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做一名旅法师吧》 第一章 梦境的起始 我第一次听说罗伯特·门罗这个名字,是在上大学的时候。那是很多很多年前。 那时候每天都很闲。并不是课程真的很闲,而是我真的很懒。 经历了不太努力的高考,我考上了本地一所不太出名的大学,学着一个不太专业的专业,每天奔波于不太宽敞明亮的教室,听着不太严厉的教授们讲解着不太高深的课程,然后去不太卫生的食堂,吃着一些不太贵但也不太难吃的食物。偶尔会和不太聪明但也不太粘人的女朋友去一个不太繁华的商店街逛街。剩下的时间里,就是回到不太舒适的宿舍里,和一帮不太勤快的室友们一起玩一些不太有意思的游戏——星际、Cs以及拳皇之类的。 这种不太复杂、不太浪漫也不太刺激的大学时光就这么不太湍急地流淌着。 直到有一天,一颗小小的石子,在我的小小的世界里,泛起一层层小小的涟漪。 “安宝,你看过这本书么?”说话的是我的女朋友。 我叫她大萌。因为她——用今天时髦的话说——“慷慨而富有”。 大而且萌,字面意义上的。 作为校队排球的小小明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上我这么个不太出众的家伙的。 对了,忘记做自我介绍了: 本人姓名安家宜,性别男,身高不太高,体重不太重,近视度数不太高,在人群中不太显眼。 我的老爹对于“房子”这个东西以及其衍生出来的一系列概念有着超越时代的强烈的执着,于是早在80年代就给我起了这个有三个宝盖头的、有点女孩子气的名字。 大萌会管我叫“安宝”。 大萌拿着一本黑白简装的盗版书,是从学校门口推三轮卖盗版书的老头儿那里买来的。书的封面画着一些90年代《飞碟探索》杂志同款风格的手绘插画,点缀了一些故作高深的黑白线条,用夸张到土气的大字体的英文写着题目——《出体旅程,罗伯特·门罗的奇幻经历》。 今天的大家,估计都看过这本书了吧。 没看过的,请自行去网上搜索。 大萌很郑重的吻我——哎呀,笔误了,算了不改了——很郑重的问我:“你看过这本书么?好神奇的。” 我没有看过,不过不妨看一看。 “这尼玛都是封建迷信!”一个令我十分讨厌的声音把我从大萌的温暖宇宙中猛地拉回现实。 我和大萌本来惬意地坐在午后学校花园的长廊里。不知道从哪里——或者说,这家伙经常会从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冒出来,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说话人是我同宿舍的舍友,一个我非常讨厌但摆脱不掉的人。 他的名字叫孙添喜。 这家伙身材干瘦,水蛇腰,马脸,以及有着与如此瘦削的身材极其不匹配的浓密的头发和胡须。 作为一名19岁中国汉族大学本科的男生,很少有人有如此浓密的胡须。 最早,他每天都刮胡子。 后来,他和每个住惯了宿舍而且没有女朋友的男生一样,开始不修边幅,懒得不再刮胡子。 于是,他变成了看起来像是个抽过脂、晒成干、在后宫剧中当过三个月大内侍卫被宫女们榨成药渣之后独有的那种极端瘦长,但满脸胡须的样子。 作为本文的作者,我一直想把他的名字——孙添喜——与他的瘦长多毛长相匹配一下。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反正他今天也已经看不到我写的这些了,所以也无所谓。 这家伙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热切的学校社团活动家,亢奋的跨学院蹭课旁听主义者,以及大萌的忠实舔狗之一。 他最讨厌之处在于,明明知道大萌是我的女朋友,还会锲而不舍地向大萌献殷勤。 我对于他明明是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却总是能够从莫名其妙的地方无Cd闪现这一点,也表示非常惊讶,并且表达了我的赞叹:“知道了,你可以滚了。” 他撅了撅嘴,胡子翘起来,像一只约克夏。 “张萌,你晚上有没有事?社团活动开会,我想请你参加……”孙某人试图把话题转移到有利于他的主题上,“另外……嗯……你别老跟安三盖儿在一起,他净给你看些不正经的书。你看,你手里那本书,就不是什么科学著作,那是封建迷信。” “你怎么知道那是封建迷信?”我问,“你看过?” “我……我当然是批判地看。”孙添喜摸了摸鼻子,“这是众多被我批判的伪科学之一。” 这么说,反而勾起了我的兴趣,我也想批判的看一看。 “晚上你来么?”孙问。 “不。”大萌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又软又甜地包裹着我,“我要和安宝去逛街。” “哦……”孙悻悻地走了。 第二章 共鸣的因缘 大学生的初夏的晚上,温暖而甜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奏布鲁斯般跃动的气息,仿佛总是在“咚塔塔、咚塔塔”地跃动。 我挽着大萌,从五颜六色霓虹闪烁的街角转回学校大门的方向,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着。 “你怎么会想买那本书的?”我问。 “我买了《玉米人》和《危地马拉传说》,卖书的老头儿说加5块钱搭配这本。我就买了。” 那些年,我们这些大学门口都会有很多卖盗版书的人,推着三轮儿或者板车,上面放着各种语言的外国书籍,统统是盗版的,也统统只能卖给大学生,从小说到哲学,从诗歌到学术专著,捡到什么纯凭缘分。现在的孩子们不会遇到了,因为现在都可以从网上找到。而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年轻的时候,只好看纸书的。 这些书都不贵,一般按体积定价。卖书的老板们肯定是不认识这些书上写的是什么的。他们就是随便要价,要多少钱都好商量。一般开数大、厚一点、有塑封皮、再加上封面上颜色鲜艳一点的,会卖到20块。黑白印刷,字小得像蚂蚁的脑袋一样,纸也脆的,只卖到5块。我就曾经用5块钱买到过一本如今手机大小、厚的像砖头一样的罗素的《西方哲学史》全编本。它在我床头放了很多年,并且严重加剧了我的近视。 多数时候,我们是靠读这些外国小说来提高英语阅读能力的。对于那时中国的大学生来说,上网并不是很容易的事,网速也很慢,外网的资料也很难找到。 大萌就非常喜欢读一些异想天开的外文书籍,从法语版的儒勒·凡尔纳的《在已知和未知的世界中的奇异旅行》合集到海因莱茵的《月亮是位严厉的女士》。 我不太喜欢读书。 小时候,国内刚刚兴起气功热,我就被望子成龙的老爹送去学“耳朵听字”和“睡眠记忆法”之类的骗人把戏,特别是足足学了一阵“闪卡”和“速读”。 毛都没学会。 唯一有一点成果的,恐怕就是,养成了我不认真读书的优良品质。特别是做阅读考试的时候,总会因为读得太快而错过题目中的关键词。 所以,我一直也不太喜欢读书。读了,也记不住什么要点。 “我觉得挺神奇的,你睡觉前没事看看呗。”大萌一边说,一边双手拉了拉我的手,在宿管大妈12.7毫米口径狙击枪般火辣的视线中,跑回宿舍楼。 我向她的背影招了招手。 我觉得我的手上有一股百合花混和着牛奶糖的香气,这股香气一直延伸到大萌走回宿舍楼,刷门禁卡,对宿管大妈郑重行礼,再回头向我挥挥手,然后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 我走回男生宿舍楼。 男生宿舍的前面,是篮球场。背面临街。 篮球场边的树丛,是猫儿们的乐园。 宿管大爷在楼道外边一边抽烟,一边听收音机。 男生宿舍楼一楼的大厅里,有一台自动售货机。 我们上大学的那年头,自动售货机是蛮新颖的玩意。中学时候只在日本漫画中见过。何德何能居然能轮到我们楼下装了一台,一时成为打卡热点。 我走到这台自动售货机旁,看了看里面的零食和饮料,摸了摸口袋,还是算了。 “要是这家伙坏了就好了。“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一块钱能买到价值五块钱的花生,那才划算。毕竟在外面的超市里,花生只卖一两块钱,而在这个机器里要卖五块钱,太邪恶了。 躺在宿舍的床上,我翻看着这本破破烂烂的《出体旅程》。其他几个兄弟在打游戏。孙添喜直到熄灯才回来。大家胡乱聊了几句。就睡觉了。 我躺在宿舍的铁床上。耳边传来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窗外汽车驶过的嗡嗡声,远处商店街隐隐的音乐声,屋里另外三位大爷的打鼾声,楼道有人走动的啪啪脚步声……渐渐地,耳边只剩下一种“嗡~”或者“嘤~”似的背景音。 这是我第一次观察我到底是怎么进入睡眠的。 这些步骤和反应好像就是大萌给我的那本书里记载的内容。 书我没有特别认真地看,但大体翻过之后,留下的印象反而深深刻在脑子里,成为了“指南”的感觉。 这让我想起一个《丁丁历险记》里的一个桥段:坏蛋阿兰把阿道克船长关在船舱里,在锁上门前故意问长着大胡子的阿道克船长:“想想你睡觉的时候,是把胡子放在被子外面,还是被子里面。”被问了这个问题之后,留着大胡子的老船长几十年来第一次失眠了,原因就是,不管他把胡子放在被子外面,还是放在被子里面,都觉得怪怪的。 睡眠首先需要放松肉体,然后再放松思想。这个道理是我许久之后才知道的。 我第一次陷入了“把胡子放在被子里面还是外面”的同一类型的境地。 我本能地感觉到身体在放松:头在放松,颈椎在放松,躯干在放松,手臂在放松,腿在放松,浑身都在放松;而我的感官似乎依然清醒,特别是听觉,有一种似有似无的敏锐。 我并没有刻意实践书中介绍的方法:振动、像滚木一样滚动,以及其他的什么记不太准的操作。 但我确实感觉到了振动。 我感觉到我全身都在微微的振动,但这种振动不是物理层面的,因为我的身体没有任何的位置变换。但我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在振动,而且这种振动像波浪一样涌动——从脚底涌动到头顶,再从头顶涌动到脚底——就好像我是一团大大的果冻,轻轻一触,就会形成机械波。 这种感觉谈不上舒服或者不舒服。 或者说,我的内心进入了一种非常平和的状态。我的耳畔是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的共鸣,并不响亮,微微的,潺潺地,柔柔的。我似乎能听到更远的声音,楼下宿管大爷收音机里的评书,远处商店街酒吧的音响,甚至是一只鸟拍着翅膀停在初夜漆黑的树枝上。 我平躺着,声音从我振动的身体流过,就好像我与夜的背景音产生了共鸣和共振。 这种体验真的是非常新颖,却十分平和。 突然,我听到一声剧烈凄惨的猫叫,紧接着是很多声剧烈凄惨的猫叫,尖利,“啊呜~喵呜……”吓得我剧烈地浑身抖动了一下。 我感觉我从床上掉下来了。 吓了我一跳,哎呀。 第三章 鬼楼的奇遇 我稳稳了心神,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大概是午夜12点多吧。 我扫视了一圈,宿舍的窗户开着,四张床铺上,稳稳地睡着四个人,一切都是那么地平和。 窗外的月光、路灯的灯光和霓虹灯隐隐的光晕交汇在一起,织成一副瑰丽的油画。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床上睡着睡着四个人? 想到这点,我的冷汗冒了出来。 我看到我的床上,睡着一只我。 用现在的话讲,我可能是“灵魂出体”了吧。 当然,这本身也可能就是一种幻觉,我在做梦而已。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前看罗伯特·门罗,睡着后梦到自己灵魂出体了。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我对自己这么说。 这种感觉和一般的睡着做梦有着极大的区别。 这种感觉最大的特点有两个:清晰和觉知。 清晰是摄人心魄的清晰。过去梦里的事物,都是变幻和流动的。当前我看到的,似乎比我清醒时睁着眼睛看到的事物还清晰,这二者之间的差距大概是800*600的realplay播放器播放的80年代日本动漫,与用超清液晶屏播放4k蓝光高清3d优化过的虚幻5引擎生成的Cg动画之间的差距。 觉知是平和接受的觉知。过去梦里的情节,不知道自己在做梦。而当下,我知道自己“在做梦”,或者真的“灵魂离开了肉体”也不一定,不过这二者恐怕也没有很大的差别吧。我似乎没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比如激动、兴奋、刺激,或者恐惧、紧张、压力……我似乎能够平和的接受这一切,觉得这种状态是理所应当或者没有什么稀奇的。至于为什么会这样的平和,我也不知道。 我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想,去遛遛吧。于是,我走——或者是飘——向宿舍门。然后,理所应当的,我穿过了宿舍门。 飘飘摇摇,忽忽悠悠,恍兮惚兮,我在楼道里溜达。我眼所能见的楼道,似乎比完全没有灯光的楼道略微亮一点。至于亮多少,我也说不上。只能说,我能看清出地上的水磨石地面和墙壁上刷着的粗糙的墙漆。 我悠悠然地晃悠下到一楼,在门厅里,又看到那台著名的自动售货机。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试试能不能“偷”一袋花生出来。 于是,我晃悠到自动售货机边上。 非常有趣的是,我试着伸出我的手,我能够伸出非常长的长度。再次理所应当,我的“手”以一种虚影的状态穿过、融入了自动贩卖机。 我似乎感觉到一点微微的吸引力,类似磁力或者液体的张力。我的手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当然,肯定不是花生。 我想,拿不到就算了。这里的花生卖地贵了,我想。要是一块钱一袋,我一定会买的。 我感觉到手微微被电了一下似的。我就把手抽回来了。 我似乎能听到门厅的门房里,宿管大爷的鼾声和忘记关闭的收音机里传来的广播声。 就在这时,我又听到一声剧烈而凄惨的猫叫声。 吓了我一大跳。 我下意识地滑向宿舍楼的大门,刚出了门,看到不远处篮球场外的矮树丛中,有一位一身白衣、雪白的头发扎着、长的很慈祥的白胖的老太太。这位老太太颠簸着向我们宿舍楼跑来,步履蹒跚,摇摇欲坠。 我还没看明白,紧接着树丛后面拐出来一个外国人。真的是外国人!金发,高大,穿着很有线条的007式的黑色西装,拿着一把手枪。 啪,他开了一枪。 “我的妈呀~”我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老太太中枪,倒在树丛中,鲜红的血液从胸口雪白的衣服中渗出来。 那个外国人跑到老太太身边,刚要再开一枪。他好像看到我了,紧握着手枪,视线扫向我。 金发,蓝色的眼睛,很高的鼻子,方形的屁股下巴,一只眼睛好像有点毛病,比另一只眼睛小一点似的。 他似乎就要看到我了。 吓坏我了,我愣住了,脑子僵住了。 这时,我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仿佛来自那个外国人身后不远处,“喂~~”声音很大,很清晰,很熟悉。 那个外国人站起身,回过头去。 我一下子吓得醒了过来。 真是真实而可怕的梦呀。 我感觉浑身湿透。从床上坐起来,我认真地摸了摸我的木头床板、床的冰凉的铁柱子、柔软的被子。然后,我迈腿下床,看了看,嗯,我是有腿的。 看来刚才是做了一个很逼真的梦。 孙添喜这家伙说的“这尼玛都是封建迷信”的说法,不能不说是非常有道理的。 我看了一本不该看的书,做了一个疯狂的噩梦。 我抬起头,看看表,大概午夜十二点多。 我下床喝了一点水,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睡觉了。 这回,算是睡的满安稳的,也不记得做了什么梦。 第四章 名人与少年 第二天的中午,我和大萌一起吃午饭。 大萌很兴奋的告诉我说,“你知道么?那个国际上著名的创业天才,自称世界公民的,马克·吉布森要来咱们学校演讲啦。” 我好像在新闻里听说这个人来访,似乎是为了拓展全球的业务,到每个国家都会拜访了很多官员和企业家,也会去很多大学做演讲。 “我超迷他的,他是个天才。”大萌双手抱拳,眼睛里闪着星星。 我知道这个人,像很多外国的互联网大佬那样,有个好爹,哈佛辍学,车库创业,白手起家,三十几岁,身价百亿,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无所不知,知无不言,言无不扯淡……在互联网大潮中浪的一匹。 到今天也不过就是三十几岁的样子。 那不是我们这个阶层能接触到的存在。 “他明天晚上要在礼堂演讲。我不知道能不能搞到票。”大萌殷切的说。 “我可以安排啊,我在学生会里大有人脉,保证能给你安排在前排。”孙添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吹着胡子很得意的样子。 “尼玛你是苍耳吗?你怎么做到在我没有看到你出场路径就突然出现的?你一直趴在我背上吗?”我诧异地问。 “不要计较这些小事啦。我要两张票,我和安宝都要坐在最前排。”大萌喜气洋洋地说。 “两……张?你还去吗?你别去了吧。”孙添喜摸了摸胡子,用眼角看着我。 我其实对这种什么名人来演讲啦,座谈会啦,打鸡血的热闹场合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我不能容忍我的大萌跟这个长的跟笤帚一样的家伙成双成对地去挤在人潮汹涌的礼堂中。 “要么两张,要么我不去了。我要和安宝坐一起。”大萌撅着嘴说。 我也点头。 孙添喜撇着嘴,不情不愿地掏出两张票。“你们要两张,我就没有了。我本来就要来两张,这下好了,我还得给自己再淘换一张票去。” 那是你的事,那我就不管了。 从食堂往宿舍走,和大萌分开,我一个人抱着一堆书,慢慢地走过正午的林荫路。 温暖的太阳晒着树枝,晒着草地,有一股清香。 走过篮球场,迎面就是男生宿舍楼。树丛边,围着几个学生。 我从边上走过,听到他们议论纷纷。 原来是一只大白猫死在树丛中。 这只大白猫非常有名,可以说是学校里的明星了。学校里的流浪猫,半数以上都是怹老人家的后代,可以说是祖师奶奶级别了。传说这只老猫有二十几岁了。 她非常温和,谁都可以摸,从来不会乱跑乱叫乱咬。每天晚上,我都可以在食堂的后门看到她,端庄地坐在那里,等着喜爱她的厨师大娘给她端来吃的东西。 我曾经在一个冬天,看到她率领一大群各种花色各种斑纹的流浪猫,追逐着一只从食堂里窜出来的大老鼠。我想,我要是这只老鼠的话,恐怕吓也吓死了。 她就这么守护着她的小小的世界,捉老鼠,生宝宝,带领小猫们继续捉老鼠,与世无争,然后终老于树丛中。 无限感慨,生命如夏花般绽放……此处省略500字煽情,随她去吧。 我刚走到宿舍楼门口,有人一把抓住我,小声对我说:“安子,赶紧的,自动售货机坏了,故障了。薅羊毛的机会来了,有钱没有?” 我一看,是我同宿舍的另一位舍友,名字叫霍鹰,是一个远近闻名的与帅气外表格格不入的财迷。 他最杰出的成就是,跟每个人借5毛钱,然后凑10块钱吃一顿午饭。 不过,他还是会还钱的,多小的欠款都会还,所以还是蛮有信誉的。 “咋了?” “这机器故障了,花生变成一块钱一袋了。赶紧买,别让别人发现了。” 我相信霍鹰嗅探商机的敏锐,这家伙总能从平凡的生活中悟出巧妙的赚钱机遇。我掏出各个口袋里全部的钞票和硬币,数了数,居然是有三十多块的一笔巨款。 自动售货机里一共只有十几包花生。一块钱一包,还剩下一些钱。 “真的坏了?”我问。 “真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每天都来按,我老早就想,要是能把它鼓捣坏了,我就能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他说。 我们那年代,并没有摄像头。监控基本靠宿管大爷。 此时,大爷正在屋里听收音机。 我和霍鹰鬼鬼祟祟地在售货机前面蝇营狗苟,并没有人理我们。 于是,我俩就把里面的花生全部买了出来。 补货的人每天都是下午来。他发现了的话,一定会气死的。不过也没什么办法。 “别的呢?”我问。 “只有花生。” “别的价钱没变?可乐呢?泡面呢?” “别的没变,只有花生。” “这是咋回事?”我纳闷地问。 “估计是我给它破解了。我在网上看过,说按上上下下左右左右,再按购买数和种类,就可以给它破解了,这家伙有密码的。”霍鹰信心十足地说。 “哦,你真了不起。”我满心佩服地说,“那这么多花生吃不完啊,我只要一包就好了。” “你留下一包,剩下的我明天拿去礼堂门口卖。听说了没,马克·吉布森要来咱们学校演讲,明天还会有很多校外的人也来听,据说还有记者呢。演讲两三个小时,我拿着花生去门口卖,说不定能卖出去。明天晚上回宿舍还你钱哈。按一包一块钱还你。没卖出去的,咱们就在宿舍自己吃吧。赚了钱我就不分你了哈,我赚点辛苦费。” “你倒坦率,这是你的优点。”我点点头。我对于卖花生赚几块的事情,并没有太大兴趣。 “你俩干嘛呢?”孙添喜突然冒出来。 “你管呢,没你啥事。”霍鹰抱着一堆花生,飞也似地逃掉了,就好像偷了鲁迅家银餐具的豆腐西施一样,一晃就不见了。 孙添喜很得意又掏出一张演讲的票,在我面前晃着,“明天晚上早点吃晚饭,咱仨一块去啊。” “谁跟你是仨啊。”我嫌弃地说,“顶多是2+1”。 孙添喜得意地摇头晃脑地上楼去了,一边走,一边哼着歌,好像得胜了一般。 第五章 名人的演讲 晚上,我躺在宿舍的铁床上,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原来,我昨天好像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 梦很逼真,但是白天我就忘记了,没有和大萌说,也没有和别人说起来。 我想,我明天可以和大萌聊一聊这件事,她喜欢这些奇思妙想。 也许和她给我的那本书有关吧。 然后,我就睡着了。 隐隐然,我梦到自己走在一条非常非常长的台阶上。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用无形的声音呼唤我的名字。 突然,我似乎“清醒”了过来。 这种感觉是这样的: 普通的做梦,似乎是浑浑噩噩的,不自主的,不自知的,行尸走肉般的,你不能说你没有经历了一些事,但这些事确实是“不受你个人意志影响”的。在做梦这件事中,你就好像是故事的观察者,而不是参与者,观察者“梦中”的那一只我,在做事,在对话,在行动……而你作为一个“观察者”,你并不知道自己在“观察”,你理所应当的接受着周围的一切,你既不知道“这不是现实”,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合常理之处。 而清醒过来的感觉,就是你由一个观察者,转变成了一个演员,一个玩家,一个主动的参与者。你觉得这周围的一切和你自己熟悉的那个所谓的“现实”有一些不同之处,并且能进行对比。 简单的说,就是,做梦或者真的在没睡觉的“普通的现实”中的时候,你只有一套认知系统;而在梦中情形过来的感觉,是你有了两套认知系统,最重要的是,你可以将这两套认知系统进行对照和比较。 这种比较,会给你带来极大的快感——一种智慧喷射而出的喜悦。 是的,这种感觉和昨天一样。我“知道”我在做梦了。 我从梦中“醒”了过来,然后,孑然站立在这个台阶组成的世界中。 这个世界似乎就是望不到头的台阶,向上看去,是无数的阶梯,不知道通向哪里。向下看去,也是无数的台阶,不知道从哪里过来。远远望去,朦朦胧胧中,台阶盘踞在一起,纠结如山岭上的长城。 这是一个由台阶构成的世界吧,我想。 我为什么这么平静呢?我问我自己。 这是不是应该是一件非常刺激的事情? 好像并不是。 我很喜悦,但很平和。我可以感觉到我的心脏在以与以往不同的节奏跳动着。 我知道我正在台阶上行走。我似乎也不疲惫,走得不快,但是不累。 走了一会儿,没什么意思。 走着走着,我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一个和我年纪相仿,身穿帅气的白色运动服和时髦球鞋的小伙子,好像就是他一直在呼唤着我。 “嗨!”看到我走过来,他热情地向我打招呼。 “你好……”我试图礼貌地交流。 他示意我也坐在台阶上。 这家伙一副元气满满的样子,也不做作,很大方,不见外。 “哈喽,你叫安家宜吧。了不起,你表现得很出色啊。”他说。 “什么?出色?”我疑惑地问。 “第一次?不,第二次就可以这么清晰准确地操作自己的身体,然后清晰地对话了,你是有天赋的。”他说,“你也知道你是在做梦对吧。你现在正处于所谓的梦的世界中,是不是?” 听了他的话,一种强烈的情感波动冲击了我的思维,紧接着我感觉到剧烈的振动,然后,猛地醒了。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窗外的月光射进来,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影。 我叹了一大口气,看了看时钟,凌晨两点左右。 屋里的另外三个人,呼呼大睡。 我捋了捋思绪:好像刚才做了一个非常清晰的梦,梦里有个帅气的和我年龄相仿的小伙儿叫了我的名字。 嗯,好像挺有趣的。 如果我能继续回到那个梦里的话,也许我能和他聊聊天。对了,我还没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给我起了的名字,现在写起来非常生僻,写作不眴。”那个小伙子说。 不知怎的,我刚睡下,就又回到了刚才那个梦中。 “还有人给自己孩子起名字叫不炫的?” “不是不炫,是个现在很少用的字。” 我似乎看到空气中浮现出一个用毛笔撰写的很大的“眴”字,然后慢慢地消失了,好像墨水散去了一样。 “现在没什么人用这个字了,怪麻烦的,所以,你干脆叫我小光吧。” “这个好。”我点头称是。 “我看到你刚才突然掉线了。没关系,我教给你一个办法,当你处于梦中,清醒了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时候,如果你突然要掉线了,断网了,你可以旋转。旋转之后,你就可以稳住你的梦境了。”小光说。 “什么……旋转?”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时候我突然冒出一个很有喜感的想法。过去有一个笑话:提问——什么事是“你也做,我也做;不能一起做,没法看着做的?”答案是:“梦”。 你也做梦,我也做梦,不能一起做梦,没办法看到别人做梦。 然后,小光就看着我做梦了。 联网了属于是。 “哈哈,你的想法真有趣。”小光笑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当然,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逐渐的,随着你越来越成熟,随着你的烦恼减少和智慧增长,你也会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人嘛,终究是没法骗别人的。”小光说。 “我知道你有很多很多疑问,不过别着急,慢慢来,让我们为这个美好的世界献上祝福吧,一切美好的事情都会发生。”小光又微笑的说。 这家伙有点帅气过头了,但我居然很喜欢他,我很希望和他做朋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什么‘灵界的使者’、不是外星人、不是什么鬼神、不是你‘潜意识自我的映射’、不是另一个人格、不是‘系统管理员’、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存在。我就是我。你不要急,很多事情,你慢慢就知道,慢慢就明白。”小光对我说,他似乎能看懂我的心思,所以我们的交流效率非常高,我不需要组织语言——“组织”“语言”是要花时间的,但念头不用——他能够对我的念头直接地反馈。 “如果你需要我帮忙,不管你在哪里,你在内心呼唤我——小光,请帮助我——我就会帮助……嗯,我也不是奥特曼。话说,你这家伙看了多少动漫,脑子里全都是这些,哈哈。”他笑着说。 “我们这是在哪里?”我的话和我的想法同时流出来。 “你的梦里啊。”小光说,“多明白啊,你看,这些台阶,哪个世界会有这么多台阶?这些台阶有什么用?这明明就是你的梦境嘛。”他笑着回答道。 这句岂有此理的话实在是非常地有道理,我无话可说。 “你的揣测没有什么用。不要去想什么潜意识、精神暗示、符号、象征……这些杂念会让你失去思想的焦点,从而坠落回不得清明的境地。你不要着急。放弃一切先入为主的概念,试着去客观的观察,试着去平等地看待,你会慢慢明白的。” 就这样,我俩坐在台阶上,聊了半天。 叮叮,我听到手机的声音。 我们上学的年代,手机还是非常时髦的玩意。虽然不至于普通学生买不起手机,但手机确实是很前卫的东西。 小光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很时尚的翻盖手机,铃声响起,手机的周围亮起彩色的炫光,手机的铃声也非常清脆。 “有人叫我了,我要走了先,回头再聊。拜拜。”他向我点了点头。 然后,我就醒了。 第六章 美梦与现实 只有六点钟。但醒来的我神清气爽,浑身有劲,确实得到了非常彻底的休息。 于是,我抱着篮球,去楼下打篮球了。 七点半我吃完早饭回来,孙添喜按照惯例正在热情满满地晨读。另外两位大爷依然在呼呼大睡。 “你起得挺早啊。”孙说,“今天这么勤快?” “可不,像您老学习。不然不就比您老落后了嘛。” 孙很得意,他没听出我话里微微的嘲讽意味。 上午课程结束以后,我约大萌吃午饭,散步。 我把我两天来做的梦跟她说了。 “你可真有意思,总有很多奇思妙想。”她说。 “书是你给我的嘛。”我说,“我照着书里说的做了,然后就发生了一些神奇的体验。” “我也照着书里的方法做过。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一放松,我就睡着啦。”大萌欢快地说,“非常好帮助我入睡的呀。” 看着她天真的笑容,我很幸福。 学校的主干道的电线杆上,贴着马克·吉布森的海报,这家伙顶着一头灰褐色的卷发,穿着一件半袖的灰色t恤,一脸打了鸡血一般的热情的表情,就好像他拍照的那一瞬间刚刚赚了一百万。 嗯,不对,他赚一百万的速度恐怕比我从地上捡起一块钱的速度还要快。 他是世界上最大的社交网络的创始人,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电子游戏公司的股东,他还控股着数十家各种各样的高科技互联网企业。 他确实是个鸡血满满的家伙。 这样的家伙为什么要到我们这种小学校来演讲?我们这个学校,在全国的排名也不靠前,虽然不算差,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实在不能算是十分有影响力的存在。 “可能校长的拉拢吧,据说校长他老人家费了很多心思和口舌,才把马克·吉布森请来的。”大萌说。 我想着校长光溜溜地中海脑袋瓜,觉得他老人家也是蛮不容易的。 “你不知道了吧,这是因为我们学校刚刚今年刚刚加入全球量子计算学会,并且今年学会在国内举办年会,咱们学校会有很多场演讲。” 不用猜也知道谁闪现出来了。 “你是从哪句话开始偷听的?”我不满地撇着最看着一脸胡子的孙添喜。 “你们俩打情骂俏之后。” “滚~”大萌脸红着说,“才没有。” “量子计算、学会……是什么?”我问道。 “量子计算你都不知道?你高中物理怎么学的?”孙一脸不屑。 “我是文科。” “文科居然考上我们这里?” “你知道我们这里是文理兼收的专业。” “量子计算是千禧年当下最时髦的概念,是未来的高科技。”孙捋着胡子,在琢磨怎么解释,“总之……是高科技,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你怎么也这么说?” “还有谁这么说过?” 嗯……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总不能说是我梦里有个阳光帅哥也拿这句话当口头禅吧。 突然,校园的街道喧闹了一小下。两辆黑色汽车从主干道驶过去。 我似乎听到有人说:“看,是马克·吉布森的车。” 一瞬间,前车的车窗缝里,我似乎看到一个金发、长着宽厚的屁股下巴的白人,正用他一只大一只小的眼睛向车窗外扫视。 吓得我一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好像是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个人。 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拿手枪击毙那个白衣服老太太的样子,突然就在我的脑子里涌上来了。 巧合吧。算了,不靠谱的想法。 黑色的高档轿车匀速驶过主干道,驶向学校最高大最帅气的大楼。校长等一众大佬恐怕在那里接待吧。 第七章 团队的诞生 初夏傍晚的大学校园,是最热闹的。 校园广播中,播放着律动的音乐。街道上满是热情洋溢、朝气蓬勃的青年面孔。 学校最有面子的一栋建筑,是今年新完工的一座大礼堂。 礼堂门口,人山人海。维持秩序的保安,用金属栅栏拦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检票通路。道路两旁的草坪和台阶上,也站了许多人。 我和大萌拉着手,挤在凑热闹的人群中。 我看到了人行道边拉着一辆装着矿泉水和饮料的小车的霍鹰。 霍鹰向我招招手,我们走到他跟前。 “都卖出去了。”他笑嘻嘻地对我说,然后塞给我10块钱,又塞给我两瓶矿泉水。“咱俩两清了啊。” “牛,霍老板有商业头脑。小弟佩服。”我双手抱拳,“祝商祺!” “承蒙阁下抬举。”霍鹰也嬉笑着回复我。 “咋了,你俩还合伙儿做生意啦?”大萌问。 “我哪有霍老板机灵……”我刚想把花生的故事讲给大萌,就看到孙添喜顶着他这张在整个东亚地区都空前绝后的脸,从人群中蛄蛹出来。 终于被我抓住他来的路径了。我对着他地比了一个手枪瞄准的手势。 孙添喜笑嘻嘻地仗着瘦干的身材像泥鳅一样在人群中见缝插针,滑溜到我们跟前。 “走,我带你们去插队。”他一脸得意的样子,摸着自己的胡子说。 他领着我和大萌,窜到礼堂门口,先是跑过去和门口维持秩序的学生会的那帮人嘀咕了一通,互相拍拍肩膀,演出很亲昵的样子,然后向我招招手。 我和大萌赶快紧跑几步,追了上去,随他进入礼堂。 孙添喜果然有一手。他把我们仨安排在礼堂报告厅最前面两排最左边上的位置。虽然不是正中间,但这个位置也已经是很好多了。因为坐在正中间的位置的,都是学校各个院系有头有脸的大老板们,以及他们的仆从种族——各种青年骨干教师啦,学生会干部啦,博士后啦,以及一些神头鬼脑貌似很有路子的人物。 大萌十分兴奋地坐在我右手边,她兴高采烈地环顾四周,跟我说,“安宝你看,好多人咧,得有好几百吧。” “那当然,礼堂能坐上千人呢。”孙坐在我左手,也露出一副九分兴奋的表情。 我其实没觉得有啥意思。 我可能不是好凑热闹的人。但是,大萌高兴就好啦。 很快,校长老爷子顶着他那亮度25000坎德拉的油光锃亮的大脑袋,作为主持人登场了。会场安静下来。他先是说了一番高屋建瓴、阳春白雪的废话,而后用以假乱真的情真意切,虚情假意地把马克·吉布森吹捧了一通。最后,欢呼道,“下面,请马克·吉布森先生为我们做演讲。请大家热烈鼓掌。” 大萌、孙、以及其他观众们果然热烈地鼓掌。 礼堂的灯光暗下来,灯光聚焦到舞台上。舞台的背景,是一幅非常大的幻灯片,上面画着很科幻的地球的样子。 一个个子不高,瘦削,一头灰色卷毛的外国人蹦跶蹦跶地拿着麦克风蹦跶到舞台中央。这家伙上身穿着和电线杆海报上的同款灰色半袖t恤,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白球鞋。他的这幅打扮和我们校长老爷子笔挺笔挺的西装相映成趣。 “哈喽,大家好~”这家伙用一股地道老加州口音的中文问好。 哗啦啦,热烈地掌声不停。 我想,如果我去外国演讲,用英文问好,或者说一句“米娜桑,扣你鸡娃~”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给我鼓掌。 “谢谢大家。我一直在努力地学习中文。我非常喜爱东方的文化。大家都知道,我的妻子就是华人。” 哗啦啦,又是热烈地鼓掌。 为什么他老婆是华人就会得到掌声?我老婆以后也必然是华人。不知道观众们听说到“鄙人的老婆也是华人”之后,会不会也给我鼓掌。 我看了看大萌。嗯,我以后要娶她,她真可爱。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我都致力于用互联网联通我们整个世界。我相信,人与人无缝互联的新时代已经到来……” 吧啦吧啦……此处为读者老爷们省去两万五千字。 大萌和孙添喜一左一右,瞪大眼睛认真地听讲。 我听不太懂,也不感兴趣,越听越困,他的中文夹杂着英文,英文夹杂着中文,简直是催眠神曲。我隐隐约约听到他在讲一些高深莫测的名词,什么“狄拉克海”,什么“晶格核聚变”,什么“量子隐态传输”,什么“大脑中的微管结构”,什么“人工智能的意识涌现”……幻灯片都是一幅幅绚丽多彩刺激视觉感官科幻感十足的电脑特效图片。 我迷迷糊糊地,昏昏欲睡。当他讲到“未来手机将会成为每个人的数字终端——你们将会用手机看新闻,打视频电话,用手机下单买东西……”的时候,我猛地醒了一下。 我突然瞥见,礼堂舞台斜对着我的一侧,幕布后边站着一个高大、强壮、金发、屁股下巴、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的外国人。 我坚信他就是我梦里看到的那个人。 这个人虽然也穿着t恤和牛仔裤,没有穿西装,但一脸严肃,抱着双臂,隐在幕布里边。我坐在靠前排最靠边上的位置,正好可以斜侧着看到他。 我感觉到他看到我了。他正在用那只比较小的眼睛远远地盯着我。 错不了,就是他。 第八章 童年的痕迹 现在问题到我这里了: 问题一:为什么我能在那天晚上的梦里和今天现实中同时见到他?是预知梦?还是我穿越了平行世界? 问题二:他那天晚上干了什么?拿枪打死一个老太太,是怎么回事?如果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如果是未来将要发生的事……那就太可怕了。 问题三:…… 我一下子就不困。 我的脑子里,很多概念涌了出来。我觉得很不舒服,冷汗流了下来。 我想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我低声告诉大萌我要去卫生间。大萌“哦”地一声,点了点头。 我站起来,急匆匆弓着身子从远离那家伙的一侧,溜出礼堂的侧门。推开厚重绵软的报告厅大门,走到礼堂的大堂里,我脑子还是混沌一团。 大堂里一个人也没有,所有人的精力和热情都被演讲吸引了。 我走进卫生间,抬头猛地看到洗手池边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运动服和时髦运动鞋,顶着一头帅气的短发的男生。 “小光?”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我现在的感受。 我被一种紊乱感冲击到脑髓,我感到现实融化了,万事万物都在振动,都在抖动,都在颤动。我看到卫生间的灯在颤抖,镜子在流动,水声在跳跃。 我踏马看来是要疯了。 “放松,哥们”小光也是刚用水洗了把脸,手上和脸上都湿漉漉的。他把我拉到水池边,“洗把脸,别紧张。” “这是……这……你……”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昨天夜里在你梦里不是跟你说了嘛,你有麻烦,有困惑,我就会来帮你啦。来来,先洗把脸。然后咱俩出去聊几句。” 我木讷地洗了一把脸,感觉清醒多了。然后,我被他揽着肩,架着,拖着,拖到礼堂的大堂。大堂靠墙有待客的沙发,我们坐在沙发上。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嘛。放轻松,放下。不要带有先验的概念去定义你遇到的一切事情。你先去观察,先去体会,慢慢地总结。跟着我,深呼吸~呼~吸~呼~吸……”小光安慰我说,“你很有天分,你很平和,很放松,不执着,这一点就是很好的天分。当然,我明白,我理解,我相信,不管是谁,遭遇你当下的处境,都会紧张的。这很正常。久了就习惯了。” “会习惯的?” “会的。” “为什么?” “少问为什么,多看,多观察。就会习惯的。” “怎么习惯?” “见怪不怪,哈哈。”他仰起脸笑了。 他的笑容让我放松下来。 “好吧,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听你的,我试着去对一切遭遇用‘见怪不怪’的态度应对吧。” “对喽,好玩着呢,别着急。哈哈。”小光轻松地翘着脚说,“什么也不要怕,你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干嘛要怕坏人呀。就算真有坏人,你也要相信人民警察嘛,哈哈。不要自己瞎琢磨啦,开开心心的。你的妹子还在讲堂里等你呢,你出来时间长了,人家妹子要有意见的,那个孙胡子会见缝插针的嘛。”小光对着讲堂门努了努嘴。 我点了点头,站起来,想再跟他多说几句话,但是他信心满面地对我摆了摆手,“快去呗。”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觉得他特别可靠。可能是因为比较帅的缘故,或者是我已经没主意了,脑子一团空。他说去,就去吧。 回到座位,果然孙添喜这家伙,凑到大萌身边。 他被我挤兑回自己的座位,一脸不情愿。 演讲到了最后的提问环节。 大萌兴奋地举手。麦克风传到她的手上。 她那好听的声音用流利地英文地提问:“我有两个问题,一是关于量子计算领域,您是否有与其他合作者,比如我国的开发者合作的意愿?二是您旗下的公司和慈善基金,有没有给我校投资的打算?” 哎呦,大萌这家伙真是单刀直入啊,我从心底表示钦佩,这丫头说话够直白。 “谢谢你的提问,年轻的女士。”马克·吉布森用生硬的中文回复到:“大家都知道,我是以世界公民自居的。我相信科技无国界,我相信人类应该团结,特别是未来地球面临气候、人口、粮食、公共卫生等等各种危机。所以,作为世界公民,我当然愿意在量子计算领域和你们国家的开发者合作,特别是——和你们大学。因此,我决定,我宣布,我集团旗下的慈善基金会要在你们大学设立专项奖学金,奖励那些在学术上有创新和突破的年轻人!年轻的女士,期待在未来也能得到你获得奖学金的喜讯。” 哗啦啦,掌声不断。 我歪着头,跟孙添喜嘀咕道:“说实在话,我不喜欢这个家伙,这家伙就是个忽悠。” 孙捋了捋胡子,微微点头说,“难得咱俩在一件事上有共识。我也觉得这家伙扯淡的程度有点过火了。” 但是我不想扫大萌的兴。大萌的莽撞发言给学校敲诈来了一笔奖学金,立了大功一件,估计校长老爷子正在心里乐呢。 我又瞥了一眼舞台边幕角落的地方。那个金发、大小眼的白人不见了。 第九章 鬼楼的历史 演讲结束了。人们都围上去合影。我们也凑热闹。大萌特别活跃,她主动跑过去和马克·吉布森握手。于是我也走上台去,宣誓主权一般跟在大萌后面。马克挨个跟每个人握手。他跟大萌聊了几句英文,点了点头,然后,接下来和我握手。 我感觉到似乎是一道光,或者是什么东西,从他看我的眼睛中闪了一下。 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的视线至少在我身上停留了1秒钟。在这1秒钟里,我隐隐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共鸣”感,时间似乎静止了,声音似乎凝固了,光线似乎冻结了,现实似乎由3维立体的图景硬化成为一幅二位的版画。 或者这是我的错觉吧。 我想起小光说过的,要学着“见怪不怪”。 马克·吉布森到底还是礼节性的对我微笑了一下,松开紧握的我的手,把手伸向我身后的孙添喜。 学校摄影社的学长,拿着相机过来给我们几个拍照。我,大萌,孙添喜,站在两侧,马克·吉布森和校长老爷子,还有几位院系和科研大佬站在中间。 几下闪光灯闪过,我突然感觉到后脖子的汗毛竖起来。 一股寒意凛然而至,我感觉到背后有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住我头上的灯光。 我回过头,怔住了——是那个金发的高大的男人。他身高至少在190c上,比我高半头还要多。 他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视线转到别的地方了。。 我看到他胸口挂了个卡片,用中英文双语写着“安保”。 原来是马克的保镖啊,真的是挺吓人的家伙。 从这么近的视角观察,我瞥见他的眼睛,我明白他为什么显得一只眼大,一只眼小了。他好像有一只眼睛受过伤,眼皮有气无力地垂着,似乎眼球也是假的。 嗯,太恐怖了。我不想牵扯到《终结者》之类的美国大片剧情中。我赶紧跟校长老爷子打过招呼,拉着大萌慌忙逃掉了。 大萌很开心,她展现出罕见的上进心,对未来、科技和互联网技术的前景侃侃而谈。 我很认真地倾听着。对于她说了什么内容,我不太在意;我是喜欢听她的声音,真好听。 大萌的声音让我的心神安定下来。 一直走到女生宿舍楼门口,大萌双手拉着我,“明天见!”她点了一下脚,转了一圈,伶俐地飞进宿舍楼。 我想在百合花加奶糖的香气中多留一会儿,但宿管大妈一脸嫌弃地从小窗户里用手背做出扫我走的手势。 我走在初夏的校园夜晚的小路上,路灯错落的影泼洒在石砖地面上。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直到今天,我都忘不了,那种被凛冽冷风吹过后,被热牛奶温暖了身心时感受到的安宁和祥和。 回宿舍睡觉吧,我觉得我累了。 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团浆糊。高大金发的白人,卷发穿灰色t恤的白人,帅气穿运动服的小伙子,满脸胡子瘦削的老孙,白皙而狡猾的小霍,校长老爷子亮晶晶的秃头,大萌可爱的笑容,大萌卟铃卟铃弹弹跳跳的身材,大萌奶糖一样的香气…… 我睡着了。 然后,我在梦中醒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我的双手,觉得充满了陌生感。然后,突然我意识到,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哦,我应该是在做梦。 当我意识到我在做梦的时候,我似乎就从梦中“清醒”了出来。 我看着我的双手,似乎是我的双手,又似乎不是。 这种感觉,在今天的我说起来的话,就是:两套认知体系的对照。 一套是现实,一套是另一个“现实”——梦中。 我用一只手掰了掰另一只手的手指,手指扭曲成了一个夸张的角度,但是一点都不疼。就好像我的手指是橡胶做的一样。现实中的手,这么掰早就断了。 掌纹也有所不同。特别是我最近总是练引体向上,手掌中磨了一些茧子。可是现在的手,是光滑的。 我想看看我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环顾四周,我似乎在一个满是礁石的海岸。漫天乌云,天色沉重,风雨欲来;向下的视野里,一半是激荡黑色的海浪,一半是嶙峋黑色的礁石。我才发现,我站在一块尖锐而突兀的礁石上。 这下,心里不由得有一点紧张。 “紧张”的念头一出现,礁石在随着我的紧张感生长升高,变得更加尖锐,海水也变得更加汹涌,放肆地发泄地拍击着海岸,发出隆隆的巨响和浓浓的腥味。 西格蒙德·佛洛依德、卡尔·荣格、阿尔弗雷德·阿德勒……一众心理学大神的名字、事迹和学术理论从我的脑子闪过。 “我该怎么办?”我在问自己。 放松,放下,平等的接受。看看到底会怎样——这些话好像是小光跟我说过的。 我觉得他说得对。 随着放松的念头升起,我的梦境发生了婉转的变化。 海风渐渐停歇了。乌云的颜色也由黢黑慢慢变成灰色,进而分散开,最后逐渐消失了。明亮的阳光逐渐泼洒下来。 我脚下漆黑的礁石,也在缓缓地下降,融入到海岸。 放松,放下。我对自己说。 海岸的礁石渐渐地消失,慢慢地变成了沙滩。先是黄色的粗砂粒,逐渐变成雪白、柔软的白沙。海浪缓缓退下,不再是剧烈的风浪。 我知道这是我的梦境,我要相信我能左右这一切。 我坐在沙滩上,轻轻地捧起一捧沙子,白色的沙从指缝中流出。我可以感受到沙子的温暖,和沙子的颗粒感。这种感官上的感受比现实中清晰很多倍。 远远的,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过来,一身白色运动装,显眼的时髦球鞋。 “很有趣的感觉?对不对?”小光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你做的很好,很不错。你这么快就学会了放松,梦中的世界就随着你的放松而放松下来了。你很有天赋呀,哥们。” 我点了点头,“谢谢”。 “虽然你能平和地接受,这一点很好——但请你记住,我可不是你分裂出来的人格,”小光玩弄着手里的沙子,沙子一半埋住了他时髦光亮的篮球鞋,“你记住了放松和平和,也要记住我说的另一半话——客观的观察,平等的接受,不要被先验的概念和狭隘的语境束缚。你所学过所有的书本上的知识,都是之前先贤大德们呕心沥血一生的总结,你不要轻易用你的狭隘浅薄的想象去覆盖那些你根本没有仔细阅读过、认真体悟过的智慧结晶。记住我的话,与其去假设一个概念,然后钻入假设的套子里,不如不要假设,放松地去观察和看待。” “你总会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我感慨到。 “孙胡子不也是嘛。”小光说。 “不得不说你说的十分有道理。”我点点头,说,“不过孙胡子没有出现在这里呀。” “你希望他出现在这里么?”小光扮鬼脸问到。 “不,不想。”我笑着回答。 我们不再说话。 我坐在我梦境的海滩上,海风温暖拂过,海浪沙啦啦地周而复始地涌起,落下。 我感觉到一种深邃的平静和温馨。 我感觉到我似乎和海天一景融为了一体。 我在我的梦中安详地睡着了。 第十章 不合理的题 马克·吉布森成了学校里一切话题的焦点。 似乎真的对我们大学很感兴趣。传说他真的投了很大一笔钱,一部分作为奖学金,另一部分投资到几个院系的实验室。他甚至花了一大笔冤枉钱,把那栋委身于偌大校园偏僻的角落里、爬满黑漆漆的藤蔓植物、被学生们敬而远之的、一看就是那种恐怖电影主场的鬼楼给包了下来,要改建成什么“吉布森实验楼”。据说过几天施工队就会进驻了,要在保持鬼楼原有风貌的基础上“修旧如旧”。 “那不是有病嘛,修旧如旧,不如不修。”我浅薄的想。 不知道是狡猾狡猾滴校长老爷子用了什么话术,把马克·吉布森诓骗住了;还是如传闻所言——但凡是有名望的大学都因为美其名曰“学术自主权”、“独立研究成果”之类的名义、实则是分赃不均的缘故,而不愿意和马克·吉布森合作。总之,似乎在国内与马克·吉布森唯一谈成了投资合作的,也只有我们大学。 上述消息综合了来自官方消息之王孙添喜,和小道消息之王霍鹰。考虑到这些消息来源完全符合学术考据论证中常常会使用“交叉印证法”,我认为,恐怕这些消息大概是真的。 “所以,我们要抓住机会,和吉布森集团保持密切联系。未来毕业了,我们要想办法去吉布森集团工作,这一定会是非常有前途的工作。”大萌一脸郑重的对我说,“我听学长们说,外企的工资高,应届毕业生据说都有5000块一个月呢。” 我觉得她说得对,5000块钱是不小的一笔钱。 她说啥都是对的,这是我的基本原则。 我对未来没有啥想法,主要是因为没有人告诉我要对未来有想法。 而在今天的我看来,告诉孩子们要对未来有想法,是作为父亲应该做的事。 对比鼓励儿子创业的吉布森老爹,鄙人的犬父明明是一名工程师出身,明明可以稳稳当当的在设计院挣工资,却从90年代初期开始加入炒房的汪洋大海中,导致我家的经济状况几涨几落。老爹极端热衷于房地产,拼命的买房,买了房,租出去,抵押出去,用抵押的钱再付首付,用租金月供,如此往复循环,陷入一种很癫狂的境地。怹老人家对于买房的热情有点类似于人家集邮,收集外国钱币,收藏照相机之类的……把中老年男性雄性激素褪去后对生活的热情完全投入到收集房子——租出去抵押出去——用租金和抵押贷款再去买新房子的恶性循环中。 他美其名曰:“以租养贷。” 我觉得这个词和“以贩养吸”是同义词。 天知道老爹到底在全国各地、各个大城市、甚至在郊区农村到底买了多少房子。我只知道自从我上了大学,从家里搬出去住了宿舍,他和我老妈就连我家自己的房子都抵押出去、租出去,然后搬到了一处廉价的半地下室。 老爹为什么会如此这么热衷于炒房呢?我妈告诉我说,大概在90年代初,我刚上小学的时候,老爹突然从单位辞职,开始下海炒房了。怹老人家依据了一个非常奇葩的理由,即“我儿子从三十年后回来给我托梦,说炒房会发财,并且连续三天托梦劝说我。” 老妈跟我说,真相应该是老爹在单位老是耍臭老九的脾气,最终得罪了领导,被挤兑下岗了。 千禧年前后,是刚加入世贸组织的时代,全国上上下下都充满激情。我的老爹就是这个时代的鲜明写照。 老爹从不关心买房之外的任何事,所以,他并不怎么过问我的学业,也从不说教我“现在要努力学习、以后要好好工作、未来要如何出人头地……之类的话”。 这点我很感激,因为年纪轻轻的我就实现了“人无压力轻飘飘”的美好境界。 所以,我不慌不忙、凑凑合合地度过高三,优哉游哉地上着大学。我对未来,比如“去哪里工作啦”,“从事这么职业啦”等等的伟大航路从根本上连一点概念都没有。 但是,和大萌一起的话,还是要考虑未来的。大萌非常关注未来。 比如,大萌曾经拉着我,指着学校对面的一个小区对我说:“咱们毕业了以后,要努力挣钱,然后在学校对面新建起来的这片小区里买一套房子,以后咱们的孩子上学就方便了。” 我深感同意。 不过我朦朦胧胧地记得,在学校对面这个小区里,我老爹已经买过好几套房了,这个小区还是农村拆迁的历史阶段就被老爹加入了收藏清单。 但我也记得不太准,所以我也没有告诉大萌。 大萌说啥就是啥,她说的都对。 毕竟,颜值即正义。 这是我是从《法庭上的芙丽涅》这幅画上得到的深刻认识。 嗯,白而且大,即正义。更何况Q弹。 大萌的正脸很美,侧脸也很美,背影也很美。这是我的基本认识。 我和大萌坐在学校附近的一家新开业的咖啡厅里,靠窗边的位置。她的侧颜被初夏夕阳的余晖描上金黄色的轮廓,仿佛是一座白色的的象牙雕塑,镶嵌了金色的封边。 不得不说,咖啡厅是个好地方。 那时候国内刚刚兴起咖啡厅。喝咖啡并不便宜,也没有很多人爱喝这种苦东西,于是咖啡厅也会卖橙汁和卤肉饭。 泡咖啡厅的,大多是闲极无聊又手头宽裕的大学生情侣,因为咖啡厅的大沙发非常软,沙发背也很高,两个人可以在沙发上团成一团挤在一起,没有人打扰。有空调,有音乐,一杯无限续杯橙汁喝一下午,到傍晚了还可以吃卤肉饭。 然而我并不是非常富裕,也不是非常闲。之所以今天能够和大萌享受美好的二人时光,得益于商业奇才霍鹰同学。这家伙塞给我一张优惠券,把我打发出去,不许我下午在宿舍打游戏吵到他。因为他在认真撰写一份商业计划书。 有着敏锐商业头脑并且渴望发财的他,在每天例行扫街搜集各种优惠券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商机,即,可以收集很多商家的优惠券,然后再通过互联网发邮件的形式招募有各种需求的消费者,用建立一个“优惠劵平台”的网站的形式把商家和消费者联系起来,这样的话,作为平台的他就可以赚很多好处了。 今天的我们知道,这个形式叫做团购。 但是在好些年前,连网络购物都几乎还没有的时代,这倒的确是个蛮新颖的想法。 赚钱的机会本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没有。赚钱的机会正如团购,世上本没有团购,团购的人多了,也便成了团购。 霍老板坚信他会成功,他这几天常常跟我们谈起,他将在把商业计划书亲手递给马克·吉布森时,仅用1分钟说服吉布森做出天使轮投资时美好的场景。 “我会对他说,你投资给我100万,我会给你赚回1个亿。”他一脸郑重的对我说。 我对他表示赞同。 我并没有敢问他一些细节,比如,他到底会不会建网站,以及他到底怎么才能见到马克·吉布森。 霍老板处于创业狂热期,我不想给他泼凉水。为了表示对他的事业的支持,我双手接过他送上的咖啡厅优惠券,然后迅速地滚出了宿舍。 第十一章 更复杂的题 比起窝在弥散着男人味的宿舍里打Cs消磨时光,和奶香扑鼻的大萌一起在咖啡厅里喝橙汁显然是更明智的选择。 大萌纠结于毕业之后是读研还是出国。我对她说,“那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不用这么早就设想吧?” 她嘟着嘴说,“不行滴,要早作打算。读研的话,要保送本校还是考出去;出国的话,要考外语,还要准备各种材料……咱俩要在同步行动,不然……不然就错开了,就不好了。” 我想不了那么远的事。我的思维能力最多设想到晚上吃卤肉饭还是吃鸡腿饭。 大萌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对我来说,听到她的声音,就像是听音乐一般的享受。 噗灵灵,咖啡厅玻璃门上的小铃铛响了起来,有人推门进来了。 大萌把头从沙发背上伸出去,然后高兴的笑了。她招呼着:“来呀,在这里。” 我皱了皱眉,哎呀,有灯泡。 大萌从和我腻歪在一起的沙发站起来,招呼着。我也站起来,看到来了一只小兔子——不是,是个一路蹦跶的双马尾一跳一跳的小女生。 这是个难缠的家伙,是大萌同一宿舍的,名字叫乔安娜的女生。 乔安娜之所以难缠,是因为这家伙的智商极高。别看这家伙比桌子高不了多少,考试嘎嘎猛。不管是什么课程,她几乎都是满分或第一名。我们并没有看她怎么努力学习,或者说,这家伙一般不会怎么努力地去学习。 甚至说,一些年轻的经验和资历比较浅的老师,都会对她很怵头。因为这家伙一般来说在课上都是保持着摇头晃脑闭目养神的状态的。然而,一旦她睁眼了,往往意味着老师讲错了,她就要借机开口给老师挑错、与老师抬杠了。 乔安娜这家伙恐怕是把吃掉的全部营养成分都供给大脑了。和大萌高大飒爽、健美丰满的身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乔安娜个子的小小的,细胳膊细腿,身材薄如饼干,恐怕全身除了脑袋之外哪里都没有得到什么养分。 当然,这并不是说她长得不好看。恰恰相反,她也很白嫩水灵,头发又黑又长,特别是眼睛非常大。虽然格外瘦小的身材显得脑袋突兀的大,但恰恰是很大很明亮的眼睛,弥补了头大身子小的缺陷。 乔安娜的年龄确实比我们小两岁,她在小学时就跳过级。至于为什么这种天才和我们在一起上学,她自己解释过:“人家可能是忘了填机读答题卡了吧~” 仅凭主观题的得分,就跟我的总分差不多,不得不说无形间对我来说是一种鄙视。 不过,当问起她为什么不复读,再考一次高考的时候,我能了解到她这样的天才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在看待一些问题的区别。她告诉我:“人生很短暂,与其把短暂的人生浪费在反复折腾的同一件事上,不如去接受现实。各种形式的未来道路都可能是美好的。考第一名很好,没有考好也不失为一种奇遇。总之,人不可能知道命运和未来会怎样。说不定我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反而会错过我将在这里遭遇到的精彩奇遇呢?对不对?” 她坦诚地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场美好的游戏。我们要在过程中玩得开心,不要太在意一食一饭的得失。” 一般来说,在这个时候,我是接不上她的话的。我只好虔诚地点头,接受这位不点小个子的大学问家神圣的教诲。 话说回来,老祖宗说得好,一物降一物。唯一能降服乔安娜这家伙的,就是我家大萌。 因为大萌擅长做的事情,乔安娜都赢不了她。比如,大萌是全能的运动员,她游泳的速度比我还要快。特别是排球,她打得非常好。代表学校参加全市大学生比赛的时候,还可以拿到“最有价值球员奖”。而同样也非常喜欢排球的乔安娜就算跳起来也够不到网的上沿,感觉就像爬不上床的柯基犬一样。 再比如,大萌身材出众,超过170的身高走在街上和我差不多高,而且曲线玲珑,甜美饱满,弹力十足。每当走在大萌身边,乔安娜就是一个身高矮一头、身材薄薄的“分不出正面还是反面的”纸片人。对于这一点,乔安娜总是充满怨念。 “萌萌姐怎么会看上你这个家伙的?”天才乔会毫无客气地问我这个问题。 确实,这是一道连智商如此之高的乔安娜也一直不能通过计算、逻辑和推断分析出来的神奇的难题。 乔安娜常常与大萌泡在一起。大萌善良、莽撞但不太聪明。她是少有的能和乔安娜很多事情上达成共识的人,往往不是因为她理解乔天才的选择,而是她会想:“安娜这么聪明,她说这样是对的,肯定是对的。” 于是,这两个人理所应该的成为好朋友。 乔安娜亲昵地挽着大萌,在我的对面坐下。我为她们又端来了新的饮料。 “我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一个?” “好消息。”我和大萌异口同声的说。 “ok,那么,我先把坏消息告诉你们吧。”乔安娜一脸坏笑地说。 第十二章 商战与泄密 乔安娜分别扔给我和大萌一张广告页,是学生会印发的,内容大概是在吉布森集团的赞助下,全球量子计算学会主办了一场“全球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希望全球各领域的大学生积极参与。学生会号召我校各院系各专业学生积极参加。 广告页的背面是一些注意事项,大赛网站,报名须知,联系方式之类的。 “我了解到的情报是,比赛如果入围全球前几名的话,会有极其丰厚的奖金。”乔安娜认真的说,“据说三等奖就有每人高达5000块的奖金。互联网企业真的是很敢烧钱。” 我点头表示认同,说,“那么,安娜小姐,你说的坏消息是什么呢?” 乔安娜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小短腿就已经够不到地了,晃着脚说,“你的阅读能力真的是很差,你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是不是缺乏集中注意力的神经。”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宣传页背面的“报名须知”中的一项。 “须以五人小组的形式报名参加。这算什么坏消息么?” “当然啦。人家还得带着四个拖后腿的一起,真是麻烦。”乔小姐嘟着嘴说。 “三个臭皮匠,定个诸葛亮,人多力量大……” “盐多了不咸,糖多了不甜,醋多了不酸,胶多了不粘,木匠多了盖歪房,萝卜快了不洗泥,人多了瞎捣乱,鸡多了不下蛋……” “得了,安娜小姐,我说不过您。” “哼!”安娜撅着嘴,抱着大萌的胳膊说:“要我说,我有萌萌姐就够啦。” 大萌温暖地笑了。 “那么,没办法了,现在必须凑出五个人来。”乔小姐小腿一并,上身探过来,认真地对我说:“我自己肯定是要参加的,萌萌姐要陪我一起,为了让萌萌姐开心,可以让你也进来。除此之外,既然还要两个人,我就需要找一个情报能力强、跟学生会方面熟悉、甚至能跟校长他老人家说上话的;另外还需要一个能打杂跑腿的。你有没有人选?” 我一时没想到合适的人。“可是,既然是‘数学建模大赛’,难道不应该找一些数学能力强和计算机能力强的队友么?”我问道。 “不需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乔小姐扬起下巴,骄傲地说。 对于这一点,我不置可否。说起来,我周边认识的所有人,恐怕数学能力和计算机编程水平,都远远跟不少乔小姐的背影。这家伙之所以和我们在一起,恐怕完全是用一种“我把自己的水平降低到能和你们对话的水准”的态度吧。 “我打听到了一些赛制的情报。大赛会出三道题。在三天的时间里,参赛人员封闭在比赛场地,可以查资料和上网,但不能与外界沟通,必须独立完成。三道题只要有一道题能完成,就可以获得三等奖。能完成两道题,就是二等奖。三道题全解决的话,就是一等奖啦。”乔安娜认真地说,“又不是让证明哥德巴赫猜想,我不信在三天里我连一道题都搞不定。” 我摇了摇头,“恐怕不会向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当然不简单。因为,除了解题,还有很多其他事务要处理和准备。只有傻瓜才会认为比赛是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才开始。比赛其实在现在就已经开始了。不管是情报搜集、物资准备还是组织参考资料,我都需要提前张罗。所以我需要一个能在院系里人脉,给我源源不断提供情报和物资支援的人。”乔安娜说,“而我的好消息就是,我已经从你能够指使得动的人中,筛选出这样一个人物。我需要这样的人加入咱们的小组,这样我们就有机会先谋先胜。” “你该不会是想把他拉到小组里吧?”我皱了皱眉。 “我就是非常想把他拉到小组里呀~”安娜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们说的是谁呀?”大萌不解的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乔安娜快活的说。 我们在咖啡厅里吃了期待已久的卤肉饭。一边吃,一边商量着所谓“数学建模大赛”会是个什么样子的比赛。 吃完饭,我们走出咖啡厅,向学校的方向一路闲逛回去。大萌和乔安娜聊着一些女生之间的八卦话题,她俩走几步就被玻璃橱窗里花花绿绿的衣服吸引,再走几步又被另一件店铺门口可爱的小玩意吸引,一路走得很慢。 我走在她俩前面。正走到在商店街拐向学校大门的路口的时候,我看到推板车卖书的老头正在出摊,有几个大学生正围在他的板车周围。 我一眼看到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白色t恤,白色新款运动服上衣系在腰间,脚上穿着时髦球鞋的小伙子,是小光。 他在老头的车旁翻着书。我走过来,他抬起头正好看见我。 “哈喽,安子,快来。这里有几本书,挺好看的,推荐你哦。” “小光?你怎么在这里……” “哎,你看这两本,是罗伯特·门罗的《出体之旅》系列的后两本,《遥远之旅》和《终极之旅》,非常值得一读呀。另外这本,是人类学家卡洛斯·卡斯塔尼达的‘唐望系列’著作的第九册《做梦的艺术》,也是非常好看的。”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三本书,成色和之前的那本《出体之旅》一样差,又薄又脆的纸张,印着模糊的英文。但是真的很便宜,三本一共15块。 我正在试图努力讲价到12块的时候,听到大萌在街对面的一个商店门口招呼我。 我举起书,向她挥了挥,告诉她我在买书。她向商店指了指,意思是要进去逛一逛。 等我回过头来,小光已经走了。我看到他的身影拐过街角,不见了。 路灯亮了起来。 我跨过街道,走到商店的门口。几分钟之后,大萌和安娜从商店里说笑着走出来。 “哎,刚才在书摊跟你说话的那个女生是谁呀?”大萌问。 “哪个女生?” “就是那个留短发、腰上系着白色运动服、穿着网球裙、身材很好的那个。” “哦?他是男生啊,你看错了吧。” “就是,你看错了吧”安娜也说,“明明是个书呆子样子的,还给安子推了几本书呢,是不是?你看,安子不是买了吗?” “哦?我看错了?我还以为是个女生呢,看着留着碎发,身材又好又白净,我还以为是啦啦队的谁呢。”大萌歪着头说。 “男生啦,他叫小光,是……”我一下子说不上来小光是哪个学院、怎么认识的。我总不能说是“梦里认识”的吧…… “明明是个书呆子女生,不是男生啦。”安娜撅着嘴说。 “天晚了,路灯又没亮,你俩没看清楚啦。”我信誓旦旦的说。 第十三章 解锁新技能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看到篮球场边的树丛中,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土包,上面放着几朵花。可能是老白猫的坟墓吧。毕竟,很多学生都很喜欢她。 我在宿舍楼下遇到了孙添喜,他正热情满满地抱着一大堆自习资料。显然是经历了一晚上热情满满的学习,回来准备热情满满的睡觉。 “喂,老孙,有个事跟你说。”我叫住他,把乔安娜的想法告诉他,并且特别关照,希望他能上下打点,做好情报工作。 “兄弟,交给我,是你最正确的选择。”他用没有抱着书本的一只手,用力地拍着我的肩膀,“张萌和乔兔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吧,一定办好。” “喂,不是她俩……是一组,一组五个人,拜托。” “那,第五个人是谁?”孙问。 “第五个……我也没想好。”我一边走一边和他说,“乔小姐的意思是,得找一个机灵的,反应快的,支援型的选手。” “换句话说,她想找个打杂的。” “对喽。”我点头道,“乔小姐认为,吉布森主办的比赛,一定会有非常复杂的场外竞争机制,比赛并不仅仅是场内的事情,所以,得做全面准备……”我和孙添喜一边聊,一边走到宿舍门口,刚要推门进屋,里面就窜出来一个矫捷的身影。 “吉布森的什么事?大哥,诸位大哥,跟吉布森有关的事情,一定要带上我。”霍鹰跳了出来,“我的商业计划书已经写好了,我给吉布森集团的风险投资部门发了邮件。下一步,我就一定要想办法见到马克·吉布森。听说过几天鬼楼改建的时候,开工典礼马克·吉布森还会来,这是个好机会。你们是不是要一起去?” “不,不……啊,这不正好嘛!小霍太合适了。”我和孙添喜异口同声的感叹,“人定不如天定啊!” 我将参加吉布森杯“全球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的情况跟霍鹰解释了一下。一开始没看出他感兴趣来。当我讲到,“如果入围前三名,很有可能得到马克·吉布森的亲自授奖”的时候,这家伙来劲了,坚决要求加入。 于是,我在睡觉前给大萌发了短信,汇报了情况。 大萌回了短信,还用括号和字符拼凑出一个可爱的桃心。紧接着,我、霍鹰和孙添喜都收到乔安娜的短信,内容是:代号“末日轰炸”作战小组正式成立,明天中午饭后召开第一次作战会议。 我们三个人躺在床上,想到乔安娜大兔子般一脸中二的表情,都不由自主的笑出猪叫。 熄灯前,我翻看着小光推荐我的三本书。 《遥远之旅》和《终极之旅》是罗伯特·门罗在《出体之旅》之后的作品,以传统的报告文学体记载了他奇幻的旅程。而卡洛斯·卡斯塔尼达这个名字,我是第一次听说。翻看着了他的书,觉得内容写得和门罗也差不多。 熄灯了。我闭着眼,躺在床上,浑身放松。 今天有些累了。说了很多话,想了很多事。 我很少去想事情的,甚至于说,我的头脑经常是空空一片。 以前我也没觉得我的头脑是空空一片。 可是我最近开始想事情了,所以在脑子里装了一些东西后,才刚刚发现,原来我的脑子本来是空空一片的。 我也不太明白,到底是装一些东西比较好,还是保持空空一片比较。 随他去吧。 我似乎慢慢学会放松地躺下了。我试着什么都不想。但当我试着什么都不想的时候,我实际上在想“我要什么都不想”这件事。 其实我以前真的“什么都不想”的时候,不会想“什么都不想”这件事的,那样才是真的“什么都不想”。 这话说得好绕呀。 这一点丝毫不奇怪。我们人类从来都是束缚在“语言”这个枷锁中的。我们用某一种语言思考,在某一个时代背景下思考,站在某一个立场上思考……我们一切自以为的“主观”,其实都是受客观所左右的。 比如,现在的你正在用“中文”在阅读这些文字,你所使用的语法是当代中文语法,你所理解的含义是21世纪初期科技水平、工业水平和社会水平的中文背景文化下的语言含义。这一切都是“有边界”、“有条件”和“有局限”的。 一个15世纪的欧洲人,一个公元前250年的印度人或者一个30世纪的未来人,会有完全不同的语言架构、逻辑体系、基本认知和语境共鸣,这都是与“21世纪初期中文语境”完全不同的。 所以一个人的在一个现实背景下的认知,是十分受限的。 当然,如果能够介入另一个现实背景,获得两套认知体系,相互参照,那么,这个人的智慧必将大幅提升。如果是三个、四个、更多的认知体系呢? 这些都是超出我思维能力的想法。我被这些想法裹挟着,缓缓滑入梦乡。 第十四章 御梦的操作 我梦到我到了曾经住过的楼的单元门口。 没错,那是上大学之前。那时候我家还住楼房,住在我老爹单位分的单元楼的五层。这种经典的苏式单元楼,是赫鲁晓夫楼的升级版,全国各大城市都能见到,仿佛是用同一套图纸建设出来的。 这种楼房一般五层到六层,没有电梯,多数是一层两户对门的户型,也有一层三户的小户型。层高不高,每户的面积也不大,但每家都有厨房、卫生间、阳台、煤气和暖气。甚至可能会有石材砌的浴缸。这种楼有一个非常有趣的设计,就是一般都会有一条“垃圾管道”。现在的房子,早就没有这种会藏污纳垢的垃圾管道了。而那种古老的楼会有。在每层楼梯拐角的地方,有一个不大的方形小开口,把垃圾直接扔进去,然后不锈钢的盖子欲盖弥彰地盖上,垃圾就会顺着管道落到一层室外的垃圾堆上。这真是一个看似高明实则愚蠢的设计。 这种楼的外立面,往往用砖纹装饰。但事实上,有很多这种楼并不是砖砌的,而确实是钢筋浇筑混凝土结构的。 结实,廉价,公平,而且朴实。这就是我对这种楼房的印象。 我家住在我爸单位大院里的这栋楼里,已经很多年了。从我上小学,一直到我上大学,都住在这里。尽管我还没上中学,我爸就从单位跑出来,开始炒房,但似乎单位一直也没把这套房子没收回去。 直到前两年我上了大学,搬到宿舍,爸妈才出这里搬出来,把这套房给抵押出去,加入炒房的资金中。在我爸的强力驱使下,他俩搬到一个很简陋的半地下室。我觉得像我妈这么温和的妇女如今真的是非常非常少了。今天的话,老婆肯定会跟这么疯狂的老公离婚的,哪里会有这种“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只因为我爱你”的夫唱妇随的事情发生啊! 我经常梦到这栋楼,这个单元门和这个屋子。 但这一次不同,我在梦中醒了过来。 我感觉到一阵颤动,紧接着是一股温暖的暖流从内心中流淌出来。 我知道我在梦中。 我用力捏了捏手指,并不疼。 但我能感觉到我在“捏”手指。换言之,我能感觉到手指上承受到了些许“压力”,但没有“负面的”疼痛的念头。 我在脑中一个劲地念叨着小光告诉我的话:“多观察,不要起念头……多观察,不要起念头……” 我抬起头,看到天空是雾蒙蒙的,看不到太阳或云彩,我也分辨不出当下是白天还是晚上。 我低下头,似乎没有看到脚,但能感觉到脚踩在地面上,也能看到地面斑驳的水泥。 我环顾四周——似乎我有了360度的视觉,不用“环顾”就可以看到四周——四周是熟悉的场景:自行车棚里,停着一堆破旧的自行车;人行道边的花坛缺乏养护,杂草和野花丛生;路上既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没有鸟,没有猫,什么会活动的东西都没有;只有风微微吹动,可以听到树叶发出轻轻地哗哗声。 我向前走了几步——或者飘荡了几步——来到楼道门口。楼道门口停放着我的自行车,黑色的28大杠。我非常喜爱它。 我的内心微微起了波澜。 是的,我升起了一个“喜爱”的念想,紧接着的是“怀念”。 这种波澜震荡开来。 我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柔软、模糊、混沌…… 我不想就这么失去这个机会,我还没有走进楼道里,我还想再看一看…… 眼前的世界已经融化了,开始变暗,变得一塌糊涂。 “旋转。”我突然想到小光曾经告诉我的,“当要掉线的时候,要旋转。” 怎么旋转? 不管啦。 我生出了一个“旋转”的念头。 我感觉到我自己在飞速旋转着,好像在一台滚筒洗衣机被搅拌,好像被拴在绳子的一头被抡起来,好像坐在一辆不停歇的360度过山车……虽然旋转,但没有眩晕的恶心,我只是感觉到自己在“旋转”。 随着我“旋转”,眼前的情形似乎变回清晰,融化中的世界慢慢重新凝聚起来,视线模糊的物体边缘渐渐锐利清澈起来,一切事物渐渐回到它们该在的位置。 眼前的景象渐渐由模糊和抖动变得逐渐清晰,就好像我儿时看过的古老的需要用很长的电线才能接到信号的电视机,随着天线的调整,电视机里的画面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我现在的感觉也是这样的。 随着我回到梦中的“现实”——这个我曾经住过的这栋单元房的楼道门口的时候,我的“旋转”慢慢地停止下来了。 我不敢再升起任何念头,不敢生发出任何情绪。 我试着去放松,回到一直以来的放松状态。我向楼道门口看去,刚才还在的自行车不见了。 我试着去接受这一切,因为我知道,我在梦里。 一切的“不合理”其实都是合理的。 我想走到原来的家里看一看。我向楼梯上走,一阶,两阶……一层,两层……但第三层楼的时候,台阶断掉了。我能看到四楼就在楼上,但三楼到四楼的台阶断掉了,只剩下露出钢筋的破碎的楼板。 我在想,我要怎么上去。 我要上去。 但不要有情绪,不要生气,不要紧张,不要着急。我要试着接受这一切,因为这是在梦里。我要如履薄冰。因为,一旦有激烈的情绪,这一切的海市蜃楼就会消失。 我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小光说得对,观察,但不要生念头。 我抬起头,看见小光坐在四楼上断掉的台阶边沿,两只脚伸在外面晃荡着,漂亮的鞋子格外显眼。 “你做得太棒了,哥们!加油!”他对我喊到,“好久没有遇到像你这么棒的了。” “谢谢!可是,兄弟,我怎么上去呀?我想上去。”我对他喊到。 “这是你的梦呀。”他提醒我,“你的梦,你的世界。你想怎样,就能怎样啊。记住,这是你的梦。” “可是,没有楼梯了呀。” “我问你,你到底是想爬楼梯,还是想上来?” “我是想上来呀。” 哦,我突然明白他的意思了。我心里想,我要上去。我上去,我要坐到他身边,上去…… 一瞬间,我就坐在他身边了。 我也是双脚荡在断掉的四楼地板外面,吓得我,赶紧把腿收回来。 第十五章 第一次神游 清早起来,我的眼角还是湿润的。 洗漱以后,吃过早饭,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我跑到教学楼外的插电话卡的公共电话亭,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老妈接的电话。 听到我打电话,她还是很开心的。听说我周末要带大萌回来吃饭,她简直是开心坏了。我都能感觉到她的笑容要从电话的电波中洋溢出来。 听到老妈过得很好,我也很开心。老爹一早就挤早班公交车去郊区的一个小区,办理抵押贷款以及收房租的一些事。怹老人家的事业现在搞的真的是如火如荼。 中午吃过饭,我和大萌、乔安娜、孙胡子、霍鹰五个人,找了一间没人的教室开始密谋。 在等另外仨人的时候,我告诉大萌周末想带她回家一起吃饭。 她红着脸点头同意了。 先是乔安娜到了,然后是霍鹰,最后是孙添喜。他抱着一大摞打印好装订好的资料,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份。 “这是啥?”我问。 “国内历届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的真题和参考答案,以及数学奥赛、詹金斯国际数学与计算机大奖赛和nAsA主办的蓝色星球杯数学建模对抗赛的真题。”孙添喜一本正经的说,“很多资料都是从数学系和计算机系学长、特别是博士前辈那里一点点磕头磕来的。” “非常了不起!”乔安娜伸出大拇指。 我们也都点头称是。 “话说回来,乔小姐,什么叫‘末日轰炸’作战小组?”霍鹰一脸怪笑地问。 乔安娜伸出一只手指,严肃的说:“这是信念!” “信念?” “对,必胜的信念。我们要炸平对手,最后生还下来的,只能是我们。” “为什么?” “因为,”乔安娜把头伸过来,瞪着她格外大的大眼睛,认真地说:“因为,我们是最聪明的。” 嗯,我们再次点头称是。 这次竞赛,本质上就是一次生存淘汰赛。三天之内,三道不知道什么样子问题,全球同步,能按时上传解答方案、并能就课题的模型和方程的运算自圆其说,恐怕就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至于能不能排名靠前,我想,恐怕只有靠老天爷的提携了吧。 在这几天里,我们每个人都认真阅读了这些复习材料。 坦率的讲,对于这些东西,我统统看不懂。作为一个文科生,这些数学符号、公式和图形简直如天书一样。 看到后来,干脆放弃了。 霍鹰比我聪明,孙添喜比我有热情,他俩的进境都比我快。 霍鹰甚至已经用计算机数据库程序尝试着复原一些竞赛题目中模型代码,每天在宿舍里敲着计算机,沉迷投入。 我问大萌看得怎么样。大萌也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也看不太懂。不过娜娜她有信心就好啦。” 我想也是。 到后来,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躺在宿舍的床上看了一下午,看得我眼都花了,感觉这些怪模怪样的数学符号一个一个的都扭动身躯跳起舞来,仿佛一堆火柴人一样活了过来。 不行了,算了吧,我要去食堂吃晚饭,然后四处遛遛,缓缓神经。 大萌随球队去别的学校参加比赛了,很晚才会回来。我一个人吃完晚饭,就在学校里瞎溜达。我们的大学虽然不是很有名望,但面积着实是不小,历史也蛮古老的。这就造成了一种充满历史感的杂乱无章——横七竖八的教学楼、不同时代建起的老师们的家属楼、学生宿舍楼、校办工厂、甚至是各种各样建校近百年前留下来的破败的“古迹”,都掺合在了一起。 整个学校的道路都是曲了拐弯的。用好听的文言讲,恐怕就是“曲径通幽”或者“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之类的吧。说不好听的实话,就是彻底的毫无规划的乱七八糟。 我想试着把脑子里的事情放下,寻回一点清静感。于是便在傍晚夕阳的余晖中沿着小路,信马由缰,随意散步;七拐八弯。不知不觉,绕到了学校最深处。 靠近学校最偏僻的院墙的,就是被学生们称为“鬼楼”的一栋古老的建筑。其实总的看,这里本身是一个套院,前院有一个废弃的小花园,而后院才是一栋两层带阁楼的别墅。从这栋别墅建筑风格看,我猜测是清末到民国初年的。楼裙上彩绘都凋零了,木质的窗棂呼扇着,被风吹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我吓了一激灵,怎么傍晚走到这个没人出没的地方来了,哎呀,赶快逃掉。 于是,我回过头,就想沿原路返回。 突然,我不经意看到从不远处院子里一侧的月亮门里缓步走出几个人。这几个人中间,有一个特别显眼的大光头,油光锃亮又大又圆的脑袋,光可鉴人。是校长。另外有几个人,其中还有外国人。 我听到他们在聊天,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悄悄转到院墙的另一侧,隔着院墙听贼话。 校长介绍着这栋楼的历史。这栋楼也算是个古迹,原来是在民国初年,在我们这所大学建立的初期,这栋楼就被建起来了。曾经有一位富有的外国人在此旅居,他还对学校早期的建设做过很多帮助。后来几经战乱,这位外国人早就不知去向,这座宅邸也就荒废了。文物局的人来过几回,考察来考察去,也没考察出个名堂来,于是也就没找到理由来投钱修缮,就任其留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第十六章 潜游入实体 我继续躲在墙后听贼话。 老外接着说:“尊敬的校长先生,据我们集团组织的研究考证,100年前曾经住在这里的,是著名的罗伯特·休谟爵士。他是一位贵族,商人,博物学家,收藏家,也是一位研究神圣几何学的大师。”外国人认真地说,“在没有获得这栋房子的产权前,我们还非常担心你们会漫天要价,因为这里对我们来说,有非常重要的考古价值。” “老外真是寒酸,一百年不到还考古。”我听到一个老教授低声道议论着。 “就是,就是,我们这里五百年的物件都不敢叫老物件。”另一个老头子低声附和着。 外国人没有理会这些杂音,也许他听不太懂。他接着说:“我们集团聘请的考古学家一直想找到罗伯特·休谟爵士在远东的住所,当时我们只知道在一所大学里。具体是哪所大学,我们并不知道。于是,我们遍访了这座古老的都市里全部的92所大学。最终,我们在这里找到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原来之所以马克·吉布森这么看中我们学校,并不是真的多么认可我们,而是为了“淘换老物件”。这就跟淘换古董的贩子到农村里,为了能够低价把当作猫食盆的宋朝汝窑笔洗买回来,而故意高价把猫买走,捎带着顺走被农村老太太当做猫食盆的汝窑笔洗的手法同出一辙呀。 “当然,现在我们拿到了房子的产权,交易完成了,就可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了,要不然,尊敬的先生们,你们要真是漫天要价,我们可就很难办了。” 校长摇晃着大脑袋,笑着说,“我们可不是那种会漫天要价的商人。我们是大学。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是为了办好大学,做好研究,教育好学生,发展好我国的科研事业。我们能把国际知名的科研团队请到我们这个不起眼的大学,简直是求之不得呢。别说你们看上一栋老房子,就算你们看上我家,我都搬家,腾出地方来,请你们来,哈哈哈。” “校长先生,我们真的特别感谢您的付出和支持。我很荣幸地在这里,给您介绍一下这个房子的风水布局。”老外一股炫耀的语气,从他的口气中可以听出用便宜价格买到好货的得意。“校长先生,这栋房子可能是世上保存不多的完好的新柏拉图主义的圣殿骑士团宅邸。你看,这栋房子的投影是完整的方形,整个院子又是一个更大的方形,前面有一个正三角形的花坛,套在一个圆形的小院子里。”外国人一边比划一边说,“你们看,这个整体设计,是罗伯特·休谟爵士精心设计的。而请你们注意花园的地砖——以正三角形的花坛为中心,完全是按照斐波那契数列的格致旋转散开的。这其中蕴藏着生命与宇宙对应的伟大力量。” 几位我们学校的老教授彼此轻轻地摇摇头。对于老外如此之迷信,他们是非常不屑的。 说话的外国人从另一个人手里接过一副很大的图纸,指给校长,说:“校长先生,我们希望近期施工队就要进场修缮。我们想在这里辟出一片堆砌物料的场地。另外,如合约所说,我们将在这里建立世界上最先进的量子计算机研究实验室,和我集团旗下的北美黑山实验室、西欧温登镇的克劳蒂亚实验室,以及西伯利亚乌拉尔山的迪亚特洛夫实验室同等级别。” “非常感谢吉布森集团的信任和投资。我们将提供充足的基础设施保障,像是电力……”校长和外国人一行一边聊着,一边顺着圆形院子的另一侧的另一个月亮门走出去了。 听他们讲了许多,我觉得大开眼界。等人都走远了,我才发现,自己一个人躲在黑漆漆墙角,路灯摇曳,忽闪忽闪的,怪吓人的。我也赶紧溜了。 刚走出没多远,我收到一条短信,是孙添喜发来的,他招呼我赶紧到图书馆一楼的计算机房汇合。 到了那里,我发现‘末日轰炸’小组的三位大佬正聚在一起,聚精会神地围着一台电脑屏幕轻声地议论着。 “什么情况?”我小声地问。 “我们正在一个外国的论坛上。到处都在传说,吉布森大赛的三道考题被一个黑客给偷出来了,马上就会发布在这个论坛里。”霍鹰在操作着电脑,小声说道,“这个消息已经轰动全网了,全球的大学生都在论坛里刷屏。” “这个消息是我从一个学生会的师兄那里打探到的”孙胡子得意的说,“听说咱们学校有好几组报名参赛的队伍,都已经得到这个消息了。” “可靠么?这么重要的比赛题目,怎么可能提前漏题呀,这会成为很严重的事件吧。”我问道。 “我们从论坛的议论中了解到,有几个说法。一种说法是吉布森集团和量子计算学会自己故意泄露的,因为考虑到题目太难,不提前泄露一些消息,让学生们做些准备,最后会一道题也做不出来,比赛就尴尬了。还有一种说法是吉布森集团的主要竞争对手,‘镜’公司派黑客干的,为的是给吉布斯集团拆台。当然还有一些特别不靠谱和阴谋论的说法,就不说了。”霍鹰说,“不管是哪种情况,我们至少要先见到题目再说。” “见到题目,就知道是真是假了。”乔安娜说,“这种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很快,论坛里有一个帖子闪出来,被加亮,置顶——吉布森杯全球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的三道题目,被以一个未加密的压缩包形式发到网上。 迅速下载下来,解压缩,是一份未加修饰的表格文件。文件全文都是英文,翻译过来大概的意思就是“比赛题目、有关资料及数据列表。” 我们都看着乔安娜。乔安娜一脸严肃地看着三道题目,足足有十分钟,一言不发。十分钟之后,她仰起头,重重的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三个字:“没戏了。” 第十七章 第一次冲突 “不至于吧?”我疑惑地问。 “我们也看看。”霍鹰和孙添喜往前挤,被乔安娜推开。 “我为什么说没戏了呢?”乔安娜认真地看着我们三个人,轻声说:“这是三道违反常理的题目。” “什么意思?”我问。 “我就不给你们逐字逐句翻译了,回头你们自己看。简单的说,这三道题目的形式大体相同,都是假设了一台正在研发过程中的‘设备’,然后给出一系列测试数据,考察的题目是如何根据这些测试数据,分别改良和完善这三台设备。” “这听起来像工程学的题目,不像是数学的题目呀。要说数学建模的话,一般不都是给定一个‘事件’,然后让考生从中提炼出数学模型来么?”我问道。 “题目并不要求你从工程学角度真的去设计和制造设备,而是要求你理解设备的运作原理,从给定的实验数据中,提炼出数学规律,然后给出改进设备的数学模型。换言之,设备目前运转所依据的数学模型是有问题的,我们先要找出问题,然后再改进。” “这听起来蛮合理的呀?难道是题目太难了么?” “不,不是题目难,而是题目不合理。”乔安娜皱着眉头说。 “什么地方不合理呢?”我问到。 “三道题目给出的假设前提都不合理。三道题目设计的三个设备,在现实中都不可能存在,违背最基本的物理学、甚至是数学和哲学的规律。”乔安娜咬牙切齿地说。 “这怎么可能?”孙和小霍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们不敢质疑乔安娜的判断,这家伙不大可能“看错题目”,因为,恐怕换我们,根本连题目都看不懂。 “以第一题为例,如果第一题的设备设计是能够运作的,那么就违反了热力学第一定律。”乔安娜说。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理解错了?要不要找本英文专业词典,参照着翻译一下?”孙问。 “不可能,我不可能看错的。”乔安娜皱着眉,双手扯着自己的双马尾,摇着头说,“题目给出的数据,代入前面的设备设计图,估算是可以运行的。但这个设备本来不可能存在。这就好比你设计了一台永动机,表面上看起来,它可以顺畅运转;但实际做出来以后,运转一下你就会发现,最终总会有一些诸如摩擦力之类你没发现的细节阻止这个设备顺畅地无限循环。永动机之所以不可能存在,是因为热力学定律对于我们这个世界来说,是根本真理。而题目让我们改良这个根本不可能运行的设备,就要违背这一系列根本真理。这完全是故意在刁难人。” “那我明白了,这份材料根本就是假的。”孙添喜恍然大悟般的说。 “不像是假的。你看这文件的数字加密水印,明显是吉布森公司内部文件。这份材料很有可能这个是真的。更何况如果不是极其困难的难题,怎么能在全世界大学生竞赛上出现呢?对不对?”霍鹰说。 违反常识的题目?我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概念。 我们要做的根本目的,并不是“在现实中做出这么一个设备来”;我们的根本目的,是“基于给出的数据,把题目做出来。哪怕题目的前提是错的”。因为,人家考察的并不是你的工程学能力,而是我们的数学能力。 我突然想明白了这件事,是因为我突然想起前两天在梦中的场景:我的目的并不是“上台阶”,而是“到达楼上”。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们三个人。 乔安娜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安子,你说的太对了!其实,我们并不需要考虑这三道题中数据的合理性,我们只需要‘假装它们合理’就可以了。题目给出的数据恐怕完全是假的,就好比小学时大家都做过的那种应用题——一边开着水龙头放水,一边开着出水口流水,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把水灌满。我们根本不会去质疑题目事件的合理性,因为那时候我们小,不懂事。反而是学了那么多年,习惯了从现实中思考问题,习惯了把计算的结果代入现实中考量,反倒束缚了我们的思想。”乔安娜伸出一只手指,说,“一道题,我们至少把其中一道的数据理出头绪来,就能入围前三名。我觉得,如果不考虑现实可行性,只从数据中抽离规律,建立模型的话,并不是做不到。” “那麻烦乔小姐把这三道题目给我们简单介绍一下呗。”孙说。 “嗯,”乔安娜点点头,说,“我只是先把我想到的和你们分享一下。具体的,我还需要回去查资料,仔细考虑。” 于是,乔安娜就开始认真说明起来。 第十八章 捡回一条命 第一题给出了一个设备的图纸、模拟运行的模型和这个设备输入与输出的一些数据。题目问的是,希望设计一个类似阀门的装置,使这个设备的实验数据能够实现收敛。 这是一个长得像个花生或者哑铃似的东西,左右各有一个圆溜溜的舱体,中间用一根管子起来。然后,在这个东西的外面用一个巨大的大罩子罩住,好像一个巨大的哑铃放在一个圆形的玻璃穹顶下。 我看这东西很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是一个姜氏场导舱啊。”乔安娜提醒到。 哦,我一下子想起来了。 乔安娜接着详细介绍起来: “姜教授因为发现了生物体的电磁场作用,于1992年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姜教授研究的成果,主要是基于量子理论和控制论原理,以及全息宇宙论。特别是他那篇著名的论文——《论生物场的能级传导与开放系统中生物微波电磁辐射》。这篇论文系统地阐述了这样一个假说:既然生物也是由量子态微观粒子组成的,那么,有机生物体自身也应该符合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基本原理。任何物理学层面上的开放系统中的自由能量,都有能力从高能级向低能级以辐射的形式转移能量,那么,有机生物体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姜教授并没有计算出精美的数学和物理学推演公式,这是他遭受质疑的地方;但与之相对的是,他成功制造了可以运行的生物场能级传递设备——即姜氏场导舱。目前,姜氏场导舱已经在医学领域广泛应用,普遍用于治疗由于遗传基因缺陷导致的遗传疾病,和用于阻断一些母婴遗传的传染病。除此之外,姜氏场导舱及场导论有关技术还广泛应用于农业育种、新药开发、自然灾害预警、癌症早期发现等等很多领域。” 我们对乔安娜的博学表示非常钦佩,连连点头。 她接着说: “场导论有关技术虽然也得到了广泛应用,但其运作原理依然饱受争议。因为,场导论基于的物理学原理很可能与主流物理学信仰的大爆炸理论背道而驰,而是基于约翰·惠勒和理查·德费曼提出的单电子宇宙假说。而单电子宇宙假说又与以太场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里面涉及到了爱因斯坦与尼古拉·特斯拉之间的争论,是一个物理学悬而未决的公案。 量子力学最新研究成果发现,人的大脑中的微管结构很可能是一种基于量子计算的‘收音机天线’,可以发出和接受信息。这是因为脑电波是由神经电脉冲会产生的,而本质上这也是一种电信号,理论上应该符合量子力学的计算结果。换句话说,人脑并不是意识的生成器,而更像是一台收音机一样、是一个意识的接收器而已。意识,则是弥散在广大无边的量子宇宙的狄拉克大海之中。 用你们能明白的话说,就是,场导论认为,宇宙本质上是一个广大无边的电磁场。而每个有机生物体——比如,每个人的人体,都是一个有独特振动频率的微观电磁场。这个电磁场的振动与宇宙本身的振动之间,有许多联系。如果人体的电磁场与宇宙的电磁场处于和谐交汇的振动频率时,人的身体就健康,人的心理就愉快。如果人体的电磁场与宇宙的电磁场处于冲突对立的振动频率时,人的身体就生病,人的心理也会生病。” “你说的这些,都是我们学过的课本上的知识,我们大概能明白。但这与这道题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你说这道题不合理呢?”我问道。 “这道题的不合理之处,在这个设备。”乔安娜指着电脑上的图纸说道: “即使是这个争议颇多的场导论,要能够在我们的宇宙成功运作起来,也要符合一些基本的原理,比如热力学定律。因为,类似于热力学定律的原理,并不是推演、总结和计算出来的;恰恰相反,热力学定律这一类定律,是人类认知的基本架构。脱离了这些架构,就谈不上逻辑了,更不用说科学二字。 姜氏场导舱这个设备的基本运作方式是,将一个位于高能级的、用来发射生物信息场的生物放在放射舱;将一个位于低能级的,想要接收生物信息场的生物放在接收舱。用合适频率的激光照射发射舱的高能级生物,并用激光传导到接收舱的低能级生物。这样的,接收舱的低能级生物的错误频率生物电磁场能得到纠正,低能级的生物的能级就会得到一些提升。比如,将一个高能级的健康人的生物信息传导给一个低能级的有基因缺陷的孕妇,可以通过协调和补全孕妇的生物电磁场来提升后者的能级,从而防止基因缺陷遗传到下一代。 这一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因为,即使是姜氏场导舱,也必须符合热力学第一定律和第二定律,即能量不能凭空出现和消失,也不会自发从低能级向高能级转移,而必须由高处向低处流动。简单的说,就是一杯水,不会凭空变热,只会由热变凉。 但这第一题的这个设备,是逆转了姜氏场导舱:当激光从高能级的健康生物照射向低能级的不健康生物的时候,反而会逆转能级传输的方向,结果会导致低能级的生物能级变得更低、高能级的生物能级变得更高,而同时,整个系统的能量场会随着激光的发射和生物场能量信息的传导,变得能级越来越高。” 说到这里,我们都已经完全糊涂了,听不懂了。 “用你们能理解的话说,”乔安娜认真的说,“这是一个披着‘姜氏场导舱’外皮的永动机,而且是很邪恶的那种。” “邪恶两个字从何说起?”我疑惑的问,“这个设备怎么说也看不出邪恶来呀。” “你们看他给出的数据,配合这台设备的能级转移模型——你们仔细看”乔安娜指着表里数据,对我们说:“你们看出什么门道来没有?” “哦,我看出点门道了。你刚才不是说了嘛,原本在接收舱里的生物的能级,应该随着激光照射越来越高。而这里显示出的,反而是越来越低?” “对的,就是这个意思!”乔安娜严肃的说,“姜氏场导舱之所以能够治疗疾病,是因为引入了系统外的能量,从而确保发射舱的人并不会因为能级下降而失去健康,同时又能提升接收舱里能级比较低的那个人的能级,从而改变他的振动频率,使他健康起来。而这个设备,我之所以说它是邪恶的,就是基于目前的数据,根本上是抽取接收舱的人的能量,让这个本身就处于低能级的人,越多接受这个设备的照射,身体的能级就越下降,健康就越差,直到死掉。而另一侧信息发射端的那个高能级的人,反而会随着他传导出越多的生物信息电磁信号,能级越来越高,直到最后他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大的热量,然后炸掉。 更奇怪的一点是,随着这个逆转的场导舱的运行,这个设备本身的能量会越来越大。而罩在这个玻璃罩下的两个舱室,简直就像通了电的两极一样。从这个角度看的话,你们看这个设备像是个什么东西?”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像是个灯泡?”小霍说。 “还真是的,真像个灯泡:圆形的玻璃罩是灯泡的球罩,里面的两个舱室,就好像是通电的灯丝。”孙也说。 “对,这根本上就是个灯泡。而且,它不仅仅是个灯泡。如果整个系统的材料足够强大的话,这个灯泡将会榨取极大量的能量。能量并不来源于躺在舱室中的两个人,而是这个两人所处的现实宇宙空间本身。这两个人好比只是炮仗的药引子,点燃他们是为了启动一个更大的能量循环,”乔安娜指着数据列表中最下面几排的数据说,“你们仔细看这些数据。” 这时连我都能看出端倪了,数字的量级在滚动增大。 “这是什么原理?核聚变么?反物质的湮灭?都不像啊……”霍鹰问道,“我大概揣测了一下,如果提取这些数据列成一个方程组的话,方程组没有实数解吧?” “不但没有实数解,而且除去虚数解以外,大概会有一个解,是无穷大。”乔安娜说,“如果是真的话,那就意味着,能级滚动增长,会实现从实验设备现实宇宙空间中抽取无限多的能量,而且这个过程即是不可控、又是不可逆的。” “这么说来,还真是很糟糕。”我说,“这会炸出一个黑洞么?” “会比黑洞更糟糕。即使是黑洞,也是有边界的。如果是反物质的话,应该不会进行这种链式反应。这个东西的数学推演其实远远比黑洞和反物质的有关公式更简单,更直接,没有边界。糟糕的地方在于,如果数据是合理的话,设备运作的基本原理违法了我们这个宇宙最基本的原理,即,如果这个东西能运转起来的话,我们放一杯水在那里,纵使我们什么都没有做,这杯水也会越来越烫,越来越烫,直到最后爆炸,变成一颗超新星,变成一个黑洞,变成一个宇宙大爆炸的奇点。” 我点了点头,明白了其中的厉害之处,“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题目中希望咱们做到的事情了,就是设计一个开关阀门,使这个链式反应的实验数据的函数不再是发散的,而是收敛的。” 乔安娜点点头,说“应该是这个意思。但我还想到一点非常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想啊,假如这个设备实现了平稳运转——我说的是假如啊——那么,你们看这个东西像不像一个在无数平行宇宙空间中,照亮我们所在位置的灯泡?” “你的意思是,由于它能够从高维空间抽取能量,从而‘照亮’周围的空间电磁场?”霍鹰问道。 其实我没太明白他俩在说什么。 “我简单给你解释一下,”乔安娜说,“按照目前物理学和数学对于宇宙结构的推断,特别是结合量子力学之后,科学家们普遍认为,我们的宇宙之外,会有无限多个平行宇宙。” “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 “像是电影里演的那样。”乔安娜肯定地回答道,“你以为那些写小说的和写剧本的怎么会想象出所谓的平行宇宙的想法?那还不是因为小说家们实际上还抄袭了科学家的研究成果?回过头来说,从高维度视角看,假设——我说的是假设啊——高维度看我们的宇宙,每一个宇宙都像是一个肥皂泡一样,飘荡在虚空中。” “我们就生活在这个肥皂泡中?” “是的,你的现实不过就是一个吹弹即破的肥皂泡而已。”乔安娜继续说,“你们看这个东西,如果它能够抽取真空能,点亮虚空的话,我猜想,这个东西非常像一个灯泡,或者灯塔,或者信标,可以让别的宇宙的生物或者高维度生物看到我们的存在。”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它用极高的能级扰动了整个宇宙的电磁场,它的能级实在是太高了,而这么高能级的东西,按说应该会爆炸。可是,这里的函数指标峰值的范围是有限的”乔安娜指着图表中的一个断点说,“换言之,外面这个玻璃罩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可以把里面本应发生黑洞级别爆炸的能量完全束缚在这个玻璃罩里。这不是个灯泡是个什么?根本上看,这是个由生物信息场点燃的、发生链式反应的、抽取真空能的、跨宇宙维度的灯泡!现在人家想要的是,让我们给这个灯泡设计一个保险丝,如此而已。” “哦”,我们恍然大悟。给灯泡设计一个保险丝,听起来好像不是很难的事情。 “你们高兴的早了点。”乔安娜继续说,“第一题就这么变态,后面还两道更变态的题目。如果说第一题颠覆了我们这个宇宙的物理学的话,第二题连数学都颠覆了。” 第十九章 第二题 第二道题目先是给出了一大堆包含有很多“s”和很多括号的恐怖的公式图,然后是一个像个举着鼻子的大象似的怪模怪样的机器,最后还是一大张数据表。题目要求的是,通过归纳和计算,把概率计算结果尽量接近1。 “这个我看出点端倪了,这玩意是个大炮。”孙添喜一本正经地说。 “乔小姐,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前面这堆公式,难道是用哥德尔数编制的编码么?”霍鹰疑惑地问。 “你说的有道理。”乔安娜点点头,“按照这上面的英文说明,这个设备恐怕是一台调用了哥德尔数编制的编码进行调试的,具有自我学习机能的人工智能机器。只不过……” “请等一下,拜托诸位,晚生是文科生,”我很窘迫地说道,“能不能用我能听得懂得话来解释……” 乔安娜点了点头,说道: “哥德尔数有关的问题,是逻辑学和数学领域非常艰深的内容,我也不是很懂。我试着用一种最简明的话,姑且给你解释一下。 你要知道,当代人类科学的哲学基础,是古希腊哲学中的逻辑推演。比如说,亚里士多德曾经提出过一个经典的三段论,即大前提、小前提和结论,可以构成完整的逻辑演绎过程。假如两个前提都为真,那么结论必为真;而两个前提为假,则结论不一定为假。 比如,我举一个例子: 前提1:猫有三条腿; 前提2:有三条腿的动物跑得快; 结论:猫跑得快。 你看,虽然前提错误,但结论是正确的。 这种逻辑推演构成了当今数学体系背后的哲学原理;而数学,是今天科学研究的基本方法。与东亚哲学中“万物互联、生息循环”的基本思路不同,西方哲学的归纳演绎法习惯于从普遍现象中抽象出孤立的信息,用严密的数学语言取代人类的语言。目前,逻辑最严密的数学语言,就是用哥德尔数编制的哥德尔语言。 哥德尔语言是解决第三次数学危机的一种方案。第三次数学危机是由当代著名哲学家罗素提出的一个关于集合论悖论,用白话举例子就是:假如一位理发师只会给‘不会给自己理发的人’理发,那么,这位理发师能不能给自己理发呢? 这话在外行人看来就是诡辩和抬杠,但在数学家眼中,这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动摇了集合论这一当代数学基石。我不想给你引用哪怕一个数学公式,我怕你嫌烦,或者看不懂。总之,我告诉你结论,就是库尔特·哥德尔提出了哥德尔不完全性定理,成为化解罗素悖论的一个有效手段,拯救了当代数学界。 这一个数学过程的科学应用,就是电子计算机的发明。阿兰·图灵、冯·诺依曼和朱传榘等科学家设计了当代电子计算机的基本架构,而之所以计算机能够进行逻辑运算,背后离不开哥德尔的逻辑学的成果。 哥德尔的逻辑学探讨了很多问题,比如,一个无限大与另一个无限大相比较,哪个更大?以及哥德尔-爱因斯坦方程中讨论的在封闭的时空体系下沿无尽的时间线前进的话,最终会回到起点,等等的。 目前的电子计算机所使用的二进制语言,并没有能够完全实现用哥德尔数进行编制,因为从理论上讲,电子计算机的计算能力是有限的,计算机不可能无限枚举所有的可能;或者从另一个角度上说,假如电子计算机试图通过枚举所有的可能来获得100%准确的结论,那么,消耗的能量和时间将远远大于可承受的范围。所以,当代的二进制电子计算机,严格的讲,计算的结果都是‘无限接近准确的’,而不是‘绝对准确的’。” 我听得头晕脑胀,一团糊涂。“那么,乔老师,您老说了这么多,跟这道题目有什么关系呢?” 乔安娜有解释道: “我刚才试图向你解释一个结论性的内容,即,在咱们这个世界上,特别是宏观系统下,实际上潜藏着一个矛盾,是所有哲学家和科学家都极力回避的,即,现实的确定性。 一般来说,现实的确定是用概率来推算出来的,而概率计算很多时候是反直觉的。比如,我考你一道题: 现在我给你一次抽奖机会,我有三个碗,其中一个碗里有一个中奖的红球,另外两个碗里是空的。那么,是不是你在三个碗中选哪一个的中奖概率都是一样的?” “应该都是三分之一。”我点点头,“我可以随便选一个,比如1号碗。”。 “对的。好了,下面我掀起3号碗,让你看到,掀起来的这个碗是空的,请你在剩下的1号碗和2号碗这两个碗里挑一个,我的问题是,你刚才选定的1号碗,现在换不换?” “换不换?额……不换了吧,概率应该是一半一半吧……”我犹豫的说。 “错了,掀起3号碗之后,1号碗的中奖概率依然是三分之一,所以2号碗的概率变成了三分之二,中奖概率上升一倍,结论是你应该换。这说明,事物过去的变化、你当下的行为,二者共同组成的未来的可能性。具体的计算过程我就不给演算了,你有兴趣可以去查看概率论中的三门问题。 那么,三门问题这种反直觉的情况,为什么会存在呢?出问题的不是数学,而是我们的直觉。恰恰是由于我们人类大脑是按照类似量子计算机来运算的,反而是有局限性的,思考的过程并不完备。 假如有一台计算机,能够进行完备的思考和学习,它的运算语言一定是用逻辑完备的哥德尔语言编辑的,这就意味着,这台计算机计算的结果,一定是绝对‘正确的’,而不是‘接近正确的’;同时,这台计算机一定能够绝对计算出结论,绝不可能出现对于某一事件发生的概率计算不出结果,或者计算出无限大这种不可理喻的结果。 当然,理论上,这样的计算机是不存在的,除非……” “除非什么?”我疑惑的问。 “除非驱动它的,不是电子,而是莱布尼茨单子。”霍鹰接着乔安娜的话说道。他指着屏幕上的一段英文说,“这是一台不可能存在的设备,因为,这不是一台电子计算机,而是一台莱布尼茨单子计算机。” “莱布尼茨单子计算机又是什么鬼东西?” “这个我给你解释,毕竟计算机方面是我的长项。”霍鹰说道,“莱布尼茨这个人,你应该知道,他是和牛顿齐名的、同级别的大神,同时发明了微积分的。他曾经设想过宇宙基本粒子,应该是一种能动的、不能分割的精神实体,这被称为莱布尼茨单子——换言之,他认为构成物质的最小颗粒应该是有意识的,而不是如今人们认识中的那种完全绝对随机、绝对抽象、绝对客观的微观粒子。这恐怕和莱布尼茨的宗教信仰有关。随着物理学的发展,科学家们观察到了分子、原子、电子、甚至是夸克,但是客观随机、没有主观意识的。主流科学界从没有发现过哪怕是一种有所谓存在主观意识的微小颗粒。 而本题中给出的设备,就是假设存在一个由有意识的莱布尼茨单子驱动的——而不是眼前我们使用的这台用电子驱动的——并且用完备的哥德尔语言编辑的计算机。 罗杰·彭罗斯曾经做过精确的研究和计算。他发现,电子计算机根本上无法人脑的运算。原因是人脑运算从本质上看,是一种量子运算——你可以同时思考,中午是吃盖饭还是拉面,然后权衡利弊,提出结论;而电子计算机,不管发展到多先进的程度,也要基于完全刻板的哥德尔逻辑——先思考完盖饭的事情,再思考拉面——绝不会出现‘同时想两件事’的情况。 假如换做莱布尼茨单子,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莱布尼茨单子计算机可以做到像人脑一样兼顾不同的念头,并以类似量子坍缩的形式在不同的动态解中取舍出一个固定解;同时又可以像电子计算机一样,以哥德尔逻辑为支撑,穷举可能的情况,进行完备的推断。那么,至少在解决某个单一的、预设计算公式的具体问题上,它完全拥有超过人脑甚至一般意义上的量子计算机的计算能力。” “那……这个玩意为什么画的跟一台大炮似的?”孙添喜问道。 “这确实是个问题,我也不明白。这道题目给出的设备图纸,大概有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咱们刚才讨论的、题目中给出的数据,关系到的都是中间这部分计算模块的。后面这个跟炮口似的,甚至还有炮管,实在是看不来是个什么东西。我猜测它大概能够发射个什么。”霍鹰挠着头说。 “假如它能发射莱布尼茨单子呢?”乔安娜皱着眉对霍鹰说。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能够把计算好的莱布尼茨单子加速,然后发射出去?当然,假如莱布尼茨单子存在的话?”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不可能。这不合逻辑。现实的逻辑会崩溃的。” “这话我觉得你说到点子上了。”乔安娜说,“这货有可能是一把枪,或者一门大炮,它能够发射一枚逻辑炮弹,从而把现实撕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完全听不懂了。 “这么说吧,你觉得你的‘现实’是什么?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你怎么‘度量’一个现实的稳定度?” “我还是听不懂。” “我举个例子。你如,你今天出门去,看到太阳升起来。这就是你的现实。” “当然……” “那么,太阳一定会升起来么?” “嗯,只要太阳还在的话……” “说的非常好。‘太阳还在’这件事,是100%必然发生的么?不是的!是个概率事件,只不过是个概率极大、极大的事件,但绝不是概率100%的事件。因此,加入考虑到宇宙的无限性,甚至是多元宇宙的无限性,完全有可能存在这么一个宇宙,就是,你早上出门,然后太阳由于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不在了,比如被外星人炸掉了,被凭空出现的黑洞吃掉了,或者其他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 总之,我的意思是,现实并不总是稳固如岩石的。所谓‘现实’,根本上是一系列事件概率坍缩之后叠加的产物。你习惯于面对的熟悉的现实,只是极高概率的现实,而不是100%概率的现实。 这个题目中假设的这个设备,如果按照题目中叙述的数学逻辑推算的话,从理论上可以破坏某一个范围的现实的稳定度,或者更准确的说,可以改变某个范围内所有有关事件发生的概率。” “这真是个可怕的武器。”我感叹到。 “可不是嘛。当然,在现实,这个东西是不可能被造出来的。原因有两个,第一点莱布尼茨单子是不存在的;第二点是操作这台设备的人,恐怕不能是普通人,必须是个疯子,因为,任何一个活在单体宇宙中的大脑,都无法承受驱动这种‘逻辑大炮’后坐力带来的精神冲击。”乔安娜说,“所以,姑且这道题不用管它的现实性,只要计算它的结果就行。咱们要想方设法优化它的算法,最终使它‘能够’把计算好的那颗莱布尼茨单子发射出去的概率归结为1。” “我终于明白了,第二道题根本上是一门基于哥德尔语言的、用莱布尼茨单子驱动、并发射莱布尼茨单子的、能够破坏‘现实’稳定性的‘大炮’。” “嗯,进一步想,与其说它是一门大炮,不如说它更像……你还记得小时候那种崩爆米花的机器么?底下有个炉子烧着,上面有个球形压力舱,人坐在一边,用摇把转呀转。等压力够了,把压力舱拿下来,用撬棍一撬,轰的一声,爆米花了出来。这个设备怎么看都像是这么个玩意。莱布尼茨单子在舱体的微管中被‘加热加压’,然后,轰的一飞出来。所以,题目中描述的,与其说是大炮,不如说是个爆米花机。然后,题目要求我们给这台危险的、会轰的一声炸出莱布尼茨单子的爆米花机,装一个撬棍,好让这里面在压力极大的情况下,能把这个莱布尼茨单子给崩出来。” “哦……”我无话可说,“第二题都这么复杂,第三题我真的不敢想象了。” “其实第二题不太复杂,就是为了让你明白背景而费了不少口舌说明罢了,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的。”乔安娜说,“第二题的建模和计算恐怕比第一题还要简单,数据结构也更清晰。第三题才是真的难。” 第二十章 第三题 第三道题展示了很多计算机语言相关的公式,以及一些长得像瓶瓶罐罐似的设备图纸。 坦率的讲,我一点都没看懂这道题目讲的是什么。 作为文科生,我已经彻底放弃了。文件的图纸中绘制的设备,在我看来完全是天书一样。霍鹰聪明得多,也热衷于计算机,但基础学术能力不行。孙添喜根本就是大老粗,他热衷于学习,但完全抓不住事情的重点,所以听的课程虽多,但往往最后落得听了个寂寞。所以,我猜测他俩也不太明白。 乔安娜指着文件上一团长得像寒冬腊月捆在一起准备拿来烧火取暖的稻草一模一样的、仿佛是长着很多‘毛刺’的,用很多大括号括在一起的一大团数学公式,对我们解释道: “你们看,这是信息传播学中的数学应用——香农公式的升级版本。按我的理解,这道题目涉及的内容大概可以氛围两部分: 第一部分是以拓扑学描绘的信息传播学,也就是互联网兴起之后信息学的最新成果。拓扑信息学优化了信息传播学中基础的‘香农公式’,用包括非线性代数的高等数学描述了信息传播的模式。第二部分似乎是流体力学的相关公式,特别是后面的数据,显然复合伯努利方程所描述的情形。但是,拓扑信息学和流体力学二者之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题目给出的这个设备,为什么输入的数据和输出的数据的两端,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两种数学范畴呢? 让我们仔细看一下文字说明吧。文字说明是这样描述的:自人类诞生以来,作为一种智慧生命,人类一直在不断生产信息。5万年前,人类刻在岩石上的壁画,大概一年生产1千字节的信息。2千年前,随着造纸术的发明,书写的成本大幅下降,东西文明同时兴起,人类把信息记录在书面上,整个人类文明一年可以生产超过1百万个字节的信息。在工业时代,基于自动印刷技术的发展和人类对于科技、工商业和社会发展的需求,一年人类文明可以生产1亿个字节、甚至更多的信息。近10年来,随着计算机的普及和手机的发明,人类突然暴发出巨大的信息生产能力——电脑和手机帮助我们打字、拍照、录音、摄像……这一切使得信息生产变得越来越方便。字节这一单位已经无法衡量信息的数量,我们只好使用更大的单位:mB、gB、tB甚至zB。1zB大概相当于10的21次方字节,而这大概是千禧年前后人类一年的信息生产总量。 计算机、手机、移动互联网等等技术还在不断地跃迁式发展,商业模式和传播方式也在不断创新。吉布森集团战略研究所的分析指出,大概在千禧年之后的10年,互联网市场将进入一个新阶段,即“人人都是信息发布者”的阶段——人们将能够用手机购物,用手机向全网发布自己对新闻事件的评价和看法,用手机拍摄有趣的短视频,用手机完成远程办公和远程教育……这就意味着信息的生产总量将发生一次跃迁。预计十年后每年人类生产的信息总量50zB以上。 这还没有结束,再过10年,随着互联网的越来越发达,大数据的累计将激活人工智能。随着有独立学习能力的人工智能的普及应用,人类生产信息的速度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人工智能将帮助、甚至代替人类写作、代替人类制作图片、视频、动画、电影……甚至人工智能将代替人类完成一切繁琐的数据收集、归纳、提炼、再创造工作,从而实现人工智能加速生产更多的信息。所以,预计在今天的二十年后,人类年信息生产量可能达到200zB以上。” 念到这里,乔安娜顿了一下,说,“安子,恐怕连你这个文科生也能看出来了,按照这个数据分析,人类生产信息的速度毫无疑问是加速上升的。” 我点了点头,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关系。”乔安娜说,“你猜,传输数据最快的方式是什么?” “听说高锟博士发明的光纤已经在有的地方投入商用了,应该是最快的数据传输方式了吧。” “不是的,”乔安娜说,“传输数据最快的做法是用大卡车拉着硬盘到目的地。” “啊?这是为什么?” “因为,信息并不是什么虚无飘渺的东西。你知道么,信息是有重量的。仅仅观察以电子计算机形式存储的电子信息,有科学家研究发现,1个字节的重量大概是10的负18次方克。” “听着好像不大的。如果按照这个比例计算,按照前面的说法,全世界人类一年生产的信息,也不过就是1千克左右的重量。就算是再过20年,信息的总重量也不过就是200千克,听着也不多。” “你说得对,听起来不多。当然,这里考虑的是电子计算机。假如——我还是强调假如——是前一题中提到的莱布尼茨单子计算机呢?” “这又有什么区别呢?”我问道,我实在是不懂。 “我对这道题后面的数据、公式和图纸感到汗毛直竖。你看,”乔安娜指着后面的一些我完全看不懂的公式对我说,“假如收集存储数据的,是莱布尼茨单子计算机,信息的质量就完全有意义了,因为,考虑到莱布尼茨单子的特性,信息的重量越大,莱布尼茨单子的活跃度就越高——它的熵值越高,它就越活跃,而由此导致,这台莱布尼茨单子计算机周围的现实稳定性就越低——即如前一道题所谈到的,确定事件发生的概率就越低——原因是著名的‘贝叶斯样缪’,即确定性事件发生的概率会受到人择原理的影响,观察者的信息量越大,概率公式出现错误的可能就越高。” “人择原理又是什么?”我傻里傻气地问。 乔安娜白了我一眼,用很不屑的语气说:“人择原理是宇宙学的基本原理。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假如这个宇宙没有被智慧生命观察到的话,这个宇宙就不能被称为是存在的。这不是胡说,而是由很多物理学计算和观察的结果推断的。比如,著名的量子芝诺效应、也被称为图灵悖论的,描述的就是,当量子态的微观粒子被人类观察的时候,它们就不动;当它们不被观察的时候,就会到处乱动。 观察者就好比是自习课在教室窗口后面探出脑袋的班主任,量子就好比是一班捣乱的学生——只要老师在看他们,他们就如如不动;只要老师的视线一移开,他们就猴急乱窜。虽然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我们的宇宙就是这么运作的。现实的稳定性完全取决于观察者是否存在。也就是说,从物理学的角度看,当你没有看月亮的时候,月亮在这个现实中是不存在。从另一个视角看待这个问题的话,就是,你用什么样的态度看待你所处的现实,你的现实从物理学层面就是什么样子的——当你以完全客观的态度观察时,这个现实就是稳固如石头的;而你牵扯到的信息量越大,比如你杂生的念头越多,脑子越乱,你所观察的现实就越不稳定,现实就不再像石头一样坚硬,而会变得像被干扰信号的电视一样,满是杂音和雪花。” “你说到这里,我突然开窍了。”我恍然大悟的说:“根本上说,就是随着人类制造的信息的数量越来越大,宇宙作为一个被人类这种智慧生命所观察的系统,就会越来越不稳定。” “应该说并不是整个宇宙,而是与我们这些兼具‘信息制造者和现实观察者’的具体人来说,我们制造的信息越多,与我们自己有关的现实稳定性就越差,现实中‘意外’事件发生的概率就越高。” “我明白了,你们看后面的流体力学公式,如果代入拓扑传播学表格所给出的数据的话,应该展示的就是,随着数据创造量越来越大,我们的‘现实’就会越来越‘流体化’。”霍鹰似乎也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流体是什么?”我白痴一般的问道。 “简单的说,流体就是这样的一种实体——当你给出一个无论多小的剪切力,它都会发生连续形变。你们看,信息不就完全符合这一点么?当你制造了一个信息,比如,你在网上发了一篇帖子,如果有人转发了这篇帖子,那么。这篇帖子造成的现实影响一定是连续的。这就好比给这篇帖子里蕴含的信息一个‘剪切力’,这篇帖子的‘信息相位’就发生了连续形变。” “我明白了,但你说的还是太复杂了,”我说,“简单的说,是不是就是说,‘坏消息’会传得更快?” “是这么回事。随着互联网信息的泛滥,垃圾信息会越来越多。早晚有一天会是这样一种场景,就是每个人都有事没事地往网上发布各种各样的信息——评论、晒照片、上传视频……而其中传播速度最快的,往往是充满负面能量的信息。” 我突然想起《银河漫游指南里》的一个笑话——提问:宇宙里飞的第二快飞船,它的引擎是用什么驱动的?回答:是用坏消息驱动的。因为坏消息传得快。 这个笑话太冷了,不合时宜,所以我没对他们仨说。 “总之,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这道题描绘了这么一个景象:在未来,垃圾信息会越来越多,人人都是垃圾信息的制造者。而越来越多的垃圾信息,最终会破坏每一位参与其中的信息制造者自己的现实稳定性。这道题目教给我们一个道理——不要在网上散布垃圾信息。不散布垃圾信息这个做法,从物理学的层面上,这对每个人自己有实实在在的好处。”我做出来总结。 “虽然你说的不准确,但大概是这个意思。”乔安娜点点头,说:“所以,我直觉感觉,这个设备大概是一个‘坏消息’收集器——从互联网上搜集海量的负面信息,然后用莱布尼茨单子计算机阵列处理,从而使这个计算机阵列所能影响范围内的现实将会流体化。” “那题目要我们做什么呢?” “做一个漏斗,把互联网这个大瓶子里的信息灌到莱布尼茨单子计算机阵列这个小瓶子里。” “那这道题与前一题之间,都有莱布尼茨单子计算机。两道题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我感觉没有。前一题是一个单一用途、公式被预设好的微型莱布尼茨单子计算机,就好比是一个用在物联网上的单一功能芯片,只会做这一件事;这一题是一个由多个大型莱布尼茨单子计算机组成的阵列。” “哦,原来如此。”我歪着头,想了想,说出了一个心中的疑惑:“假如题目中所说的东西都是真的话,那么,吉布森公司搞出这些设备,是想干嘛呢?” 第二十一章 初见大萌父亲 我们得到了比赛的三道题: 第一题是一个跨维度宇宙级的灯泡; 第二题是一个可以轰碎现实的爆米花机; 第三题是一个可以融化现实,使现实流体化的一个什么东西。 吉布森集团想要干什么? “你们不觉得,如果把这三个东西放在一起使用的话,像是有什么专门用途的么?”我说,“先把墙壁烤融化,然后轰地一炮把墙壁轰一个洞,最后举着一个灯告诉墙外面的人这里有一个洞——这简直就是一个引狼入室、请贼入屋的阳谋了。” “我觉得你肯定是想多了。虽然吉布森集团作为超越时代的科技企业,肯定会有很多奇思妙想的发明,但这三道题目本身考察的是考生的数学能力,而不是工程学能力。首先,我们尚且不能确定这三道题目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竞赛题目。第二,即使这三道题目就是竞赛题目,题目中涉及的很多技术和设备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存在、不科学的。所以,这些都是干扰项,故意让考生们把脑子都放到设备的可行性中,这是一种心理学上的诱骗机制。最后,就算是吉布森集团真的有什么破坏世界的阴谋,也绝不会蠢到公之于众、全网炒作,搞得人尽皆知;你要是想做点什么坏事,肯定会选择偷偷躲在角落谋划,而绝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疾呼的。”乔安娜冷静的说。 “乔小姐说的对,你那就是瞎琢磨,你看封建迷信的书太多了,把脑子搞乱掉了。”孙添喜说。 “我也觉得这就是一个冷笑话,或者是一种极客风格恶搞。国外的极客论坛里,经常有这种类型脑洞大开、炫耀智商的恶搞。”霍鹰也说,“你不要往实际生活中代入。咱们要做到的是,把题目中干扰的事项都剥离掉,把文字语言提炼转换成数学语言,把数学语言计算出结果,然后交答案,拿名次,赚到钱。最后,我当面把我的商业计划书交给马克·吉布森,并亲口对他说,‘马总,我可是很懂你的哦,请投资给我吧’。” 我点了点头。我觉得我幼稚了,他们仨都能删繁就简,剥离现象看到本质,而我跟个傻瓜似的,人家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似乎感觉到了智商上我与他们略略地存在一点差距。 “现在安排一下近期的任务,”乔安娜靠在椅背上,大模大样的说:“今晚回去开始,我去继续钻研这三道题目,特别是其中涉及到的大量数学方法,我必须把有关的内容完全掌握。孙胡子要继续做好情报工作,你要去广泛打听,特别是学校里其他几个参赛组的一切有关的情报,包括他们对这三道题的看法,他们对参赛的想法,以及他们背后有没有像是指导老师这类的外援,等等。霍鹰要继续紧盯论坛,时刻关注网上关于大赛、题目以及吉布森集团公开的资讯,特别是海外论坛上有没有什么关于这三道题目最新的想法暴露出来。另外,霍鹰还要协助我进行计算机建模方面的工作,特别是建立数据库,把题目中泄露出来的数据先行录入,为设计相关运算程序做准备。最后是安子……” 乔安娜白了我一眼,说:“安子的工作嘛,就是到时候写文案吧,毕竟安子的外语是长项;当下安子最要做的,就是萌萌姐比赛回来以后,你要第一时间把今晚我们关于三道题目研究的结果传达给萌萌姐。我没有时间分心再跟她重新说一遍今天已经说过的话。你明白了么?”乔安娜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等着我点头。 我按照乔老师的意思,点了点头,表示完全接受到了命令。 分配完任务就解散了。天色已经很晚了,校园里虽然安全,但有些地方还是蛮黑的。我们三位男生非常绅士地把乔安娜送到女生宿舍楼,然后一同回到自己的宿舍。 路上,我把今天我在鬼楼小院墙外听到的校长与吉布森集团的人的对话,告诉了他们三个人。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狗食盆子里,有这么大一块红烧肉,太显眼了。要是这块红烧肉本身就在宴席餐桌的红烧肉大碗里,显不出好来;可是被扔在满是剩饭的狗食盆子里,就显得格外吸引眼球了。“乔安娜一脸不屑的说。 “你也不要这么说,校长他老人家为了咱们学校,也是费了不少心。咱们学校不比那些国家经费包养的名牌大学,能拉到这样的国际大集团的赞助,也是非常不容易啦。“孙添喜说,”更何况,要是咱们也能掺合到未来吉布森集团建立的实验室里实习一下,那简历绝对是镀金的了。“ “不仅如此,我绝不要错过从吉布森集团风险投资部门那里扎蛤蟆的机会,我要扎到投资。“霍鹰坚定的说。 我觉得他们都好有想法啊。相比他们,我觉得我好像好幼稚。都上大学了,每天我真的是浑浑噩噩,不思进取,不思未来,毫无成就。 嗯,不算毫无成就,我交了一个令别人羡慕的女朋友。 想到这点,我心里还是蛮温暖的。 大萌是爽朗而温柔的。这可能与她的家庭有关。她妈妈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而她爸爸是个军人——真正意义上的那种军官:带枪的,有警卫员的,带兵训练的,50来岁依然能做15个引体向上的那种军官,高大强壮,晒的黢黑,不苟言笑;而不是那种胖乎乎、笑眯眯、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的机关干部。 我第一次见大萌爸爸的时候,是在她家住的军队大院。 她爸爸长期住在营区。但营区其实与家属院是连在一起的,只不过中间有一个有士兵站岗的大门。 大萌带着我见她爸之前告诉我,她爸这关,我一定是要过的。如果过不去,那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 她非常担心她爸的态度。因为他爸是个非常强势的人。虽然她爸非常宠她,但20年来,家里没有任何事不是由她爸拍板决定的。 而我,从大萌的语气中多少能够看出来,不是她爸喜欢的类型。她爸恐怕会喜欢那种高大威猛、强壮严肃、智力过人的纯爷们吧。相比较而言,我哪里都不太出众。 我不太懂军官的级别,但是感觉大萌她爸可能是挺高级的军官。毕竟据说真的能够指挥很多人,而且好像还在国外维和打过仗,真枪真刀的干过。 听着就很恐怖。 见到大萌她爸,是在她爸办公室套件的外间,一个有茶几的会客室。 我向她爸微微鞠躬,“叔叔好。“ “就是你小子啊……”大萌她爸用大黑脸毫无表情地看着我,说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话。他的眼睛眯着,像是在瞄准,随时准备开火。 他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向我走过来。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大萌站在我身后。 他向我缓步走过,一脸严肃。 我已经做好他训斥我的准备。我在想,如果他说我不好,我就怼回去,说,我会给大萌幸福的……之类的话。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他还在往我这里走。他杀气腾腾地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我觉得我被吓得腿麻了。 我很中二的想,如果他右勾拳,我就先来一个黑狗钻裆,再来一个猴子摘桃,然后我很骄傲地说,哈哈,你被打败了,你的女儿归我了,哈哈哈。 然而,现实中我的腿麻了,一步以挪不了。 其实他往我面前走,我是想往后退的,可是我觉得我的腿有一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 直到他走到我面前,很近的位置,几乎要贴到我身边了。 我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 我想后退呀,这老头子太恐怖了,杀气都荡漾出来了,空气都凝固了,本能中的我想躲到沙发后面,门后面,大萌身后面…… 但我一步也没有动。 大萌他爸一直看着我,我也做出谦卑的表情,一直看着他。直到他走到面前,我才把眼神低垂下来。 我心里下定决心,我拼了命也要把大萌拼到手,绝不能这个老头子说句“不行”就放弃。我做好了死缠烂打到底的准备。 她爸没有理会我,走过我的身边,走到大萌面前。 我回过头去,看到她爸对着大萌意味深长地又说了一遍,“就是这小子呀……” 然后,他就推开门,出去了。门口有几名军官和士兵,和她爸一起离开了。 “吁~”我长出一口气。吓死人了。这么恐怖的老头子,怎么能养出这么可爱的女儿来的?奇了怪了。 “你表现得非常好呀,我爸非常喜欢你。”大萌欢快的说。 “拜托你从哪里看出他喜欢我来了?他太恐怖了……”我一脸沮丧的说。 “我就知道的!他是我爸爸嘛,我当然知道啦,我还不知道我爸爸心里想什么吗?他真的是很认可你的,这太好了,省了大事了。我还害怕他不喜欢你,那可就麻烦了。说服他可做不到,他是彻头彻尾的老倔驴。”大萌开心的拉着我。 “你不觉得我幼稚么?我觉得我实在是在平凡、太不出众了,我真的怀疑你爸会不喜欢我的。” “才没有呢,安宝最棒啦。”大萌抱着我的胳膊,开心的说。 第二十二章 吉布森与竞争对手 这几天的国际新闻里,满都是吉布森集团与竞争对手“镜”公司的互喷互呛的消息,热闹极了。 马克·吉布森在所有的公开场合里都极尽所能的用嘴炮喷向“镜子”公司的创始人兼Ceo拉里·约翰逊,说他是个“自恋的神经病”,讽刺拉里·约翰逊喜欢冥想和瑜伽这件事是“自以为是的神棍和江湖骗子”,并挑衅地说要和他去拳击擂台做真男人间的单挑——原因就是吉布森集团指责是“镜”公司雇佣了黑客,盗取了吉布森集团组织的“全球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的题目,并且雇佣了一大批枪手,在各大网站和论坛里对这三道题目中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进行了极尽所能的挖苦和讽刺,说这些不合常理的题目简直是“异想天开的狗屎”。 马克·吉布森在新闻发布会上大发雷霆,抓着麦克风嘶吼着以字母f为开头的单词,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对拉里·约翰逊老母亲的问候、以及对“镜”公司的电脑和手机产品采取单一封闭的操作系统这点做出痛斥,指责公司这种排外的做法是“违反互联网精神和道德的!” 对于题目,马克·吉布森解释道,这三道题目本来就是准备作为今年年底即将发售的次世代电子游戏大作的原设。吉布森集团本意是结合全球大赛,做一次商业炒作,用大赛来做电子游戏的包装和美化,顺水行舟,一举多得。 但还等吉布森赞助的比赛开幕,这些比赛题目就被公布于众,导致整个炒作新游戏的商业计划全毁了。最后,马克干脆宣布,就用这三道题做为竞赛题目了,题目不改了,干脆就改为开卷。截止目前报名参赛的队伍都将有资格参加比赛,只要在截止日期前提交本团队的方案,都可以被视为合格的参赛报告。 比赛的主办方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安排:裁判组将评判全部的报告。入围一道题,就可以获得三等奖;两道题获得二等奖;三道题都有很合理的解决方案,就可以获得一等奖。而且,马克·吉布森说,他决定把原本奖金提高一倍,三等奖的获奖小组都可以拿到5000美元,二等奖10000美元,而一等奖更可以一次性拿到20000美元奖金以及吉布森集团的月薪1000美元的实习机会。 马克说:“我们本来就是希望以慈善的形式赞助在校大学生。所以,我们根本不在乎有多人会获奖,获奖者越多越好。” 我算了算,即使获得三等奖,也相当于我们每个人能分到将近1万块软妹币,真的是不少。 对于吉布森集团的指责,拉里·约翰逊摆出一副毫不退让的架势。一贯喜好作秀出风头的他乐得被镜头聚焦。这位经历传奇、三落三起的嬉皮士创业教父也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公开表示,“镜”公司从来没有做过、也从来没有兴趣对于任何一家竞争对手采取任何形式的攻击性竞争行为。 “你既然知道我们的电脑和手机的商业策略是封闭系统的,那你也应该明白,我们没有兴趣用任何攻击性的手段破坏你的事业。因为,吉布森集团和‘镜’公司的面对的客户群体是完全不同,你与我之间的商业竞争不在一个赛道上,二者并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拉里·约翰逊披着他那标志性灰白色披肩长发,满脸皱纹,摆着他那自从出名以来从来都挂在脸上的半死不活的似笑非笑,在媒体记者面前侃侃而谈。 我和大萌一起吃过饭,坐在食堂里,看着食堂中央墙边上摆着的那个胖胖圆圆的大电视里播放着的这些国际新闻。 我的目光突然被电视画面中的一个细节吸引。 这个拉里·约翰逊的背后,站着一个金发的女人。这个女人长得高挑精致,如瀑布般的一头金发一直披洒到腰间。与一身松垮、灰头土脸的嬉皮士风格服装的50多岁的拉里·约翰逊形成鲜明比照,这个女人白人女性衣着精致考究,紧身的包臀裙凸显着玲珑有致的身材,一双洁白光亮到反光的笔直美腿下,踩着细高跟鞋。 其实,这种互联网大佬、嬉皮士大神背后有几个美女,一点都不奇怪。 我奇怪的是,我看到这个金发的外国女人的精致的美丽的脸庞上,有一点微微不协调的地方。我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似乎一只大一只小。较小的眼睛,眼皮似乎有气无力的低垂着。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只眼睛。 我猛然想起,马克·吉布森的身边,那个高大金发男人,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眼睛。 为了看清楚,我从食堂的小桌子旁站起身,绕过几张桌子,走到电视机旁仔细确认。 几个画面闪过,这个新闻就过去了。毕竟只是国际新闻,并没有长篇累牍的报道。 “怎么了?”大萌问我,“你看到什么了,这么认真?” “哦,没什么,我就是好奇这些外国人,长得挺有意思的。”我敷衍着说,因为有些事情我觉得说不定是我神经过敏了。我不想让大萌觉得我有妄想的毛病。 “对了,乔小姐那里,搞得怎样了?”我问大萌。 “哈,娜娜嘲笑了你半天,”大萌笑着对我说,“她让你把题目详细解释给我说。你可倒好,你告诉我,三道题分别是给灯泡安保险丝,给爆米花机装把手,还有一是要做一个从大油桶往小油桶里倒油用的漏斗。” 我也笑了,这确实是目前我对这三道题目最深刻的理解。 “我今天答应娜娜,和她一起去图书馆查阅一些数学资料。”大萌笑着对我说,“娜娜不许你一起来。她说,她受够了给你解释这些简单的数学问题。” 我说好吧,正好我对数学实在是没有办法。 古人说,人逼急了,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的。 但数学题除外。 不会的数学题,弄死我,我也做不出来。 第二十三章 梦中学会开飞机 凌晨的时候,我醒来了一次,喝了点水,又躺到床上。 这几天我睡得都不是很安稳。 也许是天天和他们一起琢磨数学题目,大脑做了多年来都没有过的超负荷运转;也许是这几天看了新买的几本书,被书里的内容吸引,满脑子奇思怪想。总之,我感觉到身心俱疲。 我躺在床上,似睡非睡,感觉到轻飘飘的,身体没有了重量;却又感觉到身体沉重得一动也动不了,像是被冰冻在一块石头上。伴随着这种矛盾的感觉,我沉沉进入梦乡。 眼前的情景渐渐清晰起来。 这个“渐渐清晰”的过程就好像是眼前有一层又一层模糊而透明的幕布,拉开了一层,又拉开了一层……直到最后,可以看清楚周边的一切。 先是感觉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失重感,然后,我又成功地在梦中清醒了过来。 我正在做着一个驾驶飞机的梦。 虽然我根本就不会开飞机,但当下的我正在熟练地驾驶着一架飞机。这是一架有着透明舷窗和螺旋桨的、依据视觉驾驶的结构很简单的单人单发小飞机。我并不知道我说怎么坐到这架飞机里面的——假如这是一个全息影像的电脑游戏的话,这个游戏的开始似乎就是“我出现在这个驾驶舱里”。做梦往往就是这样,梦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没有开头的。 如果是在现实世界里的话,别说飞机了,我连汽车都不会开,我甚至连飞机都没有坐过。我最高的高空体验,不过就是游乐场里的空中观览车罢了。 当然,和每个男孩子一样,我非常希望自己能够学会开飞机。早在上初中的时候,我就曾经有过一个当飞行员的梦想。等到了高中毕业、航校来学校招生的时候,却又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把我淘汰掉了。当时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失望的,毕竟能开飞机的人凤毛麟角,都是人中豪杰。 此时此刻,我在梦中驾驶着飞机翱翔,也算是实现了一次自己曾经的梦想吧。 关键是,梦的真实度体现在,在梦中我是在“开飞机”——确切的说,在梦中我是在通过手脚并用的操作,实实在在驾驶着一架飞机,而不仅仅是梦到我这个人在御风飞行。 一系列词汇在脑中凭空浮现:平飞、转弯、爬升、下降……我似乎真的知道什么是升降舵,什么是副翼,什么是驾驶盘……速度表,水平仪,高度计,倾斜指示器,航向指示器,垂直速度指示器,这些仪表的指针读数的意义我也非常清楚,脑子里真的装了一套飞行的“程序”和“数据库”,手脚也经过充分训练过般做出熟练的操作动作,无论是稳稳地轻轻地摆动飞控操纵杆,还是顺遂着空气流动稳妥地踩踏着左右脚下的方向舵踏板,能做出这套精密的动作,代表着我绝不是第一次驾驶,而是经历过反复和扎实的基础训练。 难道说,梦中的我是另一个世界原本就掌握驾驶飞机技能的我吗?而此时此刻,那个我和正在做梦的这个我,二者的知识和记忆重叠了? 我抬起头,天色异常的蓝。我从没见过这么蓝的蓝天,那天空背后蕴藏了一种无尽的深邃,而蓝色则是浮游在这无尽深邃太空之上,宛如玻璃般清澈透明。天空中几乎看不到云彩,视野非常好。我的飞行高度大概是4000米左右,并不太高。向下看去,大地是碧绿色、微微起伏草原。向远处眺望,可以看到浓绿的圆圆的馒头山。 我在这片大概面积有几百平方公里的草原上空漫无目的地往复盘旋,享受着翱翔的快乐和满足。我的心情特别的舒爽,仿佛真的开始了一段完全与众不同的人生,真的来到了另一个宇宙,在这里,我是一名飞行员。 我依然清楚知道自己实际上是在做梦。只不过,假如用指数来量化逼真程度的话,若电影的逼真程度是1,现实是100,这个梦的逼真程度简直就是99.99……除了“我知道我在做梦”以外,我真的不知道还能从哪里分辨出梦与现实。 熟悉感和陌生感同时存在,真是非常刺激的体验。 虽然戴着耳机,依然能隐隐听到呼呼的风声和发动机有节奏的轰鸣。此时耳机里传来无线电的声音:“0811,0811,请返回机场。” “0811收到。”我回复到。0811是我大学时候的学号。 脑海里浮现出一条无形的飞行路径,像是一条无形的轨道一般,指引着我操纵着飞机,飞向不远处的一个机场。 “空管,0811请求降落。0811请求降落。” “同意降落,1号跑道已清空。” 稳稳地降低着飞机发动机的功率,看到空速表指针指向读数的白色区间时展开襟翼,利用油门和飞控操纵杆找到合适的角度和速度,对准跑道降低机头,直到视线中印刷在跑道上的巨大的白色数字呈现出正确水平的方向,此时把油门降到怠速,再将向后拉动叉架抬起机头,感觉到飞机后侧的两个主轮摩擦到了地面,紧接着,机头的前轮也摩擦到了地面。缓慢刹车滑行,调整飞机的方向,我把飞机驶离跑道,驶向一侧的机库。 能做出这一套行云流水般熟练精密的操作,我都为我自己赞叹:这是一次成功的着陆。 飞机缓缓地停下来,兴奋感冒出来,我突然觉得要断线,视线变得模糊,现实变得融化…… 旋转!旋转!放平静!放平静! 并不是飞机旋转,也不是我的人在旋转。只是一个旋转的念头。我依然没有失去我坐在飞机驾驶舱里的感觉,慢慢的,模糊的感觉褪去,眼前的场景又重新凝固起来,一切自然而然的真实感又回来了。 真的是一点情绪都不能有,不能感伤,也不能兴奋。 我把飞机停在机库门口,关闭了引擎,断了电源,拧下钥匙,翻开舷窗,从驾驶舱探出头来。 小光头上戴着一套无线电耳麦,穿着一身白色的地勤工作人员的服装,推着一架小舷梯走过来。他把舷梯架在的机舱门口。我向下推开机舱门,爬下舷梯,跳到地面上。 “恭喜你,兄弟,解锁了新技能,目视飞行驾驶轻型飞机,达到了“单发-陆地-初级私用驾驶员”水平。”小光装模作样的鼓着掌说。 我腼腆的笑了笑,说:“开飞机真的是我的梦想。我真的希望有一天能开上飞机。” “什么话,”小光笑着说,“你这不就是刚开了飞机了嘛。” “这不是在梦中嘛……”想到在梦中三个字,我突然又要掉线,赶紧稳住情绪,放松思绪,以一种自欺欺人的顺理成章告诉自己,这都是正常的,别紧张,放下。 “有什么区别呢?”小光摊开双手,对我说,“技能就是技能嘛。你看,自从学会骑自行车之后,十年不骑自行车,就会忘记自行车怎么骑么?或者,自从学会游泳之后,十年不游泳,就会忘记怎么游泳么?不会的呀,兄弟。你今天解锁的飞机驾驶技能,以后也会伴随着你的生活,不会再忘掉了,因为你真的实打实的操作了呀。”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另外,我说‘解锁了新技能’,是有实际意义的,不过这会儿不多说这个了。总之,以后有一天,真的做到飞机的驾驶座上的时候,你一定会重拾起今天掌握的技能。”小光意味深长的说,“每个人原本都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与能力,只不过因为每个人被妄想、烦恼和执着障碍住了本来的智慧。你每多放下一种烦恼,就会多一点智慧,就会多增加一些本领。道理原本就是如此的简单,可是人们却不知道。” “你说的真是太好了,希望我醒来以后也能记得开飞机的技能吧。”我点头说道。 “相信你自己。”小光拍着我的肩膀说道。 第二十四章 大萌相信我 清晨醒来,我觉得格外神清气爽。 我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只要我做了清晰的梦,并在梦中清醒,体验过与众不同的现实,第二天早晨起床我就会感到非常的清爽,好像重生了一般充满活力。 我坐在床沿,脑子里还是想着开飞机的事情。 我似乎真的大概记住了如何操纵飞机。的确并不是有绝对的把握,但也确实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比如,这些仪表盘该怎么看,那些操纵杆该怎么动……脑子似乎是记住了,好像肉体的反应差了一些。 孙胡子看着我坐在床沿比比划划的,撇着嘴说:“三盖儿,你哪儿疼?” “我哪儿也不疼。我为什么要疼?” “那你比划什么呢?” “我在比划怎么开飞机。” “你做梦开飞机呢吧,还比划怎么开飞机,哈哈哈!”孙胡子大声嘲笑我。 “我就是做梦开飞机来着……”我犟了一句嘴,然后觉得这个讨论毫无意义,就不再谈这个话题了。 “说正经事,”孙说,“今天中午吃晚饭碰一下,乔兔子说咱们得讨论一下题目的事情,听她的意思,她遇到了一些瓶颈。” “天才如乔大小姐这般,还能遇到瓶颈?” “嗯,”孙吹着胡子说,“恐怕是挺难的。我打听了一下,学校里其他几个参赛组也非常的挠头。” 中午的时候,我们五个人坐在一起。乔安娜垂头丧气,海大海大的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毫无生气,涂的乱七八糟的眼霜也遮不住黑眼圈,又黑又长的双马尾完全炸毛,一股挫败感笼罩着她的大脑袋。 “我跟你们说吧,三道题目的数学计算部分难于不难先不说,题目最讨厌的地方就是,我的思路完全被题目里莫名其妙的前提预设带跑了。“乔安娜摇着脑袋说。 “我觉得咱们可以先确定下一道题,集中火力突破,然后再搞下一题。“大萌说。 “说得对,“霍鹰也说,”咱们不妨集中先搞第二题,我觉得第二题虽然绕,但数学的计算要简单的多。在各大论坛和留言板里,全球的参赛者对这三道题也都有很多疑惑,特别是数据方面,要把不同维度的数学公式统一成同一问题的解决方案,这简直不是大学生层次的难度,根本上就是诺贝尔奖级的难度。“ 孙添喜也说,他打听来打听去,学校里数学系的博士学长们对题目也非常的感兴趣,但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解决方案。 在数学上我完全是没有发言权的。 讨论来讨论去,大家决定,周末的时候,乔安娜带着霍鹰,针对第二题尝试设计一个回归演算程序,试着搞一搞。这是参照了互联网上国外一个论坛里几位大神提出的方案。计算出结果之后,再由孙添喜拿着结果去请教几位说的上话的博士学长,看看人家有什么想法。 然后,暂时就没有我和大萌什么事了。 我计划好周末和大萌去逛一逛,然后带大萌回家吃饭。这是前几天就说好的了。所以,就暂时辛苦他们三位吧。 周末的天气非常好,万里无云的天显得格外高。我想起那天夜里做了一个开飞机的清醒梦,就把这些告诉大萌,只是没有提小光而已。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既能在我梦里出现,又能在现实出现;在我眼里是个男生,在她眼里是个女生的——怎么形容呢,“神仙”或者“妖怪”般的存在。 遇到难题拖一下,是我一向的主张。 我详细地向大萌描述了一番到底是怎么开飞机的,从怎么操作到在无线电里怎么答话;从怎么看天气到怎么看仪表。越说越发现我知道的其实很多,或者说,我“想起”了更多关于开飞机的有关知识。 “其实这也是很奇怪的事,”我坦率的对大萌说,“其实我从来也没有学过开飞机,甚至我从来都没有看过这类飞行驾驶的介绍书籍。这些概念、量表、技巧和经验好像是凭空从我脑子里出现的,又好像是我的脑袋是个计算机,这些知识是我偶然间下载下来的。” “安宝就是安宝,总有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大萌暖心的说,“其实这不奇怪。你知道我喜欢看各种奇谈怪论的书,我看过很多类似的例子。有一个叫本·麦克马洪的人,从未学过中文,在一次车祸后突然就熟练掌握了中文,甚至后来还过来留学了;有一个叫托尼·西科里亚的人,在被雷劈了之后,突然就学会了弹钢琴和作曲,直到现在还在从事着音乐创作;还有一个叫汤米·麦克休的人,本身是个没受过很好教育的建筑工人,突然在一次中风后,掌握了高超的写诗和绘画技巧,成为一位成功的艺术家。这些例子都表明,人的大脑有无限的潜能,只是等待我们去开发。“ 我笑了,大萌的脑袋也不一般,居然装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可是脑子空空,啥也不知道的。 晚上爸妈在家附近的饭馆款待了我俩。我爸妈租住的那个破烂的半地下室,实在是见不得人。 我老爹是个社交牛人,跟所有人都不见外,跟谁都自来熟。他用各种冷得不行的冷笑话逗得大萌哈哈大笑。一晚上,老爹喝了不少酒,他真的很开心。 我看到他们很开心,心中暖暖的。 我陪老爹喝了一些酒,脚下软绵绵的。大萌很温柔的把我送到男生宿舍楼门口,她才回去。 这一晚,我睡得很沉,居然没有做梦。 第二十五章 再遇梦中凶手 上午我没有课。 于是我偷偷溜到学校最高的教学楼顶楼的天台上。 我喜欢这里,因为我感觉这里离天空更近。 我想,也许未来我有钱了,应该去考一个私人飞机驾驶执照,这也就是所谓的无愧人生吧。 初夏是最好的季节,天空格外晴朗,阳光去不暴晒。云彩一朵一朵的,像儿时童话书里的蜡笔画。往远处看,是城市无数的高楼,在朦胧的雾霾中隐隐约约。近处的空气倒是很清澈,学校远离城市的一侧,可以隐隐看到农田和树林。 低头向下看,人都是小小的,汽车也是小小的,好像塑料玩具一样。 真有意思。 看着看着,我的视线被校园里最偏僻的一侧混乱的施工场所吸引了。 那是鬼楼。 吉布森集团的施工队已经入住了。施工人员在校园外侧院墙上开一个门,可以方便施工车辆出入。一辆接一辆黄色的小小的工程车,就像是毛毛虫般进进出出。 我突然明白caterpillar公司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了,黄色的一排一排的进进出出的工程车,真的很像毛毛虫。 我隐隐看到,前院中间三角形的花坛,似乎被绿色的围栏遮了起来,特别是居然专门做了个顶棚,相当于在地面上用绿色的苫布画出了一个正三角形。 仔细观察,果然整个院子的结构十分对称,与别墅楼形成了前后对应的情形。 我突然有一个灵感。 我现在站在学校的最高处,可以看到学校所有楼宇的位置。以鬼楼的院子为起点,从北向南观察,如果剔除几栋新建的建筑,似乎学校里的几栋老楼——旧礼堂兼食堂、两栋旧教学楼、图书馆、体育馆旧馆、和两栋旧宿舍楼——正好组成北斗七星的布局,而鬼楼就正好处于北极星的位置。而从这个视角看得话,老校区中间那个不伦不类的、梯形的湖,正好就是北斗七星的“勺子肚”的位置。 而如果在往远处看,学校远离城市的一侧是一条曲曲弯弯的河,河两岸种着一些树。其中有几棵树极其茂盛,格外高大。这条小河和小树林远离学校附近的繁华区,所以我和大萌有时候也会溜达到这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也没有想过。今天看来,突然有点想法了。 北斗七星是大熊座,大熊座对面是小熊座,小熊座后背上是天龙座。天龙座曲曲弯弯的星团,不就和这条河对应吗?这些小学课后兴趣班里学过的天文学知识,似乎在十多年之后突然出脑子里冒出来了。 这么看,我们的整个大学都是按照天空中星座的布局排布的。而整个布局的最中间,反而是以前以为的最偏僻的鬼楼。这么说,那个叫罗伯特·休谟的人,真的是很用心为学校的布局做了设计了。 这种设计有什么意义呢?学校又不是坟,搞了这么个风水布局,到底有什么用?这点我真的是不懂。 至于这个罗伯特·休谟是谁,图书馆和互联网上也查不到很多信息。 我把那天听到的故事告诉给了大萌。 大萌最喜欢猎奇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她最喜欢看那种魔幻现实主义和科幻题材的外国小说,另外也喜欢搜集都市传说和历史谜团。 大萌很有兴趣,要去查一查罗伯特·休谟到底是谁,他身上有什么神秘的故事。 转到天台的另一侧,远远望去,是这座宏伟的六朝古都。 我们大学,在城市的边缘,所以面向城市的一侧,繁华而热闹;远离城市的一侧,清静和破败。通往城市的高速公路,是刚刚建成的,仿佛植物的茎脉,往来与市中心与市郊,输送着活力与梦想。 我突然想,我下去,溜达到工地现场附近去看看。 于是,闲极无聊的我坐电梯下楼,七拐八拐,绕路到学校后侧。 和那天晚上我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不同了。 整个院子被绿色的围栏围了起来,从学校里的一侧的地面上,什么也看不到。我围着围栏绕了一圈,可以听到里面施工的声音:地面冲击钻——我们管它叫蛤蟆蹦的——击破地面的duangduang声;履带发动机的嗡嗡声;各种口音的人们大声喊话的嘈杂声。 转来转去,没啥意思。我看到围栏有一个缝,于是把眼睛贴上去,眯着一只眼往里面瞧。 其实里面看不出什么来,乱七八糟的。就是比较显眼的,是真的三角形的花坛被用绿色的挡板和苫布围得密不透风。 就在我费尽眼力窥视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大吼,吓了我一跳。 字面意思上的一跳,吓得我真的跳了起来。 我回过神,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是那个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的外国人。 那个外国人身上穿着白衬衣和黑西裤,领口敞着,袖子挽着,露出满是青筋的前臂。他从围栏的另一侧快步向我走过来,伸出左手粗大的食指指着我,怒吼道:“hey,you!(喂,你!)” 我着实吓得不轻,感觉自己做了很理亏的事似的,再加上本来我就对他很害怕,伸出双手,摆出一副坦白从宽的架势,刚说了一半说:“sorry…..”(对不起……) 这个一脸凶相的外国人走到我近前,我分明看到他较小的那只眼睛似乎用不合理的角度转了一下,就好像扫视了周围一圈似的;但他较大的那只眼睛明明是盯着我的。 我本来还想要解释一下,或者,是不是赶紧溜掉才比较不尴尬。 “fxxkoff!”(滚蛋!)这个外国人用食指指着回去的方向。 本来我还很害怕,听到这两个词,我突然怒从心起。尼玛100年了,没有哪个外国人有资格在中国的土地上对一个中国人说滚出去。更何况我又没有进入你的院子里,更何况你的院子还建在我的学校里。 一股火气猛然从我心里生气,盖过了我对他的恐惧。我对他怒目而视,然后……然后在心中想象了各种各样的冲突场景,最后还是退却了。 我转过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回过头,他还站在那里。我的眼神又和他对上了,我毫不退让,瞪着他;他也瞪着我。 然后我还是往回走了。 其实我觉得多少是我理亏,我偷看人家施工——可是施工这种事,有什么不敢见人的,看看又怎么了?也犯不上这么骂我吧?这个老外真是粗鄙又狂妄。另一方面,那个老外真的是太壮了,我仔细想了想,“黑狗钻裆+猴子摘桃”的组合技,恐怕是施展不出的。很有可能在前摇阶段就被他一拳揍倒。 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他居然骂我。 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个面子给找回来。 第二十六章 御梦入现实 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 我不是一个容易生气的人。但这一次真的是非常的不爽。 他不让我看,我偏要看。我倒要看看你们搞什么。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利用罗伯特·门罗提出的作法,穿越到高振幅频率状态,以神游的方式去看清楚他们到底在折腾什么。 你赶我走,我偏要来。 从理论上,在刚睡眠的时候神游出体,而不是在梦中清醒过来的话,是有可能以所谓的“灵体”状态进入这个现实世界的。前些天我很意外的做到了一次。 我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再次做到,但我觉得不妨试一下。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今天被鬼子呵斥了的事,毕竟这件事即蹊跷,又丢人。 蹊跷之处在于,我觉得我第一次在偶然间做到了睡眠中神游的时候,见到了那个鬼子枪杀了一个老太太的事件,当时很可能那个鬼子看到我了,认出我了,所以之后几次遇到他,对上眼神,都觉得怪怪的。丢人之处在于,我没事偷看人家工地施工,也有理亏之处。 虽然理亏,但赌气。 晚上一熄灯,我就躺到床上。屋里另外几位大爷还在看电脑,我就认真的开始回忆罗伯特·门罗睡眠法和卡洛斯·卡斯塔尼达对于“梦中行者”操作的记载。 第一步,是放松。 全身都要放松。我采取的是平躺。我借助了从门罗科学院官网上下载的免费的引导音频,是下雨声、白噪音和充满磁性的男性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做催眠引导。虽然催眠引导的音频是英文的,但我的外语还可以,能够完整的理解催眠语的内容,并且从思维层面上与语意产生共鸣。 下雨声对于人脑来说,是非常惬意的,非常有利于放松。但如果身心二者都放松得太彻底,就会沉沉睡去。这是阻碍绝大多数尝试出体的挑战者的第一个门槛。所以,在雨声中才会有白噪音。 脑科学家把脑电波分为α波、β波、γ波、δ波和θ波。其中,α波与β波与睡眠神游关系最密切。大脑处于α波段时,人实际上是处于“思维放松,但意识仍清醒的阶段”,就好比开汽车,变速档挂在空档,发动机空转的状态;β波则是完全清醒,思维活跃时的脑电波,这时人的大脑就是挂着变速档,踩着油门,一路向前的状态。 所以,白噪音的作用是与α波相匹配,提醒音频的听众,不要沉沉睡去,而要努力实现一种状态,即肉体极端放松,思维基本停滞,但意识并没有失去对肉体的控制的状态。 催眠引导音会提示你,头放松……肩膀放松……手放松……等等的。这些和一般心理学催眠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之处在于,在经历了九个关键放松节点之后,催眠提示音会提示你进入“第10焦点”。 第二步,“坐”起来。 前9个焦点都是提示你把放松的焦点放在肉体的具体部位。而第10焦点会提示你,把思维放在肉体上方很近的地方。 这一点就开始了与绝大多数一般意义上的催眠治疗师的区别。一般的催眠师,在第10焦点的时候,都会开始针对患者的心理学诊断目标,进行内容化催眠引导。比如,对于强迫症患者,会用提示音引导患者找寻自己导致强迫症的童年阴影,并有针对的进行思维引导治疗;对于人格分裂患者,会用提示音与同一肉体内潜在的不同人格进行对话,等等。 但门罗的做法在第10焦点开始,就不再进行内容引导,而是接近“星体投射”的做法,但比爬星体梯的作法更简洁,更直观。 第10焦点就是要你把注意力放在身前大概半米的地方,然后,试着让自己“坐起来”。这并不是说真的肉体坐起来,而是你的“感受”坐起来。我非常不想用“灵魂”这个词,因为很多年后我明白,这并不是“灵魂”;或者说,传统意义上的“灵魂”是一个充满歧义和争议的词汇,即不科学,也不严谨。 我想起老子的名言: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当然,老子说的也不是“灵魂”。 灵魂这个词,被随意滥用了很久,指代这个,指代那个;但是说这个词的人,又有多少真的对这个有直观的感受呢? 恐怕并没有。 可是人类的语言是个很糟糕的束缚,没办法,我说不出来,没有合适的词形容。如果非要用21世纪早期的中文来描述的话,我宁愿称之为: 凭依在不同振动频率的电磁场中物质载体上的感官觉知和逻辑反馈。 如果把人的感官觉知视为输入的电信号——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同时把人脑对这些输入信号的逻辑反馈,这二者加在一起,视作一个“驾驶员”的话,再把人的肉体视作一台蛋白质和矿物质组成的生物机甲,神经系统就是生物机甲的传感系统,大脑就是生物机甲的操纵信号接收器,而不是“意识的分泌器官”。所谓的“灵魂出体”——我再强调,我反对这个提法——不过就是驾驶员从这台肉和骨头制成的生物机甲上下来而已。 至于下来以后去哪里,我认为,应该是在整个电磁场中立刻生成了一个振动频率更高的“纯电磁场机甲”,而不是那台蛋白质和矿物质组成的机甲。 这个“纯电磁场机甲”也并不是所谓的“灵魂”本身,而仅仅又是一个躯壳,另外的一个载体而已。只不过,这个载体的物质形态是一段电磁波,而不是由希格斯玻色子的物质波坍缩而成的蛋白质和矿物质的物质态生物机甲罢了。 这时候,作为感官觉知和逻辑反馈载体的,不再是眼睛、耳朵、鼻子、舌头、身体和大脑,而是一段电磁波。 “坐起来”的过程,就是尝试着从蛋白质和矿物质构成的生物机甲上下车的过程。 第三步,睁开眼。 第二个门槛是睁开眼。很多尝试者,能够轻松驾驭清醒梦,也能够做到分离肉体的感知,甚至能够做到“坐起来”;但即使坐起来了,睁开眼也是很难做到的。 这就好比你从一台汽车上下来,学着去开一辆三轮车,你必须调整你的感官知觉的反馈模式。这其实是一种本能,并不难,但需要一定的悟性。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放松。 这里的放松,指的是心态上的放松。 你千万不要可以追求某一种感官上的体验,不要去试着想象获得一种“震动感”、“轻飘飘的感觉”或者其他什么你预设概念的体验。因为,你即将驾驭的机甲、载体与你熟悉的、驾驭了20年、30年、40年的那个完全不同,从根本上不同。 尽管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从本质上看也是一段电磁波,但毕竟经过神经系统和大脑的加工和过滤,就好像妈妈喂你吃鱼,把鱼刺都摘掉了。 而当你真的“直面”电磁波载体的机体时,一切就完全不相同了。你当然能够理解所获的,来自电磁波的信号的感知,并且把这些感知转换成指挥行动的逻辑反馈,但感知本身,是完全不同的,是你从来都没有用那台蛋白质和矿物质机甲体验过的。 一点都不像,一点都不一样,一点可比性都没有。 相信我,一点都不一样。 第二十七章 勇敢的第一步 睁开眼是非常难的一个门槛。 我在前面说了很多“不是什么样的”,做出了很多否定的描写和形容。那么,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其实历史上很多人也做过很多的总结和描述。史威登保称之为“振动的波浪感“,《唵声奥义书》中称为”如牛吼声般的振动“,印第安萨满形容为“随肚脐中升腾的真实之火共同舞动”;总之,是一种振动感。 这种振动,会由于你躺的头脚方向的不同而以横波或纵波的不同形式产生——这与你所在的星球的南北极磁轨道线有关。当然,如果你所处的世界、现实、位面或口袋宇宙并不是以星球为单位的,那另说。如果是在一般意义的行星上,你头脚是南北向的话,振动感会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的循环。而如果你躺卧的位置并不是正南正北,同时躺卧的地方又没有放置有关的科技设备、魔法阵、结界或者其他什么纠正磁轨道的东西的话,振动很有可能是紊乱的。所以,在这里建议新手还是要采取南北向的卧姿,毕竟有规律的振动更好把握。 而借助振动,震荡起来,漂浮起来,随波逐流,随性舞动,顺其自然。当你能够稳定的和振动形成共振,融入振动的时候,你就可以尝试对自己说:“我要看见。” 不要去可以的用“睁”这个动作,不要试图去收紧眼轮肌拉起眼皮。你只要对自己强调一个结果,即“看见”就够了。 我告诉我自己,要看见,要有光。 然后,我感觉到,我可以看见了。 我真的做到了,第一次主动的以一个较为完整的形态“存在”于我自己的肉身之上,以坐姿飘浮在身体上面几厘米的地方。 再次强调,后来多年的经验和学识告诉我,“灵魂出体”这个形容是错误的。 准确的说法就是,我“存在”于此。 即我从那具由肌肉和骨骼构成的生物机甲上下来了,并依附在一具由电磁波震荡形成的高维度波状机甲上。 当下并不是穿越到了其他位面或者其他单体宇宙,也不是穿越到本宇宙的其他层次——即其他的道,振动频率差距非常大的天道或者地狱道——我依然离我肉体存在的现实位面非常接近的频率。 这就好比是一台需要接天线的老式电视机。肉体所在的现实,是信号频率接受度100%;而当下我是进入了一个更高频的频道,但是这个频道对肉体所在的现实的频率是向下兼容的。 所以,前些天被动的离开肉体的情况一样,我的视觉感得到了加强,似乎能够感知的光谱范围更大,色彩也更丰富。 尽管宿舍已经关灯了,但我似乎依然能对所有的事物清晰所见。 所有的东西,都在散发着微微的光。 我猜想,可能这种微微的光是红外线。毕竟一切高于绝对零度的物体都有热辐射,而这种热辐射人类的眼睛本来是看不到的。所以人类以为东西是不发光的。 但科学的研究告诉人类,其实所有的物体都发光,只不过我们人类的眼睛障碍住了而已。 我看到自己的身体稳稳的躺在那里。宿舍里的其他人也都睡了。 和第一次不同,这次我有了很多“清醒梦”中控制心智、内敛情绪的经验,我试着用一种平和的理性的态度对待我目前的状态。 然后,我试着像第一次那样,从床上移动下来。 下了床以后,我站在原地。 我能感觉到我的双脚,踏在地面上。我能感觉到我的双手和身体。如在清醒梦中所做的,我试着扳动手指。手指扭向不可思议的角度,我能感觉到压力,但没有疼痛感。这就清晰的表明,我确实不是在“驾驶”着我的蛋白质肉体,而是驾驶着一台别的机体。 我向脚下看去,能看到脚和腿,是穿着衣服、裤子和鞋子的。这衣服、裤子和鞋都是我常穿的。但我的身体微微有些模糊,不是那么清晰,并有“信号干扰的雪花”那种含混不清,而是有一种流体感,像是有橡皮泥或者果冻做的,不是硬邦邦有清晰锐利轮廓的。 我稍微向前移动,似乎并不是迈步走,但也显然不是飞行。更准确的感觉,是好像脚上穿着轮滑鞋,被一根绳子拉着或者有人在背后推着的那种滑行。 这种滑行是一种飘飘悠悠的感觉,飘飘忽忽,晃晃悠悠,恍恍惚惚,我移动到宿舍门口挂着的镜子前。 我可以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模样清晰,面貌如常。 “不知道假如别人看到,是什么样子。”我想,“肯定是看不到的。即使能看到,也许也就是个模糊的白影吧。” 毕竟频率不同。人的眼睛能接收到的电磁波范围,最大也不过是380n780n窄的范围。 除去视觉,听觉也得到了加强。我感觉我能够听到很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夜鸟的轻啼风吹床帘的沙沙声,风吹树叶的簌簌声,猫咪跑过屋顶的踏踏声,楼下宿管大爷的收音机声,街上汽车声,远处的商店街酒吧的音乐声,以及屋里的鼾声,隔壁的鼾声,楼上的鼾声…… 无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却并不轰鸣吵杂,反而我能清楚的分辨,清晰的分别,既能感受到音色的不同,也能感觉到声音来源的方向。 我站了一会儿,稳定心神,开始移动。 我穿过宿舍的门,感觉微微有一点点阻力,好像穿过了一个纱帘,然后,向着宿舍楼下飘飘忽忽而去。 第二十八章 神游中美丽的世界 虽然尚不能向伊曼纽尔·史威登堡、斯里尼瓦瑟·拉马努金、但丁·阿利吉耶里或者莲花生大士那些伟大的前辈那样横向穿越位面,纵向穿越六道,但稍微调整频率,走入自己所处的现实,也是我作为新人伟大的小小的一步。 我对自己感到非常自豪。 有趣,舒爽,但不敢升起兴奋或者紧张的情绪。 我试图将情感收敛在一个稳定而轻松的范围——尽量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但不要刺激。 多观察,不要轻易下结论。 小光说的太对了。 显然,小光也是一位法力高强前辈,而且比我高明得多。他看出了我有天赋,一直在帮助我。 嗯,我原来也有如此与众不同的一面,我以为我只是芸芸众生当中的毫不起眼的一员。 我尽量的屏住念头,就像屏住呼吸似的——但实际上我并不需要呼吸。 我飘出宿舍楼,飘到篮球场上。 我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既然我是飘荡着的,那我能不能飞起来呢? 我试着去“飞”,但似乎身体有千钧重,不但飞不起来,好像“跳”也跳不起来。我试着助跑。我的念头带着我的上半身,把我的上半身拉扯得很长,但是腿在后面,腿跟不上身体。我用力跑,但似乎也根本跑不动。 “目前功力不够,修行不到。”我自己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反正我当下只能进行相对匀速的滑动或者飘荡。 我就这么在学校里逛荡着。 夜已经很深了,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我路过食堂的后门,似乎有一只猫看到我了,“喵呜~”地大吼一声,炸着毛逃掉了。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看到我了。 我一路飘荡。在我的视野里,整个环境都是微微发光的。楼宇是发光的,自行车和汽车也有微微的荧光。树木的光芒的亮度会高一些,但并不刺眼;花儿和小草们的光连在一起,形成一幅美丽的光幕。 光的颜色、形态和给人的感觉各有不同。树木和花草是温柔而稳定的绿色光芒;人造之物的光更具流动感,就好比汽车和楼房,泛着一种液态的波动的光,好像夏天的时候向河水里泼洒了一些汽油,在太阳的照射下泛出微微波动的彩色。被吓到的猫突然发出刺眼的黄色闪光,然后随着它逃去,黄色的光渐渐褪色成一团暗淡模糊的橙色。 光不仅在实体周边存在。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初夏时节,校园里有些大树的树冠刚刚被修剪,只剩下突兀的树干和几根细瘦的新枝芽。但树的光晕是一幅蓬勃生机的样子,就仿佛真的有一大团茂密的枝叶覆盖着这棵高大挺拔的树木。光从地下升起,沿着树干向上爬升,一直到喷散开来,形成巨大的伞状。 我想,这可能是这棵大树的生命之光吧。 这一切真的太美丽。 除去这些地面上物体的丰富多彩、绚丽迷人的彩光,似乎整个世界沉浸在一团灰白色的迷雾中。 说是迷雾吧,似乎也不太准确,因为我的视野十分清晰,什么都看得到。但说清晰吧,感觉有非常奇怪。我视野依据的亮度,既不是白天太阳那样笔直的光线照射,也不是路灯摇曳斑驳的光亮叠加。 视野的亮度,就是“有亮度”。而这种“有亮度”的亮度,并不来自于某一个具体的光源。 因此,我的感受实际上是一种类似于一切事物都沉浸在一股白茫茫、灰蒙蒙之中。 这是非常难以形容的一种图景——即是朦胧的,又是清晰的;即使蒙蒙的,又是色彩斑斓的。这图景让我想起来梵高的《星空》和《麦田群鸦》,想起了爱德华·蒙克的《呐喊》。这些画家真的有与众不同的眼睛,他们眼睛里的世界,与我此时此刻看到的,是多么一致呀。 除去感受到光,我也能感受到声音,也能感受到风,我甚至依然能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如果我登上人行道,或者登上几节台阶,我清晰的感觉到落脚的实体感。当我轻轻抚摸周围的物体,我能感觉到我似乎触摸到了光。 没有生命的物体,比如楼宇或汽车,我的手可以直接穿过实体。而有生命的实体,比如树木,则不行。我感觉到一股类似于磁铁的斥力的阻力,阻碍着我的手穿过树木。如果我用力按下去,手会滑向一侧。脚下的小草是。当我踩到小草,我似乎是踩到了一片草的“草尖上”。我并没有拨开草丛的“力气”,反而仿佛是浮在草丛上。 语言啊,语言,真的是束缚思想传播的障碍。明明是只要体会一下,就一切都明了清楚了,非得用固定的符号来实现感知和记忆的传达和共鸣。 人类啊,真的是一个落后并被束缚着的物种。 第二十九章 神游到鬼楼 飘荡了很长时间,我也不知道是几点了。终于,我想起我到底为什么要出来逛。我要去吉布森集团的工地,我倒要看看那个金发的鬼子有什么秘密不让我看的。 顺着校园的小路,我飘荡到校园的后侧。这是我第三回来了,倒是轻车熟路了。 这回我到了绿色铁板围成的围栏,毫不犹豫就钻了过去。 钻过去了也没什么感觉,就好像穿过一片纱帐。 进来了才看到,其实就是一片乱糟糟的工地。这边堆着砖头和砂土,那边停着几辆小型的工程机械,有挖掘机,起重机和卡车之类的。 没有什么稀奇的。 我真是孩子气,多此一举。我对我自己说。 又往前飘了一阵,我看到三角形的大花坛,被用绿色的苫布和铁板完全包裹起来了。连顶棚都密不透风的。 好奇心又升起来了。我看四处无人,就飘过去。刚想直接穿过铁板,手伸向铁板,就感觉到想被重重地电击了一下,又像是被火烫了一下,再或者是被马蜂猛蛰了一下,剧痛一下子冲到脑髓里。 我赶紧把手抽了回来。 好在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的。离开了,就没有了。 就算是这样,也把我吓得够呛。 我稳了稳心神,想,这玩意难道是通电的?防盗的? 挺危险的,还是别碰它了。 我围着这个花坛的三个等长的边,转了一圈,突然发现,其实有一块铁板有个缝,可以看到,铁板缝里面射出微微的光亮。 看,还是不看? 看吧,来都来了…… 在“来都来了”这句拥有强大魔力的buff加成下,我又仗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在不触碰到铁板的前提下,从那两块铁板的缝中瞄进去。 那面里是什么呢?真奇怪。我对自己说。 铁板围起来的,是原本的花坛。但三角形的花坛里面,土和植物都被清理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铺上了一层灰红色的土,土上面泛着一股红褐色的光晕。正三角形的花坛,三条边发出白黄色的亮光;三角形的每个顶点,都向对应边做“高”,就好像小学数学题目那样。三条高也都射出同样的白黄色的亮光,把正三角形分成了四个面积只有四分之一花坛本身的正三角形的小号的正三角形。在这些小号的正三角形里,再沿每个顶点取高,有做出一个更小的正三角形,整个图形一直细分下去,黄白色的线条在灰红色的土层上切割出一个无穷无尽的图形…… 我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了,这幅图其实是一个“谢尔宾斯基”三角形啊,是分形几何学中的图形。 我搞不清楚这个图形有什么含义,等回头我得去请教一下乔安娜。 这个在地面上被光线刻画出来的无穷无尽的分形图片,似乎有一种吸力。我不敢盯着看,我感觉这种无穷无尽的分形好像要把我的魂魄都吸进去一样。 稍微往上一点,还有很多模糊的光影,似乎是文字,有似乎是图形,有规律的浮在这个图形的上空。我既看不清楚,也看不懂,也就算了。毕竟我害怕不小心再被铁板电一下。 稍微往后退一点,我才注意到,以花坛正对着院外方向的顶角为起点,地上铺着古朴的石砖的小路,也映出微微的土红色的光晕。只不过这光晕比花坛里暗淡的多,所以刚才我没有发现。一开始,我以为这条小路是环型的,后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不对。想起那天听到外国人说的,这条小路是以斐波那契数列的弧度“甩开”的,感觉应该是这样。 这条小路像个蜗牛壳一样,旋转着绕开来,另一头对接着花园里侧的一个月亮门。 我沿着这条小路,飘荡过了月亮门。 其实,月亮门边上的矮墙,很多都坍塌了,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的大宅第。有的地方被工人们架上了一些架子,显然正在准备修缮。 转过月亮门,我走到鬼楼门口。其实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们都进过这栋鬼楼探险。其实楼里也没什么吓人的东西。 这是一栋今天看来并不是特别高大的建筑。但可以想象,在一百年前,还是非常宏伟和奢华的。 从外面的窗户数量可以看出,楼的高度有两层半,左右各有三扇对开的窗户,中间有一扇很大的对开大门。整栋建筑的地基比地面略高,大概高出半层的样子,所以,要进入大门,需要登上几节台阶。 寒酸的大门显然是后来重新安装的,毫无装饰的样子,而且已经破烂不堪,简陋的红色油漆都已经脱落,露出参差不齐的木头缝隙。整个门框都是西洋风格的雕刻,方形的门洞外格外堆砌出一个装饰性的圆拱,特别是大门两侧还设置了两个半嵌入墙体的罗马柱装饰。 大门的左右两侧,各有三扇对开的木窗。每扇窗户的外侧,也都做了拱门似的装饰,和入户的大门保持了一致的格局。窗户非常大,窗户的玻璃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干脆用破木板钉死了。风吹到上面,会发出轻微的啪啪的声音。考虑到整栋建筑的地基是被抬高了的,这些窗户的位置实际上比一个人的身高还要略高一点。不是个子很高的人要是站在地面,还看不到窗户的下沿。 这栋建筑的转角也做了精美的设计,并不是直角,而是圆角:拐角的墙的连接处,也做了类似罗马柱的包裹。 抬起头可以看到,一层到二层的中间,全部都有一圈大概半米高过渡性的装饰圈,上面雕刻着复杂的纹路和图样,既有扛着水壶和装满水果的餐盘的西方小天使,也有中式的云纹、蝙蝠和回字纹路。在这个作为建筑腰线的装饰圈与每扇窗户正中间的位置,都有一个突出的倒吊着路灯的灯座。这个灯的支架是黑色的铁质的。经历了这么多年,有的已经弯曲变形,还有的已经断了。路灯是非常精美的半镂空雕刻,整个是个松果的形状,倒吊着,上半边与支架紧密焊接在一起,下半侧把松果的“瓣”镂空,正好可以让光线射出来。想象一下这种场景,斑驳的松果的光影映照在墙和地面上,真的是非常的浪漫。 二楼的窗户,比一楼的窗户要小,格式也不一样,并不是正方形,而是瘦长的长方形。窗棂也要细瘦很多,但依然能看出,在窗棂上做出很多花俏的雕刻,也能看到清晰的松果、缠绕在一起的荆棘,以及用铁链编制成的花和云朵的纹饰。 二楼的正中心,就是一楼大门的正上方,是一个圆弧形的阳台,从建筑上突出出来。阳台外侧也雕刻了丰富的图样,特别是阳台外侧都雕刻了两只正在顶角的山羊,活灵活现,栩栩如生。阳台的位置非常合理,阳台的下方正好门廊,上面有一个孔,正好安装了一个电灯。 阳台再向上,是一个半层高阁楼。阁楼的外侧也用拱顶和较短的罗马柱装饰着。阁楼并没有开窗,但依然在外墙雕刻出窗框和纹饰,显得与整栋建筑浑然一体。这种设计就使得原本开窗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壁龛似的装饰框。在这个框里,镶嵌着一个正三角形。正三角形的中间,雕刻着一只眼睛。 虽然年久失修,但依然能看出,这栋建筑当年是何等的奢华。一楼与二楼之间的那一圈腰带上,装饰的雕刻的颜料几乎都脱落了。但依然能看出,有些雕刻涂上的,是蓝色和紫色的颜料。整栋建筑外墙的砖纹墙面也破烂不堪,但隐隐能看出,曾经是用明黄色的墙漆装饰过的,是鲜艳而花俏的,而不是苍老的灰黑色。 这栋古老破败的建筑,在神游的我的眼中,色彩比现实中要鲜明美丽得多。整栋建筑荡漾着与学校里其他大楼完全不同的,生机勃勃的光晕。 上学的这两年,我已经看过这栋楼很多次了,从来也没觉得这栋楼有哪里好看。今天突然觉得,这栋楼真的是巧夺天工、别具匠心的设计。 我走到大门口,很郑重地把手伸向大门。 没有任何障碍,我轻松穿过大门,飘浮到建筑里面。 第三十章 鬼楼奇遇 进入这栋房子,我居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温暖的感觉。上次体会到这个感觉,还是前些天在梦中回到伴随我童年和少年成长的,位于父亲单位大院单元楼的家里。 这种熟悉感和温暖感包裹着我,我不但不感觉在深夜来到平时白天都不愿来的凄惨破败的鬼楼中很恐怖,反而好像回到了自己童年的家里一样,泛起一股仿佛是回忆,但有没有什么实质记忆内容的温存感。 一进正门,是个很大的门厅。靠着门厅左右两侧,是环抱着门厅的楼梯,通向二楼同一个大门。进入门厅,里面有个内厅。内厅非常宽敞,恐怕足足有上百平米。内厅里空荡荡的,什么家具也没有了,墙面上的墙布也已经斑驳破烂。从深浅不一的方形阴影可以想象,这里曾经应该挂着很多很大的画,只不过现在都不见了。内庭的挑高特别高,一直可以看到二楼的楼梯间。二楼的楼梯汇聚到一起,然后还有一扇门通向内庭的方向。门早就已经不见了。但可以看出,二楼楼梯间到内厅,有一个类似于阳台的突出台面,有半人高的石材扶手,可以俯瞰整个内厅。 内厅的顶很高,是个穹顶。有一个巨大的铁锚一般的吊灯垂下。吊灯早就破破烂烂了,灯泡都不见了,灯座也都腐朽了。但依然可以看出精美的铸铁铁艺,浮雕着一条条蛇昂着头,口里衔着苹果装的灯座。穹顶上依稀可以看见彩色的油画,但实在是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内容。内厅的另一侧,是两扇对开的巨大窗户,从里面钉死了。窗户外面应该是这栋房子的后院吧。 我从内厅的一侧的门飘荡出来,是楼道。楼道一侧有两间房,另一侧都尽头有一间像是厨房的有很多水槽和台面的房子,另一间像是个储物间,里面全是腐朽了的破木架子。楼道的地已经被粗粗扫过,墙角的蜘蛛网也不那么密集,看着是被简单收拾过了。 非常奇怪的一点是,其实这栋房子里一点光源都没有。但我作为神游状态,似乎可以“看到”一切事物,从一点点尘土到细细的蜘蛛网,都能清楚的看到。和外面的黑夜小路显出的白茫茫、雾蒙蒙的感觉一样,这栋建筑里的一切也是白茫茫,雾蒙蒙,既清晰,又模糊;既明亮,又柔和;既能看清楚所有的轮廓和细节,又似乎是若有若无的朦胧。 总之,我并不觉得黑,也不觉得害怕。 我飘着飘着,飘到一间屋子前。 我轻轻触碰到屋门的把手。 突然,我仿佛看到门的把手转动,门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高挑、年轻、白净、丰满的东方女子,穿着一袭白色洋装,端着一杯茶,温柔地对我微笑着。 然后,这个景象只是一晃,就消失了。好像是我的幻觉,又好像是一闪而过的一张幻灯片。 我的心突然砰的跳了一下。这个女人非常的美丽,我怎么有一种直觉,感觉她长得非常像大萌呢? 错觉,可能是错觉吧。 我再去触碰门把手,没再出现这个景象。 我又飘荡到另一间房。进了门,我下意识地去找灯的开关。事实上我并不需要开灯就能看清楚。可是进屋找开关似乎成了我的作为一个人类的本能了。就在我触摸到墙面的一瞬间,我似乎有看到了一张幻灯片: 屋里有一张桌子和几个书架,一个长着很长的胡子,像是圣诞老人般白白胖胖非常慈祥的外国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和对面的两个学生模样的人说话。这两个学生模样的人,个子都不高。男生长得白皙,机灵,穿着一身民国时期的学生装。女生格外的瘦小,穿着宝蓝色的棉布长裙,腰带都要围上两圈。但是她的头很大,眼睛也很明亮。长长黝黑的头发,扎成两个粗大的麻花辫,垂在胸口。 这两个人就好像是百十年前的霍鹰和乔安娜呀! 这个幻境也一下子就消失了。我再重复的试图找寻这个幻灯片的开关,怎么也找不到。 奇怪,那个白胡子的外国胖老头,我真的觉得好像十分亲切和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我又飘荡回内厅。 我已经有点恍惚了。我觉得刚才应该是幻觉吧,也许是神游和梦境交叠在一起了,我开始回到梦中了,而不再是在某个现实中飘荡了吧。 就在不经意间,我又触碰到内厅的墙面。这是在内厅的一角,墙面上和地面上有多裂纹和缝隙,墙角上有一个洞,里面的砖都碎裂了,周围满是黑色的污斑。 触碰到这里,突然又有一个幻境闪在眼前: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又瘦又高的中年男人,鼻子上还架着破掉的半副金丝眼镜。上身穿着紧身的考究的西装马甲,下身的西裤用老式的背带挂在肩上。这个男人一身血污,左手拿着一柄掏炉子用的铸铁钩子,右手扣着一把勃朗宁手枪。 他的对面,一个穿着土黄色军服的东洋鬼子军官,握着武士刀,后面是三个端着步枪上着刺刀的鬼子兵。 这个络腮胡子的男人背靠着墙,连扣扳机,枪都没有响。也不知道是卡壳了还是没有子弹了。他用力的把枪向鬼子军官的脸扔出去,同时挥出左手的铸铁钩子,砸向面前那个鬼子军官的面门。 鬼子军官双手握刀。见胡子男人的铸铁钩子落下,他十分狡猾地闪身,上步,用刀架住铸铁钩子,然后转胯,翻手,转身,把铁钩砸下的力量卸去,武士变砍为刺,回手一刀,刺进胡子男人的胸口。这个鬼子军官的刀法十分老辣,身形如蛇般鬼魅,一架,一转,一刺,毫不留情。这一刀扎的非常深,刀尖穿过胡子男人身体,一直插入墙中。 但那个胡子男人脸上划过一丝嘲笑。他扔掉手枪的空着的右手伸进马甲中,拉了一根引线,然后整个画面被爆炸的白雾笼罩了。 所以,我抚摸到的墙上,才满是破碎和裂纹。 这个画面说时迟,那是快,也就是一瞬间的闪现,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我再怎么反复触摸,再也没看到什么景象。 这回我看得非常清楚,那个被刺刀穿胸,然后自爆与鬼子同归于尽的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肯定是四十来岁的中年的孙添喜。 第三十一章 神游入实体 刚才的画面冲击力太强了。 我感觉到我几乎就要被强大吸力扯回肉身中。我拼命的旋转,旋转……经过很长时间稳定心神,我才冷静下来。 我舒缓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依然模糊而清晰。 我扳了扳手指,感觉到自己还在神游的状态。这才放下心。 我不敢有太过刺激的情绪。但是刚才的画面,太具冲击力了。 我这才明白,我几次看到的影响,很有可能是这栋房子历史的录影。 历史,只要曾经发生过,就会永远地被以某种形式记录在这个宇宙中,铭刻在这万物之中,不会消散。 我怀疑,我的确是看到了大萌,霍鹰,乔安娜和孙添喜。 也许我们的前世就曾经在这里聚会吧。 也许在另一个宇宙、另一个现实中,我们这些人依然聚在一起。仅仅是因为我们有缘吧。 也许在另一世,我们也曾经爱过,共事过,奋斗过,甚至也曾经为了伟大的事业战斗过和牺牲过。 我不记得了。 但这栋房子记得。这个世界记得。 我不敢有太多感慨,我怕过于兴奋的情绪破坏了我神游状态的稳定性。 放下,放松。我不断对自己说,放下,放松。 我从内厅的另一侧的门飘荡出去。 当我主动触碰各种墙面、窗框、门把手之类的时候,再也没有出现幻景。难道是因为我有意识的触碰了,所以不能出现?之前之所以能看到幻景,是不是因为我都是无意识的触碰?其中原因我也没有想清楚。在幻景中,我也没有看到我自己。 晃了很久,我的画面渐渐失焦,茫茫然回到肉身的状态。 微微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大概是五六点钟。 虽然我整个夜里都在“外面晃悠”,可是我却感觉到浑身非常的轻松,一点都不疲惫。 于是,我早早起床,洗漱完,就去晨练了。 自从这天夜里我在鬼楼里神游了一夜,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我一直感觉,似乎自己和这栋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其中的故事,我并没有跟大萌说,因为这太玄幻了。我还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 关于谢尔宾斯基三角形,我专门请教了一下乔安娜。 乔兔子摆出一副大小姐的嘴脸,爱答不理的给我简单讲解了一下,什么叫分形几何学,什么叫自相似图形,以及什么叫非整数维度。 “谢尔宾斯基三角形的维度,大概是1.585。我就不给你演算了,反正你也看不懂。”乔兔子不高兴的说,“你是不是太闲了?我们都忙着纠结于三道题,本来已经焦头烂额了,毫无头绪,你怎么又关心起这些来了?有事没事做?没事找点事去。” 当我问道谢尔宾斯基三角形会不会电到人的时候,乔兔子干脆做出了一个赶快滚的手势。吓得我趁她没说出更难听的话来之前,灰溜溜的逃走了。 回来以后,我又问了智商仅次于乔安娜的霍鹰。 霍鹰告诉我,非整数维度不但是存在的,而且很常见。比如,北欧海岸线的维度,从宏观视角看,大概是1.2维。还有,在高分子长链的卷曲过程中,也会形成分数维度。而谢尔宾斯基三角形,是分形几何学中最基础的最常见的图形之一。 至于这东西到底会不会电到人,霍鹰一脸正经的回答我:“至少在你的精神病没有达到2级精神残障标准之前,这个三角形还是不会电到你的。” 我实在没办法和他们解释我神游到鬼楼的见闻,不然他们真的会送我去做精神鉴定的。 我觉得,避免被当作精神病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自己的见闻与别人一样,没有任何与众不同之处。即使你看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也要假装没看到。不然,人们越是爱你,越是想帮助你,越会送你去精神病院。 这不是我自己的创意,这是约翰·纳什老爷子用惨痛的教训换来的宝贵的人生经验。 这几天,只要我不是糊涂的睡过去,只要我能做到实现神游,我就会飘忽到那座古老的别墅里。但是,我再也没有看到任何的幻境。 我发现,施工和清扫的工作在稳步推进。每次去看,都能有一点点的变化。只是我再也不去触碰前院三角形花园的那个电到我的“谢尔宾斯基三角形”。 我在宅邸里晃呀晃,几乎每处都去过了。当然,我从来都没有撞见过任何人。这也不是什么有宝藏的古宅,只不过是个四面漏风的破屋,夜里也没有人值班。 直到最后,我实在晃悠的没什么意思了。 偶然间,我突然在晃悠的过程中,突然发现了一个神奇的事情。我似乎可以“钻到”墙和地板的缝隙中。 以往,我都是穿墙而过。不管是宿舍的墙壁,还是古宅的墙壁,我都是一下子就穿过去,就好像穿过一扇纱帘。 有一回,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就是,我既然能穿墙,为什么不能穿过地板呢?墙面和地板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到这的一瞬间,我就陷到地板里了。 这个感觉就好像地板是水做的,我可以在里面游泳似的。 而我只要回忆起在地板上浮动、滑过、晃悠走的感觉,我又被从地板上排斥出来,弹起,恢复到浮动在地板上的状态。 这真有趣。 我试了好几次,相当于解锁了一个新技能:在地板中游泳。 于是我开始在地板中游。游啊游,我发现我可以从地板游到墙面,再从墙面游到天花板再从天花板出来。如果我的头朝向天花板的上侧,也头朝向二楼的地板,当我想出来的时候,我就会被弹到二楼。而反过来,如果我的脸朝下,我就会被弹到一楼,掉下来。我确确实实能感觉到一瞬间的失重感,这种坠落的失重感很真实,但不会摔到我。我甚至不会摔倒,而只是“落到”了一楼而已,依然保持着飘浮的姿态。 这真好玩。 我在地板、墙壁和天花板游来游去,一会儿从这儿出来,一会儿从那儿出来。 我想,没人能看到我真是太好了。如果有人看到我,恐怕得吓死吧,哈哈。 我在一楼的地板游着游着,突然游到一楼的一个角落,整栋建筑靠近边角的一个储藏室。这个储藏室我进出过好几回了,什么都没有。可是这回,我实际上是潜伏在地板之中的。这才发现,这个储藏室的后方,是个密室。 密室有一条弯曲向下的台阶。 第三十二章 惊现外星人 看到台阶,我犹豫了一下。 我要不要向下。 这条台阶的路,又弯,又长,远处看不到尽头。虽然在漆黑的黑暗中,我依然能清晰的看到周围的一切细节,但我依然生出一点点害怕的感觉。 一是由于台阶太深,太远,不知道通向哪里。 二是台阶周边的墙壁,并不是整齐砌好的砖墙,反而是一种粘稠的物质融化之后,又干透了的古怪的感觉。墙面凹凸不平,但这些凹凸有一种有机的动感。 三是我似乎隐隐听到台阶尽头传来一些声音,非常像人说话的声音,但距离太远了,实在是听不清。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反正我在墙面里游动。说良心话,比起什么别的吓人的东西来说,我觉得我可能更吓人吧。 当然,最好也别遇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才好。 我缓缓从砖墙滑入地道。 地道的墙面内侧,似乎实际上就是泥土和砖石,并没有什么异样。而墙面的融化感,我猜想是遭到了很高的温度炙烤,就好像岩浆流过,过高的温度把砖石都融化了,然后冷却下来形成的这种液态感。 我在墙面内侧的砖石中游动,没有把头从墙面探出去,在墙体中缓缓的滑动,不想移动得太快,生怕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真有的话,得赶快逃跑。但其实,神游在砖石和泥土中,反而有一种自以为是的安全感,就好像盖着一层棉被,从棉被的缝隙里向外窥视的独自睡觉的孩子。 就这样,随着台阶转来转去。似乎转了很久,感觉过了很长的时间。台阶缓缓到了尽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视野也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我可以看到墙外洞窟内的光景。视觉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虽然模糊,但依然能看出景物来。墙里的土地,似乎也能看出一些情形。这个感觉就像是在有玻璃罩壁的游泳池里游泳。墙内土地范围内,像是游泳池的水里;墙外的洞窟内,就像是隔着一层水,进而又隔着一层玻璃,模模糊糊能看到被折射的景象。墙内的土地,是暗淡的灰白色,更加模糊含混;墙外的景物要亮得多,似乎边缘更锐利,但受到折射而显得有点扭曲变形。 这是一个很大的半圆形的地下洞穴。台阶是一条通路,洞穴的另外一侧,还有一条通路,显然是人工开凿的,还架着金属的脚手架。洞穴里灯火通明,墙上缠绕着电线,挂着壁灯。地上还支楞着很多大功率探照灯,四处照射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洞穴正中心,耀眼的白光——发出白色谢尔宾斯基三角形。这个三角形不是一个平面,是一个立体的形状,悬浮在洞穴中央的空中。而且,它的光向上延伸,亮度逐渐变浅一直触及洞穴的上壁,甚至从上壁透出去。 仅仅这个无限细分的分形三角形发出的光,就已经非常夺目了,再加上人工的光源,真的是亮如白昼。 我第一次在神游状态中遇到这么亮的环境,有点害怕,赶紧往墙内侧土层更深的地方钻了钻,感觉离墙皮远了一些,光线和物体的边缘更加模糊了一点。 这种模糊感,其实是一种安全感。 我想了想,如果考虑到台阶的盘旋环绕,我现在的位置,应该是房子前院三角形花坛正下方。而这个三角形,和那天我在被电了一下的三角形正好形成上下对应。 呼~我似乎微微出了口气。 这口气没吃完,我又吃一惊。 我看到洞穴的一侧,站着几个人。 仔细一看,不是几个人,而是几个人形生物和一个人类。 这个人类,正是我几番见到的,高大强壮、金发、屁股下巴、一身黑色西装的白人。他的较小的那只眼睛,射出一团光,形成一个投影,投影中站这一个人,居然是马克·吉布森。 在这个投影对面,站着三个和一般人类差不多高,穿着纹饰着各种花纹的灰色长袍,驼着背,长着一个像是蛇,又像是蜥蜴的,光溜溜的脑袋。光溜溜的脑袋上,没有耳朵,但是有一对滴溜溜圆的大眼睛,纵纹的瞳孔一看就是爬虫类物种。他们的尾巴从长袍的后摆中伸出来,搭在地上,脚上没有穿鞋,是四只尖锐的脚趾。可以清楚的看到,他们身体露出来的部分覆盖着光滑细密的灰绿色的鳞片。 与其说这三个蜥蜴人长得恐怖,倒不如说它们长得很滑稽:驼着背,弓着腰,探头探脑的样子,有点像儿时动画片里看过的与葫芦娃做对小妖怪。 它们三位身后,跟着几个的,长相就比较令人厌恶了,就是那种个子在一米左右高,大圆脑袋上镶嵌着没有瞳孔的黑眼睛、细瘦身子披着一股灰绿色橡胶质感皮肤的小灰人。这种小灰人在各种影视作品里非常常见,真的看到了,也不是很吓人。 除了跟在蜥蜴人身后的那几个,还有几个小灰人,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仪器,在各处忙乎着什么。他们似乎多少有点笨手笨脚的,或者是有气无力的,搬一点东西都很费力气的样子。 也难怪,它们的胳膊腿那么细,看起来又那么软,真不像是能干活儿的样子。 小灰人长得既不滑稽,也不恐怖,反而让人内心无名升起一种厌恶感,就好像看到了蟑螂时会升起的那种厌恶。 人们总是说外星人如何如何。这回,我真的见到了,而且是一次见到了两个不同的类型。 我突然有一种冷笑话的喜感:我想,如果我和外星人互相撞见了,到底是谁会更吓人呢?是蜥蜴人,还是在墙壁泥土间游泳的我呢? 想到这里,我几乎连紧张感都没有了,只剩下好奇心,和若有若无的一点点得意洋洋。 我游动到距离他们稍微近的地方。当然,依然离墙面有一段距离——我估摸着至少在墙内侧一米开外的深度。 我听到蜥蜴人发出沙沙丝丝的声音,虽然整个声音闷闷的,有嗡嗡的回响,不甚清晰,但神奇的是,我居然能听懂它们的意思。 而马克·吉布森的投影,则说的是英语。 马克·吉布森的投影,从那个高大白人较小的眼睛里射出来,放大到地面上,形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那个白人难道真的是“终结者”这类的机器人么?我猜想着。 我听到马克·吉布森很不耐烦的说:“请你们向陛下转达,如果不是拉里·约翰逊这个混蛋捣乱,我的策略完全是可行的!即使到现在,我的计划依然是按部就班的推进。我希望陛下能够接受我的建议,不要着急。再过三十年,不,也许是二十年,这个星球的现实稳定度就会随着自媒体炒作而泛滥的海量垃圾信息和负面信息,脆弱到一击即溃的程度。到时候只要我用现实粉碎枪一击,这个星球的现实就会破裂。然后,点亮那盏跨越维度的明灯,宇宙伟大精神就一定能被吸引过来,到时我们想要的一切目的都能达到。陛下他明明有无穷无尽的寿命,为什么急于这几十年?” 领头的蜥蜴人用丝丝沙沙的声音,一边吐着信子一边说:“马克先生,你也知道,拉里的庇护者与我们是竞争对手。如果拉里的团队率先打开了裂缝,率先恭请来宇宙伟大精神降临到这个星球,到那时失去面子的,不是你,而是我们的创造者,伟大的覆障王罗睺陛下。如果那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让我们这些仆从以死谢罪都不够。” “拉里的窥镜计划绝对不会成功。他的失败我已经见识过上百次了。”马克摇着头说,“我也有作为我的尊严,我在这三十年的时间线来回往复了数百回,尝试了上百种不同的做法,都失败了,最后都没能见到宇宙伟大精神。终于,我苦心孤诣地建立起今天的全球的社交媒体集团,就是因为我找到了正确的方法——我要让社交媒体和自媒体遍布全球,我要让信息生产的速度大幅提升,只有这样才能软化加载在这颗星球上的封印。经历了那么多次轮回的失败,这一次我几乎就要成功了。我想请你们认真考虑这个因素——这个星球与你们以往渗透的星球完全不同。这个星球本身是仙女星团人族旧帝国关押政治犯的流放地和监狱,加载在这颗星球上的咒语和法阵,比整个银河系西悬臂所有星球上合起来的还要多。“ “我们了解您有杰出的时间回溯能力,马克先生,”蜥蜴人十分客气的说,“但我想告诉你一个现实,拉里·约翰逊是花环王毗摩质多罗陛下庇护的对象,恐怕并不会比伟大的覆障王罗睺陛下庇护的您能力差。我们不敢质疑那位与我们的造物主——伟大的覆障王罗睺陛下——同一位阶的存在。我们相信,千百万年来,能和罗睺陛下斗得不相上下的花环王,绝对不是没有眼光的。他给拉里·约翰逊这个凡人投资,栽培他成就那么大一片产业,设计出那么精美的跨次元窥镜,拉里·约翰逊一定有他的独到之处。我们不应该小瞧拉里·约翰逊,就如同我们不应该小瞧花环王一样。” 就在对话的途中,那个被当做投影仪的白人,猛地从腰间拔出手枪,把头扭向我的方向。这使得他从他眼里射出的马克·吉布森的光影一下子扭曲折射到墙上。 他怎么会看到我的? 第三十三章 洞窟中的冲突 啪,啪,两颗子弹向我射来。 子弹穿越了坚硬的石墙,进入石墙内侧,直奔潜游的我冲来。 我吓得连忙扭动身躯,拼命向上游去。 好在子弹进入墙内的一瞬间,速度慢了下来,就好像被粘稠的液体包裹住,虽然依然是急速前冲,但还是被我躲开了。 我被吓坏了,脑子一下冒出不久前这个白人射击那个白衣服老太太的身影。 “百牙,你疯了吗?碰坏了信标怎么办?我们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才在这个星球上找有这一个,而且还非常不稳定,碰坏了就完蛋了!“领头的那个蜥蜴人伸出四个手指的爪子,按住白人持枪的手,大声的喊道。 “百牙,你脑子有问题吗?上次闹得那么凶,结果就打死一只成精的老猫妖。你几次三番说有高维灵体在窥视,可是整个星球都被强大的法阵和咒语牢牢锁着,连我们的行动都很迟滞,哪里有什么高维灵体?你不要闹了,太危险了!“马克·吉布森也在扭曲影像里喊叫着。 金发白人没有理会这些。他用力拍击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马克·吉布森的影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我大惊失色的操作——他的身形没有动,但是一股白色的雾气般的分身,从他的身体中升腾起来,一下子扎到墙里,向我直冲过来。 妈呀!回去呀、回去呀!为什么我现在回不去身体里?我被吓坏了。 我看到他的分身向我飞速游过来,像一条鲨鱼般矫健。 太恐怖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在内心中嘶喊着。为什么回不去? 我翻身向上,猛地撞到一个无形的边界。我才发现,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整个洞窟被一个巨大的绿色的透明的圆球包裹住。这个圆球像是一玻璃球,整体浮现着波动流转的线条。 我就是被这个球体的外壁所阻拦,既没办法从墙体里出来,也没办法回到身体,整个被束缚在这个范围内,就好像偷油吃之后落到油缸里的爬不出来的老鼠。 没心思欣赏这些,吓得转身绕大圈,转到洞窟另一侧的墙。 被称为“百牙”的白人在后面紧追不放。他的分身也在墙内游动,好在墙内土地似乎是粘稠浓密的,他的速度虽然快,但也没有一下子就抓住我。 洞窟里的蜥蜴人和小灰人都乱做一团。三个蜥蜴人慌张的四处张望,他们显然看不到我在墙里游走,也看不到百牙的白色身影在墙里追逐着我。有几个小灰人掏出类似枪炮的武器,但被领头的蜥蜴人重重的敲了头,显然不允许它们开枪。 怎么办?怎么办?我的脑子飞速的旋转着。后悔,后怕,恐惧,这些情绪激烈的迸发着。但这些激烈的情绪并没能把我拉回自己的肉体。我仿佛是一条鱼缸里的金鱼,被狗鱼追着,绕着绿色的圆球内壁疯狂逃窜着。 百牙没有追上我,他也急了。他的白色烟雾般的身体开始拉长,逐渐失去人形,越来越长,几乎变成一条长蛇。 我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叫百牙了,他幻化出来的这个身体,根本上就是一条七鳃鳗。 这要是梦该多好啊! 我要从噩梦中醒来!我再也不玩神游了,我认输了,好不好? 七鳃鳗几乎咬到我的脚了。 我冲到洞窟的内壁的穹顶,头朝下猛地从洞窟的墙壁上弹出。就在此刻,脚被七鳃鳗咬住。一股剧痛传入脑髓。我整个被倒吊着,挂在洞窟顶上,跟一条尺蠖一样晃荡着。 蜥蜴人和小灰人看不到我。他们在慌张的四处张望。 我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求生的本能逼迫我想一个办法活下来。 我突然看到洞窟中央白亮的三角形悬浮物。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知道两件事,一是那个东西会电我,这样电也会传到咬着我的七鳃鳗,它就会松嘴。二是这个东西他们称为“新标”,不让动,肯定是很贵重的东西,说不定我有机会要挟一下。 拼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扭动着腰,拉长了上身,伸长了手,咬紧牙关,双手用力攥住白三角形物体可见的边缘。 一股巨大的电击般疼痛从手上传遍全身。七鳃鳗也被点得不轻,果然张口了,这个白雾一下子缩回金发白人的身体里,白人的身体同时也在剧烈抽动,然后倒下了。 我被这种电击紧紧吸着,无法松手。极端的痛苦像到刀在骨缝间割肉。我感觉我的灵体发出巨大的亮光,一股无比巨大的能量从白色三角形传导到我的灵体上。我就像一个通电了之后被点亮的灯泡,灼烧起来。 我觉得我可能要完蛋了。 “你做了什么?”蜥蜴人指着我和白色三角形惊恐地向金发白人吼叫着,“那个又是什么东西?” 金发白人恐怕也跟我承受了差不多的能量冲击。他已经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我看到白色三角形开始撕裂,发出更亮的白光。我感觉到整个洞窟都在震动,整个世界都在抖动。我看到蜥蜴人和小灰人抱着头向洞窟两侧的两个通道口拼命地跑去。 我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白色三角形传导过来的能量,已经超过了我理性承受的极限。 我突然想到一个名字,我在脑子里大声吼叫着,小光救我! 小光突然从我的身边出现,我看到他用力伸出手,几乎就要拉到我的脚了。 但还是差了一点点。 就在此时,白色三角形分形体突然碎裂了,整个现实崩解了,万事万物分散开来,一切实体分解成无限多微小的自相似个体,旋转着朝着三角形中心的空洞急速落下去,被这个空洞吞噬殆尽,融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估计我这下恐怕是死了。 第三十四章 捡回一条命 我感到有人在我的周围忙碌着,但我的意识却很模糊,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我的感知。我努力睁开眼睛,却只看到模糊的白色光芒。我的头痛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扭曲着我的脑袋。 “他的呼吸和心跳都很微弱。”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他没有明显外伤,但是大脑遭受了严重的损伤。” “我们需要立刻对他进行紧急抢救。”另一个人的声音回答道。 我感觉自己被抬上了一张硬床,并且被连着一些管子。我无法动弹,也无法发出声音,只能默默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把他的头靠起来,我要给他进行一次检查。”医生下达指令。 “是的,医生。”一个女性的声音回答道。 我感到一只手轻轻地扶起我的头部,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光芒照射到了我的眼睛里。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但是那个光芒却一直在闪烁着。 “这位患者的瞳孔没有明显异常,但是他的脑电图显示出严重的异常。他的意识非常模糊,我们需要进行抢救。” 我感到有一根长长的针管插进了我的静脉,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清凉的感觉,仿佛有一股生命之水缓缓注入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开始有些颤抖,但我感觉到我的心跳开始慢慢加快。 “他的血压和心跳都有所恢复。”一个护士说道,“但是他的脑部似乎还没有反应。” “这很奇怪,”医生说道,“这个患者身体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吸入毒品或药物的痕迹。但他的大脑却遭受了很大的损伤。” 护士走了回来,拿了一管注射器。“医生,这是氨茶碱和利多卡因混合液,”她说道,“您想要把它注射给他吗?” 医生点点头。“好的,让我们试试看,”他说道,拿起了注射器。 医生注射了混合液后,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抖动。我的心跳开始变快,血压也开始上升。我感觉到自己的肌肉开始收缩,我的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 “他的血压开始上升了,”医生说道,“心跳也变得更快了。好的,我们看看这个混合液能否提高他的神经反应。” 另一位医生说道。“我们需要抓紧时间了,马上做脑部Ct检查。“ 我估计自己的床被推到Ct室。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一个大圆环里,然后我听到机器开始发出声音。我想要挣扎,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动不了。这时,我听到医生的声音传来。 “Ct结果显示有大面积脑震荡和颅内出血,需要立刻进行手术。“医生紧急地跟护士说道。 “我会通知神经外科医生,准备手术室。“护士回答道,同时拿起电话通知其他医生。 医生和护士开始给我注射药物,让我进入深度昏迷状态。接着,他们将我推入手术室,立刻开始准备手术器械。 然后,我又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我的大萌守在我床前。她的眼睛肿的很厉害,显然是哭了很久。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大萌安慰我道,“大夫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现在你需要休息。” 我努力睁开眼睛,试图回应她的话。但是,我的嘴唇不听使唤,只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我意识到自己的语言能力还未完全恢复。 “我……想起了昏迷中的一些梦境……非常奇怪。”我说道,尽可能地将我记得的梦境描述出来。 “那些可能只是你的大脑在恢复的过程中的一些幻觉。”大萌解释道,“你需要放松,好好休息。没关系,这些都会好起来的。我就在你身边,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大萌轻抚着我的手,“别说话了,只需要静静地就好。”她说道。 我点了点头,向她微笑。尽管我无法说出来,但是,我明白自己现在需要的就是安静和温暖。 突然,门开了。一个医生走了进来,白色的口罩下看不出表情。他朝我们点了点头,然后,走向我的病床。 “你好,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听说你已经能够清醒了,这很好。”医生平静地对我说道。 我望着他,试图回应他的问候。但是,我的嘴唇仍然麻木,不听使唤。 “不要担心,你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你的大脑正在逐渐恢复,语言能力完全恢复需要一些时间。现在,我要进行一些检查,请你放松自己。”医生对我解释道。 我点了点头,努力放松自己的身体。医生开始对我进行检查,测量我的血压、心跳等生命体征。我感受到他手指的触碰,有些微妙的疼痛。 “你的生命体征很稳定,非常好。我会让护士过来为你换一些干净的衣服,让你感觉更加舒适。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需要进行一些更加详细的检查,以确保你的大脑和神经系统都恢复正常。”医生对我和大萌说道。 “好的,谢谢医生。”大萌朝医生微笑着说道。 医生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房间。大萌望着我,轻轻握住我的手。“你听到了医生说的吗?你的生命体征很稳定,你很坚强。”她温柔地说道。 紧接着,病房的门又被推开,进来的是两位警察。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年长的警察,豹眉环眼的他留着一脸拉碴的胡子,穿着一件邋遢的警服,脚上踩着一双破烂的,没有被擦过的皮鞋。他身形高大,站在门口仿佛占据了整个空间,暴露在外的皮肤都被晒得黝黑,看起来十分凶恶,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后面跟着的另一位警察则年轻得多,面容白净,身材瘦削,一副金丝眼镜背后是一双细小的眯眼,但是透露出一股锐利和警觉。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似乎记录了一些什么信息。 “你好,同学。我是市局刑侦大队的陈岱岩,这是我的同事吴若峰。” 年长的警察打破了沉默,开口询问我是否还记得事故的情况。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我摇了摇头,表示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年轻的警察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在默默记录我的回答。 年长的警察又开始询问我最后一次记得自己在哪里,做了些什么。我费力地回忆着,努力让自己回想起那个模糊的场景。 我似乎想起一些古怪的画面:地下的洞窟、外星人、身形鬼魅的白人、三角形的白光……这些乱七八糟的景象似乎慢慢从脑海中浮现出来。 但我不能说,因为他们会真的认为我疯了。 “对不起,我……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摇了摇头,勉强地说。 “好的,”陈岱岩警官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会继续调查这个案件,如果您想起了任何有用的线索,请随时联系我们。” 我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我们也需要收集您的dnA样本,以便我们进行识别和比对。”另一名警察解释道。 我又点点头。于是,他们从医生那里取走了我的血样。 “先这样。这是我们的名片,如果你能想起什么,请联系我们。我们如果有什么消息会及时联系你。”两位警察说着向我点点头,便离开了病房。 我感到非常的无助,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大萌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微笑着安慰我:“没关系,安宝,我们一起面对。” 我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确实是要重新开始面对这个世界了。 第三十五章 另一伙儿外星人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确实有清晰的记忆,但我的记忆停留在“白色三角形”爆炸的那一瞬间。 我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 大萌告诉我,那天吉布森集团施工的地方发生了大爆炸,整个鬼楼被炸塌了半个,前院整个被掀翻了,像个炒糊了的鸡蛋饼一般,一塌糊涂。 学校其他的楼并没有受到什么冲击。工地的工人确实有很多人受伤和失踪,但学校里的人没有一个受伤的,除了我。 据孙添喜和霍鹰讲,爆炸的时候,声音几乎要震碎宿舍的玻璃。但由于我们男生宿舍楼在学校的最外侧,靠近街道的边上,实际上距离爆炸现场非常远,没有任何损伤。 但就在爆炸的一瞬间,我突然从床上——用他俩的原话——腾空飞了起来,足足在空中悬浮了一分钟,然后重重的又摔回到床上,然后就人事不省了。我的身体腾空的时候,他们感觉到了巨大的静电扰动,整个宿舍的电气设备都被点亮了,所有人的头发、床单和衣服、桌子上的纸都立了起来。 他们吓坏了,但并没有和警察说这些,因为他们觉得警察不会相信他们。 我爸妈来了,老妈哭的很厉害。老爸却不太担心的样子,他看到我神智逐渐恢复,就信心满满的样子,说,对我有绝对的信念,没问题。 虽然受了很大的冲击,但我似乎并没有真的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就这样,我在医院中静养了整整一周。每天都会有医生来给我做检查。 陈岱岩和吴若峰两位警官又来过两次。我好奇为什么做事故调查的,是刑侦大队的刑警。从他俩的只言片语中,我发现,实际上施工地点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然气管道或者电缆之类的可能爆炸的东西。现场甚至没有检测出火药的爆炸痕迹,导致以为是为了施工而爆破导致的事故的猜测也被打消了。 换言之,这么严重的爆炸案,居然没有爆炸的原因,这一点让各方都下不来台。 吉布森集团一股受害者的劲头,义正言直的要求警方给出调查结果;受伤和失踪的民工家属对吉布森集团和学校同时提起诉讼;警方却一个头两个大,拿不出任何的解释。 除此之外,这中间还夹着我这个奇怪的家伙——明明离爆炸地点非常远,被遭受严重的大脑损伤;明明大脑受损严重,却又在短短的几天快速恢复。 难怪警方对我高度关注。这几天我了解到我病情的严重程度之后才感觉到,关注我的只是警方,而不是什么专门抓特异功能人士的“神秘机构”已经足够万幸了。我的病历被医生们传看,大家无不表示惊异和不解。 随着记忆的恢复,我一直在等待小光的出现。我一直在心中呼唤小光,可他再也没有出现。也许是不方便出现在医院,也许是他也受到了爆炸的冲击?难道他被炸死了?不会的,我都没被炸死,不还是栩栩如生嘛。他怎么可能被炸死,他那么厉害。 大萌每天都来。我不想再看到她的泪水,于是每天都告诉她,我越来越好了。 乔安娜带着孙添喜和霍鹰共同来了一次。孙、霍二位见到我,把我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到底看看我哪个零件与众不同,才展现出那天夜里的悬浮神迹。而乔安娜不以为然。她认为最大的可能是我与那天的爆炸之间,有着什么密切的联系,特别是发生了这么明显的电场共振的现象。 就在我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的时候,才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在计划出院前一天的深夜里,我突然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医院显得异常孤寂,只有微弱的灯光和我沉重的呼吸声。我孤单的望着窗外,看着窗外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像是荒野上的孤星,独自在黑夜中闪烁。我的心中仿佛也有一抹寂寥的孤影在闪现。在这样的深夜里,我仿佛能听到风中萧瑟的叹息,似乎它们都是属于孤独的灵魂,在这漆黑的夜中四处游荡。我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试图让自己进入一个安宁的状态。 忽然,一缕刺眼的光出现在窗外。紧接着,看见两个身材高大、外表俊美的人站在我的床前。他们向我微笑着。 这两个人的突然出现让我已经平静很多天我大感震惊。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这帮蜥蜴人不会是追到这里了吧! 这两个外星人其实长得和人类一模一样,只不过高大得多,至少都由2米以上的身高。他们是一男一女,都是银白色的头发,银白色的瞳孔,雪白到发亮的皮肤。个子虽然高,但并不强壮,反而是类似服装模特那种扁平的身材。女性只是稍微有一点点起伏,不仔细几乎分不出男女。 这两个外星人头上都带着闪亮的发圈,发圈发出神秘明亮的微光。身上的衣服与皮肤紧紧贴在一起,十分得体。 仔细端详了他们一阵,我的结论是:按照一般的剧情来说,这应该是代表正义的一派来拯救我了吧。 果然如此。 “你好,我们是来自仙女星团的伊洛因联合体的亚当,以及伊芙。”男性的外星人指了指女性的外星人。女性的外星人微笑了一下。 “首先,我们对于你勇敢地对抗了来自天龙座的阿修罗帝国的勇气表达由衷的敬佩。”亚当说,“我们一直在暗中帮助你,每天都悄悄在夜里来医院治疗你。看到你恢复得如此快速,我们感觉非常欣慰。”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问题,但是还请你继续休息,”伊芙说,“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见面,到时我们会向你做更多的解释。” “我们仙女星团的人族,和地球的人类,从基因上本是同源的。所以,我们之间有天然的亲切感。与那些残忍的爬虫族不同,我们试图帮助和解放人类,让人类也能够融入伊洛因联合体的大家庭,回归到宇宙级文明的怀抱。为此,我们与天龙座阿修罗不断地战斗着。”亚当恳切的解释到,“我想请你详细的描述一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只知道,那天地球位面的这个位置发生了剧烈的现实扰动,但幸好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不管对于你来说多么离奇的经历,请相信我们,我们都能理解。要知道,我们的科技领先你们几百万年,许多对于你们来说不可思议的事情,对于我们而言都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我恳请你不要有所保留,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伊芙用温柔而诚挚的口吻对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俩有一种天然的排斥感。他们确实很亲切,很俊美,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人脸。但自从那天晚上的遭遇,我似乎对一切都不那么肯定了。 “非常抱歉,我的记忆依然非常混乱,非常模糊。”我对他俩说,“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 我直觉感觉亚当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不悦的表情。但转瞬即逝了。 伊芙温柔的说:“好吧。你先休息。过几天你出院了,我们再找机会聊天。你一定要休息好。”说着,她从虚空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个电子表。 “这个礼物请收下,以感激你对抗天龙座阿修罗做出的勇敢牺牲。”伊芙说道。 我接过这块电子表,是市场上很普通的那种,有着绿色屏幕,边缘有几个很大的按钮,并不是非常时尚的。其实我想要更帅气的电子表。 “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电子表。这块电子表由我们仙女星人科技改造过的。它由一块蓝色贤者之石驱动,最主要的功能是,在你需要的时候可以产生一个空间力场,用于扭曲阿修罗释放的低阶魔法。”亚当解释道。 “对于所有的低阶物理魔法攻击,比如飞石,或者低阶能量魔法攻击,比如火球,都有很好的防御效果。”伊芙也解释道,“当然,从理论上看,贤者之石的力量是无限的。这块手表既然也是由贤者之石驱动,那么,未来它还能做什么,完全看你怎么开发它的功能了。这个过程也是非常有趣的。” 我戴上了手表,按了按各个按钮,只不过显示出秒表、计时器之类的,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反应。 尽管如此,我还是对他们表示了诚挚的感谢。毕竟很久没有人送过我礼物了。上次收到礼物,也是电子表,那还是上初一的时候。 随后,他俩互看了一眼。亚当又拿出一个小设备,在手里按了一下,他俩就慢慢穿过墙壁和窗户,融入窗外的那束光线。紧接着,那束光线缓缓的消失。 叮铃,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打开看,里面接到一条新信息:请联系我们的这个号码。亚当、伊芙。 这世上真的有魔法么?我看着电子表,思考着。 这一夜,我再也没有睡去。 第十九章 一点宇宙史 自从医院回来,我再也没有敢尝试睡眠神游和清醒梦。我彻底放弃了。 我觉得我能活着回来,已经非常命大了,不能再作了。 唯一令我想念的,是小光。无论我怎么呼唤,我再也没能见到他。 每天简单明亮的阳光是美好的。我尽量不去想吉布森集团、实验室、鬼楼以及其他一切遭遇。乔安娜他们也并没有急着让我加入到学术小组当中。 按照医生的嘱托,我每天观察自己大脑的反应速度,包括说话的表达能力,手脚的灵敏程度,以及对外在刺激的反应速度。坦率讲,我真的没有觉得自己受到过那么严重的损伤。也许是仙女星的那个什么“伊洛因联合体”的暗中帮助吧,也许就是我命大,反正我一点一点好起来了。 我再也没敢从天台上眺望鬼楼那里的情况。 大萌变得形影不离。她没有追问我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我很想把我的遭遇完完整整的讲给她,但至少当下没有找到好的机会。 我俩经常依偎在咖啡厅里。自从我受伤回来,老爹突然慷慨起来,我一下子变得富裕了。但是我的钱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花,于是,就在上课之余,带着大萌去泡咖啡厅。 整个下午,一直到傍晚,我们都泡在咖啡厅里。 夕阳慢慢地西沉,柔和的光线照耀着我们。大萌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做作业。她认真的侧脸被橘红色的晚霞映照,露出宝石般的光泽。 咖啡的香气充盈了整个咖啡厅,香浓的味道像是一种魔法,让人陶醉。轻柔的音乐在耳畔回荡,犹如一股清泉涓涓流淌,让我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我就这么奢侈地坐着,奢侈地挥霍着时间,什么也不做,享着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 我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咖啡和音乐一样慰藉者我被搅成一锅粥、又被分离成米和水的大脑。浓郁、温暖而充满生命力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让人感到每一秒钟似乎都是永恒的、独一无二的,每一个瞬间都是一幅无法复制的美好油画。 我们坐到晚饭时间。我本来想和大萌一起吃完晚饭再回去。可是她说乔安娜有事要她赶快回去,好像题目的计算初步结果。 “安娜嘱咐我,不要让你费心,你休息就好啦。”大萌抚摸着我的手说。 “大萌,周末去划船好么?”我对她说,“我有很多故事想对你说。” “好呀,”大萌甜甜地笑了,“不要着急,你已经慢慢好起来了。周末咱们去划船,下周再去医院复查。” 大萌回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咖啡厅吃卤肉饭。 咖啡厅门上的铃铛叮当响了一声,进来两个人。他们身穿人类的服装,但是我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息。当他们走近我时,我意识到他们是亚当和伊芙。 他们比那天晚上矮了不少,和普通人类身高差不多,头发和瞳孔的颜色也变成了黑色。但依然戴着类似发箍似的隐隐发光的金属环。亚当戴的很不起眼,藏在头发里。伊芙带了一个打蝴蝶结发带,金属环就和这个发带大大方方的套在一起。 我抬起手腕,向他们展示戴着的电子表,说:“谢谢你们,这表很好用。” “毕竟里面有一块蓝色的贤者之石。即使在我们那里,也是极其贵重和奢华的了。”伊芙微笑的说道。 “蓝色的贤者之石是什么?”我问道。 “你不要着急提问。我知道你会有很多问题。”亚当没有伊芙那么亲切,他严肃的说,“我们很想知道那天爆炸详细的情况。请不要隐瞒,你的话语会对我们有很大帮助。我们在保护地球,保护人类,而那天的爆炸很可能意味着天龙座阿修罗帝国有什么入侵的阴谋。我们需要知道详细的情况。” “另外,请详细告诉我们,那天你到底跟那场爆炸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的大脑很直接遭受空间信标的辐射?坦率讲,即使我们的技术比人类领先那么多,也无法想象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伊芙关切而温柔的问。 我该怎么回答呢?如实回答,还是说不知道。 关于这一点,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 我不知道我如实说,会有什么后果。虽然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很正直很亲切,并且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外星人立场,但我总是隐隐地对他们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疏离感。 我并不信任他们。 也许,这种不信任来自愈后创伤吧。 所以,我只说了一半。我只说了那天半夜溜达到鬼楼,偶然发现密道,下去探险,遭遇到了三只蜥蜴人,几个小灰人,一个叫百牙的金发白人,以及百牙眼睛里射出投影的马克·吉布森。他们在讨论一些我听不懂的事情,大概是说他们要搞一些阴谋和破坏。然后,我就被他们发现了,我试图逃跑,百牙开枪射击,没有打到我,打到了白色三角形上,然后就爆炸了。 爆炸的时候,我已经逃出来了。 “你没有说实话。”亚当严肃的说,“信标不是那么脆弱的东西。除非被高维宇宙的东西轰击,人类手枪的子弹根本不可能打破它。” “你不要害怕,”伊芙安慰我说,“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调查真相,帮助人类。”伊芙试图用最亲切的语气对我说:“信标被彻底炸没了。我们猜测,蜥蜴人一定是在那里布设了一个结界,否则,以信标蕴含的能量,恐怕这座城市都会被炸平。所以,肯定还有一些事你没有告诉我们。特别是,为什么你的身体没有受伤,只有大脑受伤?” 好吧,我坦诚地说,我是以神游的方式游到那里的。 亚当与伊芙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一股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种神游,是你天生的,还是后天学来的?”亚当认真的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天生的,但我看过一些关于睡眠和灵魂出体书籍,比如罗伯特·门罗和卡洛斯·卡斯塔尼达。” 亚当摇了摇头。“门罗和卡斯塔尼达的书我们知道,书中的内容不足以教会一个完全没有天赋的人御梦而行。你还有过什么其他的梦中体验?”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连连摆手。我实在不行告诉他们关于小光的事情。 亚当点点头,沉思片刻,和伊芙对视了一下。伊芙点点头。他俩人好像在用心灵感应耳语商量了几下似的。 “我们也不瞒你。既然见面了,我们就把我们仙女星座和你们地球的历史告诉你们。”亚当娓娓道来: “在宇宙遥远的过去,有一只科技极其发达的种族,被称为“古人”。他们创造了几乎后来宇宙中所有的种族。在千万年宇宙的历程中,最终有两支种族成为最强大的存在——仙女星团的人族,和天龙座的爬虫族。尽管都是由“古人”所创造,这两支种族的习性相差极大。古人最终消失在无垠的宇宙中,再也没有人们见过他们。有传说古人最后在遥远的多元宇宙的边际建立了一所学校。有缘而善良的智慧生物,可以到这所学校学习无穷无尽的知识。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人真的见过这所学校。 人族的历史进程与地球的人类很接近。大概一万年前,人族还是一个帝国,所有人在一个皇族的统治之下。伟大的科学家阿斯塔·伊洛因发明了强大的人工智能和人脑联网系统,极大的推动了人族的科技发展。科技的发展带来的是政治上的革命。人们推翻了皇帝,成立了现在的伊洛因联合体,是一个基于无比发达的人工智能和超级计算机的人脑联网系统。每个仙女星人一出生,大脑就被接入网络。于是,人们不再需要学习,随时随地可以获得知识;人们也不再需要工作,机器人和人工智能取代了一切劳动。从此仙女星人过上了无比富足和幸福的生活,他们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由伟大的阿斯塔·伊洛因主脑的安排下探索宇宙这件事。 仙女座伊洛因联合体信奉科技、工业和机器人。他们开发了穿越宇宙维度的超光速飞船和基于量子纠缠了遍布宇宙的人工智能网络。他们的军事无比强大,对异形种族战无不胜。直到他们遇到了同为古人造物的爬虫族。 爬虫族来自天龙座,自称为阿修罗,是个社会制度依然非常落后、种族歧视严重、依然实行种姓制度的嗜杀成性的种族。他们残暴的征服和扩张,在宇宙中处处与仙女座伊洛因集团作对。爬虫族阿修罗在基因工程上有深入的研究。除了他们的皇族,所有的生命都是基因工程生产出来的,所以天生就分出了高低贵贱。然而,恰恰由于整个文明里的所有人都被设计得物尽其用,人尽其力,反而整个文明固若金汤,从未发生过革命。爬虫族一旦发现其他异形种族,会毫不犹豫地把异形种族吸收到自己的社会体系中。通过基因筛选和改造,发挥该种族的优势,填补到爬虫族世界恰当的位置中。 爬虫族还拥有一项强大的能力,就是被称为魔法的力量。伊洛因人经过长期的研究,认为爬虫族的魔法可能源于其基因深处拥有能够调动多元宇宙能量和直接修改现实的能力。但到底为什么能够实现魔法,仙女星团人既没有搞明白,也没有人能学会。 一开始,仙女星人与爬虫族之间爆发了毁灭万物的战争。无数星球在这个战争中化为齑粉。后来,双方发现都无法战胜对方,同时战争的消耗对双方来说都太过巨大,于是,和平条约被签署。天龙座阿修罗的三位执政王,与伊洛因联合体的领袖主脑阿斯塔·伊洛因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条约规定,双方不可以在已经被划分好的对方的星区里采矿和航行,也不可以相互攻伐。这个条约由阿修罗三王与阿斯塔·伊洛因共同守护。于是,整个可知的宇宙范围陷入了冷战的铁幕之中。 冷战并没有解决问题。双方都迫切需要同一类矿产资源,而这种资源是极度稀缺的,这就是贤者之石。伊洛因人要用贤者之石给自己的机械设备充能,而爬虫族则靠贤者之石辐射的能量维持生命和释放魔法。贤者之石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然而,贤者之石在这个宇宙非常难以发现,所以,往往某个星球上发现了贤者之石,而这个星球要还处于两大势力的版图之外的话,这个星球恐怕就要遭殃了。 至于脚下这座银河系西悬臂末端,荒凉的星区的地球,原本属于仙女星团旧帝国。历史记载,旧帝国在瓦解前,大概几万年前,旧帝国将大批子民从包括猎户座昴宿星团在内的很多星球放逐到地球。被放逐到地球都是流放的犯人。所以,本质上来说,地球就是一座监狱,被遗忘的监狱。因为伊洛因革命的缘故,旧帝国瓦解了,仙女星团的人族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座古老的监狱没有被解放。 就在100年前,追踪爬虫族的探测器突然发现爬虫族在这颗行星活动。很快,仙女星团的探测器就发现这颗行星在向外发射无线电信号,甚至在几十年前爆炸了核武器。这才使得伊洛因网络了解到,原来还有这么一颗生物资源如此丰沛的星球。“ 说道这里,亚当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人类啊,对于基因同族的我们来说,人类本身就是最重要的。” 我点点头。 爱咋地咋地吧,随他去吧,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二十章 约会中遇袭 亚当和伊芙在临走前提醒我,要小心与爬虫族合作的人类。 我说我知道,我要小心马克·吉布森。 他们说,不只是他。他反而是个特例。他似乎有某种超能力,可以在单个时间线上往复跳跃,换句话说,他也是一个穿越者,只不过是穿越时间而非空间。 除了马克·吉布森,肯定还有别人和爬虫族合作。 爬虫族特别热衷于笼络其他种族,吸收改造那些投降的生物,并改造他们的肉体,以驱使他们作为下级仆从为自己服务。毕竟他们是一个等级极其森严的社会体系,往上升是绝无可能的。那么,扩张自己小弟的数量,是每一个阶级的爬虫族唯一改善自己命运的机会。 满脑子装了这些,我躺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实在是忍无可忍,我强压着心中的恐惧感,放松自己,试图通过放松的方法让自己彻底的入睡。 在一个公园的梦中,我清醒了过来。 这是一个梦幻般充满童话色彩的公园。我漫步在公园的小径上,周围弥漫着白茫茫的薄雾,仿佛被神秘的面纱所覆盖的美人,一切都显得含糊而不清,却又俏皮而美丽。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我的脚轻轻踩着小径上的湿润草地。草叶发出细微的响声,仿佛在轻声诉说着秘密。在雾气的映照下,草丛中散发着微妙的绿意,如同一块块翠绿的宝石点缀在湿润的大地上。 沿途矗立着一些高大的树木,它们的枝干隆重地展开着,像雄伟的翅膀,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树干粗壮有力,树皮雕刻着岁月的印记,它们仿佛是昂着头的战士,在向着天空无声地呼唤。 在这些树木的身旁,还有更多的小草,它们看起来娇小而脆弱,却也散发着独特的魅力。它们似乎也在互相竞争着,向着那微弱的阳光挣扎着生长。有些小草挺拔而有力,有些小草娇弱而柔美,还有些小草则精灵般地躲在其他植物的背后,孩子气的不经意地向我招手。 我走到一个小湖畔,水面上散发着淡淡的蒸汽,雾气和湖水交融在一起,仿佛是一块镶嵌着细碎宝石的翡翠。湖畔旁的花草树木它们的形态像是一个个梦幻的精灵,在雾气中穿梭跳跃,宛如置身于一个童话世界。 我轻轻呼唤小光的名字,没有结果。 一股失落感不经意的涌起。梦中的天色骤然昏暗下来。我想起小光对我的嘱托,要放下。于是我还是放下了对小光的思念,静静地在这座梦中的美丽的公园散步。 在小径的尽头,我看到两条分叉的道路。向左看,远远地向下望见,能看到一条公路,似乎隐隐的有车通过;往右看,朦胧的向下看去,像是一片楼房,似乎有人居住。 我也没有多想,随意向左走去。 不久,走到了公路边上。我才发现,这条路实际上死胡同。公园的墙有两人多高。刚才我散步的小路,实际上是一座小山。由于梦中朦胧,再加上我一清醒就出现在公园的小径中,就没有发现这一点。 没有路了,只好作罢。随后我就醒了。 第二天早晨,果然我体会到了难得的清醒和惬意。梦中清醒,睡醒有精神。这一点已经成为我的经验了。 一早起来,我去楼下的篮球场打篮球。耳机里听着早间新闻: “一家由吉布森集团和一所大学共同建设的实验室,近日发生了一起爆炸事故。据初步调查,事故是由于一名实验室技术人员操作不当所导致。事故造成了多名实验室工作人员遇难和受伤。 吉布森集团立即采取了措施,暂停了实验室的运营,并与大学共同展开调查工作。经过多方面的仔细调查和分析,吉布森集团确认了事故的原因,并决定对遇难人员进行赔偿。同时,该公司还将对实验室进行全面检查,以确保未来的安全。 吉布森集团在声明中表示,公司对这起事故深表遗憾,将竭尽全力为遇难者家属提供支持和帮助。该公司还将加强对实验室的管理和监督,确保类似事故不再发生。 这起事故再次提醒我们,科学实验是具有一定危险性的活动,需要高度重视安全。实验室管理方应该加强安全培训和管理,以确保实验人员的安全。同时,政府和监管部门也应该密切监管实验室的安全状况,保障公众的安全和利益……” 吉布森决定吃哑巴亏了?还是有什么阴谋?亦或者警方实在是调查不出什么接过来,干脆不了了之? 新闻报道后面接着谈到,马克·吉布森同意继续追加投资,在进一步完善实验室的安全管理的基础上,重建实验室,以确保兑现和大学的合作承诺。 我把这个事情和大萌他们说了。那几位不以为然。 我想好了。周末我要约大萌去公园,然后原原本本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她。我不怕她说我是妄想狂。反正我的脑袋坏掉了这件事,算是众所周知了。 周末转眼就到了,天气非常好,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波光粼粼的湖面,荡漾着一条条小船。 我和大萌窝在其中一条小船,吃着零食,喝着冰红茶。 一点一点的,我把我所有知道的事情,包括小光,包括外星人,包括我学会了躲在固体的墙里面,包括我学会了开飞机,包括爆炸,包括仙女星人,包括所有的一切,我都讲给大萌听。 大萌歪着头,听得很认真。 我举起手腕,把亚当和伊芙给我的手表给她看。又掏出手机,把亚当和伊芙的短信给她看。 她一直温柔的,微笑着听我说,脸上洒满阳光。等我说完了,她没有评论什么。只是拍着腿,示意我枕在她的腿上。 我躺下,融化在温暖的奶糖香气中。 她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说:“累了吧,休息会儿吧。” 我的眼泪不知道为什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然后,迷迷糊糊的,我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我醒了,坐起身来。大萌扶着船的方向舵,船飘飘荡荡的,向着岸边的小港驶去。 “时间快到了,我们上岸去逛逛吧。”大萌说。 我说好呀。 我们回到岸上,沿着湖边的小路,随意地散步。 走着走着,我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明显感觉我来过这个地方。 来过不奇怪,这个公园是学校附近最大的公园,我和大萌经常来这里约会。但当下的感觉完全不同。我觉得我重复过当下走过的路。 就是前两天清醒的那次梦中。 是梦的重现,还是我还在梦中? 我连忙悄悄扳了下手指。手指剧痛。显然不是在梦中。 我跟大萌说,前两天我刚梦到过这里。 大萌说,那这一定有什么美好的寓意呢。 我也希望是啊。 刚想到这里,一股非常厚重的腥臭气味猛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 大萌也闻到了。她一皱眉。我们俩对视了一下,向往来时的方向走回去。 迎面,一个极其高大,穿着黑色帽衫和黑色裤子,头被帽衫的帽子遮住的人,迎面荡在我们面前。 腥臭的气味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难不成就是亚当和伊芙说过的,可能会来伤害我的爬虫族的眷属仆从? 这个家伙的身形十分诡异,我感到我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我握紧了大萌的手,准备迅速绕开他继续逃跑。但是在我们还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之前,那个黑衣人突然从另一侧出现,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看着他,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无助。我知道我必须要做出决定,要么这回真的就死在这里,要么找到一条出路。 我转向大萌,她的脸上满是惊恐、错愕和慌张的表情。我从没见过她这么惊恐的样子。我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甩开,冲她大吼道:“快去找人!”。 然后,我转身面对那个一身黑衣的家伙,准备鱼死网破。 他没有任何迟疑,向我扑过来。右手的拳头重重砸在我脑袋上。 在感觉到疼痛之前,我先是感觉到脑袋被重重一击的冲击感,然后咚地一下,脑袋又在地面上重重的磕了一下。我整个人横着被揍飞了出去。 我躺在地上,感到我的意识开始飘忽不定,感觉到眼角,头上和嘴里流出热乎乎,甜丝丝的液体。 “不要打他的头呀!”朦胧间,我依稀看到大萌发了疯似的举着一块很大的石头,用力砸向那个黑衣人的头,发出很响的咚地一声。 我挣扎着爬起来,强忍着呕吐感和眩晕感,冲到那个黑衣人身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冲他撞去。 我感觉我整个人装在一辆满载的水泥罐车上,浑身的骨头都要碎掉了。 第二拳重重的向我头顶落下。 我下意识举起手臂去阻挡。 没有任何力量落下的感觉。 我勉强抬起头看。手腕的手表处,射出一股蓝色的光,形成一个很大的盾牌的形状。 黑衣人被自己的力量弹飞了出去,顺着土山向下,滚落在我们从湖边过来的方向上不远的地方。 是亚当和伊芙给我的手表,这玩意原来还是管用的。 我挣扎着站起来,拉上大萌,赶快向远离他的小山上跑去。 “你的头破了呀!”大萌的声音带着哭腔。 “手机呢?快报警。”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我已经看不清手机上的字符了。 一边跑,大萌一边慌张地从挂包里掏出手机。 就在她打开手机翻盖的一瞬间,我看到一团闪电从土山下飞了上来。 还真踏马有魔法呀!不科学呀。什么玩意啊都是! 我咒骂着,举起手表的盾牌。这团电光射在手表形成的淡蓝色的光盾上,发出刺眼的闪光,以及剧烈的噼啪的声音。 我赶快把大萌拦在身后。 闪光过后,还没等我改变姿势,一团巨大的黑影就从天而降。黑衣人用动物的姿势四肢奔跑,冲刺,猛地跳到空中,双拳抱在一起用力向下砸下。 但是,他很倒霉。显然他不知道这个盾牌的原理,因为他这回被反弹得飞的更远了,一团黑雾般从小山坡上飞了出去,一直滚落到湖边。 “手机烧了,冒烟了……”大萌带着哭腔说。 “快跑,接着跑!”我拉着大萌,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拼命向山上跑去。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上山的小路,坡道很缓和。这就是那天夜里梦中的小路。只不过,现在的心境不同,看到的一切也都变得完全不一样。 和那天夜里梦中,浪漫和童话般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条上山的小径在这片浓密深邃的森林中,显得格外狭窄而曲折,如同一条幽灵般的蛇在黑暗中游走。小路两旁高大的树木和草丛交错,挡住了天空中的阳光和月光,让这条小路笼罩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 我已经在失去意识的边缘了。我感觉到树木之间的草丛上,不时出现一些奇怪的影子,隐约可见在黑暗中悄悄地移动。纤细而柔软的草摇摆着,像是什么怪兽身上的毛一般。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笼罩着这片森林,不寒而栗。偶尔,有些声音从树林深处传来,像是叶子被风吹动的声音,却又不是。这让人不禁心中打了个寒战,仿佛有些神秘的力量正在环绕,慢慢把我们包围。 冲到小路的尽头,果然看到那天夜里见过的同样的两条岔路。 大萌一把拉着我,要向左侧下山。 我拦住她。朦朦胧胧记得,左侧下山之后,是墙。 “相信我,虽然这里能看到公路,但下去绝对不行,墙太高咱俩爬不过去的!”我坚定的说。 “安宝你怎么知道的?”大萌急匆匆的问。 “我那天夜里梦到过一模一样的情形。”我咬着牙,忍着剧烈的头疼和头晕说。 “我相信你!”大萌一把拉上我,我俩向右侧下山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跑下去。 第二十一章 英勇的爱人 小路的尽头,远远的可以看到一片楼房。 “那里,到了那里肯定会有人!”大萌指着那一片楼房说。 这所很大的市郊公园是半开放的,正在建设中。我和大萌慌不择路,莽撞地向山下跑去。 我们沿着弯曲的小路奔跑,我感觉自己的脚步已经开始无力,心脏急速地跳动,血液在耳边嗡嗡作响。初夏的下午已经热起来了。我感觉到汗水粘着着血水,从额头流下来。 大萌比受伤的我更加强壮,更加有勇气。她镇定地抓着我的手。但我也感觉到,她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等警察到了,我要让那个坏家伙把手机陪给你。”我气喘吁吁地对大萌说,试图缓和一下紧张的氛围。 大萌没有回答,但她用力捏了一下握着的手。 我回过头去,隐隐看到那个异常强壮的家伙用四肢着地的方式远远地像我们奔跑过来。我似乎能隐约听到他在咆哮着。 我和大萌一路冲到小山的山脚,迎面的,是一条小河。 这条小河是公园湖水的支流,不是很深,但河水湍急。没有修葺的河岸两边长着厚厚的灌木,这些灌木摇头晃脑的样子看起来十分险恶。 “快,咱们要闯过河去。”我突然生出来一个想法,对大萌说道:“那个家伙是带电的,他不一定喜欢水。” 大萌点头,我俩顾不得脱鞋,一下子冲到河里。水花四溅,淋湿了我的鞋子和裤子,让我的脚趾都感到冰冷。 水最深的地方也没有沒过膝盖。我们两个人奋力地淌水前进。河水流速很快,我们艰难地站稳,避免被水冲倒,所以走得很慢。快淌到河对岸的时候,那个黑衣壮汉追到了岸边。 果然如我所猜测,他并没有直接冲下河,而是抬起手,似乎要对我们再射一发闪电球。 我急忙拉着大萌,一下子跃到对岸,翻滚在对岸的泥土地上,脚离开河水。 我听到很大的轰的一声,河水激荡起很高,水花落下,淋湿了我和大萌的全身。 来不及擦洗,我俩互相搀扶着,继续向前逃跑。 那个黑衣人在河岸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下河,而是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显然他是想要绕路过来,并不想下河。 我和大萌以那片建筑物为目标,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我掏出我的手机,交给大萌,说:“赶快报警。” 大萌一边跑,一边点头答应。她翻开我的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迅速说明了我们在郊区公园被一个携带武器的歹徒追击的情况之后,她又给她爸爸打了电话,把情况简单告诉了她爸爸。 我们一直没有停步,跑跑走走,绕过了一堆垃圾箱,跳过了一个深坑,躲过了一排排高大的树木。双腿已经感到酸痛,胸口也非常闷,但我们知道,不能停下来。 “你的头怎样?”大萌搀扶着我,关切的问。 “好多了,不疼了,但还有点晕”听了大萌的问话,我才想起自己的伤口。刚才头上剧痛的伤口,现在居然痛感已经减轻很多了。我在想,到底是肾上腺素的作用,还是仙女星人在医院里治疗我的大脑损伤时,给我的脑袋加上了什么保护装置。 等我们跑到这片建筑前,才有点傻眼了。这居然并不是什么居民区,而是一片正在拆迁建设、但当下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经停工了的废弃工地。 我们从工地围挡的铁板缝隙钻进去,想着找个谁来救救我们,或者找一个什么地方躲避一下,等待警察的救援。 这是一片被这个城市所遗弃的角落,荒芜和腐败缓慢吞噬着整片建筑群。在这片废土上,一座座房子的残垣断壁散落在地上,像是一群被遗忘的孤魂野鬼,等待着被彻底消散。巨大的混凝土结构,如同被人类遗弃的庞然大物,在阳光下显得无助而孤寂。被拆除的瓦砾和残缺的建筑材料四散堆放,仿佛是一群被抛弃的尸体,默默地诉说着曾经的繁荣和兴盛,如今却只能等待被彻底的清理干净。 工地的周围环境异常安静,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只有一阵风吹过时,这座废墟才会发出一阵阵哀怨的呻吟。残缺不全的钢筋和混凝土柱子像是一群失落的亡魂,在黄昏中凝望着天空。一些较高的建筑结构被拆除后,墙体上留下的伤痕和破洞更加清晰可见。在阳光的余晖下,这些伤痕变成了一道道血淋淋的刀口,撕扯着人们的心灵。 工地的角落里,一些被遗忘的工具和机械显得十分孤独。钢管和铁板摆放在一旁,犹如一群被遗弃的枯骨。风吹过时,它们发出一声声沉重的叹息,仿佛在诉说着人类的冷漠和无情。 工地的中心位置,一些人工挖掘的深坑呈现出几乎完美的正方形,显然是什么建筑物的地基。但时至今日,里面已经积了不知道多厚的污泥和污水,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 在这个废墟的深处,一些被遗弃的树木和灌木丛试图重新占领这片土地。它们顽强地生长着,试图重建这片土地上的自然生态系统。树木和灌木的枝叶纷纷掩盖了那些残留的钢筋和混凝土,让这片废墟似乎变得不再那么荒芜和废弃。 我和大萌手拉着手,试图穿过这片无人的废墟。走到尽头,才发现废墟的另一边,是一片更加高大的砖墙,一眼望不到边。 我万分悔恨,为什么那天在梦里不彻底地把这个地区调查一遍! 我和大萌躲在一片视野开阔,但隐蔽的矮墙后面。矮墙的周围,有一片灌木丛遮蔽着。 我又掏出手机,趁着还没有那个黑衣人的动静,让大萌又给警方打了一个电话,催促他们赶快来救援。我们又给消防救援打了电话。然后,我又给在医院中留下电话的陈岱岩警官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最后,我想起亚当和伊芙。我给他们发去了短信,请他们来救我。 但他们没有回信。 我和大萌躲藏在矮墙后面的树丛中,大口地喘着气。已经没有水喝了,嗓子灼烧着。 怎么办?我的脑子在飞速的旋转着。 “我有一个想法,”我对大萌说:”一会儿那个黑衣人出现,我去吸引他的注意。毕竟我有这块盾牌可以防守一下。你看准时机,绕到另一侧,迅速离开去找救援。这里本身就是郊区公园,当下的位置还是公园的深处,警察要进来也需要很长时间。你去把警察领进来,我在这里和那家伙周旋。“ “不,我决不离开你。“大萌坚决的说。 “那咱俩不能一起送死呀,”我问她,“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真有个办法。”大萌指着不远处一栋废墟,那是一栋被拆除到一半的建筑,一个吊篮挂着很多钢筋和设备,悬在半空中,“他居然敢打你的头,你的头刚刚好一点,我绝对饶不了他!咱们弄死他!” 我第一次从大萌的眼睛中,看到如此凶狠的表情。她一直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但今天,她比我还要坚强。 “我爸从小就教给我,打不过,也逃不掉的时候,就要拼命。拼命也许能活下去,但不拼命,等死,根本就是很亏的。”大萌眼神坚定的说。 我这才想起来,一向温柔甜美的她原本是军人家庭出身的。 她的脸沾满污泥,她身上漂亮的衣裙也撕破污损了,光洁如藕的小腿上被树丛划出条条血丝,但她依然没有表现出任何退缩、胆怯和惊慌。 我点了点头,说:“咱们弄死他!” 大萌悄悄的绕出去,从较远的一侧爬上那破碎的建筑的房顶。吊篮的连接杆就挂在那里。 没多久,我就看到那个强壮的黑衣人,从工地的外侧,晃荡着巨大的身躯慢慢地向这边走来。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电子表。表啊表,你可不要在关键时刻没电啊。救命就靠你了。 “哈喽,你这个家伙……”我故意装作一瘸一拐的绕过那段矮墙,向那个黑衣人招着手:”按惯例来说,作为反派的你不应该介绍一下剧情吗,比如,你为什么袭击我之类的?”我故作轻松的说。 那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迟疑,又做出四肢着地的姿势,像野兽一般,后背一弓,远远地向我腾空窜了过来。 我转头就跑。 我在给大萌争取能爬上破楼楼顶的时间。 我绕着矮墙、栅栏、堆砌的水泥舵和破烂的工程设备到处逃窜,像一只刚从食堂逃出来的老鼠。我感到汗水从额头一直滑落到下巴,紧张而又疲惫地奔跑着,心里明白黑衣人的步伐声一直紧随在我后面。 我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了。黑衣人的身影渐渐靠近,我回头一看,发现他的身高超过我一头,强壮的肌肉在他的黑衣下显得特别突出。 黑衣巨人像一只猛兽般向我扑过来,他用力的挥出右拳,一股寒风直扑我的脸前。我抬手遮挡,他学聪明了,连忙把拳头缩回去,并没有打到我手表射出的光盾上。我躲闪着,试图找到机会反击。我试着抓住他的手臂,却被他的力量甩开。他用力地踢了我一脚,我借着惯性向后跌了几步。我感到背上撞到了一堆木板,刺痛的感觉让我浑身僵硬。 黑衣巨人并没有停下攻击,他向我扑过来,我只能被迫闪避。我弯下腰,躲过他的扑抱,从地上捡起一块镶着钉子的木板,猛地向站起身,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我听到了一声惊人的嘶吼声,黑衣巨人向后退了几步,拍打着自己的脸,试图掩盖他的痛苦。 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汗水湿透了我的衣服,但我并没有放弃。我准备继续攻击,但是黑衣巨人已经做好了防备,他敏捷的闪过我挥起的木板,回身一拳狠狠地打在我的腹部,我感到一股痛楚穿透我的身体,一股恶心从胃部窜上来。我倒在地上,疼痛使我翻滚。他如钩的双手抓住我,我试图挣脱他的制约,但他越来越紧地抓着我。 我用力地踢向他的膝盖,他感到了疼痛,松了一下手。我趁机逃离了他的掌控,弯下腰,用力打在他的肚子上。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的突然反击,他被我打得岔了一口气,摇晃了一下,我趁机连续打出几拳,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腹部和肋骨,毫无作用,他坚硬的身体像是一块岩石。我灵机一动,展开手表上的光盾,用尽全身力气,朝他冲撞过去。正好此时他一拳挥过来,砸在光盾上。两股力道冲撞在一起,他发出了惊人的嘶吼声,倒在了地上。 我看着自己的手,感到自己变得陌生。这些动作,这些攻击,都是我从未想过的。 来不及想这些,我听到大萌在楼上朝我大喊。 我翻身就向那栋建筑跑去。 黑衣巨人似乎依然没有受到很重的伤,他挣扎了两下,从地上爬起来,又以野兽般的姿势四肢着地向我冲过来。 我看到他兜帽掉下来,里面是一张肌肉横生的凶恶的脸。 我一路跑到大萌所在那栋破楼的楼下,黑衣巨人也到了。 他猛地从背后抓住我的脖子,把我重重的拉倒在地上。我只觉得头重重的撞了一下地,几乎要晕过去了。 黑衣巨人学聪明了,他并没有向我挥拳,而是紧紧的抓住我的脖子。 我感觉到窒息,极度令人恐惧的窒息。 他又是一拳重重打在我的脸上。 一瞬间,我感觉我被他打得灵肉分离了。 我的神识从身体里被击飞出来,我看到我的脖子被黑衣人双手用力捏着,脖颈处的青筋爆出,脸憋成紫红色。 但我一点痛苦的感觉都没有,轻飘飘的,和梦中一样。 绝不能迟疑。 我的驱动着自己的灵体,一下子抓住了黑衣巨人的双手。我发现,我可以操纵他的双手了。我用力松开他的双手,我身体无力的落在地上,像一个被扔掉的布娃娃。他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听使唤的双手让他大感震惊。 仔细看他的双手,右手食指上戴着一块红宝石戒指。 就是它,这个东西能发电。我似乎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一点。于是,我硬生生的把右手的食指掰向黑衣巨人眼睛的方向。黑衣巨人大惊失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失去了对双手的控制。 我的一个意念就发挥了作用——这枚红宝石戒指中,射出一道强大的电流,直刺黑衣巨人的眼睛。 他剧烈的抽搐着,痛苦的痉挛着身体倒下了。 我的神智也被这巨大的痛苦带来的情绪大巨浪,一下子从他的身体中拍出来,回到自己的肉体里。 回来以后才是更大的痛苦。我的脖子剧痛,头也剧痛。疼我抱着头满地打滚。 大萌焦急地喊叫着:“快躲开,快到外面去!” 我挣扎着,手刨脚蹬地爬到十几米之外的地方,摇晃地站起来了,又向前跑了十几米。 轰地一声巨响,吊篮的一侧倾斜,吊篮里所有的堆料,钢筋、渣土、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子落下来。几层楼的高度砸下来,黑衣巨人被埋在下面了。 来不及庆祝胜利。我不相信这家伙这么简单就死掉了。 我得想办法补刀。 怎么办?压路机压过去?压路机有一辆,停在角落里,可是我不会开。 放一把火,我烧了他。 正在我四处寻找汽油之类能引火的东西的时候,我看到大萌从那栋破楼残缺的楼梯上跳下来。她向我挥着手,手里拿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匕首。 “咱们快跑,别想别的事了。”她把匕首塞给我,然后说,“咱们最好能再逃回河边,就可以再坚持一阵。” 我觉得她说得对。刚要转身离开,果然听到那团落下的钢筋中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紧接着,这名黑衣巨人从钢筋堆里艰难的爬了出来。 没有丝毫犹豫,我拉着大萌,朝我们来时的方向逃去。 第二十二章 一个战利品 我们狂奔着,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声音。我知道那个黑衣巨人又开始追了。我们拼命地跑,身后传来黑衣巨人的沉重脚步声和愤怒的咆哮声。 他浑身是血,但依然没有停下,凶猛地追了上来,一只大手抓向我们。我连忙推开大萌,向一边躲开,那只手在我们身边掠过,撕扯着空气,让我们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流。他另一手抓向我,我来不及躲避,肩膀被抓住。只能硬抗着他的力量。我整个人都感觉要被他扭断了,但是我咬牙坚持着,拼命地挣扎着。 我的脚四处乱踹,偶然蹬在一块石头上,借力狠狠地撞向黑衣人的胸口,发出了一声巨响。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震得几乎要崩溃了,但是我还是坚持着,用手中的刀朝他的胸口刺去。这把匕首锈蚀得太厉害,实在是太钝了,只不过划开了黑衣巨人的衣服,根本没有伤到他的皮肉。 猛然间,我看到黑衣巨人的一只眼睛,已经受了很重的伤,是刚才撕打中遭到电击导致的。我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刺向黑衣巨人另一只充血的眼睛。黑衣巨人歪头闪过了我的攻击,然后回以一记猛烈的拳头。我来不及举起手表光盾,勉强躲过了他对我头部的攻击,但是还是被揍在背上,被震得飞了出去,摔在了地上。我咳出一口鲜血,感觉意识又变得模糊起来,眼前冒出大片大片的金星。 黑衣巨人正要冲过来,突然他的后脑被重重一击。大萌双手持着一根钢筋,用击打棒球的姿势,把浑身的力量都用在转动躯干发出的巨大力量,重重地向黑衣巨人猛烈地打去。黑衣巨人没有料到她的攻击如此凶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猛地后退了几步。 我趁机爬起身来,双手持刀重重向黑衣巨人的后背刺去。钝刀深深扎入黑衣巨人的后腰。他感觉到了我的攻击,回头挥手把我打翻在地。大萌又是对着他的后脑用钢筋重重一击。我才发现,大萌并不是随便打击,她发现了这个黑衣巨人的后颈和后脑,被刚才落下的砖石砸伤,本身已经血流如注。 黑衣巨人大吼一声,跌倒在地上。大萌扔了钢筋,拉起我,我们两个人向来时的小河狂奔而逃。 我们拼命奔跑着,很快就听到小河哗哗作响的水声,我们已经快要逃离黑衣巨人的追捕范围了。但是我知道,这个家伙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我拉着大萌,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屏住呼吸。果然,这家伙向小河中扔下一枚闪电球,河水轰隆地爆炸了。 黑衣巨人再次出现在我们不远的地方,他的衣服破烂不堪,全身血迹斑斑,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杀意。 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我告诉大萌,如果我晕倒了,请千万不要摇醒我,因为我要做一件事。 大萌瞪着大眼睛,没明白我的意思。 “相信我,不要摇醒我。”我握着大萌的手说。大萌懵懂的点了点头。 我俩靠在树后,我闭上了眼睛。 果然,头部被反复重击之后,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神智,在我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就离开了肉体。 没有任何犹豫,也来不及任何思考,我驾驭着我的神识,飞快地冲向那个黑衣巨人。 他毫无防备,我并没有能完全附身在他身上,只能做到一下子控制住他的双手。我用力把他手上的那枚红宝石戒指摘下,朝着与我和大萌躲藏的大树方向相反的很远的地方扔过去。 然后,我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意志力从黑衣巨人的身体里向他的手臂上传导过来。我渐渐失去了对他双手的控制。 这没关系,我转而控制他的双腿。 他的双腿一下子被我控制住,两腿并拢,重重的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把自己的神识重新聚集回我的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我看到了大萌震惊的表情,但我却是满心欣慰。我已经完成了我要做的事情。 我告诉大萌,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体力。我们躲在大树后,黑衣巨人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我想到仙女星人亚当和伊芙告诉我的话,对于爬虫族以及他们都眷属来说,贤者之石才是他们生命力的来源。失去了贤者之石,又受了这么重的伤,这家伙肯定是起不来了。 看来我猜想的是对的。 那个黑衣巨人就那么静静的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点声息也没有了。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给大萌。 她倏地站起来,对我说:“你在这里休息。” “你干嘛去?”我问她。 “去把那个戒指给捡回来啊!咱们不能白挨打啊,对不对?”大萌一脸诚恳的说,“那家伙得赔咱们点啥!” 我觉得她说得非常有道理。她远远地绕过黑衣巨人倒下的地方,朝着我指的方向,在草丛中搜寻着。 很快,这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就被大萌找到了。它闪耀红色的光芒,在初夏午后的阳光里格外鲜艳。 大萌拿着戒指给我看。 这是一枚充满邪恶气息的红宝石戒指。它散发着深邃的红光,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抹血色。宝石周围有着华丽的蛇形花纹,每一条纹路都极为精致,仿佛是由魔鬼的爪子刻上的。戒指上的宝石光彩夺目,闪烁着神秘的气息,给人一种既迷人又可怕的感觉。在光线的照射下,宝石会发出变幻莫测的颜色,有时候是鲜红的火焰,有时候是深邃的血海,给人一种仿佛可以穿越时空的错觉。整个戒指充满着魔法的气息,似乎真的是童话故事中某个强大巫师留下的遗物,充满着神秘的力量。 “我们该拿它怎么办?”我问大萌。 大萌扬起下巴,骄傲的说:“战利品!” 我点点头,我俩都笑了。 军人比警察来的还要早一些。大萌的爸爸亲自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不管不顾地开着两辆军用吉普车,压着郊区公园的人行道莽撞地狂奔,率先发现了我们。 他先是指挥几个士兵去检查着那个倒下的黑衣巨人。然后径直走到我们这里。大萌见到爸爸来了,哇的哭出来了。大萌的爸爸看到我俩安然无事,就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严肃的大黑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掏出手枪,子弹上膛,一路冲那个趴着的黑衣巨人走去。 “别介,师长,别上火,死透了,您放心,死得透透的......”一个随从模样的军官拦着大萌的爸爸,连忙说:“您老要是在公园里开枪,司令员回去又得让您写检查,何苦找这个麻烦呢,确实死了,您放心,我们检查过了。” 大萌的爸爸依然是不依不饶,用军靴狠狠地在那个黑衣巨人的光头上用力地踩下,一脚,两脚,三脚……血花飞溅。几名士兵赶紧把他给架开,拉扯到一边。 大萌爸爸转身过来,盯着我俩狼狈的样子。 突然,他腼腆地笑了。 说良心话,他笑起来的样子十分狰狞,凶恶的大黑脸上用力挤出温柔的表情,对大萌和我说:“回家吧,回家说说咋回事。老爹我给你们做主。” 大萌扶着我,告诉他爸爸,我必须去医院,因为头又被重击了。 于是,我在刚刚离开医院一个星期,又回来了。 倒霉透顶的我百无聊赖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大萌告诉我,她跟她爸说,这个人无端的攻击了我们。至于其他一切玄奇的事情,她都没有讲。她知道,就算说了,她爸也不会信。 我想把戒指送给大萌。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她说可能遇到危险的是我。既然这个戒指有放电的魔力,不如我留着防身用。 没过多久,警察又来了。 陈岱岩和吴若峰二位,用意味深长的表情坐在病床边看着我。陈岱岩大大咧咧的剥了一个橘子,一边吃一边问:“你说你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哪儿出事儿都有你?” “警察叔叔呀,我是那个挨打的呀,您别光问我呀,您得给我做主呀。”我一脸无辜的表情说着。 吴若峰从小本子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打开来给我看:“是不是这个人袭击的你?” 是两张照片,被用喷墨打印机,打印在一张纸上。一边是一个清晰的大头照,照片上是个满脸横肉,十分结实的男人的头像。另一边是双眼紧闭,没有生气的照片,脸上满是被电伤过的伤痕。 “是他……”我点了点头。 “你认识他么?” “不认识……” “他是你们大学附近一家健身房的店主,曾经是全国健美冠军,后来因为被查出使用兴奋剂,被勒令停赛,剥夺了运动员资格。最近一段时间正在自己运营健身房。“吴若峰陈述着警方掌握的情况:“除了服用兴奋劲,他没有任何不良前科,也没有暴力犯罪的经历。他为什么会袭击你,你知不知道?” 我摇了摇头,伸出细瘦的胳膊说:“您看,我这么瘦,也不是去健身房的主儿……” “那会不会是情杀,他会不会是暗恋你的女朋友?” 怎么可能,要真是暗恋,怎么能连大萌一起打啊,那分明就是要致我们俩于死地的气势。但我不敢如实说,只能摇头说:“我们都是普通的大学生,社会交往面都非常窄,您可以去查去问,我们从来也没有去过什么健身房,更不认识什么社会人士……” 实在没有什么结果,陈吴二位也只好离开了。 不出我所料,半夜里,亚当和伊芙二位来到我的病房。 我也不知道应该对他们给我的护盾手表表示感谢,还是对他们没有施以援手充满埋怨。 “非常抱歉,但我们上次确实跟你明确说明了,由于有和平条约束缚,我们没有办法帮助你与爬虫族的仆从种族对抗。”伊芙满脸抱歉表情的说,“我们完全遵守伟大的伊洛因网络的安排,无法做出伊洛因网络不允许的事情。”一边说着,她一边轻轻敲着头上闪亮的金属环给我看。 “那你们好歹也来个飞碟啥玩意的,把我俩接走也行啊,大哥大姐,下次再有这种事,拜托罩着点兄弟我吧。”我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 他们并没有理会我。但亚当问起我关于戒指的事情。 “我们发现了你后来把那枚会放电的戒指收藏起来了。”亚当平和多说,“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我掏出戒指,没舍得递给他们,自己捏着展示给他俩看,满脸怨念的说:“大哥,你俩看戏都看到这份儿上了,细节都这么清晰了,也不过来搭把手,帮我们一下,也忒……”我没说出难听的话,毕竟他们给了我护盾手表。没有护盾手表,我早就被揍死好几回了。 “有没有什么激光枪之类的东西,借我一个防身。就给了我个防具,给装备也不给整套……” 亚当端详着戒指,说:“从工艺上看,是一枚天龙座爬虫族贵族才有资格佩戴的高级魔法戒指。上面镶嵌的,是一块红色的贤者之石。与我们给你的蓝色贤者之石不同,红色贤者之石与天龙座爬虫族生物的生命力紧密相连。他们要靠红色贤者之石为生命供能。按你的说法,当你把戒指从他手上扒下来以后,他就失去生命力,倒下不动了,原因就在这里。其实一般来说,爬虫族都会把贤者之石镶嵌在身体深处,十分不好找的地方。这个人显然是刚刚被同化为仆从种族的人类。他的主人应该是个地位很高的阿修罗,这个人类很受喜爱,所以直接被赏赐了一个魔法戒指,并且允许这个人类把自己的生命力灌注在这块红色贤者之石上面。“ “嗯,我明白了。你说了很多,其实很简单,这玩意就跟装了电池的玩具车一样,一旦电池被扣下来,电动车就不动了。” “是这么回事。“亚当说,”所以对于我们这些拥有永恒的数字生命和自由意志仙女座人类来说,这种把生命束缚在一块小小的贤者之石上的做法,是极端残忍的和野蛮落后的。“ 亚当说完,我赶紧十分财迷的把戒指攥在手心。 伊芙笑了,说:“放心,我们不会要你的戒指的。这枚戒指我们拿了也没用,我们仙女星人无法使用爬虫族的魔法,戒指你就自己留着吧。我们对于你谈到的一些细节也没有搞清楚,比如,你提到你驱使了这枚戒指向它主人的眼睛射出电流。这点就非常奇怪。为什么你的权限会比与它共生的主人的权限还要高?这点也是我们非常想弄明白的。除去这一点不说,只说到戒指本身的话,坦率讲,这枚戒指其实是非常贵重的,因为,即使对于爬虫族来说,镶嵌着贤者之石的魔法道具也是极其昂贵和稀有的,毕竟贤者之石对于他们来说,是与生命力息息相关的,红色贤者之石本身就能强化和延长寿命。“ 我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些玩意不会用着用着突然没电了吧,要不要充电之类的…… 亚当和伊芙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都笑了。 “你以为贤者之石是铀235么?放射一段时间就衰变了?贤者之石,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块,都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和永恒的能量。”亚当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你现在居然有了两块,而且是红色和蓝色的同时拥有,那么,我诚恳地劝你,要妥善的保管这两块贤者之石。他们不但极其贵重,同时也极其危险。不要暴露给别人看,要知道,贪婪的人无处不在。”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三章 梦中的花环 亚当和伊芙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们肯定对我做了什么,今天白天的医生都惊异于我恢复得如此之快。 这晚再也没有别人打扰了,我沉沉地睡去,很快,到了一个梦中的世界。 在梦中,我来到一座废弃的城市。我感觉到我的身体有些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沉重,每迈一步都好像双脚深陷在泥潭中。城市的景象也让我无法呼吸,我的心中充满了压抑。我一直试图在告诉我,自己要平和,要放下。好奇心驱使着我,开始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四处闲逛。 这个城市显然曾经十分繁华,现在却变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是被战火摧毁后留下的砖墙和废墟,满是各种破败的景象。透过云雾,是死气沉沉看不见太阳的昏黄的天空。前方是无人的街道,被草和灰尘覆盖的街面上横七竖八的堆满各种垃圾。城市中的一切似乎都在散发着腐烂和死亡的气息。残存的杂货店,窗户上面贴着乱七八糟的广告,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空荡荡的背景。街巷漆黑的深处,隐隐能看到似乎是饿了很久的,瘦骨嶙峋的狗和猫躲藏在阴影中。整座城市都呈现着一幅末日景象。 我沿着城市中央最宽阔的大道行走。这条大道一直通向市中心。大道两旁是藤蔓缠绕在破旧的建筑物上,碎裂的玻璃窗闪耀着太阳的光辉,像是一幅古老的油画。这条大道仿佛是两个世界之间的边界——一个是荒凉和废弃的世界,另一个是更加荒凉和更加毫无生机的世界。 市中心的广场就在眼前,一幅无比奇妙的景象映入眼帘——一个由巨大的彩色花朵编制而成的花环,在广场正中心的花坛上盛开。这个色彩异常丰富的花环,在这个整体处于灰黄色色调,死气沉沉的城市中显得格外突兀。花环的背后,是一堵用黑曜石砌成的有着玻璃般光泽的高墙,那上面刻满我不认识的黑色的符号。 我绕着这个花坛走了一圈。这个花环呈现出一种非常神奇而又诡异的状态。从两个不同的角度看到这个花环,完全呈现出来的是两副模样。 我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转过花环,可以看到这个花环由无数绚烂的花朵缀成,如同一个巨大的彩虹。花环上的花朵五颜六色,争奇斗艳,有艳丽的玫瑰,娇艳的牡丹,洁白如雪的百合,纤细婉约的茉莉,还有奇特的星芒花,它们相互交织,犹如一幅无与伦比的色彩画卷。花环的中央是一朵最为壮丽的花朵,它高耸入云,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一个明亮的太阳,将整个花园照亮。这朵花的花瓣如锦绣般华美,从紫色到红色,从粉色到橙色,五颜六色,令人心旷神怡。每当微风拂过,花环中的花朵会轻轻摇曳,像是在跳着欢快的舞蹈,发出一阵阵婀娜多姿的歌声,让整个花园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转了一圈之后,我又从逆时针的方向观察这个花环。整个景象变得无比恐怖。花环变成由无数丑陋的花朵编织而成,像是黑暗中的扭曲之物,笼罩着整个花园。花环上的花朵变得诡异而扭曲,无眼的紫黑色眼罩花,糜烂的血红玫瑰,瘦弱的鬼笔草,腐烂的尸花和绿色的邪花扭曲的缠绕交织,捆扎在一起,如同一幅荒诞无比的图案。花环最中央的那朵最大的花,变得无比恐怖。它呈现出扭曲的不自然的形状,如同一张扭曲的面孔,散发出诡异的气息,仿佛在大声宣告着它将释放出最恐怖的诅咒。微风再次吹过,花环中的花朵轻轻颤动,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让整个花园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此时,花环中的花朵仿佛在死死盯着来往的生命,发出嘶哑可怖的低吼声,让整个花园都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我站在花坛前,被这个一时美丽而一时又恐怖的花环深深吸引。 我暗暗的呼唤小光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我似乎在向这个花环祈祷,希望它能带我找到小光。伴随着越来越亮的光芒,我逐渐从梦中醒来。 第二天一早,乔安娜、孙添喜和霍鹰又来看望我了。 孙添喜和霍鹰对我充满嘲笑,议论着我从医院出去一周,又被送回来的情形,简直是载入史册的愚蠢。 乔安娜则不然。她认真的阅读了我的病历,又看了我的Ct,皱着眉问我:“到底是你是一个奇迹,还是医生都是废物?你到底是怎么做到一天就由颅骨骨裂恢复到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的?难道医院里的Ct机是水货吗?东洋拼装出来的杂牌机?怎么可能呢?” 我苦笑着,答不上来,只好说:“甭管医生怎么说,疼是真的疼啊,脑袋缠满白纱布,绑的跟锡克教徒似的,只能架着脖子睡觉,那我不得赶紧使劲好啊?你可不知道,这多受罪啊……” “你这话说的,这是一使劲就能好的事情么……”乔安娜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 “我牛奶喝得多,补钙了……” “早晚我要搞清楚。我知道你在骗我,你肯定有秘密。我回去就问萌萌姐。”乔安娜严厉的说。 问吧,大萌也不会说的。我想。 我把我梦到废弃的城市和美丽的花环的事情,告诉了大萌。 大萌并没有先做出什么评价,反而是告诉我一个好主意:把所有做过的梦,不管是不是清醒梦,不管是不是出神识到现实中,通通找个本子记录下来,也许以后还会遇到那天在公园遇袭的事情。记录下来,也许会有用。 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我第一个记录下来的,就是废弃的城市与花环。 这回我在医院里住的时间,比上次还要长。上次是纯内伤,这次是内外伤相结合。虽然有亚当和伊芙暗中帮助我,但医院的医生怎么都不放我出去。不管是出于责任心,还是出于对医学奇迹的研究的私心,脑科、外科、神经科……各种科室的大夫轮番上阵,对我仔细检查。 大萌也比上回更加关心我。她全是皮外伤,很快就好了。我害怕她留下伤疤,但她的肤质居然非常好,很快就恢复了。 她总是微笑着,告诉我说,因为她运动得多嘛。 她每天都给我带来各种各样的吃的,从水果到电心,从蒸饼到肉串,比我妈来得还勤。到最后,我干脆不让我妈来了,因为送来的饭我根本吃不完。 其实我感觉伤早就好了。我心理有底,亚当和伊芙肯定是对我做过什么手脚的。从他们的立场看,我属于是立了功的了。 我也担心还会有人来袭击我。但实际上我发现,我病房外面的楼道里,似乎总有几个熟面孔在转来转去,看样子警方也派出了人员,只是没有跟我讲罢了。 没有人的时候,我会把玩电子表和戒指。这两个东西,据亚当他们说,都非常贵重。我却看不出来。手表的话,外观非常普通,就是一般的电子表。我也不敢扣开后盖看看到底“蓝色的贤者之石”长啥样。我才应该和红色的差不多。红色的那块,镶嵌在戒指上——反正就是一块很大的红宝石的样子,只不过我没有见过真的红宝石罢了。 我如果戴着一枚有很大的红宝石的戒指,恐怕太显眼了。于是我请大萌给我找了一个打排球和篮球手指受伤之后会套在手上的运动护指。如果需要的时候,我就戴上戒指,外面套上护指,既看不出来,也非常合情合理。平时我就把戒指挂在脖子上,就好像小时候脖子上挂钥匙一样。为此大萌还专门给我买了一条很贵重的银项链。她说,戴不锈钢的项链,总归对皮肤不好。 我倒也变成了那种很时尚的挂着首饰的男人了。 等我出院了,我一定要攒钱给大萌也买一个首饰。 这个周五的下午,大萌给我拿来一些她早先收集的书籍,有撒加利亚·西琴编写的《地球编年史》的缩写本,不知真假的托马斯·韦恩的《亚当与夏娃的故事》以及已经被翻得十分破烂的菲利普·科彭斯的《远古外星人》。她告诉我,很多的故事已经被人类流传已久了,只不过太久了,可能真相也变成了故事吧。 我不太爱读书,她送给过我很多书,我一般都是大概翻翻而已。 大萌告诉我,乔安娜邀请大萌在她家度过整个周末。她们打算集中精力,把已经研究出一些眉目的题目整理一下。乔安娜对马克·吉布森布置了三道考题特别的上心,因为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无敌的智商,遭到了深深的挑战。乔安娜的家离学校并不太远。乔安娜家在那时就已经非常有钱了,乔安娜的爸爸买了一栋很大的别墅,位置在一个人迹罕至的高档小区中。学校本来就已经在市郊了,这个小区是位于学校同一方向上,城市里更远的郊区。 乔安娜超高的智商遗传自她的数学家妈妈和精通数学的投资人的爸爸。乔安娜的妈妈名字叫安娜·普罗霍洛娃——没错,就是那个解决了庞加莱猜想的、同时获得过菲尔兹奖和沃尔夫数学奖的伟大的数学家阿列克谢·普罗霍洛夫的女儿。换句话说,安娜是当代数学之神的外孙女。乔安娜的爸爸老乔先生是阿勒克谢·普罗霍洛夫的学生,也是国内最早利用数学模型和计算机回归演算分析进行股票投资的投资人。他成功的将先进的数学理念和市场波动相结合,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但非常可怜的一点是,乔安娜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乔安娜的爸爸一个人把乔安娜拉扯长大。虽然他家很有钱,但一个男人孤身带一个女儿,总归是非常不容易。不管是出于爸爸的娇生惯养,还是出于她对自己超高智商的绝对信心,乔安娜很早就表现出非常独立的性格和强大的好胜心。虽然她拥有这些先天的优势,但难得的是她依然非常通达的看待自己的人生和周围的朋友。我猜想这一点也许来自于她母亲的早逝吧。 对于乔安娜非常通情达理这一点我其实是非常钦佩的。我既没她那么多钱,也没有她那么聪明,所以我想象不到也理解不了,像她那样高高在上的存在,为什么要主动降低自己的水平,和我们这样平凡的人相处在一起。我想可能是为了让自己不太孤单吧。不管怎样,乔安娜和大萌两个人相处的非常好。她们俩真的是优势互补,各有长处。 我告诉大萌,周末就不要过来了。虽然离的并不是特别远,但是跑过来总归是非常麻烦,我周末可以读这些书。 大萌依依不舍的与我告别。 我双手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要去度过一个美好的周末,和乔安娜一起快乐的享受一下大别墅的豪华生活。 她暖暖的笑了,点了点头。 晚上,病房里很安静。我一个人静静的躺着,没有一点动静打扰。 这些天,我渐渐找回了在清醒梦中感觉,逐渐敢在梦中游荡了。但我实在还不敢出神到现实世界,之前的精神打击太大了。我如果再惹点祸,闹不好从医院就出不去了。 我闭上了双眼。身体的感觉渐渐消失,我好像漂浮在无尽的虚空中,又好像漂浮在大海上。一股股波浪涌来,我在海上随波逐流,随波荡漾。 突然我的视野当中出现了一个光点。 自从有这个光点,我才发现直到刚才为止,我的视野其实都是完全漆黑的,我的感觉只有波浪般的振动而已。 这个光点不由得吸引了我的注意,随着我对这个光点的注视,这个光点变得越来越大,我觉得一开始这个光点离我很远,随着我的注视,这个光电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这就好像我穿过了一层隧道,隧道的尽头是无比的光明。 我慢慢的穿越到这条隧道的尽头。 我看到的是一处夜景。这是一堵高墙。高墙的外面,膝盖那么高的草丛。再往远处看,是一片树林和一条很宽的河。 突然我隐隐的看到一个全身雪白的身影。这个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好像是小光。但这个身影非常的模糊,一晃而过。 我远远的招呼,大声的喊着:“小光!小光!” 他没有回应我。我在后面紧紧跟随他的身影。他的身影好像指引着我。我向前走几步,他的身影就出现一次,等我追上他的身影又消失了。 我追着他的身影,沿着这个高墙,走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他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这里,再也没有出现。 就在我非常迷茫的时候,眼前不远处的地方,草地上突然亮起一团巨大的红光。这团红光是一个巨大的红色的圆形,上面似乎有着各种复杂的文字符号和几何形状。 这个巨大的红色圆形一开始非常的明亮,慢慢的颜色渐渐褪去。我这才看清楚,在这个红色的圆圈里站着三个蜥蜴人和几个小灰人。 没错,这三个蜥蜴人就是前不久,我在鬼楼地下洞窟里见过的那三个。我对他们三个印象非常的深,虽然他们三个的外表长得都很接近,不过就是光溜溜的脑袋,滑溜溜的鳞片,皮肤闪着绿色的光。但是仔细看还是可以区分开的。他们三个有一个是深绿色,有一个是浅绿色,有一个是黄绿色。 非常怪异的是,虽然他们说话发出的是丝丝的声音,到我果然依然能听懂。 见到他们,我大惊失色。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明明想躲开他们,再也不要见到他们。为什么又遇到了?我四下张望,没有看到那个金发的白人。这让我稍稍的松了一口气。 我悄悄的蹲下,试图躲在草丛中。我可以感觉到草丛在排斥着我。我又用力扳了一下手指。这种“能感觉到压力,但没有疼痛感的感觉”告诉我,我现在确实不在自己的肉体里——现在很有可能不经意间已经进入了神游状态。 我悄悄的试着融进墙里,迂回的向他们靠近,近到足够听清楚他们说话的内容。 到底是不是小光引导我到这里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对小光坚信不疑。我猜想如果真的是小光,你让我到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三个蜥蜴人摇着光溜溜的脑袋,用滑稽的样子在交谈着。 深绿色的那个说:“马克·吉布森真是个讨厌的人。” 浅绿色的那个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黄绿色的那个说:“我也信不过他。在陛下要求我们听他的安排,没有办法。” “我觉得陛下并不见得了解情况,马克吉布森一定是把陛下蒙骗了。”深绿色的那个说:“我不相信马克·吉布森的设备能够起作用。他要求我们找到两个符合场导舱实验要求的人,一个身体能级高、一个身体能级低,但两个人之间的个人情感链接又非常紧密。找到这样的两个人,这真是太难了。” “这真是强人所难。”浅绿色的那个说。 “但陛下要我们听他的,没有办法,我们只好照做。”黄绿色的那个说。 “好在现在找到了。这真的是不容易。”深绿色的那个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确定这两个人就住在这个地方吧?我们今天晚上把人绑出来的话,要不要明天一早把人还回去?”浅绿色的那个问。 “我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扛到第二天早上。谁知道呢。马克·吉布森的发明一向都非常不可靠,实验数据一塌糊涂。把两个人塞到那种舱室里面,抽取一夜生命能,说不定一夜就把人搞坏了。”深绿色的那个说。 “你说的很对。”浅绿色的那个说。 “反正站在陛下的角度,也不会关心人类的死活。”黄绿色的那个说,“现在是几点钟,到时间了么?” “马上就到午夜12点了,时间正好。你把那两个人的样貌再拿出来对照一下,我们要确保没有搞错人。”深绿色的那个说。 “这一个高大丰满的能级非常的高,高到离谱的程度,在整个人类种族中都没见过这么高的,非常稀有。另一个干瘪瘦小的就很普通了,能级要低得多。这两个人非常适合场导舱实验的要求。”只见浅绿色的那个张开双手。他的双手实际上是尖锐的爪子,只有四个指头。只见从它的每个手心各地出现出一个半米左右高、完全立体的,非常清晰的人体形象。 一个是大萌,一个是乔安娜。 第二十四章 黑夜遭劫持 我猛地醒了过来,大惊失色,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我揉揉自己的脸,确信自己已经回到了身体中。 看了一眼表,不到夜里十一点。 梦里发生的,难道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管他是真的还是假的呢,我绝对不能允许意外发生。 没有丝毫犹豫,我脱下医院的病号服,迅速换上自己的衣服。又把挂在脖子上的红宝石戒指摘下来,戴在右手中指上,再用大萌给我的排球运动员的护指,把戒指遮住。然后又把带在左手腕上的电子表检查了一下,确保表带扣得很结实。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钱包和手机,揣在身上,推开病房的门下楼下跑去。 病房值班的护士没能拦住我。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医院门口。幸运的是有一辆出租车,刚从急诊的地方放下病人,离我非常近。 我跳上这辆出租车,请求司机以最快的速度疯狂的行驶到乔安娜家所在的高档小区门口。小区的保安拦住我,不让我进。我拨打大萌和乔安娜的手机,但是都没有人接。我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午夜12点,应该还来得及。 按说她俩应该也就是刚睡没多久,不会是睡得非常沉,怎么能听不到手机的铃声呢?我急坏了。 无论我怎么恳求,小区的保安都不给我打开大门。我突然想这个小区还有其他的门。于是我绕着院墙,淌着院墙的草丛,向小区的另外一个大门飞快的奔跑过去。 小区的院墙外并没有路,也没有路灯,只是大片的草地和稀疏的树木,非常的荒凉。不远处是另一片正在准备新建的小区,完全没有开工,只是用围栏围起来。更远的地方依稀可以看到一条很大的河,河水快速的流淌。 我沿着小区的院墙转过一个拐角,突然发现眼前的墙和草地都非常的熟悉,就是刚刚神游看到的地方。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想一个办法从很高的墙上翻出去,还是继续向前跑去,找到小区另一个门的时候,一个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我看到我不远处的前方,高高的小区院墙上亮起一片红光。这次是几个非常规则的长方形旋转着叠加在一起,上面也有古怪的字符和更小的方形结构。这个红光在漆黑的没有路灯的夜里非常显眼,就好像夜间路边小店的霓虹灯一样。 伴随着红光的是屡屡行行的走出来的几个影子。走在前面的是三个长着圆溜溜的蜥蜴脑袋、穿着长袍、拖着大尾巴、驼着背的家伙。后面跟着的这几个实在是看不清样貌,但从轮廓看,有着很大的头和细瘦的胳膊腿。应该就是小灰人了。几个小灰人簇拥着的,是两个悬浮着的人。她们全身都笼罩在一团明亮的光雾中,在漆黑的夜里非常显眼。她们身上是穿着睡衣和睡裤,身体起笔直僵硬,一动不动,在离地大概半米高的位置悬浮着,随着小灰人的队伍一同前进,就好像小灰人用担架抬着她们两个人,但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担架,我看得非常清楚,两个人只不过就是这么浮空地移动着。 这群人移动的速度并不快。前面的三个蜥蜴一边走,一边在比划着什么。我可以看到在不远的地方,草地上正在逐渐亮起一个巨大的红色的圆环。这个圆环和我刚才在神游状态下看到的圆环一模一样。 毫不迟疑的,我左手展开手表上的蓝色的护盾,猛地向小灰人的队伍冲过去。这一下冷不防把前面的几个小灰人一下撞飞的很远。那三个蜥蜴人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打死也想不到会有人冲出来。领头的那个深绿色的蜥蜴人还在比比画画念叨着什么,地上红色的圆圈越来越亮。 我举起右拳,竖起中指,对准三个蜥蜴人的方向,内心对戒指说:戒指啊戒指,现在就看你的了。只见一团明亮的红色的闪电,从戒指上射出,三个蜥蜴人毫无防备,一下就被炸飞出很远了。 我没有理会他们,左右手分别用力的拉扯着大萌和乔安娜。她们两个人居然一动不动,就那么悬浮在空中。不管我使用多大的力气,似乎都没有办法移动她们丝毫,甚至我都没有办法改变她们笔直平躺的姿势。 我用力的摇晃,大声地向她们喊叫,但是她们纹丝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有一个小灰人扑了过来。我左手举起手表上蓝色的护盾,它重重的撞在上面,这弹飞出去很远。 地上的红色的圆圈越来越大,已经把我和大萌、乔安娜三个人都笼罩在内了。我非常的害怕,惊恐的感觉让我颤抖不已。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个红色的圆圈应该是一个类似于传送门的东西,如果我们被包在这个传送门传送到敌人所在的老巢,天知道有多少敌人在等待着我。说不定那个非常难缠的百牙也在那。我不知道凭我的手表和这边刚拿到的戒指有没有办法和他这样的高手对抗,我从来没有打过架,没有任何的战斗经验。我甚至连战斗的勇气和明确的作战计划都没有。支持我做到现在这一步的,完全是莽撞的冲动。 实在也没有办法让我想更多的事情。这叫恍惚的一瞬间,这个红色圆圈外面的景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再是深夜的草丛,而变成了一个很大的非常空旷的,类似仓库的地方。 大萌和乔安娜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经过这么一摔,他们两个人好像是迷迷糊糊的醒了,躺在那里糊里糊涂的揉了眼睛。那三只蜥蜴人因为被闪电球击飞的太远,没有被包围在这个法阵当中,就没被跟着传送过来。有两个小灰人,被一起传送过来。还有两只,只被传送过来半个身体,另外的半个身体就留在原地。我可以看到被切成一半的小灰人的身体里面根本没有内脏或者是其他器官,只是像个橡胶的实心的娃娃一样。我猜想,真的如亚当和伊芙所说,小灰人只不过是制造出来的生物机器,并不是活生生的生命。 在一起传送过来的那两只小灰人,并没有理会我们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恐怕是没有人给他们发布命令,他们就不知所措了。 稳了稳心神,我四处观望。这是一个巨大的停放飞机的仓库。离我们较远的地方还停放着一架螺旋桨飞机。仓库的角落堆了一些零件,有几个手推车和巨大的铁皮柜倚靠在墙边。仓库的天花板亮在明亮的灯,墙也是新刷过的,非常的干净。一侧的墙挂着巨大的红色的条幅,上面有黄色的字写的:“安全生产100天。” 看来我们并没有被传送到宇宙里,或者外国,或者什么神秘的地下洞窟和魔鬼城堡……幸好!幸好!我心里想。 我扶起大萌和乔安娜。她们两个人基本上已经醒了。 我焦急的问大萌:“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大萌迷迷糊糊的,问我:“我们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乔安娜更快的清醒过来。她第一时间大叫着:“我们还穿着睡衣呀!你是怎么把我们弄出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赶紧给我解释清楚!不然,不然……” 我什么话都没说。把右手的食指指向那两个,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的小灰人。 乔安娜本来就非常大的一双眼睛张得更大了。她的嘴也张得非常大,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萌似乎明白了些。她毕竟经历过在公园里遭遇黑衣巨人袭击的事件,所以对目前的状况,她的心理预期要比乔安娜高一些。 “又出事了?”她紧张的看着我。 我严肃的点了点头,顺便把带着红宝石戒指的右手示意给她看。 “现在来不及多说,一会儿我会详细给你们解释,咱们要赶快离开这里。”我匆忙的说。 她们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大萌拉着一脸懵懂的乔安娜,坚定地向机库大门跑去。幸好她们都穿着睡衣和睡裤,虽然光着脚,完全可以用迈开腿来跑,并不会因为穿着裙子之类花俏的衣服而牵扯活动。 这个飞机仓库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我们毫不犹豫的从这个仓库大门冲了出去。跑到仓库外面,我们都有点傻眼了。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机场,前面可以看到机场的跑道。远处居然是一大片无尽的草原,杳无人烟;更远的地方,是无边无际连绵起伏的丘陵。圆圆的馒头山在明亮的满月映照下依稀可见。 仓库外面的路灯也非常的亮。看看这个仓库,看看这个跑道,又回过头去看看停在机库里的这架螺旋桨飞机,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就恍如我什么时候来过这个机场。 这分明就是那天夜里的梦中,我在小光的指导下,第一次成功学习驾驶飞机的那个机场呀! 并没有来得及容我多想。仓库里面红色的圆形的巨大的法阵又亮了起来。三个鬼头鬼脑的蜥蜴人带着剩下的几个小灰人从这个法阵里面冲了出来,像我们这边冲了过来。 领头的那个蜥蜴人从怀里掏出一根小木棒,向我的方向一挥,一道亮红色的火焰,如同一条飞起的巨蛇,直冲我们三人。我连忙把大萌和乔安娜拦在身后,左手举起手表构成的蓝色护盾,挡住了这条火蛇。我挥手示意,让她们两个人向外面更远的地方跑去。然后抬起右手,伸出中指,朝着领头的这个蜥蜴人的方向,射出了一枚红色的闪电光球。 这回他们几个显然有所防备。后面浅绿色的那个,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圆溜溜的小球。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只见圆溜溜的小球比如我左手的手表一样射出一面巨大的红色的弧形的护盾,挡住了我射过去的红色闪电球。另一个黄绿色的那个,从怀里掏出一根不长的小鞭子,向我的方向甩了过来。 我的脚下突然出现了几条发着红色的蛇,在地上飞快的爬窜了过来。我用戴着红色戒指的右手朝着这几条红蛇的方向挥过去。我记得当时黑衣巨人袭击我的时候,它能够用这枚戒指释放出近距离的连锁闪电。 果然这枚戒指读懂了我的心意。这次并不是射出一个闪电球,而是射出了一片像红色树枝一样,分散开来的闪电光芒。这团闪电光芒非常的有效,几条红蛇一下子被烤焦,然后消失了。 我没有任何的战斗经验和技巧,我也不知道在当前的情况下我应该怎样做。我只是希望大萌和乔安娜能跑得更远一些。我回过头看去,大萌和乔安娜转到了机库大门的一侧。我猜想她们两个人是不是想找一辆汽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交通工具,迅速离开这里。 我向离她们相反的方向跑去。三个蜥蜴人和那些小灰人没有一个跟着她们俩,都追着我跑了过来。好在他们的速度并不快。甚至那三个蜥蜴人都有点要气喘吁吁的感觉,滑滑溜溜,摇摇晃晃的。 幸好没有百牙,千万不要碰到百牙。一枪我也受不了。天知道我的护盾能不能挡住百牙手枪的子弹。 我翻过几个堆在地上的桶,越过一个插着旗子的石台,躲在这个石台的后面,用很高的弧度射出一枚闪电球。这枚闪电球绕过了蜥蜴人圆形的护盾,落在他们身后一大排铁架子上,在三个蜥蜴人的后面炸开。这团铁架子瞬间这个红色的高压闪电炸出闪亮的火花。有好几个小灰人都似乎被红色的闪电击中,或者被倒下的铁架子砸碎,散出浓郁的烧烂橡胶的气味。 三只蜥蜴人没有停下。他们依然的缓慢的向前进,其中一个举着护盾,另一个不断的射出火蛇。我躲在石台后面,举着护盾,被不断射过来的火蛇的爆炸压的抬不起头来。 我心里万分焦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实在是找不到出路。我到底该怎样做?就算求助亚当和伊芙,他们两个肯定也是不会管的。我现在是一个打三个,而且也不知道他们三个蜥蜴人还有什么后招。我努力的展开想象力,试图用更丰富的想象力现场创造出一些什么招式,以便让我右手的红宝石戒指能够发挥出一些什么更大的威力来。我能够体会到这枚红宝石戒指能够理解我的思想,但可恶的是,我的思想真是太匮乏了。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什么精妙绝伦的用法或者招式能够让这枚红宝石戒指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如果这次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多读点书,练点什么必杀技之类的,我发誓! 就在瞬息之间,对方射过来的火蛇停止了,我听到了摩托车引擎轰鸣的声音。我勉强的从石台上探起头,用发着蓝色微光的护盾遮挡的脸,向外面看过去的。 我居然看到,乔安娜大声的嘶吼着,尖叫着,驾驶着一辆摩托车冲了过来,长长的双马尾飞起来。大萌坐在后座上,手里挥舞着一把很大的管钳。这把管钳重重的砸在位于最后面的那个手里捧着圆球的蜥蜴人的头上,摩托车的冲击力加上大萌发了疯般的力量,把那个光溜溜的蜥蜴头整个砸瘪了,绿色的液体喷溅得到处都是。这个蜥蜴人的尸体,无声的跌倒了下来。做护盾的圆球从他手上落在地上,滚了出去。 摩托车继续向前冲到很远的地方才停下。乔安娜从摩托车上滑溜到地上,坐在地上尖叫着大哭,大萌扔下了粘着绿色粘液的管钳,抱紧了她。 另外的两个蜥蜴人吓傻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原地。我见机窜上石台,展开左手的护盾,高高的跃起,冲着领头的那个深绿色的蜥蜴人扑了过去。那个蜥蜴人的动作一点都不灵敏,一下子就被我撞倒在地上。我趁机捡起那个能生成护盾的,圆溜溜的球。这个球巴掌大小,摸起来似乎是用木头做的。我连忙把这个球丢向大萌和乔安娜的方向,冲她们喊:“这个球可以发射一面护盾,你们试一试!” 我翻滚着爬起来。另一个蜥蜴人挥舞着手里的小鞭子,向我甩了过来。这条小鞭子甩出的影子,扭曲在一起,旋转的,像是一条蛇的血盆大口,直扑面门。 我吓坏了,赶紧向后退。一下子绊倒坐在地上。来不及多想,右手的红宝石戒指甩出一道电弧,正好打在那个蜥蜴人拿小鞭子的那只手上。这个冷不防的动作一下子就把他的那只手烧的冒起烟来,手里的小鞭子也丢了。 “低头!”听到大萌大喊一声,然后趴下,把头藏到护盾后面。 轰的一声,我的身旁爆发出一大团火。幸好有护盾的保护,不然我可能当场就被烧熟了。我看到,原来是大萌捡起我扔给她的那个圆溜溜的木球,伸长手臂,用非常健美的姿势,用尽全身力量,朝向那个领头的蜥蜴人扔了过去。大萌是非常优秀的排球运动员,准确和用力地扔一个球对于她来说是轻车熟路、手拿把攥的。 那个领头的蜥蜴人,刚从被我撞倒的姿势爬起来,举起手中的小木棍,正要射出一场火花,刚好迎面撞上扔过来的那个木球。火花击中了木球,出了巨大的轰鸣和爆炸。我躲在手表护盾后面被爆炸的热浪推着,翻滚出去很远才停下。 浓烟呛得我睁不开眼。我扶着地想要站起来,突然摸到地上的一个东西。匆忙之间捡起来一看,原来是那个木球已经被炸的粉碎了。剩下的半个木球里,显眼地镶嵌着一块发着红光的宝石。 毫不犹豫,我把这块宝石从这个木球里抠出来,塞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拔腿就跑,一路冲到大萌和乔安娜身边。 看着他俩好像都没有受伤,来不及细问,我赶紧扶起摩托车,跨在上面。我这才想起来。我根本就不会骑摩托车。 这玩意儿不就是一拧油门就会往前跑吗?管他呢。大萌扯乔安娜一起坐在我身后,紧紧抓住我。乔安娜已经精神崩溃了,她不停的尖叫着哭嚎,大萌紧紧地抱着她,不住地说着温柔的安慰的话。我咬着牙用力地扶着把,右手轻轻一拧油门,摩托车噌的一下窜了出去,吓了我一大跳。这家伙居然这么快,和骑自行车的感觉还真是不一样。 我摇摇晃晃的,胆战心惊的,试图努力的控制好摩托车的平衡,不要翻倒,一路向远离战场的方向出去。 可是,我连这个机场的院子都没冲出去,一辆黑色的汽车凶猛的闯了过来,迎面横在我们面前。 车门打开下来的是那个我最害怕见到的男人——金发,高大,强壮,屁股下巴,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名字叫百牙的那个白人。 第二十五章 脱险与老师 百牙的出现是我意料之中,但从心情上非常不愿意接受的。 百牙堵住了机场的出口。我突然升起一个想法,把摩托车交给大萌,让她和乔安娜立刻躲到机库的那架飞机旁边,最好能够爬到飞机上。 我曾经告诉过大萌,我在梦里学会了如何驾驶飞机,我相信这次也可以做到的。大萌坚定的点点头,表达了对我的信任。我有一种感觉,我应该能够做到驾驶着这架飞机逃离这里。毕竟我曾经在清醒梦中十分清晰的操作过这架飞机。我记得操作飞机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动作。我认识飞机上的每一个仪表。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真的可行不可行,但是目前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就在我们刚刚跳下摩托车的时候,百牙已经掏出手枪。我下意识的举起左手的光盾,我也不知道我的手表光盾能不能挡住百牙手枪的子弹。 我接连听到几声非常清脆的枪响。幸运的是,我看到子弹射在我左手手表形成的这个淡蓝色光晕的护盾上,被弹开夜空中深远的地方。看来光盾是有效的。我一边举着盾一边后退。大萌拉扯着已经精神崩溃的乔安娜,在我身后倒退着,迅速向机库方向移动。 百牙连开几枪,看没有任何效果,就迈步向我飞奔过来。我也举了护盾迎面向他飞奔过去。我想象,如果他能像当时的那个黑巨人一样冲过来,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我应该是可以把它弹飞的。没想到等我离百牙非常近的时候,他突然刹住了。只见他的身体突然怔住不动,一股白雾从他的身体飞出来,这明明就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白色的长蛇。糟糕,百牙又现出这个恐怖的七鳃鳗形态了! 我想起这个长蛇曾经在我神游的时候咬住过我,我吓坏了,这个东西太可怕了。我赶忙举起盾。没想到这个白雾一样的长蛇,一下子穿过盾,猛的冲我脸咬了过来。我下意识的一偏头,躲过正脸。这个白色的蛇咬住我的肩膀,用力向外撕扯着。我感觉到一股剧痛。这种痛并不来自于肉体,而来自于精神。这个像七鳃鳗一样血盆大口的白蛇,正在用力的把我的神识从我的肉体当中拉出去。我想起来亚当和伊芙对我说过,这个护盾对于物理攻击和能量攻击有很好的防护作用,但是现在看来对精神攻击没有效果,显然这条白雾形成的巨蛇是百牙进行精神攻击的手段。 如果对付的是别人,我起码还能利用神识出体做出一些败中求胜的险招来。对付百牙我可不敢。他驾驭神识的能力远远在我身上,我已经吃过不止一次亏了。被他咬住,我越来越害怕。不知所措的我干脆左手举着护盾,右手的戒指释放出树杈般的近战闪电,跟百牙的身体猛的撞在一起。 我右手的闪电击到他了,可以看到他的肉体在剧烈的颤动着,但是那团白色的雾形成的血盆大口的长实丝毫没有松口,反而紧紧的把我的脖子缠住。我左手的护盾紧紧的顶着他,右手的戒指释放出的电流也剧烈地灼烧着他的身体,发出一股烤焦肉的臭味。我们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纠缠着。我看到他的身体动了一下,那条白雾性形成的大蛇退回到他的身体当中很大一部分,只剩下咬住我肩头的大嘴还不松口。只见退回去的白雾和他的身体融为一体,他持枪的手举起,顶着我的护盾抠动着扳机。巨大的火药爆炸声震得我耳朵都木了。 肩头被他释放出来的大蛇咬着,护盾还被手枪顶着射击,我渐渐支撑不住了。他抬起一脚,正好踹在我迎面骨上,我一下就跪倒了。吓得我赶快举起护盾,缩到护盾后面,右手也顾不得放电了。 他的整个左半身都被烧得焦红,精致的西装碎成一条一条的,看来确实肉身也受了很重的伤。他连续扣了几下扳机,突然他的枪没有子弹了。就在这一秒钟的空隙,我用右手的戒指向他的眼睛方向甩了一个电弧。他下意识躲开了,咬住我肩头的白蛇也松口了,退回到他的身体里。我连忙连滚带爬的后退了好几步。 我还想他没有子弹了,我现在有逃跑的机会。没想到他直接把这把手枪扔了,又从后腰里掏出一把更大的手枪。 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子,这下我真的完蛋。 突然漆黑的夜里,亮起了一道巨大的闪电。明亮的闪电正好击打在我和百牙中间的位置,把地面烧出一个大坑。这道闪电太亮了,把我的眼睛晃瞎了。模模糊糊中,我看到百牙也向后退了好几步。 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天而降,站立在我和百牙中间。 被火燎,被烟熏,被闪电晃,我的眼睛真的是看不清楚了。我眯着眼,大概看到有一个至少三层楼高的身影,挡在我和百牙中间。这个身影似乎有女性的轮廓,但她太高大了,我差不多只能看到小腿的部分。 这个女巨人怒吼了一声。这声音太响亮了,汽车的玻璃都要被震碎。女巨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怒斥着百牙。百牙连连后退,似乎是被震慑到,并没有反驳的意思。 我也顾不了许多,连忙站起身,转头就往机库的方向跑。大萌拉扯的乔安娜,已经从飞机的舷梯爬上了飞机的后座,手里挥舞着一把银亮的小钥匙,应该就是飞机的电控钥匙。她向我招手,我也连忙爬上飞机,一脚把舷梯踢开,跳到驾驶座上。 锁好驾驶舱盖,嘱咐挤在后座的大萌和乔安娜系好安全带之后,我开始拼命的回忆驾驶飞机的操作步骤: 检查引擎、燃料、机翼、飞控系统、起落架;根据风向和风速匹配跑道;插入钥匙,打开电源,接通电力系统;检查油门,确保油门在最低档位;启动发动机,推动飞机离开机库,对准跑道;调整推力,观察仪表,确保飞机到达足以起飞的速度;加大推力拉起机头,飞机离开地面,收起起落架。 我做到了,我们居然飞起来了! 在这漆黑的夜里,我们居然飞起来了!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我浑身的汗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双手禁不住的颤抖着。为了达到更高的爬升高度,我围着机场上空做着盘旋上升的动作。 向下可以看到,漆黑的草原上,孤零零的立着这座机场。与机场连接的公路通向无尽的远方。机场的一角,插旗杆的位置,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机场通向公路的门口,有一个身高超过三层楼高的女巨人立在那里,手里持着一个类似于扫帚或说是耙子的巨大武器,这把武器比她的身高还要高很多,比机库顶还要高很多。 在耳机里我听到大萌问我,“你看到那个了吗?那个巨人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大声的回答着:”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得搞清楚我们往哪里飞!” “你不是飞过一回吗?”大萌焦急的问着我。 “上次我只在这转圈来着,我都不记得我怎么来的了。”我带着哭腔说。 “你不会用飞行导航仪吗?”乔安娜终于冷静下来了。 她一下子提醒了我。这架领航者1000型单发双座运动型飞机,其实配备了相当先进的航电系统,包括触控式显示屏幕。我刚才一直糊涂,没有来得及去看。等飞机爬升到三四千米的高度,已经进入了平稳的驾驶状态,我才发现我们的位置是距离我们学校所在城市大概西北方300公里左右的地方。按照这架飞机的性能,我们大概需要飞行一个小时左右。要说起来,这真的不是太糟糕。天不亮我们就能回去。 浑身发软的我听到乔安娜在后座低声的抽泣,大萌在轻声安慰着她。我告诉他们很快我们就能回去了。大萌在后座翻到几瓶水,给了我一瓶。我喝了一些,把剩下的浇在头上,让自己保持冷静,千万不能睡着。 耳机里传来空管问询的声音。我也不管了,随他去吧。总不至于动用防空导弹或者战斗机把我们击落吧。 一个小时还不到,我就依稀看到了城市的灯光。仔细对照导航定位地图,我找到了学校附近的那条,正在修建的通向城里的高速公路。经过一系列紧张而又精确的降落动作,我咬着牙冒着很大风险,把飞机降落到这条还没有被开通的高速公路上。趁着黑夜四下无人,我把大萌和乔安娜偷偷送回学校的宿舍去洗漱、换衣服。这原本是个周五的深夜。两位女生,衣冠不整,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找车能回家去。我也在学校找了个公共厕所,胡乱洗了一把,打了一辆深夜的出租车回到医院。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软磨硬泡,要求出院。虽然昨天夜里折腾得那么厉害,但是好像确实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好心的医生以为我昨天半夜溜出去跟流氓打架,还是坚持给我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受伤的地方也得涂了药。最后诚恳的嘱托我一大套人生的道理,告诫我,年轻人一定不要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要好好学习,对得起自己这个大学生的身份,之后就放我回学校了。 回到学校以后,我赶快联系了大萌。她们俩人换好衣服之后,在宿舍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还是回到大萌家住的别墅。乔安娜基本上已经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了。大萌好好的安慰了她一番,留她在家里休息,然后大萌又急匆匆地赶回学校来见我。 傍晚,我俩终于见面了。对坐在学校附近常去的那个咖啡馆里,我俩第一次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苦楚的感觉。咖啡厅里原本悦耳的爵士乐,也仿佛在嘲笑着我们的命运,扭曲的音符让人觉得无比焦躁和不安。 我俩对昨天夜里的事情议论了很长时间,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结果。我一开始听到那三只蜥蜴人说,抓大萌和乔安娜,是为了塞到场导舱里面,用来当作电池来供能。这就意味着抓大萌和乔安娜这件事,很有可能是随机发生的,并不是有目标的。而在公园遇袭这件事,显然是有目标的,被人盯上了。 我们俩都开始有一种惶恐不安的感觉。公园遇袭这件事情是可以报警的,但是昨天夜里的事情太离奇了,根本没办法报警的。更何况开飞机这件事情也没有办法和警察解释。驾驶飞机必须经过长期和专业的训练。我从来没有学习过飞机驾驶,如果我说我能够把飞机开回来,任何人都会觉得我说的是假话。 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什么结果。 就在这个时候,孙添喜给我打了个电话。孙添喜告诉我,在校长老爷子的主持下,他给每个参加数学大赛的队伍都配备了一名辅导老师。尽管现在是周末,我们队伍的辅导老师也已经来到学校了。老师非常想见我们一面。但是孙添喜这会儿不在学校,霍鹰也出去打工了,周一才能回来。他问我们,乔安娜,大萌和我,能不能去见一见那个辅导老师? 我和大萌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事情啊,我非常不耐烦的回绝了他。 我突然想起,在争斗的时候,我曾经捡起过一块红宝石。我掏了掏兜,幸好没有掉出去。我把这颗被他们称为红色的贤者之石的红宝石拿出来,递给大萌看。这块红宝石比镶嵌在我的红宝石戒指上的那颗要细一点,长一点,颜色和品相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也散发着一种不祥的、律动的,红色的光。 “这个东西是不是不吉利呀?”我对大萌说。 “管它吉利不吉利,反正它也现在已经是我们的战利品了。”大萌说,“我倒觉得它可能会是个好东西。你的戒指会放电,还不是因为上面有这种红宝石?按你的说法,这颗红宝石也应该有一些超能力之类的。谁知道咱们以后还会遇到什么事?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先留着它吧。” 我想这样也好。我想跟老爹要点钱,打一个戒指托,把这个红宝石也安到戒指上,送给大萌。这样的话,说不定也能在关键时刻放个电什么的。 就在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心烦意乱的胡乱议论的时候,咖啡厅的玻璃门叮的一声打开了。一阵响亮清脆的高跟鞋脚步声,由远而近向我们走来。 我和大萌本来坐在角落里,害怕被人打扰。可是这个高跟鞋的声音越走越近,一直走到我们俩的桌子边上才停下来。我俩只得抬起头来看看过去。 一个身材高大,曲线傲人的女人站在我俩的桌边。这个女人大概30来岁,身上包裹高档精致的西装套裙,紧致的面料更显得身材突出;脚上穿着一双醒目的黑色高跟鞋,都原本就已经高挑的身材,显得过分地高大。她的头发乌黑浓密,一直垂到腰间,衬托出雪白的皮肤,亮出健康的光泽。她的面孔似乎有一点外国人的感觉,装模作样地戴着一副很大的黑框眼镜,又大又黑的双眼陷在深深的眼窝里,浓密的睫毛忽闪着,显得眼睛炯炯有神。 这个女人明明穿着非常端庄,妆容也十分得体,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给我一种风骚、性感的印象。也许是她散发出浓郁的香水气味,也许是她轻佻的眼神,也许是她做作的姿势,总之,她让我们和大萌这两个20岁的大学生感觉十分别扭。 这个女人大大咧咧的在我们两个人对面坐下,翘起的二郎腿,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随手丢在桌子上。一股浓郁的香水气息伴随着这张名片飘过来。名片上面用几种不同的语言写着:“沙尔玛·卡什亚普,数学系副教授。” “你应该叫我老师的。”她用清晰和充满磁性的声音说的,“我听说校长那个老秃子通知你们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这个小组的指导老师了。”明明是个外国人的名字,她的中文却说得非常好,发音标准,吐字清晰,甚至有一丁点亲切的本地口音。 我和大萌大吃一惊。这位沙尔玛老师是怎么找到我们俩的?孙添喜也不过就是刚挂了电话而已。 “你们几个昨天夜里折腾的好厉害呀…….”这位沙尔马老师甩了甩自己浓密乌黑的长发,一只手指故意顶着眼镜框,用讽刺意味十足的语气说:“你们可真本事啊。我要是来的再晚一步,你就得让人家给弄死了。” 第二十六章 老师与礼物 这位自称是沙尔玛的老师所说的话,让我和大萌震惊得无言以对。她的话如果在别人听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是我俩明白她这句话中蕴含着的威胁意味。 “沙尔玛老师,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这不是刚从医院出院嘛,我真的没敢折腾呀。”我故作镇静的说。 这个女人咧开嘴笑了,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你装模作样说瞎话的样子真是可爱。你这个孩子呀,才过一夜,怎么就忘记我了?” 她这句话让我有一个恐怖的想法,我甚至害怕到连“想这个想法”这件事都不敢去想。 她把手肘抵在桌子上,双手撑着脸,向我和大萌凑过来,扶了扶眼镜,撅起嘴唇,小声的说:“我认真的教训了百牙一通。你放心,这个家伙短期之内不会再来招惹你们了。” “您难道就是那个……” “对呀,就是我。”她笑嘻嘻的双手比出了胜利的姿势。 我和大萌对视了一眼,实在是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当着你的面我就不必隐瞒了。沙尔玛·卡什亚普这个名字也不过就是个化名。我真正的名字叫做摩登伽,是伟大的花环王毗摩质多罗的直系仆从。我知道伊洛因的那对乖宝宝找过你几次,恐怕他们已经把阿修罗和伊洛因之间的事情告诉过你一些了吧。” 我吓得瘫软到沙发中。我看到大萌也十分紧张,双手紧紧抓着桌子。 “你们明明都是好孩子嘛,又没做过什么坏事,干嘛要害怕?我是来给你们做老师的。不是来害你们的。”摩登伽一边说着,一边妖娆地向我们两个人吹了一口气。这股气息像是一股十分浓郁的花香,又微微蕴含着一股酒香。 这股香气十分香甜醒脑,恐怕也有些麻醉的效果,让我一下子放松下来。我看了大萌,她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 “成为好朋友的第一步是送礼物。你手里不是有一块红色的贤者之石吗?拿出来啦。”摩登伽伸出左手,等着我献上红宝石。同时她伸出右手,手里出现了一个金色的手镯。这个手镯用细密的金丝缠绕而成,细腻的纹路如同织物般交错交织,形成一道道独特的花纹。手镯的金丝细长而柔软,似乎在不停地轻轻扭动,仿佛是活生生的。整个手镯的表面光滑细腻,在光线地照射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宣誓着它拥有着属于自己的灵魂和生命力。随着轻微的动作,手镯上的光芒便会随之变幻,显得无与伦比地华美而精致。 我不情愿的掏出红色贤者之石递给她。只见她拿起这颗红宝石,放在这个手镯上。这个手镯的金丝仿佛就变得有生命一般,攀爬上这块红宝石,紧紧包裹缠绕在一起,使得宝石映射出红色的光芒。就好像这块红色的贤者之石,一开始就被镶嵌在这块手镯上一样服帖。 摩登伽向大萌招招手。大萌不由自主的把左手伸过去。我看到她的表情并不是欣喜和渴求的,反而有一丝紧张和疑虑。摩登伽不容分说,一把抓住大萌的左手,把这个手镯像铐手铐一样扣在大萌左手腕上。这个手镯好像有生命一样,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金丝盘旋开,展开空间。扣上以后,又严丝合缝的,一点也看不出拼接的痕迹。 大萌吓得缩回手。 摩登伽笑了说:“怕什么?又不会咬你。” 大萌赶忙试着把手镯从手上拿下来。她很轻松的就把这个手镯拿下来了,赶忙放在桌子上。手镯碰到桌子的一瞬间发出清脆的金属的声音,非常好听。 “这可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礼物哦,很配你的。”摩登伽笑着说:“不要怕,收起来吧。没关系的。爸爸妈妈小的时候总是告诉我们,不要收陌生人的礼物。可是我现在是你们的老师啊,收老师的礼物总归是没关系的吧。更何况是……“摩登伽又把脸向我们两个人凑过来,低声说:“这可是一件非常好用的武器哦。特别适合你这种女孩子拿来防身的。”说完以后,她一脸坏笑的向后靠在沙发背上。 听到武器这两个字,我俩互相对视了一眼,共同想,如果是武器的话,那也许真的是太好了,现在这种状况下,不什么时候真的能派上用场。 “它有什么用呢?”大萌端详着手镯,轻声地问:“这还是太贵重了吧,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收下。” “拒绝人家的礼物,可是非常不礼貌的哦。”摩登伽故意嘟着嘴说:“这是我们阿修罗女战士标配武器,我也有一个。”说着她故意解开衬衫领口的扣子,露出雪白的肌肤。我们看到她脖子上带着一个和这个手镯款式非常接近的,同等奢华的金丝项链。她接着说:“这可不是谁都能够使用的,不是戒指那种批量生产的通用款。送给女孩子的礼物,可得是定制款,这可是我专门请武器大师为萌萌你量身打造的呦。如果不是像你这种生命能级这么高的女孩子可用不了。像他那种……”摩登伽指了指我:“……当然男生也用不了——我的意思是说,就算能像他那种普通人的生命能级,启动武器化的一瞬间,生命力恐怕就得被榨干了。” 听她说了这些,大萌才双手捧起手镯。 “戴上,又不是拿不下来,别小里小气的。”摩登伽用命令的口气坚定的说。 大萌这次自己把手镯戴上了。这手镯真的是特别好看,对于大萌朴素的衣着来说有点过分奢华了,金色的光芒衬托下,显得大萌的胳膊更加白皙。 摩登伽突然伸出手,一把攥住大萌戴手镯的手腕。大萌“啊”地轻声叫了一声。只见一团彩色的花纹从这个手镯延伸开来,一面覆盖了大萌的手背,另一面向上攀爬,先是覆盖了大萌整个的手臂、肩膀、脖颈,最后甚至向胸口和后背延伸过去。这一团一团锦簇的花朵泛着五颜六色的柔光,在她整个戴手镯的左侧半身散布开,仿佛纹身一样,深深渗透到雪白的胳膊皮肤里。 “哎呀,这让我怎么见人呀!”大萌惊慌地说。 “没事,没事。”摩登伽摆摆手轻描淡写的说:“这又不是永久的纹身,一会儿就会消散了。我这是在调节你与手镯之间生命力节律,让你与手镯之间达到最精美的匹配。这团花色只有在你产生剧烈的情绪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 “哦~”大萌长出了一口气,“这样还好……那么,沙尔玛、哦不——摩登伽老师,我该怎么使用这个手镯呢?“大萌接着问。 其实就算是纹身,我觉得也没什么,因为这锦簇的花团活灵活现,荧光流动,色彩缤纷,绚丽多姿,不但不俗气,反而特别的前卫时尚,真的是特别好看。不过我又想,如果大萌带着这个彩色大花臂回家,估计腿会被黑脸老爹打断的吧。 “放松,放松……”摩登伽摆着双手对大萌说。 果然,随着大萌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这彩色的花团锦簇的纹身也慢慢淡了淡下去,一开始还能看到轮廓和痕迹,最后完全隐入皮肤中消失不见。 “具体这个怎么用,稍后我会教给你,咱们下次再约时间做训练。这会儿让我们先聊点别的事情吧。比如,你们是怎么弄死那个我新收的人类仆从,并且抢到他的生命权戒的?”摩登伽装模作样的扶了扶眼镜框,轻描淡写的说,轻松的语气里却流露一股老师抓住犯错学生时特有的严肃。 “是他先袭击我们的!”收下了礼物以后,大萌显得大方一点,不那么紧张了,她坚定的说:“明明是他追着我们打,还重重打他的头。”大萌指着我的头说:“那时他刚从医院出来,本来他的头就受伤呢,又被重重地打了。那个家伙真是坏透了!” 我心里还有点犹豫,想拦着大萌,不要让她说的这么直白。我们毕竟还不知道这位摩登伽老师到底是敌是友。 摩登伽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我本来还是挺喜欢那个家伙的。我已经好几百年没有收过仆从了。花环王陛下告诉我,地球最近要出大事,嘱咐我要活跃一些。于是我才挑选了那个男人,转化为我的仆从。果然,这种男人真的是个不争气。他就是一个追求身体强壮的傻瓜。虽然他的生命能级非常高,但是脑子却是蠢透了。我本来是派他来更多的了解你们的情况。没想到他居然会错意了,直接攻击了你们。” “转化为仆从眷属……是什么意思?”我惴惴不安的问。 “你放心,我送给大萌手镯,并不意味着我把她转换成我的仆从眷属。那真的是我充满诚意的礼物。”摩登伽扶着眼镜框,认真的解释道:“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我们并没有办法迫使一个异族成为我们的仆从眷属。转化成仆从眷属意味着在生命上绑定在一起,需要本人用极大的诚意来渴求,是十分神圣和郑重的仪式。我的仆从眷属生物可以借用我的力量,他们也要奉献生命力给我,但我也要为他们的生命、健康和安全负责任。如果他们出了事,我的损失也是巨大的。萌萌并没有跟我举行那种仪式,我只不过是送给她一把武器而已。萌萌的生物能级远比那个健身教练高得多,她不需要从我这里借助力量,就能够自由的使用这个金丝手镯。当然了,如果有未来有一天,萌萌主动提出成为我的仆从眷属,我也是十分开心的。” 摩登伽用调戏的眼神瞥了一眼大萌,接着转变成一种老师上课的语气,开始对我们讲述与亚当和伊芙讲的完全不同的一个历史: “我知道你与伊洛因的那对乖宝宝见过面了。他们肯定会对我们阿修罗一族的各种传统和作法有很深的偏见和歧视。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百万年、千万年的宇宙探索中,我们阿修罗一族经历过无数的磨难,与无数的宇宙种族碰撞交融,最终实现融合,成就了今天这个伟大的文明。这个文明不是天龙座阿修罗一族的文明,而是宇宙中各种生物共生共荣的文明。在这个共生共荣的过程中,不同的物种各司所长,各尽其力,紧密团结,最终实现共赢。 在他们伊洛因一族的嘴里所谓的仆从隶属、种姓制度、严苛的社会阶层,都是野蛮与落后的。可是他们伊洛因人又有什么样的自由呢?这些仙女星座的人族,自从万年之前伊洛因革命的完成,推翻了仙女座帝国运行了上千万年的传统制度,建立了所谓的伊洛因网络联合体。他们自诩为无比先进和发达的,人工智能和机器人代替人类劳动,人们不再劳动、工作、创造,而是全心全意服务于那个自他们一出生开始就要接入的伊洛因网络。这难道就是他们自我标榜的美好、幸福和平等吗?不,这不是真相。 伊洛因网络不但没有带来平等,反而带来了无形的阶级壁垒。对于我们阿修罗一族而言,确实是能力强大者把能力弱小者收为奴仆。但假如能力弱小者不断的成长,他依然有无限的上升空间。他可以挑战自己的主人,如果战胜了自己的主人,他就可以反过来统御他原来的主人以及他的仆从。尽管这非常难,但是这样的事情也经常发生的。我们阿修罗一族确实非常好勇斗狠,即使是内部的问题也崇尚通过厮杀和争斗来解决,但这也正是我们这个种族勃勃生机的来源。这个宇宙是无比残酷的,最大的罪恶就是弱小。 反观仙女座人族的伊洛因网络,看似没有阶级,人人平等,但实际上无形中存在着一个金字塔。使整个伊洛伊联合体运转的要素,不是科技和能量,而是数据。试想,一个完全由数字生命统御的庞大的宇宙种族,其中谁掌握的数据量越大,谁的权柄就越大。在整个伊洛伊世界中,居于金字塔最顶尖的就是阿斯塔·伊洛因本人。他亲手发动的革命,推翻了旧帝国。然后通过了一条欺骗了所有人的法律,就是以团结的名义,让所有的仙女座人族把大脑接入伊洛因网络。一开始所有人都享受了巨大的快乐和幸福。一切感官的刺激都可以在网络中瞬间获得。人们确实也不需要再工作了,人工智能和纳米机器人在宇宙中不断开疆破土。然而没过多久,人们发现了一个接受事实,就是整个仙女座世界已经被改造成为以数据为货币的世界,人们用数据交换数据,掌握数据量大的人,有能力调动更大的社会资源,也能够享受更好的生活。基于社会底层的人,只能创造出那么一点点可怜的数据,事实上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 仙女星人并没有他们宣传的那么繁荣和富强。垄断数据的社会阶层不再允许数据自由传播,从而垄断了知识和技能。他们最底层的人民的生命变得毫无存在价值,只有靠不断的吸毒或从冒着巨大的生命风险挑战极限,去产生一点点的感官刺激数据,然后把这些数据化的感官刺激卖给上流社会,换取一点点维持自己生命活下去的资源。他们确实曾经非常富有。但随着整个社会的越来越腐败,内耗和矛盾也不断的加剧。阿斯塔·伊洛因本人居于仙女座中央那颗宏大的中央大脑,无时无刻不在享受着成百上千亿颗大脑供给它的无限的数据所带来的不可思议的刺激和享受,他对整个社会的腐败和堕落根本不在乎。 沉溺于伊洛因网络的后果是,整个仙女座人族世界的工业已经在逐渐衰落。人们不再有创造力,只是沉迷于追求享受和刺激。人们一出生起大脑就会被接入伊洛因网络,此时人们将不再有选择的余地,不再有创造力,中央大脑也不再有任何反对的意见,哪怕他做出最愚蠢的决定,都没有人有一丝一毫办法提出一丁点的意见。无形之中,看似带来无尽自由和富庶的伊洛因网络事实上牢牢的控制着人们的思想,一方面整个社会陷入极端腐败和娱乐至死之中,另一方面整个社会又绝对相信自己代表着宇宙中最伟大的公平与正义。其实这个社会上的所有人都被阿斯塔·伊洛因和他的人工智能数字生命编织在一个谎言组成信息茧房中。他们才是那些真正被奴役了的人。” 听到这些我真的十分震惊。摩登伽给我讲述的,是一个亚当与伊芙所讲述的完全不同的世界。坦率讲,摩登伽告诉我的这一切似乎也十分合理。只不过,不管是亚当和伊芙讲的,还是摩登伽讲的,我都没有亲自看到,所以我也无法验证,他们双方谁说的对。 但令我好奇的一点是,他们双方为什么今天都来到了我所在的这个世界? “关于这一点,看来伊洛因的那对乖宝宝对你有所隐瞒。他们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所谓的贤者之石到底是什么?“ 我点了点头。 摩登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也说不定连他们两个都不知道真相呢。所谓的贤者之石,是献祭了智慧生物的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用极其残酷的过程换来的。“ 第二十七章 另一个真相 “所谓贤者之石,是献祭了智慧生命的生命力萃取出来的。”摩登伽一脸严肃的说:“这件事大概是这个宇宙最大的公开的秘密之一。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愿谈论这一点。” “您是什么意思?”我震惊而疑惑的问。 “贤者之石是包括仙女星人族和天龙座阿修罗族在内,宇宙中主要高等文明最渴求的资源。贤者之石有很多用处。它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够‘创造’。未来,随着你们不断深入的了解,你们会更加具体地理解我所说的‘创造’这两个字的含义,现在不详细说了。总之,贤者之石是驱动仙女星人族和天龙座阿修罗族社会运转最根本的资源。没有了贤者之石,这两个社会都会瞬间崩溃的。 采掘贤者之石是极端困难的。因为贤者之石在宇宙非常稀缺,它只出现在那些被毁灭了的完全消亡的文明的遗迹当中。仙女星人族和天龙座阿修罗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背后的真相并不是为了什么自由、平等或者信仰之类虚妄的东西,而是为了抢夺稀缺的矿产资源——贤者之石。 贤者之石与地球又有什么关系呢?贤者之石并不是凭空产生出来的一种矿物质,其产生过程极其残酷:虽然我们天龙座阿修罗族和仙女星人族信奉的不是同一种宗教,但其实崇拜都是同一个实体。尽管我们两族在宗教理念上,对这个实体的解释有所不同,这导致宗教矛盾也是我们的冲突之一;但有一点我们是达成共识的,就是我们所共同崇拜的这个有形实体——我们称之为‘宇宙伟大精神’——贤者之石就是由它创造出来的。 具体的创造过程我也说不大清楚。这是因为,没有任何一个智慧生命可以亲眼见证这个过程。宇宙伟大精神往往会出现在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而它的出现意味着这个世界的毁灭。宇宙伟大精神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一瞬间,所波及到范围内的所有智慧生物,只要是有情绪、情感或者思维的,它的任何一点感官与宇宙伟大精神接触的一瞬间,一切思绪和情感就会被一个伟大精神所吞噬,只留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换句话说,宇宙伟大精神其实是一个生物。它吞噬一切有情众生的思绪情感。而排泄出来的,就是贤者之石。贤者之石有大有小,有各种形状和颜色。但归根结底,每一块贤者之石的背后都意味着一个或者无数个生命的一切智慧与情感。 这个过程既恐怖又伟大。即使像我们天龙座阿修罗族或仙女座人族这种,在宇宙中已经繁衍了千百万年的种族,都无法理解其中过程。我们能够做到的就是,把贤者之石的创造力转化成我们的生命力和生产力。 最早,我们派出的探测器遍布整个宇宙,在哪里侦测到宇宙伟大精神出现,我们就追到那里。这个过程伴随着永无休止的战争与冲突。最终和平协议被签署,我们划分了势力范围,承诺不再派出武装力量去对方势力范围内抢夺贤者之石。 然而,贤者之石的数量终究是有限的。随着我们两方都在拼命的挖掘,很快双方势力范围内的贤者之石,几乎被采掘殆尽了,战争又陷入了一触即发的境地。一方面,我们都在焦急的、饥渴的等待着‘宇宙伟大精神’在某一个星球上出现;另一方面,我们对‘宇宙伟大精神’又极端恐惧,盼望着它不要出现在我的家园,因为它出现的一瞬间意味着一切的毁灭即将开始,一切的生命将被吞噬。不管是仙女座人族,还是天龙座阿修罗的我们,其实活的一点也不潇洒,而是一直沉浸在饥渴和焦虑的困境中。 原本整个宇宙都陷入了两族对立的冷战平衡当中。而随着100年前地球被重新发现,这个不稳定的平衡即将被打破。地球位于仙女座人族势力范围和天龙座阿修罗族势力范围的交界处。这颗星球原本是一万多年前伊洛因革命时期,阿斯塔·伊洛因放逐那些不愿意把大脑接入伊洛因网络的政治犯的流放地。阿斯塔·伊洛因在这颗星球上释放了强大的咒语和结界,并出了一艘由人工智能控制的球星无人飞船,充当这颗行星的卫星,无时无刻不停的向这颗行星上的人类投射虚假的幻影,用来控制他们的思想,并把他们锁死在由短暂的割裂的一段一段都寿命叠加而成的高速的轮回中,每隔不到一百年一次的高速轮回,使得这个星球上的人类在短暂的寿命中来不及积累智慧,记忆就被清零,一切又重头开始。这简直是阿斯塔·伊洛因对待政敌们能做到的最邪恶的惩罚和报复。同时,这颗人造卫星还向外界屏蔽了这颗星球的存在。 随着一万多年的时光流逝,伊洛因忘记了这个被诅咒的边疆流放地。而上万年没有维护和保养,这颗体积达到行星体积六分之一的巨大的人造卫星,它的星球级催眠用精神控制投影设备也越来越弱。直到某一天,这颗星球上的稍微觉醒了一点的人类重新想起了无线电和核武器的技术方法,星球的信息逃逸出卫星的控制,散播到宇宙中,这才使得仙女座人族和天龙座阿修罗想起原来还有这颗星球的存在。一万多年过去了,这颗原本十分贫瘠的星球,居然诞生出如此丰富的生命。原本那些被封印并放逐,并且被卷在高速轮回的折磨中不能自拔的人族,居然艰难地挣扎地生存了下来,而且奋力地重新建立起了繁荣的文明。只不过由于卫星封印的原因,地球上的人族能够使用的力量非常有限,他们的生命力和智慧被限制在小小的躯壳里,以极高的周期律转生轮回着,使得一世积累的智慧在下一世不能够可以再次使用。这种高速的轮回虽然没能积累出智慧,但是却创造出无比炙热的、剧烈的情绪波动——贪爱与渴求、妒忌与憎恨、盲目地发泄......这种剧烈的情绪波动对于‘宇宙伟大精神’来说是恰恰最美味不过的食量。 为了获得贤者之石,阿修罗的三位帝王之一的覆障王罗睺陛下,派出手下侵入这个世界,拉拢了一些人类,比如马克·吉布森和拉里·约翰逊,试图通过一些技术手段打开一个现实的裂缝,直接把‘宇宙伟大精神’吸引到的这颗星球上来,吞噬这颗星球的一切生命。这将成为一笔巨大的财富,大到足以打破目前的战略平衡。反正这颗星球已经被仙女星人族的抛弃了,干嘛不抢过来用作饲养‘宇宙伟大精神’的牧场?从另一个角度了解到的情报是,远居仙女星团中心宇宙大脑中的阿斯塔·伊洛因也并不反感这个小小的阴谋。他乐见得这个被他所讨厌的政治犯流放地,被‘宇宙伟大精神’所吞噬。他痛恨这个星球上的人族不愿意加入伊洛因网络,他对这个星球上的生命毫无怜悯之心。他显然会十分期待着‘宇宙伟大精神’在这个星球上降临,并且恐怕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降临,开始吞噬这个星球上的生命,阿斯塔·伊洛因就会派出武装力量,迅速抢夺贤者之石。 所以,当我把这一切背后的阴谋都告诉给你以后,你还能相信那两位来自仙女星伊洛因人族的使者吗?” 听她讲的所有的这些,颠覆了我的认知,超出了我的智力能够理解的程度。 “既然你们都这么强大,为什么都会来关注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我不解的问。 “还不是因为你前几天你把马克·吉布森的实验室搞炸了?这件事情非常的轰动,各方势力都对此高度关注。我们得到的情报是,覆障王陛下派给马克·吉布森的护卫——就是百牙——他在马克·吉布森的实验室里捉到一个以第6维度状态自由移动的人类。这一点是极其不可思议的。因为人类被完全封闭在第4维度已经超过一万年了。通过能突破这个封印的,在整个历史上都是凤毛麟角的。恰恰就是这个人类,也就是你,一举破坏了马克·吉布斯一伙儿用于定位和召唤宇宙伟大精神的信标。这个事件不但惊动了覆障王陛下,也惊动了我的主人花环王陛下。我相信,这个事件肯定也惊动了阿斯塔·伊洛因,所以他才派出使者与你接触,探查你的底细。” “那么,您也是来调查我的底细的?我哪里有什么底细啊,您看,我像是有底细的样子?”我对于摩登伽的坦率感觉无可奈何,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有什么底细。 “其实在对待地球这件事上,花环王陛下与覆障王陛下的理念并不相同。”摩登伽说道:“你也知道,对于我们阿修罗一族来说,生物的多样性是十分重要的。每吸收一种新的生物都意味着为我们的族群融入一种新的可能。相比较贤者之石而言,花环王陛下更关注的这个星球上的勃勃生机。地球的生物多样性让我们非常羡慕。很有可能在这里面蕴含着能够使我们的种族更进一步进化的生命形态。其实,花环王陛下一直有一个理想,就是希望让阿修罗一族再进一步进化,摆脱对贤者之石的成瘾,进化出一种更高级的生命形态。尽管我们曾经吸收过数以百万级的其他物种融入大阿修罗家族,但这都是很古老的事情了。在没有遇到地球之前,我们已经上百万年没有遇到过新的生命形态了。如果让‘宇宙伟大精神’吞噬了地球上所有的生命,这简直是一种巨大的浪费。这就好比把一本写满伟大智慧的书籍,拿去烧火取暖一样浪费。对于覆障王陛下对贤者之石急功近利的渴求和成瘾,花环王陛下一直都是持坚定的批评态度的。但是没办法,我们阿修罗一族就是这样,三位伟大的陛下达成了一种稳固的三角形平衡,谁也战胜不了谁。花环王陛下无法说服覆障王陛下,伟身王陛下也只能居中调停。” “那这么说,您是来帮助我们的吗?”大萌张大眼睛问道。我觉得她已经被对面这位充满女人味的老师迷住了,特别是收到这个精美的手镯礼物之后。 “我的立场已经说的非常清楚。如果我不告诉你我所图的是什么,你们一定不会信任我。我告诉你们我的目的,不是毁灭这个星球上的生命以换取有限的矿石资源,而是研究和吸收这颗星球上的生命,以推动我们实现更进一步的进化的无限可能。所以,作为花环王的使者,我并不是一位慈善家,而是与你们的合作者。这样你们该能够信任我了吧。”摩登伽摆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摊开双手,用她那双无比深邃的黑眼睛,认真的看着我们的眼睛。 我只好点了点头。不管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我没有任何发表自己想法的地位。 “老师讲课的部分结束了,现在是提问环节。”摩登伽对我的点头做出了满意的表情,“你最好坦白的跟我讲一讲,你们到底是怎么入侵并炸毁了马克·吉布森的实验室,又是怎么打败我的人类仆从眷属抢到他的生命权戒,再有就是为什么会在深更半夜跑到300多公里之外的吉布森设计的生命场导实验舱所在的藏身之处大闹一场的。” 我原原本本把我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诉给她,没有任何隐瞒。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听到我和大萌联手击杀了她的那个人类的仆从眷属,她不但没有半点埋怨和反感的表情,反而是拍着桌子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对我们表示出赞叹。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俩。特别是萌萌,我真的很看好你。我检查过那个家伙的伤口了。他虽然是前不久才被转化的,身体并没有完成进化,但在生命权戒的加持下,他的生命力绝对也是以一顶百的。你居然能够用一条钢筋就把他的脖子打断,你太棒了!”摩登伽对着大萌露出赞叹的表情,又说:“昨天夜里你们又把一组高位阶的魔法研究员搞得两死一伤,事情闹得可真是够大的。虽然那三只蜥蜴仆从并不是战士,都是学者;他们不但不善于战斗,而且年龄实际上也已经非常老了,但作为蜥蜴人,他们的脑壳也还是很硬的。没想到,居然被你一管钳下去,就打碎了。你可真是太棒了。哈哈哈!”摩登伽拍着大腿,一边对着大萌说,一边大笑着。 “不是还有一个小姑娘跟你们在一起吗?那个小姑娘上哪去了?”摩登伽问道。 听大萌说到那个小姑娘精神崩溃了,在家抱着被子哭呢。摩登伽笑得简直直不起腰来了。 “我简直太喜欢你们了,你们真是太有意思了!”她笑着说:“我有成百上千年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看出我一脸沉重的表情,摩登伽大方的说:“暂时你就不要担心了,至少当下马克·吉布森腾不出手来给你们找麻烦。更何况你们现在有我这个老师保护着。不过话说回来了,马克·吉布森一伙儿也没有见过我这个形态,他们见到我也认不出来。” 说到这,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怪怪的念头。我犹犹豫豫的说:“我听来自仙女星人族的亚当和伊芙告诉我,他们管你们叫爬虫族,虽然昨天那三个显然是蜥蜴形态的,但是您……” “哈,我早猜到你会问这些。虽然说被叫做爬虫是十分粗鲁的冒犯,但是说实话,如果你见到我那个又丑又凶的老公,你就知道他们为什么管我们叫‘爬虫’了,哈哈。不过,毕竟是女人嘛,人家出门还是要注意一点形象的。”说着,她故意撩了撩头发,摆出一个嘟嘴的表情。 大萌捂着嘴笑了。 大萌一笑,我一直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了不少。 第二十八章 花环与手镯 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孙添喜和霍鹰都不在,我倒头就睡。一天一夜的疯狂,让我筋疲力尽,浑身散了架一般躺在宿舍的床上,一动也动不了。摩登伽老师的出现,终于让我高度紧张的心绪放松下来,至少让我相信,不会动不动的就遭到袭击了。 眼睛一闭我就睡着了。 其实我根本没有想什么做梦还是不做梦事情。似乎我的意识被梦境裹挟着,又回到前两天刚刚来过的那个废弃的城市。 在梦中我突然醒来。 这是我第一次重复的做一个梦。 这座城市还是那样的破败不堪,毫无生气。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来。于是,向城市中央那座,从一侧走过来非常美丽,从另一侧走过来又极端恐怖的花环的方向走过去了。 我一边走一边想,这个梦境是不是也预示了什么样的未来呢?还是在这个梦境里,我也将会学会什么技能? 等我走到镶嵌在那个花环的花坛前,我才注意到整个的景象有一点微微的变化。在这座宏大的花坛前,有一个衣着破旧、赤着脚、但十分美丽的女子,正用着一把很大的扫帚在扫地。我仔细一看,这位女子不正是自称摩登伽老师的那位女子么? 我走到花环的前方,她仍然在扫地。她的身影显得十分孤独,但却又十分美丽。她的脸庞细致而优美,眉宇之间仿佛蕴含了千年的风情和沧桑,让人心生敬畏。尽管她的衣着已经破旧不堪,裙摆已经碎成布条,花边也早已散落,但却呈现出一种奇妙的美感。她的衣襟上沾满了泥土和尘埃,但她却似乎毫不在意,仍然专注地扫着地面,仿佛这片废墟是她的整个世界。 她赤着脚,每一步都在废墟之中留下了一个清晰的脚印,那双脚仿佛是一只蝴蝶翩翩起舞的翅膀,轻盈而自由。她的身材苗条而修长,弯曲的腰线恰到好处,仿佛是一件艺术品。在她身后,一片地面已经被她扫得干净如镜,没有任何一粒灰尘落在地面上。 她的手中拿着一把很大的扫帚,似乎要用它将废墟之中所有的污秽和腐朽一扫而空。这把扫帚也变成了她的一部分,伴随着她的轻轻舞动,仿佛她与它融为一体,共同舞出一首美妙的乐章。每一次扫帚落下的时候,仿佛都带着一缕清新的气息,用柔和的清香吹散了弥漫在城市中荒凉和破败的气味。 在她的身前,是一片破灭和荒芜;但在她的身上,却闪耀着生命的光芒和力量的气息,让人感受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浪漫情怀。我忍不住走向她,希望能够与她交谈,但当我靠近她的时候,她却神秘地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仿佛只是一个虚空中的投影。 经历过这次梦境,我对摩登伽的感觉发生了很大的转变——由一种充满疑虑的担忧,转变成莫名的亲近。 我醒来的时候,是周日的早晨。 天空无比蔚蓝。一只小鸟停在窗外的树上。楼下街道上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和美好。这几天刺激的冒险,反而像梦境一样,不那么真实。 我看了看手机,大萌给我发的信息。她今天要去照看乔安娜,嘱咐我今天要好好休息。 我给他回了一条信息,然后我在梦境中梦到摩登伽的场景描绘给她。 他给我回了一个用符号编织成了很大的爱心的图,然后安慰我说:“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如果乔安娜的精神能好起来,我想把咱们经历过的一些事情的真相也告诉她。毕竟在那天夜里,她也和我们一起同样经历了那些事情。与其骗她那是一场梦,不如干脆告诉她真相。“ 我回复他说,我也同意这样。我相信乔安娜超高的智商能够真正的理解这一切。 果然不出我所料。傍晚的时候,大萌就带着乔安娜,“栩栩如生”又活灵活现的回到了学校。虽然能看出乔安娜非常憔悴,本来就瘦弱的身体好像又瘦小了一圈,显得脑袋更大了;但她的眼睛依然很明亮,头发也重新扎回可爱的双马尾,脸上也画了一点淡妆,遮掩了一些哭得红肿的眼眶和脸蛋。 “我想见见你们说的这位摩登伽老师。”乔安娜说,“按你们的说法,她应该是个能变身成一名女巨人的怪物。能见到这种奇珍异兽可真是难得的人生体验。” 于是我们给摩登伽老师发了信息。她约我们第二天一早到她的办公室见面。 第二天正好是星期一。我们三个人一起吃过早饭,便循着小路,来到了这座居于学校清幽的角落,环绕在绿树丛中的数学学院办公小楼。 我们找到了摩登伽老师的单人办公室,走进了这个陌生的空间。办公室的墙壁涂着柔和的米色,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地毯,一排排铁皮书柜排列整齐,整个空间被柔和的灯光所包围,散发出一种令人感到舒适的氛围。 摩登伽老师坐在她的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用高跟鞋尖轻浮地指着坐在沙发上的我们。 “当着外人的面,你们最好还是叫我沙尔玛·卡什亚普老师——是我在这里用的名字。”她说,“除了自己人,我才不会告诉别人摩登伽这个有魔力的名字。” “就是她呀,”乔安娜悄悄地问我俩,从她的意思看来,好像也没觉得这位摩登伽老师除了有点过分的性感卖弄,言行举止不那么体面之外,并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对,就是你,那天晚上也有你。”摩登伽站起身,走过来,伸手摸了摸乔安娜的脑袋和头发,用宠溺的语气说:“你可真可爱呀~” 乔安娜很不情愿的嘟了嘟嘴,摇头躲开了。 “既然都来了,就不必浪费时间了。这个办公室没有别人,咱们就做点有趣的游戏。萌萌,你的手镯戴了么?”摩登伽问道。 大萌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手镯。 摩登伽有点不悦地说:“你应该随时都戴在手上。你与它相处越久,你们之间的共鸣就会越清晰。哪有你这样的,得到这样的宝物,还不赶紧戴上,装在口袋里,真是暴殄天物。” “它太华丽、太显眼了……” “你们家也没穷到买不起一个手镯给闺女戴吧?都是上大学的女生了,戴个手镯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你是个排球运动员,如果你嫌它显眼,完全可以用个运动护腕套在外面遮住。” “您说的还真对!”大萌的眼睛亮起来了,非常开心的回答到。 “那可真漂亮……”乔安娜不由得赞叹道。 “安娜宝宝,你可用不了它。你的生命能级太低,太瘦弱了。要是戴上它,一下子就会被榨干的。”摩登伽一点情面都没留,直白的说。 “我就是表扬一下,又不是羡慕……”乔安娜嘟着嘴说。 大萌戴上手镯,什么也没有发生。 “来,你站到这边。”摩登伽招呼大萌站到办公室中央。我和乔安娜都抱着看戏的心理,到底想看看这个手镯有什么魔力。 突然摩登伽手中出现一把利刃,出其不意地向我的咽喉刺来。 这一瞬间太快了,我还坐在沙发上,旁边还坐着乔安娜。我惊呆了,下意识的向后躲,都没来得及抬起左手的手表护盾。 刀尖刺破我喉咙的一瞬间,似乎时间瞬间停滞了。 大萌全身突然爆发出绚丽的红光。金丝手镯瞬间变得细腻柔软,如同一条光彩夺目的藤蔓,紧紧地缠绕着她的手臂,向她全身攀爬,迅速包裹了她身体的每一个曲线,变成一件由金丝编织而成的精致紧身衣。这件金丝紧身衣有些过分地性感,露出上身和腿部大面积的皮肤,只遮住很少的部位;即使是遮挡的部分,也只是用金丝缠绕,仿佛是专门为了突出展现出她凹凸有致的身形一样。她的身体被金丝紧紧包裹,细节和质地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勾勒出她身上完美的曲线,仿佛一位来自天堂的女神降临凡间。在她的身体上,这些金丝就像是活着的生物,缓缓地爬行,从她的手臂蔓延到她的肩膀、背部,以及腰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能够使这些金丝产生微小的变化,它们像是有生命力一般不停微微地发生细微的变化。 这件金丝紧身衣将她的美丽展现得淋漓尽致,一如把她的灵魂剖析展现到尘世间,让人感到温柔而充满活力。在这些金丝的缠绕下,她仿佛成为了无比神圣的存在,让我的视线在迷惑与赞叹中,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这一切并没有结束。柔软的金线在她手臂上缠绕成一个紧密的环,仿佛一只红色的美丽蝴蝶停在了她的手腕上。顺着这个环形,金丝飞速向外生长,扭曲纠结而成一柄巨大的、金丝缠成的长柄战斧,战斧顶部的尖矛上闪耀着红色的光芒,犹如红宝石般闪耀。 与此同时,露出的皮肤上,大团的彩色花团再次浮现。这闪动着荧光的纹身,宛如大自然中最美丽的花海,五彩斑斓、绚烂多彩。这些花朵如同跳跃的精灵,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甚至竟然开始散发出浓郁的花香,让人陶醉。在花团纹身的映衬下,缠绕着她的金丝线条显得更加清晰,像是充满生命力般跃动着。在每个荧光花朵纹身的缝隙中,都是一片片如繁花般的斑点,每一个斑点的颜色和形状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些斑点和纹身交相辉映,使得她的皮肤充满了无限的变化。彩色斑点不断地变幻着颜色和形状,仿佛是一群游走的精灵,不断地舞蹈着。当她挥动那柄金丝缠成的熠熠生辉的巨斧时,手臂上的彩色花团就像是随着她的动作而跳跃般晃动,散发出更加绚丽的色彩。整个左半身也像是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华丽色彩,如同一件由灵气所制成的美丽宝甲,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又迷人的魅力。 她就像是一位神话传说中的女神,拥有着超凡脱俗的美丽和力量,无法被凡人所理解和抵挡。 她挥动巨斧,巨斧顶部的闪亮着红光的矛尖一下子磕飞了摩登伽刺向我咽喉的匕首。匕首飞出去很远,叮的一声扎在一个绿色的铁皮柜上。 一股从没见过的凶猛的目光从大萌的眼睛中射出,她浑身笼罩在红光中,一瞬间仿佛爆发出巨大的愤怒,直指向摩登伽。 摩登伽拍手大笑,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太好了,一次就成功启动手镯了。我果然没有看错,萌萌你果然拥有阿修罗的血统。如果不是阿修罗的基因隐藏在你的基因深处,一个被封印在地球上的人类怎么可能会拥有你这么高的生命能级?我果然是捡到宝贝了,太好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在这个瞬间里,我看得呆住了。 紧接着,是大萌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巨大的由金丝纠缠而成的战斧在一瞬间缩回手腕。她把双手抱着胸前,遮住过于暴露的部分,脸腾地红了。我这才发现,除去这金丝缠绕而成的暴露的紧身战衣,她的衣裙都滑落在地面,甚至连内衣都是。 乔安娜也发出“呀”的一声,赶紧拿双手把我的双眼捂住。 摩登伽笑得更厉害了,她笑的弯下腰去。“你们也太清纯了吧,好歹也是大学生了,跟小孩子一样害羞。”她大方的说。 等乔安娜松开遮住我眼睛的双手,我看到大萌已经重新穿戴整齐了。金丝缓缓地爬回手腕,重新收缩成一个手镯的样子,身上发散着荧光的花团纹身也渐渐隐去,逐渐消失在皮肤中。 大萌害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裙子,重回那个温柔甜美的女孩子,完全看不出刚才凶神恶煞般的表情。乔安娜也两颊绯红。我们重新坐好。 “一开始我就断定你一定拥有阿修罗的血统。普通人类女性绝对做不到在意外爆发的战斗中,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在两次战斗中,你都能够如此镇定,勇敢和凶猛。哪里像是一个从来没有受过任何战斗训练的普通的女学生的样子呀。”摩登伽一脸得意的说:“就算你是一名身材矫健,经过充分训练的运动员,一个普通的女性人类也很难在生死关头发出如此强大的战斗能力和如此坚定的战斗意愿。一般的女孩子,恐怕都是坐在那里大哭大叫的吧。”说着,摩登伽嘲笑般瞥了一眼乔安娜。 乔安娜气得鼓起了腮帮子。 “那刚才是……” “你的战斗能力被深深地埋藏在基因深处。只有在生死关头,特别是你想要保护你最爱的小安同学的生死关头,才会意外的爆发出来。这点可以理解。你的前世可能是流落在这颗星球上的阿修罗女战士,意外地也遭到伊洛因强加在这颗星球上的强大的诅咒和封印的影响,陷入激烈的轮回循环中无法逃脱,好像一直坐在一个不停高速旋转循环的过山车上没法下来,在巨大的眩晕感和恶心感中最终完全忘记了自己,只剩下在这个高速轮转的轮回中死命的挣扎,不能脱离。” 我就知道大萌是不同凡响的。我一直都觉得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出色的女性。原来她真的是一颗闪烁明亮的太阳,而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眼中的星辰。 “你要记住今天的这种感觉。从今以后,只要你用类似的感觉和情绪来驱动手镯,手镯就会如你所愿,成为你的武器和盔甲,与每一位顶级的阿修罗族女战士一样。当然,具体的战斗方法,我还会不断的带你练习。不经过几百上千年的训练,很难成为一位熟练而强大的阿修罗族女战士。” “几百上千年啊……”我们都不由得惊叹道。 “这也太久了吧,我哪里能活那么久……”大萌惊讶的说。 “确实是这样,如果用你现在的肉身,确实活不了那么久,恐怕也像普通的人类一样,只能活几十年就会被像一台设定好规则的电脑一样按时‘删除缓存,重新开机’。所以,为了获得长久的生命,你要发誓侍奉一位主人,成为她的仆从眷属,用共享生命的力量把你从这个受诅咒之地拯救出来,重新回归阿修罗族。当然,我估计以你现在的看法,不会那么容易接受成为一位更高位阶的主人的奴仆。其实你的这种想法是有偏见的,不过没关系,经历过几十年,等你变得人老色衰,濒临生命的终点之时;或者等你不得不借助更强大的力量来保护你爱的人的时候,你的想法必然会有变化。我不着急,我有长久的生命,我可以等待你。因为这个宣誓共享生命的过程必须要你亲自真心发愿,无论多伟大的力量也都没有办法强迫你。”摩登伽说。 “是,目前谈这一点还是有些太早了,我心理一下子确实不太那么容易接受。”大萌坦率的说。 “我特别喜欢你这种直率。你比那个一肚子坏主意,不愿意说实话的小安同学更让我喜欢。” 我一脸委屈的说:“老师啊,我哪里是一肚子坏主意了,我可是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您了呀。” “你到现在也没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实现以一个被封印的第4维度人类,展示出第5、甚至是第6维度行动能力的。” “老师呀,我不是跟您说了嘛,我真的是不知道呀,我都是被裹挟着,卷入梦中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连忙解释说。 “算啦。在看小孩子方面,我总是更喜欢女孩子。你也知道吧,阿修罗族从来就不是一个平等的社会,而是一个用血统划分种姓等级的世界。阿修罗族等级分明,不管下一代是被生育出来的,还是被用基因工程从生物缸里面制造出来的,一出生就天然成为上一代的仆从眷属。那么不管男性和女性,最早不都是由女性生育出来的么?这就使得阿修罗族成为一个重女轻男的母系氏族社会。所以,三位阿修罗王其实也都是女性,她们就是三个阿修罗部族的三位最古老的母亲。”说着,摩登伽又戏谑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所以啊小安同学,别怪我重视萌萌而看不上你,更宠女孩子的做法,在我们那里是常有的事。” 第二十九章 遥远的未来 除了聊天和讲历史,乔安娜还是忍不住请教了那三道数学题。 然而,本以为能在“学术”这件事上找回一点面子的乔安娜,却深受打击。在摩登伽的眼里,乔安娜第一次看到了被别人轻视打眼神。 其实摩登伽并没有贬损她,只过是说:“你们地球上的人类,都是一直被束缚在整个小小的世界上成千上万年的可怜人。你们的见识和知识都是非常浅薄的——不能说毫无价值,只能说思路匮乏,缺乏创意。” 摩登伽拿出了一张白纸和一支笔,开始飞快地在纸上不停地写着数学公式,完全没有一丝犹豫和思考,一会儿就写出了几十个,整张纸很快就被密密麻麻的数字铺满了。我们非常惊叹,其中很多公式并不是非常复杂,只是由简单的整数分数的加减乘除和一些乘方开方的基本运算组合而成。 说实话,我是一窍不通,就如文盲一般,一点都没看出这些数学公式里面有什么高明之处;大萌比我懂得多一点,但也看得云里雾里,露出为难和困惑的表情。乔安娜最喜欢数学,看到摩登伽写出的这一个个数学公式,她最初是一脸惊喜;慢慢的,表情开始变得惊讶,最后甚至可以说是变成惊吓了。这些公式的精美的形态和巧妙的结构深深地震撼了她,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跌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用惊恐的眼神注视着这些公式,双手紧紧攥着这张纸,仿佛这些公式是某种神秘力量的象征。这些数学公式构思之巧妙,创意之新奇,结构之简洁,对于乔安娜而言,即使是最狂野的夸张的想象,也想不到这些。 从摩登伽老师那里出来,我们三个人的心情是不一样的。我可以看出来,大萌得到这个金丝手镯还是非常开心的,遮掩不住对手镯的爱不释手。但是乔安娜就不一样了。乔安娜一直陷入深思中,没有和我们说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故意逗大萌说:“我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你再变身一下给我看一看好不好?” “讨厌,我才不要!”大萌红着脸说。 我猜测,她是不是对于摩登伽对大萌的重视这一点,多少有些妒忌?摩登伽对于大萌的重视似乎都来自于大萌天生的血统。可话说回来了,乔安娜的自豪之处,不也就她天生的超高智商嘛,这一样并不来自于后天努力。说来说去还不都是这样的嘛,我在想。哪天我得找个机会劝劝她,让她想开一点,不要搞得自己不高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这种小心眼的人。”乔安娜突然的说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怎么会因为这位自称为摩登伽的女怪物更喜欢萌萌姐一点,就会生妒忌心呢?你真是小瞧我了。” 我的脸尴尬的红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在思考一件事。我们与他们之间的知识和科技水平相差太远太远了。如果事情真如这位所谓的老师说的这么严重的话,那么很有可能未来我们将会面对更越来越多的冲突。我们必须得想办法自保,在这种无法预测的风险中生存下来。如果再发生前两天夜里的事件,我们必须准备足够有效的自卫手段。”乔安娜认真的说:“我不可能做诸如去黑市去买几把手枪防身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情。更何况,即使我们都拿着手枪,在那种时刻,我们也不见得懂得如何使用。所以让我思考的是必须迅速找到更高效,更适合我们自身特点的防身手段;以及如何更快地掌握更加绝妙的知识,以便尽快缩小我们与这些天外来客之间巨大的智力鸿沟。” 对于乔安娜的话,我真的感到非常惭愧,我根本没有这么远的考虑。没想到她居然想了这么多。我甚至心里生起了深深的后悔。假如前几天我如果能够多利用梦境的能力,更多或者更早的获取一些情报的话,我们也许能够避免很多的危险。 我向乔安娜表达了我的愧意,并诚恳的请她在以后多对我提出指导和建议。我们确实应该团结一致,尽量想办法在事件发生之前,占据于我们自己有利的境地。 “我确实听萌萌姐给我介绍了,你拥有利用梦境预测未来的神奇能力。但是我不知道你这项超能力的原理和使用方法。你应该迅速把你遇到的这些梦境总结归纳,提取出合理的行为模式,加强对自身的训练,尽快找到可以自如使用这项能力的方法,以便我们能够更好的收集信息,把有限的资源集中到应对可能出现的更大的风险上。”乔安娜认真的说。 “我知道安宝已经尽力了。但是我相信,安宝你一定能做得更好,对不对?”大萌眼神坚定的看着我。 我也用力的点了点头。我绝不会让她失望的。 当天晚上,我就用尽了全力,非常想把自己送到一个预知未来的梦中。 我浑身放松,乘着那股肉体放松之后的波浪感微微震动。我拼命的告诉自己,我要预测未来、预测未来、预测未来…… “预测未来”四个字,彻底覆盖了我的意识,裹挟着我的思想开始不停地旋转。 我感觉到自己被送入了一条无边无际的光之隧道。起初,隧道宽敞明亮,光芒璀璨,让人感到无比的神秘和兴奋。我看到了无数的星辰和星系,在我的身边闪过。这些星辰发出的光芒,如同美丽的宝石,闪烁着各种不同的颜色,让我不禁感到震撼和惊叹。 但是随着隧道越来越深入,我开始感到自己被无数股强大的力量所牵引和推动着,身体不断翻滚着,速度越来越快,让我感到有些难以承受。眩晕感越来越强,我的大脑开始变得混沌不清,感觉仿佛要被卷进这个光之隧道中的无尽漩涡里。我试图保持冷静,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思维,但是越来越不舒服的感觉让我有些手足无措,仿佛一股巨大的能量束缚着拉扯着我。 巨大的眩晕感压迫着我的意识。我用力要紧牙关,试图保持清醒。我感觉到,如果我失去了自我,可能将会被这个光之隧道所吞噬,不能自拔。 最终,隧道的速度达到了极致,我的神智仿佛被撕裂了一样,疼痛让我无法忍受。我痛苦地想要大声呼喊,但是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感到自己已经到达了极限,但是这个光之隧道却没有放过我,它不断地推动着我旋转着前进,我试图在无助和绝望中挣扎,但已经为时太晚了。 我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震动,然后我的头重重的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很响的咚的一声。 我猝然醒来,但这显然不是我熟悉的世界。我不是在梦中,因为戴着头盔的头被撞得生疼。我扳了一下手指,手指也发出疼痛感。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知所措地望向四周。 我身着飞行员的制服,坐在一个巨大、满是各种仪表的机舱中,掌控着一架庞大的轰炸机,高高飞翔于夜幕笼罩下的天空中。机舱内空气稀薄,寒气逼人,恐怖的氛围弥漫其中。我抓紧了手中的飞行杆,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仿佛这把杆子已被死亡吞噬。 机舱的前部,整体是巨大而透明的。向上看去,竟然是浩瀚无垠的宇宙,我几乎能看到地球边缘无尽的弧形;向下俯瞰,是一片浓重漆黑的云雾,厚重的云层散发着深邃的气息,令人感到无尽的恐惧。 我回过头,看到我的身后机舱里不同的位置上,还坐着几个奇怪的人或者是什么东西。 第一个座位上的,是一团金丝缠绕而成,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巨大的茧,茧的外面还有无数条红色的光带围绕着不停地旋转着,散发出红色的荧光。 第二个座位上的,是一个由充满流动感的漆黑粘稠的液态构成的正方体,正方体似乎正在不断流动,表面上也围绕着发出红色荧光、不断旋转的光带。 再面后的两个座位上,分别坐着两个被防护服紧密着包裹的人。他们每个人的头盔都是密不透风的,眼睛和耳朵的都被封死。身上的防护服是厚重的金属焊接而成,坚固无比,外面却贴满奇怪的黄纸,防护服上用各种颜色的笔画满稀奇古怪的符号。 我看到,这两个金属防护服的身上,分别篆刻着两个名字:1号乔安娜、2号王巨君。 就在这时,我听到耳机里传出乔安娜严肃的声音:“录音指令05,保持航速航向,进入污染区30秒,投弹倒计时30秒。” 这句话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我不知所措的环顾四周。当前的状况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我清晰的知道,几分钟之前我还躺在宿舍的铁床上,正在盲目的探索着,试图做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清醒梦。 可是现在,这根本就是一个现实,肯定不是一个梦! 之前不管多么夸张的体验,我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以神游的形式进入现实。例如,我曾经游览过鬼楼,还在鬼楼地下的洞窟与百牙缠斗,甚至是在与黑衣巨人搏斗时,用神游的方式一度控制了黑巨人的身体。另一类是在梦中清醒过来。不管是在梦中实现了预测公园遇袭、或者预见大萌和乔安娜被绑架,还是在梦中学会了开飞机,与小光在沙滩上聊天,或者重游自己童年的住所——有很多迹象可以证明我的的确确是在梦里。上述两种形式,我思维的载体都不是清晰具体、坚实稳定的肉体,而是一种若有若无、恍恍惚惚、似真似假的载体。 而这次与上面两种经历完全不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的体验。我显然是在一个具体的肉体。而这个肉体恰恰就是我自己。难道是我一直在强迫自己:预测未来、预测未来、预测未来……于是我真的进入了未来的我的身体里?而这个未来难道是一个真实的未来吗? 我真的不知道。 耳机里又传来乔安娜坚定的声音:“录音指令06,投弹倒计时10秒,9、8、7……” 我不容多想,慌忙四处看,投弹?怎么投弹?那个按键是投弹? 我看到正前方的面板上,有一个饭碗大小的巨大红色按钮,上面贴着一张贴纸,写着六个字:数到零,用力捶。 “3、2、1、投弹!投弹!安家宜,你一定要成功呀!”说到最后的时候,乔安娜都已经嘶哑破音了。 听到“投弹”两个字的一瞬间,我下意识地用力去锤下那个巨大的红色按钮。我清楚地感到飞机发出微微的晃动。左前方的屏幕上显示,有一个什么东西和飞机分离,落下去了。 “录音指令07。飞离污染区还有60秒。你什么都不要动!等着我们就好。愿一切宇宙里一切神明都能在此时此刻保佑我们成功。”乔安娜略带哭腔的声音颤抖着从耳机里传出来。 我突然看到,在我们的飞机掠过的地球表面上,一道巨大而明亮的光束猛地拔地而起,直冲宇宙。紧接着这道光束分裂成两个,一道是白光,一道是黑雾。白光与黑雾形成双螺旋结构,自地球直冲太空,在虚空中不断地扭曲着,不断地碰撞、激荡、纠缠,形成了一个生命般的存在。白光闪烁着明亮的光芒,仿佛是太阳的光芒在空中舞蹈;而黑雾则是漆黑的夜幕,缠绕着这股光芒。它们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如同两个对立的极端在空中交织着,时而纠缠不清,时而独立分明。这个黑白分明的双螺旋结构扭动着,旋转着,直直扑向我们的飞机。 尽管我驾驶的这架轰炸机飞行速度非常快,最后还是被它们抓住了。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从机尾冲过整架飞机,穿过到机头的驾驶舱,最终永远的消散在飞机上方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 被这股冲击穿身而过的我,突然感到一种巨大的虚无感,这种虚无感似乎正在吞噬我的记忆,我的情感,我的一切。 “录音指令08。飞离污染区还有最后的10秒。你一定要坚持住!马上我们就会来帮助你,坚持住!”乔安娜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越来越细,慢慢的离我远去。 我的眼皮渐渐沉重,身体中生命的力量开始消逝,突然感到自己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一种巨大的虚无感在我内心深处扩散开来,像是一股汹涌的黑洞,吞噬着我的思维和情感,将我笼罩在一片深邃而空洞的黑暗之中。我似乎感觉到存在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一股释然的感觉渐渐地弥漫在我身上,让我感到无尽的寂静和漠然。我的记忆逐渐消散,我的情感逐渐淡去,我仿佛变成了一个空洞的存在,没有了生命的火花,只剩下了无尽的寂寞。 就在我要放下一切的一瞬间,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我:“安宝,你要挺住,我们胜利了!你做到了!我们做到了!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一切都结束了,让我们一起回家吧。” 这是大萌的声音。 我用力张开眼,恍惚间看到一个朦胧而美丽的身影,戴着金丝手镯的洁白的手臂向我伸过来,是大萌…… 我拼命地将手伸向她的身影,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极其艰难,极其沉重。我努力地把手伸向她,坚定的告诉自己,一定能够握住她的手,否则世界就会塌陷,生命也会化为乌有,所谓的胜利也会变得毫无意义,美好的一切都将会毁灭。 我绝不要让她失望! 然后,我就醒过来了,回到了宿舍的铁床上。 我翻身坐起,神智极端清醒。 我清楚的知道,刚才经历的必然是一个未来的现实。在躺下的时候,我一直坚定的告诉自己,要预测未来。结果这次恐怕是我走的有点远了,远到一个很远的未来。我这才想明白,只是想要“预测未来”,但是却根本知道怎样去定位一个多久的“未来”,。 小光啊小光,如果你在的话,能够指导我该多好。小光啊,你到底在哪里? 这次的经历实在是太震撼了。这不仅仅是一次对未来的预测,而且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全新的体验。这种体验是如此真实,远远超过清醒梦中能够看到听到摸到的感觉,而是深刻的体验到自己就在另一副肉身中。 想起大萌给我提的建议,我从抽屉里抽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笔记本。夜已经很深了,宿舍里面早已熄灯。我推开宿舍门,蹲在昏黄的楼道灯光下,把这段经历详详细细一字不漏的,记录在笔记本上。 其实我还是有一点后怕的。那种感觉太真切了,真切到我都无法做出分辨。在当时那具身体里,我的的确确感觉当时那个现实才是真实的,而对于那里的我来说,这个“上大学”的现实似乎反而就像梦中一般遥远。 这种感觉既无比奇妙又令人颤栗,我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只好把体验过的一切完完整整的记录下来,留给未来作个参考吧。也许未来的我,能从其中找到一些答案。 第三十章 迷宫中的人 在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中,我陪着王巨君和霍鹰,第一次与摩登伽老师见面。 “沙尔玛·卡什亚普,就是我的名字。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沙尔玛老师。”摩登伽老师微笑着对王巨君和霍鹰作了自我介绍,却并未提及她身为阿修罗族成员的身份以及“摩登伽”这个名字。她只是简单地说道:“我是数学系副教授。今后,我将会成为你们这个小组的导师,帮助你们完成数学竞赛的那三道的数学难题。” 乔安娜对王巨君和霍鹰说:“安家宜、张萌和我已经见过沙尔玛老师了。她在数学上的造诣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你们会觉得非常幸运能成为她的学生的。” 乔安娜的评价使得王巨君和霍鹰频频点头。我能感觉到,除去乔安娜的褒奖外,王巨君和霍鹰都被摩登伽老师的美貌和魅力所震撼,他们两人看待摩登伽老师的眼神是若即若离的——既想多看几眼,又怕显得唐突。 同样是充满青春能量的大学男生,我与他们二位对于摩登伽老师的仰慕应该是有共鸣的。摩登伽老师是一个神秘的矛盾体。尽管她的外貌魅惑众生,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隐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智慧,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星辰在其中流转,深邃而神秘,使人的心神都被这股智慧与美的包裹,像来自黑洞的吸引力般迫使他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这种震撼,似乎已经超越了肉体的感官层面,融入到了灵魂的深处,成为了一种永恒的记忆。 乔安娜向在座的所有人都报告了她应用之前摩登伽老师给出的数学公式,大幅度简化了三道题目中的数学困难:特别是用更简洁优美的算法模拟了莱布尼茨单子的运动轨迹,以及用更简练的方程组优化了复杂的信息传播和散布的模型。 摩登伽——或者说沙尔玛老师用最简洁和充满风趣的语言给我们讲解了题目中的难点。她的讲解如此的通俗易懂,以至于我这文科生都能一目了然。我们五个人都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摩登伽老师的讲解,一点也不敢分神,试图跟上她思维的步伐。在她的指导下,那些看似无法逾越的难题逐渐变得清晰明了,仿佛一轴卷起来的画卷在我们面前逐渐铺展开来。这让我在人生中第一次深刻体验到数学之美——它无处不在,又难以捉摸,即性感诱人,又高雅端庄,神圣不可侵犯。我第一次理解,像乔安娜和霍鹰这样的聪明人为什么那么热爱数学这个令我崩溃的学科——用美丽的公式解答出一道困难的题目的过程,简直就是无上的快感的享受。 就这样,在摩登伽老师的指导下,我们共同攻破了那三道极具挑战性的数学难题。每当一个问题被解决,我们都会禁不住欢呼雀跃,为这一刻的到来而欢庆。而摩登伽老师则总是面带微笑,默默地为我们鼓掌,仿佛她知道这一切早已注定。 这几天的时间里,我们都聚集在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在她的指导下撰写着最后的报告。 我悄悄问乔安娜,她怎么看待这件事。乔安娜告诉我,她与摩登伽老师聊过,其实,即使是阿修罗一族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无比的智慧。恰恰相反,阿修罗一族是一个高度集体主义、等级严明的社会,每个人的位置都被镶嵌在固定的地方,低等级的人或其他什么仆从种族的生物在出生前就被从基因层面设计好他所注定一生从事的工作,所以,低等级的阿修罗一族出生后所受的教育只与他们长大后的工作有关,与其他无关——战士只会战斗,不会数学,既不想学,也学不会;工匠只会制作,不会设计;而设计师只会设计,不会舞动锤子和锯子。但对于高等级的阿修罗族,特别是像摩登伽这样的王族眷属,才有机会学习各种知识。数学的确是非常重要的部分,甚至可以说,数学是这个单体宇宙的基石。所以,顶级的阿修罗族,大多都是具备丰富数学知识的。 但事实上,数学除了需要学习之外,大脑结构本身对理解数学知识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人类被锁死的基因导致人类的数学理解能力大幅度受限。所以,在摩登伽眼里,乔安娜的数学天赋是不过就是把锁的死死的箱子撬开了一点小缝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天才。即使是她姥爷做出的庞加莱猜想,在摩登伽眼里也不过就是稍微复杂一点的游戏而已,而且,还存在比她姥爷做出的,更加优化的算法。乔安娜把摩登伽提出的优化算法记录了下来,准备寄给家住在几千公里之外异国他乡的姥爷,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 就这样,我们安然度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这天傍晚,在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仿佛是时间的流金,在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的魔法。我,张萌,乔安娜以及霍鹰围坐在一张大桌子边,整理最后的文档。摩登伽老师站在我们身后,时而半真半假地卖弄着她妖娆的风姿,散发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时而语重心长地指导着我们,一语点破问题的核心。 正当我们一点点完成最后工作的时候,门突然被轻轻推开,王巨君挤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王巨君用那带着他那惯常的天真和热情的笑容说:“沙尔玛老师,几位同学,这位是我们同宿舍的同学孙天玺。我带着他一起来凑凑热闹。晚上我们要一起去聚餐,庆祝数学竞赛的报告成功完成。” “老师好,大家好。”孙天玺一脸谦卑地向大家微微鞠躬打着招呼。 我和张萌相视一眼,然后又瞥了一眼摩登伽老师。有一瞬间,我们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共鸣感,从孙天玺身上流出,开始在办公室的空气中震荡。 尽管孙天玺是我们宿舍的同学,但他跟我们都很疏远。据大家了解,他一直患有非常严重的遗传病,好像是类似渐冻症之类的。这导致他极度自卑和封闭。他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和我们说话。王巨君是天生的自来熟,以前成天拉着孙天玺到处转,孙天玺对此非常排斥。他极度瘦弱,很窄的脸上戴着一副巨大的眼镜,即使是笑容,也是充满悲凉和虚伪的。 但是近几天,似乎他的病症有大幅度好转,他的胃口好起来,在食堂可以吃一大份饭菜,我甚至看到他试着下楼去打篮球了。他的脸上的笑容也逐渐真诚了起来,不再是那种充满敷衍和迎合的假笑。 虽然他从不直接谈论他的病情,但王巨君告诉我们,很快他就能痊愈。对此,我和霍鹰也是为他高兴的。 但是,今天他贸然出现在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我突然产生出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我戴在右手中指上,用篮球护指遮住的红色贤者之石戒指似乎有一点躁动。我看了大萌一眼,她似乎也在轻轻握着自己的手腕,排球护腕下面的金丝手镯,与我们有一点点共鸣。毋庸置疑,这种共鸣感就来自于孙天玺。 但当着热情满满的王巨君和一脸沉默的霍鹰,我俩没法说什么。 在简单的互相寒暄之后,我们五个人便收拾整齐了所有的报告,告别了摩登伽老师,带着孙天玺一起,准备一同去学校附近的饭店吃顿大餐。 走在路上,霍鹰悄悄地走到我身边,他用那深不可测的眼神看着我,低声道:“安子,我觉得今天的孙天玺有点怪怪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从他身上的细微动作和言辞里,我感觉到他在瞒着我们什么。” “是不是咱们想多了?他的病快好了,人肯定会变化的。咱们不应该因为他变得阳光和热情起来,就觉得别扭,尽管他给咱们留下的印象是阴郁的,那还不是因为他倒霉的遗传病嘛。总归是个可怜人,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把他当朋友,好好对待。”我回答到。 话虽然这么说,我的疑虑其实反而更深了。我十分相信霍鹰对人性的判断。霍鹰这个人精极擅长观察和思考关于“人”的事情,毕竟只有从人的身上才能赚到钱。小商贩家庭出身的他,从小就随着爸妈摆摊卖东西,看人分析人的社会经验比我们这些书呆子强多了。 但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快乐地享用了一顿美味大餐,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中度过了热闹的一晚。 晚餐结束,路过校门口卖书的老头儿。他向我招了招手,用职业的假笑招揽我去看看他有什么新到的好货。我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想,小光在哪里?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么? 伴随着这份思念,晚上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中,我觉醒了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千变万化的奇幻迷宫。 这个迷宫仿佛是由玻璃和镜子组成。玻璃和镜子上,镶嵌了无数发光的线条、色彩与光影,共同织就的一幅纷繁变化,充满动感的画卷,将那微小的我牢牢拢在其中。 我站在这个迷宫中,四周全都映出我的身影。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但色彩与幻影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变得不那么刺眼和炫目了。 我慢慢开始在这迷宫中行走,试图找到出口。玻璃和镜子变换着形态和色彩,掩盖了我移动的轨迹。突然,我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僵硬的,干枯的,黑白分明的身影,与整个炫彩的玻璃迷宫格格不入。 这个身影从轮廓看起来,似乎是孙天玺。孙天玺的僵硬的幻象在不远的前面时隐时现,一直试图引诱我。我跟着他的幻象走了一阵,结果被这个幻象引到一个死胡同。死胡同的尽头,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怪蛇的轮廓,仿佛是张着嘴等着我走过来。那个怪蛇的样子与百牙变化出来的如出一辙。 我吓坏了,赶紧远离这里,转向另一个通道。走了没几步,孙天玺的幻象又出现了,他飘飘荡荡,诱惑着我,又把我从另一条路引向怪蛇。就这样,几次三番地被他牵引,他的幻象总是试图把我引向那个毁灭的陷阱。 我坚决转头,不去看他,快速远离他的影响范围,在蜿蜒曲折的走廊里开始奔跑。这个满是幻影和炫光的镜子长廊仿佛是命运的长河,时而明亮得充满光芒与希望,时而笼罩在阴霾与黑暗之中。每一个转角都可能是通往光明的希望,也可能是通向绝望的险途。在这迷宫中,我压抑着本能涌现出的汹涌澎湃的情绪,尽力平和地接受一些玄奇的精致,快速地搜寻这出路。 在迷宫的深处,我终于来到一片开阔的位置。这里突然出现一条湍急的河流边。那河水清澈透底,却似乎又深不见底,充满了莫名的违和感。我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踏入河中。我并没有沉下去,似乎脚能够踏足河底。河水冰凉刺骨,却又有种奇妙的力量,渗入我的心扉。河底卵石滑溜溜的,真实的触感从脚底传来。 这时,我开始意识到这座迷宫所代表的意义,它是我内心世界的投影,是我潜意识中的欲望、恐惧、孤独和迷茫的投影。于是,我放下杂念,全心全意的接受河水的洗濯。 当我跋涉过河流后,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充满光明与希望的白昼之中。在这里,阳光洒满大地,鸟语花香,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我突然明白了,迷宫的出口并非是一扇明确的门,而是我心中的醒悟。我享受着阳光的温暖,一切不可思议的瑰丽幻境都没有再出现,直到我醒来。 我把这个梦写在本子上。写到孙天玺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如实记录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我在电脑里看到了这么两则新闻: 【新闻快报】亿万富豪兼互联网企业投资人马克·吉布森的妻子惨遭车祸意外身亡,警方称不排除谋杀可能。 据悉,亿万富豪及互联网企业投资人马克·吉布森的妻子近日在一起严重的车祸中不幸身亡。此事引起了广泛关注,警方表示不排除谋杀的可能性,相关调查正在紧张进行中。 马克·吉布森,一位享有盛名的互联网企业投资人,近年来积极布局全球科技产业,为多家创新型公司注入资本,在业界享有盛誉。消息传出后,社会各界对此事表达了极大的关注与关切。 事发时,马克·吉布森正在全球巡回演讲,以分享他的投资经验和业界见解。据了解,他在得知这一噩耗后,立即中断行程,搭乘最快航班回国,积极配合警方进行调查。 警方已经展开全面侦查,正对现场收集的证据和线索进行分析。目前,警方尚未发布详细的调查报告,但已明确表示,不排除谋杀可能性。一旦查实有关涉嫌犯罪的线索,警方将会迅速采取行动,将犯罪嫌疑人绳之以法。 此事引发了社会对高净值人群安全问题的关注。专家建议,相关部门应加大对社会治安的投入,提高对重大案件的侦破力度,以确保社会秩序的稳定。 我们将继续关注此案的进展,为您带来最新报道。敬请关注。 【续新闻】马克·吉布森疑似遭竞争对手暗算,“镜“公司Ceo拉里·约翰逊否认雇凶杀人指控 据可靠知情人士透露,亿万富豪兼互联网企业投资人马克·吉布森在私下里对其商业竞争对手“镜”公司实际控制人兼首席执行官拉里·约翰逊提出了雇凶杀人的怀疑。这一指控虽然没有得到公开,但马克·吉布森已经雇佣了私人侦探,配合警方展开调查。 对于此次传闻,拉里·约翰逊以及“镜”公司表示十分愤慨,并通过互联网媒体发表声明,称这一指控纯属无稽之谈,捕风捉影。同时,他们也表示,对于马克·吉布森本人及其家庭所遭遇的悲剧,“镜”公司全体成员表示深切的同情,并期待警方尽快查明真相。 事发后,社会各界对此次事件表现出高度关注。有观点认为,商业竞争愈演愈烈,可能成为案件背后的动机。但也有专家表示,目前尚无确凿证据能够证明“镜”公司或拉里·约翰逊与此事有关,社会舆论应以理性客观的态度看待此事。 警方已经注意到了这一传闻,并表示将严格按照法律程序展开调查。警方强调,任何犯罪嫌疑人都应享有无罪推定的权利,只有在取得确凿证据后,才能对涉案人员采取法律措施。 我们将继续关注此案的进展,为您带来最新报道。敬请关注。 第三十一章 参观实验楼 我向摩登伽老师请教,看她对于马克·吉布森妻子身亡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她对此不屑一顾:“阿修罗族之间相互厮杀,是很自然的事情。何况马克·吉布森又不是阿修罗族,只不过是一个外围的合作者而已。” 由于出了这件事,我们几个“末日轰炸”小队想象中“盛大的颁奖典礼”被推迟了,全球媒体的热度都集中在马克·吉布森妻子的案件上。霍鹰从网上论坛里看到很多议论,全球的参赛的团队都在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事件结果,网上论坛里各种谣言满天飞,谁也不知道真相。 就在我们焦急的等待结果的时候,我们接到了来自吉布森集团的电话,邀请我们作为获胜的队伍,去参观吉布森集团在市中心新建的实验室。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 第二天上午,由化名为沙尔玛的摩登伽老师带队,我们一行人7人按照约定来到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市郊开发区的吉布森科技园,其中包括我,大萌,乔安娜,王巨君和霍鹰。孙天玺也跟过来凑热闹,我们并不喜欢他同行,但又不好赶走他,索性带他一起来。 久居西北城郊的我惊讶地发现,短短几年时间,位于城市东南郊区的开发区居然已经建设得如此繁华和时髦了。虽然我自小在这座城市长大,但在我印象中,这个开发区所在的地方原本就是一片农村。眼前这些新建的园区和一栋栋光鲜亮丽的大厦,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位于吉布森科技园中央最醒目的,是一栋用深蓝色玻璃镶嵌而成的摩天大厦,矗立在林荫大道的正中央。这座大厦充满科技感,如同一座宏伟殿堂令人惊叹。大厦的外墙由无数块深蓝色镜面玻璃拼接而成,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令人目不暇接。阳光穿透这些玻璃,洒在大楼内部,为整个空间带来明亮温暖的氛围。 当我们走进这座大楼时,一股现代与科技相结合的气息扑面而来。通往各个楼层的透明电梯,宛如时空隧道,带领我们穿越到未来的世界。大楼内部的装潢简约而时尚,墙壁上挂着各种与科技有关的艺术品,昭示着这里对创新的追求和对科学的尊敬。 显然,这座玻璃大楼不仅仅是吉布森公司新设立的实验室,更是这个公司向世人宣告实力的展览馆,象征着这家公司科技发展的蓬勃力量。 在这栋大厦伟岸奢华、光彩照人的大堂中,有一个胖胖的,笑眯眯的,一脸和善的外国男人和一个一身白衣,装扮利落的黑发女人等在那里接待我们。 这位胖胖的外国男人是这座实验室的总经理,马克·吉布森的亲弟弟,提姆·吉布森。与马克·吉布森高调张扬的个性不同,拥有胖胖的、常常挂着微笑的脸庞的提姆似乎拥有一股天然的亲和力。他的身材不高,考究的衬衫遮不住他圆圆肚子,下面穿着一条背带裤。他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称自己并不是商人,而其实是一位爱好文学和艺术的“古典文学博士”。原本我对这次深入吉布森集团内部充满戒备,甚至与大萌商量好随时做好战斗准备。但真的见到这位提姆先生,却让我松弛了下来。 为了让自己显得很幽默,他总是故意装模作样在说话时候引用几句名人名言:“欢迎诸位光临著名的吉布森集团远东第一实验室,我们很荣幸能接待这样一群年轻有为的科学家。‘疑点使人智慧,疑点使人思考,疑点使人成长。’如莎士比亚所言,愿这里展示的前沿科技可以引发你们的思考,愿你们在这里收获满满。”提姆微笑着说。 另一位接待我们的,是这座实验室的总工程师,名字叫做林海棠的女科学家。与摩登伽老师的性感时尚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同为学者的林海棠确实给人一种典型的学者气质。她有着中等偏瘦的身材,微微驼背的她似乎时常带着一股疲惫感。她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身上穿着不那么干净的白大褂,眼神似乎只专注于学术事物,目光常常躲在眼镜后面,对人情世故毫不关心。然而,非常有趣的一点是,只要我们谈论起马克·吉布森这个名字,她的脸上总会泛起一抹痴迷的微笑,那种坚定的眼神仿佛在说:“只要为了马克·吉布森,我愿意付出一切。” “我从没想到过这种结果,在我们同一个城市里居然有这样一群天才的年轻人,可以从数学的角度突破我们实验的瓶颈。马克真的是天才,他提出的这个把实验中遇到的困难公布给世界,让充满创造力的年轻人们去突破,这个想法简直太棒了!欢迎你们的到来,真心希望未来你们能加入我们的团队,共同为吉布森集团创造更多科技成果。”林海棠热情地说。 我和大萌、乔安娜三个人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下。我们三个人都明白,这个女人显然没有什么社会经验,轻易就说出了一些不该说出的秘密——吉布森集团果然利用这些奇异的数学算法做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实验。王巨君和霍鹰自然与我们没有什么共鸣。孙天玺消瘦的脸上似乎挂出一股神秘莫测的表情,他仿佛也知道一些事情。 摩登伽老师对此不以为然,她摆出俏皮的姿势,大大咧咧地一个一个介绍着我们,把我们每个人都夸得像朵花儿一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地赞扬着我们的智慧和创造力,连毫无作为的孙天玺也没放过,搞得除了乔安娜以外的所有人都惭愧得抬不起头。 提姆介绍了一些情况,说原本马克·吉布森计划搞一次盛大的大会来颁奖和表彰,借机炒作一下吉布森集团的最新科技成果,发布几个新产品,再把年底要发布的电子游戏宣传一下。但现在似乎他的妻子的案件很麻烦,把他的精力牵扯进去,只好回国去。目前,他先邀请我们参观吉布森集团在本地的这座新兴科技实验室,之后会请我们以实习生的身份加入他们的实验团队。 随着提姆的引路,我们深入了这座奢华而又科技感十足的大厦。林海棠给我们介绍了很多前所未见的科研项目,让我这个文科生大开眼界。 我们经过了一个标记着生物实验部门的实验室,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进去,里面是一些稀奇古怪、五颜六色的奇怪东西,像是在暗处会发出荧光的植物,肌肉格外强壮的小白鼠,活灵活现地在罐子里爬上爬下的黏菌,还有一些一模一样被克隆出来的生物样本。 我傻呼呼地指着一个长得像是发着红色荧光的水母似的东西,问林海棠说这是什么。 林海棠认真的解释道:“这是一种具有很高的生物相容性和可降解性的生物材料,可以应用于医学领域,如组织工程和药物递送等。我们希望通过这些研究,为人类健康带来福音。” 提姆·吉布森告诉我们,他们正在研究将基因编辑技术和新生物材料用于医疗。他说:“这种红色的水母状生物材料是可塑性非常强的生物介质,可以帮助我们治疗遗传性疾病,甚至提高生物的适应性和生存能力。”他装模作样地引用了莎士比亚的一句话:“生命是一部由命运执导的戏剧,而我们则是命运的俘虏。”我们不由得频频点头。 听到“治疗遗传性疾病”这几词,我不由得偷眼看了一下孙天玺,他似乎对这个词很敏感,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 转过生物实验的楼道,从一个透明的玻璃窗,我看到一个类似姜氏场导舱的设备——像个透明的哑铃,两个透明的舱室中间用一些管道和机械连接着。我用眼神悄悄给乔安娜示意,乔安娜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我们来到了一个研究人工智能的实验室。这里有一台实验性的具备一定人工智能的电脑。霍鹰对这个非常感兴趣,他用不同的题目考这台电脑,都得到令人满意的答复。霍鹰感叹到:“这么高级的人工智能技术,真是令人惊叹。未来已来啊。” 提姆·吉布森微笑着说:“‘智者改变世界,愚者适应世界。’正如乔治·萧伯纳所言,我们一直努力在探索科技的边界,希望我们的研究能为社会带来积极的变革。聪慧的年轻人,我诚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团队,从你身上我能看出我哥哥年轻时的影子来。” 霍鹰兴奋地点了点头。 实验室参观过程中,我们还见识到了许多前沿技术,像是新材料、新能源、甚至是新型火箭发动机等。每到一个实验室,乔安娜都会认真向提姆和林海棠请教问题,尽管她的问题非常尖锐,但林海棠总能用更为丰富的知识和见解轻松回答。霍鹰已经彻底被那台人工智能电脑吸引了。他在笔记本上画满了跟那台电脑有关的创意的涂鸦。 在参观过程中,孙天玺一直不声不响地跟在队伍后面,但王巨君热情地拉着他,把各种新奇的玩意指点给他看。我也时不时找他说句话,毕竟我觉得既然来了,就不要冷漠了他。大萌和摩登伽老师走得很近,她俩一直在小声嘀咕着。 最后,在实验室的尽头,我震惊地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仪,它可以将虚拟现实与现实世界结合,可以让人们身临其境地体验各种场景。这玩意简直就和那天我在鬼楼地下洞窟里见到的百牙眼中射出的投影的效果一模一样。我连忙躲开众人的视线,悄悄掩藏自己因为震惊而失态的表情。 提姆·吉布森打开了一个模拟火星环境的程序,我们仿佛来到了遥远的火星表面,脚下是红色的土地,头顶是红色的天空。 “未来,我们将可以实现远距离投影通讯。一旦普及,这种技术将会深刻地改变我们的世界,同时也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商业价值——如莎士比亚所说,虽然权势是一头固执的熊,可是金子可以拉着它的鼻子走。”提姆故意攥着拳头,嬉笑地摆出夸张的表情,逗笑了我们。 参观结束后,摩登伽老师装模作样地对他们表示感谢:“感谢你们的热情接待和精彩讲解,让我们受益匪浅。” 提姆·吉布森举起手做出一个接电话的手势,接着说:“很高兴能和你们这样优秀的年轻人交流。等我们人力资源部门的电话,很快你们就会得到实习的通知。不久我们就会再见面。” 回去的路上,孙天玺主动说:“能和你们在一起,真的是太好了。虽然参赛小组中并没有我,但你们依然没有嫌弃我,带我一起来参观,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王巨君大大咧咧的把手搭在孙天玺的肩上,一脸热情的说:“参赛是一码事,参观和实习是另一码事。这点小事别放在心上。反正比赛奖金分钱没你的份哈,我们几个人分,哈哈。但是来都来了嘛,干嘛这么见外,实习机会才是难得的,都是兄弟,这事不能忘了你。” 我和霍鹰也随口附和和王巨君的话。孙天玺连连点头称是。 回到学校以后,我和大萌、乔安娜一起躲到咖啡厅的一个角落里。我把看到场导舱以及全息影像通讯机的事情跟她俩说了一下。 乔安娜一脸严肃,摆出一副先知的态度,认真的说:“这栋楼里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为什么这么说呢?”大萌问。 “我注意到三个奇怪的地方。首先,这栋楼那么大,人却少得可怜。”乔安娜一下子提醒了我。一直有一股违和感萦绕在我的心头,我没有想明白。乔安娜一提我才感觉到,这栋十几层高的金碧辉煌的大厦里,我们只看到十来个工作人员。大厦门口的停车场也空荡荡的,稀稀落落地只停着不多几辆汽车。 “第二,这栋大厦所有展示给我们看的办公室里,都没有电话机。”乔安娜真不愧为天才,这点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第三,除了一楼大堂,整栋大厦我没有看到一个厕所。”没有厕所算哪门子怪事?我想。 “这三个问题叠加在一起,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展示给我们看的,只是这栋大厦非常小的一部分。还有很大的空间并没有展示给我们看。”乔安娜严肃的说。 我觉得这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这是人家的研究中心,没必要把科技和秘密都暴露给陌生人。 “我有一个想法,”乔安娜看着我说:“我记得你说过你能使用神游的方法去探索。我希望你尽快用你的超能力再次进入大厦调查一次,看看他们到底背后藏了什么秘密。” 大萌也点点头,说:“安宝,如果你能做到,在安全的情况不妨去做一次侦查,毕竟咱们现在实在搞不清吉布森集团的立场。”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我的神游能力,时灵时不灵。我尽量快地做到。 就在我们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商量出一个什么明确的结果的时候,突然接到吴若峰警官的电话。 在电话里吴若峰警官问我,今天是不是去了吉布森集团园区的实验大楼? 对于他们有如此灵通的消息,我真的感到十分惊讶。吴若峰问我人在哪里?我告诉他,我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他说他一会过来找我,有事情要谈一谈。 很快,他就出现在我们面前。他没有穿警服,而是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打着帅气的领带,就好像是一个公司白领。 看到张萌和乔安娜,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这种疑虑就消失不见了。因为我告诉他,所以我知道的事情,张萌和乔安娜也知道。没有必要瞒着他们,单独对我进行调查和问询。 “能不能请你们详细地讲一讲,今天在吉布森实验大楼的所见所闻?”他严肃地问,眼镜背后射出犀利的不容置疑的目光。 “警察叔叔,我们非常愿意协助您的调查,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你们不会是在怀疑和跟踪我们吧?我们没有犯什么事儿吧?”我胆战心惊的问道。 “首先,请不要叫我警察叔叔。你们可以称呼我吴大哥。毕竟我现在没有穿警服,而且我也不过就比你大十来岁。第二,”他顿了顿,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思考,接着说:“我并没有在调查你们。我真的是以恳求的态度,想从你们这里获得一些我想了解的信息。” “难道您是在调查吉布森集团?”乔安娜单刀直入地问出了我想说没敢说出的话。 吴若峰不置可否。 我还是把今天所有的行程和经历都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他。当然,我并没有提到乔安娜提出的三个疑点。 但吴若峰还是直接地问到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我想问一下,你们在这栋大楼里,到底是看到有很多人在工作,还是只看到很少的人?” 我和乔安娜对了一下眼神,然后坦率的说:“我们确实没有看到里面有很多人。” 吴若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默。经过了几分钟尴尬的寂静,他突然伸起手招呼服务员,叫服务员拿来菜单,慷慨的给我们点了一桌好吃的晚饭和饮料,就好像是一位普通的在公司上班的白领大哥一样,亲切又热情,完全没有了一开始严肃而又紧张的态度。 他的这个举动倒是瞬间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和我们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当前热门的新闻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马克·吉布森妻子的案件。 “听说这件事情了吗?说实在的,身为警察,真的会觉得这种事情十分蹊跷。像他这样的大老板,人在国外,老婆被人开车撞死,肇事逃逸,凶手至今找不到,这真是太不寻常了。”他一边吃一边说。 我们三个人实在接不上他的这个话茬,只好用肉和饭把嘴巴塞满,含糊地应承着。 吃完饭,吴若峰还点了一杯咖啡,随手端着,搞得真像是个刚下班的上班族。 临走之前,他突然说了一句话,把我们三个人吓得寒毛直竖:“前些天夜里,你们学校附近的那段没有修完的高速公路上,突然有一架小型民用飞机降落在上面。驾驶飞机的人消失不见了,到现在也没找到。这个事真离奇,警方一直在调查,也没什么结果,你们听说过没有?” 我们三个连忙赶紧摇头,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话中有一点漏洞被他抓住。 第三十二章 暗访实验楼 晚上,我回到宿舍。王巨君,霍鹰和孙天玺都在三个人在热烈的讨论着今天在吉布森实验室大厦里的所见所闻,显然非常开心和满足。 孙天玺变得开朗多了。看我回来,他顺口问道:“你去哪里了呀?” 他以前是从来都不会关心我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之类的。即使是我受伤住院,他也没有去医院看望过我。毕竟他对医院这种地方一向是十分抵触的。 “还能去哪啊?还不是跟他家大萌萌约会去了呗。”王巨军故意用调侃的口气说。 “安娜和你们在一起吗?”霍鹰问道:“我给她发信息,他一直没有回。” “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都管人家叫安娜了?”王巨君又抓到一个梗。 霍鹰脸一红,没有辩解,赶紧假装玩起自己电脑里的射击游戏。在射击游戏方面,霍鹰就是个天才。他的枪法极准,而且非常敏锐,特别善于做出预判。 我没有和他们多聊,早早的就躺下。努了一晚上劲儿,试图想实现神游出体,但是奇怪的是,怎么我都做不到,直到最后稀里糊涂的睡过去,到第二天一早才醒来。 一个人吃过早饭,我从食堂走出来,头晕脑胀地朝教学楼的方向走过去,准备去上课。就在一个拐角处,我突然看到吴若峰迎面向我走过来。他好像是故意躲在那里等着我,不想让别人看到。 我正要走上前,心里想着该叫他吴警官、还是叫他吴大哥的时候,他快速地向我走过来。在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简单的说了一句话:“昨天陈队带人连夜突袭,搜查了吉布森集团实验大楼,什么也没有发现。”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没有理我,继续走掉。 我一头雾水,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但我站在那里想一想,觉得我好像不应该向他追问。干脆随他去吧,我径直向教学楼走去。 这几天,大萌天天闷在摩登伽老师那里不出来,我猜她们在搞什么“阿修罗女战士的秘密特训”吧。而乔安娜则在心思重重地在研究着什么,时不时还叫霍鹰去找她。我问霍鹰乔安娜找他去干啥。霍鹰说,乔安娜正在搞一个科学实验,自己动手能力不行,想让霍鹰帮忙做一些手工。说着,霍英展示给我一些手工打磨的塑料件和一个小小的电路板。我实在是看不懂,也就没再多问。而孙天玺这几天越来越开朗了。每天他都跟着王巨君在各个社团到处跑来跑去,一股获得新生的样子。 下课之后的我倒是无所事事。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闲的无聊。我突然想到,在电视新闻里看到马克·吉布森回国去了,百牙的样子似乎也在镜头中一闪而过,跟在马克·吉布森的身边。这样的话,我不妨到鬼楼再去看一看,说不定能发现一些新的事情。 我溜达到鬼楼所在的地方。和我上次来的时候相比,这里简直变得天翻地覆。整个院子的施工围栏已经被撤掉了,施工的迹象也看不到。院子被警戒线围住,前院三角形的花坛已经不见了,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鬼楼的楼体本身似乎并没有遭到很大的破坏,只不过损毁的院墙和地面使这种古老的废楼显得更加残破不堪了。 我脑子里突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一股喜感。校长老爷子把这栋废楼以高价卖给马克·吉布森,结果现在被炸掉。这么看来,校长老爷子他真的是白白的赚了一大笔。 我在这里前后左右转来转去,实在也没有什么意思,觉得翻过警戒线,钻到鬼楼里面去转一转似乎也不太好,万一被人家看到了难免再被骂。 就当我准备从院墙的另一侧绕出去的时候,我突然在鬼楼的后面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这一男一女又瘦又高,穿着精致的套装,都留着一头浓密的黑发。其中高个子男人似乎在手里拿着一个什么小机器,在往鬼楼的方向照来照去。 这不是亚当和衣服在以人类的形态出现吗?他们俩在干什么呢? 闲极无聊的我悄悄的向他们俩走过去,躲在他们身后,准备吓他们一跳。 伊芙突然说:“我知道你就在这里哦。” 我摸了摸头,尴尬的笑着说:“你们二位好久不见,在忙什么呢?” “说出来你也不懂。”亚当冷冰冰的说。 我好奇的把脸凑过去。亚当并没有藏起手里的东西。我看到他手里拿的是一个金属小盒子,小盒子上面好像有一些流动的液态的金属,随着一个什么频率的一跳一跳的。 嗯,我确实看不懂。 我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问题。我问亚当和伊芙,类似渐冻症这类遗传的疾病,治疗起来是不是很困难呢? 伊芙向我解释道:“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各种遗传疾病的治疗确实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你们人类无法做到精密的操控遗传基因。操控遗传基因,需要量子计算机级别的计算能力。对于仙女星人来说是易如反掌的,因为伊洛因网络里记载了一切的知识,人类基因的一切变异可能,都被穷尽地计算出来了。” 我告诉他们,我有个同学,一直患有很严重的遗传疾病,类似于渐冻症这类的,但是最近听说突然自然痊愈了,也没说吃什么药之类的。这真的是奇迹。 听到这个消息,亚当和伊芙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亚当放下手中的机器,让我详细讲一讲其中的情况。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就把孙天玺这两天的变化告诉了他们。我甚至问他们俩,是不是他们俩也救助了他? 伊芙摇摇头说:“并没有。其实按照伊洛因网络分配的任务,我和亚当的职责只是搜集情报和观察人类,并不能干预人类的事务。我们之所以救助了你,很大程度上也只是因为帮助你能够使我们得到更多的关键情报,而不是因为我们更偏爱你。我们的一切行动都遵循着伊洛因信条。” “这话说的,让我真是很伤心啊。”我装模作样的说,“我还以为我是与众不同的,是伟大的仙女星人的宠儿呢。”其实我心里并不那么想,只不过我觉得他们俩说任何话都一脸认认真的样子,实在是傻里傻气的,于是我故意跟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伊洛伊信条教导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以干预人类的事务,除非有利于完成伊洛因网络赋予我们的职责。”亚当果然认真的说:“你能清楚的认识到,‘你并不是与众不同的’这一点,我非常高兴。这足以使你避免产生对于我们的过度预期。” 说实在话,我对这两位来自仙女星的天外来客既不崇拜,也不恐惧。我一直觉得他俩这种公事公办、有一说一、十分死板的态度,有些好笑。 跟他们聊天实在也套不出什么话来,没有什么意思。他们似乎有些事儿正在忙。我跟他们道别,然后往学校里热闹的地方走回去。就在回身的一瞬间,我似乎突然有一股被人盯着的异样的感觉,眼睛的余光似乎瞥见树丛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穿西装的身影闪过——好像是吴若峰。 但我也没看太清楚,也许是我过于敏感了吧。 而就在我没有走出多远,孙天玺突然啪嗒啪嗒地跑过来。看到他已经能够跑了,我确实感到很惊讶。 远远的,我就向他招手。 “王胡子招呼你一起去吃饭呀。”孙天玺微微有些气喘地说着。 我点了点头说,好呀。 他冷不防的突然问了一句:“刚才你在和谁说话呀?” 他的这句话让我突然心生反感,难道你小子在跟踪我吗?我心里想,但嘴上没有说出来。 “噢,没有什么,是学院两位前辈师兄师姐,在鬼楼大坑看热闹。”我故意说了句假话。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爆炸的那天凌晨……我也看到了……”孙天玺犹犹豫豫的说。 “看到了什么?”我问。 “看到你飘在空中,足足有一分钟。就在那声爆炸巨响之后。”孙天玺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于孙天玺似乎有一种偏见或者疏离感。同样住在一个宿舍里,天天生活,王巨君的热情和直率,霍鹰的精明和敏锐,都让我十分熟悉;而孙天玺突然从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直挺挺地转向成为一种热情地贴近你,想成为你的朋友的状态,这种转变让人十分不舒服。 我十分不愿谈起那天发生的事情。王巨君和霍鹰后来也没有再提过。今天由孙天玺提起,让我多少有些不愉快。但不管怎样,我总归对他是抱着一种以人为善的心态。我似乎一直觉得,他能够从疾病的阴影中走出来,是非常不容易的,如果我们不能够善待他,恐怕他真的就是很可怜。 但他还是在追问:“那天在你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我摇摇头,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手机的铃声给我解了围。王巨君在催促我们早点到食堂与他汇合。他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 到了食堂,他发给我们每个一个信封。信封上印着吉布森集团的logo。 “实习邀请信耶!”他欢快地说。 真的在手里拿到这份实习邀请信,我突然有一种刻不容缓的感觉。我必须得在正式参加实习之前,提前利用神游的能力对吉布森集团实验大楼做更彻底的调查,以避免让大家陷入危险当中。 当天晚上,我早早的躺下,带了一个很大的黑色遮光眼罩和一副非常厚的隔音耳机。平躺在那里,我静静的感受着波浪感。这次倒是不错,很快我就找到了那种协调振动的感觉。 我把意念集中在那天去过的吉布森集团实验大楼那里。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正悬浮在那天去过的那栋大楼的大堂正中心。 我试着去确认一下,当前出现的场景是我的梦境,还是我真的到了这里。我伸出去自己的双手,我看到双手好像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凝胶的状态。我飘到大堂靠边的一处墙,这里有着镜子般的光滑墙面。面对这个镜子,我看不到里面的自己。于是我猜测,可能别的人也看不见我,我与他们所处的振动频率并不相同。看了看大堂正中心,前台接待桌背后墙上挂着的巨大的、充满科技感的、由线条组成的时钟,现在的时间是晚上10:30。 我抬起头向整栋大楼望去,这栋大楼似乎变得透明了起来,我的视线仿佛能够依稀地穿过墙面和天花板,看到很多房间中都有人在活动的样子。 我感到既兴奋又紧张。我把自己的“第6维度电磁波身体”融入到墙壁中,循着光洁的墙壁攀缘而上。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之前我们参观过的那些实验室。那里面虽然亮着灯,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我沿着墙壁逡巡,继续向着更深的地方游去。突然,我穿过一个由3d投影是找出来的帐幕。原来在我们参观了实验室的墙的后面,有更大的不可思议的空间。突破维度的阻隔,让我猛地失重,掉落入地板当中。我稳定了一下心神,仔细向四周观察。映入眼帘的,是超出我想象的震惊的场景。 在这些神秘又不祥的实验室中,我看到了一群身着白大褂的人类、蜥蜴人、小灰人以及许多其他没见过的异形种族,混杂在一起,孜孜不倦地劳作着。我目睹了他们可怕的实验,每个实验比前一个更邪恶、更厌恶,触及了人类知识与道德的极限。 在一个笼罩在红色荧光中的实验室里,我窥见了最奇异生物的解剖过程。蜥蜴人指导着人类,解剖着一具说不上名字的怪异生物。它的形态是扭曲的肢体和畸形面容的恶梦般混合,它的外形如此地难以形容,以至于我只能猜想它诞生于宇宙最黑暗的角落。它表现出有机与无机物质的邪恶融合,黏稠柔软的红色肉体中镶嵌着金属质感的立方体结构。手持解剖刀的人类科学家的眼神,没有丝毫惊讶和异样,完全是麻木和空洞的公事公办的态度。那些作为指导者的,驼着背同样穿着白色长袍的蜥蜴人在一边讲述,一边剖析这些非地球的变异生物时,空气都似乎因恐惧而颤抖。 在另一个极其丑恶的密室里,我见到了世俗家畜与异星梦魇的邪恶结合。几头显然曾经是猪的生物被嵌入了奇怪的器官,这种可怕的移植所产生的怪异合成生物,痛苦地呻吟着在无菌密室中盲目地游荡着。观察他们的疯狂科学家大声地欢欣鼓舞地讨论着,新型的生物材料在生物科学上无限可能的应用。 最后我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实验室,里面躺着一具巨大的身躯,显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类似于野兽模样的怪物。它的身高超过3米,强壮的肌肉几乎要撑破皮肤。头上长着雄伟密布的须发,好像一只威武的巨狮,双手双脚也都是尖锐的利爪。这个怪兽长相并不恐怖,甚至有一点雄伟的英俊。但它一动不动地躺在一张实验床上,一只红色的透明的水母攀附在它的身上,触手深深扎入强壮肉体,似乎在吮吸着它的生命力。 这只红色的水母显然就是前天我在实验室里见到的、并向提姆·吉布森提问的那只。只不过此时它的体型要比当时装在玻璃罐子里大得多,有一辆自行车大小。 这种寄生给我带来巨大的反胃感,让我不愿意再多看一眼,赶紧离开了这里。 我咬着牙,强忍着巨大的不适感,潜伏在墙体中,继续向这种大楼更深的地方游去。我反复告诫自己要放松,要平淡的接受所看到的一切,让这些信息如同风一般穿过,不要升起任何激烈的情绪,否则我将会失去现在神游的状态。 我来到这种建筑很高的地方。这是一个视野非常好的办公室。办公室外面有一个可以俯瞰整栋大楼的内部天台。从天台上向下看去,很多的实验室场景都可以一览无余。我躲藏在天花板的内侧,小心翼翼地隔着天花板向下看去。我看到林海棠正坐在这个办公室。为了避免被她发现,我又向更深对方退后了一点。我的视觉效果可以穿过天花板,看到她的一举一动。这种感觉似乎是透过一个很厚的玻璃看鱼缸里的鱼儿。 林海棠穿着她那身不太干净的白色实验室大褂,抱着一个巨大的马克·吉布森等身大小的布娃娃,坐在沙发上,嘴里念叨着:“马克亲爱的,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我等着你哦,我已经取得了最新的实验数据,突破了之前的瓶颈,你一定会开心的。”她的办公室里摆满了各种各样印有马克·吉布森头像和名字的周边,像是马克杯,台历,大头娃娃人偶和各种各样的合影和海报。 原来这位大姐不仅仅是为吉布森集团领导科研工作,更是马克·吉布森的一位资深的粉丝啊,我想,这真是一条充满八卦意味的情报。 我躲在天花板里偷窥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到什么新的更有意思的事情,于是记住了林海棠办公室的位置,在天花板的墙中向更高的地方向上游去。 又游荡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几乎到了这种大厦最高的地方了。从这里向下看去,整栋大楼的每一层似乎都在一个又一个的透明的玻璃格子里,隐隐约约若隐若现。 我寻着墙壁来到一个装饰奢华的办公室。这是一个面积非常大的套间。外面是会客厅,摆设着奢华的红木家具,客厅的正中挂着一盏古典的、维多利亚风格的吊灯。里屋是书房兼卧室,整体是密不透风的,连窗户都没有,用红木打造的书架围满了整个房间的墙壁。角落里放着堆满古老书籍的写字台,旁边还有一张杂乱不堪的床铺。整个房间的装修好像是一座大学的图书馆,与这个前卫时尚、用玻璃和金属装饰堆砌而成科技大厦的风格格格不入。 胖胖的提姆·吉布森只穿着一个大的白背心,站在这个书房兼卧室的房间的正中心,一脸卑微和沮丧地被训斥着。训斥他的是一个马克·吉布森的投影。 第三十三章 诚恳的盟友 我害怕被发现,谨慎地躲在天花板和墙壁的交界的地方,偷偷窥视着他们兄弟二人的对话,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你为什么不能够替我分担一点?你设身处地的站在我的角度上想一想!”马克·吉布森大声的抱怨着:“你知道我现在多么艰难吗?拉里·约翰逊已经买通了媒体,整个西方世界都要以我为敌了。所以我正在想方设法,加速把实验室和科研人员迁到远东地区,这里有着优秀的人才,先进的基础设施,还能够帮助我远离拉里·约翰逊制造出来的风波,让我们能够集中精力完成我们伟大的事业。” “是的,哥哥。”提姆·吉布森低着头嘟囔着。 “我信不过那些该死的爬虫族!那个讨厌的百牙每天都跟着我,监视我,甩都甩不掉。”马克·吉布森一边大声说,一边握紧拳头:“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昨天警察会来突袭你的这个实验室?难道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难道拉里·约翰逊的触角能伸得这么远吗?我不相信这一点!” “不能,哥哥。”提姆依然低着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吗?你的脑袋里装的那些诗歌和戏剧,在这种时候不能发挥出一丁点、哪怕是一丁点用处吗?” “是的,哥哥;不是,哥哥。”提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啊~”马克气得暴跳如雷,但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如果失去了远东的这几座实验室,我就再次失败了。这不可能!我已经受够了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试错!我已经把所有的这种情况都考虑到了,我不可能再失败!” “人类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永远不能完全理解无限智慧……”提姆嘟囔了一句。 “我现在不是要你给我讲尼采,我现在是要你给我想办法。你要把这个实验室给保护好,稳定好局面,等我回来。你明不明白?”马克·吉布森大吼着。 “是的,哥哥。” “除了你,我没有可以信赖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你能够倚靠。提姆,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你一定要帮助我。你读过那么多书,你一定有办法做到,对不对?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 “一定,哥哥。” 投影通讯结束,提姆·吉布森颓废地重重地坐在床上,念叨了一句莎士比亚的诗句:“我们这些凡人在神的面前不过是尘埃,我们的力量微不足道。” 我看到提姆沮丧的样子,心里居然升起了一丝丝怜悯。他似乎对哥哥的事业和奋斗毫无信心,虽然我只见过他一面,但连阅历浅薄的我都能看出,他本质上是个善良的书呆子,对各种斗争反感透顶,但被哥哥裹挟,只好无奈地接受着自己的命运。 我看到他从床头的抽屉中取出一瓶没有商标的药丸。这种药丸散发着与红色贤者之石气场一致的诡异的红光。他倒出一粒,吞了下去,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阵红光。然后,他颓然地倒在床上睡去。 我记住了这个地方,我还会再来的。不过今天到此为止吧,我发现了一些怪异的事情,但没有什么特别有用的情报。 第二天醒来,我把探索到的情报向大萌和乔安娜说了。乔安娜嘱咐我,要尽量做到在近几天持续探索,深入调查,一定能搞出有价值的情报。 刚和她俩分开,我又接到吴若峰的电话,要求我在上次的咖啡厅见面。 我充满焦虑和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位看似亲切,实则精明头顶的吴大哥。我又不想什么事都求助乔安娜出主意,这未免显得我太懦弱了。干脆见一见,我倒要看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咖啡厅的门响起,吴若峰照例穿着得体的西装,打着领带,十分精神地走进来。他从容地走过来,坐在我对面。他时尚的眼镜框托住那双漆黑的眼睛,看似要洞穿我。他还没张口说话,我已经能感受到他的严肃气氛。 “安家宜,我们开门见山吧,“吴若峰开场白既礼貌又坚定。“我诚挚地恳请你,把你知道的关于外星人的事情,都告诉我。“他一边说,一边丢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我,以及人类形态的亚当和伊芙,站在鬼楼的大坑边上。果然那天我看到的是他。 他的问题让我措手不及,我目瞪口呆。“外星人?你是说那些绿皮肤长着触须的小家伙吗?“我开玩笑地说,试图缓和尴尬的对话。 吴若峰并没有笑。“我没在开玩笑。实话告诉你,这是我个人的秘密调查,并不是警方的行动。我的上级陈岱岩——你也见过他几次——他最近一年来变得很古怪,暴躁、失去理性。与此同时,整个城市里先后发生了数起难以解释的事件——工地爆炸,公园袭击,不知从哪里来的飞机,莫名其妙的失踪人口,电网出现巨大的电能损失……官方对这些事件并不重视,但我秘密进行了一些调查。结果发现你、马克·吉布森和陈岱岩似乎都和外星人有关系。而且,这其中恐怕不只是一个外星人团体,至少有两个敌对势力。“ 他的话让我愣住了,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诚恳,而不是威胁。尽管他言之凿凿,但我依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你为什么认为我知道这些事情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他抿了一口黑咖啡,然后回答道:“我虽然有一些推断,但没有真凭实据。更何况很多的事情并不是常理所能解释的。关于你的情况呢,我称之为直觉吧,我有种感觉——你并非如你所表现出的那样一无所知。” 我犹豫了一下,琢磨着是否要信任他,告诉他我最近遇到的一些奇怪的经历。他的真诚打动了我,而且我有预感,如果吴若峰能站在我这一方,显然是很有利的。 仔细斟酌之后,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冒险一试。“好吧,你说得对。我最近确实遭遇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会把这些事情中能解释清楚的部分尽量地告诉你,但我们之间保密,好吗?你不会……偷偷地弄个什么录音设备之类的,把我说的话录下来吧?“ 吴若峰笑了一下,果然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录音机。 他当着我的面,把录音带取了出来扔给我,又把空录音机放回口袋里。 对于他的坦率,我心里生出一种无名的信任感。于是,我干脆就把一些事情直接告诉给他,其中包括我探索了鬼楼,遭遇到百牙和蜥蜴人,最终导致了爆炸;我和大萌在公园遇袭,我们战胜了黑衣巨人;大萌和乔安娜被绑架,我开着飞机把她们救回来;我结识了亚当和伊芙,他俩表达出中立的态度;以及我在马克·吉布森的实验楼里偷窥到很多耸人听闻的实验。我没有告诉他关于手表、戒指和手镯这些法宝的能力,没有告诉他我能够使用灵魂出体和预知梦,没有告诉他摩登伽老师以及大萌的阿修罗族身份。涉及到一些很难解释的内容的时候,我直接敷衍过去了。 我明确地告诉他一些具体的情报,比如,马克·吉布森勾结了阿修罗族,准备发动一场毁灭世界的大灾难,但这个行动并不会很快发生,至少还需要十年以上的时间;阿修罗族与仙女星人是敌对势力,他们都在追求一种叫做贤者之石的矿石,而这种矿石很可能不得不通过毁灭生命来获得,等等。 一开始,他无法自制地露出震惊的表情;随着我讲述的深入,他频频点头,告诉我,他相信我的话,并且由于我的解释,之前很多困扰他的疑点都被瞬间诠释了。 最后,他干脆告诉我:“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在疑惑他要带我去哪里,结果他带我来到一处非常不起眼的,肮脏破旧的廉租房。吴若峰把自己的一个秘密的藏身之处,安排在这样一幢破旧的廉租房深处,确实非常高明。这里的楼道空荡荡的,没有很多人居住,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空间中回响。走进屋里,阳光努力穿透脏兮兮的窗户,映在这个秘密藏身处的昏暗空间,昏黄的光线显得有些诡异,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中飘舞,偶尔穿过破旧房间的阵风也无法打扰它们。 这个房间墙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情报,无数纸张上涂鸦着神秘的笔记,有人物的照片,有剪报,还有一张张用线相互连接的图。吴若峰显然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进行调查。当我审视这复杂的线索网络时,不禁对他追求真相的坚持感到惊叹。 我指出了他调查结果中的一些差异和错误,并帮助他填补了许多空白信息。在众多人物中,我让他特别注意百牙这个凶险的家伙,因为他不但残忍善战,而且具备直接攻击对方的灵魂的超能力。我警告他:“百牙是一个强大的敌人。如果你与他交锋,千万不要犹豫,一定要先发制人;不行就迅速逃走,总之他非常危险。” 在讨论中,我们交换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他告诉我,最近一年多以来,陈岱岩的状态非常怪异。一方面,他变得越来越暴躁,有时候会为了一点点小事而把街头的小混混殴打成重伤,还有时候会躲在一个地方悄悄地自言自语。他会害怕一些特别的东西,比如他会对正方体这个形状非常恐惧和排斥,还会对蓝色充满厌恶,嫌弃到会因为别人拿着一把蓝色的雨伞或者一个蓝色的杯子就跟人家发生激烈冲突。但事情过后,他又会变得十分正常和理性了。吴若峰数次见过,陈岱岩在深夜的黑暗角落中,与一团光在对话。 吴若峰问我是不是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我坦率地回答说,我确实不了解这种情形。我怀疑他是不是被阿修罗族的生物技术控制了,但从吴若峰的话语中感到,陈岱岩似乎非常热衷与马克·吉布森作对,几次三番想要冲进吉布森集团实验大楼进行搜查,还会长期派人盯梢和蹲守,这就意味着陈岱岩很可能并不是阿修罗族的仆从眷属或者生物改造人。 随着我们交换的信息越多,我们发现不知道和不可理喻的事情就越多,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变得越来越压抑和紧张。 吴若峰和我,就这么形成了一种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这个破败不堪、令人生畏的藏身处,开始变得更像一个指挥室,一个我们策划下一步行动的战略中心。在剥落的墙纸和吱嘎作响的地板之间,这个空间似乎焕发了新的生命。角落里的阴影变得更深,曾经微不足道的气流现在也带着等待被发掘的秘密的耳语。 随着下午时光的推移,我们深入到纷繁复杂的阴谋中。时间快到傍晚了。吴若峰准备送我回到学校。临走出这间密室之前,他掏出两个东西,交在我的手上。一个是这间密室的备用钥匙。他欢迎我随时来到这里与他会面,并随时过来补充更多情报信息;另一个是一把电击枪。 看着他坚定而有充满关切的眼神,我心中有一点点惭愧。我并没有告诉他,我手里有比这把电击枪威力更大的武器和防具。尽管如此,我还是充满感激地收下了这把电击枪。 我们约定好,如果有情报更新,就用短信联系,然后到这个安全屋来会面。我告诉他张萌和乔安娜也是十分可靠的伙伴。他同意下次把她俩也带来共同商议对策。 回到学校,我第一时间把张萌和乔安娜叫出来,详细地说明了情况。 “你没有对他讲摩登伽老师的情况是对的。我们确实还不知道,吴若峰到底最终能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乔安娜深思地说。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个情况告诉摩登伽老师呢?”大萌问。 我和乔安娜都表示同意。 我把吴若峰给我的电击枪交给乔安娜。毕竟我和大萌都有防身手段,乔安娜并没有。看到电击枪,乔安娜的眼前一亮。 “太好了,这正是我需要的呀。”她开心地一边说,一边掏出一个小螺丝刀,动手拆起这个电击枪。 我赶忙阻止她,这个动作太危险了,这个电击枪里面有一块高压电池,随便拆会触电和爆炸的。 乔安娜仰起脸,不屑一顾地对我说:“你放心,这个小玩具我还是搞得定的。最近我确实在琢磨制造一些防身的武器。那个场导舱就给了我很多灵感,你也看到了,霍鹰正在我的安排之下帮我制作一些零件。摩登伽老师给出的数学公式,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基于她的一些公式,我可以数百倍的放大固定能级的输出效果,换句话说,我正在尝试着制作一把基于逆向场导舱原理的枪。我现在脑子里有一些想法,但是手头没有足够的材料。这把电击枪真的是太及时了,里面有很多的零件我可以直接拆下来使用。” 说到这里我就不好阻拦她了,毕竟她比我聪明那么多。 晚上回到宿舍,我看到霍鹰正在给一块小小的电路板烧录程序。 孙天玺好奇的打听这,打听那,我们都没有太理他。其实我估计霍鹰并不知道乔安娜准备拿这些零件来干什么。但是我发现最近霍鹰和乔安娜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微妙,甚至多少有一点点暧昧。其实我觉得他俩倒是挺般配的。一方面,他俩都是玲珑秀气的类型;另一方面,霍鹰恐怕是我们一伙人里,唯一能够真正明白乔安娜想法的人。虽然他没有乔安娜的广博学识,但他至少也比我们几个更聪明。 深夜里隆隆的雷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我本想继续使用神游出体的形式,去探索吉布森集团的实验大楼,但竟然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当雷声交织成一首古典恢宏的交响乐时,我已经沉沦进入了沉沉的睡眠。在梦中,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漂浮在一条由青蓝色的光组成的河流中,周围是无数光彩夺目的星辰。光的河流蜿蜒曲折,漫长地河流,流向一个漆黑无比的黑洞。 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远远地站立在这个河流的中央。强壮的身躯,颓废的破衣服,肮脏的皮鞋。这是那个名字叫陈岱岩的大叔。 起初,他展示出一副巨大的身躯。与他相比,我只是小小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推移,梦境的超现实本质显现出来,陈岱岩的头逐渐变形,成为了一个不断变化的四维立方体。这是一个神秘的几何异常现象,四维立方体处于不断地运动和变形中。慢慢地,立方体在周围的空灵力量中屈服,分解成微小的颗粒,溶解在发光的水流中。 失去了头颅,这尊巨大的身体轰然崩溃,分崩离析成无数粒子,被无形的风吹散在星辰之中。 我茫然地站在河流的中心,宛如一颗遗落在虚无缥缈的星河中的尘埃,无所依托,不知所措。一道浩瀚而无边的声音突然传来,那声音如同雷霆万钧,又如同繁星点点,摩挲着我的灵魂,将我引向梦中的神秘深渊。它如梦幻般低语道:“你放下的一切,终将重新拾起;你背负的一切,终将重新失去。” 突然,河流尽头的黑洞,一只巨大的手向我伸过来,手上托着的,是一个蓝色的,发出流动着的光彩的四维立方体。 我下意识地充满反感地一挥手,打翻了那只托着立方体的手。 瞬间,我从梦中醒来。我似乎看到一道光从宿舍的窗子上晃过,好像是一束灯光,但也好像是一道闪电。这道光似乎曾经对准我的方向,而随着我醒来,这道光迅速地逃走了。 不管怎样,已经过去了。我把梦境记录在本子上,然后继续去睡,没有再做梦。 第三十四章 失败的抓捕 我和大萌、乔安娜一起来到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我把吴若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给她们。乔安娜同意我的看法,觉得在时机恰当的时候,她可以和大萌一起与吴若峰详谈一次。我和吴若峰继续单线联系,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事情将向何处发展。 摩登伽老师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在她的眼里,吴若峰也好,陈岱岩也罢,都是小把戏。我愿意怎么和他们玩就怎么和他们玩,一点影响都没有。她的眼里只有人见人爱的大萌。 乔安娜把自己关于场导枪的设计向摩登伽老师报告了一下。摩登伽指出她的设计中存在的问题,又画了一张设计草图,并附上一些可能会用到的公式和数据。 “喜欢设计武器这点是值得表扬的。在我们阿修罗族眼里看来,武器是最值得赞颂的艺术品。武器工匠在我们阿修罗族的社会里,地位是很高的。除了场导枪,我再给你提供一个思路,你去了解一下‘极性水’。这是一种简单易制,使用方便,威力强大的武器,特别适合你这种身柔体弱的小宝宝使用。其实,在你们的世界里,已经有一些科学家发现过水存在极性这个特性,并应用这个特性制造出一些设备,比如说用水驱动的汽车等等。但这些研究成果,很快就被那些脑子被锁死、但掌握着话语权的学阀们打压下去,污名为伪科学,埋没在历史中了。你们世界里愚蠢的学阀以为自己说的什么‘热力学定律’之类的就是天经地义的铁律,殊不知这个宇宙之大,知识之广博,不是你们这种只活几十年的脑子能够容纳的。我活了数十万年,依然在不停地学习新的知识,依然有新的体验和新的收获,所以,不要怪我瞧不起你们,你们世界里很多自以为是的见解都是极端幼稚的。” 对于摩登伽这种倨傲的态度,乔安娜是服气的。因为她真的能理解摩登伽所掌握的知识和学术的境界,是多么高深玄妙。她也希望摩登伽能像偏爱大萌一样,多给她指导。但聪明的她也完全理解摩登伽的那句话——“只活几十年的脑子”。 乔安娜曾经问我,说如果她提出拜入摩登伽的门下,向她宣誓,做她的仆从眷属会怎样? 大萌双手捧着乔安娜白皙瘦小的脸庞说:“娜娜呀,摩登伽老师不是说过嘛,你太瘦了呀,人家不要这么瘦的。你要多吃饭呀。” 气得乔安娜嘟起小嘴。 我也劝解乔安娜,我理解她对知识和智慧的渴望,但我认为,也许还有别的方法,能让我们突破束缚,飞速成长。毕竟,我能够使用的御梦和神游,摩登伽就做不到,这么说来,其实摩登伽也是有局限的,而我们这些人类也许还潜藏着伟大的力量没有被发觉。 “既然摩登伽老师给出了课题研究的方向,我就先去研究一下吧。我知道水确实有极性,但从没听说过水的极性可以产生能量。”乔安娜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欢快地离开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 摩登伽冲我努了努嘴,意思是让我也出去。 大萌甜甜地拉着我,温柔的说:“摩登伽老师要对我单独辅导啦。我不好意思让你看,你先回避一下哈。” 我倒也不想让大萌为难,正要起身离开,又接到吴若峰的信息。这正好可以拿来当台阶。我给她俩展示了一下吴若峰的短信,然后我就顺理成章地离开了她俩。 吴若峰带我来到一处荒郊野外视野极好的小山,远远望去,可以看到山沟里的公路旁边,是处废弃的工地。初夏的烈日炙烤着小山上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焦热的气息,炎热的阳光晃得人眼花缭乱,杂草丛生的山坡上飞舞着尘土和虫蚁让人心烦意乱。 我和吴若峰躲在这个小山上,杂乱的工地中,一座由钢板和木梁搭成的简易工棚清晰可见。吴若峰指了指那个工棚,跟我说:“我之前做了一些调查,那里面的人有可能和外星人有关系。我托词请陈队长跟我一起去调查一下。为了避免出现危险,你就躲在在里。”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设备,像是一台小电视。这是一个先进的警用手持无线电视机。尽管它外观破旧,按键磨损严重,屏幕上布满了划痕,但功能依然好用,信号也十分清晰。他告诉我,这个小玩意可以实时观看他所携带的摄像头拍摄的画面,这可以使我得到与他一致的视野。他特别提醒我,如果发现了什么异常的人或事物,一定要准确清晰地记录下来,但不要轻举妄动,特别是不要着急给他打电话。过一会儿他会回来接我,有什么情况到时候再说。 说完这些,他绕到小山后面下山去,若无其事地从另一个方向走向公路旁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白色轿车。轿车旁站着的,正是陈岱岩。 远远望去,这位陈岱岩警官的身材似乎比我前几天在医院里见到时,显得更加强壮了。他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破旧的警服,肩膀厚重,肚大腰圆,手臂涨得撑满短袖上衣。与他一比,吴若峰简直就小了一号。 我从手持电视里看到他俩简单沟通了几句,然后就走向那个工地角落的工棚。那是一个破破烂烂、随意堆砌起来的窝棚,不但谈不上整齐结实,简直就跟个狗窝一样。从电视镜头中可以看到,工棚里尘土飞扬,三个乱七八糟的行军床支在角落里,各种杂物毫无规矩地乱扔在各处。我简直能想象出在那里热腾腾的空气中弥散的腐败肮脏的气味。 工棚的中间,三个人蹲在一张折叠小木桌前,端着碗吃面条。这三个人穿着肮脏破旧的工地迷彩服,裤腿卷着,露出满是污泥的小腿。小木桌又脏又破,不知道是从哪个垃圾箱里捡回来的。边上的小煤气炉子上的锅里还煮着烂菜炖面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见到进来了两个人,这三个吃面的人抬起头来,其中一个领头不耐烦地打量着陈岱岩和吴若峰,然后大声呵斥他们:“哪来的?你们是干嘛的?”一边说,一边放下碗,站起身来。 另外两个人也放下碗,腾地站起来。其中一个人还顺手拿起一根钢筋。 陈岱岩一脸不屑,掏出证件,展示自己执法者的身份,并且说:“有事情问你们几个。” “问个屁。滚蛋。”拿钢筋的人说。 “哪儿凉快哪儿玩去,没工夫搭理你们。”另一个说。 领头的那个人比他俩冷静一点,直接问道:“你们来问什么事?” “你们是不是参加过吉布森集团的医疗实验?”吴若峰问道。 这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闪出一丝凶光。领头的那个不耐烦地说:“没有,没听说过。” 听到这句话,陈岱岩被惹恼了。他走向这个领头的人,一脸凶恶地表情,一直走到两个人紧紧地站在一起。那个领头的人一步也没有后退,仰起下巴,挑衅地看着陈岱岩。 眼看要发生冲突了,吴若峰赶忙上前,拉住陈岱岩,想让他不要那么急躁。可就在这时,后面的一个人抄起一个小凳子,就朝吴若峰头上砸了过来。 吴若峰的注意力都放在陈岱岩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偷袭。小凳子砸在吴若峰的头上,发出很响的“咚”地一声。摄像机的镜头猛地摇晃着,吴若峰瞬间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 陈岱岩怒不可遏,血灌瞳仁,愤怒填满了他的脸庞。他快速地挥出一拳,击中了手持凳子的袭击者的脸,那个人一下就被击晕,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见事已至此,领头的人也抄起一根铁管,猛地向陈岱岩挥去。 尽管陈岱岩尽力躲避,但铁管还是狠狠地击中了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显然也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他猛冲过去,抱着领头那个人的腰,连身后的那个人一起撞倒,翻滚在地上。显然陈岱岩更擅长搏击。他骑在一个人身上,猛击两拳,这个人就没动静了。剩下最后一个人,手握着半根钢筋,从地上挣扎的爬起来,正要从缝隙中逃走。吴若峰也从地上爬起来,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猛地向那个人扔去。 砖头成功击中了对方的后脑,那个人身子一摇倒在地上。 陈岱岩怕打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准备对这几个人搜身。一边搜,一边说:“看来这几个人肯定有问题。他奶奶的,话也不说清楚就动手,也不看老子是什么人。” 吴若峰却有点纠结,他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显然是受伤了:“什么都没问明白,就把人打成这样,咱们回去恐怕又得写报告了,希望别闹出重伤和人命来。” “哼,反正写报告都是你的事,我就负责打人。爱谁管谁管,我才不在乎。”陈岱岩忿忿不平地说:“挨打的是你,怎么,我替你出头,你还不愿意?” “哪儿有……” 话还没说完,镜头中一个令人惊骇的事情就发生了。倒在地上的三个人,身体开始抖动,抽搐,扭曲。陈岱岩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两步,直到站到吴若峰身旁。 只见这三个人的身体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他们的四肢开始膨胀,血管膨胀起来,肌肉变得粗壮有力,身高迅速增长。而更令人惊恐的是,他们的头部逐渐变形,毛发越来越长,眼眶深陷,嘴部突出,最终变成了巨大的狮子头。他们的眼睛闪烁着凶残的光芒,嘴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这个变身过程异常痛苦,他们的皮肤不断扭曲、撕裂,似乎在忍受着无法承受的痛楚。 随着他们的身体越来越庞大,原本破旧的工棚无法容纳这些巨大的身躯。梁柱、钢筋和木板被他们的身体猛烈撞击,崩塌的声音响彻整个空地。原本满是灰尘和杂物的地面,此刻被碎木片、钢筋和碎砖瓦布满。弥漫在空气中的,是一股扑鼻的破败气息和混合着狮子巨人们的咆哮声。 陈岱岩和吴若峰赶紧低头从工棚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人刚一离开工棚,工棚就发出一声轰隆的巨响,彻底坍塌了。 我也吓坏了,庆幸能趴在远远的山坡上,不在现场。我看到山沟那边腾起一团尘土。再看手持电视机里,镜头摇晃,烟尘斗乱,什么也看不清楚。 几秒钟之后,我听到砰砰两声枪响。仔细观看手持电视机,烟尘逐渐散去,吴若峰双手持枪,击中其中一只狮子巨人。但这头身高在三米之上的狮子巨人居然甩了甩鬃毛,毫不在乎的样子。中了枪的狮子巨人随手抓起破碎的半张行军床,向吴若峰扔过去,一下子把吴若峰击倒在地上,手枪也飞了出去。 陈岱岩竟然已经和另一个狮子巨人徒手搏斗起来。他居然十分熟练地施展着搏击术,灵敏地上蹿下跳,一边拳打脚踢,一边躲避着狮子巨人狂暴的攻击。他的眼神坚定,全身都透露出勇往直前的气势。每次他的拳头砸向狮子巨人,都能听到闷哼声。而狮子巨人则用力挥动巨大的狮爪,试图抓住陈岱岩。 尽管陈岱岩勇猛彪悍,但他毕竟是个凡人,与狮子巨人的力量相差太大。最终,陈岱岩被狮子巨人一脚踹在胸口,远远地飞出去,撞在一堆废弃的砖石上重重倒下,一下子昏了过去。 吴若峰此时已经从地上爬起,看到陈岱岩倒下的瞬间,他试图冲过去救陈岱岩,然而他的行动立刻引起了狮子巨人的注意。这三个狮子巨人快速地包围了吴若峰,将他困在中间。他们的狮头紧紧地盯着吴若峰,嘴角泛着白沫,似乎随时都会扑上来撕咬他。 吴若峰紧张地来回转身,试图找到一个逃跑的突破口。他的衣服被狮子巨人们的攻击撕破,头上和身上已经布满了伤口,血迹斑斑。从摄像头的摇晃中,都可以听出他呼吸急促,心跳砰砰作响。狮子巨人们的咆哮声、鼻息如雷,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地狱的深渊。 在生死攸关的关头,吴若峰突然大喊道:“等等!我知道你们是吉布森集团的实验品,我可以帮你们摆脱这种痛苦!”这番话让三个狮子巨人犹豫了片刻,他们的攻击停止了。 吴若峰紧张地看着这些狮子巨人,希望他们能够接受自己的提议,他们能够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而不是继续战斗,因为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生存机会。 我紧张得手心的汗都沾湿手持摄像机,恐惧得握都握不稳。我害怕失去吴若峰这个有力的盟友和亲切的大哥,可是我又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报警求助,可是手机信号若有若无。我又在想要不要下去开车冲进去救人。可是偏偏我不会开汽车呀! 真是可恶。我为什么那天梦里学了开飞机,可是偏偏不会开汽车?开汽车也不是办法。就算我能接上吴若峰,躺在那里上百公斤重的陈岱岩,我也搬不动。 怎么办?怎么办? 我在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摸到手表和戒指。心中有一瞬间的冲动,要不要冲下去,陪吴若峰和他们拼了? 就在我想到这点的时候,围着吴若峰的三个狮子巨人中,领头的那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然后举起一只巨大的手爪,猛地挥向吴若峰。 一下子,手持电视机的镜头就黑了。 我的血一下涌上脑袋来,猛地跳起来,向山下的战场冲去。 在下坡最后冲刺,我展开手表的蓝色护盾,干脆直挺挺地向一个背对着我的狮子巨人的后腰撞过去。那个狮子巨人毫无防备,一下子就被护盾释放的反弹效果撞飞出去很远。我也翻滚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落在包围圈中间。 来不及看吴若峰的情况。我赶紧把头埋在护盾下面,举起右手的戒指,一道红色的闪电直冲上空,紧接着闪电像一棵枯树一样四散开,乱劈一气。两个狮子巨人被击中,发出痛苦的哀嚎。空气中弥漫了烧焦的气味。 吴若峰就倒在我身边,整个脸到上半身,被一只利爪撕出很深的伤痕。但他还咬牙坚持着,没有失去意识。 他惊讶地看着我左手的蓝色护盾和右手不断释放闪电的戒指,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我深吸一口气,想要稳定一下情绪。眼前的吴若峰伤势严重,血从伤口处流淌出,将脸颊和肩头染成一片红色。我咬紧牙关,心中焦急万分,却没有时间细想。我只能集中精神维持护盾,紧紧地护住他,确保我们两人不被狮子巨人的攻击击中。吴若峰疼痛得发出呻吟,但他还是尽力挪动身体,紧紧靠在我和护盾的后面。 三只狮子巨人终于逐渐从缓过神来,绕着圈转向我们这边。它们的眼神中透着浓烈的愤怒和仇恨,狰狞的脸庞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成碎片。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如同野兽般向我们再次发起攻击。巨大的爪子狠狠地挥向我们,每一次都带着强烈的破坏力。我紧张地躲在蓝色护盾后面,身体僵硬不已,心脏则猛烈地跳动着,如同要跳出胸膛一般。恐惧和紧张如同一条无形的巨蟒缠绕在我的心头,让我几乎无法呼吸。我不断地咬紧牙关,拼尽全力维持自己的镇静,却仍然感到一阵阵的恐惧和不安。 一名狮子巨人咆哮着,露出了恐怖的牙齿,张开了巨大的嘴巴。从那张恶臭的口中,喷出了一股炽热的火焰,呈现出鲜红色和橙色的交错,燃烧着周围的一切。我紧张地加强护盾的力量,试图抵御这股火焰的破坏力。瞬间,火焰轰然炸开,烈焰四溅,形成了一股肆虐的火海,但护盾顶住了火焰的冲击,没有丝毫动摇。 另一名狮子巨人则看准机会,猛地向我冲了过来。挥舞着锋利的利爪,试图破开护盾,让我毫无防备。我感受到护盾在不断颤抖,好像随时都会破裂,心中越来越紧张,恐惧让我的手都快抽筋了。我用尽全力加强护盾的防御力,却仍然感觉不到任何安全感。寒意从我的脊梁骨传遍全身,让我不禁浑身颤抖。 就在我拼命抵挡狮子巨人们的进攻,心中被恐惧和无助占满时,突然间,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圆圈,是一个神秘的魔法阵,和上次蜥蜴人用的红色圆形传送魔法阵一模一样。 我心理一寒,敌人的援兵来了,这下彻底完蛋了。 而从传送魔法阵中走出来的,竟然是完全超出我意料之外的两个人。 第三十五章 拯救与操控 我躲在蓝色的护盾后面,心中充满绝望地看着这个红色的魔法阵。无数符号和符咒组成的纹路仿佛活了一般,流动着神秘的能量,散发出诡异的红色荧光。紧接着,两个人影在这个魔法阵中凝聚成型。 一个是身着金丝缠绕而成的盔甲,手持巨斧,浑身散发着红光的大萌;一个是身穿一身西装套装,脚踩着高跟鞋,黑发披肩,优雅从容的摩登伽。 来不及欣赏她身着金丝战甲性感美丽的形体,生死攸关之间也顾不得颜面,我大声向她们呼救。 大萌看到我狼狈地被三个狮子巨人围攻,浑身爆发出愤怒的红光,头发也在红光中飘荡起来,眼眸中仿佛也迸发出红色的火光。她怒吼一声,双手持着巨大的战斧,跳起两三米高,在一团红光中劈向最近的一只狮子巨人。那个狮子巨人毫无还手之力,直接被立斩为两半,黑红色的液体喷溅出来,整个地面都被沾湿。 另外两只狮子巨人大声地咆哮着,震耳欲聋的吼声震碎了玻璃。那只会喷火的狮子巨人张开大口,深吸一口气,正要喷出一团火球。我见到偷袭的机会,用右手的戒指甩出一道电弧,正好落在这头狮子张开的大嘴里,直接把他要喷出的沼气在嘴里点燃了。它的喉咙和口腔一下子被烧伤了,发出了“咩”地一声惨叫,疼得捂着嘴巴满地打滚。 大萌原地旋转地抡起大斧,大斧扬起巨大的沙尘像一股巨大的龙卷风,呛得我睁不开眼。第三只狮子巨人伸出一双巨爪跳过来,一下子被卷进巨斧掀起的旋风之中,身上中了数次斧击,就好像绞肉机里的肉一下,被切得粉碎。 那只嘴里冒着黑烟的,还想挣扎起来逃走,大萌杀红了眼,大吼一声,用斧尖的长矛一下子刺穿了它,然后双手用力把它举起,挑到空中,重重地扔了出去。 这个动作把我吓坏了。这只狮子巨人有足足三米高,我猜不出它有多重,但估计得比三四个我还要重。大萌居然一下子就把它举起来,用的还是一根斧矛就把它挑起来的,她得有多大的力量啊,太惊人了! 说时迟那时快,战斗的过程连一分钟也没有。大萌斩杀这三只狮子巨人,比切一根黄瓜还快。我深刻地明白了摩登伽为什么偏爱她了,这真的是写在血统和基因深处的天赋啊。 在整个战斗过程中,摩登伽一直站在那里,微笑着无动于衷地抱着肩膀看着,好像排球教练在看自己优秀的队员练习扣球一样轻松,完全没有我那种挣扎于生死边缘的崩溃感。看打得差不多了,摩登迦向我和吴若峰走过来,特意查看了吴若峰的伤势。一方面因为失血过多,一方面因为震惊,他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呼呼地喘气。 摩登伽从手里掏出一个装着散发出红色荧光的液体的小瓶子,打开瓶盖,把一半液体撒在吴若峰脸和胸口深深的爪伤上,血居然一下就止住了。紧接着把瓶子递给吴若峰,示意他把剩下的液体喝下去。吴若峰一口就把瓶子里的液体喝光。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的身上发出了一团红色的光,然后,他的脸色就好多了。 “我不会治疗类的法术。不过,用药之后,他的伤没有大碍,不会危及生命。”摩登伽轻松地说。 “这位女士,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请问……”吴若峰能说话了。 摩登伽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摇了摇头,说:“不要有很多问题。以后小安同学会跟你解释。另外,作为一位成熟的男士,什么话可以对别人说,什么话不能对别人说,我想你应该是清楚的。” 吴若峰连忙虔诚地点头应允。 她站起身,大萌也向我们奔跑过来。她身上的金丝铠甲已经逐渐退回成手镯,但身上大团大团的花朵荧光纹身还没有完全褪去。这回她贴身穿了一套黑色紧身的潜水衣,有短袖和短裤的那种。虽然是紧紧地包裹在身上,更凸显出丰满俏丽的身材,但总归好过上次丢掉衣服的尴尬。 她一把抱住坐在地上的我,把我的头埋在她最温暖柔软的地方,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打湿了我的头发。我只好反过来安慰她。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三个狮子巨人的尸体很快就化作一摊烂泥消失了。吴若峰与我约定,过些天在安全屋详谈,我们就迅速离开了。他救起已经昏迷多时、没看到我们战斗过程的陈岱岩,然后收拾残局的情况,我就不清楚了。 再次见到吴若峰,是在整整一周之后。 我带着大萌和乔安娜,来到他的秘密小屋。吴若峰英俊的脸上,留下三道深深的伤痕,手臂还打着石膏吊着,但脸色很好,没有什么异样。 我最终还是把摩登伽老师、大萌阿修罗族的血统、我和大萌掌握的外星造物武器之类的事情合盘托出,并且告诉吴若峰,我曾经在吉布森集团的实验楼里,见过长着狮子头的巨人。只不过那是个躺在那里不动弹、不会跳起来咬人的那种。 吴若峰好奇的问:“你们那天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大萌欢快地回答:“我和安宝之间,心有灵犀啊。” 吴若峰告诉我们,陈岱岩从医院醒来以后,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跟没事人似的。吴若峰在报告里写的是,犯罪嫌疑人引爆了爆炸物之后逃离现场,陈岱岩也顺手签字上报,糊弄过去了。这么看,反而怪怪的——被3米高的大狮子挠的得一身伤,一天医院都没住,第二天就精神抖擞地上班,也不过问来龙去脉。他真的不知道陈岱岩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我们几个人,坐在吴若峰的破屋子里,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乔安娜说:“既然我们知道了狮子巨人来自于吉布森集团,目前能做的还只有继续侦查。” 吴若峰也同意:“我们之前调查的这三个人,原本是劣迹斑斑的帮派成员。帮派的头目被捕之后,他们失去了经济来源,无奈之下参与了吉布森集团的人体实验。到目前为止,我们并不知道吉布森集团的实验的涉及面有多广。” 就在我们商量的过程中,一直盯着贴满各种照片和剪报的墙面的乔安娜,指着一张照片问吴若峰:“吴大哥,这张照片里,是什么地方?” 吴若峰回答到:“这是东郊水电站。我之前跟踪马克·吉布森一行,发现他们重金租赁了这座水电站30年的经营权,给出的理由是要增大对他们实验设施的供电。” 乔安娜顺着地图,找到吉布森实验大楼的位置,把大楼和水坝联系起来,又把上周与那三个狮子巨人搏斗的废旧工地联系起来,三个地点一连线,居然画成了一个三边等长行的正三角形。 乔安娜看着我们,问:“你们觉得,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潜在的联系?” 吴若峰沉思了一下,说:“这样吧,琢磨也不是办法。反正我要对那天的废弃工地再做调查,我就负责侦查那里。小安负责设法再继续侦查吉布森大厦,争取能找到一些切实可行的证据来。至于水坝那边,我们再想办法。” 我们点头同意。 当天晚上,我就再次进入神游的状态,直奔吉布森大厦而去。绕过那些乱七八糟的实验室,我先游荡到林海棠的办公室。 这回她的办公室空无一人。 她的办公室里,满是马克·吉布森的各种纪念品,手办和小玩意,我实在没看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又融入墙壁,找一找看有没有什么保险柜之类的地方。果然,我书橱的后面发现一个保险柜。 当我刚要触碰到保险柜的一瞬间,我发现保险柜外面笼罩着一团红光。直觉感觉这团红光特别像阿修罗族的传送法阵。我慢慢地后退,退到大概几米远的地方,尽管远近的影像重叠在一起,好像很多层有图画的玻璃叠在一起的模样,我并不能看得太清楚,但从轮廓上可以发现,似乎这个保险柜笼罩在一个红色的光球中。我突然想起来,在鬼楼地下洞窟里遭遇到的情形,当时我被封闭在一个红色的光球中,被百牙跟狗撵兔子似的追得狼狈不堪。这种红色的光球闹不好也是个结界或者陷阱之类的。这种亏不能吃第二次,不能轻举妄动。 至于保险柜里有什么,我干脆多来几次,看看她到底拿出什么来,自然就知道了,不要着急。 离开林海棠的办公室,我还是在到处瞎转。突然,我看到楼宇最下层,似乎映照出一些很闪亮、很宏大的影子。 一半是好奇心,一半是责任心,驱使着我从墙壁中一直向下,游荡到地下车库还向下的位置。 这地下居然有一个类似仓库的巨大的空间,至少有上千平米,墙体和地面都有水泥刷得很整齐。我游荡到一个角落,发现这里有一个类似观景台的地方,上面有一些机械设备,还站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类。在下面的仓库里,一个人类都没有,有很多小灰人拿着各种设备,围着一个巨大的神秘的物体。于是,我就游到这个观景台边上的墙壁里,躲在那里视野很好,巨大的空间里的情形一览无遗。 放置在、停靠在、或者说趴伏在这个巨大空间正中心的,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活生生的巨大物体,横亘在现实与幻境的边缘。从其下半部看,可以明显看出它源自生物的形态。那硕大无比的几丁质甲壳和偶数的节肢,显然是一种类似于螃蟹的生物,只不过它的身躯比地球上的螃蟹要庞大得多,丑恶得多,体型大小犹如一台最大型的挖掘机。红黄相间的甲壳上,根根硬刺凌厉地突出,犹如恶鬼砥柱般向周围一切示威。 而这个巨大甲壳类生物的上半部,则展现出一种类似于机械的结构。我之所以说是类似,是因为它与我们所认知的常见机械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种流动感十足、光彩照人的规则几何形状。这个炫目多彩的几何形状在不断地变换着形态,一会儿是正四面体,一会儿是正八面体,一会儿又变成我不认识的规则几何形状。这种神奇的变化充满了神秘色彩,仿佛是一台威力无穷的计算机正在演算着什么神奇的公式。 这个巨大的、说不上名字的物体在光线的照射下,散发着异彩纷呈的光辉。它似乎拥有无穷无尽的能量,不断地向四周辐射着一股深邃的力量。这股力量,既吸引人又使人颤栗,让人感受到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恐惧,仿佛潜藏在人类内心深处的一种原始恐慌。 在这个物体的周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一团迷雾,将现实与幻境紧密地捆绑在一起。伴随着这迷雾,时空似乎也发生了扭曲,给人一种时而梦幻、时而真实的错觉。严格地说起来,它并不恐怖,而是充满神秘地吸引力。远远地看着它,都仿佛可以闻到一股混合着生物与机械的特殊气息,让人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沉迷。仿佛它诱惑着每一个靠近的生灵,带领他们进入一个无法自拔的幻境。 此时,这个独特物体闪烁着千变万化的光芒,这股光芒直射房顶,消失在虚空中。一群小灰人在它周围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设备忙碌着。 “它美极了,对不对?”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吓了我一跳,我差一点被吓得灵魂回窍。 仔细一看,原来是在观景台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林海棠,一个是提姆·吉布森。 “它……就是那天那个黑胖子想找的东西?这个怪模怪样的……机器还是爬虫,是干什么用的?”提姆问道。 “用你能理解的话讲,提姆,这是一个可以入侵网络的黑客。它是一个伊洛因网络节点攻击器。阿修罗族常用它来入侵仙女星的伊洛因网络。”林海棠解释道。 随着他的话语,那个巨大的上半身会变幻形态的螃蟹似乎动了一下。 “我的老天爷,它是活的吗?”提姆似乎后退了半步。 “当然,这个东西当然是活的。”林海棠说:“因为是活生生的生物,可以产生与伊洛因网络完全相同的精确的生物共振频率,所以伊洛因网络无法排斥它;又因为是生命程式被锁死的生物,完全没有除了指定执行指令之外的任何独立意识,所以伊洛因网络和仙女星人无法反过来入侵和控制它的大脑。这是无比高明的设计,我真是佩服他们呀。我非常感激和爱戴马克,如果不是他,我这辈子不可能得到这么精彩的见识。” “小心谨慎吧,最好的安全来自于恐惧。”提姆感叹道。 “哈姆雷特,嗯?”林海棠问。 提姆点了点头,说:“为什么你那天告诉我,那个家伙想找的,是这个东西?咱们这里……怪事其实多了,我哥哥他搞来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实验……” “那天那个粗壮的家伙,他的脑子被仙女星人的纳米机器人入侵了。”林海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罐子似的东西,里面密封着的,是一堆流动着的黑色的黏稠物质。这群物质仿佛有生命力般不断游动着。 “就是这个?”提姆问到。 “嗯,这是用来喂养下面那个大家伙的样本。所有的仙女星人族,以及他们的造物都是联网的,都在伊洛因网络的控制之下。阿修罗族的一些魔法设备可以捕捉这些游荡着的纳米机器人,一般都拿来喂养这些入侵网络的节点生物。那个大警察的身体里,显然也由于什么原因被注入了相当大量的纳米机器人,因为我的纳米机器人捕获器一遇到他就起了剧烈反应。” “换句话说,那个黑胖子警察其实是个仙女星人的打手?” “不仅仅是打手,纳米机器人注入的一瞬间,就注定了这个人开始走向毁灭。”林海棠说,“和阿修罗族的主动宣誓效忠不同,仙女星人才不会管你愿意不愿意。只要他们想得到你,他们就会直接派纳米机器人来控制你。所以,严格说起来,仙女星人要比阿修罗族更加霸道和残酷得多。” “这真如莎士比亚所说——生命如同疯子所说的故事,充满声音和愤怒,却毫无意义。”提姆摇了摇胖胖的头说道。 他们说的这句话打动了我。我想起了我的护盾手表。下次有机会我要当面问一问亚当和伊芙,他们有没有要操控我的意图。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我离开了他们,继续探索。 拐过一个弯,是一堵很厚的墙。我喜欢很厚的墙,因为在墙中游走的话,墙越厚,我的安全感就越强。任何人类或者蜥蜴人都无法想到、看到甚至理解到,墙里居然还有第三只眼在偷窥和偷听。 我游过这堵墙,发现前面是一片暗红色的隔间。每个隔间里,都有很多大罐子。每个大罐子里,都泡着各式各样的生物。这简直就是一个奇形怪状的自然历史博物馆。 一直转到最后,我突然看到,有很大一片罐子里,似乎泡着很多人。再仔细看,我震惊地看到,居然有一些社会名流,知名人士;甚至我在其中看到了光着大脑袋、一根毛都没有的校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周没有任何人,我赶紧从墙中跳出来,悬浮在地面之上。我四处转悠着,看到有一个随手扔在那里的夹子,上面写着:“克隆体,没有启动。编号……“ 这家伙,原来要用克隆体来代替真人啊,真是巨大的阴谋。 我想要翻动一下,但触碰纸面的手指,直接穿过了纸面。我处于的神游状态,振动频率与物质世界完全不同,导致我只能接收到电磁波信号,例如光和声音;我完全无法形成电磁力阻力——这就意味着我无法摸到任何无生命的物质实体,我既然能穿过墙,自然也会穿过纸面。这一点很无奈。 我转来转去,突然抬起头,发现几个罐子里,赫然装着我、大萌、王巨君、霍营和乔安娜的克隆体。 第三十六章 论何为人 “你们俩猜猜,在吉布森实验大楼里我看到了啥?”我一脸严肃地说。 我们三个人躲在常去的那家咖啡厅的角落里,每个人面前摆着一杯橙汁。又高又宽厚的椅背可以遮住我们的身影,神秘兮兮的三个人像是在密谋考试前怎么集团作弊。 大萌温柔地看着我说:“什么事儿能把你搞得这么紧张的呢?” 乔安娜则不以为然地说道:“我猜测是你观察到了实验室中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实验,肯定认为非常危险,所以感到惊讶和不安吧。” “乔小姐果然聪明,我还真就是发现了点儿秘密。我在实验室看到了我们的克隆体,就在那些罐子里泡着呢,还没启动。”我摊开双手,严肃地说。 “什么?!”张萌和乔安娜齐声惊呼。 张萌紧张地问:“你确定是我们的克隆体吗?这太可怕了!” 乔安娜则皱着眉头,认真地分析道:“他们掌握基因复制技术这点,并没有什么超出预期的。恐怖的是为什么是我们。换句话说,他们已经盯上我们了,实验背后的目的和意义比实验本身更重要。这一次恐怕真的到掀桌子的时候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还有王巨君和霍鹰。”我又补充了一句。 “有没有孙天玺?”乔安娜问道。 “没有……我可以确定。我前后转了好几圈。有很多电视里见过的名人,甚至有咱们学校的校长。咱们周边的人,只有咱们五个。我确定没有孙天玺。” “为什么没有孙天玺呢?这点真奇怪。一起去参观的时候,明明有他的。实习通知里也有他。为什么吉布森集团主动把孙天玺和咱们五个分割开?”乔安娜疑惑地说。 我不大明白乔小姐关注的点,我不觉得没有孙天玺有什么奇怪的。可能是没来得及做呢吧。 除了克隆人的情况,我把打探到的关于那个古怪的巨大的螃蟹路由器的情况,以及林海棠对陈岱岩的猜测,也告诉给她俩。 我们讨论了一会儿可能发生的情况,实在没法得出什么定论。最后还是大萌建议说:“我们还是去找摩登伽老师吧,或许她能给我们一些线索和建议。” “对,求助于业内人士总是明智之举。”乔安娜点头同意,然后她又补充道:“当然,我们在寻求帮助的同时也要保持警惕,防止信息泄露。这件事不要让我们之外的人知道,特别是孙天玺。” 为什么这么关注孙天玺呢?我跟不上乔天才的思路,但我不会把这件事和王巨君、霍鹰以及孙天玺说的,因为他们三个人会觉得我脑子被撞过,神智出问题了。 在前往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的路上,少有的紧张气氛让我们都沉默不语。我偷偷看了看大萌和乔安娜,她们的表情显得格外严肃。 摩登伽老师对于出现克隆体的情况也表现出少有的严肃态度,不见了往日的淡定自若和嬉笑。 “未经本体同意就制造克隆体,甚至偷偷用克隆体取代本体,在阿修罗族是重罪,甚至可以是死罪。阿修罗族绝对不允许违反个人意志的控制行为,因为,虚假的誓言会导致整个血统体系的崩溃,嵌入虚假的个体属于对整个族群的破坏。这个马克·吉布森胆子有点太大了,覆障王陛下恐怕不知道他的这个行为,如果知道的话,即使是覆障王陛下再偏爱他,也绝不可能容忍和袒护。更何况如果没有本体同意,克隆体无法嵌入神识。”摩登伽在黑板上画了个简笔画,作为示意图:“如果克隆体能够获得神识,我们还会蠢到为了捡一点贤者之石,就任由宇宙伟大精神去摧毁一个又一个文明世界吗?以我们的技术和工业能力,完全可以克隆一千万、一亿个克隆体,去喂养宇宙伟大精神!可是,这根本没有用,几百万年前我们就实验过,并且得出证明结论,克隆体无法取代本体;如果本体在这个宇宙中还存在,并且本体不情愿,那么克隆体完全没有实现仆从誓言的可能,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那被制造出来的小灰人呢?”我问道。 “小灰人的确从肉体上是生物机器,但这里的生物机器指的是它们的肉体属性。它们并不是没有独立人格和意志的所谓的‘机器’,他们的本体在其他地方,并不在那个橡胶状的肉体里——简单来说,是一种‘遥控’。每个嵌入血统体系中的阿修罗个体都是有独立意志的,即使是你看到的那只用于入侵伊洛因网络的晶壳蟹,它也有自己的意志和人格属性,只不过没有私有的‘想法’罢了——它的一切‘想法’都立足于族群和血统。个性与念头,完全是两码事”摩登伽老师仔细解释道:“人类对于自身的认知不但是落后的,而且是随着工业化发展不断倒退的。你们今天对于‘何为人’的理解,比2500年前落后了太多!” 摩登伽老师指着我,一边在黑板上画图,一边解释道:“安家宜,你能够做到创造出一个第6维度的躯体,以这个躯体为载体自由行动。这是一种优异的能力,我也做不到。但百牙也能做到,所以你这也并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用这件事举例,就可以充分解释‘何为人’这个概念背后的原理。我问你,你在以第6维度躯体移动的时候,你是怎么确定,这个安家宜依然还是那个‘安家宜’的?你在施展御梦术中,你的躯体和现实的躯体一样么?” 我摇了摇头,解释说:“有很多地方可以发现不同。比如,我的身体变得很柔软,可以伸的很长;还有时候可以穿过无生命的实体,特别是在墙和地板中潜游;还有就是有时候会出现360度的视觉……” “那么,既然你的第6维度肉体并不是你当下这个肉体,你是怎么定义‘何为你’的呢?” 我答不上来,我只是觉得,我是我这件事,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但老师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只好回答说:“我假设当下的我的身体并不是‘我’本身——即‘我的身体≠我’,我的身体只不过是我意志驱动的一个载具,就好比是我的意志驾驶的一辆车;当我从这个身体中出去,就好像驾驶员下了车;当我以神游或御梦的状态运动,就好比上了另一辆车。如果说现在说话的我,发出声音所用的,是一台用蛋白质和矿物质构成的‘生物机甲’的话,我神游或御梦的时候所驾驭的,应该是一台用电磁波或者类似的什么能量波构成的‘电磁机甲’吧。” “你回答得非常好!你的身体并不等于你,你的肉体只不过是你的所有物,而不是你。其实,你的所谓的‘想法’,也并不是你。”摩登伽老师说。 “您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我的想法都不是我,我的想法是什么?”乔安娜聪明的脑袋已经跟不上摩登伽老师的思路了。 “娜娜宝贝,用你聪明的脑袋想一想,你的想法起源于哪里?”摩登伽老师耐心地解释道:“咱们现在做一个游戏,回溯一下‘一个念头’的起源。比如,娜娜宝贝,你今天来到我的办公室——这是一句话,对不对?” 我们都点了点头。 “好,让我们开始解构这句话,首先,什么是‘办公室’?办公室是一个概念,这个概念是20世纪这个世界的人发明出来的,用来描述一个给人做事情的房间。在我们阿修罗族社会中,并没有‘办公室’这三个字,在仙女星人的社会中也没有,在1000年你们这个世界中也没有,1000年后也许也不会再有这三个字构成的概念。” “您的意思是,我们今天所有的想法,所基于的一切概念和定义,都是有历史、社会和文化背景的?”乔安娜已经能跟上摩登伽老师的思路了,我还做不到,我还一头雾水。 “不仅仅是想法。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封印了你们人类的最强大魔咒,就是语言。语言这个东西,是最大的枷锁。在阿修罗族的世界中,是没有语言的,我们不需要通过说话和听话来解释行动的目的和要求,一切都刻在血统深处,你的出生就决定了你的一生的目的和方向;仙女星人也没有语言,他们不需要用语言来沟通,他们使用的伊洛因网络可以用比语言快亿万倍的速度复制和传播数据;动物没有语言,昆虫也没有语言。语言不但是不必要的,反而是最大的障碍和诅咒。”摩登伽的话给了我们巨大的震撼,但我们都没有能够特别深入的理解她的话。 她继续讲解道:“为什么说语言是最大的诅咒呢?因为,语言的产生把你的‘何为人’的属性割裂开,拘束在一个固定的茧中,无法逃脱。你今天使用的语言,决定了你脑子里怎么想问题,怎么判断什么是红色,什么东西好吃,为什么要出门……这些进而形成所谓的主意、概念、想法;从宏观视角,最终形成了一种社会趋势,从微观视角,最终掩盖了你存在的本质。 为什么我这么说呢?你们动脑子想一想,你脑子中生出的任何一点点想法,都是基于语言的。比如办公室,这个词是有严重局限性的,局限于20世纪当下,这种语言的这个概念。你使用其他的语言时候,它就不叫办公室,它也许叫office,也许叫事務室……每个人的每个念头都被束缚在名为语言的这个小小的茧中。你掌握某一门语言越熟练,你的茧就越厚。 那么,从另一个角度讲,如果没有这个茧,你又怎么定义‘何为人’呢?你,安家宜,我该怎么定义你呢?你是一个20岁的大学男生,中等身材,中等智商,有一个美丽的女朋友和几个可靠的朋友……那么,以神游和御梦状态的你,没有了大学生的身份,没有了中等身材和中等智商,你的女朋友和朋友们也看不到你,摸不到你,那个时候,你还是你么?“ 摩登伽老师的话,我答不上来。 她接着说:“人之所以为人,有一个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就是他之前做过的事情。每个人,不管性格多么接近,命运多么类似,做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完全相同。所以,如果用数学的视角思考如果定义和区分每一个人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用‘他做过的所有的事情’来定义他。” 我们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她继续解释道:“既然这点你们能够理解,那么,你们应该能明白,一个人之所以做出过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一定是做事之前他会去做选择,即选择决定命运。一个人会依据什么标准做出选择,这由他的认知能力决定。他的认知能力来源于他先天的基因和后天的学识。先天基因的部分,可以解读为他肉体的欲望,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恋爱;后天学识的部分,可以解读为他获得的正向刺激,比如成就感,获得感;但不管是先天基因还是后天学识,都可以归结于他的贪爱。他会贪爱这些感受,这些感受——不论是吃饭的满足,爱情的甜蜜还是考试第一的胜利感,都是他想反复得到的。” 摩登伽老师顿了一顿,看着我们茫然的表情,接着说:“一个人为什么会贪爱这些感受呢?根本原因是他能获得这些感受。如果他无法获得感受,那么自然根本不可能升起这种贪爱,也不会因为这种贪爱去折腾。举个例子,你们这些人类知道皮皮虾的感受么?绝大多数的人类只有3种视锥细胞,所以只能接受到3种不同波长的电磁波,只能看到3种原色,而皮皮虾有16种不同的视锥细胞,它可以看到16种原色;世界在它的眼里,比在人类的眼里绚丽亿万倍!你们知道么,宇宙中有一种生物,拥有全宇宙最强大的视觉,它可以‘看到’重力波,可以‘看到’磁场,甚至可以‘看到’微波背景辐射。你知道它的生活状态是怎样么?你能理解它所贪爱的么?你设想一下它能不能理解你所贪爱的?” “吾有大患,为吾有身。”乔安娜感叹到。 “老子的这句话,是你们人类这个种族最深刻的反思之一。”摩登伽老师继续说:“回到我们一开始的主题:如何定义一个人。区分一个人是这个人的根本方法,是看他做过什么。克隆一个人的肉体,无法克隆这个人在一生中做过的一切,所以克隆的这个肉体完全无法取代这个人。你们人类的学者特别喜欢用一个被称为‘热力学定律’的思维定势来思考问题。用你们能够理解的话解释,一个人在他一生中做过的所有事情,根本上都是造成了熵的变化——根本上就是创造出新的信息——而这种熵的变化一旦发生,在单体宇宙中是不可能被抹除的,必然会在宇宙膜表面刻下印记。说白话就是,只要是你做过的事情,从物理学的视角看,在宇宙中都会刻下印记。” “不仅仅是做过的事情,恐怕连想法都是,因为使用大脑带来的电子运动变化本质上也是熵的变化……”乔安娜低声的插话说。 “娜娜宝宝,你太棒了。你说得对,连想法也是。换句话说,只要你升起了一个想法,一个念头,做了一件事,这个宇宙就会记住,在宇宙里刻下永恒的印记,这刻痕永远都无法抹除。”摩登伽老师坚定的说。 “阿卡西记录……”这回大萌也有共鸣了,她读过无数怪力乱神的说,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确实知道很多。 “不管你们人类怎么称呼这一点,总之道理就是这样。宇宙就好像是一片平坦无痕的雪地,一旦你走过去,必然会留下足迹,这足迹怎么都擦不掉,越试图擦掉这足迹,留下的痕迹就会越大。而决定了你之所以是你的,就是这条足迹。至于你是穿着鞋走过,开着车走过,还是划着雪橇走过,并不重要;不论是以蛋白质机甲走过,还是以电磁波机甲走过,都会让这条足迹指向的同一个你。” 摩登伽老师说到这里,连我都理解了。虽然我没办法用更简明的话语总结,但我至少理解了她的意思。 “所以,你们这些孩子呀,每个人时刻都要珍重自己的哪怕每一点一滴的念头……”摩登伽老师充满深意地嘱咐我们。 “因为哪怕是最小的念头,都会在宇宙这个雪地上留下印记,而这些印记最终构成了一个我。我之所以是我,正是由这一串无限延伸的印记构成的。“ 摩登伽老师点了点头,我们每个人都理解了她的教诲。 回到一开始的话题,我能够理解为什么阿修罗族认为用克隆人取代本体是重罪了,因为这个行为试图抹除和掩盖这个“雪地上的印记“,而事实上这件事又是徒劳的,只会破坏社会的稳定——因为阿修罗族的宣誓和血统附庸的过程,必须要求“雪地上的印记”能够并入“更高级的印记”的轨道,形成命运共同体。而虚假的印记或者不真诚的印记都无法实现这种命运共同体,这种欺骗是对整个社会架构的破坏,而不仅仅是诈骗了一些利益而已。 “所以,恐怕这件事马克·吉布森是瞒着覆障王陛下做的,他耍了个小聪明。这就足以成为我们手中的一个把柄了。”摩登伽老师严肃的说,“恰当的时候,我们也得开始动手搞点事情了。” 第三十七章 被囚的挚友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千万避免大萌和安娜遭遇到的绑架事件再次发生。我们该想一个办法。”虽然我这么说,实际上我并没有什么像样的主意,“我觉得现在还不能把王巨君和霍鹰拉进来。告诉他们真相并不是好办法。他们不但会不理解,反而可能搞出更大的乱子。” “第一,把当前情况告诉吴若峰,随时准备获得来自他以及官方的支援。第二,我去寻找一个咒语,像一个标签一样附在你们五个人身上,以便标记你们的身份,如果你们之中的谁被替换了,我们马上就会知道。第三,小安同学想办法搞出一些切实可靠的证据来,我们从不同的角度把马克·吉布森的阴谋在实施之前就揭露出来,让他无法动手。”摩登伽严肃的说。 说干就干,我马上把这些情况告诉给吴若峰。 吴若峰打着石膏的手臂还吊着,但可能由于受伤当场就得到了摩登伽老师的药水,他脸上的爪伤已经完全恢复了,遗憾的是英俊的面庞上留下三道深深的伤疤。 我告诉他我打探到的消息——陈岱岩脑子里面恐怕被仙女星人的纳米机器人入侵了,导致他神智混乱,恐怕他的很多行为并不是自主的,而是被仙女星人的伊洛因网络控制并驱使的。再有一点就是,吉布森集团搞出了很多克隆人,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我们几个人。 “小安,你是怎么搞到这些情报的?你能确保情报来源的可靠么?”吴若峰半信半疑地问我。 我肯定地回答道:“是我亲耳听到的。”我跟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我能够御梦神游的能力,他听得云里雾里。 “简单的说,就是你能够遥视?”吴若峰问。 “和遥视不太一样。我必须得到了一个地方,才能在当场看到和听到人们的对话或发生的事情,而并不是‘人在家中坐,遍知天下事’的样子。”我对他说。 他点了点头。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当他在脸上被长着狮子脑袋的巨人的挠出三道伤疤之后,无论多么离奇的事情恐怕都是能够接受了的。 “你能多大程度上使用这种能力?例如,假如我现在需要你马上就使用这种能力去侦查,你能做到么?”吴若峰问。 我摇了摇头,说:“我并不能熟练使用这种能力。绝大多数情况下,我是在夜晚的深度睡眠中,肉体完全进入停止工作的待机状态,这时才能神游去一个曾经去过的地方;我没法去一个很远的、或者我完全没去过的地方。另外一种情况只出现过一次,就是在我和张萌遭遇黑衣巨人袭击的时候,我被揍晕了,神识被从肉体中给揍出来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出车祸时,驾驶员被从驾驶座上撞飞出去,落到汽车外面一样。” 吴若峰点了点头,说:“你的能力其实很有用。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敢不敢尝试一下。” 他告诉我,他们这两天准备以工程设施例行安全检查的名义,带领一支各部门组成的综合执法检查队伍,对吉布森集团租用的水电站进行一次彻底的检查。尽管这次检查的准备很充分,队伍里面也有刑侦、消防、工程、安保等各领域的专家,他依然估计到时会是一无所获。陈岱岩一心想带一支武装队伍冲进去打打杀杀,被上级领导痛斥一顿之后,剥夺了指挥权,勒令反省几日。所以,这次检查由吴若峰带队。 吴若峰想让我混在队伍中间,一起进去转一转,看看我能发现什么特别的迹象。除此之外,他也希望让我记住这个地方,万一我能够利用御梦神游的能力深夜探访,也许能够挖掘出掩藏在水泥和砖石背后的秘密。 但这样的行动危险性很大,一方面是我太年轻,没有应对突发事件的技能和经验;另一方面吉布森集团的很多人恐怕都认识我,如果贸然行事,既有可能让吴若峰遭到上级的问责,也有可能打草惊蛇,让吉布森集团的人有所防备。 但思来想去,我们也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法。吴若峰的这步棋确实是险中求胜的妙手。我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大萌和摩登伽老师,如果万一再遭遇冲突,可以及时获得她们的有力援助。 第二天一早,按照计划安排,我随吴若峰来到城市北郊靠近省界的这座古老水坝。这条河原本是这座千年古都的母亲河,她的支流众多,滋养了整座城市。河上古老的水坝与这座城市的历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饱经岁月沧桑,如今依然巍然屹立。沉寂于千百年风云变幻之间,承载和见证了无数历史传说之后,历经历代帝王役使无数智者和工匠不断加盖翻修,这座宏伟巨大的水利工程至今依然令人无比震撼。直到几十年前,一群极具远见的工程师将整个水系用现代科学的理念重新疏浚规划,新建的水电站和导流渠相融相生,为这座古老水坝赋予了现代科技的新生气息。 我这辈子第一次参观一座水电站。混杂在一群各种各样很有见识的专家中,我尽量装得低调一点,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尽管我做了充分的心里建设,但依然被这无比宏伟的人类工程结晶震撼到难以言表。 水电站的外部是极具庄重感的高大建筑。墙面雕刻着千年河流的涟漪,仿佛河水在石壁上留下了永恒的印记,阳光照射在上面,闪烁出斑斓的光影,如同镇守大河的巨人。在这座外表素朴厚重的建筑之中,隐藏着一股强大的现代力量。这座建筑比我见过的所有的楼宇都要高大,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么巨大的建筑居然是人类建设出来的。相比高耸入云的坝体,藏在角落阴影中的小门简直就像食堂角落里小老鼠的家门一样不起眼。 一旦踏入水电站的内部,更能感受到与外表截然不同的氛围。这里满是复杂的工业机械,仿佛一个巨大生物的各个脏器,在各司其职地有效运转着,为这位伟大的巨人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庞大的水轮机在水流的推动下旋转,仿佛古老的神明在轻轻地呼吸。水流汇聚,冲向底部的导流渠,宛如一条巨龙飞腾入海。机械的轰鸣声在这座水电站内回荡,在封闭的混凝土墙体的聚拢下,交织成了一曲宏伟的工业交响曲。 巨大的钢铁梁柱支撑着整个水电站,它们犹如千年古树的枝干,在岁月的侵蚀下依然坚韧不拔。墙壁上,工程师们精心设计了各种管道和阀门,它们交错纵横,宛如一幅立体的几何画卷。在这些管道和阀门的共同作用下,水流得以有序地分配,流向各个机械装置,为整个水电站提供动力。 当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洒进内部,灰尘和水汽在空气中交织,形成一道道梦幻般的光晕。这些光晕在机械的钢铁表面跳跃,为这座冰冷的水电站增添了一抹温柔的色彩。倘若环顾四周,可以看到几名机械师正在忙碌地维护各种机械,他们的汗水滴在钢铁地板上,在阳光的映照下如莫奈的油画般朦胧而灵动。 我徜徉在这座宛如圣殿般的巨大建筑中,几乎忘记了本次行动的使命和任务。吴若峰无瑕顾及我,他礼貌地带着一行人在水电站负责人的陪同下,按照固定的巡视路线,对各个工业流程和安全节点进行严谨的检查。不同专业的专家在自己负责的领域认真对照着一些表格和数据,打勾的打勾,记录的记录。我假装成图像记录员,把脸藏在一顶很深的帽子里,又戴了一副很大的眼镜,假模假式地端着一台傻瓜相机,东拍拍,西拍拍,没有人注意我的存在。 从进入水电站的一刻起,戴在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就不停地发出反应。我用一个篮球的护指盖住了戒指,但依然能感应到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共鸣。和吴若峰交谈的那个吉布森公司的负责人,驼着背的样子,总有一种蜥蜴人的感觉。那几个捣鼓机器的机械师呆头呆脑的小个子,也有一种小灰人的感觉。是不是我太敏感了? “冷静,理性地看待周围的世界,不要有主观的猜忌。”我暗暗在心中对自己说。 整整半天时间,我们一行人把水电站转了个遍。我确实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但实在是不能确定到底是怎样的异样。我们谢绝了共进午餐的邀请,急匆匆地从水电站撤退了。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回城的路上,吴若峰一边开车一边问我。 我非常羞愧地说:“我确实感到了异样,但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我争取今天夜里以神游的形式再来探访一次,我会试图潜入水电站深处,争取探查出有用的信息。” “注意安全。”吴若峰点头说道:“不管能不能调查出什么情报,安全最重要。” 吴若峰送我回到学校。我第一时间去了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在她的办公室里,坐着一圈人,大萌,乔安娜,王巨君,霍鹰,孙天玺全都在。摩登伽老师给每个人泡了一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红茶。 “安子,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在跟沙尔玛老师学习品茶。这可是她从印度带来的真正的阿萨姆红茶,不是街边小店里那种骗小孩子的饮料。”王巨君一脸开心地说。 大萌帮着摩登伽老师从茶壶里也给我倒了一杯。茶杯里的茶水晶莹剔透,呈现出一股透明的红色,好像琥珀般充满韵律。我能明显感觉到这杯茶里蕴含了红色的贤者之石提炼出来的魔力,这恐怕就是摩登伽老师说过的“给每个人贴标签”吧。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一股浓郁的茶香沁入心脾,瞬间感觉到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了。 我看他们每个人都很开心地品茶,只有孙天玺,一直坐着那里,对茶杯敬而远之,绝对不碰,只是脸上依然挂着礼节性的微笑。 “你不爱喝茶么?尝一尝,相信我,真的很好喝。”摩登伽老师和蔼地对他说。 “就是,味道好极了,你喝喝看,你肯定会喜欢的。”王巨君大大咧咧地把茶杯向孙天玺推了推,孙天玺见状,微微地向后退了退,说道:“谢谢,不好意思,我过敏……” “哪有喝茶过敏的?”王巨君一脸疑惑地说:“你别客气,跟沙尔玛老师更不要见外了。” “王胡子,你热情我们都了解,但也别逼人家了嘛。喝牛奶都有过敏的,何况喝茶呢。小孙的身体刚刚恢复,比较弱,你不要折腾人家。他可没有你这种冬天吃冷剩饭的铁胃。”霍鹰帮孙天玺打了圆场,期间偷偷给我递了一个眼神。我明白他的意思了,霍鹰觉得孙天玺还是有事瞒着大家,但不便说破。王胡子傻里傻气的直性子,根本察觉不到这些细微的地方。 喝过茶之后,非常神奇的是,我觉得我的镶嵌着红色贤者之石的戒指能给我带来特别清晰的共鸣感——从每位喝过茶的人身上都能感应到这种共鸣。我看大萌用手轻抚藏在运动护腕之下的金丝手镯,我俩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看来她也能感应到。看来摩登伽老师的标记魔法真的起作用了。 从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出来,乔安娜把我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往我手中塞了一个纸条。跟我说,她想要纸条上的这些东西,但是有的东西很难搞,介于合法和违法之间;还有的东西作为大学生实在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可以买到。她叫我帮她想想办法。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让我帮他向吴若峰求助。我点头答应,想了想,我应该今晚先做好侦查,明天两件事一起和吴若峰说。 于是,一回到宿舍,我就躺在床上,也不管他们几个还玩这个聊那个。我戴上隔音耳罩和眼罩,尽力进入放松状态,争取能够做到神游出体。 一直在漆黑和无声中体验着身心的振动,我仿佛浮在宇宙的海浪之上,随波逐流。我努力把意识聚焦在今天去过的水电站。不知道经过多久,突然一道白光像闪电一样把眼前的黑幕劈开,我正悬浮于大坝不远的空中。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离开地面,浮于虚空之上。这种感觉是无比震撼的。与飘在地面或潜游在墙体中不同,浮于空中带来一股豪气,从胸中油然而生。万家灯火皆在脚下,无数星斗点亮夜空,薄云轻风从身边流过,让我不禁发出“万物皆备于我矣”的感慨。 向前飞行不远,就可以在如水的月光下,再次看到白天来过的巨大水坝,恍如隔世的情景令我惊叹不已。在这月色笼罩之下,水坝宛如一座神秘的宫殿,其壮阔与庄重不再仅仅是白天时的雄伟,而是蕴含着无尽的奇幻与诡异。 我从空中俯瞰,一览这宏图的全景,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围绕水坝上空飞行了一整圈,观察了这座水坝许久,然后本能地闭上眼,向内心之中呼唤,我要看透异象的本质,我一定能看透这异象的本质……接着,随着我张开眼,与游走在墙体之中时的视觉效果一样,我获得了一种叠加透视的能力,由近及远的各种物体如同变成了一层层毛玻璃,我可以模糊地看透他们的轮廓。 开启叠加透视的一瞬间,我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坝会给我一种隆重的奇异感。 我发现,这座古老的千年水坝,竟然建筑于一条巨龙的骸骨之上。从透明的轮廓来看,这绝对是一条长达数百米的巨龙,横亘在大河之上。龙头低垂,深埋在东岸的河床深处;龙尾蜷缩,摊伏在西岸的提防之下。两对龙爪分别伸向不同的方向,龙的身体扭曲着,挣扎着,仿佛临终前遭遇了极大的痛苦。千百年的岁月已逝,幽深的河床中,巨龙的骸骨早已被岁月石化,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见证着无尽时光的流转。巨龙的鳞片早已化作坚硬岩石,闪烁着微光,每一片鳞片都仿佛凝固了风华绝代的辉煌。那鳞片间的缝隙重叠,犹如一道道千年的伤痕,承载着沧桑岁月的磨砺。巨龙的枯骨已经彻底融入河床之中,河水犹如一条绸缎般的流苏,在巨龙骸骨之间穿梭徜徉,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如果不是我用叠加透视的能力看到,谁也不会知道,在这座千年的水坝之下,居然镇压着这么一条巨龙。 这条巨龙也许曾是风起云涌的一代霸主,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副蜕变为石头的尸骨,沉寂在古老的河道中,我不仅感慨沧海桑田,造化弄人。 进一步仔细观察,我发现水电站的发电机组,发出无与伦比的宏伟光芒。光芒延伸出去的方向,应该是高压输电线路。就在输电线和发电机组中间的位置,有一团不断闪动、变幻颜色的光芒。我猜测应该是变压器的位置。在这个位置的正下方,恰恰就是巨龙的口部。 巨龙口正中的位置,我惊异地发现了一个巨大而明亮的红色球体。这个球体如同残辉夕阳,红得让人心悸,不停发出恐怖的波动。 在那红色球体中,正是那个很久之前在鬼楼花园里见过,在鬼楼地下洞窟里再次遭遇,一直发出白光和能量的谢尔宾斯基三角形。它以一种无法言喻的姿态旋转着,透露出一股神秘的美感。不断分型演化的谢尔宾斯基三角形犹如一个无尽的迷宫,在红色球体内部交织成一道道无法解密的网络。 在这些发出白光的三角形包围住的网络中心,是一个粉碎的、撕裂的、褶皱的、层叠的、变形的身影,一身白色运动服,一双时髦的球鞋,留着短发的大学生模样的人。 是许久未见的小光。 第三十八章 理性与情感 我毫不犹豫地冲向小光。但是一股巨大的吸引力从发电机组的位置传过来,几乎要把我吸过去。 我被这股吸引力吓坏了,赶忙尽力后退,退到感觉不到这股吸引力的地方。我绕着整个水坝飞行,试图找寻一个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我看到小光的身影像在多重镜子中被不断折射一样,随着我的视角若隐若现。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剪影是不同的。他肯定是以某种方式困于那个被蜥蜴人称为信标的谢尔宾斯基三角形当中。 经过对水电站结构的仔细观察,我想到一个办法,即从堤岸的土地之中游过去,绕过高压电线网路。我明确可以感觉到,这些高压电线对目前我所乘载的这个神游身体构成极大的威胁。这更加深了我对自己目前状态的理解——我应该是从蛋白质和矿物质构成的身体下车了,重新开上一辆由电磁波构成的机体。而高压电网对电磁场的干扰恐怕会对我这个电磁波构成的身体造成严重伤害。 想明白了这些,我就慢慢从空中落下,主动陷入河堤的泥土之中。这种感觉就好像游泳的时候开始潜水一样,能明显感觉移动时的阻力完全不同。固定物质对目前的我造成的移动阻力显然大于气体造成的移动阻力。尽管有一些阻力,经过数次在固体物质中移动,我已经能够很熟练地游弋了。 远远地绕开电网,逡巡到巨龙头部骸骨的位置,我趴在那个红色光球边上,向里面张望。小光的身影似乎与那个发出白光的谢尔宾斯基三角形分形体交织在一体,形成一堆乱流,像是缠在一起的毛线团。他不断地有规律地在红色光球中周而复始地运动着。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他。 没有办法,恐怕我只能回去请教最有学识,见多识广的摩登伽老师了。 我又沿着堤岸的内部深入,潜游到水电站后面。我看到一根巨大粗壮、发着闪光的电缆,从主电网上分离出来,伸入地下,延伸到很远的地方。我猜测了一下,从方位上判断,恐怕是延伸向实验大楼的方向。 这应该就是为吉布森实验大楼单独供电的电缆,没有并入主干网。我听说这种作法严格讲是违法的。但仅仅是从外面检查的话,确实很难发现这条埋伏在地下的线路。 也算是有收获吧。心理挂念着小光,我离开了这里,放弃思维的聚焦,回顾无梦的睡眠,直到清晨醒来。 连早上的课程都没去上,我急匆匆地跑去摩登伽老师那里,请教关于小光的事情。 我把关于小光的事情详细地对她讲述一遍,最后告诉她,小光被困在那个谢尔宾斯基三角形组成的“信标”之中,这恐怕源于之前在信标爆炸时为了救我所导致的后果。 摩登伽老师一脸疑惑和不解。她从来没有听说过阿修罗族或者仙女星人有类似小光这种能力的人存在:能以相同的形象随意出入梦境和现实,能在不同人眼中示现为不同的样貌,以及能在信标爆炸之后与信标搅和在一起。 “只有一种可能,我听说过,但没有见过,”摩登伽老师说:“你遇到的这位小光,本体应该是一个高维度生物,至少是7维以上的存在。而自称‘小光’的实体,只是它在这个4维世界的投影。所以他才能随意穿梭于4维的物质现实和6维的梦境现实。这一点既神奇,又恐怖。因为有研究表明,‘宇宙伟大精神’很有可能就是一个高维度生物在4维世界的投影。你的这位小光兄弟,说不定是与无比诡异、不可思议的‘宇宙伟大精神’同一个位阶的存在。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解释。” “您说的4维、6维是什么意思?”我懵懂的问。 “用最简单的比喻,可以用数学维度来衡量一种现实。例如,你眼前的这个茶杯,是一个具有长、宽、高三个度量尺度的实体,居于我们这个4维宇宙之中——增加的1个维度是时间。这个茶杯可以随时间变化,它会磨损,损坏,最终消失。所以,你当下看到的这个茶杯的状态,是一个4维宇宙实体的3维现实中投影,”摩登伽老师一边说,一边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简图:“你要记住一个概念,低维度实体本质上是高维度实体在低维度宇宙中的投影。这句话很绕,但容易解释。你想象一个3维立方体,它的2维投影就是一个平面正方形;2维平面正方形的的低纬度投影就是一条线段。升维的过程也是一样的,3维立方体是4维立方体的投影——你们人类有的学者将4维立方体称为梅特塔隆立方体。”说着,她伸出手,用不知名的魔法在手心中变幻出一个红色的立体形状。这个形状不断变幻着形状,但每当变形暂停下来,形成投影,就是一个正方体。 “哦对,就是这个,我数次见过的信标,就和您变出来的这个图形非常像,只不过那个是无数分型的三角形在同时变幻着形状。”我高兴地说,觉得自己学到了一点东西。 “信标的问题比这个更复杂,以后我再给你详细说明。暂时先给你解释维度的问题。4维立方体我已经模拟给你看了,可是5维立方体即使是我,也无法用魔法变幻出来。因为4维立方体是5维立方体的投影,5维揭示的是单体宇宙不同时间线上的情况。虽然我无法给你展示,但你其实应该能够理解,就是你处于几种御梦的状态中的一种——梦中预测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哦,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 “5维是6维的投影。如果说5维是单体宇宙沿同一时间线上前进或后退的话,6维的状态就是在同一个单体宇宙中,由于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而导致的不同结果。例如,你高中毕业,没有选择上大学,而是选择做飞行员,你的人生会完全不同。倘若你有能力在同一个宇宙的不同时间线上移动的话,你就可以被称为是一个6维的存在。用你能够理解的情况解释,就是另一种御梦的状态——梦中来到一个很相似、但并不完全相同的世界,比如你说过你在梦中学会了开飞机,就是这种情况。”摩登伽老师在办公室的黑板上画出了更多的图形:“你在梦中真真切切地掌握飞行驾驶技能,恰恰说明在同一个单体宇宙不同的时间线上,你就是一名飞机驾驶员。而由于你误打误撞地获得了御梦的能力,横跨了时间线,解锁了你在当下这个宇宙另一个时间线上所掌握的操纵飞机的技能和记忆,所以在这个时间线上的你获得同样的技能和记忆。” “您的意思是指,从某种方式我获得了自己在其他宇宙中的一点记忆?为什么能做到这点呢?” “你还记得前不久我给你们讲解过的么?一个人的一点点想法都必然在整个宇宙中刻下痕迹。每个宇宙都像一个气球泡泡,每个人的一切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按照你们的科学家所说——都以熵增的形式刻录在这个宇宙气泡的表面。”摩登伽老师又用魔法在手中虚拟出一个线条构成的图形,图形展示的是不同选择将会带来不同的命运。 “虽然选择不同,结局会不同,但总的看,境遇差距不会太大,因为这都是在一个单体宇宙中,”摩登伽老师继续说到:“更高的维度,比如7维以上,涉及的就是多元宇宙的问题了,以后有机会再给你解释,目前你恐怕理解不了。总之,对于绝大多数的人,即使在命运的转折点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他一生的境遇差别也不会太大,因为如果仅仅是4维生物的话,他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总体方向,因为他依然被困于一个单体宇宙之中。只有7维以上的生物,能够彻底地横跨不同物理常数构成的不同宇宙,才有彻底改变自己命运的可能。这一点,即使是活了上百万年的我也做不到。恐怕就算是我的主人,伟大的阿修罗王也不一定能完全做到。” 我认真的点头和记录着,但坦率讲,实在是没明白其中的含义。以后慢慢复习笔记,消化学到的知识吧。 刚刚认识摩登伽老师的时候,我心里对她并没有什么尊重的感觉,毕竟她性感的穿戴和轻浮的举止与我心目中行为高雅的师长形象一点也不沾边。然而,与她接触越久,我越觉得她真的是一位好老师——关心学生,悉心言教,学识广博。也许她大胆张扬女性魅力的性格是源于她所在的阿修罗族外星人的社会文化吧,毕竟那是个母系氏族社会,和我们今天的社会习俗差别很大。不管怎样,我现在越来越敬佩和依赖这位老师了。 从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出来,我一直在思考她讲述的知识。我在考虑如何能够破解束缚小光的结界,并且把他——或者说他的“投影”,从那个三角形的信标中解救出来。 “如果切断水电站的供能,会不会有效呢?亦或者用暴力把红色球形结界给炸开?”我在心里念叨的,不知不觉走到教学楼的方向。 正好是上午的第一节公共课结束的时候。很多学生从楼里陆陆续续走出来。大萌和乔安娜并肩出楼里走出来,远远地向我招手。我才想起来,我急匆匆地去找摩登伽老师的事,还没有跟她们说。 告诉她俩一切之后,乔安娜感兴趣的点是那条巨龙。“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龙啊,这可真有趣。要是你能拍张照片给我就好了。真羡慕你有这种本领。大萌说,你是从书上学来的。那本书我也看了,试了半天也不管用。”乔安娜撅着小嘴说,满脸的羡慕。 “我也做不到。只有安宝能做到,安宝最棒了。”大萌宠溺地说。 “安宝最棒了,安宝最棒了……你眼里就只有你家安宝。”乔安娜开玩笑的说:“就显你有男朋友。” “诶,你不是跟小鹰走得挺近嘛,我看他长得帅,人又聪明,你还不跟他……?”大萌也拿她开起玩笑来,用手指比划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乔安娜脸腾地一下红了,从脖子一直红到脑门,不知所云地嘟囔着把我赶跑了,自己拉着大萌去后面课程的教室了。 我一点上课的心思也没有了。好在学校对公共课管理的也不是很严格,这些课程也不难。“经常会有人逃课去玩,我偶尔逃课一下也无关紧要吧……”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于是,我溜出学校,跑到吴若峰的安全屋,在里面留下了一份详细的记录,把我的所见所闻连写带画地留给他,并将乔安娜想要的零件和材料也给他留下了。 傍晚时候,吴若峰给我打电话,问我要那些零件和材料干嘛用。 “那是乔安娜想要的。她正在尝试做一个什么东西,好像是个防身的武器之类的。上次你给我的电击枪,她拿回去三下五除二就给拆了,然后加到她的设备里。” “别的还好说,哪怕是一些管制的电子元器件和释放动能的器材,我也能帮她搞到。可是金属‘铯’这个东西,我一下子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搞,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我需要问一问学化工的朋友。”吴若峰态度严肃地说:“尽管乔安娜非常聪明,我还是嘱咐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大意,不要在还没被敌人攻击前,自己先因为意外事故倒下。我看到你要求的清单里,很多东西都是相当危险的,有毒物,有爆炸物,处置起来一定要用专业的知识和技能。” 我感谢了他的嘱咐,并且告诉他,有摩登伽老师的指导,应该没问题。 “就是那天那位女士?”吴若峰问道。 “是的,她也是外星人,而且是阿修罗族。但与马克·吉布森是不同的阵营。她一直在帮助和指导我们,我们对她都非常信任。”我压低声音在电话里说。 “那天她救了我,我还没来得及对她当面致谢。下次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她。真没想到,外形上这么妖媚的女人,居然是你们的老师。” “大哥,您可别对她动心思,人家可是有老公的,而且据说老公是条凶得不行的大龙。” “滚蛋,你小子脑子里面想到都是什么呀。我是就事论事,没有她给我的药水,我说不定坚持不到医院,就失血过多完蛋了。话说回来了,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劝你在跟所有外星种族交流的时候,都要多一个心眼,不要盲目信任。” “您说的对,我记住了。”我记下了吴若峰的嘱咐。 刚挂了电话,我就发现孙天玺似乎躲在不远的地方偷听我说话。可是我刚想走上去与他搭话,他就假装没有看到我,飞快地逃走了。 这家伙的举动总是神神叨叨的,让我很不舒服。 回到宿舍,我看到霍鹰正在鼓捣一些电子元器件。我一点都不懂,就凑过去看热闹。我发现他按照一张图纸,正在用电烙铁焊接一些电线,把两个小玻璃舱体串联在一起。这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场导舱嘛。 看到图纸上是乔安娜俊秀的笔迹,我心里想,不亏是乔天才,给她一点灵感,她就能搞出一堆新发明。 “我其实不太理解这个东西运作的原理,”霍鹰见我观察他,就跟我聊起来,但依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我猜不出来安娜在想什么,因为从我目前的电子工程学知识看,这些东西组装在一起,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告诉你意义在哪里,”我又升起了开玩笑的念头,说道:“这是忠诚度考验,乔天才在测试你乖不乖,听话不听话。” “安娜才看不上我哩,这点我有自知之明,”霍鹰坦率的说:“我确实很喜欢她。她脑子聪明,人长得又好看,可是啊……”霍鹰顿了顿,又说:“安娜家里是大富豪,亿万身价。我家里是穷小贩,我才配不上她呢。就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感,她父亲那关我也过不去。我们之间是不会有未来的。” 我惊讶于霍鹰如此现实。他拥有比我丰富得多的社会经验和人际阅历,特别是关于人的事情,果然比我有见识。门当户对啦,家庭关系啦,我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些概念——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好了嘛。 “恋爱是一回事,生活是另一回事。”霍鹰放下手中的活儿,抬起头看着我,认真的说:“爱情对女孩子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比上学、工作更重要。我确实喜欢安娜。恰恰是因为我喜欢她,我才不能耽误她。如果她跟我纠缠在一起,最终耽误了她的青春,我是有罪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我能做到的,也只有默默支持她吧。一直支持她,直到她找到属于她的那条人生轨道为止。” 其实我不认同他的观念。我认为,爱是需要冒险的,是需要勇气的,是要豁出去疯狂地赌一把的。我们才20岁。乔安娜有乔安娜的天才,你霍鹰也有霍鹰的天才,你这么会赚钱,用不了多久,你也能变成有钱人,到时候不就门当户对了嘛?为什么连赌都不赌一把,就放弃了呢? “阶层之间的台阶,不是你想跨越就能跨越的。安娜她18年来都住在别墅里,让她陪我睡铁板床,她做不到;让我失去对命运的主导权,为了获得金钱去做上门女婿,我也做不到。” 对于霍鹰的现实,我是尊重和佩服的。但我心中依然有一个念头,如果有机会,我真的想撮合他和乔安娜。我是感情用事的人,在爱情这件事上,我宁可去冒险,去疯狂地赌一把,也不愿意为了所谓的理性而错过。 也许霍鹰是对的,也许我是对的。谁知道呢,毕竟我们还年轻。闯过了才知道,连试都不试一下,难道不会留下遗憾么? 带着这些想法,我慢慢进入梦乡。 第三十九章 长辈的嘱托 无意识地,我第三次踏入那座荒凉的城市。灰暗的天空下,沉重的空气伴随着死亡的气息。大厦破碎的窗口,如同一个个哀嚎的饿殍,风吹过时会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踉踉跄跄地行走在这片废墟之中,跌跌撞撞地穿越破败的街头巷尾,终于又来到了市中心那个令人叹为观止的花环前。令我惊讶的是,扫地的摩登伽老师的形象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面容慈祥,衣着朴素的老太太,拄着一根拐杖站在花坛前面。 老太太的眼神温和,如同春天的阳光,给这座被摧残殆尽的城市带来一丝生机。她缓缓环视着周围,仿佛在回忆着这座城市曾经的辉煌岁月。她的眼角流下了晶莹的泪水,如同透过玻璃窗观望的雨滴,透露着无尽的哀愁与不舍。 见我走过来,她转过身,顺手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滴,对我说:“你又来啦?” 听到这个声音,令我无比震惊。这位老人是除小光之外,第二个能在梦中与我对话的人。 “老人家,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非常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来到这里了。”我尽力展示出礼貌。 “看来你还是与我们有缘的。没有缘分的话,又怎么会见得到呢?”老太太温和地说:“既然遇到你,就随我走走吧,我带你逛一逛。因为,这座城市曾经是我的家乡。” 我微微鞠躬,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后面。 她给我指点了一个又一个地方:这里曾经是一所学校,孩子们每天欢快地在校园中游戏;那里曾经是一个剧院,情侣们晚上会携手观看演出;远处是一个公园,休息日人们会带着家人聚在湖边的草地上野餐……我们转了一大圈,最终又绕回市中心的花坛,回到那个一半美丽,一半恐怖的花环面前。 “你知道这个花环的含义么?”老太太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敢胡说妄言。 老太太看到我谨慎的表情,也用十分有礼节的语气对我说:“孩子,你知道么?在千万年以前,这座城市曾经是我的家乡,是我长大的地方。” 我张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的话。千万年是什么概念? “千万年的时间,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所有过去的时间,对于当下的人来说,都是卷积、叠加在一起的记忆罢了。活得越久,记忆越不重要。”老太太用充满感叹的语气说:“所以,有时候我也想,像你这样,只有短暂的记忆,也是挺幸福的事情。美好也罢,苦难也罢,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不再扰乱你的心绪,一切都重新开始。” “您虽然这么说,但凡是生命,无不想长生久存啊。”我感叹到。 “是的,这一点是无疑的。所以,我才建起这座花坛和这个花环。我把记忆中的城市在这个宇宙中重现出来,就是为了让后来人记得,有些事一旦做过了,就再也没办法后悔。我设计的这个花环,就是为了提醒有能力来这里探访的强者,时刻记住自己的初心。追求力量与财富的后果,必将是恐怖的毁灭;只有放下烦恼,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您指教得对,我记下了。”我深深点头,表示认同和尊重。 “千万年前,我还是一个孩子。那个被今天的人们称作‘宇宙伟大精神’的恐怖怪物降临在我的世界,我的城市……一瞬间,所有生灵都被吞噬殆尽。每一个有感情的存在,人,飞鸟,小动物,甚至是昆虫,都瞬间消失于那不可名状的恐怖之中。”老太太仰着头,望着天空,平静地说:“机缘巧合之下,只有我一个人逃出魔掌。幸运或者不幸的是,我发现了这个不可名状的怪物在吞噬生灵之后,可以释放出被今天人们称之为贤者之石的宝石。利用这些宝石的创造能力,我获得了长久的生命和无尽的力量。后代的人们,渐渐忘记了那个怪物的恐怖之处,为了抢夺贤者之石,争相崇拜那个怪物,并给它赋予了一个十分讽刺的名字——宇宙伟大精神。它哪里是什么伟大精神啊,根本上就是贪婪的报应!” “这真是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如果您有时间,还想请您详细给我讲一讲。”我诚恳地说。 “故事很长,以后有机会慢慢讲吧。”老太太说:“我今天与你相见,告诉你这些事,就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贪图所谓的‘宇宙伟大精神’带来的无尽财富与力量,最终会导致永无终点的孤寂和衰亡。你是有潜力的,但不要把你的潜力用在错误的地方。你要记住,要把潜力用在努力追求智慧和解脱烦恼上,而不是追求力量和放纵欲望。” “谢谢您的嘱托,我记下了。”我坦诚地说:“我会永远记住您的教诲,作为我成长的准绳。” “说得好。我会一直关注你,希望你永远不忘记你的初心。”老太太用非常慈爱的眼神看着我,接着说:“我知道你有一个困难,你有一个朋友被困在一个束缚‘信标’的球形结界之中了。这种结界十分稳固,即使是摩登伽也没有办法打破。但是,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就可以解决。” “太好了,请您一定要帮助我,我的那位朋友是为了救助我才陷入困境的,我一定要救他。”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你想一想,阿修罗族的敌人是谁?对阿修罗族研究最透彻的是谁?” “是仙女星伊洛因人族!” “对呀,对破解阿修罗族的结界,最在行的无过于阿修罗族的敌人了。用不了多久,当你和你的朋友们对伊洛因网络有深入研究,特别是对他们的纳米机器人技术有深入研究之后,就能找到解除结界、释放你的那位朋友的方法了。” “太好了!”我觉得她一下子点亮了我的思路,“您真的是给我指明了方向,太感谢您了。” 老太太微笑地点了点头。 我试探性地问:“还没请教,我该怎么称呼您?” 就在我说这句话的一瞬间,一阵龙卷风风骤起,空气中突然凝聚起红色的闪电。老太太的身形突然变得模糊,开始解离,崩碎,消失。眨眼之间,取代这位老太太的形象的,是一位身披金甲,手持权杖,美貌无双的女神,飞在半空中。 这是一位无与伦比的美丽女神,既惊艳,又英武,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质。她的金甲熠熠生辉,映射出点点金光,如同璀璨群星。她的眼神坚定无畏,瞳孔中映射出一片繁星般的智慧,犹如银河般灿烂。她的长发随风飘扬,宛若逆风飞起的瀑布,在她的背后,那个一侧看起来很恐怖、从另一侧看起来无比美丽的花环升腾入空中,成为映衬她身影的背景,花朵如雨般飞洒,在空中纷纷飞扬。她的身躯散发出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金光荡涤着整个世界的空气,洗去了一切污浊和晦气,只留下惬意的芳香花香。 “若有缘,还将相见。”空远的声音响起,这位女神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双手抱拳,深深鞠躬。 然后我就从宿舍的铁床上醒来了。 我看了一眼表,离熄灯才刚刚过去五分钟。霍鹰还没有睡,他还在充电灯的照明下,捣鼓着小小的电路板。 我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想出去走一走。 孙天玺问我:“安哥,你干啥去?” “我想去散散步,我睡不着了。” “我也去,你等我一下。”说着,他也翻身下床,穿好衣服。 我觉得他怪怪的,干嘛要跟着我?虽然略略有点别扭,但我也没有阻止他。 我俩从宿舍楼溜出来,从小门绕出学校,向不远的商店街夜市走去。 “小孙,你最近身体恢复得怎样?”我礼节性地慰问他。我实在不知道跟他聊点啥。 “身体已经好多了。”孙天玺扶了扶很大的眼镜框,看着我,欲言又止。 “咋了?我觉得你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说?” “呃,其实也没啥事。”孙天玺认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说:“跟你们做朋友真好。你,王哥,小鹰哥,大萌姐,还有小安娜,你们都是好人,和你们在一起,我真的是非常快乐和幸福。” “嗯,那很好呀,我们也喜欢和你做朋友。你生病的这么多年,是不是还是很孤单的?” “是,而且今天的我看来,其实生病中的我,心中也有病。那时的我怨天尤人,憎恨一切,总是抱怨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公平,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偏偏惩罚我?我觉得人们都瞧不起我,都针对我。”孙天玺一边走,一边发泄一样地说:“那时我讨厌所有人,其实现在想来,还不是讨厌我自己?” “换谁处于那种境地,恐怕都会那么想的。我前一阵几番受伤住院,也难免很失落。现在好起来了,不就好了嘛。特别是我看你最近的笑容多起来了,而且饭量增加了不少,人胖起来了,真的是不错。”我真诚地对他说。 “直到今天我才慢慢理解到,与世界敌对的,其实是我自己。你们一直都不嫌弃我,一直都挂念着我,今天的我真的是非常感激。能与你们住在一起,成为朋友真的是太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你身体越来越好。来吧,咱们去夜市吃点东西,我请客。”我对他说:“你还要再结实一点才好,现在还是太瘦了。” “我永远都会和你们是好朋友,我一定不会背叛你们的!”他的这句话有点突兀,但我觉得也在情理之中吧。 “那真是太好了,让我们一起开心地活下去~”我顺嘴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话,然后我看到,他满脸欣喜地点头应允。 我们吃了夜宵,聊了很多,发现孙天玺其实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他看过很多漫画和电影,说起电子游戏来也没有他不懂的。他并不像表面那么内向和孱弱,如果没有生病,他明明可以是一位非常优秀、广受欢迎的男生。 当然,关于一切秘密和奇遇,我都没有和他谈起。毕竟,许多事情连王巨君和霍鹰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亲历者,人们是不会相信的。随便谈论人生奇遇的后果,约翰·纳什老先生已经给我们示现过一次,我没有蠢到会不接受这种历史上有名的教训的。 第二天居然是非常平和的一天。吴若峰没有新消息,摩登伽老师也没有新指示。大萌去摩登伽老师那里“闭门补课”了。霍鹰继续给乔安娜攒着什么电子玩意,乔安娜则神秘兮兮地扎在图书馆查资料,画草图。王巨君带着孙天玺在各个社团到处串门,玩得不亦乐乎。 我想起梦中那位老太太——或者是女神,给我的提示。她说得非常对,没有人比自己的对手更了解自己。阿修罗族开发出来的晶壳蟹可以入侵伊洛因网络,仙女星人族也必然有破解阿修罗族结界的办法。按照老太太的说法,应该就是使用纳米机器人技术。 想到这里,我给亚当和伊芙发去信息,约他们见面,说我侦查到了阿修罗族新的情报,想与他们分享。果然如我所料,这二位对情报可是比什么都上心,不用我催就换做人类的形态,早早在咖啡厅僻静的位置等待我了。 我把在水坝侦查到情报告诉他俩。他俩非常认真的记下来,并且对我大加赞赏,特别是亚当,表现出难得的亲切。 “你看,我就知道几次三番帮你疗伤,救助你,一定会得到你的报答的。你是个非常重义气的人。” 我突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便说:“我最近想起一件事,我模模糊糊地记得,少年时曾经遭遇过一场爆炸,然后好像是被两个仙女星人给救了。救我的,是你们么?” 亚当和伊芙惊讶地张大了眼睛,对视了一眼。我看到戴在他俩脑袋上的金属圈亮了一下,似乎是做了无声的沟通。然后,伊芙说:“的确是我们。可是,坦率的说,我们明明彻底删除了你相关的记忆,你怎么还能想起来呢?这点真的是很奇怪。你能不能详细地向我们说一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详细可说的,我只不过是有个模糊的记忆,几个镜头而已。 “这真的是很奇怪。我们确实彻底地删除了你大脑中相关的记忆。伊洛因教条教给我们,人脑不过就是一台电脑而已。你的记忆被删除了,就像在电脑上删除了文件一样,按说就应该消失了。至于你为什么还会记得,这点真的很不可思议,我们回去会再研究一下。” 我似乎记得是谁说过,也许是摩登伽老师吧,说人的大脑并不是电脑,记忆也不存储在大脑里,而是弥散在宇宙空间里。但是我记得不太准,所以我就没有跟他俩争论。 “拜托以后不要再做类似消除记忆的事好么?这听起来怪可怕的。”我说。 “我不敢向你保证任何事,因为我们只能遵从伊洛因网络的指示行事。”亚当斩钉截铁地说。 “好吧,你倒是坦率......”我无奈地说,心里暗暗想,以后得想个办法避免被他俩抓去消除记忆。不过,当务之急是请他俩想出办法破解信标的结界。 “关于这一点,恐怕我们得请示伊洛因网络,才能向你反馈结论。动用纳米机器人有可能会被视为战争行为,而破坏那个抑制信标的结界,恐怕更像是一种严重的挑衅了。”亚当说。 “不过也不一定没有余地,因为毕竟这么做也未必会造成对方的严重伤害和损失。特别是,能够把你的朋友救出来,从这一点出发,也许伊洛因网络的策略主脑会同意的。”伊芙说。 “希望真的能做到吧,拜托你们了。”我点头说道。突然,我又想起一件事,我听提姆·吉布森和林海棠议论,说陈岱岩的脑子被伊洛因网络的纳米机器人入侵了,所以才无法自持地非得给吉布森集团找麻烦。我问亚当和伊芙是否知道这件事。 “这绝无可能。我们二人负责地球事务已经很多年了,在地球上也只有我们两个仙女星人。伊洛因网络从来没有派我们做过任何入侵别人大脑的事。这太过分了,把人当作虫草或是行军蚁了,这种事是违背伊洛因信条的。”亚当确定地说:“在这种事情上,我没有欺瞒你的必要。你可以信赖我们。” 伊芙也坚定地说:“我们的信条是帮助和救助,你看,我们几次三番地救助你,从来也没有试图侵占你的大脑和身体。即使你与我们有一些不同的意见,我们也是非常坦率地沟通,并没有欺骗你。像是你刚才提到的消除记忆的问题,或者救助你朋友的事,这些事我们暂时不能承诺你,那么,我们就会实话实说,不会现在哄骗你答应你,到时再强迫你的。承诺不了的事,我们都会直说,何况这么严重的指控?欺骗是违反伊洛因信条的,我们二人都是恪守信条的模范,你可以信赖我们。你不要听信阿修罗族的仆从所说的,它们都是一群嗜血的野兽,它们的话绝无可信。” 我点了点头,我猜想会不会还有别派系的仙女星人族的势力也掺合进来呢?像是阿修罗族的覆障王与花环王之间的斗争?但我不想说。看他俩坚决的态度,我要是说出来“伊洛因网络派了别人”之类的话,他俩肯定会生气的。 对了,我还有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俩到底是啥关系啊?” “我俩是夫妻啊,没告诉过你么?”伊芙大方的说。 “伊芙是伊洛因网络配置给我的妻子,这个宇宙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更懂我,更能与我匹配,因为这一切都是伟大的伊洛因网络的计算和安排,所以这真的是最完美的结果。”亚当用他一贯的上纲上线的严肃态度,讨论着爱情问题,也是真有趣。 你们两口子还真是幸福和匹配啊,我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第四十章 阴谋的开始 摩登伽老师开着一辆面包车,拉着我们六个人一起去吉布森集团科技园做实习的报到。 进入实验大楼的大堂,我萌生出一股喜感。趁别人不注意,我悄悄敲打了大堂墙边用金属和瓷砖装饰的立柱。现在的我不能不做出这种想象:会不会有人潜藏在柱子里,偷窥我们呀。 这种感觉真的是很变态,我突然想,还是别让大家都知道我的这种潜入固体物质偷窥现实世界的能力为好,不然大家会用看变态的眼光来看我的。 “林老师和提姆先生都不在,由我来处理你们的实习安排。请同学们在计算机上把表格填好,然后在打印出来的文件上签字就可以了。”一个贼眉鼠眼、弓腰驼背、头发稀疏的老头在接待室里安排着我们的任务,他穿着实验室常见的白色大褂,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满什么东西。我觉得这家伙闹不好是个蜥蜴人变化而成的。 摩登伽老师高高地翘着二郎腿,漆黑反光的高跟皮鞋挂在雪白的脚尖上晃荡着,眯着眼,用一种微微的不屑瞥着这个说话的老头。 很快就完成填表和登记。孙天玺一脸窘迫地、犹犹豫豫地说:“我想去洗手间……” “去呗,走,我也去。”王巨君大大咧咧地站起身来。 “等等我,我也去。”霍鹰也推开椅子,一起出门去了。 几分钟之后,王巨君和霍鹰推开接待室的门进来,孙天玺低着头,悄悄地跟在后面。 “今天先这样吧,按照你们每个人的特长,给你们分配了不同的实验室。明天一早,就到每个实验室报到。请你们提前阅读发给你们的须知手册。”说完这几句,那个弓腰驼背的老头挤出一股非常难看的微笑。 回程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直想着怎么能尽快破解信标的结界,救出小光,没有注意到别的。到了学校,停下车,我收到摩登伽老师的短信:“趁人不注意到我办公室来,不要让王巨君和霍鹰知道。” 想也没想,我就急匆匆地赶到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 数学系的新楼,还是很僻静的。每次来我都心仪于这里丛生的绿树和爬墙的植被。幽香的青草气息环绕在四周,更显得这里有一种悠然自得的高级感。 推开摩登伽老师办公室的门,屋里的场景,吓了我一跳。 只见孙天玺被捆在一把椅子上,周围环绕着一个红色的魔法阵。摩登伽老师叉着腰,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小皮鞭,异常威严地站在屋子中央。大萌和乔安娜站在她身后,一脸愤怒和鄙视的表情。 见此情景,我赶紧把办公室的门紧紧关上,又插上插销,别让外人看到这个场景,回头再引发什么冲突了。 “这是啥情况?”我疑惑的问。 “上趟厕所的时间就把人给换了。”摩登伽老师厉声说:“让咱们问问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是怎么回事。” 孙天玺颤抖着,抽泣着,低头不语。 我赶紧跑上前去,蹲在孙天玺面前,扶着他的椅子问他:“咋了?啥情况?有啥事咱们说清楚,没关系的,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是好朋友了,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帮你呀。” 孙天玺还是不说话,只是哭。 “小安你躲开。有些人就是贱种,不挨揍不会说实话。”摩登伽老师气愤地说。很少见她失去优雅,爆发怒气。她把鞭子凭空一甩,发出清脆的响声。 大萌昂着头,没有丝毫可怜孙天玺的意思。乔安娜有些害怕,抓着大萌的衣角,缩在大萌身后。 我赶紧站起来,拦着摩登伽老师的鞭子。 “有啥事好好说,不要急,别动手。我问问,来,小孙你说说是咋回事?出什么事了?” “他带着王巨君和霍鹰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人就给换了。”大萌也严厉地说。 “人换了?”我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吉布森集团出手竟然如此之快,也没想到孙天玺居然是吉布森集团的内奸,更没想到我们几个人已经完全被吉布森集团标记为敌人了。 “亏了我们提前做了标记,也亏了小安同学你提前做好了侦查,不然我们一个一个地替换了,被人家玩弄于鼓掌之间,还不知道呢。”摩登伽老师说:“他们是非常高明的,用克隆体悄悄取代本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点诡计早就被我们预料到,并且做了防备。现在的问题是,小王和小霍是不是还活着?有没有救了?人换了以后,吉布森集团会把本人弄到哪里去?是直接弄死,还是关到什么地方去?” “小孙,你一定要告诉我们呀,事关两条人命,你不要再隐瞒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被他们抓住了什么把柄?你告诉我,我们能帮助你的!”我抓着小孙被绑住的肩膀,对他说:“摩登迦老师,先把他松开吧,我用我的信用来保证,小孙是好孩子,不会害人的。” 孙天玺哭得更厉害了,抽泣变成了嚎啕。 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不要再哭了。摩登伽老师一挥手,他身上的绳索就飞到虚空中,消失不见了,但红色的魔法阵并没有解除。我示意大萌给我拿来纸巾,孙天玺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喘了一会儿气,才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原来他的父母是近亲结婚,被冲动的欲望冲昏了头脑的父母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生下了他。但在幼年时,他就被诊断由于基因缺陷,必将早夭。得知这个消息的父母分别抛下他,不知所踪了。他只好在爷爷奶奶的拉扯下艰难地长大。 勉强活到上大学,他的病发作得越来越严重,逐渐就会发展为下肢瘫痪,进而全身瘫痪,最终会以极其恐怖的方式病亡于呼吸衰竭。换句话说,用不了多久,他必将死于被活活憋死。 出于对这种死法的极端恐惧,他一度想要自杀。但看到爷爷奶奶苍老而慈爱的面容,又让他心软下来了。只要能多活一阵,让他们二老能够欣慰,也就罢了。 就在前不久,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吉布森集团在招募新型药物的实验对象。治疗方案中包含了类似他这样的疾病。在爷爷奶奶的陪伴下,他急匆匆地参加了药物实验。具体上,就是在体内被注射了一种散发着诡异红色荧光的液体。医生从没给他们解释这种液体到底是什么成份,为什么会散发出红色荧光,以及会不会有毒副作用等等。但是,自从被注射这种液体之后,他的各项生理指标就迅速恢复正常,身体的感觉也越来越好了。治疗给他带了极大的希望和美好的憧憬。他甚至把爷爷奶奶都拉入这个人体实验活动。自从注射了这种红色荧光的液体,爷爷奶奶似乎也变得年轻了许多,生命力也变得格外旺盛起来了。 可是没过多久,意外就发生。他的爷爷奶奶在注射了实验药物变得年轻了之后没几天,突然一下子加速了衰老,从6、70岁的模样一下子衰老到8、90岁的样子,变得生活不能自理,路也走不了了。 这把他吓坏了,迅速找到吉布森集团的实验部门控诉。吉布森集团派出了医疗人员,把二老接到专门的病房看护,并施以治疗。这种治疗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只要治疗几天,二老就迅速恢复,甚至变得更年轻;一旦停药,就迅速衰老,像脱了水的水果一样腐败下去。 对于这一点,他既无奈又痛苦。 就在这个时候,提姆·吉布森找上他。提姆非常亲切地安慰了他,并把他带到自己位于实验大厦顶楼的私人办公室恳谈。提姆谈到,为了给孙天玺本人,以及他的爷爷奶奶进行治疗,吉布森集团已经花费了一大笔钱。这笔钱多到孙天玺工作一辈子也还不上的程度。现在摆在孙天玺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路是继续治疗,能够彻底治愈孙天玺的遗传病,并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持续保证他的爷爷奶奶处于健康的状态;另一条路是,吉布森集团不再管他们了。 就算起诉也没有用,毕竟签署了自愿协议,而像孙天玺祖孙这样的弱势群体,跟吉布森集团这样的跨国巨擘打官司,也绝对是赢不了的。所以,孙天玺不得不选择第一条路。 选择第一条路的代价就是,成为吉布森集团的间谍,打入我们这个团队的内部,监控我们的一举一动。最新收到的指示是,在实习当天,把我们其中几个人想方设法单独唤出来。 他果然依提姆·吉布森的要求,把王巨君和霍鹰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等在那里的人迅速麻醉了二人,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王巨君和霍鹰跟着他了。 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家伙,孙天玺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异样来,说话举止都与本人无异。他也不知道吉布森集团换成克隆体了,以为只是偷偷在身体里打了什么药,就给放出来了。 “你那天为什么不喝我的红茶?”摩登伽老师依然严厉。 “我一看到那红茶,就感觉到胃里面翻江倒海的,非常恶心,而且伴有头晕和心悸的感觉。”孙天玺这会说的像是实话,他真诚地看着我们,继续说到:“和你们相处的这些天,我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快乐和满足。这比治好我身体上的疾病还要快乐。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把王哥和小霍抓走了,我以为只是趁人不注意,抽点血什么的,搞点见不得人的研究……”说着说着,孙天玺低下头,又要开始哭泣了。 “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和你的爷爷奶奶都没救了。”摩登伽老师一脸肃杀的表情,严厉地说:“你们注射的红色荧光液体,应该是用红色贤者之石催化制成的药剂。不知道他们把你们的生命与什么对象绑定在一起了。但可以明确知道的是,由于你们没有举行灵魂绑定仪式,没有发誓与一位主人共享生命,就盲目地从别的地方借来生命力,这个过程必将带来严重的后果。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借来的终归要还回去。他们在用生命力放贷,向你们低价借出少量的生命力,而早晚会要求你们奉还更多的生命力。你的爷爷奶奶就是例子,他们一旦停止供给,更多的生命力就会反向流回他们那里。马克·吉布森这个混蛋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阿修罗族千万年来恪守的铁律,他会为狂妄自大付出代价的。” 孙天玺并不知道什么阿修罗族、什么贤者之石以及生命力之类的事情。我简要地给他解释了一下,他先是表现出极大的震惊,然后就是充满悔恨地抱住了头。 “即使是我也救不了你了。目前只有一个机会,就是搞清楚他们把你们的生命力绑定给谁了。我们去杀死这个榨取你们生命力的寄生虫,这是唯一的办法。”摩登伽老师坚定地说。 “说到这儿,我还有两件事想知道。”我问道:“一件事是,到底还有多少人参加了实验?第二件事是他们为什么针对我们?” “关于第一件事,我也说不上。只能说确实有很多人参加了实验。在吉布森科技园里,有一栋不起眼的小楼,进去以后有一个电梯,要坐好久,出来就会进入一个没有窗户的医院模样的地方,里面有很多病房,每个病房都有几张病床,各个年龄的人都有,每个人都是在注射同一种红色的发着荧光的液体。至于第二件事,我听提姆说过,他们主要就是针对你,张萌和乔安娜。好像听他说你们从他们手中逃脱过,知道一些吉布森集团的秘密。他们怕泄密,所以就想赶尽杀绝。” “哼~”我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知道的,可比他们以为的多得多。 目前看,虽然我方有两名人质在敌人手中,但情报工作方面,我方显然占了上风。敌人恐怕并不知晓我能够屡次三番以高维度实体的模式,穿越现实中的障碍阻隔对他们进行深入侦查。以我御梦和神游的能力,只要不碰到百牙,谁也拿我没办法——看都看不见我,怎么伤害得到我? 我们还有摩登伽老师这张王牌。敌人很可能不知道,阿修罗族内部的政治斗争会延伸到这里,花环王的属下正在帮助我们对抗覆障王的代理人。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两个潜在的盟友,是敌人绝对想不到的。一个是以陈岱岩和吴若峰为代表的执法部门,其中陈岱岩还很可能与仙女星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还有一个是亚当和伊芙这对仙女星人夫妻,他们虽然一再强调中立,但如果有办法把他俩搅和进来,也绝对是会倒向我放的势力。如何让这些盟友发挥出作用,支持我们对马克·吉布森的斗争,是需要仔细斟酌的。 这么看,好像我们并未落于下风,说不定还有取得胜利的机会呢。 第四十一章 突袭实验楼 我还在斟酌要怎么联合盟友,用合适的战术布局实现四面出击,就听大萌说:“咱们这就冲回去,砸了他们这个地方!” 我惊讶地看着她,我知道大萌莽撞,但今天就这么冲进去,好像也不是办法。 “萌萌宝贝太棒了,就这么办!我喜欢这个主意。”摩登伽眉开眼笑,拍着大腿说。 “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兵贵奇袭,出其不意,他们绝对不会有所防备的。”居然连乔安娜都点头。 乔安娜看我疑惑,向我解释说:“目前看,人虽然已经被换走了,但依然在大楼里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除非真的迅速被毁尸灭迹,否则两个大活人,没那么容易处理。以我的揣测,他们应该会被用作人体实验之类的,绝不会被随手杀掉,那样太浪费了。如果我们现在就突然冲回去,他们一定来不及转移那两个人,我们还有抢回来的机会。而且,他们也来不及把这二人当作人质,要挟我们。另外,其实吉布森集团比我们更害怕闹出乱子。乱子越大,他们就越难收场。何况还有一个天天想着给他们找麻烦的陈岱岩,想方设法地冲进大楼里搜查呢。就算我们真的把事情闹得很大,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到了吉布森的大楼,我们上哪儿去找王、霍二人呀?我并没有十足把握,能在当时做到穿越到楼宇中四处游走侦查。”我犹豫地说。 “不用那么麻烦。你们不是都喝过我的茶嘛,来,手伸过来。”摩登伽老师拉住我和大萌的手,释放了一个不知名的咒语,我的戒指立刻有所感应。看大萌的表情也是一样,她的手镯应该也有所反应。凡是喝过摩登伽老师红茶的人,都会被戒指和手镯感应到的。 孙天玺惊讶地看着我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让我们一起把朋友们救回来。有摩登伽老师带领,我们肯定能胜利的。救人的同时,找到解救你的办法,我们一定能做到的!” 他也勇敢地点了点头。 “安娜就不要去了?这一趟也许会很危险……”我没好意思直说乔安娜没有作战能力,会拖后腿的。 乔安娜很不满地撅起小嘴,小短腿一蹬,从沙发上跳起来,站到地上,一本正经地从随身背着的可爱小包里掏出一把黑漆漆的手枪似的东西,得意洋洋地双手握住。可以看出这个武器的把手是用吴若峰给我的电击枪改造的,枪身和枪杆的部分还没有完成,但用胶带紧紧地缠住了。 “这是个啥?”我好奇的问。 “你打架的时候留点神,最好上哪儿去再给我找一块红色宝石来。这是我用吉布森数学竞赛里那道题目的思路设计出来的场导舱手枪。小鹰一直在帮我完成制作。现在已经可以进行试射了,问题是这会儿没有能量。如果能给我找一块你们用的那种红色贤者之石安在我的枪里面,这把枪就会有无穷的威力。”乔安娜得意的说。 “乔小姐,您捣鼓的这玩意靠谱不靠谱?我看着怎么这么不结实呢?不会炸膛了吧。”我疑惑的问。 “炸不炸,试过之后才知道~”乔安娜挑了挑眉毛。 摩登伽老师又开车拉着我们几个人,迅速杀回吉布森实验楼。期间,我把情况用短信的形式告诉给吴若峰。吴若峰大吃一惊,有些措手不及。但他承诺第一时间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协助救人,并且会撺掇陈岱岩挑头来闹事。我告诉他,我发现了在吉布森实验大厦地下有一个巨大的螃蟹似的怪物,不断地发射出信号。提姆和林海棠说过,陈岱岩找的可能就是这个,可以用这一点来促使陈岱岩行动。另外,请他尽快秘密控制住在学校里的冒牌的王巨君和霍鹰,但也别闹出什么动静来,以免搞出新闻。吴若峰肯定了我的想法,并承诺亲自去办。 回到实验楼的时候,几名前台接待员对我们的到来表示非常惊讶。孙天玺领着我一个人走上前去。他故意假装背对我,悄悄地向接待人员说出一个暗号。其中一个接待人员便领着我俩向楼里走去。摩登伽老师带着大萌和乔安娜在大堂闲逛,实际上已经做足了闹事的准备。 我悄悄的把注意力集中在左手的手表护盾和右手的闪电戒指上。就在拐过楼道角落的一瞬间,感觉到身后有人突然抓住我的肩头。我立刻展开手表护盾,听到很重的咚的一声,一个身穿白大褂,面容猥琐的老头被护盾的弹力弹飞,整个人撞到天花板,然后摔落在地上,不省人事。一根针管摔碎在地上,不明成分的液体从针管中流淌出,散发出怪异的气味。这个老头的形象慢慢溶解,虚化,最后变成一个小灰人的模样。 孙天玺看到一个人变成小灰人,吓得坐到地上,连连向后爬坐,一直到背顶着墙。 领着我们的那个人,见状要跑去报信,刚用门禁卡慌张地打开迎面的门,我毫不犹豫地冲过去,用盾把他撞倒。盾的反弹力非常大,这个人被撞飞出去好几米远,磕在墙上,没了气息。这家伙并没有变化,看来应该是个人类。 我拉起孙天玺,一起钻进这扇即将紧闭的门。进门前的时候,远远地听到大堂里面女士们的争吵声,看来按计划她们三位已经开始做出吸引敌人注意力的举动了。 进入这扇门,是一个明亮而诡异的楼道。楼道两侧都是紧闭的没有窗户和门牌的门。一模一样的门在这个笔直的楼道向无尽的远处延伸着,仿佛没有尽头。一开始我俩一个劲地向前奔跑,跑了一会儿开始慢慢行走,但楼道的情形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左右都是封闭的门,而前边看不到尽头。走了很长时间,我越发感觉不对,为什么还没走到这个楼道的尽头?我抬起左手,看向手腕的手表,似乎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我们还茫然地在这条楼道里单行向前。我用力拉了几扇门,每一扇门都纹丝不动,像是镶嵌在墙里一样。回过头去,已经完全看不见来路了。这个楼道仿佛变成了一个循环的管道,把我和孙天玺困在其中。 孙天玺也十分疑惑,他用慌张的眼神看着我,似乎也没有任何办法。 我想起吉布森集团有全息影像技术,说不定这个楼道是个陷阱或者迷宫。我让孙天玺捂紧眼睛。孙天玺慌忙摘下眼镜,把眼睛捂住。 戒指啊戒指,就看你的了。我默默对戒指说,然后把思想集中灌入戒指中。我暗暗对戒指说,用力释放出最大的电量,把我们找出一条通路来吧。 一开始,我感觉到手指轻微的振动。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以前无论释放电弧,还是抛出电球,从来没有任何“反作用力”的感觉。这次明显体会到戒指在蓄力。就在我还忖度用什么形式来释放电流的一瞬间,戒指就已经爆发出巨大的红色电光,仿佛生出一大群在草原上奔腾驰骋的红色骏马,向着我指向的楼道方向践踏碾压而去。巨大的电力洗劫了周边的一切,耀眼的光芒把我自己的眼睛也晃得一点都睁不开。 我左手紧紧抓住右手手腕,避免因为手的抖动误伤到我们自己。这股电力不断地倾泻而出,仿佛是开闸的洪水、汹涌的海潮一般没有停歇。楼道两边所有的门都在一瞬间被烧毁,整个楼道都被电弧鞭打、墙体在极高的电压下撕裂,燃烧,崩坏。 最后,只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然后我的耳朵就几乎被震聋了,好几秒钟什么也听不到。眼前也是一片白茫茫的烟尘,什么也看不清。 我收起戒指的电击,感觉肯定是击毁了什么设备,因为一股浓重的焦糊的烧橡胶的臭气慢慢弥散看。我摇着手扇着眼前的烟尘,呼唤着孙天玺的名字。 “我在这里,我没有事。”孙天玺回答了我。 我看到他坐在一堵已经断掉的矮墙边上,满脸都是粉尘。估计我也是同样狼狈。回头看去,我们原来在一个方形的厅堂中,厅堂上下左右都安置了很多不知名的设备,身后就刚才进来的那扇门。这个厅堂显然就是一个机关密室,恐怕为了避免遭到突然袭击,利用循环的幻境专门困住不速之客。 这么大的爆炸,全楼的人都能听见。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干脆向前冲吧。我脑子里多少还有一些记忆,依稀记得之前神游中来此探访的场景。在我的印象中,整栋大楼像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火柴盒叠加在一起,每个火柴盒都是一个实验室。大大小小的实验里,各种邪恶和亵渎的实验在变态的阴谋家手中不断实践着。那个克隆人的实验室,实在大楼靠下的位置,那么我们就应该尽量向下方移动。而且,我也确实能通过戒指感应到在前方地下几层的位置,有两个鲜明的生命信号,应该就是王巨君和霍鹰本体。 我拉起孙天玺,冲出这间方形的密室,前面是真正的楼道。这是一片和这座大厦进门大堂类似的内庭,同样用豪华的金属和玻璃装饰,只不过规模比正门的大厅小一些,格局也更紧凑。迎面正中间的台阶楼梯,左右各有上下的扶梯,最靠墙边各有四台直梯。这里也有一个较小的前台,还有刷卡的闸机和安检的扫描机之类的设备。另外,还站着几名穿黑衣的带枪保安。看到我们从冒着烟的通道中出来,这几个保安急匆匆地掏出枪,冲了过来。 我假模假式地扬起从之前击倒的工作人员那里掠夺来的门禁卡,一边低头掩面地呼喊着:“我是实习生,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出事故了,快来帮帮我~” 几个保安半信半疑地放下枪,我听到一个保安对另一个说:“早上确实来了几个实习生……” “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另一个保安收起枪,向我走过来。 我一把抓住他,哭诉着:“哥呀,你们公司的什么玩意这么不靠谱啊,我第一天来实习就给我搁微波炉里烤了呀~” “诶,你快放开我!”他连忙挣脱我。 孙天玺在后面也摆出一副无辜的嘴脸,一边擦着脸一边附和着我。 我看到几名保安把枪都插回枪套里,心里想,就凭你们非法配枪这件事,让陈岱岩抓住,就够把你们一个一个都送进监狱了。枪可是你们收起来的,这可就怪不了我了。 看准时机,右手戒指的电弧甩出,像一条红色的蟒蛇锁链,把这几个保安一个挨一个地击中。他们被电击得浑身笔直,僵硬地颤抖着,嘴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我不想杀死他们,但又不知道怎么把握电击的火候和力度,反正看他们都口吐白沫,翻了白眼,头发冒烟才收手。这几名保安像刚从冰柜里取出的冻肉一样,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发出咣当咣当的巨响。 我冲到前台。站在前台里面的,又是一个弓腰驼背、头发稀疏的老头。这老家伙看我冲过来,吓坏了,赶紧钻到桌子底下。 我一把把他纠出来,摔倒在地上。 “老家伙,咱们水贼过河,甭使狗刨。我知道你是蜥蜴人,别装个人样,怪麻烦的,现原形吧。”我威胁性地举起右手的戒指。 果然我没有猜错,这老家伙变幻身形,显出蜥蜴人的模样。只不过它比我在机场击毙的那几只,体型上似乎小一些,年纪看着好些也小不少,身上的鳞片颜色光滑鲜亮,黑色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四只手指的肢端,是尖锐的爪子。 我看到爪子,心里微微一寒,想起吴若峰的伤口。 “举着手,不许挠我。你敢还手,我活烤了你!”我用这辈子从来都没用过的最具威胁的口气说着,手里的戒指闪出星星电光。 “不敢,不敢,大哥,饶命!”这个蜥蜴人用很纯正的口音说着,并不是怪异的嘶嘶声:“我也是实习生,咱俩一样~” “你算哪门子实习生?” “我是覆障王麾下,铁翼龙王大人的下级子嗣。我刚被孵化出来没多久,是高级研究员莱塞特的仆从眷属。可是前几天莱塞特研究员突然死了,据说是被一个人类给杀了。这不,我就成野种了。主人没了,我只好继承了莱塞特的名字。可是啥也不会的我只好从前台干起……” “那这么说,你的名字叫莱塞特了?”我问他:“你知不知道,早上的时候有两个人类,被用克隆体替换了的事情?他们的本体被送到哪里去了?” “大哥,我的级别太低,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真的只是一个前台接待员。他们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是野种,没有老大,所以排斥我,把我扔在这里,什么事也不会告诉我的。” “安哥,快来看,我找到一张指示图。”孙天玺在前台上翻腾了一通,找到几张纸。 “等一下,我把这个蜥蜴人捆上我就过来。”虽然说捆上,我到处踅摸,也没找到绳子之类的。我在想,这几个被击倒的保安身上,会不会有捆扎带或者手铐。 “大哥,您还是别捆我了,您捆不住我的。我一变形就逃走了,捆是没用的。”这个年轻的蜥蜴人倒是很坦率。 “那好,我也给你电一下子。” “别,千万别,大哥,电一下就死啦,我刚孵出来没多少天,生命力低得很,不经打,饶我一命吧。我真的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他们不待见我,我才不为他们卖命呢。我又没主人,不存在为了这些外人拼命的。您放我一条生路,我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终老一生算了,再也不掺合这里的事情。” 我信不过它,但又没有什么处置它的好办法。只见它抱着头,蜷着腿,缩成一小团,像一只受惊的穿山甲。 “大哥,您忙您的,我绝对不给您添乱,不报信,不偷袭,我就往桌子底下一钻,绝对不出来,您饶我一命,我记您一辈子的大恩大德。”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问他:“你的主人,就是前任莱塞特的法宝,是个木球还是个魔杖似的小木棍?” “是个球……” “哦,那他看来是被我们弄死的。”我故意说,看它什么反应。要是它显出愤怒的意思,我就干脆在这里烤了它,以绝后患。 没想到它先是张大嘴,尽管它的蜥蜴眼没有眼白,但也能看出它惊惧和讶异的表情,然后,就是一股沮丧的意味,垂头丧气地把圆溜溜的脑袋钻进怀里,缩成一团了。 “我没能在您身上感应到属于我原来主人的贤者之石,所以就没想到居然是大哥您干的。不过既然是您,我也没话说。” “你不想报仇么?” “我还报什么仇啊?我的主人都弄不过您,我才出生几天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要是您手里掌握着他老人家的红色贤者之石,我都恨不得直接拜在您手下了。” “我姑且信你一回。”我想好了,推着它光溜溜团成一团的身体,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滑溜溜地前进,一直把它塞到前台桌子底下,又把椅子摞在一起,把它压住。想来它轻易是跑不出来了。 这会儿孙天玺已经找到一张详细的实验室分布图,其中明确标注了生命科学部克隆人实验室的位置。我们还在犹豫,是乘坐直梯速度更快,还是走楼梯更安全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巨大的、不祥的、震耳欲聋的狮吼声。 一只三米多高的狮子巨人,嘶吼着从楼梯上方直接跳下来,落在我和孙天玺面前。 第四十二章 牺牲与解救 “完蛋!”我脑子里跳出这两个字来。 孙天玺不知道狮子巨人的厉害之处,他还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一把推开他,狮子巨人的利爪已经劈下,一下子斩碎他胸前的衣服,幸好推开得及时,利爪没有撕开他的胸膛。我展开蓝色护盾,抵住了狮子巨人雨点般袭来的爪击,缩在盾牌后面,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狮子巨人看爪击没有效果,就由站立的姿势转变成蹲伏的姿势,准备冲过来。 我一看狮子巨人的这个姿势,心理顿时生出得胜的念头。这只狮子巨人显然不知道我的蓝色护盾的厉害之处——冲过来的力量越大,反弹回去的力度就越强。 果然,只见它前爪扣地,后肢猛蹬,像一支离弦的利箭一般向我射过来。我躲在盾牌后面,一咬牙,豁出去啦,拼个你死我活吧,干脆举起护盾,迎着它的方向冲上去。护盾上蓝色的光晕随着我生出了拼命的想法,变得更明亮了,甚至显现出刺眼的蓝光。 毫无声息地,狮子巨人迎面撞上护盾。果然如我所料,没有感觉到一丁点冲击力,狮子巨人就被弹飞了出去,重重撞到墙上,把金属制成的墙板撞得凹陷进去,玻璃碎裂,落了一地。整个楼宇都似乎感到微微地震荡。来不及想别的,我举起右手的闪电戒指,释放出源源不断的电击,直接击打在狮子巨人巨大的身躯上。它剧烈地颤抖着,浑身的毛发竖起,特别是头上浓密的鬃毛都炸开,像一个巨大的黄色爆米花。 它依然低吼着,吼声振动着整个厅堂,低沉而野蛮的音律似乎是野兽拼命的讯号。 “大哥,你别电它的毛,那不管事。你看他的脖颈,有一个红色的瘤子,攻击那里。那是它注射药剂的伤口,是它最大的弱点。”莱塞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压住他的椅子中间滑溜溜地钻出来,圆溜溜的脑袋从前台的桌子后面谨慎地探出来,像一只地鼠一样。 听了他的话,我仔细观察,果然在这个狮子巨人脖颈侧面看到一个类似脓疱的瘤子,虽然不大,但映出红色的荧光。之前由于浓密的鬃毛覆盖,看不出来。随着电击鬃毛立起来了,这个红色的瘤子就显露出来了。 就是这里。我调整电流,直接攻击这里。 狮子巨人似乎收了极大的痛苦。它突然暴起,蹿到半空中,然后又重重地摔到地上,不断抽搐着,身体扭曲,嘴里发出振聋发聩的吼叫。 我没有停手,左手握住右手腕,加大了电流的力度。狮子巨人张开利爪,挣扎着向我爬过来。我拼了命放电。豁出去了,跟它拼一下,一定要在它挠到我之前烤熟它,我可不想像吴若峰似的身上留下几个大伤口。 狮子巨人拖着身体,一边移动一边低吼,终于在接触到我之前一瞬间,彻底倒伏,一动不动了。身后拉出长长地一条血迹。紧接着,狮子巨人的身体开始慢慢崩解,腐朽,坍缩,走向毁灭。 和上次我见过的情形一样,一旦这种狮子巨人被击杀,就会融化成一滩恶心的血水。不知道这个可怜的家伙到底经历过什么样无比恐怖的生物学实验。愿他的灵魂得到安息吧。 “谢谢你,莱塞特,你可真是帮了大忙。”我试图向他展示出友好。 “爷爷!”我听到孙天玺大喊一声,扑向那个狮子巨人的遗体。 狮子巨人的身体逐渐缩成人形,变成一个衰老的老人。 这个老人一脸哀伤地握着孙天玺的手,张着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老伴儿…..已经没了……你要活下去……” 然后,这个老人的身体就彻底融化,消失了。 “早期实验的后果都是这样的,被注射了过多剂量的实验性药剂。”莱塞特远远地躲在桌子后面,用尖尖的指甲指着那滩血水,怯生生地说。 孙天玺双手空空地跪在地上,微微地摇晃着,并没有哭泣,而是眼神空洞,张着嘴,大口的喘着气。 他颤抖捧着双手,手上满是黑色的粘液。转向我,用最小的声音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们也参与到实验里。都是我的错……”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没错,确实是我击杀他的。可是,当时的那样紧急的关头,是你死我活的搏杀。我不阻止它,恐怕孙天玺早就开膛破肚了。 呆立了几秒钟,我还是走上前去,手放在孙天玺的肩膀上。我刚要说声对不起之类的话来安慰他,看到他把脸转向我,不住地颤抖着说:“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叫他们也来参加实验的……” “怎么能说是你的错呢?肯定是他们实验药剂的浓度有问题,瞎搞一气。”莱塞特远远地躲在桌子后面,还不忘插话说。 “就是啊”,莱塞特的话提醒了我,“怎么能是你的错呢?这明明就是马克·吉布森一伙儿的错!是他们用邪恶的药剂和违反伦理的实验残害了你和你的家人。你看,”我揪起孙天玺被撕得粉碎的上衣,对他说:“那会儿你的爷爷已经失去心智了,他连你都要杀死。这都是那群可恶的邪恶的家伙害的。” “说得对,他们特别可恶!”莱塞特冒出头来插话。 “少废话,没你什么事,闭嘴!”我冲他吼道。 莱塞特瞬间就怂了,像一只蚯蚓一样钻回桌子底下。 孙天玺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他还站不稳,我扶住了他。 “我要报仇……”他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 “我们要调查清楚他们的阴谋,救回我们的伙伴,然后想办法解救束缚在你身上的魔咒。我们一定会胜利!”我握着他的手说。 他点了点头,用力地站直。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他的头发上落下,仿佛站起来这个动作,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莱塞特又忍不住从桌子里弹出脑袋,伸出一个尖利的手指,指甲指着直梯的方向。 我点了点头。半拉半扶着孙天玺,走到直梯旁,按下了按键。 “通用密码是7453。”莱塞特大声地说道。 “谢谢了哥们。”我摆了一下手,示意感谢。 他居然一双爪子抱着头扭了一下,“终于不被叫野种了,居然叫我哥们耶,真开心啊。” 我没有再理会他,拉着孙天玺进入电梯。我想尽快带他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把他的情绪引导到别的事情上来,比如报仇的怒火,而不要陷在自责之中。 “我要亲手杀了提姆·吉布森。”孙天玺咬着呀,恨恨地说。 “有这个想法是很好的,但咱们还得尽量诉诸法律,是不是……”我试图劝慰他。 电梯到了最下面的楼层。戒指传递给我的信息和刚才找到的图纸上的说明相结合,可以发现下面还有楼层,而王巨君和霍鹰应该在这栋楼更深的地方。我也记得克隆人实验室在这栋楼接近地基的深处。走出电梯,是一大片实验区域。每个的房间都是实验室,里面有各种各样的的实验人员。有人类,有蜥蜴人,有小灰人,还有一些某名其妙的物种,像是长着很多触须的陆行章鱼,或者五角星形状成了精的海星之类的怪东西。他们各自都在忙着手头的事务。有几个停下来抬头看了我们几眼,但最终也没有搭理我们。 我和孙天玺顾不上理会这里的情形,一个劲地向前跑。路上,我随手抓了一件搭在门口挂钩上的白大褂,扔给孙天玺。孙天玺扯掉身上的碎布条,换上这个白大褂,可以看出他的胸口其实也已经被划伤了,只是伤口还算不深。 穿过这一大片实验区域,尽头是一个紧锁的大门。大门上亮着一个标有“限制通行”的灯箱。 我们听到身后的实验区域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安保人员正在向我们冲过来了。 没有任何犹豫,我一脚踹在这扇大门上。大门纹丝不动。我伸出闪电戒指,戒指释放出一道电弧,击打在大门的电子锁上。电子锁啪的一声松开了。 我和孙天玺连忙推开门冲进去。里面又是一片实验区域,这里是我之前来侦查时过见到的,饲养了各种怪异变种生物的地方。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极端恐怖和恶心的猎奇动物园,奇怪的物种被拼接组合在一起,凑出一群扭曲畸形的异种。有背生触手的猪,一边哼叽,一边摇晃着背后的章鱼爪,啪啪地击打着玻璃窗;有扑扇着巨大蝙蝠翅膀的怪东西,皮革质感的身体却镂空,中间镶嵌着一个不断变幻着形态和颜色的金属立方体;还有看似是人畜无害的毛茸茸大眼睛的小动物,这家伙显然是个不知名的外星生物,与我们熟知的所有生物都不相同,尽管外观可爱,却会突然从嘴里伸出一个一米多长的口器,出人意料地吸在玻璃上,像是一个吸血的吸盘。如此等等,每一个隔间里都是一种完全不相同的怪物。 没有时间游览和观赏,我拉着有些腿软的孙天玺,急匆匆地向前赶路。走到下一个大门口的时候,突然我们身后的门被推开。我下意识地展开手表护盾,几发子弹啪啪打在护盾上。这个条件反射的动作救了我俩的命。我把孙天玺的头按在护盾后面。对面有好几位安保人员,都在不停地开枪射击。子弹被护盾弹得到处乱飞,甚至还有子弹被弹回去,擦伤了开枪的人。 一颗子弹啪地击中那个章鱼猪的玻璃。玻璃慢慢地裂开了。我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躲在护盾后面,右手的闪电戒指向那个裂开玻璃的地方甩过去一发闪电球。瞬间闪电球就把玻璃炸碎了。那只背上生长着章鱼触手的猪从玻璃幕墙后面猛地蹿出来,直直冲向开枪的几人,一下子把他们都撞倒了。 这下够他们忙乎一阵的了。我拉着孙天玺,倒退着离开了这个过道,进入下一扇大门。门后是一大片库房,库房中间有一条笔直的通路,两边堆积着各种各样的箱子。天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诡异的货物。我不想被吓一跳,也就没有打开箱子查看的冲动,更何况王巨君和霍鹰二人还在前面等着我们。 穿过仓库,前面是一扇巨大的对开金属门。门开了一半,门外是一条铁轨,上面停着一列地铁。 吉布森集团居然下了这么大的功夫,修了一条地下铁路。这条铁路的存在是连我都不知道的,上次我来侦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条铁路。我们所在大门的一侧,是一个月台,一些货物被装箱,堆放在这个月台上。铁道的另一侧,镶嵌在墙体内的是一条无比粗大的电缆。 我恍然大悟,这条铁路通向的地方,应该就是镇压着巨龙的大坝了。小光就被封印在那边。原来他们早就建成了快捷方便的运输通道。 这条地下铁路似乎还有其他的支线。我看到本地的月台并不是始发,与电缆相反的方向还有铁轨,不知道是通向哪里的。 顾不上这么多,我让孙天玺在大门内躲好,我独自一人沿着墙溜出去。门外有两个工作人员,拿着一个文件夹,在核对着货物。远处还有一个人安保人员模样的黑衣人,在悠闲的抽烟。我升起护盾,先是一发闪电球,直接抛向远处抽烟的那个。来不及观察战果,直接射出一道链状闪电,击倒了拿文件夹的两人。这两人身上的衣服冒起火来,文件夹也烧毁了。我过去踩灭了衣服上的火。我不想这两个人在晕倒中被烧死。这时对面那个安保人员从铁道上艰难地重新爬上月台,原来他刚才被击落下去了。 看来他要掏枪。我举起护盾,向他冲过去,把他撞飞出去很远,重重落在铁轨上,一动也不动了。 我随手扔了几个箱子在他身前,避免开地铁的人没看到他,直接把晕倒在那里的这个人给轧死。然后回过头来,四下确认,确定没有其他人了,才招呼孙天玺过来。 按照摩登伽老师在闪电戒指上施放的咒语的指引,我找到月台上的一个大箱子。这个箱子外观看上去像是装冰箱的纸箱,上面还印着“小心轻放”之类的标志。撕开封住箱子的胶带,里面是王巨君和霍鹰两个人,直挺挺的摞在一起,身上还穿着早上来时的衣服。 万幸啊!再晚一点恐怕他们就会被运走了。大萌的果断决策真的是太正确了! 他俩人身上包裹着微微的红色荧光,虽然说是被装在纸箱里,但好像一点重量也没有,完全是一种悬浮的状态。两个人的眼睛紧闭,也看不出呼吸。不过脸色如常,并不像死掉了的样子,而且瘦成排骨的王巨君胡子拉碴的脖子上,还能看出血管的血液在流动。 我和孙天玺非常轻松地就把他俩从纸箱子里拿出来了,就好像拿出两个充满气的气球。等把他们放在地上的时候,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们并没有完全着地,而是悬浮在几厘米高的地方。这种情形我见过一次,就是上次大萌和乔安娜被绑架的时候。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知道目前不管怎么摇晃折腾,估计这二位也没办法醒过来。上次大萌和乔安娜是在被魔法阵传送之后醒过来的,我不知道其中的原理:到底因为传送破解了冷冻的咒语,还是由于我们独自被传送,远离了施法者,所以咒语才被解除了。我事后问过她俩,她俩什么都不记得了。 孙天玺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奇异情况,他居然能够一手一个,在手里拿起这两个人。 我掏出手机,想给大萌发个信号,通知她们人已经找到了。但在如此深的地下,居然一点信号都没有。仔细想一想,能不能再找出一条通路来?原路杀回去,肯定是比较危险的。开着地铁冲向水坝方向呢?且不说我不会驾驶地铁,就算会驾驶,我也不确定铁轨的尽头到底是不是水坝;就算到了水坝,不还得杀出去? 怎么办?我仔细在脑中回想上次来的时候侦查的情况:地下的实验室旁是异形生物区,异形生物区又紧邻着克隆舱,这一片都属于生物实验部门……对了,晶壳蟹的位置应该就在这附近! 那只巨大的螃蟹状生物,听说是马克·吉布森用来入侵伊洛因网络、盗取各种信息用的。我估计搞一搞这只大螃蟹,一定能闹出大乱子来,够他们拾掇一阵的了。对嘛,这也算是对亚当和伊芙对我的屡次帮助的报答嘛——帮他们破坏一个入侵他们网络的黑客。 想到这里,我告诉孙天玺,让他抓紧这两个人,不要害怕,一会儿可能会遇到一些特别怪异的东西。 孙天玺疑惑地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随便应付了几句,但坚定地嘱咐他要跟紧,一定要抓紧王巨君和霍鹰的身体。只要他们的身体在红光中包裹着,应该就不会有重量,流弹也不会伤到他们。所以,只要拿好他们的身体,一定能带他们冲出重围的。 孙天玺勇敢地点了点头。 我大概回忆了一下方向,回到仓库,进入库房深处,果然在我预想的方位上又找到一扇仓库门。我用力拉开仓库门,前面是一条满是管线,地上不少积水,头上也有积水滴下的肮脏隧道。回过头去,我看到孙天玺把王巨君和霍鹰两个人的身体像夹书包一样夹在腋下,紧紧地抓握着。我心里想,幸好这两个人都瘦。要是个胖子,腰太粗了,这么夹还够不着呢。 没时间开玩笑,我们冲到隧道的尽头,看到了一扇铁门,紧紧地锁住。从铁门上面的小窗看进去,果然是那只无比巨大,无比神秘,无比瑰丽的神奇生物。 第四十三章 虚伪的提姆 再次见到这只巨大的生物,依然被它的美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这个奇异的生物犹如最奇幻的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幻景,令人目不暇接。下半身呈现出螃蟹的形态,那些弯曲的腿仿佛是大自然无尽怪诞的生命力的产物。其上半身的一个巨大的立方体,宛如一个神秘的魔方,不停变幻莫测地展现出流动的画卷:时而犹如璀璨的星空,闪烁着无数星辰;时而变幻成湍急的河流,汹涌澎湃;又或者幻化为郁郁葱葱的绿色,蔓延出无尽的生命力。立方体的每一次转动,都像是一场宇宙的舞蹈,璀璨星河与莽莽苍穹交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幅千变万化的画面。 孙天玺呆呆地愣住,被这个美丽又怪异的生物所吸引。我唤醒他,提醒他还是要快速离开这里。于是我用力踹开铁门,带着他径直冲进这只晶壳蟹所在的巨大空间中。里面有几个走来走去,拿着各种设备的小灰人。我们沿着墙一路跑,小灰人并没有理我们。一直跑到对面,我看到一扇门虚掩着。我向孙天玺点头。他夹着两个人,率先冲进那扇门。 我回过神,卯足劲,用闪电戒指发射了一枚硕大无比的球状闪电。这枚球状闪电直奔晶壳蟹的方向飞过去,结结实实地在晶壳蟹的身上炸开。这只大螃蟹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被炸附近的几条腿一下子断了,散发出一股肉香。 “蟹之大,一锅炖不下。”我不禁在心中发出感慨。我发现,随着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我的胆量越来越大了,在这么危急的时刻,居然能想出一个冷笑话来。 随着这只巨大的螃蟹身躯向一边倾到,它背上背着的彩色的立方体也瞬间失去颜色,凝聚成一块银灰色的固定的金属块。最终,它重重地倒向一侧,发出轰隆隆地一声巨响。 小灰人们全都傻眼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局面,急的团团转。 我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女声,吼叫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抬起头,看到瞭望台上站着的,正是林海棠。她急得一跺脚,从另一侧的台阶冲下来。没有理会她,我赶紧也冲进出口,和孙天玺一起,向电梯的方向跑去。 电梯一层一层地降下来。我展开护盾,示意孙天玺向后退一点。电梯门打开,果然冲出几名手持棍棒和手枪的安保人员。我还是照例持盾冲撞。这个战法很有效,一下子就击倒了好几个人。趁他们没有爬起来,我拉着孙天玺,冲进电梯中,迅速关闭了电梯门。 电梯上行,我俩的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眼看快到一楼了,电梯却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我和孙天玺不安地对视了一眼,我赶紧反复按电梯一楼的按键。结果发现电梯的按键都被锁死了。我急忙输入莱塞特告诉我的密码,密码一点用也不管。电梯直直向上冲,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心想,坏了,对方显然知道我们在电梯里,准备直接来个冒顶,把我们一网打尽。失策啊失策,在电梯里就是被装进盒子里的老鼠,怎么能自投罗网呢,真是蠢透了。 没有办法,我只好升起护盾,顶在头上。可是护盾只有一个,顾得了头上,就顾不了脚下。能不能让护盾变成球形,就是像在机场战斗时那个蜥蜴人做的? 我还在惊惧中胡思乱想着,电梯突然减速,最终缓缓在顶楼停下。 我和孙天玺都已经被吓坏了,腿软得倚在电梯的墙上,半天才缓过神来。 电梯门打开了,里面是提姆·吉布森的私人办公室。 上次我来的时候,是深夜偷偷探访。这次是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感受真的是大不相同。 这是一个充满历史气息的套间,一股雍容华贵的氛围弥漫着每一个角落,沉稳的奢华感和古朴的素雅风有机地融合在一起,显示出主人高贵而又有学识。细致入微的维多利亚时期木质家具传递着主人的高贵品味,庄重的木纹仿佛在诉说着那已逝的辉煌岁月。这房间的主人无疑是一个兼具财富与学识的人,他的内心深处孕育着对艺术与知识的无尽热爱。 穿过房门的木质拱门,踏入这座精心雕琢的殿堂,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油画与名家字画,让人回味起那个恢宏的艺术时代。华丽的吊灯悬挂在房顶正中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亮了这个充满韵味的空间。 中央摆放着一张精致的木质书桌,仿佛是那位主人思考与探索的圣地。书桌上摆满了古籍与名著,字里行间流淌着智慧的泉源,彰显着主人对知识的独特品味。房间的一角设有一张雕花的木质长椅,蓬松的靠垫和华美的挂毯让这个角落散发出无尽的温馨与舒适。这里无疑是主人沉思和阅读的好地方,静谧的时光在此流转。 我真的无法否定提姆·吉布森的学识和品味。这样一位学富五车,温文尔雅,博闻多才,甚至有点孩子气的上流贵胄,怎么会做出这么多邪恶无比的勾当来。 孙天玺夹着两个人,跟在我身后,走出电梯。此刻手机有信号了,我迅速给大萌发了一个短信:我在顶楼老板的房间。 就在我按手机的时候,胖胖的,一脸和善的提姆·吉布森从里屋走出来。他照例穿着肥大衬衣和黑色背带裤。见到他,孙天玺气得浑身发抖。 看到孙天玺的样子,提姆有些怯意。看得出他的本性并不是多么邪恶,只不过邪恶的事情做多了,本性早就被丢弃到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了。这让我想起那句名言:“当你身处黑暗,你必然不会习惯。然而你一旦开始习惯黑暗,就已经成为了黑暗。” 提姆率先开口,他指着孙天玺夹着的两个人,怯生生的说:“你先把他俩放那边的沙发上吧,夹着怪沉的……”又指了指书桌前面的两把大椅子,示意我俩坐下。 我们一直在跑路,其实真的有些累了。孙天玺把王巨君和霍鹰放在沙发上。这个人就悬浮在几厘米的地方,并没有真的接触到沙发,只是摆在那里而已。 提姆打开一个柜门,这个木质装修的柜子居然是一个冰箱。他从里面拿出两瓶汽水,递到我俩面前,然后又给自己拿了一瓶啤酒,坐回到书桌后面。 孙天玺气呼呼地,毫不犹豫地拧开瓶子,我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大口大口喝下。我想了想,估计提姆也不见得会在这些汽水里下毒吧。但我依然没有喝。 提姆自己一口气喝下半瓶啤酒,仿佛是给自己壮胆似的,犹豫半天,才开口说:“其实,说实话,我并不想用克隆体把你们几个换掉。做这个决定的都是哥哥,我只不过是听哥哥的安排。” “话虽这样说,操刀的可是您老啊。”我略带讽刺地说:“我们既然都闹到这份儿上来,还不把那两位解冻了?您老给个面子,我们把人带回去,咱们好说好散,好不好?”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提姆岔开话题,对我说:“如拜伦所言,道德和正义并不总是相等。你是怎么看待道德与正义的?如果牺牲少数人,成就多数人,算不算正义?”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拖延时间与我聊天,但我不担心。因为拖得越久,大萌和摩登伽老师杀到这里的机会就越大。论打架,我不行。那师徒二位才是真正的猛将。 “您老一伙儿人很多所作所为可不是什么‘牺牲少数人,成就多数人’。您搞的这套生命力借贷的生意,可着实害死不少人啊。你看,小孙他爷爷不就死在这件事上了吗?他奶奶是不是也死了?”我指着孙天玺说。 孙天玺怒不可遏,似乎想要扑上去,撕碎提姆·吉布森。我按住了他,接着说:“别什么都说哥哥,哥哥。您哥哥画下的道儿,还不是您自己走的?您要是有心不走他画下的道儿,不就可以不害人了吗?” “怎么是害人呢?”提姆有点窘迫地说:“我们明明救了很多人,小孙不就是被医治好了吗?没有他爷爷奶奶的付出,哪有他今天的勃勃生机?在这里我必须引用莎士比亚的名言:‘许多人事,看似罪恶,实则是善举。’牺牲已经没有价值的衰老的生命,换回充满活力和无限可能的年轻生命,不正是善举吗?” “提姆先生,您开始玩文字游戏了。行吧,就按你说的,牺牲少数人,确实拯救得了更多人。可你想过没有,那些被牺牲的人也有家庭,有亲人,他们的死亡对他们的家人来说是何等的痛苦?这不就是为了一部分人的幸福,把另一部分人推向深渊吗?你以为你是谁?造物主吗?你有什么资格做出选择,选择让某些人生,而让某些人死?谁给你的这么大的权力?” 提姆回答不上来。他是有学问的人,知道再继续说下去,就属于诡辩了。于是干脆换了一个话题。他问道:“你们能不能加入我们?我保证,我发誓,如果你们真心加入吉布森集团,这种用克隆体换真人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我们今天早上来就是要来加入你们的呀。我们连字都签好了,表格都填完了。你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门都没出,就换了两个;下次再来,是不是就该轮到我们两个了?”我义正言直地说,“这会儿您说的话,我怎么能相信呢?” “我现在就给哥哥打电话,我当着你们的面给他打电话说……”说着,他真的拿起电话,要拨电话了。 “算了吧。你放过我,你哥哥也不会放过我。咱们都闹到这份上了,很多事情已经不好收场了。您老说点实在的,先把他俩解冻,放人,然后咱们再谈一谈后续怎么相处的事情。咱们都是读书人,您老的心思我明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不是爱闹事的人,要不是被挤兑到这份儿上,我们哪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事到如今,你要是这么说,我也同意。可是我还是得问问哥哥,我说了不算,哥哥他说了才算……你让我给他打个电话好么?”提姆几乎是在哀求了。 就在这时,电梯又响了起来。电梯门打开,林海棠气呼呼地冲进来。她手里还是拿着那个捕捉纳米机器人的罐子,眼睛红通通地,看来是哭过。 一冲进门,她就毫无顾忌地喊着:“你知道他们都干了什么吗?”看到我和孙天玺坐在椅子上和提姆说话,林海棠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怒吼着:“混小子!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你赔的起吗?把你爸妈都卖了,你也赔不起!你等着,你看我怎么对付你,我绝对饶不了你!” 我若无其事地伸手指了指悬浮在沙发上的王巨君和霍鹰,一脸不屑地说:“来,林老师,饶不了我之前,先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我……你……”林海棠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你先出去吧,我在和他们谈话。”提姆尽力平静地说。 “你管不管?这帮混小子一闹,马克的心血全都毁了!全都毁了!马克回来见到我,让我怎么说?让我怎么面对他?你说,你到底管不管?”林海棠撒泼地嚷着。 “滚出去!”提姆猛地一拍桌子,呼的站起来,指着电梯的方向,他也气得发抖。 提姆的突然爆发吓在场所有人一跳。林海棠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将手中的纳米机器人捕捉罐砸向我。我一偏头,躲开了。罐子砸在书柜的玻璃上,砸碎了一片玻璃后,滚落到一边。 林海棠用力地一跺脚,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滚出去~”提姆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凶恶。林海棠怔了一下,不情不愿地扭头,走进电梯。 “混小子,你等着瞧吧!治不死你不算完!”电梯门关闭之前,她还在不断叫骂着。 提姆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双手捂住脸,似乎要哭了。 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抬起头,胖胖的脸上通红,眼角真的挂着一滴泪水。 “你说,我该怎么办?”他问我。 我也觉得他这会儿怪可怜的。可是联想到他手下的这群人干的这些事,这种可怜之情瞬间就消失了。 “算了,你还是给你哥哥打电话吧,问问他同不同意双方暂时停止冲突。”我说道。听我说了这句话,孙天玺一下子就不干了,他用力扯了一下我的的衣服。我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提姆颤抖着接起电话,果然是马克打来的。 提姆慌忙站起身,拿着电话回到里屋去接听。我隐隐听到马克在电话里疯狂地叫骂着。看来林海棠已经把情况告诉给马克了。 提姆的声音哀怨而怯懦,哆哆嗦嗦地任由哥哥训斥。马克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连我都要听到了。 这时,我又听到电梯的声音,这次从门里面出来的,是摩登伽老师,大萌和乔安娜。大萌一看到我就扑过来,关心地问:“怎么搞的一身土,没受伤吧?”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你们咋样?” 乔安娜得意地拿着一个黑色的皮包,摇晃了一下。“你猜这里是啥?” “犯罪证据?”我问。 “不止,还有全部的实验数据和记录。我破解了林海棠的电脑,又撬开她的保险柜,拷贝了满满一书包的材料,一点都不剩,全都在这里。然后,我就把她的电脑给格式化了。相信我,她发现之后,一定会气疯的。”乔安娜得意的说。 “她已经气疯了,逃跑的路上,我把她的晶壳蟹的腿给烤了。她刚过来撒了一通疯,才离开没有五分钟。对了,这是个好东西。”我捡起林海棠扔过来的那个罐子,对乔安娜说:“这个你一定要收好,以后肯定会有用。这个据说是可以捕捉伊洛因网络释放出来的纳米机器人,林海棠用这个里面的纳米机器人喂养地下室的那只晶壳蟹。” 我们说话的期间,摩登伽老师已经解开了冻住王巨君和霍鹰的咒语,这两位懵懵懂懂,不知所措地坐在沙发上发愣。 提姆·吉布森摔了电话,从屋里冲出来,看到外面的一群人。他一边颤抖,一边用哭腔怒吼着:“你们不要都来欺负我!不要再欺负我了!我也没有办法呀!”一边哭,一边打开桌子的抽屉,从一个盒子里掏出一个巨大的针管,针管里满是鲜红色荧光的液体。 他把针头对准自己的脖颈,哭嚎着:“都是你们逼的!哥哥也好,林海棠也好,没有一个人为我着想!你们一个一个都要这要那,谁也不管我要什么!我受不了了,你们不要再逼我了!” 说到最后,他用力将针管中的液体全部注入自己的身体。 一瞬间,从闪电戒指传递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应,极大的危险就要发生了。 第四十四章 拦路的怪兽 提姆注射的动作太快了,我们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把针管里的液体全部注入脖颈。 “危险!”摩登伽老师大喝一声,“快离开这里,快去电梯!”她护着我们,特别是一脸懵懂的王巨君和霍鹰,倒退着进入电梯。 我展开手表护盾,最后一个进入电梯。我看到,完成注射的提姆·吉布森呆呆地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呀? 电梯在飞速下降,我们一群人紧张地挤在电梯里,生怕电梯出点故障,然而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电梯显示的楼层一点点下降:14层,13层,12层……3层,2层,1层。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在摩登伽老师的推搡下,我们一齐冲出电梯。 刚迈出电梯的一刻,孙天玺一下子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嘴唇哆嗦,浑身颤抖,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渗出。 “我的腿,动不了了……”孙天玺痛苦地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怎么回事?你哪里受伤了?”王巨君扶住他。 我看到,一股红色的光晕从他的身体上流出,慢慢地沿着无形的轨道向上延伸,仿佛一股逆流而上的气流,被吸到无形的上空。 “提姆在夺取他的生命力!”摩登伽老师从手中变化出一个浮现着红色字符和印记的球形魔法阵。这个魔法阵随着摩登伽老师双手的摆动,变得越来越大,最后,把孙天玺罩在里面。这个球形结界延缓了孙天玺流失生命力的速度。 “这个结界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先离开这里。提姆·吉布森使用了十分邪恶的禁咒,变成的怪物非常危险。如果在野外还好对付,在这栋楼里,到处都是针对他自身的各种增益魔法、法阵和装备,不好办啊。这也是我的失策,没有想到他们做事居然如此的不够后果……”摩登伽老师的话让我们冷汗流了下来。她在我们心中是无敌般强大的。如果她都表示棘手,恐怕意味着问题真的很严重。 王巨君和霍鹰架着笼罩在魔法球中的孙天玺,一步一步向厅堂大门走出。刚走两步,迎面的柱子后面转过一个光溜溜的蜥蜴脑袋。这个遭遇反而把它吓了一跳,吓得它翠绿色的鳞片都炸起来了,后退一步,摔倒在地上。 “莱塞特?”我问道。在我眼里,这些蜥蜴人长得都一模一样。只不过我从衣服上可以判断出,应该是莱塞特。 “大哥,是你们呀,救命呀!怪物跑出来~”刚说完这句,他怔了一下,猛地扑向大萌,一下子抱住大萌的小腿:“主人啊,你要救我呀~” 大萌吓了一跳,赶紧厌恶地踢腿,想要挣脱开他。可是他一边哭,一边紧紧地抱着,一下还真没挣脱开。 “这是怎么回事?”摩登伽老师问。 “这家伙自称是那天在机场被我们弄死的那个玩球儿的蜥蜴人的仆从眷属。他不是个坏家伙,刚才帮了我们不少忙。他原来的主人的红色贤者之石,正镶嵌在大萌的手镯上。”我赶忙解释到。 大萌终于甩开他了。莱塞特半伏在地上,从很滑的瓷砖地被甩出去很远,自己又忙不迭地手刨脚蹬地爬回来,四脚行进的样子,真的是现了大蜥蜴的原形。大萌赶紧躲到我身后,慌忙地抓住我的胳膊,从我的肩头探出头看着这只大爬虫。 我一脚踏在他脑袋上,顶住他。他尖锐的指甲在空中慌乱地舞动着,我害怕他划伤大萌白皙的小腿,赶紧劝慰他说:“哥们你别紧张,有话好好说,趴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快起来。” 莱塞特带着哭腔说:“大哥,他们要我的命呀,救救我。他们放了只怪物出来,要过来吃我……” “什么样的怪物,在哪里?”我急忙问,另外,赶快离开这里,呼叫吴若峰调动正规部队来处理现在的局面,才是合理的做法。我们已经折腾得够乱套的了。 就在这时,从一楼楼道拐角的位置,传出重重的不祥的踏步声。每走一步,都是咚地一声,大地都被震动。 我们正要冲到大堂门口,发出这个声音的怪物就已经从侧面的楼道进入我们的视野。 这是被我放出来的那只背上寄生着八条类似章鱼触须的猪。只不过,当下这头猪的体积,居然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长大了这么多,变得几乎接近一层楼的高度了,走在楼道中显得十分局促。他背上的八只章鱼触手张开,攀附住大堂原本光亮的墙壁。章鱼的触手拥有极强的力道,每移动一步,就撕下一大块金属墙板。 我赶紧展开护盾,挡在众人前面。但护盾在这么多人面前就显得很小了。摩登伽老师看了一眼大萌。大萌摘下套在手镯上的运动护腕,一股浓烈的花香冲出来。从手镯所在的位置开始,花朵和斑点的纹身展开,紧接着就是手镯的金丝向手臂上爬行。一瞬间,她就变身成为身着金丝铠甲,手持大斧的状态,金丝缠绕着曲线妖娆的肉体,整个人散发出明亮的红光和沁人心脾的花香。 王巨君和霍鹰二人不约而同的发出“哇哦”的声音。乔安娜跳起来,给他们俩人一人头上敲了一下,叫到:“不许看!”然后赶快跑到大萌身边,把她滑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抱在怀里。这回和上次在工地时见到的一样,大萌明智地贴身穿了黑色的紧身衣。 “摩登伽老师,杀猪就不用您上了。”大萌转过头,对我说:“碍于身份,摩登伽老师不能随便出手,否则覆障王手下的几位大龙王也会掺合进来,这会导致冲突螺旋升级,难以收拾了。安宝你照顾好大家,我帮你切根火腿,回来晚上做三明治吃。”说完,大萌就威风凛凛地跃入半空中,双手紧握大斧,凌空向十多米外的章鱼大猪劈下去。 “太远了吧……”我还没来得及说出这句感慨,就看到一股红色半月形的气浪向章鱼猪的方向划去,沿途的地砖都粉碎了,仿佛被淘气的孩子捣碎的蛋糕一样,碎屑都飞溅开来。大堂吊顶垂下来的巨大的水晶灯都被气浪冲击地剧烈地摇曳着,发出令人不安的啪啪声。我赶紧招呼大家贴着墙躲到侧面。 “我知道有个后门,要不要走?”莱塞特怯生生的问。 “你快带路,摩登伽老师,您带着他们先出去,我留在这儿帮大萌!”我赶紧催他们走。 就在说话的一刻,大萌挥出的气浪劈到大猪的身上,瞬间猪血喷溅出来,整面墙壁都被染成红色,仿佛墙上一副后现代主义绘画。四条章鱼触手被切断,落在地上,还不断地跳动和抽搐着,居然在向我这边跳过来。我赶快甩出几道电弧,依次把这几条触手烤焦了,空气中生出一股烤鱿鱼的香气。 “这个招式是我自己发明的~”大萌得意的回过头来看着我。我向她伸出一个大拇指。她一边说话,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歇。只见她拖着巨大的战斧,轻盈地向前跳跃,提纵了两次就到巨大的章鱼猪的脸前。猪背上剩下的四只章鱼爪同时向她抓来,她轻松地旋转身体,用伶俐地步伐从章鱼爪扭曲舞动的捕捉中穿过,像一只穿梭于花丛中的蝴蝶一般自如,浑身彩色的花纹都随着人一起舞动,花瓣都分散出来,看起来无比美丽。 这下却看得我魂都飞出来了,一瞬间几乎被章鱼爪击中,但巧妙地躲开了,吓得我一下子出了一身汗。 我正想冲上去帮忙,突然从另一侧台阶上,一声野蛮凶恶的吼叫把人震得脑膜直颤。两只狮子巨人从大堂正中的楼梯上窜了上来,挡在我们一行人和大萌中间。 我们的队伍里,乔安娜,王巨君和霍鹰都没有见过狮子巨人。乔安娜干脆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动也动不了。霍鹰只好过来,把她扶抱起来。王巨君一个人费力地拉扯着已经瘫痪、生命力依然在缓慢流逝的孙天玺,莱塞特躲在摩登伽老师的身后。摩登伽老师解开领口的扣子,手握在镶有红色贤者之石的项链上,随时准备着动手。 我记起大萌的话,不想让摩登伽老师为难,赶紧挡在她身前,对她说:“请您稍等一下,让我试一下。”莱塞特告诉了我狮子巨人的弱点,利用他给我的信息,我曾经战胜过一只由孙天玺爷爷变身而成的那只狮子巨人。这使得我信心大增。 虽然我看不见两只狮子巨人被脖子上浓密鬃毛挡住的注射孔,但我想,如果攻击脖颈,肯定会有效的。 奇怪的是,这两只狮子巨人似乎并不是来阻拦我们的。其中一只手上捧着一个密封了的球形的透明的玻璃器皿,里面装着我之前见过的,长得像红色章鱼一样的,用提姆的话讲“生物介质”的东西。另一只狮子巨人似乎是护卫。我猜测他俩的目的是运送这个东西,而不是专程攻击我们的,所以这两只狮子巨人并没有向我们冲过来,反而是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昂贵的玻璃球,呲着呀低吼着,警戒着我,倒退着向大门的方向移动。 我和他们两个就这么僵持着,我也不想主动挑衅他们,他们也不想招惹我们,似乎手里的“生物介质”很贵重,他俩特别小心谨慎,不敢有一丁点的闪失。 可是,倒退着向大门移动的这两只狮子巨人,显然无暇顾及和大萌缠斗的大猪。此时此刻大萌已经有切下两条章鱼腿。猪又疼又气地哼叫着,猛地向前冲过去。大萌向空中跃起,跳起四五米,向后翻转身子,优美得像一条跃出水面的金色鲤鱼,躲过大猪的冲击,落在它的身后。大萌手中的巨斧,已经变形成一把刀刃更长,柄更短的金色武器,像是一把巨大又锋利的斩马刀。 我发现,这样的大刀比起大斧来,更容易做出切割的动作,恐怕不管是切章鱼腿还是切猪腿,都会更方便。我在想,大萌以后一定是一位厨艺非常好的妻子。 猪的冲撞虽然没有撞到大萌,却一下子把两个狮子巨人撞了个满怀。猪跑起来不会刹车和拐弯,只会一路向前冲。两个狮子巨人全都把视线聚焦在我身上,心思放在手中捧的玻璃球,万没想到旁边会冲出一头力道和体型都堪比火车巨大猪怪。狮子巨人被撞得飞起来老高,重重地摔在地上,手上一直小心翼翼地捧着的玻璃球从空中落在地上,居然还弹跳了几下,从我脚边滚过,一直滚到我身后的几人身边,最后磕在一块尖锐的碎砖上,啪地碎了。 失去了玻璃的气密保护,里面那团柔软变形、如同章鱼般不断蠕动的红色的怪物,仿佛蒸发了一般,冒出一股股白烟,发出“滋滋”地声响,然后慢慢地消失了。剩下的,居然是一块非常微小的红色贤者之石。 第四十五章 梦中的决斗 我睁开眼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了。这种感觉我非常熟悉,清晰,觉知。我不知道怎么来到这个梦境的。最后的记忆,是看到一个被拉长到扭曲的,只有模糊影子的提姆·吉布森,飘飘摇摇地从电梯走出来,进入已经被搏斗折腾得一塌糊涂的大堂。 为什么我突然会进入梦境?我不知道,只好环顾四周。我看到的第一个场景,是我与大萌第二次见面的那个小巷。大萌在殴打那几个纹身染发的小青年。只不过,大萌下手极重,对方已经鼻青脸肿了,她还没有停手;对方已经开始哀嚎了,她还在不停殴打;一个小伙子要逃走,被她一把抓中后领,轻轻提起,重重摔到对面的墙上,整面墙都崩塌了,人被埋在下面。大萌一拳又一拳地击打在领头挑事的那个女孩儿的脸上,脸都被打变形了。她一直不停地殴打,直到躺在地上的几个人完全没有了一点动静。 大萌发出得意的大笑,放肆地挥动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她回过脸,吹开落在眼角遮住视线的头发,看到我,得意地用下巴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跟我说:“安宝,你看,人类真的是不禁打啊。打人真好玩~真开心啊~” 我知道这不是现实中的大萌。这是我的梦境。为什么会进入梦境?精神攻击!这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 我用力地扳手指,果然如我熟悉的情况,手指像橡胶一样柔软,向外侧弯曲到很大的角度都没有痛感。 我要怎样才能醒过来?我要怎么才能离开现在的梦境? 情绪!我需要剧烈的情绪。 我冲上去,一把抱住大萌。 “安宝,你干什么?真讨厌,松开我~”梦中的这个大萌用力地挣扎。我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紧紧地抱着她。这个大萌我一下子就觉出是假的,因为尽管外貌非常像,但身上没有那股像加了百合花香气的牛奶糖的甜味,而是一股咸腥的血气,油腻而又枯燥,像个屠夫般令人厌恶。 “安家宜,你小子松开我!”这个假大萌已经开始愤怒了。她用尽全力挣扎,但我从正面熊抱着她,双臂被我紧紧夹住,尽管脚在乱踹,但完全挣脱不了。 随着这个虚影的谩骂和怒吼,整个世界的环境在融化,纹路和褶皱慢慢浮现,就好像电视失去了信号,雪花越来越多,噪点越来越浓。 我用极大的冷静来对待着周遭的一切变化。我只有一个目标,要迅速地醒来。也许我是被击晕了,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异常的现象。总之外面的现实世界正处于极其危险的状态,如果我是晕倒的状态,会给他们增添极大的负担。 终于,一切的人物、环境和感知都像池子里的水一样从下水孔中漏出去一样,流进无尽的虚空之中。但我依然没有醒来,我可以明确地感知到,周围完全是一片雪白,没有上下,没有远近,没有里外,是彻底的雪白。 紧接着,这雪白碎裂开,第二个场景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正站在那个三次出现在我梦中的废弃城市正中,巨大的花坛前。花坛上巨大的花环并不是十分清晰,一看就是糊弄地赝品,既不美丽,也不恐怖,只是用极低的审美胡乱插上的几朵花草,就好像把豪华晚宴上的摆满精美餐具的桌面撤掉,换上几双街边苍蝇小馆的木头筷子和破了口的旧碗一般,根本不匹配,不和谐。 迎面几米外的地方,摩登伽老师正穿着一身紧身的黑套装,脚下还是那双显眼的红色高跟皮鞋。只不过整个人显得更加妖艳,性感之上被灌入了一股邪魅的气息。她手里拉着一根狗链,狗链的那一头,栓在大萌的脖子上。大萌穿着一身金丝铠甲,趴在地上,一脸崇拜地看着摩登伽老师。 “小安,萌萌宝贝已经宣誓成为我的仆从眷属了,从今天开始,她就是我的宠物了。我让她生,她就生;让她死,她就得去死。你不要再纠缠她,她不再属于你了。” “就是,我是属于摩登伽老师的小狗了,安家宜你滚开,不要再见到你了!”趴在地上的大萌用不屑地口气冲我嚷着。 我不禁微微发笑。我有点明白了,这应该就是提姆·吉布森的把戏。他不知怎得弄出一堆怪梦来,让人们被这些梦境裹挟,陷入恶劣情绪的泥潭不能自拔。不能说他不厉害,确实他很有想象力,不愧是饱读诗书的文人,真的是很会直击人心。可是他偏偏遇到我了,我最大的本事就是在梦境中自由行动,驾驭梦境。 第一个场景并没有使我脱离梦境,使我明白,如果仅仅是破坏了当下的场景,可能并不起作用。他一定是已经使用某种手段直接侵入了我的脑子,提取出我的记忆。小巷中的场景要说还算是重塑现实的话,废城与花环的事情,我只在笔记中记载过,连对大萌和摩登伽老师都没有详细地说过。这至少说明一件事,我的神识还是在我本人的脑子里。 那么,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我自己的身体中出来。但是现在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实现直接从“梦中”转移到“神游中”的状态切换。 那个虚假的摩登伽老师还在不断挑衅着我。她用狗链把虚假的大萌拉到脚下,用高跟皮鞋踩着那个虚假的大萌的头上。虚假的大萌不但没有反抗,反而露出非常享受的表情。 我想起小光说过的话:“像照镜子一样观察自己的内心,不要带有任何主观的态度。”我试着去做到这一点,努力做到不再升起任何想法,不再激起任何情绪。我看着她们俩,但尽量让这种施虐的视觉效果凭空地从我的眼前流动过去,并不驻留在我的脑子里。我试着告诉自己,随风而去,一切场景的都是虚假的幻影,都是毫无意义的脑电波信号,都是一堆可以解码为0101的数据。 随着我不再升起任何念头,摩登伽老师和大萌的虚影停着了活动,城市里的风也逐渐停滞了,被风吹起的垃圾逐渐缓缓地停在空中,花坛的花朵也不再随风舞动,一切都凝固了,就像在观看视频的过程中点击了暂停键,一切的“现实”都停滞了下来。 我慢慢开始旋转。并不是梦中的身体的旋转,而是心念的“旋转”。如同我在梦中失焦时所做的旋转一样,只不过这次是想要通过旋转从精神控制中脱离出来,所以越旋转,周围的环境越模糊,就好像我是一条浑身湿透的狗,想把身上的水拼命地甩下去一般用力地主动地旋转着。 周遭的环境随着我的旋转变得扭曲,就像是一副无比巨大和立体的照片,被从中间扭曲,然后像万花筒中看到的那样对称分裂,分崩离析。 视觉再次聚焦的时候,我终于回到了大堂之中。 眼前的场景如此恐怖和惊骇,几乎把我击晕。 王巨君和霍鹰倒在血泊中,不知死活。孙天玺像一只被吸干的果冻袋,褶皱成一团,被扔在一个角落。莱塞特整个被插在一根钢梁上,像春节庙会里会卖到的那种烤四脚蛇一样。他还没有死,像我伸着手,用夹杂着扎扎的呻吟声,吐着信子艰难地说:“大哥……救我……” 大萌抱着乔安娜,躲在一堵断掉的石墙后面,身上受了很重的上,血从她的脸和肩胛渗下,滴到乔安娜毫无血色、煞白的脸上。金丝铠甲已经失去了光泽,花朵纹身也失去了色彩,整个人都像苍老了一般,失去了勃勃生机。 摩登伽老师已经变声成为女巨人的形态,头顶几乎要顶到大堂残破的水晶吊灯,手里持有的不知名的像耙子或是扫把一样的巨大武器,与对面的敌人对峙着。 站在她对面的,是一只传统意义上的恶魔——与变身后的摩登伽老师身高相仿,头顶上一对弯曲的山羊角,浑身披着血红的鳞片,背后一对巨大的蝙蝠翅扇动着,手和脚都是尖锐的利爪。这只血红色的巨大恶魔双手抓住摩登伽老师手中的长柄武器,两个人正在角力。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到头上一热,血从额头流下来,渗到眼睛里。我赶快擦了一下眼睛,这才觉出头上的剧痛。凭着模糊的视觉,我弓着身子,尽量不惹敌人注意地跑向大萌,一屁股坐在大萌身边。 “他们都死了,呜呜呜……”大萌大哭着,颤抖着,怀里抱着的乔安娜手无力地垂下来,手里握着的那把没有完工、用胶带粘住枪管的手枪啪第一声掉在地上。 听到大萌的话,我无比震惊。还没来及多想,就听到摩登伽老师那边发出一声惨叫,我赶紧从矮墙上探出头去。只见那只恶魔用一只手撑住摩登伽老师双手持住的武器,另一只手的爪尖并紧,像匕首一样,一击穿透摩登伽老师女巨人状态的腹部铠甲。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腰腹部渗出。她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另一手松开了手中持握持的武器。 那个红色恶魔看到了机会,一把夺过武器,挥舞着向摩登伽老师砸下。摩登伽老师双手交叉,单腿跪在地上,重重地接住这一击。尽管并没有被击倒,但显然双臂受了很重的伤,再也抬不起来了。 “女人还是女人,终究是太弱了!”那个恶魔吼着。 对于这句话,我觉得很违和。阿修罗族是母系氏族社会,女尊男卑,由于同一位阶的女性麾下的仆从眷属向来是比男性阿修罗所能统御的仆从眷属多得多,种族中一向是女性地位和实力都高于同位阶的男性。这个红色恶魔要么不是阿修罗族,要么不懂阿修罗族。难道它是提姆·吉布森变的? 不管怎样,我要去帮助摩登伽老师。我正要从矮墙冲出去,大萌一把拉住我,哭着说:“安宝,不要去,太可怕了……” 我回过身,抚着她的头发说:“不要担心,咱们不能让摩登伽老师一个人拼命,不是么?” “不要去,陪着我~” “等死肯定完蛋,拼命说不定有活路,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嘛。”我鼓励地对她说。 “不要,不要去~”她哭得很悲切。 我没有顾及她,把意念集中到左手的手表护盾和右手的闪电戒指上。结果,护盾没有生成,闪电戒指也没有冒出一丁点电火花。 我笑了。 我毫不犹豫地冲向被恶魔压制住的摩登伽老师。恶魔手里挥舞着原本属于摩登伽老师的巨大的长柄兵器,不断地抽打着她。她被击打得只能护住头,躲在墙角。鲜血从她防守的手臂的臂甲中渗出,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我一脚踩在血滴上,借着血滴的润滑,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一个滑铲,从身材高大的恶魔的两腿之间滑过,对准恶魔的裆部重重一击。 恶魔扔掉手中的武器,捂着裆部,痛苦地蹲下来,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转过身,走到恶魔身边,左手抓住恶魔的头,右手用力地扇着它耳光,一边咒骂着:“你挺厉害呀,提姆老哥,你编的够像的啊,跟我这儿演戏呢,换别人就信你了。挺会玩啊,真踏马有一套……”我一直不停地扇着耳光,这个恶魔哀嚎着,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整个场景再一次凝固了,一切都停滞了,光线、声音和环境的变化就好像踩下了紧急刹车,场景中的人物都暂停在了最后做出的一个动作。仅剩下的动静,就是我抽这个红色恶魔耳光的声音,我咒骂的声音,和这个红色恶魔的哀嚎地。 这依然是在梦中,从完全不符合大萌风格的对话,到无法激发贤者之石的力量,我彻底确定这一切依然是提姆这个可恶的家伙充满恶意的一出闹剧。 随着我的抽打和咒骂,这只红色恶魔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终只有我巴掌大小。我紧紧地捏住,它一点气也透不过来,痛苦地挣扎着,最后两腿一蹬,不动弹了。 还没有完,我没有停手。我用意念在右手变出一团炙热的火焰,把两只手一合拢,把这个红色的恶魔按在火焰中炙烤。这家伙果然在装死,被火触到的一瞬间,嗷地一声活了过来,剧烈地抖动着,痛苦地扭曲着。 我的意识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彻底控制了局面。我把它放在这团火中炙烤,无论它怎么用力,也无法从我设计的境界中逃脱。我的意识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 火烤了一阵,我又在手中变成一团水,把他放到水中淹没。他已经失去恶魔的模样,变回原来胖胖的提姆的样子。他在水中挣扎,据说被淹死的感觉是极其恐怖的,我要让他尝尝孙天玺被吸走生命力的痛苦。我毫不留情地折磨着他,没有放走他的意思。他居然敢屡次三番盗取我的记忆,在我的头脑中侮辱我的大萌,这是绝对不能被容忍的。 我不是残忍的人,我想不出更多残忍的折磨方式。火烤水淹之后,他浑身湿透地跪在我的掌心,大口地喘着气,恐惧地体若筛糠。 我知道他的意识依然坚强。如果我不摧垮他的意识,我是无法从这种困境中解脱的。于是我就想到一个极好的折磨他的方法。 一瞬间,我们回到他的办公室。我隐去身形,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他一身是水地站在房间中间,马克·吉布森从电梯中走出来,后面跟着林海棠。 林海棠指着提姆,对马克说:“亲爱的,全都是你弟弟的错!他纵容那些混蛋小子们,把你的实验室都破坏了,把你的计划全都毁掉了,都怪他,都是他的错!” 马克比提姆瘦得多,但显然更加精干和灵活。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提姆身边,用尽全力对着提姆的下巴就是一拳。提姆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马克冲上前去,用最恶劣的脏话叫骂着,侮辱着提姆的人格,污蔑着他读过的莎士比亚和拜伦,讽刺他是个没用的胖子。 林海棠也在一边煽风拱火,一边凑到马克身边,依偎在马克身上,故意用轻蔑的口气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你不配!你就是个没用的胖子,毫无男人的勇气,只会在探险故事中意淫,实际上一点用处都没有,重来都只会添乱。” “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弟弟?你这个废物,只要你努力,就没有什么事不能办砸的!从小到大,我为你收拾了多少回烂摊子?你怎么连看门这点事都干不好?一条狗都比你有用!”马克开始从儿时的琐事数落起。提姆痛苦地抱着头,坐在地上哭泣着。 我看着这出好戏,心中的怒火稍微有些释放了。我想,差不多了吧,再搞下去也没意思了。我不是喜欢折磨人的人。 于是,我变现出来的马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扔到提姆脸上。“你去死吧,你这个废物。你死了我还能省点事!” “对,你去死吧,你这只没有用的猪!”林海棠继续说:“死是对你自己最好的结局,你就不会再痛苦了。” 提姆哆哆嗦嗦的拿起手枪,脸上满是绝望和痛苦的泪水。他把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马克催促着:“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就省心了,省得我为你天天担惊受怕!” 林海棠也说:“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活着你会更痛苦,因为你会看到我和亲爱的马克双飞双宿,而你只能每天看着你心爱的女人在哥哥的怀抱。所以,你去死是最好的归宿,你就省心了,看不到了~” 林海棠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浇灭了提姆最后一点求生的本能,他扣下了扳机。 第四十六章 噩梦与解脱 在梦中死去的话,会在现实中醒来。 我掰了掰手指,确实能感觉到疼痛,看来这次应该是真真切切地回到现实了。抬起头,我看到现实中这场景的奇幻程度,与梦中也差不多。 先是看到了一个魔幻的瘦长的漆黑影子。这个影子似乎包含了提姆·吉布森的形象,但和胖胖的,和蔼的,圆脸的提姆不同,这个影子是又高又瘦,模模糊糊的,没有清晰的是视觉边缘,边际在空气中弥散开,像一团墨滴在水中。这个瘦长的鬼影晃晃悠悠的,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固定的实体。 这个提姆·吉布森变幻而成的瘦长鬼影伸出很多黑色的、如墨迹般流动的如真似幻的触须,包裹了每一个人——大萌,乔安娜,王巨君,霍鹰,孙天玺,以及莱塞特。包裹着我的墨迹散开,退却,逐渐收回到它的身体中。 摩登伽老师并没有被墨迹扰动,她双拳紧握,愤怒地站在那里,但并没有出手干预,因为在提姆·吉布森的鬼影背后,有一个更为巨大的影子,占据了整个残破毁坏了的大堂。那个影子像是在投影仪中投射而来的一般,有雪花和逐行扫描的横纹,信号似乎并不稳定。但影子本身色彩鲜明,轮廓清晰,让人一目了然——是一尊巨大的龙头。龙头上的犄角和胡须清晰可见,巨大的龙眼比汽车轮胎还要大,威严地注视着摩登伽老师。 摩登伽老师对峙的,是这条龙,而不是提姆·吉布森。这似乎就是大萌所说的,“同一位阶的厮杀,高位阶者不得介入,否则会导致冲突的螺旋升级”的阿修罗族的规矩吧。 既然提姆·吉布森与我们是同一位阶,既然我已经战胜了他一次,我觉得也不见得有什么可怕的。 我走到摩登伽老师跟前。她看到我脱离了提姆·吉布森的掌控,非常惊喜,对我鼓励道:“小安,做得好!现在的情况看来,你们只能靠自己了。” “我理解现在的局面。不会让您为难,请您放心吧。”我信心满满地说。 摩登伽老师点了点头,后退了几步,放松下来。隐在提姆·吉布森的鬼影背后的巨大龙头投影也渐渐消失了。 我率先冲到大萌身前。大萌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手里的大斧、身上的盔甲和花团纹身都凝固了,感受不到荧光和流动感,浓郁的花香也消失了。我双手捧住大萌的脸庞,把额头抵在大萌的头上,主动进入那团缠住大萌头的墨迹黑雾之中…… 大萌的梦,是我们在公园约会,遭遇黑衣巨人的袭击时的场景重现。我看到,在朦朦胧胧的公园道路上,大萌穿着一身金丝铠甲,但瘫坐在地上,抱着我的身体,在伤心地大哭。那个“我”的头上流出很多血,一点生气也没有了。黑衣巨人的躯体躺在较远地方的草地上,已经被大萌斩杀了。但这个场景恐怕是“虽然斩杀了敌人,但爱人还是死了”。太莎士比亚了吧,提姆老哥啊,你真是恶趣味。 我稳稳地走向大萌,手里变化出一个手持摄像机,对大萌招呼着:“大萌,看镜头~好,非常好!卡~” 大萌看到又一个我走过来,吃惊地张大眼睛,再低头看,自己抱着的,变成了一个海绵抱枕。她疑惑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问我:“安宝,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彩排舞台剧啊,你入戏太深了吧,演的非常好,太棒了,美极了。”我装模作样的说:“来,更换布景,幕间休息。” 随着我的指挥,王巨君和霍鹰出现,走到大萌身后,推走一个巨大的背景板。背景板上面画着小山和树。乔安娜跳上舞台,拿着一瓶水,和一个化妆盒,拉着大萌下台休息和补妆。孙天玺推着一个射灯,从另一侧走向后台。摩登伽老师坐在舞台下的椅子上,对大萌微笑着,鼓掌点头,表示认可。 大萌似乎逐渐接受了这个梦境场景的变化,进入了另一个“角色”中,变成了彩排舞台的女大学生的角色,下台去开始与乔安娜以及摩登伽老师欢快的聊天,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一切。 我走到躺在角落装死的,由提姆·吉布森扮演的黑衣巨人身边,踢了他一脚,然后说:“老哥,还用我动手么?” 整个场景瞬间崩塌,我们回到了现实。 大萌看到我的第一眼,先是惊讶,然后一下子搂住我的脖子,对我说:“安宝,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好可怕……” 我给她指了指提姆·吉布森的鬼影,告诉大萌,都是他搞的鬼。 大萌愤怒地举起巨斧,就要冲上去砍了他。我拦住大萌,示意还有几个人被他控制着。于是,在大萌的护卫下,我依次进入另外几个人的梦境。 乔安娜的噩梦是被外星人绑架,被绑到实验台上做各种猥琐的研究。提姆这个家伙看来隐藏着萝莉控的癖好,对乔安娜百般凌辱。我愤怒地撕碎了他的场景。 接近着,我进入王巨君的噩梦。这家伙的噩梦居然是被所有排斥,大家都不再理他,冷落他,疏远他。这么看,他的内心还真是简单。我把他从梦中领了出来。 然后是霍鹰。霍鹰的噩梦是:穿着一身公主般高贵的盛装的乔安娜,在一个极度奢华的酒店,走向一个看不清脸的高大、英俊、富有的帅哥,而霍鹰则只是一个蹲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板的酒店小厮。他仰望着被万众瞩目,走在人群之中红毯之上,无比华丽无比高傲的乔安娜,被别的男人揽在怀里,而他却被一双双皮鞋踢来踢去,最后被赶到角落里。悲剧,对不对?这剧情有点过渡煽情了,不但是莎士比亚的味道,简直都有点意大利的古典风格了。于是,我也发挥出恶趣味的想象力,把这个故事变化成为霍鹰通过创业成为亿万富豪,乔安娜的“未婚夫”出轨被抓,乔安娜又回到霍鹰的怀抱。没错,这创意就来源于爽剧中的“莎士比亚”——《了不起的盖茨比》。 孙天玺的噩梦居然是爷爷死在他怀里。这个场景触动了我。虽然他爷爷已经失去了心智,被药剂催化,变成了狮子巨人。但毕竟击杀他的,是我。而且,和其他所有的梦境都不同,孙天玺的噩梦,是真正的现实;孙天玺的现实,就是真正的噩梦!我有点不知所措,我知道我没法改变他爷爷被击杀的场景。我只好塑造出一个孙天玺奋而反杀提姆·吉布森,为爷爷报仇的情景,来让孙天玺暂时走出阴霾。 最后是莱塞特。他的梦境居然很简单,就是所有人都叫他“野种”。我走上前,拍拍他的肩头。他回过头看着我,滑稽的圆溜溜的满是绿色鳞片的脑袋上,一对竖瞳的蜥蜴眼居然眼泪汪汪的。我拉起他,对他说:“兄弟,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主人,我知道她在哪里。”他半信半疑地从瘫坐的状态站起来,跟随我走出梦境。 所有人都回来了。 大家对提姆·吉布森咬牙切齿,因为他从灵魂深处深切地侮辱和凌虐了每一个人。他恶毒地把每一个人内心当中最黑暗的部分挖掘出来,当作游戏来把玩,戏谑地享受着扮演人生导演的高高在上的快感。 大萌跳起来,用战斧重重劈向这道漆黑流动的鬼影。斧子穿过鬼影,什么也没有触碰到。我举起右手的闪电戒指,向鬼影发射了一枚闪电球,鬼影也没有任何反应,闪电球穿过鬼影,击打在对面的金属墙上,发出巨大的噼啪声。 我明白了,这种鬼影的状态也许就是摩登伽老师提到过的“高维度生物在低纬度的投影”。看来对付他只能用一个更为极端的办法了。我径直向这个鬼影走过去。 大萌一把拉住我,叫到:“安宝,你干什么?” 我微笑地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大萌,你放心,我有把握。你一定要相信我。” 大萌松开了手,她露出微笑,咬住下嘴唇点了点头,说:“嗯,我永远都相信。我就在这里等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对她点点头,然后坚定地走进那团黑影之中。 这次我进入的,是提姆·吉布森自己的梦境。 这是一栋很漂亮的木屋。楼上是卧室,楼下是餐厅和客厅。两个小孩子正坐在电视机前的地毯上。稍微大一点的男孩,手里正在捣鼓着一个魔方。稍微小一点的男孩,微胖,圆脸,穿着背单裤,手里捧着一个绘本,正在津津有味地阅读着。 我走到他俩身边,坐在地毯上,从手中变出一盒巧克力,放在地毯上面。哥哥一把就把巧克力盒子抢过去,抱在怀里。弟弟抬起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很在意,继续低下头看书。哥哥拆开巧克力,贪婪地吃着。弟弟也想吃,但尽力克制,用力地把头埋在书里。哥哥没有任何分享的意思,直到把所有的巧克力都吃光,一点都没分给弟弟。 我又变出一盒巧克力,放到弟弟的手上。弟弟欣喜地看了我一眼,正要打开,被哥哥一把抢走。哥哥又把弟弟的这盒巧克力拆开,通通吃掉,津津有味地糊得满脸都是。弟弟还是没有说什么,继续低下头看书。但我可以看出他脸上还是露出失落的表情。 听到一个声音在喊:“马克,你过来一下!”哥哥跳下来,向声音方向跑去。走之前还不忘在弟弟头上扇了一巴掌。弟弟缩了头,挨了这一巴掌,什么也没说,继续低头看书。我又掏出一盒巧克力,悄悄塞到他手上,示意他趁哥哥不在赶快吃掉。他满怀感激地看着我,打开盒子,狼吞虎咽地把巧克力吞下,生怕被哥哥看到。 几分钟之后,马克跑回来。他看到提姆脸上的巧克力渣,大怒地吼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了?你怎么能这样子?你这个坏家伙!为什么背着我偷吃?有什么不能分享给自己家人的?你居然吃独食,简直坏透了!” 有两个大人,似乎是他们的父母,听到马克的怒吼,也走过来,指责提姆说:“你这样做真是不应该。你的哥哥一直都那么照顾你,你不能有好吃的东西偷偷藏起来。起码你吃的时候应该告诉哥哥一声嘛,你应该问一句,什么事情都应该和家人商量,不应该这么自私的……” 听着这些指责,弟弟没有犟嘴,只是低着头,把脸深深地埋到绘本的彩页当中,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父亲的声音更大了,吼叫道:“蒂莫西!我在说你,你听到没有?你不要装聋!” 母亲的声音也更大了,她温柔地劝慰到:“提姆,我们的话你应该好好听,你也应该多听哥哥的……” 看来,这就是提姆·吉布森的噩梦吧。 我站起身,走到这对看不清脸孔的父母面前,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耳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虚空之中了。我又拎起坐在地毯上童年的马克·吉布森,对着他的脸,严肃地说:“你才是那个坏孩子!你记住,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教训你的!”然后,我曲起中指,在他的前额弹了一下,他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就像一台舞台,所有男男女女都是演员。他们有进有出,一个人在自己的时间里扮演许多角色。”我对提姆·吉布森说:“过去无法改变,未来却仍在你的掌握之中。曾经的成功不是终点,过去的失败也不是致命的:继续前进的勇气才是最重要的。” 提姆从地上站起身,已经变回了成年的样子。他摇摇头,对我说:“太晚了,年轻的朋友。一切都太迟了。” “怎么会太迟呢?生命是美好,生生不息,循环不断,往复不止。你永远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我拍着他的背,和他并肩走在一座巨大的图书馆中。两边都是高耸地看不到顶的红木书架,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人世间最精彩的文艺作品。 “你看,这个世界并不缺乏美好,”我对他说:“过去已逝。如果你永远地沉迷在过去的苦痛记忆中,你的双脚就陷在地下的淤泥中,无法拔足前行。所有已经发生的事,已无可挽回。但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你想要的。你想要的,是这些。”我对着书架,挥了挥手,“与其陷在没有什么意思的过去,不如从淤泥中把脚拔出来,走向新的未来。走吧,勇敢一点,我陪着你一起......” 他点了点头,胖胖的圆脸上,纠结和苦痛的表情渐渐散去,逐渐回归平静。 我陪着他,沿着这条书架之间的通道一直前行。通道逐渐变成一条用书籍和绘画围绕而成的隧道。隧道的尽头,是无尽的光明和温暖。 在走到隧道尽头的一瞬间,他回过头,微笑的看着我,说:“我一定能做到的,我会走向新的未来。谢谢你陪着我走到这里。” 我对他点点头,微笑地说:“祝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坚定地走进隧道尽头的光明之中。 周围的一切满满恢复,我回到了现实之中。 漆黑的鬼影和黑雾已经消失。提姆·吉布森胖胖的身躯躺在地上,脸上展现出彻底的平和放松的表情,失去了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 大萌看到我毫发无损地重新重现,跳过来一下子抱住我。我的整个人都被浓郁的花香和奶糖的香气包裹在其中。 摩登伽老师走到近前,用满意的眼光看着我,问道:“他在最后,得到了平静和安宁了么?” 我点了点头,用最确信的语气说:“我相信他最终得到了想要的安宁。” “做得好。”摩登伽老师点了点,欣慰地说。 其他几个人也围了过来,问这问那。我对他们说,回去我会跟大家详细解释发了什么。 我看到孙天玺能走动,虽然还踉踉跄跄,但至少能够支配自己的双腿了。我赶紧问他:“你现在感觉怎样?” 他摇了摇头,说:“其实感觉很不好,好像自己的病又回到身上了。但管不了这么多了,大家都能安全地活下来,就已经非常好、非常满足了。能和你们在一起,我的是无比地满足,这就够了。” 我对他说:“不要放弃,我还有个办法,可能会对你有帮助。咱们先回去,回去以后我再详细对你说。”我想到,如果求助亚当与伊芙应该会有办法,而且,我还可以用“孙天玺帮助你们破坏了入侵网络的晶壳蟹,他是有功绩的”之类的非常有力的说辞。 我又转过身问莱塞特:“你以后想怎么办?” “大哥,你们能不能收留我?我愿意成为这位女主人的仆从眷属......” 我还没来得及跟莱塞特解释说,大萌其实还没有进入阿修罗族的社会体系中,恐怕是不能收录仆从眷属的。就在这时,突然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紧接着又是三声连续的枪响。 枪声惊吓到我们。大家都急忙趴在地上,或是躲在碎掉的墙体边上。我赶忙展开护盾,想守护住众人,结果看到让我心碎的一幕: 孙天玺用身体遮挡住王巨君、霍鹰和乔安娜三人,自己的额头中了一枪,胸口中了三枪,血从伤口中满满地渗出来。他整个人张开双臂,摆成一个大字型,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呆滞,然后缓缓地向后倒下。王巨君、霍鹰和乔安娜在他的庇护下躲过一劫,先是下意识地蹲在他身后,而后就发现孙天玺主动为大家挡住了子弹,连忙七手八脚地抱住他的身体,把他拖到断墙后面。 透明护盾蓝色的光晕,我看到,百牙右手持枪,从一个红色的传送法阵中跳出,背后不远处的楼梯上,是正在冲着手机哭喊的林海棠。 第四十七章 实验楼倒下 在一生中,我第一次如此地愤怒。 我举起护盾,迎着百牙射来的子弹,向他冲过去。 他显然知道子弹无法射穿护盾,于是干脆把手枪插回枪套,从后腰拔出一对钩爪,套在双手上,冲我冲过来。 我激起右手戒指上的闪电。树杈装的闪电像几条红色的毒蛇,从不同的角度冲向百牙。百牙挥舞着双手的钩爪,把闪电引导到钩爪上。看来他这对钩爪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可以有效屏蔽闪电的攻击。 我用盾抵住他,他把双手的钩爪合在胸前撑住我的蓝色光盾。我们形成山羊抵角之势。突然从他的体内,白色的七鳃鳗灵体窜出,穿过护盾,一口咬住我的肩头,把我的神识用力向外拉扯。 好呀,既然你要我出来,我就出来!想到这个,我干脆把意识集中到“出来”上,顺着七鳃鳗拉扯的力度,我的神识也像他一样从体内窜出,然后干脆一口咬住它那个七鳃鳗的脖颈。 我也咬住他,用力撕扯。我倒要看看谁能把谁咬死! 再有本事的武林高手,也怕不要命的肉搏。我这么一冲,他反而有点退却的意思了,肉体抵住我的护盾的力量下降了,被我顶得节节后退。 我没有放松,用力地咬住他。我脑子里突然涌起刚才看到的与摩登伽老师对峙的那个巨大的龙头的幻影。一瞬间,我的神识幻化成为一颗巨大的龙头,一口咬下去,把他的小小的七鳃鳗咬在口中,用力拉扯,从他的身体中拽出好长一截。 他的身体瘫软地向地上坐下去,双手无力地垂下去。眼看我要取胜了,他害怕了,一下子把神识收回,回到自己的肉体中。这下肉体又受到控制了。他双手舞动双钩,向我攻过来。 他突然一撤,我有点措手不及,头有点蒙蒙的,一下子没分辨出现实与幻境。百牙一脚蹬在我持盾一侧的小腿上,我猛地向前扑倒,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护盾也消散了,头撞去一块碎砖上,热乎乎的血一下子流出来了。 这下危险了,我背对着持双钩的百牙,不得被扎成羊肉串嘛。吓坏了的我顾不得疼痛,赶紧用最丑的姿势向前爬滚几步,耳中听到两三声金属破空的声音,万幸躲过了他的利刃。 就在这危险的一瞬,我感觉到一股无声的热浪呼地吹过来。没有任何爆炸或者碰撞,我被这股热风掀起,推出两三米之外。 我赶紧回过头,从朦胧的视野中看到,乔安娜双手持着她攒出来的那把塑料枪,射出了一枚轮胎大小的巨大的红色光球。红色光球的速度并不快,但温度极高,所过之处所有接触到的东西都像瞬间消失了一般被蒸发得无影无踪。这个光球掀起的炙热的气浪烤的我张不开眼。光球融化了不远处的大厦柱子,穿过墙体,一直向外飞去,消失在院子里。大厦的墙被灼出一个圆圆的洞,墙体里面的钢筋和电线都被融化了,闪出爆燃的火光。 乔安娜的这把枪威力倒是很大,但她射击的准星实在是太差了,不但没有击中百牙,反而把大堂的结构破坏了,吊顶都歪斜下来。百牙见我离他略远,干脆转身冲下乔安娜。大萌展开巨斧,正要挡在乔安娜面前的时候,霍鹰一把夺过乔安娜手中的场导枪,抬手就是一击,正中百牙的额头。百牙的头颅爆裂开,里面的生物机械结构粉碎,整个身体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完全不动了。他的那颗较小的机械眼球滚落下来,滴溜溜地滚了很远。林海棠趁大家愣神的过程中,一下子冲过去,捡起那颗机械眼球,拼命地从大厦中冲出去,飞快地逃走了。 大厦将倾。我们能听到隐隐的钢筋断裂的闷响。顾不得血和污渍,王巨君和霍鹰抬着孙天玺,其余人互相搀扶着,迅速从大厦中逃出去。我们冲到大厦外面的停车场上,看到有不少人从大厦的各个门钻出来,逃向四面八方。我们没有停步,一直向摩登伽老师来时驾驶的面包车方向跑去。孙天玺身上的血在地上划出长长的痕迹。我们心里都清楚,他肯定是没救了。但我们也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 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实验楼的地下室,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一层被战斗毁坏的大堂里也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我们都庆幸逃得够快。 一直逃到面包车旁边,离大厦已经很远了。刚要打开车门上车,从科技园正门的方向,冲来几辆汽车。领头的那辆破旧的白色轿车,堵住我们的去路,上面顶着一个小小的临时的圆形的警灯,红蓝相间的光闪亮着,晃着我们的眼睛。 陈岱岩和吴若峰从这辆车上跳下来,走到我们面前。 看到他们,我第一反应是莱塞特可别被他们看到。回头再找这家伙,早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陈岱岩嘟着大黑脸,停在我们几个人身前。摩登伽老师把我们几个人护在身后,不知道陈岱岩要说什么。 陈岱岩看看浑身被污血浸透的尸体,又看了看额头流血的我,再扫视了我们几个人一遍,最后冲我说:“小安,我说什么来着,怎么哪儿都有你呀!” 我仗着胆子,凑到这位大黑胖子身边,在他耳边悄悄说:“叔,我见到您找的那只大螃蟹了……” 听到这话,他大吃一惊,后退了一步,用诧异的眼神瞪着我。我又上前一步,继续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点了一把火,把那只大螃蟹的腿弄断了,大螃蟹坏了,不管用了。” 听到这话,他猛地挺直身体,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我。本来他的眼睛就是又圆又大,这张豹眉环眼、满脸横肉的打脸一瞪起眼来,还真吓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说错了话,拍马屁拍错了地方。 没想到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耳欲聋。他用一双大手拍在我的肩头,力道之大几乎把我压倒了。 “做得好!做得好呀!哈哈哈~”他大笑着说。 “什么事做得好?”吴若峰凑过来问。他怕我吃亏,想帮我解围。 “滚蛋,没你什么事!”陈岱岩瞪了吴若峰一眼,用粗鲁的斥责道:“小吴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当差十来年,还没小安这一个孩子有用。”一边说,一边大笑着,从我们几个人身边走过。 我和吴若峰相互做了个鬼脸,示意稍后再详细沟通。吴若峰跟着陈岱岩一起向大厦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就听到大厦爆出巨大的爆炸声,冲天的火光笼罩住大厦,热浪冲到我们的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 漂亮的,时髦的,前卫的吉布森科技大楼,就这么颓然地倒下了。 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逐渐都聚拢过来。吴若峰派人接走了孙天玺的尸体。我悄悄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简略的告诉他。他告诉我,克隆体已经被控制起来。他亲自把两个克隆体诱骗到车上,捆严实了,暂时塞到安全屋里。毕竟克隆体和真人一模一样,如果让别人发现了,还以为他吴若峰绑架了两个学生呢,所以处理起来还是非常麻烦的。 摩登伽老师说,克隆体可以交给她来处置。她可以拿着这两个克隆体回到阿修罗世界,对马克·吉布森一伙儿人制造克隆体、使用禁药等出格行径提出起诉。阿修罗族世界中也有类似执掌法律的部门,将会依律对此事件做出公正而有力的裁决。 最难处理的问题是孙天玺。虽然孙天玺的尸体已经被警方暂时保存,孙天玺的爷爷奶奶也在事件中亡故,并不会有人深究孙天玺的死亡,可以用事故的名义来遮掩。但孙天玺死于枪伤这点,真的是非常难掩盖。特别是头上的枪伤,藏都藏不住。对此,大家都十分挠头,实在是想不到好办法,当下只能作罢,先顾活人吧。 我的脑袋上又被搞出一个伤口,汩汩流血。大萌哀求我一定要去医院检查。这下好了,没过多久,我第三次回到医院去修理脑袋瓜了。医生见到我都无语了,只好按惯例做了各种检查,然后把我关回到病房里。 果然夜里亚当和伊芙又跑过来打听,我把情况简单告诉他俩,并且问他们对于处理孙天玺尸体有什么好主意。他俩也很无奈,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俩走了以后,我颓然无力地倒在床上。虽然伤势并不重,伊芙有帮我做了更深层次的优化治疗,但我的内心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倒在病床上,沉沉睡去。 不出所料的,我在梦中醒来。 这是一片满是油菜花的田野,非常美丽温馨。午后的阳光犹如金色的蜜汁,缓缓洒在油菜花田上,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滞,融化在那悠扬的风声之中。在这一片金黄的海洋里,我踩在略带湿润的泥土上,可以闻到那充满生机的泥土气息。阳光下的油菜花就像是星星点点的小金币,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这里没有繁琐的世俗,没有纷繁的烦恼,只有金色的油菜花、悠扬的风声和时不时传来的鸟鸣。 田野里,一条弯曲的小径穿过油菜花的海洋。沿着这条小径,我走到一个小山坡上。山坡的下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的对岸,是一栋可爱的用各种色彩装饰的小木屋。一个男孩从木屋中快乐的跑出来,他身材有些瘦弱,戴着一副很大的眼镜,但光着脚,快乐地一蹦一跳,头发在风中飞舞。紧接着,一对慈祥、端庄的老夫妇从屋中走出。两位老人的面庞被阳光镶嵌上金色的轮廓,显得格外温暖。 小男孩看到我,远远地开心地冲我挥手。 我也笑着向他挥手。 他转过身,拉着两位老人的手,奔向那片美丽芬芳的油菜花田野。 风儿轻拂过油菜花的花瓣,带走了那淡淡的芬芳,吹向了远方。我闭上眼睛,任由这股风带领着我穿越时空,去寻找那永远无法触及的美好。 醒来以后,我感觉好多了。内心中的空洞,被美丽的油菜花田填满。 上午,大萌来看望我。她告诉我,她、摩登伽老师还有乔安娜一起,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给王巨君和霍鹰。他俩终于被拉入伙儿。霍鹰这个机灵鬼,早就觉察出很多事情有问题,但他碍于乔安娜的态度,一直都没有贸然提问。王巨君却实实在在的被蒙在鼓里,直到回去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乔安娜的场导枪居然成功了,这让她非常开心。摩登伽老师表扬她,有“武器工匠”的天赋,这让她十分欣慰,觉得拉近了自己与大萌之间的差距。其实,开了两枪就把枪体整个烧毁了,实在是没办法,所以她亲自去磨吴若峰,让他尽快把做枪的材料给搞来。吴若峰告诉她,“铯”这种金属虽然谈不上特别稀有,但价格非常昂贵,比黄金的单价还要高。令吴若峰没想到的是,乔安娜顺手就给他转账了十万块,让他尽快买到。 随后的几天里,摩登伽老师取走了王巨君和霍鹰的克隆体,用不知名的魔法回到阿修罗世界。整个世界好像彻底换了一个样子,和谐,平淡,如我初入大学时一样。 病房里的电视,播放着吉布森集团实验大楼倒塌的新闻: “位于市南郊科技园的吉布森集团实验大楼发生严重火灾,火势迅速蔓延,导致大楼在短时间内倒塌。据初步统计,此次火灾已造成数十人死亡,数百人受伤,直接经济损失数百万元。火灾发生后,消防部门迅速出动,紧急投入灭火救援行动。经过近六个小时的努力,火势得到控制。救援人员仍在现场进行搜救工作,搜救出的伤者被送往附近医院救治。据悉,事发大楼为吉布森集团的核心实验设施,承担着重要的科研任务。火灾原因尚不明确,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事故原因将在进一步调查中查明…… 吉布森集团创始人兼Ceo马克·吉布森尚未对此次事件发表任何评论。据悉,他正在因妻子遭遇车祸意外身亡、以及被“镜”公司控诉窃取商业秘密而陷于多项调查和指控当中。火灾事故再次增加了人们对这位前世界首富当前处境的关注,外界对于火灾背后的原因和吉布森集团未来发展也充满疑虑。” 坊间对火灾事故有各种揣测,但一点靠谱沾边的都没有。因为毕竟我们遭遇的一切都太过离奇,即使写成小说告诉大家,也没有几个人相信。 经过了几天的休息,已经没有大碍了。终于,我再次离开医院,回到学校。从公交车下来,夏日的阳光从树荫中洒下,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我的心情有一点点轻松,也有一点点迷茫。我心心念念地想赶快见到大萌,急匆匆地走。马上就到学校大门口了,突然一个人向我挥手打招呼,拦住我的去路。 我走到近前一看,吓得我真魂出窍、心脏都不跳了:招呼我的人,不正是活生生的孙天玺嘛! 第四十八章 穷寇须除尽 在阳光刺眼的大街上遇到孙天玺,不知道是惊喜多一些,还是惊吓多一些。我脑袋里一团乱麻:我是亲眼看着这家伙咽气的,投胎都投完了,居然又跑出来,什么情况啊?! 走到近前,孙天玺一把拉住我,把我拽到树后僻静的地方,急匆匆地跟我说话。他一开口,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大哥,是我啊~” “你踏马难道是莱塞特吗?” “是我啊,大哥……”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出来?” “那我有什么办法?我活不下啊,我饿……”他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说。 “那你也不能……诶,这还真是个好主意!”我突然一拍大腿,脑子里面冒出一个想法。我先拉着莱塞特变成的孙天玺,跑到学习附近的咖啡厅,给他买了一份鸡腿饭。然后,我同时把大萌,乔安娜和吴若峰都招呼过来。 大萌和乔安娜先到的。乔安娜见到孙天玺的第一反应和我一模一样,吓得她掉头就跑,被大萌一把抓住脖领,像拎一只大兔子一样,拎着放到椅子上。大萌已经察觉出这个孙天玺是假货了,因为她从戴着的手镯上得到了明确的感应。 见到大萌,莱塞特又想跪。我赶紧敲了他的头,说:“你小子现在顶着我们同学的脸皮,不许在大庭广众下做出这么惹人注目的动作来!”莱塞特赶忙点头称是。 稳定下心神的乔安娜,一下子明白我的用意了。虽然这么做是对孙天玺很大的不敬,但客观的讲,让莱塞特顶替孙天玺对于所有人来说,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方案。这样既可以避免学校里莫名其妙少一个人,也可以避免在孙天玺尸检时发现很难解释枪伤,使吴若峰陷入调查的窘境。 吴若峰过来的稍晚一点,但他也吓得不轻。他从没见过活的蜥蜴人,也不知道蜥蜴人会变身魔法,更不敢相信这位名字叫莱塞特的蜥蜴人是个满可靠的年轻人。 “你真的敢信任他?”吴若峰悄悄地问我。 “信不信他不重要,现在没别的办法了。用他顶替孙天玺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案。虽然很对不起孙天玺,但毕竟死无对证。小孙在世间也没有什么亲人。如果学校突然少了一个学生,或者警局里多了一具被枪杀的尸体,都是很难处置的情况,还不如干脆就先这么糊弄过去。” 吴若峰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虽然孙天玺的遗体还躺在停尸房,但没有完成完整的登记、拍照、解剖和备案。毕竟这么大的一栋吉布森实验楼倒塌,造成了不小的伤亡,遇难者中还真藏着不少逃犯:有的是未落网的暴力犯罪分子,被吉布森集团收拢做了保安;有的是非法从事生物和化学研究的科学怪咖和制毒达人,凭空消失了几年,原来一直都躲在吉布森集团的地下实验室。光是花时间调查这帮人,就已经让陈岱岩和吴若峰的团队忙得团团转了,哪还有人存心惦记着混杂在其中的孙天玺的遗体。 商量已定,吴若峰决定把孙天玺的遗体偷出来,找一个可靠的地方悄悄地火化了,然后我们再把他的骨灰妥善安葬。从现在开始,莱塞特在我们的监督下,暂时顶替孙天玺活动。 商量已毕,我们把这个情况给摩登伽老师留下了信息,便开始依计行事。摩登伽老师还没从天龙星、或者什么奇怪的阿修罗世界回来。我们猜想,虽然摩登伽老师说过,对于阿修罗族来说,用克隆体顶替真人是重罪,但孙天玺是意外牺牲的,我们并不是单纯的冒名顶替,而是有苦衷的,她应该能够理解这一点。所以,我们逼莱塞特发誓,不能做出有辱于孙天玺这个人的任何举动来,其中包括在公共场合给大萌下跪,抱大腿之类的举动。否则,我们就直接剥夺莱塞特使用孙天玺身份的权力。 莱塞特严肃提出了一个不容反驳的要求,就是要求宣誓成为大萌的仆从眷属。因为,只要这样,大萌的要求对于他就是绝对的命令。摩登伽老师不在,我们也搞不太清楚到底怎么举行这种仪式,或者这种仪式到底有什么影响,总之先答应了他。我们大概能够理解他,就是只要大萌接受他作为仆从眷属,就得管他饭。这点对于已经饿了好几天的莱塞特来说,确实是蛮有实际意义的承诺。 无论如何,我们暂时达成了共识。最后我们才把王巨君和霍鹰叫来,把莱塞特顶替孙天玺的情况跟他们二位说明。霍鹰并没有说什么。王巨君依然表现出一贯的热情。他干脆就把莱塞特当作了孙天玺,一把搂住肩膀,感动地说:“兄弟,当时是你替我挨了一枪,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我怎么觉得王巨君似乎没太明白“顶替”两个字的含义。但看到他热情的表现,又觉得不好再跟他多解释。反正他觉得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吧,不添乱就行。 莱塞特变化而成的孙天玺从此就开始跟我们生活在一起了,住在同一个宿舍,依旧每天跟在王巨君后面,穿梭于学校的各个社团和院系中。我非常好奇,经历了实验楼那么激烈的战斗,王巨君仿佛一点都没受到影响,生活一切如常,使我不由得怀疑,这家伙会不会又是被克隆人替换掉了。 霍鹰的心思却更重了。他常常一个人思考着什么。除去独自思考,就是陪着乔安娜完善她设计的武器。吴若峰买来了全部所需的材料,还额外提供了几个空的全钢的手枪枪壳,据说是从非法贩卖武器的黑市中收缴来的。有了更好的金属零件,霍鹰和乔安娜的进度就更顺畅了。霍鹰告诉我,他们已经改进了枪的发射机制,不再是“按扳机的力量有多大,发射出去的能量就有多大”的这种无级变速的状态,而是安装了镇流器和调节器,可以实现精准的点射和高速的连发。只不过枪体过热的问题还没办法解决,所以射击间隔依然非常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材料都是临时拼凑的。 没过多久,摩登伽老师果然从阿修罗世界回来了。她给我带来一个振奋的消息,就是三位阿修罗王对马克·吉布森的犯罪行为表示震怒。覆障王非常难堪,撤回了对马克·吉布森的庇护。换句话说,目前不管我们和马克·吉布森冲突到什么程度,覆障王的力量都不会介入进来了。 “我们要彻底击溃马克·吉布森,以绝后患,为孙天玺报仇。”霍鹰说:“宜将剩勇追穷寇,一定要斩草除根。我有一个想法。” 乔安娜从林海棠的电脑和保险柜里,搞出大量的资料。其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各种犯罪证据和邪恶的实验记录。霍鹰提出,可以从中摘出大量事实可靠、证据链完整、还有外部资料可以印证的内容,通通扔到网上。这些资料一定会在整个互联网世界炸锅,吉布森集团的各种竞争对手也会借机进来搅局,这样马克·吉布森一定会手忙脚乱,难以支应。在这个情况下,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机会,对他发出致命一击。 “你的主意非常好!但选取证据的过程要小心,避免泄露出一些重要的秘密。”摩登伽老师嘱咐到。 “您放心,我已经筛选出一批资料,这就拷给您,请您审阅同意后,我再发到网上。” 我们都对霍鹰的深谋远略刮目相看。没想到看似财迷和玩世不恭的小鹰,居然这么有心计。和他相比,我简直是个没有远见的傻瓜。我能想到最远的事情,就是和大萌一起吃晚饭的话,会很开心。 霍鹰的策略非常有效。整个互联网炸开了锅,吉布森集团的股价一落千丈。在这个过程中,最得意的“镜”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拉里·约翰逊。他又专门召开了记者招待会,针对马克·吉布森极尽挖苦和讽刺。 我和大萌在咖啡厅里,看着电视机上的国际新闻直播,站在拉里·约翰逊背后的那个美丽的金发女子再次吸引了我的注意,她也有大、一只小的眼睛,这是和百牙相同的特征。 我对大萌说:“大萌,你仔细看拉里·约翰逊背后的那个女人。她恐怕是和百牙同一类型的,都是覆障王派来的监军兼打手。” 大萌点点头,在我的指点下发现二者的共同特点。 “安宝你说,马克·吉布森接下来会做什么呢?”大萌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不是一个谋略深远的人,但我猜马克·吉布森应该会回来,因为大坝那边还有一些他留下的资产和秘密。而我目前考虑的,就是怎么把小光解救出来。 晚上回到宿舍,看到了挺有意思的一幕。王巨君拉着莱塞特变化而成的孙天玺,认真地讲解着社团活动中的注意事项。“孙天玺”认真地听着,不断地点头,时不时还记录一下。见我回来了,他俩招呼我过来一块聊天。我其实没有什么心思听王巨君讲学校里的八卦,但听他讲到校长老爷子对与马克·吉布森合作深表痛苦,并反复强调“自己也是受害者”的时候,想象着校长老爷子捂着光溜大脑袋苦恼的样子,也觉得蛮有趣的。 莱塞特和大家都相处得非常好。他表现出了一个20岁大学生应有的样子:对一些事充满活力和兴趣,对另一些事则展现出懒散和怠惰;他恰如其分地融入人群,既不显眼,也不落后。家境富裕的乔小姐给他的饭卡里充了一大笔钱,至少保证在上学的几年时间里他不愁吃饭了。这件事让我第一次从字面意义上明白了什么叫“包养”。 躺在床上,我的脑子一直萦绕着如何解救小光这一难题,一不小心就跌入梦乡。 我在梦中醒来。 习惯性地环顾四周,发现我此刻正站在水坝的上面。水坝下面,大河在午夜的月光下静静地流淌着。我并不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里,或者为什么来到这里。我被这月光下的水坝的美景深深吸引。 月光如同一位温柔的女子,轻轻拂过河流,使得这一片宁静的世界都被她的魅力所吸引。那波光粼粼的河面仿佛是一幅优美的画卷,诉说着无尽的宁静。河水的流淌在这柔和的月色下,也变得轻盈起来,如同那些穿越时空的青春旋律。它们在这里相遇、相拥,然后轻轻地溜走。水坝则是河流的守护者,一直默默地守望着那月光下的美景。它那厚实的身躯在这神秘的夜色中显得更加坚定,仿佛有着一种无言的执着。水坝上,那些被月光覆盖的青苔,在这宁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生动。它们在石头缝隙里伸展,仿佛那些仍在寻找意义的灵魂, 我欣赏着温柔而又宁静的夜景,内心仿佛都融化在其中,充满无尽安宁。 这时,一个人急匆匆地脚步声打断了我的心境。 马克·吉布森从水坝从侧面的一个台阶,跌跌撞撞地跑上来,手里握着一个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危险的触发器。 我十分厌恶看到他的出现。明明是美好的夜景,却被这家伙的突然出现给打破了。就好比我正在安心地欣赏着一曲古典的钢琴曲,突然被一段装修的杂音打断。 我迎着他走去。他似乎看不见我,一个劲地向我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嘟囔着:“事情还没完,大不了我重新再来一回!你们都去死吧,我现在就把这里彻底夷为平地…….” 他迎面撞向我,我没想到他跑得这样快,来不及躲闪,我俩撞了个满怀。 他似乎真的看不见我,疑惑地四下张望。手里的触发器掉在地上了,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把触发器捡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跑上来的台阶处,全身金丝盔甲戎装、手持巨斧、无比美丽的大萌飞跃上来。紧接着,是穿着高跟鞋的摩登伽老师,从下面直接高高地跳跃上来,轻盈地落在地上。后面居然是我自己,持着蓝色的护盾,冲上水坝。紧跟着我的,是紧握手枪的陈岱岩和吴若峰,然后是披头散发、衣服破烂、狼狈不堪的人类化的亚当和伊芙,手持一柄黑色武器的霍鹰,以及一脸污泥、浑身肮脏的王巨君;最后出现的是脚部受伤、一瘸一拐的乔安娜,以及搀扶着她的虽然穿着孙天玺衣服但现出原形的莱塞特。 马克·吉布森把手中的触发器高高地举起,威胁地示意着,让所有人不许靠近。紧接着,他向空中大喊:“海棠,救我!” 突然,从虚空中裂开一道缝隙,林海棠抱着一个正方形的盒子凭空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个盒子看起来十分眼熟,但我一下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它的外立面是千变万化的幻影,看似是实体,却又像是透明的。而盒子的正中心赫然可以看到一块硕大的散发着绿色诡异荧光的宝石。 难道是绿色的贤者之石?我只见过红色和蓝色的,也没听摩登伽老师或亚当伊芙夫妇谈起过绿色的贤者之石。 马克·吉布森一只手伸向盒子,另一只手几乎要同时扣动触发器的扳机了。就在这个关头,我听到站在对面的“我”冲着现在的我大喊道:“别犹豫了,就是现在!” 我先是一愣,下意识地反应过来,那个“我”正在焦急地对我发号施令!当下这个场景也许是个近未来的现实,而此刻,只有对面那个“我”知道这时马克·吉布森身边正站着一个无形的、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我。 我要做什么?我要阻止马克·吉布森触发扳机,我要阻止马克·吉布森逃走。他似乎会随着林海棠逃入那个凭空出现的裂缝。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的反应都在一瞬间。我猛地冲向马克·吉布森,一下子把他撞飞出去很远。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手中的触发器再次脱落了。他惊骇地坐在地上,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凭空飞出去很远。我急忙冲上前,试图抢先抓住触发器,但我的手从触发器中穿过去了,显然我依然无法触及物质世界的实体。 但我这个冲撞的动作已经足够有效了。大萌此时已经飞跃过来,用巨斧的锋刃抵住马克·吉布森的脖颈。对面的那个“我”甩出一道红色电弧,击碎了地上的那个看起来非常危险的触发器。 陈岱岩、吴若峰和霍鹰三个人同时向林海棠射击。陈岱岩和吴若峰的子弹打在林海棠身前,被一股无形的力场阻挡,崩飞出去。霍鹰手中的枪射出一道红光,直接击穿了林海棠手持方盒的肩头。林海棠身子一歪,向后倒去,连人带盒重新跌落入虚空中的那道裂缝中,裂缝瞬间闭合,整个人再次消失不见了。 陈岱岩和吴若峰走到马克·吉布森面前,亮出证件,严肃的说:“马克·吉布森,你被捕了。” 马克·吉布森垂下了头。 对面的那个“我”对着现在的我的方向点了一下头。我感觉他——或者是那个我——恐怕也看不见我,只是知道我在这里而已,因为点头致意的方向,并不是非常精确。 我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了。于是我放下聚焦中的意识,整个场景慢慢地散开,消失。我回到宿舍的铁床上。 夜依然深。宿舍中的另外三位睡的很沉。 我下床来,打开紧锁的抽屉,拿出记录梦境的笔记本,走到楼道里,借助楼道昏黄的灯光,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记载下来。 如果我总能预见未来的话,希望未来能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吧。 第四十九章 纳米机器人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遇到一件怪事。先是我的手机收到一条满是乱码的短信,短信来自亚当和伊芙的号码。我问霍鹰,他也看不出是什么编码的,不明白内容是什么意思。我回拨电话,但没有人接听。紧接着,食堂的电视突然变得满是雪花,信号被干扰了。电视上蹦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大坝。最后,干脆整个食堂所有的电子显示屏都显示出“大坝”两个字,然后,全部的显示屏都“嘭”地一声炸掉了。 我急忙把昨天也梦到的情况和大家说明。摩登伽老师认为,我是意外中穿越到很近的平行世界,干预了那里的现实。 “难道不是穿越了时间线么?”我疑惑地问。 “并不是穿越了时间线。”她一边解释,一边在办公室的黑板上画出图形来解答:“如果是以第5维度的状态行动,确实能够做到穿越时间线,那么发生的状况应该是你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中,以自己的视角来看待外部现实;而你遭遇的情况是,对面还有一个安家宜,这就说明不是你自己在时间往复移动,而是横向进入了另一条时间线,只不过那条时间线所处的宇宙现实与我们当下这个宇宙现实非常接近。” 除了乔安娜,其他几个人都是似懂非懂的,显出一副懵懂的表情。 “所以,梦境中的情况也不一定与未来我们遭遇到的完全一致?”乔安娜问。 “是的,很可能在绝大多数地方一致,但在一些细节上不排除有区别的可能。”摩登伽老师继续解释到:“从产生区别的一瞬间,宇宙就分叉成为两个了。无限多的多元宇宙就是这么分裂出来的。” 没有时间多听摩登伽老师的数学课,我们商量了一下,要不要去水坝。首先的问题是,今天在食堂中遭遇到的信息,是谁留下的。 我猜测应该是亚当与伊芙。毕竟我收到一条来自他们的短信,同时梦中他们也在场。但这两位从来都只是在暗中与我一个人见面,别人都没见过他们,他们也不喜欢出头露面。在昨夜的梦中,他们却是与大家一起出现的。 霍鹰不这么认为。他怀疑不能排除是马克·吉布森的陷阱。他每天在网上追踪马克·吉布森的情报,有好几天都不见马克·吉布森的行踪了,不能排除他已经回到本地,去大坝搞一些什么事情。他听我说过,很多人都提到马克·吉布森也能以某种形式穿越时间线,不排除他回来就是为了重启他的阴谋。 大萌的想法很直接,杀过去,爱咋地咋地,谁阻拦就干掉谁。 我们商量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可靠的结论。我想,还是应该先联系一下吴若峰,请他出面侦查一下大坝的情况,毕竟他能找到合适的露面理由,而且他和陈岱岩也在梦中出现了。 没等我联系他,他就联系我了。 “陈岱岩可能疯了,”吴若峰在电话里说:“他不但一个人自言自语,而且天天在自虐,他的脑子彻底坏掉了。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一想,干脆请摩登伽老师看一下,确认一下陈岱岩的脑子是不是被纳米机器人占领了。本来这件事请亚当和伊芙做是最妥帖的,可是目前怎么都联系不上这二位。 摩登伽老师也没有把握能确定纳米机器人的情况。毕竟那是仙女星人的核心科技,阿修罗族并不掌握其中的要领。但观察一下陈岱岩的实际状态,也许能分析出个大概。 于是我们找了理由,把陈岱岩和吴若峰约到鬼楼附近。这个地方比较开阔,又比较僻静。即使发生了冲突也好处置,不会被很多人发现。 陈岱岩晃悠着巨大的身躯,摇头晃脑、眼神迷离地随着吴若峰来到鬼楼的前院。这里的大坑还没有填上,数十米深的大坑深不见底,黑黢黢地十分吓人。 “小安要给你说个情报。”吴若峰装模作样地说说。 “你跟我说什么……什么情报?”陈岱岩精神恍惚地说。 我和摩登伽老师走到陈岱岩身前,大萌远远地护住另外几人,躲在断壁残垣后面偷偷观察。 “陈叔,昨天晚上,有一个三角形的东西,亮了一下,倏地飞走了。”我编了一套瞎话。 “三角形?”陈岱岩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快说,什么样的三角形?是不是发着白光的?正三角形?还会变形的?” “咦?”我随口编的瞎话,他居然能接上,看来他真的知道点什么。 他伸出一双巨手,紧紧握住我的双臂,热切地问:“小安,你知道三角形去哪里了吗?” 我被他捏得生疼,赶忙说:“哎呀,听说……飞去北郊水库的大坝了……陈叔您松手,您老力气太大,我受不了,疼……”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什么叫“听说”啊,真是胡说八道,编瞎话也不会。 但显然陈岱岩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松开我,一个人自言自语到:“太好了,我要找到了,我跟你们说早晚能找到的,你们不要再催我了,折磨我也没有用,不是我不尽力……” 他显然是在与谁对话。谁在折磨他?谁在他的脑子里? 我看了一眼摩登伽老师,她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这就去水库,小吴,赶快,这就去!”陈岱岩不由分说,拉着吴若峰就要走。吴若峰不舍地看着我们,还想说点什么,奈何陈岱岩的力气太大,态度又太坚决,没办法只能跟着走。 他们俩走后,我们又聚到一起。 乔安娜突然拿出一个奇怪的罐子,我一看,原来是林海棠用过的捕捉纳米机器人的那个罐子。乔安娜举着罐子摇晃着,原本空空的罐子里,似乎多了一些像尘土一样黑色的斑点。 “乔小姐不亏是天才,我都忘记这个罐子了!”我说:“这里面的,难道就是纳米机器人么?” “没错!”乔安娜得意的说:“从那个大黑胖子身上洒落的纳米机器人简直多到不行,就好像是一样浑身虱子的人,虱子都掉下来了!” “哎呀,你的这个比喻好恶心~”大萌扁了扁嘴说。 “这些纳米机器人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么?”霍鹰问。 “目前还不清楚,好像没有,”乔安娜一边说,一边打开罐子。罐子里的黑色斑点就像尘土一样,摇一摇就落在罐子底下,也没有飞出来的意思。她倒了一点点在手心,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又把这点微尘倒回罐子里。 这个举动把霍鹰吓坏了。他赶快从口袋里掏出湿巾,给乔安娜擦手,慌张地说:“安娜你可不要这么随便玩这些,既然是纳米机器人,单体肯定比毛孔还要小,一下子就渗入体内了,万一有毒,或者万一变成陈岱岩那样,疯疯癫癫的……” “那就不可爱啦,小男生要伤心啦,是不是?”摩登伽老师故意揶揄他。 霍鹰脸红了一下。 “我估计问题不大。人的大脑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控制的,独立的人格具有非常强大的力量,这也就是‘宇宙伟大精神’捕猎具有情感的动物的理由。只有强大到‘宇宙伟大精神’那种程度的存在才能做到这一点,即使是阿斯塔·伊洛因,恐怕也做不到控制别人的大脑和人格。陈岱岩变成那样子,应该是与伊洛因网络做了什么交易导致的,他主动让出了部分的思想和人格的独立性,换取了一些什么东西。”摩登伽老师说到。 “那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去大坝那里?”我问到:“咱们是不是应该追随着梦中预测的事件发展?” “去吧,去看看热闹也挺好。”摩登伽老师说。于是,我,大萌,乔安娜,王巨君,霍鹰和“孙天玺”一行人再次挤在摩登伽老师的面包车里,一起奔赴北郊水库的大坝。 路上,我嘱咐乔安娜说:“在梦里我看到你的脚受伤了。这次你还得小心些,尽量避免受伤为好。” “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的话,躲也躲不掉。”乔安娜大方地说。 “不是这样的,娜娜宝贝~人虽然几乎没有自由意志,但人却有选择的能力——当你做出不同的选择,宇宙会走向不同的方向。命运并不是不能改变的,因为宇宙是如此地宏大,以至于能容纳无数个不同的选择带来的不同结局。”摩登伽老师说到:“如果不能改变,何苦活着呢?一切的努力都会带来改变。没有人命中注定超凡入圣,也没有人命中注定堕落成魔。所有那些实现了伟大解脱的人,都是逆天改命者。” 我们每个人都为她的这几句深深触动。是啊,虽然命运是强大的枷锁,但不去挣脱枷锁,就只能被束缚在一个小小的囚牢中。 大坝离我们的学校还是很远的。到了大坝附近,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我们一行人找了一个农家乐的家庭餐馆,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烤鱼,就好像是一群普通的郊游中的大学生,暂时忘记了一切都压力和烦恼。 饭后,我们向大坝的方向步行前进。餐馆的老板娘嘱咐我们:“天晚了可不兴去水库和河边,那边闹水鬼,我们村里人晚上可不敢往那边去的。” 我们谢过了她的好意,还是义无反顾地徒步走向河边。没走多远,我们见到陈岱岩的白色轿车停在路边。过去看了看,里面没有人。迎面走过来一个扛着钓竿回家的人,我们问他是否见过车里的人。 他指了指大坝的方向,跟我们说:“往那里去了。” 看来陈岱岩和吴若峰与我们一样,并没有选择直接把车开到大坝的停车场,而是远远地下了车,徒步走过去。 我问莱塞特对大坝了解多少。他摇了摇头,无奈的说:“大哥,我不骗你,我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干什么都不带着我,不像你们,走到哪儿都带着我。还是你们好,特别是安娜姐姐对我最好了,她管我饭。” 乔安娜比我们小两岁,少有人叫她姐姐。她得意地“哼”了一声,摇晃起了黑色的双马尾。 快乐的徒步旅程很快就结束了。我们躲开河边的监控摄像头和钢丝网墙,绕到山坡上视野很好的地方。从这里可以清晰看到大坝的全貌。 我给大家指点了一下,大坝下面镇压的巨龙的化石的大概位置和基本格局。摩登伽老师点点头,说到:“听你的描述,应该是一条本土的古龙。不知道是什么人杀死了这条古龙,然后用这座大坝镇压,以免这条龙重生,或者从龙的尸体上化生出腐败邪恶的异种。” 月亮慢慢爬上来了。我们打定主意,从靠山的一侧滑降下去,可以直接到达大坝一侧的一个突出来的平台,上面有一个类似设备间的小房间。这里是悬崖峭壁,笔直的岩壁从上到下有三四层楼的高度落差,所以下面没有设置钢丝网墙。 大萌变身成为女战士的形态,然后伸出手臂,金丝手镯并没有缠绕成一柄巨斧,而是像植物藤蔓一样,沿着悬崖峭壁攀爬,交织向下,织就一根十几米长的金属杆,直通地面。 “这东西居然这么方便?”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变化:“大萌你可太棒了。” 大萌摆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王巨君、霍鹰和莱塞特顺着这跟金属杠滑下去。 乔安娜胆怯地说:“我害怕……”大萌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就好像抱个小猫一般,一迈步就跳下悬崖,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摩登伽老师看了我一眼,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你在等着媳妇抱你下去?” 我脸一红,怪不好意思的。看了看下面,真的好高呀,有点害怕。我从来没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过。但想了又想,多少生起一点好胜心。大萌只有一个贤者之石驱动的法宝,就这么自如了;我手里有两个法宝,下个山还做不到的话,也忒废物了。于是干脆一咬牙,豁出去了,展开左手的蓝色护盾,一步跳下去。 护盾能够用“反弹”的方式,完全消解相当大的冲击力,这是我第一次激活护盾时就已经发现了的。我并不知道它的极限是多大,但我想,我从十几米高的高度落下,应该问题还不大。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护盾就接触到地面了。如我预料的一样,我仿佛落在一张蹦床上,被弹起一两米高,在空中手刨脚蹬了一番,狼狈地四肢着地,又打了几个滚,这才停下。 他们几个人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全都哈哈地大笑起来,嘲笑我落地的姿势也太难看,一点都不帅气,实在配不上这厉害法宝。 大萌却没理他们,一脸关心地急匆匆跑过来,上下查看我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崴到脚?有没有戳到手?安宝你要小心,下次不要这么跳了,我抱你下来就好了嘛~” 我趴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灰头土脸的说:“我倒是没受伤,就是真的缺乏锻炼。等事情都过去了,大萌你能不能跟你爸说说,让我也上他那里军训一段时间,提高一下运动能力,不然我也太笨了……” 这话说得连大萌也被逗笑了。 摩登伽老师依然是那么潇洒,从空中轻轻飘落,细细的高跟鞋踏在地面上,连一点灰尘都被扬起。 我们下来的地方,是大坝顶部一个平台,侧面是一个设备间模样的小房间,可以直通大坝内部。走到近前,是一扇紧紧锁住铁门。 大萌走上前去,就要砸门锁。王巨君拦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了很多工具的瑞士军刀,从里面翻出一根金属牙签,又要了乔安娜的一个细细的黑发卡,在锁眼里捅咕了一下。只听卡吧一声,大锁就被打开了。 我们都惊喜地看着王巨君,谁也没想到他还有这溜门撬锁的本领。 “家传手艺,不值得一提。”王巨君摆摆手,自嘲的说到:“家父凭着这手艺,混到了管一辈子饭的辙。” “王哥,你父亲是干开锁的?”莱塞特不识趣地扶了一下脸上的大眼睛,懵懂地问。 我赶忙敲了一下他的头,我知道这是王巨君最不愿意被提起人生伤痕。他的父亲因为严重的盗窃最被判处重刑,在牢里关很久了,以后可能也出不来了。所以王巨君的生活才这么贫穷和拮据。 打开门,里面是一个积满尘土的设备间。很多都没有人认真打扫过了,墙上的仪表盒上都爬上了蜘蛛网。往里面走几步,就是一道楼梯。我们还没往下走,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冲上来。 我和大萌对视了一眼,准备不管上来的是谁,都直接击晕再说。 我俩分别隐在楼梯左右两侧,那个人就冲进门来。刚要动手,发现上来的人,是紧握手枪的吴若峰。 第五十章 星辰阿米巴 吴若峰撞见我们,既惊讶,又欣慰。“你们怎么来了?唉……能遇到你们也太好了。我和陈队走散了。大坝里面的情况……真的是一言难尽。你们看了就知道了。” 我想让吴若峰大概给我讲一讲有什么情况,他摇了摇头,实在是表达不出来。但他强调说,来到这里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类似房间或者山洞的地方,里面囚禁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这两个人被束缚着,动弹不得。这两个都有乌黑的长发,个子又高又瘦,年龄在30来岁,不知道是不是我想找的那两个人。 我点了点头,很有可能是人类状态下的亚当和伊芙。他俩怎么跑到这里了?又为什么被抓住了?我们还真得尽快去救他们。 摩登伽老师走上前来,对我们说:“我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大坝里面很可能出现了很难处置的情况。大家一定要紧紧挨在一起,千万不要走散了。” 我们计划了一下,由我举着盾走在最前面,大萌走在我身后,如果出现了敌人,我俩能率先处置。没有战斗力的乔安娜走在队伍最中间,由手持场导枪的霍鹰保护,而吴若峰则保护着王巨君和“孙天玺”,摩登伽老师垫后。这个队伍紧紧地凑在一起,一步一步向下走向大坝。 刚拐过一个转角,眼前的景象就令我们无比震惊。 果然所见的一切事物,都如同吴若峰定义的四个字:“一言难尽”。我们如同踏入了一个神奇的幻境,这里的一切都让人瞠目结舌。宏伟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和庞大的机械装置,都已经不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样子。这里,钢筋和混凝土仿佛经历了一场诡异的蜕变,成为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生物圈,挑战着我们的认知边界。 在这生物圈中,混凝土结构早已摆脱了线条笔直、平整的直角几何形态,而是呈现出一种充满生命力的波动。这种柔软的视觉质感让人想起了雨后密林深处,郁郁葱葱的菌毯。虽然表面显得略显毛糙,波浪起伏,但触感依然坚硬如初,让人确信这是混凝土,而不是其他什么柔软的生物。 金属结构在这里也变得诡异。钢筋犹如从地底生长出的奇特蘑菇,从混凝土墙壁上探出脑袋,撑起一个个小雨伞般的菌盖。这些钢筋蘑菇簇拥在一起,宛如一片奇幻的钢铁真菌丛林。而管道则彻底摇身一变,成为了更大、更壮观的蘑菇。这些蘑菇的菌盖圆润饱满,蘑菇管道顶端,还流淌着点点晶莹的水滴。 我们都疑惑地看向摩登伽老师。她皱着眉,对我们解释道:“类似这种无机物有机化的情况,我在一个非常遥远的世界见过。那里发生了现实崩溃,所有的事物都搅和在一起,失去了理性和秩序。没过多久,‘宇宙伟大精神’就降临在那个世界了。这种状态不是个好兆头。”她抚摸着这些已经变异的墙壁和管道,再次嘱咐我们说:“大家一定要小心。如果坚硬的混凝土和金属都变异成了蘑菇真菌,不知道下面还会遇到什么奇怪的状况。一定跟紧队伍,每个人都不能走散。” 又向下走了几步,台阶都消失了,路越来越难走。楼道中的照明灯,蜕变成了一种发光的蘑菇,照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原本是扶手的地方,也融化了一般,变成看似柔软,实则依然坚实的真菌屏障。 这种实实在在的质感、磕碰到时清晰的痛觉以及思想上完整的记忆链让我确信,这不是在梦中,而的确实在现实。只不过这种现实的样貌真的是堪比梦境般诡谲离奇。 走了几分钟,干脆台阶也没有了,前面变成了分叉的两条隧道。一条隧道宽一点,另一条窄一点。稍宽的隧道,光线反而更加暗淡,横亘的灯管已经变形成了排骨一般的生物荧光,摇曳的荧光恍恍惚惚,反而使得漆黑的隧道给人留下毛骨悚然的印象。较窄的那条隧道反而更亮堂,原本是灯泡的地方,长出了圆圆的蘑菇头,发着夺目的光芒,把脚下和四周都照得非常清晰。 我们看了一眼吴若峰,他耸了耸肩,说:“我上来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的,并没有两条路。关押那两个人的洞穴,在大坝下面入口不远的地方,就是上次咱们来检查的时候路过的配电房那里。只不过我们路过的时候,那里也已经发生异变了。” 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一时没了主意。我想使用神游的办法飞去调查,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睡着啊。 “我们应该走大路,而不是小路。大路更安全,小路可能会更危险。”乔安娜突然说:“这是因为,显然我们处于一个巨大的真菌群落中。不管这个真菌群落构成的真菌子实体是真菌细胞,还是钢筋和混凝土,都应该遵循基本的数学原理。”她指着这两个隧道的轮廓,对大家说:“较大的那个隧道,从轮廓上看,形状更加规整,是一种对称多边形结构。而较小的那个隧道,形状更加怪异,接近一种螺旋的蜗壳形状。这很有可能意味着两点:一是小隧道的尽头是个死胡同,二是大隧道更加接近整个生物群落的中心。” 我们都觉得乔安娜的分析非常有道理,于是动身走向较大的那个隧道。果然如她的分析,这个隧道虽然更暗淡,但越走越宽敞。这是一条缓步向下的道路,仔细观察,确实如乔安娜所言,隧道是对称多边的花瓣形状。偶尔摸到墙壁,确实是坚硬而又冰凉的混凝土。但混凝土居然展现出如此柔软的视觉效果,即使是最大胆的设计师也无法做到。 又走了几步,慢慢能听到隆隆的水声,看来越来越接近水轮机的位置了。越向下走,一切地事物就变得越扭曲,越丑陋,越让人反感。突然,迎面看到一个人影,一晃就消失了。 我和大萌都紧张起来,不知是敌是友。我紧握护盾,点亮戒指。戒指发出的红色闪电像一个漏电的手电筒,虽然能起到很好的照明效果,但也噼啪乱响,触碰到的话恐怕会被灼伤。我让戒指的电光向前延伸,见到的情形令我们大为惊骇。 前面并不是一个人影,而是一只蜥蜴人,已经彻底凝固进混凝土的结构中,变成了一尊雕像一般。他的头现在天花板里,四只脚爪的脚僵直地垂直指向地面。手还向上推举,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把头咬住,拉到天花板上。再继续向前看,更多的蜥蜴人和小灰人的半个身形嵌在墙面、地面和天花板上。一切像是突然发生的。他们来不及逃走,突然被周边的墙壁和地面吞噬,融为一体,形成了坚硬冰冷的雕塑。 乔安娜走上前,摸着那只蜥蜴人的垂下来的脚爪,说到:“这种情形可以说明一件事,就是,这里的异变并不是慢慢的演变而成的,而是在一瞬间发生的。发生之后,就暂停在这个状态中了。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促使这种情况发生的源头。你们知道我想到了什么么?” 我和大萌都摇了摇头。但霍鹰却说:“是不是那道题——现实流体化发生器?” “你说得对!”乔安娜点点头,坚定地说:“咱们可能都被马克·吉布森骗了,他用咱们给出的数据和算法,真的搞出来一台不可思议的现实流体化发生器。显然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用这个现实流体化发生器造成的。他恐怕急匆匆地想启动召唤‘宇宙伟大精神’的程序,所以不管不顾地造成了整个大坝的异变。” “那我们还得赶快,否则他再次启动这个设备,我们都在辐射范围内,那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地,一下子就被同化成这般模样了。”我着急的说。 “是这么回事,咱们要继续快走。”乔安娜也认真的说。 绕过这些已经混凝土化的雕塑,我们果然来到一个巨大的空间。原本这里应该是安置水轮发电机组的地方,可是现在却变成了另一幅模样。水轮机组的机械形态依然存在,但从外形看,已经完全幻化成了一个生物的形态。水轮机的外壳像一个巨大的蜗牛壳、或者贝壳般,充满旋转的纹路和柔和的曲面。链接的粗大的线缆却已经变成了蠕虫的模样。虽然一动不动地盘曲在那里,却让人感觉汗毛直竖。水轮机稳定地运转着,依然发出规律的隆隆的水声,电力供应貌似也不受影响。只不过这外观真的是超出人类能够想象的模样。 一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最终我们来到了原来配电室的地方。 这里与之前所有的地方都不相同。原本金属的大门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仿佛是鲨鱼的巨口一般,利刃错落排列。里面是一层又一层的重叠的结构,就像是怪兽的口腔。最中间有两个座位,可以看出原来是两把椅子,现在变成了圆圆的靠北和分叉的支架。我们走到近前,果然是亚当和伊芙。他们俩狼狈地被捆绑着。捆绑他们的绳子已经完全真菌化,仿佛是巨大的菌丝紧紧缠绕着他们。 他们两个已经昏迷不醒,不知道还有没有生命。但从梦中的情形判断,应该还是有救的。 我示意大萌帮忙。大萌的金丝手镯缠绕成一柄大锤。只是她用力一挥,就把形如鲨鱼利齿的大门击碎,进入房中,又是两锤,缠绕住亚当和伊芙二人的已经硬化了的菌丝质感的绳索也被砸碎。 这两下重击惊醒了被束的二人。他俩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都碎成一条一条的。刚醒过来的二人,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来的一群人,很快从中认出我来。 我向所有人介绍了他们俩。一开始他们俩还有点拘束,特别是见到摩登伽老师,本能地后退了几步。但我们说明了是我们一起救了他们,他俩除了感谢,没有说别的。 “我们本来想调查这个大坝,特别是你提到你的朋友被封印在这里,我们就想来看一看有没有没办法解除封印。结果刚一来到附近,就被捉住了。关进这里面没多久,突然就在一瞬间,所有的事物都发生了异变。由于我们目前暂时无法接入伊洛因网络,所以也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伊芙解释说。 亚当依然充满隔阂感,他不愿意多说话。 我们只好先领着他们,向外面慢慢走去。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往学校的网络上发送求救信息?”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伊芙说:“人类形态严重限制了我们两个人的能力。特别是现在,我们伊洛因网络终端在刚在的异变中烧毁了,根本不可能发射任何信息。” 那为什么会发生在食堂中的那一幕?是谁发出的信息?难道真的如霍鹰所说,是马克·吉布森的阴谋? 刚想到这里,突然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东西重重地落在我们身后。回过头来看,是那只巨大的晶壳蟹。只不过这只蟹背上的那个不断变幻形态的正方体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光晕,光晕之中的是一个被透镜放大很多倍的眼睛。 真的是陷阱! 我永远都不会忘掉这只眼睛——这是百牙的眼睛!从我第一次御梦神游,就遭遇到它的恐吓。一次又一次地,我与它冲突,厮杀。它是我第一个仇人和宿敌!我记得在混乱之中,这只半机械结构的眼睛被林海棠捡走了,原来是被安装到这个螃蟹身上了。 “就是它,危险!”亚当这回毫不犹豫地大吼:“就是它捉住的我们!” 一股巨大的白光从这只三层楼高的巨大螃蟹身上射出,向一台火车一样冲过来。我离它最近,连忙用护盾阻挡。但这股巨大的白光直接穿过护盾,冲击了我的神识。 果然,百牙附身在这只巨大的螃蟹上,灵体攻击的威力提高了太多。我的神识一下子就被冲击出来,巨大的撕扯的痛苦让我发出无声的惨叫。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我的肉体像一块冻肉一样,通地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飘在半空中,我觉得自己已经被击碎了。我“看不到”目前自己的状态中有任何成型的存在,似乎真的成为了一团虚无的概念,飘散在空中。 这只巨大的螃蟹缓慢地转过身,抬起一条巨腿,踩向我的肉体。大萌爆发了巨大的怒气,周身遍布着刺眼的红光,围绕全身的花朵也都炸开。她一下子飞跃到我的肉体身前,手中仍然是长柄大锤,先是抵住螃蟹落下的巨腿,然后反手一挥,螃蟹看似粗壮的巨腿的几丁质外壳一下子就被击碎了,露出雪白的蟹肉。大萌没有停手,她猛地冲向螃蟹,从螃蟹的身下往返穿梭几次,螃蟹所有的巨腿都被击断。短短的几秒钟之后,像一台巨大的挖掘机般的蟹身就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由于大萌一直都在螃蟹的肚腹下面移动,悬浮在蟹壳之上的光晕中的百牙的眼睛,怎么都找不到目标,急得到处乱转。螃蟹的身躯落在地面上,反而帮了他。大萌的身形被他发现,眼珠聚在大萌身子的一瞬间,又要再次射出直击灵魂的白光了。 就在须臾之间,一道无声的红光精准地击穿了百牙的眼珠。霍鹰手握着乔安娜设计的场导枪,射出了致命一击。 百牙的眼珠被洞穿,整个晶壳蟹瞬间失去了活力,触须不再抖动,残余的蟹腿也不再抽搐,彻底变成了死物。突然,晶壳蟹背上的那个机械眼珠中传出一声尖啸,一股白色从这个机械眼珠中升腾起来,弥漫在空气中,而后从下到上地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一般,融化,消弭在虚空之中。 “星辰阿米巴,可怜而又邪恶的物种。”我能听见摩登伽老师的话语,但我看不到自己目前的形态。 我能看到大萌扑到我身上,把耳朵放在我胸口,给我做人工呼吸,拼命地抢救我。可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我都无法回到自己的身体中。我现在处于彻底地粉碎和飘散的状态。 我看到,众人围绕着我,伊芙也在设法施救,但没有任何效果。我能听到,能看见,但完全动不了,一动不动地停留在被轰出的半空中位置,没法移动,也没法拉进一点点视角。 我看到,摩登伽老师摇了摇头,背过身去。伊芙也站起身,躲开众人的视线,走到亚当身边。亚当抱住了她,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乔安娜放声大哭着,瘫坐在地上,霍鹰也抹着眼泪。王巨君捶打着我的身体,莱塞特现出了原形,不住地颤抖着。吴若峰把脸转到一边,紧咬着牙齿。 大萌大声地吼叫着,她已经失去理智了,用金色大锤发疯地击打已经死掉的巨大螃蟹,把螃蟹的身体砸地稀烂。最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居然把大小堪比一辆双层巴士螃蟹用双手举了起来,从露台上一下子扔到滚动着的巨大的水轮机中。她冲着螃蟹地方向嘶吼着,像一只痛苦之极的狼对着月亮嘶吼一般,完全陷入疯狂。蜗牛状的水轮机被这个螃蟹卡住,发出尖锐的挤压声。紧接着,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几声巨大的爆炸声,隆隆的爆炸把整个坝体震得摇晃,碎屑都从天顶掉落下来。最终螃蟹壳抵不住水轮机的压力,被碾得粉碎,被巨大的水流带走,冲到看不到地方了。 一行人哀伤的围着我的肉体,不知所措。可是我就悬浮在这里啊,离你们一点都不远。难道你们都看不到我么?我渐渐有些着急了,一种冰冷的恐惧感慢慢升起。会不会真的就这样完蛋了?摩登伽老师,您这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伊芙姐姐,你们几次三番救过我的命,这次也能救我的,是不是? 我开始慌了,这次是真的慌了。我想要哭喊,可是发不出声音;想要冲回去,可是没有办法移动;恐惧感逐渐弥漫我的一切的知觉:大萌,大萌,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 我感觉眼前的景象渐渐发白,渐渐模糊,渐渐失焦,围绕着我的人影渐渐消失,离我远去……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阳光的声音对我说:“安子,别怕,还来得及。” 说话的,是一位身穿一身白色运动服,脚上穿着时髦的篮球鞋,一脸阳光和自信的小光。 第五十一章 自在的抉择 “小光!”我虽然想大声胡呼喊,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事,兄弟,我知道你在这里。”尽管周围的场景已经开始模糊,但小光的身形依然非常清晰。他信心满满地说:“一切都来得及的,你要放心。我知道你焦急,所以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首先,由于刚才张萌扔螃蟹的动作破坏了电力设施,结界暂时失去供能,我就解脱出来了。第二,你目前的状况是‘驾驶员从蛋白质机甲上被冲撞出来,但还没来得及塑造出一个电磁波机甲’——现在的你没有载体,属于裸奔的情况,所以没办法移动回肉体。” 是这么回事。我该怎么办? “你塑造一个载体不就行了嘛?”小光微笑地说。 我该怎么塑造?以前的我,都是随着神游出体,自动生成了一个电磁波载体,从来也没有实践过这个过程的呀。 “只要你明白原理,操作一点都不难。”小光轻松的说:“现在开始上理论课~” 来不及了,哥们,你有没有什么更快的办法? “来的及呀,你看,现在的时间流速,是不是比你想象的缓慢得多?” 我一看,还真是。不远处的一行人,虽然正在渐渐模糊,渐渐失焦,渐渐离我远去,但他们的动作却越来越慢,慢到仿佛几乎要停止了一样。 “相对论嘛,速度越快,时钟越慢,你现在没有载体的阻碍,几乎是光速的状态嘛……”小光不慌不忙地说:“不说这个了,说说你怎么塑造载体吧。我说了这不难的——你要发挥想象力,然后,把想象力硬化成为现实。” 想象力?硬化成为现实?我该怎么做? “我现在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会诞生于这个世界之上?” 大哥,现在没时间聊哲学…… “你放心,现在有的是时间。除了时间和想法这两样,你啥也没有,不是么?” 话虽然这么说…… “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诞生于这个世界之上?” 因为各种理由吧,父母的结合,世间的命运,之类的吧…… “说得好!就是所谓的‘各种理由’。在浩瀚无尽的宇宙中,你我不过就是一粒微尘。你我的存在,在这个宇宙中无足轻重。我们之所以能够存在,就是因为‘各种理由’。正是一个又一个事件的叠加,产生了我们这些个体。我们自出生以来,就活在重重理由的叠加之中。别人给我们起了个名字,叫安家宜也好,叫小光也好,都是别人叫的。张萌爱你,百牙恨你,莱塞特崇拜你,王巨君把你当兄弟,摩登伽把你当学生……如此种种,形成了一个你,立足于这个世上。你的形象就此产生了,世间便就有了一个安家宜。” 你说得有道理,然后呢? “每个人都是这样。每个人都活在别人的眼中,活在别人的言语中。别人看我们是这样,我看别人也是这样。你爱张萌,因为张萌长相出众,性格可爱,对你深情;你恨百牙,因为百牙凶狠野蛮,性格毒辣,数次置你于死地。这些都是你心中就生出的别人的形象。” 这些你说得都对,可是我该怎样回到我的身体里?你不是说还有救的么? “你不要急。等你都理解了,自然能回去。我接着说,你看,在别人眼里,有一个你;在你眼里,又有别人……每个人的心目中,都有不同的自己和不同的别人;每个人看自己和别人,都有一套见解和认识。这些感知和认识,都来自于他们的五官感觉。他们只能感觉到自己五感能触及的部分,超出五官能力的,则感受不到。但是,超出五官能力的世界是不是存在着呢?显然是的,当下的你就是。所以,每个人都是偏颇的,不公正的,有局限性的,认识不到宇宙的真相,被束缚在自己的身体之中,不能自拔……” 我突然似乎明白了小光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是,如果能够放弃自己的偏颇看法,一切都不会成为障碍?如果把“我”定义为宇宙中的那粒具体的微尘,每一个障碍都将粉碎我;但如果放弃了对“我”的定义,不再去执着于我即是躺在那里的那个肉体,不再去执着于周围的人都是那些具体的人,不再去执着一切外在的事物都是那些具体感官累积出来的认识和念头,不再去执着于时间对于这一切外在事物的束缚的话,我就可以获得无尽的解脱和自由,可以实现一切想要实现的事。 只要放下执着于“做不到什么什么”的障碍,什么事都能做到的。我要主动模仿五官带来的五感,只要我能重塑这五感,五官也能被重塑,载体也随时能被塑造出来。 “谢谢你,兄弟。”我能开口说话了:“我还有一些事没有做完,有一些人还在等着我,我要先回去。咱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吧?” “那当然,我答应过一定会帮助你,就一定会帮到底嘛。”小光欢快的说。 于是,我想要醒来,就醒来了。 我张开眼,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里。这感觉太崩溃了,肺里像是挤压了巨大的压力,一下子打开闸门,气体猛地从肺里冲出口鼻,再重新灌进来,既痛苦,又解脱。 大萌一下子扑到身上,大声地哭着,拼命地亲我,不断地说:“安宝你不要吓我,你要吓死我了,你再也不许这么吓我……”我也紧紧抱住她,眼泪不住地流下来,生怕再次失去她。 大伙儿又惊又喜地看着我重生。伊芙既高兴,又困惑:“我明明检查了,你已经彻底失去一切生命体征超过半小时了,即是最先进的仙女星技术,也不可能把失去生命体征半小时的人救回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摩登伽老师反而展现出满脸欣慰的表情,温柔的说:“是见到你那个叫小光的朋友了吧?他帮你回来的?” 我点点头。 “难怪。”她扬起脸,冲着亚当和伊芙挑衅地说:“你们两个伊洛因网络的宝宝,这辈子第一次断网吧?好好体会一下脑子里没有网络杂音的静寂吧。你们看到了吧,别以为你们仙女星人的技术和知识有多么先进,没见过的事情多的是,长长见识吧。” 摩登伽老师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瓶上次给过吴若峰的药水,顺手递给身边的乔安娜。乔安娜明白了,拔开瓶盖,不由分说地把瓶子里的药水灌到我嘴里。 “说实在话,这玩意真难喝~”我冲着吴若峰开玩笑的说:“哥,你上次喝过一回,也没听你说过难喝。” 吴若峰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上深深的三道伤疤。他也欣慰地说到:“我已经开始琢磨怎么给你收尸了,没想到你这家伙又诈尸了,真有你的!”说着,他伸出一个大拇指。 王巨君、霍鹰和莱塞特也都围过来,紧紧地拥抱了我。莱塞特专门用特别崇拜的语气说:“大哥,我就知道你行!了不起,死了都能活过来,太了不起了。我这辈子跟定你了,管饭不管饭,都跟定你了。” 最后,亚当也特意走过来,什么话也没有说,紧紧地我住我的手。 我对他微笑,他依然严肃而古板,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我挣扎地站起来,虽然觉得浑身像碎裂一般,每一个关节都疼,每一块肌肉都疼,每一根神经都疼。但摩登伽老师的药水还是发挥了很大作用,我的活动能力没有任何障碍。我跳了两下,感觉能够自如地驱使自己的肉体。大萌赶紧拦住我,不让我剧烈活动。 “他没事了,你放心吧。”摩登伽老师一脸戏谑地对大萌说:“他这属于是返厂维修之后,恢复出厂设置了,百分百好用,没问题。不信你回去试试看?” 大萌脸一红,松开了抱着我的手,不敢再说什么了。 “现在该怎么办?”莱塞特问到。 “既然百牙在这里,很可能马克·吉布森和林海棠也在这里。能设下这个陷阱的,绝对不是百牙,而很有可能是马克·吉布森本人。他设下这个陷阱为的是阻拦和拖延我们,而他则可以躲在暗处继续完成他的阴谋。”霍鹰说到:“我们应该尽快找到马克·吉布森。” “他应该在更下面一点的地方,我们被抓的时候,路过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些非常危险的实验设备。”伊芙说到。 说走就走,我们一行人迅速跟随亚当和伊芙,继续向下冲去。很快,我们就找到他俩提到的那个实验室。 从外面看来,已经几乎看不出这里是“房间”了。混凝土已经展现出巨大的细胞状结构,细胞膜和细胞核清晰可见。只不过这些都是以一种近乎是蚀刻的形式停滞在墙上的,而不是活生生的有新陈代谢的细胞体。房间的门框像一个邪恶的怪兽的口器,伸出无数恶心的触须。门从里面锁着,整个门和外墙都被一团红色的结界锁笼罩,上面浮动着诡异的文字和符号。从墙上的窗户可以看到里面,果然有很多设备和仪器,还可以看到大门内侧有一个怪异的装置,上面插这一块拇指大小,雕刻成精美的菱形的红色贤者之石。从装置上散发出来的红光,一直连通包裹着整个墙体和大门的结界。 大萌率先上前,大锤用力砸向恶心的大门。锤碰触到结界红色的光晕,一下子被磕飞老高,整个人都被甩出去。大萌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才勉强落地。要不是因为大锤是金丝手镯缠绕生成,恐怕已经脱手了。 摩登伽老师走上前,双手画圆,在空中出一个旋转的法阵。她持着这个法阵向前一步,顶在这个结界上。二者碰撞,激发出巨大刺眼的火花,发出刺耳的尖啸,就好像在用高速旋转的砂轮打磨金属一般。 从屋外可以看到,屋里的那个装置上的红色贤者之石被激发出耀眼的红光。整个结界都变得更加明亮。但就算是摩登伽老师的魔法,最终也对这个结界没有什么效果。火花和尖啸停止,摩登伽老师后退了半步,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一眼亚当和伊芙。 “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恐怕也没有办法。如果能回去取一些设备来,也不是不能解决……”伊芙说。 摩登伽老师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露出金丝项坠,看来要化身成女巨人形态,想要彻底把这个房间给拆了吧。 “诸位,别着急,”王巨君凑上前来,拦着了摩登伽老师,摸了摸自己两腮的胡子茬,点了点头说:“让我试试吧。” 我们大家都看着王巨君,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搞。 王胡子并没有直接走到门前,而是向后转,绕到房间侧面。这里是结界的边界缝隙,正好有一个小洞口。原来可能是一个管道通风口,现在却变成了一朵巨大管道蘑菇。圆形的伞盖展开,四周还挂着水滴。 “张萌,来帮个忙,把这个蘑菇头给敲下来。”王巨君招呼着。 大萌过来,用大锤一下子就把这个蘑菇头给砸掉了。里面是空空的管子,可以看到尽头是一片明显的光亮。 “就算这里能通到内侧,洞口也太窄了吧?没法钻过去呀。即是从这里射击,角度也够不到那块红色贤者之石……”霍鹰皱着眉说。 “诶,你们谁来推我一下,我爬上去。”王巨君大大咧咧地说。 我、霍鹰和莱塞特走上前,我们三人一起,把王巨君抬起。只见他左一摇,右一抖,再转转脖子,双臂就像被从肩环上卸下来一般,耷拉下来了。我们一起用力,把他的头顶到洞里。由于肩膀不再挂在肩关节上,他可以像章鱼一样把手臂收拢在胸口,这样只要他就变得窄了许多。慢慢地,我们把他的上半身整个通到管子里,他的头和肩已经能从屋里的洞口伸出来了,再用力往里推他,整个手臂也都进去了。手臂一进去,他又是左右一晃身体,两个肩膀仿佛又重新安装上了,有了力气,便紧紧撑住墙面,用尽最后力气,把整个下半身也从管子里拔出来,于是,王巨君就这么进入了那个实验室内部。 整个过程我们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个本事。要知道他虽然非常瘦,可是有超过一米九的身高,简直就跟一只大蚯蚓一样,蛄蛹着就钻进去了,真是厉害!连摩登伽老师都张大眼睛看他,赞叹地说:“没想到他居然会缩骨术呀,真是少见……” 他拔下那块菱形的贤者之石,结界瞬间失去效果。他从里面把门打开,我们一行人鱼贯而入。 “王胡子你厉害呀!”霍鹰拍着王巨君的肩说:“虽然曾经听说过令尊是名震江湖的摘星妙手,但也没想到阁下居然有如此本领,果然是家学渊源,深不可测。” 王巨君苦笑了一声,翻出衣服的内衬擦了擦满是污泥和脏水的脸,随口说到:“小时候没少挨老爹打,逼着我练。结果还没等我毕业,老爹自己反倒毕业了。混了一辈子,最后混了一个吃饭不用花钱的买卖。唉…….” “决定你是什么样的人的,是你自己。本领本身并没有对错之分,你把本领用在正义之处,就会成为英雄;用在谋取私利,侵害他人,就会成为坏人。”吴若峰拍了拍王巨君的肩膀,对他说:“期待你能保持光明的初心,我会一直关注你、帮助你的,不会让你走上邪路。” “哥你放心,我跟我爹王正永不是一类人……”王巨君坦率地说。 “你父亲居然是王正永啊!”吴若峰一拍大腿,不由得摇头感叹:“难怪你有这种本领。” “王正永怎么了?”我悄悄地问吴若峰。其实我们或多或少都知道王巨君父亲坐牢这件事,也知道正是由于他父亲坐牢,失去经济来源,才过得如此贫穷。但至于他父亲在江湖上有什么“光辉事迹”,我们从没听王巨君说过,也不敢聊这个话题,生怕触碰到他的逆鳞。 “王正永可是全球通缉的著名大盗,甚至有人排名了全球十大神偷,这位王正永排在第二名,号称夜入60家,家家不走空。他还开办了全球规模最大的盗贼培训班,对偷盗技能进行专业化培训,麾下的弟子门徒足有几十位,著名的电影《小偷公司》说的就是他的故事。十多年前抓捕他的时候,我还是刚入列的新人,跟在后面跑的那种。听说是受雇偷盗宝物,被金主给陷害了,要不然根本逮不住。”吴若峰小声说。 “这么厉害呀~”我不禁感叹到。真看不出来,这个大大咧咧,傻里傻气,跟所有人都热情和亲近的傻大个,居然有这么罕见和神奇的家世。与他相比,我真的算是生活和睦幸福的普通人了。 王巨君大方地把这块红色贤者之石交给摩登伽老师。摩登伽老师说:“这块宝石极其昂贵和稀有,你留下吧,算是你努力挣来的。” “我留着也没用,要是贵重的东西,天天拿着烫手,看着揪心。不要了,您收着吧,以后谁有用就给谁。”王巨君满不在乎的说。 摩登伽老师点了点头,收下了这块切割成精美菱形的红色贤者之石。 我们再向已经变成洞穴的屋里走,一进去,就看到被塞在一个场导舱里动弹不得的陈岱岩,和正在操纵着一台古怪机器,用一道刺眼光芒撕破现实虚空的马克·吉布森。 第五十二章 如梦般重现 “马克·吉布森,快停手吧,你被捕了!”吴若峰大声叫到。 马克·吉布森没有理会,还在操纵着他那台像高射炮一样的机器。这台机器显然就是我们在数学大赛中设计出来的“现实流体化大炮”,具体的算法还是乔安娜根据摩登伽老师的公式计算出来的。乔安娜看着马克·吉布森操纵大炮的动作,气得直跺脚。 那台机器向虚空中射出两股扭曲交织在一起的光线,击中几米之外什么都没有的虚空。眼睛所见的虚空中,一切景象都像水流一样,波动和荡漾着,就好像虚空中有一面扭曲变形的镜子,透过镜子看过去,墙壁以及一切对面视觉所见之物,都变得朦胧模糊,弯曲变形。 这两道光无比诡异。一道是白光,另一道与其说是光,不如说是黑烟,漆黑地把周围所有的光线都吸收进去。这黑白二者扭曲地交汇在一起,形成双螺旋的结构。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交织在一起的光线,哦,对了,在一次对特别遥远的未来所做的预测梦中!在那个梦里,我似乎驾驶着一架重型轰炸机,向什么东西扔出了一颗炸弹,然后就见到了这种黑白交织的双螺旋光线。我把这一切都写在梦境记忆笔记本上了。 陈岱岩被紧紧地捆在场导舱的一个舱体中,被抽取着生命力。场导舱的另一个舱体里是一团黑色的烟雾。 “纳米机器人?”亚当震惊地看着,“他是从哪里搞来的?” 大萌走到场导舱前,用大锤用力一砸,包裹场导舱的玻璃罩就碎掉了。 没等大家多说,机灵的乔安娜手持捕捉纳米机器人的罐子,一下子跳上前去,把所有的纳米机器人都吸到罐子里。这下原本空荡荡的罐子彻底被装满了。 我们七手八脚地把陈岱岩从场导舱上拔下来,他眼神迷离,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不住颤抖,似乎再多耽误一会儿就彻底完蛋了。 失去了场导舱的供能,马克·吉布森的现实流体化大炮瞬间就停工了。 “啊~!”他气急败坏地用双手捶打着大炮的把手,回过头,冲我们怒吼:“又一次,你们又一次破坏了我的计划!这次我几乎就要成功了,比哪一次都接近成功!为什么?我已经重复上百次了,为什么无论我选择哪条路,都总是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吴若峰搀扶着陈岱岩,严厉地对马克说:“做坏事就会遭到报应的。不论你尝试多少次,报应总会来到的。你放弃吧。” 摩登伽老师也说:“覆障王对你已经厌烦了,你惹了那么多的麻烦,没法收拾。赶紧投降吧,不然就算是我们像拍死一只苍蝇一样拍死你,覆障王也不会管你的。” “哼~”马克不屑地哼了一声:“我见识过的结局,比你们见过的多得多。不外乎就是你们围住我,捕捉我,哪回也成功不了,每次都是我成功逃走。”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蛋形的小东西,蛋壳的上下之间有一道缝隙,里面透出绿色的光芒。他用力一按,一道绿光晃过我们的双眼。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就消失不见了。 “居然是绿色的贤者之石?”摩登伽老师和伊芙异口同声地惊呼。 “绿色是极为罕见的,往往数百个世界里才能见到一块。绿色的贤者之石能直接影响时空的稳定性。我也只是在网课上听说过,从没见过。这是第一次见到实物。”亚当也震惊地对我说。 难怪马克·吉布森这么嚣张,他手里还真有王牌。 就在我们还四下张望犹豫的一瞬间,就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房间的天花板落下来。我尽力展开护盾,护着了几个人。摩登伽老师和大萌也分别撑住几块掉落的混凝土板。可是,就听到乔安娜惨叫一声:“啊呀!快来帮帮我!”她的小腿被一块掉落的石块压在下面,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洁白如藕的小腿。 霍鹰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把乔安娜拉出来,可是被搬不动石块。大萌扔掉手中的石块,赶快跑上去,掀起压住小腿的石板。小腿扭曲到了一个不合理的角度,受了很重的伤。摩登伽老师和伊芙也赶忙一起走上前去。伊芙展现出高超的医疗能力,她一边安慰着哭着喊疼的乔安娜,一边用极其温柔和精妙的手法接驳着断骨。虽然她的手法很熟练,但显然受限于目前的医疗条件,没有办法彻底地治疗。她有点紧张了,大滴的汗水从额头渗出。摩登伽老师见状,在手中施展出一个球形的红色法阵,法阵闪烁着流动的光泽。她把这个球形的法阵笼罩在乔安娜小腿的位置,一下子就将腿骨的断面和撕裂的肌肉清晰地放大到我们眼前。 伊芙看了一眼摩登伽老师,充满感激地点了点头。她拿起乔安娜的纳米机器人罐子,倒出了一些,撒在乔安娜的断腿处。球形法阵宛若一个巨大的球形显微透镜,可以随心所欲地放大所需的视角。从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些黑色的微尘原来是一群有着六角形结构,每个角上都一个机械节肢的一模一样的小机器人。伊芙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操纵着这些微小的机器人,几乎在几秒钟之间,就把乔安娜伤腿的碎骨从分子层面上重新接驳到一起,把肌肉、血管和神经重新修复,安排到合适的位置,最后甚至连皮肤细胞都重新编织好,缝合得连一点伤口都看不出来。 做完这些,伊芙又用罐子把伤口处的纳米机器人吸出来,回收到罐子中。 乔安娜不哭了,瞪大了眼睛,充满好奇地仔细观察着整个过程,她细细的小腿又回到细腻光洁的模样,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她好奇地问:“太神奇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仙女星人的核心科技,秘密不能……”亚当正要说话。 “只要你想学,我就可以教你呀,这不难…….”伊芙也同时说话。 他俩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这是他俩第一次说出不同调的话,两个人都对此感到震惊——“居然你想的事情和我不一样?” “哼~”摩登伽老师不屑地说:“你看,断网才多久,就体会到什么叫自由思想、独立意志了吧?你们无时无刻不在阿斯塔·伊洛因网络的控制之下,还以为自己活得绝对正确。断了网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我们阿修罗族都瞧不起你们仙女星人,原因就在这里。我们的阶级关系,是为了谋生、自己选择的结果。而你们从一出生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自以为是自由的,实际上都是阿斯塔·伊洛因隐形的奴隶!” “对,我就是自己选择成为大哥大嫂的仆从眷属的,对不?”莱塞特充满渴望的眼神看着我。 我示意他先别说这些,赶快去搀扶起乔安娜。他美颠颠地跑过去执行这个任务了。 亚当和伊芙被斥责地说不出话来,他俩一脸疑惑地看了对方。亚当摇了摇头,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不对,肯定是哪里不对。信条上不是这么说的。” 伊芙温柔地安慰着他说:“咱们先离开这里。回去了就可以迅速恢复正常了。” 亚当点了点头。 我招呼大家不要再聊天,要赶紧去抓捕马克·吉布森。我记得他手里有一个很危险的触发器,闹不好会把整座大坝炸掉。到时候不是我们几个人被埋在土里这么简单,很有可能河流的下游都会被洪水淹没。 我知道他人在哪里。他会最终跑到大坝上方的平台处,然后呼唤林海棠救他。我拉着大家一边向梦中的位置跑上去,一边告诉手中持枪的陈岱岩、吴若峰和霍鹰,见到林海棠的第一面千万不要犹豫,直接开枪射击,否则马克·吉布森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逃走了。 一切如梦中所现,在最后一段向上的台阶,我看到他的背影。大萌毫不犹豫地飞跃起来,纵身向上,蹿上一层楼的高度,手持着巨斧,直接跃到平台之上。摩登伽老师也紧随其后,轻盈优美地飞起三四米的高度,落在平台上。随后,我也展开护盾冲了上去,正好看到马克·吉布森从地上捡起触发器。 就在我们一行人冲上平台的一刻,马克高高举起触发器,同时大喊着:“海棠,救我!” 果然林海棠从撕裂开的虚空中出现,手里抱着那个闪动着绿色光芒的正方体盒子。马克迅速将手伸向那个盒子。 “别犹豫了,就是现在!”我知道现在在马克的身边,有一个看不见的我正站在那里。是时候了,一定要成功!一定会成功的! 只见马克·吉布森以非常不可思议的姿态横着飞了出去,仿佛是被什么无形而有有力的东西撞了一下,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住。趴在地上的他茫然而又惊骇地四处张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萌没有片刻犹豫,飞身上前,用巨斧的锋刃抵住马克的脖颈。我也扬起右手,甩出一道红色电弧,击碎了那个危险的触发器。 陈岱岩、吴若峰和霍鹰同时开枪。霍鹰的枪射出一道红光,洞穿了林海棠的肩膀。她向后倒去,抱着手中的盒子,跌落入那个凭空出现的缝隙中,消失不见了。 陈岱岩和吴若峰走到马克·吉布森面前,严厉地说:“马克·吉布森,你被捕了。” 马克无力地垂下了头。 我朝着那个“我”的方向点了一下头。我知道可能位置不太准,但那个“我”应该是能看到的。 一切都告一段落了。 我们和摩登伽老师回到学校。返程的路上,绕道去乔安娜的家,把她送回家休息。乔安娜抱了大萌一下,又深情地看了霍鹰一眼。霍鹰犹豫了一下,又把头低下。我都能看出来,见到乔安娜家奢华的大门,霍鹰的心头的压力一定是如山般沉重。 亚当和伊芙自行离开了。他们并没有从乔安娜手里要回那罐子纳米机器人。亚当一直沉思着,什么话也没有说。我能看出他心思非常重,不知道是不是如摩登伽老师说过,断网的这段时间,头脑中的静寂真的给他带来巨大的精神冲击。 陈岱岩和吴若峰押解着被拷住的马克·吉布森,钻进了那辆白色的轿车。陈岱岩从里面掏出一个便携式警灯,贴在车顶上,从车窗出探出脑袋来,对我竖起拇指。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对他点头致意。我看陈岱岩的感觉非常奇怪,他身上威武霸气、甚至是野蛮凶恶的气场突然消失了,感觉整个人都老了一圈,强壮的肌肉似乎也似乎垮下来,懈怠成了一身脂肪,眼袋黢黑,眼神散乱,嘴角也抽动着。难道场导舱对他身体造成了这么大伤害? 不管怎样,该来的还是会来,该过去的还是会过去。我们的冒险告一段落了,终于休息下来。 到现在我才发觉,王巨君倒是最潇洒的那个。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每天照例大大咧咧地领着冒牌的“孙天玺”到处窜,哪儿都有他的身影。一会儿出现在广播台,一会儿出现在读书会,跟谁都能嘻嘻哈哈地聊几句,一股没心没肺的样子。 乔安娜休息了几天,就回来上学了。霍鹰对我说,他陪乔安娜去医院检查了一次,什么伤都没查出来,非常健康完美。他也赞叹于仙女星人的纳米科技,真的是不可思议。我揶揄他说:“小鹰啊,重点在哪里你要搞清楚——人家妹子在等你领着出去约会,逛街,逛公园……你倒好,端个君子的大架子!” “我配不上她……”霍鹰纠结地说。 “你这个家伙可恶之处就在这里,你太势力眼了,太习惯用金钱来衡量一切。你眼里是她有钱,你不如她家境好;可是在乔小姐眼里,谁都没她有钱。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以金钱来衡量男人的低俗女人。如果她是那种低俗的女人,你还会喜欢她么?” 霍鹰犹豫地点了点头。 “人家乔小姐已经对你动心了,是人都能看得出来。你现在驳人家,就是在伤她的心。不是你自己说的嘛,爱情对女孩子来讲是最重要的。一个女人,一辈子能有几回纯真的真情萌动?” 他深深地低下头。 “有的时候,男人就是矫情。看上人家女孩子了吧,想上去爱,又害怕承担责任,退缩了。你怕个什么?你对乔安娜的感情,难道还顶不住外人的几句闲话吗?” “就显你有女朋友啊,就显你谈过恋爱啊,嘁!”霍鹰捶了我一拳,然后笑了。 我也开心地笑了。我让大萌约了乔安娜,又拉上霍鹰一起,四个人组成了两对,开心地去约会。看到霍鹰和乔安娜在一起,他们露出快乐的笑颜,我们也十分开心。 没过两天,吴若峰找到我,告诉我,他已经处理好孙天玺的后事,装了一坛骨灰,想与我商量怎么办。我们几个人聚在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商议了一下,决定把他埋葬紧挨着鬼楼的后墙,校园外的树林中。那里靠近小河,景致很美好,是个非常僻静而又人迹罕至的地方。 在临近河边的一棵柳树下,我们埋下了他的骨灰,并立起一块小小的黑色的大理石墓碑。墓碑上并没有刻名字,但刻上了四个大字:英雄千古。又用小字注上:愿来世不再有病痛,永远的伙伴们立,某年某月至某年某月。 吴若峰陪着我们几个人,在这里敬礼默哀。哀悼已毕,我揽着以“孙天玺”形象示人的莱塞特说:“我想请你用心记住,孙天玺是我们的朋友。尽管经历过很多波折,但他用自己的性命抵还了他犯下的过错,成为了真正的英雄。请你永远都不要做出有损于他形象的事。” 莱塞特认真地点头答应。 就在这时,吴若峰接到一个电话。他挂了电话,一脸慌张地对我说:“陈岱岩出事了。你最好联系亚当和伊芙一起过来看一下,他现在应该在审讯马克·吉布森,但突然发狂了。” 第五十三章 与老师离别 我和大萌,摩登伽老师以及吴若峰四个人,一起赶到审讯室的时候,陈岱岩正在疯狂地用头撞着墙。血已经从额头流下,雪白的墙被鲜血染红。 亚当和伊芙也在我的邀请下赶来了。他俩本不想出现在人类世界,但听到我说可能涉及纳米机器人暴走这种危险的情况时,他们还是来了。这回见到的二人,端庄了许多,头上又戴上了联网用的发箍。伊芙还背了一个挎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吴若峰想上前搀扶陈岱岩,被陈岱岩摆手阻止。陈岱岩咬着牙,指着双手被铐在桌子上的马克·吉布森,显然是他在搞事情。 马克·吉布森仰着脸,一股得意的样子。 伊芙从包里掏出一根毛笔——一根杆,顶部安着一撮毛——在陈岱岩身上刷了一下。突然她手里的这只毛笔样的东西“嘭”地一声爆炸了,把她的手都炸伤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伊芙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亚当冲到近前,赶快扶着她走出审讯室。 吴若峰把审讯室外面,观察录像室里的所有外人都支出去。亚当帮助伊芙迅速对手部的伤进行了治疗。 “什么情况?”我不解地问。 亚当的脸色很难看。但他还是告诉我,确实是伊洛因网络的纳米机器人,而且是战斗型的。这意味着,伊洛因网络中级别更高的管理员,绕过他俩,直接干预这里的事情。他俩完全不知情,还被蒙在鼓里。 “你们两个都是乖宝宝,所以根本不被信任。”摩登伽老师说着风凉话,“在我眼里,伊洛因网络全都是谎言和欺骗。”她毫不客气的补刀。 亚当对她怒目而视,低沉地声音说:“你这条肮脏爬虫,不许再侮辱伟大的伊洛因网络!” 眼看要冲突起来,我连忙拦着他们二人:“大家都消消气,咱们是来对付同一个敌人的,别自己人先打起来嘛,让人家看笑话。” 摩登伽老师脚尖挑着高跟鞋,坐在一张桌子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不以为然地晃着头发。 “哼~”亚当不满地哼了一声,似乎在跟我说,又似乎专门为了让摩登伽老师听见:“我已经把这种侮辱记录在档案中,上传网络。如果再受到侮辱,就可以被视为外交冲突事件。”说完这句话,隐藏在他长发下的金属发箍亮了一下,显示他说到做到。 “都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一个还都这么孩子气。”我心里想。“陈队长怎么回事?伊芙姐姐的手没事吧?”我问亚当和伊芙。 “我的手已经没事了,”伊芙说:“陈先生的脑袋里,被战斗型纳米机器人入侵和支配,已经很长时间了。看来他通过什么渠道注入了大量的仙女星的纳米机器人。目前他的状况很不稳定,这些纳米机器人基于未知的原因被激发,随时可能爆炸。这非常危险。” “而且,我们手头的设备无法确定纳米机器人的归属,刚才的设备过载情况就是战斗用纳米机器人造成的,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问题,我们必须马上请示伊洛因网络,等待指示。”亚当说。 “那还请你们尽快处置,我看陈队长快不行了。”我看到陈岱岩的口鼻和眼角都渗出血滴,痛苦正在折磨着他。 亚当点点头。可以看到他和伊芙头上的金属项圈都在明亮地闪烁着。 “你们这都是活该,活该!”马克·吉布森叫嚣着,“你们与我有什么不同?你们指控我从事非法的人体实验,你们自己还不是一样?” 吴若峰指着他,示意他闭嘴。 “呸,一群自以为是的衣冠禽兽!”马克依然不停地嚷着:“你们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胜者王侯败者寇,从来都是这样。特别是你,每次都是你在给我捣乱!每次我都没有下决心干掉你!下个轮回我绝对会在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干掉你!”他笔出中指,指着我说。 我撇了撇嘴,没有理他。 亚当和伊芙脑袋上金属圈还在转,他俩困惑地站在那里,对视着,似乎伊洛因网络一直没有给他们回复。 我们把陈岱岩从审讯室架出来,想送去医务室,但他一步也不愿离开这里,怎么说都没有用,只好让他坐在审讯室外面观察室的沙发上。反正以人类的医疗技术也帮不了他,唯有等亚当和伊芙的回复。 陈岱岩艰难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吴若峰手里。信封已经被揉搓得褶皱不堪,看来已经随身带很久了。吴若峰想问这是什么,陈岱岩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打开。 就在这时,一个谁也没料到的情况突然发生了。 审讯室内,突然虚空中凭空裂开一道缝隙,林海棠后背朝外地跌落到屋里,伴随着的是一道穿过她肩胛的红光。红光直直击打在审讯室的地板上,把地板融穿了一个洞,洞口还冒出炽热的白烟。林海棠重重摔在地上,怀里还抱着那个内嵌绿色贤者之石的正方体。这家伙难道是从那天中枪之后,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直接跳跃到这里的? 我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我们都聚在审讯室外面,有的围着陈岱岩,有的在说话,没人注意审讯室里的情况。林海棠摔倒在屋里,重重地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惊动了我们。我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转身就冲向审讯室。 林海棠躺在地上,中枪的肩膀被击穿,已经抬不起来了。她用力把手中的正方体扔向马克·吉布森,居然准确地落在桌上,滑到马克·吉布森手中。 “马克,我爱你!”她大声地喊着。 马克·吉布森一摸到那个正方体,整个人在一瞬间就笼罩在一团绿色的光晕中。顾不得许多,我右手的闪电戒指甩出一道电弧,正好击打在那个正方体上。一瞬间红色的闪电与绿色的光晕碰撞,激发出巨大的火花。 马克·吉布森的身体已经完全笼罩在绿光之中,人变得模糊,突然一闪,瞬间消失了。 在消失之前的一瞬间,马克也大喊了一声:“海棠,我也爱你~” 林海棠听到这句话,欣慰地笑了。 虽然我击中了那个绿色的立方体,马克·吉布森还是消失了。我气得直跺脚。要是早那么几秒钟,就不会让他逃掉了。 摩登伽老师也愤怒了。她推开围上来的人,一把把林海棠从地上拎起来,用力扇了她一个耳光,把她的眼镜都扇飞了出去,瘦削的脸瞬间就肿起来了。 吴若峰还想上前阻拦,毕竟审讯室里有录像,打人总归是不好的。 但林海棠毫不在意,她似乎是很高兴地说给我们听:“他说他爱我,你们听到没,他对我表白了呢,他真的对我表白了……”一边说,一边解开已经肮脏和撕破的白大褂。 “炸弹!”吴若峰第一眼就看到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吴若峰下意识地向后跳,用受过专业训练的条件反射趴在地上捂住头。 我也下意识地展开护盾,一把把大萌拦在身后。 可是摩登伽老师却是迎面对着林海棠的,她还在用一只手抓着林海棠的脖领。 瞬息之间,我似乎看到摩登伽老师回过头,看了我们一眼,微笑了一下。 紧接着,爆炸就发生了。 林海棠的全身绑满了爆炸物。巨大的爆炸把整个审讯室炸得粉碎。气浪冲破审讯室的钢化玻璃,在审讯室外的观察室里,亚当和伊芙还在傻乎乎地等着网络回复,可是他俩一瞬间就被气浪冲撞,扔出去很远,重重地摔在地上。陈岱岩更是被爆炸掀翻,头撞在什么地方,不省人事。 尽管我举着护盾,但依然能感受到巨大的热浪冲击。护盾守护了我和背后的大萌,但四周的墙壁和地板全部被烧毁了。 “摩登伽老师!”大萌嘶吼了一声。 就在这一刻,时间突然停止了。 一切都凝固,停顿,固定,就好像按下了暂停键。爆炸的气体和火光都停下,溅落的玻璃和飞散的家具碎屑都停滞在空中,一动不同。 只有我没有受到影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的神识离开了肉体,所以我可以自由移动。我慢慢地抬起脚,离开身体,看着四周环境奇异的状态,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伸手轻轻触摸悬浮在空气中的碎屑,碎屑被轻轻推动,发生了一点点位移,就好像在水中移动事物,既润滑,又有阻力。 我看到一位头发雪白,满脸慈祥的老太太,站在摩登伽老师的身边。这位老太太就是曾经在我三次梦到的毁坏的城市中,建设起花坛和花环的那位。 我顾不上触碰到很多悬浮在空中的气团、火团和碎屑,急匆匆走到摩登伽老师的身前。她的整个前半身悬浮在半空中,像一尊无比美丽性感的雕塑,却被毁坏了,被爆炸冲击得扭曲变形,衣服完全被烧毁,迎着爆炸面的皮肤都已经碳化,整个人都被烧穿,非常惨烈。 我急坏了,一下子跪倒在老太太面前,颤抖着说:“老人家,我知道您神通广大,求您救救摩登伽老师……” 老太太慈祥地点点头,温柔的说:“起来吧孩子。我就是为她来的。”说着,老太太伸手要搀扶我。我没敢让她搀扶,赶忙跳起来,恭敬地站在一边。 老太太轻轻把摩登伽老师从爆炸中心点拉过来,皱着眉看了看受伤的情况,自言自语地说:“唉,太不小心了。又把自己搞坏成这样,这孩子……”回过头来对我说:“小安,我要把摩登伽带回去,重新给她做个身体,这个身体没救了。” 我既惊讶,又感叹,感激地说:“老人家,摩登伽老师虽然与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真心地指导关爱我们,给了我们很大帮助。我们都特别尊敬和感激她。拜托您一定要治好她,我们真的不想失去她。” 老太太慈爱地点了点头,说:“摩登伽这孩子做得不错。才几天啊,就赢得了你们的尊敬,看来她真的是长大了呀。” 我拼命地点头,希望老太太真的能兑现诺言,拯救摩登伽老师。 老太太似乎并不是很着急,她先是从摩登伽老师身上摸索,掏出一块红色的贤者之石,就是在大坝被用来制作封锁大门的结界,后来被王巨君拔下来的,雕刻成菱形的很精美的那块。老太太把这块贤者之石递给我,嘱咐我要妥善使用。然后,她又走到被停滞的时间定住的大萌身边,上下打量。 “就是这孩子呀?”老太太微笑地问我。 我不知道她的问话是什么意思,只好支支吾吾地回应。 老太太点了点头,对我说:“不错,你很有眼光。摩登伽也很有眼光,不错。”老太太说着,翻开大萌手臂上的护腕,露出金丝手镯。老太太把金丝手镯从大萌的手臂上取下,装在自己的衣兜里,又伸出自己的手腕,拉开衣袖,把自己手臂上戴着的一个金丝手镯取下,套在大萌手臂上。老太太的金丝手镯比摩登伽老师送给大萌的更大,更厚重,更加雍容华贵,上面镶嵌的红色贤者之石也更大,更精美,周边还镶嵌了各种各样的其他宝石,非常华丽。缠绕手镯的金丝也更加灵动,仿佛有生命一般闪耀着金色和红色的光晕。 “这怎么敢当?”我惊讶地不知所措,慌张地说:“您的礼物太贵重了。” “我都是老太太了,不太在乎这些博人眼球的小玩意了,”老太太自嘲地说:“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才应该用这些华丽耀眼的首饰嘛。我年轻的时候,倒是蛮喜欢这些的……” 我郑重地对老太太鞠躬,说:“我替张萌谢谢您!” 老太太摸了摸我的头,说:“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好好生活。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害怕。人生长着呢,没有过不去的坎。你选择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既然决定走,就勇敢地走下去。只要是正确的道路,一定会有很多人帮助你。” “我谨记您的教诲。”我认真的点头说。 老太太示意我回到身体中。我听了她的话,回到肉体,重新紧握护盾。突然之间,只见老太太的形象消失,大团大团的叫不出名字的花朵绽放开。这些花朵色彩极其艳丽,不可思议的颜色层层叠叠地罗列在一起,飞腾的花瓣充斥了整个房间,浓郁的花香充盈了整个空间。花团锦簇之中,一位高贵的女神出现。她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身披金甲,而是身着白纱长裙,秀发飘荡,皮肤晶莹剔透,眼眸闪亮,十指纤细,一丝老态也看不出。她抱起摩登伽老师被炸得千疮百孔的肉体,对我点了一下头,便走向巨大的花团中央。 虽然我左手举着护盾,但还是对她深深一躬。紧接着,她就消失不见了,飞扬的花瓣也隐入虚空之中,不见踪迹。 时间开始继续流动,爆炸继续,气浪涌动,火光冲天,周边的一切都被粉碎了。 大萌哭喊着摩登伽老师的名字,就要向前冲。我抱住她,告诉她摩登伽老师没事,请她放心,详细地事情之后再说。然后,先掩护着大萌离开爆炸的房间,再回到屋里,把整个后背都被烧伤的可怜的吴若峰从屋里抬出来。 陈岱岩已经被重重的家具和碎砖压住,失去了生命。亚当和伊芙没有受很重的伤。他俩灰头土脸地帮我把吴若峰从爆炸的地方抢出来,进行了急救。 整栋楼都被震动了,楼里的人们都冲进来,抢救的抢救,灭火的灭火,幸好没有增加更多的遇难者,审讯室是经过额外加固的,尽管爆炸的当量不小,但尚不至于把整栋楼都摧毁。 在这个过程中,失踪的人有马克·吉布森,林海棠和化名为“沙尔玛·卡什亚普”的摩登伽老师。确定殉职的,是刑警大队的英雄队长陈岱岩。公开的新闻报道是,马克·吉布森在受审时,身穿炸弹背心的林海棠闯入,引爆了炸药,导致了爆炸,马克·吉布森等人被炸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由于审讯室的录像完全被烧毁了,马克·吉布森的消失和林海棠的瞬间出现都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官方的记录只是我、大萌和吴若峰三个人的一致的说辞而已。 马克·吉布森就这么消失了。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再见到他,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就是如果我再次遇到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消灭他,为摩登伽老师报仇,为这个世界除害。 大萌一开始并不相信摩登伽老师没事。我把见到那位神仙一般的老太太的事情告诉她。我们交往了这么久,她第一次展现出对我质疑的眼神,觉得我是为了安慰她而故意编造了这么一个故事。可是我把她手臂上的纯棉运动护腕拉开,让她看到自己手腕上戴着的手镯的时候,她才不由得相信了我的说法。这个更大、更精美、更奢华的手镯是如此地精致和复杂,以至于人类绝对无法仿制出来这么绝妙的宝物。手镯上,除了居于核心的红色贤者之石更大,更清澈,更明亮以外,整个手镯还嵌满了各种各样其他颜色的宝石,美不胜收。大萌也不得不相信我的说法。 我既感激老人家的慷慨,也感叹她的远见。如果没有这个新的手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像大萌证明,摩登伽老师不是像林海棠一样,被炸得粉身碎骨,渣都不剩了。大萌要是气疯了,也说不定会闹起事来,那样也不好收拾了。老太太真是考虑得十分周到了。 这次的爆炸事件,又上了新闻,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和大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乔安娜、王巨君、霍鹰和“孙天玺”讲述了一遍。我们最后一次聚在摩登伽老师的办公室里,努力把这里经历过的一切美好和奇妙的记忆深深刻在脑中。黑板上还留着她写的公式和画下的曲线,办公桌上还整齐地罗列着我们之前提交的竞赛验算底稿。我们把她最喜欢的画着花朵的茶壶和茶杯洗净,把窗户关好,恋恋不舍地关上灯,锁好办公室的门,暂时离开了这里。 希望摩登伽老师能得救,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吧。 第五十四章 充实的暑假 陈岱岩的追悼会,隆重而肃穆。 我和大萌在吴若峰的引领下,向陈岱岩的遗像三鞠躬,随后瞻仰了覆盖着国旗的遗体。陈岱岩不再威武,也不再苦闷,终于展现出一副无比安详的神态,仿佛工作已经完成,可以休息了。 吴若峰告诉我,陈岱岩留给他一封信,信中记录了他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的独生子被一个他一直以来追捕的罪犯报复,虐待而死。这让他无比痛苦。尽管最终他亲手逮捕了罪犯,但儿子已经永远回不来了。每天夜里,他都喝得酩酊大醉,以泪洗面。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个自称是医生的人,承诺让他不再痛苦。于是,他在这名医生的安排下,自愿在体内注入了纳米机器人。纳米机器人虽然暂时切断了感受痛苦的神经,却给身体造成严重的负担,不断侵蚀他的生命。除此之外,纳米机器人还逼迫他搜寻一个东西。在后来的经历中得知,给他注入纳米机器人的,应该是仙女星的人;而逼迫他搜寻的,应该就是有能力入侵伊洛因网络的那只晶壳蟹。 至于更多事,陈岱岩自己也不清楚了。总之,事情结束了,他也完成了对仙女星人的承诺。不管是谁做的,总之晶壳蟹最终也是被摧毁了的。他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即使没有爆炸袭击,恐怕也时日无多。 看完这封遗书,我们都无比唏嘘。 我多少有些愤怒。我向吴若峰暂时借出了这封遗书,然后约见亚当和伊芙,把遗书扔给他俩。 读完遗书,他俩惊异地互相看了一眼,头上细细的金属圈亮了一下,显然二人无声的沟通着。 亚当严肃地说:“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件事绝对不是我们两个人做的。” 伊芙也认真地说:“事已至此,如果真的是我们做的,也没有必要瞒着你。我希望你能信任我们。” 从他们的表情中,我确实读出了困惑和纠结。我多少有点相信他俩的话。这两人不但不是很有心机的人,反而是那种死脑筋、容易受骗的老实人。 “所以,摩登伽老师所说的,伊洛因网络瞒着你们做了一些事,你们还被蒙在鼓里的情况,恐怕是属实的吧……”一说到摩登伽老师,我就有点上火,多少迁怒于他俩。但与他俩又有什么干系呢?唉,算了,话说得太过火也不好,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可能是不同管理体系下各有不同的任务吧,你们二人是和平使者,但也许还有专门从事秘密行动的部门,各国都是这样嘛……” 亚当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伊芙倒是坦率地说:“我们从前对你说过,从职权上看,这个星球就是我们两个人负责,绝对不会有别的仙女星人族的力量能在我俩的授权之外出现。当然,这是伊洛因网络公开宣布的,在全网都公示的……” “但确实那天我们就陈岱岩的状况向上级请示的时候,没有任何回复,这点很奇怪。这几天我们也几次向上级节点发送了信息,甚至直接联系了主脑,但在这件事上,任何反馈都没有收到。”亚当说到。 “别的请示和联络都正常,只有这件事的话,确实存在可疑之处。”伊芙说到:“请你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不断跟踪。我们答应你,一定会给你一个真实的回复,不管是什么情况。” “哪怕最终发现事件涉密,我们也会把不能解说详情的理由告诉你,而不会欺骗你。”亚当向我伸出一只手,做出坚定地保证。 我握紧他的手,对他说:“我只要知道你们没有骗我就足够了。见到你们,与你们对谈之后,我确信依然可以相信你们。总之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再纠缠也没什么意思。如果事后你们得到准确信息,确实不方便与我说,也就算了,不必与我说了。我多知道一点事情,也没太大意义。” 亚当点了点头,说:“谢谢你信任我们。” 第二天,我把这封遗书还给吴若峰。他把遗书塞进陈岱岩的衣袋中,随遗体火化了。 我问吴若峰,陈岱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与他见过几回面,甚至一起战斗过,流过血,但对他真的不了解。 吴若峰告诉我:“做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是不忘初心。”他摸着深深蚀刻在英俊的脸庞上的三道伤疤,沉思了片刻,认真地说:“有的时候,人经历的事情多了,选择的岔路多了,说不定会忘记自己一开始想要的是什么。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有时候说不太清楚。在黑夜中行走多了,至少要记得自己来自于光明,以及最终想要奔向光明。无论如何,陈队长做到了这一点。希望我也能做到。如果未来有一天,我忘记了初心,迷失了自我,请你提醒我。” 我认真地答应了他。 这个学期就这种充满混乱的事故和怪异的冲突中,跌跌撞撞地过去了。暑假即将来临,我们每个人都心事重重,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大萌真的跟他爸说了我想要参加军训的事情。虽然当时我说那话,也有开玩笑的意思。但事后仔细思考,觉得我真的应该加强锻炼,提高身体素质和战斗素养,甚至是强化更加坚强的意志品质。我知道,未来也许还会有更多意外的事件在等着我,不做准备是不行的。再像现在这样稀里糊涂地混下去,早晚是要命的。 更何况,只要是去军训,就经常可以见到大萌了。 乔安娜和霍鹰两个人制定了一整套暑期研究计划。他俩决定用整个暑假的时间,把从林海棠那里偷偷拷贝来的浩如烟海的实验数据和各种诡异的资料梳理出来,建立一个数据库,以备未来查询和应用。我把手里的这块王巨君从马克·吉布森那里搞来,后来老太太又再次送给我的菱形的贤者之石交给乔安娜,如果她想做什么实验,正好可以用。 王巨君和“孙天玺”都选择暑假继续住在学校。毕竟他俩都没有“家”可以回。王巨君和他母亲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因为他母亲一直心心念念地牢里的丈夫王永正,而王巨君对自己的父亲不说是恨之入骨吧,至少是厌恶透顶,提也不想提,所以干脆就找个理由躲在学校宿舍,省得回家被老娘念叨。水货版“孙天玺”就更不用说了,莱塞特压根就没有地方可去,能跟着王巨君一起,简直高兴坏了。 暑假整整两个月,亚当和伊芙一直都没有联系我。恐怕他们到最后都没有收到上级节点的回复,就算是傻瓜也能看出来,他们的上级肯定是背着他们搞了一些事情,而他们则因为一些原因被晾到一边了。 吴若峰倒是找过我一次。他没有与我深谈,只是简单的告诉我,政府高层对发生的事件很重视,可能会成立专门的调查部门来深究事件背后的真相,嘱咐我如果遇到任何麻烦,特别是遇到不好解决的盘问之类的情况,可以及时联系他。我对他的关照深表感激,他真的是一位好大哥。 回到我自己这边,真是个充实而又难忘的暑假了。 大萌的老爹果然给我们安排了一个非常严格、经验丰富的新兵教官。这家伙从来都戴着面罩,不知道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们俩就是参加军训的大学生而已,搞得那么夸张干嘛?”我忍不住在心里想。 我们俩?对的。大萌提出,她要和我一起参加军训。哪儿有这样过暑假的情侣啊?我笑着劝她暑假开心去玩就好了,不用为了陪着我而受这份辛苦。 “安宝,虽然和你在一起我会很开心,但坦率讲,我和你想法一样。我担心未来会有更多意想不到的遭遇。我们确实不能浪费这个暑假,如果有机会变得更强一些,在未来更能自如地应对不可避免的各种战斗。我希望有朝一日再次遇到摩登伽老师的时候,能让她对我刮目相看。你不是告诉我,一定会再见到她的么?” 她这么说,我只好答应了。 于是,由我俩组成的受训小组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我的代号是龙焱,你们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从现在起的两个月内,你们的一切行动都要照特战队员新兵训练的标准严格执行。明白了没有?”戴着黑面罩的教官用严厉的声音说。 “明白!”我俩异口同声的回答。 我心里生出一丝丝悔意,我干嘛把自己逼到这份儿上啊,放着好好的暑假不过,出来当兵玩…… 话虽然说得严苛,龙焱教官对我们的训练要求得倒不是很严厉,至少他会让我们在长跑的时候喝水,也不会让我们做类似于趴在草丛中潜伏一天、或者吃大虫子之类在电视里看过的超级恐怕的特战队员训练。当然,也不会让我俩动枪。 最常见的训练,就是每天穿着一身厚重的装备,背着一把不能射击但重的要死的假枪跑步。各种跑步:最早是绕着操场跑,而后就去军营的后山跑,最后就是翻越障碍物跑。除了跑步之外,他还会教给我俩基本的格斗技能,以及攀爬、钻洞、避险和负重游泳之类的。休息的时候,他还会给我俩讲解战术小队的组成,突破包围圈的技巧以及制造和拆除爆炸物的原理和方法等等。 相处久了,我发现这位龙焱教官非常耐心细致,而且确实具备丰富的新兵训练经验:他能够准确地判断出,我到底是在偷懒装死,还是真的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用丰富的教学训练经验成功榨干了我每天最后的一点点力气。回到驻地的新兵宿舍之后,我居然每天连一点梦都不做,一觉睡到第二天一大早。 人不把自己逼到一定程度,不知道自己的潜力。其实真正的新兵年龄和我也差不多。龙焱教官对我还算满意,他认为我的身体素质和训练效果在新兵中都属于中等,如果真的参军的话,也完全能跟得上最严苛的训练进度。 我却不这么想,这两个月把我20年人生没吃过的苦全吃透了。从此我对军人战士们充满敬意。 大萌和我完全不一样。她特别享受这种拼到最后一口的训练。甚至她会比我还更努力一些。龙焱对她的要求总归是比我低一些的。但在每一个科目上,大萌都尽量达到甚至会超过我的成绩。我害怕她训练过度,伤到身体。她却说:“每天都玩得这么过瘾,真是太开心了。” 特别是在训练格斗搏击的时候,我对她真的是下不去手;可是她揍我的时候,却一点都不留情。我苦笑着想,我算是理解她之前交往过的那些男友为什么最后都逃掉了:虽然嘴上说舍不得动手,好男不跟女斗,可是真要动起手来,还真打不过。 每次大萌击倒或者撂倒我,龙焱教官就会过来叫好,甚至有时候还会有闲得没事的新兵凑热闹起哄:“嚯,又被女生撂倒啦!起来接着来呀,是不是爷们?” 没办法,我也只有脸一红,认怂了。 每天最快乐的时候,是结束夜晚的训练,晚上加餐。我和其他的男兵一起疯狂地干饭,吃一大盆饭菜都觉得不够。大萌也住在女兵宿舍,不知道她哪里和我这边是不是一样的,也只有暑假结束以后再问了,现在太亲密地卿卿我我的话,会被批评和笑话的。 暑假的最后,我和大萌参加了龙焱教官主持的测试。我居然达到了新兵的及格成绩。能做到这点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这个结果让我非常开心。仅仅一暑假就练出了腹肌,学会了翻墙和倒立,这点足够回去吹一学期的牛了。 当然,大萌的考核成绩果然是达到女兵的优秀标准。对于她的成绩,我是服气的。 离开军营的时刻,我和大萌都有点舍不得。我深深地理解了军人对橄榄绿的热爱,仅仅两个月我就收获了这么多。果然如长辈们常说的,参军入伍对每个男人来说,是最浪漫的人生抉择。 直到离别时,龙焱教官都没有摘下他的面罩。我们也没有得到他的私人联系方式。和普通的士兵不同,他是真正的特战队教官,他的身份是严格保密的。 初秋开学的日子,很快就来到了。秋天是一年最美好的季节,天气不再是湿热潮闷,暑气已经褪去,但气温依然暖和。秋天的风是和煦的,轻柔如同温婉的钢琴曲,给人的内心带来无比的宁静。 在参加军训前,我和大萌就把手中的法宝所在大萌家里的闺房秘阁中。回到学校,戴上护盾手表和闪电戒指的一瞬间,我居然从它们两个小东西身上,感应到了一股思念之情。也许是幻觉,也许是真实的。总之,戴上它们的一刻,我觉得自己成长了许多。经过了两个月高强度的训练,如果在未来再遭遇到一些战斗,我也许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恐惧和紧张了吧。 回到学校,重新见到朋友们,是无比快乐的。 “你怎么黑成这样?”回到宿舍的第一天,王巨君见了我第一眼,就不留情面地嘲笑了我。 “大哥变黑了,也变强了。”盗版孙天玺也在边上嬉皮笑脸地附和着。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壮实了?”比起王巨君见到我时的惊讶,我见到他的样子所受到的惊讶,恐怕更多一些。原本细瘦地成天摇着水蛇腰的他,居然强壮了许多,变得肩宽背厚、膀大腰圆,手臂足足有碗口那么粗,再加上超过190c身高,简直像一堵墙一样。再加上满脸的络腮胡子,虽然显得老气了点,不太像20几岁的年轻人,但真的是威武雄壮,比瘦成麻杆的样子顺眼多了。 “我们健身来着。”王巨君得意的说:“整个暑假,我和小孙每天都练。他倒是没怎么长,我可是长了好几十斤。” “大哥,你知道王哥他每天吃多少么?”孙天玺吐着舌头说:“乔姐姐给我充的够几年吃的饭卡,俩月就被他吃光了……” 我听了真是不由得哈哈大笑。王巨君之前那么瘦,怎么也不至于是因为吃不饱饭的缘故吧?不管怎么说,看来大家都有锻炼的觉悟,这点总归是好的。 刚在宿舍坐下休息,我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一股是个自来熟的中年男性声音:“小安同学啊,听说你们开学了呀,暑假过得怎样呀?” “非常不好意思,您是哪位?我可能忘记把您的电话号码输入手机了……”我疑惑地问。 “啊,对哦,小安同学啊,你还没见过我呢。我是‘镜’公司公共关系部的总经理啦,我叫吴彦中。” “哦,吴总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我不明白“镜”公司的人,找我有什么事。 “哎呀,也没什么大事啦。就是听说你们在找马克·吉布森嘛,我们的老总拉里·约翰逊很乐意帮助的呀。” 第五十五章 过时的江湖 这位自称“吴彦中”的电话,让我产生一种强烈的不适感,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吴若峰把消息泄露给“镜”公司了?但又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吴若峰的人品毋庸置疑,更何况即使把当时的情况说给外人听,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谁的电话?”王巨君关切地问:“你怎么这么紧张?” “刚才有一个自称叫‘吴彦中’的打来电话。你猜他说什么?”我故意问。 “我哪里猜的到?”王巨君摇头说。 “他问我,想不想知道马克·吉布森逃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严肃地回答,“他说他来自拉里·约翰逊的‘镜’公司。” “来自‘镜’公司的吴彦中?”王巨君皱了一下眉。从来没有见过嘻嘻哈哈的他露出这么严肃和认真的表情。 但一瞬间他就回到了那个大大咧咧的傻大个儿。“我陪你会会他。”王巨君笑嘻嘻地说。 “什么意思?”我问道:“你是说咱们真要见见他?这家伙不会是骗子吧?欺负咱们年轻,诈唬咱们一下?” “说不定这个吴彦中,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呢。”王巨君撅着嘴唇,摸着腮帮子的胡子茬说。 王巨君执意要同我一起去见这位吴彦中先生,我也只好如此了。有他一起倒是挺好的,省得我一个人出点纰漏,应付不来。我让莱塞特把情况告诉大萌、乔安娜和霍鹰,便与王巨君一起坐上吴彦中派到学校来接我的汽车。 这轿车真的是相当地豪华,我一个穷大学生哪见过这些:真皮座椅和高档音响还不算什么,星光顶装饰灯和车载电视真的是大开眼界。打开后座边上的扶手,居然是一个冰箱,里面还有凉爽的饮料。我好奇的摸这摸那,王巨君反而淡然自若。虽然他穿着一条破旧的运动裤,脚踩一双由于刷得太久,已经掉色了的便宜运动鞋,但坐在这豪车中,大方地翘着腿,简直是泰然自若。他居然对这车的性能十分熟悉。我感觉有些热的时候,他还给我指点了调节后座冷气出风的方式。 “没发现,你还挺懂车的呀~我可是真的不懂车,没学过开车。”我耸了耸肩说。 “这些玩意都差不多,装了四个轱辘就能跑,大同小异。”他不以为然地说着。 轿车把我俩送到一个非常高档、我叫不上名字的酒店。这里的奢华程度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酒店的门口,有两位身穿制服的帅哥主动打开车门迎接我们下车。 “安先生吧。逍遥游厅,吴先生在等您。”一个高大英俊的迎宾帅哥说到。 我这辈子第一次被冠以“先生”二字的称号,受宠若惊地赶忙道谢。 “你带我们去吧,我又不认识逍遥游厅在哪里。”王巨君大模大样地说。他倒是不怯场,而我则十分自然地躲到他高大的身后。 酒店的大门,居然是四扇对开、几乎有两层高的巨大的黑色单向玻璃。从酒店的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只能看到映在玻璃门上的我们的身影。 出入这扇大门的,不是西装领带,就是套装长裙;我觉得我穿得太寒酸了,一身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脚上穿着运动鞋,与这个人流格格不入,深感无地自容。 王巨君反而非常大方,他跟在迎宾帅哥后面,也不在乎一身破旧的衣服,大模大样地甩开两条大长腿,淡定自若地走进这座金碧辉煌的建筑。 一进门,酒店大堂就给我带来深深地震撼。迈进大堂的一瞬间,一股清澈的芳香涌入我的口鼻,沁入我的心脾。这种与众不同的冷香气让人瞬间头脑清醒、心情舒畅。大堂的天花板高耸入云,用金色灯饰点缀着,射出耀眼的光芒。整个大堂的地面铺满了精美的大理石,双脚踏过之处皆映照出人影,镜面效果使人仿佛置身于一个无限延伸的虚空之中。宽敞的大堂走廊上,豪华的真皮沙发和宽大的椅子被悉心地摆放在恰当的位置,鲜花和绿植点缀着每一个角落,既舒适又有活力。大堂中央吊顶是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出缤纷的色彩,在整个大堂映照出温馨的氛围。在大堂的一侧,一个壮观的水景墙吸引了我的眼球,流水潺潺,发出宁静的声音,让我深深感觉到四个字:有钱真好。 我简直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只剩左顾右盼了。王巨君反而非常随意,像平时那样自如,一点见到新鲜事物的好奇心都没有。 没有脑子的人真好,我想。 我们在迎宾帅哥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绕过一些摆设着精美艺术品的走廊,穿过一个栽培了巨大高耸热带植物的中庭,最终来到一片餐厅模样的地方。虽然这里是室内,但刻意用中式仿古风格来装修,搭建出小木屋的感觉,红木的屋门和雕花的木窗显得古朴而文雅,层层垂下的纱帘随人走过带起的轻风,微微地抖动着。 越往里面走,我心里越不自信。 “不会让咱们结账吧?”我悄悄拉了拉王巨君,耳语了一句。 “哈!”王巨君仰起头大笑了一声,用力地拍了我一把,豪爽地说:“安子你放心,咱们今天就吃王八蛋的,甭操心。” “哦……”话虽这么说,我是有点怂的。我躲在王巨君高大的身躯后面,甚至想缩成一团躲进阴影里。对我而言,我吃过最贵的饭馆就是大学门口的咖啡厅。这个世界上比卤肉饭和烤羊排更奢侈的饭食是超出我理解范畴的。 到了这个所谓的“逍遥游厅”的时候,我已经对这里的奢侈程度有所想象了。但真的站到门口,才让我明白,贫穷束缚了我的想象力。 门口站着两位美若天仙,妆容典雅的旗袍少女。见我们到了,挥手示意迎宾帅哥退下,两个主动上前,一左一右在前款款而行,引领我们进屋。屋里像是一个套间,房间的挑高虽然非常高,但反而没有外面那么复杂的装修,白色的墙壁配着红木地板,整体显得十分洁净素雅。正中是一个古典的坐榻,坐榻上坐着一位身着高档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在品茶。这个人个子不高,身材微胖,满脸笑嘻嘻的模样,两只黄豆粒大小的眼睛滴溜溜乱转,看起来就是个成功的商界人士。 看见我们走进门来,他从坐榻上站起身,走到我们身前。王巨君见状,闪身让开。他这个动作虽然非常潇洒,显得我好像地位比他高一点、他是我的随行人员之类的意思。但尴尬的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跟人家说些什么。 好在对方非常客气地伸出手,一边热情地与我握手,一边说:“小安同学呀,我们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嘛,你可是非常优秀的大学生呦。” 他热烈而用力地握着我,上下摇晃几下。我战战兢兢地随着他的动作回答说:“哪里哪里,吴总您过奖了,我就是一普通学生……” 没等吴彦中松开我的手,王巨君的一双大手一把抓住吴彦中的双手,也热烈地握了起来。 只见吴彦中的脸色突然变得非常难看——先是闪过一丝不满,紧接着是惊异地张大眼睛,最后可以从眼睛深处看出一股几乎要杀人的怒火。 我连忙过去扶住王巨君的手臂,我觉得他的莽撞实在是太失礼了,对方毕竟是大公司的经理,王胡子虽然在学校里跟所有人都不见外,出门来太过大大咧咧实在是有失体面。这家伙干事不过脑子,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就这么热情。 王巨君松开吴彦中的双手。吴彦中尴尬地哈哈大笑,说:“哈哈,这位同学的手劲好大呀。请问这位同学叫什么名字呀?” “我姓王,是随安家宜一起来蹭饭的,是他的同宿舍的室友。”王巨君照旧实话实说,一点都不客气。 “哦,哦,好呀,小王同学快一起请进吧,咱们一边吃一边聊呗。”吴彦中做出一个请进入内厅的手势。 王巨君反客为主地伸出一只大手,示意吴彦中带路。 吴彦中的脸色闪过一丝很不好看的表情,但没有发作。他扭过头,领我们进入餐厅。就在他转身背对我俩的一瞬间,王巨君的一只手塞到我手里一样东西。我一握住,全身的冷汗就都流下来。 原来是我的护盾手表。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刚才我的手表掉在地上,王巨君捡了起来?我没见他这个190c大个子低头呀。有一个不敢设想的可能性从我心头冒出来: 难道是刚才握手的一瞬间,吴彦中从我手腕上取走了手表,而我毫无发觉;王巨君又抢着握手,把手表抢回来了?这完全有可能,因为王巨君暑假前追捕马克·吉布森时展示出的开锁钻洞技能,给我们每个人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别看现在的王巨君身材高大魁梧,他身上可是背负着相当了得的偷盗本领的。如果这个吴彦中刚才顺走我的手表,被王巨君一回合就给夺了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我赶紧把护盾手表又紧紧系在手腕上,自此刻起对身上戴着的手表和戒指两个宝物提起高度警惕。紧张感瞬间取代了之前初入豪庭的自卑和登堂入室的不适,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做好了快速反应的准备。 王巨君这家伙原来也有这么了不起的一面呀。看着他平时大大咧咧,这会儿居然依然如此泰然自若,满不在乎的样子拉开精美的实木大椅,随意地坐下。接待服务的两位靓丽的美少女递过来温热的毛巾。他一点也不客气,理所应当地拿起来先是擦手,然后擦脸,完后随手扔到桌子上。 “小王同学,家里是做什么的呀?”吴彦中已经不关心我了,麻雀一般的小眼紧盯着王巨君。 “我爸在牢里关着呢。”他毫不避讳地说:“他是当踏马小偷的,所以早晚都会被警察抓,没好下场,他踏马就是活该。” 这两句话看似说他自己的家世,但似乎又是在讽刺吴彦中。这两句话噎得吴彦中难以回话,只好说:“哦……这个呀,家中有所遭遇,小王同学也是蛮不容易的呀……” “我们这帮上大学的小孩儿,有什么不容易的?吃国家的补贴,有奖学金,随便打点工挣点零花钱就过得很好了。哪儿像吴总您,辛苦给人家打工跑腿,这么大岁数了,还得伺候老外;您这种职场精英看似潇洒,实际上才辛苦呢!”王巨君的话里带刺,这家伙今天像是吃枪药了似的,句句顶在吴彦中的肺管子上,好像专门来跟他抬杠的,闹得我有点下不来台。 本来在这个奢华的场合我就有点不适应,再加上王巨君夺走了主动权,我真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好假装没理他们俩人的对话,跟端盘子的美女服务员搭茬:“妹子,这个……是什么?”我指着巨大红木转盘桌子上,一个热腾腾的大碗问道。 “这是开水~”她用一种非常职业的微笑回答我。 我已经尴尬到足以用脚趾抠出一间地下室了。尼玛他们为什么要在桌子上放一盆开水…… 吴彦中和王巨君完全陷入尖锐的交锋中,俩人都没有理我的意思了。 “小王同学呀,成年人的世界嘛,都是不容易的啦。工作呀,让人身不由己呀,身不由己呀……”吴彦中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用小指有节奏地弹击着眼前的茶杯。 王巨君抓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顺手把茶杯扣在脸前的茶杯盘上。 见到王巨君这个动作,吴彦中脸色大变,愤怒地涨红了脸,咬着牙根,挤出几句话:“年轻人呀,早晚要闯社会的呀,还是要跟家里大人多学点礼仪呀,不然会吃亏的呀。” “哼,”王巨君哼了一声,挑起眉毛,满不在乎的说:“我大学专业学的是法律。咱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懂法的人,早晚被国家修理。谈‘江湖’二字的时代早就过了。” “呦,学法律的高材生,失敬失敬。”吴彦中咬着呀说:“小王同学,以后是想要做‘海翅子’的呀。” “做个屁!老爹在牢里,什么也做不了。”王巨君毫不客气地说:“做个俗人,也好过明明是‘老荣’出身,十来年不见,摇身一变,跑去给‘色唐点’做‘展点’。” 这两句话我完全没听懂。我把学过的外语单词都从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对照上到底是哪几个单词。 听到这几句话,吴彦中大惊失色,原本探身向前,摆出一股威胁的气势,愣是被挤兑得身体靠在椅背上,连下巴都收起来,一点骄傲气都消失不见了。他挥手把站在屋里伺候的两名美女服务员轰出门,然后弱弱地说:“荣字门,祖师爷东方朔在上,78代弟子,摘星堂彦字辈,吴彦中。”说他,他把双手的拇指交叉,用一只手的手掌包住另一手,做了一个怪异的抱拳动作。 “哈哈哈!”王巨君大笑了一通,拍着大腿。这通大笑让吴彦中十分尴尬。“都什么时代了,还玩老江湖的那套?傻不傻呀?你自己不尴尬吗?”王巨君一边笑,一边大声地说。 吴彦中的脸色已经涨得跟猪肝一样紫红了,他怒不可遏地死死地盯着王巨君说:“你小子胆子不小,挺敢拉口子呀,敢不敢道个腕?” “我是王巨君。”王巨君眯着眼,不屑地撇着吴彦中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吴彦中的脸色由通红变得煞白,一下失去了所有血色,他试探着问:“难道是小君么?” “对呀,吴叔,十来年没见,您老忘了我了?”王巨君向前探身说:“我老爸在牢里常常说起您老来,他让我给您带个好呢。” 听到王巨君这话,吴彦中瘫软地坐在椅子上,完全丧失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仅剩下一脸惊恐和胆怯的表情。 第五十六章 盗贼的故事 吴彦中显然与王巨君一家的遭遇有关,我瞬间明白王巨君为什么非要来掺和一下了,他就是想来与这位吴彦中找茬来的。 “掌门他老人家,在里面的话……还好么?”吴彦中战战兢兢地问。 “还掌门?哈哈哈,什么时代了,还用这种过时的称谓?吴叔,你可真有意思。”王巨君说大模大样地笑着说:“我爸好着呢。他这个老家伙,在哪里都能吃得开。前一阵我去看他,他正在给反扒大队的民警们上课,表演怎么偷钱包,太搞笑了!听他说前几天刚刚把编纂完成的《防盗大全》上交给监管部门审阅。他这辈子想从牢里出来恐怕是没戏了,毕竟以他当年偷的东西来说,不被枪毙就已经是万幸了。不像那些当年和他一起作案的‘小闾’们,今天反倒是自在地坐在大馆子里吃饭。” “小君啊,你爸把当年的事情,跟你讲过没过没有?”吴彦中问。 “他没讲过,我也不爱听。”王巨君说:“吴叔,您老既然在这里了,要不要给我讲一讲?” 吴彦中满脸为难地说:“我……既然掌门没有讲过,我也不好细说。简单的说,就是拉里·约翰逊雇我们取点不好找的东西。本来我们都已经得手了,但被本主儿发现了,没办法,掌门为了救我们,也为了完成行动,决定自己留下来抵罪,放我们逃走了……这点是我们不对,按门派里的规矩,应该是我们做弟子的给掌门顶罪,确实从来都没有掌门给我们这些小子们顶罪的道理……” 我听得云里雾里,有点好奇这些江湖奇谈,小声问王巨君:“这故事里说的,是什么东西?能让一个盗窃罪判个无期?” “核原料!”王巨君毫不隐晦地对我说:“所以说,我老爸枪毙了都活该。” 我吓得吐了一下舌头,不敢再问了。 “没有我老爸,他拉里·约翰逊凭什么能搞出‘窥镜’来。这帮白眼狼赚了钱,发了财,没一个想着我们一家的,所以我跟我妈说,我们一家今天受的罪都是活该,她还不爱听我这话。我算是看透了,别光看贼吃肉,只要是当贼,早晚有挨揍的一天。”王巨君傲慢地用下巴冲着吴彦中说。 “你连‘窥镜’的事情都知道?”吴彦中大惊失色地说:“小君,你还说你爸什么都没对你说呀?” “这些都是我妈说的。”王巨君说:“我妈就是个没脑子的女人,放着好好的模特不当,多少大老板当年看上她,她都不愿意,非得一辈子跟着我老爸这个臭贼。她把她知道的事情都给我说过了,其实我根本也不感兴趣。” 吴彦中尴尬地说:“小君啊,这些年是我们对不住你们娘俩,我们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我们破坏江湖规矩,失了门风!我们都该死!这样吧,我今天就回去跟约翰逊先生申请一下,先给你们娘俩转两百万花着……” “滚蛋,我一分钱也不要。我也不是来翻旧账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你那俩钱,我也不关心我老爸当年立过什么江湖规矩。我今天是来吃饭的,上菜上菜,吃饱饭回家,别的没什么话跟你们多说。” “别介呀,小君,咱们十多年没见了呀,既然见到了,得多叙叙旧的呀……”吴彦中用力挤出一副笑容,卑微地说。 “别介(借)?别借钱够花的吗?”王巨君故意揶揄地说:“吴叔,你到底让不让人家上菜,我都饿半天了,您这不是请我们吃饭来的嘛。” “对,对,来,上菜呀。”吴彦中赶紧招呼两位美女服务员上菜。 从没见过的菜式如流水般端上。各种各样的菜品被雕刻和布置得十分精美;摆设得十分别致的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作而成的食物罗列在用金线装饰的考究的瓷盘中。我把筷子伸向花里胡哨的盘子中唯一认识的一个东西:鸡腿;一边偷瞄了一眼服务员,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一副职业的微笑。我心想,可别露怯了,这东西应该是鸡腿吧…… 王巨君一副肆无忌惮的样子,毫不客气地端起盘子,把好吃的东西都扫荡到自己的吃碟中,呼哧呼哧地胡吃海塞一通,不讲究任何礼仪,也没有任何架子。隔三差五地,他把认为好吃的东西夹给我:“安子,这个鱼好吃,你尝尝……你再吃这个,这个是海参,滑溜溜的,味道十足……还有,你吃这个,这个都是豆腐雕出来的,上下都能吃。”他指着一个乳白色的被雕刻成山巅小寺的精美的菜式对我说。 我真不舍得在这么细腻的艺术品上动筷子,但是王巨君不管,他拿勺了挖了一大块,把山头的小寺庙整个挖下去,沾了调料唏哩呼噜地吃了。 有了他的破坏行为,我这才敢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沿着盘子边上挖了一点点,放到嘴里一尝,果然是豆腐,味道清爽鲜美。我想,大萌要来就好了,真想带她也来见识一下这些新奇的菜肴。 吴彦中看着我俩吃,基本不动筷子。他脸色十分难堪,几次想张口说话,都被王巨君加菜布菜的架势给搪塞过去了。 王巨君这家伙果然能吃,难怪一暑假居然长了几十斤。桌上大大小小十来样菜,我每样只尝了一点点,不敢多下筷子,好面子,怕让人家说“没见识”。吴彦中也别扭地坐在那里,有点尴尬地看着。只有王巨君根本不在乎,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没过多久,桌上就只剩下空盘子了。 看到碟子碗都光净了,神色恍惚的吴彦中仿佛恍然大悟般想起一个主意,连忙说:“对了,小君,小安,你们喝酒不喝?我还准备了好酒……” “不喝酒!”王巨君根本不容吴彦中商量,大手一挥,拿餐巾抹了抹嘴,推开椅子,站起来,拍着肚子说:“吃饱啦!感谢吴叔款待~” “哪里,谈不上款待……我是想,你看,吃完要不要和小安一起再去……” “我们哪里也不去了,回学校还有事,麻烦吴叔派车送我们一趟。”王巨君愣磕磕地说。 “这个,那小安要不要……” “安家宜跟我一起回去,我们俩有事情。吴叔您多保重,改天再聊。我们吃得不错,非常感谢!”说完这两句,王巨君一把拉上我,就往屋外走。吴彦中干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我就这么急匆匆地跟在王巨君后面,被稀里糊涂地从酒店里拉出来,坐上回程的车。在车上,我还想跟王巨君聊两句。他摆手示意我不要说话,于是我只好闭嘴。 下车的时候,他把车上冰箱里所有的饮料酒水零食扫荡一空,拿运动衫一包,包成了一个很大的包裹,往肩头一扛。看到这架势我突然想笑,他的这个动作真像动画片里演过的,孙猴子从蟠桃宴上偷走桃子之后,打包的样子。 “这叫包饺子,正经是个技术活,没学过没练过的,肯定包不密实。我老爸从小就教过我,各种东西怎么打包不会洒。做贼的背个包走在街上,要是漏点东西出去,会让人家活活笑话死你的。”王巨君嘻嘻哈哈地说。 我深表敬意地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要是我打包,别说易拉罐和玻璃瓶子之间磕碰碎了,袖子口我都扎不住。 开车的司机看着王巨君的架势,一脸尴尬,又不好意思上前阻拦。王巨君从兜里摸来摸去,居然摸出一块钱,塞到司机手里:“小费啊~” 司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更加尴尬地站在哪里。王巨君也不管他,一个肩膀上扛着战利品,另一只手拉着我走进校门。 进入学校,他才愿意跟我详谈,仿佛生怕有人窃听似的。他先是把一大包饮料酒水零食放回空荡荡的宿舍,留了个纸条写上“随便吃”,然后拉着我躲开人多的地方,专门往学校僻静的方向走去。 “你一定要听我的,千万别跟拉里·约翰逊这帮人扯上关系。他比马克·吉布森还坏。咱们跟马克·吉布森打了这么久交道,知道马克·吉布森是个狠人。但是拉里·约翰逊和马克·吉布森斗了一辈子,不落下风,因为拉里·约翰逊不但是个狠人,还是个阴损的家伙。” 王巨君把他家的故事讲给我听。 他的父亲王永正,是江湖上被称为“金荣兰葛”四大邪门中的“荣”门——专事偷盗的门派的掌门人。据说这个流派已经传承上千年,尊曾在蟠桃宴上三盗仙桃的东方朔为祖师爷,专门研究窃取偷盗的技巧。门派分为四个香堂,分别是主司贴身扒窃的“摘星堂”,主司入室盗窃的“穿凿堂”,主司以假换真的“翻天堂”以及主司制作及使用复杂工具和蒙汗药的“灵风堂”。 能被称为“荣”字门弟子的,都不是一般的小偷小摸,无一不是武功高强、偷盗技巧高超、受过专业训练的顶级盗贼。这种级别的大盗一般不会去做类似于公交车上掏钱包之类的小把戏,而往往是受雇于一些强大的黑道或白道势力,去完成一些用公开手段无法完成的特殊任务,例如去博物馆或者银行金库盗取宝物啦,在封锁严密的办公室或密室安装窃听设备啦,或者在公开场合众目睽睽之下顺走公共人物的证件或重要文件等等。 王永正是近几十年来这个门派中最出色的大盗。外表文质彬彬,像个大学教授一样儒雅帅气的王永正,自小就受父亲和祖父的严格训练,早已成偷盗高手,十几年中,辗转主持过四大香堂,各种技能都磨练到顶尖。就连王巨君小时候,也被父亲和祖父逼着训练。那时候的吴彦中,还仅仅是他父亲的跟班小弟。扒手出身的吴彦中被警方处置过多次,屡教不改之后,实在走投无路,才死皮赖脸地拜入“荣”门,学习偷盗技巧。吴彦中确实用心,进境神速,特别擅长当面扒窃。他最终达到了摘星妙手的最高境界:被盗之人往往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贴身所藏所戴之物被取走后,甚至再被送回来之后,都一点感觉都没有。“荣”门严格禁止杀伤性命,否则这个流派如果搞起暗杀来,恐怕也绝对是一群高手。 王永正出事的一回,正是受拉里·约翰逊雇佣,盗窃一批被国家严格管控的非常稀有和贵重的金属和矿物材料,特别是其中包括好几种的核原料。盗窃行动谋划了将近一年时间,投入了上百万的资金成本,最终王永正挑选了几名最得力的弟子一同行动。结果,就在盗窃几乎要成功的最后时刻,不知为何警报被触发,几乎要功亏一篑了。受限于江湖门派的规矩,即自古以来的俗语“做贼挖窟窿,全凭不吱声”,“荣”门的大盗不是一般的流氓小贼,他们在实施盗窃的过程中,连交头接耳都不允许,更何况是反抗抓捕?只要被发现了,就得逃跑,不能还手。因为一旦与抓捕的人还手对打,就失去盗贼的身份,变土匪了,这会失去身为盗贼的尊严:宁可去坐牢,也决不去伤人。在临阵逃脱的最后一刻,为了保护保护弟子门,也为了让任务完成,王永正毅然留下断后,被安保人员和警方逮个正着;其他人携带着偷来的稀有金属和核原料逃走了,从此不知去向。 这次盗窃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并且导致一批危险品可能会流入黑市,造成潜在恐怖袭击风险,所以王永正被判得很重,开始了没有尽头的牢狱生活,而这一下就使得王巨君由挥金如土的小少爷的生活一落千丈,瞬间落入贫穷。王巨君的妈妈曾经是一位光彩照人,艳名远播的模特,自从爱人进了监牢,她只好一个人拉扯还在上小学的王巨君生活。可是娇生惯养的她不愿意从事辛苦的劳动工作,又没有别的搞钱的途径,家里逐渐被变卖一空,日子越过越苦。不幸中的万幸是,王巨君这家伙居然出污泥而不染,拿得起放得下,把对他父亲的埋怨转移为对学习和生活的热情,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小小年纪就尝尽人间百味的王巨君把人生享乐和苦难都看得很淡薄,索性变得爽朗自在,大大咧咧地生活,与人为善,光明磊落。 听了这些故事,我发出真心的感慨:人生无常,报应不爽;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其实,做一个普通人挺好的,”王巨君感慨地说:“只要你不去和别人比,你就不会输。只要你做自己爱做的事情,每天开开心心地生活,挣钱多少就那么回事。人毕竟不能欺骗自己的,自己跟自己较劲的,或者自己跟别人较劲的,甚至是跟这个世界较劲的,都是傻瓜。” 王巨君的这句话,突然让我想起了小光。小光也说过类似的话。如果小光见到王巨君,两个人说不定会成为好朋友呢。 王巨君又告诉我,拉里·约翰逊雇佣他父亲一伙儿偷到的材料,据说是为了制造一个被称为“窥镜”的设备。至于这个设备到底有什么用,他也不知道,但听他母亲说,拉里·约翰逊凭着这个设备成为豪商巨擘,是一个足以与马克·吉布森对抗的狠角色。 我告诉王巨君,以前曾经几次听说过,马克·吉布森和拉里·约翰逊都是阿修罗族覆障王赞助的代理人,只不过这两伙人互相看不上就是了,经常相互拆台,矛盾重重。其实我觉得,如果马克·吉布森真逃到什么地方,拉里·约翰逊也不见得知道,他只不过派人来诈唬一下我们这些年轻人罢了。说实在的,摩登伽老师不在,我们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导师,我真心不想和这些“大人物”扯上任何关系。他们掌握的信息和资源远超过我们,与拉里·约翰逊打交道的话,最后很可能也落得和马克·吉布森一样,不知道又有多少阴谋在后面等着我们。 “你这个想法太好了,”王巨君肯定地说:“吴彦中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也只有拉里·约翰逊这种更狠的角色才能驾驭。你今天见识到吴彦中是什么货色,就知道他主人是什么类型的了。吴彦中偷你的手表这件事,肯定是有预谋的。” “如果是预谋的话,他怎么会知道我的手表是个宝物呢?”我看了看手表,从外观上看,这真的只是一块最普通的电子表,黑色的圆形表盘上,是朴素的黑色液晶数字,标示出时间和日期。除了能生成强大的护盾之外,这块表最神奇的功能,恐怕不过也就是在闹钟响起的时候,可以发出很大的公鸡叫的“喔喔喔”的声音罢了。 “难道拉里·约翰逊一直派人侦查着咱们?例如像我做的那样,以第6维度的状态躲在暗处不断地跟踪着我们?”我把想法告诉给王巨君,因为我发现拉里·约翰逊身边也有一只和百牙同一种族的“星辰阿米巴”,就是那个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的很精致美丽的金发女人。 “你这个说法,既有可能,也没可能。”王巨君摇了摇头说:“为什么说没可能呢?因为百牙那么狠,恐怕拉里·约翰逊这一派是知道的。他们如果像你一样贸然地用神游的方式跟踪侦查,估计百牙早就出来驱赶了。” 我觉得王巨君说得有道理。事情也只能先如此了,告一段落吧。我俩聊了好久,回到宿舍的时候天都黑了。大萌发信息问我今天的行程怎样。我给她拨回电话,详细地说了酒店里发生的事,特意也让与我同在一个宿舍的霍营和莱塞特听了一遍。然后嘱咐她和乔安娜,一定要避免贸然与“镜”公司的所有人接触。 我想,“镜”公司以及拉里·约翰逊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天色已经很晚了,还是先睡觉吧。 第五十七章 坏人变老了 夜里,我想尝试在梦中醒来,好久没这么做了。整个暑假都在体力极端疲惫的状态下睡得死猪一样沉。现在总算是回到学校,结果第一天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会儿终于可以安静地躺下。 我一闭上眼睛,就清晰地感受到了谐波震动。我没有与这股震动对抗,而是轻松地随着这股震动波动。果然,很快我就进入了熟悉的清晰的梦境。 梦境里,是熟悉的军营操场。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但操场上安静极了,一个人都没有。 我大声呼唤:“小光!你在不在~” “不用叫那么大声,我听得到。”只见操场边上的看台上,一个一身白衣,脚踩闪亮运动鞋的短发年轻人从台阶上走下来。 “一个暑假没见,你晒黑成这样了?”小光说。 “这是梦里呀,你还能看出我被晒黑了?”我好奇地问。 “当然啦,”小光说:“你的外在形象是你的内心映化出来的。你内心觉得自己变黑了,映照出来的外在形象自然是变黑了的嘛。不过我也没在外面世界见到你,哪天有空了来找你玩哈。” 见到小光,我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跟他说,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所有你想告诉我的,在你升起‘想告诉小光’这个念头的同时,我就都知道啦。”小光爽朗地说:“语言是个麻烦的东西,还得说,怪费事的。” “居然这么神奇?”我瞪大眼睛问他。 “神奇啥,一点都不奇怪,”小光摆了摆手说:“你想吧,这就好比你把你想要说的,都在电脑里搞了一个压缩文件,然后把这个文件拷贝给我,我不就一下子都明白了嘛。这个过程好理解。”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说:“这么说起来,人类引以为豪的语言能力还真是多余的。” “人类被限制于一个4维的世界,你当下所居住的这个星球的能量密度又比较低,所以人类这个物种被挤兑得没办法,勉勉强强地找出一种‘最大公约数’,就是利用喉咙发出复杂的声音来传递信息。事实上,声音传递信息的效率是非常低的,编写代码、利用空气震动传播代码以及接受解析代码的过程太慢了。” 我点了点头,每次见到小光,都能学到一些东西。我明白小光话里的意思。过去,我为了给大萌解释清楚我在神游时“重叠透视”的视觉效果到底是种怎样的体验时,就真的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深刻领会到了什么叫作“词穷”。 “虽然你能明白我在想什么,我还想跟你请教一些事。”我客气地对小光说:“我今天遇到了这么一件事……” 我把今天的遭遇详细地描述给他听。 他没有不耐烦,而是微笑地点着头。听到最后,他问我:“从你自己的角度上看,你有什么想法呢?”他特别强调了一句:“你一定要直面自己的内心,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真实的想法,恐怕是想会一会这个拉里·约翰逊,一方面想搞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知道马克·吉布森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另一方面我也明白,即是我不理他们,这帮人也会如影随形,躲不开的。” 小光点了点头,说:“既然想好了,就大胆去做呗。” “坦率说,我害怕自己做出了莽撞的决定,最终连累了大萌以及朋友们。毕竟拉里·约翰逊是老江湖了,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我怕斗不过他。” “你是怎么击败马克·吉布森的呢?” “马克·吉布森不是被我击败的,是被大家一起……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说,让我更加自信一些,只要做正确的事,一定会有更多的人一起支持我?” 小光微笑地点了点头。 “话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有点没信心……” “我明白,我理解你。信心是怎么来的?信心不是凭空产生的。没有理由的信心是愚蠢。你是一个谨慎的人,这点很好。”小光拍着我的肩膀说到:“慢慢来。你把你的朋友们都找一遍,挨个商量商量,你的信心就会增长一些了。” “你说得太对了,是这么回事!”我高兴地说。 与小光的这段对话,让我心中打定了主意。第二天醒来,我把这段对话记录在梦境笔记本上之后,就给吴若峰,以及亚当和伊芙发去了信息。亚当和伊芙依旧处于失联的状态,但吴若峰很快地给我回了信息,并约我晚上下课后在咖啡厅见面。 晚上,我带着大萌,一起在咖啡厅见到吴若峰。 两次的重伤让这位英俊潇洒的青年警官变得沧桑。尽管依然穿着一身得体的灰色高档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端着咖啡,但深深刻在脸上的三道伤疤让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太像一位普通的白领精英了。 “老哥啊,我看你最近怎么老了不少?是不是太累了?”我关心地问。 “目前最新的情况是,官方高层正在筹备一个机构,对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从头彻查。”吴若峰严肃地说:“什么事都瞒得住,唯独大坝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任谁来了也编造不出一个圆满的理由。” 我点了点头,大坝变异的问题还真是没法回避。 “未来我有可能会在这个调查机构中承担重要职责,只不过当下我对事态的发展也实在没有办法把控。”吴若峰抿了一口咖啡,皱着眉头说道:“我也不清楚高层方面的意图,到底想要深入调研到什么程度。” 这又是一个新情况,但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左右官方的动作,只好姑且随它去了。我把我遭遇的情况告诉吴若峰,甚至把王永正的秘密都跟他说了。 吴若峰点点头,坦然地说到:“王巨君是个好孩子。他爸爸在监狱中非常配合改造,其中也有很大原因是听说王巨君一直都表现得很优秀,这令他父亲非常感动,也给了他父亲很大激励。虽然他父亲近些年不大可能被减刑释放,但目前生活待遇还是比较优越的,毕竟一直都在配合警方工作,甚至还申请了两个锁具方面的发明专利,以及编写了一本《防盗大全》。这都给他的监牢改造带来很多好评积分。” 吴若峰接着说:“至于拉里·约翰逊,我们也不能轻易得罪。毕竟目前他的风头很盛,特别是马克·吉布森某名其妙地倒台后,很多事情还说不清楚,坊间传闻颇多,其中不乏一些拉里·约翰逊的阴谋论。你我是知道真相的,但拉里·约翰逊为什么会知道真相,这点我们还真需要努力调查。” “事情还没有结束,冲突说不定早晚还会发生。”大萌也说:“我们都应该做好准备。拉里·约翰逊在国际间的能量很大,毕竟是接近世界首富的大企业家,民间很多人崇拜他,就像崇拜一位教主一样。” 我不禁想起,其实几个月前,大萌还是那样的崇拜马克·吉布森的。不过,我总不能借这点笑话她,这么做太低级了。 就在我们三个人密谈的时候,我又接到吴彦中的电话。 “小安同学呀,上次吃饭还是蛮开心地嘛。和小君一起,聊了不少故事呀,但是咱俩人有好些话还没机会说呢。你看呢,能不能这个样子呀,你单独来一趟,我带你去泡温泉啦,你一定要自己来哦,我带你去那种只有男生才会的温泉啦……” “吴总,非常抱歉,最近学校开学,非常忙,这两天实在是没有空,感谢您的好意。咱们从长计议吧。” 我开着外放。吴若峰听者吴彦中的话,脸色很不好看。大萌却萌萌地问:“什么温泉只能男生去,不能女生去?” 我脸一红,没有回答。吴若峰接着话茬对大萌说:“张萌啊,你放心小安一个人去会见这位摘星妙手吴彦中么?” “当然不放心啦~”大萌认真地说。 “那就对了嘛。你只要记得,不要让小安一个人去冒险,就行啦。” 好家伙,吴哥果然是老江湖,平平谈谈地就把一个很尴尬的话题滑过去了。 大萌认真地点头答应,揽住我的胳膊,甜甜地说到:“吴哥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安宝,不让他再受伤了。” 再次回绝了吴彦中后没几天,我和大萌、乔安娜、霍鹰、王巨君以及盗版“孙天玺”一行人就被校长老爷子请去校长室了。 校长摸着光滑的大秃脑袋,开门见山地说:“小安啊,你们几个本事好大呀。” “方校长,您老这是夸我们,还是批评我们呀?我们又给您惹祸啦?”王巨君抢过话茬来。 “什么叫又啊,我们哪里惹过祸,我们一向都是乖孩子。”乔安娜也不客气地说。 “不是批评,是夸你们。前有马克·吉布森看中你们,还没来得及给你们颁奖,就被搞得身败名裂,死无全尸,还搭进去一位外国交流来的沙尔玛老师,闹得老朽我给上头写了好几份谢罪材料…….现在又来了个拉里·约翰逊。” 一听到拉里·约翰逊这个名字,我们几个都不由得竖起耳朵,严肃起来。 “拉里·约翰逊承诺给学校捐一大笔钱,说是资助贫困大学生。特别点名你小子,王巨君,说你是贫困生里的佼佼者。你们本事挺大的呀,刚搞死一个跨国大老板,又勾搭上另一个跨国大老板。” 王巨君摸着脑袋哈哈大笑,说着:“我哪有那么优秀,只不过是一般优秀就是了。还不是方校长您老对我的培养和关怀。” “少拍马屁。我心里清楚得很,你们几个可不是省油的灯。”校长的秃脑袋亮了一下,原来是反射了窗外的阳光,他接着说:“拉里·约翰逊过两天要来学校访问,指名点姓要与你们六个人座谈。你们给我好好准备一下,明天早上交一份座谈会的发言稿,每人不少于3000字!” “啊~”我们不约而同的发出愁苦的声音。 “甭诉苦,你们给学校搞来捐款以后,每个人都有奖励,想保研的保研,想评优的评优,老朽我说了算!”校长指着自己的鼻子,严肃地说:“你们可不知道,说句实在话,老朽我啊,主持咱们这个破大学的工作,最发愁的就是缺钱。前一阵马克·吉布森许诺的捐款还没到位,人就没了。这次就看你们的了,你们要是能搞来钱,就算是救了老朽我的一条老命了。” 第五十八章 邪恶的邀约 听到拉里·约翰逊提到“孙天玺已经死了”,我们都颇感震惊。知道这件事的人非常少,拉里·约翰逊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真有点神通? 但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应对方案,不管对方说出什么来,我们都不接话,爱咋地咋地,这样做我们就没有疏漏,不容易落在对方的陷阱中了。 拉里·约翰逊又从大皮包里掏出一个插满书签,贴满便签的厚厚的皮面笔记本,在上面写了点什么。我猜他可能是在修改对孙天玺的已经死亡记录。这么想的话,他并不是全知全能的,而只不过就是掌握了一种远程侦查的手段而已。他恐怕并不知道现在的“孙天玺”是蜥蜴人莱塞特变化而成的。这点信息差在未来也许会成为对我们有力的情况。 “好了,我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耽误时间。”拉里放下手中的笔,用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看着我们几个说:“你们一定在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些情报的。简单来说,你们可能也听说过,我有一台名字叫‘窥镜’的设备。这台设备可以沿着事件的时间线,回溯整个现实波动的情况。所以,你们几次和马克·吉布森的势力发生冲突的情况,我都像看电影一样清楚的看到了。” 他这几句话让我们几个人都很震惊。不光是他坦率地说出“我们与马克·吉布森冲突”这件事,他居然也毫不隐晦地把自己的杀手锏公布出来,难道是在示威么? “约翰逊先生,您既然什么事都知道,那何必来找我们?”我问到。 “找你们为的是两件事。一件事是整个事件中我还有一些细节不太清楚,想问个明白。第二件事是,我找到了马克·吉布森的位置,想请你们去帮我杀了他。”拉里·约翰逊直白地说。 “您这话说的,我们几个大学生,哪儿有去杀人的本事……”我摇了摇头回答他。 这家伙显然不是会听人说话的类型。他根本就不理会我的回复,就直接问我:“有件事我一直没搞明白,跟你们在一起的那个沙尔玛,最后去哪儿了?怎么爆炸的时候还在,炸完了以后就没了?真的和林海棠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了吗?我从‘窥镜’的录像中逐帧地检视,前一帧画面里她还被炸得穿肠破肚,后一帧画面,人就没了,中间没有任何过渡;那个林海棠好歹还有个粉碎的过程,这个沙尔玛,连过程都没有,直接消失了。” “那我哪里知道啊?您要是能看到现场的情况,就应该知道,我当时躲在护盾后面,什么也看不到,事情发展得太快了…….” “回答我的问题。一个答案,一百万。”他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有点不高兴了,我也盯着他说:“约翰逊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我们的老师死于恐怖袭击,我们都非常伤心,我请您不要再揭我们的伤疤。” 他皱着眉看了看我,又扫视了一圈其他几个人。大萌眼泪汪汪的,乔安娜也摆出一副伤心失落的表情,低下了头。确实,时间停止的真相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大萌和乔安娜也不是亲历者;对于摩登伽老师的遭遇,她们真的非常伤心。 拉里·约翰逊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扭过头,瞥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金发美女。金发美女向后退了一步,脸冲着会议室中宽敞的地方。从她那只较小的假眼中投射出一道光,光中映出的,是马克·吉布森的形象,以及他周围的环境。 这种眼中投影我见百牙做过一次,这位不知名字的金发美女也能做到。考虑到她与百牙的构造可能差不多,也就不奇怪了。只不过大萌她们几个人第一次见到,都惊讶地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上面。 这是一个立体的画面投影,有环境,有色彩,有景深,有层次,非常真实。投影的面积不大,大概也只有一、两平米的样子,而且有一些波动和干扰。马克·吉布森穿着被捕时候的衣服,手里抱着那个装着绿色贤者之石的正方体。正方体已经被烧毁了,冒着烟,失去了流动的光泽。看来那天我果然击中了它。他踉踉跄跄地走着,周围的景物变化,居然有点古旧的感觉。地面上不是沥青的道路,而是烂泥和砖路;周围一栋高楼都没有,只有矮小脏乱的砖房。擦身而过的人都穿着破旧的褂子和裤子。 “他这是在哪里呀?”王巨君不由得问了这么一句。 “与其问他这是在哪里,不如问他这是在什么时间点。”乔安娜说到。她转过头,看向拉里·约翰逊的方向。 约翰逊示意她继续看。 马克·吉布森忙不迭地走到一个高大的屋檐下,站定休息。这时,镜头向后拉远,清楚地展示出当前的场景,正是鬼楼。 鬼楼此时风华正茂,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楼宇在破败古旧的大环境中格外突兀。从鬼楼向外侧看,是现今校园外的弯曲的小河和树林;向内侧看,有稀稀落落的两三栋砖楼正在建设——那正是我们这所大学的雏形。 “马克·吉布森穿越回大学刚建起来的时候了?”大萌轻声问我,“这下是不是就抓不到他了?他会不会去改变历史?” “历史是不会被改变的,至少我们这条时间线上已经发生过的情况,是不可能被改变的。即使马克·吉布森做了什么,也不过就是开启了一条全新的时间线而已。你还记得么?所有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都被蚀刻在宇宙泡的表面了,不可能被抹除或重塑。”乔安娜对大萌解释道。 大萌点了点头,然后望向拉里·约翰逊的方向说:“约翰逊先生,从您给出的视频看,马克·吉布森已经逃到另一条时间线上。那么,您给我们看这些,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呢?” “我想请你们追着马克·吉布森回到一百年前,彻底了结他。”拉里·约翰逊坚定地说:“但凡他要是在当前这个世界,无论躲在多么遥远的角落,我都可以雇佣世界上最好的杀手去杀掉他。可是他穿越回一百年前,这就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这也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了呀,我们也做不到像马克·吉布森一样穿越时间的呀。”我对他说到:“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不,对于我这个老人来说,也许做不到。但你们是年轻人,你们总能创造出奇迹。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有办法突破现实的束缚,因为你们还年轻,年轻就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拉里用一种充满感慨的口吻说:“我已经老了。我太依赖窥镜了。窥镜是个好东西,也是个邪恶的造物。窥镜能看到一切发生过的事情,唯独看不到未来,看不到机会,看不到可能性。窥镜束缚了我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我已经没有未来了。可你们不同,你们是充满活力和机会的年轻人,你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我和马克·吉布森斗了快二十年,也没能击败他。你们才接触他几个月,就把他彻底毁掉了。我相信,你们身上一定会发生奇迹,你们一定会亲手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未来。你说,对不对?” 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我。我没有回答,回过头看看另外几人。 乔安娜说:“我们可以试一试。但肯定需要您的帮助。” “没问题,尽我一切所能,你们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很简单,既然马克·吉布森逃到鬼楼,我们想请您把鬼楼包下来,帮我们打造一座实验室,以便我们尝试创造穿越时间的设备。这样我们就可以原地穿越,回到过去,干掉马克·吉布森这个我们共同的仇人。” “太好了,这个要求太简单了,我这就去办。”拉里·约翰逊高兴地说:“这件事非常机密,还请你们不要泄露给别人。特别是那个警察。” “如果要做成这件事,恐怕不能把他排除在外,毕竟他是我们在官方唯一的信息来源。”我说到:“但我可以保证,我们会尽力做好保密工作,不让更多地人牵扯在内。是不是?”我冲大家示意,每个人都点头答应。 说到这里,拉里·约翰逊点了点头,只好同意。他又说:“那这样吧,剩下的事情,交给吴彦中来处理。他作为我的全权代表,有任何事都可以通过他反馈给我。” “您等一下。”王巨君插话道:“您跟我一样,很清楚吴彦中是什么人。我可不希望身边有这么一位高人,时不时顺走点什么东西,我可受不了。他在我们身边,还不得让我随时提防着?” “那这样好了。”拉里招呼站在身边的面无表情的金发美女过来,对我们说:“这位名字叫雏菊。你们恐怕看出来了,她和百牙是同一种族。我派她做监军,监督着吴彦中。要是吴彦中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让雏菊来处罚他。你们看怎样?” 这下好了,本来只有一个吴彦中,现在又来了一个雏菊,我们还真不好拒绝,只好接受。 说完这些,拉里收起那个红色的隔音蘑菇,站起身示意散会。 他没有想要和我们握手或者合影的意思,我们也正想对他敬而远之。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东西乱七八糟地塞到大皮包里,晃着驼背的身形打开门出去了。门外可以听到校长热烈的声音:“也没听到您和孩子们聊了什么,您沟通得还愉快吧?” 回到会议室里,我们几个人围了一圈。我问乔安娜:“乔小姐,您是不是真的有办法穿越时间?你们卷回来的战利品里,真有这么玄幻的技术?” “没有~”乔安娜笑嘻嘻地说。 “那你刚才那么说……” “这叫贼不走空,吃王八蛋的。”王巨君也笑着说,“是不是?” “就是~”乔安娜说:“好东西先得着,事情慢慢说。他又没给咱们时间限制。” “如果我们真的在鬼楼建起一台时间机器,是不是真的有可能穿越回一百年前?”大萌问。 “哈,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乔安娜笑着说:“拉里·约翰逊是个糊涂蛋。时间穿越哪有那么简单?你以为地球是整个宇宙的中心吗?世界过去一百年,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早就随太阳系的运动不知道改变多少了。靠地点定位根本就是痴心妄想,这个宇宙最最不靠谱的就是地点位置,因为所有的天体都是无时无刻不在运动的。宇宙航行中最难的事情,恐怕就是定位了。更何况是时间旅行?我们把视角放在地面,以为鬼楼的位置没变化。但把视角拉远到地球之外,看待地球上的位置的话,鬼楼简直已经不知道移动了多远了。我说鬼楼,只不过找个借口而已。” 校长推门进来,一脸喜色的说:“看来你们聊得不错呀。‘镜’公司除了给了一大笔捐款之外,还答应接盘吉布森集团中断的休谟老宅翻新工程,约翰逊先生还邀请你们加入研究团队,参与实验室的建设。” “您老高兴,我们就高兴。”王巨君说:“您看,我们这算不算多少为学校做点贡献?您老许愿的评优和保研,说了可得算啊。” “算数,算数!你们放心,少不了你们的。”方校长一高兴,锃亮的大脑袋显得更圆更亮了。 离开会议室,天色已经接近傍晚。初秋的天气非常舒适,和煦的秋风轻抚着我们的发梢,空气中都弥漫着温暖的香气。我们几个人一边踏着树影在校园里慢慢走,一边合计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们搞了一暑假,搞出点名堂没?林海棠的秘密文件中,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问霍鹰和乔安娜。 “有意思的东西太多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回头给你拷贝一份整理好的资料目录。你都不用看内容,只要看过目录就能明白,这里面的价值有多么巨大。”霍鹰兴奋地说:“这些资料的价值远比一笔捐款昂贵得多了。我们一定要做好保密,绝不能让吴彦中这个老贼把资料盗走。这件事就交给王哥了,请你做首席保安员。” “小鹰说得对,我们得具体分工一下。”我也说:“老王你专门负责安全事宜,盯紧吴彦中。乔小姐主持实验室的研究工作,小鹰配合。我继续用我的能力做好侦查,以及负责与各方面联络。大萌作为机动人员,平时跟着乔小姐搞研究,发生冲突的时候,大萌负责打架。” 大萌高兴地踮了一下脚,说:“打架时候少不了我。” “那我干啥?”假冒孙天玺的莱塞特指着自己问我。他扶了扶脸上的眼镜框,一脸认真地等待分配任务。 “你负责后勤保障。”小鹰抢先说。 “后勤保障要怎么做?”莱塞特继续问。 “买饭,买奶茶,买冰激淋……”乔安娜笑着说。 “这个好,我愿意干,哈哈。”莱塞特也笑了。 我格外认真地嘱咐莱塞特,千万别被吴彦中或雏菊发现蜥蜴人的身份。在窥镜的帮助下,几乎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了拉里·约翰逊。那么,如果有一件事他不知道的话,很有可能这个信息差最后能成为我们的杀手锏。雏菊很有可能和百牙一样,具备精神攻击的能力。莱塞特千万不要单独面对雏菊。与雏菊见面的时候,最好有我在场。 他认真的点头。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在这一群人里,他的命是最不值钱的,胆小怕死的莱塞特对我们给予的保护充满感激。 事情就这么商定了。至少局面先这么稳定下来,至于后面会遇到什么困难,那是之后的事,现在着急也没有用。 霍鹰把他俩整理的文件目录发给我。我打开一看,好家伙,简直是包罗万象,浩如烟海。目录里的每一条我都看不懂…… 算了,找个我擅长的话题,比如,我问他,暑假跟乔安娜进展到哪一步了? “你说的哪一步,指的是哪方面?”他皱着眉问我。 我撅了撅嘴,说:“你这家伙别装傻……” “我们是很好的学习伙伴,每天都在图书馆里泡上十个小时。”霍鹰淡定的说。 我一把捂在脸上,无奈地说:“小鹰你明明是个通透的人,怎么遇到情感问题,这么保守了呀。人家安娜小姐对你就没点期待?您老也不带人家出去玩一下,就天天在图书馆里,呆了六十天?” “对呀,六十天都几乎没搞完,资料太多了。” “我说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呀。你就没带人家乔小姐出去玩一玩?” “我们跟你俩不一样,”霍鹰说:“你跟张萌是玩武的,天天一块练;我跟安娜是玩文的,天天一块学习……” “哥们,这不是文的、武的事情。你们俩得互动呀,不互动叫什么谈恋爱啊~” “互动呀。” “怎么互动?” “每天她都把整理好的资料发给我,我来校对……” 唉,我拿他真是没办法了。 霍鹰反过来劝我:“别把自己说得跟情圣似的,好像就你谈过恋爱,别人都是傻瓜。人跟人不一样。我这样能每天和安娜在一起,已经非常满足、非常幸福了。也不是谁都像你跟张萌似的,甭管走到哪儿,随时随地撒狗粮。” 好吧,我只好点头认可他的说法。对了,暑假前我把那块红色的贤者之石给乔安娜,也不知道她用得怎样了。 “那块宝石可是发挥了好大作用,”霍鹰摇头晃脑地说:“你可不知道,在那块石头的帮助下,安娜现在的本事可大去了。” 第五十九章 游览妙峰山 听到霍鹰说乔安娜掌握了新本领,我格外好奇,问他是什么情形。 “安娜通过研究林海棠的笔记,发现贤者之石发挥作用的本质,应该是作为类似逆转质能方程式的催化剂。”霍鹰咬文嚼字地说:“你知道质能方程式吧?” 我吐了吐舌头,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不是上过高中吗?”霍鹰皱着眉头说:“就是爱因斯坦那个有名的e=^2。” “哦,这个我知道,就是不知道它原来还有个名字。高中我学的是文科,物理课都是睡过去的……” “这个方程式解释了很多宇宙间的现象,最常见的就是核能的原理。”霍鹰解释道:“例如,放射性元素可以把质量转化成能量,所以原子弹才有那么大的爆炸威力。” 我点了点头,好像听说过,但糊里糊涂的。 “理论上讲,质能方程式是个等式,这就意味着从右向左看,它是成立的,就是核裂变的原理,物质裂解为能量;从左向右看,也应该成立,即能量理论上可以凝结为物质。” “这么神奇?”我生出了一点学习科学的兴趣。 “既神奇,也不神奇。宇宙现今存在的一切物质,包括组成你肉体的蛋白质分子中的每一个氢元素、碳元素、氧元素,都是在宇宙大爆炸那一刻被炸出来的。所以才有那句很浪漫的说法:你的身体和星辰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哦,那如果能将能量凝结为物质,岂不是可以无中生有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当然了,就是这么回事。”霍鹰说:“只不过目前人类的科技还没有搞清楚到底怎样做才能实现这一点。贤者之石能够发挥类似的催化作用,促使这种情况在比较简单的条件下就能够实现,具体怎么操作我们尚未搞明白,甚至恐怕林海棠都没有搞明白,但最起码我们知道了这个宝石到底贵重在哪里。它是点石成金的魔石啊!” “哦,这么厉害。”我看了看戴在右手中指的闪电戒指,不知道能不能用这家伙变点什么物质出来? “那我这个戒指,为什么能发射出闪电呢?”我问霍鹰。 “技术细节上,我们不可能那么快就搞清楚。我猜测你这个戒指可能是吸取能量的桥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提取出能量,然后再以电能的形式发射出去。”霍鹰说:“这里面的学问可大去了,有意思极了。所以啊,你别以为我俩每天读书,就是不懂情趣的书呆子。我和安娜每天都在知识的海洋里探险,每当寻到一个宝物,都特别惊喜和快乐。” 我点了点头,霍鹰的话说服了我。 “那你们具体做出点什么实际的东西没?改进了场导枪?”我又问。 “安娜正在搞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发明。”霍鹰一脸神秘地说:“她正在尝试用那块红色贤者之石驱动捕捉来的仙女星人的纳米机器人。” 我眼睛一亮,“哦,这真是个好主意,太棒了。我们可以借此综合两个势力的长处,创造出属于我们的技术流派。” “安娜和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冷战的双方都与我们有合作,这样我们就能左右横跳,从中渔利。”说出这话倒确实很像霍鹰的风格。他继续说:“安娜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但离成功还很远。所以她今天提出让拉里·约翰逊出钱建立一个实验室,就是希望有能力调动更大的资源来实现她的想法。” “你们可真是太棒了。和你们一比,我真是没有脑子的傻瓜。”我诚实的感慨到。我在想,我也应该发挥点什么作用,去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能做什么呢?我想了想,能不能利用神游御梦的能力,穿越回100年前做点侦查呢?我不知道该怎么操作。似乎我能预测的未来都得有我自己参与,凭空穿越到某个地方、某个时间,确实是非常难的。果然如乔安娜所说,最难的事情就是定位。我该怎么定位马克·吉布森所在的时间和地点呢? 晚上,完全没有头绪的我,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在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正站在一个雾气朦胧的墓园门口。墓园被白色的薄雾笼罩着,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天色变得模糊不清。天空的颜色似乎被某种奇妙的魔法所抹去,沉浸在无尽的灰蒙之中。在这个四周环绕着砖墙的墓园里,外围的环境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遮掩,将此地与现世隔离。墓园中的墓碑都已经苍老,被残酷的时光抹去镌刻在碑体的回忆与情感,只剩下这个光秃秃的某个生命曾经存在过的证明。这片朦朦胧胧的墓地似乎正处在黑暗与未知的边缘,犹如一个神秘的大门,通向无尽的虚无。 这里是一片与现实世界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仿佛穿越了一道隐形的门,进入了另一个存在的空间。在这片墓园的角落,一棵古老的树如同守护神般屹立在那里,低吟着岁月的诗篇。它的树干上刻着无数名字,也许有爱人吧,也许还有其他的回忆。它们就这样静静地存在着,等待着被人们铭记。 一袭白衣的小光站在树下,等着我的到来。 “这里是……我的梦里?”我问出了一个非常白痴的问题。 小光微笑地点了点头。 “在记忆中,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我不禁说到。 “这不奇怪。你的梦境未必都是精确的记忆。但你的梦境无一不是你内心情感的外化。你还记得你曾经梦到过的海边么?那里也是你内心情感外化的场景。” 我点了点头,那个美丽的沙滩也不是我曾经见过的海边景像。 “我知道你在困惑什么。”小光温和地说:“你在追求智慧,但遇到了困难,无从下手,对不对?” “你总能准确地把握我的心思。”我点了点头。 “你猜为什么今天你会梦到一个从没来过的墓园?”小光微笑地说。 “我不知道,也许是我内心充满恐惧?” “墓园不一定就代表恐怖的事物。你去那些坟墓那里看一看,埋葬的都是谁。” 我听从小光的话,走到那一座座整齐排列的坟墓前面。 拨开爬满一座西洋款式墓碑的藤蔓,用手擦了擦已经掉色风化的文字,仔细观看,上面赫然写着:安家宜,某年某月至某年某月。 我吃了一惊。又来到第二做风格迥异的墓碑前。这座墓碑是古朴的中式方碑,石碑正面纵向刻着三个字:安家宜。 第三座、第四座…… 这个墓园里,埋在的都是我。 我疑惑地看向小光,想知道这里面蕴含了什么意义。 “每一座墓碑,象征着你做出的一次自我的否定。”小光拨开一座墓碑前的杂草,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你在一次又一次的自我否定中不断成长。直到今天,你又遇到了困难和障碍,再一次进入自我否定的状态。你在怀疑自己能不能成为这个团队的领导者。” “我没有想过要成为这个团队的领导者,他们都比我聪明,比我强壮……” “你看,你这就是在自我否定。”小光说:“人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你明明知道,你是整个团队的信息中枢和方向舵。这个团队走向哪个未来,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只不过你不习惯承担责任,你害怕自己做出错误的抉择。” 我沉默了。小光接着说:“目前,你们想要实现的目标是,穿越时间线,追击马克·吉布森。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你再次退缩了,进入自我否定的状态。” “也许你说得是对的。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做呢?”我问到。 “在面临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你试过所有的方法没有?并没有啊。你以为做不到的,就做不到了?很多种可能你都没有尝试过嘛。”小光笑嘻嘻地说:“比如,你还没问过我该怎么办。” “啊,原来如此。那我现在请教小光老师,我该怎么办?”我突然高兴起来了。随着我情绪的变化,笼罩着墓园的雾气渐渐开始散去,蓝色的天空渐渐显现出来。 “我也不会呀~”小光果断地说。 “你这不是耍我嘛……”随着我心情低落,天空远处乌云骤起,暗雷滚滚。 “但我知道上哪里去问啊。”小光故意逗我。 “大哥,您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有话一次性说完整……” 小光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到:“不跟你开玩笑了。我告诉你一个地方,就在妙峰山,有一位名字叫德云的老师。他掌管着一个巨大的图书馆。图书馆中,有这个宇宙中所有的知识。你可以去妙峰山寻找这位德云老师。” “妙峰山?倒不远,在市郊,是很有名的旅游景点。只不过妙峰山是非常大的一块地方,我上哪里去找这位德云老师?” “别着急,我给你打个电话,提前预约一下。”说着,小光掏出他那个时髦的翻盖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我在一旁看着,他非常大方地和对方通话,把我想要去拜访的意图解释了一下。挂上电话,他对我说:“搞定,我和他说好啦。你只要去妙峰山,就会遇到德云老师。他会领你去图书馆,里面会有你想要寻找的资料,记载了这个宇宙中可以实现的一切技术。” 我高兴极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件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么容易就找到对策了。紧紧握住小光的双手,激动的情绪让我的视线模糊,环境融化,最终我从梦中兴奋地醒来。 第二天一早,在食堂见到吃早饭的大萌和乔安娜,我就赶忙对大萌说:“咱们这周末去妙峰山吧!” 大萌的脸一下子红了,一下子被包子噎住,喝了不少水才缓过来。乔安娜在旁边捂着嘴坏笑。 “就是去游玩一下嘛。虽然远,但是方向同样是在西郊,我查了路线,有郊区旅游大巴直达。你们笑什么?”我好奇地问。 “你这么着急就要小宝宝呀。”乔安娜嬉笑地说。 “你这是啥意思?”我不知所措地问。 “你不知道么?妙峰山娘娘庙,是求子的寺庙。”乔安娜笑得前仰后合地说。 “唉,你们误会了,我又不是去娘娘庙……”我把与小光的对话跟她们二人说了。 “你说的这个小光,还挺神的,比摩登伽老师还神秘。要不是咱们经历过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件,我都没法相信你说的。”乔安娜说。 “就是呀。安宝你下次把小光约出来,咱们见一见。你不是说他除了在梦里能见到,在平时也能出现的么?”大萌说:“这么神奇的人,多有意思呀。” “其实你们见过一次,可能你们都忘了吧。”我告诉她们,几个月前,乔安娜第一次在咖啡厅里告诉我们数学大赛的消息的那天傍晚,小光曾经出现在卖书老人的摊位上。大萌和乔安娜隔着马路远远望见过。 “哦,那是个女生,身材还很好,挺白净挺有活力的……我还有印象。”大萌说。 “我怎么记得是个戴眼镜的小女生呢?看着一股书生气的样子……”乔安娜说。 “你们都没看清。那天是傍晚,你们离得远,搁着一条马路呢。明明是个男生。”我辩解道。总不能让大萌以为,成天出现在我梦里的,是个青春活力的少女吧,这会产生误会的。 不管怎么说,我和大萌还是约定周末去妙峰山。乔安娜捂着嘴笑着说:“你俩去娘娘庙栓娃娃去吧,我才不去呢。我不着急,嘿嘿~” 周末的阳光非常好。我和大萌带着愉快的心情,在乔安娜的嘲讽送行下,坐上前往妙峰山的旅游大巴。大巴直达妙峰山的山顶。下车之后我才觉出有点尴尬。虽然小光为我提前联系了这位德云老师,但是他到底在哪里呢?总不能我站在山顶上,他就会来找我吧。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妙峰山的景致非常好,我拉着大萌一起,从山顶游览起来。站在山顶观景台上向外望去,四周环绕着高耸入云的山峰,远处的群山苍翠欲滴,近处的林木葱茏,山涧流水清澈见底。空气中弥漫着松树和花卉的香气,让人感到无比清新宜人。 沿着山路向下走,我们沉浸在竹林中的清新气息之中。竹林笼罩着整个山谷,它们的笔直生长,仿佛一支支笔,无声记录着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故事。在竹林中,我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那是来自山泉的音乐,它流淌着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山泉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自由穿梭,时不时地跃出水面,活泼可爱地样子好像在向我们打招呼。 沿着山路走到山脚下,我看到了一座古老的寺庙——灵光寺。它建于唐朝,历经了千年的风雨,现在依然屹立在这里。进入寺庙,迎面就见到高达十几米的金刚塔。它矗立在寺庙的中央,巍峨挺拔,光彩照人,如同一座金山般闪闪发光。我仰望着金刚塔,仿佛看到千百年来为了各种欲求前来朝拜的人们,来了又去,聚了又散,如过江之鲫,又如天边浮云。 看到这座寺庙,我突然想到,德云是不是一位僧人的名字呀。于是我赶紧就向坐在大殿中的老僧请教。 老和尚摇摇头,说:“我在寺里几十年了,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一位叫德云的法师。” 哦,那看来还是我误解了。看来德云不是这座庙里的僧人。我也真是的,当时光顾得高兴了,忘记跟小光要一个电话号码。 大萌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她开心地安慰我说:“咱们好久都没出来逛逛啦。难得来放松一下。找人的事情有时候急不得。反正咱们现在还有时间,鬼楼的修缮工程没有半年是完不成的,马克·吉布森也不会一下子就跳出来闹事,咱们不必着急嘛。享受当下,享受当下啦~” 我觉得她说得对。我俩四处游览,度过了快乐的周末。 晚上回到学校,乔安娜主动跑来,问这问那。她特别关心一件事,就是“你俩有没有去娘娘庙拴娃娃?” 大萌红着脸说:“才没有呢~我俩本来是去找人的。人确实没找到,不过景致还是不错的。” 我送大萌和乔安娜回到女生宿舍之后,独自一人走回男生宿舍。一边走,我一边想,晚上在梦中我一定要召唤小光,跟他要个德云老师的电话号码。 可奇怪的事,在夜里的梦中,无论我怎么召唤,小光就是不出现。 醒来以后,我一个人闷闷地坐在床边,想着这些事情。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还是说了什么让小光不高兴的话?他为什么不理我了呢? 莱塞特看我一大早就一脸愁容,于是讨好般地凑过来,问我为什么不高兴。 “也谈不上不高兴,”我说:“我想去妙峰山拜访一位名叫德云的老师,可是没找到。” “大哥,不就是这么点事嘛。这不算啥,你告诉我,这位老师人在哪里,我替你跑腿。” “人在妙峰山……” “妙峰山的哪里?” “不知道~” “那大哥你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包在我身上,肯定给你联系上。”莱塞特拍着胸脯说。 “不知道电话号码是多少……” “那您总得有点线索吧,这位老师是哪个学校、哪个单位的,长什么样,说话是哪里口音,好歹有点线索吧。” “我只知道,他叫德云。” “姓什么?” “不知道……姓德?” “哪有人姓德啊……外国人?” “不知道。我就知道一件事,他是在妙峰山那里的一个图书馆工作。” “图书馆?得嘞,我给您查去。您等我的消息。” 一天过去了,晚上回到宿舍再见到莱塞特的时候,这家伙垂头丧气的,差点现了原形。 “没找到?”我问他。 “没……”他一脸失望的看着我,说:“大哥,您这事确实不好办。我把城里大大小小所有的图书馆全查了一遍,也没找到这位叫德云的。而且,妙峰山附近也没有图书馆。最近的图书馆,在四十公里之外的县城里。” 我安慰了莱塞特,这也不算他无能,确实怪我。我明明负责情报调研和搜集,却连找个人这点小事都不做好,真是丢人。 “我听安娜说了详细的情况,你不要急,慢慢来,时间还很多。人家说不定在考验你的耐心呢,按你自己说的,是非常了不起的图书馆,哪儿那么容易能见到?”同在宿舍里的霍鹰对我说到。 我点了点头,下决心,这个周末再去一趟妙峰山。 第六十章 参访图书馆 到了周六,天下起了雨。我一个人冒着时大时小的秋雨,绕着整个妙峰山转了一个大圈,山上山下都转遍了,也没有找到一座图书馆,更没有遇到一个名叫德云的人。 第二天是周日,我一气之下干脆又坐上了旅游大巴,再次来到妙峰山。这次我直奔灵光寺,反复和我寺里的老和尚确认,寺里确实没有图书馆,也没有一位名叫德云的僧人。 接下来的周一,我连上课的心思都没有,既急又气,恍恍惚惚地过了一天。晚上我试图召唤小光,还是没有回应。周二早上一起来,我干脆请了病假,再次坐车前往妙峰山。就这样我整整一周,前后又去了三趟,足足转了六趟,压根连个“德云”先生的影子都没看到。 大萌陪着失落的我吃了晚饭,好好地安慰了我一番,告诉我不要着急,并且嘱咐第二天不要再去妙峰山了,从长计议就好。鬼楼的实验室还没有搭建好,没必要这么急的。 我把大萌送回宿舍,一个人在校园里散步。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小光说的很明白,他给德云老师打了电话,已经安排好了行程。我溜达着,想着,不知不觉路过篮球场,看到树丛中有一个小小坟墓。那是一只老白猫的坟墓。老白猫是被百牙害死的。这个事件是我第一次以神游出体状态遭遇到的。 我突然灵光一现,我为什么不以神游出体的状态去妙峰山呢?干嘛一趟又一趟跟傻瓜一样坐公交车去?小光明明是在梦中给我安排的,又不是在现实世界中打的电话。 想明白这个道理,我突然轻松起来了,赶快跑回宿舍,跟谁都没聊天,洗漱完毕就躺下了。 再次睁开眼,我果然出现在已经来往了六次的妙峰山的山顶观景台。第七次以神游的状态来到这里,既感到亲切,又发觉出与往不同。虽然是深夜,但以神游状态看来,整个世界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美丽。站在山顶观景台眺望四周,我发现,天地中的一切万物都包裹在一层微微的光晕之中,所有的景物都凝结着一团神秘而美妙的辉光,仿佛所有存在都在大方地散播着自己的生命力。星空中的繁星闪耀的光芒远比用肉眼可见的更加明亮,这些光芒不仅仅是闪烁的亮点,更是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一道道光带,随着呼吸的节奏起伏着。遥远的群山笼罩在微微颤抖的荧光中,在辉光流转的夜空下,它们就像一座座巨大的宝石,镶嵌在黑色的夜幕之中。近处的竹林不但不是黯淡漆黑的,反而每根竹子都挥发出充满生命力的微光。草地在竹林微光的照耀下呈现出各种奇妙的色彩。整个世界都过于绚烂和艳丽了,仿佛是一位最大胆最狂野的画家,用尽全力将混合在一起的明亮色彩泼洒在整个世界上,肆意挥洒出这幅无与伦比的巨作。 在这个神奇的夜晚,我感到自己与周围的一切都已融为一体。在这种辉光的照耀下,我感受到自己的心灵得到了深刻的净化,使我深刻地认识到,我确实是这个充满生命力的伟大的世界中小小的一部分。 “这里十分美丽,每天晚上我都来到这里,欣赏这些景物,”一个声音对我说:“每天晚上,景色都不相同。不同的季节,不同的天气,甚至不同的心境,你都可以看到不同的光景。” 我回过神来。看到与我说话的,是一位儒雅的中年人。他带着塑料黑框眼镜,微微有点卷发的头发梳成老式的偏分,身上穿着过时的深蓝色中山装,上衣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支钢笔。 “您就是德云老师吧,非常不好意思,我花了这么久才想明白要怎么做才能见到您。”我高兴地说:“终于见到您了,真是太好了。” 他儒雅地微笑着说:“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好多年都没有年轻人来我这里了。上一个来访的,现在都已经毕业了呢。欢迎你的到来。”他伸出手,示意我跟着他走。 我跟在德云老师的身后,沿着山路向山下缓缓前进。走过竹林的时候,我听到溪流和小瀑布的水声,叮叮咚咚的,格外动听,仿佛在演奏一曲充满故事情节的歌剧。 他停在半山腰一处非常不起眼的很小的房子门口。这座小房子从外面看只有两三平米的大小,也没有窗户,脏兮兮的铁门半掩着,并没有锁。我之前六次反反复复地从这座小房子前走过,一直以为这里仅仅是一个工人存放工具的小仓库,从来都没认真关注过。 他拉开半扇铁门,招呼我和他一起进去。一边走,他一边说:“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能找到这里的了。但在很多很多年前,这里曾经是很热闹的,有很多年轻人愿意来、也有能力来我这里学习和读书。遗憾的是,像你这么有耐心、有决心、又有能力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 “老师您过誉了。说实话,我也是莽撞地蒙着来的。如果这次再找不到,我真的就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了。”我实话实说。 迈步走进这扇小门,里面的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充满魔力的巨大空间中。这座巨大的图书馆如同一座没有尽头、没有天顶、也没有地基的迷宫:无尽的书架、书籍、雕塑和壁画似乎无穷无尽连绵在一起,用上上下下、没有终点的宽敞走廊和宽大阶梯连接,编织成一个宏伟的有机体。 图书馆中的每一个书架都几乎占满了一整面墙。书架上排列着无数的书籍。当我走近它们时,书架变幻着形态,像是活了起来,书籍里的知识在向你招手,呼唤着你去阅读它们。每当指尖触碰到一本书的书脊,我都感到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无尽的知识像电影一般流畅地展示在眼前。 除了书籍,图书馆里陈列了无数令人惊叹的艺术品和装饰品,雕塑、壁画和纹饰都彰显着深不可测的文化底蕴和历史价值。我深深感到,这座图书馆不仅仅是一座普通的充满魔力的知识宝库,更是一种把过去、现在和未来联系在一起的纽带。立足在这座宏伟的建筑,我自信可以找到历史与未来的交汇点,到无尽的人类智慧和文化传承。 巨大的震撼让我无言。 德云老师拍了一下愣在当场的我,微笑地说到:“这里虽然很大,但也有很简便的检索方法。”他摘下挂在胸口口袋里的钢笔,在虚空中一比划,画出一个轮廓,形成一副地图。他继续介绍道:“总的来说,这座图书馆记录了当下这个宇宙所有的知识。我相信,你不可能把所有的内容都看一遍,这么做也没有意义。你只需要查询你想要的资料就可以了。” “哇,真是了不起。”我赞叹道:“我真想一辈子都留在这里,真是太棒了。” 德云老师微笑着说:“那也没有必要。毕竟我这里只不过是参学之路的起点。有远远比我这里更加伟大的知识在等待着你。目前来说,你只需要随着你的心念,走向你想要学习的知识,就一定能找到。当然,由于目前你所处的这个宇宙里生成的信息总量本身是有限的,这个图书馆里储存的书籍和知识也并不是无限的。” “那么,时间旅行,可以么?”我惴惴不安地问了一下。 德云老师做了一个请前进的手势。按着他这个手势的方向,我迈开脚步,走向图书馆深处。 我先走到一个巨大的书架前。仔细观察,发现这个书架是用厚重的金属板搭建而成,拐角出都是粗大的铆钉和笨重的焊接点。书架无比巨大,抬头向上看不到顶,左右两边似乎也看不到边际。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用粗糙的铜制封皮紧紧包裹着,用满是铜锈的六角形的金属铆钉串联,显得古老而又神秘。我将手伸向其中一本书。触摸到这本书的一瞬间,头脑中就显示出无尽的公式和图像。我抽出这本书。书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沉重,反而是轻飘飘的,似乎一点重量都没有。我翻开封面,书页随我的心念自动流转,最后停留在一个页面上。尽管上面书写的文字和使用的公式符号我完全不认识,但头脑似乎进行了自动翻译,所有的概念、原理、数据和流程都映照在头脑中。 我惊喜地回过头,看向德云老师。他还是那样慈祥地微笑着,问我:“找到你想要找的资料了么?” “这本书来自于一个古老的已经消亡的星际文明,记载了一种时间机器的制作方法。过程非常详细,真是太有意思了。”我对德云老师说。 “嗯,很好。你自己深入阅读吧,我还别的事,就不陪你了。以后这里随时都欢迎你的到来。如果来了没见到我也没有关系,所有的书籍随你取阅,只不过这里的书籍只能在这里阅览,没办法带回你的……嗯,怎么说呢,没办法把这些书籍带离这个图书馆。” “能读到就已经非常好了,太感谢您了,我一定会珍惜机会,认真学习!” 德云老师微笑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我继续仔细阅读这本书中记载的时间机器的制造方法。仔细阅读了之后才发现,想要实现制造出时间机器,简直是太困难了。且不说书中记载的这个文明的技术路径与我们这个星球的技术路径大相径庭,就单看所需的能源一项,恐怕就做不到。 我有点遗憾,把书插回书架。继续把思维聚焦在时间机器上,向另一个书架走去。这个书架与之前的那个样式完全不同。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用光滑无比的类似塑料的材质一次注塑成型的书架。书架整体呈现顺滑的流线型,上面的书籍也都是同一风格,整齐而有规律地摆放在一起,有光泽的封面展现出一种充满科技感的美学风格。 我抽出一本书,书页自动打开到所需的那一页。我从中读到,这本书也来自于另一个古老而发达的文明。书中记载了与之前看过的那个文明所用的完全不同的方法来制造出时光机。这个文明所采取的策略比前一个文明设计的用无比巨大的能源来扭曲时空体的方法要高效得多,他们考虑打破光速的极限,通过更快的速度倒转时钟流向。 他们的想法虽好,实现起来也有问题。一方面依然是成本过高,另一方面必须要在宇宙空间中进行实验,不能在星球表面实现。 真的是挺复杂的课题。我接连在不同的书架上翻到好几本书,每本书都记载了精妙无比而又确定可行的方法,只不过这些方法所需的技术轨迹、实验材料或者实验条件都太过苛刻。 我有些累了,放下书籍,坐在一个大椅子上休息。我在思考,是不是我的思路有问题。我向图书馆提的问题太空洞,太简陋了,不够详细,没有约束条件。图书馆虽然有无比丰富的知识,但如果我只是随便一提,没有约束条件的话,图书馆给出的答案也未必就是我想要的那个答案。 于是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设计了一系列条件:我想要找寻一台时间机器的设计方案,我希望这台时间机器的设计和制作能够非常方便,在我们当下的技术条件就能够实现,不需要过于昂贵的成本,不需要过于难以获得的原材料,不需要极端苛刻的实验条件。这台时间机器要能够搭载五到六个人回到100年前精确定位的时间和地点,并且能安全地搭载所有人回来。 我总共想到了这几条,然后期待图书馆给出回复。 没有回复。 我想要的情况,纵观这个宇宙,所有的智慧结晶都做不到…… 哎呀,我的要求难道太高了?不妨删除“五到六个人”这个条件,一个人也可以啊。 依然没有回复…… 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约束条件才能实现? 我反复尝试不同的提问,最终发现,我陷入了一个困境三角:成本、技术与效果三者不可能兼得。即,如果我想要用可以接受的成本,例如不需要像绿色贤者之石这种纵观整个宇宙都极端稀少的资源来实现高效安全的时间穿越,那么所需的科技要远远超过我们当前能够理解和应用的程度;如果我们一定要在当下能够通过简单学习就能掌握的科学技术来实现高效安全的时间旅行,那么所需的成本,例如能源、实验条件或者原材料就不得不极其昂贵和稀有;最后,如果想要成本可控,技术简洁,那么我们几个人的小命就不一定保得住。 哎呀,好难呀。 “哈哈,你呀你,又犯了屡次犯过的同一个错误。”小光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吓了我一跳。 “你这个家伙,话不说明白了,害得我跑了这么多趟……”我锤了他一拳,埋怨道。 “嗨,你看,你最后不是还是找到了嘛。”他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你行。有些事吧,只有靠你自己做,成功的时候才会有成就感嘛。是不是?什么事都靠别人指导,自己一点探索的过程都没有,多没意思啊。” “我现在就在探索;探索不出个结果来,就是挺没意思的。”我郁闷地说。 “你这个家伙吧,脑子就是一根筋,钻进去就出不来。”小光对我说:“我跟你说过,你要学着通透一点。你还得你到底来这里是来干什么的么?” “我是来查询时光机的制造方法……” “你为啥要制造时光机?” “为了回到100年前,抓捕马克·吉布森。” “对呀,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没反应过来么?”他一脸坏笑地说,貌似他已经有了一个非常好的答案,但就是故意不告诉我,让我去猜。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有什么可笑的?”我困惑的说。 “你看吧,你从来都是这样,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的初心了。就好像那回,你在断掉的楼梯下上不来,忘记了自己是‘想上到楼上’,而不是想要走台阶……” 他的话瞬间点醒了我。“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去寻找穿越时间的方法,而不是费尽心思去琢磨怎么制作时光机?换句话说,除了用时光机,还有别的方法可以穿越时间?” “我可啥都没说,你自己试试看呗,哈哈。拜拜,改天见。”说完这话,他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去,把我一个人丢在原地了。 我对图书馆发出心念,我想找一个回到过去、穿越时间线的方法。只见眼前的书架飞速移动,果然有了反应。我走向最近的一个书架,这是一个用细细的木棍和草绳捆绑在一起的简陋的书架,书架上的书籍,封面都是破烂的没有经过鞣制的毛皮。触摸书籍的一瞬间,我就恍然大悟了穿越时间线最简单、最高效、最安全的方法。 紧接着,我又在另一个书架上找到一本书。这个书架是一个充满邪恶气息的似乎有生命的怪东西,书架的支柱像是活生生的动物的腕足,轻轻颤动着。书脊上镶嵌着恶心的虫子触角,封面柔软滑腻的质感让人汗毛直竖。我非常不情愿地翻开这本表面看起来十分邪恶的书,书中居然从完全不同的语言和符号描述了和前一本书中一模一样的方法。 紧接着,我打开第三个书架上的书,这本书用彩色液晶屏和透明光带装饰,花俏而充满科技感。书中用另一种语言和符号第三次记录了同样的方法。第四本、第五本……我一连从截然不同的十个书架上翻看了十本书,每本书都是不同文明在不同历史时期里记载和使用过的穿越时间线的方法。这些历史发展轨迹、外部资源条件、科技发达程度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的文明,居然使用的是同一个简单、高效、安全的方法实现了穿越时间线这件事。 原来如此啊,想做到时间穿越,其实一点都不难,我们的思路都被限制住了。只要突破思维瓶颈,做到时间穿越,真的是很简单的事情。 第六十一章 得到一本书 原理搞清楚,操作起来就不难了。书读到位,知识学到手,我就踏实了。等我回去以后,把这些知识和想法告诉大萌和乔安娜,她们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时间不早,该回去了。于是我走回到图书馆的门口,四处寻找德云老师,没见到他。 我站在门口,冲着图书馆里大喊:“德云老师,抱歉打扰您,我要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拜访学习!” 我听到深远的地方德云老师的声音传来:“再见~” 我向着声音的方向微微鞠躬,转身离开了图书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浑身充满活力,简直像考了一百分以后向家长炫耀的小学生一样,纯纯地那么开心。 一见到大萌和乔安娜,我就把经历告诉她们。大萌见到我开心的样子,她也开心起来,拉着我的手说:“我就知道,安宝最棒了。” 乔安娜也点头说:“看来安子你还是有点用的。你说的方法和原理,虽然很玄幻,但我觉得从理论上说得通。等咱们做足充分准备之后,不妨实践一下。” 伴随着这种得意的感觉,我轻飘飘地过了一天。傍晚下课之后,我约大萌一起去校外的商店街散步。开心的我想给大萌买个小礼物,纪念一下今天的成就。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卖书的老人,和他的三轮车。 习惯性地走到那辆促成我俩姻缘的三轮车前,我和大萌各自心情舒畅地翻阅书堆,想看看老人又倒腾来了什么有趣的新书。 刚看了没几分钟,就听见一阵吵闹声,紧接着三轮车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我俩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到卖书老人一脸愤怒地和一个中年男人冲突起来。这个中年男人相貌平平,身高不高,把他放在人群中不会很显眼。但他的眼睛很亮,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和老人撕扯的过程中,我惊异地发现,这个中年男人的帽子下面、头发丛中闪过一抹金属质感的亮光。 难道是和亚当与伊芙同款的伊洛因网络的发箍?这种环绕着头颅的发箍发出的亮光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我见过很多次,非常熟悉了。如果是其他人,完全可能注意不到这点。 这个中年男人气急败坏地和卖书老人撕扯着,指着鼻子辱骂老人,到最后,他突然挥出一拳,猛地打向卖书老人的脸颊。 大萌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老人家那么大岁数了,你没听说过70不打,80不骂的道理吗?老人家怎么招惹你了?”大萌勇敢地站在老人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拦住这个人。 我也不甘示弱,赶紧迈步上前,挡在大萌和这个人中间。说实在话,我真不怕大萌吃亏,就是怕她发起疯来,再把对方打个好歹的,那可不好收场。我也说:“这位先生,老人家那么打岁数了,你把人家打伤,赔不起呀,事情闹大了可不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再有矛盾的话,报警解决嘛。哪有在大学门口打人的道理。” 周围的学生们也都在起哄,大家都在斥责这个人:“这人怎么这样,太差劲了吧~”,“耍混蛋不要在学校门口,不怕被监控拍下来吗?” 眼见自己被孤立,这个中年人后退了半步,一股不情愿地说:“行,老东西今天算你走运,有人出来挡横!你记住了,早晚我找你算账。”然后这个人转过身,用一只手指非常可恶地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小子不就是那个安家宜么?挺牛的呀,你给我记住了,早晚有跟你算账的时候。” 我皱了皱眉,不满地说:“嗬,我现在小小有名啊?您又是哪位?我现在得罪过的人物太多,您要不报个名号,我都记不住您。” “我是谁轮不到你小子知道。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你等着瞧吧。”这个中年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扭头走了。 实话实说,我真的不太在意又得罪谁了。爱谁谁吧,仇人多了,谁知道他跟马克·吉布森或者拉里·约翰逊之流有什么关系。我们搞塌了实验楼,毁了马克·吉布森的生意,估计有不少人为此记恨于我。 爱咋地咋地吧。 回过头来,我问卖书的老人,有没有受伤。 “小安,小张,你们都是好孩子,谢谢你们。我没事。”卖书老人说:“你们不要理这种流氓,这家伙就是个混子,也没有什么真本事,就是来捣乱的。” “您认识他么?他是干啥的?”我非常关心出现在这个人帽子底下藏着的仙女星人专属的头箍。毕竟亚当和伊芙告诉我,仙女星人在地球上只有他俩。可是,陈岱岩的情况显然说明,仙女星人在地球上的势力,可不止有他两口子。 “我认识与不认识他都无所谓了……算了,不说他了。”老人欲言又止,显然有难言之隐,“来,你们俩看这本书,送给你们了,算是报答你们今天帮了老头子我出头。”老人从自己的三轮车边上的一个小书箱里摸索一番,掏出一本很厚的书,塞给我和大萌,是儒勒·凡尔纳的《地心游记》。这本书我和大萌各自有一本,是不同出版社翻译的。作为硬科幻入门级作品,凡是爱读书的孩子没有没看过《地心游记》的。只不过老人送给我们的这本,是法文原版,看书的封面,相当古旧,恐怕至少得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这本书和胡乱堆在三轮上的其他书籍明显不同,精致得多,封面是硬皮革制成,烫金的字母虽然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褪色,但依然不失高贵。 “这本书很贵吧,这怎么好意思?”大萌拿着书就不舍得放下了,她说:“要不您还是开个价,便宜一点,只要我们能付得起,就还是付钱买吧。怎么能白拿您一本书呢?” 我也点头同意。我猜想这本书应该是老人精心留下的,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 “那好吧。”老人点点头,说:“你们给10块钱吧,10块钱卖给你们。真本书留在我这里也是浪费,还不如让给你们这些年轻人。” “10快钱也太便宜了,连吃一顿饭都不够……”大萌说。 “没关系,本来就是要送给你们。既然你们愿意付钱,那就多少给一点,老头子我也算是不白倒腾一回。” 我们很开心地付出了10元钱,得到了这本精美的法文书。 “你们收藏好这本书,”老人嘱托我们说:“爱读书的,没有坏孩子。这是一本非常有趣的著作,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我们谢过老人,收好书,继续散步。一边走,我一边翻看了几眼。法文是我的第二外语,虽然谈不上学得很好,但多少认识一些。我觉得有一点奇怪,就是我们都读过《地心游记》。这本凡尔纳先生的有名大作其实篇幅并不是非常长,只有五十几章。而我们手中的这本书,要比之前读过的《地心游记》厚得多,章节也要多得多,有两百多章。我并没有细看,就把书收起来了。 大萌说:“我喜欢卖书老人家的那句话:爱读书的,没有坏孩子。” 逛了一圈,回到宿舍,我看到霍鹰在焦头烂额地翻检着梳理出来的资料目录。王巨君和“孙天玺”没有踪影。闲来无事的我,先是把今天的情况编写了一条很长的信息,发给亚当和伊芙,告诉他们我今天见到一个奇怪的人,似乎头上戴着和他俩同款的伊洛因网络项圈,这个人居然还认识我,等等。这二位依旧没给我回复。随后,我打开今天得到的书,大略地翻看了一下。 这本《地心游记》的内容,居然比原版的情节丰富得多。主人公除了遭遇球状闪电和猛犸象,更是见到地心中生活的人,还和他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进入他们的村落探索,甚至与他们一起探险,最终见识到了一个类似“星球的封印”之类的东西。哇塞,这是同人文吧,比原作那个写个青少年的中篇小说有意思多了。我倚靠在床边,靠着一个电子字典的帮助,慢慢地阅读着。 突然,我收到一个短信,看落款,居然是伊芙给我发来的信息。她想这会儿请我出来聊一聊。 天已经很晚了,但商店街还算热闹。远处的酒吧还传出聒噪的音乐,夜市里还有不少小吃摊位,围着一群夜不归宿的食客。我看到又瘦又高的伊芙孤身一个人,穿着一身得体的休闲连衣裙,远远地站在路灯下等待着我。 这是第一次单独见到伊芙,而没有亚当在一起。我第一感觉是,难道这对“神仙眷侣”闹婚姻危机了?怎么从来都是双宿双飞的,今天改单飞了? “亚当正在冥想,他深入进伊洛因网络很深的地方,已经有好几天了。现在意识到底到哪里了,我也不太清楚。”伊芙一脸愁容的对我说:“他很少这样的。自从上次遭遇爆炸,他看到陈岱岩真的是被纳米机器人渗透后,就陷入严重的焦虑。” “是不是果然如摩登伽老师所说,断网对造成了很大你们冲击?”我关切地问。 伊芙点点头,说到:“就如她所言,我们都是自出生开始,就与伊洛因网络深深绑定。每个人的想法都无时无刻与别人共享,所以,每当我想什么事情,马上答案都会浮现在脑中。这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安全感和幸福感。我们已经习惯与网络共生了。然而那次断网,让我们俩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俩可能会产生不同的想法。” 我这才惊异地注意到,她的头发中居然没有那个金属的发箍。 “你居然没有戴着那个联网的发箍?”我仗着胆子问到。 “是的,”她微微有点脸红,但还是勇敢地说:“断网似乎能让人上瘾。我可以享受安静和隐私,这种感觉太刺激、太诱人了。自从那天之后,我时不时地会偷偷摘掉终端......” “这不要紧吧,亚当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他表面上是古板和恪守信条的,但我其实发现到,他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也会偷偷这么做。” 我向她伸出大拇指,他们勇敢地迈出新的一步,是值得赞叹的。 伊芙腼腆地笑了,说:“虽然信条没有规定不允许断网——坦率得说,确实有一些人会选择偶尔断网。但这些人都被视为下等人,视为没受过教育的粗鲁人。他们是自私和卑鄙的,居然有不敢告人的漆黑阴暗的小秘密。换做以前,我俩都绝不会这么做的。但真的经历过十几个小时的断网,我似乎中毒上瘾了一样,总觉得自己头脑中能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是无比快乐的事情。” “这是人之常情啦,你看我们人类,都没有联网,上万年不也就这么过来了么?” 伊芙摇了摇头,说到:“人类在上万年前被放逐到这里,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没能联网,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可听说过不同版本的故事。这批人类之所以被放逐到这里,恰恰是因为一万年,伊洛因革命时期,不愿意服从阿斯塔·伊洛因,不愿意接入网络,才被放逐的。” 伊芙表情黯淡地说:“我们其实也听说过这种说法。如果是真的,那么伊洛因网络可能并不如我们一直以为的那样伟大、光荣和正确。前不久的陈岱岩事件深深刺激了亚当。我们向上级节点发送了大量信息,都没有得到回复。亚当誓要找出真相,他已经进入深度冥想状态,恐怕正潜入伊洛因网络非常深远的领域,所以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回音。” “他不要紧吧?”我想,冥想好几天,会不会很饿? “虽然对他的健康无碍,但我还是很担心。毕竟潜入太过深远的网络领域,难保不会对思维造成冲击。毕竟伊洛因网络蕴含的数据太大了,远远超出你能理解的范畴。” 我试着理解了一下,想到,如果我深入德云老师的图书馆,确实也保不齐会迷失自己的的,毕竟那里浩如烟海的资讯很容易就把一个人的思维埋没在其中。 “你发送给我的信息,我已经收到了。”伊芙说:“我相信是你看错了,因为来自前我使用网络工具在整个星球范围内进行了检索,确实只有我和亚当两个明亮的节点。但是……”伊芙低下头,纠结地说:“自从陈岱岩事件之后,我对很多事都不那么确定了。亚当也是一样。” 我并不想让她为难,我知道她是个好人。现在亚当又暂时离开,她非常焦虑。 我安慰她说:“我也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这件事不着急,从长计议吧。你还是先回去,照顾好亚当的状态。有什么新情况我随时与你联系。你也不要太过烦恼了。” 她点了点头。我第一次感觉到她这么无助。明明是科技无比先进,各方面都高人一等的外星人,居然也有困境和烦恼。看来,科技并不一定能完全减除烦恼。 我给她买了一杯奶茶。她一直端着,也没有喝。我不知道她的这副人类躯体能不能吃喝,但也没好意思问。 我们又无言地逛了逛,直到她把我送到学校的大门口,才惜别而去。 我想,说不定暂别亚当的她,真的挺寂寞和纠结的吧。《西游记》里讲过,大罗金仙还又烦恼呢。何况这个外星女人? 第六十二章 穿越的体验 没过多久,鬼楼真的被修葺一新。 按照设计师的建议,鬼楼维持了原有的样式,加固了整体结构,重刷了外墙漆,内部也按照原有风格进行装修。特别是把鬼楼前院被炸毁的大坑重新搭建,恢复了那个三角形的花坛。花坛里种植了一些适合北方秋冬季生长的花草。花坛下的地下洞窟在我的强烈建议下被保留下来。虽然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我觉得应该总可以作为一个纪念,留下来吧。毕竟我曾经在那里经历过第一次难忘的战斗。 洞窟通往宅邸的台阶已经被修复,但另一个出口已经彻底被爆炸破坏了,被碎石和土方埋没,也不知通向哪里。也许哪天有空了,我可以去神游探查一下,但目前并没有这个必要。当务之急是,既然答应了拉里·约翰逊,我们就不得不潜回百年前,彻底剿灭马克·吉布森。 站在鬼楼的正门前——好吧,现在已经恢复了它的原名,休谟老宅的正门口,我们六个人合了一张影。 迈进宅邸的一瞬间,那种不可名状的熟悉感又一次涌上心头。我现在能猜到这种熟悉感的来源了,恐怕我们真的做到了“重返百年前”。在时空的流转中,我们留下这份记忆吧。 我问乔安娜,实验室的设施准备得怎样? 她点点头说,应该没问题了。我想要的设备都已经安装完毕。她又问我,到底有多大信心能够成功? 我说:“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总归不至于遇到危险吧。我可以确认的一件事就是,如果肉体还活着,人在梦中死去的一瞬间,就会被拉回肉体。所以,在梦中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都不会造成任何后果。” 没错,我要采取联合梦的形式,把他们几个人的神识同时拉出来,一起穿越回百年前的肉体中。这就是我在妙峰山德云老师的图书馆中,查阅到的十个不同类型的智慧文明采取的一模一样的穿越时间的方式——用意识穿越时间,而不是用肉体。 场导舱改造的梦境联网睡眠仓,被搭建在休谟老宅正中的大厅之中。五个用漆黑玻璃半封闭起来的舱体,用两根光纤连接在一起,组成一个五角星的形状。更多的光纤按照我从德云老师的图书馆中记录下来的布局,依照意识流转的顺序被安置在地面上,形成一个环形的阵列。外人看起来,这个环形的阵列根本上就是一个魔法阵。但我理解其中的运转原理,这个阵列是一个意识流转加速的跑道,可以让意识流转的速度不断加快,直到能够超越时空的屏障。我想起亚瑟·克拉克的那句名言:“任何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看起来都和魔法一样。” 记录马克·吉布森逃亡到百年前休谟老宅门口的场景的视频,被下载下来,拷贝到每个睡眠仓的投影设备中,最终会用暗光照射在所有人的眼镜和松果体的位置。 吴彦中贼眉鼠眼地看着我们,不知道脑子在想些什么。但雏菊完全执行了拉里·约翰逊的指令,对吴彦中形影不离。我信不过吴彦中和雏菊,所以请来吴若峰,并把肉体与我们完全不属于同一物种的莱塞特留下,让他俩照顾我们五个入睡的身体。 “这真的能管用么?”霍鹰皱着眉,看着这些古怪的设备说。 “不试试怎么知道。”乔安娜兴奋地说,“这一定会非常有趣的。” “就是~我最喜爱超疯狂的探险了,”大萌也说:“我相信安宝。” 我自己也觉得完全是可行的,因为我已经反复查阅书籍,把原理和方法深刻地映在脑中了。于是,我们五个人各自躺到睡眠仓中。随着漆黑的舱盖缓缓罩住上半身,投影的暗光射向眼镜,新的探险开始了。 我是引路之人。感受到震动之后,我并没有急于从肉体中脱出,而是更深入地将思想凝聚在接受投影的松果体之中。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一种视野向内看的“内观”。人的大脑仿佛与整个宇宙都是共鸣的,这也即是古人所说的:“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吧。 很熟练的,我找到了协调共鸣的感觉。我把这种感觉扩张开来,果然如那些不同文明的古书中相同的记载,沿着光纤通路,我摸索到了大萌、乔安娜、王巨君和霍鹰四个人的心灵。触及到每个人的心灵之时,都能感受到一种悸动的震颤。在这神秘的波动中,我感受到了四位同伴的心灵如同闪烁的星辰,独特而迷人。当我与他们建立联系时,每一颗心灵都在我手中轻轻颤抖,好似一颗颗心动的琴弦。 作为引路者,紧紧牵引着他们,我带领众人进入一条璀璨的光之隧道。隧道的墙壁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如同无数个精灵在我们四周翩翩起舞。快速变化的图像让人眼花缭乱,仿佛在欣赏一场绚烂的光影表演。我们在隧道中飞速前进,旋转着加速,速度越来越快,一道温暖和慈爱的光芒一直指引着我们。隧道的尽头,是一扇光编织而成的大门。我拉着他们四人,径直冲过这扇大门,融入无尽的光芒中。 紧接着,就是深刻的宁静。 再次张开眼,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老式的教室中。 我们所置身的教室充满了百年前的氛围。木质的桌椅散发着岁月的沉香,仿佛诉说着这个剧烈变革的时代的故事。它们经受了风雨的洗礼,饱经沧桑,却依然倔强地依靠在这里,见证着历史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