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我是糙汉的心尖宝》 第一章 重生,羊口坡 “呜呜呜呜” 杨小甜被震耳欲聋的声音给吵醒,醒来浑身滚烫。 身边似乎有两个女孩在窃窃私语。 “这杨小甜一点反应都没有,不会热死了吧?”一个女孩声音带着点后怕。 “谁知道是渴死了还是热死了,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叫杨青青的女孩满是淡漠,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那咱们到了羊场怎么交代?” “还能怎么说?出门没带水,身体太弱,就这么死了,谁能把脏水朝我们头上扣啊。” 杨小甜竖起耳朵听到这段话后,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她和两个同村的女孩拿着政府给开的介绍信,辗转千里,从大东部,到东北去嫁给羊场正式工。 家乡最后一口泉眼快没了,当地政府给一群成年女娃开介绍信去东北落户。 当地姑娘成群结队上路,杨小甜和杨家姐妹被指派到羊口坡农场。 从东部出发到北部南辕北辙,少说几千公路,出发时,杨小甜随身带看了水壶却半路丢了。 经沙漠,车来回颠簸,之前扒了三天火车皮,差点没冻死,又怕发现不敢吱声。 因为没钱搭车,这不,偷偷爬到载羊的卡车坐了一上午。 杨小甜之前穿的就不多,水又搞丢了,导致身体越发虚弱,嘴唇脱皮,最后脱水而亡。 既又活一次,那她不会再被欺负! 杨小甜带着猩红的眼瞪着两表姐。 “哇哇哇” 没想到脱水的杨小甜忽然活了过来,两人吓个半死。 还好车上羊都咩咩叫,不然车主发现外来户蹭车还不赶她们下去。 “还以为你死了。” 两姐妹,尤其杨青青语气带着点失落。 自己太信任这两人,身上水壶八成是她们故意搞丢的。 大漠泉眼快没了,水变的比人生命还精贵,一壶水就是在续命,看着两姐妹一路上喝着水,她只能干瞪眼。 前世的她哭着问她们: “我的水是不是你们故意搞丢的?” 杨青青居然嘲笑她,“自己笨,水都能弄丢,怪谁?” 可杨小甜记得她们在火车皮上水壶就喝了小半下,这会两人水壶满满的,肯定是偷她的水分装了。 杨小甜突然怒瞪杨青青,两个女孩被这种目光吓到,缩头缩脑的说,“小甜,你的水掉了,不怪我们啊。” 她几乎脱水,总不能快到羊口坡,就直接再次嗝屁吧。 这算什么?羊场半日游? 冷冷看着偷自己水壶的两人,杨小甜用尽全力夺过杨青青的大水壶。 “杨小甜,你抢我水壶做什么!” 杨小甜喉咙干涩,沙哑说,“把水给我!故意换我的水以为我不知道!” “这是我的水壶,啊啊啊,你别喝!” 杨小甜看杨青青来抢,上去一巴掌,直接将杨青青扇懵了,摔倒在羊屁股上差点没被一蹄子踢死。 亲姐杨曼曼不敢坑声,吓的抖着身体将杨青青拉起,哀求道: “小甜,别生气,还有半天功夫就到羊场,等到了那里别说喝水,还能喝上羊奶呢。” 杨小甜这会身体正虚着,也不想一敌二,没胜算,先缓过劲来再慢慢收拾这两人。 “给我。”杨小甜瞪着杨曼曼,伸手要水壶。 杨曼曼对杨小甜凌厉的眼神发怵,立马给她。 将水壶一半水倒在杨青青水壶后还给杨曼曼。 “这半壶水你们两喝,我拿这壶水算是抵你们之前偷拿的水!” 两人虽不情愿,但看杨小甜杏眼怒瞪的模样,不敢再有意见。 大口喝着水的感觉真好。三小时后,杨青青嘴唇发干起皮,她终于知道快脱水是个什么感受了。 太阳西斜时,冷风阵阵刺骨,北部早晚温差大,三人冷的缩头,甚至朝一群羊身上靠,羊毛暖和,可以抵御寒冷。 过了很久很久,车终于到了。 眼前出现一片山坡。坡前有座巨大的门,上面写着羊口坡。 看着介绍信上的指定地点,没错。她急忙下车,生怕被发现。 杨青青姐妹俩来不及确认站点,急忙跟着下车。 一个清瘦的长发司机刚下车,就看到三个细胳膊细腿的年轻姑娘跳下来,他先是一惊,随即猥琐的笑,大喊: “小姑娘们,站住!干啥的呢?坐了哥哥的车,跟哥哥回家玩玩呗。” 杨小甜坐了一天车,腿早麻了,但不想刚到就被流氓司机抓住,撒了腿朝羊口坡大门跑。 杨青青姐妹也扯开了腿跑,几人费力的爬上坡子。 有几次,杨曼曼差点从坡上滚下去。那司机对杨曼曼招手,差点没把她吓死,一骨碌就爬上去了。 直到远离流氓司机,三个人才瘫软的靠在坡脚。 这会夕阳西下,杨小甜全身是汗,没有那么僵硬了。 “小甜,我渴死了,我们两的水都喝完了,再给我喝点呗。” 杨小甜冷声说: “到了你姨妈家就有水喝。”说完就朝前走。 幸运的是,有个赶羊以为三人是逃荒,全身黑乎乎,脸脏兮兮,衣服都是补丁。就挤了一大碗羊奶给她们喝。 杨青青姐妹俩一人喝了大半碗,不断的舔舌,直说好喝。杨小甜就只喝水。 杨小甜不禁回忆,她们两家本就仇视彼此。 追溯奶奶那一代,因为同母异父的缘故,杨小甜爸爸还是跟了继父姓,所以杨小甜和杨青青父亲那一辈就不齐心,导致她们这一代也互相敌视。 陈莲花本就是杨青青亲姨,和小甜关系没有亲戚关系,这次能一起上路去投靠陈莲花安排,算是破天荒。 想到大西北物资缺乏,她就算不嫁人落户又能朝哪跑? 第二章 武大疤? 七十年代,外来人员本就无法流动。荒年能混口饭都不错了,她决定先吃饱饭再做打算。 终于,在远处的星光点点和炊烟中,三人看到希望,加快步子朝前奔跑。 杨青青本以为向最疼她的姨妈诉苦,杨小甜肯定落不着好。 不曾想,三人一进篱笆窑,却发现陈莲花涨红脸在骂她那傻痴儿子。 女人看到她们进来后,悄悄拉过杨青青,一脸为难说: “青青,你那结婚对象去劳改了,听说在黑市犯事被扣押,可能要判刑呢。” 杨青青对劳改这个词有点陌生,一时没反应过来。 劳改就是坐牢? 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她要嫁的正式工去坐牢了! 这一路上的期待,心跳全都化为泡影了! “啊啊啊!” 杨青青哇啦哇啦的哭起来,任谁劝都没用。 当陈莲花傻儿子跑过来说要找她做媳妇后,杨青青哭的更厉害。 陈莲花赶紧将杨青青拉进屋,安慰说: “青青,羊场好男人多的是,姨妈作为政府派来安排保媒的,那第一个就落实你婚事。别哭,人家小伙子坐牢,亲爹都没哭成你这样。” “哪有什么婚嫁信?那就是介绍信。”杨青青抬头,胡乱抹把眼泪,脸上像烂泥糊作一团。 陈莲花戳了下杨青青脑袋,“傻姑娘,介绍信背面可不就是婚嫁信。自己瞅。” 杨青青一瞅,还真是,政府的盖章都在上面。 陈莲花一看杨青青嘴唇都起皮,狐疑问: “我不是千叮嘱万交代,家乡离这里很远吗?怎么连个水都不带,想渴死是吧?” 杨青青这会才想起来委屈的指着杨小甜,“是她拿了我的水。” 陈莲花蹙眉,杨小甜大方承认,“是我拿的,但她们先偷我水壶在先,将我的水分摊后,还丢了我的水壶。我也不能活活渴死吧!” 事实上,已经死过一回了! 这两个缺德玩意,尤其是杨青青,和她那个妈一样,没善心。 杨青青被说的有点心虚,陈莲花也不好再说什么,拿毛巾给杨青青擦了把脸,叫杨小甜杨曼曼两人自己去洗脸。 洗完后,杨曼曼走到陈莲花身边,有点欲言又止,但还是弱弱问了一句: “姨妈,我对象啥时候来?” 陈莲花正为杨青青事犯愁呢,这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她通知傻儿子,“去把隔壁胖婶找来。” 傻儿子挠挠头,支支吾吾语言不清的说: “胖婶不是搬家了吗?” 陈莲花拍了下大腿,“对对,瞧我这记性,都搬家了还介绍个啥劲,只是可惜了,他儿子可是农场正式工,这会也不知搬去哪住了。” 陈曼曼弱弱的又问: “姨妈,只要不是劳改就好,搬家可以去找。” 这句话差点没把陈莲花一口老血吐出来,这孩子怎么那么傻? 她刚说完劳改的事,这丫头不开哪壶提哪壶。 这时,有道男声响起。 “莲花嫂,借你家水喝一瓢。” 人进了屋子,长相清秀流里流气的男人身体一僵,随即色眯眯笑起来,“呦,这不是偷坐我羊车的三个姑娘吗?怎么在嫂子你这?” 陈莲花先一愣,随即叹气,“哎,老家安排婚嫁落户的,大老远来的,这不,两侄女的对象都黄了。” 杨曼曼一看是司机,吓的朝杨青青身边靠了靠,一副戒备,杨小甜也走到角落远离。 那司机赤裸裸瞅着杨曼曼,眼珠子一转,讨好的朝陈莲花开口: “莲花嫂,你看我不也是正式工嘛?我在羊场开车也拿不少钱咧,还有羊奶喝。你要是同意将她嫁我,我明早就给你送两桶羊奶作为感谢,这样你任务不是也能完成一个吗?咋样?” 一看司机龇着一口黄牙指着自己,杨曼曼吓的魂不附体,拒绝还没出口,就见陈莲花一拍大腿。 “对了,我怎么忘了你也是正式工。快快,带走带走,别忘了明早的羊奶哈。” 司机一听色眯眯伸手去捞杨曼曼,“小媳妇,早知道你是哥的,当时还跑什么?跟着哥的车直接回去不就行了。” “姨妈,我不……” 杨曼曼“要”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司机像提小鸡子一把拎起来,“嫂子谢了,我带回去了,改天扯证请你吃喜糖。” 陈莲花朝被拎出去的杨曼曼开口:“曼曼,跟了二串早点落户,别挑三拣四了,好好过日子啊。” 那个叫二串的刚出门又被陈莲花叫住: “二串,你先把人带回家,帮我个忙去把武大疤给我叫过来。” 叫二串的回头,确定问了句: “是武大疤吧?” “对,武大疤!” 杨小甜一听,本来绝望的心,更加凉飕飕。 大疤?脸上有疤还是身上有疤?肯定是脸上有疤才被这么叫啊。 “姨妈,那我呢?我不会要被返乡吧?呜呜呜。” 见杨青青又哭,陈莲花烦躁的扒扒头发,“为你们的事我花了钱搭了人情,怎么可能叫你落单呢?年纪轻轻,上桌好歹是一盘菜,盼自己点好,别总哭,哭啥?” 当晚,杨小甜在陈莲花家吃晚饭,玉米饼子加白粥,还有一小蝶辥里红,下饭的很。她一下吃了三张饼两大碗白粥。 相对杨青青,婚事黄了,没一点胃口几乎没怎么吃。 虽然饼子和粥味道很清淡,但她吃的贼香。 吃完身体暖和了,杨小甜说饭后散散步,陈莲花给了她一展马灯,倒不是关心,外面黑洞洞怕她磕伤不好嫁人,她完成不了任务就不好了。 拿着马灯,杨小甜将外套裹紧朝远处有灯光地方走,走近时发现有羊群叫声,眼前是一座硕大羊场。 场里灯光昏暗,两边红墙砖所筑,走进去暖和的很,一点不冷。 两边羊棚还算干净,棚槽里有鲜草,地面铺满干净稻草,就是空气中膻味太重。 她捂鼻走到尽头,发现靠墙有四座锅炉正燃着火,难怪这么温暖。 大棚的羊又肥又状,见有人靠近咩咩叫了两声。 “这武大疤锅炉今天做的不错,里面暖和多了。” “还不是从黑市搞来的,普通的锅炉哪有这么大?” “不是打架就是喝酒,反正不可能和哪个小媳妇热炕头。到现在没回来,不是被逮住送回原籍了吧?” 第三章 偷睡农场 杨小甜之前各种猜测,没想到这么糟糕,不过这家伙还算有点手艺。 她很想回去告诉陈莲花不想嫁了,但外面寒风刺骨,她来时只穿一件小袄,再顶风走到陈莲花家,她没这勇气。 既然今晚没人来,她何不在这里踏实睡一夜? 她可不想和陈莲花杨青青挤一屋。 刚才那人说锅炉胖的草棚是值班室? 走近,草棚有八平米,热炕占三分之二。炕边有张床头柜,放着大瓷缸和一只洗脸盆。 她搓搓手,锅炉水冒着热气。 杨小甜看看四下无人,她将羊场大门关好。身上实在太难闻,脸上全黑灰,趁现在有条件赶紧洗把澡。 她意外发现盆有块香皂,将水用大勺装满,用了五盆水才洗干净。 将身上的花棉袄拖和外裤脱下,打盆水洗了放在搭拉锅炉的铁链上烤干。 困意袭来,杨小甜朝铺稻草的热炕一躺,浑身松乏。 稻草有点扎,但还有一床被子。她将被子铺稻草上,还有一半盖住身体,美美的沉睡过去。 睡了很久,好像被什么东西吵醒了。 她一个激灵,意识到大门被推开。 不好!有,有人进来了!不是今晚没人来吗? 杨小甜起身,但身体被被子裹住,一时没下得了炕。 刚回头,昏暗的光线下就看到一个体型高大,耳朵旁有疤的男人走进来。 还真有道疤!侧脸能看到像一条长长的蜈蚣趴在上面。 男人身穿大羊袄,身高起码一八五,有点魁梧,头发浓密到好久没打理。 亲娘哎,强盗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疤痕脸一眼就看到炕上的杨小甜,忽然多了个女人,男人眼都不带眨的,恨不得将眼珠子黏她身上。 杨小甜一低头,发现自己穿的是一件很薄的打底衫,肌肤若隐若现。 她刚才抖成筛子,被子不知何时松散了。 “啊啊啊” 杨小甜尖叫一声,将被子盖在身上。 靠!大晚上的,哪来的小女人? 羊场晚上到时间很早就熄灯,今晚他从黑市回来路过见里面亮着一簇橘光。 刚推门,嗅到空气弥漫着淡淡香皂味,空气有点潮湿。铁链上晾着女人衣服。 再朝床上一看?被子里有东西被裹住似乎还动了动,好像出不来。 等那东西一出来,才发现是个女人:睫毛长长卷卷,肌肤透白,衬着件小薄衣,胸前的小山丘隐约可见。 两条透白的小细腿从被子里伸出来,睁着水雾大眼警惕的瞅着他,高挺的小鼻尖沁了汗珠子,白皙甜美的长相颇有点西域味。 武盛骞肾上腺飙升,一股暖流直冲腹部。 看着惊如小鸟的女人,他的心变的比棉花还软,第一次有想碰触的冲动。 “走开了!” 小女人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武盛骞回神,还朝前走了一步,小女人吓的朝墙角蜷缩一团。 “这是我负责的羊场,你睡的是我值班的地方。”” “那又怎样?我也不是有意的呀,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这男人靠这么斤,身上男性荷尔蒙味好重。这么壮实,她这小胳膊小腿的,要真是被吃,那她骨头绝对都不带剩的。 可是,武盛骞并没朝前进,也没想出去,小心翼翼的摆摆手: “我就是好奇,你怎么睡在这里,我不是流氓,你别慌!” “你走啊,我这样冷。” 武盛骞头点的像筛子,脚步却没动。 他转身看了眼天寒地冻的外面,有点为难: “我躲进羊群,我背过身去,行不?外面太冷。” 说完不给杨小甜拒绝的机会,真的走近羊棚,背过身。 刚蹲下来,但他很想暗暗回头看看小女人穿衣服的样子。 “不许回头!” 听到小女人怒喝,武盛骞哦哦了两声,“不回不回。” 他这大块头蹲下来正好对着羊屁股,想到刚才那隐约可见的小山丘,两眼放着光。 “不能想不能想,真不得了,太诱人。” 武盛骞突然灵光炸现,他想到陈莲花介绍来的小媳妇,但应该和他打招呼啊,而且应该送去他家啊? 这小女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武盛骞抹抹心口,平复激动的心情如果他媳妇能有这么仙就好了,他一定一辈子将她捧在手心爱不够。 不管是不是他媳妇,都不能惊着人家。万一被外人知道毁了这小丫头名誉可咋办? 杨小甜一见男人背过身扎堆在羊群,一个骨碌爬起来,小膀子勾住小棉袄,小长裤,快速穿上,也不顾袜子,就往布鞋里套。 “好了吗?小妹子。我可要转身了?” 杨小甜冷冷的坐在炕上,环抱双臂,随时戒备。 “小妹子,你是从哪来的?”男人转身笑眼盈盈的瞅着好看的小女人。 “东部。”她依旧戒备。 “我听说东部会来一批姑娘,你可是陈莲花的侄女?” “嗯。远房的。”她坦诚回答,不想和陈莲花套近乎。 男人一下激动起来,笑意更深,“我是你姨妈介绍的对象,我是正式工,工资足,油水多,会疼人,就是不知道你姨妈给我介绍的是不是你……” 说到最后男人声音很小,有点不好意思。 “没错。”看到男人侧耳的那道疤痕,想也知道就是这个男的。 “哎呀,还真是你啊,我叫武盛骞,是你男人。还真是巧啊,简直就是上天的缘分。走,跟我回家。” 早知道他就不去黑市了,就算去黑市也应该给这漂亮小媳妇买点见面礼,两手空空还把人家吓一跳,来了也没落脚的地方,实在太失礼。 杨小甜一听要跟这糙汉回家,她蹙眉: “大半夜我就在这里凑合一夜,不用那么费神。” “不费神不费神,再说你是我媳妇,现在我们是俩口子,自然要回家啊,家里比这舒服,这里空气也不好,跟我回去吧,我不会伤害你。” 这小女人用了香皂,远远的都能闻到,太香了,还附带着一股女人的体香。 就是瘦了点,削尖的脸蛋上一双猫眸般大眼睛正警惕的看着自己。 她不会还以为自己要伤害她吧? 第四章 好简单粗暴 本以为刀疤的男人都挺凶,她会联想到强盗。但眼前这男人虽像强盗,却很礼貌,也温和。 杨小甜起身,指着门口叫他走在前面,自己走在后头。 武盛骞也不恼,只要小女人高兴,这点不算什么。他直接出了门。 因为太晚,经过陈莲花家时,都熄灯了。估计她当时没怎么找,要有心,早找到羊场,离的并不远。 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座木屋。 这男的睡木屋?人家都是篱笆窑,他搞特殊? 武盛骞将门打开,里面地方不大,一炕,一桌,一柜,一盆,一应俱全,连脚都不用跨,厨房卧室不分家。 杨小甜嘴角抽抽,刀疤将他请进去。她刚进去,男人就对她动手动脚。 “你干嘛!你再动我,我就咬你了?” 真不该轻易和他回来,刚进门就这么欺负她。 见小女人眼睛冒火,武盛骞立即举起双手,“别误会,我就是掏掏你花袄口袋看看有没有介绍信。” “介绍信?”女人蹙眉,“在我姨妈家里,我晚上出来只拿了马灯,没拿介绍信。” 武盛骞知道她刚才想歪了,对她礼貌又热情的笑笑: “你放心,我不会碰你,在结婚前我绝对守礼。我们明早就去你姨妈家拿介绍信,立马去民政局戳章。” “不是,等等,这么快就戳章?”杨小甜心脏有点受不住。 哪知男人激动的大喝一声,带着质疑,“你是我媳妇,不戳章我怎么把你留下?戳了章你就是我的人了,一辈子都是我的了,知道吗?” 我靠! 好粗暴! 这是禁锢她还是娶她啊?成为了他的然后呢?就可以胡作非为占有她嘛? 七十年代的羊场,之前就听说大多数劳改被分配这里做工,鱼龙混杂,牛头马面什么都有。 所以没有什么茶壶里贴饼子下不去手的。 “还没了解,不可能结婚。” 杨小甜说的坚定,心里害怕。怕这男的一激动把她吞了。 武盛骞:“我急啊,我急的心口冒火,脑壳里像塞了个热水瓶看到你就炸了。” 仙女一样的小女人,人小身材却不小,想到那隆起的小山丘可可爱爱,手指当时就有了想法。 要是不戳章,万一又返乡了咋办? 他这么个块头又劳改过,好不容易看上对胃口的小女人,可不想打一辈子光棍。 一想到这些,他脑袋又炸了,脚不听使唤的朝小女人靠近了些。 杨小甜敏锐的立马后退,但是退无可退。 就屁大点地方,除了个大热,其他没什么可落脚的,除非她爬上床悬上梁,估摸着也能被他捞下来…… 见小女人吓的都要爬床躲避自己了,他的心猛的一揪,立马后退到桌边,呼出一口气,第一次轻轻哄道: “你是我媳妇,以后我们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面朝羊群,背朝田。我不会叫你受委屈的,你别慌。” 男人的嘴,哄人的鬼。 要她信男人? 下辈子吧!哦不,她重生过一次了,那就下下辈子吧! 杨小甜蹙眉,“这是你说的,不会叫我受委屈的。” 她就是怕被这大块头一压,五脏六腑还不压碎掉? “我说的,你去打听打听,在羊口坡这地方,哪个不怕我大疤?我说一,没人敢说二。有人欺负你,我肯定不饶他!弄死他!” “那你发誓,没结婚之前不碰我!”杨小甜护着心口,试探的说。 武盛骞抿唇,站的笔直,“我发誓一辈子不碰你!” 说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奶奶的,是结婚之前不碰你,不然就叫我肠穿肚烂,生娃子没屁股,出门就被羊撞死!” 前两句还真狠毒,最后一句是真不靠谱。 杨小甜有点郁闷,在思考这男人发誓的可靠性,毕竟两口子的事外人管不着,他要吃她也是分分钟的事。 武盛骞看小女人还有点疑虑,站的更直,重新发誓: “我发誓如果要是碰你,就叫我挤羊奶时被羊压死,死的透透的。” 被羊压死?这么个大块头没把羊压死就万幸了。 看眼前男人发誓这么真诚,杨小甜摆摆手,“好了我暂时信你。” 这时,外面公鸡打鸣了。 天快亮了?看来她这一觉睡的是久了点。 “你还要睡吗?” 武盛骞边说边铺床。 杨小甜头摇的像拨浪鼓,“不用不用,我不困了。” 万一她直挺挺睡上去,他一靠近,保不齐擦枪走火就不好了。 气氛有点沉默,外面公鸡的打鸣声此起彼伏。 狭小的空间里,武盛骞嗅着空气里淡淡的香皂味。他家小女人真香,为啥别的女人抹了香皂,嗅到没感觉,这小女人一抹好香,还带着点甜。 两人就这么坐着,男人问,女人心不在焉的回答。 直到每家每户都烧火做饭,杨小甜起身,“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小女人,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一大早烧饭多累,我带你去吃肉,去喝羊奶。” 杨小甜立马摆手,“我自己可以烧,不用浪费这钱了。” 男人盛情难却,一看杨小甜不愿意,立马激动起来,她最害怕他激动,一激动就危险。 杨小甜将头发编了两股辫,穿着昨晚洗过的粉格小袄,略微修身的黑裤,即使不施粉黛,洗过脸的杨小甜透着股清纯和妩媚。 洗完,武盛骞给她拿了喝水的……盆? 看着这个有缺口的“喝水杯”,杨小甜嘴角抽抽,稍微喝了一口。 这时家家户户都在吃饭,路上人少,一个去羊场很早就上工的年轻人,见武盛骞带着个小女人,打趣道: “我说武大疤,这姑娘小巧,你是准备拿她做女儿还是做媳妇啊?” 武盛骞毫不客气的大骂,“滚!你家才认女儿!乱说个啥!” “还真是你家媳妇啊?真漂亮。” 看着白净的小女人,年轻人眼都直了。 “好了好了,我要带我媳妇去堂食吃肉去了。” 武盛骞说完不忘拉了一下杨小甜跟紧自己,生怕媳妇跑了。 路过陈莲花家时,武盛骞大步流星走进院子。 “莲花嫂,你侄女丢在这里的介绍信呢?我好后面和她去领证。” 第五章 老公带你好好补补 陈莲花带着杨青青正在给猪喂食,看见武盛骞笑眼盈盈的走进来,就知道好事已成。 “呦,武子兄弟,我侄女你可还满意不?你瞧瞧,我昨晚找半天,结果自己跑你那去了。这丫头,对你还真是主动啊。” 陈莲花显然误会了,杨小甜刚要解释,被陈莲花戳了下脑袋没好气的说: “你这丫头,昨晚去哪了?叫我一顿好找,不回来也不说一声。” 杨青青这时抬头看到杨小甜时,明显一愣。 一夜没见,这杨小甜显然变漂亮白嫩了,本就白皙的肌肤更加透白,简直和昨天判若两人,粉格小袄更衬托她的粉嫩娇艳。 再朝旁边一瞧,高大的男人,虽然脸侧有道疤,头发也没打理,但那双炯炯有神的清澈大眼无法忽视。身材均匀,一看就是肌肉磅礴,线条堪比明星的人。 想到武大疤在羊口坡好歹是个人物,杨青青本以为杨小甜会比自己还惨,却不想这男人还挺年轻,看起来粗狂,长相绝对帅气。 杨青青有点抱怨陈莲花,居然把这么好的男人介绍给杨小甜,真不知道咋想的。 武盛骞笑着说,“莲花嫂,快将她的介绍信拿出来,我后面好好谢谢你。” “呦,这么急?看来小丫头昨晚把你伺候好了?你可真有福气,瞧我这大侄女,一晚上就变的这么水灵粉嫩,漂亮的快成天宫的嫦娥了。” 陈莲花带着有色眼神看着两人。 这次马屁算是拍对了,武盛骞特别喜欢听这几句。 “我会给你送两桶牛奶,一斤猪头肉的,当做谢礼。” 事实上,杨小甜不想武盛骞送,太破费,陈莲花和杨青青之前没撅好屁,给自己故意介绍个劳改犯。 这是武大疤喜欢她,要是不喜欢呢?指不定她怎么受罪呢。 一听一斤猪头肉,还有两大桶羊奶,陈莲花笑的合不拢嘴。 很少人家能喝这种高蛋白奶,而猪头肉在物资缺乏的这种时段,不是老百姓能吃得起。 羊场羊多猪少,猪肉以稀为贵。也只有武盛骞手段活络见过世面,会从黑市买回便宜又新鲜的猪肉。 早期劳改之前还能搞到一般人弄不到的玩意,武盛骞向来也说一不二。 “好了好了,我明天就给你带来。”武盛骞拿了介绍信朝杨小甜手里一塞。 “走,吃猪头肉喝羊奶去,老公带你好好补补,瞧你这小身板瘦的,吃完咱们去大羊棚看羊挤奶去,我教你。” 男人抬头挺胸,看见自家可爱的小女人,嘴角都笑弯了,带出去也有面子。 杨青青不淡定了,自从她对象劳改,陈莲花就没再提找对象的事。 眼见杨小甜被带去吃猪头肉,喝羊奶,还教她去羊棚挤奶。 而自己现在却被逼喂猪,忍受猪圈的味道。 “青青啊,猪食喂好,陪你哥去玩玩吧。”陈莲花在锄草,见儿子闹腾的厉害,就想到现成的侄女。 杨青青皱眉,不耐烦的小声嘀咕: “昨晚叫我陪傻子玩了一晚,今天又玩?总是想玩亲亲,还知道占女孩便宜,傻子都这么没品吗?” 这话声音小,却正好落在陈莲花耳里,她操起木棒子直接抽在杨青青身上,追着她满屋子跑。 “小蹄子,叫你陪你表哥玩一会怎么了?亏我还想着帮你找对象。” “那倒是帮我找嘛,你看杨小甜男人多好,不管犯啥错,起码有钱买肉买奶,我就看不惯她过的比我好!” “有你这蹄子结婚的时候,急什么急。”陈莲花追累了叉腰喊道。 武盛骞带着杨小甜来到堂食。 “这是羊口坡最好的一家堂食了,不过却不是唯一的。因为来这里吃饭的不是正式工就是有钱的。” 整个堂食是木头建成,还有些木头刻成的雕花,难得一见,很是雅致。 大堂人不多,地方却大,还挺干净,杨小甜很满意。 武盛骞拿了两张肉票,搞了一大碗满满的猪头肉,又花八毛钱买了两碗羊奶,还花了三毛买了十个花卷,放窗口人员给的大碗里,摞的很高。 “吃呗,好好补补。” 看着又是猪头肉又是白花卷,还有一大碗冒着热气的牛奶,杨小甜本还有犯困的瞌睡虫跑观光,真诚的说了句: “谢谢。” 武盛骞咧开嘴,露出一口健康的白牙,略微羞窘的说: “客气啥,你是我的小女人,给自己女人买点吃的不算什么,以后你还要跟着我长期享受呢,我一定对你比现在还好。” 或许是吃着热乎食,喝着热腾腾的奶,身体暖和,听了男人的告白,莫名有点感动。 人不可貌相,这五大三粗的糙汉,对老婆还挺有心。 不会是没得到故意嘴甜吧? 武盛骞一根筋,自然不知道眼前小女人怎么看他的,将花卷掰两半,夹了一大块猪头肉放进去,将花卷递到杨小甜手上。 葱花卷有葱,就着猪头肉一块吃,可带劲可香了,你尝尝。” 昨晚到现在,杨小甜却是饿了,咬下去还真是这么回事。 武盛骞吃了五个花卷,一碗牛奶,半碗猪头肉。还有半碗等中饭留给小女人吃。 两人朝羊场进发。经过羊场前面的农田时,一排子拔萝卜收土豆的妇女们个个都打趣。 “武大疤,什么时候叫你家小媳妇和我们一起下地拔萝卜啊,等晚上回家再和你拔,越拔越带劲。” “哎呦,这小姑娘水灵漂亮的很,和我们这里的女人真不一样,真俊。” 甚至还有些在地里劳作的光棍朝着杨小甜吹口哨。 武盛骞不高兴了,冲着吹口哨的人怒喊,“回家吹去,这是我女人。再乱吹把你们嘴打成红肠。” “哎呦喂,武大疤,这就护上了,红肠老好吃勒。” 杨小甜跟在后头总觉得有点格格不入,特意和武盛骞隔了一点距离的走进羊场。 第六章 挤羊奶 羊场很大,四处绿油油一片,胖乎乎的山羊绵羊安静吃草。那画面,远看之下,好似一团团白云。 杨小甜看了,心情一阵大好。 可是,一阵风吹来,她刚刚扬起的嘴角,立刻又沉下了。 太臭了! 羊膻味儿裹着粪便的臭味儿,使劲往人鼻子里钻! 杨小甜不由自主皱了皱小鼻子,还拿小手在鼻端挡了一下。 “瞅你那娇气劲儿!一点羊味儿,还能熏死你啊?”武盛骞大咧咧笑着,大手揉揉杨小甜的脑袋,粗声调侃。 “在外面呢,别动手动脚!”杨小甜脸一热,忙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武盛骞没勉强她,带着她来到一处羊圈前。 这里面圈养的,都是些正在孕期,或者刚生了小羊的母羊。 因为需要额外的照料,所以和其他羊群分开,方便加喂饲料,也更安全。 武盛骞粗声向杨小甜解释着,她一开始还有点排斥这糙汉的粗声大嗓,渐渐地,也就被他话里的学问吸引了。 “那,挤羊奶的时候,应该注意啥?”杨小甜甚至开始主动发问。 武盛骞扭头,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一天多了,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和自己说话呢。 杨小甜让他盯得不自在,红着脸催促:“问你话呢!” 武盛骞这才回过神,咳嗽了一声,不大自在地说:“也也没啥好注意的,力气别太大,不然把羊弄伤不说,还容易被它踢着。” “那我啥时候能试试?”杨小甜看着肥硕的母山羊,还有点跃跃欲试。 武盛骞笑着说:“急啥,都带你来了,还能不教你?” 说着,他就牵出一头最温顺的山羊,却没交给杨小甜,而是牵着绳子往远处去了。 杨小甜顿时喊了起来:“你干啥去?” 男人不回头,高声回答:“先给它冲个澡!谁让我媳妇娇气,受不了臭味呢!” 杨小甜望着他魁梧的背影,不知咋回事,忽然就浅浅笑了。 这个糙汉,内心也不像面相那么粗犷嘛。 还惦记着她怕臭的事呢。 武盛骞动作麻利,三两下洗好了母山羊,又牵到杨小甜跟前。 洗过澡的山羊,雪白雪白,短短的毛柔软又光滑。 杨小甜摸了一把,有点爱不释手。 武盛骞蹲了下来,拿一个铁皮小桶放在羊身下,亲自挤奶示范给杨小甜看。 他嘴里还不断地讲着要领:“你看,要这么从上往下地捋,记着别挤太干,得留一点,不然羊会疼,还会挤出血来。” 杨小甜看他一双粗黑的大手,动作却轻,几乎有些温柔。 瞅着他对畜生耐心十足的模样,她也稍微放了心。 对畜生都这么耐心,对人,应该更不会差吧? 起码,不会打老婆? “学会了不?自己试试?” 杨小甜还在走神,被武盛骞一声叫了回来。 她脸又是一红,忙说:“会会了,我这就试试。” 看她动不动个殷红的小脸儿,武盛骞越发心痒痒。 这么容易害臊的小女人,说句话都脸红耳赤的,到了炕上,那得羞成啥样啊…… “你看,我做得对不?”杨小甜挤了一会儿,抬头问他。 武盛骞也正走神走得欢畅,被他一问,木呆呆地说:“啥?啥对不对?” 他是狭长深邃的眼睛,平时瞅着很有气势。 可这会儿呆愣愣的,眼睛瞪得老圆,就显出一种单纯憨厚的傻气。 杨小甜没忍住,瞅着他,“噗嗤”一声就笑了。 她本来就是花儿一样甜美的脸,这一笑,更好似含苞的花骨朵绽开了,美到人心窝里去。 武盛骞看了,喉结滚动两下,都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妈的。 不能往下想了! 再想下去,老二都要藏不住了! “笑个屁啊!”他凶巴巴低吼了一声,人却像个大狗狗蹲下来,耐心地手把手教杨小甜,“得捋这里,对,就这里。还有,注意点羊腿,别叫它踢着你。你在这个位置,这里最不容易被踢到……” 大老爷们粗而低沉的嗓音,像一股温热的风,在耳边吹拂着。 俩人离得又近,让杨小甜浑身不自在。 可是…… 又不十分讨厌。 半个小时过去,她终于学会了挤羊奶。 站起来,松了一口气,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她有点窘,武盛骞立刻说:“刚刚在食堂,让你多吃,非说吃饱了!就知道你没说真话,早晚得饿。”说着,他从衣裳里掏出个包子,递给她说,“拿着,我用身子暖着,一直都热乎着呢。” 热气腾腾的包子冒着香气,十分诱人。 可杨小甜愣住,一时没接。 武盛骞急了,又掏出一张白手绢给她看,“这包子我用手绢包着呢,纯白的手绢,一点儿不脏!” “我不是嫌你脏……”杨小甜低低咕哝了一句,这才接过了包子。 她刚才,只是诧异,这个糙汉竟然如此细心。 看她吃得少,还特意给她带了包子出来。 杨小甜吃包子的时候,没发现草垛后头,一双眼睛正恨恨地盯着自己。 是杨青青。 她被陈莲花要求,带着自己那傻表哥玩。 想来想去,她就拉着傻哥哥到了羊场,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瞧见武盛骞。 结果还真看见了! 可可她看见的,却是武盛骞把杨小甜捧在手心儿的样子。 “这个贱命的杨小甜,早该死在半道上的,现在凭啥这么便宜她?”杨青青嫉妒得眼里快要冒火,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 杨小甜和武盛骞呆在羊场,挤了一天的羊奶。 快到傍晚,俩人结伴往回走。 刚到羊场出口,就遇上了杨青青。 “武大哥,真巧,又见面咧。”杨青青笑容满脸地凑上前,殷勤地和武盛骞打招呼。 杨小甜翻个白眼,直接看穿了她。 巧个屁! 八成是她故意来偶遇的! 还武大哥,谁是你大哥啊! 杨小甜满心吐槽,武盛骞却是皱了皱浓眉,有点儿茫然地问:“你谁?咱俩见过?” 杨青青一下子愣住了,预备了好久的台词,也都忘到了脑后。 早上刚见的面,他居然都没记住自己吗? 她杨青青,就这么不起眼? 第七章 武盛骞打人 看着杨青青精彩的表情,杨小甜一阵暗笑。 看来,糙汉还挺能克这种心机女。 杨青青咬着牙调整好,继续陪着笑脸搭讪:“武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咱们早上见过啊,在我姨妈陈莲花家里。” “哦,是你。”武盛骞露出一点热情模样。 杨青青立刻高兴了,“想起来了是吧?” 可武盛骞马上说:“是是,想起来了,你是小甜的表姐是不?她亲人就是我亲人,往后有事儿就说话。我武大疤没别的,有把子力气!” 杨青青一听,笑脸又垮了。 武盛骞对她是不错,可那是看在杨小甜的份上! 她简直完败。 她一抬眼,和杨小甜对视,果然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胜利的骄傲。 杨青青咬牙切齿,可为了往后打算,只能继续假笑,“啊,武大哥真是个敞亮的人。” 话锋一转,她又真的拿出表姐的架势,对杨小甜说:“小甜呐,你看武大哥人多好。你往后跟着他,可得改改以前的毛病。啥爱和男人闹着玩儿啊,不干活儿啊,睡懒觉啊,都得改,知道不?” 改个屁! 杨小甜直翻白眼,刚想回击两句,就见杨青青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眼神里还透出恐惧的意味来。 她顺着杨青青的目光一看,见武盛骞不知啥时候变了脸,这会眼神又凶又冷,嘴唇紧紧地抿着。面部因为用力,肌肉抽动,那条蜈蚣似的刀疤,就跟着扭曲了两下,好像要活过来一样,狰狞可怖。 别说被盯着的杨青青了,就连杨小甜都下意识抖了一下。 可下一秒,武盛骞温热的大手,一把握住了杨小甜,还低声说:“媳妇儿别怕,我生气不是冲你。” 然后,一扭头,他对着杨青青,立刻又换一张杀人犯似的凶脸,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牙说:“我武大疤是个粗人,可不是傻子!你在那嚼我媳妇儿舌根,真当老子听不出来?脏心思给老子藏好了,再让我听见你说些不干不净的,剁了你的舌头信不信?” 武盛骞一边说,一边微微向杨青青靠近。 杨青青吓破了胆,后退两步,直接一屁股摔到了草地上。 “呸!” 武盛骞朝她啐了一口,拉上杨小甜,大步流星就走了。 天色晚了,俩人走着走着,四下里就成了一片昏暗。 杨小甜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挣扎两下说:“松开我吧。” “自己媳妇,不能上炕,还不能拉拉手了?”武盛骞不肯松。 杨小甜又扭了两下,急巴巴地说:“你劲儿太大,攥疼我了!” “我哪儿使劲的,真的假的?”武盛骞松开手,把她的小细胳膊在月亮底下一看,才倒吸一口气说,“还真攥红了!你咋这么娇?来,让我吹吹。” “不用了!”杨小甜用力抽回手,自己缓缓地揉着。 武盛骞没强迫她,俩人又走一段,他忽然就笑了。 “笑啥?”杨小甜有点凶。 武盛骞看着她说:“说了你又得生气。” “你说。”杨小甜好奇心冒了出来。 武盛骞才说:“老子是想啊,轻轻拉一下,你这细皮嫩肉都得红。这要到了炕上,你受得住吗?” 杨小甜:“……” 这人脑子里没别的事了吗?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跑去了。 武盛骞嘴上厉害,可到了家,孤男寡女关在一个屋里,人倒是很规矩。 杨小甜不让,他就一下也没碰她。 晚上,他自觉地去羊圈睡觉。临睡之前,还端来一盆热水,放到炕下头说:“洗洗脚吧,知道你爱干净。” 杨小甜看着热水冒出来的热气,心里也有点温热,小声说:“谢谢。” 武盛骞随手扔给她一条毛巾,大剌剌说:“两口子,谢个啥!” 说完,站起来扭动两下脖子,大马金刀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武盛骞预备好了两桶羊奶和一斤猪头肉,先给陈莲花送了过去。 等回来了,他才叫醒了杨小甜,还要带她去食堂吃好的。 “食堂那么贵,哪能天天去?今天在家吃就行了。”杨小甜坚持说。 武盛骞拗不过她,再说,他也没富裕到天天吃食堂的地步,不愿为了面子,去干打肿脸充胖子的事。 他那张凶脸上,这会很是严肃,一字一顿地对杨小甜说:“你放心,老子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天天吃食堂也不心疼的好日子。” 这顿早饭,是杨小甜和武盛骞一起做的。 不过到了后来,就只剩下杨小甜一个人忙了。 倒不是武盛骞懒,而是他实在太糙了! 土豆块对半一切就要下锅;面也不擀成面条,直接要煮糊糊;白菜也不洗,剁剁就要往铁锅里扔…… 杨小甜看得头大,只能把他赶到一边,自己做了起来。 家里地方小,睡觉和做饭都在一个屋。 武盛骞坐在炕上,看着小媳妇忙前忙后,一会儿切一会儿洗的,心里满足极了。 这个家里,多少年就他一个人。 光棍一条,能凑合就凑合,哪里有这么细致的时候? 杨小甜背影冲着他,小腰细的一掐,好像一只手能折断似的。 武盛骞看得直流口水,想上去抱一把,又怕把小媳妇吓着,狠狠咬了自己舌头一口,才把那股燥热压下去了。 早饭简单,就是一个白菜汤面,一个土豆泥饼子,也发挥不出杨小甜的厨艺。 不过,对于武盛骞来说,已经比平时的吃食精细多了。 吃完饭,杨小甜又要去洗碗,被他一把拦住。 “水凉,热水懒得烧了,你们女的碰了不好,我洗就得了。”武盛骞说完,随手收拾了几个饭碗,端着去盆里洗。 杨小甜收起饭桌,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咋知道那么多?女人怕凉都清楚,哪个女的和你说的啊?” 武盛骞一听,立刻笑了。 小媳妇这是吃醋呢。 他故意说:“这女人,和你还有关系咧。” “我?”杨小甜好奇了。 武盛骞说:“就是我娘,你婆婆,你说和你有关系不?” 杨小甜脸一红,扭过身不理他了。 啥糙汉呀? 分明是个人精,心眼比蜂窝煤还多! 第八章 小媳妇,谢谢你 吃完饭,武盛骞穿上件羊皮大袄,起身就要出门。 他身材高大,一站起来,在逼仄的小屋里顶天立地的,杨小甜瞬间感觉有种压迫感。 她也忙穿衣裳要跟上,武盛骞扭头问:“你干啥去?” “和你一块去羊场啊。”杨小甜理所当然地说。 武盛骞把家门打开了一条缝,外头呼呼的风声立刻钻了进来。 杨小甜身子单薄,穿得又少,立刻冻得哆嗦了一下。 武盛骞很快关上门,看着她说:“瞅瞅你,一点风就给你刮得缩脖子缩肩膀的,还想顶风出门?老实在家呆着吧,今天敢往外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杨小甜:“……” 明明都是好话,咋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就一股土匪味儿呢? 她抿了抿嘴,不想搭理他。 武盛骞笑了,走过来揉她脑袋,“咋啦?当真啦?老子就随口说说,我就算把自己三条腿都打折了,也不能动你一根头发丝儿啊。” “谁当真了?”杨小甜躲开了他,抬起头,眨巴着清透的大眼睛问,“你为啥会有三条腿?” 武盛骞一愣。 他平时和一帮糙爷们来往惯了,说话荤素不忌的,大家都是秒懂。 他还是头一回,被人用这样单纯的眼神儿望着,问这种问题。 搞得好像,他是个流氓似的。 将近一米九的糙汉子,就这么被小女人盯着,逐渐红了脸。 杨小甜疑惑地皱起眉头,沉默一会儿,也忽然开窍似的,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一股燥热在身体里炸开,她的小脸顿时燃烧起来,红得都快滴血。 “你你不要脸!”她结结巴巴地骂,扭身要往炕上躲。 武盛骞的大手一把攥住她,轻轻巧巧把人扯了回来,憨厚真诚地说:“我没调戏你的意思,就说糙话说惯了。你要是不爱听,老子下回改,成不?” 一口一个“老子”的,改什么改? 杨小甜想说“狗改不了吃屎”,又没敢开口,就催促他说:“行了行了,你不是要出门吗?快去吧。” 再和他共处一室,她非疯了不可。 “那成,你自己在家,老老实实的,听见没?”武盛骞叮嘱。 什么叫“老老实实”的,好像她很不老实一样! 杨小甜不满他这张嘴,但也没说啥,就点了点头。 武盛骞又说:“晌午我不回来,家里有面,也有羊奶和猪头肉,就在那柜子里。你别舍不得,吃就拿,知道不?” “知道了,谢谢。”这回,他是好意,杨小甜也乖巧点头。 “自己插好门,有不认识的上门,你别理就得了。” “嗯。” “还有……” 武盛骞唠叨了一堆,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挠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堂堂一个老爷们,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比他娘生前的时候还能唠叨。 杨小甜忍不住笑了,谁能笑道,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凶汉,还是个碎嘴子呢。 她捂嘴笑了一会儿,也认真地说:“你就放心去吧,我是新来的,又不是傻,一个人在家死不了,也丢不了。” “呸!说傻死不死的!”武盛骞先骂了一句,才又捏捏她单薄的肩膀说,“得算计着给你也添一件皮袄,不然一到冷天,出不去门也不是办法。” 皮袄还没买来,可杨小甜心里已经微微发暖。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皮袄,贵不贵?” “再贵,老子也给我媳妇买得起,你少操心。”武盛骞粗声撂下一句,终于转身摆摆手道,“走了。” 他在的时候,杨小甜老觉得有压迫感,多少还有点害怕。 可他这一走,看着不大的小屋,她又感觉空荡荡的,冷冷清清。 武盛骞出了家门,也和小媳妇一样,老觉得身边少了啥。 才和她待了那么一天,分开就不习惯了。 “真特么没出息!”武盛骞摇摇头,自嘲地骂了句,加快脚步走向羊场。 昨天带着杨小甜过来,说是挤羊奶,其实大半工夫都在陪着她玩,正经活没干多少。 今天,武盛骞进大门就挽起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打算把昨天亏空的活计给补上。 第九章 家的感觉 “谢我干啥?”杨小甜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不自在,低下头去,好奇地问。 武盛骞两步跨到她跟前,大手握住她肩膀,粗声粗气地说:“我……我……” 他想说,谢谢你,让我有了家的感觉。 可五大三粗的汉子,这等细腻的话说不出口,就破风箱似的卡在了嗓子里。 “啥?”杨小甜好奇催问。 武盛骞放下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闷声说:“没没啥,就是看你在家干了这些活,想着你怪累的。” “就这个呀!”杨小甜松了一口气,有点自豪地说,“这点活算啥?你别瞧不起人,我手脚可麻利了。” 她挺着小胸脯,两眼发亮,跟天上的星星一样。 武盛骞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格外明显。 杨小甜一看他那样,立刻“哼”了一声,扭头继续做饭去了。 武盛骞闷头一笑,也没多说啥,在自己焕然一新的屋子四处转了转。 原来,小媳妇干的活,还远不止表面上这点儿。 他脏了衣服洗好了,搭在铁丝绳上;露着棉花的破被子补了起来,针脚又细又密,比他娘生前的手艺还好;缺角的碗碟不见了,换成了成套的两碗两碟,花色很素,干净漂亮。 武盛骞心里也敞亮,凑到杨小甜身边去,主动说:“做啥呢?帮你弄。” “我看家里有干蘑菇,再不吃都要生虫子了。我把它泡发了,做个蘑菇馅儿饺子,你能吃不?” 杨小甜灵巧的小手飞快包着饺子,随意地回答。 武盛骞不挑,马上说:“我啥都吃,你别拿我当大郎,给我一碗药就成。” 杨小甜白他一眼,怪他又胡诌八扯。 武盛骞笑着,上手去帮她擀面皮。 “哎!你的手,还没洗呢。”杨小甜叫了起来。 武盛骞说:“出羊场的时候洗了,不脏。” 一边说,他一边伸出一对蒲扇似的大巴掌,掌心朝上,给杨小甜检查。 杨小甜却是看也没看,直接说:“那走了这么老远的路,道上又是风又是沙的,也脏了啊。你快洗洗去。” “女人就是麻烦。”武盛骞咂嘴抱怨着,人倒是听话,乖乖去水盆边清洗了。 俩人干活快得多,一锅饺子很快煮熟了。 武盛骞打小生在东北,吃惯了这边的东西,乍一尝杨小甜的手艺,觉得又好吃又新鲜。 他饭量本来就大,这一爱吃,饺子一口一个,眨眼工夫就吃掉了半盆。 杨小甜看他爱吃,也觉得这半晌没白忙,心中十分满足。 吃着饭,她小声说:“那俩碗俩碟,我没花钱,是拿猪头肉和边上的邻居家换的。邻居大娘人还挺好,又塞了块格子布给我,我盘算着做床单太小,就当成桌布用了。你看,还成不?” 武盛骞听了,咀嚼的动作忽然一停,若有所思地瞅着她。 “咋了?你不喜欢啊?”杨小甜也放下了筷子,有点不安地问。 谁知武盛骞直接站起身,从炕头的小柜子里拿出个破旧的荷包,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叠花花绿绿的钱票子。 他把钱抽出来塞给杨小甜,“你不提钱,我倒忘了,你手头还没零花用呢。以前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也没攒下什么家底,统共就这点钱。你都拿着,想买啥就买,别舍不得。往后我赚多了,也都交给你,咱家你管账。” 票子面额不大,可那厚厚的一叠,捏在手里也是很有分量。 杨小甜从前在娘家,过得也是苦日子,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眼睛有点发亮,却还是把一叠钱往回推,“不,这不成。咱俩还没戳章扯证呢,我咋好拿你的钱啊。” “哦,这是急着扯证了?咱明天就能去。”武盛骞故意逗她。 她脸色果然一红,低着头直嘟囔:“谁急了!” 武盛骞哈哈直笑,拉着她手,强行把钱塞过去,大剌剌地说:“给你就拿着,戳没戳章,是政府的事,反正在老子心里,看见你头一眼,你就是我媳妇了。” “土匪……”杨小甜偷偷吐槽着,可心里还是发甜,她小声问,“你把钱都给我,就不怕我乱花啊?” “啥叫乱花?我武大疤的媳妇,买啥都是应当应分的!”武盛骞高声说。 杨小甜不由被他逗笑了,而后很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一准儿不乱花。我知道你挣钱也不容易,我会好好算计的,用这钱把日子过好。” 武盛骞瞧着她亮晶晶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心里别提多热乎了。 头一回看见小媳妇,只觉得漂亮,也寻思娇花难养,她一定是个娇气爱花钱怕干活的主儿。 没想到,她完全不是,反而勤快贤惠,比羊口坡所有的女人都强。 武盛骞很想抱抱她,又怕她不乐意,硬生生把那股欲念憋了回去。 晚饭后,武盛骞抢着收拾了碗筷。 杨小甜看他水渍都不擦,只能无奈地又返工一回。 武盛骞挠着头发,憨憨地保证:“下回,下回我一定洗得干干净净,完了再擦得干干巴巴。” 杨小甜还不习惯和他说太多话,没了事干,俩人就变得不尴不尬的。 僵了一会儿,她才说:“那啥,时辰也不早了,要不你去睡觉吧。” “去睡觉?去哪?” “羊圈呗,昨晚上你不就在羊圈。” 这里是人家的家,自己却要赶人家去睡羊圈,杨小甜有点心虚,所以声调低低的。 武盛骞咂咂嘴巴,毫不掩饰地盯着她秀气的小脸儿,粗声说:“今晚上风这么大,你还让我去羊圈啊?不成,我睡屋里。” 说着,他就要往炕上躺,还要拉过杨小甜。 他力气大,随随便便一扯,杨小甜就轻飘飘撞进他怀里。 她侧脸被迫贴着他厚实的胸膛,有力的心跳就在耳边震动,让杨小甜心里一阵阵地发慌。 “不不成,你快松开我!”头一回被男人这样搂抱着,杨小甜又羞又怕,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武盛骞吓了一跳,连忙松开她。 瞧着她发红的眼睛,他心疼,又有点失望。 这小媳妇,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啊。 过了会儿,他才叹口气,捞了一床旧棉被,认命地起身向外走去。 第十章 大风夜 杨小甜瞧着他高大却孤独的背影,有点过意不去。 “明天给他多做点好的吃。”她在心里这样宽慰着自己。 这一晚,风一直没有停。 到了后半夜,还有越刮越大的趋势,好像整个房子都在呼啸的风声里摇晃起来了。 杨小甜被风声吵醒,眼睁睁瞅着裸露的房梁,再也睡不着了。 正当这时候,塑料纸糊起来的窗户边上,走来一道庞大的黑影,同时,还有沉沉的脚步声传来。 杨小甜的心揪住了,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对外大喊:“谁?” “我呗,还能有谁?” 是武盛骞的声音。 杨小甜松了一口气,可很快,就涌上另一层紧张。 武盛骞半夜三更来干啥? 难不成,他要霸王硬上弓? 杨小甜的心扑通扑通直跳,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睡觉,跑来屋里干啥?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头的武盛骞已经开了口:“风这么大,你害怕不?要是怕,我就在门口打个地铺,守着你点儿。” 杨小甜一听,嘴巴张得大大的,整个人都没了声儿。 她还在拿着脏心防备人家,可武盛骞呢,却巴心巴肝地在怕她害怕。 “我我不怕,你别惦记我。”她软软地说。 武盛骞问:“真不怕?” 要换了从前,杨小甜说不定会怕的。可来东北的路上,被人欺负得死过那一回,她胆子就大了许多。现在,是真的半点不怕。 “嗯,不怕的。”她认真地说。 说完,听着外头呼呼的大风,想象着羊圈里的寒冷,她心里发软,想着干脆叫武盛骞进来睡得了。反正看他这样子,还算个君子,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那个,武盛骞,你” “成,你不怕就行,那我回去接着睡了。”武盛骞没等她说完,已经打个哈欠,扭头就走了。 杨小甜半截话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也只能闷闷地躺下。 接下来,风倒是小了,可温度越来越低,她盖着厚厚的被子,守着炕下的炭火盆,都手脚发凉。 那武盛骞呢? 杨小甜越想,越觉得不忍心,披上衣服,提着一盏马灯,轻手轻脚地就摸去了羊圈。 她刚进羊圈大门,就听见一阵阵沉实有力的呼吸声。 走近了,提着马灯一照,才见武盛骞大马金刀躺在羊圈里的矮炕上,手手脚脚都大剌剌往外伸着,被子只盖了一半,露出精壮宽厚的胸膛来。 他有力的胸肌,随着呼吸声一起一伏,完全没半点怕冷蜷缩的样子。 “哼,还骗我说冷,要赖在屋里呢!骗子!” 杨小甜放了心,回想睡前他说的话,又不满地腹诽了一句,才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屋里。 大风刮了一整夜,把乌云都刮跑了。 第二天,是个透亮的大晴天。 太阳一出来,温度也高了,一大早就暖融融的,叫人心里舒畅。 杨小甜不必闷在屋里,又跟着武盛骞出了门。 俩人走到半截,杨小甜好奇地看着四周,皱眉问:“这不是去羊场的路吧?咱们要去哪儿?” 武盛骞笑了,“走了这么远才看出来啊?这么笨,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杨小甜撅了噘嘴,闷闷地说:“你才笨。” 武盛骞不和她斗嘴,老实解释说:“今天不去羊场了,上供销社,给你买件羊皮大袄。昨天不是说好了吗,给你弄一件。” “哎呀,你不早说,钱还在家里呢!” 杨小甜说着,作势就要扭头往回跑。 武盛骞一把捞回她,笑着说:“慌个屁,咱不用那钱买。” “那用啥?” “去了你就知道了。” 武盛骞卖了个关子,继续领着她往前走。 她四处看着,新奇地问:“这是往供销社的路吗?” “不是,供销社远着呢,足有二十里。咱们先去二串家,借个自行车,我驮着你去供销社。” 二串? 杨小甜觉得这名字耳熟,仔细一想,不就是她刚来那天,遇见的二流子司机吗? 而杨曼曼被这二串领走了,也不知道现在啥样了。 本来,杨小甜是再不想见这二流子了,一想到他那色眯眯的眼睛,她就有点怕怕的。 可现在么,她身边有个黑铁塔似的武盛骞,她谁都不怕了。 俩人到了二串家,他人不在,出去跑车了。 二串娘忙着手上的活,扭头朝屋里喊:“杨曼曼!杨曼曼!有人要借自行车,你快给推出来!” “哎,这就来,这就来。” 杨曼曼的声音怯怯的,很快,她费力地推着一辆又高又大的自行车走出来。抬眼看见杨小甜,她眼睛立刻就红了。 “小甜,你你还好吗?”杨曼曼哽咽地问。 杨小甜还记着路人被她们姐妹俩害死的仇,凉凉地说:“反正水够喝,不用担心渴死了。” 杨曼曼一阵心虚,脸色发白,顿时闭上了嘴。 当时在路上,她一直不愿让杨小甜出事的。可是,她不如妹妹杨青青强势,没能阻止杨青青欺负杨小甜,还被迫和杨青青分了杨小甜那宝贵的一壶水。 这会儿,说啥都晚了。 “自行车,给你们。”杨曼曼低眉顺眼,把自行车向武盛骞身边一推。 动作之下,她露出了半截手腕。 杨小甜看得清清楚楚的,上面有好几道红肿的印子,好像是被人用鞭子抽出来的。 她想问问咋回事,想起路上结下的仇,也就没开这个口。 借到了自行车,武盛骞让她坐上后座,自己骑着车,直奔供销社。 路上,爽爽的风吹着二人的脸,舒服极了。 杨小甜两脚一翘一翘的,像个顽皮的小女孩。 武盛骞透过地上的影子看见她的动作,就问道:“喜欢坐自行车啊?” “是啊,自行车呢,谁不喜欢?”杨小甜说,“我从前,只在电影上,还有老家镇长家里看见过自行车,做梦都想坐上一回呢。” 武盛骞笑了,“这么稀罕,回头咱也买一辆。” 那年代,自行车是稀缺紧俏的物件,有价无市,普通人通过正规渠道,根本买不着。 想买,就得走黑市,那可是犯法的。 杨小甜一听就怕了,忙说:“别别别,你可别为了这个冒险。” 第十一章 买皮袄 武盛骞已经劳改过一回了,要是再来个二进宫,这羊场的正式编制一准儿要保不住了。 杨小甜很急,伸手去挠他后腰,“你听见没有?不能为这个冒险。” “诶,痒!”武盛骞魁梧的身形,在车座上扭了两下,这才笑嘻嘻地说,“我的小媳妇这是关心自家男人呢?” 杨小甜被逗得脸一红,同时还有心虚。 她关心武盛骞不假,但更多的,还是在为自己打算。 这年头,想捞个正式工的身份太难了,有个铁饭碗,就是一辈子的保障。要是武盛骞这贴铁饭碗丢了,来年她跟着他,是要去喝西北风吗? 这点小心思,她没敢告诉武盛骞,只是重复:“反正反正你不许到黑市去买啥自行车。” “行,都听媳妇儿的,还不成?” 武盛骞笑一声,只觉小女人的关心好似灵药,让他力气大增,蹬着自行车跟风火轮一样,快得让杨小甜直求饶。 两人一路说着话,也不觉得时间长,很快就到了供销社。 社里两个售货员,一男一女。女的在柜台前看店,男的则站在侧门口,好像等着什么人。 物资紧缺的年代,售货员守着商店,多少能给自己和家人谋点福利,是顶顶吃香的行当。 因此,这些售货员也一个个把眼睛长在头顶上,傲得很。 杨小甜跟着武盛骞进了店,两个售货员招呼也不打一个,还是武盛骞先开口问:“女人穿的皮袄有没有?拿两件出来看看。” “有是有,可贵。” 女售货员嗑着瓜子,头也不抬地说。 “不贵老子还不买呢,去给我们拿。” 武盛骞很是豪气地说。 杨小甜拽拽他衣袖,小声提醒:“你先问问价吧,万一买不起呢。” 武盛骞不说话,一把攥住了她的小手,叫她别再捣乱。 俩人也相处了两三天了,可因为杨小甜害羞害怕,这结结实实的牵手,竟还是头一回。 武盛骞只觉得,她的小手凉凉的,软软的,好像没骨头一样。再低头一看,又白又小,被自己粗黑修长的大手攥着,好像一团被揉皱的云。 女售货员瞧了瞧俩人,终于懒洋洋地起身,从柜台底下抽出两个大大的牛皮纸袋子。 两个袋子分别打开,一件是翻毛羊皮大衣,纯白色,毛绒绒的;另一件是狐狸毛大衣,棕黄色,长毛油光水滑,让杨小甜想到苏联电影里的贵妇人。 她巴巴地望着两件大衣,都喜欢得不得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着光。 武盛骞让她试了试,她身材好,穿哪件都好看。 在镜子里一照,穿白的时候,衬得肤色更白,甜甜软软,像个小公主;穿棕黄的时候,狐狸毛大衣领簇拥着纤细的脖子,显得人清丽成熟不少,更有小娇妻的韵味。 “两件一样的价,给钱呢,就是十五块;给布票呢,就是五十米的票。你们要哪件,怎么给钱,快说。” 售货员没耐性地催促道。 杨小甜看看这件,又看看那件,难以选择。 最后,她索性都要放下,小声和武盛骞打商量:“这也太贵了,不然咱买点棉花,回去我自己做件布袄吧。” 看着小媳妇小心翼翼的模样,武盛骞心里一软。 俩人正沉默着,社里又来了旁人。 他们下意识扭头一看,都有点惊讶。 太巧了! 出门买个衣裳,都能碰见陈莲花和杨青青! 杨小甜只觉得晦气,扭头不去看她们。 陈莲花还想着巴结武盛骞,巴巴笑着凑了上来,尖声说:“哎呦,武大疤,带着我侄女来买衣裳啊?你可真疼她,看来,她把你伺候得挺满意,是不是?” 陈莲花挤眉弄眼的,那做派和言语,不像个正经保媒的,倒像个拉皮条的。 杨小甜心里一阵厌恶,抢在武盛骞前头,脆声怼了回去:“瞧我姨妈说的,怎么您很有经验啊?我姨夫对您好,都靠您伺候他伺候得好呗。” “你!” 陈莲花被噎得直瞪眼。 “哎哎哎,这位女同志,皮袄还买不买了?” 女售货员敲打着柜台,冷脸催促。 杨小甜和武盛骞还没说啥,跟着陈莲花进门的杨青青忽然撒着娇开了口,话是对那个男售货员说的:“陆三哥,我也看上这皮袄了。你就在供销社上班,顺手给了我呗。” 杨小甜目光往这俩人身上一绕,看到杨青青都快粘到男售货员身上了。 她这才回过味来,这男售货员一直等的人,就是杨青青。 看来,陈莲花还真下了功夫,给杨青青找了这么一个吃香的对象。 男售货员脸僵了一下,表情有点不自在。 他虽然在这里上班,可是供销社又不是他家里开的,顶多买东西方便些,可以把紧俏的物品预留给自己人。 至于钱,那还是得一分不少地掏。 两件皮袄,可不是小数目,这售货员想想都肉疼。 “这皮袄人家已经要了,要不,你挑点别的?” 男售货员尴尬地问。 杨青青瞥了眼杨小甜,酸溜溜地说:“她要什么呀要?没听见她刚才说吗?要买点棉花,回家做布袄呢。什么档次的人,穿什么样的衣裳,她这种拖油瓶也配得上这么好的大衣?” “杨青青,你说谁拖油瓶?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扇你!” 杨小甜脸色一变,抬起手就要打杨青青的脸。 可结果,她手腕直接被一只大手攥住了。 “武盛骞,你……” 杨小甜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武盛骞。 杨青青立马得意地笑起来,“哈哈哈,人家武大哥看透了你的泼妇德行!想打我?下辈子啊!” 她话音没说,一杯茶叶水就泼到了脸上。 茶水弄湿了头发和脸,滴滴答答往领口里流。绿油油的茶叶,也沾到刘海上眉毛上,弄得她狼狈又滑稽。 为了见男售货员,她出门前特意抹了口红,这下子全花了,显得那张嘴血盆大口似的,简直吓人。 武盛骞依然握着杨小甜一只手,另一手拿着还冒热气的空茶杯。 他冷冷地说:“打你,怕脏了我小媳妇的手。往后再敢对着她嚼舌根,可就不是泼水这么简单了。” 第十二章 举报 武盛骞生起气来,脸色阴沉,青筋突暴,满眼都是杀人般的戾气。 杨青青听着他攥拳时骨头咔咔的响声,吓得魂儿都丢了一半。 她直往男售货员身后躲,哭唧唧地说:“陆三哥,他……他欺负我,你可得好好保护我啊!” 售货员陆三起了虚荣心,挺着不算壮硕的胸膛,强撑着挡在了杨青青的前头。 他望着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武盛骞,颤巍巍地说:“你你在我地盘,欺负我女人,你是不是太……太……” “太啥?你说!” 武盛骞一瞪眼,粗声粗气地问。 陆三吓了一跳,腿一软,险些摔到地上。 杨小甜看他怂包软蛋的样子,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杨青青被这一笑弄得,脸上挂不住,也嫌弃地瞪了陆三一眼。 武盛骞都懒得理陆三这样的小鸡崽子,他从口袋里摸出厚厚一沓布票,往柜台上一摔,问那女售货员:“点点,够不够?” 女售货员看热闹早看呆了,回过神来,连忙去数。 那一沓布票,足有一百一十米! 买两件还有富余。 “够了够了。” 她改了之前那张鼻孔朝天的脸,先找回十米布票还给武盛骞,又拿出两个新的牛皮纸袋,要给两件皮大衣包起来。 武盛骞却说:“包一件就成,我媳妇回去路上就要穿一件。” “哎,成!” 这会子,售货员好说话极了,麻利地包好一件,又亲手帮着杨小甜换上那件白色羊羔毛的,还贴心地理顺了顺衣角。 杨小甜穿上新衣裳,还是当着杨青青的面,心里别提多解气。 她故意转了半个圈,去问杨青青:“堂姐呀,你看这皮袄,我穿好看不?” 杨青青咬着牙,一言不发,满眼都是恨意。 “刚刚是谁说,我们买不起来着?” 杨小甜把另一件拎在手里,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问。 此刻,她光鲜亮丽的模样,把满头湿发的杨青青,衬的像个小丑。 杨青青气得脸上肌肉都扭曲了,冷冷哼了一声,就对陈莲花说:“姨妈!还愣着干啥,咱快走!” “青青……” 售货员陆三喊了她一声,她也不回头,拉着陈莲花,早走远了。 路上,杨青青越想越气。 同时,想着那两件漂亮又厚实的皮袄,还有武盛骞豪气甩出的一百米布票,她心里又羡慕得直发痒。 武盛骞这么好的爷们,咋就没叫她赶上呢? 既然得不到,那不如…… 毁了他! 杨青青狠狠咬了咬牙,扭头朝陈莲花问:“姨妈,咱们这,每年每人,能分多少布票啊?” “正式工一年两米半,临时工一年一米半,没户口的一寸不给。”陈莲花问,“你打听这干啥?” 杨青青没回答,而是接着问:“就分这么点布票,那武大疤为啥能一下子拿出来一百米的?” 陈莲花说:“嗐,你是不知道,这武大疤呀,和黑市的人常打交道。那布票,不是正道来的呗。” 杨青青听完,眼珠转了转,心里很快打好了小算盘。 回到羊口坡以后,她借口有事,就让陈莲花先回去了。 她自己,则是边走边打听,寻到了羊场分管主任,马广生的家。 马广生穿一身笔挺的中山服,脸上也油头粉面的,乍看一本正经,仔细一瞧,就能看见他那眼珠子黏在年轻女人身上,转都转不动。 杨青青非但不生气,还怪得意。 她骚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捏着嗓子,把武盛骞从黑市倒腾布票的事汇报了上去。 马广生主任还是直勾勾盯着她胸脯,嘴上连声说:“好,好,这事我记下了。倒买倒卖,咱绝不姑息,一定给群主满意的答复,啊?” 说着,那手就在杨青青手上摸了一把。 杨青青红着脸甩开,细声细气说了句“讨厌”,起身一步三扭地跑远了。 这会儿,武盛骞骑车驮着杨小甜,也回到了羊口坡。 两人不忙回家,先到二串家去还自行车。 还是路上杨小甜才听武盛骞说,这二串姓李,因为运气在此地最早学会了开车,就成了羊场里的司机。 他开着大卡车,负责把羊运进运出,车闲着的时候,他也偷偷开出去拉点私活儿,很能挣钱。 就是有一样不好,爱玩女人。 据说,他每回外出拉私活,一到城里,都先奔女人窝里去。 杨小甜听完这些,心里说不出啥滋味儿。 杨曼曼一个胆小如鼠的女人,嫁给这么一头色狼,还能有好日子吗? 她正胡思乱想着,俩人已经来到了李二串家。 过去好几个钟头,李二串早出车回来了,正在门口抽烟闲坐。 他一看见武盛骞过来,站起来就说:“武大疤你急啥,用自行车就拿去骑,不用急着还。” 他对武盛骞很客气,因为武盛骞在这一片儿能力出挑,又能打,又能干,还讲义气,谁都愿意巴结三分。 哄完了武盛骞,李二串一错眼,才看见他身后的小女人。 纤细的身条,白里透粉的小脸儿,清秀干净的眉眼……再配上那云朵一样白的羊羔皮大衣,漂亮得和这土兮兮的羊场格格不入。 简直比城里女人还亮眼! 杨小甜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着,一万个不自在,就往武盛骞后头躲了躲。 李二串目光还想追过去,忽然被武盛骞一瞪,只觉得浑身发凉,马上干笑着把眼神收回来。 “嫂子这衣裳真好看,武大疤你眼光好诶!” 他转移话题说。 武盛骞也没难为他,只淡淡“嗯”了一声,还了自行车,接过杨小甜手里的袋子,拉着她的手就往回走去了。 他俩走出去好远,李二串还在盯着杨小甜的背影发呆。 回到屋里后,他就满脸向往地对杨曼曼说:“你那个便宜堂妹,叫什么杨小甜的,上回在莲花嫂家看见,灰头土脸的,也不显多漂亮。这洗干净了,打扮起来,让人看了还怪眼馋的。” 李二串说着,就舔了舔嘴唇,凑到杨曼曼跟前道:“你能不能想个法儿,把这小娘们给我骗出来,也好叫我爽一把?” 第十三章 武盛骞的往事 李二串头一天把杨曼曼领回家,就不由分说要睡她。 她害怕极了,就挣扎了两下,结果被李二串发狠地一通好打。 接下来这两天更是,他天天在床上打她,把她身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杨曼曼被打怕了,李二串一靠近,她就吓得浑身发抖,躲到一边不敢说话。 “只要你给我办成这事,我往后都不打你了,成不成?” 李二串又凑过来,这会儿倒是好声好气的。 杨曼曼心里乱极了,也害怕极了。 她很想答应,求一个安稳日子。 可是…… 她忽然回想起来,前些日子在路上,杨小甜被害得昏死过去,甚至都没了呼吸和心跳。 那个时候,她后悔死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害死人呐! 幸好,后来杨小甜又缓了过来,不然她这良心咋能过得去? 现在她也觉得愧对杨小甜,但也不敢直接拒绝李二串,就哆哆嗦嗦地说:“那……那武大疤那么壮实,咱还是不招惹他的女人了。不然,被他给逮住了,你还能有好吗?” “这你放心,我又不露脸。” 李二串臭不要脸地说。 “那……那……还是不成吧?我……” 杨曼曼心慌气促,哆哆嗦嗦,最后还是被李二串一把揪住头发,恶狠狠地骂:“你他娘的!我看你就是不想帮老子!” “我没有……啊!” 杨曼曼没机会多说,一顿拳头已经雨点儿似的落了下来。 武盛骞和杨小甜回到家,他放好了衣裳就问:“你怕李二串?要是你怕,往后我少和他来往。” “也不是,就不太喜欢。”杨小甜不想因为自己,影响武盛骞太多,她懂事地说,“你们来往你们的,别逼着我和他来往就成。” “看你说的,老子哄着你都来不及,哪敢逼你?” 武盛骞笑着,大手就要去抓她。 杨小甜还是不习惯,慌忙躲开了。 武盛骞大手抓了空,心里也空落落的。 不过,他很快就掏出剩下的布票,数了数,还有二三十米的,都塞给杨小甜,“这些你拿着,想扯花布做个新衣裳新被褥啥的,就到供销社去换布。” 杨小甜没接,而是瞪大眼问他:“你不说布票我差点儿忘了问你,你哪来的这么多布票?是正道来的不?” 武盛骞一听“正道”俩字,顿时沉下脸。 他一字一顿地反问:“杨小甜,你是不是觉得老子劳改过,就是个坏人,一定会走歪路啊?”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小甜往后缩了缩,小声地说。 在一块好几天了,这是她第一次看武盛骞对自己发脾气,还叫着她的全名,让她心里阵阵发毛。 “那你啥意思?” 偏偏武盛骞不依不饶,黑着脸继续逼问。 “我……我……” 杨小甜嗫嚅两声,忽然鼻子一酸,直接抱住双腿,蜷缩在炕上哭了起来。 自打离开老家,一路餐风露宿,受尽欺负,甚至还死了一回。总算来到这羊口坡,被迫和这么个面相吓人的大老粗在一起,天天晚上心惊胆战。 她本来告诉自己,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要坚强,不许再哭唧唧。 可这会儿被武盛骞一凶,积攒了好久的委屈,就跟决堤的洪水一样,挡也挡不住,全都冒了出来。 杨小甜越哭越凶,呜呜咽咽。 武盛骞站在原地,一开始还绷着脸,很快就绷不住了,上前笨手笨脚地哄说:“你别哭了,我不凶你了,还不成?” “别哭了别哭了,再哭眼睛要肿了。” “要咋样你才不哭?给你打两下?” 武盛骞说着,抓起杨小甜的小手,就往自己脸上拍。 杨小甜又抽噎了两声,连忙抽回手,这才勉强止住了哭音。 武盛骞松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平时挺厉害啊,咋胆子这么小?老子嗓音稍微大点,就哭成这样?” 杨小甜用力抹了一把眼泪,瓮声瓮气地控诉:“羊口坡人人怕你,那叫陆三的售货员被你瞪一眼,就吓得站不住了!我又不是大罗神仙,你凶得好像要吃了我,我咋能不怕?” “行行行,是我错,下回不凶你了,成不?” 武盛骞连忙说。 杨小甜吸了吸鼻子,闷声说:“这还差不多。” 看终于哄好了小媳妇,武盛骞试着坐在她身边,很认真地说:“但你也得应我一件事儿。” “啥事儿?” “往后不能老怀疑我是坏人。” 他沉声要求。 杨小甜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 武盛骞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叹息一声,犹豫着说起从前:“你男人我,是劳改过没错,可我不是干的坏事。你不知道,我……我娘被人活活害死了,我是为了给她报仇,才捅死一个狗娘养的,为这成的劳改犯。” 说起死去的娘,武盛骞这么一个糙汉,竟然也红了眼眶。 杨小甜张了张口,心里顿时发软。 她抽出自己的手绢递给他,他没接,而是拿袖子用力抹了一把脸,继续说:“那时候,我娘负责看着羊场。天黑的时候,狗日的进圈偷羊,我娘要喊人抓贼,被那狗日的活活掐死了!” “羊口坡就这么一个爱偷羊的混账,那手印大小也吻合,他还留下了很特殊的一股子酒味儿。人人都知道,就是他害死了我娘,可政府的人说啥……啥证据不足,抓都没抓这狗日的!” “这狗东西事后,还到我家来显摆,显摆他平安无事!小媳妇,你说,只要我武大疤还是个男人,咋能不弄死他?” 武盛骞越说,声音里的怒气和痛苦也就越重。 杨小甜深深被感染了,点头诚恳地说:“武……武大哥,我知道你的事了。这事不怪你,你做得对!劳改啥的,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往后我不提,也不再怀疑你了,成不?” 她一声柔柔的“武大哥”,叫得武盛骞心里又甜又暖。 刚才的气愤,一下子就飞到了爪哇国。 他狭长深邃的眼,一眨不眨盯着杨小甜,好似下一秒就要干点啥。 杨小甜被盯得心慌,恰好,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 她如蒙大赦,起身喊了一句“来了”,就直奔门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