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诱入侵》 第1章 夏日冰柠（1） 不过6月初，气温已然攀升到30度，整个城市被潮湿闷热笼罩。 即便不是在早晚高峰，窄小的马路依旧车水马龙，机动车和非机动车混杂在一起，频频按响刺耳的喇叭声，让人更为焦躁。 卓霜然骑着共享单车，轻透的雪纺衬衫上已沾上点点汗水。 她尽可能靠着人行道骑着，可身边总会窜过一辆辆电瓶车，吓得她紧紧捏住刹车。 迅速擦过的大叔不仅没有道歉，还回头骂了几句脏话，意指她骑得太慢挡住了车道，说完又重新窜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卓霜然并没有理会，只是愤愤地瞪了大叔一眼，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看了看手机导航。 还有两公里，应该来得及。 “然然，你到哪儿了？” 耳机里，是闺蜜任妍妍焦急的催促。 不过一句话，身边又飞驰过两辆电瓶车，吓得她缩了缩脖子，尽管并没有在骑行，却牢牢抓着刹车。 看着眼前焦躁又烦闷的路人们，卓霜然无奈道：“导航说还有两公里，四方路车太多了。” 任妍妍：“都说让你打辆车了，就算绕一绕也该到了。” 交通稍微通畅了些，又一个绿灯亮起，小轿车司机都急着踩起了油门，好像生怕又被成群结队的非机动车占了道。 卓霜然想了想，这路况实在不适合自己这个自行车新手。 “你说得有道理，我去前面那个路口打车。” 把车推上上街沿，卓霜然锁了车，滴滴一声确认关锁后，才匆匆向前面的路口走去。 电话没有挂断：“拦得到吗？我帮你叫一辆吧。” 就算叫到了很有可能也会堵在同一条路上，卓霜然还是拒绝道：“不用，我边走边看吧，大不了走半小时。” “热不热啊？”任妍妍说，“反正离考试开始还有好一会儿，慢慢走别中暑了。” “没事，没那么热。”卓霜然拿出冰感湿巾，在手臂和颈间擦了擦。 冰凉之感瞬间带走了些许暑气，精神也好了些，不像刚才骑自行车时那么恍惚。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倒霉呢。”任妍妍叹了口气，“偏偏考试前遇到辆爆胎的出租车，不是我迷信啊，你要不要……” “不要。”卓霜然加快脚步，“我只相信，好事多磨，反正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今天是转专业考试，也是她近期唯一能摆脱文学院的重要时刻。 本来保险起见应该直接住在学校里，奈何家里突然有事，为了不穿帮只好回去一趟。 任妍妍的语气又沉重了些：“你不会还没和家里说吧？” “……” 卓霜然的沉默也让答案不言而喻。 任妍妍长叹一声，这语气比她爹妈还要关怀备至：“我也是醉了，你亲生父母诶，转个专业而已，说开了就好了。” 听卓霜然不语，任妍妍更加不满：“你早个恋你妈都支持你，怎么读个理科专业就那么难？” “你不懂，要是她能同意，我也不会在文学院了。” 当年高中文理分班时，为学文学理还争执不下。 最后，还是老师说她理科成绩更好即便要考文科专业也能上个更好的学校，这才答应她进了理科班。 说着说着又说回老生常谈的话题，卓霜然有些不耐烦。 马路上滴滴叭叭的声音更是将烦躁的情绪拉伸到顶峰。 想当年，自己也像前方那个坐在妈妈电动车后座的小朋友，由着自己的爱好去上各种兴趣班，可自从他上了高中一切都变了。 黑色的电动车载着双马尾的小女孩，艰难地在马路上见缝插针，小女孩则无忧无虑东看看西瞅瞅，仿佛周遭的烦闷与她无关。 “但是，那谁不是也……” 吱———— 忽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吸引了卓霜然的注意以至于她根本没听清耳机里的任妍妍说了什么。 再抬眼，电动车后座的女孩已经不见了，可那母亲还没意识到身后女儿已经消失，依旧惦着脚踩着地，想找个空隙从车水马龙中窜出去。 从卓霜然角度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原本缓慢流动的车流忽然像定格了时间一般暂停了下来。 “快打120！” 不知谁喊了一声，定格的画面突然又滚动起来 粗心的母亲终于感受到了异样回头看去，在看到空无一物的后座和近在咫尺的车头，表情瞬间变成了惊恐的模样。 她甩下电动车，几乎跪在轿车前，哭着开始寻求帮助。 “不说了，有车祸！” “喂！然然！” 卓霜然连挂电话的时间都省了，二话不说翻出了上街沿的护栏。 这一翻差点撞上了非机动车上驶着的小蓝车，还好骑车的人紧急刹停，深邃的眸中倒映出女孩的无所畏惧。 周围也有人反应过来，纷纷掏出手机，她还能听到有个大叔激动地对电话喊着“嘿，siri，打120”。 “小朋友压车底下了！” 除了吓得魂都丢了的男司机，卓霜然离得相当近反应也最快，第一个来到了车边上。 “小雯！小雯！” 中年女子趴在地上，双手撑在脏兮兮的地面上来回爬，她激动地叫唤着女孩儿的名字，只希望获得一声回应。 在一声声凄厉地喊叫下，男司机总算回了魂，也开始蹲下身去跟着女子一起喊小朋友的名字。 卓霜然也是第一次近距离遇到车祸，顷刻间还是手足无措。 “救命，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女子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她扼着喉咙的尖叫声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 “雯雯！别怕！妈妈在这里！” 卓霜然可以看见女孩的鞋子似乎被压在车轮下，但是车的底盘有些低再加上两人撕心裂肺的喊叫，让她无从看到女孩的状态。 这样下去不行，就算等警车消防车到了，小朋友的脚可能也废了。 “小朋友！别哭！马上救你！” “大哥，别跟着喊了，快抬车。” 卓霜然蹲下身子，用力拍了拍同样趴在地上的男司机，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我、我的车好几吨了，哪里搬得动！” 那司机汗流浃背，薄衬衫的后背早就浸透了汗水，映出一片深蓝色。 “找人一起搬啊。”卓霜然起身，朝周围呼喊起来，见司机又呆住了也不顾他身上脏兮兮的污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愣着干嘛，一起帮忙！” “哦，哦！来人！帮忙抬车！”男司机总算开了窍，来到了车头位置下蹲使力。 “别一个人白费力气！”必须有足够的人一起抬。 原本还在挣扎着和siri对话的大叔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边走过来的同时还号召了好几个坐在电瓶车上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忙的路人。 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了好些个人，卓霜然一下就被挤到了轿车的侧前方。 他们最先集中在车头的位置，等人站满了就齐齐开始用力。 “先抬右前方的轮胎！” 大家还在七嘴八舌之际，卓霜然发出明确的指令。 “1、2、3，用力！” 她感到自己在车底底手已经发麻，可这车似乎还是没有被抬起的迹象，心里也愈发焦躁。 但是她只能咬着牙憋红了脸，万一一脱手，给女孩造成二次伤害怎么办？ “我们换一换，你这样会受伤。” 头顶上忽然飘来清明又沉稳的男声，这声音自带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一下驱散了心头的烦闷。 没等她回应，手背已触碰到一个冰凉的手掌。 “你去看小孩儿。” 卓霜然感觉到一个墨绿色的身影出现在背后，帮她挡住了几乎直射下来的阳光。 她挪了挪身子，但仍旧靠得他很近。 明明那么热的天，这人身上没有丝毫的暑气，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香气，一定要形容可能是一种栗子味的清香。 “再来点人！” 大叔的一吼如发号施令一般，几乎是瞬间，整辆车就被人群围住，特别是车头还围了两层。 “小姑娘，等抬起来了，马上把小孩拉出来。”大叔一来就自然而然成为了指挥者，“好，听我指挥，大家一起用力！1！2！” “抬！” 卓霜然跪在地上，渐渐地，可以看见原来越多的亮光，还听见女孩啜泣的声音。 她也看清了小孩儿的位置，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起来了！起来了！” 几乎是靠着本能，她伸手去够女孩的腿，不仅仅是她，还有好几只手同时向女孩的方向。 可是女孩的位置靠里，又不能用力拽她或许已经受伤的腿。 “撑住！” “小姑娘！快！” 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卓霜然提起一口气，就朝车底钻去。 她伸手拽住小朋友肩膀，用力拖拽了一下，她的小半个身子就露到了车外。 外面的人见状，轻轻一拉就把女孩拖到了车外。 还有人顺带把卓霜然一起拉了出来。 “妈妈！呜啊啊啊啊啊！” 女子跌跌撞撞抱住孩子早已泣不成声。 女孩的哭声也让众人感到欣慰，还能用力哭出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小姑娘，你也太不要命了，钻什么车底，吓死人了。”看着事态安稳下来，指挥的大叔第一时间就批评起卓霜然的鲁莽行为。 她其实也没多想，只想着尽快救人，但现在想来确实后怕，万一大家没撑住…… “喔唷别说人家了。”一个提着小菜篮的大妈挡在了还想继续批评教育的大叔跟前，“快拿个湿巾，那么漂亮的脸蛋可得擦干净了。” 卓霜然是标准的鹅蛋脸，鼻梁高高的很是小巧，眼睛倒是圆圆的，不施粉黛的样子很是乖巧，平时就被各类大叔大妈偏爱。 “谢谢阿姨。” 她悠悠起身接过大妈递过来的湿巾，也没顾胸前的污渍，默默退到了人群外。 放松后她才有闲暇去观察人群，一起救人的有精瘦的外卖小哥，也有踩着小高跟的都市丽人，有的人还在围观，还有的人已经无声离去。 这个社会，还是好人多啊。 “卓霜然！卓霜然！你倒是回个话啊！” 刚才情况紧急，她并没注意到电话没挂断。 更神奇的是，经过一番剧烈运动，头发都散落下来，耳机还牢牢地嵌在耳中。 “喂，妍妍，有个小孩压车下了，救出来了，应该没事了。” “小孩没事了，可你有事了！”任妍妍即便压着嗓子也能听出她此刻的着急，“都几点了！你还要不要考试了？” “糟了，完全忘记了！赶不上了！” 卓霜然看了看手机，12点40分，离考试考试还有20分钟。 从现在开始一刻不停地奔跑才可能将将赶上，再看这路况，打车是不可能了。 算了，豁出去了，还是骑车吧。 “我去，我刚才那辆小黄车被骑走了！” 卓霜然想跑回去拿车，可app上早就没有小车的标记了。 说好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竟然败在了没有可用的交通工具上。 跑起来，卓霜然，此刻最靠谱的交通工具只有这11路了。 没再纠结，她就转身跑起来，只是没跑两步又因红灯挡住了去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明明只是个1分钟的红灯，却好像有10分钟之久。 “天要亡我吗！” 吱———— 又是一声急刹车，于此同时带来一阵清凉的微风，掀动起裙裤上装饰的飘带。 卓霜然缩了缩脖子回过头去。 墨绿色的身影骑着蓝色的共享单车急停在她身边。 他很高，她必须仰头去看他。 可中午这恼人的阳光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扑向卓霜然毫无防备的脸庞。 她不禁眯起眼睛，以至于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棱角分明的下颚线。 “等一下。” 他勾起唇角，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又是用一句话驱赶了她的焦虑。 卓霜然下意识捂住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涌上来。 “你赶时间？” 第2章 夏日冰柠（2） 信号灯转绿，身边的车流又开始缓缓启动。 卓霜然用手挡了挡脸，她甚至想揉一揉眼睛看清眼前的人。 自己莫不是热昏了头，竟对一个陌生人心跳不已。她赶忙否定，大热天狂奔，心静如水才不正常。 “这辆车你骑吧，接着。” 男人跨下自行车，修长的腿在身后画了个根弧线稳稳落在地上。 “没关系的。”卓霜然垂眼，直面阳光的眼睛一时看不太清事物。 可还没来得及推辞，男人便铁了心似的把共享单车往栏杆上一靠：“你赶时间。” 语气轻柔但又隐含着强硬。 卓霜然倒吸一口气，脑子似乎有些缺氧，这种情况下她已无法正常思考。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赶时间呢？他不赶时间吗？难道他是拯救人间疾苦的天使？ 妍妍你看，我就说好事多磨，刚才不过是还在磨磨磨磨罢了。 卓霜然愣神之际，男人轻笑一声，跨着大步赶着最后十几秒的绿灯。 她这才看到他和她一样，背上星星点点湿了好大一块。 这么想来，他刚才还帮忙抬车来着，一定出了不少力气。 双手搭上共享单车，手把上还留着他的温热。即便只是间接牵手，也挠人心神。 胸中的热量再也抑制不住，鼻子也开始酸酸的。 “谢谢你！”卓霜然对着男人的背影高呼一声，谢谢他的车，也是谢谢他刚才的奋不顾身。 信号灯已然翻红，他已经走到了路中间，估计是没听见。 卓霜然没有气馁：“好人一生平安！” 男人没有回头，却见脚步顿了顿。他只是扬了扬手，表示回应，他的手指细长又笔直，在光辉下显得更像一件艺术品。 真、真好看，他的存在仿佛能隔离周围的喧嚣。 原来世界上还存在这样的男人，即便没看清脸也能让人心神荡漾。 好在只是个陌生人。 卓霜然觉得有些可惜，却又感到庆幸。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到底要不要考试啊！”耳机里，任妍妍的声音彻底把她从骚动中拉了回来。 “我有车了。” 卓霜然缓了口气，伸手去调整座位的高度，却发现已经调到了最低处，难道是他先前就调整好的吗？动作也太麻利了吧。 红灯开始倒计时，绿色的小人蠢蠢欲动，现在也不容她多想了。 她用皮筋扎了个高马尾，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气息。不过骑个车而已，对快20岁的自己来说就是小case。 调整了心态，做好了心里建设，路上的风景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道路好像开阔起来，电瓶车也没那么讨厌了。 似乎也是因为刚才的车祸截停了车流，前方的路段很是畅通，机动车和非机动车都行驶在规定的区域中，无人逾矩。 一路上非常顺利，连个红灯都没遇上。 卓霜然第一次觉得在马路上骑自行车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天气好像也没那么闷热了。 她最后还是迟到了。 高高兴兴地迟到了。 最后检查了一遍答题卡，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可思绪已经飘到窗外。 卓霜然起身，在老师探究的目光下早早交了卷。 走出教室，她哼着小调在走廊上轻跳，书包在身后起起伏伏，发出笔盒里哐当哐当的敲击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显得特别响亮。 她赶紧定了定脚步，然后迈着小碎步朝楼梯走去。只是步子能缓住，心中莫名的雀跃怎么都压抑不住。 下到一楼，自动贩卖机边站了对男女。面容姣好的女孩儿拉着男生的灰色衣角，眼光透亮含情脉脉。 这是表白还是调情呢？ 他们可能也没想到这个时间会有人路过吧。 只是这是去教学楼大门的必经之路。 卓霜然垂下眼，为惊扰了他们而抱歉。心中猛得一动，一股似曾相识的清香闯进呼吸之间，仅仅一瞬就消散了。 她想，这就是恋爱的香甜吧。 卓霜然闭了闭眼睛，加快了脚步。 怎么看谁都觉得甜甜的呢，这种飘飘然的心情很陌生，舒心又让人恐惧。 还是快走吧。 只是她不知道，如果她刚才抬了眼，可能故事的进展将会按上快进键。 意味深长的眼光落在她匆忙离去的背影上，最后收回时化作讳莫如深的探究。 “认识的人？”含情脉脉的女孩板下脸，也朝着卓霜然离开的方向看去。 夏之焉摇了摇头，收敛起目光。 女孩努了努嘴，猛得勾上了他的手臂：“走啦，去你家。” “明天给你送过去。”夏之焉带上耳机，自然而然地抽出手臂，“我爸带给你。” 留下一脸郁闷的女孩独自离去。 再美的艳阳天总有乌云压境的时刻，走出教学楼，卓霜然刚关闭手机飞行模式，就震动了起来。 赵女士的电话实在不想接。 “然然，电话怎么那么久接不通？”电话里的女人声音洪亮刺耳，语气中颇有斥责之意。 “妈，我在图书馆准备考试呢，大概位置太偏了信号不好。”卓霜然沉下了脸，随口扯了早就准备好的慌，悠扬的心情也一下被拽回地面。 早上她以准备考试为由要求提早回学校，差点引发了一场大战。 不，应该说只是延缓了一场正面战争。 “随便考考就是了，没听说大学本科都毕不了业的。但子渊的高考只有一次！” 卓霜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去年自己高考也没见她如此兴师动众组织亲戚来送考。 “合着给他送考比我的期末考试还重要。”没给赵女士任何机会，卓霜然不带喘气跟上一句，“您是专程打电话来骂我的吗？到底什么事？” “你、你这孩子！”电话里，妈妈的音调瞬间飙高，但在爸爸一声声“算了算了”之下，才顺过气来，“下周六的晚饭，子渊的升学宴别忘了。” “还……”卓霜然皱了皱眉，一句反抗刚到嘴边又硬生生被咽下去，“嗨，那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忘记。” 也就刚考完试就办升学宴，可见赵女士对卓子渊可谓信心十足。 呵，这区别对待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经过再三确认和一次次保证，她总算挂掉了电话。 烦闷的湿度再次袭来，卓霜然感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处理和家人的关系比考试还难。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转专业了，会不会气炸了呢？ 卓霜然禁不住抖了抖，决定等木已成舟再说，绝不能重蹈覆辙了。 转眼间又到了周末，一整周都被各类文邹邹的专业考试束缚，总算都考完了。 “然然，听说成绩出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宿舍里，任妍妍坐立不安，一会儿刷刷短视频，一会儿整理整理衣服，一会儿又叨唠叨唠正在电脑前翻着高数的卓霜然。 卓霜然抬脸：“那么快？昨天上午才考完。校园网看一下……” “不是，我是说转专业考试。”任妍妍抢过一本通体绿色的书本，封面上已经有了不少折痕，“你不是吧，那么有信心？” “还好吧。”卓霜然顿了顿。 任妍妍：“是啊，没听说转专业考得那么难。” “题目还好。就不知道考试迟到会不会扣分。”卓霜然拿回自己的书，轻轻摩挲起来，“学生证也丢了，还好书没丢。” “……” 一提这儿任妍妍就来气：“你说你长得柔柔弱弱的，去抬什么车。要不是监考老师正好是我们辅导员，看你怎么哭。” “这就是做好事的福报。”卓霜然笑嘻嘻地捏了捏她的脸，“如果你遇到了，肯定也会去的。” “才不会。”任妍妍翻了个白眼，拍开了她的手。 卓霜然也没介意，站起身来：“走吧。” 任妍妍：“去哪儿？” “去看成绩啊。”卓霜然拿起书包，想了想找起了雨伞。 一到了夏天，这午后的天气说变就变，前一秒还在出大太阳，后一秒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任妍妍见她找了很久都不见找到，说道：“我带了，到时一起撑吧，先放你包里，我就不背了。” 卓霜然这才想起，伞像是落在教室里了。 “好，走吧。” 于是，两人就带一包一伞出了门。 还没走出门，就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退了回来。 “囧，他怎么在这儿？” 循着任妍妍的目光，卓霜然看到一个男生正躲在宿舍对面的树荫下，他穿着白色棉印花衬衫外加蓝色宽松牛仔裤，斜挎包挂在胸前，黑框眼镜也半耷拉着，散发出一如既往的文艺范。 “欧立不会是来找你复合的吧？”任妍妍朝她抛了个媚眼，“你这种越看越有味儿的漂亮姑娘，他哪舍得啊。” “得了吧，哪有你漂亮。” 任妍妍生得小巧，灵动的眼睛漆黑又清澈，她平时又穿得学院风居多，很快就成了院里清纯派美女的代表。 所以上学期末，她根本没想到被奉为中文系系草的欧立会来自己班里表白，也因此闹了乌龙。 “各有各的审美嘛。”任妍妍扬扬眉毛，“你看人家都主动找你了，你也别端着了，谈个恋爱不容易。” 卓霜然无奈：“他都说了，只要我转专业就分手。我们都快一个月没联系了。” 即便是在走廊里遇见了，他也只会瞟她一眼，像是故意憋着什么气。与其是说自己端着，不如说是他的态度决绝。现在考试也考完了，就差去看一眼，难道这还不算分手？ “转专业在你这儿怎么就成了爱情和亲情的绊脚石了？”任妍妍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躲好了，我先去帮你探探口风。” 说完，倏地拿走了卓霜然的包，自然地走出宿舍门，朝欧立打了声招呼。 欧立显然很意外，神色也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 不知聊了些什么，他好像掉了什么东西，蹲下去捡。 也趁这个机会，任妍妍回过头来向卓霜然挑了挑眉又眯了眯眼，然后又和欧立说了几句，自顾自离开了。 卓霜然还在纳闷之际，就收到了任妍妍徐徐发来的消息：就是来找你的，加油哦，等你报喜。 不是都说好分手了吗？自己去参加转专业考试不就是给了他最好的回复？ 算了，快刀斩乱麻吧。 卓霜然又在宿舍里待了会儿才出去，假装是刚被任妍妍叫下来的。 “你……找我？” 阳光实在猛烈，她只好也躲进树荫，离得他有些近。 欧立愣了愣，脸撇向一边：“啊……嗯。” “什么事？” “我们换个地方说。”欧立看了看周围，便转身离开。 卓霜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好跟了上去，直到来到了学校超市的后边。 那里有树荫还有遮阳篷，或许是夏天蚊虫较多的原因，很少有人会去，不过作为谈话的地方还不错，至少没那么热还避人耳目。 卓霜然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这天是越来越闷了：“我上周……” “我们分手吧。”欧立揉了揉鼻子，眼睛看向另一边，“我不能接受异地恋。” 异地恋？ “土木学院的教学楼就在马路对面……” 卓霜然刚说完就后悔了，明明想斩乱麻来着，这话怎么说着像挽留。 “霜儿，别再留恋我了。” 太阳被云层遮盖，让遮阳篷下更为阴凉。卓霜然不禁抖了抖，每次他这么叫自己都很不习惯，心里直呼有病。 “不是……我没……” “别卑微地否定，每每感受到你灼热的视线我都愧疚无比。”欧立一手扶着额头，作出痛苦状，“你我注定要离别，忘了我吧。” 他刚说完，轰隆隆一声巨响，顷刻间暴雨如注。 卓霜然其实并不害怕打雷，可眼前的天雷滚滚外加大自然的雷声隆隆，让她呆立当场。 欧立抿嘴摇了摇头，眼中溢出悲悯之色：“连上天都在为你哭泣。哦，罪孽的我。原谅我不能再为你驻足，ciao（再见）。” “我们……” “aurenoir!（再见）”欧立不再看她，转身冲进树荫。 “早就分手了啊！”卓霜然冲着欧立离开的方向大吼，可暴雨的刷刷声将她的声音吞噬，离开的欧立连头都没回，他急急忙忙撑开伞，似乎又朝着宿舍的方向跑去。 卓霜然气不过想冲上去，可刚走出几步就却被雨幕弹了回来，淋完这雨发烧是小事，估计得肺炎，只好靠着墙边走了几步依旧寸步难行。 “我不需要，你给那位女生吧。” 耳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音调，让恼人的雨落声变得动听起来。 不经意间，卓霜然朝着声音的方向转头，恰好对上一双清明又深邃的眼睛，男人的眼睛，他的睫毛上珠光莹莹好像是沾上了雨水。 薄薄的双唇虽抿，却恰到好处勾起一道弧线，仅仅一瞬间那笑意又消散殆尽。 暮然一瞥，夏之焉的脸庞就这么撞进卓霜然的心里，爽朗清隽又儒雅魅惑，就像包容了世界一切的美，也吞噬所有的恶，让人不知不觉自愿沉沦。 第3章 夏日冰柠（3） 卓霜然听着暴雨倾泻在草地上的声音，眼睛却被男人随意的一眼而吸引，导致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 或许是因为脑中模糊的影响忽然具现化，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认识这个人，而自己怎么可能认识这么好看的人？ 她感觉到脸上轰地涌上一阵热意，刚才那声叫喊一定是被听见了，好丢人。 男人毫不犹豫跨进雨中，白色的t恤衫逐渐湿透，头发更是被雨淋透。可无论雨水多么猛烈，都不显得狼狈。 就好像是个莅临人间巡视的仙子，走得不急不慢悠然自得，享受着雨水的恩泽。 直到他走远，卓霜然才意识到自己的对面还站着一个女生，她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背影，即便已经因雨幕看不真切，也没有收回视线。 这么看来，自己比她还是强一些。 就刚才那一幕，应该是在表白吧？看结果似乎是遭到了拒绝。 终于女生收敛起若有所思的表情，匆匆递过自己手上的伞。 她笑脸盈盈，全然没有失恋的颓然：“姐妹，你也被甩了吗？” “啊？”卓霜然一愣，并没有去接伞。 “你刚好大声，完全破坏了表白的意境。” 卓霜然感到自己耳根几乎在燃烧，果然是被听见了，那他肯定也听见了。 现在想来，很有可能被误会成“死缠烂打不成，恼羞成怒”的样子。 女生见她不语，自然而然就搭上了她的手臂：“没事的，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校花草最茂盛。” 卓霜然惊讶，这女生也抽离得太快了吧。她指了指男人离去的方向，说道：“那么快？” “哈哈，我嘛，我那就随便试试，万一呢？”女生再次看向雨幕，眼中亮晶晶的，“夏之焉这种校草级别的，没那么简单的。” 女生开始滔滔不绝，说他多么多么帅，成绩又多么多么好，多少女生都爱他爱到如痴如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表白，却从没看他有在恋爱的样子。 卓霜然没听几句就思绪飘远了，原来，他叫夏之焉，很特别的名字。刚才，自己是被他关怀了吗？ “哝，伞给你，雨小点再走吧。” 女生总算抒发完她的陶醉之意，把手中藏青色的雨伞塞进她的手里。 本不想接受陌生人的好意，但暴雨势头稍有减弱，没多久又倒了下来，卓霜然一时犹豫起来。 “那你呢？” 话音未落，女生砰一声撑开了一把巨大的彩虹伞：“我有这个。” 女生已经走入雨中，巨大的伞面弹开雨珠让人无法靠近。 卓霜然迈出一步被溅了一手臂，赶紧退了回来：“你哪个寝室，我要怎么还给你？” “我从他室友那儿抢的，你直接还给夏之焉吧！”看卓霜然一脸迷茫，她继续说道，“去土木学院。” 卓霜然心中一颤，这不是自己想转的学院吗？不知他在哪个专业？ “你也知道我刚被拒，就拜托你啦。”女生挥了挥手就说了再见，转身那刻，巨大的彩虹伞几乎遮盖了她整个上身，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巨大的彩虹蘑菇正在走路。 收回视线，卓霜然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雨伞：“但我不认识他啊……” 暴雨依旧让她寸步难行，藏青色的伞并不大，没有刚才彩虹伞级别的大伞，只能等着雨小一些才离开。 任妍妍的消息早就到来，她说她被大雨困在了教务处，看了成绩的发布，她和她都将将过了线，不久之后对方学院就会来联系，然后再决定转进哪个专业。 尽管没想到只是刚刚过线，但她终于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天天再见尼采、柏拉图众人了。 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卓霜然看了来电显示脸不禁沉了下来。 “然然，出门了没？”妈妈的声音高昂，周围没有雨声但有些吵闹声，显然是在外面。 卓霜然捏了捏雨伞，懒懒答到：“还没，不是吃晚饭吗？” “你倒是把自己当客人了？” 可不是？不然呢？当然，卓霜然并不敢直接说出口，否则换来的就是停不下来的唠叨。 “现在雨太大了，我过会儿就出门。”她按住话筒，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叹了口气。 可妈妈并不满意：“你不会打车吗？我给你报销，现在、马上、立刻出发！” “出租车又进不来！”卓霜然一个激动就喊了出来，结果回应她的只有无情的嘟嘟声。妈妈早就挂了电话，然后微信就收了一百块转账，可见态度之强硬。 看着毫无收束之意的暴雨，卓霜然不禁委屈，现在冲出去一定淋得透透的，以落汤鸡的形象登场岂不更丢面子？ 如果不被在乎，那出现与否又何尝重要？ 卓霜然闭了闭眼，好在喧嚣的雨声让自己的内心显得格外平静，她很快有了答案。 等雨小了些赶到酒店时，毫不意外受到了妈妈一顿训，好在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左耳进右耳出忍耐一会儿就被派去干活了。 “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我无聊死了。” 卓霜然正踮着脚粘气球，听见卓子渊的声音就没好气：“你要我顶着暴雨来给你黏气球？” “啊？外面下雨了？”他扶了扶脖子上挂着的耳机，对卓霜然抵触的态度似乎很迷茫，“我们来的时候还艳阳高照来着。还有，为什么是你在黏气球？” 卓霜然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雷声、那雨声，但凡是个听力正常的人都听得见，也不知道装给谁看。 她选择忽略他前面的问题：“赵女士不满意人家工作室贴的派我重贴。” “我帮你。”卓子渊取下耳机放进随身的书包里，就准备帮忙。 “可别，劳烦寿星乖乖看着，我可不想再被训了。”卓霜然挪了挪身子，“走开点，快弄好了。” “我生日又不是今天。”卓子渊放下手中的气球，可怜兮兮地看了她一眼，轻声嘀咕了一句，然后真就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时不时还在她贴歪的时候提醒提醒，到最后变成了一个指挥一个贴，而且他的指令相当清晰，很快就完美完成了任务。 说实话，对于这个弟弟她是又爱又恨。妈妈对他毫无原则的溺爱让人生厌，可他的智商他的能力又着实让人钦佩。 卓霜然时不时会想，如果不是从同一个肚子里钻出来的话，说不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惜没有如果。 好雨知时节，也知赵女士的精心安排。 亲戚朋友们都准时出席，纷纷说刚才还是狂风暴雨，一出门天上就挂起了彩虹，卓子渊的高考准没问题。 妈妈总是谦虚地说“没有没有，随便他考成什么样”，但自豪之色早就溢于言表。好几个月前卓子渊就那到了t大的推荐，高考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从不让人失望，不然也不会那么早办升学院。 一顿饭还算吃得和谐又愉悦，随着酒足饭饱，也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还是老赵家基因好，一个比一个优秀。”饭席上，多喝了几杯的大伯又开始胡说，“我家臭小子，要是没我当年大把大把赞助，连本科都进不去。” “然然太可惜，去年这成绩一出，t大都妥妥的。”话题不知怎么就来到了卓霜然头上，大伯母话中充满惋惜。 卓霜然感受到零零碎碎的视线，只好埋头喝汤，权当无事发生，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p大又不差，女孩子家家的就不应该去太远的地方。”妈妈继续接话，“我们然然就随便念念，毕业再考个教师证或者公务员，轻轻松松就好。” “啧啧，太溺爱，有能力的小孩还是要多看看多闯闯。”大伯完全不同意，“也要听听然然自己的想法。” 妈妈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哪有什么想法。” 卓霜然尽量让自己放空，这样的场面也不是一两次了，熬过去就是胜利。她继续喝着汤，脸几乎完全被碗盖住了。 “去年是志愿没填好吧？还好学校能转专业。然然还是喜欢理科，去年那么难的数学都考了148分。”大伯母看向卓霜然，“我支持你。” 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会知道？ 卓霜然手上一颤，朝大伯母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 亲戚朋友早就分成了好几堆，聊着不同的话题，大包房里格外喧闹，她只希望妈妈没有听到大伯母这席话。 然而事与愿违，赵女士在这方面神经格外敏锐，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什么时候转的专业？”她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么兴奋，感觉足足低了八度，几乎压得卓霜然喘不过气。 “还没决定。”卓霜然垂着眼，话语间鼻音又更重了些。 完了…… 似乎是顾及到场面，妈妈没有当场发作：“那就维持原样。” “可我已经考完试了，成绩也过了。”她强忍着泪，试图争取，话语间鼻音又更重了些。 只听妈妈重重吸了口气，似乎在努力压下怒意。 “你不去说，就我去和你们院长说。” “妈！”卓霜然猛然抬头，双眼红彤彤的泪水几乎挂不住了，“我已经按照你说的，也试过了，可我就是喜欢不起来，我就是喜欢理……” “不是天天图书馆认真复习吗？”妈妈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今天毕竟是子渊的升学宴，她们都不想破坏气氛。 “我天天努力和那些文学家思想家打交道，就是为了早日和他们说再见。”这也是卓霜然最无奈的部分，只有平时成绩达到标准的人才能转专业，特别是理工科学院的要求更高。 “妈，求你别管了。”她放低姿态，近乎撒娇。 “行了，回去再说。别破坏气氛。”妈妈选择不再对话，给了她个警告的眼神就朝卓子渊那儿去了。 卓霜然揉了揉眼睛，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或许此刻，无声的离开才是最好的反抗。 “老夏，陪女魔头应酬感觉如何？” 夏之焉听着耳机里贱贱的声音，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上街沿的砖块松动，积了好大一滩水，总有行人不小心中招。而他只是一步跨过，一滴污水都没有沾上。 “还好。”他的眼神逡巡在路边，说得漫不经心，“毕竟我们不一样。” “是啊，你被女魔头从小关照，确实不一样。”电话那头嬉笑了几声，“你也太惨，上周监考就迟到了五分钟就被罚跑腿，被父母监视的感觉不好吧？” 夏之焉蹙眉，目光飘忽起来，钱方这家伙看着傻里傻气，说的话却总能戳到他的痛处。 他可以想象他得意的模样。 “所以，夏同学今天不回宿舍了吧？”钱方揶揄了几句觉得没劲就转了话题，“约了隔壁宿舍通宵打游戏，借你床一用。” 晚上吃饭的酒店在市中心，也离家里不远。 他点点头，话刚到嘴边，本是随意游走的目光倏地因一个狼狈的身影而停留，她明明拿着伞，身后却有一片雨水留下的污渍。 女孩颓然地站在路边拦着一辆出租车，可不知为何和司机没说几句那车就开走了。 同样的情况反复了两三次后，她不情愿地又回到了公交车站上。 这个点，又是周末，公交车的班次间隔很长，车站上也等着不少人。她时不时侧头看看，然后露出厌烦的表情一步又一步往右边挪着。 她旁边是有什么讨厌的人吗？ 夏之焉站得有些远，而且正好被广告牌遮挡。 他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她身边有个剃着寸头的男人手上那着些宣传单，谄笑着亦步亦趋。 “小姐姐是p大学生吧。那竞争更激励了。” “我们有专业一对一的私教，可以满足所有需求。” “你现在还小，不知道当今社会英语的重要性。” 原来是遇上英语培训机构的推销。 “我真不需要，我英语特别好，高考英语满分，托福雅思gre都满分。”女孩实在不堪其扰，终究破防，胡诌起来。 男人见女孩说话，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似乎就等着她说这些。 “学英语最重要的口语和写作能力，我们……” 女孩急忙打断：“谢谢了，我生在国外，英语就是母语。” “那……” “日语韩语法语德语，欧亚语系样样精通。最多就想学学斯瓦希里语，非洲的。” 看着女孩傲慢又咄咄逼人的样子，夏之焉差点噗嗤笑出声来，这英语销售怕是被当出气筒了。 只是，她为何那么生气？ “老夏，笑什么呢，正问你呢，到底回不回？” 钱方的声音把他的意识拉了回来。 夏之焉看了看公交牌上的预计到达时间，当下有了决定。 “回。” 第4章 夏日冰柠（4） 暴雨过后，空气只保持了个把小时的清凉。高温早已把地面烘干，只在一些坑洼处留下一些小水坑。 热烘烘的空气再次回归，再加上空气中的水汽，让晚间也变得特别闷热。 卓霜然已经被身边这个操着职业笑容的顽强销售缠了十多分钟，他的手臂时不时蹭上她的肩膀，让人怀疑他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不是推销英语课程。 如果手机还有电，她或许会选择立刻报警。 好在车站上人很多，即便他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在卓霜然怒推了两下之后收敛了些。 不过，也只是手上收敛了些。 嘴上的缠人依旧一刻不停歇。 今天真的太倒霉了，倒霉就像九连环，一个接一个，一环套一环。 刚才一气之下离了席，想要打车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不仅如此，任妍妍还拿走了她的包，现在可谓是身无分文。 最郁闷的是，她拦了几辆车还和司机说明了情况，但司机似乎并不相信她，没有一个愿意载她。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她想起手机壳里夹着一张备用的交通卡，依稀记得还有些余额，尽管不够打车，坐公交应该没问题。 “没兴趣直说就是了，浪费我时间。” 销售小哥终于卸下笑脸，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便去寻找新的目标了。 卓霜然舒了口气，终于不用再费口舌了。 没等多久，最后一班开往学校的65路进站了，卷起了些许污水，差点沾了一身。 车门一开，车内凉快的冷气溢出，等车的人一拥而上，很快就把原本还很空的车身占满了。 卓霜然排在最后，等着所有人上完了车才踏了上去，她拿出夹在手机壳里的交通卡贴了上去。 只是，别人都是清脆的滴滴声，到了自己，却是一声冰冷的“余额不足”。 异样的声响吸引了司机的视线，他打量了她两眼，好像催促她重新刷一遍。 卓霜然有些错愕，不该啊。 她再次把把交通卡贴上去，“余额-100”赫然在目，然后又发出一声无情的“余额不足”。 余额究竟去哪儿了？ 司机皱了皱眉头提醒道：“小姑娘，刷手机也可以。” 卓霜然晃了晃手机：“没电了。” “零钱呢？”司机明显不耐烦起来，“没零钱？10块、5块帮你换。” “现在谁还带现金呢，哈哈。” 司机看她的眼神原来越怪异，就好像在看一个想要逃票的人。 卓霜然挠了挠脸，讪笑起来，“师傅，拜托帮帮忙，等到站了我就找同学补上。” “你下车吧，找人借点钱坐别的车，公交车不能赊账。” 司机态度很坚定，简直软硬不吃。卓霜然焦急起来，如果错过了这班车，她就只能走回去了。 天知道有多远，刚才打车过来可花了她60多块。 或者，问车上的人借借看？ 然而，刚朝车内望去，就有不少不善的眼神看过来。 特别是几个长相刻薄的人，明显是因为她使得车子不能准时出发，都很不耐烦。 “快下车吧，别耽误别人啊。” “没钱想坐霸王车啊，现在的年轻人啊……啧啧。” 卓霜然想反驳，她憋红了脸想去对峙，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那几个人看着不像好说话的人。 她硬生生被各种不耐烦的视线逼退两步。 一阵委屈涌上心头，要不是妈妈催着她出门，也不会碰上这种事。 “让一下，别挡着别人上车。”司机冷冷的声音将更是将她逼退。 滴滴。 卓霜然向左边移一步。 滴滴。 卓霜然低头、转身，脑中已然想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借充电宝、找任妍妍转钱、然后打车回家。 就在她刚要跨下车的时候，手臂忽然被拽住了。 她一惊，回过头喊了声“干嘛？”，被同样惊讶的脸庞吓了一跳。 下一秒，她听见自己心里轰得一声，思绪就像火山爆发一般，炸得满天飞。 这张脸并没有那么熟悉，但让人看一眼就留在下了深刻的印象。 夏之焉？？他为什么在这里？而且还拉着自己的手？ “你忘记拿交通卡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情绪。 但在外人看来好像有些生气？ 卓霜然任由他将她拉近身边，近得她甚至能看到他眉尾深处有一颗褐色的痣。 司机上下打量了一眼，就关了车门。 不耐烦的乘客嘟哝着：“小情侣吵架吧。” 卓霜然一路被带到车尾，她已然感受不到乘客们灼热的视线。 只觉得被他抓着的地方痒痒的，火辣辣的，好像所有的感觉神经都聚集到了那里。 她坐进最后一排窗边的位子，头晕乎乎的还没回魂似的，直到他放开她的手腕坐在她的身边。 公交车发动，一声轰鸣召回了卓霜然的思绪。 好像又被他帮了呢。 夏之焉是天使吗？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盯着看的视线，微微侧过脸来。 卓霜然一惊，赶忙轻声道谢：“那个，太谢谢你了，不然我大概要露宿街头了。” “同学一场，应该的。” 那么近距离听他的声音，仿佛在听asr采耳音频，舒适又动人。 “不，你就是我的恩人！眼下无以为报，只好以……” 以身相许？ 卓霜然脑中窜过一个词，差点就说出了口。 夏之焉一愣，好像理解了似的抬了抬眉：“萍水相逢，倒也不必？” …… 卓霜然只觉得耳根灼热，看他的表情，好像是觉得自己很奇怪吧？ 见他带上了耳机，她也没再打扰。 在公交车轻微的颠簸下，她的眼皮终究没能抵抗地心引力，再醒来时差点坐过了站。 公交车就停在校门口，卓霜然下车时他已经走开了好几步。 他很高，目测至少一米八，随便一个跨步就能甩开她小半步的距离。 卓霜然握了握手中的雨伞，心想，小跑两步也能跟上去。 “然然。” 男人的声音不期而至，阻止了她的脚步，便也没看到夏之焉稍作停留的脚步。 “你在这儿干嘛。”卓霜然语气不屑，她知道这是迁怒，“没大没小，叫姐姐。” “干嘛突然跑掉。”卓子渊提了个袋子，并不理会还委屈起来，“我的蛋糕你都没吃。” 卓霜然没接，也没说话。 “你放心，我帮你搞定。”卓子渊又伸了伸手，塑料袋蹭在了卓霜然的手上。 “不用你管。”她嘀咕了两声，还是勉为其难接下了。 “嗯。”卓子渊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猛得抱了抱她，“你马上就自由了。” “喂！” “拜拜。”丢下一些没头没脑的话，卓子渊就走了。 他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打算？ 卓霜然气鼓鼓地回到宿舍，刚才充满粉红爱心泡泡的氛围早就消散了。 屁股还没坐热，宿舍的门被重重推开。 随即一个轻盈的身影滑跪到她面前，牢牢抱住了她的大腿，哭嚎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然然，是我对不起你！！！” “啊？”卓霜然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欧立就是个戴眼镜的猴子！”这回轮到任妍妍气鼓鼓的。 卓霜然：“什么意思？” “假斯文呗。”任妍妍鄙夷道，“什么中文系大才子，还不是肤浅跟风。” “到底怎么回事啊？”卓霜然不解，白天还撮合他们来着。 “他下午等的人是曹佳璐！什么无法接受你转专业，老早就想着劈腿了！”任妍妍大喘一口气继续说道，“我刚才还看到他们鬼鬼祟祟从小树林出来，准没好事。” “曹佳璐？”卓霜然为了转专业，很少参与学校活动，更别说别的学院的人。只是这个人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任妍妍：“外院自封的校花，我看还没我好看。肤浅！” 这么一说卓霜然倒是想了起来，伸出大拇指：“波涛汹涌，确实当得上校花。” 见她夸得真诚任妍妍不乐意了：“你被绿了诶！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卓霜然：“有吗？至少在我的认知里，我和他已经分手一个多月了。”她一直以为这段勉强被称作恋爱的感情已经过去了，原来身边人是这么看待的。 “谢谢你为我打抱不平，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不知怎么，脑子里就浮现出夏之焉的脸来，手臂上他握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发烫。 好在红晕只是一闪而过。 任妍妍噌得起身，两眼冒光，异常激动：“你说得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大学生活怎么能没有恋爱？我们去寻欢作乐吧！” 又过了两天平淡而忐忑的日子，就在卓霜然几乎要把“寻欢作乐”抛到脑后时，任妍妍拖着个巨大的行李箱来到面前。 所谓，寻欢作乐的“道具”。 “走，我带你邂逅去～” 这是一家离学校不到一公里的酒吧，门面看着不大，走进去却别有洞天。 任妍妍说，这家酒吧比较素净应该不用担心会被奇怪的人搭讪，非常安全。 坐在相对明亮的吧台上，卓霜然看着一眼望不尽的昏暗拉了拉裙边，稍有些不适应。 而任妍妍似乎很习惯似的，三两下就帮她点好了饮品——一杯看似甜腻的鸡尾酒。卓霜然尝了一口，只有微微的苦涩，很快就被水果的甜味覆盖了。 “喂喂喂，慢点！”看卓霜然喝了一大口，任妍妍赶忙阻止，“果酒易醉。” “没事，我酒量还不错的。”虽这么说，但还是放下了酒杯。 只是愁绪涌来，让她不禁开始叹气。 “别想了，一定没问题的。”任妍妍看出了她的低落，“来这就别愁眉苦脸了。” 卓霜然又抿了一口鸡尾酒，勉强勾了勾唇角：“我妈的行动力……我估计没戏了。” 就在傍晚，任妍妍收到了土木学院老师电话确认转专业的事宜，也就是说正式的名单已经确定，而自己并没有收到。 即便分数并不高，但她还是排在任妍妍前面，没接到电话不就是没戏了？不愧是“劣迹斑斑”的赵女士，这次“拦截”完全不动声色，像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小姐姐，赶紧给爷笑一个，别枉费我帮你辛苦装扮。”任妍妍伸手勾了勾她的下巴，满脸暧昧之色，“以后就给我这么打扮，秒杀校花。” “太夸张了。”卓霜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知道自己化妆前后判若两人，但也不至于美若天仙。 “啧啧，求求你有点自知之明吧。”任妍妍摇摇手指，示意斜后方，“服务员小哥已经帮忙赶走第三个想搭讪的了。还有周围这视线，不觉得烫？” 卓霜然又拉了拉又缩到大腿上的裙角，嗔怪道：“不都怪你选的衣服。” 任妍妍带了一整箱衣服给她搭配，这些衣服综合来说就一个特点，那就是“性感暴露”，和平时她的穿搭完全就是两个调调，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 卓霜然试遍了都觉得不合适，任妍妍无奈之下直接拍了板，性感小吊带外家半透明紧身外衣，下面搭一条白色的牛仔超短裙，极显玲珑曲线。 只是随便走两步就觉得要走光，最后在卓霜然的坚持下，硬是在超短裙下穿了安全裤。 “你倒好，还是清纯可人。”卓霜然不满任妍妍几乎和平时无异，只是妆容稍显浓重，还露出一点小香肩。 任妍妍：“我嘛，只是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风格。我也帮你找到了……” 卓霜然发现，任妍妍的目光开始飘忽，原本聚焦的位置已然移动到了她身后，说话也开始答非所问，似乎被什么引人入胜的事物勾去了魂。 “妍妍？”她也转过头，朝着视线所及之处望去。 任妍妍握了握卓霜然的手，眼中突然放光：“运气真好，居然能遇到校草。” 卓霜然一眼就看到了夏之焉，他和几个男生一起坐在卡座里聊天，似乎来了一段时间了。 有很多女生的眼神不自觉停留在他身上，或许是酒吧里酒精浓度还不够高，并没有人上去搭讪。 任妍妍的氛围忽然也变得不一样，目光熠熠，颇有跃跃欲试的感觉。 “你也喜欢夏之焉？”卓霜然垂眉，撑着脸颊又抿了口果酒。酒精似乎沉在了底部，嘴里满是苦涩。 从她嘴里听到夏之焉的名字，任妍妍很意外。 “才不是，竞争压力太大了。”她收回眼神，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倒是你，也喜欢是什么意思？” 卓霜然倏地抬眼。 是啊。 也喜欢是什么意思？ 第5章 杨桃星星（1） 马上就要暑假了，钱方提议大家聚一聚喝个“散伙酒”。夏之焉作为他的室友，也在其中。 一行人去了他们常去的酒吧。 刚坐下来，就觉得今天的氛围格外不同。 “我怎么觉得，周围都是蠢蠢欲动的？”钱方耸了耸肩，带着大家入座。一行五人，坐得零零散散并不拥挤。 夏之焉坐在钱方旁边靠中间的位置上，对周遭的注目视而不见。 “老夏的威力，又不是第一次见。”另一个室友李文卓挤了过来。拍了拍夏之焉的肩膀，表示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们“科普”起来，高中的时候更夸张，可谓所到之处惊起“哇”声一片。这么想来，成人的世界还是比较矜持的。 钱方摇头：“不，今天不一样。” 很快，他们就找到“不一样”的原因。 除了夏之焉所在的卡座之外，酒吧里又多了一个视线聚焦点——吧台。 和女性们的矜持不同，已经有好几位男士上前搭讪，都被女孩们身边的服务员小哥拦了下来。 那两个女孩儿只是自顾自饮酒聊天，偶尔点头感谢一下小哥的帮忙。 “哇塞，老夏，终于有人把你比下去了。”同行的人纷纷揶揄，相对两个女孩儿他们似乎对夏之焉的反应更感兴趣。 一行人也对女孩的身份产生了兴趣：“是学生吧，我们学校的？从没见过啊。” 夏之焉端起杯子，低头的时候视线不经意也瞥向了吧台。 “迷你裙的妹子真好看啊。”李文卓点评道，朝钱方抬了抬下巴，“性感，热辣！钱方，是你的菜。” 手上一颤，满盈的饮料差点滴在裤子上，最终凝结的水汽沿着杯壁落在了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钱方摇头：“不不不，我喜欢清纯的。” “今天开始的？哈哈哈哈。” 一阵玩笑过后，饮品和小食也陆陆续续上来，姑且阻挡了肆无忌惮的视线。 钱方和李文卓经过摆事实、讲道理，依旧争论不出到底哪个好看。 “老夏，我们这儿就数你女人缘最好，你来评评理！”争执不下之时，钱方欲拉夏之焉下水。 夏之焉根本没抬眼，敷衍道：“审美问题。” 李文卓也加入进来：“那在你的审美里谁好看？” 见夏之焉不答，钱方强行开启了游戏环节：“老规矩，真心话大冒险。如果轮到老夏，选真心话就答题，选大冒险就去要微信。” “切，无聊，女生都还没来呢。”同行的人兴致并不高，“况且，老夏从来没输过。” “今天玩数字华容道，我就不信苦练一个月还比不过他。” 室友纷纷鄙夷钱方，专挑别人没准备的。 倒是夏之焉反而没什么反抗：“行，先让我试一下。” 说着便拿过钱方手里的塑料玩具摆弄起来，起先遇到些障碍，后来没几下就通了关。这让室友更加嘲笑钱方自讨没趣。 钱方硬撑着面子：“还不是正式的，谁输谁赢不一定。” “开始吧。” 可能连老天都好奇夏之焉的选择，就在快要完成排序的时候，数字华容道突然崩了一块，以至于所有的配件分崩离析，更别提通关。 “ 嘿，我赢了。”钱方摆了摆手上的玩具，很是得意。 “不能算。” “不要脸。” “故意给人坏的吧。” 然而朋友们的打抱不平没能撼动钱方的自鸣得意：“这就是运气。说好了，一盘定输赢。” 夏之焉捡起掉在地上的配件，在桌子上拢了拢。似乎因为这儿的吵闹，余光中，女孩儿们的目光聚拢过来，包括她们。 “老夏，你倒是说句话呀。”李文卓用手肘撞了撞他，怒斥了比赛的不公平。 夏之焉拿出手机，眼睛定定地望着绿色的app图标，嘴角勾出一抹轻笑。 “愿赌服输。” “你也喜欢他？” 喜欢他。 这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在心中萌芽。 卓霜然摸了摸脸颊，这烫人的温度应该是酒精作祟吧？ 面对任妍妍愈发膨胀的八卦欲，她赶忙解释道，“下午正巧碰到有人对他表白。” 对于这个答案，任妍妍表示怀疑：“真的？难得听你说男生的名字。” 卓霜然以攻为守：“话说，你说你不喜欢他，看到他在为什么那么兴奋？” “很多情况下人类的审美是一致的，真的，太好看了。”任妍妍傻笑了两声，继续道，“不过他一看就是个好学生。” “好学生不好吗。”卓霜然搅动吸管，试着让杯中的酒精更均匀些。 任妍妍：“好是好，但不符合我追求的恋爱。我喜欢……那样的。” 说着，她把披肩的头发撩到颈后，露出小心机。发丝间的清香慢慢沁出，淡淡的却能久久勾人心弦。 卓霜然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运气好”是这么回事儿。 只见她走过去，轻轻在男人的背上点了点。 男人看到她很意外，但很快爽朗地笑起来。 和刚才“指点江山”的样子不同，眼下的任妍妍就是个清新的小家碧玉，散发着对眼前人的“崇拜”之意，玉软花柔，惹人轻怜重惜。 那男人虽然比不上夏之焉的相貌，可超过一八五的身高外加隐约可见的肌肉以及直爽不做作的态度，确实有别样的魅力。 或许是因为朦胧之意为眼前的画面加上了滤镜，卓霜然觉得“小鸟依人”和“精壮爽朗”格外相配。 所以，人类的审美也是有多样性的。 卓霜然啜着吸管，冰块融化后杯中的酒味淡了不少，喝起来没那么苦涩。她看着任妍妍和男生聊了起来，不禁唏嘘她的社牛体质。 尽管自己在朋友面前也是开朗多话型的，可在陌生人面前很难做到，总是需要什么契机去打破那层隔阂。 不如就由自己来打破？ 隐约间，卓霜然觉得自己好像对上了夏之焉的视线，脑中不断有声音说着“过去呀，说上话了就算认识了，认识了就能有发展了”。 可纠结之时，夏之焉已经不见了。 她急忙起身，试图让视线更为开阔。哪知脚一软，差点磕到椅子上。好在她的意识还算清晰，手牢牢撑在吧台上，但越来越明显的眩晕感让她暂时失去了移动的能力。 “小姐，没事吧？喝多了吗？我带你去沙发上休息吧？” 有人扶住了她的手臂，她下意识抗拒。这个声音似乎是刚才执意纠缠的男人。 “我没事，谢谢。”卓霜然抽回手臂，反身靠在任妍妍刚才坐的椅子上。 “都走不稳了，哪像没事。”男人涨红着脸，原本紧束的领带歪歪扭扭，显然喝了不少，凭借着醉意愣是逼近过来，眼神色眯眯地在她腿部逡巡。 卓霜然倒吸一口气，觉得恶心。这种情况下，揍人应该算正当防卫吧？ 她稳了稳身子，用力捏了捏吧台上的杯子，酒精只是麻痹了她一瞬间，此刻面对一个丑陋的猪头已经让她意识清醒，只要他敢碰她就敢砸。 可是，砸上面还是下面？打坏了会不会继续被缠上？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了…… 犹豫间男人又逼近了一步，咸猪蹄跃跃欲试。她只好继续退后，手臂挡开了男人第三次欲搭上她肩膀的冲动。 “走开……”卓霜然微愠，脸早就板了下来。 “当心，别害羞嘛。” 眼见着男人更为放肆的动作，卓霜然紧握杯子的手不禁颤抖，她甚至能听见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监控，有，拒绝的动作，也有，是时候了。 然而，正想抬手的一瞬间，杯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重重压在吧台上。 似乎因为反作用力，卓霜然一个踉跄朝后退去。 “啊！” 脑袋撞上什么硬硬的东西，但不疼。 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栗子味的香气，再闻却已被酒精味代替。 那东西暖暖的，竟比她身上还要热一些。 “来接你。” 嗯？还说话了？ 卓霜然仰头，被吧台顶上的射灯晃了眼，她眯起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抹流畅的下颚线，以及垂下的唇角。 夏，夏之焉！？ 他的出现，恰巧防止了一场即将发生的骚乱。他的手只是虚扶在她的腰间，却搅动了她心底的一池春水。 卓霜然想，他难道是天使吗？自己好像又被他帮忙了呢。 “有人缠着我。”她顺势而为，躲进他手臂范围内营造出的安全港湾。 夏之焉皱了皱眉，不知不觉间已将卓霜然挡在身后。 他要比那人高出半个头，不过是一个威慑的眼神，对面的男人就退了两步，原本不安分的手此刻老老实实垂在大腿边。 服务员小哥匆忙赶来，给出了警告请他离开酒吧。 “下次别想着自己解决了。”夏之焉说得轻声，明明并没有贴着耳朵说话，卓霜然却觉得耳朵麻麻的，连带着半边脸一起。而意识全都集中在了右手臂上——他的手搭着的地方。 是为了向男人展现亲密的关系？ 还是为了扶住脚步不稳的自己？ 卓霜然愣愣地点点头：“下次不会了。”还会有下次吗？ 无视了男人的指桑骂槐，夏之焉虚扶着卓霜然。卓霜然稀里糊涂就被带到了他原先所在的卡座处。 一边是任妍妍关心的安慰，另一边是几个男生好奇的打量。 “我去，老夏出手必须绝杀。”李文卓嬉笑地看着钱方，“去要个微信，连人都带回来了。” 钱方不屑：“人姑娘刚好遇到麻烦罢了。啧，又被他装到了。” 他们一坐下，夏之焉就与卓霜然拉开距离，刚才的亲近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 心底痒痒的感觉，是失落吗？ “那个，太感谢你了。”她的声音甜甜的，自己听到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原来自己还能这幅模样？ “不用谢，举手之劳。”夏之焉喝了口水。 那在公交车上也是吗？ “何止，都好几次了。”卓霜然轻声嘀咕。 “碰巧。”夏之焉勾唇，右手在手机屏幕上摩擦着。 卓霜然眯了眯眼睛，这个距离下酒吧昏暗的灯光似乎将眼前的画面加上了褪色的滤镜，清新又带点朦胧。 片刻宁静，谁都没有说话。 任妍妍的眼光在她和夏之焉之间打量，两人对话的内容虽不多，却透露了不少信息。 “好了好了，有美女加入，咱们游戏继续！”钱方完全就是个自来熟，给两个女生点了饮料后，主持起大局来。 有他的张罗，不自在的感觉很快消失了。 接着，陆陆续续还来了几个女孩，似乎和他们一行人都很熟悉。甚至还有任妍妍熟悉的人。 卓霜然很快就从夏之焉身边被挤开，渐渐地就被挤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太可惜了，刚才应该加个微信的。借口都想好了，还伞还交通卡甚至感谢他请他吃饭。 她默默拿着杯子啜着，这杯饮品似乎比刚才的更甜更容易入口了。 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夏之焉的方向，她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女孩们热情地和他对话，手臂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他并没有明显的躲闪，不知是不是出于礼貌。 心里好像闷闷的，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难道真的像妍妍所说的，自己喜欢上了夏之焉？ 喜欢上了也没办法吧，被那么好看的男人帮了那么多次，任谁都会沦陷的。 想到这儿，卓霜然猛吸一口，突如其来的苦涩味充满口腔，还迷了双眼，不一会儿，晕晕乎乎的感觉再次袭来。 再后来的事情她就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自己好像又闻到了栗子味的醇香，比以往都要浓郁。 身体也怪怪的，时而沉重时而轻盈，一会儿火热一会儿冰凉，说不清的难受。直到一丝寒颤袭来，最终陷入一片柔软，让人舒心。 好累，就这么睡吧。 不行……还在酒吧……得回……回家！ 不……家里……妈妈……转专业……通知！ 卓霜然猛然惊醒，嘭地一声坐了起来。 她好像忘了重要的事情。 然而前一秒还在噩梦的余韵之中，下一刻眼前的景象更让她惊吓。 陌生的房间，浅蓝浅灰的配色，显然不是宿舍更不是自己家。 内衣也不见了，只剩下薄薄的吊带衫，勉强遮住了重要部位。而身侧有一团热热的温度，用余光可以看见隆起的被子有规律地起伏。 卓霜然就这么僵在了床上，脑袋疼、喉咙痛、浑身都不舒服。 而脑中只有凌乱又稀碎的画面。 ？？？ 我在哪儿？昨晚干了啥？这个人又是谁啊！？ 第6章 杨桃星星（2） 清晨的空气很美味，阳光伴着露水折射在路边的小猫身上。猫儿眯了眯眼，张嘴打了个哈欠悠悠然地起身、路过、然后四仰八叉摊在小店门口闭起了眼睛，没多久就没有动静了。 “哈～～欠。” 钱方伸了个懒腰，刚才还挺清醒的，可吃了早饭后困意袭来，李文卓也和他差不多，甚至游离在半梦半醒间。 同样一起通宵的夏之焉倒是一如既往看不出困意，一边喝着豆浆一边看着手机。细长的手指轻触屏幕，点了两下就停住了，似乎被什么内容吸引了。 “老夏，昨晚的大冒险不算啊。” 钱方敲了敲桌子，眼皮早已搭在一起的李文卓瞬间清醒：“人凭实力，妹子主动来加，凭什么不算？” 说完，眼皮又耷拉下去。 “……做梦都和我杠呢。”钱方嫌弃地摇摇头，不再理会他继续看向夏之焉，“反正不算，老夏，你欠咱们一次大冒险。” “小气鬼。”这回李文卓连眼睛都没睁开。 夏之焉没有抬头，依旧看着手机上乖巧又安静的睡颜。 钱方着急：“听见没？” 夏之焉慢悠悠关上手机屏幕，淡淡道：“行，随你。” 钱方一愣，他明明没在笑，怎么给人感觉那么荡漾呢？ “好，具体以后再说。”他轻咳两声，也荡漾了起来，“话说，你有没有觉得，任妍妍对我有意思？” “不要脸。”李文卓呛声，倏地睁开眼睛，“我还觉得卓霜然对我有意思呢。喝醉酒安安静静的模样，惊艳。” 钱方笑出声来：“噗。笑话，除了妍妍，人全程只和老夏说了话。不过，她的打扮和举止确实反差很大，不像妍妍，表里如一。” “得了吧，你个只看脸的渣男。”李文卓不屑，怒斥他少祸害纯情少女。 钱方：“切，你个怂包，喜欢卓霜然都不敢搭话。” 李文卓一时语塞，憋得脖子都红了：“她那么好看追得人肯定很多，懒得竞争。而且，那个丑男人临走前还怼着后脑勺骂她妖艳贱货，她都无动于衷，段位太高了，不适合我。” “也是，玩玩可以，真谈起恋爱来每天提心吊胆的，受不了。” 两人摒弃前嫌，竟你一嘴我一嘴评价起卓霜然来。 夏之焉皱眉，只觉得两人聒噪。 他所认知的卓霜然和他们口中的“大玩家”截然不同。昨天来要微信时，口吻也很生涩，不像游戏人间的人。 不管是被人甩被人缠还是遇上尴尬麻烦，她都显得极为礼貌和克制，但紧急情况下的爆发力也不容小觑。 最后喝醉了还发烧了，都不随便让他人碰。当然，这里的他人也包括他自己。 想到那个人警惕的眼神，竟没来由地觉得烦闷。 “老夏，你觉得呢？”两人一阵议论，对卓霜然的评价难以下结论，“你阅女无数，最有经验。” “老夏？”见夏之焉愣愣的，钱方戳了戳他的肩膀。 “走了，回家睡觉。”夏之焉躲开他的手指，站起身来，刚迈出一步又觉得有些事情有必要解释一下，“你们别瞎说，我不近女色，毫无经验。” 不然，女孩儿怎么会不让自己背呢？ “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卓霜然盘腿坐在床上，环顾四周的装饰，惊讶于任妍妍的品味怎么和男生似的，差点把自己的魂都吓没了。 见她疑惑，任妍妍简单解释道：“原本我爸妈给我准备的房子，但我住宿舍，就没有按我的喜好仔细装修。” 连床单被子都是开发商送的，为了以防万一，每周都会有阿姨来打理。 卓霜然感叹：“你啊，明明含着金汤匙出生，偏要来饱尝人间疾苦，好好的……” “好好的房子不住，就爱挤宿舍。”任妍妍掏掏耳朵，“这话我爸妈说了好多遍了，我就是不想搞特殊嘛。况且，青春稍纵即逝，大学就四年，必须满打满算得过了。” 其实，不住学校的人也不少，像她们寝室本是三人间，就有一个实在不适应集体生活选择在学校附近租房的。 “对了，我昨天究竟怎么了？”卓霜然总觉得自己身上不舒坦，还有些浑身无力，并不像是宿醉的感觉。 任妍妍一勾嘴角，啧啧两声又摇了摇头：“没想到你喝多了那么大胆，佩服佩服。” “我做了什么？”卓霜然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可看任妍妍一脸认真，心里倒是没底了。 任妍妍：“你啊……社交能力杠杠的。” 于是，她开始回忆昨天的事。 她说，就在大家玩得尽兴时，之前的臭男人见卓霜然落单的时候又过来找麻烦。 但还没近身，就被夏之焉阻拦。没等他说话，同行的小姐姐们了解了原委后一拥而上，指鹿为马指桑骂槐，不带脏字却一个比一个骂得厉害，几乎把那臭男人骂哭了，最后灰头土脸逃跑了。 到此，卓霜然毫无印象，脑中上一个画面还是那一口苦涩的甜味剂。 “我除了挨骂，也没做啥啊？” 任妍妍努了努嘴：“关键是后面。” 她说，卓霜然感激至极，和发表演讲似的在大家面前表示了感谢，然后把在座所有人的微信都加了一遍，还扬言要请大家吃饭，以后再见就是兄弟了。 “最绝的是，你说现下实在无以为报，只好表演一个后空翻，以表心意。”任妍妍表情夸张，尽显嫌弃。 “真真真真真的？！”卓霜然想，自己也不会后空翻啊，在别人面前就算了，这一切居然发生夏之焉面前，太丢人了吧！ 她赶忙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果然，列表中多出了好些不认识的名字，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可却不知为何，一眼就认出了夏之焉的微信。明明昵称只是个句号，头像是一杯看似清凉的果茶。 他很喜欢喝饮料？ 卓霜然甩头，现在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 她颤颤巍巍点开对话框，一串乱码般的文字映入眼帘，紧接着是一个后空翻的表情包。 …… 太蠢了吧！ “啊啊啊！我再也不喝酒了！夏之焉肯定觉得我脑子有病！”卓霜然猛然把脸埋进被子中，不自觉地就想象起那画面，简直惨绝人寰。 “别人觉得你脑子有病就没关系？”忽然，任妍妍坏站起来，掀开被子贴了过来，“我就觉得你和夏之焉有点什么，从实招来。” 所有的逻辑和智商被羞耻感打了个措手不及，卓霜然没有怀疑，一股脑就把雨伞的事和公交车上的事说了出来。 可越说越觉得不对，就算自己酒后无法控制自己，任妍妍也不会任自己丢人现眼吧。 还有今天这股脱力感究竟是怎么回事？ 任妍妍：“怪不得你偷偷观察他，现场看明星都没这样。” 卓霜然还沉浸在羞耻感中：“太丢脸了，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好不容易意识到一段感情的开始，没想到以这种形式落下帷幕。 见闺蜜如此消沉，任妍妍实在编不下去了：“刚才都是骗你的，昨儿你安静得都快消失了。” 卓霜然愣愣抬头，泪珠隐约可见：“真的？” “假的！” “后空翻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所以，之前那个臭男人早就被赶出了酒吧，加微信也不过是游戏需要，估计当场就删了对方。而那后空翻的表情，不过是因为卓霜然输了游戏，在众人起哄下的灵机一动罢了。 任妍妍说，快结束时才发现卓霜然醉了，没有夏之焉的帮忙两人就要露宿街头了。 “你昨晚还发烧了，药都是人家帮忙买的。” 怪不得，身体觉得奇怪。 欠他的人情，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管怎么说，人家也帮了你，至少约顿饭呗。”任妍妍眨眨眼下了床，留她一人在房间里，似乎是给她腾出思考空间。 卓霜然对着手机，盯着夏之焉的头像看了一看，她好奇他的朋友圈会发些什么，好奇他的日常生活，又生怕手一抖就拍了拍他，更怕最终会出现红色的感叹号。 她深吸一口气，微颤着点进输入框。 您好，我是卓霜然。 不对不对，太僵硬了，删掉删掉。 嗨，我是霜然。 不行不行，显得太轻浮了。 早上好，昨晚给你添麻烦了，真的很感谢…… 不不不，对方一句不用谢就会中止对话。 不如直接打个语音电话？ 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起床，万一他有起床气…… 就在卓霜然犹豫着按下语音通话时，屏幕忽然一暗。 嗡嗡……嗡嗡…… 手机连续的震动让她吓了一跳。 一串陌生又依稀见过的数字显示在屏幕上，让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喂，卓霜然同学？”一个音调有些高的女声，听着四十多岁的样子。 “是我，您是？”她咽了口口水，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 一确认了她的身份，对方便斥责起来：“我学工办，你什么情况，专业还转吗？昨天怎么不来填表？” “啊？没人通知我……” “不要啰里吧嗦了，等你十点半，不然就当你放弃了。” 卓霜然一激动就叫起来：“不放弃！我立刻！马上出现！” 于是，刚洗漱完回房间的任妍妍就看到卓霜然以暴风的速度穿衣洗漱整理头发，以飓风的速度飞奔出门。 即便任妍妍家离学校很近，她还是迟到了两分钟。好在学工办老师只是说说，报了大名就让她签名填表。 一切顺利，只是在具体专业的选择上她稍作犹豫，究竟是一直想去的工程力学还是家人或许勉强能接受的土木工程？ “你快点，就差你了。”见她停笔，老师又催促起来，转头又开始聊天，不像很着急的样子。 虽然听不清内容，但夏之焉的名字自然而然窜入耳中。然后就是几个零星的单词。 这么想来，他好像就是土木的。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有一种异样的情愫阻拦了她为自己活一把的冲动。 一个专业方便交流，而且家里人也不会那么反对，两个专业的课程也有重叠，不影响学理数，任妍妍转的也是土木，还能继续做同学。简直一举n得。 就选土木工程，完美。 办完所有手续，卓霜然轻哼着歌离开了土木工程学院，一路上期待着和夏之焉偶遇，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踢一踢路上的水塘，逗一逗人工湖里的大白鹅，这一走就走到了男生宿舍门口。 正准备和宿管阿姨申请找人，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卓霜然？你怎么在这儿？身体好了？” 卓霜然回头，钱方穿着裤衩背心一副吊儿郎当样子挥着手朝她走过来，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惹人眼球。 和昨晚游戏人间的浪子形象卓然不同，此刻顶着凌乱的鸡窝头，爽朗健硕，又亲切热情。卓霜然忽然t到了任妍妍口中喜欢的那个类型。 脑中快速计算着，结论很快就出来了，这人值得处一处。 她先是一惊讶，然后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维持着昨晚娇艳的人设：“早，昨天添麻烦了，托大家的福，身体已经没事了。” 除了心里有点虚。 钱方哦了一声，原本跃动的脚步瞬间停住：“你是来……？” “夏之焉在吗？”眼看着钱方一脸原来如此的误会，她赶忙补充道，“我就路过，顺便来还伞。” 钱方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伞，眼中犹疑：“他已经回家了。” 他们学院考试早就考完了，夏之焉好几天前就回家住了，昨天是特意来学校聚会的。 “啊，那太不巧了。”卓霜然垂眼。 “不过他下午……” 一个男生飞奔而过，卓霜然轻巧一退便避开了冲击，却在下一秒受到了心灵的冲击。 “那我下次再找他吧，谢啦，拜拜。” 她猛得背对钱方快步离开，还不忘挥手告别，雨伞柄上的挂饰也随之晃动。 钱方看着她模糊的背影，实在纳闷，作为夏之焉的室友，她明明可以直接让自己转交啊。 怎么突然就跟见鬼似的？ 疑惑间，他看向底楼柱子上的镜子。 哦，这形象，还真是见鬼了。 第7章 杨桃星星（3） 躺在床上并没有什么睡意。 夏之焉点开一个白底头像，上面红褐色的无穷号显得微信的主人似乎有着无穷尽的深邃思想，然而，看着聊天记录里戏谑的后空翻表情包，让他回想起这个有些表里不一的女孩儿。 醉酒后极度的隐忍和安静又极度固执和倔强，她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面貌？ 就在想要关上手机继续补觉的时候，卓霜然的名字忽然变化。 “对方正在输入”映入眼帘。 夏之焉一愣，愣是等待着她打完，只是没几分钟又变回了卓霜然的名字，可是画面中没有多出来的文字。 但又没多久，“对方正在输入”再次出现，就这么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夏之焉就这么盯着对话框，终究没能等到新的文字出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后来，他是被钱方的电话吵醒的。 “老夏，下午还来学校吗？” “不来。”睡得正香时被突然吵醒，夏之焉心情很糟糕。 说着就想挂电话，但听到卓霜然的名字后缓了缓手上的动作。 “还好我没来得及和卓霜然说你下午会来，就知道你要放鸽子。”钱方倒是心情不错，并不在意他的临时变卦。 “她来找我？”想到刚才不断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她是真的有事但不知如何开口吗？ “嗯，但我说你不在，她就逃跑了，看到我跟见了鬼似的，我就睡迷糊了睡了个鸡窝头而已，有那么吓人吗……不对，万一她告诉妍妍我的完美形象……” 钱方一旦开始喋喋不休，就能一个人絮叨好久，还能随时变话题。 夏之焉沉着脸听了两分钟便没了耐性：“没事我就挂了。” “哎哎哎等一下，有正事有正事！“ “快说。” “我可听说了，女魔头下学期想叫你当助教，你答应了没？”他的语气贱贱的，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经他一提，夏之焉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只是这个消息传了好几个人的口才到达他这里，他也没有太在意。 怪不得这两天夏教授总是欲言又止望着自己，原来是这件事。 “还在考虑，太麻烦了。”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个香饽饽，但对于他来说答应也麻烦，不答应也麻烦。 钱方的声音忽然变大：“别考虑了，你必须得答应！我跟着你选女魔头的课才挂科的，你得对我负责！下学期重修能不能过全看你了！” “要被学校开除的事我可做不了。”夏之焉冷冷道。 “老夏，你高中时的反骨！高考前开趴体的魄力！都去哪儿了！”尽管是抱怨，钱方的语气依旧是哀求，“我理解你现在的处境，至少能告诉我复习方向，我不能再挂科了。这是我此生最后的请求了！” “……”夏之焉无语，照这么说钱方至少活了三生三世了。 “昨天你也听说了，任妍妍她们下学期转过来肯定也要补学高数的，咱作为前辈不得指点指点？”钱方坚持不懈继续游说，他相信总有一个点能打动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老夏，哦不，小夏夏！也是为了你早日摆脱如来佛，也是为了我早日修成正果，你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吧！”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声音，钱方不禁偷笑起来，看来这事有戏。 果不其然。他并没有把话说死。 “我考虑考虑。”夏之焉一说完就挂了电话，没再给钱方继续说话的机会。 还好他不在还好他不在！简直见鬼了！ 卓霜然一路捂着脸和头发，窜着小路往自己的寝室楼跑去。 刚才一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那也太吓人了。蓬头垢面，嘴唇干涩，眼中还有不少血丝。和昨晚风情万种的美女形象大相径庭。 平时多多少少是有些不修边幅，但好歹出门时好好捯饬了自己，哪像今天这般吓人？ 完了完了，这个钱方好像和夏之焉的关系最好，他不会在背地里说我吧？ 一回到寝室，卓霜然立马重新洗漱打扮，对着镜子一番倒腾，才勉强达到了自己满意的模样，和昨天任妍妍帮她画的还是有一定差距。 看着越画越粗的眼线，她不禁感叹，化妆也是门学问，何以精进？练呗！ “然然，伞没还掉？”此时，任妍妍正好进门，顺便夸了夸卓霜然终于愿意化妆了，就是技术还得训练。 哦，对哦，伞！其实给钱方就行了，可冥冥之中就是想亲自还给夏之焉。 卓霜然想了想，毕竟他帮了自己好几次，作为礼貌也应该及时感谢，不该像早上那样抱着杂念。 于是，趁着理智还来不及拦住手上的动作，便发去了微信。 卓霜然：夏同学你好，我是昨天和你们一起玩的卓霜然。好几次受你照顾了，真的非常感谢。 卓霜然：另外，之前你的伞还在我这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方便？ 发完才觉得自己傻兮兮的，自己微信名字就是霜然，刻意自我介绍太傻了！ 发出去的微信泼出去的水，尽管可以撤回，但又会显得刻意遣词造句似的，而且万一他正好在看，岂不是更尴尬？ 她反反复复读了两遍，准备继续输入感谢的内容。 忽然，屏幕一黑。手机开始发出声响。 不仅把卓霜然吓了一跳，还吸引了任妍妍的目光。 “你愣什么，快接啊！” 相比卓霜然的紧张和疑惑，任妍妍显得特别兴奋。 夏之焉突如其来的语音通话请求打得她措手不及，她根本没有做好直接和他对话的准备。以什么语气、音调？说什么内容？脑中简直一片空白。 可她也不想错过同他直接对话的机会，心一横便按下了绿色接通的按钮。 “喂？”语气中则小心翼翼地探究。 “抱歉，我现在不方便打字，语音聊吧。”乘着电波，夏之焉的声音显得更为温润。 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近在咫尺，仿佛在耳边低吟。她觉得左耳周边那一片仿佛在燃烧，炙热的感觉一路达到了心间。 “啊，其实我就是想谢谢你，打字确实不够诚意，还是应该亲自说。”卓霜然的声音也柔柔的，总觉得遇上他声音便不自觉甜美起来。 “当面道谢更有诚意！” 卓霜然立马遮住话筒处，朝任妍妍挤眉弄眼，让她不要捣乱。把夏之焉吓跑了怎么办！ 好在他似乎并没有听到刚才的揶揄。 “你没事了？” “啊？”这是要急着挂电话吗？卓霜然心中一沉，确实除了还伞也没什么重要事。 “你身体没事了吧？”夏之焉意识到了语意中表达的歧义，补充道，“声音不蔫儿。” 卓霜然才理解过来，心中的郁闷全然消散：“完全没事了！活蹦乱跳的。”如果是视频还能给他表演前滚翻。 “我听朋友说了，昨天太麻烦你了，我肯定很重吧……”在任妍妍的只言片语中，她脑补了昨晚发生的事，一般来说就是任妍妍扶不动，夏之焉帮忙一起扶、或者背、甚至抱……想到这儿，她不禁红了脸，想到昨晚片刻的轻盈感，可不就是那回事儿吗？ “举手之劳罢了。”夏之焉很客气并不揽功，“至于重不重，你男朋友应该更清楚。” 男朋友？什么男朋友？ 难道欧立昨晚出现了？而且他不是亲眼看着我被甩的吗？天呢，天大的误会！ 卓霜然赶忙否认：“我没有男朋友啊？不是你送我回家的？”同时，朝任妍妍丢去一个质问的眼神。 “我只是买了个药。”夏之焉的声音低低的，仿佛还藏着笑意。 完全搞错了！ 仔细想来，任妍妍本就没说清楚过程，都是自己擅自认为的。卓霜然的脸更红了，一路红到了脖子根，她感觉热量在脸上炸开，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还好没有视频，不然表情得多尴尬啊。 她赶紧糊弄：“不管怎么说，你都帮了我大忙，前前后后加起来好几次了！作为感谢，我请你吃饭吧？” “今天？” 卓霜然刚想说好，但想到刚才钱方说夏之焉已经回家了，总不能麻烦别人在出来。而且自己也没准备好，又不能显得太积极。 “你都放假了吧，要不等开学吧。”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也叫上你室友。”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在思考什么。不会不想和我再见吧？ 但没多久，夏之焉就给了回复，短促而清脆。 “行。” 挂了语音电话，卓霜然有些恍惚。这么简单就和夏之焉建立了联系？那若是努力一把，是不是能更进一步呢？ 她几乎忘记了到更进一步间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 “啧啧，看你这一脸荡漾。”看到卓霜然挂了电话任妍妍赶紧凑过来，“这是陷进去了？你和欧立打电话的时候从来没这样细声细气的。” 卓霜然嘿嘿一笑，并没有否认。 “对了，夏之焉说昨天是我男朋友送我们的，怎么回事啊？” 任妍妍一愣，表情犹豫，但终究敌不过卓霜然的死缠烂打，毕竟她可不想让夏之焉误会。 “是子渊，他不让我说的……”任妍妍把昨晚发生的事又具体说了一遍。 一开始大家只是以为卓霜然只是喝醉了，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睡觉。还是夏之焉发现她呼吸沉重表情痛苦，一摸额头就发现她发烧了。 本想带她去医院或者直接送回家，奈何在醉酒状态下除了任妍妍无论男女任何人都无法近身，而任妍妍一个人也搬不动她，无奈之下只好联系了卓子渊。 巧的是他也正在外面玩儿，这才没等很久。 “我一遇到难以疏解的压力就容易发烧，从小就是……”只是久违了罢了。 至于不让人近身，或许是因为妈妈从小就一遍遍洗脑，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绝不能让不熟悉的人近身。没想到在交朋友这件事上成了麻烦。 “你弟也是这么说的，所以等他来的时候，夏之焉就帮你去隔壁买退烧药了。你弟送完我们就走了。”任妍妍扯过卓霜然的手臂，朝她眨着眼，“所以，晚上都是我照顾你的，厉害吧。” 卓霜然颇为感动，居然被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照顾了：“最爱你了，么么哒。” “话说，你不联系一下你弟？他应该挺担心你的。”任妍妍说道。 “嗯。”卓霜然含糊回应。 她看着通话记录里的名字，显然昨晚是他先打来的。 但是，鉴于最近和家里人的那些不愉快，她还是决定假装不知道，毕竟他也不想让她知道。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解除夏之焉的误会。 犹犹豫豫翻了半天微信，突然发现了昨晚玩游戏拉的群。她灵机一动，就打起字来。 首先自我介绍，表明身份。 其次表示歉意，自己喝醉了又发烧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然后解释后来是弟弟来接人，安全到家身体也没有大碍了。 最后表达昨天玩得很开心，等开学后有机会再一块儿玩。 没多久，群里的大家陆陆续续有了回应。 很好，又解释清楚了，又不显得刻意，还真心感谢了大家。她对自己这番操作很满意。 接下来的几天，卓霜然都在忙碌中度过。 除了土木学院的面试之外，任妍妍似乎在她身上发现了新大陆，每天—有空就打扮她。 卓霜然甚至觉得自己成了她的专属芭比娃娃，不过倒是很好地分散了紧张等结果的心情。一起画美美的妆，穿漂亮的衣服，做不一样的自己，原来那么开心。 现在回想起来，那次发烧好像烧掉了霉运，还烧掉了梅雨季节，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一切也变得顺眼起来。 收到面试结果的时候她正在吃晚饭，高兴得差点喷饭。爸爸问她怎么了，她试探着告诉他转专业成功了，同时也观察着妈妈的脸色。 令人意外的是，赵女士居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叮嘱了一句吃饭别看手机，之前的激烈反对就好像过眼云烟，荡然无存似的。 只要她不明确反，卓霜然觉得他们的母女之情还是能维系下去的。 就这样，在一家人的心照不宣中进入了暑假。 离了校园，和夏之焉仿佛就是陌生人，更别提了解近况。 只有每次看到他更新的朋友圈，或者每次任妍妍发来的小道消息的时候，卓霜然才会觉得原来这个人是真实存在在她身边的。 今年的暑假特别充实。但依旧是平平淡淡。 直到开学前两周，一个雷电交加的午后。 第8章 杨桃星星（4） 已是夏末秋凉处暑之际，连续的高温天终于过去，大地不再被艳阳炙烤，风中亦不再是烈烈暑气。 开窗通风之时丝丝清凉入侵，吹起了凌乱的发丝。 卓霜然撩开挡住双眼的发丝，从往届大学生力学知识竞赛的设计方案中抬起头来。 手机屏幕不断弹出新消息，即便设置了静音依旧扰人心神。 不过几十分钟，已经产出了上百条信息，有文字也有图片。 意识再也无法集中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她不断向上滑动着聊天记录，上次酒吧里一起玩的女生们似乎正在安排一场开学前的露营。 个别男生也很积极，不断发着帐篷的样式，问女生们喜欢哪一种。 “去吗？”见卓霜然看手机，早就看书看得不耐烦的任妍妍朝她眨了眨眼睛，“钱方那家伙，好积极啊。” 她的语气平稳，看不出有没有带情绪。 卓霜然没说话，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她，发完消息才开始看聊天记录。要不是今天这个群突然热闹起来，差点就我忘了曾经说过的“下次一起玩”。 “因为转专业要在家预习。”任妍妍一字一顿念出她发的信息，笑出声来：“你哪里在预习啊，不过是个好借口，那我也不去了。” “不用顾虑我，你和钱方不是聊得火热吗？”卓霜然没有抬眼，继续刷着手机。 “才没有。他大概属热水瓶的，和谁聊都热。” “那你就拔了他的瓶塞。” 难得听她抱怨，卓霜然好奇她对她所谓喜欢的类型是认真的吗？ “噗，不至于啦。”任妍妍放低声音，“也拔不到啊。” “他看上去像个玩玩的人，你可别陷进去。”然而看着闺蜜眨巴着疑惑的眼神，卓霜然意识到自己的认知有错误，“好吧，你也半斤八两的，而且外表极具迷惑性。” “还是你了解我，嘿嘿。”任妍妍露出刻意又做作的甜美笑容，从身后抱住她，“然然，今天晚饭吃什么呀？” “外面吃？”卓霜然继续刷聊天记录，刷着刷着就发现除了上次道谢，自己还在群里说过别的话。如果说第一条是醉酒后随便打的乱码，那第二条那“c”又是什么意思呢？ 任妍妍不满意她的回答，继续暗示道：“其实我买的9和牛片就要到了，要不……” “……还没吃厌啊。”卓霜然摸了摸她的头发，“行吧，就吃到你吃吐为止。” 任妍妍：“谁让我们然然做的牛dong那么美味，有机会我要亲自感谢你妈妈，她就是明月是山泉，就这么把你送到了我身边。” 她一边唱着《天竺少女》，一边扭了过来。 “可别，让她知道我住外面肯定要杀回来了。”扯开任妍妍的手，卓霜然低眉，“开学了我还是住回宿舍，以防突击检查。” 任妍妍：“p市那么远，而且你妈一门心思扑在你弟身上，哪里可能一直回来。可别浪费我我给你精心布置的卧室啊。” 卓霜然放下手机瘫坐在懒人沙发上，心情很是复杂。 就在一周前，一个电闪雷鸣的下午，爸爸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出于紧急情况他原本预定一年后的转岗提前了，这也彻底打乱了一人陪一个孩子的计划。 原本妈妈去p市一年等爸爸赴任后再回来，连那边的房子都租好了，眼下就只能换一换了，可妈妈的决定让人出乎意料。 “反正你翅膀硬了，什么事都能自己做主了，你就当自己一个人在外地读大学吧。” 赵女士丢下这句话，一家人整理了大半个星期的行李就赶往p市了，只留下套空荡荡的房子和亲戚的电话。 所以，明明在本地上学的卓霜然硬是进入了无父母在身边的hard模式。 任妍妍得知此事后，惊呼了一声“太好了”，于是一夜之间，学校旁边那套房子便焕然一新，从窗帘到被单全都换成了粉蓝色，生活用品厨房用具一应俱全。 很难想象上次去还是要啥没啥的状态。 最壮观的就要算那间巨大的衣帽间了，卓霜然怀疑那原本就是一间房间。 目前还堆满了各种标着尺寸的箱子，怕不是把自家仓库里的衣服都搬来了，颇有长期住下去的意味。 “你不是说青春稍纵即逝，要在校园里呆着吗？”卓霜然挣扎。 任妍妍一脸“我有说过吗”的表情：“体验一年就够了。校园只是青春的一部分，可不得各种尝试？” “横竖都是你有理，但还有晨跑啊。”卓霜然继续挣扎。 “从小区后门去操场可比从宿舍近。”任妍妍一一戳穿她站不住脚的理由，“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我们间不应该用世俗的价值去衡量。” 卓霜然心中一怔，她的话戳进了心中。自己确实正在为这房价、每天的高端食材、满屋子的漂亮衣服、各类高级化妆品而困扰。她也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硬是要形容的话，感觉自己好像被“包养”了。 任妍妍含情脉脉，退了一步：“听我说……谢……” “打住，我明白了。” 前三个字一出，卓霜然一个机灵就想到了大一开学时的惊悚回忆。她知道任妍妍在执着的时候能有多固执，当时为了感谢她愣是连续两个月早晚都要怼脸唱一遍“谢谢你”，仅仅是因为自己不愿接受她道谢的礼物。 “乖～” 卓霜然无奈，有的时候她也分不清任妍妍究竟是不是个腹黑。 得到了她的承诺，任妍妍哼着歌终于是放过了她，说起别的事来：“对了，钱方说，可以选课了，问我们要不要和她一起选高数a？” “倒也可以。可以缩短课程。”她们转专业的可以选一学期高数a或者两学期高数b，卓霜然本来顾虑任妍妍的数学成绩想陪她一起选高数b。当然，她本心是想选高数a的，毕竟能节约好多课时。 “会不会特别难啊？”任妍妍心里没底，“但钱方说会选诶……” 那岂不是夏之焉也会选？ 卓霜然清咳两声：：“其实数学就那些内容，不过讲得深度不同，不难的。” 任妍妍眨眨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卓霜然回敬：“彼此彼此！” 任妍妍：“行吧，舍命陪君子。就选高曾琴老师的高数a。” 经过一周激烈的选课、摇号、重选，她们的课表终于敲定下来，也终于到了开学的日子。 新学年伊始，校园里总是格外热闹。明明三个月前还充斥着离别的苦涩，此时已然朝气蓬勃。 当然蓬勃的不仅仅是校园，校园论坛和各类八卦群也是异常活跃。哪个学院的学妹最美，哪个学院又出了帅哥，尽在掌握之中。 其中有一则引人注目。 出息了出息了，土木工程终于出校花级美女了！两个！和尚庙蓬荜生辉！ 问了半天，楼主都没说是谁，只说是文科专业转来的，自己体会。 如此明确的指路，答案便呼之欲出了，有人回贴：我朋友文学院的，听说之前以清纯可人闻名的任妍妍转系了，可没听说还有别的美女呀。最出名的曹佳璐肯定没转。 又是一阵讨论，终于有人揭晓了答案。 那人回帖：猜到是谁了，任妍妍室友。高傲得要命，经常不理人，在中文系没啥存在感。之前遇见吓了一跳，转了专业打扮都变了。但也能理解，文科竞争激烈，但在万年和尚庙……大家懂的。 “懂个屁！这就是□□裸的嫉妒！” “形象，形象。”卓霜然顺了顺任妍妍的背，顺便帮她取走后脑勺上黏着的小树叶。 走在偌大的校园里时不时有人抛来好奇的目光，不知是受校园论坛的影响，还是自然而然被吸走目光。 任妍妍一如既往穿着清丽的长裙，微卷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清纯又校园。 而卓霜然维持了那天去酒吧的基调，但在学校又不能太夸张。弹性抹胸装配上雪纺外套，披肩的长发盖住锁骨，若隐若现引人遐想。按照任妍妍的说法，这叫甜美性感风，甜得小心机又性感得不刻意。 “都怪你以前埋头学习都不参加院里活动，才被说高冷。”任妍妍平复了情绪，但口中还是愤愤不平。 卓霜然轻笑：“嗯，自作自受嘛。”只要能逃离中文系，别说高傲了，就算说她高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都没关系。 “嗨，妍妍，霜然，早啊！” 刚走到教学楼门口就看见钱方迎面走来打招呼，不到八点却精神饱满。但卓霜然的目光早就越过他定在他身后的夏之焉身上。 淡蓝色短袖衬衫里配着一件白色t恤，深色牛仔裤线条笔直刻画出他的大长腿。阳光透过树荫星星点点洒在他的侧脸上，随着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微微移动着。 卓霜然好奇，他是如何同时拥有少年感和慵懒之感，而且在他身上融合得那么完美？ 要不是任妍妍提醒，她差点看呆了，仓促地打了招呼。其实网上也没冤枉她，自己可不是心怀不轨吗？ “早。” 夏之焉的话不多，除了几句寒暄，全是钱方在那儿侃侃而谈。然而，他们这样的组合就这么站在教学楼大门口，必然是会引起一阵讨论和偷拍。 刚开始还没注意，直到窸窸窣窣的对话窜入耳中，时不时提到她和夏之焉的名字。 似乎见他们没反应，有些人胆子就大了起来。 “这是卓霜然？可怕。之前和那谁在一起时也没见打扮。” “女为悦己者容嘛。没什么不好理解的。” “不喜欢人家还和人家交往，理解不了。难不成……” “哝，你看，这不是又新的目标了吗。” 卓霜然感觉太阳穴的神经在跳动，如果放在平时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话，可在他面前就太丢脸了。 她看到他微微抬手，眼光也朝对话的来源看去。他眯了眯眼又抿了抿嘴。 两个女生旁若无人：“我懂了，收集男人的乐趣。”话题继续朝恶俗进发。 夏之焉上半身微转，脚步眼看着就踏出去。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觉得女人打扮都是为了男人？” 两个女生一愣，她们没想到八卦对象真会过来理论。更没想到夏之焉也有走到跟前的趋势。只是卓霜然的话完毕他的脚步更快到达“战场”。 其中一个抱着书的女生很快反应过来，并不服气：“那也太用力了，也不能怪别人乱想。” 卓霜然双手抱在胸前，抬起下巴：“知道是乱想还瞎传？” 女生一时接不上话，另一个短发女生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说着：“快走啦是本人是本人。” 可抱书的女生有些不服气：“怎么想怎么说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别拿自由说事，无端造谣产生舆情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卓霜然用余光瞄了一眼她手上的书，“姜同学，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鉴于还未造成重大影响，我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 “又、又不是说你！自恋狂。”女生显然被卓霜然凌厉的气势吓到了，拉着朋友灰溜溜逃跑了。 卓霜然舒了口气，其实自己也不怎么懂法律，要不是判断对方是新生也不敢如此虚张声势。况且，自己改变形象最开始的目的也包括夏之焉，心里还是有些虚的。 只是也不知道这新生为何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恶意，难道是挡了哪位美女的情路？ “都走了。” 经夏之焉提醒，她才发现人早就不见了，才意识到刚才的表现似乎有些冲动：“啊，其实我平时……” 噗。 奇怪的笑声，卓霜然发现夏之焉正侧着脸憋笑，待平静下来才说道：“其实，说侵犯名誉权更妥当，不过威慑效果达到了，殊途同归。” 卓霜然噌得就红了脸，行吧，丢脸丢大了。她不禁捂住脸，努力抑制住尖叫的冲动揉头发的冲动，另一只手拢了拢雪纺衬衫。 “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你这样很好看。” “啊？”卓霜然猛得抬头，刚才夏之焉是在夸她好看？还是夸衣服好看？还是夸妆容好看？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已经转身往钱方他们的方向走去。 “走吧，要上课了。” 第9章 紫苏梅梅（1） 任妍妍和钱方聊得起劲，根本没发现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还很意外卓霜然和夏之焉怎么跑远了。 “走吧走吧，占个好位置去。”钱方指了指前方，颇有作为前辈我来带路的架势。 而卓霜然还沉浸在刚才夏之焉的话中。 看来任妍妍的情报是正确的。 暑假里，她可是多方打听，翻看他所有的社交平台以及他朋友的微博微信，甚至还去打听了他的学籍履历。只是网络上的公开信息实在太有限，大多都是些校园网的八卦和偷拍，主要信息来源还是通过任妍妍，准确地说是通过钱方。 他说夏之焉周围清纯美女太多了，所以更喜欢美艳的风情万种的。外表和品行的反差感或许能引起他的注意。 也不知夏之焉目前对自己的品性有多少了解，至少从刚才的话可知他是认可了自己的“风情万种”吧。 迷迷糊糊跟随着钱方和任妍妍走进教学楼，上到二楼。 走廊里，有好多迷茫地找着教室的学生，更不乏走错教室的。 “老夏，你在三楼吧？待会儿见。” “嗯，待会儿见。”夏之焉也朝卓霜然她们点点头。 “拜拜……”卓霜然举起右手挥了挥，转身跟上钱方的步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夏之焉他不用上高数？”钱方在教室中间只找了三个位置，还是任妍妍提出了疑问。 “学霸如他，怎么可能要重修。”钱方嘴里还叼着肉包嚼了几口才恍然大悟般，“原来你们以为他选女魔头的课才跟着选的？” “都说是学霸了，大、大树底下好乘凉嘛。”卓霜然慌忙解释，也没否认是冲着夏之焉来的，找了个听上去更合理的理由。 尽管顺利忽悠过了钱方，可心中不免失落。自己是转专业的，至少要下学期才有可能一起上专业课。昨晚还在想象一周能有两天可以一起上课，这下幻想完全破灭了。 然而，接下来还有更大的打击。 钱方吞下肉包，漫不经心道：“是啊，学霸都破例去上振动力学了，不等大四就能毕业的节奏。” 任妍妍吃惊，感叹起来：“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他，长得好性格好学习也好，妥妥的偶像剧男主。” “可惜，和所有男人一样喜欢性感美艳的……”钱方偷瞄着任妍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清咳两声，“别告诉别人啊。” “振动力学不是工程力学的专业课吗？土木专业都能破例学？”还有那么好的事？ 卓霜然完全被跨专业选课吸引了。 “我们就是工程力学专业啊。”钱方一副你竟然不知道的表情，“去年就并院了。” 任妍妍和卓霜然对视一眼，发现她犯了致命错误。 出于寻找更多优秀人才的角度，再加上专业课程的重叠性，去年学校的土木工程学院和只成立了四年的航空与力学学院正式合并为土木工程与航空力学学院，鉴于土木工程压倒性的影响力大家还是习惯简称它为土木。 至始至终，她们都搞错了。 眼下，卓霜然不禁在心里唾弃自己，为了和喜欢的男人多接触竟然冥冥中放弃了本来是第一志愿的工程力学。 虽说当时也顾虑了家里人的想法，但这种行为真的很让人下头。 卓霜然一脸苦涩，心都在滴血。 难道，有些人，有些事，真的可望而不可及的吗？ 钱方看到卓霜然一脸痛苦，还以为她是因为怕高数a太难：“你别那么视死如归，悄悄告诉你，他答应会当女魔头的助教，什么批作业啊补个课啊都是他。当然，考试题目就别指望了，但至少能给我们指明复习方向。” “呵呵，太好了。”卓霜然还是丧着脸，这是重点吗？自己这成绩怎么可能需要补课？ 然而已是挤成事实，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还是在同一个学院，总归会有交集。 “要不，用你的美色让他就范？”钱方揶揄道，“我觉得你可以。” 卓霜然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我不可以。” 这种可能害了夏之焉的事她可不想做。 “刚才开始我就很好奇，为什么你把高老师叫女魔头？”任妍妍强行插话。 钱方重重得叹了口气：“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不详之感扑面而来。 她们很快就感受到了女魔头的力量。 果然如钱方所说，授课老师高曾琴一进门，就给所有学生来了个下马威。 从重申课堂纪律到独特的签到方式，无一不让人窒息。 她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黑色花衬衫毫无皱褶，俨然一副教导主任的模样。说话的声调几乎没有起伏令人昏昏欲睡，却不经意间暗藏着杀机，时不时拎人起来回答问题，措手不及。 最可怕的是，今年第一节课又换了新花样。 就在第一堂课还剩十分钟的时候，高老师的粉笔重重地在黑板上点了点，然后停了十秒钟，毫无预兆地就开始擦除黑板上所有的笔记。 “接下来小测验，一共十道题，我看看大家掌握的程度。” 教室里一片悲鸣，除了像钱方这样重修的卓霜然这样文转理的，教室里大多数是大一新生，他们哪能想到踏入美好大学校园的第一节课就要经历考试。 “安静。”高老师脸一板，下面的同学瞬间都噤声，她环顾了一下教室才继续说道，“不许交头接耳，不及格的、作弊的统统留下来补课。” 底下一脸绝望，美好的大学生活难道要从高数补课开始吗？ 特别是任妍妍，她微张着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卓霜然，因为刚才的板书她都没来得及抄。 倒是钱方很是淡定，也不知道是胸有成竹还是自暴自弃了。 不愧是女魔头啊。 抄完题不久，下课铃声就响起了。 走廊里是别人的喧哗，而高数a的教室里一片奋笔疾书。 题目其实不难，只要听了课就能答出来，有些甚至是对高中知识的复习。 卓霜然很快就答完了题，开始张望起来。任妍妍还咬着笔帽纠结在最后两题上，钱方也是差不多状态，倒是不少貌似大一新生们陆陆续续交了卷，赶紧逃离令人窒息的教室，寻求片刻的放松。 连高老师都走去了门口，一边改题一边不知和谁说话。 走到门口的学生都会愣一愣，甚至有女生害羞地低下头小跑着出门。 卓霜然好奇，侧了侧头，可她的位置太靠墙，只看到了蓝色的衣角。 心中猛然一动，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如果还是找不到路说明没有努力找，现在不就找到了吗？ 她看了看黑板上的题目，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再次埋头奋笔疾书起来。 “听说了吗，新晋校花转专业第一天就被女魔头一顿痛批。” “当然，全班那么多人就她一个十道题全错，那几道高中的极限题都做不来，也不知道转专业考试是怎么过的。” “这才不是重点，她早上还在教学楼前教训人呢，立马被女魔头整治了，从学习到打扮那是从头到脚批评得体无完肤，真丢人。” “啊？那么可怜啊？要是我肯定受不了。哭惨了吧？” “才没有，好像还笑嘻嘻的，脸皮也是够厚的。” 食堂里，任妍妍听着流言蜚语已经快窒息了，才过去了大半天怎么就传遍了？ 她想堵住那些人的嘴，可他们说的又都是真事，尽管有夸张但现在去理论只能火上浇油。 作为八卦主角的卓霜然倒是旁若无人安心吃着她的椒盐排条，还夸食堂大妈的水平又进步了。 “这样你都吃得下，服了你了。”任妍妍托着下巴观赏卓霜然吃饭的表情，“我待会儿找人把帖子黑了。” 卓霜然摇头：“反正也是事实，说两天就过去了，随便吧。你知道的，我又不在乎路人的评价。” 她向来只在意自己在乎的人的评价，要不然，大一的时候也不会和班里关系那么僵。论坛上不少负面言论想必也有她们的功劳。 任妍妍换了个姿势：“但是啊，那些题目也不至于全错吧。上个大学还要补课，太搞笑了。” 卓霜然心虚：“我……计算错误。” 其实她是想肯定不少人会冲着夏之焉去，万一自己不够差得不到补课名额怎么办？ 眼下，一不小心就用力过猛了。 吃完饭匆匆在宿舍休息了一会会儿，两人就急急赶往教室。除了卓霜然，任妍妍也是为数不多需要补课的对象之一。 任妍妍说去买水，便让卓霜然先去教室。 “嗨，美女，又见面了。” 刚进门，就有人笑嘻嘻地朝着她打招呼。 看着男人的满面春风，卓霜然心里一凉，说好的夏之焉呢？？ 男人见来人还愣愣的，笑着伸出手：“我李文卓呀，老夏和老钱的室友，不记得了？” 卓霜然了然，怪不得看着有些熟悉。 她不好意思的伸出手，礼貌性搭了一搭：“记得记得，上次添麻烦了，抱歉啊。” 哪知，对方没有放开的意思。 卓霜然尴尬：“你是，补课老师？” 李卓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就我那低空飘过的成绩还没资格当老师。老师去买饮料了，待会儿就来。” “哦哦这样啊。”她小心翼翼收回手，不知该做哪里。 好在，尴尬没有持续太久。 “李老狗！叫你来是泡妞的吗！”钱方倏地冲进来，重重地在他胸前垂了两下。然后环顾了教室，才转头问道：“任妍妍呢？” “买水。”卓霜然回答得心不在焉，她的所有注意力已被钱方身后的人吸引。 他还是穿着和早上一样的衣服，左手提着两杯饮料，轻轻放在桌上。右手拿着一杯饮料，饮料外还有水珠挂在杯檐，透明色中带着浅浅的黄色，看着清凉可口。 他总是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夏日的黏腻感仿佛永远追不上他。 “喝吗？”夏之焉吸了一口手中的沁柠水，喉结上下，引得她下意识咽下口水。 卓霜然伸手去接，顷刻间手掌触及冰凉直达心底。指尖却隐隐触摸到一丝暖意，又仿佛触电般的感觉，一路沿着手臂蔓延，半张脸都在发麻。 刚才是碰到了他的手指吗？ 夏之焉很快就收回手，卓霜然无从确认。 钱方和李文卓还在争执打闹，这俩一杠起来就没完没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欣赏美女就大方结交，何错之有？”面对钱方所谓的“色胚”言论，李文卓不以为然，转而问道：“霜然，你说是吧？” 这个李文卓还真是自然熟，这名字叫得自然。 卓霜然也不扭捏。 “难得听到那么直接的夸奖，谢谢你。能为校园添一份美，是我的荣幸。”她相信物以类聚，和夏之焉关系好的人坏不到哪里去。 “妍妍怎么还没来啊。”钱方忽然没了和李文卓抬杠的兴致，不断朝门口张望。还真被他给望到了。 任妍妍看了看夏之焉，又见卓霜然手里已经拿了饮料，心中一片了然：“给你买饮料去了，感谢陪我们补课。” 其实钱方并不在补课名单中，他说当初没说清楚多少是他坑了她们，男人就该为自己犯的错负责到底。 谈笑间，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补课时间。 只有几个学弟冒冒失失冲进来，问他们是不是高老师的课后补习班。但看见教室里一群人聊得欢畅，一脸不确信。 趁人还没有到齐，李文卓神秘兮兮把夏之焉拉到一边，暗暗朝卓霜然的方向抖了抖眉毛：“看人娇羞得，你赢面很大啊。” 夏之焉仿佛不经意间的一撇后，却难得皱起了眉头：“你别去瞎说。” “放心放心。”李文卓偷笑，放低了声音，“我对她印象很好。穿着是大胆了些但人一点也张扬，感觉很好相处啊。和网上八卦贴说得完全不一样。” “八卦贴能信？”夏之焉轻哼一声，满是不屑。 李文卓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夏之焉，肯定道：“确实不能信，什么清风俊郎什么明媚少年哪个和你搭边了。” 夏之焉低头，不置可否。 “你要是被八出高中那档子事儿，这群女生怕是要幻灭了。” 第10章 紫苏梅梅（2） 夜晚的教学楼很安静，但不少教室却灯火通明。咚咚几声粉笔点在黑板上的声音飘向走廊，然后淹没在一阵脚步声中。 卓霜然悠哉地抄下黑板上的试题，一边抄顺便就写完了答案。题目很简单，基本都是高中内容。夏之焉的补课很贴心，似乎有意结合高中知识点，为他们这些“后进生”讲了个透彻。 能考进这所学校的人成绩也不会特别差，但在他深入浅出的讲解后，似乎对微积分这件事有了更深的理解。 卓霜然无意识地在纸上写着，回过神时夏之焉的名字俨然纸上，她一惊，赶紧擦掉。 “题目不难吧？” 似乎是她突然擦本子的动作让他误以为正苦恼于与数学题奋战。他自然而然就坐在了她身边的位置上，看向她的笔记本。 卓霜然吓了一跳，挽了挽头发顺手挡住了刚才擦拭的地方。尽管已经看不见字迹，可自动铅笔依旧在纸上留下了影影绰绰的痕迹。 “嗯，还好。” 还好，夏之焉眼中只有数学题目，一一看着她的解答，看到第三题时眼睛眯了眯，沉思片刻说道：“第三题错了，不用那么急着用大学知识点解答。” 也就是说，这些题用高中知识点都能解答。 卓霜然一愣，仔细看看题，还真做错了，简直答得文不对题，他这么说算是安慰自己吗？ “那是不是应该和第二题一个解法？”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夏之焉，在触及他视线的一瞬间用力眨了眨眼，假装有什么迷了眼。 “额……也可以。”夏之焉似乎很无奈从头到底说了一遍，“差不多就这样。你不擅长数学？” “也还好，大一为了转专业一门心思全扑在文科上了，一整年没接触早就忘记了。”卓霜然早就想好了理由，毕竟她也是高分进来的，不能显得太学渣。 这些数字的公式和算法她何止没忘记，暑假里一整学期的内容都预习过了，只等着请教老师几个难点。可惜，只能换个法子以后再问了。 “学长，最后一题我没看懂，能帮我讲讲吗？” 卓霜然回头，看见坐在后一排的女生羞着脸点了点夏之焉的后背，那眼神痴迷又暧昧。 自己不会也看上去那么花痴吧？ “可以。”夏之焉倒是淡定表情都没变，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大家应该都做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来看吧。” 他起身时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卓霜然，说了抱歉才走上讲台。 夏之焉讲题时那股认真劲儿，完全就是优等生的范儿。他在黑板上写上几笔，时不时回头看向底下为数不多的学生们，若隐若现的下颚线显得更为迷人了。 卓霜然托着脸，表情认真可思绪已然飘远。夏之焉的声音很好听，语速和频率都让人觉得很舒服，逻辑也特别清晰。他讲课的样子让她想起了曾经高中里风靡全校的学霸男生，被好多女生暗恋、仰望。 彼时，她自己就是个学霸没有机会领略其他学霸的风采。如今她总算t了“校园王子”究竟是多迷人了。 一边“学习”一边欣赏夏之焉的时光转瞬即逝，一下课他被学弟学妹围住问问题也是发生在一瞬间。他也不吝赐教，回答得很耐心，好似没有注意到他人的别有用心。 卓霜然止步，本想和他说说请吃饭的事，眼下只能作罢。 “就这么走了？”跟着卓霜然走出教室，任妍妍很诧异，“学妹们虎视眈眈啊。” “不急于一时嘛。”卓霜然倒是淡定，如果夏之焉是几个眼神几下身体接触就能会沦陷的人，那早在大一就名花有主了。 如果自己太花痴太积极，和一般的迷妹有什么不同？ 她花了一下午在脑中制定了一个循序渐进的计划，让自己在合理地从一个高数后进生成为期末拿a+的存在。 喜欢他就给他成就感。有谁能耐得住这种成就感呢？ 嗯，完美的计划。 面对卓霜然满脸得意的笑，任妍妍一脸迷茫，也没多问便随着她离开了教室。 “她们就这么走了？我的努力白费了？”钱方很有经验地拨开人群，把夏之焉从汹涌的提问中拯救出来。 夏之焉在黑板上留下邮箱后，大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教室。 李文卓看了眼他：“明显有兴趣，欲情故纵吧。” “上完课赶着回寝室，很正常。”夏之焉扬着嘴角，轻快地擦起黑板。 “还有一种可能！”钱方猛得起身，咚地一声排在桌面上，“会不会又是沈大美女作祟？得不到你，也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你。” 李文卓：“有可能有可能，之前师大那个学姐还有中文系那个系花疯狂联系你接近你偶遇你，居然不到两个星期都放弃了。” 钱方同意：“对啊对啊，你也没表示过拒绝。不至于知难而退。” “完了，老夏，人家从根源上断了你的情路，要不依了人家，要不就出柜吧。”李文卓搭上他肩膀，同情道。 夏之焉垂下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钱方和李文卓这一席话破坏了他一晚上的好心情：“我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勉强我。” 答应做助教就是想摆脱那些缠人的事，也让家里那位大家长消停点，但似乎还是逃不过那些不愉快。 好在，还是有让人愉快的存在。 李文卓拍了拍他的肩膀：“总之，事不宜迟。相信卓霜然可以的。必拿下。” 钱方也应声：“必拿下。” 只有夏之焉没有出声，不知是还在犹豫亦或是没有信心。 而此时的卓霜然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这群男生必拿下的对象，依旧规划着她的宏图伟略，不过一个晚上，已经勾勒好了情感发展曲线图，甚至精细到了在每一步上如何推进。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哪知道夏之焉给高老师当助教的消息不胫而走，这周交白卷的学生格外多。也不知为何，交白卷的不仅有女生，还有好些个男生，气得老师当场把全班骂了一顿，直接取消了补课福利。 而卓霜然倒是因祸得福。 虽然她并不在意网上嘲笑她“学渣”的言论，可也不想总是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把握在了对一半错一半的程度，幸免于高老师最旺盛的怒火。 根据她的推算进补课小组没问题，可惜眼下这个状况是不行了，她想得赶紧制定pnb。 出人意料的是，天上掉馅饼。下课后高老师悄悄叫住了她。 “卓霜然，错的这几题思路到位了，但公式还不熟练。”老师推了推眼镜，认真帮她分析起求导公式。 卓霜然惶恐，想问又不敢细问，毕竟现在自己是个“学渣。” 待分析完题，高老师抬头打量她，那眼神似乎想要把她穿透：“你觉得，小夏补的课怎么样？” “挺，挺好的。”卓霜然悄悄捏了捏手指，那天光欣赏了，根本没好好听内容，只好硬编，“他说话很有逻辑，对我们也很耐心，解释问题也很形象，特别是说微积分原理的时候浅显易懂，真的帮助很大。” 总之，使劲夸就是了。 “哦？怎么个浅显易懂法？让我也听听。” ……糟糕，我忘了啊。 卓霜然汗颜，硬着头皮把自己的见解说了一遍，也不知道自己这通操作会不会影响到他：“大概就说了这些……” “嗯，确实浅显。”高老师抿了抿嘴唇，看不出是否真的认同，“那么短的时间能复述出来，答题也有进步，还不错。” 呼……卓霜然舒了口气，这是被表扬了吧。她后来去查过高老师的资料，曾经还带过学校的奥数队，学术上也很厉害。能被认可，她心中相当雀跃。 而且，如果能让她看见，补习班是有效果的，还能让老师撤回取消的决定。 “这样，补习班我会再安排，具体时间地点我再通知。”高老师郑重其事，说实在看不懂现在的孩子，以为大学就是谈恋爱，完全不在意成绩。 卓霜然频频点头陪笑，心虚作祟让她不敢强硬地认同。自己和她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离开教室的路上，她情绪不高，脑中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骗人，万一谎言被戳穿了，他们会不会很失望呢？ 心里闷闷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为了达到目的，自己开始编织一个又一个谎言。比如转专业的事，如果没有对家里撒谎，肯定没那么顺利吧。 那感情这件事是不是也一样呢？ 况且假装学渣也不会侵犯别人的利益，总不见得夏之焉就喜欢学渣吧。 卓霜然定了定神，决定了，至少现在，学渣外皮不能掉。 就像任妍妍说的。没有恋爱的大学生活就是枉费青春。何况就一门课4学分，且不说期末自己肯定不会交白卷，其他课还是可以好好努力，不会影响整体绩点。 一通分析后，她强行说服了自己的不安。 午饭过后，卓霜然一个人赶往学院大楼。任妍妍说早上的高数课把她折磨得太惨，下午必须补个觉，这形势与政策课其实也就开开班会，翘了就翘了吧。 但卓霜然第一次班会就因为家里搬家的事错过了，想着还是和辅导员打个照面为好。 她到得早，学院大楼挺安静。 相比文学院土木学院的楼很大，弯弯绕绕的地方也很多，她小心翼翼对着课表一间间寻找教室。 3楼。 “308……是这儿吧？” 卓霜然自言自语走进一个敞开的门内，朝里一望就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眸。 她心中一动，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急急朝门外退去，然后又仔细看了看课表和门框上的数字。 没错啊，土木学院3楼308教室不就是这儿？ 可如果没走错，夏之焉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不是12班？换教室了？”卓霜然站在门口，脑袋朝夏之焉的方向探去。 此时，陆陆续续有几个男生往教室里走，看到卓霜然若隐若现的腰线皆是一惊，偷笑着走了进去。 夏之焉起身，不顾卓霜然的满脸问号把她带到最靠墙的座位上，自己也坐在了她旁边。 “你没走错。” 说着，拿出一张纸，上面打印了一排名字，卓霜然的名字赫然在目，就在最后一个。 “签到吧。” 她看看名字又看看夏之焉的脸，一脸不可置信。 明明不是一个专业的，怎么可能在一个班？ 一个神奇的想法出现在了脑中，而嘴比脑子更快，直接问出了口。 “难道你还兼职辅导员？” 第11章 紫苏梅梅（3） 一阵猛烈的风吹来，砰地一声把教室的门吹得关上，也把笑声埋没。 夏之焉的头发也被吹起，但他的头发不长而且背对着窗户，只是头顶和鬓角的发丝激烈抖动着。 也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因为他在笑。 卓霜然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那么爽朗，补课时他也有笑，笑得温柔又礼貌。 可现在，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嘴角的弧度自然又流畅，这少见的“景观”让卓霜然不由自主就面向他。 她想去摸一摸他唇角的线条，但整个人似乎被无形的风钉在了墙上，动弹不得。 “你笑什么呢……” 夏之焉用深呼吸平复情绪：“我怎么可能是辅导员，你这个想法很有趣。” “你都能当助教了。”卓霜然假意皱眉，表示自己的联想很合理，“况且你成绩好人缘好又受老师信赖，当个辅导员也不是不可能吧。” 更何况，经过一番了解她早就知道他父母都是学校的教授，肯定从小就认识学校里的人。 夏之焉摇头：“辅导员首先要本科以上学历，是要经过正式的面试和任命的。” “我哪里知道，都怪你太泯然众生了。”卓霜然强撑着面子，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貌似夸过了头。 看着不自然的她，夏之焉轻笑一声，不再穷追：“嗯，是我的错，让你误会了。” “你还真不客气。”见他大方接受自己的过度夸奖她也放松下来，“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夏之焉歪了歪头，想了想说道：“大概就是缘分？” 缘分？萍水相逢那种缘分，还是海枯石烂那种缘分？ 卓霜然微微张了张嘴，想问又不敢细问。 当然，夏之焉也没有给她开口问的机会，直接说出了原由。 原来，因为学院的合并教室不够分，原本几个人少的班级就重新进行了分配，他们工程力学就包括其中。 夏之焉他们就是被分剩下的那些，就和土木工程被分剩下的那些合并成了一个班。 大概是因为转专业的结果在分班结果之后，学院为了图方便，就把转专业的学生平均分给各班，卓霜然和任妍妍就恰巧分进了12班。 他之所以那么早到，是因为被辅导员安排了签到任务。 “所以，欢迎来到土力合班。”夏之焉朝她眨眨眼睛。 “噗，好奇怪的名字。哈哈哈。”卓霜然放松下来，笑得愈发放肆，全然忘记了教室里还有别人在。 她觉得他好像很乖的样子，很受老师信任。而且近距离同他接触，很亲切，很好相处，完全没有校园男神的架子。 怪不得女生们蜂拥而至。 想到这儿，卓霜然心里又郁闷起来，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热心呢？ 那天的雨伞，那天的公交卡，也不过是他助人为乐的日常？ “对了，你的伞……” 卓霜然想起伞还没有还给她，可话还没说完，教室的门就被推开。 一群男生闹哄哄走进来，带进来的是一片汗味和暑热。 而所有人的行动都很一致，起先都是笑嘻嘻走进来，然后忽然猛然回头甚至回身，意识到靠墙坐着的卓霜然。 然后又看到她身边的夏之焉，都陆陆续续过去打招呼，又轻描淡写一句“新同学啊”，眼睛却不由自主瞥向她精致的锁骨，触及到一道隐约可见的沟壑后又红着脸收回视线。 卓霜然拢了拢领口侧过身，不动身色躲进夏之焉的背后的阴影中。 当然，也不乏性格大大咧咧的活宝，直勾勾盯着她就吹起口哨：“嗨，新晋校花莅临我班，本和尚庙蓬荜生辉。” 她有些尴尬，只得挥着手，微笑回应。 “周世劼，你礼貌吗，我们不是女生吗？” 叫周世劼的男生被身后的女生踹了一下，猛得就跪到了地上，本想回头反击，可见了来人瞬间消了气焰。 “班长是神，没有性别。至于你……”他从头到底打量了眼前短发女孩，然后坏笑起来：“还是当个男人吧！” “……” 短发女生显然很生气，她咬紧牙关憋下怒火，转而和夏之焉打招呼。 夏之焉也表现得很自然，回应了她。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错。 只有卓霜然讶异，这个短发女孩儿不就是那个暴雨天对夏之焉表白的那个吗？ 当时还说自己被甩了不好意思还伞，眼下就跟朋友似的，哦不，准确地说跟哥们似的，毫无距离感。 卓霜然盯着她放在夏之焉肩膀上的手，一不小心就看得出了神，回过神来时发现那女生开始意味深长地打量她了。 “你好呀，我叫卓霜然。”她收敛起目光，“刚从文学院转来，土木工程专业的。” “哦哦，我叫姚思淼。”女生一愣，但也只是一瞬，重又恢复元气眼睛一如既往亮晶晶的，看周世劼时又瞬间恶狠狠的，“我也是土木的，如果有臭东西缠着你，我帮你超度他。” “好。”确认过眼神，卓霜然确定她还记得自己。或许是因为夏之焉在场，不便细说？ “哟，那么热闹啊。”一个满脸胡渣的脑袋探了进来，吊儿郎当看着不像是大二的学生。 他一进门，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会儿，可也就一瞬间，该聊天的继续聊天，该放空的继续放空，就好像他不存在似的。 辅导员也习惯了似的，慢悠悠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哟，小夏同学来了。”他微微点头，连手都懒得抬一下，“行行好，这学期老实当班长啊。” “知道了知道了。”夏之焉向后一靠，语气中多了些少见的不耐烦。 总觉得他们在说什么暗语，让人觉得他们关系很好。 “管好男的就行。”说着，眼神就往卓霜然身上瞟过来，他不动声色紧了紧眉头。 这长相、这打扮，再加上和夏之焉坐在一起，他心里只有三个字。 “忒麻烦”了。 卓霜然被看得瘆得慌，这老师不会是被自己的迷倒了吧？ 她赶紧躬了躬身：“辅导员老师，您好。” “啊，嗯。”辅导员表情更微妙了，仿佛像吃了苍蝇似的“逃”向讲台，一扫慵懒之气。 由于辅导员实在懒得一个个叫大家安静下来，最终还是女班长发挥个人领导能力，成功地让教室进入班会模式。 辅导员见差不多了，遍清了清嗓子，语速较刚才快了许多：“今天就两件事。一个是今年的大学生力学竞赛，有兴趣的同学记得报名，都可以参加，报名方式等学院通知吧。” 这个竞赛卓霜然早很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原来大家都能参加，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只是大家显得并没有什么兴趣，辅导员便只是一笔带过了。 “另外一件事，院里为了建设凝聚力，特批了经费让每个班搞团建。你们自己定一下，别太离谱都可以。”说完，眼神在夏之焉身上停留了会儿，才继续说，“女班长负责一下吧，讨论完就可以走了。” 最开始说去唱k，直接被否定。 后来说去露营，但又有人说开学前才组织过。 又说轰趴又说市内观光，一时没有定论。 卓霜然作为新来的保持沉默，反正不管什么活动，参加就是了。 夏之焉似乎也没有加入讨论的打算。 他目视黑板上已经被否定的提议，随口说道：“老师跟你说了吗，补课时间改了。” 卓霜然目光涣散之际，被突然的问话惊醒：“只跟我说另行通知，你继续当老师？” “嗯。” 看到夏之焉点头，卓霜然很意外，课上的骚动本就源于他，没想到高老师并没有改主意。 “那挺好的，但老师还没告诉我……” “下周二晚上，原航力学院204。”夏之焉的语气不轻不重，几乎机械式地报出地点，“让我通知你了。” 是为了不引起骚动，私下偷偷通知？卓霜然疑惑，不该更正式点吗？怎么有一种要私下偷偷约会的感觉。 见她将信将疑，夏之焉托着下巴转过头来：“还有任妍妍，代我传达吧。其他人我电话通知。” “咳咳，好的。”卓霜然抹脸抹鼻子，掩饰自己误会的尴尬。原来还有别人，那肯定是正式的补课了。 余光瞄到他已转头，她抬眼去看他，精致的侧脸细长的睫毛每一处都像浓厚的油画，第一次离得那么近观察他，她几近沉醉。 “卓霜然，你有什么建议吗？” 突然被点到名字，卓霜然猛得别过头，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灼灼的视线。 “嗯？”原来叫她的是女班长，她站在讲台上，笑眯眯地看着她。总觉得这笑容面里藏刀。 “我说，你看上去很会玩呢。对集体活动有什么建议吗？”她又重复了一遍，还可以把重音放在了“很会玩”上。 忽然把话题抛到她头上，卓霜然有些措手不及。 “啊？我很少参加集体活动，还是听大家的吧。” “知道你才来不好意思提。”可女班长不依不饶，还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视线停留在她的胸口，“你……那么……嗯……好看，肯定很有经验吧，都听你的。” 她一说完，就看到几个男生偷偷捂嘴笑起来，还起哄说没错没错。 卓霜然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抹胸吊带，外搭绿色镂空棉针织衫，拢紧了以后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这个班长说得自然，但明显暗指自己男女关系混乱，她不明白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班长究竟为何要这么针对她，仅仅是因为校园网的谣言吗？ 或者说，她很喜欢夏之焉导致昏了头，忘记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贬低他人的同时也显得自己素质低下。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真是烦死了。 卓霜然笑了笑，微微挺胸：“既然班长没有，那我就斗胆决定了，我们去玩密室吧。” 女班长明显脸色一僵，下意识扯了扯运动外套，想辩驳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夏之焉，我只认识你，到时你可别抛下我。”说着，卓霜然自然而然搭上夏之焉的肩膀，身子往前倾，淡薄的衣料下垂显露出一片风光，但在即将被他人觊觎时向内一歪，夏之焉的手臂正好帮忙挡住，但从别人的角度来看几乎贴在了一起。 “……”女班长震惊地看看她又看看夏之焉，“你随便决定不好吧，也要问问他。” “我没问题。”夏之焉忽然起身，“刚才老胡还让我多照顾新来的。” 老胡指的就是那个吊儿郎当的辅导员吧。 卓霜然看不清见他的表情，只看见女班长的脸色不太好。 自己又是被他维护了，毕竟辅导员只让他管好男生就好。 躲在他制造出的一片阴影中她又拢好了开衫，此刻她感觉心里甜得要命。夏之焉人也太好了吧，这么下去自己肯定要深陷进去了。 “也……行，那大家不反对吧？”女班长退回讲台，似乎把希望托付在众人的反对中。 然而，事与愿违，没有人反对。 见大势已定，卓霜然也站起身来：“至于地点，我找好发给大家，到时麻烦班长组织一下吧。” 大家纷纷表示可以。女班长也没了找茬的气势，还亲切地问她要联络方式，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全然不存在似的。 在众人八卦又炙热的眼神中，卓霜然实在呆不下去了，便声称有事，提前离开了教室。 路过大堂里的镜子，她不禁驻足。 这套甜美风的打扮是任妍妍翻了一早衣柜的杰作，她也并不觉得非常暴露，可又一次引发了矛盾。 一开始其实也不习惯这所谓的甜美性感风，但任妍妍说特别合适还一个劲从家里给她拿新衣服，她也不好拒绝，不知不觉间竟也喜欢上这个风格。那是前所未有的坦然又豁达的世界。 这一切的初衷都是取悦自己，也从未想过用出格的打扮勾引谁。 她讨厌这种女生之前莫名的竞争，刚才的话也不是出自本意，眼下很是后悔。 本以为离开女生众多的文学院，女生间的关系会有改观，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当然，也可能只是运气不好吧。 卓霜然叹了口气收拾好心情，想起还在寝室午睡的任妍妍便拿出手机想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现在只有肆意挥霍厨艺才能一解胸中郁闷。 叮咚。 一条短信映入眼帘，还是一串不知名的号码。 又是银行广告吧。要不就是保险的扣款，算算也差不多时间了。 她随手点开，准备删除，但还是习惯性看一眼。 这一眼却把她吓坏了。 什么情况？ 您尾号2679卡9月18日15:32网上银行收入（网转）50,000元，余额50,776元，对方户名：卓庆海，对方账户尾号：6688。【海商银行】 老爸什么时候那么有钱了！？ 第12章 紫苏梅梅（4） “什么，那么精彩！我居然错过了。” 任妍妍含着捞汁八爪鱼，腮帮子鼓得老大。 “别提多尴尬了。”卓霜然端上两盘新鲜出炉的那不勒斯意面，顺便还拍了照作为今后菜单的备选，“就算你在，你的清纯你的恬静不要了？” “朋友被刁难，美女偶尔撒个泼是加分项。”任妍妍不以为然，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好，下次赶早。”卓霜然笑得眯起了眼，回想起夏之焉的维护，心里暖暖的。即便她知道，他只是按辅导员说的，多照顾了自己一下。 “啧啧啧啧，笑得太荡漾了，收一收收一收。”任妍妍夹起一个小章鱼就往她嘴里塞，“话说夏之焉不会是喜欢你吧，总是那么帮你。” “怎么可能。”卓霜然摇头，甜意渐渐变酸，“他只是人好，感觉对女生都挺好的。” 比如他对待姚思淼的态度就很自然，照道理拒绝过的人应该躲得远远的，他居然不疏离还显得亲切，肯定是为了不让她尴尬吧。 任妍妍：“反正我觉得不是。” “你觉得又没用。”虽然嘴上这么说，卓霜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其实她也隐隐觉得自己有被特别对待，只怕是错觉，有任妍妍的肯定就好像自己的恋爱已成了一半。 “那补课我还是别去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任妍妍揶揄道。 “别呀，又不止我们俩，你去不去都不能二人世界。”卓霜然轻轻捶在任妍妍肩上，抗议她的调侃，“对了，航力老楼我还不知道在哪儿。” 学校很大，即便待了一年多很多地方她们都没去过，于是打开校园网，想看一看具体信息。 然而一条八卦帖子兀然眼前，让飘飘然的好心情瞬间down到谷底。 “怎么了？”任妍妍感受到了明显的情绪变化，凑了过去，看到标题的一瞬间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校园网上哪有真的，别看了。” 《劲爆！某夏姓校草约会建筑系女神，甜炸了！有图有真相！》 这分明指的是夏之焉，所谓建筑系女神也有所耳闻，毕竟太有名了，只要在这校园里很难不知道。 连卓霜然这种常年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转专业的都目睹过她——沈嘉惠的风采。 好奇心驱使着手指去点开，努力抑制住表情让自己显得从容。帖子的文字不多，无需刻意寻找关键信息。 果然是有图有真相，整张照片刺得眼睛火辣辣得疼。 “然然……”任妍妍担忧地唤了声，换来的只有卓霜然的强颜欢笑。 “看图说话谁不会，又没什么很亲密的动作……不过是……” 不过是走进同一幢楼，不过是挽着手，不过是在对视，不过是……在说话罢了。 照片里沈嘉惠笑得羞涩目光中满是柔情，她微卷的长发披散在卡其色连衣裙上，气质沉着又优雅。 如果说卓霜然的美是刻意装扮后的艳阳奔放，那沈嘉惠则是内敛心性都掩藏不住的优雅。她只要站在那儿就让人不禁仰望。 很少能有人让她自惭形秽，若真的成为情敌，自己真的毫无畏惧吗？ 卓霜然紧紧盯着照片中夏之焉的表情。或许是因为焦点全在沈嘉惠身上，夏之焉的脸稍显模糊，看不出明显的开心也看不出明显的不开心，他只是回头，脸微微朝下，仿佛在回应沈嘉惠的笑脸。 这动作很微妙，底下甚至有人解读成了即将亲吻。可再追问时，楼主只说进了楼，看不见了。 就这样，郁闷的情绪维持了好几天，连银行卡里的莫名汇款都忘记确认了。任妍妍说这有什么好纠结的，直接问就是了，可自己又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去问呢？ 神奇的是接下来几天她一次都没有遇见过他，即便是大家都要学的通识课程都没有在一起。 原来自己和夏之焉之间不仅仅是一整个学年的距离。 奔跑在雨后的操场上，不顾泥水溅上白色的衬衫，卓霜然用运动释放不好的情绪。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拿起书包准备往家里走。 可愁绪就像赶不走的蚊蝇，又悄然绕上心头。她放慢了脚步，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任妍妍不知去哪里快活了，留下一句“可能住外面”就消失了。 宿舍也没人，自己家也没人，她可算实实在在体验了一把世界那么大，只有我一个的孤独。 漫无目的自怨自艾之时，几个学生嘻嘻哈哈从眼前路过，讨论着待会儿吃什么夜宵。卓霜然被他们的说话声勾去了视线。 抬头便是一间灯火通明的教室，都十点多了，所有教学楼都应该已经关闭。 “通宵自习室？” 她只听说过，还是第一次路过，以前至多在外面待到图书馆关门。 卓霜然轻哼一声，好久没做学霸了。 来都来了，就让我溺死在知识汪洋中吧。 “你现在回来？快十二点了诶，宿舍门早关了。” 电话里，李文卓抱怨，一个两个都不着家，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兄弟帮忙。 夏之焉靠在操场边的栏杆上，那是唯一一片没有被雨水打湿的地方。 “帮我跟陈叔说一声，特殊情况。”他的声音低低的，情绪琢磨不定。 然而李文卓全然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一听“陈叔”二字差点吼了出来：“你是要我命吧，还不如偷偷给你开门。” 陈叔是他们宿舍楼的宿管，规则就是他的一切。即便是优秀如夏之焉都没有在他这边破过例。 “住回去呗又不远，一个人多自在。”李文卓抱怨。 “那里有人，我刚出来。” 夏之焉换了个姿势，抬头看向泛红的天空，努力抑制住心中那匹嘶吼的烈马。父亲那句“别异想天开了，你倒是找个心无杂念的人”再次激起了心中的叛逆，脑中已经策划了好几十个方案，让他看看究竟是谁更异想天开。 “沈校花？又演的哪一出？”绕是李文卓再迟钝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心里也很快有了答案，能让夏之焉如此心绪不宁的也只有她了。 夏之焉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 “行吧行吧，谁让我长得丑没人约，活该帮你开门。”李文卓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老陈估计这会儿还眼睛瞪得像铜铃，你先去通宵教室坐坐，反正离得不远，先等他睡了。” “好。”夏之焉起身，拢了拢淡蓝色的衬衫，望向不远处的灯光，白炽灯的光亮在深夜中格外显眼。 才刚开学，通宵教室一般不会有人，确实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一路畅行无阻，夏之焉推开微闭的门。 吱呀———— 明明推得很轻，但在夜的寂静中又回荡在整个走廊和教室中。 没有招呼也没有视线，应该是没人吧。 然而刚迈进去，他就在墙边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很熟悉，很意外。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居然也能相遇。 只是女孩儿好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皱着眉头寻求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刚才的声响似乎打扰了她，好在没有吵醒她。 夏之焉放缓了脚步，轻声走进教室来到她身边。他现在很想摸一摸她的头发，已然伸出手但又怕把她吵醒，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好在她身边的椅子有足够空间，他可以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坐下。 他看着她的睡颜，轻笑，颇具自嘲。看着她，竟有心情想别的了，脑中不禁疑问，是什么让她看上去如此伤感呢？ 她的手边还有喝到一半的淡红色饮料，水凝结在杯壁上，和挂在她睫毛上的细密的泪珠一模一样。 就算是钢铁直男也能发现今天的卓霜然没有化妆，更何况夏之焉。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但今天的穿着加上不施粉黛的青涩脸庞，又是另一种味道了。 不过，他发现自己心底有些躁动又有些不满。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她穿得太少。她也太没有防范意识了，大半夜的熟睡在没上锁的房间，还露着肩膀露着腰，且不说会着凉，遇上见色起意的坏人怎么办？ 明明带了衣服都不穿，是有多心大。 他瞄到了挂在椅背上的白色衬衫，便想去拿，可轻轻一提竟然没提起来，才发现衣角被她坐在了身下。 这个动作也惊扰了她，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嫣红的薄唇微张，气流通过声带，溢出一声慵懒的低吟。 也是这声响，搅动了夏之焉心底的慌乱，和已然锁不住的冲动和想象。 嗯，她，挺好的。 似乎是因为他的目光过于灼热，卓霜然挣扎在半梦半醒之间，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和粘了胶水似的。 只觉得眼前有一片阴影，阴影后是一圈光亮。这让她想到了那个喧嚣闷热的中午，刺眼的光线将男人姣好的轮廓掩藏，即便如此依旧惹人小鹿乱撞。 好好看的人呢。 好……有人？！ 意识到自习室里不再是自己一个人，卓霜然猛得睁开眼手一撑便坐了起来。 夏之焉？？ 她晃了晃脑袋，以为在做梦，毕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背上的阴凉感分明告诉她，这就是现实。 “你怎么在这儿？”由于过于惊讶，卓霜然甚至忘记了打招呼。 “就……路过。”夏之焉清咳了两声，躲开她的目光，脸也朝一边撇过去，隐约可见耳根的微红，还不停用手摸着鼻子。 教室里一片寂静，所以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特别是深呼吸。 “你不冷吗？”没有感觉到卓霜然有什么动作，夏之焉只好用余光去看，生怕看到了不该看的画面。 卓霜然忽然意识到他反常的原因，低头看去。 才发现自己胸前的沟壑极具视觉冲击力，绕是习惯了性感甜美风，也觉得现在的穿着过于奔放。 刚才为了跑步，穿了这件挂脖抹胸短背心，吸干又轻盈。原本外面还有件白色衬衫，只是刚才被泥水打湿了，想着不会有人来才晾在了椅背上。 而现在，就和穿了个比基尼没什么两样。特别是那松散的蝴蝶结好像轻轻一扯就会被解开，只剩最后一点摩擦力努力维持着体面。 “你别怕……蝴蝶结是装饰，不会掉下来的。”卓霜然慌乱地把长发拨到胸前遮住一片香艳，脑子已被羞耻感占满，急着解释起来，“平时不是这么穿的，因为……罩衫……脏了……” 然而越解释越觉得无力，他一定觉得自己私底下比平时更裸露。她想起校园网上某些龌龊的言论，只觉得世界就要崩塌了。 “很好看。” “嗯？”卓霜然还抓着头发懊恼，没能第一时间理解他的意思。 她低着头，眼前递来一件蓝色的衬衫，被他的掌心揉作一团。 “我说你这么穿很好看。”夏之焉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复紧张，“快入秋了，晚上容易着凉，先穿我的吧。” “啊，好，谢谢。”也不知是谢谢他的夸奖还是谢谢他的好意。 卓霜然将右手的头发换到左手，迅速抓过蓝色衬衫胡乱套上，衬衫很大她又慌乱，连连扣错了上下的口子。 为了避免尴尬夏之焉率先扯开话题，看了眼摊在桌上的高等数学，页数依然停留在上节课的内容：“还是弄不明白吗？怎么学到那么晚。” “也不是……就巩固一下。”卓霜然心虚，她总不能说因为网上的传言心情不佳所以用学习转移注意力吧，而且还转移失败了。 而且，又无奈撒了个小谎。 一阵手忙脚乱，总算穿好了衣服，脖颈间也因为紧张沁出一层薄汗，无论怎么整理头发，还是有一部分卡在身上。 夏之焉感觉到她已穿好，目光不再避讳。 “头发卡衣服里了。”他看她怎么整理头发都整理不好，自然而然伸手过去帮忙。 “啊……！” 卓霜然吓了一跳，随即胸前一阵痒痒的感觉掠过，连带着腹部的酥酥麻麻，让她不禁叫出声。原来是一簇黑发卡在了抹胸里面，随着夏之焉食指的拨动一点点抽离开，感觉也越来越明显。 明明不是他在抚摸，却又好像被轻抚了一样。鼻子之间尽是他的味道，那股栗子味的醇香。 轰—— 她无法再掩饰自己，用力绷紧身子，抑制住所有感觉。可还是抑制不住内心如雷鸣的鼓动，心脏剧烈跳动将血液送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烫人的红晕攀上了整张脸。 这……简直比直接上手还要羞耻啊！ 第13章 紫苏梅梅（5） 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寂静的环境衬托下显得格外撩人。 眼前的女孩儿满脸通红咬唇，目光中水雾朦胧，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刚才的叫声亦是一闪而过，在他听来充满撩拨的意味，却又和她的羞涩全然不同。 夏之焉立刻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手指就这么愣在她的锁骨附近，进退不得。有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比如拨走她耳边的发丝，替她咬一咬娇嫩的红唇。 会不会和她手边那杯紫苏梅梅一个味道？ 她不知道真实的他并不是他表现出的那么纯粹，那样做肯定会吓到她。 面对纯粹的诱惑，他心中纠结起来，想要浅尝又不想轻率。毕竟她喜欢的是老实可靠的人。 那天在酒吧里，也不知谁提议玩心理测试，测试你会跟什么样的人谈恋爱。题面说，如果搬家一个人住，空无一物的房间内最想买的是什么？ 他毫不犹豫选了床，而卓霜然迷迷糊糊中选择了窗帘。任妍妍还问了她好几次确不确定，她都重重点头。 解析说她会和老实可靠的人交往，关上窗帘就是他们的二人世界，不受世俗纷扰。 这个答案让他很郁闷，且不说可靠，“老实”二字和自己还真是八竿子打不着，不论现在怎么样至少高中时在把老师气得半死上他可是颇有建树。 什么带头翻墙逃课，组织聚众罢课都没少干。 特别是高考前还干了票大的，直接导致了他高考志愿只填了p大。在父母及其一众好友的眼皮子底下，只好摆出这幅乖学生的模样。莫名就得了“校园王子清隽少年”的名号。 其实他并不觉得刚才那一片大好风光有多么超乎认知，毕竟已经是个身心健全的成年人，而且有钱方他们在，那些小片儿也不是没见识过。而她相比海滩边的比基尼还有有些餐厅里客人，简直就是太保守了。 但考虑到她的看法，还是出于尊重移开了眼神。事实证明，这是正确的选择。 当然也是出于男人莫名的自尊，他也不希望她觉得自己过于老实，不想表现得过于羞涩。 于是，迟迟难以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收回手显得刻意，不收回又不知该放在哪里。 不过从卓霜然的角度，根本顾不上这些。她只觉得手指靠近的地方格外炙热，沿着她的发丝一路从胸口蔓延。 然而夏之焉一直没有动作，好像被她吓到了似的。 她心一横，抬眼看他，奇怪的是他就盯着手指的方向发愣。 就在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呼吸就像消失了一样，五感全都集中在手指的位置。 咦，动了。 其实不过几秒，却像播放慢镜头一样。夏之焉的手沿着锁骨的线条平移，朝着下巴的方向进发。 脑中闪过好多电影画面，男主的指尖轻抬起女主轻盈的下巴，微微俯身，完成一个令人血脉喷张的心动之吻。 她垂下眼帘，微颤的睫毛出卖了紧张的情绪。 与此同时一股罪恶感升腾，沈嘉惠灼灼的目光甜蜜的笑容跃然眼前。理智告诉她应该躲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修长的手指弯出好看的弧度，双手在靠近她喉咙的地方摆弄起来。 “这粒扣没扣好。” 他帮她重扣了几乎要脱开的纽扣，顺便扣上了最上方的一颗。 卓霜然觉得脑袋嗡嗡的，居然会产生他想亲吻她的误会。 但依旧不解，他不是喜欢风情万种吗？难道更加钟爱包裹严实后勾勒出的那种性感？ 不对不对，如果对一个人没兴趣，她究竟是性感精致还是保守清纯，又有何干系呢？ 卓霜然被动承受着他的好意，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你总是对女生那么……亲切，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吗？” 几天的郁闷终究是没有关住好奇心，贸贸然问出了口。她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女朋友？”夏之焉原本转向课桌的身体一怔，皱紧了眉头，“如果女性朋友都算，那你也是我的女朋友。” 又是谁在乱说了吗。 卓霜然捂了捂脸颊，被这个假设搅得语无伦次起来：“我……你……当然是说恋爱关系那种！沈嘉惠，建筑系女神，不是唔！吗。” 甚至咬到了舌头。啊，丢脸丢尽了，为什么总是在他面前难以自若呢？ 只见夏之焉一度沉默，低头嗤笑了一声才解释道：“不过是亲戚，我舅舅的女儿，又被过度解读了。” 亲戚？ 卓霜然仍旧疑问，沈嘉惠的眼神可不像看自家表亲，那是充满了爱慕之意的，看过那样的照片谁都以为他们会是一对。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这个答案依旧让她意外，意外的惊喜。至少在他的认知里，他们是亲戚。 “可惜？”她的评价招来了夏之焉的不解，甚至透露着隐隐的不满。 “因为很养眼，也很配嘛。”卓霜然耸耸肩，“现在我明白了，不愧是亲戚，助人为乐原来也可以遗传。”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那时她还在纠结要不要转专业，恰巧路过建筑学院看到一个女孩在哭，说自己学习压力好大，不知道适不适合学建筑，但家里都是建筑相关行业，如果转了专业肯定会糟家人反对。 这让路过的卓霜然一下就代入自己，不住地停下脚步。 当时好几个女孩儿都围着她安，其中也包括沈嘉惠。她的气质格外出众，这让卓霜然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特别。 别的女孩儿都在安慰她辛苦只是一时的，不要浪费那么好的成绩。可只有沈嘉惠不一样，她的语气很轻柔却像一支弓箭直戳进内心。 她说，成绩再好又如何，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白白浪费了最美好的时光。不要为了别人的期待逼着自已在痛苦中挣扎。 她能来建筑系也经过和家人争斗的，从未犹豫亦或放弃。 她还说，她可以帮忙和院长说，甚至帮她说服家里人。从心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话简直说进了卓霜然的心坎里，要是当初有人能帮一帮自己，也不需要浪费大一那大把大把时光。 “是她的话让我坚持转专业的，虽然不认识，打心底感谢她。” 听完卓霜然的解释，夏之焉不置可否，面无表情点点头。 很快顺着她的话转移了话题：“所以你家人不支持你现在的专业？” 卓霜然无奈一笑手指摩挲着书本上的一串公式：“我也算革命成功了。” 这么想来那五万块钱的事还没问，心情豁然以后才想起来，明天得好好问问。 夏之焉敏锐地察觉到她话中的情绪：“成功了还不高兴？” “也不算不高兴吧。”卓霜然撑着下巴侧过脸，开起玩笑，“现在二老都在t市陪我弟，我完全被放养了，还挺自由的。早就看开了……” 嘴上说着已经看开，心里的小情绪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夏之焉若有所思，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睛，就好像已经把她看穿，好在他没有做任何评论，只告诉她时间会给他们答案。 是啊，人生有无数个岔路，有的甚至是n岔路，谁都不知道当下的选择意味着什么，再怎么烦恼也是徒劳吧。 “谢谢你的开导。”卓霜然双拳托着下巴，禁不住微笑看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自己眼中的爱意呢？ “饿了吧？” ……盯了半天，结果是从她眼中读出了饿意啊。 “还好呢。”卓霜然没多想，说完就后悔了，岂不是错过继续单独相处的机会。 夏之焉眉尾微翘：“可是我饿了，不是说好要请我吃饭，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可现在怎么叫你室友？”卓霜然为难，当时说好了请他还有大家一起吃饭的。就算凑得齐人，这大半夜的吃什么哪里吃她都没要想法。 “他们不饿。”夏之焉说完就开始整理起她摊在桌上的书和文具，长臂绕过她身后。 卓霜然缩了缩身体，还以为他要搂她，但等他拿过她的书包才发现自己又想多了。 她不禁猜想，他对女生好像都没什么距离感，和姚思淼挺亲近还有照片上的沈嘉惠，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是和他关系还挺近的女生了？ 想到这儿，笑容不禁挂上嘴角。看着他帮她把东西放进书包，还不忘那件泥水已干的白衬衫，她的欢愉简直冲上了云霄。 “那我们吃什么？附近的夜宵我不太熟。” 嗞—— 夏之焉拉起拉链，起身将她的书包背在身上，他只背了一个背带，酷酷地回过头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跟我走就是了。” 初秋的夜晚，月亮羞涩地躲在云层里若隐若现，偶有微风卷过，有几分寒意又有几分暗香，但也吹不走两人间的温热。 夏之焉第二次拉住卓霜然的手臂，提醒她躲开前方的水潭。 好在有夜色掩饰，只要稍稍低头他就看不到她的涨红的脸颊。而他目视前方，在下一个水潭即将出现之前就提前提醒她。 一路上，两人聊得愉快，话题也东拉西扯，一个人的话题结束另一个人总能提出新的话题，周而复始。忽略了心中的小紧张，这应该是一次自然又轻松的对话。 不过是十几分钟，卓霜然觉得，他们的关系好像坐上了火箭，目前已经离开平流层了。 “到了。” 卓霜然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没想到校园外墙外茂密的树荫底下竟然藏着这么一家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店。 更令人意外的是都这个时间了，小店生意很好，店门口几乎坐满了。 夏之焉带着她绕过人群，熟门熟路掀开店里隐秘处的帘子，一个私密的小房间出现在眼前，房间里有一扇通风的小窗，装修简单却也干净亮堂。 “哟，西西来啦？” 刚被夏之焉招呼坐下，一个带着围裙的中年女子乐呵呵地赶了过来，她被夏之焉称作陆阿姨。陆阿姨一阵热情寒暄，还不停说他瘦了要求他多吃点。 “这是女朋友？”从进门起，她就瞟见了卓霜然，盯着她明显不合身的宽大衬衫，笑而不语。 卓霜然刷地红了脸，赶紧又摇头又摆手：“不是的，我们就是同学。” “哦？”陆阿姨夸张地看向夏之焉，“那就是未来的女朋友？” 夏之焉双手搭上阿姨的肩膀，欲将她推出门外：“您再说下去，就都给我搅黄了。快饿死了。” 陆阿姨笑他又瞎开玩笑，他也大方承认就是个玩笑。两人亲昵的互动就像认识了很久很久的亲人似的。 卓霜然觉得，眼下的他格外放松，当然也不是说平时绷着，总之就是不太一样，她也说不清究竟有多不一样。 “陆阿姨很热情，你别在意，每次只要有女生一起就瞎起哄。”陆阿姨走后，夏之焉的脸上还挂着笑意，解释这只是日常的玩笑。 卓霜然勾了勾唇，眼中充满好奇：“她为什么叫你西西？” 但其实她更想问，什么叫“每次有女生”，他究竟带过多少女生来这里，又是以什么身份来这里，每次都会开玩笑说是追求的对象吗？ “那是我小名。”夏之焉挠了挠脸颊好像有些害羞，“陆阿姨本来是我家阿姨，从小把我带大的。她烧饭特别好吃，我上高中后她就出来自己开店了。” “真的？那我期待一下。”卓霜然用手扇了扇脸，从刚才开始她就紧张得流汗，眼下更是慌了神，看他们关系那么好，四舍五入都算见长辈了。 “很热？”他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卓霜然拽了拽领口：“还好。” 身后就是窗户，偶有微风侵入，却也难以带走心中的热意。 “碎发都沾脸上了。”夏之焉无情地戳穿了她。 桌子很窄，他搁在桌上的手只要轻轻一伸就能抚上她的脸颊。 时间仿佛停止，他看着她，眼神清澈又明亮。她看着他，目光专注又羞涩。店内的喧嚣就好像与他们无关，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 卓霜然听着胸口剧烈的鼓动，深深吸气，又悄悄呼气，生怕被他看出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想，如果能一直待在他身边就好了，哪怕只是好朋友，哪怕只做一个渺小的暗恋者。 可惜，吃完这顿饭便意味着履行了承诺，以后又要以什么借口才好呢？ 好在，夜还很长。 她还有一顿饭的时间去思考。 第14章 紫苏梅梅（6） 分针再次绕过了数字12，李文卓坐在楼梯的阴暗处，撑着脑袋。 宿管老陈今天不对劲，都一点多了，竟然还没睡觉。 他觉得自己就像在熬鹰，只是鹰还刷着手机亢奋得很，熬鹰的他已经快不行了。 他实在怀疑老陈已经发现他的目的，可时不时传来的笑声证明，老陈沉迷手机根本没有看过来，刚才有人下来打热水他都没有回头。 李文卓盘算着，要不豁出去了？ 可开门不比打水，也太显眼了。 也不知道夏之焉是不是睡着了，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连情况都不来问一下。 他点开他的头像，发去关心的问候。 李文卓：老陈堪比青壮年，太能熬了。 不一会儿，夏之焉就回了过来。 夏之焉：那我不回了，叫上隔壁寝室，上线。 ？？？ 李文卓郁闷，我这鹰是白熬了？ “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烤鱿鱼！” 明明想好要去思考，却沉浸在美食中难以自拔。卓霜然懊悔，肚子是享福了，借口是一个都没相到。 而且酒足饭饱之际，就是困意袭来之时，卓霜然一个接一个打哈欠，根本停不下来。 “困了？”夏之焉停下收拾桌子的双手，给她递了一颗薄荷糖。 都这幅样子很难回答不困，卓霜然眯着眼睛接过糖果，憨憨道：“嗯，吃饱了就犯困。我待会儿回通宵教室趴一会儿吧。” 她不想告诉他自己住的地方就在操场后方，沿着学校的围墙走上半圈就能到。而且回家就意味着要和他说再见，她还贪恋他存在的时间。 夏之焉好像在手机上输入了些文字，并没有回应她是不是回通宵教室。 “你呢？”卓霜然掐了掐手指，血液被挤到指尖，涨红涨红的。 “那里睡得不舒服。”夏之焉没有抬眼，手向上一滑关闭了绿色的app，重又点开像是地图的东西。 卓霜然失望，他走的话她也不想回通宵自习室了，现在血液全在胃上，她没有心情学习。 她偷偷瞟了他一眼，见他还是认真看着屏幕更加低落了：“哦，那我自己……” 而话音未落，夏之焉起身：“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干嘛？”不对，应该先问去哪里，这不是默认自己要跟着去吗，太不矜持了吧。卓霜然在心底抓狂。 夏之焉用最理所当然的表情，说出最振聋发聩话：“去睡觉啊。” ？？？ 这是大半夜青年男女间能说的话？ 卓霜然觉得脑袋后面又冒了一阵汗。他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他看上去那么乖的好学生，是不是单纯的就是指“睡觉”的本意呢？ 她不敢确认，万一理解错了，就太丢脸了。 战战兢兢跟在他身边，连对话都你一句我一句尴尬起来。卓霜然觉得好热，这是秋夜清凉的风都带不走的闷热。 事实证明，确实是她想多了。 卓霜然看着朝自己和夏之焉笑得暧昧的男人，她确定他也想多了。 现在的网吧可花样真多，不仅有隔间、包间，居然还有客房。服务台小哥正热情地向两人介绍客房服务，旁敲侧击说那是多么私密多么舒服的地方。 夏之焉果断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要了一个双人隔间。尽管是隔间，里面还挺宽敞，也有镂空的小门和几斤透明的门帘遮挡，能保证一定的隐私。 再加上他们这间在最角落上，除了服务员和走迷路的人，很少会有人路过。 在夏之焉的口中，便成了一个可以安心休息的好地方。 “这里的椅子很舒服，可坐可躺。”夏之焉放下卓霜然的包，示意她坐坐看。而他已经熟练的打开电脑，点开一个游戏软件。 卓霜然侧坐在躺椅上，好奇地看着他的屏幕。她意识到，自己正在网吧刷夜，很新奇的体验。 说来也是惭愧，她还从来没有来过网吧。因为小时候在家人的口中，网吧都是那些坏孩子才会去的地方。而且家里的电脑足够平时学习用了。 “会玩？”夏之焉见她没有躺下而且盯着他的屏幕看，摘下耳机回头问她。 卓霜然摇摇头：“不会，但很好奇。” “试试？”说着夏之焉噼里啪啦操作一通，来到了一个复杂的界面。他站起身，拍了拍椅背，“坐过来吧。” 这……是要手把手教自己打游戏吗？ 卓霜然忽然觉得晕晕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那个画面。她到时肯定是手忙脚乱的，情急之下他岂不是需要直接操作鼠标键盘，而我……就会被她环在怀中，转个头就能亲到他的下巴？ 不不不，太刺激了，一切还是得循序渐进。 “算了算了，不能让你背上坑队友的名号。”卓霜然拒绝。 她听到他的耳机里传来几声卧槽，后面的话她没听清楚，好像是在说老夏居然带妹？ 夏之焉也没坚持，坐回座位便和耳机里的队友交流了几句，开始了游戏。 即便卓霜然很少玩游戏，她从他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出来，这个游戏他已经玩了很久，他熟悉所有的操作，同队友配合默契，毫无悬念获得了胜利。 她不禁在心里比较起来。 他好像也不算特别乖的学生吧，还是说学习好的人连打游戏都别人学得要快呢？ 稍微熟悉了以后她忽然觉得，他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和大家所说的那个飞在遥远天宫上的夏之焉更加不一样。 除了会照顾人，也很有趣，连认真打游戏的样子都那么迷人，相比欧立那种文绉绉端着的可好相处多了。 男生打起游戏来真的是不知疲倦的，打到第二盘中盘的时候，卓霜然已经开始眼皮沉重，强打着精神。 “累了就睡会儿吧。”明明一直盯着屏幕，也不知怎么发现她的困意。 “好，那你也别太晚了，我听说好多人通宵打游戏猝死。” 啊，我说这个做什么！太破坏气氛了。 好在夏之焉没有在意，弯了弯嘴角，仿佛是回应。 卓霜然将椅背向下调，几乎是一百八十度平躺在上面。 但仔细想想，这样不就被看见睡脸了吗？本来没化妆就丑了很多，再加上很有可能打呼噜，她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了。 于是侧过了身，脸朝着墙面。 忽然明白了他刚才让自己坐里面的用意，他比她最初认为的更体贴。 嗯，是个好男人。能变成我的好男人就好了。 卓霜然轻斥自己的不切实际，但也忍不住去想象。键盘鼠标的声音在背后咔哒咔哒作响，她的意识也逐渐悠远。 很快陷入沉睡，一夜无梦。 醒来时，隔间里的灯光明显昏暗了许多。 卓霜然慵懒地换了个方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隔间里很安静，旁边的电脑屏幕已经暗下，只有一个游戏的标志在屏幕上晃荡，显然是商家自己设的屏保。 她终于想起来这里是网吧，腾一下坐起，好在没有惊扰到身边的人。 夏之焉的椅背并没有完全放下来，他半躺着抱着手臂，脸毫无避讳地朝向卓霜然的方向。他睡得很安静，只能听到很轻的呼吸声。 卓霜然看呆了，这个男生的睡颜也太好看了吧。特别想拍下来放在床头，每天看一看也开心。 她盯着看了好久，怎么过了一夜连胡渣都没有，这有些违背生理常识，难道大半夜剃过胡子了？ 就在卓霜然想着有的没的的时候，夏之焉皱了皱眉，睫毛微微颤了颤，便猝不及防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是谁的心跳漏了一拍。 “早上好。”余光里的钟表显示快六点了，为了掩饰被抓包的尴尬，卓霜然率先打招呼。 夏之焉依旧半躺着，眼神朦胧，表情实属呆滞，没多久他又闭上了眼睛。 卓霜然诧异，刚才怎么回事啊，好可爱啊！糟了，好想捏一捏他的脸，肯定很软很舒服吧。 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已然前倾，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耳边。从别的角度看，好像要去吻他似的。 她的手僵在半空，心里衡量着目前两人之间熟悉程度，是不是碰一下也没有关系呢？ “早。” 倏地对上夏之焉明亮的眼睛，那里不再是模糊的焦距。 ！！！ “你、你头上有灰尘。”卓霜然迅速轻捻了一下他的头发，慌乱间还碰到了他的耳朵，吓得她赶紧收回。 夏之焉明显一抖，或许是因为她指尖的冰凉，不过他应对得很体面，低声说了句：“谢谢。” 卓霜然红着脸，好在隔间里还是昏暗的，否则他会看到一张红得发烫的脸。指尖还是温热，脑子还眷恋着他的温度，即便只是触碰到了微小的一个点。 完了，经过从昨晚到现在的接触，心里竟有了更进一步的想法。不行了，今天份的夏之焉已经超标了，万一用尽了所有的运气该怎么办。 而且，一晚上没有洗漱了，实在不敢想象现在的样子。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夏之焉已经起身伸了个懒腰：“去吃早饭？” 她下意识想点头，这回理智总算醒了过来。卓霜然啊卓霜然，适可而止才有更长远的未来。 “不了，一晚没回去，妍妍会担心我的。”这也不算说谎吧，妍妍只说不用等她也没说不回来啊。 她顺便告诉他，自己没住在学校，任妍妍的房子就在操场后面的离得不远的小区里。 “好吧，我送你。”说着夏之焉拿起她的书包，“清晨变态出现的概率也不低。” ？？？这也没比一起吃早饭好到哪里去吧。 然而多番推脱之下还是被他的坚持打败。 走出网吧，天已经亮了起来，太阳还弱弱地躲在云层中，任微风的凉意侵扰。 两人并排走着，一时无言，可也不觉得尴尬。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卓霜然低着头，每一步都踩在夏之焉的影子上，乐趣无穷。 熟悉的风景映入眼帘，越过大门他们已经走进小区，他也没有要说再见的意思。只是想送到楼下还是想上去坐坐？ 说来，昨晚明明说好她请客，最后还是他付了钱。他说这次他室友都不在，下次再让她请吧。 那请他上去给他做个早饭不过分吧？吐司还没吃完，冰箱里鸡蛋火腿黄油也都有。 卓霜然的思绪逐渐飘远，没有注意到夏之焉的脚步越来越缓。 忽然，手臂被拉住。一个巨大的力加在她身上， 树叶沙拉沙拉，她显然是被拉到了一片绿化后面。 后背抵着一片平坦，即便隔着衬衣都能感受到轻微的起伏，还有他的温度传了过来。他的手还搭在她的手臂上，接下来是不是会环到前面拥住她呢？ 不行不行，也太快了！顺序也不对。虽然自己穿着打扮是开放了些，可打心底里是相对保守的。 卓霜然后颈红了一片，她不敢再想象，耸起肩膀几近挣扎：“夏……” “嘘，别出声。” 夏之焉的声音尽在咫尺，或许因为睡眠不足喉咙还有些哑，但反而让声音充满磁性，让她的皮肤都颤栗起来，气息通过头顶，一路向下蔓延。 被夏之焉的下巴抵着，卓霜然完全不敢动了，生怕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什、什、什么情况？ 他是想和我吻别吗？ 可是我还没刷牙啊！ 第15章 紫苏梅梅（7） 略带秋意的空气清凉舒适，却又两团炙热的气息纠缠在一起。 男孩的手指穿过女孩乌黑的发丝，发梢垂落之际四目相对难舍难分。 仅仅是一个停顿，男孩霸道拉住女孩儿的手臂，轻轻一拉，女孩一个踉跄便恰到好处落入他的怀中。 空气凝结呼吸停滞，女孩的眼中有一丝惊喜。最初的吻落在额头，渐渐地从眉到眼角再到鼻尖，最后终于到达了终点。 他们的吻从一开始就很热烈，他们紧紧相拥身影几乎相叠。她向后躲他便拥得更紧些，她终究屈服于他的强硬，渐渐沉醉、缠绵。 也不知道这个吻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卓霜然捂着脸，重重咽了口口水。即便透过树丛她也能清晰看见大楼门口这一男一女吻得激情四射，吻得旁若无人。 现实里，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激烈的亲吻，仅仅是看着就让人血脉喷张的感觉。 虽然看上去都是钱方主动，态度霸道又强硬，但作为旁观者她可以清晰地察觉任妍妍的小心机，这其中少不了她恰到好处的挑逗和撩拨。 “怎么还不结束啊。”卓霜然低声的抗议不可能传达到沉浸热吻中的他们。可是不说些什么的话，夏之焉的存在让她太尴尬了，他肯定是看到自己的脖子和耳根红了一大片。 再加上刚才那一瞬的胡思乱想，更加羞耻。可树丛里的空间不大，他们几乎贴在一起，她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等等吧，现在出去太尴尬了。”夏之焉倒是很镇定，他挪了挪身子，似乎意识到了她的不自在。 原来他的身后还有一些距离，他少许退开一一些便给她留足了随意动弹的空间。当然她也不能动得太厉害，树叶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清晨也会显得很明显。 终于，若即若离了一会儿后，任妍妍重重捶了下钱方的胸口，捂着脸羞涩地跑进了楼。而钱方盯着她的方向傻笑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路过他们附近时，卓霜然还听见了轻快的口哨声，他的心情似乎特别愉悦。 “呼，终于走了。”卓霜然松了口气率先踏出树丛，捂了捂滚烫的脸，“我们怎么搞得跟偷窥似的，明明是他们大庭广众不害臊。” 夏之焉也慢慢挪了出来，脸瞥向一边，他的皮肤很白，颈部的红色更为明显。 卓霜然感到脑袋里哄的一声炸开了，好可爱！她为自己晚上觉得他不乖而抱歉，这明明又乖又纯洁嘛。 “那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他终于平复情绪看向卓霜然。 “嗯，你也路上小心啊。”卓霜然接过书包看到手上不属于自己的颜色才想起身上的衬衫，“那个，衬衫我洗完还给你。” “好。” 挥挥手告别，她向楼道走去，极力抑制着一步三回头的冲动。她怕他还在，也怕他已经不在。 在电梯里换回了自己的白衬衫，她才进门。一推门，就听见任妍妍哼着小调，心情极其愉悦似的。 “嗯？你没回家？”破天荒的她正在做早饭，看到卓霜然回来很惊讶但又一通抱怨，“早知道我昨晚就回来了，你也不早和我说。” “……”卓霜然沉默，他是想要把钱方带回家吗？看两人早上那亲密劲，关系显然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哦不，进两步？还是三步？无限的想象在脑中迸发。 “愣着做什么？”任妍妍发现自己还是搞不定煤气，示意她过去帮忙。 卓霜然洗了手脱了衬衣才过去帮忙，时不时看向任妍妍笑容满溢的脸庞，终于还是没有关注好奇心：“你……把钱方推倒了？” 任妍妍一怔：“你怎么知道？” 直到卓霜然背影消失，夏之焉才回身离去。他松了口气，实在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刚才躲树丛也是无奈为之，可她实在离得太近了，汗水的味道夹杂着她的特殊气味沁人心脾，他闻得有些上瘾。 天人交战中，差一点就逾了矩。还好钱方他们离开得及时，不然一定会吓到她，毕竟她喜欢老实人。 他自认从来不是坐怀不乱之人，卓霜然对他的毫无防备着实让人懊恼。 一边想着一边漫步在小区里，他决定从小花园里走，吸一吸绿色植物新鲜出炉的氧气。 然而没走多久，就见前方约七八米的地方有个男人一会儿仰天傻笑一会儿弯腰蹲身，又扭捏又疯魔。不用看他就认出了那是钱方，看样子是因为搞定了这两天一直念叨的人，开心疯了。 “抽什么疯呢。”夏之焉上前一脚，差点把他踹出个狗啃泥。 钱方着实吓了一跳，你你你了好久都没说出一句整话。可掩饰不住的高兴混乱了逻辑，嘀咕了声你怎么在这儿，就迫不及待拉着夏之焉说话。 “老夏，我追到任妍妍了，以后罩着点啊。”钱方昂着头拍拍胸脯，明明是他在拜托，神情间却满是自鸣得意。 “哦？你确定？”夏之焉的眉毛颤了颤，可谓旁观者清，刚才他们的亲热的样子，究竟是不是他追到的还不好说。 他们初中开始就在一个学校，他的脾气秉性夏之焉最清楚了。看上去交往过的女生很多，人也挺轻浮，四舍五入算个人渣，但其实也就口嗨，很少主动经验也不算丰富。 才认识这些日子就能追到？夏之焉想，反正他是不信的。 钱方也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猜疑，激动起来：“都被我那样了，只能跟我了。” “那样？你强迫她？”夏之焉警觉起来。 “额……也算吧，反正我混蛋，我管不住自己，我要加倍对她好！我就跟她谈清水恋爱！” “一百倍好都没用，你糊涂了吧！单方面强迫就是犯法！”夏之焉重要锤了他一拳，心里已经盘算起来要不要找卓霜然透透口风。 “我才没犯法，你听我慢慢解释。”难得见他那么激动钱方赶紧让他声音轻点。 他观察了下周围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拖着夏之焉走出小区才解释起来。 他说，之前知道任妍妍也健身，昨天就邀请她一起。健身房里人不多，一边聊天一边举铁，很是畅意。 不过，这健身房的装修有些问题，特别是浴室那是出了名的男女不分，听说好些人走错过。所以当他看见只穿着内裤的任妍妍都吓呆了。 任妍妍也非常慌张，遮了上面就顾不上下面。 后来没多久就听到有别人要进来了，他一着急就带着她进了浴室单人间。但浴室不是完全封住的，看得到腿。他脑子实在没转过来，就一把把她抱起来，把她顶在了墙上。 “我当时真就怕她被发现，但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钱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他继续说，一旦意识到她双手环着自己还穿那么少，身体根本就不听使唤了。起初也只是试探，但看到她羞红着脸又不看自己的样子，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旁边是别人洗澡的声音，隔间里是两个人的喘息，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肯定没经验，疏解一些就好，绝对不可以伤害她。 “说实话，太刺激了，比真那啥还爽。” 卓霜然看着眉飞色舞叙述的任妍妍，惊得合不拢嘴，知道她在这方面没那么大顾忌，但也太过了吧。是在外面诶外面诶！还好尚存良知的钱方还知道没有t不可以乱来，但也太危险了！ 她捧着脸继续忍耐任妍妍的精彩描述，忽然想到什么：“你不会是故意走错浴室的？” 任妍妍抿了抿嘴，朝她抬了抬眉毛，心照不宣的答案。 脑中的娇艳场面瞬间显现，卓霜然语气严肃起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万一不是钱方呢？你要怎么办？” “放心啦，我肯定有打点好。”任妍妍见卓霜然生气了，安抚起来，“上次是真的走错了嘛，我现在故地重游，也算一雪前耻了。” “明明你那前耻才更正常。”卓霜然无奈，她对自己的安危也太不放在身上了。 她还记得那次气呼呼回来，也不怪健身房标识不清更不怪自己没看清楚，怪那个男人没有眼光，骂她假清纯故意为之，还把她包成粽子扔了出来。 有时候她的点真的很怪，这也是另类的“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好了啦，别说我了啦。”任妍妍欲向她嘴里塞了片刚烤好的面包，扯开话题，“我也是为了你的幸福嘛。” “和我有什么关系……。”卓霜然躲开。 任妍妍卖起关子：“你不想知道夏之焉和沈嘉惠究竟什么关系？” 卓霜然白了一眼：“切，爱说不说，我去刷牙了。” “你别走，我特意帮你打听的。”见她好像没兴趣，任妍妍反而急了，一股脑说了出来，“他俩就是亲戚，你也知道夏之焉爸妈都是我们学校的教授，他对学校熟得很，所以没办法就多照顾照顾她。” 卓霜然看着她一脸期待自己反应的样子，冷淡地说了个“哦”。 任妍妍大失所望：“你怎么一点都没兴趣？亏我卖身……” “打住，别道德绑架我，你明明就是去捕猎的。”卓霜然甩开她粘粘的手，拿起书包准备回房间洗漱。 “你这反应不正常。”任妍妍眯起眼睛探究起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卓霜然不置可否，沉默着绕开沙发。 就在即将进门的一瞬间，忽然感觉一阵巨大力道，抱就被扯走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包里的蓝色衬衫就被翻了起来。 “好你个卓霜然，我说你包里鼓鼓的谁什么呢，自己偷约男人不告诉我！？”任妍妍气呼呼地转着圈，以防卓霜然抢走证据，“你郁闷了这些天不会自暴自弃到随别找了个男人吧？” “怎么可能啦，我很专一的，快还给我啦！”卓霜然猛地朝反方向转圈，拽回了衬衣。 任妍妍也没再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去，你搞定夏之焉了？你们还一起过夜了？？？” 她想象了她只穿着衬衫的样子，摸了摸几乎要流鼻血的鼻子，而且对方是夏之焉诶。 “停止你的想象！”卓霜然觉得自己的脸红得要爆炸了，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你就回答我是不是一起过夜了？”夏之焉的衬衫、清早回来的卓霜然，完全就指向一个答案，“是，还是不是，请回答。” “是是是，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卓霜然快急得跳脚了，语速如开过车般解释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不过一起吃了个夜宵在网吧刷了夜而已。 任妍妍将信将疑：“真的？” “比真金还真。” “所以夏之焉带的妹是你啊。”任妍妍送了口气，昨晚听钱方说夏之焉带妹打游戏还未自己闺蜜捏了把汗，还可以隐瞒了一下，“嫂子啊，趁热打铁呗。” “嫂你个头，我已经很满足了。”卓霜然紧紧抱了抱蓝衬衫，不想理会她的打趣。 任妍妍从后面抱住她，不断在她耳边念叨：“嫂子嫂子嫂子。” “好你个任妍妍，才好上就不把我当姐妹了。”卓霜然也反击，一时间笑声充满了屋子。 打闹间，书包里响起动听的铃声，这是卓霜然今早刚换的铃声，十分欢快。 “别闹，我电话。”她阻止了任妍妍的拥抱进攻，拿出手机。 任妍妍没理，继续环着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卓霜然的肩上：“谁啊，那么早。” 卓霜然愣愣地看着来电提醒的名字，怎么完全把这事忘了。 “骚扰电话吗。”任妍妍见她不接，就伸手道，“大早上的，挂了。” “不是。”卓霜然躲开她的手，稳了稳情绪，沉声道，“是我爸。” 注意：人物行为仅为剧情服务，任妍妍的行为并不可取，切勿效仿！切勿效仿！ 第16章 野萃莲雾（1） “喂，爸爸。”卓霜然一个人回了房间，小心翼翼接起电话。 “然然啊，那么早就起来了？”爸爸的声音似乎很紧张，明明他选择这个时候打电话，居然还惊讶她会接电话。 可卓霜然也没戳穿，很久没有听到老卓的声音了，甚是想念。 “嗯，现在课有点多。” “那也要劳逸结合。”爸爸哦了几声，尴尬地咳了两声，“一个人还好吗？有什么不习惯吗？你伯伯说你没联系过他啊？” 如此强行的转折连卓霜然都觉得尴尬：“我又没碰到什么问题，没什么好联系。” 平时也就亲戚聚会会说上两句话，还真想不出和伯伯有啥能聊的。 “那行，那行。”爸爸自言自语着，好像在思考怎么说出想说的话，只是一直支支吾吾都是些有的没的。 反倒是她主动提起：“对了，爸，你那打给我的五万块钱什么情况？” “哎，嗨，对了，我就想给你说这事来着。”他似乎松了口气，“自己住外面该花花，该用用，该打扮打扮，别舍不得花钱让人瞧不起。咱家虽然不及做生意的，好歹你爸我收入不错，够你挥霍了，不用担心钱。” 卓霜然一脸问号，这语气总觉得怪怪的：“爸，你什么意思啊？” 转念一想，这字里行间都在说钱的事在结合一些校园网里的风言风语，她很快想到了答案。 “是不是大伯母又来乱说了，网上那些没有的事。” “没有就好，平时要早点休息，别夜不归宿的。”可他显然没有放心，依旧话里有话。 又是夜不归宿又是不用担心钱，卓霜然气极了：“爸，没有的事，那些说我的人就是嫉妒！” 她无奈只好把最近都住在任妍妍家的事一点不落说了出来。当然，还强调了自己负责烧饭做家务，绝没有吃白食，不然赵老卓的性格肯定要她给人付房租了。 “任妍妍就是你那个很文静的室友？” 文静二字让卓霜然心里一顿，她实在不想承认但也只好勉强点头：“嗯，就是她，她一个人住外面也不安全，我们也算互相照应。” “人家就打扮得斯斯文文的，你也学学人家。”得嘞，原来还有事呢。 “这就是她帮我打扮的，现在很流行的，你们有空注意下，其实满街都是。”顺便还说了自己好些衣服就是任妍妍家的样衣或者清仓品，她也没为了钱焦头烂额。 说到这儿，爸爸总算舒了口气，语气也轻松起来：“嗯嗯，人家对你那么好，力所能及的多干干。还是那句话，钱该花的花，别让人觉得小气了。” 卓霜然：“我知道分寸。” 爸爸又开始了啰嗦模式：“当然，学习上也不能懈怠。新专业怎么样？” “挺好的。”顶过了爸爸旁敲侧击的“质问”，她也放松下来坐在床边上，“比学那些文绉绉的开心多了。” “那就好，之前是顾虑了妈妈的想法才没填力学工程吧？” 卓霜然沉默，爸爸是很清楚知道自己喜欢纯理科的，但总被妈妈说没用。 “反正课都差不多啦，都一个学院也好蹭课。”她哈哈打起马虎眼。 “嗯，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别让爸爸妈妈担心。” 爸爸突然的温情时刻让卓霜然有些哽咽，自己好像有些想家了呢。 挂了电话，她不自觉笑了起来，心里似乎暖暖的。 刚才在电话里其实好几次听到了妈妈催促爸爸问话的小声音，这个电话肯定是她的授意。估计钱也是赵女士让打的，不然这个妻管严哪里有底气让她随便花钱。 卓霜然想，可能有的时候家人离得太近反而看不到相互的爱，离得远了，便也看得清了。 现在赵女士的态度就是不反对的意思，她们母女间之前还欠缺一个沟通的机会，她默默在心里决定，等她回来后一定好好表现。 “难道夏之焉就是我的福星？每次和他一起就会有好事情。” 不过过了一个晚上，好像世界都变了，空气也清新起来，鸟叫声也变得动听起来。 嗯，是个看书的好时间。 自从打开了心结后，每天的日子都是赏心悦目的。 她开开心心学习，开开心心上课。然后继续有选择地做题，连被当众念出补课名单都开开心心的。 开心到连任妍妍都纳闷了：“你天天那认真劲都耗费在哪儿了，怎么就没点成效？连我都没进补课名单诶。” “你有钱方开小灶嘛。”卓霜然转了转笔，答得漫不经心。 “哪有，他也自身难保。”任妍妍羞涩地别过了脸连声音都娇柔了起来。 卓霜然啧声连连。自从那天美丽的“意外”后，彻底点燃了任妍妍和钱方的爱的烛台，两人那是一有空就黏在一起，每天过着没羞没……不……甜心蜜意的校园生活。 早中晚饭一起，下课时一起，除了她俩自己去约会，他们仨几乎同进同出，好得和一个人似的。 现在更甚，明明不是一个班连开班会都陪着一起。只是碍于人多眼杂，他俩并没有坐在一起，钱方和夏之焉就坐在左前方伸手可及的地方。 “反正今天我和他约了看电影，晚上就不陪你补课了。”任妍妍转头道。 卓霜然点头：“嗯，好好享受不用学习的夜晚。” 咚咚，忽然两声重重的响声把她们吓了一跳。抬头就见女班长沈茹朝着她们的方向指过来：“安静，你俩别再说话了，班会开始了。” 明明那么多人说话，偏偏就把矛头指向了她们。一时间视线也集中过来。 “辅导员怎么没来啊。”任妍妍就想没感受到似的，随意撩了撩头发，甜美的笑容说绽放就绽放。 之前几次的班会她都没参加，今天还是第一次出席。大家也对她充满了好奇心。特别是两大校花级美女明明风格背道而驰，坐在一起却格外和谐又养眼。 沈茹一时也看呆了，训斥的话语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胡老师今天有事，让我们自己讨论。那我们继续讨论班里活动，现在候选的有……” “不是已经说好去密室了吗。”卓霜然迅速打断，反复讨论一件事太没有效率。 “我们人那么多怎么逃。”沈茹全然无视了上次的决定，“反正你又没安排，我看了几个团建的urse很不错，方便大家增进关系。” “谁说我没安排的？就等着今天告诉大家。”卓霜然起身，她好讨厌这种违背约定自说自话的人，班长就能这么独揽大权？ “你……” 沈茹看到气势汹汹走上讲台的卓霜然，下意识就退了两步。 卓霜然大笔一挥，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笔锋遒劲有力，颇显霸气。 “这家就在桃江路，价格便宜，主题还能让我们随便挑。现在就等着我们决定时间，他们也好排期。” 看到那几个字，底下炸了。 rc密室逃生，这可是时下最火的一家，占地面积大场景精致主题丰富剧情深邃，每一个几乎都处于行业顶峰。 正因为如此，这家店也特别难约，有些主题火爆到排期两个月。主题任选简直就是奢望。 “可是……”沈茹不甘心，还想拿回话语权。 “别废话，机会仅此一次，过时不候。”卓霜然注视着同学们，果然都很有兴趣的样子，连夏之焉都点着头表示ok，姚思淼夸张地在下面鼓掌。 “既然反对的人不多，那咱们就少数服从多数，实在不想玩密室或抽不出时间的就不强求了。”卓霜然凭借着一股气势，侃侃而谈，介绍起所有主题和内容，顺便把时间就定在了这周日。 渐渐地，她感受到了不少佩服的眼光。大家纷纷表示都听她的安排。 卓霜然松了口气，其实她哪里有能耐，还是靠了任妍妍和钱方的关系。他们一听说她揽了这吃力不讨好的活，毫不犹豫就伸出了援手。 虽然老板是任妍妍认识的人，但毕竟人家是做生意的，周旋了好久才同意他们用那一点点经费包一次场。她绝不允许让他们的努力白费。 最后，沈茹硬撑着做了总结，提醒大家到时准时集合，又说了写最近学校的活动，班会便草草散了，班长更是板着脸匆匆离去。 “然然，太帅了。”等她坐回去，任妍妍轻声给她鼓掌，“不过一上来就驳了班长的面子，感觉很麻烦啊。” 卓霜然也很无奈，面子这种东西都是相互给的：“我和她也不认识的时候就被针对，人家没就没想和我好好相处。以后尽量少接触吧。” 还在抱怨之际，她感觉肩膀被人碰了一下下意识转过头去。原本还在前面的夏之焉忽然出现在了身边，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吓了一跳。 卓霜然用余光瞄着肩膀上的手指，脸上不禁泛出热意。自从上次一起通宵，她明显感觉和他的距离近了不少。 “晚上教室是在东楼的204，别走错了。”原来他是特意来叮嘱她的。 卓霜然飒爽地比了个ok：“劳烦夏学神了～” 她看见夏之焉轻轻抿唇，笑意也挂上了嘴角。 “什么什么？你们要约会？”说话间，姚思淼的脸噌地闪现出来，一脸八卦在卓霜然和夏之焉之间徘徊。 夏之焉淡定点头，卓霜然慌忙摇头，一时之间停顿的画面相当搞笑。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嗤一声笑出来。 “夏老师是我们高数老师的助教，我很不幸小测验总是不及格，沦落到补课的境地。”卓霜然看了一眼夏之焉，半开玩笑地说明情况。 “不如你也来捧个场？”夏之焉向姚思淼挑了挑眉毛，是一种说不上的亲昵。 卓霜然疑惑地观察姚思淼的表情，她还是直勾勾看着他眼睛里亮亮的，看得出对夏之焉很喜欢。 可这如兄弟一般的感觉，毫无尴尬，那之前的表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不不不，我不会再容许你的魔爪破坏我的大学生活了。”姚思淼连连摆手，似是扯开话题般朝卓霜然开起玩笑，“霜然啊，你不会也是特意捧场吧，我记得你物理很好。” “嗯？你怎么知道？”愣神之际卓霜然没过脑就给出了回应，连连招来了目光。 钱方还在一边狂问“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他们转专业考试的卷子都是我帮着批改的。”姚思淼说自己就是被老胡拉去当苦力的，也没怎么认真改卷，但卓霜然的分数太优异了，以至于印象深刻。 “呵呵，就偏科严重罢了。”卓霜然干笑几声，额角都沁出了汗水，“物理一直都很喜欢，之前没放手，数学吧，时间长了就不擅长了。” “你就是那种数学不行但物理超好那种吧？”钱方兴致盎然插话道，“还记得咱高中隔壁班那个祝什么的吗？他暑假狂补数学还经常不及格，物理就随便考都接近满分。” 卓霜然仿佛找到了救星赶紧点头：“是的是的，我就是这种。” “所以，你高考物理满分。”姚思淼张大嘴很是惊讶，差点说出变态两字。 卓霜然面露囧色谦虚道：“我没那么变态啦，还是差了1分。” “那也够变态了！” 谈笑间气氛轻松起来，一行人笑笑闹闹离开教室。 “你也回寝室？”夏之焉走在她身边，叫她一路同行，随口问了句。 卓霜然转过头，笑脸盈盈回答，“我爸妈之前不知道我住妍妍家，把东西寄我宿舍了。” “要帮忙吗？”他问得真诚。 “不用，就一些吃的。”她垂下眼帘，虽然拒绝他的帮忙，但因为他自然而然的好而开心。 离得越近越发感受到他的好，真的有人能不动心吗？ 她看向走在前面的姚思淼，心里痒痒的。 “哎哟！” 砰一声卓霜然撞上了走在前面的任妍妍，不知为何她突然停住了。 “奇怪，没人啊？”任妍妍揉着肩膀，眼神却伸展到教学楼伸出，“我总觉得有人贼兮兮看我们。” 卓霜然也看过去，那里确实有团阴影，但更像是从外面照进来的树影：“看错了吧。” “大概是最近睡眠不足吧。”任妍妍皱眉。 钱方揉了揉她的头顶，笑道：“那以后约会轻松点。” “噫～～” 姚思淼发出嘘声，夏之焉一脸嫌弃，任妍妍满脸通红，只剩下卓霜然一脸迷茫。 但她并不想细究，她有预感，真问出来一定会被揶揄。 直到一行人消失在楼梯尽头，走廊深处的墙角里探出一个身影。 慵懒的双眼忽然变得锐利，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他走到楼梯口，目光落在马尾辫的女孩身上。双手不自觉摸起口袋，但意识到并没有带着想要的东西时才放弃。 转身收回视线，他靠在楼梯栏杆上，仰头闭起眼睛。 “真麻烦。” 第17章 野萃莲雾（2） 温柔的语调不紧不慢在耳边流淌，身边的男人低着头，说到重点处还会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一敲书上的公式。 卓霜然半托着下巴，思绪已经飘远，数学公式那是一点都没有进到脑子里。 和他们分开后，她在寝室一个人回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 好在她的记性好，沉静下来后画面和语言就像一幅幅会动的连环画串联起来，她得出一个结论，夏之焉、钱方还有姚思淼，他们几个应该是高中同学，而且关系很不错。 说不定李文卓也是，若不是长久交往的关系，那他们之间的距离感相对朋友也太近了。 “要注意，这里p＝n+1对应拉格朗日余项……” 好听的声音好像会和思绪争宠，再次占据她的意识。卓霜然微微侧脸，眼神涣散又聚焦。 她看着自己的影子与夏之焉的重叠，又离开，仿佛蜻蜓点水亲吻在他的脸上。 嘴角不由得上扬，又被羞耻感强行压抑，她只好微抿双唇克制住无边无际的幻想。 零星的公式窜入耳中，他应该是在给自己讲解泰勒展开式吧，可怎么就一个字符都留不下来呢？ 她想，一定是因为他的侧脸太对自己胃口了。好想戳一下啊。 啧，做不到做不到，还是戳自己过过瘾吧，也挺软的。 “笑什么？”不知何时，夏之焉发现了她的失神，原本还在书上写注意点的铅笔已经轻轻点上她的脸颊。 原来脸上的感触不是自己造成的。 “你讲的我都听懂了，很开心！”她慌忙胡扯几句，掩饰自己的心虚。 想来最近总是心虚，随口应付一句的本事也大有长进。她正在真实演绎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谎言去圆的境地，也不知何时能解脱。 如果能穿越回去，她一定嘱咐当时的自己，冲动是魔鬼，谎言就像一个牢笼，因为她无法敞开心扉地去聊天，生怕被戳穿后无法承受那个结结果。 就像今天，一个不经意的回答，差点酿成大祸。 “那这题，解一解。”夏之焉翻了几页，找准课后练习题的第三道，画了个圈。 卓霜然心里一紧，她只管欣赏他的美颜并没有仔细听他说。 扫了一眼题目，她悄悄吐了口气，安心下来。 她假意翻了翻书去找公式，然后在笔记本上慢慢地、慢慢地写上答案。 “利用带有佩亚诺型余项的麦克劳林公式求得……”她说得一字一顿，“该极限等于三分之一。” 夏之焉没有立刻说对错，手指轻点在桌面上。 而卓霜然说完答案，眨着圆溜溜的杏眼，准备求表扬。 然而夏之焉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指关节抵着脸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我们才聊到拉格朗日，你是在哪里认识佩亚诺的？” 糟了……学渣外皮要保不住了！？ 卓霜然挠了挠脸，以后即便是已经掌握的知识也应该好好听讲，绝不能再开小差了。 “我出来前预习过了嘛。”虽然预习的是一百页后的内容。 夏之焉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真有意思，管这叫预习。” 也是，明明是早上讲过的内容。 卓霜然硬着头皮强辩道：“但是对学渣来说，再看一次没有听懂的东西不就是预习吗？” 难道这个认知有问题？卓霜然苦恼，没当过学渣真是太不方便了，毕竟学霸和学渣的跨度太大了，实在难以互相体验。 夏之焉缓缓点头：“倒是有道理。你课上还真是一点没听。” 你看，是学霸肯定会理解的嘛。 卓霜然羞愧：“那么多展开式，印象太模糊了。”既然上过了课，认识不也正常嘛。 “学长，我做完了，你帮我看看。” 身后的学弟恰到好处的提问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夏之焉说了声好，便起身坐到学弟身边认真看起他的解题过程了。 卓霜然随意瞄了一眼，答得很完美。看来夏之焉的课更加清晰易懂，而且节奏没那么快，更加容易消化一些。 她回过身，悄悄将教科书翻到一百页以后。 今天补课的人并不多，除了自己还有三个面生的学弟，上课时钱方总是占了后排的位置，倒是真没见过多少人的真颜。 他们一进教室就腼腆地向她打招呼，还挺可爱的。倒是见到夏之焉，颇有崇敬之感。 补课结束后，夏之焉说就她一个人穿后门的小路太危险，提议像上次一样送她到楼下。 卓霜然欣然答应，好多天没有两人独处的时间了。 她发现自己愈发贪婪，以前只是想和他待在一个地方，现在成为朋友了都不满足，还想象着单独相处后碰擦出不一样的火花。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真的转瞬即逝，她第一次嫌弃学校离家实在太近了。 “对了，上次你借我的衬衫洗完了，应该干了。”卓霜然抬起下巴，眼睛朝他眨了又眨，“要不要上来坐坐？” 说完，她立刻底下头，手指在身后扭成了一团。心中的鼓动那是无比的期待。 “不太合适。”夏之焉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 卓霜然扬着的嘴脸倏地变成一条直线，但下一秒又强行弯成一条曲线。 她的邀请果然太突兀了，拒绝也是应该。可心中的小雀跃一下被泼了冷水，脑中演练了好多次的场景终究派不上用场。 “任妍妍还没回来吧。”夏之焉翻了翻手机，钱方说今天可能回来得很晚，要他帮忙盯一下老陈。 “好像是的。可惜了，还想招待一下你。”卓霜然也看了看手机，确实收到了任妍妍说会晚回来但要留门的消息。 这种情况让他上去确实不合适，他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她感到舒心，原本的失望消散了。 夏之焉也看出她总是想感谢一下他却又无从回报的心情，急转了话题：“听说你厨艺了得？” “听谁说的？”卓霜然眼睛一亮，“也就还行，不至于了得。” “钱方说的，他吃过你给任妍妍做的便当。听说味道很不错。” 原来如此。有时任妍妍周末去约会的时候会请她帮忙做点吃的，说是两个人去野餐。应该就是那时候吃到的吧。 “那有机会大家一起野餐吧，我来做便当。”卓霜然又兴奋起来，又顺利创造了下一次约会的契机！ 夏之焉不置可否，看来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只是话说到这份上也很难掰回来了。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个好。 又聊了会儿才说了再见，卓霜然一进门就开心地在原地打转。兴奋劲过后才想起要做什么的问题。 “哎呀，忘了问他喜欢吃什么。” 算了，反正周末还有密室逃生，到时一起问吧。 周六下午，天气有些阴沉，尽管天气预报没说要下雨，可厚重的云层飘过让人不得不担心。 “我的伞还在霜然那儿。”钱方掏了半天包猛然想起这个事实，可也就一瞬间表情从苦恼变成了嘚瑟，“不过没关系，我有妍妍一起打伞。” 一旁的李文卓翻了无数个白眼：“pyboy人设坍塌啊。” “那叫浪子回头。”钱方朝他缩了缩鼻子露出鼻孔，“你自己腹黑人设不也早就塌了，老夏就更不说了。” “我可没人设。”夏之焉玩着魔方，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那就是本性！”钱方愤愤，“你爸为了矫正你，强行把我们捆绑在一起，还什么浪子寝室简称浪寝，我谢谢你一家门。” 当初得知曾经的校闹三人组进了一个学校，家里人刻意安排他们在一个宿舍，名义上关系好互相照应，实质上就是好看管。 不知哪个词触动了夏之焉，他抬头给了钱方一个凌厉的视线：“哦？你要怎么谢？” 这眼神，连一旁的李文卓都打了个冷颤。 钱方见状不妙，灵机一动：“就……这么谢呗。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他一边笔着心一边贴过去，好不恶心。 “……滚。” “时间不早了，你们快走吧。”李文卓叹气摇头，“你们心爱的小姑娘还在等你们。” “纠正一下，只有我的小姑娘。”钱方得意洋洋挺起胸膛，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老夏还没搞定霜然呢。” “校草，怎么回事，说好必拿下呢。”李文卓拍了拍夏之焉的肩膀，“要兄弟帮忙不。” 夏之焉拍开他的手：“你们别给我做多余的事。卓霜然没那么肤浅。” “哎，我是不是太肤浅了。”卓霜然捧着手机沉醉在校园网上夏之焉的侧颜中，头歪呀歪，终于靠在了任妍妍的肩膀上，“真是越来越好了了。” “才不是，你会觉得他变好看了不就是因为接触下来越来越喜欢吗？”任妍妍头也没抬，不停打着手机键盘。 作为这次班级团建的组织者和密室馆的联络人，卓霜然和任妍妍最先到达了现场，果然一个人都没到。 想到今天可能有体力活，两人都没有穿裙子。任妍妍穿了蕾丝衬衫外加过膝小西裤，甜美可人中又带了份飒爽。卓霜然则是一身运动服，紧身的上衣更是突出了腰线，惹人垂涎。 路人感叹，明明都是些普通衣服，怎么穿在美女身上就会发光呢？ 等人期间，店主亲自来介绍所有主题的大致内容和难度，有单纯以恐怖逃生为主题的，动脑指数只有一星，也有纯动脑的。 “太恐怖的我肯定不行。”任妍妍苦恼起来，“但大周末还要动脑，好累哦。科技主题我也不喜欢，侦探推理的时间也太长了，好难选哦。” “要不你就随钱方呗，他肯定有喜欢的。” 任妍妍纠结之时，过了约摸二十分钟，陆陆续续有同学到达。不一会儿便在两人周围形成了“包围圈”，还都是男生，颇有生人勿近的气势。 卓霜然还纳闷平时也没和大家关系好，怎么就都围了过来。 男生们也看出了他们的尴尬，周世劼解释说，刚才他们进来时遇到两个抽烟的男人，再聊要过来搭讪。 “你们是咱土木之光，可得保护好了。” 另一个男生起哄：“那我们工程力学也沾光了。” 也是以此开头，大家有说有笑吐槽个没完，瞬间打破了社交屏障。 “你很好说话嘛。”一个寸头的男生笑嘻嘻地对着卓霜然说话，“校园网八卦还真不能信。” “我这就去把那些帖子黑掉。” 卓霜然被他们逗笑了，连连说不用不用，自己早就忽略了。 “那不行，咱班好不容易出个校花” 只见几个男生捣鼓了没几下，首页几个链接就报了404错误。 但仔细翻了几页之后，带大名的基本找不到：“好像也不多嘛。” “估计管理员删的吧。”任妍妍悠悠然说道，“都是些没营养的争论，又说妆容又说穿着，就算是沈女神不也得好好打扮才能见人么。” “沈嘉惠天生丽质，才不需要哗众取宠。”也不知道沈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满脸不屑，正欲上前理论。 “方方，这里！”任妍妍直接无视了她的挑衅拉着卓霜然就往门口的方向走过去。 而钱方先他一步，一个跨越把她搂进怀里，无限宠溺揉了揉头发：“骚瑞来晚了。” “怪我怪我。” 声音来自钱方后方，姚思淼道着歉走过来，旁边还跟着夏之焉。 “29分35秒，你们还早到了二十五秒。”卓霜然摇了摇手里的手机，开了个玩笑。 心里却一丝逗留，他们的关系还真好？男女寝室离得不算近，怎么还一起来了？ “既然人到齐了，我们就自行分组选主题吧。”卓霜然自然而然走到夏之焉身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说好了要带带我的。” 夏之焉低头，倾斜了身体，朝她说话的方向弯下身。他比了个ok：“好，带你飞。” “坐等。”她收敛了一下不住上扬的嘴角，朝人群看去，“大家分好了吗，那我们就……” “我不同意。” 沈茹倏地一步乱翻她面前，高昂着头几乎是一副你算老几的表情。 “这不公平，我们不同意。” 第18章 野萃莲雾（3） 原本还吵闹的大厅里瞬间安静起来，气氛尴尬得让人想当场离开。 沈茹阻挡了卓霜然的脚步，双手抱胸气势汹汹地站在她面前，好像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理，正欲质问。 “团建本来就是为了促进大家的关系，你这样熟人和熟人组合怎么达到团建目的？” “而且又不能好几组同时玩一个主题，都被你们私下定好了吧？这可不公平呢。” “知道你有小团体，也别太过分了。” 面对沈茹公然的指责，卓霜然只觉得可笑，她说了半天除了否定也没什么建设性意见。至于后面的妄想，她更是不想理会了。 卓霜然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她：“别废话，那你说怎么办？” 沈茹似乎光顾着发泄情绪，被这么一问愣了愣：“咱就按照学号，一个个选主题，直到人满。” “你当选秀节目选歌吗，那么麻烦……”她自己的学号排在前面，这不明摆着随便选吗，哪里公平了。 “总比你说的随便组队公平。”两人争执不下，沈茹完全不让步，还拿出了班长的气势要求同学站队。 大家都挺尴尬的，明明是出来玩的，怎么还得选边啊。 “抽签吧，抽签最公平。”僵持不下时，夏之焉的声音贯穿了人群的沉默。 大概一秒后男生们纷纷应和：“对啊对啊，抽签吧，抽到一组的一起选主题，有冲突的再商量。” 男生们行动力很强，已经开始在手机上捣鼓随机数，从1到35大家随意挑选分成五组。 看来这是大势所趋，沈茹见没有反对的余地，悻悻然同意。 “抽在一起的概率太小了。”卓霜然在夏之焉身边无奈叹了口气，如果遇上钱方还好，要是不认识的那几个别提多尴尬了。 “选质数。”夏之焉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卓霜然吓了一跳，只觉耳边热烘烘的。 “什么意思？”她摸了摸耳垂，抬眼看向他。 可他只是故作神秘比了个嘘，转身就选了个7。 “下一个，霜然。”钱方和任妍妍都选完了，他们成功分到了一组，欢天喜地催着卓霜然也赶紧选。 “那我选17吧。”卓霜然摸了摸鼻子，夏之焉刚才说的质数是这个意思吗？ “哦哟哟。”负责翻号码的周世劼啧啧几声，“缘分天注定，想拆都拆不散呢。欢迎你加入我的队伍。” “谢谢～”卓霜然轻快地回头，与夏之焉相视一笑，但很快又假装无事发生。余光中瞥见沈茹咬牙切齿，因为她早就和别人分在了一组。 所有人都抽完签，卓霜然这组除了夏之焉之外都是不太熟悉的男生，除了周世劼很热情之外其他几个都还算腼腆。 他们一致决定根据她的爱好来选择。 “刚才老板推荐的《escapepnii》，好像很不错。” 卓霜然指了指眼前二战主题的本子，据说这个主题基本靠动脑，npc极少，几乎用不上体力。她可不想再在夏之焉面前展现难以控制的一面了。 虽然自己也不怕那些恐怖的东西，但有东西突然出现总是会被吓一跳的。 “ok。”夏之焉最终拍了板。 临开始之前，任妍妍可怜兮兮贴过来：“保佑我不会失态吧。” 她虽然和钱方一组，但他们那组就没那么怜香惜玉了，选了个纯逃生的恐怖医院主题，也是任妍妍最害怕的那种。 “换一下吧？”卓霜然建议道，她知道她可是一般吓人的恐怖片都很难招架。 “算了吧，有兴趣的也只有沈茹那组的，我才懒得和她说话。”任妍妍兴致缺缺，“哎，不说了，我先走了。” 钱方已经在不远处招呼她，还一个劲说放心，哪个鬼敢靠近就揍翻他，惹得工作人员连连强调他们的npc是不会碰到客人的。 “我们也走吧。”夏之焉轻轻拉了拉卓霜然的辫子，递给她一个黑色眼罩。 “这是？”卓霜然接过，正反面都看了看，好像没有很特别。 “工作人员说，剧情需要。” 没多久，他们全被蒙上了眼睛，被工作人员拉着往密室走去。 起先还听得到周世劼在那里鬼叫“怎么还没到。” 可走着走着卓霜然发现只剩下松散的脚步声，自己明显被带到了别的地方。难道是那种分头行动再汇合的剧情？ “我怎么跟他们分开了？”被蒙着眼睛心里多少没底。 “剧情需要。”店员姐姐的声音很好听，还安慰她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没多久，卓霜然发现地上材质变了，走在上面几乎发不出声音。而周围的光线逐渐变暗，尽管戴着眼罩也知道外面有多黑。 “小姐姐，到了。等广播里说游戏开始才能摘下眼罩哦～” 说完，就听到咔嗒一声，门应该是被锁上了。 大约等了三分钟，终于听到了游戏开始通知。 卓霜然扯下眼罩，眼睛已经习惯黑暗，却也是完全看不清周围。她转头看了一圈，除了顶上的消防喷淋闪着红光外，其他地方根本没有光线。 而那闪动的红光也不足以照亮四壁。 其实她并不怕黑，可被幽闭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中，生理上还是有些恐惧。汗毛似乎都竖立起来了。 “夏之焉？周世劼？” 明知他们不在身边，她还是试着叫了几声。她感觉自己的声音好像闷闷的，总觉得这个房间并不是很大。 可能是个很小的密室。 自己应该等着别人来营救还是有什么办法自行逃出去？ “早知道就紧紧抓住夏之焉了，至少还能关在一起。”她抱怨了一声，决定自食其力。 伸出双手缓慢前进，很快就摸到了墙壁。 沿着墙壁走了一圈，果然如她所料，房间并不大，最多也就三四个平方，还有一面有金属质感，想必就是门。 卓霜然把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去听外面的声音。 哒哒，哒哒。 忽然有一阵脚步声，不急不慢。是其他伙伴还是npc？ 卓霜然不想冒险，继续摸着门附近，按照套路多少会有些提示。果然，就在门的边缘，摸到了像是密码锁的东西。 她随意按下一个键，电子屏幕亮了起来泛出绿光。很明显，需要输入四个字母才能够打开门锁。 “应该就在附近吧。”她在门上摸了好一会儿，从上到下，还借着微弱的光观察，愣是一片平整什么都没有。 门外又有一阵脚步声，相比刚才的要轻盈不少，还有一些低频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在耳边又好像离得自己很远。 “还是先找密码。”她自言自语给自己布置好关键任务，继续摸索。 直到在门锁左边不远处摸到一个小圆点。 朝下摸，又有两排小圆点。 圆点分布得并不广泛，莫非是摩斯电码？ 卓霜然结合时代背景和密室逃生的惯常套路思考了一会儿，照道理还应该有横线才是。 “四个的话，那就是四排……”她蹲下身子，继续往下摸，果然如她所料横线出来了。 就在昨天，任妍妍特意嘱咐她背一遍莫斯代码，说肯定会用到的，这不就用上了。 其实很早以前为了玩一些解谜游戏也背过，昨天临时抱佛脚来一下，又让记忆深刻了不少。 卓霜然凭着记忆开始一一对应：“e……p……ii……” -_-|| 这不就是这个主题的缩写吗，构思得也太偷懒了。 她强烈怀疑各种评论的真实性。 至少这个解谜指数五颗星在她这儿肯定不成立。 她不再浪费时间，迅速按下确认键，果不其然，咔嗒一声门锁开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按下门把手开门。 鉴于刚才门外的动静，她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 咔嗒—— 吱呀—— 外面的光线依旧昏暗，但比刚才的漆黑一片屋子好上不少，只是眼睛还需要适应，她下意识眯起眼睛。 稍稍弯起身子，脑袋稍稍伸出去。 那是一个灯光幽暗的走廊，远处的拐角处的灯还忽明忽暗，就好像在告诉她，就该往那边走。 只是，朦朦胧胧间，她好像又听到了最开始那些不急不慢的脚步声，这让她犹豫是不是该走出去。 “快进去。” “诶！？” 忽然，从门后窜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挡住了所有光线，直接一挤就将她推回原来的房间。 栗子味的淡香扑面而来，她只来得及看清男人唇角的线条，光线又被黑暗剥夺。 眼睛一时无法适应，卓霜然觉得自己好像瞎了一样，有一瞬间的恐惧漫了来心头。下意识就想伸手抓东西。 她运气很好，一下就抓到男人的手臂，准确的说是衬衫的袖子。这个人的体温有些高，温热隔着衬衫都传了过来。 “别怕，是我。”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慌张，另一只手覆盖住了她的手背，就好像在给她传递力量。 “夏，夏之焉？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卓霜然完全僵住了，手被握住的一瞬间她完全停止了思考，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手背上。 热热的，痒痒的，想入非非的。 甚至连门外的脚步声路过都没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我才想问你，你没找到对讲机？怎么出来的？” 夏之焉喘着气，气息就喷在卓霜然太阳穴上。让她整个侧脸都麻麻的。明明说是不怎么需要消耗体力的游戏，他怎么好像跑了不少路？ “对讲机？”卓霜然茫然，她刚才转了一圈没碰到什么东西啊。而且自己还特意伸脚试探，完全空无一物。 “我们几个被带到一个宿舍，找到个对讲机，还有一本翻译摩斯电码的笔记本。”夏之焉已经平静下来，开始解释男生那边发生的事情。 故事的设计是他们一行七人，要逃出这座被德军占领的学校，原本已经做好了详尽的计划，可其中一个学生突然被关在了禁闭室，其余六人必须想办法找到他。 按照原本设计，他们应该各自找到对讲机，调对频道后就能联系上，然后被关禁闭的人通过摸出墙上的摩斯电码和另一边沟通，获得正确的密码。 而卓霜然直接就把重要的步骤跳过了。 “确实没什么人会去背这个。”夏之焉话语中带着笑意。 “这个bug必须反馈给老板呢。”卓霜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眼睛终于适应黑暗，她能看到夏之焉的轮廓了，但还是看不清五官，肯定笑得很好看吧。 其实习惯黑暗后她已经不害怕了，但又不舍得从他身边离开，又导致心跳无法平静下来，再这么下去岂不是要暴露内心的“心怀不轨”？ 卓霜然赶紧把话题拉回游戏上：“那我还是去找一下对讲机，既然是重要环节，说不定之后还派的上用场。” 刚才只是围着房间走了一圈，或许东西就在房间正中间呢？利用了人在黑暗中下意识想贴着墙找安全感的心理，也是提高了密室的难度。 她松开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急于朝中间走去。 必须得离开一会儿，冷静一下，否则她可能会原地爆炸。 “等一下。” 只觉得手上被一道力量一扯，身子就被拉了回去。后背直接撞上了一个柔软又结实的平面。 天天天天呐！ 手上这感觉分明就是被夏之焉握住了手，他他他想干嘛啊？背后这温度分明就是他的胸膛，而自己就在她的怀里。 这这这真的黑的地方他想干什么啊？ 拥抱？亲吻？ 不不不不行啊！这里肯定有监控的啊！ 卓霜然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甚至忘了问自己一句为什么。 她的意识全然集中在耳根，亦是他鼻息所触及的地方，那团热气抚过后颈，久久驻足着。 瑟缩起身体，手心中都沁出了汗水，明明是阴冷的环境，她只觉得无限燥热。 “等、等什么呀……” 第19章 野萃莲雾（4） “嘘。” 夏之焉没有说话，也在用沉默示意她也不要说话。 哒哒，哒哒。 又是不急不慢的脚步声，直到声音远去，夏之焉才吁了口气。 “走廊里有巡逻的npc，大概5分钟走一圈。” 夏之焉低声解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的气息在卓霜然后颈部蔓延，一直麻到了背脊。 其实她今天穿得还挺保守的，只是里面的异形t恤有些露背，刚才又因为闷热把外套系在了腰上。这感觉，好像浑身的汗腺都在颤栗。 她不敢动弹，就这么抵着他的胸口，生怕随便一动就出卖了自己此刻的手足无措。 而夏之焉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卓霜然只觉得呼吸沉重，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气息了。 待到脚步声远去，才松了口气。 “我……”卓霜然动了动手，想继续完成找对讲机的任务。 “我们一起找。”夏之焉握着她的手臂，一路滑到了手腕，转而握住了整个手掌，“不要走散了。” 这么小个房间，想走散也做不到吧！ “嗯……” 然而，眼下身体的僵硬已经跟不上大脑的吐槽，她想着要快些找到对讲机，不然自己可能真的要热晕了。 可她又不想那么快找到对讲机，这黑暗中唯一的连接点，她想持续地再久一些。 “找到了。”夏之焉摸索了一会儿，说道，“但是没有电池。” 卓霜然回过神来，痛斥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在他面前可不能表现得过于弱智。 左脚向前探去，心中一喜，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卓霜然一激动就晃了晃和他握在一起的手。 夏之焉清咳两声，语气有些尴尬：“那是我的脚。” …… 原来他已经走回来了。 卓霜然干笑了几声，道了歉，开始向右探寻，没多久又踩到一样东西，这回应该是电池了吧。 “我右脚这边有东西了。”这次，她还踩了几下，确定不是鞋子才发声。 “你别动，我来拿。” 夏之焉没多说，松开了她的手的同时搭上了她的肩膀。显然是要以她为参照确定位置。 “你这是拿我当原点呢。”卓霜然开起玩笑缓解此刻的紧张，不说点什么她觉得自己分分钟原地爆炸。 “那麻烦再添一下横轴和竖轴，我要去第一象限。”夏之焉轻笑起来，笑声就从她的耳边划过。 不过，他并不需要她的参考坐标就顺利找到了电池并且装了进去。就听见窸窸窣窣电波杂音持续了没一会儿，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有人吗，听得见吗？” 好像是周世劼的声音。乘着电波，他的声音失了真，更是听不出情绪。 “我找到卓霜然了。” 夏之焉说话的时候，对讲机红色的指示灯亮了起来，这让卓霜然能少许看清他的脸庞，特别是嘴唇开合的样子。 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顺便在脑中斥责自己不务正业沉迷美色。当然，灼热的视线也没有移开，有了黑暗的庇护她有勇气更加明目张胆。 他还在解释目前的境况，并且指挥着下一步该去哪里，怎么做。 和他在一起很轻松，他自然而然就规划好了，不需要她去思考，跟着就是了。就像之前一样。 “你们先去那个教室，我们五分钟后汇合。” 周世劼倒是担忧起来：“五分钟肯定得遇上巡逻兵吧，你怎么躲？先解密码吧，我本本带身上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对讲机是怎么来的。 夏之焉淡定答道：“不用，我们就在禁闭室里，密码已经解开了，等下一轮巡查结束就行。” “卧槽。” 随着周世劼的一声粗口，又陆陆续续传来了好几声，应该是其他男生的声音。 是惊叹于他们迅速解谜吗？ 显然不是。 “孤男寡女幽幽密室，不就是奸情开始的地方！”周世劼满是懊悔，“早知道就我去了……算了，事已至此咱也不废话了，五分钟后见！” 好一个奸情开始的地方。 卓霜然真想为他鼓掌。这话会不会让他对自己有进一步想法呢。 “教室密码7036，记住了。”夏之焉仿佛完全没在听周世劼的感叹，连语调都没有一丁点儿的改变。 卓霜然叹息，好吧，他没有。 黑暗的房间里，两人就这么无声地等待着脚步声的再次响起。 她设定好了密码，就等最后打开。 “等一下开了门，直接左转，碎步往前走。” “嗯。” 在幽闭的空间里，时间好像很漫长。卓霜然看着他隐约的轮廓，时刻提醒自己别再看呆了，一定要好好发挥脑力，绝不拖后腿。 只是，她还是希望，那脚步不要响起来才好。 “来了。”夏之焉说着，一只手还搭上了她的肩膀，“准备。” “开门。” 卓霜然很配合，不再像刚才那么鲁莽，按下确认键后轻声推开了门，基本照着夏之焉的指示行事。 可是，她还是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巡逻员把夏之焉追得气喘吁吁。 “笔直走，别回头。” 欲回头之际，眼光被夏之焉的臂膀挡住，卓霜然发现，自己几乎被他圈在怀里。 “跑起来。” 轻柔又坚毅的气息落在耳边，让她不容置疑。 就这么被他搭着肩膀，小跑了两百多米，下了一层楼梯，终于进到了他们刚才说的教室了。 教室并不大，看着像是用来做什么实验的，摆满了诡异的书籍和一些纸笔。 卓霜然没空仔细看环境，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密室气氛的紧张、小跑的累人还是与他近距离接触的害羞。 不过，不容她思考，周世劼带着其他四个男生陆陆续续进来。 他们和之前的夏之焉一样，跑得气喘吁吁的。 休息了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一个戴眼镜的叫何昌富的男生说他们拐错了一个弯，差点碰上了巡逻队，还好跑得快准时来到了约定的点。 “谢谢校花啊。” “谢谢校花妹妹。” 他们一个个接过卓霜然给的餐巾纸，笑得花枝乱颤的。 其中还数周世劼最夸张，又对她从头到底夸了一通。 “我叫卓霜然。叫我霜然也行，然然也可以。”卓霜然实在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别再叫我校花了，再下去真要成笑话了。” 校园网上那些时不时会有的攻击，说是不在意，但看多了心情总是不好。 “对对，这样显得亲切，和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显得不一样。”周世劼咧嘴，显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重点。 “……” 卓霜然也放弃了，反正目的也达到了，随便怎么理解吧。 她不再理会他们，转而看向夏之焉。 他正盯着墙上一幅奇怪的画，上面有不少格子，有些框着粗线，有些个字还是红色的底色，里面还有些奇怪的图形。 卓霜然也开始沉思，这些形状似乎在哪里看见过，显然这幅画一定就是接下来线索的关键。 “会不会要连线啊？” “可能是填字母呢？” “也有可能还是摩斯电码？” “红色格子连起来估计是什么密码。” “要不先找找锁在哪里吧。”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你怎么看？”一直沉默的夏之焉向她问道。 卓霜然已经沉浸在解题中，眼中异常兴奋：“好像是个异形的数独。门背后有9个图案，这边又有五个框，每个框都能构成九个格子，解出来或许能得到答案。” 夏之焉抬眼，二话不说就拿起纸笔推算。 男生们也纷纷学样，推算起来。 “先编个编号吧，就能当普通数独做了。”卓霜然提醒道，只是纸不够，自己只好在脑中推算起来。 那速度肯定是慢了不少，她索性放弃，来到门背后看看这些奇怪的形状究竟有什么特别。 她摸了摸又扣了扣，总觉得手感有些特别。 咔哒。 “嗯？” 居然把一块图形扣下来了！ 原来，这些图形都是磁铁，吸在铁质的大门上，只是做工特别巧妙，看上去就跟嵌在里面似的。 “密码是9346对应的图形。”夏之焉最先做出了答案。 卓霜然回头，对上他自信的眼神，就知道他做得一定没错。 她按照他说的顺序扣下对应的磁铁。 夏之焉很意外，他也没想到门上那些都洗居然可以扣下来。 “快贴上去比比，说不定可以拼成什么字母。”由于画布有些高卓霜然贴不到，周世劼先人一步，按顺序接过磁铁，一个个贴了上去。 只是贴的歪歪扭扭，无法一眼便认出答案。 卓霜然稍稍站远，微眯起眼睛，有时候模糊的视野反而会给人答案。 随着周世劼尝试着摆弄，答案呼之欲出。 “star。” “是star。” 卓霜然和夏之焉几乎异口同声。 两人先是诧异，转而相视一笑，一切尽在无言中。 周世劼愣了愣，嘀咕起来：“这……怎么看出来的？” “别管了，我看到密码锁了！在角落里！” 何昌富激动地跑过去，输入了密码。果不其然，滴滴一声前面上刷地弹出一个五角星，仿佛就在说“按我，按我。” “要不，校……霜然来按吧？”另一个男生磕磕巴巴说道，其余人也点头附和。 卓霜然躲在一边，疯狂摇头：“不要，万一突然出来个洞掉下去怎么办？” 她还记得评价说这个主题的机关做得很棒，然而至今为止她好像还没遇见过，多少应该出现了吧？ 这让男生们也面面相觑起来，对着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犹豫起来。 所有人的眼神慢慢归集到夏之焉身上。 夏之焉叹了口气：“行吧，我来。” 他拨开周世劼，站在了黄色星星面前。 卓霜然有些担心，地上有隐约可见的线条，只是没有正好能围起来的框。 也不知道究竟谁会中奖。 “校花，你离远点啊。”紧张时刻，周世劼的称呼又脱口而出，说着还小步向后退渐渐远离。 倒是卓霜然反而离得更近了。 “不是害怕吗？你也过去？”夏之焉指了指地上的线，表示这里可能有机关。 卓霜然摇头：“反正线条不规则，就算掉下去也好有个伴。” 一个人掉下去确实害怕，两个人就没那么害怕了。 “那我按了。” 说罢，夏之焉用手掌按下机关。 他皱着眉头用力，看上去不是很好按。 不过没多久，嘎拉一声，星星就嵌进墙里，并没有回弹，当然也没有卓霜然想象中突然断裂开的地面。 “无事发生？”一群人茫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这不是真正的线索，那是什么呢？ “过来点。” 夏之焉拉了一下卓霜然的袖子，让她尽量和他站在同一条线里。 卓霜然只觉得心里有些颤抖，在那么多人面前她无法做到坦然接近。 她深呼吸，努力保持平静，小步挪了挪，袖子和袖子贴在了一起。 “总觉得有些晕啊，呵呵。”卓霜然用手扇了扇脸，难道是过于紧张了？ “嗯，墙在抖。”夏之焉始终看着地上线。 “我去，裂开了！” 忽然，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像是两个齿轮互相卡上了的声响。 紧接着，地上的线越来越粗，所有像是缝隙的地方都逐渐移动。 轰隆隆隆，地面慢慢裂开，露出深不可见的黑暗。 卓霜然下意识拉住了身边人的袖子，她觉得自己一腿软说不定就要摔下去了。 这……也太突然了吧！ 要是真有人掉下去怎么办？！ “哇塞，这机关，也太霸道了！” 第20章 野萃莲雾（5） “我感觉我的腿在抖。” “别怕，你不会掉下去。” 狭窄的墙角，站着卓霜然和夏之焉两人。 这让她想到了某日本综艺节目，一边答题一边会从墙里出来格子，直到没有空间为止。 卓霜然所在的墙角相比其他人更小，她紧紧向墙边靠着，手掌也撑住墙壁生怕腿滑。 夏之焉似乎是为了让她有更多能下脚的空间，一只脚几乎无处可放。 “还好地面裂得慢……”周世劼也吓得不轻，此时他一个人站在房间的正中央，有些孤立无援。 其他几人两两被隔开在不同的位置。 “这……不会是死亡逃生吧。”何昌富已经满头大汗，颇有劫后余生的意味。 卓霜然抬着头，不敢往脚下看：“接下来怎么办？把星星摁回去？会不会有别的月亮什么的？” 她看不见夏之焉究竟在做什么，只觉得他不断在挪动身体。 “夏、夏之焉，你别动啊。” “喂，你干什么！？不要命啦！？” 夏之焉低着头一直没说话，盯着脚边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向万丈深渊踏出一步。 卓霜然也感受到了大家的惊恐，下意识就去拽了他的衣服，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有失足被带下去的可能。 “咦？” 然而，众人想象中的恐怖画面并没有发生。 奇怪的是，夏之焉就像悬浮在半空中似的，双脚站在了黑暗里，只是比之前矮上了一截。 “仔细看，下面是楼梯。”他蹲下身，握拳敲了两下，“还是挺软的。” 也就是说，就算有人不慎往下掉，也不会受伤。 看来还是考虑的很充分的。 大家松了一口气，其实脚边就是楼梯，只是全都被涂成了黑色，乍一看像是黑暗深渊。 再加上灯光昏暗恐惧使然，大家都下意识往上看，没有注意到其中的奥妙。 “可是，下面好暗。”卓霜然也往下走了一步，感受到确实是楼梯才放下了心，“也不知道是不是通往一个地方的。” 这个机关一看就造价不菲，若是还要通往不同的迷宫让大家分散行动，那可就太复杂了。 “总要往下走的。”夏之焉定了定神，眼中有了决断，“各自带好对讲机，随时联系报告情况，大概率是通到一个地方的。” “好，那调一调频道，实在不行就大喊。” 各自沉了沉气，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明明只是在玩密室，却玩出了生死分离的架势。 特别是周世劼，一幅英勇就义的模样，率先向下走去：“各位，我走了。”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开始向下走去。 裂开的教室里，只剩夏之焉何卓霜然了。 “怕黑吗？”夏之焉关心道。 “还好。”卓霜然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只是太黑了，我怕踩空。” “我走在前面，你搭着我的肩膀。”夏之焉又往下走了一级，背后朝向她。 他们的身高差正好让她能轻松地搭在她的肩上。 卓霜然见他大方，她也没有扭捏，爽快地搭了上去：“那你走慢点，我怕跟不上。” “嗯。” 夏之焉开始向下走，卓霜然也跟着她的步调有节奏地下着楼梯。 这楼梯很像教堂的穹顶，似乎是围着某根柱子旋转向下，越往下，头顶的光亮就被上方的台阶挡住，越来越暗。 等到全黑的时候，卓霜然索性闭上了眼睛，更加集中精神。 “朝我靠一些，楼梯越来越窄了。”夏之焉不断提醒下一阶楼梯的状态。 卓霜然很听话，靠得更近了些，鼻子贴近手指，她又能清晰地闻到夏之焉身上的味道，让人感到舒心又安心。 只是，这姿势有些别扭，她的手实在伸不开。 似乎感受到了她动作的不协调，夏之焉停下了脚步：“要不，我背你？” ！？ 天呢，他要不要对女生那么好啊。 卓霜然在心里尖叫起来，自己只是一点点的不适就被他察觉到了。 脑中开始想象，她环着他的脖子，他托着她的大腿，她的前胸贴着他的后背，她的温度传给他，他的温度又回传给她，这画面这感觉也太美好了吧。 “嗯？”感觉卓霜然迟迟没有动作，他甚至催促起来。 不行不行不行，卓霜然，你要冷静、冷静！ 就算没人看见，也不能公然吃豆腐啊！ 现在是在团建！团建！万一大家殊途同归，被看到了得多尴尬。 “那么窄的楼梯，太危险了……”最终她忍着心痛放弃了传说中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 刚说出口，就懊悔了。 如果任妍妍在，一定大骂自己不懂得珍惜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脸皮再厚也收不回来了。 “好吧，那你扶稳了。” 他们继续往下走着，也不知道绕了多少圈，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好在眼睛看不见，头也不会晕，夏之焉的指挥也很明确，不久后眼前就泛出了隐隐的灯光。 然后就是周世劼聒噪的声音，似乎不断提着卓霜然和夏之焉的名字。 “快到了。” “嗯。” 卓霜然也能看清脚下的路了，于是松开了搭在夏之焉肩膀上的手。 两人自然而然走出去，并没有人感受到异样。 甚至夏之焉都自然得好像无事发生一样。 仔细想来，确实也什么都没发生呀。 “你们总算到了。”何昌富松了口气，“就等夏之焉来解密了。” 他们刚走出楼梯通道，何昌富就递过来一张血淋淋的纸条。是一封写得密密麻麻的信。 大致意思是这座学校里都是被洗脑的学生，已经有洗脑成功的同学被送往前线，混入同盟军中作为卧底，他们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然而地牢铜墙铁壁，几乎没有逃生余地，他们必须找到秘密通道才能离开。 “这好像是关犯人的？”卓霜然也被寄予厚望，可她完全没有思路，只好说了句废话。 “对，严刑拷打，还有不少刑具。”周世劼指了指右手边的牢房，里面虽然昏暗，但还是能清晰地看见里面的东西。 特别是那团白色的物体，上面沾了许多血液，还有凌乱的头发，一看就是模拟了一具尸体。 “好逼真。”卓霜然被吓得倒退两步，差点又撞在了夏之焉的身上，好在被他扶住了肩膀。 “这里空间并不大，但是很高。”夏之焉分析起来，“刚才我们被带上来时还乘了电梯，至少有半分钟。” 卓霜然忽然想到什么，接过话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往下走，所谓密道会不会也是往下走？” “可是门在哪里呢？”几个男生很懊恼，就在等他们下楼期间，他们几乎翻便了每个角落，甚至还进了牢房。 卓霜然的食指点了点下巴，看向夏之焉，用眼神探知他的意见：“会不会……就在那个尸体的下面？” 夏之焉点头：“有可能，或许和刚才楼梯的逻辑相似。” 大多数人都不会去直视自己害怕的东西，更不愿意去碰它。 眼下大家最不想碰的就是那团白色的貌似尸体的东西了。 “不管对不对，找找再说。”周世劼二话没说走进牢房，抱起白色物体就往旁边一扔。 这才确定那就是个假人，没什么好怕的。 “还好跟着你们。”卓霜然舒了口气，要是都是女生，早就吓得寸步难行了。 周世劼扒拉了两下，转过头来满是惊喜：“果然有通道！” 几个男生一拥而上，原来假人身下就是个窨井盖，里面有通往下层的工程梯。 “我们几个男生先下，让霜然走中间。” 大家一拍即合，采取了最照顾卓霜然的方案。 卓霜然不禁感慨，还真是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众星捧月的感觉，当美女果然有福啊。 然而，当所有人都下完后，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惊，不应该说是绝望。 “靠！这不就是刚才宿舍的外面吗？” “那么多楼梯，难道还要爬上去？！” 此时，连夏之焉都皱起了眉头，唯独卓霜然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什么叫宿舍的外面？” “刚才我们从宿舍的小窗可以勉强看到外面的亮光，还以为就是楼外。”夏之焉解释着，继续叙述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还是应该往下。” “哪里还能往下！”周世劼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好心情，甚至暴躁起来。 卓霜然总算理解了他们如此失望的原因。 看来，这是一座巨大的碉堡，而且还有内外两层，里面那层就是看似正常的大楼，让人以为只要找到门就能逃出去。 但其实外面这层才是真正的主体建筑，就是以防有学生逃出去。 外面这层不像里面那样隔了楼层和房间，它从上到下只有一层，墙壁上倒是有不少楼梯，只是楼梯旁并没有扶手，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失足落下。 “顶上的光确实诱人，但根本走不上去。”她仔细观察了墙壁上的楼梯，看似错综复杂联系在一起，但没有一处是能走通的。 夏之焉表示同意：“考虑到安全，也不可能设计成通往上面。还没护栏。” 还有人不信邪，把一圈楼梯都试了个遍，最多也只能走到第二层。 除非找个绳子荡过去，否则绝无继续上楼的可能。 “诶？这里有个门！”就在几乎绝望之时，不断尝试的两个男生发现了一个凹槽。 虽然都是混凝土转头，但这里的缝隙明显比较大。 然而，这门看着很结实，并不像推得开的样子。 夏之焉观察了一会儿分析道：“这是从外向里推的门。” 周世劼很失望：“不会是员工通道吧。” 不过这终究是个希望，各自敲敲打打研究起来。 “这个砖可以拿出来！”卓霜然尝试着扣了几下，轻松地移动了其中一块砖块。 大家一起尝试，最终扒下了狗洞大小的一片空间，从里面射出一片亮光，很像出口，但只可以容纳一个身材娇小的人通过。 “这也太不科学了……”何昌富抱怨，“这么点地方，怎么进得去？总不见得拆墙吧” “好像只有我能过得去。”卓霜然比了比大小，又看了看一众男生，放弃了继续挣扎的想法。 夏之焉上前阻拦，拉出了跃跃欲试的卓霜然：“何昌富说得有理，应该还有别的出口。” “我估计有好几个，但我们都找到一个了，就别浪费时间了。”卓霜然坚持，刚才的体力活都是男生在做，她也想做一些贡献。 僵持之间，他们还是没能找到别的出口，让她去开门似乎是最好的选择。 “别忘了我们只是在玩游戏，不会有危险的。”卓霜然无奈地笑着，吐槽男生们过于担心她的能力，“你们这么不信任我，我很伤心。” “……” 被她说到无语，男生们都看向夏之焉，等他做最终的决断。 夏之焉终究没能拗过她的坚持：“好吧，千万小心，有危险就大家。” “噗，能有什么危险。赶紧结束游戏吧，我饿了！”卓霜然笑得甜美，与此同时飒爽地钻进“狗洞”，匍匐向前。 “霜然小心低头！” “不要逞强哦！” “害怕了就回来！” 卓霜然什么都没说，只看见她抖了抖腿，似乎是在回应。 夏之焉紧紧盯着洞里的情况，生怕她卡住了。 好在她走得很顺利，才没几分钟似乎就到达了尽头，消失在了视野中。 “完美，坐等校花来开门了。” “啧啧，吃校花的软饭，真香啊，哈哈哈哈。” 大家开起玩笑来，氛围也轻松起来。 连夏之焉都跟着笑了几声，确实，今天卓霜然的贡献不小，他们这一群岂不就是吃软饭的吗？ “怎么还没开啊？” 等了一会儿，依旧没用动静。 “看对面！来了！” 忽然，碉堡里咔哒一声，灯火通明，似乎是开了所有的灯。 对面的门缓缓打开，看似很厚重的样子。 “校……嗯？” 周世劼正欲上前，可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带着鸭舌帽还挂着工作牌，好像是工作人员。 他神色慌张，语气严肃 “各位抱歉，特殊情况我们要清场了，请跟我从安全通道离开吧。” 第21章 野萃莲雾（6） 卓霜然艰难地爬进洞里，里面空间不算特别小，但移动起来还是不方便。 她庆幸自己穿的是长裤，否则可是风光无限了。 身后提醒自己注意的声音越来越小。 为了前进她消耗了不少体力，精力全都集中在了如何高效地匍匐前进上，身后的声响一概听不见了。 终于，白色的光亮越来越近，她只要一伸手就能出去。 脑中还在思考怎么下去不会受伤，手就摸到的下方软软的东西。 看来是考虑到出洞的方式，外面的房间铺上了软垫，让人不至于受伤。 卓霜然在心里默默给这家密室逃生馆点了个赞，场景复杂又宏大，细节之处也考虑了不少。情节上也有反转，一会儿让人充满希望，一会儿又让人绝望。 她小心翼翼地从洞口出去，双手撑地一个翻滚就躺在了垫子上，毫发无伤。 望了望周围，有不少草垛，还有些纸箱，应该是个杂物间。 随手一找，就看到草垛旁边有个通道，根据方向判断，就是通往原来那个地方的。 不过，她没有急着跑回去开门，而是在空间里转了一圈。 因为就算帮大家开了门，没有下一步的线索也是寸步难行。 她决定提前搜索一下，也好加快游戏进程。 一直待在黑黑的地方她也是受够了。 空间里有三团草垛，除了刚才随意翻找的那团，还有两团在另一边的墙边上。 她也没多想，直接走过去想要移开。 “啊？” 突然一个人影窜出，将她撞到在地上。 人影很快也很结实，不像是机械的东西。 卓霜然坐在地上，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很是郁闷。 “不是说好了npc不会碰顾客的吗，太危险了吧。” 她朝着人影抱怨了两句，但影子好像没听见似的，呆呆地在黑暗的通道里颤抖。 咦？ 好像是个小孩？ “还是童工？” 好吧，小孩不好掌控，撞到了就撞到了吧。估计就是剧情里的小孩，从小长在碉堡里，对这里熟门熟路，完成什么任务之后就会带他们出去。 她清了清嗓子，缓步走过去：“小朋友，你是要给我什么线索吗？” 可是，那个孩子一动不动，仍旧呆呆地等在黑暗中，一双眼睛朦朦胧胧泛着雾气。 “小朋友，别怕，我不动，你过来。”卓霜然摊开双手说道。 “不。”小孩说得肯定，可声音并不响亮，似乎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不停咳嗽着。 卓霜然心中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这孩子似乎和剧情没什么关系。 她摸出口袋里的巧克力饼干，哄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小孩的眼神明显动摇了，盯着卓霜然手里的包装袋咕嘟咕嘟咽起口水，可手里还是紧紧捏着一样东西。 “你放地上。”那声音有些颤抖，却又带着狠劲。 卓霜然照小孩说的做，把巧克力饼干扔在地上，同时还朝后退了两步，只是退无可退只好靠在草垛上。 小孩见状，猛地冲出来，迅速捡起地上的饼干，倒退着靠在墙边警惕地看着卓霜然。 她这才看清那是留着寸头的女孩，大约四五岁，脸上脏脏的，穿着一套明显大了一圈的运动衫。 要不是她手中的东西，卓霜然想，还挺像那个时代的服装的。 “看什么看？不要命了？”女孩见她一直盯着手里的东西看，又警惕起来。 她似乎握着什么尖利的东西，卓霜然判断下来应该是指甲钳里那种磨指甲的小刀，虽然不锋利，但真戳进肉里还是挺疼的。 万一戳得不巧，割到个大动脉，那就是一命呜呼的事情。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家里人呢？”卓霜然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话，心里还是很紧张的。 早知道就把对讲机带上了，失误了。 “关你屁事。”女孩坐到地上，开始拆巧克力包装，小刀就放在伸手可及的为止。 “你吃了我送你的饼干，可不就关我屁事了？” 女孩茫然地抬头，完全没听懂她想表达的逻辑。 “饿了吗？在这里呆多久了？” “这里那么黑，要不要我带你出去？” 尽管女孩没理她，卓霜然还是及其耐性地自顾自说话。 “你是不是生病了，眼睛也红红的，我带你去找爸爸妈妈吧？” 突然，女孩抬起头，眼光中有了波动：“你能带我找到爸爸？这里就是迷宫，根本走不出去。” “应该可以吧，你看，我刚才不就从那个洞里出来了？” 女孩半信半疑：“那你说往哪走。” “就你刚才在的通道，打开门就能出去了。”卓霜然哄道。 女孩脸色一变，又拿起手边的小刀：“你骗人，我刚才可是听到的，有人派你来开门，你是坏人！” 卓霜然汗颜，怎么偏偏就被听到了呢？这小孩也太不好忽悠了吧。 “我是在这里玩游戏呢，不去开门就开不了别的门。”虽然心中已慌，可表面淡定，“你那东西当心伤了自己。我们扔掉它，姐姐带你出去。” “可我爸爸说，这个可以保护我。” “有我在就不需要它保护啦。”卓霜然努力周旋，她不知道什么话能够打动小孩。 “真的？”女孩眼睛开始泛红。 卓霜然点头，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饼干递过去：“嗯，我带你找爸爸。” 女孩犹豫了一下，终于丢掉了手上的小刀，她也很害怕这东西，等掉在地上后还踢到了远处。 “谢谢姐姐，我好饿。” “哦，那先吃吧。” 女孩说，刚才爸爸匆匆忙忙带着她进来的，好像有坏人在追他们。 后来自己不小心碰到个东西就掉进来了，找了好多路都没能走出去。 “你身上好烫，生病了？”卓霜然搂了搂女孩，顺便抬头找摄像头，朝它做了个放弃逃生要求帮助的手势。 “嗯，爸爸刚刚就是带我来买药的。” 特意带孩子出来买药？ 还有坏人追赶？是追债的吗？ 究竟是怎样的状况需要躲进密室逃生馆？ 小女孩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总结来说就是她的爸爸对她多么多么好，没有几句说在重点上。 “嘘，好像有什么声音？” 卓霜然捂住她叽里呱啦的小嘴，示意她安静。 果不其然，几声轻声的“囡囡？囡囡？”从黑暗的走道中传出来。 “是爸爸的声音！”女孩眼睛噌地一亮，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姐姐，你真厉害，真的帮我找到爸爸了！” 小女孩的天真烂漫让卓霜然心虚，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看来，迷路了就在原地等爸爸妈妈这个技巧，无论在哪里都受用。 没过多久，一个中年男人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看见小女孩先是一激动，可看到抱着女孩的卓霜然整个身子又警惕起来。 “囡囡，到爸爸这里来。” 女孩儿很开心，还抓着卓霜然道手不放：“爸爸爸爸，姐姐有魔法。” “嗯，囡囡过来。” 卓霜然心中一颤，这男人不对劲。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警惕，而不是对她帮忙照顾小孩的感谢。 “把她给我吧。” 男人阴鸷的眼神紧紧盯着卓霜然，尽管语调温柔可话语间尽是威胁。 “叔叔，妹妹说有坏人在追你们？”卓霜然没有放开女孩的手，假意和她玩耍，“要不要帮忙？” 男人一怔，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卓霜然：“没有的事，我们在瞎玩，迷路了而已。” “这样啊……” 卓霜然并不相信男人的话，毕竟小孩没必要骗她。 “把孩子给我。”男人的声音又低沉了些，显然就是警告。 卓霜然揉了揉眼睛，她看见男人把手藏在身后，一定是拿了什么危险的武器。 若是现在放开女孩，自己可能就危险了。 可横竖都是危机，她决定放开一搏。 “叔叔，父母出了什么事，小孩可是要去孤儿院的。” 男人显然听懂了她的话中有话，表情瞬间狰狞。 任妍妍虚弱地挂在钱方身上，感觉的逃生馆里的气氛有些异常。 特别是门口两个拿着对讲机的警察，让人格外在意。 还有夏之焉一行，他们紧盯着escapepnii的入口处，神情格外紧张。 她走上前，对夏之焉问道：“怎么回事，然然呢？” “清场的时候刚好进了个人任务线，走散了。”周世劼抢答，“不过放心，工作人员说会开门给她放出来。” 夏之焉望着警察进去的地方，神情凝重。 姚思淼也在他身边，忧虑地看看他又看看入口处。 任妍妍不免担心起来，拉了个工作人员就问了起来。 那工作人员也说得磕磕绊绊：“好像是溜进来个小偷，警察要我们配合调查。” “一个小偷需要来那么多警察？” 一直沉默的夏之焉突然发问，噎得那人无法自圆其说。 “这关系到我朋友的人生安危，我们有权了解情况。”夏之焉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任妍妍赶紧接话：“就是，真出了事店也开不下去了吧。” “我真不清楚。”那人的脸几乎垮下来，时不时望向老板的方向想要求助，可老板一直被警察问着话根本无暇顾及这里。 他终究是招架不住一群人的攻势。 “就、就听说有个人进去了，还带了个小孩，手上可能有利器。” 任妍妍惊恐地拉着他的衣服，摇晃起来：“绑架？人质？岂不是然然也可能有危险？生命危险！？” “同学，别摇了，要吐了。具体的我真不清楚，你们还是等警察吧。”还没说完，那人就飞也似的逃开了。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任妍妍一想到卓霜然可能有危机就沉不住气了，不顾周围那么多人看着硬是往警戒线里冲。 “妍妍，等等我，我也去！”钱方也跟了上去。 一时，大堂里骚动起来，不断有人拦住他们，有警察也有工作人员。 甚至以妨碍公务威胁。 可任妍妍哪里听得进去，气得涨红了脸。钱方因为那些人的粗鲁，气得握紧了拳头。 “警察同志，究竟什么情况？如果你们的人找不到路，我们可以带路。” 混乱中夏之焉的一席话仿佛戳中了他们的痛处。 特别是店主，不断道着歉，说这是新的场景，很多通道自己也没摸清楚，耽误警察办案了。 看着像是警队队长的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仔细打量着夏之焉，好像正在纠结要不要带他进去。 毕竟，他们不想再牵扯到一个普通群众。 可夏之焉的眼神又让他不忍心拒绝，他的焦急全都藏了微表情中。 “陈队、陈队，1分钟，马上出来，准备、准备。” 焦灼之际，对讲机里的声响让眉头舒展开来。 “小伙子，谢谢你，我们搞定了，你朋友马上出来。” 没多久，就看见两个便衣警察押着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衫的男人。 奇怪的是，男人满脸泪水，不像是刚才店员描述得那么凶恶，甚至还挺慈祥？ “警察叔叔，我朋友怎么还没出来。”任妍妍着急地又像跑过去，依旧被拦住了，“不是搞定了吗，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小姑娘别着急，马上出来，马上出来。”陈队擦了擦头上的汗，心里不禁感叹现在的孩子怎么都那么冲动，要不是遇上他好脾气，早就叫人抓到一边去了。 “妍妍，好像出来了。”钱方将她拽进怀里，抚摸她的背脊，帮她顺着气。 任妍妍迫不及待转头，挣脱钱方正想抱上去。 “咦？你怎么抱了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