《开局休夫,重生煞星郡主是满级大佬》 第1章:自己又又又重生了 残阳如血。 余晖落在雕窗,被切割得四散零碎,打在床头,映出床角红漆覆盖下的暗沉,也照得床榻之人的面容惨白如雪。 那双眼睛也像是碎了的玻璃球,没了半分光彩。 屋内凌乱,桌椅被推倒,床柜也被翻得七零八碎,这让本就没什么的屋子显得更加破败。 放眼看去,丝毫没有一点方府夫人寝房的样子,倒像是一个下人的屋子。 “打!给我往死里打!”少女无力地趴在床上,正被两个粗使婆子死死按着,半分挣扎不得。 方老夫人嫌恶地看了一眼泛旧的椅子,坐都嫌脏了自己的衣裳,只双手叉腰站在里屋,一副阴险恶毒的嘴脸,怒指着少女大喊。 围在床榻边拿着木条的粗使婆子们,得令后毫不手软,挥着粗壮的胳膊,一下比一下抽得厉害。 不消片刻,后背上就满是纵横交错的血印子,腥臭味顿时弥漫整个屋子。 少女眉头紧蹙,惨白的唇瓣微微扯动了一下,意识也逐渐回笼。 剧烈的疼痛顿时席卷全身,让她几乎快要背过气去了。 她微微睁开眸子,看着眼前那几张都快看吐的脸,暗叹了口气。 自己又又又重生了。 还是重生在嫁给方栩一个月后,渃文柳滑胎方老夫人命人来教训自己之时。 每一次重生,她都会在七月十五日莫名其妙死掉,重生在这一刻。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好在她经过几次重生似乎找到一些规律。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莫名其妙死掉! 她要打破循环,成功复仇! 收回思绪望向门口,吉翠还没来。 她现在浑身疼得半分动弹不得,就算有一身武功也施展不出来,只能等吉翠回来。 啪啪! 又几下木条狠狠抽打在她背部,使得她连带着脑仁都抽搐得生疼。 她一动不动,咬牙死死坚持。 耳边还不时有方老夫人的怒骂声。 “你个小贱人,简直是恬不知耻,不要脸!为了独占妻子之位,竟然意图谋害文柳公主!” “幸亏公主福泽绵长,并无大碍,只是可怜了公主腹中我那没出世的孙儿,就这么早早胎死腹中了! 你简直就是个蛇蝎心肠的煞星,从小克死自己母亲不说,现在还来害我的孙儿!怪不得叶府的上下的人连狗都嫌你!” “只可恨,我儿这么倒霉,当初娶了你!” 说着她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 边哭还边不忘怒斥下人,“你们都没力气吗,用力!给我把她往死里打!” 打死她才好! 一个不受宠的郡主而已! 亲娘是长公主又如何,还不是被她给克死了,她那个户部尚书的爹更是恨透了她,从小都巴不得她死。 现在死了,铁定也不会追问一二,反而还会暗喜他们替他除了这个煞星呢。 想到这儿,她眸底阴狠之色更甚。 她死了最好! 如此,文柳公主就能名正言顺当方府的方夫人了,不会继续委屈自己和这个贱人做平妻! “你们住手!我家小姐可是郡主,你们竟然敢殴打郡主!” “哼,郡主?没人宠的郡主,连个草芥都不如,算个狗屁郡主!她谋害文柳公主,害死我的孙儿,她该打,就算打死也不为过!来人,给我将这贱婢拿下,拉出去乱棍打死!” 吉翠买药回来看到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小姐,眼眶顿时一红。 扔下刚买回来的外伤药,对着直面冲过来的粗使婆子就是几个飞腿,直接将她们踹倒。 吉翠会武功但从未在方府展露过,虽然武功不算高,但对付空有蛮力的粗使婆子还是没问题的。 方老夫人一惊,这贱婢竟然会武功! 箭步走去,吉翠急忙扶起小姐,看着他背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脸上更加心疼和自责。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她颤着声音道。 明明是文柳公主自己崴到脚滚下楼梯,还顺带拽着小姐一同摔下去的。 小姐胳膊膝盖到处是伤不说,还被她污蔑说是小姐要谋害她还害她滑胎。 方老夫人更是可恶至极,趁她出去买药的空当,竟直接命人殴打小姐! 看着小姐后背那一道道皮开肉绽的口子,吉翠心疼极了,眼泪扑簌簌流下。 边哭边道。 “对不起小姐,都怪奴婢去买药,没保护好你。” 叶姝华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来人。 吉翠是她最忠心的婢女,第一世为了救自己,在战场上以肉做盾牌,挡住了数支箭,护送自己安全入了城门。 最后她却倒在城门外,看着她的尸体就躺在城门口,自己也没能为她收尸。 最后,竟让她落了个暴尸荒野的结局。 之后重生的那几次,她也是誓死护在自己身边,可不是为自己试毒身死,就是为自己挡刀子被一剑穿心。 没一次善终,她也没一次能护她周全。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保护吉翠! 为自己复仇! 她微微摇头,轻声呼吸了几口,缓了缓心神,手掌撑在床榻上,艰难地坐起来。 她现在虚弱到极致,这次比前几次重生都打得狠。 若想依照之前用自己一身武功冲出方府,怕是不可能了。 一双水眸,似刚出水又结了一层冰霜的玻璃球,坚韧犀利还透着阴寒。 必须找外援,才能破了此局。 她偷偷从腰间拽下玉牌,塞给吉翠,用气音小声道。 “吉翠,你拿着我的郡主玉牌去大理寺,找大理寺少卿李素,就说我要死了,求他救命!” “可是小姐你……” “别管我,我不会有事的,快去。”她打断吉翠的话,再次虚弱道。 大理寺向来不涉党政,而她现在的“好夫君”方栩投靠的是太子,刑部又都是太子的党羽,她要找外援,就只能找大理寺少卿李素。 吉翠眉头紧锁,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听从小姐的话,直接冲出了院子。 叶姝华则冷眼看着正一脸恶毒瞪着她的方老夫人,现在就是拖延时间,等人来。 她唇角微勾,脸上浮现一抹极其惨淡的笑,语气虚弱却异常平静。 “方老夫人,你可知无故殴打本郡主,当治何罪?” 方老夫人娘家只是个开药铺的小户,能在繁华京城立足,全凭他生了个好儿子,一路披荆斩棘打了几场胜仗。 华国又少有名将,更别说是少年名将,自然得到皇上重视,封了二品将军。 从此方家,才从无名小卒,跻身京城贵族大户。 她不懂什么朝堂法律,听叶姝华如此说,却也丝毫不在怕! 文柳公主早就告诉她了,叶姝华谋害公主是诛九族的死罪! 她就算打死她,朝堂律法也拿她没办法,况且公主会护她和方家护周全! 而且,她的婢女也走了,虽然不知道去干吗了,但不管是去干什么,也救不了她的主子。 因为公主说了,没人能帮她! 现在又只剩她一个人,她等于是任由她摆布。 她更加没什么忌惮! “你谋害文柳公主,其心可诛,公主准允让我来处置你,如今你不过是个戴罪之人,算什么郡主!还想治我的罪,呵,笑话!” 叶姝华讥笑一声,笑渃文柳还真是会睁眼说瞎话,也笑她这个好婆婆真的是好骗! “你说我谋害文柳公主,证据呢?” “证据?方府上下那么多人都看到是你推文柳公主滚下楼梯的,还用什么证据!” 她话音刚落还未吩咐下人再次动手,就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急促却有力的脚步声。 方老夫人脸上浮现喜悦之色。 叶姝华一听便知,是他来了。 她当下悄无声息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 才刚看到一个身影,就见对方怒气冲冲迈进屋子,直逼叶姝华面前。 伸手顿时掐住了她的脖子,眼底里满是杀意! “叶姝华,你竟然敢害公主滑胎!”怒吼声从他喉咙传出。 第2章:休夫 “儿子啊,你可算回来了,都是这个蛇蝎毒妇,她自己怀不上孩子,就起了歹心要害文柳公主的。 可怜我那孙儿,刚刚大夫给文柳公主把脉还说,这一胎铁定是儿子,就这么滑胎了,实在可惜。”方老夫人不忘在一旁煽风点火。 方栩听此,心中怒火再起。 那可是他的儿子,他的长子,就这么没了! 脸上怒气更甚,手下力度也顿时加重。 叶姝华被掐得脸色红紫,呼吸几乎停滞,眼白因为充血变得殷红!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第一世爱得死去活来,为他终日奔波劳心劳力,助他统帅一方成了振国大将军的男人方栩。 最后,却落得一个被生剥皮肉,流血而死,皮肉还被制成美人壶在京城最肮脏的勾栏巷里,供那些来往粗人玩赏的下场。 她心里一阵冷笑,自己当初真是猪油蒙心,鬼迷日眼,爱上了这么个冷血无情如畜生般之人! 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攥紧簪子猛地刺向他腋下某个穴位。 力度不大,但刺得稳准狠。 这个穴位会让他整个手臂失去知觉,半分动弹不得! 方栩吃痛,眉头一皱,紧接着整个手臂酥麻仿佛没了知觉,他不得已松开了手。 叶姝华脖子一松,得以呼吸,手扶着床沿猛烈咳着。 方栩摸了摸腋下,一抹红出现在指肚上,他满眼诧异看向她,她竟然敢伤他! 她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拧眉,阴狠地瞪向她。 “你竟敢对我动手!果然,你往日那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都是装的!” 公主说得没错,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阴狠恶毒的女人! 他现在真后悔娶了她! 怒从心来,当即又抬起左手,扬手就朝她脸上打去。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叶姝华脸上。 惨白冷艳的脸颊赫然印出五指血印。 一抹鲜红从嘴角渗出,她无力闪躲,只能硬生生挨这一掌。 冷笑一声,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榻,仰头,眼神阴冷得像覆了一层冰霜。 这一世,她无论如何都要复仇成功! 她要让方栩,还有他背靠的太子,以及她那个冷血自私亲手一步步将她推向深渊的父亲! 让他们一个个失去自己最珍视的一切后,全部惨死在她手下。 为她第一世所遭受的所有罪赎罪! 但眼下,还是要先离开这地狱般的地方! “方栩,我叶姝华今日休夫。我,要休了你!” 声音虚弱,却说得异常坚定。 她不想和他过多废话,说什么渃文柳不是她推下楼的,他不会信,整个方府的人也不会信。 因为在他们心中,方夫人早就是渃文柳了,而她叶姝华是整个方府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渃文柳不是喜欢抢她的夫君吗?当初自己和方栩婚事敲定,她偶然间看到方栩对他一见倾心,仗着公主身份非要嫁给他。 最后郡主和文柳公主同时以平妻身份嫁给方栩,这可是华国有史以来头一回。 也让她成了全京城的笑柄,纷纷笑她堂堂郡主出嫁当天成了妾。 既然她这么喜欢,那她就让给她! 几次重生,她算是明白了,休了他,是脱离方府最快的法子,她也才有可能活到最后,有复仇的机会! 方栩顿时呆住,她要休了他? 呵呵,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初是她跪求着自己娶她的,若非太子授意并说可利用她和余家血脉关系助他晋升官职,他根本不会娶她! 现在,要休他? 她一个贱人,还是命中带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煞星祸害,想要休他! 简直是做梦! 就算休也是他休她,他不要她!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余家还未全然信他,她还有利用价值! 况且,她害了柳儿滑胎,害死自己儿子,就这么让她离开方家,简直太便宜她了! “你意图谋害文柳公主,害她滑胎,按律当诛!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想休我,更不可能!” 方老夫人一听到叶姝华说要休自己儿子时,当即气得肺都要炸了,恨不得现在上前撕烂她的嘴脸。 她这个小贱人,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她连自己儿子一根脚指头都配不上,还有脸休自己的儿子! 呸!真是不要脸! 若不是儿子娶了她,就她那顶着煞星祸害的名头,谁敢要她! “对!就算休也是我儿子休了你,不要你!你真当自己是香饽饽,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屎堆里的一颗臭石头,在哪儿都是臭的,要扔也是我们方家扔了你!” 怒指着叶姝华骂出这些话,方老夫人那口气才算顺了。 “还有,儿子,她害死我孙子这事绝对不能轻饶了她!那可是我们方家的长孙!” 叶姝华此时恢复了些体力,抬眸,冷笑一声,看着气得跳脚的方老夫人。 没理会她,而是垂下眸子,坐正了身子,轻轻将背移开床榻边沿,没了挤压,背上伤口的疼痛顿时减轻了几分。 半晌平静开口,“你们一口一个我害死你们的孙子儿子,诬陷郡主,是什么罪,你们可知?” “文柳公主被你推下楼梯,当下滑胎,方府上下所有人都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说是诬陷!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既如此,那不如就去报官,让府衙调查此事,到时候治你个谋害公主子嗣罪!” 叶姝华一听乐了,正合她意,讥诮道:“好啊!最好好好彻查此事,我也很想知道,这谋害公主子嗣之人究竟是谁!” 方栩见她竟一口答应,当下怔住。 他本只是想吓唬吓唬她,逼她就范,然后就会和之前一样乖乖认罪听从他的处置。 可她竟然答应了! 此事铁定就是她做的,她不怕闹大吗。 方栩稳了稳情绪,疑惑打量着她。 这才意识到今日她好像变了个人,以往她就算是反抗只要自己动怒她都会妥协。 可这次,她不光伤自己,还扬言要休了自己,还不怕他将此事闹大毁她名声! 她究竟是吃错什么药了? “李大人您快请!我家小姐就在屋内!” 就在此时,门外吉翠的声音传来,还伴随几个急促的脚步声。 叶姝华暗喜,人终于来了。 方老夫人这才恍然,那个贱婢竟然真的是去搬救兵了! 可是,谁会替她这个爹不疼还没娘的人做主? 随着脚步声走近,吉翠领着两人来到屋内。 叶姝华抬眸望去,直接撞上了一双清冷的眸子。 眸光淡漠,仿佛沙漠边沿绿洲上一汪清水,冷眼看着干涸的沙漠,却不肯施舍一滴。 清冷又孤傲。 可与他的目光不同的却是他那张脸,唇角上扬,勾着销魂的一抹笑,还透着几分如沐春风般温暖惬意的感觉。 有一瞬间叶姝华都觉得,她刚才看到的清冷孤傲的眼神是错觉。 五官精美绝伦,仿佛是巧夺天工得来的容颜,只是脸色惨白,一副病娇柔弱样。 但落在叶姝华眼中,却出奇的有一种独特的阴柔美。 看着他这张脸,她心底就不由自主冒出怜悯之意。 连看向他的视线都柔和了许多。 视线下移,他身形消瘦,却瘦而不柴,坐在轮椅之上,看上去既瘦弱又高大。 打量完叶姝华才收回目光,心中疑惑。 他是谁? 回想几次重生,此人从未出现过。 李素只扫视一眼便明了刚刚这里发生过什么,他本不想管郡主的家事的,但殷子荀看到玉牌非要来此,又见那婢女说郡主快死了,涉及人命,他便只好来管一管了。 他面无表情越过方栩,行至叶姝华面前,恭敬行礼道。 “郡主殿下。” 叶姝华这才敛回思绪,抬头看向李素。 默了一瞬,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劳烦大人来此,本郡主想要状告方老夫人以下犯上,对本郡主私自用刑!以及方栩和文柳公主,污蔑本郡主谋害公主致其滑胎!” 方老夫人一听此,顿时气红了脸,怒指着她的鼻子大喊。 “你个贱人,简直蛇蝎心肠,还有脸状告我和我儿还有文柳公主!明明就是你心存嫉妒,见不得公主怀孕,想要独占正妻之位,起了歹心!你有什么资格状告我们!” “母亲!住嘴!”方栩知道来人是大理寺少卿,当即怒喝方老夫人。 然后行礼,尴尬笑着道:“李大人,此事说到底是我们方家家事,实在不敢劳烦您。” 李素不以为然淡淡一笑,刚要说话,就有人率先开口了。 “私自殴打郡主致其重伤,此事可不是家事,若以君臣之礼来论,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事,按律大理寺少卿绝对有权接管此事。” 李素扭头瞥了他一眼,随后呵呵笑着指着身侧轮椅上之人介绍道。 “这是我一挚友易先生,他不过阐述事实,还望方将军莫怪。” 他轻飘飘一句话,却肯定了殷子荀所言之事。 易先生是殷子荀别命,此番他进京特意交代暂以易先生自居,李素自当遵从。 方栩眉头微蹙,顿感不妙。 李素官品也为二品,虽为同级,可自己不过是个空有头衔没有实权的将军,对方却是大理寺少卿,执掌一切刑事案件之人。 而且他听闻此人,断案神速,有着冷面神捕的头衔。 他若执意要彻查此事,那此事必定要闹大的。 他本意是不想闹大的。 第3章:惩罚婆母 此时,吉翠早已来到小姐身边,将她扶起。 叶姝华起身,听到李素的话,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当即她在吉翠耳边低语了几声,吉翠得令后又悄无声息出了屋子。 方栩尴尬一笑,指了指叶姝华,半玩笑道:“哪有这位易先生说的那般严重,没有以下犯上一说,只是小事而已。况且内人她就是,就是一时耍小性子,气我没维护她,所以才说出刚才那些胡话的……” “胡话?方将军是这么定义胡话的?我瞧着郡主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淋漓的,可不像是胡话。若说这不是被方老夫人打的,难不成郡主是自己打自己玩的?” 殷子荀秀眉轻挑,清冷的眸底划过一丝戏谑,进而抬眸望向他。 叶姝华的眼神再次落在坐在轮椅上的病娇男子身上,眼底露出饶有兴趣的意味。 此人,倒是个有眼有心的,还这般会说话。 “李大人,不知你可愿受理本郡主的案子?”叶姝华不理会方栩,直接开口问向李素。 李素看向她,默了片刻,当即点头,“郡主报案,下官理应受理。” 方栩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见李素应下了。 叶姝华点头浅浅一笑,随即扭头对着方栩故意问道:“文柳公主滑胎,你说是我所害,有何凭证?” 方栩狠狠拧着眉头,知道现在这个局面是收不了场了,既如此,他也不在怕的,反正,此事闹大了最后倒霉的是她! 至于余家那边,他再想一套说辞直接将过错全部推到她身上就好,到时候余家该帮自己升官依旧还会帮的! “文柳公主身边的婢女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将她推下楼梯害她当场滑胎,又怕被责罚自己也就跟着滚了下去,这些都是人证!” “既然是文柳公主身边的婢女自当是向着自家主子,如此空口白牙地乱说,那看来是没有凭证了。”叶姝华语气平静,当即断定。 闻此,方栩立马恼怒,“公主当时正好好站在阁楼上,你一来她就摔下楼梯,婢女们亲眼所见是你推的,她也确实滑胎,如此事实,怎么就是没有凭证了!”。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罪魁祸首就是她,这贱人竟还狡辩! 叶姝华瞥了他一眼,不语。 随即,她笑望向李素,缓声道。 “李大人,事情原委通过刚才对话,大人应该已经明了了。我们各执一词,都无法作证,但我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自证我的清白,只是需要大人去请御医前来一趟。 文柳公主身子娇贵,体内胎儿是否是摔下楼梯摔没的,请御医前来诊脉,一探便知。” 李素了然当即点头,侧眸瞥了一眼跟着前来的两个侍卫中的一个。 侍卫走前,却被殷子荀拉住,低语说了什么才让他走。 叶姝华正站在他对面,刚巧看到这一幕。 心有疑惑,却未多想。 方栩听此,当即冷笑。 府里的大夫早就诊过,公主就是摔倒滑胎的,就算是请御医来也是如此。 哼,她叶姝华就等着坐实谋害公主子嗣的罪名吧! 他看到时候她还会不会这般硬气,这般气定神闲! 侍卫去请御医,少则需要两刻钟。 等着也是等着,方老夫人的账总得先清算吧。 叶姝华将目光投向方老夫人,却看到她正欲悄悄离开。 “方老夫人这是去哪儿?”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方栩身后贴着窗沿正欲朝门口走去的方老夫人。 “咳咳,我,我……这是我的家,我想去哪儿不行!”方老夫人慌乱了一瞬,后又梗着脖子颐指气使道。 叶姝华勾唇,淡淡道:“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你以下犯上殴打本郡主,要走,怕也要领了板子才能走了。” “叶姝华,你别太过分!她是我母亲,是这个方府的主人,也是你的婆母!你身为儿媳,这是要打自己婆母!你还有没有礼仪教养!” “礼仪教养?我今儿还真是大开眼界,方将军可真是颠覆了我对这四个字的认知呢?方老夫人殴打郡主是有礼仪有教养,郡主按律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惩戒方老夫人就是没礼仪没教养。” 殷子荀阴阳怪气道。 声音听上去如玉石相撞般清脆好听,可落在某人耳中却格外刺耳。 他瞥了方栩一眼,随即又望向李素。 “李大人,你说这四个字可是如此理解的?” 李素没接话,只是抿嘴好奇看了他一眼,他今日怎么话如此多?还这般维护郡主。 叶姝华眼底再次闪过一抹光亮,他还真是会说话呢! 会说可以多说点。 方栩顿时怒火中烧,这个易先生究竟是谁! 竟敢如此对他说话! 他正要反驳,却见李素开口了。 他一脸肃穆,正色道:“方老夫人殴打郡主,按律当杖责五十,情节严重者当杖毙。” 然后看向方栩,常年审案,周身正气让人不容忽视,“方将军,本官也知晓,其中定有些缘由,但事实如此,方老夫人理应受罚。不过念及方老夫人上了年纪,倒可酌情处理,杖责三十。” 说完没给方栩说话的机会,又问向一侧:“郡主,不知下官如此处罚可行?” 叶姝华微微一笑,一副心善仁慈的模样,柔声说着,“自然没问题,不过,板子对于方老夫人来说也还是太重了,反正有现成的木条,就用木条代替吧。” “郡主仁慈。”李素垂首,眼底意味不明。 木条打得可比木板疼多了,郡主确实“仁慈”。 当即挥手,另外一个侍卫拉着方老夫人就去院中。 殷子荀眼尾也微微上扬,一双清冷的眸子落在叶姝华惨白冷艳的小脸上。 与梦中的身影重合,是她吗? 像又不像,他垂眸,陷入沉思。 一旁的方栩想要阻止,可根本没任何理由。 况且李素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大理寺办案他若阻拦,就是阻挠办案,就算是二品将军,也得领罚。 这时,吉翠也刚好回来了。 站在小姐身侧,微微点了点头。 叶姝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是办妥了。 “你们松开我,松开!你们凭什么打我!我儿子可是将军!儿子救为娘啊!儿子!”方老夫人被拖到院子里,一边撒泼打滚一边大喊。 方老夫人此时彻底慌了,她派人去叫文柳公主,可公主迟迟不来,她不是说自己怎么打叶姝华都没事的吗! 还说能护住自己的! 公主没来,她也就只能寄托在儿子身上了! 方栩见母亲如此,心像是被猛揪了一下,眉毛也都快拧成一股绳了。 拳头又攥紧了几分,他语气带着怒气道:“李大人,这说到底不过是方家家事,又是误会一场,你当真要动用刑罚吗!” “按律,理应如此。将军若想阻挠的话,我不介意让将军一并受罚!” “啊!啊!好疼啊,儿子,救救为娘啊!”此时侍卫已经开始行刑了。 方栩听得母亲惨叫声,心疼不已,当下对叶姝华的厌恶又加重了几分。 李素素来如此,公事公办,自己是说不动了,只得转头去呵斥她。 “叶姝华,我母亲待你一向如亲生女儿一般,你怎么能忍心看着她如此挨打受苦!作为晚辈儿媳,你应该去替母亲受过!” 扑哧! 叶姝华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好笑地望着他,道:“你没事吧?” 她待自己如亲生女儿,她会把亲生女儿往死里打? 让她代替她受过,他是在说笑吗? 方栩一脸怒色,狠狠瞪着她。 她还笑,他说的难道不对吗! “方老夫人这顿打,是我状告她以下犯上的刑罚,李大人行刑,公正公允。你让我去代她受过?那么请问,我是吃饱了撑的,状告他人最后我来受过?” 他是当自己傻,还是他真的傻,竟说出如此愚蠢的话。 听着她揶揄的话,方栩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又羞愤。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而且以前自己无论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只要搬出孝道她都会遵从的,现在却敢反驳他了。 她好像一日之间真的变了很多。 耳边惨叫声还在继续,叶姝华看了一眼窗外,应该已经打了十几下了。 当下勾唇轻笑,眼底有不屑和鄙夷瞥了方栩一眼,幽幽开口道:“既然你爱母心切,不如,你来替你自己的母亲受过吧,本郡主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你想尽孝心,本郡主也不会拦着。” “正好,还有十几下。你皮糙肉厚,想必这十几下落在你身上跟蚊子咬没什么区别的。”这句她故意扬声,声音传入院中落到方老夫人耳中。 “郡主说的有理,我看行。李大人,你说呢?”殷子荀当即附和,脸上还有看好戏的笑意。 李素神色未动,依旧一副不苟言笑正派模样,却通情达理道。 “主要看方将军了,若方将军愿意代母受过,也不是不可。” 方栩紧抿双唇,眉头紧皱,脸憋得通红,眼底尴尬之色更甚。 目光看向痛苦嚎叫的母亲,虽于心不忍,但他也不想自己当众挨罚。 他可是堂堂将军,被下人们看到自己当众挨罚,他当如何自处,他是要面子的。 方栩自始至终没说一句替母亲挨罚的话,一直沉默不语,硬生生看着三十木条打完。 方老夫人背上早已交错纵横,满是血印子。 疼得她满头大汗,脸色僵白,被粗使婆子扶起来时,先前那般杀猪般的嚎叫声都弱了不少。 可见早已虚脱。 叶姝华见此,眉眼勾起一抹笑,眼底划过几丝痛快。 方老夫人被搀扶下去,临走前看了一眼站在屋里无动于衷的自己宝贝儿子。 心里是又委屈又心寒。 但一想儿子可是大将军,肯定不能替自己挨打,这传出去岂不是遭下人们笑话。 她就又不难受了。 此时,刚好,派出去请御医的侍卫,带着专门诊治妇女生子方面的徐御医来了。 第4章:自证清白 “文柳公主身娇肉贵,李大人,徐御医,我们移步莲花院吧。” 叶姝华知道肯定是请不动渃文柳了,索性直接开口说着。 随后披上吉翠拿来的白色斗篷,被搀扶着走出碧芳院,朝渃文柳莲花院行去。 刚刚在她这儿吃了瘪的方栩,此时眼露阴狠,等下御医若诊出就是摔倒滑胎,他看她还想怎么狡辩! 到时候,他一定会替母亲狠狠惩治她一番! 来到莲花院,得到消息的渃文柳正坐卧在里屋床榻上,纱幔垂下,将她整个人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们站在外间,与她隔着屏风。 渃文柳屋内精致奢华,上等檀木镶金丝桌椅,架子上不下十件极为珍贵的玉器摆件,与叶姝华的屋子相比可谓天壤之差。 叶姝华收回视线站定,虚弱开口:“劳烦徐御医,给文柳公主诊脉一二。” 从碧芳园到莲花院距离不算近,她后背又有伤,一路上伤口被撕扯拉拽得极疼。 汗水又一层盖过一层,蜇得伤口更是如针扎般刺痛。 斗篷几乎遮盖她身上的血渍,看不出她身上有伤。 但徐御医只是看了脸色惨白的郡主一眼,便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她,“这是李大人托下官拿的,治疗外伤最上等的药,疗效极快,郡主每日涂抹在伤口上,如此半月便可好。” 说完,便朝里屋走去。 叶姝华神色微怔接过药瓶,后扭头看向李素,却见他神色怪异,几番闪躲,又瞥着一旁轮椅上的人。 殷子荀轻咳掩饰,也避开了眼神。 他没想到徐御医能这么当面说出来。 她突然想到自己之前看到那一幕,了然他原是叮嘱侍卫这个,知道他好意便没过多追问,当即收下对他们二人道了句谢。 这时,里间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 “栩郎,我们府上的大夫不是已经诊过了,为何还要诊。华姐姐,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推我滚下楼滑胎的,我不怪你的。可你报官还私自请了李大人来,这不是诚心让栩郎难堪吗?” “这本来就是家事,母亲和栩郎就只是想小小惩戒你一番就将此事过去,你干吗还要非这般过意不去?姐姐怎得如此不体恤栩郎。” 渃文柳一口一个栩郎,声音丝丝入扣,听得方栩心都化了。 他当即疾步走去,越过徐御医,来到床边掀开帷幔。 还是他的柳儿知书达理,体贴又懂他,身份尊贵,给他的助力也更多,果然比叶姝华那贱人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要不是念在她和余家那点血脉关系,能助他官位晋升,他早就将她休了赶出方府了! “柳儿乖,我知道你刚滑胎,正伤心,不愿再诊脉。但……”他瞥了一眼屏风外的身影,压低了声音道:“那是大理寺少卿李大人,既已报案,理当配合。左右你确实被她推下楼滑胎的,再诊脉也无妨。” “等诊脉后定了她的罪,我今日就一纸休书直接将她赶出方府!” 渃文柳眼底闪过几丝慌乱,缩在被子里的一只手,死死攥着衣角。 她不要诊脉。 随后,她柔眉一蹙,当即哭得梨花带雨,模样更是我见犹怜,“栩郎,我真的不愿意再诊脉了,我接受不了再听一遍自己孩儿是如何没的。” “华姐姐,你若实在不愿承认,那我便依了姐姐,孩子滑胎都是因为我自己,如此,姐姐可满意?” 那娇柔的声音带着独特的哭腔,真真是柔弱可怜。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拿着刀抵着她脖子逼她如此的。 叶姝华一直默不作声听到这儿,白眼都快翻过去了。 堂堂公主端的却是戏子腔,如此小家子气还这般会演戏,她真的一度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公主。 不过,她可没空陪她演,也没精力和她拉扯争辩。 干脆利落道:“吉翠,你去帮一帮徐御医,正好扶着点公主,莫让公主身子受什么损伤,公主若不愿,你就帮她一把。左右有李大人在,不怕的。” 叶姝华如此说,也是在点渃文柳,若敢违抗,就只能来硬的了。 吉翠当即领命,带着站在屏风外的徐御医来到床前,恭敬行礼道:“文柳公主请吧。” 徐御医站在一侧,等着它伸出手腕。 渃文柳此时拧着眉,看着一旁也催促的栩郎,又沉思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伸出手来了。 徐御医手搭在文柳公主脉搏上,眼底神色变幻了几瞬。 突然问道:“文柳公主今日可喝了安胎药?” 渃文柳心头一紧,眼神闪躲几瞬道:“我,我不记得了,好像喝了,是母亲给的。” 随后徐御医微微点头,收了手,没再说什么,直接行到外间。 渃文柳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眉头也一直紧锁着。 见他们都去了外间,便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声音。 御医出来后,跟着一同出来的方栩迫不及待地问着:“徐大人,文柳公主滑胎可是摔倒所致?” 徐御医沉默半晌,略显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文柳公主滑胎,乃是喝安胎药过剩所致。” 此话一出,里屋的渃文柳心瞬间凉了半截,面上也是又惊又惧,她本抱着侥幸心理,可还是被御医诊出来了。 但随即她脸上的惊惧又缓缓褪去,眸底似在盘算什么,只瞬息,神色恢复如常。 方栩当即震惊,“什么,这不可能!府上的大夫切脉,可是说得清清楚楚是摔倒所致的啊!” 府上大夫医术很好,不可能诊错的,况且,他还从未听说有喝安胎药过量滑胎的! “徐御医,你会不会没诊断清楚?” “方将军是在质疑御医的诊断吗?”李素突然冷声开口。 徐御医听此,面上也明显不悦。 “方将军若信不过本官,大可再去找几位御医前来诊断!至于你说的府上大夫所说,谁知道他是不是被人收买故意说的!” 方栩听后表情瞬间凝滞几分,拧着眉连忙解释道:“我当然是信御医的。” 可府上的大夫怎么可能会诊断错呢?正想着,他余光扫向里屋床榻上那抹纤细的身影。 第5章:我要的很简单,休了你,离开方府 徐御医将诊断书交予李素,又对叶姝华行礼后便告退,一个余光都没再给方栩。 如今事情明了,文柳公主诬陷叶姝华已成事实。 可显然渃文柳不肯认下。 “栩郎,这究竟怎么回事,我的孩儿是母亲给的那碗安胎药没的吗?可明明是华姐姐推我滚下楼梯,我才见血的啊?” 渃文柳一瘸一拐被搀扶着从屏风后走来,一句避重就轻直接将错按在了方老夫人那碗安胎药上。 迎面走来,只见她面容憔悴却不失娇态,病弱扶柳又佯装一副坚毅模样,仿佛雨中坚强的小白花。 那故作坚强的样子瞧得人心都化了。 方栩自诩侠骨柔情,见她这般模样,自是万分心疼。 疾步上前,一把搂住她,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后,又宽慰道:“御医说是如此,但我相信母亲也定不是故意的,你别难过,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她像是一颗藤蔓终于找到了依靠,瑟缩在他怀中,双肩抖动,抽泣得更加厉害。 “可是,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以为就是华姐姐推了我才害我流产的。现在御医又说不是如此,可我确实是被推下楼梯的啊。” 渃文柳带着哭腔,像是在解释,却无形中把自己被叶姝华推下楼梯的事实定死了。 方栩本来还怀疑此事是不是渃文柳故意拿孩子之事陷害叶姝华,但现在一听,那一丝怀疑早就烟消云散了。 一心认定是母亲无意之举,她误以为是叶姝华害死腹中孩子。 “好了乖,不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也不知道,定是府上庸医诊错了。放心,李大人公正廉明,定不会惩罚你的。” 叶姝华冷眼看着眼前相拥的二人,他们像是一对苦命鸳鸯,自己就是那个棒打鸳鸯的恶毒之人。 这画面,实在可笑。 “会不会惩罚,恐怕不是你说了算。”叶姝华站在一旁扫兴般开口。 方栩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来气,前一刻还温柔体贴,再抬头看向叶姝华时,就已然变得凶神恶煞。 眼底还尽是厌恶鄙夷。 “叶姝华,你别太过分!柳儿才刚滑了胎,身子骨正弱,你这是还要惩罚她!” “没错,不光她还有你。李大人,诬陷郡主,不知是何惩罚?” 李素拱手淡然道:“当庭杖责五十,拘押大牢三日。” “柳儿可是公主!”方栩一听此急了,柳儿身子这般弱,如何能经得起打板子关大牢! “华国律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公主。”殷子荀再次开口。 堵得方栩无话可说。 渃文柳则当即止了哭声,但眼底并无慌乱反而淡定柔声道:“栩郎,此话不错,无论是不是我有意,都应该领罚的。只是,华姐姐也确确实实推我滚下楼梯的……” 经她这般点醒,方栩恍然大悟。 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当即像是抓住了叶姝华的软肋,大喊。 “就当是我和柳儿诬陷了你,可你确实是推柳儿坠楼,此行径可也是实打实谋害公主!按律你应该先被处死!” 从一开始,叶姝华就想到他们会如此说。 所以,她早有准备。 “本郡主还有人证能证明,坠楼之事不是我所为。”说话间,吉翠不知何时出去的,这会儿带着一个女死士走来。 那人单膝跪地,垂首道:“属下名唤影,是绣春阁的暗卫,文柳公主的死士。属下能证明当日,是公主不小心崴脚坠下楼梯,拽着郡主一同滚下去的。” 此话一出,渃文柳心猛地一震,她怎么没死! 竟然还帮叶姝华作证! “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会被华姐姐收买诬陷我!”渃文柳率先出声,满腹委屈,将恶毒下人要诬陷主人的戏码表演得足足的。 单看她那一双泪汪汪的眸子,和柔弱可欺的模样,就真的以为如她所说一般。 方栩也只觉可笑至极,“一个卑贱的死士,竟然敢诬陷主子!看我不杀了你!” 方栩刚抬手,却被李素一掌拦下,“方将军莫急,审问处罚之事还是交于我比较好。” 李素面无表情声音严肃,有不容拒绝的气场。 方栩悻悻收回手,眼神有些不自然看了他一眼。 只不过是大理寺少卿,竟能接得住他的拳头。 疑惑之际,甚至觉得是不是对方袖子里藏了什么护具。 “你说你能证明,如何能证明?”李素眼神落在地上的女死士身上质问。 影身形未动,开口:“绣春阁暗卫一旦认主需日夜片刻不离守护主人,那日我便隐在悬梁之上,看得一清二楚。公主崴伤的位置正是左脚脚踝处,现在已经红肿,大人查看一二便知。” 渃柳儿听到这儿顿住,双脚下意识朝后缩了缩,藏在裙摆之下。 李素自然不会擅自去查看,对方毕竟是公主,身份尊贵。 但他也不是傻的,一开始见到公主时就一瘸一拐,现在又看到公主的反应,当下就推测出女死士大抵是没说谎。 但他素来严谨。 “你是文柳公主的暗卫,为何要为郡主指证?” “因为公主要杀了卑职。” 李素挑眉,再问:“有何凭证?公主又为何杀你” 影闻此默了一瞬,低语,“没有,公主是卑职的主人,主人让死,不问缘由,死士只能死。” 李素听后,神色微敛。 “如今你背主,也违背了绣春阁的铁律,按律也难逃一死,你不知道?” “卑职知道,但,恳求痛快一死。”影说着顿首,似真的只想求速死。 李素没再盘问,只余光扫了一眼郡主。 盘问死士时,她自始至终都神态淡然。 “她没说谎。”李素得出结论,他审人多年,对方有没有撒谎,他通过对方微表情和动作便能判断出。 后抬眸,冰冷的眸光瞥向渃文柳。 “不知公主可愿亮出左脚脚踝?” 渃文柳眼神闪躲,下意识朝方栩怀中缩了缩,她不愿! 但无论如何,众人都已心知肚明,她不光诬陷叶姝华害其滑胎,就连坠楼之事也是诬陷。 方栩虽然不相信,但细想李素的盘问,以及他看到过的柳儿的左脚脚踝的扭伤。 不由得他将怀疑的目光落到自己怀中的人儿。 渃文柳感受到他质疑的目光,心头像是被人攥住一样,贝齿使劲咬了唇角一下。 豆大的泪滴扑簌扑簌落下。 那我见犹怜模样,柔弱得惹人怜惜。 开始辩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华姐姐一靠近我,我就脚下不稳,接着脑子一片空白就跌落下去了。 后来得知孩子没了,我悲痛万分,大脑更是一片混沌,只记得是华姐姐靠近我,我就跌落下去,就以为是华姐姐推的我。” “栩郎,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不是华姐姐推的我,我当时又慌乱又害怕,真的不记得了。” 怀中人儿说到最后哭得泣不成声,缩在他怀中一边抹泪一边摇头解释。 那感觉,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说不出。 方栩看得莫名心口一阵阵疼,对她就只有怜惜了。 将刚才有理有据的怀疑直接抛至脑后,满脑子想的都是柳儿如此柔弱心善,定然是如她所说,吓得不记得了。 于是,便一边搂着她一边轻拍她后背,眼神温柔,语气轻呢,没半分责怪之意,安慰道。 “好了别哭了,我信你,信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你的。别哭了,再哭我该心疼了。” 渃文柳见他如此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又抱紧了他,才改为小声抽泣。 方栩见如此乖顺委屈的文柳公主,心更加柔软了,安抚她的动作也更加轻柔,生怕再惹得怀中之人痛哭。 叶姝华、李素和殷子荀就这般静静看着眼前这对痴男怨女的表演。 “啧啧啧,好哭腔啊。”殷子荀一边咋舌一边摇头,“李大人,这案子,怕是不好判啊。” 文柳公主一哭,这铁证如山污蔑郡主谋害公主致其滑胎,就变成了误会一场。 可但凡有脑子不似方栩这般,只听文柳公主一哭就信了她的说辞的,应该都会明了,她到底有没有诬陷郡主。 李素倒神色未变,他见过太多胡搅蛮缠的案例了,只是文柳公主身份特殊,他处置起来确实麻烦。 后开口,请示郡主。 “郡主,按律,无论对方招认不招认,证据确凿都要处以刑罚,但从公主说辞来看确实有几分隐情,不知要不要执行。” 叶姝华脸色又白了几分,背后的伤此时疼得更加厉害,她也开始有些体力不支了。 看够了他们的表演,她只觉得恶心,想快点离开这腌臜之地。 “就按律法处置,有什么后果,我来担。”她声音明显虚弱了几分,半个身子几乎都是吉翠在支撑。 有郡主担后果,李素自然也不在怕的,当下命两个手下去分别拉拽方栩和文柳公主。 “叶姝华,你怎的如此心肠歹毒!柳儿才刚滑胎,你就要打她,你还是不是人!” 方栩边喊边挣扎,渃文柳也声嘶力竭喊着,“我是公主,你们谁敢碰我!小心我告诉父皇,让父皇治你们罪!” 见叶姝华来真的了,渃文柳也急了,她一开始本想假意摔下楼梯,惊动胎儿,从而诬陷她谋害自己,让栩郎好好惩治她一番,最好能休了她。 自己也能独占正妻之位,可谁知弄巧成拙,自己喝安胎药过剩,孩子没了。 本以为最起码能坐实叶姝华谋害自己的事,可到头来竟然让她彻底洗脱了罪名。 不光如此,还反手告了自己污蔑她。 可恶的叶姝华,她怎么变得这么狡猾了! 她压下心中愤恨,看着那厚重的板子,她不能挨打,身子正虚,若挨打了自己怕是会彻底伤了身子! “华姐姐,你就这么狠心吗!我真的不是有意诬陷你的啊,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和栩郎都满足你还不行吗!” 一听渃文柳的话,方栩拧眉似想到什么。 脸上愤怒中带着几分似吃了苍蝇般的恶心,对着她怒声开口。 “你不就是想让我碰你,日日来你的院中吗!好,我答应你,今夜就和你圆房行了吧!只要你饶了柳儿!” “哼哼。”叶姝华嗤笑了两声,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自己都这样厌恶他了,他竟然还觉得自己在争风吃醋。 “我要的很简单,休了你,离开方府!” 第6章:不情之请 即便方栩一开始觉得她真的变了,可也没想到她会来真的。 他以为顶多她是在闹,彻底变得和之前唯唯诺诺不一样,就是想让自己多看她几眼。 可,直到一纸休书被丢到他面前,他才信了。 她是真的要休了他! 安静躺在地上的纸,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休字,那像是一道羞耻的剑刺入他的双眼。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被羞辱感,那感觉比扒光衣服在街上行走还要羞愤。 叶姝华扔了手中毛笔,眼底不屑地瞥向他:“你认下休书,对你们的刑罚便可免了。” 她的话更加让他羞辱。 “我不会认的!”他是堂堂二品将军,京城中青睐他的人可排至五条街。 他绝不会允许自己被一个万人唾弃的煞星所休! 叶姝华实在没精力和他们拉扯周旋了,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休书已写,李大人便是见证,你不认也得认。至于刑罚,你不认自然不能免。” “李大人,行刑吧。” “我们认,认,认下!”文柳公主急忙大喊,她也顾不得装柔弱了,一把推开拉着她的侍卫,奔向方栩。 低语说了些什么,声音太小叶姝华并未听见,只见方栩脸上的愤怒消散了一分。 之后,便答应了。 叶姝华冷笑一声,他们认下就好,便示意李素住手。 本来她也不想真的动刑,虽然此事自己占理,但自己毕竟势单力薄,没钱没人,与他们真的抗衡起来,还是不够的。 方栩背靠太子,渃文柳又是公主,现在最要紧的是今日成功离开方府。 至于刚刚渃文柳他们在密谋什么,她无所谓,对于自己休夫一事,左右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到时候见招拆招便是。 离开路过死士影时,她驻足。 “这是毒药,服之即可死,是承诺给你的痛快。”说着将一颗毒药递给她。 影抬眸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吃下毒药。 当即,她昏倒在地。 只是在头落地之时,被叶姝华及时扶住,就在同时,原本还有微弱呼吸顿时心脏骤停,没了气息。 李素看着眼前郡主,眼神晦涩不明。 殷子荀更是疑惑,浓厚的好奇弥漫整个心口。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京城传言,她是天煞孤星人人厌之避之,不光如此,还是个十足的蠢笨懦弱之人。 可今日一见,她是不是天煞孤星有待商榷,但若说她是蠢笨懦弱之人,怕是众人瞎了眼。 倒和他梦中之人的行径如出一辙。 “她死了,毕竟她是为证明我清白而死,我得厚葬她。李大人向来以菩萨心肠雷霆手段示人,应该不介意本郡主借用你的手下好好安葬她吧。” 叶姝华起身,水眸平静毫无波澜,盯着他很自然开口,像是知道他一定会答应一样。 “当然。”李素答应,随后抬手示意,身后的一名侍卫麻利背着尸体出了方府。 叶姝华在方府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之前的陪嫁首饰全都被方老夫人以各种借口夺了去。 这些日后再讨要,现在离开方府要紧。 不知是不是终于要离开这个让她万般厌恶的地方,总之她身心感觉格外舒畅。 脚步也轻快了许多,背后的伤也不似那般疼痛了。 出了方府,她似乎想到什么开口提醒。 “李大人,今日案情还请务必如实记录在册,最好细节到一言一行,以防日后用到。” 案件详实记录在册对于他来说并非难事,也并不稀奇,因为这是他办案常规流程。 只是,像这种小事也要记录的,倒是少有。 不明所以,但也没过多追问,只点头应下,当即另一个手下开始叙写案情。 见此,叶姝华眼底划过一抹精光,以她对方栩的了解,他不会就这么轻易让自己脱离方府,让京城之人都知晓是自己休了他的。 但没关系,只要她人离开了方府,后面的事,就由不得他了。 敛回思绪,她想到自己那个唯利是从的好父亲,又道。 “对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来到叶府,天色已经渐黑。 月如钩,挂在夜空,像一抹讥讽的笑。 叶姝华站在门口,抬头看着牌匾上灯笼照耀下金灿灿的两个大字叶府,只觉讽刺。 十几年过去了,怕是没人记得这是长公主府,是她母亲的府邸。 敛回视线,她吩咐吉翠去开门,随后转身对李素和殷子荀行礼。 “多谢二人答应我的请求,肯送我回叶府,与家父说明今日实情。” 自己重伤在身,夜色也降临,她父亲她最是了解了,若只自己回来,怕是他连门都不会让进的。 但若有大理寺少卿李素在,好脸面的他,断然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 “举手之劳。”李素客气回道。 叶姝华笑了笑再次行礼,视线最后落在坐在轮椅上的殷子荀。 他一路上少言,只偶尔看自己几眼,眼神中还有几分探究和审视。 她捉摸不透他到底是什么人,但没感受到敌意,他又与李素交好,想来,肯定不是太子的人。 果然如她所料,吉翠敲门许久,都未曾见有人开门,直到李素亮出牌子,特高喊大理寺少卿拜访。 门才重重开了。 叶钊小跑出来,脸上堆着招牌式笑容,对着李素客气道:“哎呀,原来是李大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里面请。” 李素拱手行礼,摆手正色道:“入府就不必了,只是来护送郡主回叶府,将方府发生的情况说明一二,说完就走。” 他顿了顿,言简意赅道:“方将军和文柳公主还有方老夫人,诬陷郡主谋害公主坠楼,害其滑胎,郡主受了诸多委屈,已休书一封休了方将军。因郡主重伤,所以我才特来护送郡主的。” 叶钊听到叶姝华休了方栩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之的是满脸震惊。 她竟然要,休夫? “李大人,这,这不可能吧?”他的这个女儿是个万人嫌弃的煞星,能嫁给方栩,对她已是恩赐。 她怎么敢休了他?要休也只可能是方栩休了她! 叶姝华早料到叶钊的反应,根本没废话,只加快了脚步拾阶而上朝府内走去。 叶府她是必须要回的,而且,谁也别再想把她赶出去。 可刚走到台阶之上,就被突然冲来的嬷嬷推搡了一下,吉翠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要跌落台阶下了。 叶姝华惊叫一声,她现在有伤在身,又没有力气,动用不了武功,身子根本招架不住这一摔。 正当她紧锁眉头,使劲咬紧牙关,准备迎接狠狠一摔时。 双脚突然悬空。 自己被打横抱起了。 “嘶!”背部的伤被碰到,如针扎般,疼得她忍不住倒抽凉气,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 “抱歉,弄疼你了。”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要抱起她,无论怎样都要碰到她背上的伤口。 皱紧的双眸缓缓舒展开,进而慢慢睁开,入眼的是那张无可挑剔的脸,直直怼在自己面前。 暗夜,头顶灯笼暖黄色的光零落在他惨白面容上,无形中少了几分病态,多了几分暖色。 也使得他五官更加立体,柔和。 乍看去,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句话也可以形容一个男子。 尤其他那双眸子,似冰山刚融化,还倒映着暖光,看得她想跌落进去也随之融化。 随着脚缓缓落地,叶姝华才回过神站定,这才意识到他竟然能站起来。 不等发问,就见他搀扶着自己直径走入府内,丝毫不管想再次出手阻拦的嬷嬷。 而他身边的护卫正死死拦着那嬷嬷。 李素本来不想入叶府的,毕竟他是大理寺少卿,从不与任何官员交好。 但,殷子荀这家伙进去了,他也只得淡淡一笑随着入府详细说明情况。 “多谢。”叶姝华收回视线,在纠结先问他的腿还是先道谢中选择了后者。 她声音纤细柔弱,听得耳根泛痒。 殷子荀眉头微动,心头莫名抽动了一下。 见吉翠搀扶住她,便适时收回手,缓声开口:“不必客气。” 这时,姗姗来迟的叶夫人叶宫氏疾步走了过来。 第7章:复仇,总要慢慢来 叶钊最好脸面,本来想着就算李素说的是实情,待他走后只要不让她进家门就好。 可现在她都进了府,又有李素和那个不知是何人的少年,他自然不好将她关在门外。 “你去腾出一个院子,暂且安置她。” 叶宫氏最会做表面功夫,当着外人面,她只会将好继母角色扮演得淋漓尽致。 听老爷发话,当下堆着慈善的笑应声,“是,老爷。”然后对着叶姝华柔声道:“华儿,你也好久没回娘家了,你先前的院子如今玉儿在住,我这就带你去新院子。” 叶宫氏肥圆的腰身上挂着堆满肥肉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 叶姝华移开视线,沉默不语,只暗暗记下了,叶姝玉住在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院子。 没关系,她的院子,包括整个宅子,她都会夺回来的! 殷子荀跟着李素朝前院走去,她与他错身而过。 视线刚好扫过他的双腿,见他迈开步子,腿并无异样。 他的腿真没事,那为何要坐轮椅,难道是身子虚不能过多走动的原因? 正想着,视线划过衣摆一角,那是飞鸟图案,以银线刺绣。 在烛光下格外明显,且动起来时如一只展翅的银鸟。 她记得几次重生自己在濒死之际,都看到过这个图案。 与他的一模一样,甚至材质都一样。 从自己陷入循环重生后,总是会在七月十五那日繁盛街莫名死去。 而且还总是在突然出现在繁盛街看不清面容的白衣男子被杀后死掉,她一开始百思不得解,但经过几次结论得出,解开循环的关键,很可能就是那个白衣男子。 所以,这一世她不光要复仇,还要在七月十五日之前找到这个白衣男子解开循环。 而她看到的那个飞鸟图案就是那白衣男子衣摆上的,这也是找到他的唯一线索! 难道这个易先生,就是她要找的人? 叶姝华被带到东边最偏的小院,还是被一个婢女带过来的。 中途叶宫氏早以有事为由走了,没了外人在,她自是半分好继母的样子都不愿装。 吉翠扫了一眼这小院,又破又旧,怕是府上下人住得都比这好。 “叶夫人真是太过分了!嘴上说得好听,结果就安排这等破院子,小姐你可是堂堂郡主——” “好了,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快些收拾一下休息吧。” 吉翠闭了口,瞧见自家小姐煞白的脸,想到小姐后背还有伤,急忙扶着小姐进了里屋。 床榻上没有被褥,吉翠就又扶着小姐到窗边的椅子上,弹了弹灰后才扶着坐下。 “小姐先歇息着,奴婢去找管家拿新的被褥。” 叶姝华当即拦住她,摇头道:“先将就一晚,明日再去要。现在先帮我上药。” 说着她拿出徐御医给她的药膏。 她后背的伤口不能再拖,必须立刻上药。 而且,叶宫氏既然给自己安排了这等破旧的院子,定是知道没有被褥的。 知道却没给,就是故意为难。 吉翠就算再去要,也讨要不出来。 她现在也折腾累了,没什么精力,只能等明日想法子去硬夺。 吉翠向来最听小姐的话,当即接过药,然后解开小姐的衣衫。 触目惊心的伤疤,顿时映入眼帘。 伤口一直没上药,已经有些发炎化脓了,她先依照小姐要求,拿着匕首逐一将化脓的地方剔除,才开始上药。 叶姝华一直紧咬着牙关,愣是没喊一声疼,但额间的密汗却是一层盖过一层。 直到药粉接触到伤口,清凉的感觉覆在伤口,疼痛才减少了几分。 她紧绷的身子,也才得以放松一刻。 月亮逐渐升起,旁边有星辰点缀。 上好药她穿上衣衫,打开窗户,抬头刚好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心中有一丝欣喜。 终于,不再是孤月。 “郡主。”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她收回眸子朝门口望去。 院子不大,她又坐在窗边,只探头就能看到门口黑暗中站着一个人影。 “参见郡主,属下是易先生的护卫九鱼,属下是领命特来暗自送药膏的,这是上好的祛疤药还有止痛药。” 叶姝华轻抿唇畔,眼底看不出在想什么,她颔首示意吉翠去取药膏。 然后平静道:“替我谢过易先生。” 九鱼头垂得更低,行礼领命。 待吉翠拿了药膏,他转身离开,余光瞥了一眼窗边的郡主,透过窗户也刚巧瞧见屋内情形。 易宅,凉亭下。 烛光照得凉亭内宛若白昼,殷子荀一袭月白衣衫坐在石桌旁,悠然饮茶。 李素一袭黑色劲服,好奇地瞥了他一眼。 “你今日怎得这般反常。”他明明是不爱管闲事的人,却非要管郡主的事,话还异常多,还丝毫不顾自己体弱,硬是护送其回叶府。 “她很有可能是我要找的人。”殷子荀放下茶盏,悠悠开口。 “你是说,你夜夜梦见的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 殷子荀点头,“但还是要再确认一二。” 他此番进京,除了那个目的,最主要的就是要找到梦中女子,甚至可以说那个目的都要排在这之后。 李素了然,他与殷子荀自小一同长大,十四岁后他来京城,虽不在一处了,但也时常通信。 他对于寻找梦中女子的执着,他是最了解的。 “郡主休夫一事,方栩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放心,若郡主日后有需要帮忙,我会相帮。” 殷子荀颔首,自是信他。 言罢,李素便直接起身离开。 不多时,九鱼回来了。 夜深人静,银月当空。 叶府。 叶姝华一直趴在窗棂处掐算着时辰,待估摸叶府的人都已睡下,才唤来吉翠。 “速去东郊渠坟。切记,一定小心行事。”东郊渠坟是专门用来厚葬一些下人的,不出意外,那个女死士就被李素手下葬在那里。 “是,小姐。”吉翠应声后便隐入夜空。 吉翠轻功虽不上顶尖,但也不差,背个人回来,不惊动叶府也是可以的。 不到半个时辰,吉翠回来了,背上还背着那个女死士。 她麻溜地将她放在地上,叶姝华当即蹲下从头上取下银簪,轻轻扎了她百会穴一下。 须臾,那女死士便猛咳了几声醒转了过来。 见自己果真活了过来,她起身便跪地磕头,虚弱道,“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叶姝华被搀扶着起身,再次坐回椅子上,抬手示意她起身。 “你为我作证,为我所用,成为我的人,我自然也理应助你脱离绣春阁,护你性命。” “当然,你的仇,我也会替你报。”直到听到这一句,女死士身形才微晃一下。 双手紧握成拳,头又重重磕在地板上。 “影甘愿认郡主为主人,终身不叛,如有违背,五雷轰顶——” “行了,不用发毒誓,我信你。还有,日后你就叫竹影。” 竹影听后眼眶红了一瞬,再次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她喜欢这个竹字。 随后,叶姝华让吉翠带着竹影去收拾一间屋子休息。 竹影是她在上一世意外救助的人,虽然当时她知道她是渃文柳的死士。 但也意外得知了,她的身世秘密。 她本是叙州重家诊所的女儿,名唤重竹,本来一家三口过得幸福快乐,但却飞来横祸。 在她父亲去当地第一大富商文家,为文家小妾看诊时,惨遭陷害,害死了那文家小妾。 小妾又颇为文家老爷宠爱,文家老爷得知后,当场暴怒杀了她父亲,随后又砸了重家诊所,她的母亲还被十几名大汉侮辱致死,后横死街头。 若非她那日去药蒲玩躲过一劫,怕是也会身死。 之后,她几经辗转,不知怎么就成了死士。 但她心中的仇恨一刻没忘,灭了文家,就是她最大的执念! 也因为知道这一点,加上上一世她只是答应了替竹影报仇,并未有所行动,竹影就对她死心塌地为护她直到死。 她才有把握竹影在方府定然会帮自己,也更确信她不会背叛自己。 抽回思绪,她再次就目前情况盘算着。 文家,是现在华国第一绸缎大家,绸缎生意遍布整个华国。 而且,最主要的是他和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除掉他是必须的。 但,不能急于一时,需要等一个契机。 况且,复仇总要慢慢来。 现阶段,她回叶府了,自然要先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一个个对付。 渣爹叶钊,继妹叶姝玉,继母叶宫氏,他们三人,一个都别想跑。 尤其是她的好父亲叶钊。 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为何那般厌恶自己,她以为只是因为身上煞星的名头,可在她拼命讨好他,助他升官,甘愿被他利用后。 换来的不是一丝疼爱,而是自己被生剥皮肉,他那一个极其冰冷阴狠还有一丝痛快的眼神时。 她才知道,无论她如何做,他对她都只有厌恶和恨。 而这无尽的厌恶和恨的来源,都是因为他是视自己为耻辱。 因为只要自己活着,看到自己这张脸,他就能想到作为长公主驸马的那些屈辱的日子。 她越长大越像自己母亲,他就越厌恶她,就越恨不得她死。 所以,在自己整个肉皮连带着脸皮被剥下来,只有血淋淋芯肉裸露在外时。 他才会露出那抹极其阴冷,还透着扭曲快意的笑。 他肯定是痛快的,因为他终于不用再看到自己这张脸了。 抽回思绪,她冷笑。 他不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吗,现在她回来了,她就要顶着这张脸,让他看个够。 不光如此,她还要一步步毁了他最看重的仕途,让他身败名裂! 第8章:让谣言飞一会儿 至于继母和继妹,第一世在叶府她们如何不让自己好过的,这一世,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等除掉了他们,接下来就是方栩,渃文柳和太子他们了。 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都别想逃! “小姐,竹影姑娘已经安顿好了,奴婢也服侍你歇息吧。” 吉翠的声音穿堂而过,随着声音落地,也走到了小姐面前。 思绪被打断,她回过神。 这时,指肚才传来一丝痛觉,垂眸,不自觉中拇指指甲早已掐进了肉里。 猛一松手,一抹殷红跃在食指指肚上。 “呀,怎么流血了!”吉翠眼尖,惊呼一声,急忙拿出泛旧的手帕裹住食指。 看着满脸担心的吉翠,她才恍然从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感受着仅有不多的一丝温暖。 “无妨的,小伤而已不碍事。对了,这几日暂时不要让竹影露面,也别被叶府的人发现。她脸上有黑斑很好认,若被认出怕是会传入渃文柳耳中,如此假死的事就要被发现了。” “奴婢省的,小姐放心。”不等她话说完,吉翠便开口了。 之后,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被褥,虽然破旧但也勉强能用,又脱了外衣铺在上面,好让她躺下。 背上的药里有安眠成分,此时她放松了下来,自然也就开始困了,刚侧躺下,眼皮就沉重得睁不开了。 很快,睡了去。 翌日,叶姝华从柔软的被子中醒来,身下也软软的很是舒服。 昨夜她睡得极好,殷子荀命人送来的药膏止痛效果极好,涂上后一点都不疼了。 她也因此睡得很沉。 缓缓起身,止痛药药效已经过去,后背开始有些疼了,但已经明显感觉出伤口正在愈合。 就算疼也不似昨日那般揪心的疼了。 起身入眼的是柔软的被褥和枕头,正疑惑,吉翠走了过来。 “小姐您醒了,奴婢为您洗漱。” “被褥你是从哪弄来的?” 吉翠闻此,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着手帕轻轻为小姐擦手,边擦边道。 “是昨夜易先生的护卫送来的,没想到那护卫这般细心,他瞧见我们没有被褥就告诉了易先生。易先生更是个大好人,直接让他送来一整套被褥。” 吉翠说得神采飞扬,言语间也尽是对他们的称赞。 面对这个易先生频繁释放的好意,叶姝华神色不喜反忧。 他究竟想要干吗?她不信他如此做没有任何目的。 但她冥思苦想,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是他想要的。 毕竟,自己目前来看只是个不受宠的郡主,靠近自己对他可没什么好处。 莫非,他也想要通过自己得余家的重视? 余家是太后娘家,是自己母亲的外祖父家,执掌兵权,余家长子余晟是一品振国将军,镇守边境。 余老则是内阁首辅,把持朝政。 在京城可谓权贵中的权贵。 虽然余老也并不见得有多疼爱自己,但自己毕竟是母亲唯一血脉,这些年也多亏余老照拂护佑。 不然她不可能活到现在,更不可能嫁给方栩。 父亲让自己活着,方栩同意娶自己,大多都是看在了余老对自己这份护佑的心。 但不管他是什么目的,这一世,她不会成为任何一个男人的棋子,更不会为任何人所用。 随后,她又回想到昨夜看到的那个飞鸟图。 看来要去调查一下这个飞鸟图了,如此才能锁定他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咕咕咕。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现在已过早饭时间,但依旧没见有人来送早饭。 不用想也知道,是叶夫人故意的。 这在叶姝华意料之中,她当下摸了摸身上,自己真的是一穷二白,只有头上的银簪和一根海棠玉簪了。 刚拿下银簪想让吉翠拿去当了买点吃食回来,就见竹影跳窗进来,怀中抱着被纸袋装着的几个热腾腾的包子。 “主人,吃吧,这是我偷跑出去买的。放心,没人发现。”解释完她恭敬地将包子放在桌几上。 随后看着主人,眉头又动了动,唇畔嗫喏着,似是想说又不知该不该说。 最后还是开口了,“主人,属下去买包子听到处是您的谣言。” 顿了顿见叶姝华颔首示意她继续说,才又道。 “大家都在传主人煞星附体,不仅害死文柳公主腹中胎儿不说,还差点害死文柳公主。但方将军仁慈,并没有因此过重惩罚主人,只是小惩主人闭门思过,主人就耍性子气不过回了娘家。众人都说,此事都是主人您骄纵蛮横,不识好歹。” 其实还有更多难听的话,但都被她过滤掉了。 叶姝华听后面无表情,只眼底沉了几分,目光落在窗外某处,定定地看着。 原来这就是方栩认下休书时渃文柳说的话,不过奇怪了,他竟然没造谣是他休了自己,只在传她的煞星体质。 疑惑了一瞬再一细想,她便明了了。 本来是自己被陷害的,若经这么一传即便将真相公布出来,渃文柳只要咬死自己不知道不清楚。 那这煞星的帽子,就会更加瓷实地扣在自己头上。 而且,如此来看显然方栩还是不想自己就这么轻易离开方府,不做方府夫人的。 但,应该也不是他不想,恐怕是他投靠的太子不想让他放弃利用自己升迁,夺了余家兵权的好机会。 叶姝华想明白后敛回思绪,就听到吉翠打抱不平的声音。 “这些谣言肯定是方家人传出的!他们真的太不要脸了,本来小姐您就一直被传是煞星,现在又传出这个事,这不是存心让小姐您的名声尽毁吗!” 末了还不忘狠狠咬一口肉包子。 好似那肉包子就是方家人。 竹影则不似吉翠那般义愤填膺,她在绣春阁受训多年,深知遇事泄愤无用,想到应对的对策才是最主要的。 “主人,要不要属下去揪出造谣之人。属下绝对能找出制止谣言。”她是以死士训练的,死士藏匿和追踪是最为厉害的。 她说能,便是一定能。 这点叶姝华知道,但,她摇头道:“不用,让谣言飞一会儿,左右我的名声本就不好,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主要是你不能暴露。” 说着她抬手示意竹影走进,夜里没看清,现在却能看得清清楚楚,她半张脸几乎被黑色斑点覆盖。 这应该是她小时候为了躲避文家追杀,故意吃了有色素沉淀的毒药才至此的。 “眼下要先帮你祛除掉脸上的黑斑才是。” 说着叶姝华示意吉翠去拿纸笔,边写边道:“你父亲虽是医师,但你自小却只对药材感兴趣,现在虽然过去多年,但应该也还懂些药材吧?” 竹影身形未动,听后只心头咯噔了一下。 郡主为何会如此清楚自己的事? 不光知道自己真名中带着一个竹字,竟然还知道自己对药材感兴趣。 叶姝华说完久久不见她回应,抬眸正撞上她疑惑的眼神。 了然,道。 “你不用管我为何知道,只需明白,我会替你报仇,而你踏实为我所用,就够了。” 说着她将写好药材的纸张递到她面前。 竹影很聪明自然明白主人的意思,当下掩去疑色,接过纸张,用力点了点头。 是了,她只要报仇然后跟着主人就够了。 随后,叶姝华又摘下头上那一根玉簪,这是上等羊脂玉雕刻的海棠花。 是母亲在她出生前就为她打造的,她一直戴在身上,不知是不是血脉相承,她也自小喜欢海棠花。 只不过,现在她不喜欢了,甚至是极为厌恶。 回想她死的那一刻,看到的鲜红的海棠花,以及耳边传来渃文柳阴森的话时,她就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浑身紧绷,仿佛不能呼吸。 等再看到海棠花,就只有恶心! 敛回思绪,她急忙别过眼神,不再看那玉簪,递给竹影。 “你去当铺,将这个当了,应该能换二十两,然后去买这些药材,余下的钱拿回来,我还有其他用。记得,一定要挡住脸,万分小心。” 这些药材特殊,竹影识得只能她去买。 “小姐,这可是长公主留给您的唯一一个东西了。” “无妨,等有钱了再赎回来就是了。” 竹影领命消失在叶府。 叶姝华坐在廊下,春日阳光暖洋洋,还不刺眼,她难得的闲适一刻。 可还未饮几口盏茶,就有人来了。 是继妹叶姝玉,她一袭水红色罗纱镶金丝裙,扭着纤细柳腰,面上化着精致妆容,款款走来。 瞧见叶姝华正晒太阳,盈盈一笑,初春乍寒,她手里却挥着团扇,阴阳怪气道:“听说姐姐的煞气都害得公主滑胎了?姐姐还真不愧是煞星,这煞气果然非同一般。” 第9章:开始搞钱 叶姝华知道她来的目的,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开口回怼,怎么爽怎么来。 “那也不如妹妹你啊,我煞气这么盛了,你这不依旧好好的,半点皮肉都没伤。看来,你的煞气远在我这个煞星之上。” “这煞星再往上是什么?吉翠你可知道?” “奴婢不知,但奴婢猜测应该是煞星之王吧。” “煞星之王八,那就是煞王八了,活得又久煞气又重,倒是符合。”叶姝华这才懒洋洋掀起眼皮来,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穿得流光溢彩的叶姝玉。 又喂了一声,道:“煞王,行行好,赶紧滚出我的院子,你的煞气这么盛,我还想多活几日。” 她们主仆俩一唱一和,直接将煞王八扣到叶姝玉脑袋上,当场气得她脸色铁青! 怒指着叶姝华,没了刚才办法的气定神闲,也不一口一个姐姐叫了,怒吼道。 “叶姝华,你说谁是煞王八,我看你才是煞王八!我好心来看你,你不恭敬迎接我,竟然还敢骂我,真是反了你了!” “我不光骂你,你要还不走,没准还要打你呢。”叶姝华的声音懒散透着几分讥讽。 叶姝玉更气了,原本精致的五官变得异常扭曲狰狞,“你,你不要太过分!要不是父亲让我来传话,我才不会来你这破院子!” “我告诉你,爹爹说了你最好赶紧乖乖回方家,不然方栩哥哥就一纸休书休了你!爹爹也会不要你,直接将你丢出叶府!成了万人嫌弃的孤女,我看你到时候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蛮横!” 她就不该答应爹爹,来给这个煞星传话,惹得自己一身骚不说,大好的心情也都被她毁了! 她怒吼完便双手抱胸扬着下巴,等着看叶姝华惊慌失措的模样。 可谁知听完这些后,她依旧一脸淡然,好似丝毫不在意自己被休一样。 然后,语气悠闲开口,“本郡主早一纸休书休了方栩了,是本郡主不要他的。还有,这里原是长公主府,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若说赶出去也是你们被赶出去!” 叶姝玉听后只觉惊掉下巴,她这是怎么了,她不是最爱方栩哥哥的,往日里只要方栩哥哥一皱眉,她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愿意的。 现在她说什么,她休了方栩哥哥? 她疯了吧! 还有,她怎么敢说这是长公主府,她母亲已经死了,这就是叶府,就是爹爹的。 怎么就是她的了! “叶姝华,你在胡吣什么!这里就是叶府就是爹爹的,怎么是你的!还有,你爱方栩哥哥爱得死去活来都忘了?当初为了嫁给方栩哥哥,你可是跪在地上求他的。现在说是你休了他,谁信!” 不知怎么,叶姝华一听她说什么爱得死去活来就觉得恶心反胃。 不过也怨不得别人,自己当时傻能怨谁? “吉翠,赶紧送客,听她说话我恶心。” “好嘞!”吉翠得令后,立马上前一把拽着叶姝玉后脖领,像拎小鸡一样,不顾她喊叫,直接丢出院门外。 吉翠早就烦叶姝玉了,她自小就一直欺负小姐,还总爱抢本属于小姐的东西,末了还嘲笑小姐蠢笨懦弱。 但小姐一直拦着她,一直不反抗,就忍着。 她的心里着急,可小姐拦着,她也无可奈何。 但现在不同了,从昨日小姐一纸休夫开始,她就发现小姐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 不光有心计也懂如何算计保护自己了,还知道以弱点笼络人心,将竹影变成自己的人。 一开始她以为小姐只是被方栩他们逼急了才如此的,但现在见小姐这般淡然自若回怼叶姝玉的模样,她才算明白,小姐总算是开悟了。 远离渣男,还懂得反抗,不再做受气包了。 她很开心,替小姐也替自己。 她这一身武功,虽说不算高,但也总算能派上用场保护小姐了! 叶姝玉气得肺腑生疼,只留了句你等着就甩袖离开了。 吉翠确定她离开才走回到小姐身边,嘴角的笑就一直没降下来。 但很快又面露担忧道。 “小姐,现在我们在叶府,吃穿用度都要靠叶夫人,惹怒了叶姝玉,我们怕是更没得吃了。” “我们没惹怒她这不也没给送吃的吗?放心吧,我有办法挣钱,日后肯定饿不着你。” 临近午时,竹影回来了。 她将药材拿出来,又掏出十五两银子,还有两只烧鸡。 叶姝华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三下五除二吃完一个烧鸡,将另外一只分给吉翠和竹影二人。 待她们也吃完后,才擦了擦嘴道:“好了,吃饱喝足了,我们开始挣钱了!” 吉翠疑惑,“怎么挣钱?” 叶姝华淡淡一笑,看了眼竹影道:“你去熬药,小火熬三个时辰,晚些时候喝药行针。” 随后又看向吉翠,“你去叶姝玉那里“借”个十几张纸来,对了,笔墨也一并“借”来。” 吉翠自然明白小姐的“借”是何意,脸上闪过一丝兴奋,当即应下。 这个偏院虽小但五脏俱全,有小厨房,破旧了些,但火炉什么的都能用。 竹影开始忙活熬药,吉翠则去“借”笔墨纸砚。 很快,吉翠满载而归。 不过一刻,叶姝华就画了十张画作,画风简洁明了,全部都是以线条勾勒,人物动作神态生动,再配上一旁每个人物所说的话,十张连贯看去,就是一整个生动的故事。 吉翠惊得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看着小姐。 “小姐,你什么时候会画画了,奴婢怎么不知道?还,还画得这么好?而且画风好奇特。” 她好喜欢的。 叶姝华很满意她惊讶的表情,淡淡一笑放下笔,扶着腰小心坐下,以防扯到背上的伤。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行了,你去拿着这十几张画,再拿着这十五两银子去东街三寻书斋,花五两银子让其印刷十几本这种画册,剩下的十两是给掌柜,让他同意将我们的画册摆在他的店铺售卖。” “十五两都给那掌柜?那我们不就没钱了吗?”吉翠听了只觉肉疼,这可是小姐当了玉簪子的钱,就这么一会儿都给那掌柜的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听我的,记得告诉掌柜,每本卖十两,可以让顾客试看一两页,但概不讲价,画册若卖出后,我们和掌柜五五分。” 吉翠听最后一句眉头皱得更紧了,“啊,还要和掌柜五五分?小姐,你这样我们是不是太亏了。” “人家是百年老字号书铺,在他那售卖,给他五五分,不亏的。况且,我们现在一穷二白,只要能赚钱,吃点亏没什么。” 吉翠脑子转得慢,但也不笨,小姐说的道理她也懂,当下就抱着画纸和钱,偷溜出门了。 一日很快过去,入夜时,突然起风了。 风声不停在空中呼啸,似是在疯狂发泄着什么。 叶姝玉一早就在清雅轩等着爹爹了,见爹爹下朝回来了,忙不迭跑过去一通哭诉。 “爹爹,你可算回来了!呜呜呜。” 叶钊见自己最疼的二女儿哭成了泪人,疾步走了过去,满眼的关切。 “玉儿,你这是怎么了?” 不等叶姝玉说话,叶宫氏也迎来了,抱着女儿轻拍安抚了一会儿,才道。 “还能怎么,都怪你那个煞星好女儿,没教养还恶毒,玉儿依着你的命令,好心去劝她回方家认错。她不领情罢了,还口出恶语,骂玉儿是煞星之王,还骂你我也都是煞星,末了还说这个叶府是长公主府,是她的!” “呜呜呜。”叶姝玉又转头抱着母亲痛哭,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爹爹,我知道姐姐定不是故意说的,她说我就罢了,可她还说爹爹你和母亲,女儿是真的忍不了。而且,她还说要将我们都赶出叶府,这里改成她的郡主府。” “反了,反了!这个孽畜,真是反了她了!” 叶钊听着母女二人的话,心中怒火不断沸腾,尤其听到叶姝玉最后一句话,怒火直接冲到了天灵盖。 这里是叶府,永远都是他叶钊的宅子,她叶姝华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仰仗自己鼻息活着的畜生,现在敢跟他叫板了! 朝堂上方栩说她变了,他还不信,只不过是一个被惹急懂得反扑一二的兔子。 就算再被惹急,也终究改不了懦弱可欺的性子。 可现在看样子,她是真的变了,变得如此胆大了! 哼,就算变了又如何,还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手无缚鸡之力的畜生! 叶钊满脸怒气,官服都没来得及脱下,直接转身大步朝东边偏远行去! 叶姝玉也不哭了,从母亲怀中起来看着怒气冲冲的父亲,暗笑。 “这下有她好果子吃了!” 爹爹发起火来可是很吓人的。 叶宫氏也勾了勾唇,随后贴心为女儿拭去眼角的泪珠,理了理发丝。 “那是自然,你爹爹发起火来,向来都是家法伺候,有她罪受的。好了,莫要理会那个贱人了,左右过不了几日她就会乖乖回方家。快来给娘说说,白日里你去游湖可见到太子了,他可中意你?” 听到这儿叶姝玉小脸一红,低垂着头,扭捏害羞地点了点头,“太子说我长得清秀端庄,他很喜欢。” 第10章:天生的坏胚? 叶宫氏听后一喜,如此,自己女儿成为太子侧妃也算是有苗头。 另一边,办完事回来的吉翠刚为小姐涂好药。 “这药膏果然好用,才一日小姐背上全都结痂了,再不出两三日应该就会大好。” 说到药膏,她才又想到殷子荀,要想调查他还有他衣摆上的飞鸟,不光得有钱才行,也得有调查的门路。 刚好,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三寻书斋并非表面看起来只是卖书,也贩卖消息。 或许,可以利用它探听一些消息,等日后再想办法组织自己的关系网。 “交代给你的事,都办妥了?” 吉翠点头,“嗯,办妥了,掌柜的答应得很痛快,今日印刷画册,明日准备售卖,对了,掌柜的还让我问你画册名叫什么?” 写画册名她倒是忘了。 穿好衣衫,她缓步来到廊下,沉思着。 看着漫天星辰,星光闪烁,道:“就叫星辰诡变传说吧。” 她画中内容主要以探案以及民间怪谈为主,这个名字刚好符合。 吉翠点头应声,明日一早她再去告诉掌柜的撰写画册名字也来得及。 院中风大,叶姝华本想在廊下歇一歇,可被风刮得迷了眼,便准备进屋。 砰—— 一声巨响,是院门被冲开了。 叶姝华回身望去,半眯着眼,看着黑暗中一袭绯红官服走近。 还未看清对方的脸,他扬手啪就是一巴掌。 力道之大,叶姝华整个身子依着惯性直接撞在门框上,额角瞬间红肿一片。 被打的那半张脸,瞬间肿得老高。 叶姝华只觉得左耳嗡嗡作响,整个脑袋被撞得一片空白。 耳边似隔着棉花,听着他的怒吼声。 “孽畜!辱骂玉儿还说叶府是你的?我告诉你,这里是叶府,是我的府邸,不是你个畜生撒野的地方!明日你就算跪着爬着也得给我回方府!” 说完他斜剜了她一眼,啐了一口唾沫,满眼的嫌恶像是在看臭沟渠的臭虫一般。 “算命先生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煞星,祸害,天生的坏胚!我真后悔让你活着,早在你母亲死的时候,我就该连带着掐死你!” “哼。” 被打的这一巴掌扯到了背部的伤,原本愈合结痂的伤口又被撕开,钻心的疼痛再一次传来。 左脸也一阵火辣辣的疼。 她缓缓站稳,倒吸了几口气,待身上的疼痛缓和了几分,才冷哼一声。 即便她早已对这个父亲失望透的,重生几次,她也早就清楚明白,他有多恨自己。 可,亲耳听到他说恨不得掐死自己时,早已伤痕累累变得铁石心肠的她,心底某处还是忍不住抽搐刺痛了一下。 “呵呵。”她笑了,笑得无奈。 看向他,眼神里没有悲喜,冷漠得像冰冻过的石头。 “天生的坏胚?” “自我懂事开始,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可知道为了讨好你,我费了多少心思?” 她缓缓起身,幽幽道来。 “五岁那年,我见你教叶姝玉习字,自己偷偷练字写给你看,想得到夸奖,却被你直接不由分说一顿鞭子伺候。 八岁那年我知道你爱吃同心湖的草鱼,便偷跑出府,差点淹死在同心湖中,才钓了一条草鱼。结果呢,鱼你吃了,还赏了我二十皮鞭,一身的伤不说又被罚跪祠堂,饿了整整三日差点没缓过来。” “哦对了,还有十岁那年。我很渴望父爱,渴望你能像宠溺叶姝玉那般宠我一下,可我刚靠近你,就被你命下人将自己抓了起来,直接关在院中,没再让自己出来一步。” 叶姝华语气极其平静,似一潭死水般,听不出任何喜怒,将过往种种一一道来。 说完她甚至嗤笑了一声,似是在笑自己傻。 她缓缓翕眼,等再睁开时,眼底的冷漠加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恨意。 “你说我天生的坏胚,那么你呢,你不也是?你如此恨我,如此讨厌我,不就是因为我这张脸,这张和我母亲一模一样的脸! 你看着它就像是看到我母亲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你,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其实都是借着我母亲长公主的身份,一步步爬上来的!” “你贪图我母亲长公主的身份,又厌恶她高高在上,让你永远俯首称臣!你厌恶她,还在不断占有吸取她死后所有的东西。你贪得无厌,你冷血无情,眼里只有权力和金钱!” “若说天生坏胚那你应该才当之无愧吧!我,也不过是遗传了你的坏胚而已。” 啪! 再一记耳光响起。 叶姝华左耳再次一阵刺响,左脸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疼痛了。 只唇角传来一阵腥甜,一抹鲜红从嘴角渗出。 “孽障,你真是孽障!” 叶钊早就气得头脑发昏,浑身发抖了。 他像是被叶姝华的一通话直接戳中了心口,鲜血猛然上涌,气得登时失了理智。 叶姝华冷笑一声,开口。 “叶老爷如此震怒,看来是我说对了!” 叶钊气得肺腑都要炸裂了,扬手还要再打。 叶姝华眸光一闪,看向一旁的吉翠。 吉翠了然,在巴掌没落地时,一把拦住他的手臂,手下用力一推,叶钊便猛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他不可思议瞥了吉翠一眼,她一个奴才敢拦自己! 叶姝华心情已经平复,唯一一点她对这个失望透顶的父亲的希翼,也在刚刚他那两巴掌给湮灭了。 “两巴掌,加上十六年你对我的欺辱打骂,你生我的情还完了。从此刻开始,我是姝华郡主,你若再胆敢伤我一分,我必十倍返还!至于回方府,笑话,我休了他方栩,他就算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答应!” “我是不会回去的,叶府,我也不会离开!” 她的声音清洌,在夜空响起,和着风声,听着格外阴冷骇人。 叶钊当官多年,都被她的声音吓到,心头忍不住颤栗了几分。 “反了,反了,我看你真的是反了!” 她真的变了,不再是小白兔,反倒成了龇牙咧嘴凶残的饿狼了。 现在显然自己再怎么来硬的呵斥命令她都没用了,可太子发话,说现在余家刚刚对方栩松口,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让叶姝华离开方家! 冷静了几分后,他强压着震怒,狠狠剜了她一眼拂袖离去。 见叶老爷没再说什么就走了,吉翠掌心捏了一把冷汗。 她真怕老爷一声令下叫来护卫,就她这点武功,可拦不住那些护卫,小姐背上还有伤,再被打了怕是伤上加伤。 叶姝华也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顿时松了下来,这时后背的伤才再度疼起来。 吉翠赶忙又为小姐擦拭伤口,重新上了药。 包括额头和嘴角的伤。 末了,不免担忧,“小姐,你把老爷气成这样,明日我们会不会真的被赶出去。” “我不会让他赶我们出去的,我们有竹影在不怕。” “可你不是说她现在还不能暴露么?” 这时竹影端着药来了,眼神有些许愧疚。 主人挨打时她看得一清二楚,可因为得令不能露面,她只能看着主人挨打。 “主人,药熬好了。” 叶姝华起身,穿好衣衫,吉翠上了药膏后又涂了一层止痛药,现在只感觉背后麻麻的,没半点疼痛感了。 她点头,然后吩咐吉翠去门外守着,她则命竹影将药全都喝完。 随后问竹影要了几根毒针,将毒擦去,又在烛火上炙烤了一会儿,对着她面部有黑斑的地方,挑了几个穴位,快准狠扎了几下。 然后将银针擦净收了起来,道:“去休息吧,明日醒了来找我。” “是。”竹影垂首应声。 叶姝华看了她一眼,宽慰道:“你不用内疚,就算你在,我也会拦着你,任由他打我这两巴掌的。” 竹影眉头微动,心头一阵暖意。 她做了十年的死士,第一次主人关心她一个死士的情绪。 翌日,天蒙蒙亮,叶姝华就被噩梦惊醒了。 出了一身冷汗,后背隐隐作痛。 她起身,披着外衣坐到窗前,春日乍寒,冷风打在脸上,她才觉得刚刚那真的是梦。 随着天一点点明亮,她的心绪也回归平静。 竹影的黑斑经过一夜的排毒,已经全部褪去,露出她本来的模样。 五官寻常,但胜在清秀耐看。 吉翠这才恍然明白昨夜小姐为何说有竹影,一个劲盯着竹影夸她好看,夸得她都害羞不已了。 “小姐,你开的药怎么这么神奇,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学的?奴婢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她可是和小姐一同长大的,竟然半分没察觉出来。 “我不是说了,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好了,三寻书斋的画册应该也要售卖了,你去告诉掌柜书名,协助售卖。不出意外,不到中午画册定能售罄。” 吉翠得令,麻利偷溜出叶府。 竹影的黑斑祛除,又换了一身装束,几乎是变了一个人,根本没人能认出她就是渃文柳的女死士。 “主人,需要我做什么?”现在她的黑斑祛除掉,也能为主人做事了。 “你去寻一个暗巷,最好是有疑难杂症的病患,还消息散播快的。” 竹影领命,一个转身消失在院中。 第11章:反击 “那个小贱人打了为娘三十木条你不是没看见,为娘这伤连痂都没结,你还要让那个贱人回来!你这是诚心不让娘活了!” 方老夫人被人双双搀着胳膊走过来,一脸虚弱地怒声喊着。 一旁还有面露不悦的渃文柳,太子哥哥也是,就为了余家那点兵权,硬是不让他散播叶姝华被休的消息,还让栩郎再去求叶姝华那贱人回来! 自己就算不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从小养在皇后膝下的啊。 方栩也自是一百个不愿意,可太子发话了,他能如何? 况且,刚刚叶钊也托人传信,说叶姝华竟然变得连他都不怕了,还扬言要夺了叶府将他们都赶出去。 他都提前告诉叶钊了,说叶姝华变了,让他注意方法,不能太过刚硬,结果他不听,现在害得他还得降低身段,亲自去哄她。 叶姝华也是,她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自己看在太子面子上已经够宽宏大量,没有跟她计较休书一事了,她怎么还不依不饶。 “母亲放心,就算叶姝华回来了,也不用怕。到时候我会直接将她关起来,不让她出去,她就算再搬出什么郡主身份,在我们这儿不都是一文不值。届时您再打她骂她,随便怎么发泄,不都是看您的心情吗。” 方老夫人听儿子如此分析,倒也觉得对了。 方栩见母亲听进去了,便又道:“母亲快些好好休息吧,等养好身子,叶姝华回来了,您再连本带利还给她。” 方老夫人听后,也不怨了也不气了,“哼,好,等那小贱人回来了,看我不打死她!” “那为娘就先回去了。”说着就又被人搀扶着出去,末了还瞄了眼文柳公主。 心里埋怨她那日没出面为自己做主,但又想到这两日她屈尊降贵,堂堂公主对自己嘘寒问暖还送了不少补品宽慰自己。 况且若非今日她告诉自己儿子要去接那小贱人回来,她还被蒙在鼓里,当下那点埋怨就消散了。 送走母亲,他轻叹了口气,眉头锁得更紧了。 渃文柳见他刚刚如此说了,算是放心了不少。 现在栩郎因为孩子滑胎一事,虽然信了自己,可抵不过叶姝华狡猾,万一他去找她,她再说些什么,栩郎若信了,他对自己的感情岂不是会减少。 不过,经过方老夫人这一试探,看来他对叶姝华那个贱人,真的没半点感情。 如此最好。 等她回了叶府,她便让她一刻见不到栩郎,慢慢折磨死她! 一切如叶姝华所料,不到午时,吉翠就回来了。 欣喜若狂地跑过来,将五十两银子拿了出来。 “小姐,短短一个时辰我们赚了五十两银子。” 竹影也回来了,说京城西街有个清沟巷,符合她所有的要求。 叶姝华了然,心里暗自盘算着什么。 想了一瞬,然后拿出二十两银子,递给竹影,“你去寻一处僻静的宅子,租下来,我日后有用。还有十两用来散播一些谣言。” “谣言?” “嗯,他们散播本郡主煞星克死他们孩子,毁了我的名声,自然不能就这么认下。当时不反击,那是没钱。现在有钱了,当然要回击。”叶姝华解释,随后又嘱咐了一句。 “你就将实情一五一十派人散播出去,记得,着重传出是本郡主被冤枉后休了他方栩的!” 竹影领命,“是,主人。” “还有二十两吉翠你收着,今晚去买些肉来,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提到肉,吉翠眼睛就亮了,满口答应。 才不过半个时辰,京城内就已经传遍文柳公主陷害姝华郡主谋害自己和腹中胎儿,姝华郡主一气之下休了方栩了。 回来通报的竹影也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她找的那十几人传播得如此快。 叶姝华暗暗想着,眼底平静如水,没半分波澜。 这背后肯定有推手,只是这推手会是谁? 知道实情的除了她和方栩他们,便只有李素和那个易先生了。 李素是大理寺少卿,他一向公正严明,从不偏帮,无论对方是否有理。 肯定不是他,那就是……易先生? 午后阳光,温暖惬意。 易宅内,殷子荀坐在院中凉亭,淡然饮茶,耳边是九鱼禀报的话。 “公子,依照您的要求,推了一把,现在整个京城都在谈论是郡主被陷害的了。” 他点头,九鱼又继续禀报。 “还有,郡主新出的画册很是抢手,不过半个时辰就卖光了。” “一本不剩?” “是,一本不剩。” 挑眉,轻轻放下茶盏,端坐在轮椅上,目光清冷,眺望着凉亭一侧刚刚融化的池塘。 郡主当真让他意外。 “走,去趟书斋。” 街上,马车内。 方栩听着耳边传来彼此起伏的谩骂他和文柳公主的话,说什么他活该被休,公主活该滑胎等话。 气得肺腑就要炸裂,心中怒火早已冲破了天灵盖! 他一开始就不该顾忌那么多,当时就死活不认不让那个贱人离开方家,如今也就不会有这么一出! 他也不会这般丢人! “快点,再快点!”他似是暴怒的猛兽发泄地低吼着。 他恨不得下一刻就到叶府,去质问叶姝华那个贱人,她这到底想干嘛! 很快到了叶府,方栩怒火腾腾,顾不得半分礼节直接问了下人叶姝华在哪,直奔东边偏院。 “叶姝华,你给我出来!” 一声怒吼,震得正惬意晒着太阳的叶姝华耳膜都要破了。 她半眯着眼看向门口,方栩满脸怒火冲了过来。 竹影眼疾手快手持剑鞘打横将他拦住。 方栩好歹是将军,赤手空拳就想将竹影打倒。 可显然他没想到,对方武功比他还高,几招下来,他依旧被拦得死死的。 气得方栩脸色更加涨红。 他本来来此是来讨好她,哄她回去的,所以根本没带随从,只他一人。 谁知路上会听到那些谣言,而且他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叶姝华散播的。 而现在,不知何时她身边还多了一个高手护卫,他真后悔没多带几个暗卫! “叶姝华,你散播那些谣言什么意思!是不打算再回方家了!” 他知道,她是埋怨自己冤枉了她,所以才这般生气。 可他已经任由她写下休书羞辱自己了,公主也滑了胎,他也让她回了娘家,闹够了脾气。 她还要他怎么样! 现在,她竟然将事情原委都散播了出去,她这是想干吗,想闹到什么时候! 竹影站在院中,抬着手臂死死拦着方栩,叶姝华正侧躺在摇椅上,距离他几步远。 抬眸,懒洋洋瞥了他一眼。 他今日穿了月白华服,腰间镶嵌翠玉宝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他是少有武将生得秀气温润的,也因的这长相,当初才会被渃文柳一见倾心。 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她当下便明白他此番来的目的了。 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以前眼瞎心盲的自己,会为了他这副恶心的皮囊顺从了他,继续被他被太子利用? “从本郡主休了你开始,就没打算再回方家。你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回去。至于那谣言,是事实就不算谣言,我只不过在礼貌回应你们昨日对我的谣言而已。” “方将军没事就麻利滚吧,我背上的伤正在愈合期,又疼又痒惹得我脾气也不太好。我新招的护卫你也看到了,武功不低,我一个不高兴,她把你打得鼻青脸肿的,到时候可别怨本郡主。” “叶姝华,你……” 他本想破口大骂,但又想到此番来的目的,只得死咬着后槽牙,硬生生忍了下去。 又想到等叶姝华回了方府,她的生死就捏在他手里了,打骂她不全凭他一句话,这些日子受的屈辱他也能加倍讨回来。 如此心中怒火就又降了一大截。 他敛了面容,神色恢复如常,眼神也柔和不少,声音也缓和了下来道。 “姝华,我知道,无故诬陷你谋害公主一事是我不对,可误会不是已经解除,公主也已经解释清楚了,我现在又亲自来给你道歉,你就别闹脾气了。” 他的言外之意是已经给她台阶下了,就识点趣。 只要她还继续不依不饶,就是不知好歹,不识趣。 叶姝华缓缓站起身,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淡的弧度。 刚要开口,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又传来。 她循声望去,笑得深了几分,她这小院今儿可真是热闹。 叶钊拉着长脸,身后跟着叶宫氏和叶姝玉二人。 再之后还有十几个婢女护卫,他们鱼贯而入,众星拱月般站在叶钊等人后面。 “叶姝华,你多次口出悖言,又多次行逆悖之事,方将军已经既往不咎,不嫌弃你了,你别不知好歹!今日,你无论如何也得随方将军回去!” “是啊姐姐,你已经嫁出去了,叶府也不是你的家了,你赖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啊。”叶姝玉得意一笑,幸灾乐祸道。 叶宫氏也附和道:“可不么,华儿,做女子的要三从四德,事事顺从夫君才是,你这般莽撞骄横,可是要吃苦头的。” 见叶大人他们都来帮腔,方栩更有气势了。 说话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柔和了,“你若肯低头认错,说你日后唯我是从,看在叶大人的面子,就同意先让你回方府。” 第12章:你在本郡主眼中是一坨屎 叶姝华看着叶钊身后那些护卫,又听着他们一言一语的话,只这么会儿功夫,就又成了整件事都是她的错了。 合着,她受诬陷不该休夫,叶府本就是她的还不能说,做了说了,就是行逆悖之事,说狂悖之言。 他们果然是沆瀣一气,同样的不要脸啊。 见叶姝华一直盯着他却不说话,他眼神先是疑惑,随后又闪过一丝得意,而得意中还夹杂着几分嫌恶。 抬手理了理额角的一缕发丝,姿态也挺得笔直起来。 “你若现在认错,我便同意让你与我同乘马车回去。” 能让她和自己同乘马车,给她更多时间看自己这张俊脸,已经是他最大让步了。 “叶姝华,你还在等什么,赶紧跪在地上认错!”叶钊怒吼一声。 昨日她那副骇人的语气和神色,他现在还心有余悸,但现在看着她痴痴望着方栩那张脸。 就知道,方栩只要肯多看她一眼,还是能将她拿捏得死死的。 昨日她那副样子也逐渐模糊,自然地以为她那般做也只是为了最后能让方栩来亲自接她。 叶姝华内心有千军万马疾驰而过。 秀眉微蹙,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他们以为自己会为了和方栩同乘马车而认错? “我在等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方栩以为她还想要的更多,当下嫌恶之色更显了,“让你同乘马车可以多看我几眼已是极限,你别太过分!” “呵。”叶姝华被他的话成功逗笑了。 看来自己休他那日还是没把话说清楚。 “看来你们是没话可说了,不过本郡主倒是有句话送给你们。”顿了顿,再抬眸,她眼底浮现出极其厌恶之色。 “你,方栩,是本郡主不要的男人,并且本郡主现在极其厌恶并且讨厌你,若非要形容是哪种厌恶和讨厌,大概就像是,你在本郡主眼中是一坨屎,看了只有恶心的份。” 叶姝华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声音清亮,一字不落蹦进方栩的耳中。 原本还一脸嫌弃她会提出过分要求的方栩,听到这儿顿时呆住。 紧接着,脸色就像打翻了油盐酱醋茶一般,难看至极。 她,她怎么能骂自己是坨屎! 堂堂郡主,口出此等污言! 他就不该来的,就算劝说太子他用其他办法夺了余家兵权,也不该再见叶姝华这煞星的! 其他人也都惊住了,没想到一向最喜欢方栩的叶姝华,竟然会骂他是一坨屎。 难道她真的不喜欢方栩了? 叶姝华可没闲情看他们各个目瞪口呆的样子,也更不愿意再多看方栩一眼。 现在她还没实力扳倒他,总还有选择不看他吧。 “竹影,把方栩都给本郡主轰出去,省得污了本郡主的眼。” “是,小姐。” 竹影不仅武功高轻功也好,当即揪着方栩的衣领,飞向半空,随后手一撒直接将他扔了出去。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方栩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叶钊等人再次惊住,她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婢女! 叶宫氏暗想,这两日她是派人盯着这院子的,根本没见她出去过,更别提有人进来了。 难道是偷偷溜出去买的? 叶姝华重新坐回摇椅上,“叶老爷,叶夫人,你们是要本郡主像刚才那般请你们出去,还是自己走?” “叶姝华,你真的反了,反了!既然你不愿意回方府,这叶府你也别想待!”叶钊回过神来,听到她的话,又恼又怒。 她不回方府,那就让她尝尝流落街头的滋味,到时候她就算再犟,也还是会乖乖回方府! 反正,这方府,她无论如何都得回! “来人,给我将这个孽障扔出叶府!” 护卫听令,当即蜂拥而上。 可叶姝华面上却丝毫不慌,只懒洋洋瞥了他们一眼,就又重新侧靠着摇椅闭目养神了。 方栩被扔出偏院十几步远,刚好落在一块久未打理的臭池塘里。 腥臭味瞬间布满他全身,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副狼狈模样,气得当即怒吼了一声。 “叶姝华,你给我等着!” 软的不行,那他就来强硬的,就算绑也要将她绑回去,等入了方府,他会加倍讨回今日耻辱! 扑通,扑通,扑通! 话音还没落,就又有三人先后落入池塘。 再次溅了他一身泥水,不光如此,还溅得满嘴满脸都是。 尤其最后那一下,溅得泥花那叫一个大,水池五步远未来及开的花骨朵,都被泥水打得凋落。 从泥水里爬起来的,正是叶钊叶姝玉还有叶宫氏。 “啊!母亲,我的衣服首饰!”叶姝玉大喊。 叶宫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她浑身灌满了泥,满是腥臭,气的肉脸狰狞扭曲,“叶姝华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一旁挣扎着起来,从头到脚都是泥水的叶钊,更是气得已经快要原地炸裂开来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嗅到身上的腥臭味,顿时被熏得干呕了好几声。 缓了好一会儿,才语无伦次道:“孽障!反了她了!真是反了她了!” 院内,十几个护卫被打得落花流水,也都纷纷被丢出门外。 竹影动作干净利索,丢出去麻利关上了院门,拾了一柄落下的剑直接横叉在门上当门闩。 出去买肉回来的吉翠,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听竹影说完后,懊悔不已。 “早知道奴婢就晚些时候再去了,还能帮着小姐揍那个杂碎。” “不急,日后有的机会是。”叶姝华笑了笑说着起身,轻轻活动了胳膊,后背已经不似那般疼了,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她也恢复了一些体力。 运个功翻个墙出去,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和竹影出去一下,吉翠,你看好院子,也保护好自己。” 方栩被自己如此羞辱,肯定不会乖乖认下休书,不再纠缠不了了之。 他的颜面大过于天,肯定还有后招,她等着看。 不过,自然不能干等。 赚钱的事也不能耽误,正好天气好心情也好,正是赚钱好时机。 出了叶府,叶姝华买了两顶帷帽,直接去了清沟巷一趟,随后又到竹影租的僻静小院,简单置办了桌椅茶具。 路上竹影一脸疑惑,不知道主人要干什么,“主,小姐,您这是要干什么?” 刚开口想起主人让自己和吉翠一样叫小姐,便立马改口了。 “挣钱啊,这个办好了可比画册挣钱多了。” 虽然竹影还是不明白,但她现在和吉翠一样,都十分相信小姐。 置办好林中小院,叶姝华又命她锁好了门,朝街上行去。 走了一会儿,见小姐是朝三寻书斋走去,竹影脑子很灵活,很快推测出小姐接下来应该是想要和书斋掌柜继续合作的事了。 便道:“小姐,走了一路了,你还有伤,不如歇息会儿吧,去三寻书斋的合作属下可以帮您去谈。” “无妨,我不累,伤口也不怎么疼。而且,去书斋我还有其他事情要谈。” 很快她们二人到了三寻书斋,却刚巧碰到殷子荀从书斋中出来。 她掀开帷帽一角,出声道:“易先生。” 殷子荀远远就看到来人了,说来也怪,单看身形和步伐,他就知道是她。 直到她走近,他才掐着时间故意和她打照面。 他淡淡一笑,似冰山消融。 拱手行礼,清冽的声音响起。 “参见郡主。” “我便服而出,不必多礼。对了,还要多谢易公子送的药膏和被褥。” 他笑意深了几分,如春水初化。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郡主的伤可好些了?” 叶姝华眼神急忙从他那抹极美的弧度移开,咽了口口水。 点头以作回应,又瞥见他两手空空,随口问道:“易先生这是没买到心仪的书?” 隔着白色纱幔,他能隐约看到她精致小巧的脸,尤其那双水眸,眼波潋滟,动人心弦。 “是,今日刚出的一本画册,星辰诡变传说,听说很是好看,可惜,我来晚了没有买到。” 说着他清冷的目光扫了面前美人儿一眼。 叶姝华听后脸上倒是划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他想要画册,这个简单,她可以亲自画一册,正好当还他送药送被褥的情了。 但现在还不能承诺,毕竟他并不知道背后画师就是自己。 等过几日可找个由头说自己得了两本,再送给他不迟。 “那实在可惜,希望下次易公子能买到心仪的书。” “借郡主吉言。” 与郡主道别后,走在街上,九鱼推着公子,皱着眉头很是纳闷:“公子,三寻书斋的画册掌柜的不是答应给你拓印一本,您怎么还说没买到啊?况且书斋里的书您也没买过。” 向来都是直接拿的。 殷子荀白了九鱼一眼,“闭嘴,就你话多。” 九鱼悻悻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又惹着公子了。 三寻书斋二楼,叶姝华和殷掌柜相对而坐,中间隔着方几。 殷掌柜小啜了一口茶,垂眸似在沉思。 半晌后才道:“姑娘当真有把握能稳定出系列画册,确保本本售罄?” 第13章:合作 “当然,今日这画册售出的效果你也看到了,而且今日的画册才只是半本,绝对能吊足胃口。我猜,到现在应该已经有不少人闻讯再来买画册了,而且,买过的也肯定问了何时出下半本。” 叶姝华此话一出,殷掌柜眼神微闪,确实如她所说。 看今日这趋势,这个交易倒也不是不可做,只是…… “姑娘所言不差,而且姑娘在如此完全可自立门户的情况,还愿意与在下五五分,也确实诱人。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郡主是如何知道,我们三寻书斋也负责消息买卖的?” 叶姝华身份被挑明,淡淡一笑,并不意外,淡然道:“俗话说,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三寻书斋既然是做此生意的,本郡主自然有法子知道。” 这其实是第一世她无意间发现的,也多亏三寻书斋,买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也才能在她助方栩得到余家兵权时,没有舍弃自己,继续利用自己到最后,直至助太子稳固了地位,除掉异己。 殷掌柜做生意多年,一听郡主如此说,便知道对方不想告知。 若是寻常,他断然不会答应。 即便她将画册的利润全部让出,对于信不过的人,他也不会答应。 但他又想到什么,便笑了笑和声道。 “姑娘说的是,只不过答应每月免费为姑娘提供三个信息之事,在下还需和东家商量一二。 毕竟依着江湖规矩,每一则的信息价位不同,有值千金也有值几两的,姑娘的画册一个月一半的利润撑死也就几千两,这上下差得不少,在下实在不敢轻易做决断。” 叶姝华本也没想着他能当下答应,便点头。 “那是自然,若是掌柜的和你身后的东家觉得每月三条免费消息太多,我们也可再谈。但画册日后的售卖市场,以及利润可观度,想必你也是有目共睹的。” 她顿了顿又瞥了一眼窗外,刚巧看到几个豪华马车停在门口,窗外似听到要买画册的声音。 “而且,我的画册所吸引的都是高门显贵之人,如此一来,书斋和那些公子贵女们定然多有往来,一来二去,要想获取京城某些内部信息,想来应该会更容易些。” 她意有所指,也算是暗自点了对方一下。 让对方也知道,与她合作,背后所带来的利益,可不止一点。 殷掌柜是个聪明的,自然能听出她的话外之意。 连忙应是。 从书斋回偏院已经接近傍晚,吉翠一早做好了饭菜温着,只等小姐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 吉翠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酒足饭饱,她就开始作画。 拿出一沓买回来的纸张,不到两刻钟,将一本星辰诡变传说画好了,还亲自装订,选了一个梅花封面,大笔一挥写上画册名。 竹影到方府盯着对方有什么动作去了,只余吉翠收拾完碗筷走来。 看到小姐这般精心准备的画册,不免好奇。 “小姐,你亲自画还装订成画册,这是要送给谁啊?” 还有谁能值得自己小姐这么用心的。 就连之前小姐最喜欢的方栩,小姐都不曾亲自为他做过什么东西,更别说亲手画的画册了。 当然,那时候不光是她包括方府和叶府上下所有人,都以为小姐压根不会画画。 “这是答谢易先生药膏的谢礼。” 一听是易先生,吉翠了然,也是该谢谢易先生,若不是他的药膏小姐背上的伤也不会好这么快。 夜深,竹影踏月而归。 来到院中,道:“小姐,方府没任何动静,也没见他们安排人再去散播什么消息。” 她眸光平淡如水,点了点头。 左右自己没在方府,不任由他们摆布,方栩不管有什么动作,她都能应对。 “嗯,既如此先不管他们,等对方有什么动静再随时应对。从明晚开始,陪我去清沟巷。” “是。” 回到方府的方栩,洗了好几遍热水澡,身上那股腥臭味才算淡了一些。 渃文柳见他如此狼狈,大为吃惊,虽闻着他身上还略显的腥臭味很是恶心,但也并未显露出来忙上前关切道:“栩郎,你去叶府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不问还好一问方栩就气地猛捶桌几,恨不能现在再去叶府将叶姝华撕了。 “叶姝华,我不会让她好过,今日之辱我定加倍讨回来!” 想休了他彻底脱离方府?做梦! 若说今日之前她若肯认了是自己休了她,他倒可以劝说宽心她一二,等回到方府,也会让母亲和柳儿对她手下留情。 她日后在方府也过得像个畜生样,不至于畜生不如。 可今日,她这般折辱自己,让自己颜面尽失,还想安然脱离方府? 这绝对不可能!她就算死,也得死在方府! 渃文柳从一旁小厮口中知道的来龙去脉,瞧着栩郎气急败坏的样子,娇声开口,声音温柔纤细,轻声安慰着。 “好了栩郎,别气了,气坏身子多不值当。华姐姐也是,变得更加恶劣了,竟然敢如此折辱你,一点都不顾及你曾是她夫君。” 方栩看向身侧娇滴滴的美人儿,原本暴躁的情绪才得到几丝抚慰。 心里更加疼爱她了。 还是柳儿好,她虽是公主,可一直都做小伏低,没半点公主架子,处处都替自己脸面着想。 不像叶姝华,不过是个没人宠的郡主,竟然敢给他叫嚣起来! “之前我还是太给她脸面了,才让她如此嚣张,接下来是时候给她个真正的教训了,我要让她最后跪着回方府!” 然后再慢慢折磨她! “栩郎,你想怎么做?” 方栩搂着怀中美人儿,手下紧了几分,眼底露出阴狠之色。 几日后,叶姝华休夫的谣言不经意间流入皇宫。 朝堂之上,李谏官收到太子和方栩的眼神后,上前一步,弹劾叶钊教女无方,做出休夫此等有损女德之事。 皇上听后顿了一下,才想起叶姝华到底是谁。 便是自小害自己嫡妹难产而死,有天命煞星的那个郡主。 皇上素来最看重命格,自然对有天命煞星的叶姝华没有半分好感。 听到她竟还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心中对她更加不喜。 当即面露沉色,怒喝:“叶爱卿,你就是这般教育女儿的!” “臣该死,臣有罪。”叶钊连忙跪地认罪。 “父皇,叶大人乃户部尚书,事务繁忙,有所疏于管教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父皇息怒。” 太子拱手开口,顿了顿又道:“况且,郡主素来倾慕方将军,做出如此有损女德之事,也不过是为了争风吃醋想要博得方将军关注罢了。” “既根源如此,倒不如让叶大人好好教育郡主一番,待她认识到错误,再行让她认错回方府去。左右她一个女子,没了夫家如何能活不是?” “臣觉得太子所言甚好。”李谏官听后忙开口附和。 皇上也很满意太子的决断,女子本就该循规蹈矩,不能太跳脱出格,回到本该在的位置上去,是最好不过。 “就按太子所说罢。叶爱卿,回去好好教育女儿,为父者理应承担起这个责任才行!还有方将军,此番事情委屈你了。” 方栩忙上前拱手俯身道:“不委屈,说到底郡主也是臣之妇,没能管教好她,臣也有疏忽的地方。” 早朝散去,叶钊整个脸冷得似结了冰,他就知道叶姝华是个祸害,果然,今日就害得他被弹劾! 跟在叶钊身后的方栩暗笑一声,李谏官是太子的人,叶钊并不知情,如此弹劾他,惹得他暴怒,再得了皇上准允,叶姝华定会被狠狠打一顿。 叶钊是她的父亲,父亲教训女儿天经地义,他看她还能用什么郡主身份施压反抗。 之后,他再将她绑回方府,慢慢折磨她! 有皇上准允,她就算反抗也没半点用! “叶大人,我带了十几个暗卫,叶姝华身边的那个婢女武功极高,我猜你应该能用得上。” 叶钊还正愁怎么支开那个婢女,就见方栩追来支了招。 当即便答应了。 二人走出皇宫,不远处李素瞟了他们一眼,便转道去了易宅。 叶姝华后背的伤已经全部结痂,等痂褪了,就算完全好了。 三寻书斋掌柜已经同意她的交易,这让她很是意外,她以为对方怎么也要再谈一谈,压成每月一则消息的交换。 《星辰诡变传说》下册已经画好,她排好序列递给吉翠吩咐道:“你去将这个给三寻书斋的老板,还有,让他帮调查一下易先生。” “还有这个,装订好的上下册还有这一盒春堂点心铺子的点心送去大理寺少卿府上。就说《星辰诡变传说》是答谢易先生,这盒点心是我买多了顺道送给李大人和易先生的。” 李素素来以刚正不阿盛名,他不会轻易收礼,但据她回想第一世所知,这个李素酷爱点心,尤其是春堂点心铺子的点心。 吉翠如此说,再加上这只是一盒点心,他肯定会收下。 吉翠望眼欲穿地接过那盒点心,看着香喷喷软糯的糕点狠狠咽了口口水,这可是春堂点心铺子的点心,她排了整整一夜的队,赶最早一批买回来的。 还没尝鲜,就要送人了。 “是,小姐。”吉翠应声便拿着东西直接翻墙出了叶府 “小姐,属下可以帮您调查的,属下在绣春阁掌握了一些暗线,可以冒充绣春阁内人调查,会更快更准。” 一旁竹影恭敬开口。 第14章:将计就计 闻此,叶姝华有些意外,她思忖了片刻,摇头,“这点小事就让三寻书斋去调查就好,左右已经达成交易,不用白不用。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你去调查,正好能用到绣春阁的暗线。” 竹影恭敬站在一旁,俯首听着小姐的吩咐。 “你去调查一下这个飞鸟图,在整个华国,刺有此图案的衣衫一共几身,分别都是被谁买走了,然后将名单列给我。” 她拿出早就画好的飞鸟图递给竹影,竹影点头应声,将飞鸟图收好。 这时,砰的一声,院门突然被猛烈撞开。 两道木门直直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紧接着以叶钊为首,一种黑衣暗卫鱼贯而入,直接将整个屋子包围。 个个手上握着带倒刺的皮鞭,面露狠色。 叶姝华抬眼瞧去,黑衣暗卫之后,方栩慢条斯理走了进来,刚好瞥见他眼底露出的几分得意和幸灾乐祸。 视线前移,落在叶钊脸上。 他此时的脸阴沉得似乌云压顶,双眸怒睁瞪着她。 “所有人听令,给我将这孽障抓起来狠狠打!” 叶钊指着站在窗前的叶姝华怒吼,一声令下,众暗卫齐齐听令朝屋内而去。 叶姝华还没来及弄清楚什么情况,就被黑衣暗卫包围,这些暗卫是方栩的,个个武功极高。 虽说应该比不过竹影,但她显然寡不敌众! 叶姝华一个闪身抄手,夺了一个黑衣暗卫的匕首应对。 她的体力已经基本恢复,武功自然也能全部使出。 只是,这一身武功是她在第一世陪着方栩镇守边境时,遇到一位蒙面少年,救了他,他教她的。 招式不好看但重在快准狠,能够在近身搏击时以最短的时间索人性命。 所以,她只擅长以匕首近身搏击,可这些暗卫都使了长鞭,根本无法去近身。 她只能不停闪躲,寻找机会近身。 很快,整个屋子也被打得七零八碎 “啊!” 一个不留神,她被皮鞭打中后背。 刚结痂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开来,皮鞭有锋利的倒刺,直接剐着芯肉撕扯了出来。 疼得叶姝华背部痉挛,瞬间一层密汗布满额头。 “小姐!” 竹影大喊,可她被好几个黑衣暗卫纠缠,根本自顾不暇。 那个暗卫见状再次扬鞭对着叶姝华又是几下,她硬生生又挨了几下,后背再次血肉模糊。 疼得锥心刺骨。 最后一下,她忍痛急忙侧身从窗户翻身滚了出去,这才算躲过那一鞭。 看着她浑身是血,面色惨白如纸,如此狼狈模样,方栩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他举步来到她面前,抬脚故意踩在她的手指上,蹲下身,见她被踩得疼得龇牙咧嘴,阴邪笑望着她,轻声道:“叶姝华,这就是你惹怒我的下场。我本来是打算给你脸的,可你非不要。” “如今你害的叶钊被弹劾,皇上都发话了,你那什么休书不做事,让叶大人好好教训你一番,让我把你绑回方府。叶姝华,你当真以为当时你利用大理寺少卿逼迫我认下休书放你离开就可以了?” 当时若非柳儿身子弱不能挨打,又拦不住李素行刑,他根本就不会放她走! “我告诉你,你休想逃离方家!” 他面露狠色,死死盯着她,声音也异常狠辣。 叶姝华紧皱眉头,十指连心,手指被碾踩在他脚下,疼得她心口猛烈抽搐着。 听到这儿,她才算明白。 为何叶钊这般气愤,还敢带着这些暗卫公然打她。 朝中六部,现在应该有一半是太子的人,其中言官也有一两个归顺太子。 只不过是暗棋,只有太子和方栩知道。 她猜,定是其中一个言官当众弹劾了叶钊,害得他颜面扫地,他最在乎名声更加在乎在皇上心里的印象。 自然会将所有事情都迁怒在她身上,所以才在刚下朝就带着方栩的暗卫来教训她。 自从自己害得母亲难产死去,皇上太后都对她极为不喜,都觉得她是煞星祸害,害死了他们最疼爱的嫡妹和女儿。 自然,皇上不会帮衬自己,只会觉得是自己恣意妄为,有失管教。 可,如今打自己的是方栩的暗卫。 她心生一计。 正好,她可以借此将休夫的事彻底了了! 叶姝华另一只手暗自攥紧匕首,猛地朝方栩面前划过。 他一惊,迅速后仰起身后退了几步闪躲开来。 竹影此时摆脱了暗卫,急忙来到小姐面前,将她扶起。 黑衣暗卫又从屋内跳了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叶姝华手指已经疼得麻木,后背也没了半点知觉,浑身也没半点力气,整个身子几乎是挂在竹影身上的。 她虚弱道。 “你速去找李素来,之后找吉翠,让她去叶姝玉院子正屋寝房暗格里拿出那个木盒里的东西出来。她知道暗格在哪。” “快去!” 叶姝华拼尽全部力气吩咐道。 竹影紧锁眉头,她知道现在小姐的生死就系在她有多快能请李素李大人来。 即便不忍丢下小姐,她也只道:“小姐,你一定要挺住,等我回来。” 说完,她直接腾空而起,在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时,转眼间消失在院中。 方栩见此顿感不妙,叶姝华这是想故技重施,再去找救兵! “还愣着干吗,赶紧给我追!郡主拒不认错,还意图谋害本将军,余下的人听令,给我往死里打!” 暗卫得令,毫不手软,鞭子裹挟着罡风似雷电一遍遍掠过耳畔,朝叶姝华要害打去。 竹影动作极快,很快甩掉了跟来的暗卫,刚行至街区就瞧见吉翠和李素李大人以及那个易先生朝叶府走来。 “李大人!请你快去救我们家小姐!她快要被打死了!” 殷子荀听后心头一紧。 他是听李素所说见方栩和叶钊带着十几个暗卫走后,担心叶姝华的安危,正好见吉翠来送东西,才急忙以探视她的伤好些没有为由,硬拽着李素一同前去的。 虽理由牵强,但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万一叶姝华有什么事呢? 她十有八九是自己要找的人,不能让她有事。 如今听到竹影的话,算是印证了他的担忧。 催促道:“李大人,人命关天,赶快走吧!” 李素也深知其中利害程度,急忙加快步伐。 竹影又对吉翠低语说了小姐交代的,在刚入叶府,吉翠就直奔叶姝玉的院子,也就是之前小姐所住的院子去了。 不过一刻,叶姝华前胸后背变得血肉模糊,没有一处好皮,脖间还有一道触目惊心似蜈蚣的血印子。 这是她过得最漫长的一刻钟,她虚弱地仰躺在地上,浑身早已疼得麻木。 “叶姝华,你还以为你能搬得了救兵?就算搬来又如何,这是皇上下的令,你就算告到皇上那里去,也没用! 我就算打死你,皇上也怪罪不了我,我也有诸多说辞,你病死的,被叶大人教训一个没挺过来自己死的,都可以,任何一个,皇上都不会拿我怎样。” 方栩说完大笑了几声。 一旁叶钊也跟着笑,眼底是无尽的冷漠,没一丝温度。 叶姝华看着他的眼神,似是第一世,自己在被徐家嫡子徐俊盈生剥肉皮时,她求救般看向他时的眼神。 就是这般,冷漠还有一丝扭曲的快意。 当时的她绝望极了。 方栩可太喜欢看叶姝华如此无助的模样了,他当即抬手示意暗卫们结果了她。 反正,除了叶钊,没人知道她死了,对外他就说是将她接回了方府。 若余家问起,就说一直在养伤,左右余家对她也不是那般上心。 等接管了余家兵权,他再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事。 “住手!方将军这是要谋害郡主吗!” 就在皮鞭朝叶姝华头甩下去时,李素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几乎同时殷子荀抬眼看向身后的九鱼,九鱼和竹影同时飞奔过去,拦下皮鞭,将一众暗卫统统打倒。 “小姐!”竹影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小姐,看着她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模样,眉头几乎锁到了一起。 叶姝华见来人是竹影,也听到了李素的声音,紧绷着的一口气算是松了下来。 殷子荀从轮椅上起身,孱弱的身子却健步如飞,几步来到叶姝华面前,当下从怀中掏出一瓶药,倒出两粒来为她服下。 一旁的九鱼看得直呼心疼,这可是公子服用的药,是最上等的续命药,整个华国就这一小瓶了。 服下药丸后,叶姝华瞬间有了几分力气,同时伤口的血也止住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看向殷子荀,垂眼以示感谢,然后看向李素。 “华国律例,凡是二品及以上涉嫌意图谋害二品及以上官员或者宗亲者,可行至御前状告,由圣上裁决。我乃郡主,是长公主嫡长女,虽未立封号,但依照品阶,当属二品。这些,我不说想必李大人也知晓吧?” “这是自然,郡主乃长公主嫡出,若论尊贵,庶出公主都比不过的。” 李素恭敬行礼缓声开口。 一句庶出公主都比不过,直接道出她的身份尊贵之处。 况且,当今皇后只诞下一皇子,并未诞下公主,文柳公主是过继给皇后的。 这些人人皆知,也因此,除去太后和皇后,当下华国女子最尊贵者,当属是郡主。 第15章:状告方栩 “那既如此,还请李大人带我去御前,我要状告方栩意图教唆父亲加害于我。”叶姝华虚弱开口。 李素默了一瞬后,点头答应了。 有律法在前,郡主身份也摆在这里,方栩谋害郡主的行为单单看郡主身上可怖的伤口便知道。 每一道伤都是奔着取郡主性命去的。 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况且,既然跟着殷子荀来了,他就不能坐视不管。 方栩见又是这个大理寺少卿李素,这次他绝不能让他坏了自己好事。 “李大人,这是皇上下令让叶大人教训郡主的,我不过是跟随一同而已,根本不存在教唆谋害一说!况且,这是家事,也是皇命!难道你想抗命不成!” “抗命?李大人亲眼所见你意图假借叶大人之手谋害郡主,我也看得一清二楚,这些暗卫刚刚那一击可是听了你的命令行事。证据确凿,李大人只不过依照律法办事,哪里抗命了?莫非,你觉得李大人按律行事就是抗命,你这是在质疑律法质疑皇权!” 殷子荀已经坐回轮椅之上,目光阴寒摄人,直勾勾刺向他。 似有无数只冷箭抵在他眉心,惊得他后背一阵发凉。 方栩还是第一次见一个人的眼神如此骇人。 那凛冽的气场,让他不自觉后退了半步。 可对方明明不过是一个柔弱不堪坐在轮椅上的废人,怎么会有如此强的压迫感。 移开眼神,方栩当下皱紧了眉头,质疑皇权,这可是大罪,他自然不能认下。 他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慌了,随后看到叶钊,眸光一闪,连忙狡辩道:“我没谋害她,郡主被打成这般只是叶大人恨女心切,才下手重的!对吧?”最后一句他是对着叶钊说的。 只要叶钊承认是他自己的意愿,对叶姝华下如此重的手,那叶姝华状告他教唆叶钊谋害她的事,就不成立。 如此,李素也不能带叶姝华入宫面圣! 叶钊看着眼前形势,并没搭腔。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然能搬来李素,而且她刚才的说辞有理有据,李素也答应了。 李素是朝廷命官,当居正二品,只要他想带走叶姝华,他和方栩谁都拦不住他的。 叶姝华唇角微微抽动了一分,她刚刚故意说的方栩教唆叶钊,就是拿捏了叶钊那自私自利的心思,料想到时候他为自保不会帮腔方栩。 叶姝华不欲再说过多言语上的废话,只再次看向李素淡淡道:“李大人,我们走吧。” 李素看着郡主身上那触目惊心的口子,当即了然,吩咐身边跟着的两个护卫开道,护送郡主出府。 吉翠一早等在门口,身旁还有她夺来的马车。 她跟着小姐身边多年,虽然小姐现在性情大变,但还是了解小姐的。 一听小姐所吩咐她的事,自然就猜出了小姐的心思。 上了马车,吉翠和竹影和九鱼一同驾马,殷子荀作为人证也一并随同。 马车一路朝皇宫驶去。 叶府内,气得咬碎了一口牙的方栩恶狠狠瞪了叶钊一眼,叶钊自知理亏刚刚没帮腔,不敢看他。 可就刚刚的情形,就算自己帮腔,那也是于事无补啊。 于是挑眉,直接厚着脸皮无视他那凶狠的眼神,道:“方将军,我们也赶快一同进宫吧,不然今日之事岂不是任由叶姝华自己一人说了算。” 方栩还没完全气得失去理智,自然知道要进宫。 收回怒气,斜了他一眼,揶揄道:“到时候你不会还为了自保默不作声吧?” 叶钊尴尬一笑,摸了摸鼻子,急忙否认,“自然不会,你我二人,我们才是一道的啊。” “哼,你知道就好!” 叶钊投靠太子,中间全凭方栩力荐,不然太子自然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他也就不会稳坐户部尚书之位,早就被太子中意之人顶替了去。 御书房内。 首辅余振国,礼部尚书白维生,还有几位内阁大人魏襄、纪崇、郭宥都在此。 原本正商量几月后,邻国漓国派来使臣事宜。 却见大理寺少卿李素带着郡主叶姝华求见。 得皇上准允,一众大人退居一旁。 视线朝门口望去,只见叶姝华一件淡紫色加绒连帽斗篷加身,被搀扶着缓缓走来,随着走动,帽檐一圈白色鹅毛也在上下微颤。 斗篷有内领,将她整个人和脖子包裹得严严实实。 待走近,才瞧清楚,薄嫩的双唇毫无血色,面色也惨白如霜,巴掌大的小脸上几乎是皮包骨,没几两肉。 身形更是纤瘦,裹在厚重的斗篷下,薄得如纸片人一般。 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斗篷给压倒下去。 余振国眉头微蹙一瞬,今日早朝他也在的,她行事荒唐做出休夫一事,事后皇上只说让叶大人训斥她一二的。 可,怎的她变得这般虚弱? 而且,斗篷之下可隐约见到还有血迹,尤其他这一侧的脖子接近下颌骨的地方,还能看到狰狞如蜈蚣般的口子。 余振国对叶姝华并没多少怜爱,但她到底是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女长公主唯一的血脉。 拧着眉,默不作声,等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姝华强忍着痛,在吉翠和竹影搀扶下跪地,缓缓抬起手臂,双手交叠抵在额头行叩拜礼。 后双手置在两侧,头重重磕在地板之上。 这是华国大礼,只在重要祭祀或者有重大冤屈以及白衣叩拜圣上时才会行此礼。 叶姝华紧咬着牙关,忍着身上如蚂蚁撕咬的疼痛,虚弱开口。 “臣女叶姝华,叩见皇上。臣女要状告方栩方将军,教唆家父谋杀臣女!” 此话一出,皇上和在座大臣都惊了。 叶姝华虽因为背着煞星之名,并不受皇上喜爱,可她体内毕竟流着皇族血脉,是皇上的亲外甥女。 谋杀郡主,此乃绝非小事。 “启禀皇上,叶钊叶大人和方栩方将军求见。”门口太监尖锐的声音传来。 皇上眉头紧锁,面色微沉。 “请他们进来。” 屋内气氛低沉,皇上肉眼可见不悦。 方栩进了御书房后,匆忙行礼直接扑通跪地,大喊一声冤枉。 “皇上,臣真的冤枉啊,臣没有要谋害郡主的意图。臣随同叶大人一同去叶府,也只是为了能劝说郡主一二,让她快些认错,好能将她带回方府。 可郡主拒不认错,还扬言臣她是休定了,叶大人见此大怒才问臣借了暗卫教训郡主的。臣可什么都没做啊,请皇上明鉴。” “是啊皇上,小女顽劣,一直不肯认错,曾还扬言要将臣赶出叶府,说叶府是她的,还将臣和方将军丢进过臭水池,实在是顽劣恶毒,屡教不改,所以臣才下手重了些的。”叶钊也随之附和。 叶姝华一直默不作声,跪在一旁,静等他们说完。 皇上眸光凛冽,扫过他们二人,随后落在站在一旁的李素上。 沉声道:“李素,你来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素一身官服,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恭敬回道。 “启禀皇上,微臣也不知事情全貌,但微臣在跟随郡主求救的婢女来到叶府后,就只见到方将军正喝令一众暗卫扬鞭朝郡主头上打去。如此一鞭下去,郡主必死无疑,微臣及时救下郡主,郡主这才得以留住一条性命。” 李素言辞公正明了,如实阐述事实,众人一听便知。 郡主状告之言,所言非虚。 李素的公正公允在朝堂和皇上心里,那自然是不可撼动的,这点方栩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要李素如实说,他自当是百口莫辩。 可这个前提下,是李素公正公允的情况。 若他不是呢? 虽然得罪一个大理寺少卿并非上策,但那也比扣上谋杀郡主的名头要强。 就算最后扣上了,只要没有铁证他也还有后招。 “李大人,你为何非要步步紧逼,非要让我说出你和郡主的事来吗?” 听到方栩的话,李素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丝嫌恶的疑惑。 殷子荀站在一旁听着他张口就是谣言,对他更是厌恶了几分。 叶姝华也差点被他的话逗笑出声。 他可从来都没让她失望过,每重生一回,他都能带给她不同程度的惊喜。 脸皮厚的程度也是一次比一次厚呢。 如此睁眼说瞎话,张口就造谣的本事,真是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方将军是何时也学会街巷那些粗俗腌鄙之人说信口胡话了?没想到方将军的涉猎竟如此之广,所学甚多,本官着实佩服。” 李素冷脸揶揄,斜了他一眼。 皇上神色暗沉,看不出喜怒。 方栩被讥讽,也丝毫不慌,而是再次磕头对着皇上道。 “皇上明鉴,此事微臣绝对没撒谎。微臣不知何时李大人和郡主有了往来,但也是今日微臣才发现一些端倪的。就在下朝不久,微臣才刚刚到叶府,郡主还送了画册和点心给李大人。那点心还是春堂点心铺子的点心,也是李大人最爱吃的。” 这是他们来时叶夫人将此事告诉的他,他当下生出的可以让李素的证词不作数的计策。 只要诬告他和叶姝华有染,不管是不是真有几分真,作为避嫌,他的证词都不能作数。 第16章:成功和离,胜利而归 至于那个易先生,只要说他被李素收买,他的证词更是不能作数了。 叶姝玉余光瞥了一眼跪在自己一侧的方栩,暗自想着,怪不得他在知道李素会如实阐述事实,还一口否认,还信口雌黄污蔑她和李素有染。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如此说,虽不算是什么直接的证据。 但她和李素按理没有半点正当往来的理由,加之李素不收任何送礼,清正廉明在外,现在却收了自己送出的东西。 确实,无论怎么看,都是会浮想联翩,现在被方栩如此引导,更是让人听之都信上几分。 皇上冷眼看着下首的几人,面上明显阴沉了几分。 落在叶姝华的眼神也带着几分怒意。 殷子荀看不下去了,当即跪地叩首开口。 “小民参见皇上,方将军所言非实,小民可能证明李大人与郡主清清白白,且李大人所言,小民也亲眼所见。 郡主身上的伤,可谓触目惊心,道道都是奔着致命而去,若非小民和李大人及时赶到,便真如李大人所说,郡主性命堪忧。” 皇上视线朝他望去,见他禀报完直起腰身目光他的脸时,瞳孔缩了一瞬。 良久,沉沉出了一口气,目光虚了虚。 方栩只等着他说话,暗笑着再次开口。 “皇上,此人是李大人的好友,自然是向着李大人说话,也许他早已被李大人收买也尚未可知。还请皇上明鉴,莫要信了他一介白衣的话。” 叶姝玉瞧着皇上微妙的表情,心中有了几分疑惑,在这个易先生说话前,皇上脸色还极为阴沉。 现在却没了任何表情,这让她有些拿不准皇上到底信没信他的话。 她也看够了方栩的表演,是时候亮出它了。 当即从吉翠手中拿过那个木盒,随后拿出里面的一个镶金玉佩和一封信。 置于头顶,高声道:“皇上,这是臣女母亲的亲笔信件和她贴身玉佩。” “还请皇上恕罪,此信件臣女本该在得知后就理应立即呈给皇上的,可奈何在叶府时,臣女日日被关在院中,不见天日,不得自由,无法面见皇上,后嫁入方家,也是被各种欺辱,也不得脱身出府进宫。这才拖至今日。” 皇上听后,眼露疑色,抬手示意齐公公拿来信件和玉佩。 但在看到信件后,眉头猛地蹙了几分。 又似想到什么,抬眸看向叶姝华时,目光带了几分愧疚。 这会儿,他才细细瞅了叶姝华一眼。 她眉眼清秀,五官精致,虽面色惨白身形羸弱,可那周身清冷淡雅的气质,却和长公主如出一辙。 尤其一双水眸,盈盈若若,像极了她。 皇上最喜欢自己这个嫡妹的,也因为喜欢,所以在叶姝华出生害的嫡妹死了之后,他对这个外甥女极为不喜,甚至厌恶。 可看信中所述,再回想种种,他真的是辜负了嫡妹的嘱托。 “臣女与李大人清清白白,此事毋庸置疑。方将军诬告所言之事,实则是臣女答谢李大人将查明文柳公主和方将军污蔑臣女谋害公主害其滑胎之事,画册是特意答谢易先生送药膏之情。臣女不求皇上偏向臣女,但求皇上公正公允,莫要因为某些人的信口雌黄,而错怪了李大人这个好官。” 皇上留下信件,将玉佩交还于叶姝华,听到她口中的诬陷她谋害公主滑胎之事,眉头沉了几许。 “诬陷你谋害公主滑胎?这又是何事?”京中叶姝华放出的传言,只有她休夫部分传入皇上耳中。 叶姝华再次开口,“启禀皇上,此事正是臣女为何要休了方将军的原因,此事情原委详情,李大人那里有详实记录。” 在进宫前,李素回府换了官服,叶姝华早已提醒,让他带上当时在方府的案件陈情。 状告方栩教唆谋害自己,不过是个幌子,她主要目的,就是要引出此事,将她休夫一事板上钉钉,让方栩不再纠缠自己。 方栩背靠太子,还有文柳公主帮衬,而且,华国素来重视武将,他又是新晋武将,少年英雄,是皇上用来制衡余家兵权最好的棋子。 反观自己,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郡主,背后没有任何能给皇上的,也没有让皇上忌惮的。 即便她有母亲那封信,李素和易先生都作证,他有意图谋害自己的罪证。 可到时候若太子来了再一求情,皇上定然也会不了了之。 自己的一身伤,恐怕只能换回他一点不痛不痒的罚俸的惩罚。 既如此,倒不如换来一个彻底摆脱方家摆脱方栩的机会。 这也是她在见到来人是方栩的暗卫时,想到的彻底摆脱方家的计策。 也不枉费信中母亲提及的,若她意外故去,让皇上照拂自己一二的请求。 “皇上,家父教训子女天经地义,不管其中是否有方将军教唆,但终归是家父默许的。”说到这儿她瞥了一眼叶钊,叶钊当即避开目光,低下头去,半句话不敢再说什么。 收回目光,她继续道:“如今又因此事害得李大人名声被污,臣女愿撤回控告,只求皇上准允臣女休了方将军一事,求皇上放臣女一条生路。” 说着便是一记响亮的磕头声。 额间已然隐约可见红色血丝。 这时,太子来了。 一身淡黄色锦袍,行礼后,便直接维护道。 “皇上,方将军乃二品将军,若是被休传出去怕是日后不好领兵坐镇,还请皇上三思。郡主和方将军不过是夫妻之间的吵闹,床头打架床尾和的事,不至于非要闹到这一步。” 方栩见叶姝华不再死咬他谋害她之事,先松了口气,又见太子来了,面上更是一喜。 有太子在,他自然更不怕什么了。 没准最后,叶姝华状告自己谋害她不成,还得乖乖跟着自己回方府。 皇上自始至终面色没变,只看着台下的众人。 视线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叶姝华脖间一点狰狞的伤口和胸前那慢慢渗出的一抹鲜红。 眸光一紧,回想刚刚种种,很快就得出结论,脸色变得阴沉。 此时屋内,有种风雨欲来的低沉。 沉寂片刻,突然一声,啪! 御案被拍得震响,也吓得众人都猛然一哆嗦。 “你们当朕是傻子吗!诬陷郡主之事,案件陈情写得一清二楚!这算什么夫妻吵架!” 一声怒吼,振聋发聩,吓得众人都齐齐跪下,说着皇上息怒。 太子也锁眉,不明白皇上为何会突然发火,还莫名向着叶姝华了。 他本想,尽可能不让方栩失了和叶姝华的婚事,再尽可能挽回和余家的信任。 可现在皇上震怒,诬陷郡主之事又当着首辅余大人的面揭露。 这下,怕是半点挽回的余地都没了。 皇上怒吼完,接过齐公公递来的茶,一饮而尽。 后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一眼太子,太子是他最器重的儿子,也是精心培养的未来储君。 他行事素来稳重,也颇有心计谋略,可怎么在这件事上,就犯糊涂了。 非要惹急了叶姝华,最后痛失方栩这枚武将? 夺取余家兵权,来日方长,何须如此操之过急。 皇上敛回心绪,望向叶姝华的目光更愧疚了几分。 道:“郡主的请求,朕允了。不过,太子所言也不无道理,方栩毕竟是一介武将,被休难免日后领兵无法服众。不如这样,真准予你们二人和离,如此,可好?” 皇上是在问叶姝华。 虽然没达到她预想休了方栩,但现在能和离已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皇上都如此低姿态了,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臣女谢过皇上。” 皇上见她答应,当下松了口气,对她的怜惜和愧疚就又多了一分。 又道:“此番郡主所受委屈颇多,特封为从一品清雅郡主,享俸禄可另开府邸,另赏黄金百两,绸缎百匹,玉如意一对。” 叶姝华再叩首,“臣女谢过皇上隆恩。” 皇上抬眸再次看向方栩,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沉声开口,“至于你!看在太子为你求情份上,罚奉一年,杖责五十,闭门思过三日,好好反省反省自己!” 方栩连忙叩首谢恩,他还没从皇上震怒中缓过来,此时才浑浑噩噩回过神。 不免疑惑,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竟然能让皇上丝毫不顾及太子的话,全然向着叶姝华。 叶姝华怎么还留有这么一手。 现在好了,她不光和自己和离,还让皇上震怒罚了自己! 之后叶钊也被训斥了一通,呵斥他好生对待叶姝华,不可再亏待于她。 便因头疼让众人都退下了,连漓国使臣来访之事都不商议了。 叶姝华胜利而归。 一切几乎都在她预料之内,除了方栩横叉那一脚的污蔑,但并未影响最后结果。 在她提出不状告方栩谋害自己一事之后,皇上也果真并没再提半句,准允了自己与方栩和离。 不过皇上赐自己封号,确实是有些意外。 但如此也好,有了封号,在叶府她做起事来可就方便多了。 刚出了御书房,下了台阶,便抬眸看到首辅大人朝她这边看来。 叶姝华正色望去,随后冲他淡淡一笑,眼神意味不明,之后便转身离开。 太子有些恼方栩,一点用都没有,连个女人都控制不住,害他来御书房救他,还惹得父皇震怒,龙心不悦。 第17章:赏赐 他没和方栩说半句话,直接负手离开了。 方栩受了太子冷落,心里更加气愤。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受着。 首辅余大人全程都在,事情原委想来也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了,自己若再编织谎言怕是只会更讨嫌。 看来夺取余家兵权,要从头计议。 都怪这个叶姝华,她还真是个煞星,只要她在事情就会不顺! 他将所有错都归结到叶姝华煞星体质上,狠狠剜了她一眼,大步离开。 能坚持到从皇宫出来已经是叶姝华的极限了,这也多亏了殷子荀的药支撑着。 上了马车,她便开始发热,神态也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回到叶府,到了偏院,李素当下命手下去请徐御医来。 徐御医在家中休沐,距离叶府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不到半刻钟便匆匆赶来了。 掀开斗篷,露出狰狞可怖的伤口。 因为一直捂着,伤口又搅着衣衫碎布,此时已经发炎化脓。 尤其后背,本就是旧伤添新伤,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李素和殷子荀在院中等候,吉翠和竹影守在一旁。 看着小姐身上血肉模糊,肉丝连着筋往外泛着,森森白骨都清晰可见,吉翠止不住地掩嘴痛哭起来。 这得多疼,小姐可是最怕疼的人。 就连竹影,身为暗卫见惯了各种被刑罚过后的躯体,看到小姐血淋淋可怖的伤,都忍不住头皮发麻,一阵心疼。 徐御医更是连连叹息,“郡主本就身子瘦弱,这这是何人竟然下如此狠手,这是奔着要了郡主命去的啊!” 边说边以极快速度为郡主处理化脓的伤口。 叶姝华伤口太多,大多也都交错在一起,而且伤口已经发炎,根本不能再涂麻药,只能生生去剐化脓的地方。 刀子剐着骨肉,夹杂着浑身伤口锥刺的疼痛,疼得她几乎痉挛。 只一小会儿,床榻上的被褥早已湿了一片。 汗水蜇着伤口,她就更加疼了,原本昏迷的叶姝华硬生生被疼醒,缓缓睁开双眸,视线却异常模糊,根本看不清眼前人是谁。 亏得徐御医动作干净利索,很快处理好了伤口上好了药,又麻利拿出一层纱布将伤口全部包好。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抬着手腕用袖口擦拭着额角的汗水。 吩咐道:“伤口处理好了,这是药膏,每日换三次药,待伤口不再化脓长出新肉后,就可拆了纱布晾着伤口了。之后也是一日涂三次,如此半月应该便能结痂逐渐好转。” 吉翠一边抹泪一边点头应声,此时眼眶早就通红了,她吸了吸鼻子,指了指小姐被烧得通红的脸,问着,“徐大人,那小姐的热症没事吗?” 徐御医收好药箱摇头,“无妨,我已经上过药了,过了今夜,热症就会褪去,但晚上要有人看护,时不时往她嘴里喂些水,若喂不下去,拿着筷子在郡主唇畔打湿便好。” 吉翠点头,便跟着徐御医出了屋子。 屋内徐御医交代的话院中殷子荀和李素听得一清二楚,李素亲自护送徐御医出门,殷子荀不放心隔着窗看了她一眼。 又嘱咐了几句,“照顾好你家小姐,之前的药膏稍晚些我会让九鱼送来,徐御医的药膏搭配着我的来,兴许会好得更快。” 吉翠应声谢过他。 之后,殷子荀又深深看了一眼叶姝华,才抬步朝着李素方向追去。 因着进宫面圣,所以从入宫到现在殷子荀一直没坐轮椅。 他体弱,此时体力也早已透支,药丸又给叶姝华吃了几粒,现在瓶子里只剩一粒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服用,所以只能强撑着身子上了马车。 另一边,余府。 余振国回了府内,直接入了书房,也命人叫了长孙余景天过来。 “祖父,您找孙儿?”书房门被打开又合上,一个矜贵少年白面如玉,身穿月白锦袍走来,恭敬行礼道。 余振国坐在太师椅之上,看着自己宝贝长孙,道:“叶姝华,你可有做日常了解?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余景天眉头浮现几丝疑惑,但他涵养极好,即便有疑惑也是先回答了祖父的问题。 “孙儿依照祖父先前交代的,所了解到的是她性格软弱蠢笨,没什么头脑心计的人。这些,祖父您不是都知晓的。” 他还记得每当听到叶姝华怪异的行为时,祖父都面露嫌弃,若非她体内流着长公主一丝血脉,他半分不会再管她的。 余振国听完他的话陷入深深沉思中,良久才抬眸又道:“你再去查查,她性情究竟如何?尤其多注意叶府内的情况。” 今日在朝堂之上,叶姝华的表现绝不是一个软弱毫无头脑之人,她淡定自若,不卑不亢,说话也极其有逻辑。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还能猜透圣上几分心思,虽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但叶姝华此人,绝非之前他所了解的那样。 余景天更加不解,但也没过多追问,只是低头称是。 - 煎熬的一夜总算过去,天刚蒙蒙亮,叶姝华醒了。 才感觉到身上伤口火辣辣又有药膏蛰得尖锐的疼。 床榻一侧守着的是竹影,正眯着眼睛打盹,她才轻轻动了一下,竹影便醒了。 “小姐,你醒了?” “嗯,这是徐御医帮我包扎的?”叶姝华问。 她昨天昏迷后,也依稀记得一些。 “是,也多亏了李大人去叫的徐御医,及时为小姐你处理了伤口。” “嗯,又欠了李大人一份恩情。”昨日在宫里,她和李素已经有来往过密的嫌疑了,若想回他这份恩情,怕是更难了。 她叹了一口气,被竹影拽着艰难起身,动作扯到伤口,疼得她眉头紧锁。 “且先欠着吧,日后有机会再还。对了,叶钊回来后可有做什么?” 她边说边揉着腰。 昨夜平躺了一夜,一动未动,此时腰也甚是酸痛。 一提到叶钊,竹影脸上就染了几分怒意,她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怨气。 “他什么都没做,小姐你都昏迷了,他就跟着陌生人一样,半步没踏进院子,更不关心小姐你的安危。倒是徐御医为小姐处理好伤口后,整个褥子都湿了,吉翠去讨要新的时,他却出面硬是压着不给,还是吉翠急了硬抢才抢回来一套。” 竹影都替小姐心寒,她从没见过有哪家亲生父亲如此对待自己亲生女儿的。 都巴不得她死一样。 叶姝华早就料到,这是她这个无情冷血的爹能做出的事。 她被搀扶着到窗前椅子上坐下,倒吸一口凉气,忍着身上的疼痛坐下,又嗤笑一声,道:“正常,他踏进院子来看我才是稀奇。” 他没再做什么,说明自己这被皇上封的从一品清雅郡主身份起了作用,他不敢轻易对自己再做什么。 昏迷前她还担忧,他并不忌惮这个身份,趁着自己昏迷,制造个自己“不治身亡”呢。 但也不排除,因为昨夜有李大人在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昨夜叶钊没找碴,日后几日他应该也会安生些,正好还能好好养伤。 早饭府上依旧没人给送来,好在吉翠早有预料,在叶姝华醒来之前就出去买早点了。 回来见小姐醒了,开心不已,又将粥一口一口喂去。 吃完早点,日头高升,叶姝华算着时辰应该到了,开口吩咐。 “吉翠你去前院等着,若见宫里的人来了,就说我病重不便去前院,直接领到院中。” 吉翠听后当即明了,立马应声跑出了院子。 昨日皇上行赏,夜间太晚没送来,那么今日上午定然会命太监将赏赐送来,连同圣旨赐予的封号服饰和官印。 按理,无论小姐伤得多重都应迎至前院叩拜接旨的。 但前院到小姐所住的偏院,脚程都有将近两刻钟,且不说小姐现在根本走不了路,即便能走接了圣旨,那些东西怕是还没带回偏院,就被叶夫人给找各种理由抢走了。 让他们来偏院,正好,赏赐的东西能牢牢锁在偏院,叶夫人想拿有她和竹影在,就一分也拿不走。 来下旨的是齐公公,宣完圣旨,他便命人将东西都摆放至偏房,他的视线扫过这芝麻大点的院子,脸上依旧挂着招牌的笑,并无半分异常。 只是眸底闪过一丝异样,浮尘打在臂腕,他拱手行礼,压着嗓音道:“清雅郡主养伤要紧,还是快些回屋吧,咱家这就回去给皇上复命了。” 叶姝华点头示意,“齐公公慢走,吉翠送一送公公。” “是。” 目送齐公公出了院子,叶姝华才让竹影搀扶着回了里屋,坐在窗边。 齐公公亲自来宣旨,肯定不是皇上对自己有多重视,多半有试探之意,想看看自己是否是如自己所说,在叶府过得艰辛。 若是,齐公公亲自下旨,倒也能让叶钊看出皇上对自己重视,震慑一二,让叶钊能对自己好些。 算是弥补他这些年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亏欠。 若不是,他就能心安理得,即便看到母亲给他写的信,也不再觉得亏欠。 想通这些,叶姝华不自觉冷笑了一声。 第18章:一则惊人的消息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皇上了,都说自古帝王家,最是薄情人,可说他薄情,他对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可谓真的疼爱。 若非此,他不会因埋怨自己害死母亲,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可若说他不薄情,昨日自己险些死掉,他心里还在盘算着留着方栩,制衡余家,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就连那好不容易升起的愧疚,也透着试探和算计。 她喟叹一声,没再去想。 随便皇上如何,但至少齐公公此番亲自下旨,确实能确保叶钊不敢再怠慢自己。 果不其然,到中午府上就命人送来了饭菜。 只是,看着是上好的饭菜,凑近闻去都是隔夜的吃剩下的馊饭。 “叶夫人简直太过分了,只会做表面功夫,送的尽是搜的!她这是当我们傻!”吉翠气急败坏道。 现在是二月份,初春,隔夜的饭菜气味不算重,但凑近了也是能嗅到酸臭味的。 竹影也冷着脸,恭敬行礼,道:“小姐,属下去外面买饭回来吧。” 她轻功极好,买回来也快,不会错过饭点。 叶姝华沉思一瞬,目光瞥向院门口一处阴影,点头,“嗯,正好你去和三寻书斋说一下,这几日我身子欠佳,接下来的画册先欠着,过几日一并补上。” “是。” 竹影刚走,叶宫氏便来了。 她笑得春光灿烂,扭着粗壮的肥腰,快步走进了屋内,瞧见那饭菜还在食盒里,丝毫未动。 假意关心。 “华儿怎的不吃,是这些饭菜不合胃口吗?这可是我单独开的灶特意为你做的,都是上好的食材,我和玉儿还有老爷都不舍得吃呢。” “夫人都舍不得吃我们家小姐更不舍得吃了,正好,这些都没动,不如夫人带回去慢慢享用吧。”吉翠冷着脸回怼,语气里尽是嘲讽。 叶宫氏眼神划过一丝狠戾,瞥了吉翠一眼,“我们主子说话,哪里轮到你这个下人插嘴了!华儿性子柔弱纵着你们这些奴才,我可不会纵着,今日就替华儿好好教训你一番!度嬷嬷,给我掌嘴!” “是,夫人!” 度嬷嬷领命直接上前就要照着吉翠脸上打,吉翠也不是吃素的,一个侧身闪开,直接扬手打了度嬷嬷一巴掌。 一下还不够,啪啪轮了好几下。 吉翠像是在发泄心中怒火一样,铆足了劲使劲打,最后竟跳起来用力朝她脸上抡了去,她转了个大圈直接滚倒在地。 度嬷嬷的脸顿时肿得老高,她捂着疼得火辣辣的脸,哀嚎喊叫。 吉翠心里那叫一个爽。 叶姝华没出声,算是默许。 她自始至终都坐在椅子上,静静喝着茶,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的。 身上的伤上过了殷子荀送来的药,清凉舒爽,没半丝痛意。 伤口不痛了,她心情本就不错,看着叶宫氏的贴身嬷嬷被打成猪头,心情就更加愉悦了。 倒是不打算和她计较今日这馊掉的饭菜了。 叶姝华心情爽了,对面站着的叶宫氏脸色却气得铁青。 “叶姝华,你就是这么纵着你的手下的!”她还真以为皇上封她为清雅郡主,她就真得皇上宠爱了! 过几日新鲜劲过去,她还是那个人人嫌弃的煞星郡主! “还是叶姝华听着顺耳些。”叶姝华淡淡一笑,抬眸,眸光清澈冷冽,似自冰山上流淌而下的溪水一般,带着通体的寒气。 “叶夫人来我的小院所谓何事?不妨直说。”她放下茶盏,直截了当点破。 叶宫氏见她周身那清冷的气质,和前所未有的威压感,眼底浮现几丝惊讶,但一闪即逝。 想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清了清嗓子,暂且压下度嬷嬷被打的怒意,扬着下巴道。 “老爷说了,你既然回了叶府,所得赏赐都得入叶府公库,那些银两布匹你须得交出来。” 叶姝华冷笑,“一顿发馊的饭菜换百两黄金和布匹,叶老爷和叶夫人果然是打得好算盘。” 她扬声揶揄,挑眸睨向她。 叶宫氏丝毫没半点心虚,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甚至,她不给饭菜这些银两布匹她也该拿走一般。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度嬷嬷,领人去将赏赐都搬入公库。” 总之今日,她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是。”度嬷嬷爬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答了一句,随后狠狠剜了吉翠一眼,就领着身后十几个护卫朝偏屋走去。 吉翠急了,当下去拦,可她武功不算高,对付几个护卫可以,十几个根本拦不住。 叶宫氏特意挑了竹影不在的时候来,就是拿准了吉翠一个人拦不住。 她看着她这有备而来的架势,不疾不徐,淡然道:“华国律法,凡是圣上赏赐之物归被赏赐之人所有,无论银钱还是布匹。若非被赏赐者用了这些东西,叶夫人,你猜你会受何等刑罚?” 叶宫氏出身宫家,自小也算是大家闺秀,这些基本律法自然知晓。 但老爷发话了,对外就说是她自愿充公的,即便闹起来也无妨。 更何况,她重伤在身,根本没精力闹。 而且,老爷也说了,她受的伤不轻,能不能活还是两码事! 现在根本不用忌惮她的身份,若她真的伤好了,到时候再说不迟。 “华儿说笑了,你自愿充公的,谈何刑罚?” 叶姝华淡哂,冷冷开口:“齐公公去与皇上复命,但临走前说了,午后还会再来复验一遍,确保赏赐之物准确无误。想来叶夫人是没得过皇上恩赏,自然不知还有这一道繁琐工序。若午后公公来了看不到这些赏赐,我不确定自己会说些什么。” “皇上无论怎样是我皇舅,想来公公定然会将所见所听一并告知皇上。” 叶姝华说得轻柔,听得叶宫氏却心头一惊。 她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可按理根本无需复验的。 想到这儿,她抬眸恶狠狠瞪向叶姝华,定是她故意要求的。 可今日不成,日后怕是更没机会拿回这些赏赐了! 她有些眼红地看着已经搬出来的上等云锦布匹,还有血如玉,心里直泛痒。 罢了,只要她一日在叶府,这些东西她迟早拿回去。 “度嬷嬷,住手!我们走!” 叶宫氏憋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只得使劲甩了甩衣袖,悻悻离开。 吉翠见他们都走了,急忙将搬出来的东西又搬回屋内,锁了起来。 “小姐,你说了什么,叶夫人怎么走了?” “齐公公下午来复验赏赐,不过骗她罢了。”叶姝华言简意赅道。 吉翠了然,叶夫人看着狠毒有心计,其实是个直脑子,小姐如此说能骗过她,也不为过。 这时竹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则惊人的消息。 叶姝华喝了一口粥,瞪大水眸道:“你是说易先生是殷家嫡长子殷子荀?” “正是,是三寻书斋老板托属下传的信。” 得到确认,叶姝华打了一个惊嗝,拧眉思忖着。 殷子荀是华国文臣第一大家,虽然已经远离朝堂,但殷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可丝毫未减。 难怪,昨日在御前,殷子荀说完后皇上打量了他许久,之后神情竟然缓和了不少。 好似信了。 原是认出了他就是殷家嫡长子殷子荀。 传闻这位殷家长子自幼体弱多病,整日缠绵榻前,但极具才华,可谓风华绝代。 十岁所赋的诗词就已经被众多德高望重儒家学问者称赞,就连皇上也连连谬赞。 回想第一世,若没记错的话,他从不示人于前,世人皆不知他的容颜。 只谣传他不仅才华横溢,还容冠华国。 可具体长什么样,只在他十一岁那年皇上亲自召见,见过一次。 虽过去了将近九年,音容有所改,但眉宇面部轮廓应该还是有过去的影子的,那皇上定然能认出他。 只是,传言还说,他活不过二十岁。 想来是天妒英才,而今年刚好是他第二十岁。 叶姝华想到这儿,不自觉心里浮现一丝惋惜。 他既然是殷子荀,那他对自己这般好,想来必定不是图谋什么了。 应该单纯只是瞧她可怜,想行好事罢了。 毕竟,他没多少时日可活,而且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根本无需借助自己。 如此一想,她对他的警惕戒备顿时卸了几分。 不由得回想第一世,她当时满眼满心都扑在方栩身上,根本没注意殷子荀在二十岁之后是否死了。 只依稀记得,之后好像确实没再听到过关于他的谣言。 那就是真的死了? 叶宫氏得知是叶姝华诓骗她的,虽然又恨又气,但她院里的竹影武功实在是高,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抢回那些赏赐,只得先暂时作罢。 叶钊这几日正忙着怎么在圣上面前表现,挽回自己在圣上心中形象,根本也懒得搭理叶姝华。 叶姝华也因此,得了安心养伤的休闲时间。 殷子荀给的药膏比上次的还要好,才短短五日,有的伤口就已经长出新肉结痂了。 同时还有一瓶祛疤药膏,还没用,但她闻着里面药草价值不菲,药效肯定极好的。 第19章:中毒 又养了四五日,到二月下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几乎都已经结痂开始长新肉了。 这个过程很是煎熬,极痒难耐,可又不能去徒手抓。 她便只能靠着冰袋覆在身上让瘙痒减轻些,但现在还是初春,覆时间长了难免担心着凉,大多时间还是强忍着。 有时专心作画时,倒也不觉得那般痒了。 这日,风和日丽,阳光温暖和煦。 竹影搬了椅子和案桌,她正坐在院中边沐浴阳光边作画。 一开始一两日的瘙痒她还能忍,靠作画转移注意力倒也能熬过去,可今日却变本加厉,格外痒,惹得她连作画的心思都没了。 只想现在照着伤口处挠个够。 这时,吉翠外出送了拖欠前几日的画册给书斋回来,手里还拿着一瓶似药水的东西走来。 “小姐,这是殷子荀公子托九鱼送来的药水,说是涂上后可止痒,还对伤口没损伤。” 叶姝华一听双眸瞬间亮了起来,“快,回屋给我涂上。” 她是一刻都忍不了了。 药水涂在伤口,清凉渗入肌肤,顿时解了瘙痒之感,仿佛被烧得滚烫的铁疙瘩突然被寒潭包裹一般,清爽舒畅,全身心都得到了救赎。 这瓶药水还真是及时雨。 如此,她算是又欠了殷子荀一个人情。 得想想如何还他才是。 三月初,天气回暖,万物复苏。 京城街上行人多了起来,更加热闹非凡。 茶楼酒肆也都坐满了客人,人们边饮茶边感叹又到了赏花时节。 但今时却不同往日那般,人们口口相传的不是赏花。 “哎,你听说了没,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绝命医师的能人,听说三针可使病危之人复生,腿瘸之人行走。” “当然听说了,而且清沟巷那些乞丐染病孤儿就是被他治好的,这才短短不到一个月,他的名号已经响彻整个华国了,听说不少高门显贵都在找此人,想让他根除一些连御医都无法医治的病呢。” 客来茶肆里两位茶客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九鱼推着自家公子经过,刚好听了一嘴。 道:“这个绝命医师当真这般厉害?公子,要不属下去联系他,给您也瞧一瞧。” 殷子荀手捧着从三寻书斋拿的画册,津津有味地看着,漫不经心道。 “这种传言多半是噱头,这你也信?况且,我体内的毒可不是一个刚初出茅庐的野医能解的。” 他看完上册合上书,催促道:“动作快些,快点回宅子。” 叶姝华的画册每个故事都很是吸引人,让人读了不忍停下来,他只想快些回宅子,安心读剩下的几本。 他们走远,竹影从客来茶肆出来,看了一眼走远的那二人。 回到偏院,叶姝华正在悠闲地和吉翠玩石子对决。 这是一种民间游戏,桌上画着一个口中间是对角叉字,双方各执一个石子,分别在对角,每人走一步,最后谁的石子被对方追上吃掉就算输。 她从小就被关在院子里,只有吉翠陪着她,有一次吉翠偷溜出去给她买吃的,学了这个游戏,便成了她们经常玩的游戏了。 吉翠懊恼着噘着小嘴,丢掉石子,“哎呀,又输了。小姐,你的脑子怎么转得这么快?” 叶姝华难得有放松,不再去想复仇的时刻,面上的笑容也更轻松纯粹了几分。 她笑指着吉翠鼻尖,调侃道:“是你太笨了。” 吉翠听后无奈摸了摸鼻子,这个她倒是承认。 竹影还是第一次见小姐笑得这么开心,眼底清澈如泉水,不似之前,明明笑着,眸底却是藏着无尽心事。 她几步上前,恭敬行礼,与叶姝华和吉翠主仆那般亲昵不同,她更严肃恭敬,凡事都一板一眼。 “小姐,属下刚得到绣春阁传来的消息,查出了飞鸟图售卖的名单了。这便是名单。” 她说着,将一个字条双手呈上。 叶姝华敛了笑意,接过字条看去。 上面只写着两个人的名字,殷子荀和白宇轩。 白宇轩? 她记得这个名字。 第一世她在助方栩夺余家兵权后,就一直在幕后帮他助太子铲除异己。 当时铲除劲敌二皇子后,七皇子和四皇子虽没有任何动作,但她也做了周密的调查。 四皇子是流落民间的皇子,十岁那年接回的皇宫,也因此,他不喜欢宫里拘束的生活,在十五岁得了皇上准允,允许他一年一次在外游历。 故而,他几乎是全年都在外游历,只有年关时才会回京。 记得当时她在调查四皇子时,便查到他在游历民间的别名就是白宇轩。 “这个白宇轩是谁?可有查到?”为确定自己猜测,她又问道。 竹影点头,然后道:“虽不太确定,但也基本可以肯定,是当朝四皇子。” 果然是他。 叶姝华再次看向名单,有些不确定问:“就只有这两个人买了飞鸟图案的衣衫?” “是,据绣春阁暗卫报,这个飞鸟图看似寻常,其实其所绣丝线是最少见的银蚕丝,又经过了七七四十九道工序制成的。 也因此,使得此丝线可在不同角度呈现不同光影,会有错觉像是飞鸟展翅,所以无比金贵。 且所制丝线只做出两块飞鸟图,也就只制成两身衣衫,再者这是殷家丝绸产业,故而殷子荀自是得一身。至于白宇轩如何得的这身衣衫,属下不得而知,绣春阁也并未查到分毫线索。” 竹影将从绣春阁探来的消息一并说出,叶姝华顿时了然。 怪不得只有两人,但如此更好,她所要找的那个无脸白衣男子范围可是大大缩小了。 只可能是殷子荀或者四皇子。 但她记得重生几世下来,虽然看不真切,但模糊中瞧见那个无脸白衣男子都是手持刀剑,是很挺拔魁梧的样子。 而且,从未见他坐轮椅。 那病娇柔弱的殷子荀,应该不是。 那就只可能是四皇子了。 如果记得没错,这一世与第一世没什么变化的话,今年年关四皇子一直在游历并未回来。 不出意外,过几日他应该就要回京了。 她得与四皇子见上一面,只有见到他的身形,才能对照自己记忆中前几世看到无脸白衣男子的身影。 也才能确认,他到底是不是。 叶姝华收了字条敛回思绪。 此事不急,怎么也需得等四皇子回来才行。 复仇路漫漫,挣钱也尤为紧要,毕竟没钱寸步难行。 “画册卖得如何,三旬书斋的掌柜应该把近日的款项结清了吧?” 听到这儿,竹影忙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结清了。这是十日所售卖的款项,每日售卖五十本,按照每本十两我们分五成所得金额,两千五百两。” “哇,发财了!小姐,我们发财啦哈哈哈哈!” 看着二十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吉翠的眼睛都直了,嘴角也都笑得咧到了耳朵根。 叶姝华倒淡然许多,这在她所预料之内。 若是自己开书铺印刷售卖,应该盈利更多。 “吉翠,我记得你有个哥哥,也在京城?” 吉翠抱着一沓沓银票用力点了点头。 “你拿两千两,花一千两在繁盛街买下一间铺子,最好离三寻书斋隔一段距离,铺子地契就写你的名字,我们自己开个画册书铺,剩下一千两用来装潢和买画册材料还有租用官家的印刷模具。” “是,小姐!” 吉翠应声完便急匆匆出了叶府,她也许久没见家兄了。 等书铺开张进入正轨后,手头余钱就更多了,加上皇上赏赐的百两黄金,行事打探一些消息便更方便了。 与方栩和离的事已经彻底了了,待挣钱的事了了,接下来就是对付她的好继妹叶姝玉了。 她霸占自己院子住得也够久,也是时候夺回来了,不然住久了她怕是真以为那是她的院子。 叶姝华细想了一下,当下有了个好计划。 但得书铺的事落定之后,她舒畅地呼出一口气,心情无比喜悦,她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背朝后一仰,靠向椅背,手背在脑后。 整张脸沐浴在春日阳光下,晒得周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好。 竹影站在一旁,垂眸沉思。 想到自己回来时听到的对话,抿了抿嘴唇,还是开口道。 “小姐,还有一事,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叶姝华依旧闭着眼,檀口轻启,悠哉道:“什么事?” “属下回来路上瞧见去买画册的殷子荀公子了,无意间听到他们主仆对话,好像说殷子荀公子中毒了。” 听到这儿,她立马睁开双眸坐直了身子,定定望向竹影。 “中毒?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 “不知道,属下也是隐约听到了一嘴,好像是说中毒极深。” 叶姝华拧眉,难道传言他体弱多病其实是中毒所致? 若真是如此,她倒是知道如何还他人情了。 她招手,竹影凑近,贴耳说了些什么,竹影会意,立马去办了。 入夜,今夜无月,只繁星点缀。 林中小院是竹影依照叶姝华租的隐蔽僻静的院子,里面早已修整干净。 叶姝华和竹影都分别换了男装,面部也做了易容,竹影是暗卫,隐藏追踪是她的强项,其中易容自然也在隐藏技能中。 第20章:心中无爱,便是无敌 叶姝华本就长得清秀淡雅,易容后自然而然便成了白面小生。 竹影身量瘦高,五官普通,只做了稍微调整,就与寻常男子一样了。 “小姐,我们在这儿等着,真的能等到殷子荀公子来?” 叶姝华胸有成竹,“放心,肯定能。若今日传出是绝命医师三针祛毒,他肯定不会来,但我让你传出的是三针可抑制天下奇毒,他若听此肯定会来一试的。” 人们确实总会习惯性信听上去传奇的传言,对于普通人来说传奇的传言是信仰,但殷子荀应该不会。 他自小体弱被毒药折磨,等于是喝着药罐长大,他的信仰早在日日喝药的痛苦中折磨没了。 相比于传奇的传言,他更倾向于现实。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 竹影去开门,见来人是九鱼,殷子荀的护卫。 “请问这里可是绝命医师所在?”九鱼粗喘着气,额头还有密汗,说话急促,一副很是着急的样子。 叶姝华见此,眼底浮现疑色,粗着嗓音道:“正是。” 九鱼像是终于找到救命稻草,一把上前抓住她的胳膊,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就要走。 边走边道:“我家公子毒发,还请医师救命!” 叶姝华眉头一紧,片刻不敢耽误,当下跟着九鱼直奔易宅而去。 易宅坐落在京城边郊,与她所在的林中小院相隔不算远。 入了易宅,直奔正屋寝房。 叶姝华整颗心似揪着,大口不敢呼吸,直到见到殷子荀。 他此时身穿中衣,正躺在床榻上口吐鲜血浑身抽搐。 烛光映在他脸上,原本就惨白的脸此时更加僵白,乍一看去俨然似一个诈尸的僵尸般。 异常骇人。 来不及多想,叶姝华当下推开试图控制他的另一个护卫,坐到床边,开始号脉诊断。 叶姝华的医术不算高,对药理知之不多,但针法确实了得,这还多亏第一世她无意中救了一个老者,从他手里得到的针法真传。 只可惜救老者时他便活不久了,她也只学了三针针法。 但这三针可谓针法核心三针,可灵活运用,针法多变,用于压制毒素或者催毒足够了,甚至包括一些疑难杂症这三针也是通用的,基本九成都是有显著效果。 叶姝华收手,从怀中拿出让竹影去打造的银针,拔出三根,对准穴位扎了下去。 动作快准稳,不过片刻,殷子荀就不抽搐,口中也不再吐血了。 她再次号脉,脉象稳了许多,接着开始再次行针压制他体内毒素。 因为他体内毒素极其复杂,行针要极为小心才行,她脱了他的上衣,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开始行针。 一刻钟后,叶姝华再次号脉确认,紧锁的眉头松了一分,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暂时压制住毒素了。 随着她整个身子放松,豆大汗滴顺着额角从眉峰滴落而下,正好打在他的掌心。 他指尖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眸子。 叶姝华逐一拔掉银针,刚好与之对视。 “你醒了?你体内毒素暂时压制住了,但还需再行两次针才能彻底压制。” 殷子荀强撑着身子要起身,叶姝华收好银针急忙抬手去扶。 指肚柔软,与他的肌肤触碰才惊觉,他看似瘦弱,臂膀的肌肉竟然这般紧实。 视线不自觉看向手边,但却被他胸膛肌肉线条所吸引。 肌肉线条完美流畅,紧实有力,看得她口水直流。 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瘦弱的身躯,肌肉却能锻炼得结实没有一丝赘肉的? 刚刚一心只顾着行针压制他体内毒素,却丝毫没注意到这些。 不禁看得眼睛都直了。 “多谢这位公子。”直到他虚弱出声,她才慌忙收回视线,垂眸掩盖慌乱片刻,才又抬眸淡然道。 “不必言谢,我也不过是拿钱看病而已。” 殷子荀听此,又瞥到她手中盛银针的布包。 当下了然对方是谁。 抬眸看向对方,面容白净,五官不算出众但却很是清秀,一股白面小生的韵味。 但看到她那双水眸时,脑海中恍惚闪过一张脸。 但转瞬即逝。 他不动声色淡淡一笑道:“想必公子应该是江湖中的绝命医师了,多谢医师相救,不知诊费多少,我这就让人去取。” 殷子荀边说边在一旁护卫帮忙下穿上衣衫,叶姝华也早已起身站在一侧。 垂眸看着他,唇边鲜血也早已擦拭干净,只留淡红于唇畔,倒是让他煞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病娇柔弱的美感在微晃的烛光下,彰显得淋漓尽致,也将他病态的美发挥到极致。 看得叶姝华心旌摇曳。 “公子所中之毒过于复杂,我虽暂时压制住了,但还需再行两次针,才能彻底压制住。结诊费倒也不急,等第三次行针结束后再结算不迟。” 她本来也是报答他多次相助自己的恩情的,不打算收诊费的,但若一点不收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便提出了这个,左右等第三次行针后再找个由头用别的抵了诊费就行。 “那就有劳公子了。”殷子荀垂首以示行礼回道。 叶姝华收回视线低头,“七日后,公子可派人去林中小院再次寻我,我会为公子行第二针。” 说完,便告辞了。 殷子荀坐在床榻上,瞧着走远的人儿,背影极为熟悉,唇角微不可察上扬了几分。 随后,抬手唤来九鱼,附耳对他说了什么,九鱼领命当下出去了。 出了易宅,叶姝华才敢大口喘息,捂着此时没了抑制,疯狂跳动的心脏。 她经过了几世重生,自然知道自己这是为何。 但,她的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她根本没有任何闲心去想这些儿女情长。 而且,她发过毒誓,不会再去倾心于任何人,更不会将自己的心交于对方,让自己重蹈第一世的覆辙。 心中无爱,便是无敌。 她理清了思绪,又深呼吸了几口,疯狂跳动的心脏逐渐趋于平缓,她也重回到往日冷静。 “走吧。” 她对着竹影道,然后主仆二人消失在暗夜中。 从林中小院换了装束出来,又麻利翻墙回了偏院。 院内有吉翠守着,见她们回来了,忙迎了上去。 扶着小姐进了里屋,又麻利为小姐梳洗完换好了寝衣。 小姐会医术行针,她已经不惊讶了,小姐早已将她重生之事告诉了她。 虽说她也觉得很是离谱,但她信小姐。 竹影依照吩咐回屋休息去了,只吉翠在服饰叶姝华就寝。 “白日店铺找得如何了?”叶姝华坐到床上,随口一问。 “已经找好了,价格也已经谈拢,明日去签订契约拿契书,接下来几日就是装潢买纸张等一些琐事了。我都交给兄长去做了,他有些门路,能尽量花少的价格买好的纸张书皮。” 叶姝华点头,吉翠办事素来靠谱,她也是信得过的。 那这几日书铺的事应该就能了了。 叶姝华的伤也已经好了,这几日她也一直涂着殷子荀给的祛疤的药。 药效很是显著,脖子上的疤还有身上的都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再涂个几日伤疤就会完全不见。 叶姝华勾唇一笑,眸光倒映着烛火,显得格外清亮媚人。 几日后,一方书斋正式开业。 与寻常书斋不同,此书斋只售出纸笔还有《星辰诡变传说》系列的画册。 此画册本就在京城小有盛名,一方书斋一开张,自然是门庭若市。 叶姝华坐在屋内,边听着吉翠眉飞色舞说着书斋售卖情况,边瞅着镜子中自己脖子上的疤痕,当真是一点没有了。 现在书铺已开,有了稳定收入,绝命医师的名号也彻底打了出去。 虽然找她治病之人不多,但她在打出名号同时,提出的诊金也是极高的,虽少但钱却不会少赚。 放下镜子,叶姝华抬眸看着窗外。 风和日丽,是个好天。 “天气不错,走吧,我们到叶姝玉的院子去逛逛。” 这半月多以来,叶姝玉和叶宫氏她们倒是没再来找她的茬,她在忙什么,她是一清二楚。 定是日夜去和太子制造偶遇,没空来找她的茬了。 叶姝华邪魅一笑,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成功勾搭上太子,她可是比她本人还希望她嫁给太子。 世人都知太子温润贤雅,待人和善,行事果断也有大局观,还博览群书极具文采,是朝中人眼中合格的太子,皇上心里最佳储君之选。 当然,也是众京城贵女眼中心仪郎君。 但,只有她知道,太子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叶姝玉喜欢,她会送她到他身边,算是还了她这十几年对自己的欺辱。 正想着,已经来到水仙雅苑。 叶姝华站定,抬眸看着那四个大字。 这里原先是叫海棠园的,是母亲提笔亲自为她打造的院子。 她自小在这里长大,叶姝玉一直眼红她这个院子,但因为母亲的胡嬷嬷一直替她守着这个院子,以这是母亲留给她的为由,豁出了老命,才使得一直没被抢。 可之后自己无意间在叶府撞见方栩,对他一见倾心,再之后没多久嫁给方栩后,胡嬷嬷也不知所踪。 应该是在那之后,叶姝玉才霸占了自己的院子。 第21章:叶姝华,你要造反吗? 想到胡嬷嬷叶姝华眼底划过一丝愧疚,若非她鬼迷日眼,整日只想着嫁给方栩,丝毫听不进胡嬷嬷劝阻,还对她越来越不耐烦。 还在出嫁前不让胡嬷嬷陪嫁,把她丢在叶府不管不问,她也不会消失不见。 第一世,她记得至死都没再见到胡嬷嬷,不知道她到底还有没有活着。 叶姝华整理了思绪,胡嬷嬷她会找到,让她重回自己身边。 但现在,要先夺回自己的院子。 “哟,真是稀客,姐姐来我的院子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做准备,来迎姐姐啊。” 一道纤细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落入耳中。 叶姝华的思绪被这个声音拉了回来,眉头蹙了蹙。 果然,讨厌一个人,光听着她的声音就会觉得恶心。 她抬眸,眸光平静地落在来人身上,笑中带刺,眼底露着嫌恶之色。 叶姝玉依旧是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相貌随了叶宫氏,五官极其普通,连清秀都算不上,只能靠浓妆艳抹去修饰五官。 就如此,也只能勉强算得上入眼。 与她的花枝招展不同的是叶姝华一身素白束腰交领衣裙,五官不施粉黛而艳,春日洒下的暖阳,照得她脸颊晶莹剔透,肌肤胜雪。 盈盈立在那里,宛若山野间最纯洁无瑕的白莲花,娇艳清冷。 她微微一笑,唇角扬起绝美的弧度。 声音却如深山清冽的泉水,脆响却透着刺骨寒意。 “我来我的院子,何须向你知会?” 叶姝华一句话堵得叶姝玉面色僵滞。 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底蓄着几分怒色,压低着声音道:“姐姐说什么胡话,这是水仙雅苑,是我的院子,可不是姐姐的。” 叶姝华哼笑一声,不顾她挡在门口,径直走进院中,叶姝玉眼底划过慌张,忙举步追了去。 “姐姐,这是我的院子,没经过我的允许,你怎么能随意进入呢!” 这时候叶姝玉还压着怒意,好声喊着姐姐。 不是她有多怕她,只是太子哥哥喜欢温柔娴静的,她无论对内对外都不想再表现出半点恶毒模样。 尤其是近几日,太子哥哥对她逐渐升起好感,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断然是不能展露出一丝不贤淑的模样的。 若万一哪个嘴碎的传入太子哥哥耳中,可就不好了。 叶姝华拿她的话当耳旁风,只顾着左右查看,院子格局大抵没变,只是精心修缮了一番。 见她半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叶姝玉的耐心也耗尽了,想要拽住她的胳膊。 却在即将碰到她之时,被她身边的那个面生的婢女扬手打掉。 她没拽到,只得压着声音怒喊:“叶姝华,这是我的院子,请你出去!” 叶姝华站定,缓缓回过身子,水眸瞟了她一眼。 她此时已经气急败坏,脸上妆容也开始有些花了。 “我乃皇上亲赐的从一品清雅郡主,有封号有品阶,你一介臣女,见我理应行礼叩拜。你不叩拜不说,还敢直呼我的名讳?”叶姝华挑眉,视线移开,落在院中一方碧池中。 悠悠然再道:“吉翠,按律,本郡主应该杖责她几下?” 一同跟来的吉翠上前半步恭敬道:“回郡主,直呼郡主名讳者,视为以下犯上大不敬,少则杖责二十重则四十。” 叶姝华瞥了一眼竹影,仁慈道:“那便二十吧,念在是她初犯的份上。” 竹影会意,没有木板她手持剑鞘开始打叶姝玉。 一时间院内尖叫声一片,叶姝玉院内都是婢女丫鬟,粗使婆子都在后院,那些柔弱的婢女根本拦不住竹影。 竹影几下就将她们都推倒,然后握着剑鞘一下一下敲打在叶姝玉身上。 痛得她一阵吱哇乱叫。 哪里还管得上装文静淑雅模样,早就原形毕露了。 “叶姝华,你竟然敢打我,爹爹和我母亲是不会放过你的!” 叶姝华才不怕他们,他们就算来了,现在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她理了理衣领,弹了弹小臂处的灰,即便叶姝玉本没有碰到那里。 切入正题道:“我今日来就是通知你,限你天黑前搬出院子,若不搬,后果你是知道的。我这个婢女竹影力气大得很,她不介意再将你丢出去一次。” 说完,竹影的二十下也打完了。 叶姝玉的妆容全都花了,额头发丝凌乱,金钗缠着一绺头发倒坠在耳边,外衫也因为闪躲挣扎一侧滑落肩头,样子狼狈极了。 叶姝华瞧着她的模样,淡然一笑,从容不迫从她面前离开。 叶姝玉气炸了,呼吸急促,怒瞪着叶姝华的背影,双手紧握,指甲都掐入肉里。 也都没解了她一分愤怒。 她只好使劲跺着双脚,对着空气挥拳,冲着她走远的背影怒喊,“啊!!” 她竟然敢打自己,还想夺走本属于自己的院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院子,绝对不会拱手相让! 易宅。 殷子荀自毒素被绝命医师暂时行针压制后,身子好了很多。 身子好了,心情自然也舒畅。 他坐在轮椅上正在专心致志看画册,一旁是他另一个护卫九鳞。 出去查探消息的九鱼回来了,刚好他一本画册看完。 “公子,根据那晚跟踪行踪,以及这几日问询清沟巷的人,如您所料,绝命医师正是清雅郡主。” 殷子荀勾唇一笑,眸底似有东西在闪烁。 似山川消融,枯木逢春。 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生气。 “嗯,明日夜里到了行针的日子了,记得去请绝命医师。” 九鱼瞧着自家公子这满面桃花的笑,勾了勾嘴角与九鳞相视一眼,便拱手恭敬应是。 天色擦黑,叶姝华便带着竹影和吉翠直接入了水仙雅苑。 叶钊一直未下朝,叶宫氏和叶姝玉双双拦着,但根本拦不住。 竹影一人便可抵整个叶府的护卫,他们再次被竹影双双丢出院子。 吉翠身后则是从外面新雇的十几个护卫,他们抬着赏赐依照指挥抬进屋子锁好。 留了几人看护,其他人都守在叶姝华身侧。 院内的婢女见情况不妙,也都纷纷逃窜出院子。 不过眨眼功夫,院内只剩下他们几人。 叶姝华勾唇一笑,瞥了门口一眼,给足了她时间就不搬,非要让自己动手。 那就没办法了。 “吉翠,你带两个人将叶姝玉的物件,全都给她扔出去。像那些被褥手巾夜壶什么的,记得一点不落给她。” 吉翠了然,笑得贼开心,应声:“明白,小姐!” 小姐言外之意,便宜的日常起居物件都给她,至于贵重的摆件嘛,当然都是小姐的了。 水仙雅苑门口,叶姝玉和叶宫氏都气得双双发抖,肺腑生疼,还未等发作,就被劈头盖脸的物什砸来。 先是被褥等物,接着是面盆和夜壶。 “这是怎么了!”叶钊大步走来,看到这一幕惊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姝玉和叶宫氏双双回头。 叶姝玉顿时哭成了泪人儿,哭诉:“爹爹,叶姝华她要抢我的院子,还打女儿!爹爹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是啊老爷,叶姝华太无法无天了,她真当被封了清雅郡主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无视你的命令赏赐的金银布匹不上交充公不说,现在还如此胆大妄为抢占玉儿的院子!若现在不惩治她,日后岂不是整个叶家都是她说了算!” 叶宫氏也凑了过去拱火,句句指摘叶姝华胆大狂妄,不把叶府叶钊放在眼里。 叶钊听后果然成功被激怒,带着她们冲进院子。 叶姝华正准备回屋,就听到院外的声音,知道是她那个“好父亲”回来了。 便驻足站在院中,静等着他来替叶姝玉讨伐自己。 只见叶钊怒气冲冲大步走来,怒指着她的鼻子,大喊。 “叶姝华,你这是要造反吗!” 叶姝华平静扫了他一眼,来来回回这么一句话,他不嫌烦她都听烦了。 好歹是文官,也不知换些词汇。 视线环视四周一圈后,玉手微抬,指尖在空中划了半圈,指着这个院子。 声线纤细柔和,自口中缓缓飘出。 “院落居东,坐北朝南,大小仅次于正院清雅轩,亭台楼榭,布景考究,可谓一步一景,是母亲特意为本郡主建造。父亲,我要回我自己的院子,怎么就成造反了?” 她着重将本郡主三个字加重,看向叶钊。 身姿纤瘦,但挺拔如松,一身素衣裹身,面上未施粉黛,却娇艳清冷似夜间盛开的一朵昙花。 叶钊本来怒火冲天的,听到这儿,也降了几分。 望着眼前清冷淡雅的叶姝华,他竟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她体内另一半血脉的威严。 这是独属于皇室血脉才有的气场。 顿时,他心中有了几分惧意,眼神也不自觉闪烁起来。 依理,此话不假。 而且,叶姝华现在有了封号,她夺回自己的院子本就情理之中。 若他们依旧不依不饶,即便她其实也并没得皇上多少宠爱,这个封号也没多少分量。 可现在,到底是与方栩和离之事没过去多久,皇上对她的愧疚肯定还有。 第22章:母亲的嫁妆 若她真的闹了去,怕是自己这几日劳碌奔波,好不容易在皇上面前挽回的形象,还会在旦夕之间毁了。 而且,他本想着她那瘦弱的身子熬不过那一身的伤,可她不仅好了,还好得如此之快。 现在她安然无恙,又有从一品清雅郡主头衔加持,再如从前那般对她自是不行的。 他怒叹一声,背过手去,看向身旁满眼委屈的玉儿,坚硬如磐石的心也顿时柔软了一分。 声音温和,俨然是一个慈父望向她。 “玉儿,你先回之前住的院子,爹爹会给你扩充修建,名字还叫水仙雅苑,如何?” 叶姝玉自是不愿意,就算再扩充修建,那也是敌不过这里的位置好。 但爹爹都如此说了,她在爹爹面前又素来是个乖顺懂事的女儿,自然不能不答应。 “是,玉儿谢过爹爹。”她噘着嘴,一脸不高兴地应声,末了还不忘掉几颗金豆子,模样是十足的可怜委屈。 看得叶钊心里更疼了。 叶姝华将这父女情深一幕看在眼里,暗自嗤笑。 “老爷,可这本来就是玉儿的院子啊,你这……” “够了!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当家主母的样子,最近我事务繁忙,你就不能料理好后院,让我安生一些!” 叶钊打断她的话,面上浮现怒色,之后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甩袖离开。 叶钊一走,叶姝玉就没了半分乖巧的模样,面露凶狠暗自狠狠剜了叶姝华一眼,也拽着母亲出了院子。 叶姝玉是个有脑子的,最起码是比叶宫氏有脑子。 今日她实在是被叶姝华冲昏了头脑,一心想着如何保住自己院子教训她。 直到刚刚爹爹沉默那一瞬,她才恍惚意识到。 无论皇上对叶姝华是不是真的疼爱,但现在她的封号确实是实实在在的。 而且,自从她与方栩和离后,她性情大变,不再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懦弱可欺任他们拿捏的人了。 那自然也不能像之前那般来强硬的。 母女二人来到叶姝玉之前居住的院子,院子每日有人打扫,很是干净,起居用品也都齐全,可直接住下。 来到主寝房,叶姝玉坐在外间软榻一侧,叶宫氏坐在另一侧。 中间隔着一个挨桌几,当下有婢女奉茶。 “行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叶宫氏心里憋着气,烦躁得很,不耐烦地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屋内只留她和女儿。 “玉儿,那院子本就该是你的,就这么让给叶姝华那个贱人了?” 叶姝玉想通后,心绪早就平稳了下来。 面对还一肚子怒火的母亲,淡淡开口。 “自然不会。只是,她现在是从一品清雅郡主,在女子地位中,仅次于嫡公主,但皇后并未诞下一个公主,文柳公主也不过是过继给皇后的。也就是说,现在她的身份是除了太后皇后皇贵妃之外,地位最高的。” “今日爹爹没再与她纠缠,也是顾忌着她的身份,你我一没诰命二没品阶,自然更不能与她明面对着干了。” 经女儿这么一提点,叶宫氏倒了然了几分。 “那不来明的,我们该怎么办?” 叶姝玉眯了眯眼目光落在窗外某处,沉思片刻。 脸上露出一抹阴邪的笑,眼底邪恶又有几分痛快。 “一个头上顶着煞星的人,能嚣张多久。现在皇上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对她的愧疚暂时忘了她是个祸国殃民的煞星罢了,可若是皇上再次想起她始终是个祸害煞星呢?到时候,她怕是就只有再次回到低谷的份。” 叶姝玉在屋内商量着如何对付叶姝华,而叶姝华则正悠闲坐在偏屋桌几前饮茶,赏着窗外景致。 不得不说,叶姝玉的品位倒还是有的。 “小姐,床褥铺好了,都是崭新的,可以就寝了。”吉翠收拾完走了过来。 “嗯,正寝屋内都是叶姝玉摸过的痕迹,看着着实恶心,都重新翻修一遍。这个事,明日你来办。” 吉翠点头,“是,小姐。” 这时,竹影进了屋。 “小姐依照吩咐,仓库,院门都派人牢牢守住了。” 叶姝华点头,竹影办事她是放心的。 “对了,明日你去一趟三寻书斋,让他们帮查一个人的行踪。” “小姐要查何人?” “胡嬷嬷。以前叶府老人,是我母亲的陪嫁嬷嬷。” 前几次重生她也都没找到她,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找到。 翌日清晨,昨夜叶姝华睡得格外安稳。 吉翠一大早便开始忙碌翻修的事情,竹影去了一趟三寻书斋后,便来伺候叶姝华的梳洗。 竹影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若无事情汇报几乎是一字不说。 就这样,在一片沉默中,她麻利地为叶姝华梳妆好了发饰。 只是在插好最后一个簪子时,她嗫喏开口。 “小姐……” 叶姝华正在走神,想着一些事情。 听到竹影突然开口喊自己,回过神透过镜子望向她。 叶姝华了解竹影,没事她是不会开口的。 镜子中她那平日都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有几分不自然,眼神也有轻微闪烁。 这一般都是她在说难以启齿的话才会有如此表情。 “怎么了?”她问。 竹影又默了几瞬,才微低着头,眉头微蹙道。 “小姐,你答应的帮我报仇之事……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她没有要催促小姐的意思,但小姐与方家的事告一段落了,如今也夺回了院子。 应该也该轮到为自己报仇的事了。 叶姝华了然,微微一笑,起身回头看向竹影,“这事怪我没和你说清。” 她余光扫了窗外和门外,并无其他下人。 才道。 “文家虽看似是普通商贾之家,但实则不然。其背后之人交错纵横,若想除掉文家,绝非一朝一夕,而且需要一个契机方可。 还有,今年春闱文家也有人参考,不出意外文家会有人上榜,所以对付文家,需要更加谨慎才行。” 文家人上榜之事,第一世她确实没留意,是后面几世才注意到的。 是文家二子中了进士,职务分配的是刑部侍郎。 “但我保证,定会帮你除掉文家。” 竹影听后面露惭愧,连忙应声。 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文家现在坐拥绸缎庄第一家,背后怎么会没人。 解开竹影的心结,叶姝华便跳回到刚刚在镜子前思索的事。 “走,陪我去个地方。” 叶姝华带着竹影来到叶府库房,这里是存放银钱和嫁妆的地方。 她记得胡嬷嬷说过母亲的陪嫁都在这里。 昨夜叶宫氏手腕上的一堆泣血凤镯她记得胡嬷嬷说过,是母亲最喜爱的手镯,母亲舍不得佩戴,一直锁在陪嫁里的。 回想这十几年,叶钊俸禄微薄,却依旧能过得很体面,吃穿用度上,他们是半分没苛待自己。 又联想自己母亲的手镯佩戴在叶宫氏身上,可见,这库房里所谓母亲的嫁妆,多半是被他们搬空了。 但具体搬空多少,需得打开门看一看才知。 库房门窗都上了锁,锁链也都有手腕粗。 “打开它。” 撬锁竹影最是在行,寻常府邸库房的锁虽比平常的锁要复杂些,但对于竹影来说依旧是小菜一碟。 她手持稍粗的银针,掰弯,只转动了几下,就将锁子打开了。 里面果然如叶姝华所料,空空荡荡,母亲的陪嫁有多少她并不知道,但看仓库里写有陪嫁的二十几个箱子,有一半是空的。 也就是说,这十六年,他们吃喝用度,花的都是母亲陪嫁的钱。 好,真的是太好了。 这是母亲的陪嫁,母亲死了,这些自然归她所有。 现在却被他们都给花了去! 哼,很好,那他们花了多少昧了多少,就都给她原封不动吐出来多少! “竹影,你去叫人,将母亲剩下的陪嫁嫁妆搬回我的院里。” “是。” 不过半个时辰,十几个箱子都搬进了叶姝华院内的仓库里。 彼时,叶宫氏还在用早餐,就见一个婢女急匆匆冲来。 道:“不好了叶夫人,郡主私自打开了库房门,搬走了十几个大箱子!” 叶宫氏一听腾地站了起来。 面露惊恐,“什么,十几个大箱子!你们怎么也不拦着!” 婢女委屈再道:“郡主新招的护卫个个都是壮汉,还有郡主身边那个厉害的婢女,都拦不住啊。” 叶宫氏昨夜的怒火还犹在,现在又听叶姝华竟敢撬开库房锁子,硬搬走库房的银钱,当下怒火腾腾。 “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她了!” 夺了玉儿的院子不说,还想抢叶府的钱财不成! 自从她回了叶府,她和玉儿就没有顺过! 谁能来治治这个贱人! 同样得到消息的叶姝玉此时匆匆赶来,见到母亲还没行动,当下松了口气。 疾步走去,一把拦住正准备找叶姝华理论的母亲。 “母亲,息怒!” “这让我怎么息怒,她这是明显蹬鼻子上脸,昨夜见以清雅郡主身份夺了院子,我们不敢反抗,今日这才敢明目张胆抢银钱!若我们再如此这般怕她去,明日她岂不是要将我们都扫地出门!” 叶宫氏气得脑瓜子嗡嗡的,说话也大喘着气。 她就算再是从一品郡主也要讲理,那些都是叶府的钱财,她凭什么据为己有! 第23章:事出反常必有妖 “母亲,你听我说!我早已问清楚了,那十几个箱子都是长公主的嫁妆!” 叶姝玉拽着母亲的手腕道。 听到是长公主的陪嫁,叶宫氏也丝毫没有愧疚。 “就算是长公主的嫁妆,她人都死了,就是老爷的了,既然是老爷的,自然就是整个叶府的。她也没资格私自搬走!” 叶姝玉自然也是这般以为的,长公主的陪嫁可谓丰厚,也因着这些陪嫁,他们才得以过着奢靡的生活,她更是一百个不愿意让叶姝华拿走那些嫁妆。 她一手挎着母亲胳膊,一手轻抚后背,为母亲顺气,出声细细分析道:“母亲说得没错,但是昨日爹爹已经恼你没处理好后宅让他心烦了,今日你还想因为这个事情再闹爹爹不开心吗?” “况且,也正如刚刚母亲所说,我们去找她要回,她多半还是会用郡主身份施压的,到时候我们除了碰一鼻子灰,怕是什么都讨不到。” 叶宫氏心中怒火丝毫没减,只是强压了下来。 一脸怒容道:“那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她拿走本属于我们的钱!” “自然不是,女儿还是昨日那句话,只要她因为煞星的名头重新再跌入谷底,她现在抢走的所有,到时候不都得原封不动还回来?” “母亲你就当是这些东西暂时存放在她那里,等时机到了我们再拿回来不就好了。” 经她如此一说,叶宫氏怒火下去了一些。 也对,到时候,她一定要将这些日子所受的屈辱全部讨回来! “都在呢,正好,省得我再去唤人。” 叶姝华缓步走来,声音闲适。 身旁竹影也跟在她身后一并走来。 叶宫氏刚落下去的怒火,又腾地一下燃起。 叶姝玉轻轻捏了捏母亲的手,示意她别说话,让她来。 “清雅郡主来我母亲院中,不知所谓何事?” 叶姝华听到她的称呼,欣慰一笑,清澈的眸子似泛起微波。 “不错,昨日的一顿打没白挨,最起码的尊卑贵贱,你学会了。” 叶姝玉咬肌微动,默不作声忍着她的嘲讽,且让她潇洒几日,几日后她的计划成了,看她还能不能再如此这般耀武扬威! “郡主究竟何事?” 叶姝华冷笑一声,开门见山道:“想来你们应该已经听说了,我将母亲的嫁妆搬回自己院中。母亲嫁妆丰厚,现在却只余一半,我只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剩余的一半全部都给我如数归还。” “哦对了,嫁妆单子应该在叶夫人手中吧?到时候一并拿来,我要亲自核对,凡是少一件,按照物品双倍价格偿还。可别怪本郡主没提醒你们。” 叶宫氏听着她的话,血液直线上涌,直接冲到天灵盖。“那些嫁妆本就属于叶府的,钱都花在叶府上了,凭什么让我们偿还!” 叶姝华面露不耐烦,“本郡主是来通知你的,可不是来找你商量的。至于为何让你们偿还,你不妨看看手腕上那对泣血凤镯,当朝嫡公主才能佩戴的镯子,我母亲生平最爱,却在你手上,你说是为何?” 叶宫氏还想再说什么,被叶姝玉拦了下来,她垂首应声,“郡主放心,我们会尽量归还嫁妆,只是三日时间太短,可否延长至七日?” 叶姝华挑眉,水眸打量着叶姝玉,她今日格外反常。 没因为自己的嘲讽恼怒,竟还肯乖乖配合还嫁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叶姝华沉思一瞬,眸光微闪,答应道:“好,就七日。” 她倒要看看,她到底想作什么妖。 临走前,叶姝华也不忘吩咐竹影将叶宫氏手上那对镯子撸下来。 母亲的东西,她也配戴? 叶姝华回到自己院子,已是将近午时。 院门口的名字早已依照她的要求卸下来,挂上了她新起的名字华庭苑。 正寝屋内翻修也已经完成大半,剩下的就不用吉翠盯着。 她得空,见小姐回来了,便将兄长传来的信告诉了小姐。 “殷掌柜这会儿才得知小姐您自己开了一个书斋,着急想要见小姐一面。” 叶姝华知道殷掌柜见她何事,接过竹影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道:“你回殷掌柜,就说他在自己书斋售卖的画册我一分不要,另外,自今日起,之后的画册会每日分给他五十本画册供他售卖。每月消息我可降至一则,如此他们三寻书斋也不算亏。” 吉翠了然,又匆匆出门去传信。 三寻书斋,三楼雅阁。 上等檀木镶玉桌几上,染着香炉。 一旁高椅之上,那人手持香茗,微抿一口。 耳边听着殷掌柜禀报的话。 “主家,你看郡主如此这般,我们怕是要亏。” “无妨,就应允了她,每日五十画册。算下来一个月能净赚两千五百两,也不算亏的。”那人放下香茗,喉咙轻微滚动。 殷掌柜弯腰拱手再回道:“可还有每月一则消息给她的,若都是之前她要的消息还好,若是一些耗时耗力又极其危险的,我们怕是亏许多的。” “亏多少,我来担着。”他再道,语气有了几分不容置疑的韵味。 殷掌柜知道主家是铁了心了,便没再劝。 “还有,但凡她的要求都要竭力去办。今日她不是托人传信要找胡嬷嬷下落,三日之内尽快找到。” 殷掌柜点头应是,随后退下。 心里再次不禁疑惑,主家为何单单对郡主如此上心。 入夜,叶姝华正拿着那对泣血凤镯看,胡嬷嬷说过母亲很喜欢这对镯子。 她对母亲没感情,经过几世的蹉跎,那点臆想出来的对母亲的感情,也都被磨没了。 她想也许通过这对镯子,或许也能想象到母亲该是什么样子。 这时,竹影从外面回来了。 打断了她的思绪,“殷子荀公子命人去了林中小院,说是让小姐今夜去行针。” 银月当空,两个身影穿梭街巷,来到易宅。 叶姝华还是那日的易容装束,白面小生打扮。 拿出针包,便开始麻利行针。 她自始至终面无表情,脸不红心不跳,行针也极其稳准快,很快便行完针了。 经过第一次对他行针,自己心绪调节后,现在再次见到他,已经心如止水,没了半分动然。 即便今日看上去,他身上肌肉线条更加流畅。 收针后,指肚搭在他的手腕处,柔软带着几丝微凉的指尖轻轻按压,探着脉搏。 只轻微触碰,极轻的动作,便似石子坠入深潭,掀起微波荡漾。 殷子荀心头悸动,一双眸子在烛光照耀下,炙热如火。 直勾勾盯着她。 “公子生得好生俊俏,似女子般,肤如凝露,点绛红唇,尤其一双眸子,水眸潋滟,格外勾人心弦。” 叶姝华只专心垂眸探着脉搏,耳边却突然吹来对方的耳语。 语气亲昵,似情人间的调情。 她冷不丁身子颤了一下,心头也跟着猛震,但她很快压下了那一丝惊慌,面上神色未动半分。 收回手指,从床榻一侧坐起,又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语气客气又疏离道。 “容貌乃是爹妈给,无所谓像不像女子,还请公子注意言辞。” 殷子荀垂眸勾唇轻笑,目光掩在鸦青色睫羽下,看不清神色。 “实在是瞧着公子像我一个认识的人,才如此说的,是在下失言了,公子莫怪。” 叶姝华细细回味着他这句话,秀眉微蹙,回想着今日易容步骤,一步不落,绝无可能被认出的。 那他是察觉了什么在试探,还是只是恍惚间的错觉,随口一说? 她一时间摸不透他到底是哪一种,但想到刚才探脉时探到的异常,便没再去深想。 只抬眸,目光扫了屋内一眼,如上次来那般,他身边只有两个护卫,一个是九鱼,另一个她也只见过两次,上次行针和这次。 应该是他了。 视线落在那个护卫身上,不动声色快速扫了一眼,然后收回眸子。 道:“我刚探公子脉搏,虽有好转,但依旧虚浮,而且毒素绝非寻常毒,即便被我暂时压制,一个月也会有三到四次毒发时间,届时除了全身抽搐之外,全身筋骨还会如针扎般刺痛。” “公子当真不知道自己所中之毒究竟是什么?” 第一次行针太过匆忙,而且她是通过经络压制毒素,根本无需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而且,据竹影听到他们对话所述,他所中之毒绝非寻常,她对毒药倒是知之不少,但下毒可以,解毒她却是不行。 如果学会了第一世教自己行针的老者的全部针法,她没准儿可以。 但这些前提下,都得知道他所中之毒是什么才行。 提到体内之毒,殷子荀眸光黯淡了几分,他在床榻边沿坐正,又穿好衣衫,才摇头,声音平静得似在说别人的事。 “自记事起我体内就带有毒,尝试了很多药,找了不少名医,都束手无策,身体一直孱弱,只有毒素在一日比一日强劲。” 听到这儿,叶姝华突然想起一段她几乎要忘了的记忆。 十岁那年,她偷跑出叶府去同心湖捉父亲最喜爱的鱼,不幸坠入湖中,而且一只脚还被湖底的水草缠住,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就在她拼命挣扎时,头顶一只船只靠岸,同时有声音传入。 第24章:鬼怪画师 她因为当时又害怕又惊恐又焦急,没听太真切,但隐约也听到了一句。 说的是一种漓国秘毒。 之后,她终于挣脱了水草上岸,船只上的人走远了,她还瞟了一眼。 现在细想能很确定,他们穿的就是华国服饰。 当时她还以为是漓国人在那条船上,之后回了叶府,因为好奇漓国秘毒是什么特意问了胡嬷嬷。 胡嬷嬷帮她找了不少相关书籍,她才弄清楚究竟什么是漓国秘毒。 叶姝华收回飘远的思绪,思忖了片刻道:“但我倒是见过一种毒,名为漓国秘毒,公子所中症状倒是极为相似。都是可以自小携带,在本体内壮大,毒素变强。” “只是,此毒过于诡秘,且多是漓国皇室所用秘毒,若想解毒怕是需得去一趟漓国才行。” 殷子荀讶异地看着她,神色半信半疑,但从心里来说,他是多半信她的。 “去漓国当真能解?” 叶姝华也不太确定,但秘毒既然传自漓国,自然是有能解之人的。 “多半可以。”只不过需要找到制此毒之人,此人可不好找。 后半句她只在心里默念,并未说出。 殷子荀暗喜,但想到自己此次来京的两个目的,又抬眸瞅了她一眼,便又压下了雀跃的心思。 现在离开京城,不是时候。 “那公子能压制我体内毒素多久,毕竟去漓国之事绝非朝夕就能决定。” 叶姝华道:“我再行一次针,便可彻底压制住你体内毒素,毒发会延缓,可维持一年。但一年后你必须要去漓国寻得解药,否则怕是活不过来年的。” 一年的时间,够了。 殷子荀暗道。 然后九鱼搀着他起身,拱手郑重道谢。 “多谢公子。” 叶姝华也拱手回礼,但在刚抬起手臂时,殷子荀一个踉跄前倾朝她栽去。 好在叶姝华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抱住了他,身子做支撑,没让他倒下。 但他整个身子算是结结实实趴在了她身上。 脸颊抵在她颈窝,温暖又舒适。 惹得他不禁心旌荡漾。 但也没忘正事,顺势垂眸,瞟向她后脖颈下方,贴近衣领处。 没有蝴蝶状的红色胎记。 怎么没有?难道他梦中的女子不是她? 可他分明记得那块郡主玉佩,那玉佩就是梦中女子的,而且她的身形体态,都与她极为相似。 她肯定就是梦中女子。 殷子荀虽看着瘦弱,可却瘦而不柴,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叶姝华身上,很是吃力。 她死死硬撑着才勉强没倒,抱着他站了好一会,可还不见他起来。 而且,站在她对面的殷子荀两个护卫,竟然就这么看着自己抱着他们家公子,也不上前帮忙。 她不禁觉得奇怪。 “二位可否帮扶一下?” 她艰难开口。 九鱼和九鳞先是相视一眼,似在犹豫着什么,正要上前,却见公子自己起身了。 “刚刚不知怎么腿下一软,竟直接扑在公子身上了,是在下失态,请公子莫怪。” 叶姝华不疑有他,他刚行完针,而且他本就体弱,站不稳也实属正常。 “无妨,既行完针,那我便告辞了。再过七日,我再来为公子行针。” 只是他身边的两个护卫多少缺点眼力。 九鱼和九鳞自是不知叶姝华是这般想他们的,他们只是了解自家公子。 公子一个漂亮假摔,扑进郡主怀中,自是有公子的道理。 他们做下人的,肯定不能没有眼力把公子扶起来。 - 一方书斋生意红火。 才开张第二日,书斋名声就已经响彻京城。 叶姝华坐在庭院中,身侧是潺潺流水,面前花团锦簇。 暖阳洒下,落在身上,可谓悠闲惬意。 玉手轻点杯沿,指甲与玉瓷茶杯发出细小清脆的响声。 每当想事情入神时,她都会不自觉做如此动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日是四皇子回京的日子。 四皇子虽说常年游历在外,但到底是皇子,她即便是郡主,也非想见就能见的。 更何况,她与四皇子一面都没见过,可算得上不相识,贸然邀请太过唐突。 而且,身边还有一个不知在谋算什么的叶姝玉和叶宫氏,她行事自是不能张扬。 被无故污蔑卷入夺嫡嫌疑,怕是不妙。 毕竟,华国往年郡主和公主参与皇子之间夺嫡之争的案例不在少数。 如此,那更得想个既合理又不被抓住把柄的法子,与四皇子见上一面。 好能确认,他是否就是自己多次重生遇到的那个无脸男子。 指甲有节奏地敲打杯沿,过了好一会儿。 直到日头西斜,金灿灿的光斜洒在她脸颊一侧,细小的绒毛沾着金粉,勾勒出脸颊绝美的轮廓。 折射的柔光,倒映在瞳眸,眸光闪烁。 她突然生出一计。 当下开始提笔作画。 夜幕星辰,银月升空。 叶姝华收笔,一个白衣少年剥丝抽茧破解奇案的故事,跃然纸上。 竹影守在一侧,看着小姐挥笔泼墨,心中不由再升起一丝佩服。 吉翠正好回来,手里拿着账簿和一沓银票。 “小姐,这是今日的流水,奴婢算了一下,今日足足挣了一千两。” 挣了这么多钱,吉翠那叫一个开心,说话时嘴都没合拢过。 “嗯,钱你收着打理好,每日记账便可。还有这个,现在送去书斋,你和陈聪辛苦一些,今夜将这里的内容拓印出一百本,明日售卖此画册。原定的明日售卖的画册,先暂时不拓印。” 陈聪便是吉翠的兄长。 “好嘞。”吉翠先回屋将银票和账本收好,才拿着画册出了叶府。 暗影处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叶姝华耳垂微动,听到动静回眸看去,空无一人。 竹影武功极高,内力也极为深厚,早在叶姝华察觉时就已经注意后方有人了。 “主人要去跟吗?” “不用,不是叶姝玉的人便是叶宫氏的。”叶姝华道,然后沉思,又低语吩咐了些什么。 竹影应声后,便匆匆离开。 那个身影穿过华庭苑,来到叶姝玉现在的院子金玉轩。 入了寝屋内,恭敬行礼道。 “二小姐,郡主的婢女吉翠拿着新画的画册出去了,应该是去一方书斋了。” 叶姝玉暗笑,“真是天赐良机。”她随后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药瓶,还有一张字条递给她。 “连夜将字条上的内容,写在每一本画册中,记得,要够隐蔽但也要够显眼。” 此婢女是她院内负责洒扫的最下等奴婢,前些日子发现她竟然还有临摹的手艺,对照着叶姝华书斋里的画册临摹得惟妙惟肖。 她当下就生出了这一计。 等明日画册都售罄后,叶姝华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婢女知道这是她能够晋升一等丫鬟的最后机会,自然会尽心尽力。 应声后,便踏夜溜出叶府。 一夜无眠,东边熹微渐显。 叶姝华一直端坐在窗前,直到日头高升,竹影买回了早餐,她用完餐点,便带着竹影出门了。 另外一边,屋内门窗紧闭,只有叶姝玉和她贴身婢女红菱,以及昨夜派出去办事的婢女。 那婢女行礼如实禀告,并将一本画册呈上。 “二小姐,事情已然办妥,这是其中一本画册。” 叶姝玉粗略浏览了一遍,看到了她让添加的那句话。 勾唇邪笑,眼底满是窃喜。 瞥了身侧那个婢女一眼,眸底闪过一丝狠戾。 幽幽道:“很好,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一等大丫鬟了。” 随着话音落,她余光扫向红菱。 红菱立马会意。 不等那婢女来及叩首跪谢,一颗毒丸在手直接塞进她口中。 顷刻间,她已然没了气息。 叶姝玉坐在梳妆台前,最后涂了口脂,双唇殷红,登时衬得她气色娇艳。 她边放下口脂边用心嘱托,“记得,要以大丫鬟的身份厚葬她。” “奴婢省的。”红菱领命,接下来进来两个粗使婆子,麻利将人抬了出去。 末了,红菱还将屋内的熏香都点燃了。 香烟缭绕,香气四溢,屋内整洁如初,丝毫不像是刚死了人的。 叶姝华从叶府出来,便直奔一方书斋对面的茶楼。 坐于二楼雅阁,窗户大开,她坐在窗边,只需微微探头,就能看到每一个进入一方书斋的客人。 她似在等什么。 一个时辰后,书斋内的画册全部售罄。 京城里大小酒楼茶肆,也都在谈论今日画册内容。 叶姝华身后雅阁里便传来高亮的议论声。 “这个画师当真是厉害啊!今日这破奇案的故事此起彼伏扣人心弦,当真是妙啊!” “可不么,尤其是最后指出的凶手,我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 “对了,我听大家都暗自称这个画师为鬼怪画师。” 那人不解,“为何称为鬼怪画师?” “说是觉得他所画的故事,以及画中人物细微的神情,乃至包括每个画面人物所说的话,那都如见鬼怪般惊人!算是一种戏称。” “哈哈哈,如此一解释这鬼怪画师着实很贴切了!” …… 叶姝华听到这儿,眉峰微挑。 鬼怪画师? “竹影,你觉得这很贴切?” 竹影抬手摸了摸鼻尖,眼观鼻鼻观心,装糊涂道:“属下不懂这些。” 第25章:等的人来了 叶姝华抿嘴勾了勾唇角,指尖轻扣茶杯,道:“怪是怪了点,听上去倒也还行,和绝命医师有点不相上下。” 早朝未散,叶姝华的画册里的内容便已经传入宫中。 言官李谏官上前一步,道:“启禀皇上,今日京中有一画册,极为盛传,但画册内容有映射我华国皇族衰败之意。” 皇上本来准备下朝,一听此神色瞬间肃穆。 眸光寒凛,刺向李谏官。 面沉如水。 “什么画册,何人所画,竟然如此胆大!” 李谏官道:“这个属下不知,只知那是叫一方书斋的铺子所售卖的画册。” “给朕查,究竟是何人作祟!漓国信使访我华国在即,此等伤风败国之事必须严厉杜绝!” 李谏官连忙跪地叩首称是。 散朝后,叶钊眉头紧蹙,思索着什么,然后疾步出了宫,马不停蹄回叶府。 易宅内,刚回京的四皇子渃文景沐浴更衣拜见父皇后,就直接来找好友殷子荀了。 同时,大理寺少卿李素也在此,他们三人都是挚友。 便在院中饮茶畅谈。 石桌上放着殷子荀今日买的画册,画册摊开,里面的内容吸引了四皇子注意。 他拿起来翻看,原本只是随意看看,却越看越入神,同时眉头也紧皱起来。 殷子荀察觉他神色,只当他是被画册内容征服,笑道。 “如何,画册里的故事是不是很震惊?不光凶手作案手段,就连那白衣男子破案手法都极为精妙,若非是画师凭空画出,我都以为这是画师真正所经历之事了。” 他知道所盛传的鬼怪画师是叶姝华,而且她从未出过京城,所以可以完全排除她亲眼所见的可能。 他只暗自赞叹,叶姝华不光有独特的画技,这编写的故事也极其惊人。 即便目前暂时排除她不是自己梦中女子,他也慢慢被她所吸引了。 四皇子机械地点了点头,神色有点呆滞。 他确实被故事所震惊,但真正震惊他的不是故事的内容,而是这整个故事本身。 这一桩奇案是他在游历到浔州时,遇到的事情,画册中白衣男子破案手法与他当时协助破案时,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他最后并没有找出凶手,但此画册中却给出了最终的凶手。 究竟是谁,谁会知道这件事? 若说是巧合,他绝不相信。 若不是,那就只有可能他游历期间有人跟踪他,目睹了他经过此事的全部经过。 可还是不对。 即便对方目睹了经过,浔州在南方边境的地方,与京城有千里之遥。 他是在经历此事时接到了父皇的诏令,此事了结便马不停蹄回京都了。 对方就算再快,也至多比自己快半日。 半日,将此故事画出,拓印售卖,这一整套流程下来,时间根本不够用。 可这个画师是如何知道的。 还是在今日,他回京第一日就售卖了出来? 殷子荀等着他不吝言辞好好夸赞一番,却见对方一动不动发起了呆。 “四皇子?” 他唤了一声对方没有反应,又唤了好几声才见对方回过神色。 李素瞟了他一眼,他话虽然不多,但极其会察言观色。 瞧见他神色有所不同,问道:“怎么了?此画册有什么问题?” 听李素这么一说,殷子荀也蹙了眉头,盯着四皇子。 四皇子淡淡一笑,摇头,“没什么问题,只是被这个故事震撼了。此画册是在哪里买的,我倒有些好奇了。” “一方书斋所出,是专门售卖画册的,书斋所售所有画册都是画师原创所画。”殷子荀开口道。 “那正好,在院中也甚是无聊,我们去一方书斋逛上一逛如何?” 李素今日休沐无事,自然愿意。 殷子荀瞧了一眼四皇子,确定他神色并无异常,又回想画册的内容,也无不妥之处。 便收了疑虑,点头,开开心心随四皇子一同出了院子。 去一方书斋,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叶姝华。 照旧,九鳞留下守着院子,九鱼推着轮椅随殷子荀出门。 茶楼里,叶姝华已经饮了三壶茶。 在临近午时,终于瞧见要等的人了。 但她神色一顿,竟然看到了殷子荀和李素大人。 他们怎么在一起?他们是挚友? 四皇子和李素是挚友确实不足为奇,毕竟他们年纪相仿,而且据说李素在四皇子刚入宫时,做过一段时间他的护卫。 但殷子荀竟然也和四皇子认识? 突然,叶姝华又想起之前竹影说的四皇子得的那身飞鸟图案的衣衫。 如此,应该就能解释得通,为何四皇子会有了。 敛回思绪,她没再深想,直接下了茶楼。 在四皇子他们三人进了书斋后不久,她也进了书斋,佯装偶遇。 殷子荀最先看到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心中也忍不住荡漾起来,俊俏惨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拱手行礼。 “郡主。” 李素和四皇子纷纷回身望去,李素一如既往面无表情,持刀恭敬行礼。 “清雅郡主。” 叶姝华急忙上前抬手阻止道:“现在是在外面,李素大人无需这般行礼和称呼,依照往常叫我郡主即可。” 说完她视线直接掠过殷子荀,结结实实落在正对面的四皇子身上。 他今日一身藏蓝色锦袍,身姿挺拔,如山间峭壁。 眉宇疏阔,宛如清扬。 掠过他的眉眼,上下打量着他的身形。 与重生几世所见到的无脸男身形确实相似,但也只是相似。 叶姝华不太确定,但从已知来看,无脸男最有可能的就是四皇子。 殷子荀瞧着叶姝华那双眸子,一动不动直勾勾盯着四皇子看。 心里泛了酸水,有种不知名的滋味。 “那个,郡主,这位是四皇子,今早刚回京。” 他忙出声打断。 叶姝华也适时收回打量的目光,同时还扫了一眼殷子荀,坐在轮椅上的他,削瘦孱弱,弱不禁风。 暗暗肯定了刚刚的想法。 拽回思绪,淡淡一笑,行礼道:“见过四皇子。” 四皇子对眼前这位表妹有所耳闻,但大多是煞星,蠢笨,粗鄙之类的字眼。 今日得见,他确实惊讶了一瞬。 无论煞星之说是否真假,但只这一眼看去,看到那双清澈的水眸,便知蠢笨粗鄙之说,全是无稽之谈。 他拱手回礼,“表妹无需见外,叫我四哥就好。” “是,四哥。” 叶姝华乖顺应下。 “四哥是来买画册的?只是可惜,来晚了一步,不过我那还有原稿,不如四哥移步二楼。二楼设有雅阁,各位可饮茶歇息一二,我好命手下将原稿取来。” 既然暂时确定无脸男子是四皇子,那下一步自然是与之相熟。 如此,在七月十五日当天,才能将他约在繁盛街保护他。 只要他在那日不死,自己应该就不会再重生陷入循环中了。 四皇子很快便听出其中端倪,本来他来此就不是来买画册的。 便忙问:“表妹是这一方书斋的东家?” 叶姝华微微一笑,点头,她知道四皇子来此真正目的。 又道:“今日这画册也正是我执笔所画,这才有原稿,不然怕是四哥想看,我也没多余画册给你了。” 说完她抬手一个请的姿势,领着三人去了二楼。 陈聪早在他们交谈时,就很有眼力地去二楼沏好了一壶茶,摆好了点心。 九鱼被留在一楼,殷子荀没坐轮椅,起身抬步上了二楼。 竹影也在叶姝华眼神示意下没随着一同上楼。 四人落座,叶姝华亲自为三人斟茶。 刚放下茶壶,四皇子便迫不及待想要问她。 “这画册的内容表妹是从何得知的?” 一旁李素淡定饮茶,他本就是陪同而来,只静静听着他们对话。 殷子荀则有些好奇,四皇子怎么对画册内容由来如此感兴趣。 只听叶姝华道。 “说来可能听上去很是玄幻,但确实如此,是我前天夜里梦到的画面,那画面极为真实,让我一度以为身临现场,直至清晨醒来,才发现是黄粱一梦。” 她早知道四皇子会如此问,早已在茶楼等待之时想好了说辞。 若说手下有人来京复述此事,太过虚假,而且以四皇子的实力,调查她说话的真假不难,极容易露馅。 可又不能如实说自己重生而来,还不是重生一次这种。 故而,只能说是做梦。 虽说这个听着荒诞不可信,但却查无可查,不易露馅。 “但那个梦过于真实,而且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便在昨天夜里疾笔将其画了出来,然后连夜拓印成画册,决定用来今日售卖的,没想到这个故事如此令人着迷。” 她娓娓道来,说得极为轻巧自然,眉眼也没任何虚晃。 这让四皇子心中疑虑越来越甚。 做梦能梦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真实事件? 他从不信什么占卜算命此等玄学,但在这一刻,他开始有些质疑了。 “那画册中那个凶手,也是你梦中所示吗?” 叶姝华摇头,细细回答着:“不是,梦中场景只是一半,并未找出凶手,画册中凶手是我根据梦中已知线索推断出来的。又觉得很合理,便画入画册中了,左右是故事而已,我便没想那么多。” 第26章:你不会是喜欢四皇子吧? “四皇子,你今日怎么了,对画册内容如此感兴趣?”殷子荀突然开口。 从四皇子开始看到这本画册就有异样。 四皇子拧眉,沉吟道:“这画册的内容与我回京前在浔州所经历的一桩案件几乎一模一样,除了最后凶手没调查出来之外。” 此话一出,正悠闲饮茶的李素,还有殷子荀都满眼地震惊。 叶姝华也佯装露出惊讶之色,问了句当真,然后注意到四皇子质疑的神色,忙摆手道:“我不知道是真实所发生的事情,这真的是我前日做梦梦到的。” “李大人和易先生可以为我作证的,他们是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手下就只有竹影和吉翠两人,根本没精力也没能力专门去浔州了解情况的。就算有,我也不可能有通天本领提前知道一定会有此案件发生。” 她解释的话有理有据。 李素思忖片刻开口。 “确实如此,那么看来,游园惊梦也非纯粹的虚构,梦到千里之外真实的事和人,也不是没可能。” 他常年判案断案,所以形成了固有的逻辑派思维,将所有可能都捋出来,排除不可能的,剩下的无论多么匪夷所思,就只有可能是那一个。 显然,这件事在叶姝华身上,做梦梦到的这一说法,是最不可思议的,但也确实是最有可能的。 殷子荀听后微垂下眸子,鸦青色睫羽盖住半个瞳眸,让人看不真切他眸底的情绪。 片刻后,他也点头道:“确实有可能。” 四皇子听到他们都信了表妹的话,便将信将疑。 他并不是纠结这件案件她是怎么知道的,而是想以此试探出,她背后是否有太子作祟,若对方是一直在追踪自己行踪,观察自己一举一动。 他必定要多方注意才行。 毕竟,现在的他还不能被有所察觉。 但他回京后,确实听说很多关于她的传言,方栩投靠太子,被她明目张胆休了,虽最后和离收场,但确实是父皇亲自准允的。 叶钊也素来不喜欢这个女儿,她回了叶府,想来也是过得多有艰难。 不然不会自己堂堂郡主做画师,来卖画。 所以,综合判断,应该可以暂时排除此可能。 只是这个表妹,他总感觉她还藏着什么东西,莫名对她生出好奇。 叶姝华淡淡饮茶,置在唇畔,水汽盖住她的水眸。 感受到身侧那双探究的眸子,被茶杯挡住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四皇子上钩了。 接下来再接触几次,逐一博取信任。 等到七月十五那日,她再约四皇子出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若有可能的话,他对自己真的完全信任,最好告诉他有可能被暗杀之事。 这样,他也能更加警惕一些,也更保险。 这时,李素的侍卫突然跑来,附耳小声说了些什么。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叶姝华,然后点头吩咐手下去备马车,拱手告辞。 “突然有公务,我便先告辞了。” 四皇子拿着原稿收好,打算拿回去再细细研究一番,然后也告辞了。 左右今日已经成功吸引四皇子注意,叶姝华也没多留,福身行礼,起身恭送。 四人下楼,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李素也是去皇宫,与四皇子同乘马车而去。 叶姝华收回视线,看着还站在门口的殷子荀,以为是没了马车的缘故。 便道:“易先生,可需要为你安排马车?” “不用。”他抬头看了看日头,正当空,微微一笑厚着脸皮道。 “郡主的茶很好喝,在下还想再喝一壶,郡主应该不介意吧?” “那是自然,请吧。” 叶姝华先是讶异了一瞬,然后笑着道。 但她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却不禁疑惑,他为何留下来继续饮茶。 莫非还有什么事要说? 二楼雅间,只她和殷子荀二人。 相顾无言,只茶壶在火炭上烧开咕噜的声音。 正午时,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即便在初春,大开着窗户,屋内烧着炭又有水壶蒸腾,免不得有些闷热。 叶姝华额间此时已然泛起一层密汗。 她抬手要斟茶,却被他抢先了一步。 “郡主贵体,不敢劳驾,还是在下来吧。” 说着,先为她斟满,再为自己倒了一盏。 茶水滚烫,他却不知似的,刚倒的热茶便送至唇边,小啜了一口。 “易先生小心烫。” 叶姝华下意识提醒。 “无妨,我自小在药罐中长大,滚烫的药汁喝多了,自然就不怕烫了。”他淡淡道。 叶姝华抿了抿唇瓣,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 只是默默将他又放置炭火上的茶壶提了下来。 又等了一刻,对方还是只饮茶不说话。 她瞟了眼窗外,掐算着时辰,又想到去皇宫的李素。 她得回叶府了。 可还未等她开口,就听他道:“郡主想要接近四皇子,不知目的几何?” 他冷不丁开口冒出这一句话,听得叶姝华怔愣了一瞬。 随即,眸光多了几分警惕看向他。 今日这一场相遇,无论是谁都不会联想到她在故意接近四皇子。 尤其是事情脉络理清楚后,只会觉得就是巧合。 浔州那件案件,是她第一世时调查四皇子所得,因为那案件很是奇妙,所以她记了下来,之后又以画作画了出来。 无意间画作流传京城,广受喜爱。 昨晚她便是想到了这个,才决定用此画册吸引四皇子来一方书斋的。 而且,画册的凶手也是第一世后来她才得知的。 她将画册完整版画出,拿来售卖,很确定会在短时间内就传遍京城。 只要大家都在谈论此画册,她便不信四皇子看不到听不到,只要他注意到就会来此。 来了这,她便能确认他是不是那个无脸男子,从而进一步让他对自己产生好奇。 一步步与他相熟,博取信任。 但如此隐晦的意图,他怎么会有所察觉? “我不知道易先生说的是什么,我接近四哥,能有什么目的?” 她眸光凝聚成点,落在殷子荀脸上。 他是知道了什么? 但这绝对不可能,自己重生好几世,还从未有人察觉她是重生者的。 此时她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那便是一开始她就察觉的问题。 前几世,都没有殷子荀的出现。 偏偏这一世,他就出现了! 殷子荀修长指节微微弯曲,有一下没一下转动着茶杯,茶水微微晃动着。 望着那晃动茶水,叶姝华的心也忍不住晃着。 她害怕变数,因为变数会影响计划,而她的复仇计划,是绝对不能被影响。 即便到目前为止,殷子荀并没对她造成任何威胁,而且也并未展露半分敌意。 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忧。 几世的重生,几世的失败,早已蹉跎了一些她的锐气和坚定,这一世,她所剩无几的希望全部压在上面,无论如何她都要复仇成功。 殷子荀停手,茶杯的水也慢慢停下。 耳边似有飞鸟飞过,紧接着就是他清亮的声音传来。 “你不会是……” 叶姝华屏住了呼吸,只等着他后面说的话。 “你不会是喜欢四皇子吧?” 啊? 她一整个语塞住。 同时,脑海里万马奔腾而过。 “我告诉你,四皇子这人毛病可多了,别看他贵为皇子,其实私下跟个莽夫差不多。不仅睡觉打呼,还磨牙说梦话呢!你要是喜欢他,那可算是喜欢错人了!” 叶姝华脑海里万马再次奔腾而过。 什么跟什么? 他的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什么? 亏她见他一副严肃又认真的模样,还以为他真的察觉出什么端倪。 一些反驳的说辞她都想了好几种,结果他竟是怀疑她喜欢四皇子? “易先生,时辰不早了,你体弱想来也该回去休息了,我送你下楼?” 殷子荀瞪着一双无辜大眼睛,“我还想喝茶,不着急回去,而且,我一点不觉得累。” 你不累,我累好吧。 叶姝华暗腓。 脸上扬起招牌式的笑,唤了竹影上来,“为易先生准备两包我们店的茶叶。” 然后又扭头对着他下了逐客令道:“茶叶当是我送易先生了,慢走,不送。” 竹影很快从楼下向陈聪打包了两包茶叶,九鱼还不明所以,就被竹影也一并拽着上了楼。 “哎,不是,郡主,你,我……” 叶姝华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连推带搡,直接将他“请”出了书斋。 然后步履不停,带着竹影朝叶府方向行去。 这个殷子荀,性子当真难捉摸,一开始接触,她只觉得他是文弱贤雅又富有才华且极其聪慧的人。 不然刚刚,她不会那般紧张他察觉什么。 可也就在刚刚,他说的话,那行径,又让她觉得,是她高估了他。 眼里心里,就只有情爱这点小格局。 看着身裹素衣,纤瘦的背影渐行渐远,殷子荀神色恢复如常。 “去告诉殷叔,详细调查叶姝华。” 九鱼满眼疑惑地点头。 公子不是喜欢郡主的,今天见到郡主还满面桃花,怎么又要调查郡主了? 第27章:一出好戏 刚到叶府门口,叶姝华就撞见正要出门的叶钊。 看着他那张脸她就觉得反胃,只瞥了一眼,礼都没行,直接大步从他面前走过。 气得叶钊当下脸颊鼓了起来涨得通红,抬手怒指着她走远的背影,喊了一句,“没教养!” 叶姝华冷笑一声,她现在在叶府,都是以君臣之礼相待,说什么教养不教养的? 她是从一品清雅郡主,叶钊不过二品,她不计较他不对自己行礼,已经是对他宽仁了。 见叶姝华走远消失在回廊,叶钊紧咬着后槽牙,怒甩了衣袖,又折返了回去,去了书房。 这次他丝毫没犹豫拿起那本叶姝玉给他的画册,直奔皇宫。 回了院子,吉翠便将探到的府内叶姝玉的行踪一五一十给她汇报着。 叶姝华点头,又扭头问向竹影,“其他画册确定没有异样?” 竹影点头,“是,属下问过陈聪了,他每售卖一本都仔细查验过了,确定没有。” “叶姝玉偷拿的那一本呢?” 竹影再道:“那本涂了特殊药剂,再过一刻钟字迹就会失效,若现在叶老爷出发去宫中,不出意外应该在刚入宫,字迹就会消失不见。” “很好。那便等着吧,等皇上召我入宫,还有一出好戏要演。” 皇宫的诏令还没等到,却见叶宫氏和叶姝玉相伴而来。 叶姝华搬来华庭苑后,一直还未买婢女婆子来守院子。 故而,院门处也无人看守。 她们很顺利进了院中, 叶姝华正坐在凉亭内,原本凉亭的八方镶玉金丝檀木桌,此时换成了玉石圆桌。 桌面平整,并无过多繁琐雕刻,四个圆形玉凳子上铺着普通布料所制的软垫。 远远看去,既不雅观又不精致,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庸俗的味道。 叶姝玉瞧见她如此糟蹋这么好的凉亭,心里又嫉妒又恨,但同时又有几分暗喜。 她的审美还是一如既往的差,这点她就算是从一品郡主,那也改不了。 二人走近,叶姝玉扶着母亲直接落座。 叶姝华瞟了一眼,眼底划过一丝嫌恶,但也没说什么。 吉翠好不容易亲手做的坐垫,看来要扔两个了。 叶宫氏瞧着还淡定自若喝茶的叶姝华,恨不得现在就将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告诉她,好看她惊慌失措,束手无策的模样。 但又想到女儿嘱托,她便压了下来。 叶姝华放下茶盏,也没吩咐竹影和吉翠给她们斟茶。 只淡淡道:“叶夫人和叶二小姐来此,所谓何事?是嫁妆提前凑齐了?” “哼,我今日来确实来处理嫁妆的事的,只不过,不是还,而是来拿!”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透着压抑许久的怒火。 叶姝华冷笑一声,眸底荡漾着水波,好笑地抬眸望着她。 “那是我母亲的嫁妆,你还想拿走?” “什么你母亲的嫁妆,那是老爷的,是叶府的财产!我劝你,在皇上传召之前乖乖将嫁妆交出来,还有滚出这个院子,主动腾出给玉儿,我倒是可以考虑传信告诉老爷,让他替你求情一二。” “是啊,姐姐。这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还是不要觊觎得好,不然怕是不会有好下场。” 这么不要脸的话,她是怎么说出来的? 叶姝华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移开目光,声音极其平静道:“你们的意思是,我母亲的嫁妆是你们的,母亲留给我的院子也是你们的,是吗?” 叶宫氏一下笑了,圆肥的脸上堆着肉,挤得她那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算你识相,既然你都明白了,那就麻利滚出院子吧!” 说着看向一旁的女儿。 叶姝玉脸色浮现悦色,盈盈一笑,当即拍手,早在院外候着的婢女婆子们,麻利将东西搬进院内。 还有十几个她专门雇的杀手。 杀手来势汹汹,个个气场十足。 父亲去了皇宫,用不了多久叶姝华就又成为众矢之的,万人嫌的郡主了。 这个时候,可不正是她和母亲夺了叶姝华一切的时候。 她知道叶姝华肯定会挣扎,还有那个叫竹影的奴婢,武功极高,她还特意雇了杀手,就是为了拦住竹影。 竹影和吉翠火已经烧到脑门了,她们双双看着小姐。 只等小姐一声令下,她们把这一对碍眼的“东西”丢出去。 叶姝华却不急不躁,静看着那些搬东西的婢女婆子,还有十几个高大粗壮的杀手。 并没吩咐阻止,“叶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这是花了我母亲的嫁妆,还拒不归还,还想全部私吞。” 水眸轻轻滑落在叶宫氏的眼眸,叶姝华眸光平淡如水,却无端刺得她眼睛微疼,下意识想要闪躲。 “什什么私吞,我说了那就是我们叶家财产!我身为叶家当家主母,管理那份财产,理所应当!” “好一个理所应当。既如此,那叶夫人便拿吧。” 叶姝华意外地没拦着,玉手一挥,似是随她去拿。 与先前那般要回嫁妆的架势判若两人。 叶姝玉心中顿时起疑,想不通她为何会是这个反应。 她不应该会反抗挣扎,死守着院子和嫁妆吗? 现在却如此淡定自若,无所谓她们抢走这些,这一点都不正常。 叶宫氏可没想那么多,她只当叶姝华这个贱人终于看清了事实,知道了她的厉害,甘愿服软了。 也开了窍,知道她身份再高也都得仰仗她而活。 也只有她把所拥有的一切,给了她,她才会施舍给她一口饭吃。 尤其是她被休回了叶家。 虽然皇上亲自准允他们和离,她又声称是她要休方栩。 但所有人都知道,文柳公主可是养在皇后膝下的公主,方栩肯定更加偏爱公主。 换言之,其中根系,归结到底就是方栩不要她的,也就是方栩休的她。 一个被休了丢弃的女人,回了叶府,还想拿郡主身份耀武扬威。 她是真当她能当这个清雅郡主一辈子? 一个没娘,爹又不疼的人,怎么可能会呢! 当下喜上眉梢,一刻不敢耽误让下人去搬那些嫁妆。 余府。 余景天得到叶府传来的消息后,便去找祖父。 来到书房,恭敬行礼后,才道:“祖父,叶钊去了皇宫,看那架势是要大义灭亲毁了叶姝华。” 余振国端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显得庄严肃穆。 他虽已年过花甲,但身子骨却格外硬朗,整个人看上去也精神抖擞不似年过花甲之人。 他并不意外叶钊能做出此等事。 “叶姝华怎么做的?” 他只关心叶姝华有何反应。 “她什么也没做,在知道叶钊去皇宫后,只静坐在院中,似在等什么。就连叶宫氏和叶姝玉上门夺院子和长公主的嫁妆,她也没阻拦。” 余振国听后瞳孔微缩,目光瞥向窗外,刚好落在院中石头缝隙处那一抹绿色。 他不喜花花草草,故而命人特意在院中铺了石板。 可石板缝隙中,还是长出了绿叶。 若细瞅去,绿叶下竟已经悄然开了一朵白色小花。 它是何时开的,他不得而知。 他收回视线,一句话没说,起身似要出去。 余景天跟着祖父出了书房,来到院中却见祖父突然站定。 “将这朵花移栽到花盆中,记得,莫要损了根茎。” 他指着脚下那朵小白花,余景天眼神中有疑惑,但也乖巧应声。 “祖父是要进宫吗?依孙儿拙见,叶姝华的反应如此淡定,应该是已经有了办法,祖父若出手相帮,她不一定会领情。” “她可用不着我帮,她已经是一朵开花的花了,我只不过闲来无事想去看一出好戏罢了。” - 叶府,叶姝华淡定瞧着那一件件嫁妆箱子抬出院子,无动于衷。 甚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急得吉翠如热锅上的蚂蚁,小声说着,“小姐,我们就这么看着她们明晃晃地抢嫁妆吗?” 竹影心中也有几分疑惑,小姐为何不让她们拦着,那十几个杀手看着虽然厉害,但真实打实打起来,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同样疑惑的,自然还有叶姝玉。 她一直盯着叶姝华,想试图从她眼里看出什么,可她始终平静如水,眸光没任何波澜,根本看不出她那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放心,我自有安排。”她悠悠开口,声音不大,却也让站在对面的叶姝玉听了去。 她疑惑更甚,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 这时,宫中来人闯入叶府直奔华庭苑。 来人正是大理寺少卿李素,身后带着十几个侍卫。 他先是瞧见叶宫氏命人抬那些嫁妆箱子,然后视线落在叶姝华身上,拱手客气道:“郡主,皇上有请,失礼了。” 她似乎一直在等他一样,唇角扬着笑,从容起身。 “李大人请吧。” 一旁的叶姝玉见到来请叶姝华的人是大理寺少卿,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 叶姝华这次去皇宫,就等着受罚吧! 她暗喜,眼尾上扬,露出一抹极其得意的笑。 叶姝华走前,附耳吩咐了竹影和吉翠几句,然后被李素压着出了叶府。 御书房内。 有种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气压低沉得让人都忘却了呼吸。 屋内站着弹劾叶姝华的李谏官,礼部尚书白维生,以及后面进来的内阁首辅余振国和太子。 第28章:她不会是魔怔或者疯了吧! 叶钊则跪在正中央,面露苦色,顿首道:“皇上,臣也要检举臣女,李谏官所言传出诅咒华国皇族灭亡的一方书斋,便是臣的女儿叶姝华的!这便是传出此等言论的画册,在画册扉页便写着那些逆悖之言!”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画册,置在头顶。 待齐公公从他手上接过画册,他才叩首,再道:“臣与逆女为父女,本是一体,恳请皇上责罚。” 他话虽如此说,语气却丝毫没有惊惧之色,似是笃定,皇上绝不会责罚他一样。 龙椅之上,皇上眼底顿时浮现一层阴霾,面上神色未动,却如看似平静的海面。 内里波涛翻涌。 齐公公走近,打开画册扉页,目光刚落到右下角上一串小字,看到衰字时,皇上便勃然震怒。 大手一挥,直接将画册甩到地上。 这一动作惊得众人纷纷跪地叩首。 “好个叶姝华,竟真的如此胆大!”他没想到叶姝华竟然真的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诅咒皇族! 从古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敢如此行径! 这让他瞬间想到了叶姝华刚出生时,算命先生所出的预言,说她生来就带了极重的煞气,是个十足煞星,可殃及国运皇族。 如今再结合她这次所行之事,恐怕当时算命先生所言真的会一语成谶。 想到这儿,皇上心中更加惊恐,此时无比后悔,当初她和方栩闹和离时,自己为何会对她生出怜悯! 像她这种煞星祸害,死了都是活该的,自己为何会怜悯她! “叶姝华呢!怎么还没压来!”他大怒,眸底里都是难以掩盖的懊悔和厌恶。 “父皇息怒,儿臣已经命李素前去叶府了。” 太子拱手上前一步道,余光瞥了一眼跪在一侧的叶钊,又抬额瞧着坐在龙椅之上,又惊又怒的皇上。 暗自笑了笑,他最了解父皇了,没有一个皇上能容忍一个敢诅咒皇族的人,而且他的父皇更是不能忍。 因为父皇是最信这些命格伦理的,尤其是从一出生就被算出是煞星祸害的叶姝华。 叶钊今日闹出大义灭亲的事,他确实意外,不过,看父皇那样子,九成的怒火应该都会倒向叶姝华。 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只要叶钊的官位能保住,叶姝华会被如何处置他并不关心,左右他没办法拿她交换余家兵权,也就无所谓了。 太子话音刚落,李素便压着叶姝华进了御书房。 皇上看着进来的叶姝华,依旧一身素白衣衫,眉眼清冷淡雅,可这次看向那与长公主更像了几分的眉眼,却没了半分怜悯和愧疚。 “你个孽障,竟敢公然诅咒皇族,是嫌你自己的煞气不够晦气吗!还不快认罪!” 皇上还未发话,跪在地上的叶钊使劲拽住她的胳膊低吼。 随着话音落,扑通一声,叶姝华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骨骼磕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脆响。 叶姝华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水眸登时瞥向叶钊。 叶钊本来气势汹汹,但在看到叶姝华的眼神,气势不自觉弱了下来,眼神慌忙闪躲,下意识松开了手,跪坐在一旁。 心里却暗腓,再瞪他她也是快要死到临头了! 诅咒皇族之事,等同于挑战皇权,虽说按律要灭九族的,但他是大义灭亲,又毫不知情,还有太子保他,他还是户部尚书,身居要职。 皇上就算再恼怒也不会殃及到他,所有的怒火只会都落在叶姝华头上。 这次,她必死无疑。 其实一开始玉儿告诉他此事时,他还没想将此闹到御前的,只要她回到之前那般,任他摆布,她身上也还有一点可利用的价值,他也不想让她死的。 但谁让她看不清自己有几斤几两,次次拿郡主身份来压他。 叶姝华缓了一会儿,调整好跪姿,道:“我没有罪,为何要认?” 她的声音清冽似山间流淌的泉水,流入众人耳中。 骤然间,周围气温直降冰点。 众人惊觉脊背发凉,顿时屏住呼吸偷瞄向皇上。 只见皇上面上如覆了一层冰霜,阴寒得骇人。 太子喉咙滚动了几下,上前大着胆子道:“你的书斋所售卖的画册扉页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其他大臣都默不作声,面对皇上震怒,都不敢发一言,生怕怒火殃及自身。 同时除了余振国,其他两人都唏嘘,叶姝华竟然如此胆大,证据确凿还不认罪。 叶姝华神色淡然,眼眸平静如水,不惧皇上怒容,听到太子所言,视线落在不远处被丢在地上的画册。 她俯身拿起画册,打开到扉页处,看到右下角一串小字,抿嘴淡淡一笑。 她一笑,太子叶钊白维生李谏官都愣了,死到临头了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不会是魔怔或者疯了吧! 皇上声音沉冷无比,目光犀利,一声怒吼道:“叶姝华,你可知罪!” 叶姝华仰头,平静的目光对上皇上凛冽的眸子,恭敬回道:“皇上,臣女不知道,在画册上写华国康泰,永盛不衰的祝词,何罪之有?”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尤其是叶钊。 什么祝词,明明就是诅咒之词啊! 他满脸写着不信,恍惚了一瞬,又伸手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画册,朝那行小字看去。 果然,八个字赫然跃入眼帘。 华国康泰,永盛不衰。 每个字都像是带毒的钢针,直接透过他眼睑刺入他心脏。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 他入宫前明明特意查看了的,写的就是诅咒皇族的狂悖之词啊! 皇上也愣了,看着叶钊那不可置信的神情,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立马示意齐公公再去拿画册。 最初叶钊递上画册时,他其实也没看清那串小字内容,只依稀看到一个衰字,当下就怒火攻心,将画册甩了出去。 正想着,齐公公将画册呈了上来,他这才看清那串小字,正是叶姝华所说。 同时,李素再次开口道:“启禀皇上,应太子吩咐,来时属下已经将一方书斋的画册尽数收集了回来,上面每一本画册,都没有逆悖之言,均与这画册一样,是祝国词。” 李素说完,便挥手,两个侍卫抬着一箱子的画册呈上,几名小公公分别查验,很快查验完,确实如李素所说。 李素的话似石锤落地,更加证实了叶姝华没有做谣传中的诅咒皇族之事。 也更让除了余振国之外的臣子,心尖猛地颤抖起来。 尤其是太子和叶钊。 太子懊悔恼恨,叶钊不是说所有画册都有逆悖之言吗?怎么又都没有了! 皇上的怒火不攻自破,面上的冰霜也如被春风拂过,了无痕迹。 只在眉宇间留了几分疑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上目光沉肃而威严,扫向叶钊李谏官等人。 李谏官忙跪地叩首,额头死死抵着地板,半个字不敢出声。 太子更是不知道其中缘由,他来此也不过是在定叶姝华罪时保他一二,而现在他还觉得是叶钊耍了他。 不然他也不会特意嘱咐李素多此一举,最后这锤子却是直接砸到了自己脚上! 白维生是个老奸巨猾的,本来在弹劾叶姝华时,就只是搭了个腔,现在叶姝华并没做任何逆悖之事,他更是不会出声了。 余振国身为内阁首辅,借着漓国使臣之事来御书房本就是来看戏的,这件事更是与他没任何关系。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叶钊身上。 叶钊此时又惊又惧,后衣领及后背早已浸湿一片,豆大的汗滴还在顺着耳后根不断往外冒。 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本是证据确凿的,现在却出了差错,他也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何。 此时屋内再次陷入宁静,静得可怕,似有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皇上这会儿心绪慢慢静下来,才细细捋着这整件事情。 先帝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虽然没经历过残酷的夺嫡之争,便顺利登基了,但该有的心计谋略也是有的。 一开始被怒火冲昏头脑,根本没细想其中算计,更没细想叶姝华本就是皇族为何还会诅咒皇族。 但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诸多疑点,而这整个事情也许都是一场预谋。 至于预谋者是谁,不言而喻。 上次和离之事,叶钊都能眼睁睁看着方栩打死叶姝华,可见他是真的讨厌她。 皇上眉头不自觉又压低了几分,看向叶钊的目光更加凛冽。 叶姝华见是时候了,便朗声开口。 “启禀皇上,其实压根就没有人做出诅咒皇族之事,只是有人想要陷害臣女罢了。可奈何对方做事滴水不漏,臣女也未能查到陷害之人的丁点线索。” 话音落地,几位大臣和太子包括皇上,对于她口中的陷害之人是谁都了然于胸。 李谏官和白维生以及太子自是不会点明的。 皇上则独独瞟了一眼太子,最终也没说什么。 叶姝华将皇上神情尽收眼底,神色未动,只余光闪烁了几下,便继续道:“但臣女知道叶大人这么急着大义灭亲,想要坐实臣女的罪名,其实是因为臣女母亲的嫁妆!” 第29章:夺回嫁妆 最后半句说完,她抬眸,清澈双眸看向皇上,声音掷地有声。 皇上挑眉,他还正在想此事该如何收场,就听到她说到嫁妆之事。 这怎么又扯到嫁妆之上了? “长公主的嫁妆怎么了?”皇上声音平和了许多,目光平静冷淡瞟向叶姝华。 “华国律例,母亲死后其所有嫁妆理应归子女所有,母亲的嫁妆理应是归臣女的,可叶大人和叶夫人想要将母亲的嫁妆全部私吞,留有己用!” “臣女自幼没了母亲照拂,叶大人这个父亲说是没有也不为过。他不爱臣女,甚至说是厌恶臣女,臣女也知是自身这煞星名头惹得他厌恶,可臣女何错只有,臣女也不想顶着煞星过日子啊。” 说到这儿她眼眶顿时红了,泪水涌出,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往下掉。 她本就瘦弱,一身素白衣裙衬托下,更是纤细柔弱,如今哭成泪人儿,又听到她刚才所言,让人看着好不心疼。 叶姝华抽抽搭搭边抹泪边又道:“臣女不怪叶大人,也不怨他,所以愿意以君臣之礼在叶府生活,可臣女一介女流,即便有清雅郡主封号,能依仗的可以依仗的就是母亲这点儿嫁妆。” “臣女不求别的,只恳请皇上为臣女做主,要回嫁妆!” 说到最后,叶姝华直接叩首,此时她已然哭得泣不成声。 李素瞧着眼前情形,想到进入华庭苑时看到的一幕,上前一步开口道:“启禀皇上,臣去唤郡主时,刚好看到叶夫人正在从郡主院中搬东西,箱子上面写明了正是长公主的嫁妆。” 叶姝华边抹泪边暗喜。 李素果然公允,所见所闻,自是会一字不落说出。 叶姝华闻此,泪水又是一阵翻涌,装柔弱扮可怜博取同情,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们以为就凭借今日之事,就能让她死? 他们也太低估她了吧。 现在她不光要毫发无伤地全身而退,还要借机将嫁妆光明正大要回来。 其实昨夜她在知道叶姝玉的计划,就生出了此计。 毕竟以她对叶姝玉和叶宫氏的了解,让她们把吃了的嫁妆都吐出来,多半是不可能的。 正好,叶姝玉开始耍阴招了,她便将计就计,用竹影从绣春阁带出来的特殊药水,将那行字抹去,写了这祝国八个字。 至于这本画册,则是趁夜在叶姝玉睡着时,竹影悄悄潜进去,用两种不同药水做了处理。 药水在叶钊入宫时便已经失效,那些诅咒皇族的字自动消失,而祝国八个字则会同时显现。 但诅咒皇族之事,非同小可,她自然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毕竟都是姓叶,她出事叶钊等人能逃脱。 叶钊他们出此事,她可就未必能逃得了干系了。 加之,叶姝玉比叶宫氏聪明,知道毁尸灭迹,她也确实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指明。 与其费力去指证她,倒不如直接说没人诅咒皇族,都是他们设计想要夺取母亲嫁妆的计策来得轻松。 母亲是长公主,是皇上亲妹妹,嫁妆就是皇上的脸面,如今被占就等于扫了皇上的颜面,再往大了说就是无视皇权! 无视皇权,可是重罪! 皇上听到叶姝华一番说辞后,心口怒火翻涌,抬手拍案而起。 “霸占嫁妆,叶钊你身为朝中重臣,竟然敢干出此等事!” 他这是诚心要扫他的颜面吗! 叶钊一听此话,顿时被吓得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一声。 长公主的嫁妆他们一直在占用之事,他不是不知,而且他也早就以为那些嫁妆是自己的了。 但今日这事和嫁妆事有何干系,他是真的不知。 玉儿也只是听到传闻,怕连累叶家,才将画册交给自己的,让自己大义灭亲好保全叶家的。 可如今不管有没有干系,这下长公主的嫁妆他算是半分都觊觎不得了! 叶钊到底是当了十几年臣子,很快调整了心绪,稳了心神,抬起头,语气极其诚恳道。 “皇上,臣没有,就算给臣十个胆臣也不敢啊。想来,想来定是贱内私自做的事,这才闹出这么一场笑话。” 说着他又扭头,面上一副悔过的模样,眼珠子却滴溜溜转,道:“华儿,为父是真的不知道啊。不过你放心,回去后为父定会好好斥责贱妇,让她把嫁妆如数归还。” “哈哈,闹到这儿原来是乌龙一场,如此就好办了。姝华表妹你也别哭了,有父皇在,长姑母的嫁妆定然都是你的。”太子见此急忙开口搭腔。 一句乌龙一场,直接一语双关,既指诅咒皇族之事,又指叶钊夫妇为抢夺嫁妆诬陷叶姝华。 皇上瞟向太子,满是怒意的眼神里总算是有了几分欣慰。 今日这事很不好处理。 诅咒皇族无论是不是属实,叶钊都有借污蔑皇族来陷害叶姝华的嫌疑,再者,又冒出叶钊霸占长公主嫁妆之事。 这个可是涉及皇家颜面,更是非同小可。 一句乌龙,倒是把这两个棘手的事情,直接弱小化了。 皇上处置起来,也自然方便许多,既不会损了皇家颜面,就算为叶姝华做主,也不会让叶钊有过重的惩罚。 皇上暗自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太子招的都是什么幕僚,事没办了多少,天天竟给他惹事了! 他这个当皇上的,还得给他擦着屁股! 可气归气,他的心还是偏向了太子。 看向叶姝华的神色柔和了许多,道:“是啊,华儿你快别哭了,朕给你做主,这些嫁妆都是你的,朕都发话了,没人不敢听!” 叶姝华当下止住了泪水,她要的就是皇上下口谕。 之后,她抹干泪水顺势而为,没有去拆穿太子所说乌龙之事,直接叩谢皇恩。 “只是母亲的嫁妆具体有多少臣女也不知道,嫁妆单子也被叶夫人弄丢了……” 叶姝华继续哽咽着,声音也带着哭后独有的细腔,听着既委屈又弱小。 皇上见她没有执意去掀开那层遮羞布,是个识时务的,心中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也更加怜悯她了。 闻言,便知那定是叶宫氏故意说的弄丢的,就是不想将嫁妆全部交出。 今日这事皇上不是没有怒火,只是他看在太子面子上,又看在叶钊好歹是朝中重臣,不愿责罚,才不去计较的。 但说到底,今日这整件事,他都是被当猴子耍了一日。 该发的怒火还是要发的,该给的惩罚也一样不能少! “嫁妆单子之事华儿你不用担心,长公主的嫁妆单子是朕命人拟定的,皇宫内自然也留有一份!” 皇上正言厉色,继续道:“你且安心回叶府,嫁妆单子还有口谕随后就到!有朕的口谕,想来叶宫氏也不敢偷梁换柱,霸占嫁妆不还!你说是不是,叶大人!” 皇上语气中明显带着愠色,叶钊忙叩首应是。 皇上只有长公主一个亲妹妹,自幼他们感情甚好,皇上也是格外疼这个亲妹妹的。 就算是现在他心里再偏心太子,帮着叶钊,也不可能任由他霸占长公主嫁妆,更不可能没半点惩罚。 不光是为了皇家颜面,还有他对皇妹的宠爱。 “至于叶宫氏霸占长公主嫁妆,你,叶钊纵容叶宫氏此行径,都按律当斩!”皇上指着叶钊一声沉怒。 顿时吓得叶钊哆嗦了一下,心跟着猛颤了一下。 “父皇……”太子蹙眉,忙上前打算求情。 皇上斜睨了他一眼,眼神勒令他闭嘴。 然后又缓缓开口,“但念在你不知其中缘由,叶宫氏刻意冒犯皇威,便免了。但活罪难逃,罚你和叶宫氏各四十大板,罚奉三年,闭门思过七日不得上朝!这几日你在家好好反省反省,何为父,何为臣!” 皇上本想罚他闭门一月的,但想到最近还要商议漓国访国使臣一应开销问题,便改口七日。 叶钊额头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听到最后的处罚,算是松了口气。 “臣谢主隆恩,皇上宽厚。” 余振国自始至终在看戏,目光时不时落在叶姝华身上。 眸底光泽深了几许,对这个叶姝华,算是彻底刮目相看了。 她全然不是之前听到的那般懦弱蠢笨模样,心中谋略胆识,临危不乱的架势,以及超乎常人的沉着冷静,还有观察入微,对圣心的揣测。 远超寻常男子。 就连他那用心栽培的孙儿余景天,在面对这种情况,都不一定有她这番沉稳不惊的定力和气魄。 不愧是长公主的血脉。 余振国暗叹,开始对她生出怜爱和欣赏之情。 正值午后,日头还高高悬挂。 叶府,华庭苑。 竹影和吉翠二人双双堵在门口,叶姝玉那些刚搬进院里的东西如今被东倒西歪丢在院外。 而叶宫氏正在吩咐搬的长公主嫁妆,也被及时拦在院门口。 “你个贱婢,真是反了你了!敢丢玉儿的东西,敢拦我这个当家主母!你真当你们主子还能安然无恙回来?” 叶宫氏双手叉腰,颐指气使大喊,眼里尽是得意,“我告诉你,她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也是废人一个,再也不是什么郡主!” 她又抬手指着竹影和吉翠的鼻子,恶狠狠道:“你,还有你,到时候我统统将你们打残了发卖到窑子里去,看你们还敢不敢再嚣张!” 一旁的叶姝玉端立在叶宫氏身后,她自己的东西被丢得到处都是,自然很是气恼,但更奇怪的是眼前这两个婢女的行径。 第30章:让仇人不痛快这可是基础操作 为何在叶姝华走后,她们就开始动手阻拦了,又是扔她的东西又是拦着嫁妆被抬出去。 而且,她们根本不惧怕她请来的杀手,因为那十几个杀手也不过一刻钟,就被竹影纷纷撂倒了。 那为何先前叶姝华不让她们阻拦? 不知为何,叶姝玉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而且,这种预感还越来越强烈。 她抬头看了看日头,算着时辰叶姝华已经被抓去皇宫一个多时辰了,应该被下旨处罚了吧? 爹爹也应该回来告知情况了,怎么还不见爹爹? 正想着,就见有小厮禀报,爹爹和叶姝华回来了。 叶姝玉拉着还在对着两个婢女发火的母亲,劝阻了两声,急急朝门口行去。 禀报的小厮说话声音不小,守在院门口的竹影和吉翠也都听到了。 她们相视一笑,也纷纷去迎接小姐。 小姐的计划她们都知道,所以并不担心小姐会有什么事。 叶姝华和叶钊先后从马车上下来了。 叶姝华是被李素带着入的宫,回府时自然没了马车,她倒也毫不介意,无视叶钊全程黑脸,自顾自上了他的马车。 在皇宫门口,她料定叶钊再不愿也不会将她丢下车。 叶钊下了马车,脸似涂了黑炭,看着自己这个极其讨厌的女儿,自己又一次在她面前吃了瘪。 她还真是煞星,只要和她沾边,自己准倒霉。 自己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上天非要派给他这么个祸害女儿! 视线刚从叶姝华身上移开,就看来迎面走来肥胖圆滚,跟一堵墙似的叶宫氏。 看得他心更堵,更加郁闷恼火! 都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妇惹的祸! 早不搬晚不搬,偏偏当着李素的面搬嫁妆,她是猪脑子吗! 还有叶姝玉,她不是说这画册上有叶姝华诅咒皇族的字吗?怎么后来没有了! 她就算是做局设计栽赃叶姝华,怎么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 她们真是,一个个都尽拖他后腿,让他不省心! 因为今日被罚之事,他没一个好脸,连平日最喜爱的叶姝玉,也没给个正眼。 叶姝玉敏锐地察觉到父亲对她的不喜和嫌弃,是从来没有过的。 父亲是怎么了,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她和母亲走近,还没来及问询情况,就见随后赶来的李素,带着侍卫走了过来。 “叶大人,叶夫人,请吧。”他拱手恭敬行礼,随后抬手指了指身侧,已经摆好了两个长凳,长凳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侍卫,每个侍卫手中拿着足足有搬砖厚度的板子。 “爹爹,这怎么回事?皇上要因为叶姝华诅咒皇族一事责罚我们整个叶家吗?” 叶姝玉神色紧张,慌忙问询。 叶钊冷哼一声,狠狠剜了她一眼,眼底没了半分疼爱和温柔,只有冷漠和厌恶。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拿着那画册非说上面有诅咒皇族的话,为父会特意进宫大义灭亲状告叶姝华!” “爹爹,你,你在说什么?”叶姝玉听后感觉整个心被什么东西莫名揪了起来。 “我在说什么?哼,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叶钊猛地将手里的画册丢到叶姝玉身上。 冷哼转身走开。 她慌忙打开画册扉页,当看到那串小字,眸子顿时瞪得老大。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在她还没接受这个事实时,李素又道:“叶夫人擅自霸占长公主嫁妆,叶大人纵容其行为,有损皇家颜面,特罚叶大人叶夫人各四十大板,罚叶大人俸禄三年闭门思过七日,七日不得上朝,现在行刑!” 叶宫氏此时早已经被两个侍卫强压到长凳上了,不等叶宫氏狡辩,叶府院内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杀猪般的叫声。 叶姝玉更是惊得呆愣住。 霸占嫁妆?那本就是叶家的,怎么就是霸占了? 还有皇上怎么会替一个没娘的叶姝华做主! 爹爹是太子心腹,是朝中重臣,皇上最疼爱太子的,怎么会为叶姝华这个贱人做主呢! 在她还没从震惊中醒来时,又有一重击直接击中她脑门。 齐公公来了。 “皇上口谕,责令叶宫氏三日内,将长公主嫁妆依照嫁妆名单如数归还,一样不可缺,若有任何破损损坏或丢弃,当以物件定价十倍金额返还。若拒不还或未能在规定时间内还清,一律当斩!钦此!” 叶宫氏身上正疼得撕心裂肺,听到口谕,直接一股热血翻涌,晕了过去。 叶姝玉也被惊得一个踉跄没站稳,扑通跪坐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都计划好的,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完全相反的样子。 听着耳边悦耳的惨叫声,还有眼前叶姝玉惊得傻掉的模样,叶姝华只感觉,像是被淤堵的血脉终于被冲开,全身上下尽是无比的畅快。 “妹妹佩戴的羊脂玉玲珑玉佩,还有院内的一套仕女飞天青瓷茶盏记得归还。有圣上口谕在,不然,你可是要被杀头的。” 这两个物件她自然是没见过,但第一世时她在知道母亲嫁妆被他们霸占后,因为自己懦弱没有去揭穿他们要回,叶姝玉还特意拿着这两件东西故意在她面前显摆。 她记得当时她很喜欢这两件东西,非常爱护。 所以,这一世这两件东西肯定也在她手中。 她也是恍惚间才想起的,其实母亲的嫁妆多一件少一件其实无所谓,但如是叶姝玉所喜爱的,无论贵重大小,她必定要要回。 毕竟是报仇,让仇人不痛快这可是基础操作。 叶姝玉根本来不及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有这两样东西,现在满脑子都是对叶姝华的恨。 恨不得现在就直接杀了她。 尤其是听到她开口点名了羊脂玉玲珑玉佩,和她最爱的那一套仕女飞天青瓷茶盏必须归还。 她本来还在想,哪怕说这两件丢了,让母亲以十倍价格抵了也好。 虽然会损失不少钱,但她是真的喜欢这两件东西。 最主要的是,前几日她才刚和太子提到这个茶盏,太子也喜好收集茶盏,她也才刚刚答应了要送给太子的。 现在,叶姝华把这条路堵死了,要她务必归还,她到时候如何向太子交代? 太子才刚刚对自己有了好感! 叶姝华,你怎么不去死! 叶姝玉此时正满眼愤恨地等着她,那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能扑上去,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越是恼怒,叶姝华越是开心。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叶姝华勾唇邪笑,昂首挺胸,由吉翠搀扶着以胜利者的姿势,从容从她面前走过,朝华庭苑行去。 “嫁妆没被抬走吧?”叶姝华扭头问向身后竹影。 “有属下拦着,没人敢抬走,还有二小姐的东西,也都依照吩咐丢出院子。” 叶姝华点头,说话间已经来到院门口。 她看着门口丢得乱七八糟的东西,甚是碍眼。 “吉翠,命人将这些东西收拾一下,送回叶姝玉院里,丢在这儿多有碍观瞻。” “得嘞,小姐。” 吉翠当下领命唤了几个院内的护卫囫囵收拾了收拾,连带着泥土杂草将那些物件团成团朝金玉轩走去。 李素奉命行刑,行完后便告辞。 在李素走后,叶钊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发了好大一通火,狠狠呵斥了叶宫氏和叶姝玉一通。 之后回了自己院子,连晚饭都是一个人吃的。 夜色降临,月华如水。 叶姝华坐在院中石墩子上,沐浴在月光下,吃着吉翠烤的炙羊肉,听着竹影汇报府内的情况。 吃得更是有滋有味。 “嗯,这羊肉真不错,吉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那是,以后小姐还想吃,知会奴婢,奴婢还给你做。” 叶姝华又咬了一大口羊肉,外酥里嫩,咬掉脆响的表皮,露出里面粉嫩嫩滑还流油的羊肉,光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嚼在嘴里,肉质鲜嫩无比,咸口还拿捏得恰到好处,再配上表皮撒的孜然,那叫一个美味。 “竹影,你也别站着了,左右没外人,快坐下也一起吃。” 她吃了一口又咬了一大口,瞧见竹影还一脸严肃端立在自己身侧,立马招呼着。 竹影本想拒绝,却被叶姝华和吉翠两人纷纷拽过去,坐到了一旁石墩上。 吉翠还顺势递给了她一块烤好的羊肉,竹影接过,神情还有些拘谨,小口吃了一口。 果然,很是美味,便也慢慢放开开始大口朵颐起来。 叶姝华一连吃了两大块从羊腿割下的羊肉,还想再吃,但她现在的胃是真的小,已然吃撑,半口吃不下了。 她只得叹了口气,暗想着日后可得把胃撑大些才行。 便在一旁早准备好水的面盆里净手。 手刚伸进水里,余光处便迅速闪过一个瘦小的身影。 她扭头去看,却半点没捕捉到。 对方动作太快了。 她的院门早就锁上了,门口包括院子周围都有护卫守着,谁会在这个时候潜入她的院子。 “听气息是一个小孩,属下前两日便注意到了,但她很会躲藏,属下没能抓到她。但她好似并没有恶意,出来时也只是偷些吃食,所以属下便没告诉小姐。” 第31章:毒发 竹影也注意到了刚才的黑影,开口解释着。 叶姝华武功不低,但她是近身搏击厉害,速度快,动作也快准狠,能在近身时以最快速度取人性命。 可若论内功,她顶多算是刚入门,能飞檐走壁,却不能像竹影那般可以强到探出对方气息。 她一听是小孩,又听对方没有恶意,警惕便降了下来。 吩咐道:“那想来是被炙羊肉吸引过来的,既是小孩,肯定还在长身体,待会儿你那些炙羊肉放在她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吧。” “是。”竹影本也有这个想法,但不知道小姐会不会同意,没想到小姐竟主动吩咐了。 她看向小姐的眼神在暗夜下更加清亮了。 更深夜静,月至中天。 吉翠伺候叶姝华洗漱也躺下了。 竹影放好羊肉正往自己屋子走去,却见她安排留守在林中小院的人趁夜找到她。 听她所言,她顿时一惊,吩咐道:“你先去回对方,就说绝命医师马上到!” 说完,竹影扭身朝小姐寝房走去。 行至门口,竹影敲门语气急促道:“小姐,殷子荀公子毒发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瞬间打开。 叶姝华本就还未睡下,听到竹影的话,忙下了床鞋都没来及穿,开门追问:“什么!快,服侍我穿衣,拿上药包速去易宅!” 殷子荀体内秘毒很厉害,一旦毒发,他的性命堪忧。 叶姝华争分夺秒,片刻不敢耽误。 穿好衣服,简单易容,直接带着竹影飞出叶府。 一刻钟后,叶姝华来到易宅。 九鱼焦急等在门口,见到叶姝华,忙领进寝房。 如第一次般,殷子荀躺在床上抽搐,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吐血,但整个脸都是青紫的。 呼吸声也逐渐微弱。 九鳞照旧守在他身边,双手按压着他。 叶姝华视线落在了护卫那双手上,眉头紧蹙,接过竹影手中的药包,抬手示意。 “你们都出去。” “现在公子浑身抽搐得厉害,若没人扶着公子如何行针?”九鳞不免担忧。 叶姝华没做过多解释,直接一声令下,语气不容拒绝! “若想救你们公子,就听我的,都出去!” “你也出去,守在门口,谁都不许进来!”她侧头又对着竹影吩咐了一句。 竹影领命,当下将九鳞和九鱼一并请了出去。 九鳞走前,似是担忧地看了眼自家公子。 待屋内只剩下她和殷子荀后,她急忙将殷子荀身上的衣服全部褪去,一丝不剩。 又将他身下的被褥全部撤掉,连同衣服统统丢出窗外,又紧闭窗户。 此时,殷子荀的抽搐已经弱了很多。 但并不是因为症状减缓,因为他的气息也几乎快没了。 他体内毒素即将全部爆发。 现在刻不容缓,要尽快阻止毒发。 而第一要做的就是封锁住他的十二经脉,阻止血液流通。 然后再将蔓延到肺腑的毒血排出,之后再行针将蔓延四肢的毒素压制回丹田处,再行封住才有可能解除危机。 但,在排毒血时,他很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现在唯一的难题,是如何在排毒时防止他失血过多。 她拧着眉头,大脑飞速运转。 这时,她突然想到教她行针的老者,说过还有一种授血之法,便是以一根小拇指粗的软管,置在两人手臂血管内进行输送血液。 但她没做过,只见老者救人时做过一次。 而且,在授血过程中,对方很可能会出现血不融的现象,从而出现排斥反应。 若真是那样,他必死无疑。 叶姝华又担心又害怕,但看到脸色越来越青紫。 她沉思片刻,只得心下一横。 无论如何,只能一试了! 在对方抽搐情况下,行针确实非常困难,尤其要讲究针法准确。 但叶姝华重生几世,这针法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 很快,他的经脉被封住,接着她从怀中拿出匕首割破他的臂腕,又行了一针,暗红色血便从他手腕处缓缓流出。 叶姝华随后一抄拿起一旁桌几上的面盆,接着毒血,然后从药包找出她早让竹影去买银针时,买的几根牛筋管。 做了简单消杀处理后,便在自己手腕处和他另一只手腕处分别对照血管,剌开了一个口子。 并将消毒后的牛筋管塞到血管内,又捏起一根银针,刺向自己心口和臂膀内侧。 顿时,她心跳加快,血液也肉眼可见顺着牛筋管流出。 然后缓缓流入殷子荀血管内。 她瞪着一双水眸,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直到时间一点点流走,她额间有豆大汗滴滴落。 对方呼吸逐渐强了些,也不再抽搐,脸上青紫色也褪了几分,他也没有任何排斥现象,她紧憋着的一口气,才算松了下来。 还好,还好,她和他的血液之间并没有不相融的现象。 排出毒素,授血完成,她才又行针封住他体内毒素,又花费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此时,夜空东边泛起了熹微。 叶姝华累得几近虚脱,总算把殷子荀救了过来。 这下,他帮助自己的诸多恩情,她算是一次性还完了吧。 毕竟,自己输给他不少血。 因为有叶姝华授血的缘故,毒素被压制,他的脸色也恢复正常,拔出了银针,他没一会儿就醒了。 门窗紧闭,屋内火盆烧着炭,热气蒸腾煨得屋内暖烘烘的。 可殷子荀却觉得浑身凉飕飕,缓缓睁开眸子,先是看到冒着汗,一脸虚弱的叶姝华,坐在床榻边,正为他包扎臂腕的伤口。 他心里莫名欢喜,视线落在她那玉手上,刚想要说自己来。 却突然,余光扫到自己下身。 顿时惊得他倏地弹起,再定睛看去。 顿时羞得他面红耳赤。 自己这是,这是,没穿衣服,还是在叶姝华面前? 他知道绝命医师是叶姝华,自然不能当她是男子那般泰然自若了。 见他突然起身,叶姝华无力抬头,眼皮也是松松垮垮耷拉着。 她现在特别虚弱。 无力道:“公子醒了,那便好。现在没事了,毒素被压制完全,但是你那个护……” “我,我的衣服呢!” 殷子荀现在没心情听她说什么,他只想现在立刻马上穿上衣服。 叶姝华看着他脸上慌张又害羞的神情,眼底划过几分讶异。 她现在是男装打扮,都是男子,他光着身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疑惑归疑惑,她还是起身从柜子里随手拿了一套青色衣衫丢给了他。 “公子之前那身衣衫和被褥都不能用了,记得都烧掉。” 殷子荀抱着衣服,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耳边匆匆接收到她的话,并未深想。 他现在还满脑子的羞涩和不解,给自己解毒而已,至于把他全身衣服都给扒光吗? “多谢公子再次相救,公子算一下这三次行针的诊金多少,我这就让下人去拿银票。”他穿好衣衫,脸色也恢复如常,客套道。 叶姝华拄着就近的椅子把手,绕到前面坐下。 微喘着粗气,虚弱地摆了摆手,道:“公子体内毒素特殊,我也只是为公子暂时镇压,并没有彻底镇压,照理不收钱。” “若公子觉得过意不去,可多介绍几个有钱又有病的客人给我,我不嫌多的。” 叶姝华喘了口气又道,堵住了他想说的话。 来回客套推拉的话还是免了吧,她现在实在没精力。 然后她瞥了一眼门外。 手扒着椅子把手,半个身子前倾,朝他方向探去,表情神秘,低语,说着刚才没说完的话。 “公子小心身边护卫,你这次毒素被诱发,就是因为之前所穿的衣服和被褥上沾有特殊粉末。 这种粉末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但只要沾染,就会加速体内血液流通,加之还未行针完,没完全镇压毒素,从而被诱发的。” 叶姝华说完才伸回脖子,探回身子,若有所思望着门外身影。 她第二次行针就察觉到他不对劲,本想着第三次行针再行试探他,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出手了。 收回目光,她再沉吟道:“尤其是除了九鱼另一个护卫,他尤为可疑,公子一定要小心……” 说到最后她扭头再去看殷子荀,发现他正直勾勾看着自己脖后。 她下意识去摸,瞳孔微震了一下,糟糕,来得太匆忙,后脖颈的红色蝴蝶胎记忘记遮住了。 但他应该认不出自己,顶多误以为自己是女子。 在华国历来像有这种红色胎记的,大都是女子,而男子有胎记大多是褐色或者灰色,虽也有例外但却占极少数。 她讪讪放下手,抿了抿唇角,道:“总之,公子小心他,最好直接将他打发了,不然公子怕是还会有生命危险。” 殷子荀现在极其肯定,她就是自己梦中女子。 他又惊又喜,他就知道,也早有预感,她就是她的。 平复了自己心绪,他冷静下来,才重新倒回,将她所说的话一句一句细细回想着。 是九鳞要害他? 九鳞比九鱼虽晚了几年伺候在他身边,但也有七八年了。 他为何要害自己? “多谢公子提醒。”他拱手行礼。 叶姝华摆手说了句不谢,便起身道:“公子无恙,那我便告辞了。” 说完,头未抬,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出房门离开了。 第32章:异人馆 殷子荀望着她离开,眼底压抑的喜悦瞬间浮现眼帘。 这时,九鱼和九鳞飞奔过来,看到公子当真是安然无恙了,都松了口气。 “公子,你没事,实在太好了,今天真的吓死属下了。”九鱼上前心有余悸道。 九鳞也附和,“是啊,公子,今夜你可真的吓坏我们了。” 殷子荀的思绪被他们拉回,听到九鳞的声音,他目光变回清冷,落在他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 道:“今夜真是辛苦你了,九鳞。” 九鳞听到公子叫特意谢了自己,不知为何头皮猛地发麻,心尖也跟着颤了几下。 “不,不辛苦,九鱼才是最辛苦的,忙前忙后,属下其实什么也没帮上忙。” 殷子荀挑眉,挺直了腰背,端坐在床沿,暗自思忖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主意,声音依旧轻柔却是试探道。 “你怎么没帮上忙,我今日毒发,还多亏了你在我衣物上撒的药粉,诱发的。算下来,你可是帮了大忙。” 九鱼听到公子的话,心下一惊,然后看向九鳞,满眼不可思议道。 “是你害的公子!” 今夜他还一直觉得奇怪,明明白日公子好好的,为何突然毒发。 他有想过是不是有人要加害公子,但从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他。 九鳞神色肉眼可见的慌张,眼珠子也在左右闪躲。 “是你自己招,还是我动手,你选一个吧。” 根据九鳞的反应,他就已推测出正如叶姝华所言。 今日谋害自己之人,就是九鳞。 他声音极冷,仿佛下一瞬就能将人冻住般。 “你跟了我七八年,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背叛,若我动手,绝对会让你求死不能。” 这一点,没有人比九鳞更清楚,他自是知道自家公子的厉害。 当下,他衣袖一松,一支毒镖置在掌心。 猛然间,他抬手一挥! 殷子荀见状,暗道不好,忙大喊:“九鱼!” 九鱼也眼疾手快,及时出手阻拦,可还是晚了一步。 毒镖被他直接刺入脖间,他当即吐血身亡。 九鱼上前探了鼻息,再次确认,“公子,他死了。” 殷子荀眉头低沉,蹙成一团。 究竟是谁要杀他,那他体内的毒,莫非也是这背后之人所下的? “去查九鳞,给我弄清楚他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是!”九鱼领命。 “等等,不能用殷家的人,你亲自去调用我私下培养的死士去调查。” 九鳞就是殷家死士提拔到他身边做护卫的,他能在殷家潜伏这么久,可想而知,肯定还有其他人渗入殷家。 在不确定有几人的前提下,不能让对方有所警惕。 “对了,今日之事三寻书斋也要瞒着,殷叔若问起来,就说有人刺杀我,九鳞为救我身殒了。” 九鱼自小跟着公子,当下便明白公子是何意。 点头应是。 然后想到白日里,殷叔传送来的消息,他还未来及禀报公子,公子就毒发了。 “对了公子,殷叔已经调查清楚郡主了,属下看了,没什么特别,与我们先前听的大同小异,自小一直被关在叶府,从未出过府,后嫁给方栩,也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任何宴会都不曾出席。” 说着他将字条呈上,殷子荀打开看去,落在其中三个字上,喃喃道:“喜海棠……她喜欢海棠花?” 九鱼听公子呢喃,又道:“是,听说在方家院里,她还亲手种了一棵海棠树,日日亲自浇水,说是红色海棠品种,她喜欢得不得了。” “不过公子,您突然让调查郡主,是怀疑郡主是太子的人?”九鱼一开始确实不懂公子为何突然神情严肃地要调查她,但他对公子甚是了解,细细想去,便猜出一二。 殷子荀收了字条淡淡然望向窗外,夜色漆黑如墨,星光也微弱起来,变得若隐若现。 道:“当时确实怀疑。”毕竟,她所说的做梦梦到和四皇子经历一模一样的案件,这太过离谱,太不可信。 即便他当时也不愿意怀疑她,但为了他来京城第二个目的,也不得不谨慎一些。 “不过,现在没事了,她不会是太子之人。” 她是自己梦中女子,就算她是,他也会想方设法让她看清太子之人,让她变成不是。 况且,就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极大概率她不是。 虽然对于她意图接近四皇子目的不知,但且看后面她如何行事,再行判断不迟。 回到华庭苑,叶姝华已经累到虚脱,一点力气没了。 因为失血过多,头也晕晕的。 意识也不太清楚,脑海里的画面胡乱飞舞,突然就定格在殷子荀全身赤.裸.的模样。 当时她压根没去在意他的身子,满脑子只是如何救他。 而且,医者面前无男女,她也压根没去注意。 现在突然回想起,他那身子赫然跃在脑海里,清晰可见。 每一寸肌肤,肌肉线条,完美得像是雕刻出来一般。 视线随着胸肌腹肌,一点点下移,突然,想到那。 她猛地睁开眸子,身子被激得浑身酥麻。 他是真的穿上衣衫似瘦弱无骨,柔弱似蒲柳,可一旦脱了衣衫,却全然不是了。 他是真的精壮有力呢。 叶姝华不敢再去想那不可描述的画面,只暗暗感叹了这么一句。 两日后,叶姝华身子气血补了回来,好了不少。 加之叶宫氏和叶姝玉一计不成反被她算计,这会儿正抓耳挠腮搜寻之前变卖出去的物件,好能在三日内如数归还母亲嫁妆。 也没有来她面前碍眼,她心情也格外的好。 这时,回来的竹影也带来了好消息。 “小姐,三寻书斋传信,说胡嬷嬷找到了,就在瓦舍巷的异人馆里。” 异人馆! 叶姝华一听到这三个字,好心情顿时消散,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整个头皮乃至后脖颈都变得紧绷起来。 异人馆,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地方! 第一世,她被徐家嫡子徐俊盈生剥皮肉后,并没有立马死,全身被浸了一种特殊药水,能让她活个几日。 这几日,她那可怖的,浑身血肉,筋骨清晰可见的肉身,就是被关在铁笼子里,丢在异人馆,供那些有怪癖之人赏玩的。 当时是何种感觉,她到现在还记得。 痛苦,无助,屈辱,羞愤万千情绪夹杂在一起,搅得她痛不欲生。 她想死,却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像被拔去獠牙折了羽翼,丑陋无比的怪兽,困在铁笼里无助呻吟。 可越呻吟,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们,也就越兴奋。 她记得她是整整被展示了两天两夜,到后面她意识逐渐丧失,任凭他们拿小刀割自己肉,都没了动静。 自己才像是货物一样,从异人馆的展示栏撤了去。 强制收回思绪,那种恐惧惊恐,到现在还残留在她心尖,惹得她浑身难受。 “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竹影关切道。 叶姝华摇头,“无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你带上银票,走,我们去异人馆。” 异人馆既然是供怪癖之人赏玩的地方,自然会有各种奇形怪状之人。 天生畸形的人,自然会有,但异人馆内多半却是后天而成。 有的甚至会提前预定,会为了满足客人要求去将正常人做成奇怪模样。 异人馆位于勾栏巷,勾栏巷又大多都是做一些见不得人肮脏的生意之地。 又称暗巷。 出来时日头当空,刚入巷子,却觉得天瞬间变得暗沉起来。 叶姝华掩嘴走在巷子里,这里常年不见日光,使得空气潮湿又夹杂着腥臭味,有时走几步还和着一些奇怪的香味。 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格外难闻,就算掩嘴也难免吸入一些。 行了不到一刻钟,来到异人馆。 异人馆是整条街最光鲜亮丽的地方,火红的灯笼点缀门庭,朱漆木门上满是纯金浮沤钉。 门两侧挂着两颗精雕细琢纯金打造的貔貅头,嘴巴张开挂着两把纯金门环。 在门匾两侧灯笼照耀下,整个门金光闪烁,无一不透着奢靡二字。 叶姝华讨厌红色,看到大红灯笼和朱漆木门,心口就似堵了一块巨石,喘不上气来。 “竹影,去敲门。”她别开眸子,吩咐着。 竹影领命,当下去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里传来慢悠悠拖沓的脚步声。 不多时,一个肥头大耳,唇上还有一颗痣的男子打开一条门缝,只露出半颗脑袋。 眯着眼,似刚睡醒的模样,瞅了门前人一眼,没好气道:“白天不营业,想看晚上来!” 他是异人馆里的看门小厮,在异人馆待了好几年,什么富贵人都见过,只瞅一眼,就知道对方有没有钱。 “什么穷酸样还来异人馆,不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打搅老子的美梦,真是晦气!” 他边嘟囔着边要关门。 却见一只脚直接抵在门上,他使劲推了推,门愣是一点儿没动。 再推,门却直接被猛地踹开。 那小厮也被直接弹开生生墩在地上,他本就长得肥圆,一屁股摔倒在地,疼得他挤眉弄眼,整个脸想皱到一起的包子。 还不住地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叶姝华余光都没给他,直接抬步跨过他,进了院内。 第33章:异人馆(二) 异人馆很大,且分为不同异人的观赏小院,她不知道胡嬷嬷究竟在哪。 若一个院子一个院子找,太浪费时间。 况且,现在胡嬷嬷生死未卜,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才行。 “去叫你们管事的来!” 她侧头,对着身后捂着屁股还在叫唤的小厮。 小厮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单看装扮不像是显贵之人,可他们竟然敢闯异人馆。 他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小厮眼底露出阴狠的精光,一骨碌起身,捂着尾椎骨像螃蟹一样走了。 不多时,叶姝华就见那小厮领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走来。 她记得他,他就是异人馆的管事许舟。 第一世亲自将她关进铁笼的人。 他一身黑色金丝描边的宽大衣袍,衣袍挂在他身上,没有富贵感,只远远看去像是穿了一件寿衣。 待走近,叶姝华看向他,他模样几乎没变,瘦长脸,似皮包骨,脸颊两侧凹陷,眼窝极深,眼珠凸起,仿佛他稍稍用力瞪眼,那眼珠子就要脱落下来一样。 眼白多,几乎占了整个眼睛的三分之二。 他也盯着叶姝华,眼珠子滴溜溜转着。 神色阴寒,语气也透着阴森,声音像是公鸭嗓。 “胆敢闯异人馆,你是想被制成异人吗?”说着,他又走近了一步,细细打量叶姝华。 干若枯枝的手指轻轻捏起她的下巴,指肚还在不知死活地摩挲着。 “瞧着你这面容倒是俊俏,若剥下来制成男子美人壶,定当大受欢迎!”他说着,露出似地狱恶魔阴邪的笑。 眼底露出的光也似是青色的。 叶姝华为了方便行事,换了男装,但面容上倒没做易容。 只见她丝毫未动,只勾唇轻笑一声。 就听见哐哐两声! 许舟当即面露痛苦,惨叫一声,扑通直接跪倒在叶姝华面前。 竹影收回剑鞘。 许舟感觉膝盖骨似要碎了,疼得他直倒抽凉气。 “有个叫胡嬷嬷的人,被抓来你们这儿了,她在哪儿!” 现下找胡嬷嬷要紧,至于异人馆以及许舟的账,之后再算。 “什么胡嬷嬷,我们这没有此号人!”许舟双腿疼得一点动弹不得,只得继续跪着紧咬着后槽牙怒吼。 妈的,他竟然敢打老子,开异人馆这么多年,还没人敢如此大胆! 他是活得不耐烦了,不知道老子背后之人是谁吗! 叶姝华的耐心已经耗到极致,一个眼神飘向竹影。 “啊!啊啊啊!”不等他再说什么,腿部再次传来剧痛,惊得他疯狂惨叫几声。 只见竹影哐哐又是几下,直接打断他的小腿骨。 “说,胡嬷嬷在哪!” 许舟疼得几乎要昏厥,额头豆大的汗滴滴落,双手撑着地,大口喘着粗气,“别打了,别打了,我,我说,我说......” 说完他看向身后的小厮,眼尾划过一丝阴鸷。 小厮还没完全吓傻,接收到目光,当下吹了一声口哨。 霎时间,十几名黑衣人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竹影早就感受到周围有人了,他们出现她并不惊讶。 给叶姝华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纵身一跃,她的身影在空中虚晃一圈,似是一阵风过。 十几个黑衣人瞬间倒地。 都是被一剑抹喉,没半丝挣扎的机会。 竹影不愧是绣春阁的暗卫,叶姝华得意一笑,又看向许舟,上前抬腿便是一脚。 直接将许舟踹倒在地,脚掌狠狠踩在他脸上,重心向前,挤压得他脸上肉皮都似脱骨一般。 堆叠在她脚下。 “说,胡嬷嬷在哪!”她没了耐心,语气也透着愠色。 这下许舟是真的怕了! 那十几个黑衣人是他花重金雇的杀手,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全部杀了。 对方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手下! “胡嬷嬷,胡,胡嬷嬷她,她在……”他真的不知道胡嬷嬷是谁。 突然他想起来一个月前好像是被送进来一个老婆子,他本来不想要,但刚好他缺个刷夜壶的仆役,就收了她了。 “你,你快去,去把胡婆子带来!” 他忙大喊吩咐那小厮,小厮得令连滚带爬去带人。 不多时,胡婆子被带来。 她浑身脏臭,蓬头垢面,额头脖间还有瘀伤。 叶姝华只看了一眼,便立马冲到她面前。 抬手轻轻拨开她的头发,露出那张熟悉却极其消瘦的脸来。 鼻头一酸,登时红了眼眶。 “胡嬷嬷……胡嬷嬷!”她一把抱住,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哭得泣不成声。 胡嬷嬷怔愣了好半晌,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听着熟悉的声音,才恍然惊觉。 是郡主,是郡主! 泪水喷涌而出。 她日日盼着小姐能来救她,但想到小姐出嫁前那决绝的眼神,她又觉得不可能了。 这一个月,她每日每夜在痛苦中煎熬着,甚至希望自己能快点死去,好早点去见长公主。 去向长公主请罪,她没能依照嘱托照顾好小姐。 她也想抱小姐,可一想到自己浑身上下又脏又臭,抬起的手就滞在半空终是没落下。 只小心翼翼抹去脸上的泪水,不让泪水滴落在小姐衣衫上。 缓了缓心神,哽咽道“小姐,老奴身上都是污垢之物,小心脏了您的玉体。” 叶姝华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她自小是胡嬷嬷带大的,若没有胡嬷嬷偷偷典当她自己的首饰,偷买些吃食给自己,她也早就饿死了。 她对于自己,是和吉翠一样如亲人般存在。 “我不嫌弃。胡嬷嬷,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我识人不清,不听你的话,还把你丢在府上,害你沦落在这种鬼地方。对不起……你能原谅我,重新回到我身边吗?” 胡嬷嬷晦暗的心仿佛被什么点亮,心中被压抑许久的酸楚再次涌了上来,眼睛再次湿润。 只是,是喜悦的泪水。 “小姐说什么傻话,老奴从来没有怪罪过小姐,老奴只是恨自己,没能依照夫人嘱托,照顾好小姐。” 听到胡嬷嬷的话,叶姝华更加愧疚,胡嬷嬷是这个天底下对她最好的人,她怎么之前就是没看到呢? 抱了许久,她才松开胡嬷嬷。 望着整整瘦了一圈的胡嬷嬷,吸了吸鼻子,抬手抹掉眼尾的泪水,理了思绪。 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先离开这儿再说。 “竹影。”她侧眸看向竹影。 当下竹影会意,从怀里掏出一千两银票,直接甩到许舟的脸上。 “五百两是我买下胡婆子的钱,剩下的钱就当是你的医药费!我们走!” 叶姝华此时与刚才抱着胡嬷嬷哭成泪人儿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声音冰冷到无情,一双水眸,也似寒潭底的冰晶,寒意刺骨。 她冷冷地瞥了地上人一眼,转身带着胡嬷嬷和竹影走出异人馆。 许舟是个十足小人,欺软怕硬,知道眼前这人恐怕是个厉害角色,刚刚又听他们说什么小姐夫人,现在又这么阔绰,出手就是一千两。 猜测她身份定然不俗。 忙变狗腿子,连忙大喊恭送,只是余光还泛着几丝狠毒。 叶府,翠雅阁。 叶宫氏趴在里间床榻上,四十大板打在屁股上,早已皮开肉绽。 叶姝玉正坐在一旁为她上药,动作极轻了,可还是疼得她嗷嗷直叫。 “叶姝华那个贱人,当真是煞星,她一回来就害得我们叶家鸡犬不宁,得想个法子将她赶出叶府!啊疼,玉儿,轻点儿。” 叶姝玉眉头蹙了蹙,“母亲,已经很轻了,您再忍忍,上完药就好了。” 她又剜了一指肚膏药,轻轻涂在伤口上,再道:“现在她是从一品郡主,怎么赶她出去?而且,母亲,您到现在还没发现吗,叶姝华真的变了,她不再是之前那个蠢笨任人欺辱的人了。” “连我那般周密计划,都被她悄无声息破了,还全身而退,借势把嫁妆一并要了回去,哪里说轻易就能赶她出去的?” 药膏上完,她净手坐到母亲面前床榻边圆墩子上,望着母亲,道。 “而且,爹爹刚刚因为我们的事受牵连,爹爹最看重官途的,现在皇上肯定因为此事对爹爹不满了,若我们再在这个节骨眼上找叶姝华的事,成了还好,若不成岂不是还得连累爹爹?” 叶宫氏拧眉,抬头看向女儿,“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乖乖将嫁妆都给了那贱蹄子,从此在她脚下生活?” 叶姝玉眼底闪过一丝寒光,瞳孔微缩,“自然不是,想要让她离开叶家,我还有一个绝好的办法。” 叶宫氏看向女儿,接着听到她凑近耳畔说的法子,眼睛顿时一亮。 “玉儿,你果然聪慧!为娘怎么就没想到啊!” 还好女儿是个聪慧的,不然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对付叶姝华这个祸害。 咯吱。 窗外突然传来脆响声。 叶姝玉猛地看向窗户,仿佛一闪而过一个影子,可她打开窗户看去。 外面日朗风清,什么人也没有。 再次确认了屋外没人,她才坐回原来位置。 叶宫氏已经等不及看叶姝华被她拿捏在手里了,“那为娘等伤好一些能下地,就去办此事,不过,这件事要不要知会你父亲一声?” 叶姝玉想了想,觉得还是告诉爹爹好,她道:“爹爹那边我去说。” 第34章:她怎么能让她称心了呢? 回到华庭苑,叶姝华先吩咐竹影去烧水,吉翠伺候胡嬷嬷沐浴。 吉翠瞧见胡嬷嬷瘦骨嶙峋模样,心疼不已,眼眶瞬间红了。 等胡嬷嬷沐浴完,吉翠又下了一碗面给她,胡嬷嬷也确实饿了,在异人馆她尝尝好几日不给饭吃。 几口吃完了一大碗面,又整理了仪容,才来到正寝外间。 叶姝华早已等候多时。 胡嬷嬷见到她,直接跪地磕头请罪,“老奴该死,郡主竟受了这么多罪,都怪老奴没能护好郡主周全。” 关于小姐最近的遭遇,胡嬷嬷在沐浴时就听吉翠说了,小姐可谓九死一生才从方府那地狱般的地方出来。 回了叶府,还又惨遭二小姐的算计,险些又丢了性命。 都怪她,她当时若是再坚持一些,态度再强硬些,就不让小姐嫁入方家。 小姐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叶姝华忙上前扶起胡嬷嬷,看了眼吉翠,便知道自己最近遭遇她怕是从吉翠那知道了。 “胡嬷嬷,都过去了,我这不好好站在您面前的吗?” “吉翠,快扶胡嬷嬷坐下。” 吉翠接过胡嬷嬷的手,朝一侧椅子走去,可胡嬷嬷执意站着。 “主仆有别,现在小姐贵为清雅郡主,老奴不能坐。” 胡嬷嬷很执拗守旧,叶姝华见说不动,便也没再劝,回身坐在上首高椅上。 开门见山问道:“胡嬷嬷,你怎么会去异人馆那种地方?” 胡嬷嬷恭敬站在正中央,微微垂着头回道:“老奴也不知道,小姐出嫁后第二日,老奴就被人打晕了,之后再醒来就发现到了异人馆。” “那是谁命人打晕的您,叶姝玉她们?” 胡嬷嬷摇头,“但她们想要霸占小姐您的院子,十有八九肯定是了。” 叶姝华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据她所知,这个异人馆背后之人神秘莫测,没人知道是谁。 第一世,她之所以被拉进异人馆展示,还是方栩意外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想用她的身子压榨最后一点价值,主动联系的许舟,想要狠狠赚一大笔钱。 许舟之所以同意也是因为,被生剥皮肉的人还活着,实属少数,而且足够血腥,能满足看客的变态心理。 寻常的,许舟绝对不收的。 因为异人馆幕后干的都是一些极其阴暗的勾当事,许舟行事很是小心谨慎,只用信得过的人,绝不会轻易收胡嬷嬷。 除非将胡嬷嬷送过来的人,是他信得过的。 而这些都是她之后重生的几世,调查得出来的,只是幕后之人着实难查,半点蛛丝马迹没查出来。 显然,叶姝玉或者叶宫氏,她们绝不是他信得过的人。 也许敲晕的是她们,但送去异人馆的,可能是另外的人。 那此人为何这么做? 只是巧合? “那你进了里面,他们都让你做什么了?”她再问。 “就只每天让老奴刷夜壶,做一些脏累的活。” 叶姝华闻此,若有所思。 照胡嬷嬷说辞,听起来好像只是单纯地让她做仆役的。 像这种肮脏的地方招收仆役,肯定不是去人牙子那里买,要么是从小养,要么是捡尸。 捡尸? 她才灵光一闪,难道是叶姝玉她们以为打死了胡嬷嬷,丢到乱葬岗,后被许舟的手下捡回来做仆役的? 照目前分析,应该是了。 她敛回思绪,点了点头,看向胡嬷嬷,想来一个月她吃了不少苦。 宽慰道:“好在他们只是让您做苦力,并没有伤害您。但您放心,您在里面受的苦,我一定会讨回来,异人馆这种泯灭人性残忍的地方,也会让它彻底消失!” 那个许舟,她也会以极其痛苦的方式,让他死! 但在这之前,需得查清这幕后之人是谁才行,目前还不能轻举妄动。 否则招惹对方注意,耽误了她的复仇计划,就得不偿失了。 胡嬷嬷望着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小姐,以及吉翠所说的,小姐如何算计与方栩和离,识破叶姝玉计谋反而回击等事。 心里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欣慰。 小姐这个样子才是长公主女儿该有的样子,聪慧睿智,沉着冷静,坚毅果敢。 她很开心,小姐终于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了。 “对了,胡嬷嬷,这个华庭苑也是最近刚从叶姝玉手中夺回的,院内先前的仆役都赶出去了,就只招了十几个护院,婢女仆役还没招。之前便是您在守着这个院子,往后院子也交给您打理了。也只有您打理,我才放心。” “小姐对老奴信任,老奴定当尽心竭力,打理好院子。至于奴婢仆役,老奴明日就去人牙子那里挑一些机灵的回来。” 叶姝华放心点了点头,先前她还一直头疼,竹影要跟在自己身边做事,吉翠一边打理院子一边忙书斋的事,确实忙不过来。 这下有了胡嬷嬷,院子的事便解决了,吉翠也能轻松些。 之后吩咐吉翠安排房间,送胡嬷嬷回屋休息,她则独自来到凉亭下小憩。 胡嬷嬷总算找到了,她也算是了了一桩事。 微风拂过,温暖和煦,好不舒服。 站在一旁竹影,似想着什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就见守在门口的护院跑来禀报:“郡主,叶夫人命人还嫁妆来了。” 叶姝华放下茶盏,水眸一亮,笑道:“让他们进来吧,竹影,你去拿嫁妆单子一一对照去。” “是。” 不过一刻钟,嫁妆被一一抬进仓库,竹影拿着嫁妆单子走来过来。 “小姐,属下已核实,除了双凤呈祥玉枕说是遗失之外,都齐了。” “双凤呈祥玉枕?可补了三倍价钱在里面?” “没有,说是在筹备,晚几日送来。” 叶姝华虚了虚眼,没说什么,又问:“羊脂玉玲珑玉佩,和仕女飞天青瓷茶盏,可在里面,有查清楚是真的?” “均已验过,确实在里面,是真的。” 叶姝华听此便放心了,只要叶姝玉最爱的两个东西还回来了,那便好。 让她心里堵了,她心里就痛快。 至于那个玉枕。 叶姝华细细回想,在第一世确实没什么印象,但她说丢了,她是打死不信。 玉能养人,尤其好玉更是如此。 母亲的这个双凤呈祥玉枕,也定是玉中极品中的极品,定是最好的。 叶宫氏多半是实在舍不得归还,才如此写丢了的。 叶姝华眼尾露出一抹笑,喟叹一声。 她怎么能让她称心了呢? “走,去翠雅阁。” 有竹影在,翠雅阁的人拦不住叶姝华。 那些通报的婢女还没来到正寝,叶姝华已经先一步走到了。 却见门窗紧闭,心生疑惑。 朗朗白日,闭门关窗,她们是又在密谋什么算计? 叶姝华悄声走近,听到了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是叶宫氏的。 “那就这么办!还是多亏了女儿你如此聪慧,才想到这个对付叶姝华的法子。” 叶姝华嗤笑一声,还真是在算计啊。 “想到什么对付我的法子了,说来听听。” 门被打开,叶姝华嘴角噙着笑,大步走来。 身边还跟着竹影。 叶姝玉听到声音,惊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 叶宫氏见她竟这般无礼,大剌剌闯进她的院子,还不敲门就进她的寝房,当下气得大喊。 “这是我的院子,我的寝房,谁允许你进来的!” 叶姝华无视她的大喊大叫,欣欣然坐在一侧高椅上,轻瞟了她屁股一眼。 轻柔出声:“叶夫人说话注意点,不然我一个不高兴,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你还得挨打。我倒无所谓,只是不知道你的屁股还能不能禁得住。” 一听此话,叶宫氏当下臀部猛地一紧。 下意识去摸,悻悻闭了嘴,没再说话。 叶姝玉唇边挂着微笑,眼底却泛着冷光,柔声道:“姐姐来此是来看母亲的吗?” “自然不是,若我来看叶夫人,也只能在她下葬那日来。”她轻飘飘一句话,恼得叶宫氏脸色更加铁青。 叶姝玉脸上的笑容也变得难看起来。 叶姝华! 好,她忍!她忍! 叶宫氏紧咬着后槽牙暗道。 叶姝玉也压着心中怒火,强颜欢笑道:“那你来干什么?嫁妆的事,刚刚母亲早就命人归还了,你不是没收到吧!” 见她说到点儿上了,她不紧不慢道:“收到了,但差一个双凤呈祥玉枕。” 说完,她便扭头对着竹影道:“嫁妆单子上有样图,开始搜吧,记得每个角落不能放过。” 叶宫氏听此顿时急了,“玉枕早就丢了,我都说了要以钱抵的!叶姝华,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高兴你以钱抵,玉枕必须要回。”叶姝华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瞧着她焦急的模样,看来她猜得没错了。 她定是将玉枕私藏了起来。 刚好,余光扫到床榻里侧,叶宫氏悄悄伸出的手。 一个木盒被她直接拽进身下。 她眼神示意竹影。 竹影一个箭步朝床上走去,眼疾手快从她身下夺了木盒。 果不其然,木盒里便是双凤呈祥玉枕。 叶宫氏趴在床榻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玉枕被夺,心里那叫一个心疼。 这可是她最爱的玉枕,她日日枕着它才能睡着的。 叶姝玉没想到母亲劝她归还最爱的玉佩和茶盏,她自己反而藏了玉枕。 第35章:未知的算计 叶姝玉当下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带着看着母亲那万般不舍的模样,心里竟生出几分痛快。 竹影从母亲手中抢走玉枕时,她也并没出手相帮,只是站在原地看着。 玉枕到手,叶姝华一刻也没多停留,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们母女二人一眼,潇洒离去。 母亲的嫁妆,她算是一件不落的要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她们还想要怎么算计自己。 正想着,回了华庭苑。 竹影本想将玉枕放回库房的,但库房已经满了,玉枕又极其易碎,而且这是纯玉,需要沾着人气才行。 她便将玉枕放到了叶姝华寝房内,床榻里侧。 此时夕阳西下,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胡嬷嬷许是许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到现在还睡着。 叶姝华也不忍叫她,就让吉翠留了晚饭,等胡嬷嬷什么时候醒了再用晚膳。 末了,也没忘记嘱托竹影留一份饭菜,给一直躲在暗处的小孩。 用完晚膳,吉翠和竹影守在她身侧,一同在廊下吹着晚风。 叶姝华坐在摇椅上,吉翠搬了一个矮凳子守在一侧,竹影则恭敬站在她身后。 她手里端着热茶,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杯沿。 想着叶姝玉还想从哪方面对自己下手,实在想不通后,思绪似不听使唤直接蹦出了殷子荀那诱人的身材。 她赶紧甩掉脑海里的画面,克制住心底的萌芽。 又想到那个护卫,不知道他有没有处置了他。 “最近无事,明日我们去街上好好逛一逛,自打回了叶府我们还没好好玩上一玩儿。”她突然道。 吉翠一听到玩儿,就立马笑得开心得像个孩子。 这几日她一直在院子里和书斋打转,确实都没得一日松闲。 竹影闻此,想到白日里凉亭下,自己被打断的要说的话, 犹豫一瞬,还是开口道:“小姐,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叶姝华头未动,眼未睁,语气闲适道:“你说。” “属下有三个姐妹,都是在绣春阁认识的,只是她们在执行任务中不是伤了腿就是被废了武功。现在又被绣春阁抛弃,过得实在凄苦,但她们和属下一样,一旦认主绝对忠心。” “不知小姐,你能不能收了她们。” 竹影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她没自信小姐会收她们,毕竟,她们现在等同废人无疑。 “当然可以了。不过,你说她们有伤了腿的?” 听到小姐同意她很是开心,可又见小姐如此问,刚提起的心又顿时落下。 弱弱开口,“是,有两个伤了腿,一个伤了心脉,武功尽废。不过小姐,只要你愿意收她们,让她们干多么脏活都行的,她们很能吃苦也绝不会有怨言的。” 见竹影满眼担忧的样子,才惊觉她会错了自己意。 笑了笑,解释道:“你明日带我去找她们,正好给她们看看腿伤还能不能治。心脉受损我没把握能治好,但若行针几次,应该能恢复一些。” 竹影听到这儿,才明白过来小姐问她的意思。 小姐只是想了解清楚她们受伤的情况,好能尽她所能,帮她们治疗。 她心头一暖,内心无比感激道:“谢谢小姐。” 叶姝华也正缺可靠的人手,竹影有人,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收? 有了人,正好就能派人盯着叶姝玉她们一举一动了。 能早些知道她在算计什么,她也好早做准备。 至于叶姝玉,她愿意对自己耍阴招便耍,倒还省得她想法子找她不痛快了。 翌日,天气低沉,不多时便下起了绵绵细雨。 胡嬷嬷去人牙子挑选婢女仆役去了,叶姝华则带着吉翠跟着竹影先来到林中小院。 竹影边开门边解释道:“之前小姐让属下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守着林中小院,传送消息,属下便擅自做主,让她们住在了这里。也多亏了她们那日夜里殷子荀公子毒发,属下才能及时得到消息。” 叶姝华微微点头,并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开门进去,抬眸,刚好瞧见三个模样端正的姑娘正在打扫院子。 她们见来人了,忙上前恭敬行礼。 昨夜竹影就来告诉她们了,说今日她们未来主子要来。 叶姝华瞧着三人模样,当下对抬眸人品有了几分判断,心里更加满意了几分。 免了繁琐的礼节,废话不多说开始为她们诊脉行针。 叶姝华虽然只跟老者学了三针针法,但却是最精髓的三针。 上可祛毒,下可输络堵塞经脉。 伤腿的二人正是经络堵塞,她几针下来,腿当下有了好转。 伤心脉那人,在行针后,体内也顿时有了力量,内力也似回了一些。 叶姝华一通操作下来,不过一刻钟,便收了银针。 之后,淡淡道:“再行一次针,你们二人的腿就可恢复正常,你受损的心脉也可恢复大半,虽然丢失的武功还不来了,但有内力在,轻功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 三人听到这儿,都高兴不已,能恢复到和正常人无异,这对她们已然是恩赐。 当下对叶姝华的忠心溢于言表。 毕竟没有哪个主子,肯尽心给她们医治,还没提任何要求的。 “多谢主人为我等疗伤,日后就算鞠躬尽瘁,我等也会誓死为主人效劳。”三人齐齐下跪,异口同声道。 叶姝华是懂得如何拉拢人心的。 对方再可靠可信,也得有让她们不足以背叛自己的筹码,而对于她们习武之人来说,能让他们恢复如常,就等同于再造之恩。 有了再造之恩,就不怕某天她们离心。 她微微一笑,忙招呼竹影扶她们起来,和声道:“以后你们和竹影一样,是我的女婢兼护卫,就同她一起唤我小姐就好。对了,你们都叫什么?”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竹影开口解释道:“她们是绣春阁最低等的组类,执行组,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还请小姐赐名。” 叶姝华了然,思忖了片刻,“那你们就依着竹影,以竹字延续吧。” 玉手微抬,指着并列一排的三人,从左到右依次道:“竹瑶,竹玥,竹青。如何?” “竹瑶/竹玥/竹青,谢小姐赐名。”三人齐声道谢。 竹青继续留在林中小院,负责接收传递消息,竹瑶和竹玥则依叶姝玉吩咐,随竹影乘着马车先回了叶府。 此时,雨下得急了起来,但她还不想回叶府。 便带着吉翠,久违地在雨中散步。 街上行人也不算少,但大多行色匆匆,叶姝华百无聊赖走着,不知觉中来到了三寻书斋。 想起在这多次遇到殷子荀。 习惯性抬眼朝屋里看去,没瞧见熟悉的身影。 今日有雨,他身子娇弱,大抵是不会出门的。 如此想着,眼底浮现几分落寞。 勾了勾唇角,喟叹一声,举步还是朝三寻书斋走去。 殷掌柜见叶姝华突然登门,面上挂着喜悦,恭敬行礼道:“郡主。” 叶姝华点头示意,扫了一眼屋内,果然没有他的身影。 视线重新落在殷掌柜身上,笑着表明来意,“我今日来是有事要拜托掌柜,我们上楼说?” 殷掌柜明了,吩咐小厮准备茶水,弯腰请叶姝华上了二楼雅间。 叶姝华本是无意溜达到此的,但突然想到,那件事或许可以让殷掌柜去调查一二。 茶水清香,扑面而来。 小厮退下关好门后,叶姝华才开口。 “勾栏巷的异人馆,不知殷掌柜可有听说?” 殷掌柜听此,先是一愣,随即又笑着点头:“听说过。” 叶姝华再道:“我想请掌柜帮调查这异人馆背后金主,到底是何人。” 这下殷掌柜脸上笑容逐渐褪去,露出难色,“异人馆背后之人神秘莫测,着实不好调查,我们三寻书斋人力有限,恐不一定能查出来。” 况且,若被异人馆的人察觉,他这三寻书斋怕是要开不下去的。 他就知道,答应郡主之前条件,迟早他这个站点要被搞没。 他也不该一开始就听少家主说的什么他担着,他能担着什么?到头来,自己还得回殷家请罪。 殷掌柜是越想越委屈。 面对殷掌柜的推辞,她并不意外,虽说他是贩卖消息的,但这书斋说到底也是要做生意挣钱的。 “掌柜不用有压力,在保证自身安全下,能调查多少算多少,不强求的。” 听她如此说,殷掌柜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忙点头应声。 出了三寻书斋,雨突然下大了。 马车她让竹影她们坐着回了叶府,她本想走着回去的。 但现在这么大的雨,怕是没法走了。 吉翠左顾右盼,看着最近的花铺还开着门,便带着小姐躲进里面。 屋内大多摆的都是海棠,这个时节也正是海棠开得最艳的时候。 吉翠边为小姐弹掉身上的雨水,边道:“小姐,这的海棠开得真好,我们要不要买几朵回去?呐那里,还有您最喜欢的红色海棠呢!” 说着,指着摆在最显眼位置花。 “我不喜欢海棠。” 她声音突然变得阴寒,周围空气也仿佛被发出的声音冻住一般,降至冰点。 冻得吉翠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她奇怪地挑眸瞧向小姐。 眼底有不解,小姐这是怎么了,她不是最喜欢海棠的? “记住了,我不喜欢海棠,日后不能再提。” 她表情严肃,眼神冰冷,侧眸瞥向吉翠。 吉翠被吓得怔愣着,机械地点了点头。 一见到海棠,她便能想到她濒死时的画面。 胸口就有种被刀绞的痛,痛得她快要呼吸不上来。 非得猛地大口呼吸几下,那种痛才会逐渐消散。 她告诉了吉翠自己是重生回来的,但并未细细讲给她第一世她是如何惨死的事。 所以自己讨厌海棠之事,她也并不知道。 第36章:“偶遇” 待她回过神却见吉翠有些被自己神情吓到,忙缓和了神色。 柔声道:“雨小了点了,我们走吧。” 吉翠用力点了点头,也回过了神。 看来回去她也要叮嘱胡嬷嬷,不能让院里出现海棠花。 她边暗自想着,边迈着碎步追着小姐步伐走去。 刚出花铺,她们眼前就突然闪过一个身影。 那身影极快,叶姝华根本没来及看清,对方就消失在雨中了。 只觉手里被塞了一个什么东西,摊开一看,是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歪歪扭扭几个字,徐府嫡子。 嫡字写的还是拼音。 叶姝华不禁疑惑。 这是谁给的她字条,写徐府嫡子,是让她小心他? 徐府嫡子徐俊盈是出了名的纨绔,而且,第一世就是他生剥了自己皮肉,就算没这个字条提醒,她也会提防他。 不光如此,她还会让他不得好死。 按照她的计划,等解决完叶府的事,她会抽出空来对付徐俊盈。 若是他不老实,非要在现在找她麻烦,那她也不介意提前毁了他。 叶姝华收回思绪,将字条先收了起来。 看了一眼身后,小雨淅沥,行人渐少,还是没看到想看到的人。 道,“走吧,回叶府。” 她转身,大步朝叶府走去,消失在街巷口。 同时,街头另一边,马车疾驰而过。 车轮溅起地上水花,窗帘飞起,窥见一抹俊美容颜。 殷子荀一得到殷叔的消息,就飞快赶来三寻书斋了,可还是晚了一步。 殷叔说她刚走,可马车又驶过她可能走的几条街,也都没能遇到她。 天气变得更加低沉,街上行人无几,小雨又逐渐变得急促起来。 眼看着雨有又要下大的趋势。 “公子,街上都没人了,还找吗?”九鱼驾着马车,声音透过雨水传入马车内。 殷子荀坐在窗口,掀起帘子,视线扫着雨街角落。 神色有些沮丧,无力道:“回吧。” 马车掉头,驶向另一侧。 他靠在车壁上,头侧着抵在窗口边沿,帘子被风刮得忽而飞起,瞧着沿路街外店铺被雨水冲刷的模样。 他已经三日没见她了,他从未想过,想念一个人可以这么抓心挠肝。 忽然,眼神不经意间掠过一抹白影,他正沮丧自己没能和叶姝华“偶遇”成功,根本没去在意。 直到马车行了一会儿后,他才后知后觉回想到那抹白影。 “九鱼,快,掉头,掉头!” 外面瓢泼大雨,九鱼早已被淋透,雨水猛烈地拍打在他脸上。 他眯着眼几乎要看不清路。 正想着快点儿回家,就听公子让他掉头。 他只得掉头往回走。 叶姝华浑身湿透,鬓角的碎发紧贴头皮,雨水也顺着额角两侧缓缓流下。 一身素白衣衫被打湿,衬得美人儿身形玲珑有致。 里衣也早已浸透,紧紧贴着肌肤,很是难受。 吉翠拿着已经破碎得不成样的伞,还想再补救一下,可刚那阵风太大,雨伞被刮跑直接撞在木桩上,碎成了三瓣,根本没法儿补救了。 谁能想到雨突然下大,还刮起了狂风。 “不知竹影晓不晓得来接我们,能不能找到我们。”吉翠丢掉没用的破伞,又护着小姐朝里缩了缩道。 好在她们并没走远,虽然刚刚花铺关门了,但外面有个棚子,倒是能勉强遮蔽一二。 她们就躲在这里。 叶姝华也拽着吉翠朝里靠了靠,抬头看着阴沉的天,这雨怕是要下好一会儿。 “应该会吧。”竹影很机灵,应该很快就来了。 正想着,一辆马车停在她们面前。 吉翠喜出望外,心道她才刚念叨竹影,她怎么就来了? 高兴地上前一瞧,驾马的不是竹影。 叶姝华瞅了一眼马车,不是叶府的,便知道不是竹影。 她所站的位置刚好看不到驾马之人,窗户紧闭,她也窥不见里面是谁。 须臾,一个男子从马车里撑伞走了下来。 雨伞抬起,雨水啪嗒打在伞面,溅起无数细密的水滴,弥漫在雨伞上空形成水汽。 边沿雨水滴落成珠帘。 叶姝华望去,伞下青衣少年,如竹如松,矗立在滂沱大雨中。 面若病态,却丝毫没掩盖他俊俏的容颜,反而在大雨相衬中,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病态美。 与初见他时一样。 让她心生怜惜。 竟然是他,这么大的雨天,他怎么会出门? 她心里不由生出一丝喜悦,但转瞬即逝。 殷子荀一眼看去,她浑身湿透了,嘴唇也被冻得发紫,急忙三步并两步走去。 只是快走了这两步,他便有些粗喘。 “郡主,快上车,雨下大了,外面又阴又冷,在下送你回去吧。” 雨水将他的声音多半淹没。 即便凑得很近,声音也不算大。 叶姝华回过神来,目光后移,看向他淋湿的背部和右肩。 雨伞早已不知何时置在自己头顶。 并未拒绝,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这个情况也顾不得男女大妨。 况且,若她执意拒绝,怕是他会一直这般举着伞劝自己,他可不比自己,身子孱弱,淋不得雨。 马车内,铜炉里煨着炭,暖流顿时包裹周身,赶走一身寒气。 感受到微暖,叶姝华已经冻僵的四肢才逐渐恢复知觉, 吉翠为小姐擦拭脸颊和脖间的雨水,殷子荀则从身后包袱里拿出一件白色披风递给了她。 “披上会暖和一些。” 他声音轻柔,夹杂着铜炉内炭火燃烧噼啪的声音,格外好听。 “多谢易先生。” 叶姝华接过,披在身上。 披风上还有他残留的淡淡药草味,细细嗅去,很是好闻。 她抿了抿逐渐回暖变得紫红的双唇,攥着披风的手,暗自紧了紧。 “易先生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是有急事要处理?” 看到马车里的是他,她还是很惊讶的。 殷子荀被问住了,这个理由他倒是还没来及想。 总不能说他就是为了来见她一面吧? 毕竟于理,他们除了几面之缘,应该不算相熟的。 这么说,太冒昧,也不可信。 他抬手摸了摸鼻尖,嗫喏了好一会儿才只道出一句,“我,我出来散心。” 散心? 叶姝华自是疑惑的,但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她猜测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但又不便与自己说。 便只笑了笑,没再多问。 接过他递来的茶盏,小口抿着。 茶水微烫,饮了一口,浑身寒气再次驱散,一股暖流流入心间。 再次沉默不语,叶姝华只垂眸饮茶,殷子荀则偷偷瞟着她。 一旁的吉翠眼神中透着警惕,盯着坐在她们对面的殷子荀,他怎么老盯着小姐看。 虽然她因为他之前对小姐的帮助,觉得他人确实不错,但他要想肖想自家小姐,那可不行! 小姐可是从一品清雅郡主,他一介白衣如何能相配? 如此想着,看他的眼神更加充满敌意了。 感受到一束不好的目光,殷子荀才不舍地移开目光,看向一旁婢女。 才发现她正警惕地盯着自己,眼底还有警告。 他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垂下眸子,没再看叶姝华。 马车驶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叶府。 殷子荀暗自骂着九鱼,一点眼力没有,就不知道慢点儿驾车,非要这么快吗? 他还没和叶姝华多相处一会儿呢。 九鱼:公子,要不你先看看我。 九鱼现在已经成落汤鱼了,浑身湿得透透的,都在淌水。 “公子,叶府到了。” 叶姝华起身撑伞下了马车,回身站定道谢:“多谢易先生送我回来,伞和披风改日定当归还。” “好,那到时候我向郡主讨茶喝,郡主可不许再将我赶走了。” 叶姝华知道他在说与四皇子李素一起在一方书斋二楼饮茶之事。 她淡淡一笑,“那是自然,届时定当管够。” 叶姝华回身入了叶府,殷子荀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叶府大门紧闭,他才依依不舍移开目光,收伞上了马车离开。 刚进了叶府大门,就见胡嬷嬷被竹瑶搀扶着朝她走来。 “小姐,哎哟,我的小姐,你没事实在太好了,可吓死老奴了。” 叶姝华无奈笑了笑道:“我不过是被雨困住了而已,又不是走丢,胡嬷嬷怕什么。” “小姐身娇肉贵,怎的能不让老奴怕!又是一个人在外面,若有个什么不测怎么办?竹影她自个儿回来,留小姐一人,老奴已经训斥她一番了!日后,小姐到哪都要带着她,她是小姐护卫,理应日夜守着的。” 听到这儿吉翠噘嘴有些不高兴了,“胡嬷嬷,小姐身边这不还有我呢么?我也会武功也能保护小姐啊。”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那叫武功嘛,叫猫爪还差不多。” 吉翠被胡嬷嬷揶揄得无话可说了,在竹影面前,她那点武功还真的是猫爪。 讪讪闭了口,低头没再说什么。 叶姝华笑了笑,觉得胡嬷嬷太小题大做,道:“胡嬷嬷放心吧,我能保护好自己,再说了,是我让竹影先带着竹瑶竹玥回来的。” “对了,竹玥呢?” 竹瑶道:“竹玥和竹影去找小姐您去了,属下这就把她们唤回来。” 叶姝华点了点头,举步朝华庭苑走去。 正走着胡嬷嬷似想起什么,从怀中拿出一个请帖道。 “小姐,这是余府余老夫人寿宴的请帖,给叶夫人送了一份帖子,又单独给小姐您一份请帖,还传话说让小姐两日后务必前去。” 叶姝华水眸晦涩不明,微垂着眸子瞧着请帖内容,若有所思。 第37章:绯闻 回到易宅,殷子荀瞧见被浇透的九鱼,也没忍心斥责。 回头一定要在马车外按个可挡风雨,还不影响驾马的遮挡。 休息不到一刻,回屋换衣服的九鱼匆忙跑来。 “公子,有消息了!” 说着,将一个字条递给他。 这是九鱼依照吩咐,让他手下的死士去调查九鳞身份的消息。 打开字条,看到后他顿时惊住。 眉头紧蹙,满脸的疑惑。 “漓国?他是漓国人。” 漓国位于华国东面,有东海相隔。 实力与华国不相上下,但这些年相对和平,属于井水不犯河水。 而几个月后漓国使臣会来访,大抵也是奔着和平谈判来的。 可为何漓国的人要加害自己? 他不是朝堂重臣,虽殷家实力尤在,但自己体弱,根本不能从官,而且能不能活到明年还是未知。 诸多问题一一环绕在殷子荀脑中,但始终没寻得答案。 “除了这个别的都没查到?他是谁的人,殷家可还有他的同党,都没查出?” 字条上的内容,只写了他是漓国人再无其他。 九鱼点头,“九鳞极少与他人接触,性格也孤僻,没发现可疑的人,而且也没有查到他是如何传递消息的,自然也追查不到与他联系的人。” 殷子荀垂眸沉思。 过了一会儿,才微微点头,道:“应该查不到什么了,吩咐下去,不用查了。如果漓国人想杀我,日后肯定还会动手,等到时候再顺藤摸瓜不迟。” 叩叩叩。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殷子荀和九鱼瞬间警惕。 这个易宅是他以易先生化名的宅子,他又刚入京城不久,除了李素和四皇子会来,寻常人根本不会来此。 而且,李素和四皇子来,从不敲门。 这个时候,又是下着大雨,谁会来易宅? 他看了一眼九鱼,九鱼会意。 眼含警惕,撑伞朝门口走去。 殷子荀坐在堂屋上座,门大开,隔着瓢泼大雨,能隐约看到门口的情形。 不多时,九鱼就小跑着回来了,手里还拿着请帖。 “公子,是余家的请帖,邀您两日后去余府参加余老夫人的寿宴。” 殷子荀接过请帖,微惊,但很快了然。 “到底是当朝首辅,才只见了我一面就猜出我的身份了。这请帖递出,怕是过不了几日,全京城都知道易先生就是殷子荀了。不过也好,左右易先生名字也瞒不了多久。” “那公子要不要属下推掉?”公子最讨厌参加宴会什么的,若以身子病弱不出席,就算是首辅,应该也不会说什么。 - 入夜,叶姝华坐在雕花窗前,若有所思。 竹瑶腿还未大好,但她心算了得,算账更是一流,被胡嬷嬷拉去管华庭苑的账目了。 竹玥没什么技能,只会一身武功,现在腿伤还未完全恢复,暂时守在叶姝华左右。 竹影则依照吩咐去查探消息。 一刻钟后,竹影回来,禀报。 “小姐,徐家嫡子徐俊盈并没有任何异常,也没和叶姝玉联系。属下也问过门房小厮,今日一整日,叶姝玉除了出门去给叶夫人买药,没再出去。只在屋内为两日后的参加余府寿宴做准备,还做了好几身新衣裳。” 她挑眉微微点头,了然道:“怪不得这么安静,原来是因为这个。” 叶姝玉自然不是为了余老夫人寿宴做准备,而是为了见太子准备的。 余老是当朝首辅,是老国舅,儿子又手握兵权镇守边境,余老夫人的寿宴,太子自然会出席。 叶姝玉心悦太子,当然要精心打扮一番。 “行了,不用盯着了。” 余府寿宴有太子出席,她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先不管她。 主要是这次去余府,她得寻得一个单独和余老说话的机会。 翌日,下了一夜的雨,终于放晴。 阳光明媚,微风清爽,还和着泥土湿润后的清香。 从给殷子荀解毒后,这几日一直养身子,之后又因为胡嬷嬷之事耽搁,一直没画画册。 起床梳洗完后,接着昨夜画的画做了收尾。 这是继《星辰诡变传说》之后的全新故事《鬼怪之说》,讲述的是鬼怪之间的善与恶,情与爱。 算是她对坊间传她是鬼怪画师的回应。 这个是她前几世时为了生计画的故事,没想到大受喜爱。 画好后,她交给吉翠,让吉翠送去一方书斋。 但又想到什么,便决定自己亲自去送。 竹影驾马,马车行得稳又快。 “小姐,一方书斋到了。” 下了马车,吉翠跟在身后,手里抱着披风和一把伞以及手里的画稿。 进了书斋,陈聪急忙迎了上来,恭敬道:“主家。” 一方书斋不算大,整个书斋自始至终都只他一人,因为只售卖画册和普通纸张笔墨,所以他一人也足以应付。 叶姝华点头,然后抬手示意吉翠,将东西给他。 道:“这是这两日的画稿,拓印出后记得别忘了送去三寻书斋。还有,披风和伞,若有一个易先生来此,交给他。他若想喝茶,也不用阻拦,带他去二楼喝便是,不用收银钱也不能驱赶,他什么时候想走了,再让他走。” “是。”陈聪卑躬屈膝道。 之后叶姝华又亲自去了一家玉器铺子,挑选了一对上等翠玉镯子,作为余老夫人的寿礼。 余家对她有照拂不假,也得益于此,叶钊才没对自己痛下杀手。 但对自己而言也并没好多少,若非胡嬷嬷期间悉心照料自己,自己多半还是会死。 所以,余家于她来说,比一心想她死的叶钊要好,但也并非好多少。 送上等却常见的翠玉镯子,最合适不过。 此外,她此番去余府,是奔着谈判而去,送礼不过是走个过场而非重点。 回到华庭苑已经接近午时,院里有胡嬷嬷打理,婢女仆役基本备齐。 她才刚走到堂屋,就见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用过午饭后,叶姝华习惯性来到院中躺在摇椅上晒太阳。 胡嬷嬷料理好一切,又匆匆走来,焦急道:“小姐,外面都在传你和殷子荀的绯闻。那个殷子荀可是昨日送你回来的男子?” 叶姝华正眯着眼睛享受温暖的日光浴,听到这儿眼睛微睁,坐了起来。 “殷子荀?”她呢喃一声。 他不是以易先生化名吗? 可为何传出和殷子荀的绯闻? 思忖片刻,她了然了几分,那看来京城的人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昨日雨天,她光明正大上了他的马车,又被明目张胆送回叶府。 不免被有心人看到,若是也知道他的身份,加上自己这易黑体质,半天传出绯闻,倒也不足为奇。 她自从和离后,名声本就扫地,传出此传闻,她并不在意,本来她也不在意这些虚名。 这一世她也不打算嫁人,有没有好名声也无所谓。 不过,殷子荀确实是无辜。 “竹影,去想办法把传言压下去。” 叶姝华侧头,吩咐道。 竹影领命离开。 “小姐被如此造谣,那些人当真可恶,这让小姐您日后如何嫁人。” 胡嬷嬷不免开始担忧。 “没事的胡嬷嬷,不嫁人我也能养活自己。” “老奴自是信的,只是做女子的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叶姝华笑了笑没反驳,她知道胡嬷嬷这么说也是为了她好。 胡嬷嬷就像是她的长辈,亲人,自己重生以及第一世的遭遇之事,不到不得已她不会告诉她。 如此,胡嬷嬷自然也无法理解,经历过那些痛苦后,她心如死灰不愿再与人相守的心。 竹影行动迅速,谣言很快被控制住了。 但朝霞不出门晚霞传千里,只这么一会儿全京城的人基本上都知晓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想着过个几日,她与殷子荀不露面,应该很快就被大家遗忘了。 很快,到了余老夫人寿辰宴这日。 叶姝华盯着衣柜里的几身衣服,都是清一色素白衣裙,还没任何装点修饰。 这还归功于方栩,从她嫁到方家,方栩就说他喜欢她淡雅素净的打扮。 每回她穿素白衣裙,他都会说就喜欢她如此穿着。 也因此,她将一年四季都换了,只有素白衣衫。 反倒是渃文柳,日日穿着鲜艳亮丽,璀璨夺目,衬得她容颜寡淡无味。 回了叶府,她也让吉翠看着买了几身成衣,吉翠依照她之前习惯也买的都是白色。 可这是余老夫人的寿辰宴,她穿素白衣裙,着实不太好。 这时,胡嬷嬷走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木盒。 “小姐,门外有人送来这个。” 叶姝华打开木盒,疑惑道:“一身衣裙?谁送的?” “不知道,来人什么也没说,只给了这个木盒便走了。” 叶姝华拧眉,看着木盒中的衣裙颜色,参加寿辰宴这个衣服倒是合适。 今日余府高朋满座,好不热闹。 府外两侧停的都是宝马香车。 余老在前院招待朝中大臣,余老夫人则在后院接待妇人贵女。 辰时刚过,宴会上早已坐满了贵宾。 余老夫人坐在上首,喜笑颜开,容光满面,已过花甲之人,可鬓角两侧的银丝也不过寥寥几根。 只笑起来眼尾的鱼尾纹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第38章:本郡主脾气不好 宴会左侧一排都是贵妇席位,右侧都是贵女席位。 余老夫人右侧下首单独设了两个席位,一处空着,一处正坐着许久没出府的文柳公主。 她滑胎伤了身子,一直在府上静养。 现在瞧去,虽然容色依旧,美艳动人,但多少也能看出些许憔悴。 感受到旁人审视目光,她眼底划过狠厉,又挺直了脊背,身形更加倨傲,淡淡饮茶。 叶姝华路上行的拥堵,来得晚了些。 入了余府,婢女引路,穿过抄手游廊,隐水青竹,来到宴厅。 当她刚跨入宴厅时,原本都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说话的妇人贵女们,都登时闭口。 齐齐抬眸看着来人。 只见她一袭青色广袖流仙裙,腰间镶白玉束带,外衣是一件薄如蝉翼白色雪纱衣。 纱衣在阳光下影影绰绰,映衬的里侧青衣展露出多种不同光泽,斑驳陆离,煞是好看。 她不施粉黛,只一根木簪束发,却似无瑕碧玉。 高贵秀雅,清冷无双。 尤其配上今日这身衣衫,更凸显得她姿容昳丽。 步履轻盈,娉婷而过,随着婢女落座在渃文柳左侧。 叶姝华是从一品郡主,这是余老夫人单独为她设的席位。 叶家的席位还在靠后的位置,叶钊还在遵旨闭门思过,今日是第七日,且有伤在身,叶宫氏的伤也未大好,都并未出席。 只有叶姝玉和叶姝华二人来了。 有了比较,众人再看向文柳公主这一身华丽服饰,以及满头堆砌的首饰时,顿时觉得繁琐累赘。 反而叶姝华妆容更加清丽动人。 渃文柳自是能察觉出那些看她的人的眼神变化,心口的怒火蹭地燃起。 狠狠剜了她一眼,可看到她那张娇艳动人的脸,她心里的恨就变得更大了。 可想到方栩的嘱咐,让她别招惹叶姝华,她也只好强压下心中愤恨,只开口揶揄了一句。 “我当是谁能坐在本公主身侧,原来是华姐姐啊。哦对了,栩郎已经不要你,不能再叫你姐姐了。” 不招惹她,她开口恶心她一二,总可以吧? 就算她和栩郎是和离又如何,众人都知道,是栩郎不喜欢她,不要她的,这和休了她根本没什么区别。 这时,坐在文柳公主下首的徐家嫡次女徐妍盈,白家嫡女白环儿,以及宫家嫡女宫清香,也都跟着附和。 徐妍盈嗤笑一声:“一个万人嫌弃的煞星,被丢弃这不是很正常?本来一开始方将军就不该娶她,一个煞星祸害,娶回家,那不是等着遭难吗!” 白环儿:“就是,真想不通她怎么还敢来参加余老夫人的寿宴,她这是想诅咒余老夫人死吗?” 宫清香也想开口附和两句,但还未说话,就被一侧叶姝玉拦下。 宫清香是叶姝华表妹,她们关系一向较好。 “表姐你拦我干嘛,她在叶府那般欺负你,我可要好好揶揄她几句。” 叶姝玉眼底划过一丝嫌弃,她这个表妹,还是这般蠢笨没头脑。 面上却柔善温和,小声道:“舅父不过是四品礼部左侍郎,你出头,万一叶姝华专挑软柿子捏,拿你当出头鸟,你怎么办?” 宫清香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立马闭了嘴。 叶姝玉冷眼瞧了叶姝华一眼,她淡定自若,面对冷嘲热讽无动于衷。 好像说的不是她似的。 然后又视线下移,瞧见她今日这身打扮,眼神晦涩不明,唇角微不可察勾起了一个弧度。 叶姝华懒得搭理他们,她今日来此也不是为了和她们吵架斗嘴的。 默默饮茶,权当她们的话为耳旁风。 可谁知,叶姝华不理睬,没让她们失去兴致,反倒变本加厉了。 “她是哑巴了吗?怎么不说话。” “不说话肯定就是默认了呗,这会儿应该正后悔离开方府呢。”白环儿斜了她一眼道。 徐妍盈了然,冷笑,也厌恶地瞥了她一眼,讥讽:“哼,就她现在残花败柳的样子,还是一个十足的煞星,跪在地上给人舔脚都不配,还想再肖想方将军呢!怕是连街里的乞丐也不会要她!” “哎,徐姐姐此言差矣。这叶姝华多少还有几分姿色,乞丐或许不会要她,但怎么也应该会享用一二再丢了。不过,我猜她应该也是愿意的。毕竟,她还没尝过男人的滋味。” 最后一句白环儿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渃文柳,徐妍盈还有离得近的叶姝玉和宫清香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叶姝玉知道今日宴会文柳公主不会让她好过,也知道一向是文柳公主狗腿的白环儿和徐妍盈也会出手帮腔。 所以,她全程只做好看戏的样子就好。 况且,她给的衣衫她穿上了,如此她的计划就等于成功了。 现在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吸引太子注意。 一旁端坐,满脸傲慢的文柳公主,听到她们这些言辞,心中怒火降下去不少。 她好整以暇,斜眼看了叶姝华一眼,等着看她被羞辱后的窘样。 吉翠早已气得脸色涨红,一旁的竹影也听得那些污秽的话,想要拔剑。 可叶姝华依旧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饮尽最后一口茶。 才不疾不徐道:“本郡主确实还是清白之身,莫非二位未出阁的小姐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纤细声线缓缓流入耳中,声音不大,却惹得在场所有贵女夫人侧目。 齐刷刷都看向徐妍盈和白环儿。 她们两个人瞬间满脸窘迫,青白交替,羞臊得只差钻进地缝里去。 叶姝华扭头,清冷的水眸朝她们望去,似警告也似威胁:“本郡主脾气不好,白小姐和徐小姐最好不要试图挑战本郡主,不然在余老夫人的寿宴上,你们怕是也要免不了一顿挨板子了。” “你——” “我乃皇上特封的从一品清雅郡主,若真论起来比文柳公主都要尊贵!本郡主若想打你们,就算你们的爹来了,也拦不住!” 叶姝华一个眼神刺去,凛冽阴寒,顿时堵住对方的话。 “再敢口出狂言,辱骂本郡主,这铁打的板子就真的要落在你们身上了!” 语气生硬还透着极强的压迫感,让人不容置疑! 在场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虽都惊讶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叶姝华怎么变得如此厉害,但等看到她的神情时,谁也不敢再有半分小瞧之意。 徐妍盈和白环儿被她那种威压,惊吓地顿住。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觉得此时又羞又怒又恨。 文柳公主也被她的话气得肺腑生疼,那句比她还要尊贵,直接像是戳中了她的肺管子,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 她正要发作,有人传唤,余老有请。 叶姝华闻此,点头,先对着余老夫人行礼后,便随着女婢出了宴厅。 丝毫不再理会身旁几人那似打翻颜料五颜六色难看的脸。 出了宴厅,边走边暗喜。 她还正苦恼以什么由头单独见余老,他就派人来请她了。 那看来此番他特意邀请她参加寿宴,也是有话要与自己说。 书房内,门窗紧闭,光线昏暗。 叶姝华刚进去,就看到余振国坐在太师椅上,眼前是长长的案桌。 她行礼,落座在一侧高椅,唇角噙着笑道:“首辅大人叫我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余振国目光炯炯,望着叶姝华,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事,你是长公主唯一血脉,体内也留着我们余家血,我作为你的舅外公,自当要关心你一二。” 叶姝华但笑不语。 没戳破他的谎言。 “多谢舅外公关心。说来也巧,我也正想着来拜访舅外公,只不过被您先一步了。” “哦?那甚好,甚好。” 余振国哈哈大笑几声,笑声爽朗浑厚有力。 气势丝毫不减当年。 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也很乐意与她修复感情。 如此,正好。 她不过多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听说皇上觊觎余家兵多年,舅外公您既不愿放弃兵权,又不愿投靠任何皇子,使得余家现在面临两难。不知舅外公,可有想到良策了?” 笑声戛然而止,笑容凝固。 他眼中有震惊有不可思议,也有几分窃喜。 震惊是她竟然知道余家所遇的困境,窃喜是,他真的没看错人。 “你被锁在深闺中,竟然也知道这些?” 叶姝华勾唇,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极淡极美的弧度。 “谁规定的,在深闺中,就不知朝堂事了?舅外公想要与我修复感情,不也是希望能借助我身上皇族血脉救余家于水火吗?” 听到这儿,他眼底色泽沉了几分。 望着眼前纤瘦羸弱的少女,小小身躯似一阵风就会被刮跑,可周身所弥漫的强者的自信的气势。 让人不得不信服。 到底是体内有一半皇族血脉。 他暗叹。 “郡主聪慧,我却有此意。” 叶姝华点破了,他自然无需再遮遮掩掩,而且,如此说开倒省去他试探的麻烦。 “既如此,那我便也与舅外公开诚布公。我答应您,不遗余力保住余家,但有条件,余家必须也要为我所用。” “但舅外公放心,我让余家所做之事,绝对是余家力所能及,且不会伤害到余家整个家族的事。”她又补充道。 余振国闻此有所犹豫,他没想到她还会提条件。 第39章:可惜,她借错刀了 他本意拉拢叶姝华,是想借着她是皇外孙女的身份,能让太后重新振作起来,只要太后振作起来。 余家的事便可迎刃而解,同时有了叶姝华日日去看太后,太后不光能照拂她,她也能成为太后依仗。 如此,太后,余家还有她叶姝华,他们三方都会成为对方的依仗后盾。 皇上也就暂时不再对余家步步紧逼。 余家也能喘口气,好有多余的时间去好好想退路。 想到这儿,他抬起眼皮,灰褐色的瞳孔盯向她。 一双水眸平静如水,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恍惚间,他才发现他好像有点儿看不透她了。 “你想要余家做什么?” “这个我还不能告诉您,但我可以告诉您,我所做之事绝对不会危害余家,反而能够更加巩固余家地位。” 面对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余振国有些犹豫了。 他一向谨慎,在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不会拿余家做赌注。 但,叶姝华在他的计划中也是救余家的关键。 “……” 思考良久,他才拧眉,一脸肃穆开口道。 “你若不说你想要做什么,我不能答应你,更不能拿余家整个家族做赌注。” 叶姝华也不意外他如此谨慎,毕竟是搭上整个家族的事。 她斟酌再三,此事也不是不能说。 第一世余老对自己确实没多少感情,但最后到底他还是为让她能在方家过得顺遂,将兵权交给方栩。 结果交兵权第二日就被方栩卸磨杀驴,整个余家都被暗自斩杀。 这也是到最后临死方栩告诉她的。 她不知道在余家所有人被杀时,余老有没有后悔,但当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是后悔的。 这也是为何这一世,她要让余家帮自己,一来是自己确实需要余家的势力,二来是愧疚,她希望这一世余家能有个善终的结局。 思绪回拢,她斟酌再三道:“我要扳倒太子及其方栩和徐家等一众党羽!” 此话一出,惊得余振国险些没从太师椅上滑下来。 他拧眉,难以置信道:“你,你要对抗太子?” “没错。” “我知道您肯定觉得很惊讶也很意外,但我有不得不去做的理由,这个理由我不能说,或者是我现在还不能说,等时机成熟,我会和盘托出,全都告诉您。” 关于重生之事,现在不是说出来的时机,最起码要等整个余家真真切切站在她身后时,她才能说。 余振国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一个女子,前半生都是在深闺中。 在一个月前还是唯唯诺诺,性格懦弱,只是经历了和离之事,竟然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蜕变。 他原以为她只是开悟成长了,可现在听到她说要扳倒太子,他竟有种错觉好像她彻底变了一个人,现在里面那个灵魂,已经不是她了似的。 “扳倒太子我势在必行,舅外公若是担心风险,那我们便就此作罢,就算我孤身一人,我也要将太子从储君之外拉下来!另外,太子倒台,对于余家百利无一害,我想舅外公应该能明白的。” 叶姝华看着他,再次缓缓开口。 声音坚定又无畏。 “……好,我答应你!” 他思考良久,沉吟开口。 理智告诉他不能答应她,皇上对太子有多偏爱,他作为首辅没有比他更清楚的。 虽然也确实有二皇子在和太子激烈争夺,但太子能一直稳坐泰山,最根本原因还是因为皇上对他的偏爱。 她想扳倒太子,无疑是跟皇上作对! 臣与天子作对,怎么可能会赢。 但,他脑海里却有个声音,让自己信她。 下意识,他似乎也觉得,她是有赢得可能的。 而且,正如她所说,扳倒太子对余家百利无一害。 余家功高盖主,被夺兵权是迟早的事。 若皇上还在位时,夺了余家兵权,也许还念及太后脸面,妥善安置余家。 可日后若太子登基了,届时那便是余家灭族之日。 太子虽然对外一直树立的是个宽厚仁义,德才兼备的皇子,但他到底是个何种人,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绝非是个有仁慈之心之人! 叶姝华听到他答应了,当下释然一笑,如她所料。 她就知道,只要她稍加点拨,余老心思缜密定会想到太子登基那一层。 谈判达成,叶姝华也告辞了。 目前阶段,她要先处理了叶钊等人,之后便是方栩,再之后才是对付太子。 所以先不急。 不过临走时,余振国提的他原本打算的计划倒是不错。 太后,余家,和她,三方互相为依靠,对她的计划来说倒是个助力。 若是能取得太后信任和帮助,那么在太后寿辰宴会上,对于叶姝玉的事,也能十拿九稳了。 她边走边想着,不知觉中来到花园中。 现在是三月中旬,百花争相开妍,放眼看去赏心悦目。 抬头看着高照的日头,她与余振国谈的时间不算长,算时辰现在还没到开始午宴的时间。 她再逛会儿,再回也不迟。 叶姝华所处的花园与寻常花园有所不同,中间围起的是圆形土地,里面的花摆布错落有致,周围则是一个圆形游廊。 游廊分为上下两侧,这是典型的赏花游廊,也是最近刚盛行的花园形式。 一来是赏花方便,即便是阴雨天,或者日头毒辣的夏日,也能舒舒服服在游廊赏花。 二来是可以请一些舞娘在花园中央与花共舞,称之为花间舞。 好多贵妇小姐们,都喜欢坐在二楼游廊欣赏花间舞,来打发时间。 叶姝华边走边欣赏,一袭青衣走在花丛中,宛若绿叶,在花的映衬下,并没有被掩盖锋芒,反而衬得更加独树一帜,艳丽夺目。 啪达。 玉佩落地摔碎的声音。 叶姝华转身低头循着声音望去,是一只极其劣质的玉佩,正好跌落在一块石子上,被摔成了三瓣。 这时,一个戏谑玩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玉佩赏给你了,快跳个舞给我们大家伙瞧瞧。” 说话那人是靖远候之子赵珲,是京城三大纨绔之一,出了名的好色成性。 在叶姝华抬头瞧他时,他正站在二楼游廊,手肘拄着凭栏,半个身子探出,看到是她,才假装道。 “哎哟,原来是清雅郡主啊,对不住对不住,看你背影和走姿实在是像青楼的舞娘。” 他嘴上说的是道歉,脸上却堆着嘲讽的笑,一点歉意没有。 这时,二楼突然人多了起来,像是约好了一样,未出阁的贵女还有公子都集聚在游廊上来。 刚巧都将赵珲的话听了去,皆掩嘴哄笑。 之前女宾们见识过叶姝华厉害的,虽然还对她有些惧意,但见大家都在笑,也都不怕了,开始掩嘴笑着。 众人脸上眼底,无一不是嘲讽。 二楼游廊,正对着叶姝华上方的位置,正是渃文柳。 看着她得意的神情,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渃文柳将人叫来,又让赵珲故意如此说,让她难堪的。 靖远候背地里是投靠太子,渃文柳是太子的妹妹,虽说是继妹,但到底已经过继到皇后膝下,也等同同胞。 渃文柳想要使唤他,并不难。 叶姝华暗叹一声。 她不过是想清静一会儿,怎么就这么难? 视线朝右移去,看到叶姝玉安静地也站在人群,眼底有幸灾乐祸。 看来现在这一出,应该有她的功劳。 叶姝华挑眉,似是明白就里。 自己不动手,学会借刀了,她倒是聪明了几分。 可惜,她借错刀了。 徐妍盈:“赵珲,你在胡吣什么,什么看错,郡主身在花丛里,分明就是想要为我们舞一曲的!郡主,我说得对吧?” 她说完瞟了一眼白环儿,白环儿立马会意,从袖口里拿出一袋子碎银子,啪地丢到叶姝华脚边。 “我出一袋子碎银,郡主请吧。” “环儿妹妹你也太过分了,她好歹是清雅郡主,怎么会为了碎银折腰呢!”文柳公主佯装冷脸呵斥一声,顿了顿才又道。 “清雅郡主清贵淡雅,最不屑这些俗物了,我想就算不给银钱,郡主应该也愿意当众给大家舞一曲助兴的,对吧,郡主?” 言罢,她视线落在叶姝华脸上,唇角微微勾起,脸上浮现出一抹极其痛快的笑。 这种当众羞辱她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不管她接下来答不答应,京城所有贵女公子,都会记住她被羞辱的这一刻。 叶姝华站在原地,仰头看着笑得扭曲又得意的渃文柳,自鼻腔发出冷哼的声音。 “我堂堂从一品清雅郡主,尊贵无双,就你们,想要看我跳舞?也配!” 清亮脆响的声音,划破空气,似是警钟重击锤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顿时那些低语嘲讽还有掩嘴轻笑的声音逐渐变小。 最后直至鸦雀无声。 众人都一脸错愕地定定看着叶姝华。 只见她神情自若,水眸扫过众人时,似寒风吹过,众人惊觉头皮发麻寒毛直立。 她明明站在低处仰视众人,可却像是上位者一样,有着极强的压迫感。 压得站在游廊的人们腰背都不自觉弯下去。 第40章:斗舞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白环儿和徐妍盈身上,檀口轻启幽冷开口。 “本郡主说了,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你们无视,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说完她侧头对着身后婢女道:“不知道她们从高空坠落还会不会这副尊容。竹影,不用扔太高,给她们一个教训就行。” 竹影当即会意,点头,脚下一用力,直接腾空而起。 飞到二楼游廊,抓起徐妍盈和白环儿的后脖颈,直接不由分说抛向上空。 她们还没来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身在空中了。 没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完全失重地飘在半空,登时吓得她们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啊——啊!救命啊,救命啊!” 随着尖叫声她们双双落地。 扑通扑通! 竹影力道把握得极好,在她们落地前及时抓住她们衣领,做了个缓冲。 还小心避开了花枝,没让她们毁一支花。 然后才松手。 她们面朝地面,双双扑倒,吃了一嘴一脸的土。 待二人挣扎着站起来时,已经狼狈得不成样子。 只见,她们脸上堆满了黄色的泥土,头上零散地挂着一两支倒坠的金簪,头发也跟炸了毛一样,身上衣衫前襟也都被泥土弄脏得不成样。 远远看去,她们脸上身上的泥土跟污秽之物一样。 众人看到她们二人模样,都下意识嫌恶地捂住了口鼻,即便并没有闻到臭味。 叶姝华微微一笑,很是满意。 “今日就当是给你们的一个教训,日后见到本郡主记得先行礼。若再敢羞辱本郡主,就不是只吃土这么简单了!” “还有,文柳公主。你联合方栩陷害本郡主谋害你和你腹中胎儿,证据确凿,本郡主一纸休书休了方栩之事,应该不用我替你温习了吧?日后可莫要再在人前说是他不要本郡主了,省得遭人笑话。” 说完她盈盈一笑,丝毫不顾已经气急败坏的三人,转身要走。 渃文柳真的恨她恨得牙痒痒,大家好不容易都忘了这件事,被她三言两语又给提起来了! 本想着羞辱她一番,可现在她们三个却都被她给羞辱了! 可恶,实在可恶! “等等!” “今日是余老夫人的寿辰宴会,你就这么走了,太失礼数了吧!最起码也要在斗舞过后,才能离席!” 叶姝华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她道:“公主的意思是,想和我斗舞?” 在华国,斗舞在高门贵女中,以及各种宴会里并不少见。 尤其在皇后生辰宴会时,皇后推崇未出阁的贵女们不应该藏在高门大院里,大可以站在舞台中央,跳舞施展风采。 也因此有了宴会斗舞一说。 而且,最近在各大宴会都很是盛行,换句话说,这也是除了琴棋书画之外增加宴会乐趣,互相争艳的另一种方式。 渃文柳身子才刚刚好些,斗舞很是耗费体力,她自然不会,但有人可以。 眸子看向身侧的叶姝玉,整这一出是她出的主意,先当众羞辱叶姝华再斗舞羞辱对方。 刚刚羞辱不成,接下来斗舞自然要她出马了。 “不是本公主,是你的好妹妹叶姝玉要与你斗舞!她听说你自小日日在院子里偷偷练舞,所以一直想与你一较高下。对吧,叶二小姐?” 渃文柳末了扭头问向叶姝玉。 叶姝玉原本只想坐等看好戏,反正她也只是因为瞧见公主在宴厅里被叶姝华气得不轻,心生此计想着讨好文柳公主,也能间接羞辱叶姝华一番的。 可没想到公主这个时候竟然将她推了出来。 但很快她眼底的神色恢复平静,叶姝华根本不会跳舞,斗舞她必赢。 同时,余光又扫到不远处走到游廊的几个身影,为首的正是太子殿下。 她暗喜,正好,有了叶姝华这个绿叶陪衬,就更能凸显出她舞姿妙曼,太子殿下定会对自己彻底倾心。 “确实如此。姐姐,你我斗舞一番,好为余老夫人寿辰助兴,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叶姝玉搬出了余老夫人,态度又诚恳恳切,似乎只是为了助兴斗舞,刚刚渃文柳又字字句句指摘她会跳舞。 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好,我与你斗舞。” 说完她借着余光朝后侧方瞟去,四皇子来了。 先前吸引四皇子好奇的法子,虽然奏效了,但效果并不显著,四皇子有安排人日日买自己画册,可她和四皇子两人关系并没有进展。 更何谈信任。 不过,之前殷子荀的话倒让她开窍了几分,她完全可以让四皇子喜欢上自己。 只要他喜欢上自己,后面的事便好说了。 而且,斗舞可是让四皇子对自己倾心的最佳机会。 余光收回时,她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再次扫去,看到殷子荀就站在四皇子身侧,和太子等人站在一起。 她无所谓地收回目光,没去理他。 他是殷家嫡子殷子荀,能受邀来此,不足为奇。 此时,余老夫人缓步走来,听下人禀报要她们是要斗舞,说是为了自己生辰助兴。 她自当不会加以阻拦,站定,笑着开口道:“既要斗舞,不妨大家移步到莲心湖吧。” 莲心湖是余老夫人特意布置的斗舞之地。 众人鱼贯而出,从与游廊连接的走廊朝莲心湖走去。 跟在小姐身后的吉翠面露忧色,见没人注意,才上前半步担忧道:“小姐,你不是不会跳舞么,现在答应了接下来你该怎么办啊?” 小姐虽然是重生回来的,但小姐会跳舞吗? 竹影不知道小姐不会跳舞,听吉翠如此说,也跟着忧心起来。 “谁说我不会了?你就放宽心,等着你家小姐我大放异彩吧。” 她怎么可能不会跳舞。 遥想第一世,当她得知方栩喜欢会跳舞的女子时,她可是日夜不停勤奋苦练,练了不下十种舞种。 以为他会因此来院中多看自己一眼,可惜当时的她根本没想通,他压根就是不喜欢自己,无论自己跳舞跳得如何精彩,美轮美奂。 抽回思绪,她也来到了莲心湖。 只见莲心湖不大,人为建造的湖,湖中央是一个六角凉亭,湖边周围搭建了一圈只用凭栏围着铺着木地板的露天走廊,与凉亭也不过两丈远。 若人在凉亭中跳舞,是最佳观赏距离。 而且这里碧水蓝天,景致极美,也是天然的跳舞之地。 众人瞧见这里,皆暗自感叹,余府果然气派,竟能在院中建造出这么一块景致宜人的跳舞圣地来。 大家都朝湖边露天走廊走去,女子以渃文柳为首站在走廊一侧,男子则以太子为首站在另一侧。 余老夫人则被下人拥簇着走进莲心湖正对面走廊一头的凉亭下坐下。 然后指着湖中凉亭,道:“那里便是斗舞之地,一旁有竹筏,下人会送二位去凉亭处。清雅郡主,叶二小姐,不知二位谁先跳?” 凉亭和走廊处有开口,有下人站在竹筏上等着。 叶姝玉微微一笑,浓厚的妆容下,倒衬得她有几分艳丽。 叶姝华这也才注意,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粉色天仙裙。 天仙裙裙摆蓬松,质地柔软,行走间就犹如天仙般飘逸自如。 衣服是好衣服,只可惜,她的五官着实普通,就算有浓厚的胭脂遮盖,也没能撑起这身装扮。 反而被衣衫夺去了光彩。 “妹妹先请吧,不然怎能对得起妹妹今日穿的这天仙裙了。” “那妹妹便不客气了。” 叶姝玉闻此,也不再推辞。 她精挑细选的这身打扮,就是为了这一刻。 她肯定会惊艳全场,博得太子欣喜。 叶姝华,她一个根本不会跳舞的人,肯定也会成为众人耻笑的笑柄! 想到这儿,她又暗自朝太子方向瞟去,看着跟在太子身后的徐俊盈。 眼底浮现一丝阴鸷,叶姝华会成为笑柄,但她那身衣服,则会让徐俊盈彻底注意到她,甚至喜欢上她。 这可是她买通了不少徐家下人,才得知一个秘密,徐俊盈有恋衣癖,尤其是青色衣裙,但凡女子穿着青色衣裙入了他的眼。 他就一定要娶回家。 先前他院里纳的那些小妾,都是因为穿着青色衣裙好看才被强行纳进他的院子的。 只要他喜欢上叶姝华,她的计划就算成功了! 后面的事她也早已安排好了,就只等叶姝华嫁入徐家最后落得惨死下场。 届时那些嫁妆院子,包括她的书斋挣得银子和得赏的那些物件,就都是她和母亲的了! 如此想着已经到了凉亭,她站在凉亭中央,这时余府里的乐师也都准备就绪。 此时湖面上扬起微风,风吹向衣裙,她立在那里,这么望去,不看脸,当真是天仙下凡。 随着第一个音符而起,叶姝玉扭动腰身,随风而舞。 不得不说,她的舞姿确实不错。 妖娆不失灵动,柔软不失刚毅。 配上刚柔并济的《断魂舞曲》,身为女子的柔弱坚毅等形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曲终,一舞落。 叶姝玉微喘着粗气,收了衣袖整理衣领,俯身谢礼。 第41章:不妙,大事不妙 目光没错过众人看向她赞叹的神情,以及太子眼底微微闪烁的光亮。 她心里开心极了,虚荣心也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大的满足。 跳舞是她的最强项,而这段舞蹈是她自创舞蹈,也是她跳得最好的一个。 若想赢叶姝华自然无需如此,但她还要在太子面前展露舞姿,自然要选择自己跳得最好的了。 迎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叶姝玉从湖中央乘着竹筏行到岸边。 行到岸边时,她挑衅地看了叶姝华一眼,道:“姐姐努力跳,就算输了也不要紧的。毕竟,刚刚那是我自创的舞蹈,姐姐跳不过也不足为奇。” 听到她说是自创舞蹈,众人更是一惊。 叶姝玉更加满意众人的反应了,自创舞步,这已经是赢了一半了。 因为不管接下来叶姝华跳的舞有多好,只要不是自创,那便算是输。 叶姝华冷笑,她怎么就这么有信心自己能赢? 她道:“光如此干扁扁斗舞着实无趣,有赌注才更有趣。” 众人一听,更是来了兴致。 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叶姝玉挑眉,她必输无疑,竟然还敢提议下赌注? 好啊,她想丢人丟得更大一些,她就成全她! “姐姐想要压什么赌注?” “凡是输者,自己跳进湖中,向对方求饶,直到对方同意了,才能从湖中出来。” 叶姝华轻飘飘说出口,然后眼尾噙着笑,看向她。 叶姝玉神色有了几分认真,仔细瞅着她,她可以很确定她根本不会跳舞。 这场斗舞她必输无疑,可她为何还敢说出如此整人般的赌注? 这不是给让她自己难堪吗?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她还是答应了。 她就不信,一个连舞都不会跳的人,会赢得过她! 叶姝华似乎害怕她不认账,扭头道:“还请余老夫人做个裁判也做个见证。” 余老夫人虽然面对这有些过分的赌注心有担忧,但这毕竟是她们二人下的赌注,她也不好多加干涉。 左右莲心湖也不深,不会有生命危险。 “好。”她点头答应。 如此,叶姝华才乘着竹筏来到莲心湖的凉亭,手里还捧着她向乐师手里借的一把琵琶。 众目睽睽下,她开始舞动腰身。 只片刻,众人就从看热闹的神情变得震惊不已。 震惊不已过后,便是沉浸其中的陶醉。 只见,琵琶弦动,舞随乐起。 原本她手中是死物的琵琶,陡然间竟然如活了一般,萦绕她周身,奏响出悦耳声符。 声符似是有了自我意识,携带着喜怒哀乐多种情绪,游走在每个人耳中,调动着大家所有情绪。 而她的舞步,则似是将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形态,表达了出来一样。 它喜,她轻跃半空,似展翅飞蝶。 它悲,她犹抱琵琶,旋舞下腰,宛若盘卧的娇蛇,在自怜自伤。 它怒,她又箭步飞舞,挥袖旋身,如正在燃烧的熊熊烈火。 它乐,她舞步舒缓,动作妖娆轻柔,像一朵正在含苞待放的白莲花。 一曲落幕,众人如梦初醒。 仿佛刚刚她们并不是在欣赏一段舞,而是意识游离,切身体验到整个舞蹈里所传达出的万千情愫。 跟着喜跟着怒跟着悲跟着乐,那种感觉直击灵魂,像是刹那间看完一个人一整个人生般震撼。 曼妙舞步,动人心弦,仿佛现在还历历在目,不绝于耳。 周围鸦雀无声。 待叶姝华从竹筏上来,走到大家面前,大家才完全回过神来。 “这是我自创的琵琶弦上舞。余老夫人,不知此番斗舞我可否赢了?” 余老夫人怔愣了好几瞬,才回过神来。 回想刚刚那如梦如幻的画面,忍不住赞叹。 “郡主舞步翩翩,琴弦动人,人和琵琶仿佛融为一体般,简直妙哉。老身觉得,理应是郡主胜出。不知此结论,大家可有异议?” 说着,余老夫人扫向太子和文柳公主。 文柳公主硬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余老夫人慧眼,我们自然是无异议的。”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她不承认也没有办法。 只暗自较劲,狠狠咬碎了后槽牙。 可恨,实在是可恨! 又被叶姝华这个贱人出了风头! 叶姝玉也是个蠢货,自己的姐姐会不会跳舞也不知道吗! 得亏她没和叶姝华斗舞,不然出糗的就是她了! 视线随后又落在人群中方栩身上,发现他看向叶姝华的眼神似乎开始发生了些许变化。 心里更恨了! 她沉沉呼出一口浊气,牙腮紧绷,眼神似刀子刺向叶姝华身上。 无妨,左右她回了叶府有叶姝玉死咬着,她先且养身子。 叶姝玉那个蠢货,只要她答应帮她在太子面前说好话,就会乖乖听她的,对付叶姝华。 太子也有些意外地打量着今日的叶姝华,她与往日完全不同。 今日的她周身似乎带着光芒,格外耀眼。 “郡主舞步轻盈,舞姿曼妙。胜者,当之无愧。” 叶姝华闻此,勾唇轻笑,双唇勾勒出一抹极美的弧度。 映衬得她格外娇俏冷艳。 目光落在就站在她面前的叶姝玉身上,她此时早已惊得脸色僵硬,手指冰凉。 身子也在发抖。 她满脑子都还萦绕着一句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跳舞呢,她分明记得,她小时候整日都被关在院子里,没人教她跳舞,她也根本就不会跳舞的啊! 可现在,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叶姝华勾唇冷笑,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叶姝华吗? 哼! “吉翠,妹妹怕是不好意思下水,你帮她一把吧。” 吉翠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但听到小姐命令,面上顿时欣喜。 得令上前。 “是,小姐!” 叶姝玉经常欺辱小姐,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能够也当众欺辱她一番了。 吉翠动作极快,不等叶姝玉从自己思绪中抽离出来,抬腿便是一脚,直接将叶姝玉踹入湖中。 湖上有站在竹筏上的婆子,接收到余老夫人的眼神后,时刻关注着落水的叶姝玉。 防止她呛水出什么意外,但也会看准时机,等差不多了再将人捞上来。 叶姝华最后惩罚叶姝玉的目的达成,心里痛快得很。 她以为借渃文柳的手羞辱自己,她就能安然无恙? 呵,怎么可能? 至于让她求饶什么的,便算了,这到底是余老夫人的寿辰宴,让她当众落水,惩罚也足够了。 懒得再待下去,直接朝余老夫人行礼以有事为由告退了。 离开时叶姝华视线与四皇子相撞,冲他莹莹一笑后,大步离开了。 四皇子微微点头,但眼底的神情明显深了几分,对她的好奇也更加浓厚了。 与此同时,心底某处,似是被石子猛然敲击了一下,心也随之抽动着。 殷子荀站在四皇子身侧,好巧不巧瞥见四皇子眼底的波动,心中猛地一缩。 又见叶姝华还冲四皇子笑。 脑海里猛现一个危字! 不妙,大事不妙! 宴会结束,回到易宅,殷子荀细细琢磨着,然后吩咐九鱼道:“之前意外传出的我和郡主的绯闻,你去安排人,把绯闻再传起来。” 九鱼应声,心里却犯嘀咕,公子故意传他和郡主的绯闻,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吩咐完他似又想到什么,“对了,调查异人馆幕后之人的事,殷叔不是说他没法调查吗?你可安排人去深入调查了?” “已经安排人去了,但目前一点线索没有。” 殷子荀点头,“异人馆背后之人藏得极深,没有线索也是正常,加派人手多方探查,一有线索立马告知我,不用告诉殷叔。行了,快去行动吧。” - 余老夫人的寿辰宴办得极其热闹,而最让众人记忆犹新的,也是成为众人笑柄的。 当属是叶家二小姐不自量力与清雅郡主斗舞,最后惨败,还被踹进湖中成了落汤鸡。 当然,还有被迫吃了一嘴泥的徐妍盈和白环儿。 徐妍盈气急败坏,一路上对叶姝华的咒骂声就没有停下过。 而徐俊盈路上却格外安静,细瞅去,墨色瞳孔里,泛出异常的阴森黑亮的光芒。 他只有在极度兴奋和极度疯狂时,才会有如此神情。 徐妍盈骂累了,饮了一大口茶水,看着异常安静的大哥,喂了一声,拿手指戳搡了他一下。 “你怎么了,傻了!” 徐俊盈抽回思绪,一侧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极其乖戾的笑。 “叶姝华,有趣,实在有趣。” “你怎么回事,你不会喜欢上那个贱人了吧!我告诉你,你要娶她,我第一个不同意!” 徐妍盈很是了解自己这个纨绔大哥,他每次夸人有趣,那女子第二日就会出现在他院里。 以往都是一些低贱的贱民,他纳了妾也不过是玩物。 这次他却看上叶姝华那个贱人,她现在到底是个郡主,还是从一品郡主。 若看上叶姝华,总不可能是纳进来。 肯定是娶进来当正头娘子的! 第42章:不能人道又如何? 叶姝华那个煞星祸害,贱蹄子,还想进他们徐家,她做梦! 门都没有! 徐俊盈才不管自己这个嫡妹同不同意,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叶姝华身穿青衣,在凉亭跳舞的模样。 如果能把叶姝华这副皮囊拔下来,温热的皮肉,和着新鲜的血液,再亲手将那身青衣钉死在她皮囊上。 抱在怀里,皮肉和青衣紧紧贴合在一起,那独特的柔软,配上鲜血腥甜味道。 那感觉,一定非常爽,非常痛快! 想到这儿,他眼睛更黑亮了,像是无尽地狱里开出的崭新的恶魔之花。 扭曲乖戾,疯批可怖。 叶姝华,他一定要得到她! 回到叶府,叶姝玉哭哭啼啼回到金玉轩。 叶宫氏得到消息,急忙让婢女搀着,带着伤去看女儿。 “玉儿,别哭了!今日叶姝华那个小贱人给你的耻辱,母亲定给你讨回来!别哭了啊!”叶宫氏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将今日宴会上的事,当下气得不轻。 但眼下她还是先安慰女儿要紧。 叶姝玉半趴在床头,脸整个埋在枕头里,闷声哭着。 听到母亲宽慰的声音,哭得反而更加凶猛了。 她完了,彻底完了,在太子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丑,太子不会再喜欢她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叶姝华这个贱人! 叶姝华,她和她没完! 她要彻底毁了她,让她生不如死! 愤怒和恨交织在一起,充斥着她全身。 哭累了,她才缓缓起身。 满脸的妆早就花得不成样,整张脸变得可笑又滑稽。 眼睛下一团黑,口脂也蹭得嘴唇周围一片红。 叶宫氏进屋,瞧见女儿狼狈成这般模样,着实吓了一跳,急忙吩咐婢女去打水,为她梳洗。 婢女们动作很麻利,很快梳洗完毕退出房间。 里屋,只余叶姝玉和叶宫氏二人。 叶宫氏屁股上挨板子的伤还未大好,不能坐,便站在床边,抚慰着女儿。 “没事的玉儿,你不是说太子之前还对你很有好感的吗,一次的出丑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太子还正眼瞧你,你就有希望。至于叶姝华那个贱人,等她嫁到徐家,就是她的死期!” 叶姝玉头靠在母亲腹部,眼睛微垂,眼底浮现一丝阴鸷。 “不等她嫁到徐家,我要先毁了她,让她尝尽羞辱!” 叶宫氏听到女儿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阴冷,看来女儿是真的怒了。 而且,自己女儿是个聪慧有主意的,她如此说那肯定是有毁了她的办法。 “女儿,你想怎么做,母亲都支持你!” 拳头攥得死死的,双拳因为过于用力,还在猛烈颤抖。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将叶姝华扔进烂泥里,死死踩在脚下! 让她知道,欺辱她的下场! “母亲,你可有信得过却不常露面的下人?帮我传信去徐家。” “你想干什么?” “母亲别多问,事成后母亲自然就会知晓。” 此事她要确保万无一失,叶姝华院里那个竹影武功极高,若被她探听去了计划怕是会落空。 所以,为确保计划成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叶宫氏知道女儿是个心中有数的,便没再多问。 “有的。” 华庭苑内,叶姝华正悠哉坐在廊下,饮茶吃着点心。 丝毫不知道,自己正被不少人惦记算计着。 反而哼着小曲儿,回想着今日收获。 余家这把伞算是搭上了,到后面对付方栩和太子时,便更加有胜算。 小惩了叶姝玉,还成功再次吸引了四皇子注意。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她去一方书斋,应该能偶遇四皇子。 至于叶姝玉,她被如此羞辱,若是不回击自己,她怕是就不姓叶。 且看她接下来的动作吧,没准儿还能借此猜出,之前她的谋划是什么。 不过,得有人盯梢才行。 想到这儿,她才想起,该给竹瑶竹玥和竹青三人再次行针了。 他们都是经络堵塞的问题,且受伤时间也不长,再行一次便可痊愈。 “竹影,你去唤竹青回来,顺道叫上竹瑶,该给她们行针了。” 竹影点头离开。 不多时,竹青从林中小院回来,竹瑶也从账房过来了。 竹玥一直在她身边候着,她最先给竹玥行的针,之后又麻利为竹瑶和竹青逐一行针。 一刻钟后,她们三人都已大好。 竹瑶和竹玥的腿基本恢复正常状态,只是稍稍用力肌肉有些酸痛,这是长时间没用到腿,肌肉萎缩的情况。 坚持锻炼,几日后便可无碍。 竹青心脉损伤也痊愈了大半,虽说武功回不来了,但好在内力还保留了一些,而且有内力在,她的轻功并未丢失。 竹青的轻功也是她们几人中最好的。 “竹玥,你和竹影交替,日夜盯着金玉轩,一有任何动静告知我。竹青,你先别去管林中小院,记得挂上牌子,若有问诊看诊的留言即可,你去日夜盯着徐家徐俊盈的动向。” “是!” 三人拱手齐声应声。 “至于竹瑶,你心算极好,日后就留在院中,帮着胡嬷嬷打理账目吧。” 竹瑶垂首,“是。” “对了,小姐,属下来时听到酒楼茶肆都在传你和殷子荀殷公子雨中相会的绯闻。”竹青再道。 “不是都压下去,怎么又传起来了?”叶姝华是在问竹影。 竹影也很迷惑,“属下确实揪出造谣的人,勒令他没再传播,也压下去了的。小姐放心,属下再去压。” 叶姝华微叹一声,摆手道:“不必了,随它去吧。眼下叶姝玉肯定会有动作,盯着她要紧。” 翌日,关于她和殷子荀的传闻更迅猛了,而且,逐渐变了味道。 去往一方书斋的路上,马车内。 叶姝华正闭目养神,耳边不断飘来声音。 “短命鬼殷子荀和煞星郡主在一起,你们猜会是何等情形?” “嗐,还能什么情形,短命鬼肯定提早升天呗!不过他们俩在一起这也挺好的,省得祸害别人了,他们互相祸害,倒也挺好。” “可殷子荀可是殷家嫡长子,就这么娶了煞星郡主还挺可惜的。” “可惜什么,他体弱多病,大夫都说他活不过二十一了,他身子又娇弱得很,比个娘们都娇弱,还不能人道,跟个废物一个样!谁肯嫁给他啊!” “可不么,而且我还听说他可是喜好男风的人的宠儿,没准儿啊,他不能人道私下早就被那些男人弄舒服了!” “哈哈哈哈……” 那人说话声音透着淫.荡意味,惹得众人听后一顿哄堂大笑。 马车突然停下,帘子被一阵风猛地吹开,窥探到里面美人儿面色如霜。 叶姝华缓缓睁开眸子,瞳孔变得异常黑亮,周围纹理的波动也清晰可见。 人只有在极端愤怒和兴奋时,瞳孔周围的纹理才会波动。 叶姝华一身素白衣裙,白纱披帛从左臂臂腕处自后绕到右侧臂腕。 余下的披帛自然下垂,勾勒的身子玲珑有致。 她行了几步,来到几人面前。 何九见来人气势汹汹,一副要打他的架势,可细细一瞧,却只有她们二人,为首的还是个娇弱的小娘子,眼底顿时浮现淫.荡的笑。 道:“小娘子这是来喝茶?可惜没位置了,不过,你倒可以坐在我怀里。哈哈哈。” 叶姝华面沉如水,扯了一侧嘴角冷哼一声,侧眸出声,“吉翠。” 吉翠当下会意,立马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直接砸向那人胸膛。 紧接着,吉翠便是一连串的动作。 先是拽着他的下巴,动作利索,一个脆响下巴脱臼。 再抬脚猛地朝他小腿处踹去,骨头碎裂,当即疼得他想要高声惨叫。 可声音才刚到喉咙,就被吉翠拿起桌上的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和他同坐一起的两人,见状吓得呆坐在原地,抱作一团,一动不敢动。 他们是在茶肆外搭的棚子下喝茶,现在又正是清晨,茶肆的人还少。 有也都在屋内,并没人注意这里。 她们的马车也刚好挡住了行人的视线,加之吉翠动作极快,根本没人瞧见这里发生了什么。 当然,除了被吓成一团的那两人。 “本郡主一向仁慈,今日这伤,是对你刚才口出秽言的惩罚,这二十两,则是你的医药钱。”说着睨向一旁二人,他们被吓得又猛地哆嗦了一下,抱得更紧了。 “少说话多喝茶,若再让本郡主听到你们三个造谣关于殷子荀半个字,可就不是今日断腿下巴脱臼这么简单了。可明白了?” “……” “可明白了!” “明……明,明白!” 二人早已吓得七魂丢了六魄,听到叶姝华再问,只得下意识哆哆嗦嗦急忙出声回着。 何九疼得眼泪鼻涕横流,躺在地上抱着腿,听到叶姝华的问话,也不敢强硬了,忙不迭使劲点着头。 叶姝华见此,这才满意地转身上了马车。 殷子荀的才华可谓华国之最,所赋诗词,名传外国。 岂是几个小人就能随意用污言秽语所污名的! 不能人道又如何? 人又不是畜生,存在的价值和所贡献的成就用繁衍了多少子孙来衡量。 教训了那些嘴碎的,叶姝华胸口那口气才算顺了。 吉翠瞧着小姐恢复如常的脸庞,有些担忧道:“小姐,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殷公子了吧?” “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叶姝华急忙否认,又接着解释道:“我就是听不得那些人污蔑他的名声,他自小体弱又不是他的错,活不过二十一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所以才没忍住教训一下那些人。” 第43章:盘算落地 吉翠还是不放心,又想到那日殷子荀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安。 “那日雨天,殷公子送小姐回来,他的眼神可不算清白,一直盯着小姐看,奴婢猜他多半喜欢小姐。但小姐你可不能喜欢他,虽然他是殷家嫡子,但到底也是白衣,无官无职,最重要的是他活不过二十一,又不能人道,这——” “好了,你怎么也学那些人开始拿这个说事了。放心吧,你家小姐我不会喜欢任何人的!” 听到小姐再次向她保证,她那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叶姝华现在满心都是复仇,一日不报,她根本无心去想这些情爱之事。 况且,就算有,她也不会再去喜欢任何人。 一次的伤害,早就让她的心彻底被封死了。 来到一方书斋,刚踏进门,就瞧见四皇子坐在一旁供客人歇息饮茶的椅子上,看着画册。 看样子他是在等自己。 “四皇子。”叶姝华上前,福身行礼。 他抬眸,放下手里的画册,淡淡一笑,眉目疏阔,道:“表妹是忘了?” 叶姝华茫然了一瞬,后了然,乖巧喊着:“四哥。” 坐向一侧,陈聪早已又沏好了茶递给吉翠。 叶姝华接过吉翠手中茶盏,轻抿了一口。 道:“四哥今日怎的得空亲自来了,往日你可都是差人来买的。” “琵琶舞是我游历时最喜欢的,但华国女子,鲜少有跳琵琶舞跳得如此好的,而且还是自创舞步。你是第一个。” 他顿了顿,压了压上扬的唇角,再道:“若说梦千里悬案,实属巧合,那琵琶舞当真是表妹只是想跳此舞?” 叶姝华闻此,愣了一瞬。 四皇子之聪慧,是她没能想到的。 第一世他并非是太子最大威胁,而且他当时的存在感极低,后面几世她也始终没见过他一面,自己就莫名死了。 所以,这一世她先天以为,四皇子就算有几分聪慧,也不过尔尔。 可没想到,昨日她那般隐晦的心思,还是被他猜出来了。 她以为,她成功吸引他注意,博得他的欢喜了呢。 “呵呵,被四哥瞧出来了。”叶姝华尴尬一笑。 “梦到千里悬案之事,确实是偶然。琵琶舞是我无意得知的,恰巧我也会,便跳了此舞。” “至于原因,想来四哥也知道我如今处境。母亲早逝,父亲还日日盼着我死,继母继妹更是如豺狼虎豹,恨不得将我吃干抹净了,所以,我才想讨好四哥,求得四哥庇佑一二。” “虽说也见不到会有多大作用,但至少四哥是皇子,能多少威慑他们一二。他们估计着四哥,断然也不会明面上对我使什么太过狠厉的手段。” 她娓娓道来,眉眼始终平淡如水,眼底清澈,不似撒谎。 这和四皇子的初步推测大差不差,但敏锐如他,他还是觉得她还在隐瞒着什么。 “原来是这样,自古父母缘深缘浅有天定,而非人力所能为。表妹也别太过伤心,护好自己便好。”说着,他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 “这是我贴身玉佩,若日后有在叶府有遇到任何危害生命的威胁,命人带着玉佩来寻我,无论我在哪定会第一时间来护你。” 叶姝华起身郑重行了一礼,接过玉佩道谢:“多谢四哥。” 她紧紧攥着玉佩,心中盘算落地。 这算是歪打正着了,有了它七月十五日那日就不愁唤不来四皇子了。 这个动作落在四皇子眼中,确实觉得她似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激动。 心中疑虑也就减轻了几分。 四皇子小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叶姝华现在心中无比顺畅,解决四皇子的事,解开循环之事应该也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虽说不知道她推测的对不对,但好歹有了进展,最后等着看结果就好。 回到华庭苑,叶姝华坐在廊下,不远处负责洒扫的婢女,正认真扫着石阶和走廊的尘土。 竹影和竹青逐一汇报,均一无所获。 竹影思忖了一瞬猜测道:“属下推测叶姝玉应该是对我和竹瑶有所察觉了,所以有了防备,这才没探到任何消息。” 竹青也道:“徐俊盈也是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也不出门,丫鬟婢女也不许进去,半点消息也没探到。” 叶姝华越听眉头锁得越紧,看来叶姝玉防备能力有所见长。 “既如此,就都撤回来吧,不用盯着了。” “那我们如何应对?”竹影担忧道。 “不用应对,且看就行。” 竹影唤竹玥撤了回来,竹青也没再去林中小院守着。 依照留言方式,隔三岔五去查看有没有求诊之人便好。 金玉轩内,叶姝玉听着婢女红菱来禀,心下暗喜。 “她当真是没了疑心?” 红菱用力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奴婢收买的华庭苑洒扫婢女亲耳听到她说不用管的。” 叶姝玉沉笑,“现在正是时机,你去安排母亲手下的人,传信给徐俊盈,明日一早我会设计让叶姝华去,他可以行动了!” “是。” 翌日一早,叶姝华被窗外鸟叫声吵醒。 胡嬷嬷早已准备好了早餐,吉翠听到动静,便入了里屋伺候叶姝华洗漱。 用完早膳,胡嬷嬷道:“小姐,华庭苑基本已经步入正轨,日常开销也趋于稳定,婢女仆役也都培训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余老夫人寿辰宴那次,老奴瞧着小姐没几身像样的衣服,今儿小姐要是得空,老奴带着小姐去做几身如何?” 叶姝华对衣服什么的不讲究,而且她还挺喜欢白色的。 但一些重要场合穿素白衣衫,确实有失礼仪。 “行吧,那正好,胡嬷嬷还有吉翠和竹影她们几人都每人做几身。账上银子可够?” 见小姐问,胡嬷嬷细想了一下,接着道:“够的,一方书斋一日的进项有五百两,刨去成本,以及院里的日常开销,还是有三四百两余钱的。” “那走吧,今日就把三四百两花光,你们每个人的新衣都给我穿起来!” 胡嬷嬷瞧着小姐今日心情好,自己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吉翠更是开心地笑得合不拢口,终于有新衣服穿了! 竹影等人他们当惯了暗卫,日常都是黑衣或者深衣劲服加身,对新衣服并没多大欣喜。 竹瑶竹玥看家,竹影和竹青驾车跟着小姐出了门。 京城最好的几家绸缎成衣铺子,都在繁盛街。 马车停在贵女们经常做成衣的红袖雅阁绸缎铺。 叶姝华刚下了马车,抬头,瞧见了门匾上的字,当下心生警惕。 这是文家的绸缎铺子。 虽说文家绸缎已经遍布整个京城,大小街巷随处可见,但这家尤为特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一世徐俊盈染指豪门贵女,发泄兽欲的其中一个场所。 这么巧,胡嬷嬷带自己买衣服的地方就刚好是这儿? “胡嬷嬷,您说的做得好的衣裙就是这家啊?” 胡嬷嬷点头,恭敬回道:“正是,不过老奴也是听说,这好像是最近才开起来的店铺,因为款式新颖,布料也极好价格也公道,所以老奴才想着来瞧瞧。” “小姐若不喜欢,我们再去别家看看也行。” 叶姝华收回打量的目光,道:“不用,就这家吧。” 入了店铺,许是太早的缘故,里面并无客人,掌柜的一瞧见叶姝华就堆起满脸的笑,点头哈腰走来。 “小姐是买成衣还是布料,我们小店应有尽有。” “成衣吧,我这些婢女们也都挑选一二,店里可有?” “有,有的!婢女仆人的都在一楼里侧,小姐您的都在二楼。” 掌柜的说着抬手指了指身后楼梯,顺着楼梯望去,肉眼可见的装潢不同。 一楼虽然也是上等木质地板,装修精美整洁,但二楼看上去则更加豪华。 隐约可见被打了蜡油光锃亮的地板上,还有最上等羊绒毛毯铺地,以及展示架上露出一角,价值不菲的瓷瓶玉器。 掌柜的眼珠子滴溜转,急忙招呼小厮,吩咐道:“你们快去领着嬷嬷和姑娘们去里侧挑选衣服布料!小姐,小的带您去二楼瞧瞧?” 胡嬷嬷还是很小心谨慎的,上前一步拦下道:“不劳烦掌柜,老奴跟着就行。” 掌柜的脸上依旧挂着招牌的笑,道:“嬷嬷您不是也要挑选衣服?” “无妨,老奴人老皮也老,不挑衣服款式,买什么穿什么的。” 叶姝华面上神色未动,不动声色瞧着掌柜的神情,心下已经有几分猜测,道。 “胡嬷嬷,没事的,就让掌柜带着我就好。你快去挑选衣服,也刚好帮吉翠把关挑着,她眼光着实不好,别回头她挑一件花里胡哨的衣服,到时候有你头疼的了。” 胡嬷嬷本想执意跟着去的,但见小姐如此说,又想到吉翠,这丫头还真能干出这事来。 便也只好勉强点头答应了。 掌柜的肉眼可见高兴起来,嘴角咧得更大了,压低了腰,“小姐,请吧。” 上了二楼,眼前的景象着实惊到了她。 第44章:你果然有趣! 一个成衣铺子,竟然豪华到可与皇宫殿宇相比。 价值不菲的玲珑玉器,成衣架子都是镶金的檀木所制,只是架子上的成衣,除了看着好看,别无用处。 因为单看尺寸,就不是给人穿的。 叶姝华已经足够纤瘦了,可那些成衣的腰身尺寸,只有她一个胳膊粗细。 这倒让她想到一点。 这倒像是给徐俊盈那些改良变态版的美人壶所穿的。 脚踩在柔软的羊绒毯上,没有任何脚步声音,她快速扫了一眼,想要回头问掌柜。 却早已不见掌柜的踪影。 此时,正对着她面前的门被缓缓打开。 徐俊盈咧着嘴,干瘦的脸上,皮肉褶皱在一起,露出一抹极其邪恶乖戾的笑。 果然,她没猜错。 徐俊盈在这儿,应该是想玷污自己身子吧? 这应该是叶姝玉和他联手安排的这一出。 只是,她能很确定自己一定会来这个店铺,是她没想到的。 看来她身边人,出现了叛徒。 而这家铺子,是胡嬷嬷带她来的。 纯金雕刻镂空花纹香炉,置在暗处,袅袅白烟缓缓升起。 弥漫在屋内各个角落。 徐俊盈眼睛微眯,直勾勾盯着她的皮囊看着,舌尖不自觉舔舐唇瓣。 “好皮囊,当真是好皮囊!不过,得先用过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 阴沉的声音从喉咙发出,略带沙哑,语气淫.荡狠戾,还有几丝失了理智的癫狂。 他眉毛轻挑,抬手指着门内,似乎在用仅有的理智问着。 “在这儿还是屋内?” 叶姝华唇角轻轻扯动,没回答,举步朝屋内行去。 屋内的香炉也燃着,香味更浓烈。 她瞥了一眼香炉,不等转身,徐俊盈就从身后扑来。 她眸色一凛,一个闪身躲开,徐俊盈扑空直接趴在地上。 接着她一脚狠狠朝他背上踩去,蹲下身膝盖死死抵着他的后脖颈。 他顿时动弹不得。 “叶姝玉让你来,就只是来毁了我的名节的?” 徐俊盈脸色被憋得涨红,面露狰狞,发疯道:“你,你果然有趣!最多片刻,你会……会后悔现在对本公子如此粗暴的!哈哈哈!” 等药效起作用了,他要拔光了她,慢慢蹂躏,慢慢折磨! 叶姝华冷笑,脚下猛地用力,“那不妨就试试看!” 徐俊盈后背一紧,挤压得胸腔都要炸开了。 “啊!” 他粗喘着气,脸憋得涨紫,却也只能发出微弱的叫声。 可这点疼痛并没有让他惧怕,反而让他更加兴奋,他跟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般。 挤出一抹极其丑陋又诡异的笑。 “哈哈哈哈,我真的开始期待了,当你穿着那身青衣嫁入我徐家,我亲手剥下你的肉皮时,你的表情是不是还像这般好看!啊哈哈哈!” 他彻底疯了,开始疯狂大笑,也仿佛失去痛觉,开始不要命地挣扎。 应该是他吸入的阴阳散奏效了! 叶姝华拧着眉头,眼底神色异常严肃。 她现在也才想明白,叶姝玉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也总算知道了那身青衣到底是谁送的了! 她的计划就是让自己嫁入徐家!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子女的婚约都掌握在父母手中! 她就算是从一品郡主,可叶钊到底是她的亲生父亲,叶宫氏是她明面上的继母! 都有权利对她的婚姻指手画脚! 但徐家到底是当今皇后的娘家,是皇亲国戚,他们自然不能说让自己嫁给徐俊盈这个变态就能的。 所以,叶姝玉设计了这么一出!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穿青衣就会被徐俊盈盯上,但就现在来看,徐俊盈看上了自己,依着徐家对他的宠爱程度,再加上叶钊再找太子说和劝说徐家联姻,那么十有八九这桩婚事能成。 他们这是奔着让自己必死无疑去做! 而且,自己还没有任何拒绝反抗的能力。 除非,她能在此之前找到合适定亲人选,先一步定亲! 可如此棘手的问题,时间又很紧迫,让她去哪里抓一个人定亲? 这个问题她暂时先抛到脑后,从察觉到空气里有阴阳散后,她就一直屏气。 眼下她快憋不住了,得赶快离开这里才行! 只是,她也不能白白浪费了今日这一出戏! 叶姝华水眸一动,抬手一掌直接劈晕了他,然后飞速离开屋子,并上了锁。 来到一楼,瞧见掌柜和小厮本想偷袭她们却反被竹影打晕。 竹影见小姐安然无恙,才放了心,胡嬷嬷和吉翠提着的心也都落地。 她们中了迷药浑身乏力,根本动弹不得,只竹影察觉不对,屏住呼吸没有吸入。 “竹影,你带着大家驾车先回叶府,就说我不见了。最好闹得整个华庭苑里的下人都知道。” “胡嬷嬷,你带我来这家铺子,是谁建议你的?” 叶姝华自始至终都没怀疑胡嬷嬷。 胡嬷嬷不傻,她自小跟着长公主在宫中,又随着长公主陪嫁,宅内一些伎俩什么没见过。 一听小姐这般说,便知道院子里出了内鬼。 而且小姐还丝毫没怀疑她,她当下更加愧疚。 但现在也不是愧疚的时候。 “回小姐,是一个洒扫的小丫头,叫叶子。” 叶姝华点头,视线看向竹影,“盯紧叶子,确保她把我失踪的消息传入叶姝玉耳中。然后你再悄悄潜回来,记得别被任何人发现。” 竹影用力点头,当下搀扶着胡嬷嬷和吉翠上了马车。 竹青到底有内力在,只是无力,但也能自己走动。 叶府,金宇轩,叶姝玉一直在暗自祈祷,此计一定要成。 正想着,红菱笑着跑来了。 “二小姐,成了!奴婢听说叶姝华在红袖雅阁绸缎铺失踪了!这会儿,华庭苑上下正急得团团转!” 叶姝玉顿时眉目舒展,笑得合不拢口。 “好,太好了!走,我们去捉奸!” “要叫上老爷和夫人吗?” 叶姝玉想了一瞬,谨慎道:“我们先去红袖雅阁确认情况,若叶姝华那个贱人当真被玷污了,再叫爹爹他们来,安排一场大戏不迟。” 她只负责把叶姝华引到红袖雅阁,至于后面的事都是徐俊盈安排的,她并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现在说是她失踪了,那多半是被徐俊盈关了起来正在干苟且之事。 但几次陷害叶姝华没成功,让她开始谨慎起来。 况且父亲还在为之前画册的事迁怒于她。 这个紧要关头,她还是亲眼看到叶姝华确实被玷污了,再告知父亲和母亲去捉奸不迟! 来到红袖雅阁,发现门窗紧闭,看样子是关门了。 徐俊盈是个什么人,叶姝玉多少还是听说过的。 对于男女之事,听说他玩得很花很大胆,而且每次动静都不小。 既然都关店了,那看来十有八九叶姝华已经被徐俊盈折磨了。 她暗喜,眼底露出格外耀眼的光亮。 手轻轻碰了门框,门就打开了。 没有上锁。 她带着红菱麻利进了铺子,关上门。 屋内光线很暗,这时,二楼突然传来一阵阵撞击的声音,她闻此,直奔二楼而去。 二楼门窗也都紧闭,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周围是什么,只楼梯正对面一个屋子里,露出几丝光亮。 她缓缓靠近,想要听清里面有没有叶姝华尖叫的声音。 可刚一靠近门口,门突然被打开了! 叶姝玉和红菱还没反应过来,后背似被猛地推搡进去,啪! 门又重重关上! “这怎么回事!” 叶姝玉惊了,大喊。 “不,不知道啊。” 红菱使劲扣着门,可就是打不开。 嗖! 突然她们面前冒出一个人脸来,吓得叶姝玉高声尖叫! “啊!” 再定睛一看,她瞳孔猛然放大。 “是,是徐俊盈!” 徐俊盈此时已经完全神志不清了,双眼涣散,直勾勾盯着叶姝玉。 嘴里却呢喃着,“叶姝华,你是我的了,我的了。” 声音低沉又阴森,惊得叶姝玉寒毛直竖。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一个问题萦绕在脑海里。 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被关在这里面! 是谁推的她! 叶姝华,一定是她! “叶姝华,你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她拼命喊着,可门外静谧无声,没一点声响。 身后徐俊盈宛如饿狼扑食,早已没了半丝理智。 直接扑上去死死抱住叶姝玉,他力大无比,三两下就把她的衣衫扒了个精光! “啊!不要碰我,你不要碰我!红菱救我,红菱!” 红菱早已被吓傻,瑟缩在角落一动不敢动! 只瞪大着眼睛,看着二小姐投来的无助恐惧的眼神。 以及,她被徐俊盈强行玷污的画面。 屋内烟雾缭绕,不一会儿,惊吓过度的红菱也逐渐失去意识。 恍惚间,她看到二小姐开始享受不断发出呻吟声。 而且还毫无羞耻地迎合着。 同时,她也开始有些燥热。 不过片刻,此起彼伏的叫声从二楼传来。 竹影直到听到不堪入耳的声音后,才下楼找到小姐。 “小姐,事情成了,接下来怎么做?” 叶姝华听到隐约的叫声后,勾唇轻笑。 那个房间是特殊木质,墙体里也塞了隔音的木板,虽然只是楼上楼下,声音也隔得很好,只听到一点微弱的叫声。 店铺外的也就更加听不见了。 “你身上可有现成的药丸,是不是毒药都行。” 竹影想了一瞬,然后摸了摸腰间,掏出一个药瓶道 第45章:我想请殷公子去叶府向我提亲 竹影想了一瞬,然后摸了摸腰间,掏出一个药瓶道。 “这是绣春阁特制的毒药,不致命,但吃了浑身上下会像被小刀割一般疼,多半来审问初级犯人用的。” 叶姝华听后,笑意加深,眼前一亮,“正好,派上用场!” 竹影给了掌柜的一刀,他尖叫一声被疼醒。 叶姝华趁他张嘴时给他塞了那颗药丸,低声一通警告。 “今日这里什么也没发生,我和我的婢女们买了衣服便走了。这些话对文家的人包括徐俊盈都要这么说。” “刚刚喂你的是毒药,你要不照着说,必死无疑,可听到了!” 掌柜的刚醒转过来,脑袋还蒙蒙的,听到她的警告,点头如捣蒜。 他不想死! “还有,文家这样的和徐家联系的暗店有几个,分别都写出来。”说话间,竹影早就把纸笔递到了他面前。 屋内光线昏暗,竹影还贴心地点了一盏灯一并拿了过来。 掌柜的不知道叶姝华究竟要干吗,他也不知道叶姝华究竟什么身份。 可自己的命被她攥在手里,又不得不写。 提笔,他随便写了两个明面上的。 叶姝华水眸微眯,觑了他一眼,“这个药是有时效的,前期你只会感觉小刀割肉般疼,三日后才毒发。我会去查证还有没有别的暗铺,若还有暗铺,你却没写。你的命——” “我,我想起来!还有,还有几个!我写,我写!” 他顿时吓得哆嗦起来,急忙将自己知道的都写了出来。 叶姝华看到四个地址,满意地点了点头。 示意竹影给他解药,又道:“这只是一半的解药,等查证地址无误,才会给另外一半。这期间,你的嘴最好给我封严实了,若透露给文家半个字,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掌柜的没半丝骨气,磕头求饶,“小姐饶命,饶命!再给小的十个胆小的也不敢!” 叶姝华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竹影。 竹影会意,抬手就是一掌,再次将他打晕。 “你守在铺子,等上面的完事了,把那三人都打晕,不用管徐俊盈,只把叶姝玉和她的婢女暗自带回叶府。记得蒙面,别他们看到是你。” “是,小姐。” 回到叶府华庭苑,叶姝华坐在屋内,暗自看着字条上的地址。 那个掌柜是文家的人,虽然是旁支,但到底是族亲,知道的暗铺自然是最深的。 她猜,这里面应该有她要找的那个暗铺。 叶姝玉算计自己,最后反被算计玷污,是她咎由自取。 也多亏她这么费心算计自己,她如今失了贞洁,等嫁入太子府,她只会死得更快。 也算是她自己找罪受。 总之,叶姝玉这条鱼已经在网里,她蹦跶不了几日了。 至于徐俊盈,本来复仇还没到他,可他偏要上赶着来。 那就别怪她毁了徐俊盈了。 正好,借此削一削徐家锐气,还能顺道重创文家。 但此事急不得,需慢慢筹划。 眼下,更急的是自己的婚事。 她千算万算,忘了自己还有婚姻一事,可以被叶钊他们拿捏在手里。 徐俊盈醒来后不管他记不记得今日寻欢的是谁,过不了几日徐家定然会来提亲。 而且,以徐俊盈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说不定会死咬他已经要了自己的清白,到处散播谣言。 届时,自己更无拒绝的可能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找到合适的定亲人选! 而且,越快越好! 最好对方的身份还能盖得过徐家,让叶钊那个老东西不敢拒绝。 但能盖过徐家的,京城寥寥无几。 突然,她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影。 竹影依着命令将叶姝玉和红菱打晕暗自送回了叶府,并悄悄将她们丢进金宇轩屋内。 一切安排妥后,她才悄声离开回到华庭苑。 摘下面巾,进了里屋,回禀:“小姐,已经照你吩咐安排妥当了。不过,小姐为何不将此事闹大?若被玷污的是小姐,二小姐怕是不会如此。” 她如此算计小姐,虽说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没让她名声受任何损伤,还是便宜了她! 叶姝华轻笑一声,眼底闪着微波,道:“我还要让她嫁给太子,名声自然不能有瑕疵。” 嫁给太子?就她? 见竹影还是不解,叶姝华没再解释,只说:“总之,以失了贞洁的身份嫁给太子,等成婚那日便是她噩梦的开始。” “行了,别去管她了,接下来她应该也不会再翻出什么浪花。竹青轻功最好,等她体内迷药劲散了,安排她去逐一探查这几个铺子,看看有没有一个铺子里是存有大量金钱和美人壶。” “切记要小心,不要被发现。”她不放心再次嘱咐。 竹影点头退下。 第一世她只是知道有这个暗铺的存在,但方栩他们一直防着自己,自己并不知具体位置。 只在被生剥皮肉时,才知道,那个地方不仅是文家用来运送钱财借徐家手给太子的,也是徐俊盈行暴虐之事的地方。 所以,找到这个暗铺,是摧毁徐俊盈,重创文家关键。 理清这些后,叶姝华抽回思绪又回到自己婚事上面。 抬头看了看天,正值午时。 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若他不答应呢? 她要不要拿夺嫡的事威胁? 这么做会不会有点不仁义,毕竟他对自己从未释放过恶意。 算了,自己都生死攸关了,他应该能谅解自己一二的吧? 叶姝华如此想着,便抬步出了门。 她谁都没带,只身出了叶府。 先去了一趟一方书斋,随后才又朝一个方向行去。 易宅,殷子荀饮茶听着九鱼禀报。 “异人馆的人很警觉也很小心,手下的人一无所获,但意外发现了九鳞曾去过一次异人馆。” 九鳞身份是漓国人,“他去异人馆做什么?” “属下问了,就是单纯看异人表演,看完就直接出来了。” 九鱼答。 “不可能这么简单,难道异人馆背后之人是漓国人?”殷子荀垂眸,指肚摩挲着下巴,沉吟道。 若真是漓国人,此事就变得复杂了,那就不能告诉叶姝华,免得她被卷入其中,有生命危险。 他本来想借此消息向叶姝华坦白自己是三寻书斋少东家,从而为日后俘获芳心做准备的,看来此算盘是泡汤了。 只能再寻时机了。 “你去告诉殷叔,让他传信给郡主,就说异人馆幕后之人没调查到任何线索,劝她不要再查了。” “是。” 叩叩叩!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殷子荀的身份已经在京城传开,自然登门拜访的人也日益增多起来。 他有些厌烦蹙了蹙眉头,还未开口,九鱼就知道公子要说什么,忙道。 “属下这就去说公子病情加重,不便见客。” 九鱼此话深得他意,殷子荀满意点了点头,摆手示意。 九鱼得令小跑到门口。 并未开门,只是对着门缝说着:“我家公子病情加重,正卧床休息,不便见客,还请谅解。” 可不等他话音落地,就听门外传来一个纤细清亮的声音。 语气格外焦急。 “殷公子病重?是毒性又发作了?严不严重?你快开门,让我进去瞧瞧!” 门内九鱼听到声音一愣,是郡主! 他惯性回头看向公子。 叶姝华一听他病重急得嘴边的话脱口而出,根本没来及多想就一股脑问了出来。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直接暴露身份了。 殷子荀也愣住,竟然是叶姝华。 他看着还呆站在原地不动的九鱼,用嘴型无声说着,“快开门,开门啊!” 叶姝华来找他了,他怎么可能不见。 门被打开,叶姝华一身素白衣裙裹身,身姿玲珑有致,清丽脱俗。 她手里捧着斗篷和雨伞,水眸越过九鱼直接落在正坐在轮椅上的他。 待看清他精神有佳,不似重病的样子,才轻呼出一口浊气。 九鱼急忙接过叶姝华手中的东西,请她移步院中。 午时太阳娇艳,打在身上有些微热。 叶姝华跟着来到凉亭坐下,微风徐徐,倒是散去了那丝微热。 “郡主,实在抱歉。因为我殷子荀的身份暴露,这几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我以为郡主是那些人,所以才用病重推辞的。” 叶姝华摇头,并不介意道:“我来此除了归还殷公子的披风和雨伞外,也确实有求于殷公子,所以本质上和那些人并无不同。” 她和那些人可大不相同! “郡主有什么请求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的定能相帮!” 她有求于他,他高兴还来不及! 香茗送至嘴边,小口啜着,好掩饰自己内心喜悦。 叶姝华轻抿唇畔,开口:“我想请殷公子去叶府向我提亲。” “咳!咳咳咳!” 听到此话,他顿时惊得一口茶喝岔了气,弯着背猛地咳了几声。 脸色登时憋得涨红。 叶姝华早有心理准备,自己这话说得太突然了。 他们说到底也不过是几面之缘而已,虽然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帮自己,对自己有些超乎寻常的示好,但他夜行衣就是这么一个温润谦和热心肠的人。 对待谁都是如此呢。 她直接上来就说让对方向自己提亲,确实会吓到对方。 第46章:咳咳咳……我,我愿意 她理了理思绪,又急忙解释着。 语气尽可能诚恳恳切。 “我找公子帮忙实在是因为别无它法,我在叶家的处境想必公子一清二楚。如今我遭了算计,被徐俊盈瞧上,不出两日徐家就会来叶府提亲。 到时候叶钊必然会答应。女子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我即便是贵为郡主也是拒绝不得,所以不得已才想了此下策。” 顿了顿,又继续道:“至于为何是公子,实在是我想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公子是我认识人里面,各方面最为契合的。” 而且他不能人道,那若日后真的成婚,她也不用为此事烦忧。 最主要的是,他能不能活过二十一还是个未知数,如此也就更好了。 她本就不打算再嫁人,若成了寡妇,倒更加自在。 “刚刚我在门外的话,想必公子也听到了。至于为何知道公子体内有毒,其实,我就是江湖上的绝命医师。只要公子答应,我定会竭尽所能帮公子解毒的。” 殷子荀体内的毒确实到了漓国才能解,但前提是能探入漓国皇室,找到漓国研制此毒之人,才能寻得解药。 而且,据她所知漓国制毒之人都神出鬼没,极难找到,难度非常大。 但她若跟着一同前去,她自有法子能找到此人,找到解药胜算也就更大。 她说完紧张地盯着殷子荀,她本来不想暴露自己这个身份的,但刚刚自己说漏了嘴,也只好以此作为说服他的点。 若她都这般说了,他还不答应。 她可就真的只能拿他在暗自帮助四皇子夺嫡之事相威胁了。 这件事,其实是在她见到四皇子和他相熟,又得知他的身份之后,才想明白的。 第一世四皇子也不是没想着夺嫡,只不过,她当时率先阻断了他的路,才没让他的势头发展起来。 这一世,没有她的阻拦,四皇子自然会成为太子最强的阻力。 她本就想扳倒太子,自然乐见其成,猜到了也并没有点破或者加以阻拦。 但现在,若殷子荀不答应的话,为了对付这次棘手的问题,她只能以此相威胁了。 说实话,她本意不想如此做的。 “咳咳咳……我,我愿意!” 一口气终于顺过来一些,他忙举双手同意。 声音之高亮,惊得叶姝华怔愣住了。 “呃,那个,徐家嫡子徐俊盈是出了名的纨绔,听闻还暴虐成性,郡主尊贵高雅,清丽脱俗,怎么能嫁与那般烂人。能救郡主于水火,我荣幸之至。” 叶姝华回过神来,听他磕磕绊绊地解释,嘴角松了下来,提着的心也落回肚子里。 她眼尾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其明艳淡雅的笑。 “多谢殷公子。” 殷子荀是百家官员争相拉拢的对象,他背后可是文臣第一大家的殷家,殷家人脉之广泛,是所有官员望尘莫及的。 也唯有殷家能够盖得过徐家的提亲。 若被太子知道,殷子荀向自己提亲,定然也会为了能拉拢到殷家,而让叶钊同意这门亲事。 如此,他们想要推自己入徐家这个地狱般的地方,以此让自己身死的计划,也就迎刃而解了。 “郡主只安心等消息即可,不日,我定会登门提亲!” 叶姝华再次谢过后才起身离开。 她本以为要再费一番口舌,至少要点出夺嫡之事的,没想到这么顺利。 他一口就答应了。 叶姝华走在回去的路上,边走边想。 他对自己这般示好,今日又如此痛快答应,会不会最后也是为了余家的兵权? 在最开始不知道殷子荀和四皇子关系时,她自然会有所警惕,但得知后,便不再排斥他接近自己是为了余家兵权了。 若真是如此,倒也好办了。 她本就有意利用四皇子掣肘太子,自己有对方想要的东西,用起来不就更方便了? 易宅,叶姝华走后,殷子荀的心情还久久不能平复。 他难以置信,幸福会来得这么突然! 他还在犯愁,怎么才能将她绑在自己身边,不被旁的人觊觎,尤其是四皇子。 可今日,天上就掉下来这么一大块馅饼。 他几乎要开心得不能自已了! 兴奋过后,随之而来的又是担忧。 他体内的毒如何解。 叶姝华虽然说去了漓国就能找到解药,但,漓国的人本就想杀他,他能寻到解药? 现在也不能去漓国,他答应了四皇子助他夺嫡,而且,他找到了梦中女子叶姝华。 若找不到解药,他就只有一年的时间了,这一年的时间他不想再浪费,只想时时刻刻赖在她身边。 殷子荀喟叹一声,暗道,算了,能活多久看自己命数了,总之这一年时光,他只会守在叶姝华身边。 “九鱼,备笔墨,我要书信一封!还有,备马车,我要去皇宫!” 叶姝华回到华庭苑,就瞧见一脸焦急正要出门的竹影等人。 她们见到自己回来了,都松了口气。 叶姝华无奈笑了笑,“我有武功傍身,不会有事的,胡嬷嬷不知道,竹影你还不知道啊?” 竹影内力深厚,能通过探知气息便可知道对方会不会武功。 她会武功之事,自然瞒不过竹影。 “属下自然知晓,小姐近身搏击是极好的,寻常人近不得身,但,小姐若出门还是带上属下等人为好。以防不测。” 叶姝华心里一阵暖,点头算是答应,她们关心自己,自己自是知晓。 进了里屋,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午膳,她这才觉得饿了。 吩咐大家也都坐下一起吃,胡嬷嬷拗不过,便只得关上门窗,才允了主仆同桌用餐。 胡嬷嬷和吉翠竹青等人体内的迷药劲已经过了,除了还有些无力感,没任何异样。 吉翠和胡嬷嬷一人坐在叶姝华一边,为她布菜。 叶姝华是真的饿了,直接大口朵颐起来。 一顿饭,除了碗筷声,没任何声音,气氛有些奇怪的低迷。 叶姝华只顾着填饱肚子,并未察觉异样,待用完午饭,却见胡嬷嬷直接跪在地上磕头,愧疚道。 “请郡主责罚!都是老奴疏忽,还着了对方的道,险些害得郡主遭算计。那个婢女叶子,老奴已经将她发展了去,院内的婢女和仆役,老奴定会再严格筛查,绝不会再出现此情况!一切都是老奴的错,恳请郡主责罚!” “胡嬷嬷,快些起来。”叶姝华伸手硬拽着胡嬷嬷起身。 望着她满脸愧疚的模样,宽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日后只要多加注意便好,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责罚不责罚的,我信嬷嬷你的。” 胡嬷嬷听此更加愧疚,执意要当众责罚自己二十大板。 以儆效尤,算是给华庭苑里的人一个警告。 叶姝华见劝不动,想了想便只得应准了,不过是吉翠行刑。 吉翠能把握好力度,也知道她的意思,明面上打得重,但只会让胡嬷嬷受点皮外伤,并不会受到实质伤害。 而且如此也好,能将院里异心的人再清一清,院子内也更干净些。 安排事也就更放心。 此事吩咐完,胡嬷嬷等人都退下了。 午后,三寻书斋的人传信来了,竹影从外面翻墙回来。 恭敬道:“异人馆幕后之人没查到一点线索,而且殷掌柜传话,让小姐不要再查此事,恐有危险。” 叶姝华收了字条,拧眉沉思了一会儿。 “嗯,那便不用再查了。” 复仇要紧,她不能将自己无端陷入未知的危险中。 但也不是不管异人馆了,在异人馆待的那两日,简直是噩梦般存在。 异人馆她是必须要灭掉的。 找不到幕后之人,等复仇结束,一切尘埃落地后,再将那个许舟杀了,一把火烧了异人馆。 这种惨绝人寰的地方,本就不该存在。 一日很快过去,夜幕降临。 金玉轩屋内,哭啼声不断传来。 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屋外,叶宫氏站在门口,不停拍打着门口,满脸的关切问着屋内之人。 “玉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叶姝华那个贱人欺负你了?” 屋内的人听到叶姝华三个字后,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了。 叶宫氏更急了,使劲推搡着门,可门被锁得死死的,根本打不开。 “别哭了玉儿,你放心,今儿你父亲刚给我说了,徐家明日就来府上提亲定下婚期,过不了几日叶姝华那个贱人就嫁入徐府了,到时候她只有死路一条。你我这些时日所受的委屈,也都算是一并讨回了!” “快别哭了啊。” 果然,她说完,屋内哭声小了许多。 屋内,一片狼藉,桌椅歪倒着,地上满是摔碎的茶盏瓷器。 叶姝玉双腿屈膝,抱着自己蜷缩在床榻角落,手上身上满是鲜血。 床榻下是倒在血泊里的红菱。 红菱脖子上还插着一片碎了的瓷器碎片,她身子早就凉了。 叶姝玉从在床榻上醒来,看到自己浑身欢愉后的伤痕,就一直浑浑噩噩。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清白就这么毁在了徐俊盈那个畜生手里! 她一想到白日里那个画面,就抓狂到不能自己,恨不得现在就拿刀子剌开自己的脑袋,将那段恶心的回忆剜出来丢掉! 当看到红菱也和她一样,满身的欢愉伤痕时,她被激得更加疯狂。 血液上涌,那一瞬间几乎失去了理智。 第47章:玉枕里的秘密 她是高高在上的嫡出小姐,而红菱只是低贱的婢女,她竟然和这个婢女共同服侍了一个男人! 而且,当时徐俊盈竟然还说红菱的身子比她娇嫩! 她一个低贱的下人,凭什么跟她比! 怒气上涌,她顾不得红菱跪地求饶,拾起碎片就刺向她的脖颈。 她当场就咽气了。 做完这一切,她的理智才又重新回拢。 自己蜷缩在床角开始不停哭泣。 她害怕,也伤心,自己失了清白,太子怎么可能还会要自己? 自己怎么还能当上太子侧妃! 她越想越伤心,直到听到母亲说叶姝华也快要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叶府的,但现在没人知道她失身的事,徐俊盈当时对她做苟且之事时,是拿她当叶姝华的。 红菱死了,叶姝华若也死了,就没人知道这件事。 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叶府嫡出二小姐,她也还有可能做太子侧妃! 想到这儿,她似燃起了希望,敛了思绪,抹去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衣衫,急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身高领纽扣衣裙,慌慌张张地穿上。 听不到里面的声音,门外敲门声急促起来。 叶姝玉照着镜子,看到脖间的吻痕都被遮盖了,才又调整了情绪去开门。 叶姝玉锁在屋里哭了整整一下午的事,闹得动静不小。 连还在因为画册一事被罚有些恼她的叶钊,也去查看了。 竹影前去探查,也回来了。 将金玉轩里看到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叶姝玉杀了红菱,对外只说是红菱出去帮她买点心,被人玷污了身子,回来后不忍受辱自杀了。叶姝玉伤心过度,所以才一直哭。” 叶姝华坐在廊下,望着头顶缺了一角的明月,挑眉了然,唇角噙着一抹讥笑。 “她这个理由找得着实是好。” “属下还听到叶宫氏说,明日徐家就会来向小姐提亲!” 叶姝华水眸微动,这么快。 不知道殷子荀能不能也尽快来提亲。 “嗯,待会儿你去传信给殷子荀告诉他此事,让他务必明日也来提亲。” 啪! 玉器摔碎的声音打断对话,也打破静谧安静的夜。 紧接着,吉翠从里屋拽着一个小孩走了出来。 那个小孩干瘦如柴,浑身脏兮兮的。 头发蓬松布满污垢泥土,身上的衣服也已经黑得锃亮开始反光。 吉翠一边拽着她走到廊下一边气呼呼,告状道。 “小姐,奴婢正给您铺床褥,就抓到一个偷东西的小贼,她还把您床上那个双凤呈祥的玉枕给摔碎了!” 叶姝华瞧着那小孩,脸黑得看不清模样,只能看到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她被抓了,眼底却丝毫不见慌张。 “你是故意摔碎玉枕的?”叶姝华问。 一个真的小贼,可不会专挑有人的屋子去偷东西。 小孩垂着头一言不发。 叶姝华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回想到那日吃炙羊肉时,隐约看到的身影,再问:“你是一直躲在院里的那个小孩?” 她依旧不说话。 竹影却开口了,“小姐,确实是她。” 她能探得出来对方的气息,她就是她日日偷偷给她饭菜的小孩。 叶姝华点头,又看向她,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笑得极其明艳。 语气也柔和了几分道:“你别怕,一个玉枕摔碎了便碎了,我不会责罚你的。吉翠也是以为你是小贼,才这般的,平常她可是很和善的。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直躲在叶府?” 吉翠知道小姐是不忍责罚她,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噘着嘴嘟囔了一句,“那可是长公主生前最喜欢的玉枕。” 突然这时小孩挣脱了吉翠的手,什么也没说,直接转头就朝里屋跑去。 吉翠急忙跟着追去,竹影也随着跑进屋里。 叶姝华眼底浮现疑惑,她一句话不说,是不会说话? 随后不疾不徐也朝屋内行去。 来到里屋,地上正是摔碎了玉枕。 小孩并没借机逃跑,而是就站在摔碎的玉枕旁,瘦小干枯的手指指着地上的碎片。 吉翠和竹影都不明白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只看着玉枕,并无什么奇怪之处。 叶姝华走近,垂眸扫了一眼,蹲下身。 玉枕被摔成两半,中间还有摔碎的碎渣,其中一块中间还被摔碎了一个裂纹。 乍一看并没什么不同,可若细瞅了去,那块玉枕裂纹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她拾起又用力摔了一下,那块玉枕四分五裂,同时出现一包东西还有一封信。 信封已然泛黄,里面的纸几乎都黏在了一起,若强行打开会毁了信纸,也读取不了里面的内容。 竹影对药材很是敏感,嗅觉极其灵敏,她蹲下身凑过去,捡起那包东西,打开。 一股很淡的药草味飘出,她探过去嗅了嗅。 “这好像是药渣,但存放的时间太长,药味散去,闻不出来是什么药渣。” 叶姝华拿着信件尝试了几下,都无法打开纸张,便歇了心思,将它先放回信封,暂时收好。 看向那包药渣,道:“若拿水浸泡煮沸,有没有可能知道是什么药渣?” 竹影摇头,“这本就是熬过的药渣又存放了很长时间,不确定能不能,但属下试试吧,没了气味或许煮沸泡发能从药渣的形态着手。” “嗯,记得别一次煮完,保存一些。”她再次吩咐。 竹影点头就拿着药渣去小厨房了。 “长公主的玉枕里,怎么会藏着这些东西?” 吉翠想不明白,上前搀扶着小姐起身。 叶姝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接过吉翠递来的手帕净了净手。 视线有意无意瞥向面前的小孩,她太脏了,只瞧着应该是个女孩。 “那就要问问她了。” 叶姝华顺势斜坐在雕花窗下椅子上,手肘拄着桌几,再次开口。 “你是故意摔碎玉枕的,是知道里面有东西?” 小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她轻轻点了点头,但还是一个字没说。 “这里面的东西是谁放的?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又是谁?” 叶姝华越来越好奇她究竟是谁了。 可她依旧沉默不语,见她再次问她是谁,她顿时警惕起来,之后一个箭步,飞快地窜出了屋子。 等吉翠追出去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个小家伙怎么跑得这么快,我刚出去,连她的身影都瞧不见了。”吉翠惊讶地说着回到里屋。 “小姐,要不要奴婢告诉胡嬷嬷,派人四处搜寻抓住她。” 叶姝华望着窗外夜色,摇头,“不用,她不想告诉我们她的身份,就算抓住她也不管用。而且,她今日来摔碎玉枕,只是想告诉我们玉枕里的秘密,且先查玉枕里那包药是什么再说吧。” 吉翠勾了勾唇角,抿嘴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吉翠准备伺候小姐就寝。 “我自己来就好,这几日你多去照顾胡嬷嬷,她刚挨了板子,虽说只是皮肉,但她到底上了年纪。” 吉翠点头,“小姐放心吧,奴婢省的,况且有竹瑶在胡嬷嬷身边伺候着呢。” 听到吉翠如此说,她才放心,然后脱了外衣递给她,坐到绸面描花褥子上,又想到那封信。 又道:“对了,在京城,你可知有谁能复原信件的?” 吉翠为小姐贴心盖上被子,又调整了靠枕高度,才思忖了一瞬道。 “这个奴婢还真不知道,但胡嬷嬷好像知道,明日奴婢问了胡嬷嬷告诉您?” 叶姝华点头,便就寝了。 叶姝玉经此一遭,老实了许多,一直憋在屋里也不出去了。 连侍奉的婢女,也不准近她的身。 脾气还变得异常暴躁,动不动就发火摔东西,甚至之前那些喜爱的茶盏几乎都被她摔了个稀碎。 丝毫不在意这些被太子知晓了去。 叶宫氏也一早来看女儿,各种安抚宽慰,虽然不知道女儿究竟怎么了,但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出声安慰了。 与阴气沉沉的金玉轩不同的是华庭苑,叶姝华心情无比舒畅,一大清早,坐在凉亭吹着凉风,赏着院中春日美景。 吉翠小跑着过来,粗喘了几口,呼吸匀畅后,才道:“小姐,奴婢问了胡嬷嬷,她说首辅余大人是这方面的高手,小姐可以将信件让余大人修复。” 余振国竟然还有这手艺? 这确实让她很意外。 叶姝华拿出信件递给吉翠,吩咐:“那你速去余府,将这个信件交给余大人,记得亲手将信件交给余老,让余老帮忙修复。他若问起来,如实说就行。” 吉翠领命,拿着信封出了叶府。 算着时辰,再过一个时辰,应该徐家就来提亲了。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将这提亲之事给搅了。 这时,竹影走了过来。 她昨夜一直在查药渣里的是什么药,现在终于有了结果。 第48章:你们徐家算哪根葱! “小姐,这是很普通的安胎药的药渣,不过属下还在里面发现了这个。” 说着,她拿出一根草叶,头尖细窄,叶子似黑红色。 叶姝华接过,凑到鼻尖嗅了嗅,她只对有毒的药草知道的多一些,别的了解的并不多。 “这是什么?气味怪怪的。” 闻起来似是铁锈夹杂着一点酸酸的味道。 “这是欢喜草,在京城很少见,只有在西北一带才有,少量食之可增加性欲,寻常百姓喜欢拿它当春药用。但它其实也有剧毒,这一整片叶子放在药里,会使得孕妇早产或者难产致死。” 叶姝华听到这儿,神色严肃起来。 立马想到了母亲。 这药渣是谁喝的,是母亲当年喝的吗? 若是,那母亲的死,就不是意外! 便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她对母亲并没有多少感情,但母亲若死于非命,谋害她的人,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至于谋害母亲的人是谁。 叶姝华神色逐渐阴冷,水眸似瞬间凝结成冰,望着某个方向。 一切等信件复原,看到里面的内容,才能确定这药包是不是母亲留下的。 日头高升,算着时辰,徐家也该来人提亲了。 叶姝华神色恢复如常,起身理了理衣领。 天气渐热,衣裳也穿得薄了些,今日只梅花暗纹素色诃子裙裹身,外穿一件白色窄袖对襟外衫。 干净利落,轻快舒适。 也衬得她整个人素雅端庄,清冷淡雅。 “走吧,去会一会徐家人。”最起码要拖延一二,等到殷子荀前来提亲。 - 余府,书房内。 余振国正在修复叶姝华送来的那封信,这封信时隔至少有十五六年了,修复起来还是极为困难的。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余景天面色焦急,拱手禀报,“祖父,孙儿得到消息,徐家正在前往去叶府求娶郡主!” 余振国抬眸,面露疑色,“徐家要求娶郡主?徐家嫡子徐俊盈?” “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恐怕郡主无法拒绝。徐俊盈是何等残暴之人,若郡主嫁过去,怕只会九死一生。”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余景天,今日却将情绪展露无遗。 从祖父让她重新盯着叶姝华,重新了解她时,他就开始对她产生了好奇。 而且,越了解越是欣赏。 她似乎与他原先了解的完全不同。 她果敢,睿智,聪慧,有计谋,遇事临危不乱,心有成算。 他发现自己的心绪开始发生了变化。 当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整个人都慌了,全然没了祖父日常教他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 “祖父,余家既然已经和郡主达成商议,得想办法救郡主才是!孙儿有一个不算成熟的办法,但却能有效破了此局。” 余振国放下手中东西,神情正色,将余景天的慌乱看在眼里,沉思了一会儿,并没去追究他慌张的模样。 而是凝视着他道:“什么法子?” 易宅。 殷子荀穿戴整齐,一身青色广袖衣袍,衬得他温润儒雅,矜贵俊秀。 玉冠束发,容色逼人。 他抬眸,黑亮的眸子似刚出水的黑珍珠,瞧了瞧头顶日头,暗自掐算着时辰。 “应该快到了,我们走吧。” 叶姝华刚行至前院正堂,就瞧见徐家夫人已经端坐在里面了。 叶宫氏的度嬷嬷在看到她来了,刚迈出的步子又退了回去。 “哎哟正好,我刚要让度嬷嬷去请华儿,没想到华儿你就来了。快,过来坐。” 叶宫氏脸上堆着这牌似的笑,语气和蔼亲昵地招呼着她,就跟她是她亲生女儿一样。 坐在正座的叶钊,一见到叶姝华脸就耷拉了下来,跟个驴脸一样。 “按理,父母给子女议亲,你理应回避!念在你是郡主,为父这才准了!” 叶姝华冷笑一声,没说话,径直走到一侧高椅坐下,正在徐夫人正对面。 叶宫氏暗喜,她就要让叶姝华亲眼看着她自己被许配给徐家。 让她体会半点拒绝不了,也半点反抗不了的绝望。 父母之命,她就算是从一品郡主,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哼,这就是跟她和玉儿作对的下场! 徐夫人一脸嫌恶打量着叶姝华,见她是一身素白衣裙,穿得跟个报丧的一样。 五官平平,也就勉强能入眼。 不知道俊儿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喜欢这么个煞星,还非要娶了她! 老爷也是,还真就答应了! 她的宝贝俊儿何等优秀,就算玩世不恭又如何,徐家可是皇亲国戚,岂是她这么个煞星就能高攀的。 况且,她还是方将军不要的人! 徐夫人盯着她看,越想越觉得她配不上自己儿子,真不知道她究竟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迷得儿子对她如此神魂颠倒。 她嫌恶地收回眸子,垂眸淡淡饮了一口茶,又蹙眉,将刚喝的茶水一口吐了回去。 “这茶也太难喝了,怕不是二滚茶吧!”说着,就看向叶姝华。 暗指叶姝华是个二手货。 叶宫氏嘴上说着抱歉,唇角却止不住上扬,随后吩咐:“还不快去给徐夫人换盏新茶!” “徐夫人莫要生气,都是下人们偷懒,出的差错。” 徐夫人拿着手帕擦着嘴角,冷嘲热讽道:“茶水是二滚茶可以换,可这人若是二手货怕是没法换了。” 说着她瞥向叶姝华,无奈叹了口气,“可惜,谁让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就喜欢二手的呢?这不,今日非逼着让我来提亲。” 顿了顿,白了叶姝华一眼,再道。 “郡主也莫要怪我说话难听。我们徐家门第你是知道的,当今皇后是俊儿的亲姑母,我们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我另一个小儿子十六岁就中了探花郎,之后便自愿去安抚暴乱在南边小镇做知州,但最迟今年也就进京入仕,日后可谓前途无量。” “而你一个没人要的郡主,如今已是残花败柳,还挂着煞星名头,说实话离着嫁入我们徐家门槛还远着呢!” 她翘着兰花指抚了抚头上的玉簪,面上不屑一顾继续道。 “但我那儿子喜欢你,我这个做母亲的也不好多加阻拦,若郡主愿意以贵妾的身份嫁进徐家,那我们徐家也勉为其难以正妻的阵仗纳郡主入门的。不知叶大人和叶夫人,二位意下如何?” 老爷只说要来提亲,也没说一定要娶她为妻,她一个二手贱货,就算是郡主,纳为贵妾也不为过吧! 反正是以正妻阵仗纳的,若传到皇上耳中有任何不妥,再改口就是娶妻不就好了。 总之能给俊儿留一条后路是一条,他们徐家的儿媳妇,绝对不能是个煞星,就算作为曾经儿媳也不行! 叶钊倒没觉得什么不妥,在他眼里,叶姝华就算是从一品郡主,也依旧低贱得不如草芥。 就算徐夫人说让她去做通房,他也觉得是高看她了! 左右只要将她嫁出去,她离开叶府,去徐家做什么,他都无所谓。 “徐夫人说的甚是,劣女就算是贵妾入徐家也是高抬她了。” 叶宫氏更是暗喜,看着叶姝华被羞辱成这样,她只觉得这些时日受的屈辱总算得报。 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眼底的笑意都快抑制不住地溢出来了。 “是啊,徐夫人肯屈尊降贵来提亲,已经是高看华儿了。我们做父母的,只希望自己儿女有个归宿,不管是不是贵妾,即便是妾,只要徐家肯纳了华儿,就是她的福气了。” “那我们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下了。华儿,你应该不会反对吧?” 徐夫人很满意他们二人的反应,虽她是来提亲的,姿态却摆得像是叶府向她求亲一样。 几乎快要鼻孔朝天了。 看来她还是说高了,早知道就说是纳她为普通妾室了,左右是叶府愿意的,他们愿意如此,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叶姝华自始至终都静坐在一旁,淡然饮茶。 听着他们一来一回,言语间对她的贬低侮辱,三言两语将二手货残花败柳,按在了她头上。 还擅自将她一个堂堂从一品郡主,当做妾就这么许配了出去。 她放下手中香茗,水眸平静如水,落在刚刚问她的叶宫氏身上。 “贵妾?” 她轻笑一声,“华国几百年的历史,古往今来,还是头一次,堂堂从一品郡主嫁人为妾的。” 笑容敛回,面色冷凝,“徐夫人莫不是忘了,本郡主乃长公主嫡出血脉!若论皇亲国戚,本郡主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你们徐家算哪根葱!” “还要纳本郡主为妾,你们徐家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敢这么做!还有,就徐俊盈那等劣质货色,他也配?”水眸从徐夫人面上一扫而过,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脏。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你们谁也休想逼迫于我!” 叶钊咬腮紧了紧,怒瞪着叶姝华,“你就算是清雅郡主也是我叶钊的女儿,你的婚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我说答应,那这亲事就能成!” “就算你闹到皇上那里去,你的亲事也只能我说了算!” 子女婚事,父母做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没人能阻拦! 今日这亲事,不成也得成,成也得成! 叶宫氏听此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叶姝华大可反抗,可无论她怎么反抗都没用! 她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嫁进徐家,最后被徐俊盈折磨致死! 哈哈哈,活该!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那既如此,徐夫人,这是华儿的庚帖,我们交换庚帖,算是定下了。” 说着,叶宫氏将庚帖递给度嬷嬷,让度嬷嬷交于徐夫人之手。 庚帖交换,就算亲事已经敲定,无法更改。 叶姝华神色微动,眉头压低了几分,视线瞟向身侧竹影。 只见竹影动作极快,箭步上前,一把从度嬷嬷手中夺过了庚帖。 叶姝华余光瞥向门外,心里期盼着殷子荀快点儿来。 “叶姝华,你这是干什么,你想违抗父母之命吗!” 叶钊当即怒吼道。 第49章:赐婚 “自然不敢,但实不相瞒,本郡主已经有心悦之人了,而此人正在求亲的路上。叶大人既然口口声声说作为父母一切都是为子女好,那不如就且等上一等吧。” 叶姝华拿着自己的庚帖,悠悠然开口。 他们三人听后,皆是一愣。 她一个煞星,还是个二手贱货,谁会喜欢她,还肯来向她提亲? 除非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叶钊压根就不信,直接下死命令,“徐家这门亲事就是你最好的归宿,你也别妄想还有谁会来向你提亲!左右你嫁过去不过是妾室,就算没交换庚帖,此亲事也算成了!” “徐夫人,还请见谅,今日这门亲事,我答应了,我们徐叶两家算是定下了。”他起身拱手赔礼道。 徐夫人虽然不满刚刚叶姝华的表现,但见叶大人姿态放得很低,气也消了一些。 也是,叶姝华恶名在外,谁会来求娶她? 怕不是叶姝华在诓骗他们! “既如此,那我便这就回去,告诉我家老爷吧。”说着起身,眼睛瞟了叶姝华一眼。 万分嫌弃讥诮道:“叶大人教育女儿方面还是有所欠缺,就算不把她教得有个贵女样,最起码也得有个自知之明,自己是根低贱的草,非要以为是凤凰,谁都上赶着求娶呢!” 叶钊也嫌恶地剜了叶姝华一眼。 丢人现眼的东西,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把他的脸面丢尽。 叶宫氏只要听到徐夫人嘲讽叶姝华一次,心里就痛快一分。 徐夫人说着就要走。 面对此情况,叶姝华确实无力阻拦。 自己婚事掌握在叶钊手里,他同意了,她就算是再将徐夫人拦下不让她走,除了落得骄横跋扈,不敬不孝恶女的名声外。 对阻止婚事毫无用处。 殷子荀什么时候来? 她不禁焦急暗道。 不管了,就算来强硬手段,也不能让徐夫人现在走,让这亲事落定。 “徐夫人——” “徐夫人此言差矣!清雅郡主姿容昳丽,尊贵无双,自当是天上凤凰,海上明珠。青睐求娶之人,也自然不在少数!” 叶姝华刚开口,就听到由远至近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她循着声音朝门外瞧去,待看清来人,当下一愣。 叶钊叶宫氏,包括刚准备走正冲着门口的徐夫人也都呆愣住,瞧着来人。 只见余振国带着他的长孙余景天,大步走来。 余振国早年常年浸淫军营,一身的凛冽气势即便到了晚年,也依旧未减多少。 浑厚的声音落入耳中,有不容置疑的威严。 余景天一身月白华服,头戴白玉头冠,干净清爽,气质如兰。 他安静乖巧地站在余振国身后,恭敬行礼,不卑不亢。 徐夫人瞧着余景天,不禁暗自赞叹。 怪不得被余振国那般宝贝着,当真是气度不凡,芝兰玉树。 听闻他文仅次于文臣大家殷家嫡子的殷子荀,武可一人敌杀四方。 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天之骄子。 也是京都众多贵女想要嫁的最佳郎君。 她都想让自己女儿嫁给余家长孙的,可奈何余家一直对外声称暂不考虑亲事。 可今日,他们为何来叶府? 正想着,视线才向后移,瞧见了他们身后还有二十几个小厮抬着十几个箱子。 “我今日就来替我这孙儿,来求娶郡主为余府正妻。” 余振国此话一出,让本就还没反应过来首辅大人来此所为何事的叶钊和叶宫氏,更加吃了一惊。 当下卡着喉咙,半个字说不出了。 他们没听错吧? 余家来求娶叶姝华! 那可是余振国最宝贝的孙子,竟然肯让孙子娶了叶姝华这个煞星,二手货! 这传出去余家不成了笑柄,他精心培养的孙子也会毁于一旦的! 余振国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是疯了吗! 这也着实让徐夫人震惊住了,只觉得不可能! 叶姝华也确实没想到,她本来等着殷子荀来求亲的,可怎么等来了余家余景天的求亲? 她抬眸看向余景天,正好和他对视。 这到底是余老的主意还是他的。 瞧着余景天看着自己的神色,她有些捉摸不透了,仔细瞅去,仿佛还捕捉到几分欣喜。 叶姝华眉头又蹙了几分,心中升起一个疑问。 他喜欢自己? 可这说不通,自己根本就没见过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若说有见过,应该也就是在余府那次,她与叶姝玉斗舞时,应该有过一面之缘。 但她压根没注意到他,更没正眼瞧他。 叶姝华敛回思绪,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此亲事。 她不知道他们此番做是什么目的,但如果没猜错的话,极可能是他们知道了徐家要求娶自己的事。 为了救自己才如此的。 她知道余振国有多么宝贝他这个孙子,自是不能因为自己毁了他。 “首辅大人,我知道您是念在我母亲的份上,疼惜我,不忍见我嫁给不想嫁之人。但,余公子气质超群,能文能武,是将来华国之栋梁,所配之人也定当是能与之比肩外娇内秀,温柔娴静的女子才行。” “况且,我已有心悦之人,他正在求亲的路上——” “圣旨到!”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突然传来。 叶姝华话音未落,就见齐公公拿着圣旨朝这边走来。 叶钊和叶宫氏更加迷糊了,怔愣了一瞬,来不及细想,纷纷跪地领旨。 徐夫人和余振国余景天等人也都跪拜。 叶姝华心中也疑色如云,这时候,怎么突然来圣旨了? 不会是徐家请旨赐婚了吧? 但瞧着徐夫人那惊愕的表情,倒不像是。 她跪在地上叩首,正胡乱猜测着,就听到头顶传来宣旨声。 “叶家有女,清雅郡主叶姝华,机敏聪慧,清丽无双,朕心欢喜,特赐婚于殷家嫡长子殷子荀——” 后面说了什么叶姝华根本没仔细听,只听到这儿,满脑子都是。 殷子荀这是去请旨赐婚了? 他这是闹的哪一出? 她只不过是求他帮忙求亲,最多定亲,挡住叶钊他们再拿婚事使坏就行。 他怎么还去请旨赐婚了? 她着实弄不懂殷子荀为何如此做了。 不光她弄不懂,在座的所有人都一脸疑惑。 殷子荀怎么会求娶叶姝华? 而且还去请旨赐婚了! 叶钊他们就算想推辞,也不能了! 徐夫人现在受了双重打击,万人嫌的郡主,现在却被余家和殷家争相求娶! 而且,殷家还直接请旨赐婚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又是为什么? 一个煞星郡主,何德何能! 她自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 齐公公宣完旨意之后,便向叶姝华道喜,“恭喜郡主,等郡主成婚之日,皇上还备了丰厚嫁妆。” “多谢齐公公,有劳齐公公了。”好在叶姝华身上带着银子,往齐公公手里塞了两锭银子。 齐公公走后,徐夫人也五味杂陈拧着眉头离开。 余振国意味深长瞥了一眼自家孙儿,然后看向叶姝华,对她更加捉摸不透。 依照他的了解,叶姝华和殷子荀并无多少交集,唯一有的也就是和离之事,殷子荀有帮衬她一二,但那应该也是有大理寺少卿李素的原因。 可现在这道圣旨来得恰到好处,他不信是真的殷子荀和叶姝华两相心悦,倒像是叶姝华做的局,破了嫁给徐家的局。 她早有应对。 但她竟然能说动殷子荀帮她。 殷子荀是出了名的傲慢冷漠,对外一直都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没人能认识他,更别提求他帮忙。 除了大理寺少卿李素,还有与他志同道合的四皇子。 而且,他体弱多病,身子娇弱,自小看诊的大夫都说他活不过二十一,因此他极其抵触亲事。 也曾放言绝不成婚。 可如今,却为了叶姝华去请旨赐婚。 可见叶姝华的能力,比他想的还要强,还要大。 他收回目光,暗想了一瞬,看了孙儿一眼,是他与叶姝华没缘分。 看来回去要好生劝他一二,让他歇了对郡主的心思了。 叶姝华婚事已成定局,余振国也没逗留的理由,直接搬着聘礼又打道回府。 余景天眼底难掩落寞,但聪慧如他,余振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也随着祖父出了叶府。 殷子荀姗姗来迟,与余景天擦肩而过,他连个余光都没给余景天,眼里只有叶姝华,迈着步子穿过叶府大门,举步朝她走去。 叶钊和叶宫氏还在震惊中,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刚那一切都是真的。 皇上下旨赐婚,叶姝华要嫁给殷家嫡子殷子荀! 他们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 叶钊眼底逐渐浮现怒色,万无一失的局,为什么还是出了岔子! 殷子荀怎么会看上叶姝华这个煞星! 他只不过是想让叶姝华这个灾星死,怎么就这么难! 叶宫氏更是恨得牙痒痒,马上就成了,临门一脚的事,偏偏这个时候出来了一道圣旨! 如今功亏一篑,他们还怎么对付叶姝华,怎么夺回本属于他们的银钱首饰还有院子! 叶姝华是撞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余家和殷家都看上了! 殷家还特意请了圣旨! 她究竟何德何能,凭什么能享如此荣耀,这是只有她的玉儿才配享的,怎么最后落在她头上了! 第50章:跟中了邪一样 殷子荀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十个人抬着二十几个箱子。 他站定,箱子也随之落地,逐一打开,足足十几箱金子,还有十几箱极其少见金贵的布匹首饰。 件件价值连城,可抵万两黄金。 惊得叶钊和叶宫氏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么多昂贵的金银首饰,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早就听闻殷家是文臣第一大家,不光其影响力不容小觑,财力也更是不容忽视。 放眼整个华国,绸缎文物字画等遍地都是殷家产业。 叶钊也只是听闻,殷家财力雄厚,远在江湖,也是跺一跺脚能撼动整个华国的存在。 同时,这也是为何无论官大官小,都想拉拢殷家,讨好殷子荀。 他其实有想过殷家财力有多雄厚,可没想到,竟然如此财大气粗。 出手就是二十几箱金银珠宝。 他抬手,九鱼立马把聘礼单子呈上,双手拿着聘礼单子,越过叶钊和叶宫氏,交予叶姝华。 唇角噙着笑,一抹极美的弧度挂在唇边,声音清亮温柔道。 “在下殷家嫡长子殷子荀,前来提亲求娶郡主。这些只是在下三分之一的聘礼,余下的还在路上,但担心太多,叶府盛不下,届时会暂时放在在下宅院,在成婚当日会一并送去。” 他今日气色极好,肌肤粉白透亮,如四月盛开的桃花。 眉毛浓淡相宜,眸光温柔清亮,高挺鼻梁下,一双薄唇,似清晨只微微泛红,却沾染着一层雾水的樱桃。 看得让人忍不住去想去咬一口,尝一尝那樱桃可熟了。 她用力咽了口口水,轻抿薄唇,将刚刚那荒唐的想法直接压了下去。 理回思绪,接过聘礼单子,刚要开口说多谢,又觉得不妥,求亲下聘礼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何来谢? 于是,她只得微微点了点头。 聘礼被送回华庭苑,殷子荀也跟着一同进了华庭苑。 叶宫氏眼红那么多金子,可眼红归眼红,那些金子都进了华庭苑,就不可能再夺回来。 而且,她还看到了胡嬷嬷,她竟然没死还回来了! 刚开始见到她,她还以为见鬼了,可没想到胡嬷嬷真的没死。 有胡嬷嬷在,华庭苑只会被守得比铁桶还牢固。 叶钊气归气,恼归恼,但事已至此,也别无它法。 虽然她死不了,但好歹会嫁出去,只要看不见她,他的心烦就会少一大半! 眼下,他最主要的是不再出什么事端,好好挽回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形象以及在太子心里的地位。 毕竟得太子重用,自己在户部尚书之位才能站得稳,站得牢。 叶宫氏来到金玉轩,叶姝玉还是整日将自己锁在屋内不见人。 她快步来到门口,隔着门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了叶姝玉听。 叶姝玉听到余家和殷家都争相来求娶叶姝华时,气得肺腑都要炸了。 凭什么,她叶姝华一个没人疼的低贱郡主,满身的煞气,怎么一个个都争抢娶她! 她叶姝玉论样貌气度身份哪点比她差了! “玉儿,现在我们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了,这个叶姝华肯定又要在我们面前蹦跶了。接下来可怎么办?” 叶姝玉死咬着下嘴唇,不一会儿腥甜味传入口腔。 她细细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桩桩件件,跟中了邪一样,只要是对付叶姝华的事,最后都会直接反扑到叶家或者她身上。 没有一件事做成的。 反而次次被叶姝华巧妙脱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想不明白,但直觉告诉她,再对叶姝华使绊子下去,倒霉的只可能是她。 她现在已经被搞得失身了,绝对不能再出任何事情。 况且,叶姝华十有八九是知道自己失身之事的,不然当时是谁将她锁在门里的。 自己和红菱之后又被送回来,一开始她想不通是谁,但经过这几日她才想明白,这只可能是叶姝华做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散播自己失身之事,但只要她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么她成为太子侧妃就还有希望。 眼下成为太子侧妃才是最主要的,至于叶姝华,等她成了太子侧妃,再想办法怎么弄死她! “殷子荀是殷家嫡子又如何,还不是个短命鬼,且先不管她。再过半月就是太后生辰了,眼下如何能让父亲去和太子说和,娶女儿为太子侧妃要紧。” 叶姝玉柔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叶宫氏这才想到此事。 皇后有意要为太子选侧妃,最有可能就是在太后生辰宴上选出并宣布。 这个节骨眼上,得让老爷多去和太子吹吹耳旁风才行。 “哎好嘞,母亲这就去找你爹爹,让他去和太子说。” 叶宫氏说着就扭着水桶腰去清雅轩。 边走边想着说辞,她知道叶钊此时正恼火着,她和玉儿出得今日的主意,整得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让叶姝华嫁入徐家,最后被折磨死。 可却失败了。 但这也怨不得她和玉儿啊,谁知道会半路出来一道圣旨。 况且,玉儿若嫁给太子对他是百利无一害,他在太子心中地位也就稳了。 他就算再恼火,肯定也会帮忙去说和一二的。 华庭苑内,凉亭下。 吉翠早已煮好了茶水放在石桌上,然后和竹影以及九鱼退至凉亭外候着了。 叶姝华望着殷子荀,开门见山道:“殷公子,今日这赐婚一事,这是……” “哦,这个其实是我担心叶大人会拒绝我,所以才想的求旨赐婚,如此叶大人就算有心拒绝,有圣旨压着他也不敢。” 叶姝华听此,了然,但也暗自苦笑。 有圣旨在何止是他不敢,她也不敢啊。 这本来就是让他帮忙的,只是订亲,等日后她逐一把他们扳倒,与他断绝父女关系,也就没威胁了。 就可解除定亲。 可现在好了,后路彻底堵死了。 她现在是无论如何都得嫁给他。 叶姝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算了,左右他体内毒不一定能解,能活多久也是未知。 而且,他不能人道,嫁给他倒也无妨。 随他吧。 她释然一笑,“还是殷公子考虑周全。” 约一盏茶功夫,殷子荀才起身告辞。 加上殷子荀送来的聘礼,她的仓库几乎都堆满了。 叶姝华走过去,见胡嬷嬷正在安排人整理仓库,忙上前吩咐:“胡嬷嬷,这些聘礼单独存放,一点都不能动,将来是要原封不动还回去的。” 胡嬷嬷虽有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 她和殷子荀达成定亲协议之事,只有竹影知晓,胡嬷嬷和吉翠并不知道。 倒不是刻意瞒着,只是,有圣旨在,十有八九她是要嫁给他的。 但一码归一码,她不想花他的钱。 她求他帮得忙,这聘礼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徐家提亲纳叶姝华为妾不成,被余家和殷家争相求娶为正妻,最后还是殷子荀豪掷千金求娶郡主,还请旨赐婚之事,不胫而走。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中贵女公子们无一不惊叹,这叶姝华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徐家那个纨绔子弟也就罢了,以叶姝华那恶名在外的名声,被此等纨绔纳妾也是理所当然。 可余家余老那个宝贝长孙余景天竟然也去提亲,而且还是求娶她为正妻,最后还没求娶成功,被殷家嫡长子殷子荀抢了去! 万人嫌弃的煞星郡主,一时间怎么就成了香饽饽了? 所有人都在猜测,肯定是叶姝华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可但凡有点脑子的细细想去就不会这般以为,叶姝华就算再使手段,能瞒得过精明老道的首辅大人余老? 而且提亲之事,是余老亲自前去,足以可见余家是真心要求娶叶姝华! 至于余老去求娶的真正原因,一些聪明人细细揣摩着徐家求娶叶姝华的动机,当下也就了然了几分。 想明白这一点,众人不禁意识到,余家对叶姝华好像不一样了。 好像开始更加重视她,也更加护佑她了。 尤其是太子。 太子坐在上首,虚着眼,视线落在空中某处,细细琢磨着。 徐家求娶叶姝华之事他是知道的,还是他去游说了一二,叶钊想要叶姝华死在徐家,徐俊盈又看上了她的皮囊。 他倒是觉得叶姝华左右无用了,死就死了无所谓。 可现在…… 下首站着的是方栩。 自从和离之后,他安静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皇上对他的不满也散去不少。 太子也还是倚重他的,毕竟,华国武将本就不多,而他是唯一一个能够有可能接管余家兵权之人。 “余家好像开始和叶姝华修复感情了,你去探查一二,如果真是这样,再去想办法讨好她。若能再俘获她的芳心最好,如此可以接着利用她,夺了余家兵权。” 如果余家开始重视叶姝华,那么利用她还更好夺兵权些。 方栩拧眉,“叶姝华现在已经被赐婚,下官再去凑上去,怕是不妥。” 他堂堂将军,低头哈腰去讨好,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第51章:去,放一把火烧了。 虽说,她确实变了不少,而且那次余府她斗舞时,也着实惊艳到了他。 但这也不足以让他去讨好她,那样她不得笑话死自己。 太子听到这儿,眉眼明显不悦。 “有什么不妥的,一开始你不就是靠这张脸色诱俘获的她的心吗?这不是你最擅长干的事么,再去勾引她有何不妥!” 这等事他干得还少?他那个庶妹文柳公主不就是被他这么勾引的! 这个时候倒开始跟他装清高了。 方栩被怼得无话可说,讪讪闭口,只得垂首应声。 殷子荀回到易宅,满面春光。 三寻书斋的人来了,九鱼听完消息后,招呼他退下,然后来到公子面前,贴耳说了什么。 殷子荀笑容逐渐凝固。 “他好大的胆子!去,放一把火烧了。” “那人呢?” “人?人在火场里,能逃得出来吗?” 九鱼了然,垂首领命。 三月天,午后有些微热。 叶姝华坐在堂屋,安静作画。 竹影带着竹青继续去探查暗铺之事,吉翠和竹玥守在她身边。 今日画的故事是鬼新娘和命定之人的故事,现在的桥段正是鬼新娘被将军抛弃后,摇身一变成公主,将军开始跪求和好,却遭嫌弃。 竹玥和竹影如出一辙,恭敬站在叶姝华身后,仿佛就只是个没有感情的护卫。 吉翠则歪着脑袋,盯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小姐作画。 等着故事再往后的发展,这个公主如何虐惨那不知好歹的将军。 偏偏叶姝华就画到这儿,然后交给吉翠,“行了,这是故事上册的画册,交给陈聪,明日开始售卖。” 吉翠看得心里那叫一个着急,接过画稿,迫不及待追问。 “小姐,那接下来公主是怎么对待那个将军的,不会还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信了他了吧?” 叶姝华抿嘴一笑,拿眼神勾了她一眼,道:“公主后来啊……你猜!” 她这么一说,又将吉翠的好奇心直接提到了脑袋顶了,她更想要知道了。 “哎呀,小姐,你就别吊奴婢胃口了,快些告诉奴婢吧!” “不行,我不能提前透露故事发展的,你能守在我身边,看到第一手新鲜的画册,这已经是最好的了,别再指望我透露后面故事分毫。” 叶姝华一本正经挑逗吉翠道。 吉翠着急得抓心挠肝的,可小姐就是不说,她也没招,只盼着小姐快些画接下来的故事。 她整理好画稿,似有想到什么,问道:“小姐,那你的命定之人是谁呢?小姐你不会真的要嫁给殷子荀吧?” 虽说殷子荀相貌是没的说,在华国绝对能排第一的。 而且,今日他求亲那个排面,可谓浩大,给足了小姐脸面,也足以看出他对小姐的重视。 可他是个病秧子,还是个传闻活不过二十一的病秧子,小姐若真嫁给他,岂不是要守活寡? 她打心里还是不想小姐嫁给这么一个短命鬼的。 叶姝华一脸无所谓,漫不经心道:“圣旨都下了,怎么能不嫁?不过好在皇上并没有定下婚期,倒可以延后一年半载。” 他走前她探了口风,他也明确说了,筹备婚礼需要准备半年,不会太急。 如此也好,她有足够的时间对付叶钊叶宫氏他们。 听到圣旨,吉翠也没脾气了。 是啊,圣旨已下,小姐不可能违抗圣旨。 只可怜小姐这么倒霉,先是嫁给了负心汉方栩受尽了百般折磨,现在又要嫁给短命鬼殷子荀了。 “行了,现在不算太热,上次没能买衣服,这会儿无事,我们出去逛一逛。胡嬷嬷不跟着,你可以随心所欲挑选你喜欢的衣服了。” 叶姝华猜到吉翠此时的心情,故意如此说的。 果然,一听到最后一句话,吉翠脸上立马转阴为晴了。 叶姝华带着吉翠和竹影,高高兴兴出叶府逛街去了。 文家绸缎铺子虽然为第一绸缎庄,在京城也是铺子众多,但也还有不少其他的绸缎铺子。 叶姝华依照第一世知道的文家铺子,特意避开了那几家,来到几家看上去还可以的铺子。 刚巧,是位居第二的言家绸缎铺子。 言家在第一世好像比较低调,她对言家倒没了解多少。 叶姝华照旧,挑选了几身白色衣裙,和两身青色衣裙。 去余家参加寿宴那次,虽说是叶姝玉故意设计让她穿的青色衣衫,但除了白色之外,她倒也能接受青色。 衣服买完,正准备打道回府,就听到临街一阵骚动。 叶姝华扭身朝后方望去,一股黑烟飘向空中。 “这是哪里着火了吗?”吉翠抱着大大小小的包袱道。 她话音还未落地,就见不少人朝她们涌来,嘴里还大喊着火了! 竹玥反应极快,上前一步护着叶姝华和吉翠闪到路边,避免被人群冲撞。 叶姝华看着冒烟的方向,眸光一闪,眉头微蹙。 “走,去看看。” 竹玥走在前面,挡着对冲的人群,吉翠也在一侧护着小姐。 很快,三人来到着火的地方。 京城街上所有商铺都是连排建造的,且大多是木质,若一家着火,不及时扑灭,这一整排商铺怕是都要遭殃。 可她们来到着火的地方,只是一家铺子着了,因为风向的原因,加上这家铺子就在街头,并未蔓延到相邻的铺子。 一开始蜂拥而逃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都不再跑了,而是吆喝着赶紧灭火。 叶姝华抬眸看着烧得正旺的铺子,只剩一半的牌匾。 红袖雅阁几个字还清晰可见。 这火怎么烧得这么巧,刚好是这家铺子。 “快救火啊,掌柜的和小厮一个不落都困在里面了!” 这时耳边传来不知谁的喊叫声。 火势很凶猛,众人齐心,也足足灭了半个时辰,才算是彻底扑灭。 但这个铺子也算是都烧没了,一点不剩,里面的人也都烧成白骨。 竹玥依照命令也跟着去救火,回来后将看到的如实禀报。 “小姐,属下根据烧剩的衣衫判断,里面确实是掌柜和几名小厮。也查了着火源头,火是从储物室燃起的,掌柜和小厮几人都是在储物室躺着的,像是去要灭火。猜测,应该是意外着火。” 叶姝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视线飘过一个人影。 “火既然扑灭了,那我们走吧。” 马车内,叶姝华接过吉翠递来的茶水,食指指甲轻声敲打着杯沿。 沉思。 片刻后道:“竹玥,你轻功如何?” “虽比不上竹青,但也不差的。”竹玥是她们四人中综合实力最平均的。 不像另外三人都有各自的强项,她是没有最出众的,但各方面能力都是偏上程度。 叶姝华点头,低语吩咐着。 易宅,九鱼候在公子身侧。 不多时,九鱼依照公子的吩咐,安排去办事的暗卫回来了。 九鱼听后,招手吩咐暗卫退下,重新来到公子身侧,回禀。 “公子,依照您的吩咐,红袖雅阁绸缎铺子烧了,那些个帮徐俊盈意图玷污郡主的文掌柜和几名小厮也都死在了里面。” 殷子荀满意地点了点头,敢动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然后悠悠然道:“接下来是徐俊盈了。” 这他得好好想一想怎么教训这厮,胆敢打主意到他的女人身上,他不会让他好受! 九鱼知晓公子心思,又道:“三寻书斋有传来消息,听说郡主正在找文家和徐家暗自交易往来的暗铺,想来是郡主对教训徐俊盈已经有所计划了。而且……” 说到这儿,九鱼余光瞟了不远处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才道:“而且,郡主安排跟踪我手下暗卫的人刚走,想来郡主已经察觉到这把火是我们放的了。” 殷子荀听到后眼底划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勾唇笑了笑。 眼底有意外也有欣赏。 “那便先不用去管了,且看郡主要如何教训徐俊盈那厮,你派人暗中观察,适时地帮上一把就好。” 华庭苑,叶姝华斜倚在堂屋美人榻上。 手肘拄着靠枕,半支撑着身子。 另一只手握香茗,亲口抿着。 听完竹玥的汇报,她瞳孔微震,眼露惊讶。 “殷子荀竟然知道我在红袖雅阁被算计之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竹玥回想着摇头,“这个属下不知,不过回来时倒看到了三寻书斋的伙计正从易宅的方向往回走。” 三寻书斋? 叶姝华细细琢磨着,突然,倏地坐起,瞪大双眸,恍然大悟。 得出结论,“三寻书斋背后东家是殷家。” 殷掌柜,姓殷,是了,三旬书斋的东家就是殷家! 殷家绸缎文物字画铺子遍布华国,她一早就该想到的,怎么愣是就没往这方面想。 就连第一世她都没想到三寻书斋背后之人是殷家。 那她多次谈判殷掌柜说的和主家商量,肯定就是殷子荀了! 怪不得,她每次谈判都很顺利,对方都很意外地答应她的要求。 帮探查消息也是极快的,丝毫不拖拉。 她早该想到的。 第52章:天赐良机 思绪到这儿,她才惊觉一点。 这么想来,他对自己着实是太好了些。 一开始送药膏后来御前作证,包括这次她提出这等荒唐的请求,他也都一口答应,还贴心地请旨赐婚。 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为了帮助四皇子夺嫡借她拉拢余家? 但是,这也说不通。 以殷家实力,殷子荀的头脑,不利用她,让余家归顺四皇子,那也是迟早的事。 那他是为什么呢? 突然,一个新奇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里。 她当下否定。 应该不可能吧? 良久,她收回思绪,才道。 “吉翠,你去告诉你兄长陈聪,让他去传信给殷掌柜,说是我们与他的合作结束,日后不会再找他探查消息。” 日头西落,竹影踏着夜色回来了。 “小姐,查到了。就是京西巷二十三号这家铺子,是铺子门面,但进了铺子后是一个隐秘的小院,小院里有一屋子黄金,还有不少人皮和制成的美人壶。” 竹影说到人皮和美人壶时,声音都跟着颤了几下。 她从没见过那么多人皮和美人壶,那场面壮观得,她现在想到都直觉头皮发麻。 “很好,现在就等一个契机了。” 得想一个法子,让徐俊盈去这里生剥皮肉,好能抓他一个人赃并获。 这时,稍晚一步回来的竹青走了过来。 她每日都会在这个时辰去林中小院查看可有看诊的留言。 走近,恭敬行礼,道:“小姐,有看诊留言,写的是让小姐今夜去看诊。” “去哪里?” “青园宅。” 叶姝华挑眉,水眸清澈明亮,随即浮现一抹了然的笑。 青园宅内。 徐俊盈像是一只发疯的猛兽,正满屋子嘶吼,不知疲倦疯狂摔打着东西,边摔边怒吼。 “叶姝华是我的!我要把她撕烂碾碎吞到肚子里!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啊!!!” 一阵剧烈砸门声响起,响彻整个院子。 惊得下人们三五成团,瑟缩着脖子惊恐地望着被铁链锁得死死的门。 生怕门一个不结实,被他撞开,到时候遭殃的就只有他们。 下人们身后站着的是徐夫人和静渊侯兼内阁大学士的徐元珍。 徐夫人一脸的担忧,拽着徐元珍的衣袖,无助道。 “老爷,我们儿子这可怎么办啊?就因为一个煞星叶姝华,没求娶成他就突然发病,这次还比以往每次都严重,已经锁了两日了,还不见好,我们总不能一直锁着他吧?” 徐元珍也满眼忧色,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哼!不锁着能怎么办,放开他,让他去害叶姝华,还是再去做那些剥皮的残虐事?到时候暴露害得我名声不保,再连累了倬儿,连累整个徐家,你就高兴了?” “可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啊老爷!是嫡长子——” “行了,我知道,知道!为今之计是要治本,根除他这个疯病!我已经命人去找那什么绝命医师了,只能求这个医师能压制他的疯病,不用再靠让他生剥人皮肉这等残忍的手段缓解疯症!” 他的话一出,身前那些婢女小厮听后一阵心惊肉跳。 他们都知道,若大少爷只得靠生剥皮肉缓解疯症,那倒霉的只能是他们。 被生剥皮肉有多残忍,他们光想想就吓得一身冷汗,他们不想死,更不想被眼睁睁看着生剥皮肉而死。 只希望这个绝命医师能治好大少爷的病,他们的日子也不必过得胆战心惊。 这时,看门的小厮小跑着过来。 “侯爷,绝命医师到了。” 徐元珍忙道:“快去请医师进来。” 她一身男子装扮,丝毫看不出就是叶姝华。 大步走来,拱手行礼,粗声道:“参见大人。” “医师快请起,还烦请医师救救我儿子。” 说着徐元珍指着被铁链锁住的屋子,虽然隔着很远,但还是能清晰听见屋内人发疯的嘶吼声。 “我要扒了她的皮,扒了她的皮!” 叶姝华听着对方的嘶吼声,眸光一沉。 青园宅是徐家专门为徐俊盈建造的别院,鲜少有人知道。 她知道也是因为第一世时,无意间听到方栩说起过这个宅子。 徐元珍请她来此,应该是既想让她诊治徐俊盈,又不想暴露身份。 不过,徐俊盈还有此等疯病,这她倒很惊讶,她并不知晓的。 但,这倒也是天赐良机,她还正愁不知怎么让徐俊盈发疯去生剥皮肉。 这不,机会就直接送到她面前了。 她面无表情,淡淡道:“还请大人将贵公子手脚绑好,我要先为公子诊脉,之后才能行针。” 徐元珍见来人丝毫不惧怕儿子这疯狂的模样,眼底浮现喜悦,觉得儿子治疗疯病总算有望了。 忙不迭命令十几个护卫,去绑徐俊盈。 徐俊盈此时已经彻底疯魔了,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被绑在太师椅上,也如同野兽般,张牙舞爪地嘶吼着。 叶姝华走近,竹影紧紧跟在身侧。 眼神死死盯着徐俊盈,生怕小姐离得太近,被他伤到。 叶姝华先是搭脉看诊,他脉搏跳动得极快。 又拨开他面前蓬乱的头发,朝他眼睛看去,眼底充血,面色铁青,牙齿上沾满他咬破嘴唇的鲜血。 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发作的嗜血恶魔。 “令公子如此疯魔的症状有多久了?每次发疯都是因为什么?” “多半是看到青色衣衫,尤其是女子穿着青色衣衫会诱发疯症,但也不尽然,有时候瞧见女子穿着青色衣衫也至多是想要得到,只是若一旦得不到就会发病。”徐元珍细细回想了一番,仔细回答着。 如此说,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发病的情况确实是如此。 叶姝华听到这儿,眼神微闪,才恍然想起一件事。 怪不得当初叶姝玉会给自己青色衣衫,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他发病时你们都是如何控制他,抑制他的病症的?” 叶姝华再发问,倒把徐元珍难住了,“这个,这个嘛……” “放开我,我要生剥肉皮,给我人,我要生剥肉皮!” 这时候徐俊盈突然再次疯狂挣扎,瞪着一双血眸,张着血盆大口嘶吼。 叶姝华不言而喻。 难怪,他会这么痴迷于生剥皮肉,行这等残暴之事。 “公子应该患的是比较严重的颜色敏感躁郁症,就是只对特定的颜色会产生强烈暴躁残虐的行为。” 这个躁郁症她是在一本古书中看到过,当时她还觉得不可能,怎么会有人因为一种特定颜色就会变得狂暴暴躁。 但现在看来,还真有。 “那可有根治的法子!”徐夫人激动追问。 一听他竟然知道儿子患的是什么疯病,她仿佛瞬间有了希望。 “躁郁症无法根治,但是可以行针暂时缓解一二。还请二位退居门外,在下好行针。” 叶姝华指了指门口,徐夫人和徐元珍对视一眼,虽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能缓解也是好的。 便走出门,竹影紧随其后将门关上。 徐俊盈看到父母出去,眼前站着两个人,顿时兴奋起来。 恨不得现在就去撕了眼前人的皮肉。 等闻到新鲜血液的腥甜味,还有皮肉被撕扯下来悦耳的声音,他的兴奋则会达到高潮。 可,他的手脚被绑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了。 看到摸不到,这让他更加狂躁! “放开我,放开我!” 叶姝华冷眼盯着他,冷笑一声,心中升起一个更好的计策。 “药箱给我。” 竹影将肩上的药箱递给小姐。 她拿出针包,又左右翻找着药瓶,最后拿出一个黑色小药瓶。 “这个是你最近提炼出的曼陀罗花汁?” “是,不过量很少,至多能使人致幻。” 叶姝华轻笑,“足够了。” 她先是行针,几针下去徐俊盈瞬间昏了过去,接着又拿起药箱里的牛筋管,剪下一小节,两头绑筋,里面放了全部的曼陀罗花汁。 然后直接让他生吞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后,叶姝华又拿起几根稍粗的银针,对准他几处重要经脉穴位扎下去,最后拿出一根最细的银针刺向他心门。 停留了几瞬,才全部都拔出。 末了,针头轻扎他了指肚,他慢慢苏醒。 “去请他们进来吧。” 竹影看着小姐这一套迷惑操作,不解,但也没追问,应声去开门。 徐俊盈的躁郁症暂时压住,徐元珍和徐夫人喜极而泣,叶姝华也毫不客气,直接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千两黄金。 徐元珍虽然觉得太贵了,听得肉疼,可见儿子已经恢复正常模样,她又说这次行完针只要不再出现青色衣衫刺激他,就能很长时间不发作。 便也觉得值了。 叶姝华高高兴兴拿着一千两黄金回了华庭苑。 黄金给了胡嬷嬷,胡嬷嬷去入了账。 竹影不解道:“小姐,你为何非要绑一个牛筋管把毒汁塞里面让他吞下?牛筋管是经过处理的,外面加了胶很难消化的,少则三四日才会完全消化的。” 叶姝华自是知道,她盈盈一笑,“要的就是三四日后,三日后他还会发作,而且发作得比之前还要重,到时候你听我命令,我不仅要揭露他残暴的罪行,还要让他自己也尝尝被生剥皮肉是何等滋味!” 第53章:我是你的妹妹 一开始她只是以为徐俊盈就是天生残暴,如此,要想设计让他在特定的时间去生剥皮肉,再乖乖等着被抓,难度是极大的。 最主要,那样会伤及无辜。 可现在得知他有躁郁症,一切都好办许多了。 人是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抑制自己的一些欲望的。 但躁郁症的人一旦发作则不会,他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做想做的。 现在她只等设好局,等对方进来就好。 “拿纸笔来。”她敛回思绪,吩咐。 竹影将笔墨纸砚铺好后,叶姝华用左手疾笔写了一封信。 她早在第一世,就练就了两只手写字,字体也截然不同。 如此写,也是防止李素察觉到是她。 然后折好递给竹影,“将这封信放到李素的案桌上,竹青轻功好让她去,守一夜,确定第二日李素看到信里内容再回来。李素武功也不低,切记让她隐藏好,不能被他发现。” “还有,提防有没有尾巴,尤其是殷子荀的。” 竹影点头领命离开。 殷子荀虽然对自己没有威胁,但自己的事她还是不想让他知道,毕竟人心易变。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涉及复仇之事,能不被他察觉最好。 翌日,吉翠伺候叶姝华洗漱,用完早餐,竹青回来了。 “小姐,李素看了字条了。” 叶姝华点头,“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接下来就等第三日,徐俊盈的躁郁症发病了。 自从和殷家定亲后,断了叶宫氏和叶姝玉算计她的后路,她们果然老实了很多。 而且,叶姝玉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叶姝华不用想也知道。 没她们找事算计,她的日子果然清闲不少。 她吩咐了竹玥去徐府盯着徐俊盈,有什么异常及时来禀。 然后起身长舒一口气,看着远处,道:“从回到叶府还没好好逛逛呢,走吧,去府里转转。” 毕竟,用不了多久这整个叶府都得是她的。 叶府原是长公主府,是皇上命人亲自为长公主建造的,除了正院,两侧还有三个院子,华庭苑是单独一侧的院子,另一侧则是叶姝玉的金玉轩和叶宫氏的翠雅阁。 院子之间有假山花园阻隔,还有抄手游廊,翠竹隐水。 景致也极为考究,所过之处皆是美景。 三个院子之外,便是偏院了。 一般都是放置杂物,或者闲置的地方。 叶姝华一边走一边欣赏,叶钊是个并不雅致之人。 原本各色花争相开妍,一侧翠竹映衬,隐水暗渠,景色如画,若夏日从石子小路行过,不仅景色宜人,还清爽舒适。 但他对于院子的景致,从不在意。 至多也是表面功夫,叶宫氏也不是一个雅致讲究之人。 花朵被打理得没了生机,翠竹也生了黄叶,暗渠的水也隐约漂着一些杂物,不再清洌。 反倒是围在周围的抄手游廊上,镂空雕刻,金丝描边,凭栏处镶嵌了翠绿宝石。 一侧空地里,摆了十二种不同颜色的玉石,几株杂草点缀。 确实能入眼,只是,满眼都是一个俗字。 生怕别人不知,叶府多么有钱。 走过抄手游廊,是一片池塘,塘中荷花已经长出绿叶。 “你个小丫头片子,真是跟老鼠一样,能躲能藏的,跑得还贼快,让老娘一通好找!你跑啊,倒是跑啊!看你还往哪跑!” 怒斥声夹杂着木条抽打的声音,可却愣是没听到一声喊叫声。 叶姝华循着声音朝水池一旁假山后面走去。 只见几个粗使婆子正死死抓着一个小女孩,另一个怒骂的人正拿着折下来的柳条抽打着。 一两下,那小女孩就已经被抽得青紫了。 “住手!” 叶姝华走进,仔细看去,果真是在她院里打碎玉枕的那个小女孩。 粗使婆子们回头一看来人,急忙垂首行礼。 “参见郡主。” 叶姝华示意竹影,竹影一个箭步走过去,推开几个粗使婆子,把小女孩扶了起来,护在身侧。 “这是怎么回事?” 拿着柳条的婆子急忙解释:“回郡主,这丫头就是个贼,偷厨房的肉吃,被奴婢们逮了个正着,奴婢们这才教训她的。” 叶姝华看了一眼小女孩身上的伤,柳条又细又结实,抽在身上极疼,小女孩的衣服本就时间长了破损了。 被这一通打,衣服更加破烂不堪。 隐约可见皮包骨的后背。 上面还能看见大大小小的伤疤,应该是之前被挨打留下的。 挑眉问:“你们经常抓她打她?” 为首的婆子一听,面露心虚,眼神闪躲道:“那也是因为她总是偷吃厨房的饭菜,我们瞧见了就打她一顿。” 叶姝华眉头微动,眼底浮现疑惑,“她偷吃厨房饭菜,你们只是打她,却不敢走她。她是谁?” 若真的是府上的贼,怕是被发现一次,就被乱棍打死,或者直接丢出叶府了。 会任由她继续在叶府待着? 几个粗使婆子听到叶姝华如此问,面面相觑,而后眼观鼻鼻观心,很默契地摇头说不知道。 这让叶姝华更疑惑,她究竟是谁。 看了一眼小女孩,她比前几日瞧见的更瘦弱了几分,都快瘦成筷子了。 视线落在她身上的瘀伤,她拧眉摆了摆手,“行了,你们走吧。” 粗使婆子们一听这儿,虽然还想再教训那丫头,但迫于叶姝华的身份,加之她最近性情大变,根本不似之前那般软弱,现在连老爷夫人都拿她没办法。 她们又都是势利的,欺软怕硬的,急忙点头哈腰小跑着走开。 可刚走一步却又被拦住。 “等等,以后她你们不能再动一分,若她再去厨房找吃食,你们便来找本郡主,她吃了多少,本郡主双倍给。行了,走吧。” 粗使婆子有些惊讶地看了那个小女孩一眼,但谁也不敢追问怎么回事。 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怎么能攀上郡主。 只心里嘀咕了两句,麻利地走了。 回到华庭苑,叶姝华先是让胡嬷嬷吩咐去生火做饭,又吩咐吉翠烧水给她洗澡处理伤口。 小女孩这次并没有逃跑,而且她现在被打得浑身疼,又没力气,根本跑不了。 “竹影,你去找叶府里的老人打听打听,这个小女孩的身份。” 竹影领命,拿着一些碎银子出去了。 约莫两刻钟后,竹影回来了。 叶姝华听着竹影的汇报,脸上露出惊诧的神色。 小女孩沐浴完,吉翠找了一身她最小的衣衫给她穿,可她太瘦小,还是大了不少。 这么看去她身上跟一块布单裹在她身上一样。 这时,饭菜也做好了。 叶姝华并没急着问,先让她吃了饭,待她吃饱喝足后,撤了餐盘,才开口道。 “在你沐浴的功夫,我已经让竹影去探查了,大概知道了一些。但我还是想在你口中确认下,你究竟是谁。” 她声音轻柔,语气平淡,落在耳畔温柔又令人心安。 小女孩低垂着头,双腿并拢,双脚悬空,坐在高椅上。 手置在大腿上,搓着衣袖一角。 轻抿双唇,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开口了。 “我……我,我是老爷和一个婢女生的女儿,论理……我是你的妹妹。” 易宅。 四皇子和李素与殷子荀相对而坐。 “子荀,你可以啊,去皇宫求旨赐婚这么大的事,连我都不告诉。”四皇子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殷子荀抬手摸了摸鼻梁,“这不是去皇宫去得急嘛,就没来得及。” “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看上我的这个表妹的?” 李素端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喝茶。 叶姝华是殷子荀的梦中女子,只他知道,四皇子并不知情。 “就,就斗舞那次啊。”殷子荀随便编了个理由。 看着四皇子抿嘴饮茶,挑了挑眉,眼底似有某种情绪涌动,眸色也因此暗沉下来。 他心里那叫一个窃喜。 他的女人,谁都别想再觊觎了。 四皇子恍惚了一瞬,神色恢复正常。 淡然啜了口茶,“那你体内的毒要想个办法赶紧解了,不然可是会害这么好一姑娘守活寡的。” “对了,包括你那不能人道的事……” “啧!渃文景!”四皇子后半句不能毁了人家姑娘幸福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殷子荀一声低吼打断了。 “扑哧。”一旁的李素听到这儿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急赤白脸地解释:“这,这都是谣言!谣言不可信你们不知道!再说了,我是中毒了又不是自宫了,怎么不能人道了我!” 四皇子也笑得合不拢口,“好,是,你行,你最行好吧。” 殷子荀懒得再和他掰扯。 “我体内的毒倒也不急,先前用那药压着,维持身体正常体能状况,现在不用药也没事了。我……总之我找了个靠谱的医师,行针压住了毒素能维持一年,等你这事了了,再去寻解药不迟。” 说到这儿他神色也黯淡了几分,他也担心,但他的自私占据了高地。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见不得别人觊觎她,更见不到别人将她拥揽入怀。 守在她身边,护着她的只能是他。 第54章:计划有变 他也会尽量活久一点,若真的事与愿违,到时候他也定会安排好叶姝华的一切再走。 四皇子知道他体内毒素的复杂程度,殷家寻了近二十年,都没寻到解药。 他说这话找到解药机会怕是也不多。 没再聊这个沉重话题,他笑了笑道:“不错,没想到我的事在你心里还排在了最前面。” 殷子荀勾了勾唇角,眼底浮现几丝戏谑,“你可别多想你在我心里多重要,往大了说我那也是为了殷家的日后做打算。况且,太子那小子我实在不喜,你面相都比他合适。” 四皇子望着他无奈笑了笑,他在还不是皇子时就与他相识,自是了解他的。 他拒人于千里之外,从不允许新的人踏进他的世界,但对于旧人,尤其是他认准的人,会想办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助对方达成所愿。 他肯来帮自己参与夺嫡,他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但他一再坚持,不想再虚度光阴,想做成一些事。 他也只好顺从了他。 “行了,你们在我面前就别扇兄弟情了。朝中六部其中有一半都稳稳地抓牢在太子手中,还有一部分在二皇子手中,一部分保持中立。我们第一步要怎么做?” 李素插话直接将他们拽回正题道。 殷子荀暗腓,谁和他兄弟情。 四皇子:偶尔扇一扇兄弟情有利于情感稳固。 “静观其变,养精蓄锐。”殷子荀淡淡道。 四皇子思忖片刻,点头,“不错,我已经试探了父皇几回了,再加上叶姝华最近闹得和离和画册之事,父皇对叶钊和方栩的态度来看,他还是很偏心太子的。” “这个偏心不能轻易撼动,而且还不能操之过急,否则适得其反,得慢慢让皇上对他失望才行。确实要静观一些时日。” 李素听此脸顿时黑了下来,“那你说是商讨此事,十万火急似的把我喊来!” 殷子荀无视他黑脸,笑着从脚下拿出一坛好酒,“我这不怕你不来吗,再说了,今日主要的事是陪我饮酒祝贺我定亲!” 李素脸色更黑了。 三人中,两大闲人,就他整日在大理寺忙成了狗。 就这,还是抽空来的。 晚些时候,还得回去再加时忙调查最近失踪的一些女子案。 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加时上值,不能按时按点放班了。 殷子荀嘿嘿一笑,配上那绝美的容颜,真诚无比。 没办法,他的喜悦总得有人来分享才行。 他的朋友也就他们二人。 当然,他其实也想去找叶姝华好能增进感情,可她正在忙着策划着教训徐俊盈那厮。 不能打扰她,只能打扰两个兄弟了。 另一边,华庭苑。 叶姝华听到她将从小到大的遭遇都一一说了出来,垂眸沉思。 一旁的吉翠则听得心疼不已,走过去揽着她的肩道:“以后在叶府,你不会再受欺辱了,有我们小姐在,没人敢再那般对你!” 竹影则恭敬地站在叶姝华身侧,瞧了一眼吉翠和那个小女孩,神色平静毫无波澜。 良久,叶姝华才道:“这十三年你一直没有名字?” 小女孩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只用力点了点头。 “那这样吧,我先暂时为你起个名字。就叫......叶姝欣吧。欣欣向荣的欣,就像你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叶姝欣眼底划过一丝异样,嘴角微不可查上扬。 但很怕对方察觉她心中暗喜,忙把头低得更低了,片刻脑袋才微微动了动。 “等过两日我再去寻叶钊,得了他的准许,就将你的名字纳入叶家。行了,吉翠,你去带她去找胡嬷嬷,让胡嬷嬷给她安排一个房间。”叶姝华淡淡道。 吉翠领着叶姝欣出了堂屋走远,竹影才道。 “小姐是不信她的话?” “不是不信,只是有些疑惑。她还是坚决不说为何要摔碎玉枕,应该心里还藏着什么秘密,还有,她跑得是极快的,你都没能抓得住她,怎么就凑巧今日被那几个婆子抓到,还被我看见了?” 竹影:“也许她是饿久了没力气了?自从那次摔碎玉枕,属下在老地方放的饭菜都没动,想来她是怕被抓都没去吃。” 叶姝华没反驳,“也不无可能。但为确保万一,你去查清楚她口中的话真假。” 竹影领命,刚要走,又听小姐道。 “对了,还有,我记得下雨我被殷子荀送回来那次,在路上被一个小孩塞了个字条,若非他的提醒,我也不会注意徐家。当时就在三寻书斋不远处的一个花铺门口,你去尽量查一查周围有没有人瞧见那个小孩,包括去向。”叶姝华突然想到那个身影,和她很像,不禁开始怀疑。 竹影眼底眸光微变,了然出去了。 两日很快过去,竹影探查出叶姝欣所言非虚,且那个递纸条之人就是她。 叶姝华对她才算彻底放心,也能安心将她留在华庭苑。 但她现在无心理会她,便让吉翠先照料着她。 入夜,计划进入最关键时刻。 竹影和竹玥先后回来,禀报。 竹影:“小姐,院内的女子都已经将她们藏到放有金子的屋内了,没有被守院的掌柜和两名小厮发现。” 叶姝华点头看向竹玥。 竹玥垂首道:“小姐,徐俊盈也发病了,属下依照吩咐支开他院中的护卫和婢女,撬开了小门的锁,他顺利出去了。” 叶姝华放心地点了点头,一切都在计划中,“嗯,青色衣衫可在他屋内放了一套?” “放了。只是,出了一点意外。他刚出门就冲撞了一顶轿子,刚好瞧见里面是一个小姑娘,他直接把那个小姑娘掳走了。属下担心出面会耽误小姐计划,就没拦着。” “那姑娘是谁,你可识得?”叶姝华蹙眉。 竹玥摇头,“但属下听到她说什么吏部侍郎。” 叶姝华闻此,大脑飞速运转。 吏部侍郎这几年一直空缺,记得第一世是一个从小地方晋升来的官员顶上了。 她对他并没什么印象,只不过他的姓氏比较罕见,所以她依稀记得。 是姓棣,而且好像他就是这几日任职的,她记得他好像还有个妹妹。 难道那姑娘就是他妹妹? 她敛回思绪,拧眉思索着,然后吩咐道:“你们两个,速去找到徐俊盈,路上若他不动手你们就不用出手,到了院子隐在暗处,尽量在不被察觉的前提下保护那个姑娘!” 她设此局就是为了不让一些无辜女子遭受迫害。 徐俊盈躁郁症病发,神志已经不清,他从徐府出来,肯定依照惯性去京西巷二十三号,他经常去生剥皮肉的地方。 因为他知道,那里有文家准备的货给他。 但里面那些女子早已被藏起来,等他病发狂躁时定会抓狂,那时应该他体内的曼陀罗花汁毒也发作了,他出现幻觉,就会撕扯自己的皮肉。 可现在半路他掳了一个姑娘,虽然会打乱她的计划,但也算是间接增加了助力。 叶姝华吩咐完看了一眼滴漏,她在信中告诉李素的是今夜子时告诉他那些失踪女子的线索。 还有半个时辰就子时了。 计划有变,看来只能提前了。 “竹青,你现在去李素府上,将京西巷二十三号这个地址暗自递给他!” 三人齐声领命,纷纷隐入暗夜。 李素早已召集了十几个人马,站在院中,望着头顶漆黑的夜等着消息。 他不知道送消息的是谁,更无从得知消息真假。 但就是有种预感,觉得是真的。 正在想着,嗖的一声,一个纸球从他面前横过。 他抬手,直接接住。 打开纸条,看着上面的地址,高声令下。 “所有人,跟我走!” 京西巷二十三号院内。 徐俊盈虽然发病,但还保存着一丝理智,背着姑娘一路跑,直到跑进院内,才准备上手开始发泄。 “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我哥哥是吏部侍郎,你若敢伤我,我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棣蓉背靠着树干,蜷缩着坐在地上,看着站在她面前,笑得阴森可怖的男子。 吓得眼泪直流,说话的声音也发着颤。 徐俊盈嘴角咧得更大了,像是猛兽盯着已经到手的猎物一般。 兴奋又狂喜,琢磨着该如何折磨手中的猎物。 他轻呢出声,似在耳畔低语,“别怕,我会将你的皮囊,完整无暇地剥下来的。” 棣蓉听着他的话更加害怕了,脸色早已僵白,四肢也被吓得半分动弹不了。 满脑子都想着哥哥,哥哥什么时候来救她。 徐俊盈的魔爪一点点伸向棣蓉,就在触碰到她肌肤时,一个石子突然打来。 正好打中他的手和腹部。 腹部即将融化掉的牛筋管,在敲几下彻底破裂。 里面的毒汁瞬间散开。 徐俊盈大脑突然涌现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他晃了晃脑袋,视线开始逐渐模糊。 他使劲闭眼再睁开,眼前的那个姑娘突然消失了! 再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手,纤细嫩白,指若削葱,自己的身上竟然穿着青色衣衫。 那个姑娘覆在了他身上! “你以为你覆在我身上就能逃得了?不可能!我要把你撕下来,撕下来!” 他顿时疯了! 双手疯狂挠抓着胳膊,指甲潜入肉里,拼命撕扯。 越疼就越兴奋,用的力就更大! 指甲被扣断了也丝毫不在意,他仿佛不知疼痛,边撕扯边大喊。 “我要把你撕下来,撕下来!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