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七十年代心机女》 第1章 穿进年代文 “砰砰砰” “媛媛,吃饭了。快点起。” 成年男子手劲大,嗓门也大,吵得屋内杨媛睡眼迷蒙,“知道了”。说完,换个姿势,继续睡。 男子听这拉着长音,就知道什么情况,见怪不怪,把剩下的那份早饭放锅里盖好,又利索地收拾干净厨房,带上门走了。 不知又睡了多久,杨媛伸了个懒腰,醒了。 胳膊无意识伸到外边,又马上缩回被子里,哆哆嗦嗦往上拉了拉被子,打了个冷颤。 要死哦,这鬼地方冻死了。 瞟见身旁土不拉几的灰土砖墙,杨媛心里好一阵嫌弃咒骂,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穿越到七十年代。 要吃没吃,要喝没喝不说,连个暖气炉子也没有,她睡了一晚上,连个被窝都暖不热,太痛苦了。 她穿来有一个月了,起初还以为只是单纯的穿越,可当听到宋灿这个名字时,杨媛一个激灵愣在原地。 这个世界竟是本年代文小说。 女主宋灿是个小可怜,从小没了妈,带着弟弟在后妈手下讨生活,好不容易凭女主光环…凭实力考上了印染厂职工,却被后妈逼着将工作给继妹。 而后妈怕宋灿反抗,偷偷给她报名下乡。当然女主也不是好惹的,反手将工作卖了也不能便宜后妈,哄走亲爸的工资,挑着一家子鸡飞狗跳后,拍拍屁股远走下乡了。 在乡下遇上了落魄京市男知青,两人看对眼搞对象,共度几年艰难时光后,双双考上大学,然后回城,上北大,帮对象家平反,买四合院,生双胞胎,过成人生大赢家。 杨媛支着脑袋,当初看小说的时候激情澎湃,爽就完了,现在穿过来了,就有点惆怅。合着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原文里那个不怀好意的伪闺蜜啊。 原身在文里一共就出现两次,一次是多年后女主上大学前回家探亲,偶遇初恋才知,当年下乡前初恋给女主写过信,让原身转交,但原身因为嫉妒转头就将信烧了。 第二次是快结局时,女主听八卦,听到原身一心想攀高枝,却遇人不淑,生活不好,丈夫出轨提离婚,原身一气之下将人砍死了。 杨媛松口气,原来我是个透明路人?还好还好,能挽救。 她起床找到原主四哥给自己留的早餐,一碗稀得能照出影儿的米汤已经凉透,还有一个杂粮馒头并半碗看不出啥的菜叶。 杨媛一脸嫌弃,说句不好听的,在她家,狗吃的都比这好。 可没办法,现在刚过完一九六八年春节,刚挨过大灾年没多久,家家户户都这么过得。而且杨家还是在市里的双职工家庭,放到农村,只会更糟。 她努努嘴,把稀汤倒掉,留下碗底的米准备兑点热水喝。又端上菜叶瓷碗,打算回客厅蜂窝煤炉子上热热。 再不情愿也得吃啊,人是铁饭是钢。 杨媛刚走出简陋的厨房,就听见南头院子里传来吵闹声。 南头院子就是女主宋灿家,杨家坐北朝南,宋家坐东朝西,杨家的南院墙就是宋家的北墙。筷書閣 杨媛仔细分辨,是宋家那个后妈的骂声,“偷户口本……胆大…针织厂……” 不时还有几句尖细的女声,“有什么资格替我做主……怎么不让马莹莹当知青…” 哦,书里的剧情已经开始了。 昨晚宋后妈听说宋灿考上了职工岗,想让宋灿把工作让给自己闺女宋莹莹。怕宋灿不同意,今一早宋后妈就去知青办给宋灿报了名。 这不一回来,宋后母就把这两件事跟宋灿说了,两人爆发激烈的争吵,估计已经有人去单位叫宋父断官司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多年,街坊邻居都习惯了。 杨媛不疾不徐回到屋里准备吃饭。 杨家房子是建国后划分的,东西两间,当中两间做客厅。后来孩子多了住不下,就将客厅隔开,一半让男孩们住,一半待客吃饭用。 西边放了衣柜,梳妆台,给女孩们住。杨爸杨妈一直住东边屋,后来又隔开一个小间放杂物。 天冷,杨妈就把煤炉子搬屋里取暖,又怕中煤气,就放在了客厅,家里人回来就围在炉子旁,没人了就封住火门。 杨媛坐在家里自制沙发上,把炉子拉过来,捅开火眼,听着宋家的吵闹声,一边烤馒头一边吃。 杨家人不少,但现阶段在住的就四个,她,她四哥,还有爸妈。 原身叫杨元,跟她同音不同字,因为过年时几分的压岁钱跟人起争执,被推倒摔在台阶上,后脑勺着地,醒来就变成她了。嗯,有点子倒霉。 杨元今年十六岁,正常来讲应该上高二,但由于运动,学校去年就已经停课了。 街上在大肆宣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支援建设”。 街道办和知青办已经来杨家好几回了,通知杨元下乡,她不想去,回回装病装痛,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杨家人一边积极给她找工作,不时又委婉劝她,可她就是不去。因为小姑娘知道农村不好过,杨家三姐就下乡了,日子苦不说,回城还遥遥无期,杨元铁了心说什么也要留城。 如今换成她杨媛,也是这个想法,下乡是不可能的。 开玩笑,在城里都缺吃少穿的,还下乡?让她一个上楼都喘的人去挥锄头,那还不如让她再死一回了当。 想起来,昨天知青办在外边拍门,而她躲房间装没人的情景,杨媛深吸一口气,这个事真的拖不下去了。 一抬头灌完最后一口米汤,杨媛抹嘴洗碗,心里开始打算盘。 要想留市里,就得有工作。可这个年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父退子替,儿顶娘岗,拿钱买岗都买不着。 关键信息还不流通,有些大厂子里缺人,不等对外招聘,就被内部员工亲戚消化了。 杨爸是钢铁厂工人,那里边就是有缺儿,她也干不了。杨妈在钢铁厂育红班后厨做饭,人微言轻,真有啥好事也轮不着她。 要是真啥也不干,等家里给她找门路,估计她早累死在地头了。 解决工作,迫在眉睫,关键时候,还是得自己上。 虽然她杨媛初来乍到,没啥本事,可女主有本事啊,人家还考上印染厂了呢。 她和宋灿就隔一个院墙,还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工作能卖别人,就不能卖给她? 杨媛可不是什么大好人,指望着她给女主通风报信,告她说提防后娘,保住工作别下乡,那根本不可能。 她就是个汲汲营营小公民,利益在前,狼多肉少,自然是要法律之上使出万般手段。 想着心里的计划,听着南院的声儿,杨媛加快动作编好辫子出门。 第2章 为工作准备 等她绕一圈,跑到宋灿家的南边胡同,还是晚了一步。宋灿已经走了。 杨家和宋家虽然一墙之隔,但杨家大门朝东开,宋家大门朝南开,一个在后街一个在前街,离得可不算近。 杨媛心中懊恼,原文里对女主下乡前着墨不多,连带着收拾后妈、卖工作加上车走人只写了两章。 所以,这时候宋灿和后妈大吵一架跑出家门去了哪里,她还真不知道。 左右看了看,没见着人,估摸着应该还不到11点,她花两分钱乘班车去了纺织厂。 纺织厂是他们这的大厂,周边还有许多附属小厂,宋灿考的岗就是纺织厂附属下印染厂的一个小职位。 而纺织厂及其附属厂的安保工作,全部隶属一个安保科负责,虽然都是保安,这可跟后世的保安大爷不一样,大部分都是退役军人不说,配备的家伙事也是相当厉害。上到厂里一针一线,下到人命安全,都归他们管。 杨媛要找的就是负责纺织厂的安保员之一,她二姐夫。 “元元,你怎么来了?”男人廋高个,有点黑,看见她还是意外。 杨媛单刀直入,“姐夫,想找你帮个忙,你跟厂里人事科有说得上话的熟人吗?” 二姐夫挠了挠头,“我刚来不久,关系处的还短。元元你有什么事,不行我拜托我们主任去。” 这话倒不是推辞,二姐夫刚转业半年,上班还不到仨月。 “我同学考上了纺织厂的岗位,可她已经报了名下乡,我就说把她这个工作买下来。可我们俩小姑娘,怕来了厂里不给我们换。” “有工作了?这可是好事啊。”二姐夫咧开嘴露出一排大白牙,“包我身上,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人把工作换下来。你们什么时候来?” 听到这,杨媛面露难色,只说:“姐夫,我还没跟家里说呢。我同学考得好,岗位能坐办公室,人家要的不少,我怕我妈不同意。” 二姐夫一听,也是,工作是个大事,又是这么好的岗,要的钱怕不是个小数目。 可没工作就得下乡去,再说姑娘家有工作,那说的婆家也会不一样。这可是个人生大事。 “元元,工作不是个小事,你跟爸妈好好说说。我知道这么好的工作肯定得花钱不少,我回去也和你姐商量下,多少帮衬你点。 厂里这边你放心,我先把人给你找好,你啥时候来,啥时候咱带着你们过去。” 杨媛通过记忆知道,这个姐夫是实诚人,能帮一点也会帮,从不打唬敷衍。她感谢完姐夫,拒绝了留下吃饭的邀请,离开了纺织厂。 她没有坐公交车,沿着路边走边看,除了厂子里边能远远看见些二层小楼,街上大部分都是一溜平房,灰砖土墙,墙上写着“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边算是个“工业新区”,建国后新起来的大小厂都集中在这一块,工人多了,原本的郊区倒是比老城区还热闹。 脚下的路都是大车走多了轧出来的,倒也硬实。杨媛一路小跑,去了好些地方,都没看见宋灿。 她还绕路去了学校,一帮半大小子呜呜泱泱,站在升旗台上大呼小叫。她远远看了眼,立刻跑走了,这种事不评价不参与,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街上下班的工人多了,有骑车的,有三三两两一块走的,杨媛看街上的灰蓝绿,抿了下嘴,嗯,挺朴素。她自己身上还套了件黑灰呢。 书里女主下乡前这大半个月,时间线写的模糊,杨媛不知道宋灿是哪一天找人卖的工作。但宋灿是个果断理智的女孩,说不定现在就去找买家了呢,她得赶快找到人。 杨媛先回了家,这一晌走的她两条腿都是软的。 原身四哥杨文平,去年大专回来后一直没等到分配工作,就主动去居委会写字帮忙。 “哥,哥,饭好了没有,快点,饿死我了。” 杨媛一点也不见外,一屁股抢先坐到炉子前烤火。 杨文平端了一小盆面汤啪放下,“你又去哪了,妈不让你乱跑怎么就不听呢。没事也不知道把饭做了,我回来冷锅冷灶的,别人都端碗了咱家还没开火呢。” 杨媛只能厚着脸皮笑,“四哥,反正居委会也不忙,你多练练手艺,以后也能讨嫂子欢心不是。再说我是有正事。” 杨文平冷哼一声,自顾拿筷子吃饭,这妹妹是个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还正事?不惹事就不错了。 “嘿,你别不信。”杨媛离得近些,边吃边说,“哥,我想买个工作,钱不少,爸妈怕是不会太同意,你支援我点呗。” 杨文平没想到她真有正事,不过,“跟谁买的?多少钱?靠谱吗?不会看你小骗你的吧。” 顶着杨文平质疑的眼神,杨媛当即就把今早南院的事说了, “我还去纺织厂找二姐夫打听了呢,最近确实有批人考试了。二姐夫还说,要不是他前段时间请假了不知道,她就给我通风报信了,让我去考呢。” 二姐生孩子,又是头一胎,二姐夫放心不下也跟着请了一周假。这也是为什么杨妈不在家的原因,最近都是下班直接去二姐家伺候月子。 可拉倒吧,就你那分狗屎似的,考个倒数还不够二姐夫丢人的。 杨文平心里嘀咕一句,到底没说出来。可听说要好几百时,脸上到底不好看。 也是,现在按分钱花,买斤菜两三分,一斤粗粮一毛钱,上百就是很大的钱,别说好几百了。 他们家杨爸在钢铁厂,过了年才升的四级工,这个月工资还没见着,以前拿的都是48 杨妈就是个做饭的,编制都没有勉强算个临时工,一个月给23元就是看在干得时间不短的面子上,更别提涨工资一说。 家里他们俩现在没工作,算吃白饭。 大哥三姐下乡了,日子不好过,家里常常寄东西寄钱票补贴。特别是大哥,下乡时间长又是在东北,结婚后嫂子怀孕、生孩子,又寄去不少钱票。 更别说他订亲的时候,家里给了女方500元,基本上一下掏空了家底。 杨文平心里一算,再也吃不下饭。 杨媛咬着筷子不说话,原文中宋灿工作卖了800元,她也不想占便宜。 虽然搁现代这八百都不够她生活费的,但在这确实是笔巨款。 当然她也没想完全跟家里要钱,只是得说一声,让大家都知道她的难处而已。一来这是个大事必须得说,二来家里没大钱总有小钱吧,多少给她点,让她有个明路啊。 至于钱哪里来,怎么弄,她已经有计划了。 第3章 游说女主 原文中有这样一个情节,让她当时十分不理解但也大受震撼。 宋灿心灰意冷在外徘徊一天,等想起回家时,天都擦黑了。 她赶着回家却在路上迎面遇上红袖章,身体便本能的拐进了就近的胡同。 刚想起来好像这片有家破屋子,大人们说不干净,她耸着肩膀想快走两步,却突然听见隐秘屋角一阵男女说话声。 宋灿当时听出男声像是曾经班上一个同学,那是个整天打架不干正事的混子,还欺负过她好几回,专门剪女生头发。 她睁大眼睛探头看,身形背影没错,即使看不见脸,她也能确定就是那个男生。 听到他们的说话内容,一天的不郁促使她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宋灿压着嗓子出声,对不远处一对男女说,听到了他们的奸情,威胁他们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否则就把他们的秘密公之于众,让男生坐牢。 哦呵,小钱钱这不就有了么。 杨媛打定主意,女主的这份不义之财,她劫了。 趁家里没人,她去东屋拿出杨爸的胶鞋,又翻箱倒柜找出杨爸一套又旧又肥的大棉衣棉裤,又顺了一条杨妈的红围巾,带走了杨文平的雷锋帽子。 胶鞋套她脚上空荡荡的,杨媛回西屋,找出自己小时候的烂衣服,撕吧撕吧填进去。 杨媛把装备打包好,塞到床底下就甩着辫子出门了。 答应给邻居小孩子一人五分钱,把他俩带到男生家附近,嘱咐他们盯紧,约定好回家吃饭前要去她家,把看到的都告诉她。 安排好后,杨媛又马不停蹄的接着找宋灿。 现在她万事俱备,只欠女主这股东风了。 循着记忆里的猜测,杨媛把所有宋灿可能去的地方都跑了个遍,等她第三次转到小公园时,终于看见了宋灿的身影。 杨媛顿时眼中泪光闪烁,真的,打娘胎里出来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哪一刻比眼下见到一个人这么激动,亲妈都没有过啊。 长呼一口气,抹了把汗,她带着发自真心的笑容跑过去,“灿灿,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你一圈了”。 宋灿台阶上,抬头的一瞬间,杨媛目不转睛, 这可真不愧是女主啊,作者大大的亲女鹅,瞧这标准的鹅蛋脸儿,皮肤瓷白,大眼汪汪。啧,这谁能不心动。 “杨元?你找我干什么?” 宋灿脸上有一抹明媚的忧伤,见来人是她,并没有什么波动,她们虽然一块长大,旁人眼里还玩得很好那种,可其实明里暗里杨元没少挤兑过她。 杨媛笑笑,知道原身在宋灿心里,没多少情分,也不打感情牌了,直接说:“灿灿,我今天听到你们家的争吵了,所以你真考上了纺织厂的工作?” “嗯。”宋灿神色淡淡。 “那你妈给你报名下乡,又不能不去,你真要把工作让给马莹莹啊?” 宋灿没回音儿,但神色更冷,盯着一处发怔。 杨媛舔了舔起皮的嘴唇,鼓起勇气也坐到冰冷的台阶上,“灿灿,那是你辛苦考来的工作凭什么让给她啊。马莹莹吃你们家,喝你们家的,还要占你一辈子便宜,你要真让了多憋屈啊。不如……” “…你把工作卖给我吧。” 听到这,宋灿转头看她,眼神带着一股子打量,哼,她就说杨元无利不起早,怎么会好心来找她,原来在这等着呢。 杨媛保持微笑,“灿灿,这大事上我不占你便宜,我也打听了,纺织厂的工作有五百的,有六百的,要是能坐办公室能卖到七八百。诶,灿灿你考的是什么岗啊?” 杨媛装土著问,见宋灿不说话,她继续鼓动, “灿灿,你看,卖给我工作你拿着钱,好好准备点东西,下乡也能好过点。而且咱们两家挨得近,以后你们家里或是你弟弟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写信,让你知道家里情况不是?” 宋灿的表情在听到弟弟时,有些松动。 宋灿的弟弟初中没上完就停课了,宋父托人找了个学徒工的活,给人修自行车,她弟弟也才去没几天。 要不是宋灿工作要求的是高中学历,估计她最想把工作让给她弟弟的吧。 杨媛不泄气,“灿灿,我姐在供销社,有门路能给你弄点票,我去求求她看能不能给你找点棉花,乡下冷得很,做身新棉衣……” “好,我答应了。” 杨媛说的起劲,连宋灿开口都没反应过来, “杨媛,我答应把工作卖给你。”宋灿做出决定,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这工作她就是卖了,也不可能便宜那对母女。 “等我明天打听一下大概多少钱,你要是能接受,我们就去办手续。不行我再卖给别人。” 杨媛忙应承自己肯定买。 两人一路上边说话便往家走,他们从南边回来,先路过宋灿家胡同,看着她无所畏惧的进家门后,杨媛撒开腿就往家跑,正好在胡同口遇上俩小孩。 那个纨绔男生下午去澡堂洗了澡,回来时路过供销社还买了瓜子和桂花糕。 看样子确实是会小对象的迹象。 杨媛回想刚才陪宋灿回来的方向,因为要不是她出现,提前将宋灿带回来,她就会像原文中那样,坐到天黑才从小公园出来朝家走。 杨媛默数这段路上可能会拐进去的岔路口,又有哪片儿有过不干净的破房子。推测男生会在哪见女孩。 给俩小孩“付了尾款”,又嘱咐他们帮忙,看到杨文平后告诉他,六点半在大槐供销社接她。 冬天黑的早,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杨媛不敢耽搁,提上装备,还特意沾了手蜂窝煤黑往脸上抹了抹,出门时听见南院宋灿和马莹莹互呛,快步走远了。 城里的荒屋不多,敢在这敏感时期传“不干净”封建的,十里八里估计就这一个,杨媛走了俩破院子就找对了,因为就刚才还有个瘸腿奶奶问她来这里干啥。 她谎称早上赶着上早班钥匙丢了,来找找,瘸腿奶奶还好心的隐晦提醒她,天黑了别在这转,快走吧。这话更让杨媛笃定没找错地方。 果然,就在她穿上装备,拿好趁手家伙事儿,等了没半个小时,就听见有脚步声。 好,可算来了。 第4章 搞钱 天已经完全黑了,附近人家窗户上有昏黄的光,传来大人小孩远远近近的说话声。 这一片天地很安静,杨媛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垫着脚尖彬着墙一点点挪,真庆幸这具身体的营养还可以,让她没有夜盲症。 这老房子房梁已经全塌了,那半面嵌窗户的墙根角有一大坨黑影。 杨媛心里赞了一句聪明,这还真是个死角,不管从里从外看,都不容易看到。 她溜过去,彬到窗户墙外边,离他们一层砖,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默然翻了个白眼,正黏糊着,还以为开说了呢,离那么近。 杨媛心里默默数数,数到135终于听见声音,她忙屏住呼吸,打起精神。 “都怪你,把我拉这来,现在天都黑了。”女孩的声音,小小的,语气亲昵,嗔怪。 男生带着笑音儿,“天黑了不正好,让哥好好…” “诶,你别说了。”女孩似羞似恼,“我今天把钱都拿出来了,本来打算趁天黑人少,把彩礼钱还给他,再说清楚,解除婚约。现在呢,怎么办,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你知不知道……”httpδ:/m.kuAisugg.nět “我知道,退婚不光彩,你不想让你爸妈去说,怕父母脸上难看,我都懂。可哥现在身不由己,我爸妈那样,我自己都不愿意回家,又怎么舍得娶你回去受委屈。 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退了这个人,你爸妈再给你找别人吗,我会受不了的。茵茵,求你别这么折磨我。” 呕……黑暗中杨媛捂紧嘴巴,鸡皮疙瘩掉一地。靠,比琼阿姨的剧都来劲。 她眼睛里蹦闪着奇异的光,要紧舌尖,让自己集中精神继续听。 “我就是舍不得你啊。你知道吗,我妈今天说,打算去问问那家人,他的工作什么时候分配下来,说我比他还大一岁,不能再拖了,想把婚事先办了。” 女孩说道最后声音哽咽,“我要怎么办,我只喜欢你,我只想嫁给你啊。他就是家里再好,上过大学,给了五百的彩礼又怎样,我心里只有你啊。而且我已经,我好像…” “什么?” 没说话了,只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 杨媛刚疑惑为什么不说话了,想到什么猛然眼睛瞪得溜圆,心里直呼我艹,这么刺激的吗? 六七十年代都这么开放了??? 就在她犹豫走还是不走时,“你,茵茵…你真的……我…啊?”男生话说的磕磕巴巴。 杨媛心里抓耳挠腮,啥呀? 女孩又哭又笑,“我想是的,我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 闹出人命大事了,杨媛一惊,不想再听下去。 她确定帽子已经系好绳,又把一只袖子塞进口袋,胳膊从棉袄里边缩回去按住喉咙。另一只手带着手套,提起板砖就从破墙洞跳进去。 咚—— “不许动。” “啊唔唔唔…”女孩吓得刚叫出声就被男生捂紧了嘴,男生也吓得站不稳,死死咬住袖子。 外边有几户立刻关了灯,天色更黑了,杨媛稍稍收敛了些举着板砖的胳膊,咳,主要是有点沉。 “王宏河,你小子,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那男生全身发抖,放下捂女孩嘴的胳膊,声音发颤,“叔…大叔,您认识我?” 不怪王宏河这么叫,眼前人在黑暗里像座小山一样,腰粗膀圆,那胳膊比他两条腿加一块都粗。 “哼,两个选择,要么老子掐着你们狗男女去公安,要么,怀里的钱给老子封口。” 去公安,按这时候的流氓罪,可是有吃弹子这一说的。就算女的愿意证明,双方是男情女愿,但未婚搞出孩子来,也是要带高帽子,游街批斗的。 杨媛说完,一脚把地上的碎石头踢出老远,连手里的砖也往上举了举。 王宏河和女孩战战兢兢对视一眼,原本还犹豫,一听这话的后果,又看到来人手里的砖,不知脑补了什么,忙点头答应。 女孩一直低着头缩在墙角,王宏河转身从女孩手上接过布包,到底还是怕,没敢走近,上前一步,把布包放在了地上。 杨媛恍然瞟见女孩小半张脸,一时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她压着嗓子,“你,哪家闺女,滚出来。” 女孩全身抖得更厉害,缩着身子捂着头,王宏河求两句情,见对方不为所动,只能连哄带安抚的抱着女孩往前走了一步。 女孩哭得梨花带雨,虽然外表穿的和其他女孩一样,旧棉衣粗布棉裤看不出什么,但皮肤细嫩,脸颊有肉,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家里条件非常好那种。 杨媛的气势却陡然变冷,手里的板砖都不觉得沉,甚至想一砖砸这对狗男女脸上。 “啪” 怕控制不住自己,她扔了手里的砖,拿起地上的布包揣兜里,死死盯着女孩的脸,边走边退。 她脚下的胶鞋像铁块一样,一步一步踩在王宏河和女孩的心上,咚咚咚震耳欲聋。 杨媛一直后退着走出破院子,才转身甩开膀子,照着规划好的路线跑走。虽然钱到手了,可她却没一开始那么开心。 七拐八拐确定没人跟来,她小心的往大槐供销社去。离得紧了,左看右看却没找到杨文平人。 “四哥你来了吗?没来我自己回家。” 杨媛试着说了句不落人把柄的话,猛然听见身后大槐树上有响动。 “小妹,我在这。”是杨文平,他从树上滑下来,“你怎么穿成这样,你干什么去了?” 刚才发现这个巨大的人影靠近,他也吓一身汗,没找到地方藏,就上树躲着了。 杨媛无语,大冬天树上光溜溜,真要有坏人来了,你上树不是让人更好发现么。 她不想说话,催促杨文平快点走。脱了笨重的胶鞋,里边是她本来的棉鞋,嫌手冷让杨文平提着,两人小心的跑回家了。 第5章 挨打 杨媛脚下越走越快,大喘粗气也不敢停,杨文平也只能大步跟上,看妹妹神色匆匆,他在心里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妹子真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无法挽回的话,就只能他去顶了。 杨媛心神慌乱,进了大门直往前走,杨文平转身关门,插门闩。 “啊——” 杨媛一声破天惊叫,吓得杨文平连滚带爬往里跑。 “元元。” 杨媛刚才走着走着,一抬头眼前冒出来个人,黑咕隆咚,腰粗膀圆,吓得她一屁股坐地上,魂儿都出来了。 “元元。”黑影也被她吓了一跳,想要去扶她,“元元,怎么了,是妈呀,你不认得妈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谁啊这是,孩子都给我吓哭了。” “老杨家吃完饭不睡,喊什么喊?” 左邻右舍的声音纷纷传来,杨媛愣了好大一会才缓过来,脸上冒出一头汗。杨家人连连向附近道歉,把她扶进屋里。 “元元,怎么样了,好点没有啊。” 杨妈本来很生气,打定主意非得教训杨元一顿不可,结果经刚才那一闹,看闺女小脸煞白,什么也顾不上了。 她往地上摸一下,再往杨元身上拍一拍,点一点额头,捏下两边耳垂,嘴里还一边嘀咕着“摸摸找找,摸摸找找……” 这是民间小孩受到惊吓后,大人给小孩子叫魂儿的方法。虽然就是个哄小孩的心理安慰。 杨媛喝了点水,好多了。刚才就是心里想的太专注了,冷不丁出现个人,一时没防备而已,缓过一阵就没事了。 看着围自己一圈的人,她满眼疑惑,“妈,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二姐家吗?” “还有爸,我记得今天该你值班了吧,怎么回来这么早?” 杨爸杨妈听她这么问,想起来回家的原因,脸上就带出点生气。 杨妈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杨元,杨文平,你俩站好。首先说,去哪了,为什么这么晚回来?还有杨元,看看你这一身像什么样子,给我说清楚原因。” 杨媛低头一看,哦,自己弄杨爸的衣服还没脱呢,怪不得她觉得热。随即想起什么,又往脸上一抹,一手黑…… 她尴尬的对三人笑笑,止不住心虚。 向家长申请整理仪容仪表,又洗了脸出去重新站好,杨文平早已经交代完了。 杨媛舔舔嘴唇,组织语言,“我穿我爸的衣服,是为了伪装,因为我要做一件事,不能让别人认出是我。至于什么事,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说。” 说到最后她看了一眼父母脸色,心里打鼓,这么敷衍的借口,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见没人发言,她追补一句,“我晚归的原因,同上”。 屋里很寂静,杨文平已经坐下了,估计是回答良好,过关了吧。 对于杨家父母的脾气,杨媛还处于拿捏当中,眼下也拿不准自己能不能坐。 杨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平复心情又立刻盯着她,“你二姐夫说,你要买同学的工作,这么大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家里说?” “我现在就交代。”杨媛把宋家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这也不过今早才开始的剧情而已,杨妈这话问得像她瞒了多久似的,没那么十恶不赦吧? “而且你们都没在家,我想说也没法说啊。中午二哥回来,我不立刻跟他商量了么。” 杨妈听到的是今天的事,心放下一半。 至于剩下一半,杨妈“啪”扫把拍桌子上,“你今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跟谁在一起,去了哪,说。” 杨妈冷着脸,语气很重,杨媛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眼底起雾,到底不是对着亲妈,她一个磕巴都不敢打,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完。 当然,本能的省去了自己不利的部分,钱的事一个字都没提。 “我蹲得脚都麻了,不敢出声,等男孩女孩走远了,才找四哥回家的。”杨媛嗓子有点哑,眼底噙泪。 “杨元元,老娘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不是。”杨妈火压不下去,提着扫把噌站起来。 “少出门,少出去,尤其是晚上。能耐的你啊,还伪装,还跟踪,你怎么不上天呢。别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跟着干嘛?” “就你这平时切个菜都嫌刀沉手的小丫头,别人要想对你干点啥,你跑都跑不了。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奶那片儿有个姑娘,晚上在外边被糟蹋了,被逼的活不下去上吊。这拢共也没一个月,你是一点都不听是不是。” 杨妈边说伸手打在杨元屁股上,杨爸杨文平也没想到会真打,平时连个手指头都不动一下的老闺女,谁想到今天说打就打。 杨文平挡在杨媛前面,“妈,妈,元元知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你这是干什么。”杨爸拦抱住杨妈,“吓一吓就行了,哪能真打,元元还小,知错就行。孩子知道严重性,下回就不干了。” 杨媛呢,杨媛已经吓傻了。因为家庭原因,她从小是被人哄着长大的,她爸她妈她爷爷奶奶从没人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活这么大头一次被打屁股,杨媛眼里的泪再也包不住。 杨爸和杨文平两人劝阻都挡不住杨妈的输出, “起开,这丫头不打一顿就长不了记性。我就是太惯着她,养了她这个脾气,心比天高,自作聪明,老把别人都当傻子,就你能耐,就数着你了?你多管别人的闲事干什么?” “我跟你说杨元元,你别看你每回都能从宋家丫头身上占便宜,那是人心里就看不上你,不跟你计较,人家要是哪天真记了仇,两个你摞一块都弄不过宋灿。” 杨爸抱着杨妈往后退,杨妈扫把换了只手,再次使劲,扫帚那头对着杨媛杨文平的腿挥过。 力道轻的一点痛感都没有,可杨媛却哭出声来,越哭越恸。 我又不是你们女儿,凭什么打我,我妈都没打过我。我又不是杨元,凭什么管我。 这破地方,又不是我想来,我吹着空调,吃着冰淇淋,过得好着呢,谁知道午睡醒来就到这了。 我扭不过穿越,拗不过社会,我不想干活,不想下乡,我就想力所能及过好点怎么了,我有什么错。不就回家晚点么,又不是半夜三更怎么了。凭什么打我呀。 “谁稀罕管破闲事,那女的是杨文平未婚妻郑余茵,她都怀别人孩子了,这大冬天的我为了谁呀,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们凭什么打我啊。” 第6章 给钱 杨媛悠悠睡醒的时候,眼睛还疼。 昨晚撂下一个“大雷”,她转身跑回房蒙住被子,越哭越觉得自己委屈,枕头都哭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肚子咕咕叫,饿的她难受。 家里静悄悄的,杨爸杨妈都不在,听见院里有响声,杨媛走过去发现是杨文平,他在洗衣服,提了壶热水往大木盆兑。 “哥。” 杨媛脚步轻,直到她出声,杨文平才发现她,“起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脸上没有表情,语气也淡淡的。可杨媛发现他黑眼圈很重。 杨文平拿来全家唯一的脸盆,兑好温水,又准备好牙刷牙粉,伺候的很是周到。 周到的让杨媛这个没心没肺的都不好意思了。 人家刚经历人生大劫,这时候很少有退亲一说,结婚就没有离婚,订了就是媳妇,郑余荫的做法,对于这个年代来说,跟出轨戴绿帽子没区别。 杨媛咂摸咂摸嘴,“哥,你怎么没去居委会啊?” “先不去了,等你工作办好了我再去。” “哦。”听这话,这几天是要寸步不离跟着她了。 他又说:“妈请了半天假,一早给你筹钱去了,待会儿回来。她昨天不是故意生气的。” 杨文平放下手里的活,看着她,很认真。 “妈从二姐夫那听说,你都弄好几天了,就差最后过手续了,还不打算跟家里说,要自己弄钱。她不信,觉得你没那么大胆儿,结果找回来爸一问,他也不知道,又等了很久不见咱们回来,就胡思乱想以为你做了…不好的事。所以才那么生气。” “爸让我好好跟你解释,妈不是反对你买工作,也不是不想给你花钱,咱们家六个孩子,她最偏爱你,所以猛一听姐夫的话,觉得你跟她生分了。” “早饭是妈做的,有你最爱吃的韭菜鸡蛋。等妈回来了,你别跟她置气。” 杨文平此刻很温柔,语调和缓,听得杨媛喉咙哽得难受,瓮声瓮气地说:“我没跟妈生分。” 没想到被杨妈察觉到了,可即便她说服自己快速融入这里,又努力学着杨元的脾气跟杨家人相处,对着一个陌生人叫妈,还是会别扭。 随即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杨元是杨妈最爱的孩子,要是一点都没察觉不一样才叫不对。 不过,顶多也就是觉得孩子长大了,有情绪而已,一般没人会往天方夜谭去想。 “没生分就好。”杨文平笑笑,“还以为过年时候你摔倒,妈没能给你讨回公道,你不高兴了呢。好了,妈知道了肯定开心。” 又一会儿,杨媛从大碗里露出双眼睛,“哥,那郑余荫的事呢?” 杨文平闻言手中一顿,“先装不知道,等你的事办清了,再去郑家。” “那…哥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算帮不了忙,我也能出出主意。” 杨文平转头看她,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杨媛是在担心他。 他心里一暖,妹妹长大了,懂得关心人了。 “杨元,杨元。”突然听门外有人喊,杨媛放下碗筷出去了。 是宋灿,她站在宋家院子里没过来,露出个头, “杨元,我刚才打听了,我这是坐办公室的岗,不用下车间,肯定是要贵点。别人都八九百呢,咱们一块长大,我也不跟你多要,你给700的现钱,再给我弄点票弄点棉花就行。以后我家要是有什么事,你帮我多看着点。行不行。” 杨元喜笑颜开,有什么不行的,比原文便宜了一百块呢,不就是票嘛,实在不行她跑黑市给女主找票。 两人商量好,免得日久生变,下午上班就去办手续。 杨元想了想又说:“灿灿,我跟同学借了些钱,不想让我妈知道,要是别人问,你就说是四百卖给我的行吗?你放心,钱我不会少你的,说七百就七百,只是这样对外说而已。” 宋灿想到平时杨元喜欢跟有钱的同学混,想到昨晚杨家的动静,没有多问,点点头答应了。 杨元连忙道谢,还想说什么,宋后母回来了,两人离开院墙。 杨妈和宋后母看不顺眼,杨元才不想杵在那受埋汰呢。 南院传来宋后母的咒骂和宋小弟的哭声,宋小弟是后母生的,宋灿同父异母的弟弟,哭得可烦人。杨元捂着耳朵跑回屋。 昨天只顾着生气,还没数钱呢。 她捞出枕头下布包,这其实是个包了一层又一层的手帕,捏着鼓鼓囊囊,摊开里边包着一个荷包。 荷包里边厚厚的一沓钱,杨元眼都直了,这还是她来到这里头一回见到这么多钱呢。蓝色的十元面额,俗称“大团结”,数了数有五十张,一张不少。 杨媛本来为数不多的良心还有点不安,可知道是郑余荫时,一点不安没有了,哼,坑的就是她。 杨媛在被窝里自我洗白,杨妈提着东西风风火火回来了。 “老四,元元,快来,妈给你们买的鸡蛋糕,还热着呢,快吃。” 杨媛马上把钱藏好,又拍了拍,才露出一个欢喜的表情小跑出去。 “妈,我要吃。”杨媛捻起一块咬一大口,尽管味道很一般,也还是装的一脸餍足,“嗯,好吃,妈你也吃。” 杨媛递到杨妈嘴边,她却躲开了,只说不爱吃甜腻腻的。杨媛看不惯父母这种牺牲式的感动,给杨妈和杨文平一人硬塞了一块鸡蛋糕,让他们必须吃,还说要给杨爸留。 把杨妈高兴的只说闺女懂事了,吃的很慢,却一直笑。 杨妈起得早,把亲戚都跑了一遍,很公平的都借了点钱。花花绿绿,有钱有票,摆了一桌子。 听说宋灿要四百,她脸色稍霁,显然不觉得贵,能负担起。她还要赶回育红班做中午饭,没待多久就走了。只嘱咐让杨文平下午跟着杨媛一块去。 杨媛和杨文平整理了一下钱票,有伍角,壹元贰元叁元伍元拾元,看着不少,其实总共123.5 杨文平又拿出自己曾经攒的补贴,他是大专毕业,高等学生读书时国家每月都会发补贴,当时家里也给他生活费,就攒下些钱,现在还有95 他留了五块,把九十都给了杨媛。 家里还有杨妈刚拿出的三百,一共518.5 第7章 工作搞定 杨文平去做饭了,杨媛整理票证。 这下可是开了眼,上到全国下到乡村公社,各种各样的票,五花八门,吃喝拉撒什么都有。 这布票粮票也就算了,顶多看几眼认认面值,这月经带也要票,太没人性了吧。 在香皂票、水瓶票、肉票、糕点票、煤球票中,她还发现一张尿票,尿票! 我去,杨媛不敢置信,连上厕所都要票??还有没有天理。 最后又看见一张布票,上面写1市寸,她脑子里不禁开始换算,一寸等于3.3厘米,想想一寸照片长度,顿时愕然,这么点布头能干什么,再说人家怎么裁啊? “又想买头绳了?”杨文平端来两碗面条,又捞出来两根咸萝卜切丝,拌点香油。 这,这是买头绳的布?杨媛一想马上了然,是啊,指头长的布条,可不就是头绳的用料么。 “那这个呢?”她挑出那张尿票给杨文平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竟然还有尿票的。干什么用啊,上厕所啊?” 这话逗得杨文平哈哈大笑,“哪能啊,上厕所还要定量,以前的地主也没这么搜刮人的。” “怨不得你没听说过,这种票少得很,有也是在贫困地区,县乡农资站发的。跟上厕所没关系,是当肥料用的,一般没注明面额,就是默认一千斤。” 笑完后杨文平又有些好奇,杨妈从哪弄得这种票啊,他们市里根本用不着,下边公社也是就地取材。大都偏远地区才会小范围发这种土肥料票,也都不正规的。 杨媛已经吸溜吸溜吃面条了。谁能想到,她来到这里连吃个白面条都成了一种奢侈。 杨文平看的好笑,虽然确实很久没吃面条了,可刚过完正月,有饺子有蒸碗,妈还炸了丸子,做了皮冻,尤其今年运气好,他抢到一条鱼,杨爸亲自下厨做了个红烧鱼。 大鱼大肉什么时候短了她,吃个面条这么享受。杨文平摇摇头搞不懂。 杨媛隔着墙头先给了宋灿三百,后带着杨文平绕去宋家门口,叫上人去了纺织厂。 二姐夫都已经打好招呼了,直接去就行,杨文平在门外,宋灿和杨媛进去跟人事科主任说话。 主任也姓杨,大约提前说过,此时笑眯眯的很好说话,“你想好了,我这改了可就不能反悔,工作就变成杨媛的,我们这么大单位,不可能让你想怎样就怎样。” 宋灿很是坚定地点点头,“杨主任谢谢您,我不后悔,工作以后就是杨元的。” 录取名单没有张贴,现在也还没有上班,只要在内部人事档案上把宋灿的资料撤下来,换上杨元的就行。后面附上杨元的介绍信。 这些档案以后也是要报到工会的。 “下周一来上班,记得带上户口本和粮油关系,到时候统一办理。” 从纺织厂出来,杨文平掏出个纸包给了宋灿,里边是一沓钱一沓票。 “棉花现在很紧俏,不好弄,得等几天。要是时间实在赶,我们给你做条棉被。” “谢谢杨四哥,知青办还没有来通知我,不知道具体哪天上车,不过一般都是十天后。”宋灿跟杨文平也是很熟的,只是长大后见得少了而已。 杨媛想起来个事,宋灿初恋曾给过原身一封信,让原身转交给宋灿,结果原身转头就烧了。 如今她和宋灿处的还行,此刻心里就有些耿耿于怀。 她咽了口唾沫,下定决心。 “宋灿,我跟你说个事。”对上宋灿看过来的眼睛,虽然不是自己做的事,可还是心虚。 “年前买年货的时候,我遇上刘全知。她给我一封信让我交给你。我…我那天买的东西多,给弄丢了,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对不起啊。” 杨媛说不出自己故意烧了的话,虽然原身确实那么不道德,但现在她来了,就得好好经营形象,洗白呀。 宋灿一听这话就猜到了,就杨元的人品怎么可能是丢了那么简单。不过,就算刘全知的信她没兴趣,也不能任杨元如此挑战她的底线。 “杨元,以后这种事,你要是不想帮拒绝就行,可你答应了又乱丢我的信,不兴这么做人的吧。”宋灿一双眼睛清凌凌,看得杨媛挺不直腰板。 “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以后我不会随意帮忙传信了。我做事不认真,我妈也说过我,以后让我少掺和无关的事。真对不起啊。” 现在钱货两讫,以后宋灿是下乡吃苦也好,飞黄腾达也好,都和她杨媛没关系。把这件事澄清了,以后她和宋灿就不存在瓜葛,各过各的。 宋灿没想冷脸,只是不想让杨元拿自己当冤大头,觉得自己好欺负而已。没想到她的态度倒是比以前好多了。 杨媛内心非常想知道,为什么书里说刘全知是宋灿的初恋,可现在宋灿却是的反应,完全不在乎。还没对她隐瞒的事反应大呢。 下了公交车,不远处就到家了,想到以后不会有多少交集,杨媛抵不住八卦因子,还是问了,“你跟刘全知真的在处对象啊?” 宋灿一愣,没想到杨元竟然会问出口。照以前,她说“刘全知”绝不会这个语气,因为杨元喜欢刘全知,甚至因为自己曾和他走得近,还被杨元明里暗里没少挤兑。 “刘全知妈妈来找过我,说我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得太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我没和他处过对象,没兴趣。” 所以你,随便。 宋灿一脸不屑,施施然回家了。留下原地的杨媛,感叹正缘的伟大,果然女主命定在农村啊,路边的花花草草,都不放在眼里。 跟在后边的杨文平面色不虞,毫不心疼给杨媛个大脑瓜崩。 “嘶——”她捂着脑袋跳出老远,两眼冒火。 杨文平双手插兜,“刘全知是谁?” “同学而已。” “而已?哼…告诉你杨元元,要是敢随便谈对象,腿给你打断。” 第8章 宋灿 为了庆贺杨媛有了工作,杨家晚上吃的很丰盛。 杨文平技术不行,杨妈下班回来掌勺,蒸了一锅二合米饭,又新割一茬绿豆芽,拿出上午割的二两肉炒包菜,拌了皮冻,这是过年剩下的最后一点皮冻了。 杨爸还和杨文平整了点米酒,爷俩各自半杯,喝得还挺香。 临睡觉前,杨媛跑到东屋关上门,低声问她妈,“郑余荫那事怎么办,我哥这一天都不太好。” 杨妈本能张口就说,却刚吐出一个字就反应过来,“小丫头片子,管那么多干什么?大人的事,少打听。” “我这是关心我哥,四哥遇到这种事,我当妹妹的能不心疼么。”杨媛耿着脖子,绝不承认自己好奇。 杨妈撇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反正任杨元怎么撒娇卖痴,硬是没从杨妈嘴里套出话来。 “行了,也不早了,我跟你爸明天还上班呢。这钱票你拿着,找你姐买身好料子,回头穿身新衣服,去纺织厂也精神。快走吧。”杨妈被她磨得心烦,给了钱票打发她走。 杨媛不服,“二姐还在家坐月子呢。”去供销社也找不到二姐啊。 “你不能去家里看看,用你姐面子去供销社,没人敢少你尺寸,去去去。” 杨媛不情不愿走了,躺在床上睡不着。 工作的事解决了,宋灿也即将下乡,等把答应的棉花送过去,她和书里的原女主就没什么纠葛了。 她心中真正松了一口气,以后她会让自己融入这个时代,过好自己的日子。 宋家这几天诡异的平静,似乎的都憋了一口气。 宋父对宋后母的提议,既没答应也没反对,这让宋后母胜券在握,觉得宋灿再怎么反抗也反不出这个家,就让她安静两天认清现实,反正也没几天了,再不愿意,这份工作都得让。 宋父问清工作不能换给宋弟弟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这让宋灿更加心冷。 宋弟弟叫宋棋,他学徒工的地方离家有些远,他带了铺盖,五天回来一回。自从知道宋灿要下乡后,他这几天都天天回家。 “姐,”宋棋看着他姐,很是担心。 “怕什么,不就是当知青嘛,别人能当,我也能当。”面对弟弟,宋灿还是温柔,她拍去宋棋身上的土尘, “我以后不在家了,爸又不向着你,自己长点心。你学徒工的补贴是9块,以后还会涨的,你好好干,争取早日转正。” “9块,只要不大手大脚,吃饭生活也是够的,半年还能做身新衣服。以后就算补贴涨了,也不用跟家里交钱,你自己攒好,甚至隔一段时间还可以找借口跟爸要点钱。” “小棋,只要有后妈和马莹莹在,这家就是个无底洞,尤其以后小弟长大了,家里更没你的份,以后姐不在,你的学会为自己打算,记住了。” 宋棋眼里有泪光,闻言狠狠点了点头。 那晚姐弟俩说了很多,宋棋日日回来,却沉默了很多,有时候一双乌黑黑的眼珠,一眨不眨,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得马莹莹打个冷颤,直骂晦气。 杨妈找的票除了粮票布票有几张全国通用的,其余大部分都只能在市里用。宋灿也怕运气不好,分的地方偏远,到时候有钱都买不到。 宋灿开始买东西了,但家里有后妈和马莹莹,买回来也不能放家里。 杨家东面是一个姓王的独居老太太,家里儿子都牺牲了,老伴死后,一直自己住。因为离得近,小时候杨媛和宋灿都喜欢去老太太家玩,因为每次都能有好东西吃。 宋灿提了一斤鸡蛋糕去王奶奶家,想将东西在这放几天。王奶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听说宋灿要下乡,拉着她的手吧宋后母骂了个底朝天。 “这女的真不是个东西,心毒到天边了,自己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半点阴德都不积。心比我烧的锅底都黑,眼看着长个人,一点人事没干过。”筷書閣 “孙女你放心,王奶奶替你看着,这娘们后半辈子好不了,那小小子被她惯坏了,往后能孝顺她才怪,马莹莹也不个好的,指望这姑娘孝顺,哼,够呛。” “还有你那个爹,糊涂蛋一个……” 除了宋灿和宋棋,王奶奶把宋家骂了个遍,又拉着宋灿好一顿心疼,还说了许多村里怎么生活,末了又手把手教她,怎么用土灶烧火做饭。 从王奶奶家出来,宋灿感动的眼中淌泪,自从她妈没了,从来没有人这么真心的为她着想过,一步一步亲力亲为教她怎么活下去,这和宋棋的关心不一样,她不用再强装大人,也能说说心里的害怕。 她擦干眼泪,裹紧棉衣去供销社,无论多难过,她都会过下去,她还要越过越好,下乡而已,总会有回来的时候,她早晚会回来的。 盘算着杨家给不及棉花也会给棉被,宋灿先去国营裁缝买两身棉衣,棉鞋,她只有两身棉衣,脚上一双棉鞋,还都是好几年前的,早不暖和了,在城里都觉得冷,去下乡还不得冻死。 她给了钱票后又多塞了两块给裁缝,说自己要下乡,请对方赶赶工,做厚实点。 又去了供销社,买了毛线和布,市里的票只能在这里花,所以就算是不好带,她也得带过去。 毛线能织毛衣,布料她买的是绿蓝黑,天暖和了可以做单衣,还准备留六尺军绿给宋棋,让他有身新衣服。又买了细棉布,打算用做贴身衣物。 暖壶,大小盆,茶缸,香皂,厕纸,这些宋后母不可能让她从家拿的,她都得自己买。 手里东西快拿不下了,今天只能先买到这,宋灿盘算着手里的财产,票证里还有糖票,糕点票,副食票,她用不着,可以找别人换,如果能换成全国粮票布票更好,不行就换成钱。 宋灿到家的时候,后妈和马莹莹都不在,只有宋父今天回来的倒是早,正在逗宋小弟玩,也就这时候的宋父,脸上的表情才像父亲模样。 她早已不在乎,像往常一样回自己小隔间,走到一半,却改变了主意,提着小板凳坐到宋父身边,打算好好叙叙他们“父女之情”。 第9章 退婚一 杨爸杨妈找了许久,还是没凑多少棉花,刚过完年出正月,天气仍冷得很,这个时节找棉花,就是去黑市出高价买也买不到多少。 后来杨妈从育红班同事买了一条棉被,育红班一同做饭的马大姐去年嫁闺女,她女儿还有一床陪嫁厚棉被没用,杨妈出高价买过来给了宋灿。 “说实在的,马姐手艺真不错,瞧这针脚多细密,花布也好看,我都不舍得了,留给你或是寄给你三姐多好。” 杨妈让杨媛明天把被子晒晒,手上摸着棉被一脸不舍得,这可花了她一个月补贴呢。 杨媛看不懂针线,也欣赏不来这个年代的花样,只是被子确实挺厚的,要是能让她铺床就好了,她睡的这张床总觉得硬,睡习惯了现代床垫,在这里睡得她后背疼。 今天是休息日,杨爸早早起来排队买东西,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商品都是限量限购,去的晚了,连渣都看不见。 杨爸已经送回来一趟,买了肉和菜,顺便带回来大包子当早餐,等身上稍暖和点,又出去想办法买煤。 杨媛磨磨蹭蹭起床的时候,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包子用布包着,还热乎,她倒热水泡碗麦乳精就包子吃。 今天她要大扫除一遍,马上就成为繁忙的上班族了,可不能留着家务增添重担。家里公共区域全部擦洗,又把厨房的锅碗瓢盆都精洗消毒。 她从来如此,平时不太喜欢多规整,每过一段时间却强迫症上身,要把全家收拾的一丝不苟。以前在家,拖地时留一根头发丝都浑身难受,可平时的满地头发,她却能视而不见。 杨媛自己都觉的神奇。 她今天异常贤惠,切菜腌肉,土豆丝整整齐齐泡在水里,上笼热了杂粮馒头,底下水开准备打鸡蛋汤,一个鸡蛋散开加点菜叶就足够一家子人喝了。 等杨妈回来炒菜做汤,却一直不见回来,外边开始飘雪丝,杨媛坐不住,又穿了件棉袄,关上门往郑余荫家走。 没错,杨妈带着杨文平去郑家了。 前几天郑家托媒人商量结婚,那时候杨媛刚说了郑余荫怀孕的事,杨妈听到消息气的肝疼,郑家简直是拿他们当冤大头。 到底气的狠了,杨妈咽不下。她面上不显,还高兴的跟媒人说要准备写请柬,布置新房,一副终于盼来这一天的模样。 其实杨妈也是试探,杨媛说郑余荫有私情,就算是亲闺女,她平静下来后也没有尽信,心底存了侥幸,万一是元元认错人听错声了呢。 杨妈跟媒人说的也是真心话,结郑家这门亲属于攀高枝,郑余荫家世性格样貌,杨家是一百个满意,要不是老四毕业后工作一直没分配下来,他们不好意思张口跟郑家提,杨妈早就想给儿子娶媳妇了。 如果郑家能爽快答应结婚,不出幺蛾子,赶在这节骨眼上,杨妈就是把家里的亲戚再跑一遍,让她跪着借钱,她都愿意。httpδ:/m.kuAisugg.nět 只是,杨妈的心一点一点凉透了,这么多天过去,郑家始终没传个信来。杨妈深吸一口气,既然你郑家不仁,就别怪我杨家不义。 杨媛裹紧衣服,雪一下就难说什么时候停,只怕会越来越大。她小跑着,既担心杨妈那边的情况,又糟心冻死人的鬼天气。 郑家这一片都是有家底的人家,房子肉眼可见的比他们好,但无论到哪,中国人看热闹的通病都是一样的。 郑家附近零零散散围了不少人张望,不时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有什么话不能让我们听,还关门。” “都吵成这样,还能结亲,我不信。” “诶,到底因为什么吵起来的,不会是茵茵那丫头不想嫁,闹腾起来了吧。” 外边说什么的都有,杨媛挤进院子,听出有杨妈跟人吵架的声音,小脸一冷,三步并两步,一脚踹开正房门,“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妈,还有没有天理了。” 看热闹的瞅准机会,探起头往里看,呀,还真是人不少嘞,乌泱泱都是人头。 还没等杨妈看自己闺女,屋里坐着的男人都站了起来,一女人立马嚷嚷开,“哪来的丫头片子,进来就踹门,你是哪家的?你爸妈是谁?什么教养?” “教养,论教养,谁比得上你们姓郑的?这婚,你们说退就退,说结就结,全天下都围着你们家转啊,郑余荫呢,出来让我看看,长几个头啊这么大脸。五百的彩礼够娶十个媳妇了,这娶了个啥,娶活祖宗吗?” 杨媛撸起袖子,唾沫横飞,“还跟我说教养,你们有吗?一屋子男男女女十来个,欺负我妈一个人,怎么,数你们是厂长就能仗势欺人,以权压人。敢不敢开门让街坊邻居评评理,看看你们什么嘴脸?” 杨妈也被闺女一顿输出惊呆了,马上拍着杨媛后背顺气,平时没看出来,这孩子能这么维护他哥,为着他哥,心里存了这么大气儿。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这都是误会…”其中一个男人皱着眉头,这年头说以权压人,是闹着玩儿的么。可还没说完就被杨媛劫了去, “误会,什么误会?我们彩礼没给五百?杨文平逢年过节没上门看岳父和未婚妻?还是她勾搭别的女人偷晴了?订亲两年,大节小节,哪怕杨文平没在家,大包小包礼也没断过,我们哪点让你们不满意,我哥哪点让你们不满意?临结婚前,给我们家闹这么大难堪,郑余荫你就是这么做人的?” 杨媛手指着站在角落的女孩,郑余荫低着头,哭得泪雨涟涟,羞愤欲死。 看杨媛还要说,杨妈一手拦住,“张大姐作证,亲家,我今天带文平来,是真心商量婚事的,余荫只说不同意,是个什么意思,像我家元元说的,我们自觉没对不住你们,没对不住余荫的地方,这都要商量结婚了,你们又不同意。这要结的是你们,不同意的也是你们,到底要我们怎么做,余荫才满意。” 第10章 退婚二 今天来到郑家,赶上郑家爷爷奶奶,叔伯大爷都在,听到杨妈和张大姐来意,郑家上下还是高兴的,谁想到平日乖巧的郑余荫竟跑出来说不愿意。 郑余荫父亲是面粉厂厂长,平时也算有头有脸,很爱面子。听前两天小女儿说过不喜欢杨文平,只以为是小女孩一会一个心思,过两天就好了,嘱咐郑母好好劝劝女儿。后来郑母女儿没再提过这件事,他以为劝好了。 谁知道小女儿变得这么大胆,今天当着家里这么多人的面,跑出来说“我死也不嫁”。郑厂长气的脸色铁青。 杨妈和媒人张大姐脸上不好看,郑母妯娌们也忙尴尬地解释,又拉郑余荫回屋做思想工作。 半天过去,郑余荫不敢说出真相,死咬一句“答应结婚我就去上吊”。郑家女人们劝不动,又转而说起杨文平工作的事,话里话外不外乎,上了大专又怎样,连个像样工作都没有。 杨妈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心底软,没有直接把郑余荫怀孕的事说出来,给小姑娘留了面子。 却没想自己留了余地,郑家却倒打一耙挑起自家儿子不是来。杨妈当然气不过去,就和郑家女人一嘴一舌理论起来,也就是杨媛在门外听到的那一幕。 此刻郑家静的很,郑厂长并郑家所有人脸上都不好看,外边看热闹的津津有味,兴致盎然。 一直坐在沙发上抽烟杆的郑爷子咳嗽一声,站起来,“天也不早了,下雪也挺冷,都回去吃饭吧。文平是个好孩子,我们跟杨家结不成亲家也是亲戚,大家都散了吧。” 郑爷子在这一片有威望,话说到这份上,外边人也不好继续看下去,两两说着话散去了。 郑家门再次关上,大家再次坐下来,郑厂长将小女儿拉到人前,“文平这孩子我一直很看好,杨家人品我们家都信得过,要说文平没工作,这都是一时而已,他早晚都是干部。” “今天你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都在,你张大姨和杨姨也在,当着大家的面,你要是没个正当理由,这婚你结得结,不结也得结。” 杨媛站在杨妈后边,大为惊讶,还能这样?结婚不都是奔着幸福,过得更好去的吗,儿女要是不愿意,就是结了婚也过不幸福呀,父母爱孩子,又为什么如此逼孩子呢? 他们今天找上门,是不想这件事不清不楚,郑余荫有错在先,要是郑家认个错道个歉退回彩礼,这亲事就算了,他们也不是来找事的,否则一家之主杨爸不会不来。 弄到这份上,杨妈也没想到,郑余荫怀孕这么大的事竟然没跟家里说。眼下小姑娘站在人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空气中弥漫着逼迫和尴尬。 杨妈不想再待下去,只愿快点拿回彩礼钱走人,“现在新社会,孩子真不愿意,就算结婚,以后也过不到一块。咱们两家的亲事就散了吧。文平。” 一直没说几句话的杨文平,拿出一支钢笔放到桌子上,那是订亲时,郑余荫送的。 媒人张大姐叹口气,还以为这桩铁板钉钉的婚事终于要圆满了呢,谁知竟如此。今日她两边该说的都说了,成不了也没办法。 “你们两家是我保的媒,文平余荫当年志同道合,今日革命路上走不到一块,也是没缘分。以后男婚女嫁,再寻革命伴侣,各不相干。当年订亲给了五百,郑厂长你看?” 郑厂长,郑厂长脸色很难看。这个年代两家订了又退亲,基本上就是结仇,往后郑家在路上遇到杨家人,都抬不起头,而且郑余荫往后都难说到好人家。 “别,亲家,孩子一时气话,转过弯就好了,文平……”郑母还想再商量,郑家妯娌们也帮着说和,要拉着郑余荫道歉服软,但任凭大家怎么说,郑余荫哭是哭,依然不动。 杨媛烦得慌,她肚子早就饿得叫几回了,让她说,何必掰扯这么多,直接摊开说郑余荫怀孕,郑家臊得慌也没脸继续东拉西扯,麻溜退回五百,他们回家不就行了。 磨磨蹭蹭一晌午,极限拉扯呢。 “余荫。”杨媛开口了,这个炮仗似的姑娘立刻吸引所有人目光,“有次,我跟四哥出门,遇见以前的同学,他叫王宏河…” 郑余荫脸色瞬间惨白,眼睛里充满惊恐,郑家人摸不着头脑,下一秒她连连摇头,惊恐的眼睛里又多了乞求,卑微的乞求。 杨媛张了张嘴,没说下去,好吧,这种事真不好当人前说。 接下来流程很快,郑余荫跪在地上说真的嫁不了,郑家人在看到她那样表情后,心中已然不妙,郑厂长眼都气红了,压着心中熊熊烈火,他拿钱给了张大姐,同杨妈和杨文平连连道歉,所有人满含歉意将他们送到门外,郑爷子还对着杨妈拱了拱手,让杨妈受宠若惊。 郑家门关上了,大门都关了,郑余荫今天要面临什么,她先前从家拿走的五百没了又该如何交代,这些统统和他们无关了。 张大姐将刚才的郑厂长给的,连同以前杨妈给她的红包都还了回来,两人推辞一会,雪越下越大,杨妈收下后,目送张大姐走远。 地上滑,杨媛和杨文平一左一右搀扶杨妈的胳膊往家走。地上覆了一层白,冷风裹着雪丝直往脖颈里钻,杨媛耸起肩膀,瑟瑟缩缩。 一路无话,眼看前面就要到她家胡同,远远看见有个人影,杨媛眯起眼睛还没看清,杨妈已经小跑着上前去。 “妈,你走慢点…” “哎呦” 杨文平话没说完,杨妈一个打滑摔出去老远。 “妈!” “妈!” “老陈!!” 原来那人影竟是杨爸。 杨爸离得远却比两人先一步扶起杨妈,杨妈捂着腰一声叠一声的痛呼,最后还是被杨文平背了回去。 等饭吃到嘴里,已经下午不知道几点了。杨爸给杨妈揉药酒,杨文平炒土豆丝加打蛋花汤。 饭吃的很安静,一个说话声都没有。杨媛左右看看,似懂非懂,气出了,彩礼也要回来了,买煤虽然不容易,可最后也抢到手了,今天都是收获,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第11章 杨妈心愧 杨妈不舒服,身体上不舒服,心里更难过。 当年老四上大专,是他们这片儿头一个,多少人围着她恭维道喜。 连带妯娌和老太太那都得高看她一眼。 媒婆闻风更是把家里的门槛都踏平了,她和老杨还特地商量过,文平有出息,他们不能做拖后腿的爹妈,以后老四媳妇一定要老四自己称心才行。 可后来,郑厂长托人捎话想结亲时,她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解放前,郑家是城里的望族,后来家里也是能人辈出,这几年看着没以前好,但家里也很平顺,没有针对批斗什么的。何况郑父还在面粉厂,大伯也在郑父工作。 这要是放在老辈子,杨家跟对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杨妈做梦都不敢梦如此显贵的亲家。 想到春天老三哭着下乡,连信都没往家回过。老大还在东北,数九寒天的冰窝子,一个盼头也没有。 要是跟郑家搭上姻亲,是不是也能托郑厂长走个关系,给俩孩子找个回城的门? 杨妈想了很多,在杨文平放假回来时,还是提了这个事。 她记得很清楚,那场景跟她预想的一样,她一说到老三老大,文平立刻就答应了,仍是毫无意外的体贴懂事。 后来她总是过意不去,给了老四不少零花钱不说,也鼓励他平日多跟郑余荫交流。两人以后感情好,她也能稍稍安慰些。 而且订亲时,她咬牙让媒人送了五百彩礼钱,别人办场婚事才一百,她彩礼就给五百,就是不想让郑家看轻他们,看轻文平,不想让街坊邻居说她儿子攀龙附凤。 去年老四毕业回来,一直等不来上班通知,她心急的睡不着觉。听见有人说“杨老四读那么多年书,有什么用?屁用没有,更呆了哈哈”,她真是恨不得冲过去,把那些人嘴撕烂。 那天听到元元的话,她瞬间心血上涌,天旋地转,差点倒地不起。 这是她最骄傲的孩子啊,郑家,郑余荫,他们怎么能,怎么敢?? “老四是好孩子,是我这个当妈的对不起孩子。”杨妈哭得停不下来,“当年老小走的时候,我只顾自己难受,元元哭闹都是老四哄的,他那时才九岁,就知道心疼我,天不亮就起来去排队买鸡蛋,给我煮鸡蛋红糖水喝。” “老四俩小手端着搪瓷碗,端到床边叫我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啊。” 杨妈捂着脸,哭得满脸通红,泪水都从手指缝渗出来。 杨爸也眼眶通红,抱着杨妈顺气,“老四不会埋怨你的,这样已经很好了,孩子还没结婚,以后还会遇见更好的。”杨爸嗓音也发哑。 杨媛踮着脚尖远离东屋门,事情都难分的清黑白,何况感情。气能出,婚事也能退,可付出的感情是收不回来的,造成的伤痛也是抹不了的。 他看了眼杨文平房间,天黑了,四哥却没开灯,不知道睡着没有。他话不多,有些呆,可郑余荫是他第一个认真对待的女孩,认真当未来妻子、曾设想过一辈子的女孩。 杨媛长舒一口气,希望明天雪能停,希望睡一觉会更好。 第二天醒来,天真晴了,阳光照在白雪上,亮得刺眼。 吃饱喝足当宅女,杨媛抱着被子,窝在沙发上,守着炉子烤红薯,看小人书。 中午杨文平特地跑回来给她做饭,杨媛眼睛幸福地弯成月牙。 郑余荫可真是没福气哦,看她四哥多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一双手写得了文章颠得了勺,还没大男子主义,会主动收拾房间自觉洗衣服。 别说现在,就是21世纪都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绝世好男人啊。 杨媛四十五度望天,她要求不高的,老天就照着她四哥这样,给她送个对象就行。 就在杨媛睡醒一觉,躺的腰疼时,外边传来一阵嘈杂。她穿好棉衣,哒哒哒跑出去看热闹,哇哦,又是南院的戏诶。 是知青办的洪干事,杨媛认的他,之前就是他总来家里催她下乡。 洪干事看起来很生气,“同志,你说话注意点,我们是按政策按要求执行的,马莹莹同志符合下乡条件,是为农村建设做贡献,你张口好处闭嘴收钱,我可以去举报你。” “举报?你举报我,我还举报你嘞。我家莹莹才十二,孩子营养跟不上,个子都长不高,下乡不是逼死人啊,我倒是问问,谁替我家报的名,哪个烂了眼的看不得我们好过。”宋后妈唾沫星子喷洪干事一脸。 原来,不知道谁也为马莹莹报名下乡,洪干事今天是上门给宋灿送车票,顺便说了一句让马莹莹做好准备,等通知。 这下可是捅了宋后妈的马蜂窝,叽叽喳喳左邻右舍都出来看。 洪干事一个大男人不好跟妇女吵,他脸都红了,“下乡是响应主席号召,支援建设农村,请马莹莹做好准备,否则思想不积极,破坏社会主义革命,就学习改造吧。” 洪干事说完就走了,宋后妈一听改造脸都白了,终于意识到犯了多达错误,忙拉住洪干事抱人大腿解释。 “同志,领导,我说错了我有神经病,刚才都是我胡乱说瞎话,马莹莹是好孩子,我们家祖上贫农,都是好人啊同志。宋灿,宋灿主动下乡,宋灿就是我闺女,马莹莹也去,跟她姐一块下乡建设的,同志,是马莹莹自己主动报的名,支持农村建设,支持社会主义…” 宋后妈连哭带喊,鼻涕一把泪一把,洪干事又说两句,抽出大腿快走了。她坐大街上双手发抖,四处跟附近人说自愿下乡,自愿建设。 杨媛猜测,是宋灿做的。毕竟这事太合理了,换做是她,她还会更狠,马莹莹弄东北,后妈弄西北,建设大西北么,妇女能顶半边天不是。 不过杨媛猜错了,这事和宋灿无关,她也疑惑呢,谁干的事这么利落。 “你给我报的名是不是,就是你,你不想让我顶你工作,昨天妈让我们去办手续,你不愿意,跑去给我报名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马莹莹边哭,扑过来就扯宋灿头发。 筷書閣 第12章 宋灿下乡杨媛上班 宋父不在,宋灿也不手软,马莹莹手没碰到宋灿头发,就被推出去老远,砰一声撞到门上,整个脊背都疼。 “妈”马莹莹倒地上哭喊。 宋后妈正好进门,见女儿被打心中更气,“好啊,你这个赔钱货,我喂十来年喂出你这个白眼狼,丧良心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宋后妈一撸袖子就朝宋灿身上打,被宋灿一个小板凳扔膝盖,摔地上,“你个烂心肝的……”没说完伸手把火钳甩过去。 宋灿想躲,没完全躲开,砸到脚踝,疼得不能动弹,马莹莹一看机会来了,扑上去就薅头发,宋灿不甘示弱也去扯她头发。 宋后妈听见女儿哀嚎,上去对宋灿又掐又打。 宋棋还没到家就被人拉着说,后妈在家发脾气,跑回家看见宋灿被欺负,眼都气红了,伸脚就踹马莹莹,“滚,我让你打我姐…” 宋后妈看见女儿被踹到柜子上,嗷一声跑过去查看,宋灿得到解放,才得以喘息。 “我告诉你,马莹莹的名是我报给知青办的,你冲我来。她白吃白喝长这么大,就该做点贡献,我还没给她送大西北呢。”少年个头高了,这一次勇敢地护在姐姐身前。 宋后妈闻言撕了宋棋的心都有了,“你个小贱种,怎么敢。”搪瓷缸啪摔往宋棋头上,没摔住,咕噜咕噜滚到一双大脚前。 “原来我没在家,你就是这么好好对他们姐弟俩的。”是宋父,脸上铁青,眼神静的可怕,像两只黑洞,直直盯着头发凌乱的宋后母。 “不…不是我,是…是她,是他们,他们欺负莹莹,替莹莹报名下乡,孩子还小,身子又弱,可让她怎么办啊。” “啪”一声清脆响在宋后母脸上,听得杨媛这个看热闹的都觉得脸疼。 “下乡是应该,谁不下乡?多光荣的事,你个傻东西,养你个疯婆子有啥用,半点贡献没有,不知上进,不思进取,要不是走不开,我都想去下乡,上山下乡大有可为,你个吃白饭的玩意儿,一个字不认得,就会撒泼。”说一句,揍一下,宋父声音传出老远,说话大义凛然,宋后妈被打得鼻青脸肿,躲无可躲。 宋棋带着宋灿走了,收拾了仅有的衣服被褥,寒冬雪日,一床被子薄薄的打包成方块。宋灿捂着头,特意走路一瘸一瘸,在大门口被宋父叫住,塞了张大团结,还是一句话没说。 看热闹的渐渐散了,杨媛慢悠悠准备烧火做饭,宋灿走了,宋家的火可还有的烧,别忘了还有个宋棋呢,想起原文里长成狼崽子一般的偏执男子,杨媛忍不住打哆嗦,神经病真可怕。 她拿出小本本默默在找对象要求中,会做饭下边又加上一条,心理健康,括号,最好父母双全恩爱。 杨媛要上班了,原本起的就早的杨家人今天起的更早。 杨妈一双凉手伸进被窝,把杨媛冻得一个激灵,瞌睡全跑了。她哇哇乱叫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 任她脑袋上飘着堪比恶鬼的怨气,床是着实不能懒了,杨媛睡眼惺忪享受了一把贵宾待遇。 杨妈给她叠被子梳头,杨文平为她端温水递牙刷,杨爸奢侈地熬锅小米粥,金灿灿的黄里散发着米香。 杨媛后知后觉,自己还是挺幸福的。穿越前做了十八年独生女,直到上大学她妈肚子里才怀小弟弟,可谓受尽了四个大人的宠爱。 来到这里后,大环境不好,可家里也是力所能及的给她最好,杨妈爱叨叨这点除外,家人都很偏爱她。 “以后别这样笑,人家会觉得你傻。”杨文平毫不留情一击,杨媛心中吐血,她决定收回刚才想法,她这个四哥有时候真的很欠打。 杨爸杨妈的钢铁厂还在前面,一路上杨妈嘴里不停念叨,简直魔音灌耳。杨爸给了她两块钱,杨文平把她送到纺织厂门口,给她塞了一块钱,又再三叮嘱二姐夫。 杨家人的做法让她想起来前世上幼儿园,她爸妈爷爷奶奶将她手拉手交给老师还不放心,爷爷在门外陪她待了一天,让人好笑却又暖暖的。 二姐夫孟泉看的也是咂舌,听妻子说小姨子在家最受宠,却没想到能这么受宠,这么大的人了,全家送上班不说,小舅子还想往里送。知道进不去后,又一个劲拉着他胳膊说。 这个年代孩子都是放养,给口吃的,饿不死,知道回家能找到就行了,再受宠也缺吃少穿,顶多心里多想着而已。像杨媛这般,少之又少,基本没有,可算开了眼界。 孟泉把人交到人事科,又跟科室里的人一一握手,让人家多照顾,在扭头嘱咐杨媛饿了渴了去找他,才一步三回头走了。抹了把汗,自觉能跟岳父岳母交代了。 杨媛对着众人目光,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嗯,真是甜蜜的烦恼呢。 办好入职手续,杨媛去了隔壁印染厂。https:/ 人们称纺织厂为纺织大院,大院里陆续建了棉一厂,棉二厂,棉三厂正在修建当中,布局完成后,印染厂东临棉一棉二,西临棉三。 杨媛被分在卫干事手下,一起管人事方面。 上班第一天,没什么活,熟悉工作,除了办公室冷点,最大的不好就是太闲。杨媛看了一晌报纸,都快看睡着了,决定去车间转转。 同办公小楼不一样,厂房高大宽敞,最高的有9米,温度还行,挺暖和,就是潮。车间左右对分,中间一条很宽的大道,还有许多单独设置的隔绝车间,这是因为有些染剂对人体有害,隔绝开一定程度上保护工人身体。 厂房里机器轰隆作响,来来往往都是女工,除了大机器操作,很少见男工。 脚下倒是洋灰地面,就是湿,水不少,杨媛穿的千层底棉鞋,没往里走太远。 印染厂新建的,目前有两个大厂房,二百人左右,水电、锅炉的机器和人手才从棉一厂接过来不久,以后不能再跟棉一挂靠,需自厂另算。 杨媛又转到仓库,仓库修的很大,学习上海印染厂仓库标准来建的,防潮防霉放火做的很是规范。 第13章 满月酒 印染厂组织配备基本齐全,有生产,技术检验,财务,人事,后勤,业务六大块。 这次纺织厂招的全是中层人员,分配到印染厂,杨媛这一批是五个人,除了她都是男同志,分到了生产,技术检验,后勤,业务不同科室。 这也是纺织厂最后一次帮印染厂招人,基本领导班子已经搭起来,以后想扩大规模,就要印染厂自己组织。 杨媛第一项工作就是整理档案,现在印染厂所有人的人事资料都从纺织厂移交过来,这都是人事的活。 办公室刚挂上人事科牌子,目前就三个人,刚提名“主任”的罗成彬,年轻干事卫俊良,女干事杨媛。 印染厂厂长姓何,听说话看长相很硬气,专门把印染厂管理人员叫来开会。 杨家人还怕杨媛做不好,耍小孩子脾气,她倒是很适应,进厂就得服管,遵守劳动规范和工作准则,这是基本素养。 杨媛和卫俊良照着档案,一个一个核实岗位工作情况,也算是把整个印染厂都认识一遍。最后发现仓库和煮布锅、锅炉人员都有问题。 看仓库的明明是两个人,档案上却有三人在岗,说明有人吃空饷,说不定还是关系户。 煮布锅人数倒是对得上,可人却不是那个人,明明记录在案的叫方印,天天上班的却是熊来顺。 还有烧锅炉这边,档案上是五十的退伍老兵,实际上有个老兵不假,可看着得有七八十,还得给他端茶倒水,旁边还有俩正拉煤烧锅的根本查无此人。 杨媛查了上月考勤,发现仓库和方印的补贴都是正常发放,甚至吃空饷那人还得了去年的先进模范?? 老兵补贴按厂里标准走,再加额外工龄和军残慰问补贴,这部分是工会拨钱到厂里,随厂补贴每月发放。而其他两人则根本没考勤显示。 “要不是你说人头一一核对,我还真不知道厂里多出俩人。”卫俊良也疑惑,什么备案都没有,俩人怎么进来的,从哪拿的补贴啊。 杨媛倒是有个猜测,不过这跟她犯不着,她可不想说出来平白传到哪个耳朵里,被记恨。 总归上头还有个罗主任,这些轮不着她小喽啰出头,就把情况报上去,处不处理,怎么处理,全不关她事。 杨媛没那个闲心多管闲事,到点利索收拾东西走人。今天要吃席,去晚了可就没了。 二姐生了小侄子,今天办满月宴。 虽然没出门的闺女不用走礼,可杨媛头一回当小姨,不送点东西心里过意不去。她买了俩黄豆大小的银铃铛,用红绳串好,编了个手链。 进门先去里屋看二姐,这个天然大美人,杨媛看一次惊艳一次,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小姐姐,要是生在后世多好,各式各样的衣服裙子,想怎么打扮都行,不像现在,简直埋没了美女青春啊。 二姐杨兰,是整个杨家最标志的姑娘,眉眼精美如画,明艳大方,一笑嫣然,是全市大小伙子的梦中情人。 当初杨兰订亲的时候,孟泉走路上还被套麻袋,幸亏后来回部队,要不难说能活到结婚。 俩人成婚那天,更是夸张,杨家胡同堵得水泄不通,孟泉当时借了轿车结亲,有人没看见女神不死心,路上劫车截了好几回,差点耽误吉时。 如今初为人母,气质温柔,乌发红唇,眼波流转间,把一屋老娘们也看呆了去。 “我嘞娘呦,兰子,你这越长比当姑娘还俊。” 别人的满月宴进来都先夸孩子好,到杨兰这,进来先夸的却是孩子妈,这一天进进出出多少人,就没有不往杨兰脸上看的。 杨媛中午才来,亲戚都坐桌开吃了,屋里杨兰给儿子换尿布喂奶。 她把编的红手链套手腕上,小小子胳膊一动哗啦啦响,声音清脆,引得他奶也不嘬了,直歪头找。 “浑小子,你小姨送礼送到你心坎上了。”杨兰点点儿子脑门,被逗笑。 刚一个月的小孩,浑身软的不可思议,杨媛只敢伸出一根手指,摸摸小家伙脸,“姐,你们还没起名呢?小名儿也没起?” “起了,他爷爷起的,孟博华,我给起了小名,叫磊磊。” “磊磊?磊磊好啊,六块石头,我们生命可顽强着呢。”杨媛摇着磊磊小胳膊晃,铃铛哗啦哗啦响,小磊磊也张嘴笑,露出粉嫩的牙床。 孟泉嘴巴咧到耳后根,脸上笑就没停过,“元元,还没吃饭吧,快去吃,天冷一会凉了,你姐这边有我呢。” 孟泉凑到杨兰身边看孩子,这鲜明对比,杨媛脸上表情……反正看不下去,怎么能这么黑呢?? 孟泉长得不算白,以前在海南服役,光着膀子训练,晒习惯了,放在军中这叫硬汉,放在平常人里,也就有点黑。 可一进来站在杨兰面前,简直和田玉掉进了驴粪堆,杨兰是和田玉人儿,孟泉就是那个臭驴粪蛋。 这个视觉冲击,等磊磊睡着,孟泉带着杨兰出去敬酒时,众人表情难言程度更加强烈。 就连孟母看了,都不愿再看第二眼,这孩子越长越埋汰。 “三泉,你怎么变得这么黑?黑得不像个人啦。”别人也就小声嘀咕,没人在大喜日子触主家霉头,可孟老爷子就没顾虑了,大嗓门传老远。 众人哄堂大笑,孟泉脸黑红黑红,张张嘴,气得慌也不敢反驳。杨兰毫不客气跟着笑丈夫。 孟泉没法子,斟酒倒满,“爷爷,添重孙了您多喝两杯。”说完拉着媳妇跑下桌去了。 他想着,这桌全是女同志,总不会随便打趣人。 谁想到边上坐了个三姑姑,“三泉,当了爹也得吃点好的,你要是一直这么黑,小心下班还得让人套麻袋。”这是说他娶杨兰那回。 亲戚笑闹一团,有了孟爷爷和三姑姑开头,孟泉敬到哪桌,都被调侃两句。 一圈下来,孟泉的脸,脸更黑了。 孟泉哭不出笑不来,今天的满月酒真是白瞎了给他们喝。 第14章 杨家二姐三姐 照他们这边习俗,办满月送完亲戚,晚上男方家还要单独请女方近亲吃饭。kuAiδugg 表示一下招待不周,请亲家见谅的意思,还表示男方对新生儿重视,对媳妇满意,答谢岳家养了好闺女。 作为杨兰亲妹妹,杨媛当然也要去的。她下班还是直接去二姐家。 拢共就两桌,也没外人,客厅是杨爸杨文平孟泉孟父孟爷爷并孟泉两个哥,里边是杨妈杨元杨兰孟母孟家两个嫂加一个孟小姑子。 外桌爷们儿喝酒,里桌女人们吃饭说话围着家和孩子转,跟上午吃席没两样。 正吃着,磊磊哭,杨兰回去照顾孩子,杨元也跟了去。 “姐,磊磊都满月了,他奶奶也没什么表示?”剩姐妹俩,杨元直接问出来。 现在跟后世不一样,媳妇公婆巴不得各过各的,一辈子不打扰。这年代都得老的帮小的,出钱出力,帮带孩子帮操持,看他能过成一个人家,才算稍微放心。 杨兰有张脸,长得好是她最大优势,其他家世没有,学历没有,工作没有。嫁给孟泉时,孟母一百个不愿意,连结婚那天新媳妇敬酒都是孟父替她喝的。 结婚两年,从来没往孟泉这边小家来过,都是孟泉提东西去看他妈,即使杨兰生产,也就第一天来看了看,后来几天送鸡汤都是让家里保姆去。 杨兰先给磊磊擦洗屁股,换好衣服,又抱怀里吃奶,才说,“孟泉拿了二百回来,说是那边给的,我不知道真假。今天来得挺早,抱了抱磊磊,出去时放襁褓个全金长命锁,看做工像是新打的,这时候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找得匠人。” 杨元点点头,可有可无,让她来看,婆媳就这么不远不近的正好。可看了看杨兰脸色,她大概不这么想。 “唔,差不多。咱妈伺候你月子。人家有实力,直接给钱,这也一样的,你买点细面麦乳精什么的,好好补补,不用看婆婆脸色,更舒心。”她开解杨兰两句。 “我当然知道,妈也是这么劝我的。可我心里就是不好受。她是干部,她知识分子,那大嫂当年生孩子,她怎么就能干洗尿布活了,她不但洗了,还巴巴得跑随军大院洗的呢。”不患寡而患不均,杨兰就是气。 “二嫂的大闺女,留家里,她能给人家带到大,妞妞都六岁了,还在那住着呢。怎么轮到我儿子,就不行了。她这么区别对待,我怎么能好受?” “偏人家怎么说,”杨兰拉着杨元胳膊,“人家口口声声说最偏爱孟泉这个小儿子,所有亲戚街坊邻居都觉得,孟泉占了他爹妈大好处,我就想问问,占什么好处了,我结婚后得过他家什么好?” 杨兰说着鼻子发酸,就气得想哭。“我得亲姐诶,可不能哭,妈说月子里哭以后眼不好。”杨媛随便抓个手帕替杨兰擦。 “我知道,他们家看不起我,觉得我除了长相,没有拿得出手的。大嫂是军医,二嫂是长海姑娘,文工团说出去有门有面,我连个供销社工作都是靠人家得来的,从根本上就矮人一头。连带着我磊磊,人家也不待见。” “所以啊,元元,你姐夫回来说你要买工作,我当时第一个支持,女人只有自己站得高,别人才谁也小看不了你。要不然,像我,匆匆嫁了,到最后,自己抬不起头不说,孩子也跟着受罪。” 杨媛劝了很久,可一些观念根深蒂固是改变不了的。细算起来,杨媛和杨兰几十年的代沟,不是说两句话,思想就能转变的。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杨兰长得好,嫁得好,外人眼里顶顶幸福的女人,可日子什么样,真只有自己过才知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孟母不满意杨兰的原因,她通过原身记忆,也都知道。 那时候大哥早已自愿下乡去了,人家新政策没上学没工作的必须下乡。杨媛跟着红卫兵满街跑,一听这话赶紧回学校老实在教室混,可杨兰和三姐杨月已经毕业了,找不到工作,没办法。 本来杨兰先下乡,走一个,能跟知青办拖一拖,争取时间赶紧给杨月找工作,哪怕找个学徒工,脏点累点,先留下再说。 可杨兰不愿意,她长得好,在市里天晚了都不单独出去,更别说白天走路上,后边总有男的跟。 让她去乡下,干不干得了农活先别说,就是人身安全都不能保证。 杨兰当时已经订亲,男方也就一般职工家庭,是杨妈比照自家门户为她找的人家,将来嫁过去绝对受不了气。 可那节骨眼上,男方也得下乡,帮不了杨兰什么。为了留城里,她在自己众多追求者中,火速选定孟泉订亲结婚,前后不到一个月,然后有了供销社售货员职位,得偿所愿。 也就因为这个,孟泉妈一直看不起杨兰,觉得她能在困难时放弃以前对象,以后有了坎也会毫不犹豫踢开孟泉。孟母心里从来不把她当自家人看。 当年杨家闹得也挺狠,杨兰留下了,杨月不去也得去,本来还可能不用下乡,如今一点余地都没有。 在加上杨爸杨妈明显站杨兰,杨月怎么可能不生气、不委屈? 平日作为家中老三,她一向温和孝顺。上有大哥是长子,天生受重视;二姐长得好,人人夸,父母经常带出门;四弟会读书,家里好东西都紧着;小妹活泼伶俐讨人喜欢,妈最待见;小弟自小抱出去,家里都惦念。只有她,从来得不着半点好,永远被忽视。 在杨元的记忆里,那是三姐长那么大,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发那么大脾气,后来三姐就走了,除了知青办给的车票,自己穿一身衣服,什么都没带。 用她的话说,“这个家里,没有一个物件是属于我的。” 后来二姐和四哥都追上去送过东西,但不管怎样,三姐和家里再没说过一句话,无论谁写信,都没得过杨月半点回音。 第15章 看不见的风波 “小杨,你过来一下。”罗成彬扬声站在会议室叫她,杨媛不解,这个时间应该正是几位主任开小会的时候,叫她干什么。 杨媛一进去,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她跟何厂长,罗主任打过招呼,站在原地等吩咐。 “小杨,来坐下。”罗主任招招手,“你好好给厂长汇报一下这次人事梳理情况。” 杨媛不明所以,具体情况她早已跟罗成彬说过了,非常详尽那种。眼下当这么多人面,又把她提过来对着厂长说,罗成彬这是几个意思?推她出去啊。 杨媛快速说完,会议室很安静,“这三处人员情况,我和卫干事发现后第一时间报给了罗主任,后续其他,就不太清楚。” 罗主任一本正经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什么,认真的很。何厂长板着脸,面无表情。 “罗主任要求严格,小杨干事也很细心。这三处到底怎么回事,生产科,财务科,后勤办马上给我查清。尤其仓库那个同志,人没上班还能当先进模范?去哪先进了?先进谁头上了?”何厂长猛一拍桌子,吓人一跳。 “叫我知道谁办的,滚出去印染厂。” 何厂长发了好大火,一直跟着罗主任回到他们办公室,杨媛才敢说话,“主任,厂长眼里这么容不得沙子啊?” 他们三人共用一个办公室,眼下卫俊良不在,罗成彬关好门,才跟她透露两句,“倒也不是半点沙子容不了,你还没听说吧,昨天晚上,仓库差点着火。” 杨媛眼一下瞪大了,她都没听见丁点风声。 罗成彬声音压更低,“昨晚成品入库,入错了,来了个人想干脆当瑕疵品弄走,结果吸烟的火星子掉布上,着了。还就那么巧,棉三厂的马厂长正好路过……” 棉三厂在建当中,马厂长的三厂一把手的位置已经内定。但据说,当年筹备印染厂的时候,最开始定的就是马厂长来主管,结果不知怎么,最后竟空降了现在的何厂长来上任。 马厂长被挂了脸,自然不痛快。加上何厂长初来乍到,不懂本地的弯弯绕绕,为人严肃耿直,一来二去,新仇旧恨,两人结下了梁子。 罗成彬眉一挑,点到为止,一脸懂了吧的表情。 “哦……”杨媛拉长音,恍然大明白的反应,大大愉悦了罗主任,最后她还顺带拍波马屁,“主任,还是您看的明白呀。” 罗成彬做作地摆摆手,“诶,不值一提。时间长了,你也就看明白了。” 话说起来,罗成彬就收不住嘴,“小杨,我不把你当外人,跟你说直白的,其实你查出问题后,我当即就向厂长报告了,当时厂长就问了问情况,可真没什么明确表示。” “但现在叫马厂长看见,这性质就不一样了,厂长为了面子,不管背后是谁的门路,都肯定会一查到底。” “在会上,先让我说说问题,又把你叫过来汇报详细,厂长什么意思,生气啊。表示他非常生气。不信你一会出去车间听听,工人肯定传‘厂长叫了好几拨人,又拍桌子又放狠话的,事大概不会轻易了’这类话,知道了吧。要说…这对你也不算坏处。” 罗成彬卖了个关子,杨媛配合露出不解的神情,虚心请教。 老罗现在简直成就感满满,“你虽然出了头,但大家都知道,你是专门进来背锅的,所以也不会针对你。相反,还会觉得你新人实诚,做事认真。厂长面前,你露了脸,往后要是有啥好处,多的少的,厂长也会记得你。” 说到最后在,递了个“你懂得”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看得杨媛暗自好笑,面上却感激涕零谢谢罗主任提点巴拉巴拉…… 没想到啊,没想到,杨媛摇着头连连感叹,她才进来几天,就无形中卷进了别人的争斗风波。那句话说的果然不错,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至于罗成彬为什么如此……杨媛琢磨了一晌,也没想出个头头,最多是想拉拢她当小跟班?可又好像没必要,她人在人事科,本来就在他手下做事好不。 嗯……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初心就是有个工作,混日子而已,真没啥野心,别人再想往她身上打主意,一律没门。 现在大环境不好,她就端个铁饭碗混几年,等以后形势好了,投资几个潜力股,她凭借后世记忆点拨几句,坐等收钱岂不美哉。 等房产放开,能自由买卖了,她再去市中心捡漏,买俩小院,买个门面什么的,租出去还能挣零花钱,以后房地产时代来临,一拆迁,她就当拆迁户游戏人间,哈哈哈想想就美。 至于什么恢复高考,改革开放,做生意什么的,杨媛摆摆手,实在做不来。 她上次高考,简直犹如孕妇阵痛,被全家人耳提面命,头悬梁锥刺股,连请四个名校资深教师日夜补习,才含泪咬牙上了一本线。可累死她了好不好。 再来一次,杨媛说什么也不想学了,她已经当过大学生了,体验一次就可以了对不对,不能老占名额啊,也得给这个时代含辛茹苦的学子们一个机会啊,嘿嘿,她这叫燃烧自己,奉献别人呢。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伟大,连人格都高尚了不少。 “小杨,小杨,外边有人找。”杨媛正沉浸于自我光环中不可自拔,就听有人喊她。 也真是奇了怪了,平日小透明,今天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找她?? 杨媛跑出去一看,“哥?你怎么来了?”没错,外面是杨文平,还着急的满头汗。 杨文平很急,终于等到人,拉着她手连声交代,“元元,哥有急事得回一趟学校去,同学替我买了票,我现在马上赶火车就走了。你跟爸妈说一声,我一星期后回来。” 语速快得杨媛脑子都跟不上,杨文平说完就走,被杨媛一手扯住衣裳,她现在就明白一句,杨文平要上火车出远门。 “你等会别走,我给你拿点东西,马上回来,你别走啊。” 第16章 杨文平档案波折 杨媛往办公室跑,一口气上俩台阶,穿着棉衣棉裤,笨重的像个熊。 “怎么了这是,瞧这一脑门汗,慢点。”迎面遇上业务办的党大姐,扶了她一把。 杨媛大口喘气,嗓子粗,“党大姐,我哥要出远门,赶火车来不及回家,你身上装了多少钱,方便借我用用,我明天还你。” “哎呀,这么急,你等着,我有十块,我给你拿。”党大姐很热心,放下扫把就回办公室拿钱。 杨媛身上也有十块。这时候最大的钱就是十块,这是她的习惯,兜里装个大钱以防急用。以前手机支付那么方便,她包里还永远放张一百备用呢。 办公室其他两人都在,闻言卫俊良借了她一块,罗主任借了她两块并半斤粮票,出来党大姐给了她十块和一斤军粮票。 杨媛匆匆谢过,二十三块钱,一斤半粮票,出发一个星期够用了。她一把塞给了杨文平,又给他一毛钱,对着背影大声喊,“坐公交车去车站,别出汗生病”。也不知道他听话没有。 回到家,跟杨爸杨妈一说,两人也很是一惊,不会是档案又出啥事了吧。 杨文平去年毕业回来,等着分配工作,却一直没等来,去人事局问得到的回答永远是,等着吧。 可一个大男人哪能一天天坐得住。后来还是托同学熟人的关系,才知道人事局根本就没他的学生档案资料,从始至终就没有杨文平这个名字。 当时杨文平站在人事局,脸都白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档案丢失,他两年大专白读了。 事后,杨文平不死心,亲自回一趟学校,真是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遍,可不管用,就算学校能通融,出具证明或补办,有很多手续也补不了。 当时到处闹得人心惶惶,干文化和教育的人人自危,自己尚且自保不能,谁去多管闲事。而且,当地教育部门已经被夺权,印章被抢走,办公室都砸了。想办什么都办不成了。 杨文平崩溃到蹲学校门口大哭。 最后他去邮电局,真是抛去脸面,扔掉自尊,去缠人家主任科长,查当初学校的邮寄记录。 又一站一站的找过去,终于在中途一个小收发点记录断了。原来是下大雪把房子压塌了,还砸死一个人,很多东西包裹也就在里边找不出来。 杨文平在那个飘着小雪的初冬,伸出双手,一手砖一手泥的找,从上午刨到傍晚,眼里心里只有高等学生档案。 等他胡子拉碴,一身风雪一手伤站在家门前,杨爸杨妈疼的心都揉碎了。 杨文平却笑着掏出了怀里的档案袋,告诉父母,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杨媛给爸妈盛饭,见老两口神情萧索难言,猜到肯定又是想起了她哥上回的事。 距档案重新交上去都过去这么久了,工作还是一点音信都没有,杨文平不知道又打听了什么需要再回学校。 她无奈叹口气,这个时代,变数太多了,有些事,并不是说努力勤奋就有回报的。社会在摇晃,人的命,由不了己。 只希望,四哥这回去学校能顺利,早点回来,他的工作分配也能快点下来。 第二天杨媛拿着杨妈给她的钱票还了人,还给了罗主任卫俊良一人一大把白兔奶糖,两人都很高兴,直说小杨客气,假意推扯两下,才相继收了。 嗯,中国人嘛,历来讲究客套客套,杨媛表示理解。 杨媛又带着钱票去找党大姐,党大姐借给她的最多,她的回数自然也要比罗主任卫俊良的大,多给了党大姐张二两的糕点票,被对方拉住手就说自己人,抓一把葵花籽,非要留下烤火不让走。 实践证明,杨媛还是道行不行,这不,一把瓜子没嗑完,等反应过来,家在哪住有几口人全被对方套出来了。 她吐了口瓜子皮,欲哭无泪,中国大妈的情报能力果然世间无敌。 眼看党大姐把她老祖宗名都快想起来了,她忙不迭转移话题。 “党大姐,厂长那么生气,把成品当瑕疵品这个事,你说最后会怎么办啊?”杨媛门牙一咬,嗑出一粒完整的瓜子仁儿。 “嗨,该咋办咋办呗。”党大姐完全不当回事,“看小杨你还是年轻,见得少。咱印染厂才办一年,即使厂长要求在严格,这事,它也不是头一回。只不过这次摆上桌面了而已。” “要放以前纺织厂,就是现在棉一厂,这都不叫个事。” “就说这个品控吧,咱厂里设了检验人员又怎样,成品和瑕疵品有界限吗?以前老毛子在的时候,倒是定过标准,可上头都说了,不能让别人牵着咱鼻子走,要建立自己的实行标准。政府还说了,咱们现在机器落后,生产能力不高,可以适当放宽要求。” 党大姐说的头头是道,“所以啊,什么是成品?什么是瑕疵品?我说温度不对,把红花染成了粉花,这是瑕疵品。可你说染得就是粉花,这是高档品。那到底是什么品?嗯?你品品?” 党大姐笑的高深莫测,意味深长。 杨媛听得也是见识大涨,叹为观止。 “那意思是,仓库那边,最后雷声大雨点小?” 党大姐摇摇头,当然不是,“你知道咱们厂长和马厂长的恩怨吧,这俩,尤其是马厂长,好不容易揪住厂长的短,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看吧,就老马那张大嘴巴,现在棉一棉二的几个厂长书记怕是都知道咱的事了呢。” “几位领导都看着,厂长会放过?看吧,那从没上班还评先进的,肯定待不了。把布品入错库的同志,怕是得受处分。至于随便进印染厂,还吸烟进仓库,倒卖国家布匹的人,哼,我敢说,现在已经被保安科送公安局了。” 杨媛一想,确实,这样处理是最好的。现在出事捅出来,把吃空饷的弄走,众目睽睽背后的关系也不能说什么,这样厂长的威慑力有了。 而敢大摇大摆进国营大厂,又是在她查出吃空饷时候去仓库的,她大胆猜,十有八九可能和吃空饷同志有关系,甚至还可能是吃空饷本人,以毁坏人民财产,意图倒卖投机送进公安,理所应当。 甚至如果这个人真的和吃空饷评先进是一个人的话,呵呵,怕是那所谓的背后关系,还得找厂长说好话吧。 第17章 我靠,是她妈 后来事情发展果然不出党大姐所料,那人被送进公安后,谁说请都不管用,到底还是找上了何厂长。 这还真叫杨媛猜对了,那人竟真是吃空饷那个,把党大姐也是稀奇的不行,“长得不像正经人,磕碜的很,就跟那街上混子没两样,竟然是人事科老杨小舅子,哎呦,真想不到啊。” 党大姐说的人事科老杨是棉一厂的杨主任,就是当初给杨媛宋灿换工作那个。 想起笑眯眯的杨主任,杨媛没想到是他。 至于煮布锅方印熊来顺那个,车间已经问清了,方印摔了腿,本来打算直接把工作让给熊来顺,可厂里不同意。因为方印是老技术工,拿的补贴高,要是换熊来顺,他是生手,必须从小工干起,补贴自然而然拿最低一档。 钱少一半,方印和熊来顺都不愿意,就没有过正式手续,只是给车间主任送点礼,方印请长假,熊来顺以暂时的名义顶职上班,补贴不变。 这次查出来,自然是受到严厉批评,生产科主任和车间小主任都受厂长斥责,方印能来就来,来不了,由人事办伤退或自己找人接班,从小工干起。 这下他们不敢再拖,找人说说情,这毕竟不是像失火那样的大事,也就允许了,熊来顺顶了班,入正式工,从最低一档干起。 而烧锅炉老兵那个,就有点复杂了。杨媛没打听到后续,还是和党大姐闲聊才知道内情。 这事但凡在纺织厂待得长的,都知道。其实真正在档在案的老兵,已经死好几年了。 那是抗美援朝回来的军人,但因为打仗落下伤病,又脑子不好使,安排不了别的活,就派来纺织厂做个最简单的烧锅炉。 后来过了几年身体不行,就去世了。老兵家穷,穷的揭不开锅穿不上衣服那种穷,而且这老兵九十的老娘还活着。 要知道连厂里带工会,每月老兵可是能领将近七十呢,全家四代,一共十来口人,全指望这七十过活呢,他们可是不想失去这份补贴,就想了个愚蠢的办法, 老兵七十六的大哥跟他长最像,就让大哥来替他上班。把老兵尸身偷埋,不公布发丧,当他还活着。大哥干不动活怎么办,好说,让孙子来替他烧锅,大哥就坐在那当老兵就行, 孙子偷懒,活干不完怎么办,好办,去给厂长书记卖惨,再弄一个孙子进来一起干,当不成正式当临时工也行,有钱拿就行。 党大姐撇撇嘴,“这事都知道,瞒不了人的,当初还没有印染厂,在纺织厂的锅炉那,被发现后干脆装也不装了,七十多的老头带着九十的老娘,往纺织厂一躺,看着办吧。” “真是,厂长书记能怎么办,睁只眼闭只眼呗,只要把锅炉烧好,不耽误别的,也就随他们去了。” “你查不到档案也正常,估计以前没弄,反正另一个小的是按临时工拿的,你要是较真,就给他补一个临时工档案附上就行。这事没法说。” 杨媛也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 唉,自从来了印染厂,每天听得稀奇事都多了呢。 最近杨媛经常找党大姐说话,反正人事档案已经整理好了,还没到月末不用查考勤,整个人清闲的很。再说党大姐弄了个炉子,围着火身上都是暖洋洋的,比待在冷冰冰的大办公室可好太多了。 也是和党大姐走得近了,才发现,这位可真是纺织大院隐形八卦达人,上到厂长书记,下到谁家里丢葱打孩子,这大姐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把杨媛佩服的五体投地,直呼牛批。 在得知党大姐丈夫在工商局上班,是全市国营工厂的直属单位,杨媛拍桌而起,看党大姐都多了一层光环,这不就是她要找的靠山嘛。 纺织厂家属院的威望大姐,厂里的资深员工,丈夫是直属领导,深知全厂情报,亲人呐。 杨媛激动地心,颤抖的手,这哪是大姐,这是她未来十年的港湾。 从那以后,杨媛待党大姐就跟杨妈一个级别,每次眼神亮的看得党大姐直犯嘀咕,实诚孩子真是比她还热情,棋逢对手了这是。 杨文平说一个星期,到时间却没回来,杨妈想找个人问问都不知道找谁,在家直担心,脸上颧骨都高了。 杨媛拿了头一个月补贴,心里高兴,打算买点肉回去包饺子,正好明天休息,吃点好的,慰劳一下她一个月的辛苦。 托卫俊良未来媳妇的四叔的情,杨媛直接去屠宰场买肉,不用票,还能挑点好的。 这事说来还是个笑话。那次她去杨奶奶家,遵照杨妈指使,送一月一回的养老钱。她下班直接往老城区走,公交车有一段不顺路,恰好碰见卫俊良,对方热情打招呼。 杨媛不想走泥路,厚脸皮让卫干事多送她到前边路口。到目的地后,她下车笑眯眯向对方道谢,一抬头发现不远处有个年轻姑娘,眼瞳漆黑,直直看着他们,脸色发冷。 卫俊良高兴地提着车子跑过去,那姑娘正是他对象,他往这边来是专门看他对象的。姑娘看见他们说笑,心里酸溜溜的。 杨媛笑的暧昧,这不就是小情侣吃醋误会了嘛,看在卫干事载她过来的份上,她很是仗义,三言两语把关系解释清楚,逗得小对象低眉含羞,马上开心了。 甚至对杨媛很有好感,当即挎着胳膊,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就这么一来二去,杨媛成功发展到了一条吃肉人脉线。 唉,没办法,这年头,拿钱也买不着东西,就是割猪肉也得托人情。回来路上,又两毛钱换了老乡一捆大葱,想着猪肉大葱饺子的香味,杨媛美滋滋往家走。 “你他么个贱比货再说一句,嘴给你撕烂,狗艹玩意儿,腆个椿皮老脸敢跟我这蹦,我看你活得长了。给你脸都不要脸的龟孙烂货,一张臭嘴没说两句话喷屎喷尿,嘴要是不会长,我给你撕了……” 没走到家,听见一顿脏字输出,杨媛还想谁在这骂街呢,仔细听,越听越不对劲,走近一看,我靠,是她妈!! 第18章 骂街 杨妈双手掐腰,对着长街,中气十足,还不时手指脚蹦,好像整个人都在冒烟。 “妈,妈,别闪着腰,怎么了这是,谁这么不长眼?”杨媛跑过去,一手提着猪肉,一手搂住杨妈肩膀。 听见杨媛说话,杨妈心里更是舒坦,要不她疼小闺女呢,就她家元元能说到她心坎上。 “那死了爹没娘养的赵寡妇想把她儿给你说对象,脸叫狗啃的骚比东西,还不知道跟谁生的狗杂种,出着恶心人的脸,要跟我当亲家,我日她老祖宗。” 杨妈说得激动又蹦出老远,杨媛那小身板根本挡不住。 偏街那头的赵寡妇扭过头非要蹦跶,“文庆娘你再骂我骂的高,你家老四还是让人蹬了,看多读俩破书不是你了,杨文平带个四眼镜能咋,一脚蹬到他老西天。就你母老虎样,还看不上我宝儿,你那个小闺女跟你一个虎样,早晚也是没人要,烂家里……” 杨家大哥叫杨文庆,有人称呼杨妈也喊文庆娘。 杨媛一听还了得,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气,妈了个巴的,敢骂我? “你他妈个老贱种,找事是吧,狗嘴吐不出象牙,怕是你死了烂家里……” “啊呀——” 杨媛激情发挥正上头,赵寡妇捂着嘴叫起来。这么神奇,她刚骂完嘴,赵寡妇嘴就疼了? 回头一看,杨妈收手,露出解恨的笑,竟是杨妈一个石头子打掉了赵寡妇门牙。 “哼,叫你骂我闺女,牙给你打碎。” 赵寡妇满嘴血,说了一句没听清,捂着嘴跑了,杨妈像只斗胜的母鸡,拉着自家小雏儿回窝,路过看热闹还呛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骂街啊”。 等杨爸回来,听说杨妈时隔十年又骂街,就要拉着媳妇开会,“老陈,孩子都大了,咱们得注意形象,孩子们可还都没说亲呢,以后谁敢给你当儿媳妇、当女婿?” “就你能,你会讲道理,你也不听那赵寡妇说的啥。” 原来是郑厂长家郑余荫结婚了,大家一看结亲的男方不是订亲的杨文平,都大为疑惑,一问才知道两家早退亲了。 一时间八卦飞天,说什么的都有。 郑家以前是大族,郑父又是厂长,当初看上普通工人家庭的杨文平,大家私底下就各种猜测。 如今不声不响退婚,周围人茶余饭后想的就更多了,传的最广的就是郑厂长看不上杨文平,上个大专混出来连个工作都没捞着,郑家把杨文平蹬了。 这赵寡妇听说后,眼珠子一转就来找杨妈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把自己刚结婚死了男人的侄女想说给杨文平。杨妈气的直接关门。 谁知道人家还没说完,扒住门缝,“文庆娘,成不了这个成那个,你家小闺女年龄也到了吧,还没说亲吧,我就知道,你看看我家宝儿,正好比你闺女大两岁,会疼人的很……” 杨妈当即把笤帚垛子扔她脸上了。 扔得好,活该。 杨媛暗自赞一句,抿住嘴就去厨房添水烧锅。杨爸听完也不出声了,脸比杨妈还黑。 “妈,做什么饭啊。”直到杨媛一声喊才打破屋里僵硬,她不会用火,让她烧开水温馍馍还行,要是做饭,不是胡锅就是生,煮锅能吃的饭,都得靠运气。 杨媛也很无奈,谁会烧火啊,这玩意她见都没见过。刚开始战战兢兢生怕露馅,结果知道以前原身也是凭运气做饭后,彻底摆烂,没了顾虑。 第二天,杨兰回娘家,还听杨妈说这事。 当初退亲后,杨家回来五百,就把之前借的钱都还了,顺道跟亲戚们都说了一遍退亲的事。虽然没具体真讲郑余荫跟别人有私情,也说是郑余荫临时悔婚,不愿意。 但杨兰不是外人,真实什么情况杨妈都告诉她了,这事是郑家理亏在先,他们退的婚,传来传去,反倒是杨文平不好了。 还有杨媛,虽然脾气是骄纵些,但长得好,工作好,是她带大的亲亲妹子,什么烂东西也敢打主意。 杨兰一听也是气的不行。 那赵寡妇什么人,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以前没这么多工厂,他们这也不是市,就是个小县城,丁点大事就能传遍。杨兰可没少听人说。 赵寡妇年轻时过门两年男人就意外死了,婆婆岁数大也管不了她,她自己在家拿着赔偿抚慰金,潇洒的很。 后来老是有人看见,她门前有不清不楚的男同志,还不是一个呢。 要是只这样也就算了,外人顶多说一句“寡妇门前是非多”,说不定心里还可怜她,是故意有人传坏话。 可赵寡妇胆大的很,人家直接怀孕了,在她男人死了半年后,还非说是丈夫的遗腹子,把大家可笑得不行,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当邻居都傻。 再往后情况不好了,也就大家不跟她一般见识,觉得女人家带个孩子也不容易,否则真要是看不得她好的,去举报,准是一报一个准,马上就拉出去批斗,朝她扔破鞋吐唾沫。 杨妈一提,就跟想起臭垃圾似的,十分嫌弃。 杨兰回来也没什么,就是听说杨文平出去了,过来问问,得知一走快十天还没音信,也跟着担心。 “以前文平上学的时候,不是留过一个电话号码?有没有试试,打过去问问?” 早就想到了,还是杨爸专门去邮电局打的电话,“根本打不通,也不是不通,是根本没那个电话。人家说了,这种情况,要不是那头电话线断了,要不就是电话坏了。”反正是联系不了。 如此别无他法,只能等了。 杨兰没待多久就走了,杨妈还留她在家吃晚饭,她摆摆手,担心家里孩子,孟泉一个大男人,怕他弄不好。杨妈就把中午剩的一碗饺子给她带走。 “拿着吧,没包多少。你吃好点,自己身体养的好,孩子也好。” 杨爸杨妈送杨兰到门外,她骑了自行车,车把后座都是杨妈给她拿的东西,临走还是回头问了句,“老三,最近有没有写信回来啊?” 第19章 杨兰的烦恼 杨兰这两天心情不好,就连小磊磊都好像察觉到了一般,变得很是乖巧听话。 满月酒后,她又带了孩子一个月,现在找了孟泉一个远房亲戚钱嫂子,来帮忙看孩子,她不能一直不去上班。 刚送走一波人,杨兰坐柜台后凳子上歇会,盘算着自己手里东西,有什么合适的给杨月送过去。想来想去,他在乡下最缺的还是粮票和钱。 当知青总归是要干活,多好的衣裳也穿不出来,还是得吃好喝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那里劳动量大,营养跟不上,这回可以想办法在换点全国粮票,放五十块钱,再买两罐麦乳精寄过去。最近一直忙着孩子,好久没给月月寄东西了。 正想着,就见段主任下楼来,杨兰起身笑着打招呼,“段主任又下来巡视啊。” 段主任人到中年,黑发茂盛,穿个白衬衫戴上眼镜,看起来挺有一股子书生气,“小杨回来了,这么久没见,大美人是越来越漂亮了哈哈。” 旁边有人也附和,“可不是,别人生孩子就变成黄脸婆,咱们兰子就跟重投胎一样,比那新媳妇还俊。”这是挨着的邓大姐,早在她刚回来就打趣过一回。 “要不说兰子长得好呢,我生了二妮后,脸上这一块,出来好几块小斑点,整个脸都发黄,看兰子脸比以前还白,真是不能比。”这是带点酸味的羡慕。 供销社售货员大部分都是女同志,提起这个话题,大家都围着杨兰调侃,或感叹或嫉妒,怎么想的都有。 杨兰也不害羞,听好话谁不开心,谁夸她就夸回去,谁酸她,就直接怼“嗨,没办法,要不说谢谢我妈呢,就是会生。”气死你。 末了她又说自己也烦,孩子老是哭,夜里连个整觉都睡不好,干什么都想着孩子,看不见就心里发慌。成功引来妇女们的共鸣,各自说起来自己刚生完孩子如何如何。 等供销社有人来,各自忙去散开,段主任还不走,“小杨,记账本看了吧,怎么样有错的没有,你不在别人谁都没有你细心啊。” 段主任脚下不动,直接伸着上身,去拿柜台另一边放着的小账本,来回有意无意碰到杨兰手,她脸上的笑瞬时散了,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帐记得挺好,没错的。”边说不等身后人反应,杨兰走到柜台挡板,出了柜台,“邓大姐,帮我看一下。小于,走,陪姐上厕所去。”后一句对新来的小于伸出手。 小于还没出声,刚才说算话那个马上张嘴,“呦,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让我们听。” “给你找个对象要不要。闲的你。”杨兰横对方一眼,毫不客气回刺。拉上小于走了。 想到段主任那副嘴脸,就令她全身不舒服,犯恶心。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回她怀着孕,去后院上厕所,中途遇到段主任,他说她肩膀上有落叶,上来就拍她肩膀,还碰她后脖颈。 当时杨兰反应过来,立马拉开距离,却因太激动、动作幅度大,肚子不舒服起来,倒是给了那老东西机会,他竟顺势扶住她,还搂她腰。更是腆着老脸对大家说,帮一把孕妇。 最后,连孟泉听说后,都借接她下班,特意进来感谢他。杨兰一想就气的浑身发抖。 因为工作是婆家给的,她不管干什么,都不自觉矮人一头。连遭遇这种事,都不敢跟孟泉说出头,怕婆婆更看不起她。 她敢信,但凡她嚷出来,那不要脸的老东西准说她想太多,全是误会。甚至没准,还有倒打一耙,反过来说是她勾引。 杨兰真是一肚子苦说不出。 杨媛奉父母命,去邮电局给大哥三姐寄东西。 由工作人员大致检查后,打包,填单,她拿出杨妈给她的邮票,是上回多买的。 一张是10分的,有“南京大桥胜利建成”字样,画着一座大桥。 杨媛很激动,这桥她认识啊,还走过呢,那年毕业旅游,她们就是去南京玩得,三四月的天气,暖风熏得游人醉,他们泛舟秦淮河,灯火辉煌中,在风味街一路玩一路吃。还去了鸡鸣寺,那里的樱花千娇百媚,繁花似锦。真的,不亲眼看看,只图片差得远。 回程时走南京大桥,就是这座桥,她们一路吹着风,看到下边波光粼粼,水面广阔,激动的哇哇乱叫。非要改签机票晚走一天,要下去坐轮渡。 看着这张小小的邮票,她一时间思绪万千,感慨良多。这辈子怕是再难见到她们了。 杨媛把它放进口袋装好,从买了新的邮票。 一张35分票,上面有一蓝一绿衣服的两位战士,在海边岩石旁严肃以待。 两张8分的,上面是革命青年的榜样,杨媛人看过报纸,这上面的青年是跳洪水里抢救国家财产,壮烈牺牲的插队知青,才二十岁的小伙子。现在把他的形象印在邮票上,宣扬大家学习他的精神。 嗯,确实很伟大,佩服。但杨媛不会游泳。 走半道,突然想起,好像后世集邮圈把特殊时期的邮票炒得挺高是吧,她好像听她爸说过一嘴,小小一张纸,比人工资还多。 想了又想,杨媛果断返回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再说她本来就站在时代前沿的高度,占点时代便宜理所应当。 没毛病! 党大姐最近请假,她儿媳妇在部队那边生孩子了,她过去看看。这就导致杨媛这几天有点空虚,学罗主任喝茶看报纸,一坐坐一天,凳子硌得她屁股疼。 不过很快,杨媛屁股就不疼了,她腿疼。 厂里准备发福利,但怎么发,发什么,福利从哪来,这都是问题。 其实发福利说白了就是几个厂结合一下,看你有什么,我有什么,结合一下,一起给内部员工点好处。 目前已知的有日化厂,印制一厂,印制二厂,钢铁厂及附属铁厂,这几个厂参与这次的清明节发福利活动。 印制厂和日化厂,属于和他们纺织大院长期有合作的单位,其余的想多要其他东西,就得出面谈。 想这一天天的,一走走几个厂,一说说大半天,杨媛能不腿疼,能不嘴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