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 1. 亡国之君01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下雪了。 楚清淮进殿前,微仰起头看了眼,纷纷扬扬簌簌雪落,又是一年冬至。 一旁的小太监着急得嘴哆嗦,又不敢得罪楚公公,只能低着头小声禀告:“公公,陛下头疾又犯了。” 陛下每次头疼下人就免不了见血,唯有楚公公过来,陛下的情绪能够舒缓些。 宫中只有一位皇后,没有其余的妃子,但陛下跟皇后不算亲近,膝下也没有皇子皇女,宫里的氛围随着陛下头疾复发,也如冬天的冰凌子般冻结了起来。 楚清淮低“嗯”了声,收回目光进了殿去。 小太监守在殿外,心想楚公公这样玉似的人,出身又是世家公子,和陛下也有幼时的情分,谁知道陛下能这样狠心,说把楚家诛杀就诛杀了,只留个楚公子入宫成了罪奴。 如今算起来,从世家公子到罪奴太监也快五年了。小太监内心唏嘘片刻,又赶紧提起了心来,他这样的卑贱小奴,有什么资格唏嘘楚公公,还是仔细着自己的命吧。 大冬天的,殿内也没什么炭火,陛下每次犯头疾都浑身冒汗,痛得汗意润湿里衣。 楚清淮还没走近龙榻,就听到了陛下压抑的低吟,她实在是痛得狠了才会这样喘。楚清淮听到了,心里揪起一刀疼,但没有加快脚步,反而更慢了些。 他是怨陛下的,陛下过得不好过得痛苦,他心里也能得到几分慰藉。可等到皇帝真的痛叫出声后,楚清淮什么也顾不了的疾奔过去,抱住了龙榻上的陛下。 “陛下,奴才来了。”楚清淮把皇帝赵无寐搂到怀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赵无寐的脊背,她又瘦了,看来这毒确实弄坏了她的身子,活不了多久了。 楚清淮阖上眼,摄政王给陛下下毒他是知道的,他没阻拦,陛下杀了摄政王的谋划他也知道,他依然旁观。 旁观着摄政王身死,陛下夺权,却被毒坏了身子性情越发暴虐。 每次陛下毒发之时,楚清淮会想到自己被斩杀的父亲母亲,兄弟姊妹,到最后还是会想到陛下。 他轻搂着赵无寐,给她擦汗,看着她慢慢睁开了眼,随后毫无反抗地受了她的一巴掌。 “贱奴,”赵无寐又打了他一巴掌,“滚哪去了现在才来。” 楚清淮被打得倒在一旁,玉似的君子,脸却微微红肿。赵无寐的力气不小,没被毒坏身子前,她也是能拿重弓骑烈马的皇帝。 现在大不如以前了,但打个太监不算费力。 楚清淮没有生气,他所有的情绪都随着楚家被斩消磨了。 他在龙榻上跪好,说皇后那边生了病,他去瞧了瞧。 赵无寐根本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她的头疼得厉害,本以为杀了裴鸷她就能做实权皇帝,谁知那狗贼竟一直给她下毒,他是被她弄死了,可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不甘啊,满怀恨意。赵无寐勉力支起身子,厉声问他:“南疆有消息了吗?” 太医的药没用,道士练的仙丹只让她更加暴虐,赵无寐派了一万兵马下南疆,捉那什么药人,若那南疆小族不从,族灭也好血流成河也罢,也要把她的药带回来。 楚清淮说暂时没有,赵无寐恨道:“都是一群废物,捉不到药人要他们陪葬!” 愤怒使得赵无寐更加绞痛,痛彻骨髓她连支起身子都做不到了,赵无寐倒在龙榻上,大笑道:“朕要这天下都给朕陪葬,还有你楚清淮,朕要亲手杀了你,一刀一刀剐了你,绝不会给你痛快。” 楚清淮道:“好,陛下亲手剐了奴才,奴才去了地府继续伺候陛下。” 他取出帕子,擦赵无寐额上的汗,赵无寐一双凤目傲气凌人,现在却隐隐湿意,即使她强忍着,不肯露出半分怯,也无法阻止剧痛带来的生理反应。 楚清淮擦了汗,把赵无寐重新搂进怀里,他摸索着她背上裹胸的布打的结:“解了,会好受些。” 殿内没有其他人,赵无寐没有制止。布解开的那一刹,赵无寐缓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被她用计害死的皇兄了。 皇兄发现了她的秘密,他说他会保密,用性命起誓。皇兄一向很疼她,可赵无寐不敢信,他们并非同母,又有皇位之争,她怎敢信他? 皇兄死的那天,赵无寐哭得肝肠寸断,一大半都是做给父皇看的,一小半为她自己,只有那么几缕惆怅留给了皇兄。 可奇怪的是,当下的时候没什么感触,随着时间流逝,偶尔看到那些皇兄送她的玩意儿,反倒时不时要想起来。 她让人都烧了,后来很久都没想起皇兄,今日却倏地念起。她似乎回到过去般,皇兄也是这么抱着她,哄着她,摇拨浪鼓给她听。 父皇驾崩得突然,裴鸷上位成了摄政王,作为嫡子的她就这样成了傀儡皇帝。 好不容易搬倒裴鸷,谁知她自己也倒下了,为了压制朝堂上的不臣之心,她这半年来杀了太多太多的人,有臣子有兄弟,有太监有宫婢,杀得朝野上下血流满地,战战兢兢。 她紧攥着手中的权势,仿佛这是她最后的尊严。 五年前,裴鸷上位为摄政王,要斩杀楚家,赵无寐为了保住自己,不但没求情,反而顺从地推了一把,让自己的名声更加不堪。 裴鸷为了讥讽她,把楚清淮一刀割了送入宫,说是给她母族留个后。 赵无寐依然装得感恩戴德,仿佛就是个吓破胆的无能废物。 赵无寐回过神来,望向窗外,原来是下雪了啊,难怪觉得有阵冷意。 “表哥。”她很久没这样叫楚清淮了,若是按照母后那边的关系算,他们是一族的兄妹,她该这样喊他一声的。 现在的洛河楚氏,只剩他们两个了。不,只剩他一个。 楚清淮听到这声“表哥”有些怔愣,上一次陛下这样唤他还是陛下三岁时候,连路都走得不太稳。 他被召进宫做二皇子赵无寐伴读,许是皇后娘娘私下对二皇子说了些什么,那天她初见他就是这样喊了一声“表哥”。 大皇子也在,那时候大皇子可不高兴了,明明他才是二皇子唯一的哥哥,哪里来的伴读也配让无寐叫表哥。 后来二皇子就再也没那样唤过他。 “陛下,”楚清淮也望向了窗外,纷纷扬扬的雪,天地很快就白了,“奴才担不起。” 赵无寐躺在楚清淮怀里,轻轻笑了下,她的疼痛仍然没有缓解,她压下暴虐与杀戮的渴望,道:“你知道就好。你就是朕的奴才,活着伺候朕,死了剐成一堆肉泥,下了黄泉照样是朕的奴。” 疼痛的汗又冒了出来,赵无寐咬紧牙抿紧唇,不肯泄出一丝弱来。 楚清淮把赵无寐放了下来,他看着浑身湿意的赵无寐,看着她备受折磨下湿润的额角,几缕碎发黏在了脸颊,他又给她擦了擦汗,赵无寐抓住了他的手,厉声道:“没用的东西,滚吧。” 楚清淮收回了帕子:“奴才去端药来。” 他走得很慢,听到了陛下渐渐压抑不住的低喘,很痛吧,楚清淮推开殿门,痛就好,他望着越下越大的雪,婉拒了小太监的伞,楚清淮踏入雪中。 他去给她端药来。 太医们新调整了药方,但毒入肺腑,再怎样挣扎也不过苟延残喘。楚清淮不担心苟延残喘后的陪葬,自楚家被斩那日,身下一刀那日,他就该死去了。 陛下若到时真有兴致亲手剐了他,也好。 他欠她的疼,也就还了。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1. 亡国之君0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亡国之君02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裴鸷的尸身喂了野狗,这半年来,他迷迷糊糊随着野狗游荡。直到今日,他才恢复神智,意识到自己成了鬼魂。 恢复神智的第一刻,他便马不停蹄飘向皇宫,他要去找赵氏小儿,能报仇便报仇,报不了仇也要吓死他。 赵氏小儿素日里装着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谁知心智竟是那样阴狠歹毒,裴鸷冷笑,当初若是直接下狠药,不搞什么慢性毒,那赵无寐早下黄泉了。 他捧赵无寐登基时,赵无寐不过十三,本准备留两年就杀,谁知那小儿惯会装模作样,一副唯裴鸷马首是瞻的模样,还尊称他为仲父。 裴鸷忙着清理朝堂收拢权势,赵无寐又十分识趣,一副无能草包模样,他就暂时没要赵无寐的性命。 一声声仲父里,裴鸷也有些迷失了自己,若不是查到赵无寐勾结朝堂,他还真没打算给他下毒。他二十五六,膝下无子,赵氏小儿装着副胆怯模样,什么都让他做主,他瞧着可怜,还给赵氏小儿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妻子。 谁知赵无寐当夜不洞房,反跑到裴鸷面前跪下,说若有了孩子恐对仲父不利,仲父让他为帝已是大恩,怎敢做出不利仲父的举动来。 赵无寐说着还哭了,赵无寐生得一张好面孔,其母后当年是名满京城的美人,赵无寐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人脸落下泪来,裴鸷难免动容几分。 裴鸷知道赵无寐是怕有了孩子,裴鸷不再留他性命,可赵无寐话说得好听,又跪在他脚边抱着他膝盖垂泪,真把他当成父亲似的殷殷切切。 平日里天冷了差人送狐裘暖玉,天热了又恨不得把皇宫的藏冰挖空了送到他府里,朝堂上有异议全听仲父的,赵无寐这个傀儡皇帝,当真是比谁都听话。 裴鸷知道这是他求生之举,可久而久之,裴鸷失了警惕,越发瞧不起赵无寐的同时,对他的看管也越来越松。 这才叫赵氏小儿找着了机会,苟且偷生卧薪尝胆,一举推翻了摄政王裴鸷。 裴鸷飘向皇宫,恨不得立马就找到赵无寐报仇雪恨,只恨他当初把赵无寐看得太无能,又在赵无寐的装模作样里有几分飘飘然,一朝帝王在他跟前孝顺得跟儿子似的,他却是忘了,帝王终究是帝王,再无能的帝王也不会跟狗似的归顺大臣。 他当初就该直接逼其禅位,赐鸩酒一杯,而不是做什么摄政王。 裴鸷一路向东,飘进皇帝寝宫时,楚清淮正伺候赵无寐喝药。 赵无寐头疼得厉害,死马当活马医,将药汁一口饮尽。 她喝得太急,呛了下,楚清淮接过药碗放到一旁,搂住了她轻拍其背。 赵无寐咳嗽几声后,无力地喘息,楚清淮瞧着她这样遭罪,心里似打了结说不清,他取出帕子擦拭赵无寐嘴角,她太累又太痛,没有阻止他。 楚清淮就这样把陛下搂在怀里,她累极了没力气发怒,就只能这样奄奄一息地躺在他怀里。 每当这个时候,楚清淮好似不再是太监不再是贱奴,赵无寐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楚清淮也不说话,只是这样默默搂着她,她往外看雪,他也望着雪。 许多年前,在他还是她的伴读时,也曾有过欢乐的时光。 小殿下踩在厚厚的雪地里一步又一步,他牵着殿下的手,亦是一步又一步。 他大她三岁,在她走路都走不稳时,他已经知事懂礼。 殿下说话不太利索,叫表哥被大皇子训了,又觉得清淮不顺口,就总是叫他楚楚。她学到个成语楚楚可怜,就说他看起来亦是让人怜惜。 “楚楚就跟雪一样,”小殿下慢吞吞地说着,“好干净好干净。” 楚清淮牵着小殿下的手一直往前走,那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是她的忠臣,若有朝一日小殿下登上帝位,他们便是一段君臣佳话。 那时候,他还有着名留青史的壮志,立志做一个能臣忠臣清臣……窗外的雪越落越大,风刮得急,楚清淮回过神来,什么能臣忠臣,到最后不过一介贱奴罢了。 赵无寐出了很多汗,楚清淮问她要不要沐浴。 若是穿着汗湿的衣衫恐得风寒,本就活不了多久,再来点疾病,恐怕等不到药人的消息就先行驾崩。 赵无寐应了,楚清淮出宫殿叫小太监准备。 成了鬼魂的裴鸷一直在对赵无寐拳打脚踢,可惜鬼魂没有实体,他的拳脚皆穿身而过,没伤到赵无寐半分。 楚清淮走了,裴鸷才勉强冷静下来,冷嗤道:“活该,看你这鬼样子,也是活不了多久了。乖乖当本王孝顺儿子,本王还能让你多活几年。” “活受罪都是你值得的,赵无寐,”裴鸷气急败坏,反倒叫起了赵无寐的字,“赵眠之,本王看你现在是夜夜难眠,你放心,你接下来不但头疼,还会浑身如骨裂痛入心扉,吐血不止。” “这是本王专门为你挑的毒,你当不了孝子贤孙,就当本王亲手杀的鬼。”说到这里,裴鸷反倒期待起来,若是这小儿死了也能当鬼,到时候他要做什么,这小儿都只能受着。 他要赵无寐跪在脚边求饶,比以前还不如,生生世世做他的奴隶伺候他,才能勉强消解心头之恨。 本来觉得当鬼无趣,现在倒有些意思了,他裴鸷等着赵眠之,活着受完罪死了接着受。 裴鸷阴狠地盯着赵无寐,盯着盯着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在那微微解开的衣裳下,怎么胸膛的弧度那般突出,竟跟女人的胸似的。 他下的毒还能把男人变得不男不女? 小太监们垂着头搬来了浴桶,倒了热水,做完后一言不发恭敬退出。 楚清淮锁上门,关上窗,走到龙榻旁帮赵无寐解衣裳。 赵无寐睨了楚清淮一眼,楚清淮面上仍是平平静静,好似做的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赵无寐这才阖上眼,任由楚清淮脱下她的龙袍。 楚清淮将赵无寐抱到浴桶里,他仔仔细细极其轻柔地为赵无寐擦身,摆脱了裹胸布的束缚,头冠也早解了,赵无寐披散着长发坐在浴桶里,头靠在桶沿上微仰着。 热气翻涌,赵无寐轻轻地喘着气,楚清淮擦身的手微顿,赵无寐没有察觉。 楚清淮收敛了心神,如擦观音像般为赵无寐擦身。 楚清淮能够止住心神,裴鸷的鬼魂却讶得后倒险些摔下去,不过鬼魂无根,他一蹬又飘起来了。 好啊好啊,这赵无寐竟是女儿身,分明是公主,偏要当皇子,还哄骗了所有人登上帝位!裴鸷的鬼脸都要气白了,反正鬼脸也够白,倒看不出来他愤怒的程度。 裴鸷满屋子乱飘,疑心自己的眼丢在了野狗嘴里出现了幻觉,他飘完十来圈飘到浴桶上站住。 居高临下,裴鸷看清了赵无寐的胸部,他不认邪又往桶里钻,事实胜于雄辩,裴鸷湿着鬼身钻出浴桶,一双鬼眼直盯着赵无寐不放。 他……她竟真是女儿身。 湿漉漉的赵无寐就在眼前,裴鸷的千思万绪却回到过往。 难怪她从来不跟皇后洞房,怕有孩子是假,怕发现她是女儿身才是真。 皇后是裴鸷亲自挑的,赵无寐当然信不过,不可能将关乎生死的秘密叫皇后知晓。 裴鸷气急败坏,若早知道赵无寐是个女人,他直接绑了她暖房,叫她生个娃娃出来继承大统。 何必非要遭男儿那份罪? 活该,裴鸷看着浑身赤.裸的赵无寐,直骂她活该。 裴鸷过去为了驯服赵无寐,没少折腾她,非要她当个心志尽毁的傀儡不可。 她也确实越来越听话,越来越胆怯,连上朝都是那副扶不起的阿斗模样。 谁知都是她装出来的,她捧着他,顺着他,满足他把皇子皇孙践踏的志得意满……真是好深的心机。 裴鸷不得不承认,就算他早知道她是女儿身,也不可能放她活着。最多亵玩几月,叫她怀上孩子生个儿子,直接夺得整个皇朝。 她这样的女子,自然不能叫她久活,若是一时心软放过,天长日久之下,裴鸷的心难免松动,可这小崽子绝对依旧无情,会想方设法杀了他。 沐浴完,楚清淮将赵无寐抱到榻上,擦干净穿上衣裳,一件件整理好,又仔仔细细给她擦头发。 赵无寐阖着眼昏昏欲睡,但时不时的头疼又叫她蓦地清醒过来,她睁开眼见到楚清淮,心中怒意无处发泄,道:“楚清淮,你说朕用什么样的刀剐你,你会更痛快?” 楚清淮认真想了想,答:“软刀子割肉痛意延绵,但要割满三千刀太慢,陛下用快刀即可。快刀斩乱麻,陛下观赏起来也不会觉得累。” 他这样诚恳的回答,反倒激怒了赵无寐,她一巴掌打过去,楚清淮这次握住了她的手:“陛下,您的手会疼的,奴才自己来吧。” 楚清淮毫不留情扇了自己一巴掌,嘴角都带了血,他笑得清冷,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够了!”赵无寐躺在榻上,浑身乏力,“听得我头疼。” 楚清淮微垂下头,看着赵无寐时时刻刻被痛意折磨的模样,道:“奴才给陛下揉揉吧。” 赵无寐睨了他一眼:“你的手又不是仙丹妙药,去告诉盛懿,让他带两万兵马下南疆辅助他兄长,捉不到药人,提头来见。” 赵无寐乏力之下,说的话听起来不像过往叫人战栗,但语气里的杀意没少半分。若盛氏兄弟真办不成,楚清淮不怀疑赵无寐要他们殉葬的心。 楚清淮正要亲自去传话,外面的小太监回禀皇后娘娘来了。 楚清淮放下床帏,遮住了赵无寐的身形。 赵无寐道:“打发她走,不需要她伺候。” 楚清淮道:“是。” 皇后娘娘这几日得了风寒,楚清淮去看过,让下人不得怠慢。宫里只有皇后一位娘娘,但她手上没有半分权力,她母家亦没有什么权势。 当初裴鸷给赵无寐挑皇后,说是不能亏待了陛下,叫人挑贤良淑德又貌美的。下面的人又不敢将丞相大将家里的女儿报上去,全从京城里的小官家挑。 裴鸷翻了翻画像,觉得柳氏甚美,虽比不得皇帝那模样,但也勉强相配。柳父就是个芝麻大小的官,为了明面上过得去,裴鸷还给柳父升了几级。 皇后柳婉儿提着亲手做的糕点站在殿门外,楚清淮出了殿门,低头行礼:“皇后娘娘。” 柳婉儿连忙道:“楚公公不必多礼。本宫听说陛下头疾又犯了,想着药喝了苦,做了些糕点,还有蜜枣。” “娘娘给奴才吧,陛下已经睡下,娘娘也早些安寝。”楚清淮伸出手,柳婉儿不得不将糕点盒子递给了他。 她神情微微沮丧,问:“楚公公,本宫能进去见见陛下吗?” 楚清淮仍是道:“娘娘请回吧。您风寒未愈,早些休息为好。” 柳婉儿不再多言,身后的婢女连忙撑起伞,柳婉儿望了一眼殿门才转身离去。 柳母上次得到恩典进宫来,话里话外都是让柳婉儿赶紧生个孩子。如今陛下身体有疾,若有个万一,只能立皇太弟或从宗室里挑储君。 若她能有个自己的孩子,无论是柳家还是她自身,以后的日子都要好过许多。 可……陛下从未碰过她,柳婉儿心中压抑,在风雪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她问身旁的婢女:“陛下是不是不喜欢本宫这样的?” 婢女连忙道:“娘娘不要多想,陛下如今身体欠安,需以身体为重。” “可陛下以前也没碰……” 婢女紧张起来,压低了声音道:“娘娘,以前摄政王还在呢。” 柳婉儿心中也是一颤,把未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摄政王还在时,陛下的日子不好过,她的日子更不好过。虽然是摄政王挑的她做皇后,但她父亲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官,跟摄政王派系没什么关系。 大概这也是摄政王死后,柳家得以保全,她的皇后之位仍在的原因。 柳婉儿垂下眼,看着脚边渐积的雪,大婚那日也是下了雪,她心中又怕又怯,在朝局之下,她只是个不起眼的附属品。柳父叮嘱了又叮嘱,让她既不要得罪摄政王,也不要得罪陛下。 既嫁给陛下,就要贤良淑德,做事小心谨慎,权当自己是个傻子,只要伺候好陛下,其余的事不听也不问。 她将父亲的嘱咐记在心里,可她毕竟刚刚及笄,那些儿女心思未能拔除,心中对夫婿总有几分期待。 陛下挑起盖头那刻,她望着他,胸膛里的心好像一下就丢了。 柳婉儿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物,仿佛他生来就该高高在上,那双傲冷的凤眸看过来,她呆坐那里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痴痴地望着他。 可陛下却并不在乎她,大婚之夜,他丢下她去了摄政王那里。摄政王翌日还大肆宣扬了陛下的“孝心”。 那一刻,柳婉儿感到自己成了笑话里的一部分,她心碎地想,陛下呢,陛下作为笑话的本身,会不会难过。 柳婉儿在雪地里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寝宫,她想要亲近陛下,有家里的意思也有对未来的担忧,可归根结底,她是真的想要陛下亲近她。 不止是为了生孩子,她就是……就是想伴在陛下身侧,做他名副其实的妻。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2. 亡国之君0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亡国之君03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帝王的寝宫中,鬼魂裴鸷把赵无寐看了又看,最终得到一个结论,赵无寐不该叫无寐,她该叫妩媚才是。 过去怎么就没有人怀疑呢,怀疑皇座上的陛下是个女儿家。 只以为她是继承了先皇后的容貌,所以雌雄莫辨了些。 此刻赵无寐散着长发,无力地躺在龙榻上,双眼也阖着,没了给人压迫感的目光,没了压制人的气势,妩媚得不像话。 那几缕贴着她脸颊的发丝,跟流水缠花似的。裴鸷忍不住抚上她脸颊碎发,却只是穿发而过。 裴鸷收回手,冷眼盯着她:“你最好快些死,你死得越早,本王给你的折磨就越少。你要是拖着不肯死,就别怪本王等你死后,让你也尝尝野狗啃噬的滋味。” 雪渐渐地小了,楚清淮传了令,盛懿却请楚清淮通传,他想见陛下一面。 盛懿信不过楚清淮,但陛下信任他,盛懿只好以礼相待。 楚清淮进宫后,禀告了此事,赵无寐想了片刻,应了。 楚清淮派个小太监去宫外迎振威将军进来,而后取出干净的裹胸布给赵无寐缠好。 赵无寐微皱起眉,楚清淮问:“陛下,是不是太紧了。” 赵无寐道:“无碍。” 盛懿到后,楚清淮扶赵无寐坐了起来。 盛懿跪下立了军令状,赵无寐听了叫他跪近些。 盛懿抬起头,隔着床帏看陛下,一咬牙,直接站起来走进了床帏内再跪:“陛下,若此行臣未能捉回药人,还请陛下允臣陪葬。” 赵无寐叫他抬起头来,盛懿依言而行。 赵无寐轻笑了声:“你倒是心甘情愿。” “陛下,”盛懿看着赵无寐,坚毅道,“臣这一生,只会是陛下的臣子。” 赵无寐听了,不置可否,表忠心的话她听得够多,她只看结果。 盛懿道:“陛下,冬日冷,您多加衣。臣这两日收整好兵马就出发。” 说完,盛懿未再多言,他往后退了退,结结实实在赵无寐龙榻前磕了个头,片刻后,盛懿告退离开了宫殿。 楚清淮问赵无寐,可还要用点糕点。 赵无寐说可。 楚清淮又道:“是皇后娘娘送来的。” 赵无寐轻笑了下:“怎么,皇后做的朕吃不得?” 楚清淮打开一旁的盒子,取出一枚糕点看了看:“皇后娘娘有心了,陛下介意先赏奴才吃一块吗?” 赵无寐看着他没说话。 楚清淮慢慢捏起糕点欲入口中,赵无寐捉住了他的手:“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自赵无寐发现中毒后,她的饮食一概由信得过的人层层把控多次查验后端上来,皇后做的她自然信不过。 楚清淮松开手,指尖的糕点落在了地上,他笑了下,竟把话说得直白:“奴才不喜欢皇后娘娘给陛下送东西。” 赵无寐冷了一双眼:“你是觉得朕快驾崩了,治不了你?” 楚清淮摇头:“奴才只是自知,奴才的命长不了,想在死前说点真话。” 他自愿被她凌迟,能让她亲手行刑的也只能有他。 赵无寐叫他把糕点捡起来,吞下去。 她冷嘲:“你以为朕会对你心软,你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楚清淮什么也没做,正因这什么都没做,便成了罪大恶极。 “陛下以前,不是说奴才楚楚可怜吗,糕点不如金子金贵,奴才吞金块可好?” “贱奴,”赵无寐取过一旁的糕点盒子,兜头朝楚清淮砸去,“你有什么本事让朕怜惜,金子贵重,你还不值那个价钱。” 楚清淮没躲,赵无寐踢了他一脚,令他跪倒在地,躲过了棱角分明的糕点盒。 赵无寐这一折腾,头又疼了起来。楚清淮跪在地上,双眼微湿,他浅浅笑了会儿,笑容清冷如雪淡如水,他道了声“眠之”便再无下文。 赵无寐疼得低喘,楚清淮缓缓爬上了龙榻,将陛下抱入怀中。 他解开了陛下身上的裹胸布,又解开一点衣领让赵无寐透气。 他把她抱怀里轻声哄着,他哼唱着舒缓的歌谣,赵无寐渐渐安静了下来。 楚清淮将赵无寐轻柔地放下来,他离开龙榻熄了几根蜡烛,去别的房屋洗漱罢,回到帝王的寝宫爬到了赵无寐的身旁。 她就连入睡长眉都微蹙着,楚清淮在昏暗的灯火里细细地描摹她,眉梢眼角,朱唇玉腕…… 楚清淮抚上赵无寐修长的手指,原本她的手指上是有厚茧的,骑马射箭宽刀长剑,她作为嫡子无一不通,可登基后却不得不优柔胆怯,弓马自然也都废置了,那双手上的茧慢慢淡去,只剩柔若无骨,再无半分杀意。 摄政王还在的时候,楚清淮想过若是赵无寐败了,女儿身的秘密暴露,他或许会亲手杀了她,也好过留她被亵玩。 鬼魂摄政王此刻就飘在赵无寐身旁,他看着楚清淮对赵无寐的亲密举动,嗤了声“奸.夫.淫.妇”,明知楚清淮听不到鬼魂的言语,他仍是盯着楚清淮道:“当初实在太过慈悲,竟只宰了你命根子。” “楚公公,你这双手一样贱。”裴鸷收回视线,重新流连在赵无寐面上,“蠢货,你以为太监就不能玩你,睡得倒安稳。” 裴鸷刚抱怨完,赵无寐那边的情况就不对劲了。 她紧皱起眉,喉中似被强灌了水般,赵无寐下意识捂着胸口醒来,她咳嗽几声,竟是咳出了血来。 楚清淮见得血渍,连忙对守在殿外的小太监喊道:“请太医!” 楚清淮拿了狐裘给赵无寐系好,狐裘厚,看不出身形。赵无寐躺在榻上,奄奄一息。 “楚清淮,”赵无寐润血的唇轻启,“朕真不甘心呐。” 她苦苦谋求的帝位,忍辱谋得的权势,还未给她带来无上的辉煌,她便要猝然魂断。 若再来一次,再来一次,赵无寐笑,她还是要做嫡子,还是要当这个帝王。 哪怕要从虎口里夺食,哪怕要杀尽所有不忠之臣,她依然要安坐于皇位之上,而不是只当个随意许人的公主。 雪上加霜的是,由于东兖州寒灾严重,冻毙者众,官员又私吞了不少救灾的物资,东兖州爆发了声势汹汹的起义。 从东兖州开始,整个大虞王朝的矛盾激发,各地皆爆发了大大小小的起义。 摄政王把持朝政时,为了彻底压制皇室宗族,发展己身势力,施行的苛捐杂税众多,金银全进了摄政王派系的囊中。 底下的平民怨声载道,其余势力也多有不满,赵无寐从中找到机会,联合其他势力推翻了摄政王。 但她很快就因毒倒下,大臣与宗室有了另择君主的心思。赵无寐过去无能优柔的形象深入人心,即使一举推翻摄政王派系,大臣们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还有一些宗室子弟觊觎皇位。 赵无寐怎么肯把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势交出去,摄政王派系下的兵马她打乱了重新编入军营,上面的王爷将领都死了,底下的普通兵众要过日子,自是服从。 她还要感谢摄政王把金银都掏出来招兵买马,臃肿的军队难以迅速调动,只要杀了领头人,下面的普通兵将轻易就归附。 况且她才是皇帝,先皇唯一的嫡子,大虞王朝名正言顺的真正统治者。 吞并了摄政王的兵马,赵无寐成了实权君主,对大臣与宗室杀鸡儆猴,灭杀宫中各势力的眼线,这才稳住了局面。 盛氏兄弟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当然,她也并不完全信任他们。军中诸多将领,皆由她亲自赐下官职,她还带病参加几次军演,对看好的小将甚至赐了皇姓。 她需要直接掌控兵马,而不是通过盛氏兄弟的手。 此次派他们去南疆,一是信任他们的实力;二也是调走他们,打压一下气焰,让赐了皇姓的小将出头,拥有与他们分庭抗礼的可能。 现在朝堂局势紧张,谁都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谁也不想惹得濒死的帝王震怒,得到抄家灭族的可怖结果,都想着忍一忍,忍到圣上殡天再分割皇权。 而她手下的将领与臣子们,也铆着一股劲儿办事,想做一回托孤大臣。 谁都在等着她死,她死了,手中攥着的权势就可以被分割。大虞王朝这么多年下来,摄政王的举动激荡了多少人的不臣之心。 现在各地又爆发起义,赵无寐仿佛看到大虞王朝正摇摇欲坠。 翌日,赵无寐撑着病体上朝。派大臣去救灾,派将军歼灭起义军,防微杜渐是来不及了,只能亡羊补牢。 赵无寐有三个皇弟,其中一个她刚倒下,就联合大臣想当皇帝,被她以谋反罪杀了;剩下的两个年龄偏小,一个是遗腹子才五岁,另一个也不过十岁。 赵无寐派人接他们进宫,给人一种她要挑储君的错觉。 主少国疑,赵无寐又一次想到皇兄,若当初留皇兄一条性命……皇兄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想必治国并不输给任何人,她或许愿意把江山交给他。 但到底是回不去了。从没有回头路可走。 若是真能回头,赵无寐心道,她还是信不过他,权势之下,哪有真心? 到时候不仅是她,母后亦会受牵连。她不能赌。 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别人手中,愚蠢。 皇兄还有一个胞姐,长公主赵璇韵,五年前被摄政王赶出了凤京,赵无寐想到她,派人召她回来。 风雪里。 盛懿得知陛下吐血后,当日便整顿好兵马下南疆。 大雪延绵,他担心陛下等不到,挑了三千精兵随他快马先行,其余兵马殿后。 盛懿第一次见陛下时,陛下还是二皇子,跟着伴读出宫游玩。 他和兄长是被贩卖的奴隶,一个纨绔子弟要试试他们耐不耐打,当街一边鞭打,一边还跟人赌他跟他哥哥谁先死。 盛懿不想死得如此卑贱,想着死了不如拉个垫背的,奋起反抗当街行凶杀了纨绔子弟。哥哥也用锁链绞死了另一个。 事发突然,纨绔子弟的护卫们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死在当场,盛懿和兄长被捉。护卫踩在他脸上暴怒,拔剑就要砍了他,是二皇子的人趁乱把他和哥哥救了下来。 二皇子小小一个,还不到他腰高,天潢贵胄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二皇子让他和兄长跪下:“吾要你们参军,做吾的奴臣。” 他和哥哥的名字也是二皇子所赐,二皇子声音还带有小孩子的甜软,跟伴读抱怨,说盛大与盛二太难听了,他想了会儿,对跪着的兄弟俩道:“你们以后就叫盛崇和盛懿吧。” 那便是此后一切的开始。若没有陛下,就没有他与哥哥的今日。 东兖州。 这是赵承宁重生的第八年。 八年前,他还是大虞朝的皇长子殿下,与皇弟二皇子感情甚好。 赵承宁从来没有觊觎过皇位,不止是二皇子为嫡子他为庶子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很早就发现自己是母妃偷情的产物。 意外得知皇弟其实是皇妹后,他也从未想过告发。可无寐不信他,或许都没有犹豫,他就死在了无寐手里。 生死之间,不知为何,他重生在了霍缺身上,一个摔破头的傻子。 有一兄长霍满,背着霍缺求医,浑然不知霍缺早死了,活下来的只是赵承宁而已。 霍满还以为是因祸得福,傻弟弟再也不傻了。 既占了这副身体,赵承宁就干脆抛弃前尘往事,只认自己为霍缺。 只有如此,他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恨。 “无寐,”霍缺坐在大帐里,看着军用舆图道,“你的天下要乱了。”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3. 亡国之君0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4. 亡国之君04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下了朝,轿辇抬到寝殿外。 楚清淮扶着赵无寐下了轿辇,赵无寐站在雪地里笑:“贱奴,清淮,楚楚……” 她笑着唤完了她对他的所有称呼,而后推开了他的手,独自前行。 她想要走得更快些,难道装了五年弱小无能的废物,她当真要变得优柔? 她不信那些已经刻在骨子里,可恨那狗贼裴鸷的尸身喂了野狗,早知道留下来还能鞭尸泄愤。 赵无寐走到龙榻时,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她倒在榻上,失笑道:“表哥,我一定会剐了你。” 她知道他的放任,他也心知肚明她知道,现在不过是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等楚清淮没用了,她一定会亲手剐了他,一片片剐下他的血肉,让他尝尝背叛她的滋味。 楚清淮爬上龙榻,将赵无寐紧紧抱入怀中:“好,剐了奴才,奴才应该的。” 他笑着流泪:“应该的。陛下……” 他后悔了。 楚清淮咬住牙,事已至此,他只能走下去。 没有后悔的余地。 楚清淮道:“陛下需不需要先行演练,奴才去找把刀来,陛下用奴才练练手,练练手,就不疼了。” 他搂住赵无寐,赵无寐没哭,他倒替她把泪流光了:“不疼,不疼,陛下,不疼了……” 父亲与母亲、兄弟与姊妹,一幅幅画面缠住了楚清淮,若不是陛下,他们不会死。可画面的最后,还是陛下的一举一动。 小小的眠之想吃糖葫芦,他带眠之去吃糖葫芦;他生病了,眠之来看他,爬上床抱着他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眠之说他骗人,她给他吹吹,吹吹才不会疼…… “奴才给陛下吹吹,”楚清淮捧住赵无寐的头,“吹吹就不疼了。” “奴才给陛下唱歌,陛下睡着了就不疼了。”楚清淮把儿时的歌谣一遍遍唱起来,他的泪落在她的脸上,赵无寐分不清到底是他的泪咸,还是她的血腥甜。 鬼魂裴鸷一直飘在赵无寐身边,可惜压根没人能看见他,说什么干什么都没有回应,裴鸷觉得无趣的同时,又忍不住非要说点什么。 “磨磨唧唧,楚清淮要你剐他,那你就剐了他,还等什么,”裴鸷道,“杀个太监都拖拖拉拉,果然是个废物草包。” “你杀他那么磨叽,杀本王却干脆利落,嘴里叫着本王仲父,心里却全是坏主意,”裴鸷气恼道,“本王要是能活过来,第一个收拾你。” “吐血了活该,谁让你把本王尸身喂野狗,”裴鸷躺在赵无寐另一侧,想拍拍她脸蛋,又是穿身而过,“你干脆点直接自尽,也不用受这活罪。本王也想通了点,别管活着的时候多么有权势,死了都是魂一条,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落得个赤条条干干净净。” “你要是干脆利落死了,本王也懒得继续折磨你,”裴鸷隔着一寸距离虚摸了把赵无寐的脸蛋,“听到了没有,赵眠之。” “吐得满身都是,脏死了。”裴鸷冲着楚清淮吼,“唱什么歌难听死了!还不快点把赵眠之收拾干净!” 可惜无论他怎样吼,怎样气冲冲,也没人搭理他。搭了个戏台子,鬼唱大戏,可惜台下都是人,阴阳相隔不能听。 裴鸷心烦地飘了起来,懒得在这看郎情妾意的虐戏,他飘出赵无寐的寝宫,飘到上朝的宫殿飘到龙椅上。 活着的时候就想坐龙椅当皇帝,死了啥也不是,忙忙碌碌二十几年没成家立业也完蛋。 明明死了那么多亲朋下属,偏偏只有他一人当了鬼,其余的也不知道是去投胎转世还是魂飞魄散了。 若来几个兄弟作伴,倒也不会如此无趣。 裴鸷飘离龙椅,一直往上,飘到宫殿上伫立,看了回皇宫里的日出。 朝阳的光东合而来,裴鸷叹了口气,其实活着的时候,对于赵无寐的“孝心”他还是有些受用的。 如果她能一直乖乖当个傀儡,不要做出威胁他的事,他未必容不下她。 可就是抱有期望,得知赵无寐勾结朝堂的时候,他才会如此愤怒,特意选了最折磨人的慢性毒,没有解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这么让人下给了她。 一天天,一日日,裴鸷知道,她完蛋了。 谁知先完蛋的是自己,她倒还苟活着,现在也苟延残喘着不肯死。 裴鸷看完日出,又飘回赵无寐身边了。 太医已经来过又走了,楚清淮又喂了半碗药下去,赵无寐苍白着脸躺在榻上,一双凤目半阖着,有一种未能涅槃的冰冷灰烬感,让鬼的心中无端端就生出几分悲凉来。 赵无寐是个女人的概念又一次充盈了裴鸷的脑海,即使她躺在这里,穿着龙袍裹着胸,可一旦知道她是个女人,裴鸷就再也无法把她当成皇帝了。 她这么病恹恹地躺在龙榻上,分明是皇帝最宠爱的贵妃,让人疼惜都来不及,谁又舍得伤害她呢? 裴鸷躺到赵无寐身旁,对她说他看了一场日出,皇宫里的日出和野外的日出也没什么不同,皇宫里的龙椅和野外的树桩差别也并不大。 她死后一定会成为鬼魂,到时候他可以勉强不计前嫌,带她去宫外看看,鬼魂的世界里没有太多人,当受压迫的人不存在,权势亦不存在,她除了支使他,谁也支使不了。 而他不会听她的,除非她学会柔顺,像寻常人家的妻子一样说话。 都说人老了会变得絮絮叨叨,裴鸷二十几岁没老,但死了效果也一样。 无人的世界里,他只能自言自语,说些没人听的讨嫌话。 楚清淮端起一小碟蜜饯,他坐在赵无寐身旁,问她要不要吃一枚,吃了嘴里就都是甜的,不会苦了。 赵无寐没要,只是用漱口茶漱了口,淡化了嘴里的血味与药味。 楚清淮又问赵无寐要不要吃糖葫芦。 赵无寐看着他,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楚清淮笑,好像才意识到她长大了似的。小时候的陛下还会喜欢玩闹,现在就安静多了,什么也做不了,不能拉弓射箭不能骑马奔腾,就只能躺在这里,躺在龙榻上吞下一碗又一碗味道古怪的药汁。 前两个月还吞什么仙丹,那些徒有虚名的方士,炼出的所谓仙丹不过是让陛下变得更加暴戾,而头疼却未减半分。 那么药人呢,传闻中活死人肉白骨的药人,又是否真的存在,真的如此神异? 楚清淮阖上眼,仿佛回到久远之前,那时候陛下还是殿下,小殿下闹着要去看元宵灯会,他们便偷偷摸摸带着护卫出了宫。 好多好多的灯,金灿灿的灯火,月影人影灯影交错斑驳,他牵着小殿下的手,带着殿下猜灯谜,放花灯……他问小殿下许了什么愿,小殿下不肯说,她看着自己的花灯飘远,飘向光影不复的黯淡长河。 楚清淮想到这里,倏地又起了好奇心,他问陛下,当初她许了什么愿,可有达成? 赵无寐想了片刻,失笑道:“难说。” 她许愿要当太子,可父皇还未立她当太子就驾崩,她直接成了皇帝,这到底是达成还是未达成,赵无寐倒难以决断。 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明白太子真正意味着什么,只是觉得好的她都要,太子听起来比皇子尊贵,那就该是属于她的。 谁能跟她争?母后拥有父皇的爱与尊敬,她是唯一的嫡子,除了她,还能立谁? 长公主赵璇韵抵达凤京的时候,已近隆冬。 驸马随长公主一同回到凤京,马车内,他担忧道:“陛下急召殿下归来,不知是福是祸。” 赵璇韵道:“如今各地起义,陛下身体欠安,膝下无子,两位皇弟又尚且年幼。此次召我回来,或是让我辅佐皇弟。” “殿下当真要蹚这趟浑水?” “为何不,这终究是赵氏的天下,我虽身为女儿身,可也没有看着自家江山落到别人手中的道理。”赵璇韵道,“当年裴鸷赶我出凤京,说实话,我当时松了口气。” 赵璇韵叹了一声:“我其实不过懦夫而已,把陛下一个人留在这里,承担裴鸷的折磨与羞辱。这次,我不想再当个懦夫了。” 驸马握住了赵璇韵的手,沉声道:“殿下既然做了决定,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陪着殿下走下去。” 赵璇韵覆上驸马的手,会心笑道:“我知。” 家宴上。 时隔五年,再次见到长公主,看着那与皇兄有几分相似的面庞,赵无寐陷入了一种幽微的怅惘之中。 她咳嗽几声,楚清淮连忙将狐裘披在了赵无寐身上。 赵无寐的两个皇弟也一左一右地坐着,略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想必她杀了三皇子的消息,曾让两个小皇弟夜不能寐。 “开宴吧。”赵无寐没有多说什么,宴毕,她留下长公主说话,让她以后多看顾两个小皇弟。 话里话外,有让长公主辅政的意思。 赵璇韵忙道:“陛下的身体一定会安康。” 赵无寐笑了下:“只是让你分忧而已,如今朕没有那么多心力管朝政,以后你就帮朕做些事。至于两个皇弟,大的还是小的那个,你也是赵家人,你接触后自行决断。” 这几乎是让她摄政的含义了,赵璇韵连忙行礼,赵无寐没让她说些推脱的话:“朕快死了,皇姐,朝政之事对你来说是个危险,但也是机遇。你自己把握吧。” 赵无寐也不想放权,但她已病入膏肓,临到死还攥着权势又有什么用? 赵璇韵双眼湿润,赵无寐不知道长公主真心或假意,她也不在乎。 不过想到赵璇韵还有个驸马,赵无寐意味深长道:“这江山,只会是赵氏江山,皇姐,朕需要的是你,而不是你的男人或男宠,明白吗?” 赵璇韵心中一凛,连忙收敛了神情,仿若臣子对帝王般恭敬道:“是。” 赵无寐叹了一声,皇姐明白自然好,不明白的话,那驸马的命她只能笑纳了。 赵无寐膝下无子女,让皇叔皇伯继位,谁都想掺一脚,这天下只会大乱;让皇弟继位,有此先例,但年龄太小了些,权臣险些篡位前车之鉴,召回长公主辅政,加强皇室的力量;再安排一些托孤大臣平衡长公主的势力,双方相互克制,维持朝局稳定。 不过,如今起义四起,若压不下乱臣贼子,她可怜的小皇弟们,估计等不到亲政就要随她下黄泉了。 鬼魂裴鸷飘在赵无寐身边,冷哼一声:“你就不怕赵璇韵直接夺了皇弟的帝位当女帝?” “也是,你自己就是个女人,你根本不在乎。不过,”裴鸷冷嘲,“我看她比你的野心小多了,然而皇权之下,再小的野心也会不断膨胀,本王且看着吧。”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4. 亡国之君0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5. 亡国之君05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回到寝宫后,洗漱罢,赵无寐躺在龙榻上,招手让楚清淮也上来。 楚清淮上来后,赵无寐抱住他,抚上他脸庞。或许是临到死了,那些强烈的爱恨都随之远去,她看着自己的伴读,一族的表兄,她的奴隶,问他想要怎样的死法。 楚清淮道:“任凭陛下做主。” “我心甘情愿。”他这次没有自称奴才,他想从太监的身份里短暂剥离,让自己回到过去,他还是楚家的公子,她还是他牵着的小孩。 “陛下,”楚清淮道,“你说人有来生吗?” 赵无寐笑:“即使有来生,也与朕无关了。” 投胎转世,她不再是她,往后的故事与此生的她并无关系。 楚清淮问:“陛下,我是不是做错了。” 赵无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说,他会永远是她的奴隶。 她抚摸着他的眉眼,当年的楚家玉郎,惹得多少闺中少女心动,纨绔子弟们早有了通房丫鬟,而他干干净净仿佛要为一人守贞。 可惜了,一刀断了尘根,从此便与情爱无缘。 赵无寐越是恨他,就越是作践他。与她自身性命相比,楚氏一族全赔了又怎样,她从始至终就是个无情之人,是他对她期望太高,是他没能认清她。 她把他当囊中之物,可他偏要背叛她,放任人给她下毒,这就怪不得她将他践踏。 “清淮,”赵无寐道,“我们之间就是一笔坏账,算不清了。” 楚清淮抱住赵无寐,清浅地笑:“那就不去算了。” 反正他总是会陪着她的,无论是冰冷的皇座旁,还是生死的黄泉里,他不会松开手。 他的爱,他的恨,他所有的一切都给了赵无寐,尊严、信仰、渴望,他把绞在自己颈项的绳索交给她,哪怕她勒紧锁链要他窒息,他也心甘情愿。 冬末的时候,盛崇与盛懿终于有了进展。 南疆小族世世代代供奉药人,他们围困了整个小族,屠戮镇压,逼其交出了药人。 瘴气弥漫的南疆森林充溢着毒虫蛇鼠,大虞王朝的兵马穿行而过,带着药人回归的时候,将士只剩十之二三。 药人虽名为药人,实则为妖,是草药成精,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移山拔海的妖力,更接近于化为人形的药草。 药人每百年陷入沉睡,是南疆的圣物,传闻中乃神祇亲手栽下的药草,能活死人肉白骨,堪称遗留人间的仙药。 盛崇让人用布将药人浑身包裹,面上亦戴了面具,连双眸也被缠覆着,锁在马车里与人隔绝。药人不食人间米面,餐风饮露晒太阳,又习惯了沉眠,此举并不会伤到药人性命。 盛崇如此行为,实在是这名为墨雪度的药人太过妖异了些,若靠得太近便会被蛊惑,忍不住放了他。 他并不说话,从不言语,连这名字都是交出他的南疆小族告知。 但他不必言语,靠近的人却跟着了魔似的,好几次差点被人放走。 这药人模样也妖异,一头银白的长发及踝,眼眸幽绿仿若南疆深林。但面容偏偏是美的极致,让人生不出厌恶之心来。 盛崇捉到药人本是十分高兴,现在心中却惴惴不安。这哪是药,分明是个妖,若陛下也被此妖蛊惑…… 盛懿却顾不得那么多,陛下危在旦夕,就算这是个妖,也要把妖活剥了让陛下吞吃。 先从血液开始,他伤过这药人,药人的血和人血一样红,他接了血让人实验,确实有奇效。 当然,他舍不得浪费,也就试过两次便罢。 饮下药人血液的伤者并没有死,反而慢慢好了起来。 盛懿心中激动,恨不得立马将药人绑到陛下面前。 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开春之际赶到了凤京。 寝宫。 赵无寐派人请长公主赵璇韵来了趟,赵无寐问她属意哪个皇子。 赵璇韵选了四皇子,四皇子十岁之龄,五皇子实在太小;即使皇子越小,对赵璇韵越有利,可她考虑到如今大虞情况,还是建言立四皇子为储君。 赵无寐应了,当下就拟了圣旨交给了赵璇韵。 长公主走后,一直强撑的赵无寐躺在榻上,奄奄一息。 她回顾自己的一生,蓦然发现,最快乐的时光竟然是小的时候。 那时候父皇在,母后在,皇兄在,还有楚楚陪着她。 无论她要做什么,身边都有人陪着,可到现在,她身边只剩一个成了太监的楚清淮。 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她不后悔,她不会让自己后悔,只是人之将死难免怀念那些柔软的一切。 母后亲手做的桂花糕,好香好香,甜软到骨子里,而不是如今这般,浑身只剩下冰冷彻骨的疼。 “楚楚,”赵无寐乏力道,“朕大概快驾崩了,没有力气剐了你。待朕死后,你自饮鸩酒吧。” “陛下,”楚清淮抱着赵无寐含泪浅笑,“好,好,我饮鸩酒,我喝了就来陪陛下。” 楚清淮泪流满面:“陛下,如果你只是公主,我还是楚家的公子,我们会不会从一开始就不同,此后的路也不会如此波折。” “楚家不会亡,陛下不会疼,我也不会成如今这副模样。一切都能好好的,一切都会柳暗花明。”楚清淮抱着赵无寐想象,“就算裴鸷要这江山,陛下去封地就好,我会跟着陛下的,无论去哪里,我都会跟着陛下。” “我们春天可以踏青,夏天游湖,秋天的时候大丰收,我做很多好吃的给陛下尝,冬天我们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呆在一起,就只是在屋子里相拥取暖。花会落,雪会干,四季轮转,陛下健健康康地活一辈子。我什么都不要了,陛下……” 楚清淮发现,在生死面前,他根本无法去恨眠之,他想要她好好活着。他后悔了,当初为何不阻止,为何要眼睁睁看着裴鸷的人给陛下下毒,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他明明可以阻拦。为什么不? “楚楚,”赵无寐道,“朕不后悔。再来一回,朕依旧如此选择。” 人的一生,从没有回头路可走。 她既走了,就不回头了。 她只是突然想到,自己还未满十九,觉得有点可惜罢了。 都开春了,怎么还下雪啊。 赵无寐对楚清淮道:“朕下葬的那日,一定要是阳光明媚的日子。你记得吩咐下面的人,别忘了这点。” “雪太冷了,朕的尸体会冻僵的。”赵无寐笑,“活着的时候冷够了,死了之后想要温暖一点。” 楚清淮咬住牙,止住泪,露出个难看的笑来:“我想与陛下合葬,陛下可否应允?” 赵无寐想了想,还是道:“不了。” 就算棺材很大,她也只愿独享,一个人清净。 鬼魂裴鸷躺在赵无寐身旁,说不清心里复杂的情绪。 本来赵眠之要死了,他该高兴的,谁叫她弄死了他,可此刻真要死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喂,赵眠之,像你这样的恶人,一定会成为恶鬼的吧,”裴鸷看着赵无寐道,“其实死了挺好的,也没有什么能束缚你的东西了,还有本王在,你的仲父在。” 裴鸷说到这里厉笑了下:“谁让你得罪本王,活该,活着的时候好不容易摆脱本王,死了又要跟本王见面,这就叫惊喜。” “别哭丧个脸了,”裴鸷虚摸了摸赵无寐的头发,“那个什么楚清淮说的春夏秋冬,本王不介意陪你到处逛逛。你的这个小太监肯定没戏做鬼,你也别惦记了。” “喂,”裴鸷微微沮丧,“真的是完全听不到本王说话,说了半天吱一声都不会。” 裴鸷突然觉得,如果早点知道赵无寐是个女人,他或许不会杀她。像她这样骄傲的女人,总是很能吸引男人的注意。如果她能稍微给点好脸色,没准他愿意与她一齐治理天下。 成家立业,裴鸷又念叨了遍成家立业,他也想娶妻生子,到时候孩子既有他的血脉,又有她的血脉,不就两全其美了? 他自认是个顾家负责的男人,不喜欢拈花惹草,也不会跟其他人似的纳十八房小妾。他大老粗一个,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赵眠之傲就傲点,他也不是不能容忍。 寝宫外。 皇后柳婉儿等在风雪里,她咳嗽了两声,婢女劝道:“娘娘一会儿再来吧。” 柳婉儿双眼微湿:“本宫只是想见陛下,等楚公公出来了,陛下没准就会见本宫。” 小太监也劝道:“娘娘,这里风雪太大,要不您去偏殿等?楚公公出来了,小的立马去禀告。” 柳婉儿摇了摇头,固执地站在檐下。 小太监心中微叹,陛下怕是快不行了,也不知将来这宫廷的主人会是谁?娘娘无权无势,膝下又无子女…… 又过了一刻钟,殿门终于开了。 柳婉儿抬眸看到楚清淮眼尾微红,分明是痛哭过。楚公公一向冷心冷情,现下如此情绪波动,陛下怕是……柳婉儿心中一痛,夫君还没有接受她,难道就要天人永隔? 柳婉儿阖上眼,竟站不稳险些摔倒,婢女连忙扶住了她:“娘娘?娘娘!” 楚清淮见此,只是淡淡行了礼,恭敬道:“娘娘请进。” 婢女被留在殿外,柳婉儿独自一人踏入了寝宫之中。 还未走到龙榻前,柳婉儿的泪就再也无法强忍,泪水滑落她压抑着哭音,不想打扰到陛下,令陛下徒增烦扰。 “皇后,”赵无寐道,“别怕。” 即使如此,赵无寐还是听见了她压抑的啜泣。 柳婉儿快步上前,跪倒在龙榻前,哭声再也掩盖不住:“陛下……” 她握起赵无寐的手,心中千言万语无法诉说。 赵无寐看着她,笑了下:“婉儿,嫁给朕,委屈了你。” 柳婉儿连忙摇头,一边擦泪一边道:“不,陛下,是婉儿无能,帮不到陛下本分。” 赵无寐并不了解自己的皇后,也从没有花过心思在皇后身上。对赵无寐来说,皇后不过是裴鸷塞过来的一个包袱,她不愿打开,置之高阁便罢。 “皇后,朕已拟好废后诏书,另封你为郡主,”赵无寐道,“圣旨楚清淮会给你,你自己拿着圣旨,自己决定吧。” 赵无寐并不想替柳婉儿做决定,柳婉儿身后有父母兄弟整个家族,她愿继续当这个名不符实的皇后便继续,不愿便出示圣旨当个郡主去封地生活,另行婚嫁得自由。 “陛下?”柳婉儿震在原地,“您要休了我?” 赵无寐抬手,抚了抚柳婉儿的面庞:“不,朕只是给你自由。” “婉儿,很多事你不明白,留在皇宫未必是件好事。”赵无寐收回了手,微叹一声,示意她离开,“不过朕不喜逼迫,一切你自己决定罢。” 柳婉儿离开陛下寝宫后,仍未能回过神来。 楚清淮将圣旨交给了她,柳婉儿接过来没有打开。 婢女扶着她上了轿辇,柳婉儿坐在轿辇里默默地流泪,却不知到底为何而流。 她的出身不过小家碧玉,家里对她向来也没抱什么期望,不过学点女红管家,以后嫁人够用便罢。 谁知封后圣旨突如其来,她就这样进了皇宫。 可现在……陛下不要她了。 柳婉儿攥着手里的圣旨,感到由衷的不甘。她不要走,陛下在时,她不会走。 纷纷扬扬,雪仍落着,这大概是冬末初春的最后一场雪。 裴鸷飘在窗前,有些不满:“你倒是怜香惜玉,怎么当初对本王如此无情。” 他飘了会儿觉得累,又回到了赵无寐身边:“喂,赵眠之,我们和解吧。” “本王害过你,你也害过本王。本王杀尽你的母族,你也杀光了本王的势力。人死如灯灭,本王不想计较了。”裴鸷其实看得很开,过去是过去,当下是当下,他只往前看,不回头。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5. 亡国之君0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6. 亡国之君06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赵无寐若有所感,支起身子,勉力坐了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窗外,赏风观雪回顾自己的一生,发现自己竟一无所成。 亲缘尽弃,权势半废,大虞王朝摇摇欲坠,无论是为人子女,还是执掌权柄,她都做得一败涂地。 愧对父皇,杀了他的两个儿子;愧对母后,害了母后整个宗族;愧对列祖列祖,她执意接手,却只留下一个风雨飘摇的王朝;亦愧对平民百姓,令百姓在大虞治下,备受苦楚。 然而这一丝愧疚,如风般逝去,赵无寐心道,她终究是个无情之人,唯有痛及自身,才会看重几分。 赵无寐躺了下来,静待死亡的来临。 若有来生,不必记得前尘往事,从头来过便罢;若无来生,那此生也足矣。 即使充满了失败、悲怆、痛苦,那也是她赵无寐的人生苦旅,她自己受着,不劳他人安慰。 初春的雪里,赵无寐阖上了眼,在她濒临死亡的时光里,盛懿快马加鞭带着药人赶到。 他眼见宫中氛围沉寂,暗道不好,来不及通报便将药人从马车里提到马背上,擅自闯进了皇宫。 身后还跟着一众试图阻拦他的禁军。 “振威将军,擅闯皇宫是大罪!” “吾等通传陛下,您再进宫也不迟!” “尔等不必阻拦,任何罪责,吾一力承担。”盛懿在皇宫道上横冲直撞,路过的宫女太监纷纷躲避,到了帝王寝宫外,盛懿扛着药人便往里闯。 护卫们纷纷阻拦,楚清淮听到声响连忙斥退了护卫:“让开。” 盛懿来不及多说,只是道捉到了药人。 “陛下就在殿内,将军快去。” 盛懿见到楚清淮神情,心下一沉,三步并作两步便直奔殿内。 到了龙榻前,来不及多思,取出匕首割破了药人手腕。 红色的血液流出来,盛懿将药人的手腕置于陛下唇间,赵无寐没有张口,盛懿道:“陛下恕罪。”随后掐住赵无寐两颊,强行让血液流入口中。 在这一过程中,药人全无反抗,仿佛自己真是一株药草似的,不言不语不动。 盛懿见赵无寐没有反应,甚至想剐了药人的肉塞入陛下口中,好在半晌过后,赵无寐苍白如雪的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 楚清淮跪在一旁,见濒临死亡的陛下重获生机,心中竟不知悲喜。 盛懿的情绪则外露许多,他一声声唤着陛下,直唤得赵无寐皱起了眉:“好吵。” 见陛下有了动静,盛懿喜极而泣。 他握住陛下的手,咬牙忍泪:“臣不负皇恩,臣赶到了。” 等待赵无寐死亡的裴鸷这下不干了,都要死了却被横插一脚,将人夺了去。 他发狂般乱说一通发泄,满屋子乱飘,想拿刀把盛懿砍了,阴阳相隔却什么都做不了。 期待落空,裴鸷发疯:“啊!赵无寐,你还活着做什么!你真以为你这个女皇帝当得有多好有多妙?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本王等了你这么久,从初冬等到初春,本王天天说些没人搭理的话,好不容易等到你要死了,你又不死了!这是什么道理?”裴鸷飘到盛懿面前,左打右踢全落空,“没有这样的道理,没有!” 裴鸷心中痛且压抑,这比他没能当皇帝还憋屈。他期待了那么久,都做好和解的准备了,都想着要带赵无寐满世界巡游了,结果她不来了。 这是什么道理,耍他呢?! 裴鸷愤恨地飘出了窗外,想放声大吼,可吼有什么用,他早就死成鬼了,活人听不见,听不见啊。 他在这里左思右想,辗转反侧,演出一台台破镜重圆的大戏,可戏的另一半是瞎子是聋子是哑巴,根本感触不到他。 裴鸷不知为何,竟有些肝肠寸断的体会,他的心早就为野狗所食,赵无寐亲手毁了他的心,他怎么可能还因她而疼? 错觉,幻觉,只是当鬼太孤独了而已。 裴鸷这样劝导自己,不肯承认对赵无寐的在意。他只是想她死罢了,他只是想报仇罢了。 赵无寐,赵眠之,裴鸷又飘了回来,他看着龙榻上的她,缓缓道:“本王当年就应该直接了断了你,让你尝尝本王如今的滋味。” 药人的血滴落,赵无寐的唇红得妖异,裴鸷飘下来,隔着一寸距离虚吻了她,仿佛他成了野狗,而她成了他的心。 他不是试图亲吻,只是一头恶犬饥不择食了而已。 “赵无寐,”裴鸷道,“你真是让本王厌恶至极。” 他虚摸了摸她的头发:“总是沉默,总是无言,你以为本王稀罕你的言语,本王根本不在意。” “本王会像恶鬼一样缠着你,一生一世,让你不得解脱。”裴鸷厉笑道,“本王诅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安生。” “这是仲父对眠之唯一的祝福。”裴鸷飘了起来,最后看了赵无寐一眼,便果断飘出了窗外。 他飘到漫天雪地里,飘出皇宫,飘出皇城,他一直往上飘,飘走,飘远…… 山成了一抹青,水成了一滴泪,裴鸷抚上自己眼眶,没有泪,没有青,他只是一只鬼,无能狂怒而已。 情绪激荡的裴鸷没有分心给药人,也就没有发现,当他说出“女皇帝”三个字时,一直没有反应的药人,眼睫颤了颤。 赵无寐缓缓睁开眼,耳边是盛懿的呼唤与楚清淮的沉默。 明明盛懿的声音大多了,可赵无寐还是听到了楚清淮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她竟然没有死。 她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将后事都一一安排,死前的走马观花回顾过往也一一地体验了,结果临到头却没死成……赵无寐叹了一声,觉得有些滑稽。 当然,能活下来是一件大好事,可她的心绪似乎由于这段濒死的经历改变了许多。 赵无寐的身体还很虚弱,盛懿问:“陛下可有吩咐?” 赵无寐笑了下,只是道:“盛懿,你做得很好。朕记你一功。” 那笑容不同以往,没有戾气、疼痛中的暴怒、或是挥之不去的讥嘲,就是淡淡的浅浅的一个笑容,春风似的,盛懿怔在了原地。 过了好久,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低下了头去。 “臣应当的,为陛下肝脑涂地,虽九死其犹未悔。” 盛懿说的是真心话,是陛下给了他和兄长第二条命,前途、性命、信仰,当现实与理想皆交汇于陛下一身,陛下刀之所向,便是他心之所往。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6. 亡国之君0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7. 亡国之君07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春来了。 赵无寐的身体渐渐好了不少,然而毒素并没有根除,她只是靠药人的血续命罢了。 好在头疼和吐血的频率降低了许多,赵无寐止不住的暴戾也消减了不少。 劫后余生带来的疲倦,让赵无寐自愿地将手中权势移交了一些到长公主手上。 她好像有些累,那股一直支撑她的权势之心渐渐变得寡淡。 她怀疑是药人的血影响了她。 药人很奇怪,总是不言也不语。那一日阳光明媚的时候,他揭开面具,脱下缠裹的布,走到阳光最盛的地方躺了下来。 就像植物一样,他需要晒太阳,他不仅喜欢太阳,也喜欢雨露风。 赵无寐走到药人身旁,问:“你的血是不是会改变人的性情?” 药人换了个位置躺下,好像是怪赵无寐挡住了他的阳光。 赵无寐笑了下,竟没有责怪他,她潜意识感到不妙,仿佛药人的灵魂也随着他的血汇入了她的身体。 赵无寐有一种被同化的战栗感。 可是她也离不开药人了。 盛懿用来试验的两个伤者,未能得到药人血液的持续补给,于一个清晨双双暴毙。 赵无寐也躺了下来,过去她从来不会做这种事。可现在却觉得,没什么可做不可做,随心罢了。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赵无寐想起了病逝的母后。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母后的怀抱也这样温暖。赵无寐不知为何,竟有一股落泪的冲动。 药人不知何时移动了位置,躺在了赵无寐身旁。 他触碰了她的眼,在那一瞬间,赵无寐透过药人的手来到了南疆深林。 泉水、鸟声、日光,那幽绿而沉寂的一切,药人的回忆就这样在赵无寐眼前展开。 泥土、雨露、藤蔓,她仿佛成了一株小小的药草,在深山里发芽、生长,世间的一切与她无关。 所有急切的欲望淡去,爱恨的极致淡化,只余幽幽,只余悠悠,赵无寐在这一刻竟忘却了自身,她知道这很危险,可是她有些累,而药人带来的宁静是那样难得。 没有疼痛,没有挫败,没有折辱,她只是深山里小小药草,随风生长,浴着雨晒着光,尘世的琐碎远去,内心的不甘远去…… 赵无寐心道,药人的血也是一味毒药,不过披着美好的皮,让人很容易甘之如饴。 赵无寐问他叫什么。 这次他回答了。 “墨雪度。”他看着她,一张美丽到极致的面容,目光却带着山的清与水的柔,赵无寐不得不承认,自己有几分被蛊惑到了。 这样的幽静里,赵无寐渐渐开始不理朝政,终日与墨雪度呆在一起。 传言里,这药人成了名副其实的妖妃。 其实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跟植物似的晒晒太阳,听听风声…… 赵无寐渐渐意识到,活下来的代价就是被同化。 她饮下越多的药人血,就被同化得越厉害。可不饮,就只会跟那两个伤者一样,暴毙而亡。 这分明是饮鸩止渴。 她将这样的想法告诉给了墨雪度。 墨雪度摇摇头,说没有,他说他只是揭开了赵无寐的另一面。 饮了药人血,要么执迷其中,被欲望折磨不得解脱,日渐疯狂;要么淡化所有,脱离欲望的束缚,渐渐向平静靠拢。 二者的极端,是她自己选择了这一头。 当权势烙下的疼痛印迹太鲜明,人求生的本能便会向其他追寻而去。 人若流水,并非一成不变,开朗的会变得抑郁,沉默的会变得多言,曾经雄心壮志的也会于某一日,放下一切出了家。 赵无寐笑:“朕确实感到安宁。” 过去与楚清淮纠结而畸形的情感,令她忍不住暴力折辱于他,这并不令人痛快,反而如锁链将两人之间的情感绞得越发畸形。 他感到窒息,她亦暴戾满身。 现在,她好像没那么在乎了。 她从锁链中脱身,得到了某种说不清的快乐与自由。 就当从前的赵无寐已死,活下来的赵无寐变了样,回不到从前了。 赵无寐获得了安宁,楚清淮却陷入了噩梦般的痛苦之中。 他走过来,跪坐下来,问:“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赵无寐没有回答他。 楚清淮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又一次冷淡地问:“陛下躺着做什么,不脏吗。” 赵无寐只是懒懒地翻了个身,墨雪度也觉得楚清淮烦人。 他干脆站起来,把赵无寐也抱着,想着换个地方晒太阳好了。 楚清淮被墨雪度的举动激怒,他冷声道:“陛下,各地起义,您不管了?您的皇权,您不要啦,就整日跟这个药人呆在一起做些奇奇怪怪的事。陛下,您到底怎么了?” 墨雪度什么也不说,抱着赵无寐就要走。 楚清淮的情绪彻底无法抑制,他痛泣道:“你把陛下还给我,你把眠之还给我!” 楚清淮抢上去抱住赵无寐,他真后悔,当初怎么没有跟陛下一起死去。他宁愿他们都死了,也不想现在这样,得到陛下的不在意。 他把能绞死自己的锁链交给了她,可眠之不要了。她松开手,什么都不要了。 赵无寐看着楚清淮如此歇斯底里,心中触动了一下。 面对两人的争抢,赵无寐两人都推开了。 她站在阳光下,满身尘灰。她笑了下,对墨雪度道:“你的血真的是味毒药。” 这到底是安宁,还是麻木。 墨雪度分明是要把她同化为一株植物。可她是人啊,人怎么会没有感情,没有欲望。 她微仰着头,看着皇宫的红墙绿瓦,看着皇宫之上的天空,遗忘这一切是一种背叛。 背叛了过往的自己,背叛了她所有的牺牲。 墨雪度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她,良久说了一句:“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赵无寐只是笑,笑得如融化的薄冰般,让人同时感触到冰冷与温暖:“我很喜欢这段时间的安宁,不过雪度,我要回到人间了。” 尘世在那里,她看不破红尘,亦做不成隐士。 或许等到她垂垂老矣,历经风风雨雨,会于刹那看破。 可现在,她还没及冠呢。 红尘之外,不属于她,她就不强行融入了。 “你会成为一个疯子。”墨雪度神色冰冷,仿若药的皮被剥离,露出了真真切切的妖性。 “朕早就是一个死人。”赵无寐示意殿内的护卫,“把他锁起来。” 护卫们顿时一拥而上,墨雪度没有挣扎,连那份冰冷也淡却。 他仿佛又是那株无情无欲的药草了。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7. 亡国之君0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8. 亡国之君08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赵无寐的身后,护卫们正用锁链将药人缠覆;赵无寐的身侧,楚清淮收敛了错愕的神色向她走来;赵无寐看着院墙之上的光,没有等待楚清淮,独自向前走去。 冰冷的锁链缠住身躯,墨雪度并不在意,他只是默数着:一、二、三。 赵无寐倒了下去,这段时间以来的红润神色瞬间消退,她吐出血来脸色苍白如雪,楚清淮及时抱住了她,心中痛乱,急呼道:“太医——” 赵无寐心中颇有些戏谑地想,就知道逆天改命没那么容易。 罢了。她抚上楚清淮的脸庞,血液使得她的唇瓣更加鲜红:“楚楚,别怕……” 来不及说更多,赵无寐的眼神涣散,手也垂了下来,她彻底昏了过去。 明明阳光正好,楚清淮却浑身发冷,他唇微颤着看向墨雪度,在那双幽绿的眼眸里,仿佛正弥漫出笑意;然而等楚清淮颤了一下眼睫再看时,又仿佛只是错觉。 那药人至始至终都没有神情,一株弱小植物似的,偏偏生在冰冷巍峨的悬崖峭壁上,楚清淮只是看着,就无端端生出了一股仰望的颤栗。 这哪是药,这分明是妖。 从一开始,他就低估他了。 人躯饮妖血,逆天而行。楚清淮抱着彻底昏迷的赵无寐,竟动了杀了药人的心思。 但……楚清淮望着怀中的赵无寐,那份杀意很快化为了无措,他叫住一个小太监,冷静道:“去请振威将军过来。” 大虞王朝风雨飘摇,盛崇被派出去镇压起义,唯有盛懿留在凤京护卫都城。 楚清淮将郁怒与恨意压制下去,强行淡漠了神情,他冷静道:“振威将军,那药人有些问题。烦请将军派些人去南疆彻查药人,所有的传闻与相关的记载都记录在册,不要遗漏分毫。” 地牢里。 阴暗的光线透过狭小的窗射进来,墨雪度抬眸看着光,不明白赵无寐为何能挣脱他带来的安宁。 他及踝的银白长发如瀑如露,墨雪度靠坐在墙角,并不在意地牢的尘灰与路过的老鼠。 老鼠都没靠近,只是嗅到那气息便四窜而逃。 在他的腕间被割破,血流出来时,他就为这个皇帝想好了结局:日渐疯狂、愈发暴虐、疯癫而亡。 只是意外的,他看见那个飘来飘去的野鬼,听见那野鬼偏执的言语。 女皇帝? 墨雪度数百年的妖生里,还从未听闻人间有过女皇帝。他起了兴致,将结局改为日渐淡薄的皇帝,放下一切归隐山林,跟随药人回到南疆,扎根于深林里彻底沉眠。 他要她做他的养泥。 他会带给她彻彻底底的安宁。 快乐、幸福,不需要现实的美好便能达到,哪怕她山河破碎,哪怕她躺在泥土里日渐腐烂,蛇虫鼠蚁穿过她的手骨、胸骨、眼骨,带走她的血肉,带走她尘世的一切。 当她彻底成为泥土的一部分,她就彻底与他融为了一体。 墨雪度看着微弱的光,失败了他便不要她活了。 可是……墨雪度想到赵无寐跟他一起躺着晒太阳的日子,她好乖,跟深林里的其他植物一样。乖乖的,不闹,总是浅浅笑。他浇了那么多血灌溉女皇帝,就这样死了,会有一点可惜。 墨雪度转移了视线,看向看守他的士兵,士兵鬼使神差转过头来,望着那幽深的绿眸,一瞬间所有的欲望都化作了满足药人的渴望。 士兵拿出钥匙,开了地牢门,解开了枷锁。 其余士兵听到动静连忙阻拦,墨雪度什么也没做,只是望了望他们,所有的士兵便伫立在了原地。 意志不算坚定的士兵,很容易会被蛊惑;意志坚定很快清醒过来的士兵,也被其他的士兵拦住了;而当初捉捕他的盛氏兄弟,意志绝顶坚定,蛊惑没有成功,药人这才会被带到了皇城。 一刻钟后,当所有的士兵都清醒了过来,药人已不见踪迹。 墨雪度没有回南疆,他只是不想呆在地牢里了。 他想要晒晒太阳,淋淋雨,吹吹风。 春末了,他和赵无寐相处了近一整个春天。春天的阳光暖洋洋的,他很喜欢,夏天会有暴雨,他也喜欢。 地牢里什么都没有,所以他要离开这里。 他还没有想好赵无寐的结局,决定先让雨水冲刷了身上的尘灰再慢慢想。 他不急,他有无数的时光可以消磨。 · 赵无寐陷入了彻底的昏迷,不用进食,药灌进去也全吐出来,仿佛真被药人的血给同化了似的。 药人又突然失踪了,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仍是没有踪迹。 楚清淮守在赵无寐身旁,突然就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陛下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等起义军打到皇城,他就放一把火,把自己和陛下都烧掉,只剩灰烬,只剩虚无。 朝廷的事彻底交给了长公主,其余的大臣让他们争去吧。无所谓,楚清淮一边给赵无寐擦身子,一边想着没关系了。 反正陛下就算醒来,没准也会被药人控制,那还不如就这样昏迷下去。 那样他就可以骗自己,她是属于他的,她是他的。 楚清淮感觉那药人说的会变成一个疯子,没有应验在陛下身上,反倒应验在了他身上。 楚清淮活够了,不想继续了。 每多活一段时间,他与陛下之间就要多出好多好多的人,那些人将他与陛下隔远,远得她都不在意他了。 他不再是她的楚楚,不再是她的表哥,连奴隶也做不成。 楚清淮抱着赵无寐,感到刀刀剐肉般的痛楚。 “醒来啊,”楚清淮道,“不醒的话,我就放把火。” “放把火,”楚清淮笑,“把一切都毁了。” 楚清淮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既然药人的血可以喝,那人血呢? 陛下喝人血会醒来吗?喝了他的血,是不是就会更加在意他。 喝了他的血,是不是就会永远和他在一起了。 楚清淮不知道答案,所以他决定尝试。 他拿了刀,划破手腕,血缕缕落下,他把手放到赵无寐唇间,让血液流进去,流到她的心里,把无寐弄脏,彻底浸润他的血液。 可是没用啊,赵无寐将他的血咳了出来,就像睡着了被人硬灌了水一样,她有反应的,就是没有醒来。 摸摸她的脸,摸烦了她也会躲,可就是不醒来,好像睡着了一样。 楚清淮不想继续了,就让一切将他们毁灭,让一切彻底湮灭。 或许是楚清淮的诅咒真的应验了。随着时间流逝,大虞王朝的状况越发糟糕。 历经了上百年的王朝,弊病沉积。先皇在先皇后病逝后,更是求神拜佛,将无数百姓的赋税用来建了一座又一座寺庙,堆了一座又一座的金佛。先皇驾崩后,摄政王上位,为了压制皇室,更是榨取百姓,急敛暴征,徭役繁重,民间怨声载道。 赵无寐夺回权势后,情况也并没有好起来。为了延续性命,帝王广召天下医师、道士……练仙丹的炉子日夜不息……而今大虞王朝接连天灾人祸,许多活不下去的百姓纷纷揭竿而起。 赵无寐彻底昏迷在床后,长公主把持朝政,然而整个朝堂并非一条心,底下的官员又多已腐化,不过半载,东兖州的叛军便要打到凤京来了。 那叛军领头人名叫霍满,不过是一山野村夫,但武功了得行军打仗更是如有神助。 他有一弟弟,名为霍缺,谋略天下无双,是整个军队的军师,连盛懿的哥哥盛崇也死在了他手里。 自传出大虞皇帝卧病在床不醒的消息后,霍缺便一改之前猫逗老鼠似的迂回作战,主张整军进攻,趁着天下生乱,直接打入凤京。 眼见着霍氏的军队就要兵临城下,长公主站在城墙之上,长叹了一声。 驸马走到长公主身边,道:“天下大势如此,殿下已经尽力了。” 长公主仍是自责:“如果当初我不远走封地,留在凤京,和陛下一起对抗裴鸷,早些拔除摄政王,是不是还有挽回的余地?” 驸马看着城墙之下,摇了摇头:“殿下,从先皇开始,大虞王朝就已经不稳了。非人力所能补救。” “各势力利益盘根错节,皇室衰弱,不是裴鸷,也有张鸷李鸷冒出来。”驸马又道,“殿下,我们回封地吧。您只是公主,若霍氏想要名义上禅位,便不会对赵氏皇族赶尽杀绝。” 长公主却道:“这次,我不想当逃兵了。” 驸马微叹一声,执起了长公主的手:“那我就陪着殿下,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回宫后,长公主来到皇帝的寝宫看望赵无寐,楚清淮守在一旁,神情麻木。 长公主想了想,道:“楚清淮,你是陛下的表兄,本宫送你们出宫吧。你带着陛下去南疆看看,没准能找到一线生机。” 楚清淮眼睫颤了下,他已经许久没有说话,喉咙啊哦颤动了两下,才说出了话来。 声音枯哑,仿若待烧的干柴火:“不了,公主殿下,奴才就在这里守着陛下吧。” “陛下没能当好这个帝王,还把公主殿下牵扯了进来,这是她的罪,她不能逃,奴才亦不能逃。” “不,”长公主反驳道,“陛下已经尽力了,是天不容,非陛下之过。” “陛下病重能记起本宫,把本宫从封地里召回来,本宫很高兴。”长公主笑了下,“民间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陛下仍把我当赵家人,将储君的选择朝政的把持皆交到我手上……” 笑容变得苦涩,长公主微叹:“是本宫无能,未能力挽狂澜。” 长公主极力相劝,楚清淮仍是麻木地等待死亡的来临。 长公主无法替人做决定,只好随了他。 她笑道:“也罢,本宫、你、陛下,还有本宫的驸马,一家人共赴黄泉,也算畅快。” 至于两个小的,长公主前两天便派人送走了。总得给赵家留个香火。 皇后娘娘她也劝走了,临走前,皇后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可如今情势危急,她留下也只是多葬送一条性命,还那么年轻,多可惜啊。 到处漂游了一圈的鬼魂裴鸷早回来了。 他东走走西看看,随处飘随处荡,可到最后,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他是从战场的方向一路飘来的,飘到皇宫见赵无寐昏睡不醒,心中许多无奈。 活也好死也罢,这半死不活怎么回事? 但他也懒得骂了,看这样子大虞王朝维持不了多久,到时候赵无寐还是不得不死了跟他作伴。 他飘到赵无寐身旁,虚摸了摸她的脸蛋,心中怪异的竟有种柔情浮漾。 他飘去了很多地方,见证了太多太多的事,有的士兵上战场肠子烂一地,有的大旱无粮饥饿而死,还有的全家都死了独一个活着—— 见的悲苦事太多了,心中的怨气就变得微不足道,就想珍惜下在意的人或物。 于是他就飘回来了,想守着赵无寐度过最后一段生前时光。 裴鸷也瞧见楚清淮那半死不活的麻木样,心中直道活该,他只希望楚清淮死了麻利投胎去,别打扰他和赵无寐的死后生活。 反正也看不见他,裴鸷把赵无寐的眼也虚摸摸,唇也抚一抚,根本摸不到,就是图个心理慰藉。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8. 亡国之君0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9. 亡国之君09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长公主走后,楚清淮挨着赵无寐躺了下来。 他紧紧搂着她,心里突然安定了下来。 是啊,大不了也就一死而已。他一年前就做好了与陛下共赴黄泉的准备,如今不过是拖延了一年罢了。 楚清淮心中感到一种怪异的幸福,他实在太累了,亡族之恨压着他,让他对陛下爱不得恨不能;她是他的亲人,是他的仇人,却也是他认定的爱人。如今到此地步,他找不出其他的生路,唯有一死得以解脱。 楚清淮抚上赵无寐的眉眼,她有一双极为惊艳的眼,睫毛长长的,看过来时仿若凤凰尾羽,她是天生的凤凰,却不能涅槃重生,中了毒也只能苟延残喘。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而已,可为什么,她在他的心里刻下了那么多道血淋淋的伤痕,他偶尔还把她当神一样去爱。 他想要拥抱她,拥入骨子里,把她的骨血全吞进己身,这样眠之就再也不能跟别的人说话,被别的人勾走。她会永永远远陪着他,就像小的时候一样,他是她的伴读,他与她形影不离。 眠之,无寐,陛下……他抚着她的眼尾,直摸得她眼尾红了才松开手。 手放下来,唇却吻了上去。他吻着她的眼,吻她的鼻,咬她的唇,他克制了全身的渴望才没有将她的唇瓣咬破。 他想喝她的血,拆她的骨,把她搭建成爱他的模样。 在赵无寐跟墨雪度慵懒晒太阳的一整个春季,他如同一块腐肉爬满了蚂蚁与苍蝇,他欲作呕却无法吐出整颗心,心脏碎成烂肉红影,而她一如既往地跟药人晒太阳,徒留他在阴影里溃不成军。 那样的滋味他不想受第二回了。 楚清淮亲吻着赵无寐的唇,即使他早就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骨子里的卑郁弥漫出血肉,楚清淮睁着眼眸凝视赵无寐,如果咬破眠之的唇,她会醒来吗?醒来后会觉得开心还是恶心。 恶心他一个太监抚摸帝王的身躯。 城破那天,楚清淮给赵无寐仔仔细细穿戴好皇帝的衣冠。 他则换下了太监服,穿回了未成太监前的素衫。 他点燃火的时候,鬼魂裴鸷就飘在他们的身边。 裴鸷仔仔细细盯着赵无寐,她真的跟睡着了一样,感觉到烫直想躲。 下意识地在床上翻滚了一下。 裴鸷心里一颤,竟有些不忍看下去。楚清淮也真是的,就不能一刀把赵眠之了断了,万一她能感受到烈火灼身的痛苦,那岂不是活生生受罪? 宫里的太监婢女都往外逃,官员们逃的逃,投敌的投敌,城门打开,浴血的霍氏军队进入皇城。 在深山老林里沐浴了夏季的暴雨,享受了秋季清风的药人,缓缓走进了皇宫。 墨雪度之前给赵无寐灌溉了一整个春季的血液,也就能撑到这时候,到冬天再不续点,半死不活的赵无寐真要成死人了。 他为这位陛下想好了结局。疯狂者他看得太多,倦了;做养泥未免浪费,算了。 墨雪度决定让赵无寐做妖,饮了他那么多血,身体早就日益同化,只需要再灌溉三个季度,她就是他的同类了。 到时候,再带着赵无寐一起晒太阳,从百年前晒到百年后,从日月明晒到江河枯,不比做个人间的女帝好多了。 他一路走来,也看出赵无寐的王朝即将坍塌。既然都要毁了,那也不必眷念,他会带给她崭新的生命。 帝王的寝宫里。 楚清淮抱住了赵无寐,他乞求道:“别躲,别躲,很快的,别怕。” “不要动好不好?”楚清淮恳求道,“别动。” 眠之若是有反应,他会觉得她还活着,是他杀了她,是他亲手杀了她。 楚清淮紧紧抱住赵无寐,不让她有反应,既然要睡着不醒,那就不要动,不要带给他噩梦般的希望。 “很快的,很快这一切就会结束。”楚清淮吻着赵无寐的眉眼,他让她别怕,别怕…… 墨雪度站在寝宫之外,他好像来得稍微迟了点。 火势此刻不算大,但他最讨厌火了,他喜欢阳光但讨厌烈焰。火会把他烧伤的。 好在陛下忠心的臣子赶来了。没能守住城池的盛懿守着自己的命,逃回皇城要带陛下走。 他看见火势,想都没想连一旁的药人也没管,寻了水浇湿后直接冲了进去。 他看见楚公公紧紧抱着陛下,分明是要拉着陛下殉国。 盛懿冲上去,从楚清淮手里抢夺陛下的身躯。 火光里,楚清淮死死扼住不肯松手。 墨雪度等了会儿没等到人,思考了会儿也踏进来了。 他见到眼前情形,微蹙起眉:“把她交给我,我能让她活下去。” 楚清淮含泪笑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交给你?你逃了,害得陛下昏迷至今,现在要我把陛下交给你。” 墨雪度不喜多话,咬破手腕,置于赵无寐唇间。 楚清淮打开了他的手。他看向盛懿道:“盛将军,你还记得你当初的承诺吗。” “你说过,你自愿陪葬。”楚清淮轻快地笑了下,火光里竟有些妖异的美,“把陛下交给这个妖怪,他只会让陛下受苦,如今王朝已覆,盛将军的兄长已死,而今你除了陛下还拥有什么?” 盛懿抢夺的手松了下来,他沉默了会儿,是啊,他就算带着陛下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这药人又是头妖怪,指不定会对陛下做出什么事来。 他的兄长死了,陛下的王朝覆灭,就算陛下醒来,他要如何面对亡国之后的苦难? 新朝若是折辱于陛下……盛懿只是想到这种可能,心便如同刀绞。 罢了,就殉了这国罢。 盛懿拦在墨雪度面前,墨雪度看着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个臣子,宁愿帝王死,也不肯给帝王一个活的可能。 “你们宁愿害死她,也不肯送她长生吗?”墨雪度道,“这便是人间的忠诚。” “我将带给她崭新的生命,她会在明年的时候醒来,在山林里自由地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墨雪度没有武力,无法越过盛懿的阻拦,他不喜多话,但看着赵无寐被火光耀得金红的面庞,还是多说了几句。 见着盛懿神情松动,墨雪度看了看周围的火,再继续呆在这里,药草都要被烤干了。 “我会再等十五息。”他已经做出了努力,成不成就看她自己的命运。 “不,”楚清淮道,“盛将军,妖惯会蛊惑人心。” 他抱着赵无寐笑,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药人说的是真是假,他只是想跟陛下一起共赴黄泉而已。 “盛将军,别跟他说了,你快看,”楚清淮含泪笑道,“陛下在笑呢,她一定是做了美梦,不愿醒来。” 盛懿转过身,跪了下来。 楚清淮心情欢快,他搂着赵无寐,轻拍她的背,哄孩子似的。 他不想再折腾了,他的爱是占有是私欲,他不会放她走的。 火势越来越大,墨雪度最后看了赵无寐一眼,转身离开。 他有点后悔让赵无寐陷入沉眠了。如果留下来,一直一直喂养她,她早已成为他的妖。 他不会让她疯,不会把她当养泥,只会带着她继续晒太阳吹山风,世间千万年,他们长居山林,与世无关。 墨雪度走出宫殿的时候,心中有些异样。 他转过身,看着燃起的大火,心道,难道这是人间所谓的悲伤? 楚清淮抱着赵无寐,轻声道:“你会怪我的,对吗?” 火已经蔓延到身边,没有人回答他。 赵无寐浅浅笑着,仿佛真做了个美梦似的。 鬼魂裴鸷免费欣赏了场大戏,啧啧称奇。面对颇为疯癫的楚清淮,他看戏似的觉得楚清淮好生滑稽。 不过楚公公也算是帮了他一马,他播撒点同情心,就不嘲笑他了。 然而,当大火席卷一切,只留烧毁枯骨,鬼魂的世界里并没有出现赵无寐时,裴鸷也成了大戏里的笑话了。 · 霍缺,原赵承宁,和兄长霍满一起踏入皇城。 远远的,他瞧见皇宫一角的大火,染红了半个天空。 他冷漠的神色顿时恍惚起来,下一刻想到某种可能,竟面白如纸,险些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他感到自己又成了赵承宁,而非霍满的弟弟,霍氏军队的军师霍缺。 他顾不得跟兄长说明缘由,便脱离了队伍,将马鞭甩得又重又急直奔大火的方向而去。 霍满见弟弟如此,心中担忧,连忙派一队兵马跟了上去。 赵承宁抵达帝王寝宫时,火已经烧透印得天空如同晚霞。 赵承宁踉跄下了马背,揪住一个逃亡的宫人问他们的皇帝在哪。赵承宁的面色如同恶鬼,神色锋冷如刀,宫人吓得腿软,连怀中收刮的金银玉器都砸了下来碎了满地。 赵承宁掐住宫人的脖颈,宫人浑身战栗连忙指了指大火中的宫殿:“陛下——不不——大虞的皇帝一直躺在寝宫之中!” 赵承宁被砸得头破血流似的眩晕,他站不稳手也松了,宫人连忙逃了开去,连地下的碎玉片也来不及捡。 大火红得如同漫山遍野的血流,赵承宁踉跄两步,竟似要步入烈火之中。 赶来的兵将连忙制住了赵承宁,他们不明白军师为何如此神情,连当初丢了城池也未见军师如此丧魂落魄,竟一瞬间销了魂似的凋零。 赵承宁喉咙颤动,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吐出两个字:“救火——” 兵将们没有反应过来,赵承宁大怒道:“快啊!救火!” 兵将们得了令,见军师如此急迫愤怒,还以为是有重要的物件在燃烧的宫殿之中,譬如传国玉玺之类的宝物。也有的将士觉得不对劲,但也来不及多想,纷纷找水井提桶救火。 天公不作美,冬风猎猎,这一场大火延绵了近半个皇宫才被遏制下来。 赵承宁进得废墟,只见得三具骨架。其中两具紧紧相拥,连骨头都快融成一块儿。 赵承宁踉跄跪倒,再不能言。 倏地落起大雪,整座皇宫的温度渐渐冰冷了下来。 赵承宁想起幼时的赵眠之,软软小小,虽总是微抬着下巴显示出一种傲气来,但完全不让人讨厌,只觉得那稚气的傲冷天然的可爱。 赵承宁喜欢这个弟弟,每次皇弟捉弄了人要被罚,见着那张小脸上的不服与委屈,他都忍不住主动站了出来顶锅。 皇弟一脸不可思议,随即更加傲气起来,稚嫩的声音还带有小孩子的甜软,却要故意冰冰冷冷显示不服:“父皇,你听到了,皇兄干的。” 先皇无奈,大皇子一向知事懂礼,怎么可能做出捉弄人的事来。但既然大皇子站出来顶锅了,先皇又舍不得真罚自己的宝贝乖乖,就抱起二皇子顺坡下驴,捏了捏二皇子的软乎乎脸蛋道:“再有下次,看朕怎么收拾你。” 在一次次的顶锅里,大皇子与二皇子的感情越来越好,虽非同母,却也跟亲兄弟似的亲密。 意外发现二皇子是皇妹后,赵承宁的心久久激荡不能平复。 见着赵眠之略显惊慌的神情,赵承宁连忙牵起赵眠之的手,用性命发誓,若他透露出去,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从那一天开始,赵承宁发现自己再也没办法将二皇子当成亲人,他夜间的春梦令他次日醒转后面色煞白。 赵承宁只能安慰自己,他并非父皇的亲子,与二皇子没有半点血缘关系,没有背德并非乱.伦。 可赵承宁心绪不平下的疏远令赵无寐起了疑心。 她果断抓住机会,引得赵承宁于狩猎之时遭遇猛兽,就此惨死兽口。 赵承宁一向在意她,她派人去说二皇子遇到了危险,赵承宁竟然没有多想想驾马就去,如此愚蠢,死得不冤。 赵承宁跪倒在废墟里,若是当初他将自己的秘密告知眠之,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可这秘密不仅仅关乎他的生死,更牵连母妃,赵承宁做不到不顾母妃生死将秘密吐露给眠之。 他心中并非不明白眠之的无情,他不信她。 可听到眠之危险的那一刻,他竟昏了头地奔向她虚假的所在地,奔向她为他预想的死亡。 【长公主番外】 长公主未能殉国,驸马迷晕了她带走。 公主殿下已有身孕,驸马实在做不到眼睁睁见着公主去死。 哪怕从此要躲避新朝追兵一辈子不得安宁,他也要带着公主殿下去寻得一线生机。 奇怪的是,到了新朝,长公主竟被封为新朝郡主,不但没有追究当初摄政时与新朝作对的罪责,军师霍缺反而对长公主礼遇甚佳。 公主与驸马的孩子顺利降生,军师霍缺参加百日宴时,竟痛哭流涕不能自拔。 人们不明状况惊慌不已,殊不知军师只是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赵眠之也是小小的一团。 那么小,那么小,三岁的他拿着拨浪鼓走到百日的赵眠之面前,叮咚叮咚叮咚,小眠之牙都没长起来,却两眼弯弯乐得直笑…… 再也回不去了,军师霍缺意识到这一点,心如刀刺涕泪交零,一时之间难以抑制。 【先皇番外】 皇后的遮掩不算太高明,皇帝隐隐约约知道真相后,静坐了整整一夜,还是选择了帮忙遮掩。 他迟迟不立太子,并非朝中揣测的有意立大皇子为储君。 大皇子是很好,可人难免偏心,皇后是他深爱之人,二皇子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即使知道二皇子实为女儿,他也不忍伤女儿的心。 迟迟不立二皇子为太子,是担心眠之将来没有回头路可走。 若她长大了,想做回女子,皇帝可以与皇后说明,再随便说些皇女命贵,及笄之前须得以男儿身示人,才能留在世间的谶语…… 皇后病逝后,皇帝日渐消沉,不过半载便驾崩离世。 【裴鸷番外】 后来裴鸷一个人飘完了整个世界,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所在的大地是圆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下分分合合,科技日益发展,到了一个与众不同性别平等的时代后,裴鸷终于得到了解脱。 建国后不许成精,鬼魂也不能逗留,他在烈日下即刻消散……裴鸷松了口气,这千年来的孤寂总算是到了头…… 千年时光,赵眠之的面容早就模糊,可消散的这一刻,不知为何,他竟又记了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9. 亡国之君0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0. 金粉胭脂01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谢月择又生病了,眠之不想呆在东宫里闻浓重的药味,带着护卫跑出了宫。 宫外好热闹,还有烟花放,眠之带着护卫们走走逛逛就是不想回宫。 护卫甲说夜深了太子殿下会担心的,恳请眠之回宫去。 眠之摇摇头,支使护卫甲去给她买糖葫芦。街道上到处是灯火,灯火的光澄亮亮的,照耀到眠之脸上时,衬得她像一朵河流里的金莲花。 护卫甲有些怔愣,眠之闷闷道:“听到没有,我想吃糖葫芦了。” 护卫甲连忙低下头,应了“好”,也没提回宫的事了,侧身到处看哪里有糖葫芦卖。 支走了护卫甲,眠之又对护卫乙道:“我要花灯,最大最明亮的花灯。” 护卫乙沉默地站着,眠之踢了他一脚:“听到没有,我要花灯。” 护卫乙的目光从眠之的绣鞋移到眠之的面庞,他沉声道:“殿下会跑的。” 这不是郡主殿下第一次想跑了,之前就有先例,惹得太子殿下震怒。太子殿下身体病弱,怒急攻心吐了血,护卫们险些被打死,连郡主殿下也没逃过惩罚,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黑屋里整整三天三夜。 太子殿下昏迷了多久,郡主殿下就被关了多久,被放出来的那一刻她头发散乱神情脆弱,跟被打的猫崽子似的,却仍然不长记性。 郡主殿下并不是真的郡主殿下,她并非长公主的亲女儿,只是记在了长公主名下,恩封了这个郡主的名头。 太子生来病弱,太医诊断恐怕活不过十岁,皇帝亲自去找了国师,国师算了一卦,说要为太子殿下找个冲喜的女娃,或可延续太子性命。 国师那一卦,便将无父无母只有个养兄的三岁女娃眠之带进了宫。 在国师的谶语里,太子及冠之前不能成婚,不能有婚约,及冠后方可娶妻。既然命定的妻子是这小女孩,皇帝想了想,便将其记在皇姐名下,封了个郡主的名头养了起来。 太子与眠之同龄,眠之前些日子及笄了,若在寻常人家,是时候挑个夫婿成婚,但在东宫里,她的作用只是给太子殿下冲冲喜。眠之名为郡主,实则太子的附属品。 太子并非皇后的亲子。皇帝子嗣艰难,而立之年才得了太子这么一个皇子,视若珍宝。皇后没有自己的儿女,对由自己抚养长大的太子十分重视,头一次罚眠之黑屋禁闭便是皇后的命令。 整座皇宫里,皇帝的子嗣只有一个太子和一个公主,小公主才五岁,柔妃娘娘诞下,亦是皇帝的掌中宝。 护卫乙不肯去为眠之买花灯,眠之只好支使护卫丙去。 护卫丙犹疑了片刻,眠之微恼道:“我看你们才不是什么护卫,分明是看管我的牢头。真威风啊,一个个都把我当摆件儿似的。” 护卫丙焦急道:“殿下,卑职只是担心——”护卫丙没有说下去,说下去分明是触眠之的霉头。 什么担忧殿下逃跑又被罚,简直是直戳眠之的心窝。 皇后娘娘关眠之那次,皇帝来劝都不好使,硬生生把她关了三天三夜。一开始眠之还硬气着,但屋子里实在是太黑了,虽然有送饭的,但眠之只能跟狗一样摸索着吃饭。 眠之大吼大叫要出去,仍是没人来开门。她饿晕之后,有宫女进来给她喂食和清理身子,等她醒了又继续关,直到太子殿下醒来,眠之才被放出来。 那一次之后,眠之彻底恨上了皇后。皇后也不待见眠之,觉得她不过是个好运气的女子,要不是能给太子冲喜,哪能进入宫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恨这还不知足,不安分,不能哄太子开心。 眠之短促地笑了下,她知道护卫丙想说什么,无非是上头皇后压着,她要是胆敢惹太子不高兴,指不定又要遭什么罪。不止她遭罪,这帮护卫也逃不过惩处。 皇帝罚护卫,是罚他们没能看好眠之。太子醒了还要罚一遭,是罚护卫们没能保护好眠之。 眠之心道,这群护卫可真够倒霉的,可谁让他们那么讨厌,活该活该,她才不会替他们着想。 护卫甲买来了糖葫芦,眠之一时之间竟忘了花灯的事,接过糖葫芦吃了一颗,叹气道:“话本子里说得那么好吃,结果也不过如此。” 即使没有那么美味,可奇怪的是,每次眠之出宫游玩,总是要护卫们去买一根糖葫芦给她。 大概是三岁那年,她还没进宫,迷迷糊糊的记忆里,她曾拉着养兄非要买糖葫芦吃。 养兄穷啊,父母都死了,眠之是他在河边捡到的,于心不忍才养了起来。 他自己也就八九岁大的孩子,为了维持生计捉襟见肘,都快去讨饭了,又哪来的铜板买糖葫芦。 但是眠之生日那天,他还是想办法买了一根回来,可惜眠之没吃到就被皇宫的人抱走了。 眠之大哭着闹,要哥哥要哥哥,养兄也气得拦在带刀的侍卫面前,说他们抢孩子。 太子病重,侍卫们没有闲情解释,推倒养兄,甩下十两银子,抱着眠之便快马赶回宫中。 被侍卫抱在怀里的眠之,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养兄一边追一边喊:“眠之,眠之!” 马鞭挥得又重又急,养兄焦急郁怒的声音很快就消散在了马蹄声声里。 当时眠之也就三岁,其实也记不起来什么了,养兄的名字都忘了,面容更是想不起来,但不知道为何,那根没能吃到掉地上的糖葫芦,眠之却久久没有忘怀。 每次她感到难过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也是一根掉在地上的糖葫芦,糖上沾满了尘灰,再也不能捡起来吃了。 她把自己浪费掉,别人却觉得她毫不餍足。 眠之没兴趣吃下去,将糖葫芦递给了护卫甲:“扔了或吃了,你自己决定。” 护卫甲看着眠之,想也不想将糖葫芦一下子全吞进嘴里。甜得塞牙好生狼狈。眠之浅浅地笑了:“真是个笨蛋。” 她心情好了些,左看看右看看逛集市,护卫们一直守在她身边,不让人冲撞了她。 光影流动,不少人驻足,眠之好似没有察觉那些流连她面庞的目光,自顾自逛着摊位。 不远处好像在玩什么杂耍,阵阵的叫好声传来,人流拥挤,眠之一个不小心就跟一个男人撞上了。 好疼,怎么会有人的背这么硬,一把重刀似的,眠之撞得眼眸冒出星星点点的泪水,护卫们连忙将她护在了身后。 被撞的男人回过身来,看到了护卫们护着的女孩,双眸微湿,眼尾轻红,水打的金粉胭脂似的。 又耀眼又破碎,灯火的光成了金粉,把她这盒胭脂搅得零零碎碎,直勾得人回不过神来。 “抱歉。”男人的声音低沉,仿若深山老林里清晨的钟声,又好似战场上的闷鼓,直敲得眠之的心也鼓动了起来。 眠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这么高大威猛的男人。 他像一块顶天立地的盾牌般,比常人高出了一个脑袋。样貌似一把粗粝的刀,久经风霜仍不掩锋芒,厚重而饱含岁月的苍茫,他令人无端端想到大漠边疆,又好似话本里的江湖侠客,一把刀走天涯。 眠之年少的心一下子就被勾动,她眼睫上要掉不掉的泪珠滑落,她毫无所觉,注意到的护卫丁却倏地拔了刀。 护卫丁跟个疯子似的打搅了美丽的初遇氛围。 眠之瞪着他,直瞪得护卫丁将刀插回了刀鞘。 这群护卫有时候还真是是非不分,分明是她撞到了别人,他们还要拿刀去砍人家。 眠之不想分心给护卫丁,将目光重新移转到男人身上,她微微羞涩,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男人看出这群护卫的敌意,不想唐突了眼前的女孩,点了下头便要离去。 眠之连忙道:“欸,欸——请问你——” 男人停下脚步,眠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男人包容地看着女孩,人流如织,拥挤着行人,眠之抬眼望着他,声音微弱没有底气:“你叫什么呀。” 男人沉默片刻,给出了他的名字。 “在下宿庐。” 回到宫中后,眠之心里仍然流连着宿庐两字。 宿庐指供住宿的房屋,从名字可以看出男人的出身不高,家里的爹娘对他最大的期望,大概就是有吃有穿有住。 可偏偏是这样的男人,一个与太子谢月择截然相反的男人,勾动了眠之的心。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10. 金粉胭脂0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1. 金粉胭脂02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眠之是很讨厌谢月择的。 在宫里,人人都知道眠之是谢月择的附属品,她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给谢月择冲喜。 她没有为此感恩戴德,就成了罪不可赦。一介平民,能有幸嫁给太子,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偏偏她不知足,不肯全身心地献出自己的灵魂,还想着逃跑,如此愚蠢,如此天真。 “眠之。”谢月择唤了她的小名,将眠之的思绪拉了回来。 眠之在满室的灯火里看向谢月择,他脸色苍白,艳鬼似的躺在榻上,令眠之心中无端端生出怒意来。 谢月择的病弱是娘胎里带来的,可每次他若是吐血了或是晕倒了或者又怎么样了,就全成了眠之的错。 她仿佛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是一尊拿来冲喜的泥菩萨,太子身体不好了就拿泥菩萨开刀,谁都能压她一头搓圆捏扁。 眠之冷着脸色,没有应。 东宫里浸满了药味,压抑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要离开,去哪里都好,离开这座鬼魅森森的皇宫。 听说江南特别好,话本子里的江南有流水有人家,雨落石板路滴滴答;去大漠也很好,大漠的黄沙会把她在这里浸染的鬼气冲刷,苍茫的天地里她是一粒小小的沙粒,四周不再是牢笼而是一望无际…… “眠之,过来。”谢月择再次唤了她的名,并且下达了命令。 眠之抬眸看他一眼,恨不得恶毒地诅咒他,她急喘了两下,才将这样的情绪压下,慢吞吞走到了谢月择榻前。 “出宫玩得开心吗?”谢月择勉力支起身子,坐了起来。 眠之原本是不能出宫的,可上次她被关了禁闭后,谢月择为了弥补,特地给了她出宫游玩的权力。 即使皇后严厉地不允许,谢月择仍是一意孤行。 他是陛下唯一的皇子,若执意要达成某事,谁也拧不过他。 眠之想了片刻,说宫外挺热闹的,很多的灯火很多的人。 “跟宫里的人不一样,”眠之说,“携家带口,热热闹闹,而不是老低着头弯着背,老鼠似的。” 眠之眼里,宫规森严下的宫人们,活得跟老鼠差不多,她不喜欢这样的死气沉沉;宫外什么都好,人也好,面上有种由衷的快乐,大家游逛也没有什么秩序,看着哪里热闹就留下来看看乐子。 宫外还有好多的新鲜玩意儿,大多数都不算精致,但充满了童趣,眠之精致的物器在宫里见多了,反倒很喜欢那些朴素的玩意儿。 在宫外时,眠之走在人群之中,她感到自己成了人群中的一个,人们不认识她,不会把她当成附属品,而是一个独立完整的姑娘,一个到处走走逛逛对什么都好奇的姑娘。 她喜欢那样的时刻,只有不在这座皇宫之中时,她才能完全地享有自己。 谢月择仔细地听着眠之的话,他看出她对宫外的向往,倏地就握住了她的手。 眠之顿了片刻,没有挣扎,只是也不再说话了。 谢月择让她继续讲。 眠之摇了摇头,看了看一旁的宫灯:“没什么好讲的,都是些普普通通的人和事。” 谢月择将眠之的手攥得更紧,他轻声道:“孤想听。” 眠之的手被攥得生疼,也不知道这个病秧子哪来的力气,也可能是她被养得太娇弱了,很容易就能感到疼痛。 她垂眸看着自己被捏疼的手,沉默地反抗谢月择。 过了许久,谢月择松了口,不勉强她讲下去,但他要眠之留宿。理由是现成的,他病了,她应该照看他。 洗漱罢,眠之穿着寝衣爬上了谢月择的床。 谢月择一个病秧子也不能对她做什么,眠之甚至怀疑谢月择活不过及冠。若真是如此,到时候皇后肯定要眠之殉葬,这也是她想逃跑的另一个原因。 她多年轻啊,刚刚及笄,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没长大呢。眠之不想死,不想做谢月择的陪葬品,听起来太可怜了,好像她生下来就是为了谢月择活,死也是因为谢月择死。 可是三岁之前,她也是有自己的家人的。 她那个穷光蛋养兄,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之前闹过几次大旱,听说死了好多好多的人,没准她忘却了容貌的养兄早就魂归西天了。 按道理,她被接进宫得以好好活着,应该视谢月择为大恩人才是,可人就是得陇望蜀,光活着她觉得不够了,还想要一份自我,要一份尊严。 那些贵人们的眼光,让眠之心性敏感,越是得不到她越是想要。 之前皇后还派了个嬷嬷过来,说是既然已经及笄了,就要好好养身子,等太子及冠了,争取多生几个孩子。 皇后嫌眠之瘦,不好生养,硬是让嬷嬷熬些补汤逼眠之喝。 嬷嬷说这些方子可是价值千金的,每日以汤药温养着,到时候一定能一举得男。 眠之喝了几次,彻底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某个下午嬷嬷还端来时,她直接一碗汤药全泼了过去。 反正他们也不敢弄死她,都指望着她冲喜呢。 皇后自是生怒,又想罚眠之,太子这次倒醒着没昏,叫人把嬷嬷拖去了浣衣局。 “奴仆冒犯郡主,自是该罚。”太子苍白着脸,止不住咳嗽了两声,“母后,您说呢?” 太子下了皇后的面,但皇后又不能真把太子怎样,话说重了都要担心太子一病不起,只好把这口气咽回了肚里。 宫里有些流言蜚语,说太子病弱是因为在娘胎里时亲娘被下了毒。 顺嫔娘娘难产,生下太子后便一命呜呼。太子之后就被抱到了皇后宫里,记在皇后名下成了嫡子。 皇后听到这些谣言的时候,十分恼怒,认定是柔妃娘娘散布的,故意要太子与她生分。 柔妃娘娘也觉得冤,她干什么做那种事,反正现在膝下有小公主,日子过得乐乐呵呵,才懒得争宠争权。 而且太子若死了,宗室子弟继位,小公主又不是宗室子弟的妹妹,日子铁定难过很多,她也不希望太子有什么好歹,干什么散布这种害人害己的谣言。 皇后在柔妃娘娘那里吃了瘪,花了大力气整顿后宫,多嘴多舌的打死不论。 太子为这事还亲自宽慰了皇后一遭:“儿臣怎会信那些闲言碎语。母后亲手把儿臣养大,儿臣感激还来不及。” 说这话的时候太子还拉着眠之的小手,他来这趟不仅是宽慰皇后,也是想缓和皇后与眠之之间的关系。他总是病,不能时时刻刻照看眠之,皇后若是有心折磨眠之,眠之根本无力反抗。 他捏了捏眠之的手,让她也宽慰两句。眠之压下心中的厌烦,顺着说了些车轱辘话。 皇后也看出来了,这便宜儿子上门就是为了赵眠之。 但她一个做长辈的,再计较下去也不好看,只好顺了太子的心,不计较之前那嬷嬷的事了。 再往前倒是计较过,把赵眠之压着关了三天三夜,太子醒来后却是与她生分了。皇后真是有苦说不出,她罚一个冲喜的小丫头罢了,要不是担心太子,谁理那个不识好歹的赵无寐。 自那以后,皇后娘娘佛系了点,但赵无寐若是再敢气得太子吐血昏迷,就算太子要与她生分,她也要先治了赵无寐。 东宫里的宫灯熄了几盏,眠之穿着寝衣睡不着觉。 太子谢月择就躺在她的身侧,眠之却满脑子都是宫外的宿庐。 谢月择身体病弱,容貌昳丽,薄冰似的生艳;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时,又似水泊里的细碎月影,又好看又虚幻,破碎微闪,幻梦似的。 但谢月择越是美丽越是病弱,眠之越是喜欢与他截然不同的人物。 宿庐高大威猛的身材,犷悍古逸的面容,似浴血的重刀又似锈蚀的青铜盾,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无端端想起尘沙与岁月。 若真有江湖存在,眠之羞涩地想,他一定是话本子里历经磨难看淡过往的侠客。 眠之最大的爱好就是看话本,话本里最爱看江湖故事,尤其痴迷侠客仗剑走天涯的桥段。 宿庐的出现完全符合眠之对侠客的想象,她恨不得立马就叫宿庐带她走,闯江湖去,去看外面的大千世界。 至于宿庐会不会喜欢她,眠之颇有些自得地想,大多数男人都会爱上她的外表。 她不信宿庐会是那个例外。 元宵月明,被眠之记挂的宿庐在一座破庙里赏月。 他的刀被他埋在庙外的梧桐树下,他倒了半囊酒作祭,剩下的半囊入了口。 国师不请自来,踏碎了一庙清净。 “师弟,”国师唤席地而坐的刀客,即使他的刀方才埋入了黄土,“别来无恙。” 酒囊里的酒饮尽,宿庐对国师的出现并不惊讶,他收了酒囊,缓缓叫了声师兄。 虽名为师兄,但国师的面容瞧上去比师弟宿庐年轻多了,大名鼎鼎的国师容貌竟似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孤冷缥缈,一头及腰银发。 银发少年貌,应该是相当突兀的,可在国师身上,只有容纳万物的和与衡。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11. 金粉胭脂0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2. 金粉胭脂03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隔着银线绵延的纱帐,眠之看不清帐外的宫灯,只觉一切都影影绰绰,金红的光也融成了一团又一团。 就是这一团团的融化的灯火,让眠之想到野外的夜晚,若话本里的侠客真能带她走,他们一定会风餐露宿许多个日夜。 侠客会生火,亮彤彤红艳艳的篝火直烧得人心里也暖起来,她说不定还会向侠客讨酒喝,烈得嗓子眼都辣烘烘。 谢月择是闻不了酒气的,他除了闻惯了药味,连脂粉味重了都要咳嗽。 眠之作为冲喜的附属品,自然要时时刻刻配合着谢月择。即使她很早就想试试酒的滋味,到底也没敢大喝特喝。只某次出了宫,强逼着护卫给她买了壶,她喝了两口好不适应,又凉又辣,把夜色都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晕眩眩的,要跌到夜的缝隙里去,护卫丁及时扶住了她。 在她的四个护卫里,甲乙丙丁,护卫丁是最疯的一个。爱不爱她,眠之看不出来,但沉默的护卫丁总是很包容。 他像个影子似的跟着眠之,对于眠之的各种出格事都不惊讶,只在有人冒犯她时,像个疯狗一样跳出来彰显戾气与杀意。 但眠之支使不动他,其余的护卫好歹听几句,护卫甲惯着,护卫乙劝着,护卫丙急着,就他老是沉默着。 护卫丁的沉默仿佛一种允许,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不干涉,其余几个护卫都有点牢头的意味,就他像一把开了的锁,她要走要留都随她,只是锁得跟着她。 护卫甲乙丙都有自己的家族,家里也或多或少有当官的,就护卫丁是太子派过来的,听说原来是个暗卫,无父也无母,专门培养出来保护贵人。 眠之总觉得护卫丁是四个护卫里武艺最高深的,或许是他的沉默给他加了一层夜晚的幽深韵味,让人觉得如此沉默的人不该是个无名之辈,一定暗地里酝酿着什么才算波澜起伏。 眠之软溶溶地想着这些事,连谢月择的靠近都没有察觉。 谢月择低唤了声“眠之”,见眠之没反应才唤了她的大名“无寐”,把眠之的思绪勾了回来。 赵无寐这个名字是国师定的,眠之对这个名字没有多大感想,只是更喜欢养兄给取的小名,当初养兄也是一声声“眠之”“眠之”地叫她,说她又调皮捣蛋了。 在小事里,谢月择喜欢随眠之的心意。赵无寐这个名总有种阴森森的杀气,仿佛暗夜里飞来的一把利剑似的,也是奇怪,若是赵妩媚就多了掩不去的涩玉,无寐无寐,好似非要杀一杀那股妩媚气,挣脱出一把不服不甘的剑来。 眠之问他干嘛呀。 大晚上的,她都好好躺在这里了,跟他睡同一张床还不知足,难不成还要盖同一床被子。 她虽是预定将来要冲喜的,可他还未及冠呢,男女授受不亲,她真跟个暖床丫鬟似的。 眠之虽然知道谢月择的身份尊贵,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能站他上头,但她还是不喜欢把自己放得太低。她就像那一碗冲喜的药,普通的药都还要苦一苦谢月择呢,她都被熬成药渣了,难道还不能有点自己的小脾气。 谢月择问眠之怎么还不睡,眠之说早睡了,都怪谢月择把她喊醒了。 谢月择看着眠之分明一直睁着的眼眸,也没惯她,直问她一直盯着纱帐作甚。 眠之说谢月择眼花了,许是药没有效果,明儿太医来了好好瞧一瞧。 一时口快说完了,眠之心中才生出点悔意。谢月择最不喜欢人讨论他的身体,这病怏怏的身子他比谁都厌恶,她还非戳了他的心窝子。 果不其然,谢月择的神色微微冷了下来,他虽是惯于顺着她,可毕竟生下来就金尊玉贵的被人捧着,遭眠之这么一呛,越发觉得自己是白费了对眠之的好意。 眠之瞅见他沉默的模样,心里虽不想哄他,可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谢月择也远了她,到时候日子更难过了。 眠之把手伸出了被窝,慢慢抚上了谢月择的面庞,这月似的人身体也凉凉的,比常人的温度低了些,大冬天的不讨眠之欢喜。 眠之主动亲昵,谢月择的神情缓和了下来,他微微恍惚,竟跟猫儿似的蹭了蹭眠之的手心。 昏黄的灯火里,眠之竟有刹那,觉得这样的谢月择有了几分可爱。 但很快根深蒂固的烦闷就将这股情绪冲刷了。 眠之抚了抚谢月择的眼尾,说是她自个儿眼花了,殿下的眼这么好看,她过去竟没发现。 谢月择还挺好哄的,得了这么一句便将方才的不愉快全忘了。 谢月择擅长给人冷脸,不擅长贴人冷脸,偏偏眠之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他老是忍不住表现出热情,试图把眠之的心也焐热起来。 可每次他的热情迎来的都是一瓢冷水,直把他浇得湿淋淋心也冷了。 眠之又抚了几下,倦了,慢慢把手收回去,谢月择中途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说:“眠之,孤会对你好的。” 眠之想到宿庐,心里几分不自在,没跟以前似的敷衍了事,微微抿了个笑出来:“嗯,我知道。” 这次的热情有了回应,没跌到地上沾一身泥,谢月择攥着眠之的手摸到她自己的脸上,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道:“睡吧。” 眠之顺从地睡了,闭上眼思绪却混乱,一会儿跳到谢月择的言语里,一会儿又飘去了幻想中的江南。 江南好,风雨悠凉,她似乎嗅得微微清幽,泉水似的,后知后觉那是谢月择的体香。 淡淡的,平日里被药气掩盖,只在夜色里幽幽地流淌,似一轮虚碎的月光。 翌日,眠之竟睡到了日上三竿。 许是那股幽幽的体香安抚了她,她做了个美梦,醒来虽不记得了,但笑意还挂在嘴角。 护卫甲乙丙丁早候在太子寝宫外,他们也是要休息的,晚上并不会一直守着眠之,但早上来得很早,不管眠之早醒晚醒,醒来时护卫们铁定到了。 护卫们也有假期,不过是轮着来,要确保眠之身边至少两个护卫;但眠之若是出宫,至少四个护卫,有的时候太子还要多派几个跟着。 眠之在宫里的身份特殊,是贵人又不是贵人,身边跟着护卫太子才放心些。 谢月择醒得早,不想打搅眠之的美梦,即使还病着,也去了偏殿洗漱用餐喝药。 眠之醒了,侍女们服侍洗漱,小太监连忙跑到偏殿告知太子殿下。 谢月择正好喝完药,又漱了口换了衣,尽量减少身上的药味才回了寝殿。 他心里知道眠之不喜欢浓重的药味,一个男人身体不好,总是让女人失望的。 即使他除了病弱以外,拥有世俗的一切。可有的时候拥有得越是多,越是将缺乏的凸显了出来。 就好似完美的瓷器上缺了口子,第一眼望过去或许还能惊艳到观赏者的眼眸,可若是注意到了缺口,以后再望过去的目光就不是惊艳而是厌烦,破的烂的摆在那里,平白无故让人心烦。 即使瓷器上的裂缝碎出了艺术化的纹路,得到了欣赏者停留的目光,却也难免让人担忧,哪天瓷瓶真成了碎片,落一地小心伤了欣赏者的皮肉。 若是远远地罩在玻璃罩子里,那倒还无所谓,可谢月择偏偏要接近眠之,不肯放她离远,只能深深地深深地呆在他身边。 深得都要渗到缝里去了,眠之只觉得疼。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12. 金粉胭脂0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3. 金粉胭脂04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眼见谢月择回来了,眠之立马就想逃,但若是将这份心情显露了出来,谢月择铁定不放她离开,非要她留下来无趣地在寝宫消磨时间。 眠之只得洗漱了又在谢月择跟前用完早膳,她甚至夹起一块糕点作势要喂谢月择,谢月择心里哪不知道她是嫌闷了,也不想老是拘着她,免得眠之厌烦,只好吃了那块糕点后放她离开。 谢月择喜静,倒不是真不爱热闹,只是热闹的声音嚷嚷得他头疼,他或主动或被动不得不安静下来。寝宫里也一贯是悄无声息,他自看着书打发时间,太监宫女们静静候着,跟泥人似的低着头恭敬又沉默。 谢月择身体不好,皇帝身体却康健,三十岁才得了谢月择这么一个皇子,如今四十五了瞧上去跟三十多岁的时候没太大区别,处理政事与房事都一样的得心应手。 谢月择这身体也就是靠汤药续着,皇帝心知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免不了的了,因此对谢月择并无太大期望,只希望他能活得久点,到时候留下一两个小皇孙,大启王朝也不至于断了嫡脉传承。 至于将皇位传给宗室子弟,皇帝从未那么想过,他既登上了这帝位,当然要把皇位传给儿子或孙子,而不是什么兄弟的儿子孙子。 这日休沐,皇帝逛了御花园,想起太子便顺道来了东宫,眠之还没来得及走出去,皇帝就到了,她只得行礼问安。 这时太阳已高高挂起,冬日的阳光不烈,懒洋洋地洒在眠之身上,衬得她软糯一团,可等到眠之行完礼站直身脸也抬了起来,软糯便全化为了滴滴的妩媚,跟冻结的冰花融化似的,叫人移不开眼。 皇帝也晃眼了刹那,微微恍惚下,才意识到当年那个小女娃如今已长大,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 国师当年算的那一卦,皇帝将信将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派人按照卦象寻来了这个小女娃。 小女娃容貌倒是可爱,但颇有些瘦弱,瞧着是贫贱之家的孩子,皇帝看不出这女娃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让人将她和太子一同养了起来。 同吃同住同睡,也是奇怪,渐渐的太子身体倒好了些,虽还是病弱至极,但不至于随时夭折。这样一来,皇帝对国师的另一谶语也重视了起来,让太子及冠后再大婚,及冠前便罢了,若有宫女敢勾引太子也一概处死。 至于那个女娃,寻了个由头养在宫里,等太子可以娶妻了娶了便是。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这女娃倒是生得……皇帝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暗道若将来太子去了,这女娃也跟着去了为好,若是留在宫里,指不定生出什么事端来。 眠之被皇帝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的礼数也算周全,难不成皇后又跟皇帝说了什么,想寻了由头罚她? 眠之这么一想又将头垂了下去,默默地往一旁退,想退开出一条大道似的供皇帝去走。 皇帝看着她那模样微微笑了:“退什么,进来陪太子和朕喝杯茶了再走。” 眠之暗自苦恼,好不容易敷衍完了谢月择,现在还要留下来喝茶,但又不敢忤逆了皇帝,只得蔫蔫地跟了进去。 候在稍远处的护卫丁,见着这副情形,忍不住摩挲了下刀鞘。 皇帝问了问太子近况,又嘱咐了几句,让他看书也别太费神,好好将养着身体。 在皇帝看来,太子寿命有限,认得几个字便罢了,何必学那么多徒添烦忧。懂得越多越是不甘,身体越是容易败落,就好好地金尊玉贵地养着,傻点也没什么。 皇帝对太子的感情也很奇怪,身为自己唯一的儿子,他自是爱惜又看重,但早早地就知道太子身体堪忧、寿命短暂,皇帝伤心的那股劲早过了,就指望着太子留下点血脉来,他好教养小皇孙传承大启王朝。 另一方面,皇帝也不甘心就只这么一个儿子,但努力多年,后妃都一堆了,也就得了一个太子和一个小公主,皇帝也认命了,来后宫都不那么频繁。 在子嗣上失意,皇帝就将心思放在了开疆扩土上,近几年打得匈奴都俯首称臣了。 喝完茶,皇帝准备去看看健健康康的小公主缓缓心情,太子这病恹恹的身体看了难免心中忧虑,小公主活泼好动一身蛮力,不过五岁却有一股虎虎生威的劲儿,让人又觉可爱心中又欢畅。 走之前,皇帝又打量了眠之一眼,前几年瞧着还是小孩样,没过几年便出落得这般惹眼,真真是吸饱了皇宫的精气,又把皇宫的秽气吐了出来,分明是金玉红颜,偏偏又淤泥不染,清晨里几分软露,烈阳下一只懒猫,到了夜间不知又是何等销魂物…… 皇帝眸光微暗,但转眼想到自己可怜的儿子,很快收回目光,往柔妃娘娘宫里去了。 皇帝走后,谢月择的神色慢慢冷了下来。 他叫住了想开溜的眠之,道:“以后,你离父皇远点。” 眠之听得莫名其妙,她从来不往皇后皇帝跟前凑,还要怎样远,远到天边去?她倒巴不得,就是谢月择压根不肯放她跑天涯海角去。 谢月择道:“你长大了,眠之。” 她当然长大了,长到了会春心萌动的年龄,她还想出宫去看能不能碰上宿庐,谢月择真是废话一堆啰里啰嗦好生麻烦。 谢月择直白道:“你已经不是小孩,是可以成婚生子的女人。避嫌,眠之,你懂吗?” 眠之的脸腾地就红了,谢月择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会去勾引皇帝?他把她当什么人了! “既然知道避嫌,”眠之红白着脸道,“殿下怎么非要强留我留宿?” 谢月择神色越发冷了,良久才道:“孤是你的夫。” 眠之心道,什么夫不夫,分明是把她当附属品才对,他活着她就活,他死了她说不定就得殉葬,等他及冠了还得给他生孩子……这亏本买卖谁干啊! 就谢月择这病恹恹的身子,说不定床上都还得她自己动!眠之越想越烦躁,连敷衍都不想敷衍,一溜烟地跑出了寝宫。 谢月择被抛在后面,留在床榻上,跟旧时代的阴影似的,反正跟朝着烈阳奔去的眠之不沾边儿! 一口气跑了出来,眠之的心气儿这才顺了,她微抬着下巴,对一直候着的护卫们道:“走,咱们出宫去!” 今日的太阳很烈,谢月择却无端端觉得冷。他眼见着眠之避之不及地跑出去,而他只能躺在榻上看着,心中的冷意就如同刀刮,擦得他心腔血淋淋。 有太监上前询问要不要把郡主拦下来,只要谢月择下了令,眠之别说出皇宫,她连东宫都出不去。 给予她的恩宠也好,明面上的郡主身份也罢,不过是空中楼阁,轻轻一推便坍塌。这些年来太子殿下拦下了皇后娘娘许多的磋磨,诸如女诫之类对女子的训导他也从未让眠之接触过,他若真有心,眠之早就被训导得如同最听话的奴妾,宫中的手段繁复狠辣,哪一个落到她身上她能受得住? 谢月择阖上眼,道了声:“罢了,让她去吧。” 眠之被接进宫的时候只有三岁,谢月择早慧,三岁的时候已经能记事了。他记得眠之最开始老是哭,哭着要哥哥,哭得他头疼。 他为了自己能够睡个好觉,不得不主动爬过去抱住了她,哄她说他就是哥哥,哥哥在这。 三岁的娃娃声音稚嫩,眠之虽然不很聪明,可也不是个傻子,自己哥哥高多了,怎么会是这个小矮子。 眠之哭得更厉害,谢月择甚至想叫人把她赶出去,可或许是幼崽察觉危险的第六感很强,她的嚎啕大哭很快变成了抽噎,一边瞅他一边还抱住了小被子当盾牌,生怕他打她似的。 谢月择厌倦的心就这样淡了,他躺下来不再管她,眠之哭了会儿见没人理,反倒停了啜泣还爬到谢月择身边,小声地不太情愿地喊了他一声哥哥。 小小的谢月择突然就觉得,身旁有个小人也没什么不好。 那天夜里谢月择重病复发吐了血,而眠之睡得太死尿了床。 一个人经历着生死,另一个体会着成长,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眠之大了,开始厌烦他了,过去的情谊变了质,她觉得他是困住她的囚笼,而他在忍耐中渐渐的阴鸷。 有时候,谢月择想对眠之残忍一点,为什么要护着她,让她成为傻子、呆子、残废,像他一样只能受困床榻,不也是一种同甘共苦? 他知道她无辜,可大旱之下饿死的贫民是否无辜,徭役里累死的百姓是否无辜,这天底下无辜之人何其多,他为何偏要怜惜她一个? 谢月择睁开眼,欲唤暗卫跟上去,可话在嘴边含了片刻,他还是将之咽了下去。 罢了,再忍忍罢。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也过来了,何必非把眠之也逼得透不过气。 疾病缠身,痛郁淹没,这是他的孽,而非眠之的罪。 谢月择让宫人把门窗关上了,他不想看见那太阳,骗自己还是黑夜。夜里宫外的人都散了,眠之只能回宫来,洗漱罢上了他的床,睡他的身边,如同过往一样。 他听着她轻微但强健的呼吸声,在那样的呼吸声里,他微弱的乏力的喘息便得以隐藏。 他不再是一个久病之人,他只是妻子枕旁的夫,一张床的亲密距离,他从疾病中逃脱出来,在她的呼吸声里呼吸,在她的睡梦中入梦……南柯一梦里,谢月择与赵眠之相携到白头……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13. 金粉胭脂0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4. 金粉胭脂05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眠之在街道上慢吞吞地逛着,元宵已过,这里还残留着热闹的痕迹,鞭炮的红纸屑、被踩烂的花灯、一张被丢弃的兔面具……眠之走到面具跟前,坏心地踩了上去,薄薄的面具在脚下咔擦一声碎裂,她听着声响慢悠悠抬起了头,望向街道的末尾。 街道的末尾并没有走来眠之想见的人,昨夜的初遇仿佛只是她一个人的梦境,是人太多了拥挤得她晕眩,在目眩神迷中她造了个话本里的侠客,满足她逃离的渴望自由的向往。一切都是空,都是虚假,她造了个刀客剑客侠客,唯独不能使得过客走进现实之中。 眠之的心被轻轻揪着,不是疼不是苦,微微酸涩着,她鼻子也跟着酸了。 护卫甲连忙道:“殿下,东城那里有家酒馆,拿手好菜味道一绝,要不您去尝尝?” 眠之摇了摇头,低垂着面庞似被午后的阳光晒蔫了,花瓣蜷曲神情倦怠,她倏地就不想自己走路了。 她回过身,环视一圈跟着的四个护卫,纤长的手指一点,将护卫丁点了出来:“你过来,背我。” 护卫乙皱了眉头,道:“殿下乘轿吧。” 护卫丙也急道:“是啊是啊,殿下,属下立马喊个轿子来。” 护卫丁仿佛没听到甲乙丙的劝言似的,径直走到眠之跟前半蹲了下来。 眠之扫了一眼其他护卫,轻哼一声:“要你们管,烦。” 她趴到护卫丁的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了下去,不透光的时候,眠之的双眼湿润可见。护卫丁背着眠之站了起来,眠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把眼擦干净,不让人发现她低泣的冲动。 护卫丁的衣衫一点也不柔软,眠之把自己的眼睛擦疼了,泪水又涌了出来。 她突然就希望天上落下一场雨来,越大越好,越猛越好,直把她的泪掩在风雨里谁也分不清。 她如今已十五,不是个孩子了。谢月择的身体状况不是一天两天,分明是个早死的命,而她作为冲喜的人,把人冲没了又能讨得什么好? 跟着谢月择一起死?她还没那么痴情!别说痴情,真是半分情意也没有,若当初真有一点也在皇后的恐吓里全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次被关了三天三夜,眠之全明白了,她的命在皇后皇帝眼里,不过是条贱命,若不是顾忌着太子,她早可以死了。而太子根本护不住她,他自己吐血晕倒不省人事,哪能体会到她被活活关押黑暗无边无际的苦痛。 这群贵人把她从养兄身边抢走,锦衣玉食地养着就当是买了她这条贱命,从此她的死活就被攥在他们手里。不仅是命,连身子也一起被卖,到时候就算真给谢月择生了孩子,难道她就能凭此活下去? 皇后如此厌她,到时谢月择死了这宫里再没人护着她,她的死活不过是皇后皇帝一句话罢了。 太子不但是个病人,还是个顶顶无用之人,眠之心道,如果皇帝能够早死就好了,皇帝若是现在就死,太子立马登基,到时候她就是皇后……眠之心里恶毒地想,最好整座宫里的贵人全都死光,到时候再也没人能压在她上头。 想到这里,故事的后续她却是想不到了,眠之看过的话本虽多,却没有自己写的本事,她哀哀地又掉了几滴泪珠,把眼眸又蹭在护卫丁的衣衫上擦了擦,没什么水意了才抬起了头。 眠之没有说目的地,护卫丁就背着她一直往前走,步伐不快不慢,把自己当成轿子似的走得很稳。 冬天的衣衫厚,他没有察觉肩头的微微湿润,但听到了眠之压抑的小声啜泣,护卫丁冰凉的心被烙铁烫了似的也滴滴落了起来。 她哭着透明的泪,他滴着猩红的血,血泪不相通,正如她不知道他的冰冷为谁而融。 护卫丁不记得自己详细的年龄,约莫着十七八岁,他拥有的东西少得可怜,没有的东西却一一可见。 记事的时候,他就和一群同龄的小孩接受训练了,无父无母被丢弃的孩子,有父有母被卖掉的孩子,不外如是。 日复一日的训练里,他们没有姓名只有编号,不学诗书只知忠诚;护卫好贵人是最大的荣耀,不忠者该被五马分尸,人生来就有自己该走的道路,暗卫的路便是做最忠心的奴。 护卫丁被派到眠之身边前,他甚至不识字。 暗卫们贴身保护贵人,难免见到机密,不识字也是效忠的一种,寡言语自是被推崇;做一柄主人手里的剑,而不是学舌的鹦鹉。 教官们常说他们的命由贵人供养,有吃有穿而不是白骨一堆,要懂得报答。 眠之上次逃离失败后,太子便从暗卫营挑了个人派过去跟着,被选中的人是护卫丁。教官推荐他时说,这孩子跟哑巴似的,本事却强。 护卫丁不知道太子殿下是看中他的本事,还是看中他哑巴似的寡言少语,为了长久地留在郡主身边,护卫丁谨慎地将两者都保持。 想要识字的心,是听到郡主殿下的名一声声被太子唤起。 mianzhi、mianzhi……喊小羊羔似的亲昵。 当护卫比当暗卫好多了,夜晚休息的时间里,护卫丁就偷偷地学识字,可开头真艰难,每一个字都很复杂,每一个字都不认识。一次意外,护卫乙发现了护卫丁学识字的事。 护卫甲乙丙在皇宫之外都有自己的家,不常宿在护卫所,那天护卫乙懒得回去应付爹娘的催婚,走了半道又转身来了护卫所,恰巧撞上护卫丁捧着本书艰难地看。 护卫甲乙丙相比宫里的太监宫女,更接近臣子而不是奴隶,诗书礼易骑射等等都是自小学着的。正因背后有家族,才会被派到郡主身边,为避免牵连家族,行事顾忌会比没有牵绊的暗卫多得多。 当然,护卫甲乙丙不是族里的嫡系,只是分支或庶支,嫡系是要科举做官的,享有族里的大部分资源和供给;像他们这样的出身,能在宫里当贵人的贴身护卫已是出了头。 有好些出身比他们好的,进了宫也只是看看大门,根本接触不到手握权势的贵人们。 护卫乙进了屋,瞧见护卫丁挑灯夜读,便主动做起好人教护卫丁识字。 开了头,后面就容易多了。然而护卫丁还是不知道郡主的名到底是哪两个字,直到那天意外瞥见郡主的话本子上,盖了刻着眠之的印章,这才解了心中久久的困惑与渴望。 自那以后,护卫丁就变得心口不一起来,听着护卫甲乙丙喊着殿下,他却在心里默唤起了眠之。 眠之,眠之……他不配叫的,可他说出口的地方是自己的心,旁的人听不到,他的僭越便无人知晓。 忠诚忠诚,对自己的主子越发在意,是否也算忠诚的一种? 护卫丁背着眠之一直往前,遇到街角就转弯,没有弯道就往前,不急不缓,不快不慢,走得天色都白了。 也是奇怪,午后还烈日暖暖,直把天空烧出个金红的大洞来,洞的周围一圈圈烫痛了的云霞,飞也似的要逃离太阳;不过走了些许时间,约莫半个时辰,那云好似到福地仙山修炼了万年,气势汹汹携雪带冰投入洞中,直把阳光倾盖天地变白,方才罢休缓了下来。 真真是地上一个时辰,天上过了一万年;天上过了一万年也不过是云雨日月冰霜雷电,地上只一个时辰,却有人从濒死到沦亡,有人从蒙昧到降生,有的在战场上破了肚肠,有的在赌场输光了家当……急眼的红眼的闭眼的睁眼的,婴儿的啼哭声声里,新的轮回宣告开始了…… 这一个时辰的事放历史中毫不稀奇,再罕见的事也总能在过往找到同例,如此一来,地上的长河岁月与天上的阴晴圆缺倒也相似,都一样的长,都一样的千回百转…… 下了雪,护卫甲立马买了柄伞,走在郡主身旁为她打着。 淋点雪不算什么,许是太子殿下的病弱深入人心,护卫们把郡主也当成了瓷似的人,生怕被雪压坏了冻疼了着了风寒。 眠之嫌弃地将护卫甲的伞推开了,她就想雪降降脑子的温,他还偏要将天地盖住只给她留一个矮小的伞下空间。 推开了伞,手软软地搭回了护卫丁的肩,这时候眠之什么也懒得想了,只是任由护卫丁背着自己往前,往前,走到她不得不回宫的时候。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14. 金粉胭脂0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金粉胭脂06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这日,眠之照旧跟护卫们出宫游玩后,回到了东宫自己的院落。 一个小太监跑过来说太子殿下有请,眠之倦倦地躺在榻上,不想去。 小太监又千请万请了几遭,眠之听烦了,只得穿上绣鞋去应太子的约。 此时已近暮夜,还没走近,就远远地看见那一簇又一簇的灯火,金灿灿的开遍了太子的寝宫外。 眠之微微困惑地走近,发现竟是花式各异的宫灯,精巧至极,眠之走马观花如坠光影金梦。有一盏宫灯被风轻轻吹着转动,透过镂空的花纹,灰润润的影儿竟是嫦娥奔月,宫灯越转,嫦娥奔得越快,逗得眠之噗嗤一笑,谢月择什么时候有了这等闲情,把宫殿装点得跟天上的街市似的。 眼见着郡主走来了,一个太监连忙给底下的人递了眼色,一宫人挺着腰板含着笑递给眠之一根糖葫芦,眠之被那笑容所惊,竟不自觉接过来了。往日里这些宫人都跟摆件似的沉默,哪里会有笑意浮现,死沉沉地摆在太子的寝宫里,过早地就给太子陪了葬,今日面上却有了生气,如何让眠之不吃惊。 随着这个宫人的献礼,眠之越往前走,收到的礼物越多,什么孩子喜欢的瓷娃娃、拨浪鼓、平安符、金钗玉钗……眠之根本抱不住,更有贴心的宫人递上一个精美的手提盒,帮眠之将礼物都放了进去。 眠之提着盒子慢吞吞往前走,又有一宫人献礼,这次是都城里新出的话本子,眠之只看了第一册,第二册作者没有动笔,她还念叨了好几次呢。 如今却是收到了第二册,眠之捏着话本,心里欢喜之下,又有些说不清的担忧。这不像是太子的作风,倒像是有人给他出了主意,并且那人还一直注意着眠之,早早地把她的喜好打听好,早早地派人去催作者写书…… 什么都准备好了才向太子献计,要借她在太子跟前得脸呢。 她并不是讨厌被人当了垫脚石,只是厌恶有人暗地里一直盯着她分析着她,好像要把她的心一瓣瓣剥开似的叫她不着寸缕。 眠之提着满满的礼物走进了寝宫,寝宫里也不像往日被浓浓的药味浸着,一走进去就让人感到腐朽与凋零的落寞;今日踏进来,闻到的竟是清幽与宁静,也不知是用了怎样的香料将药味去除,这一定费了不小的工夫。 连太子的穿着也与往日不同,过去他的衣衫虽精致华美,大多却是玄色、黑色等沉重的颜色,仿佛要与药汁相配似的,不肯轻飘了被病气压制,偏爱沉重的繁复的衣裳,将瘦削的病弱的身躯包裹。 今日却与众不同,素净的白狐裘披着,玉冠戴着,狐裘里一简简单单绣了银线云纹的素衫,恍然一看真似天上的人物,连素日里眠之所厌烦的病弱也成了缥缈的仙气。 谢月择看过来时,许是不习惯这样大张旗鼓地讨好,白瓷似的面色微微地染上了薄红,看了眠之一眼,他又垂下了眼帘,自顾自看向手里的兵书,心思却早飞到了眠之那,飘飘扬扬没个着落,又是期待又是窘迫。 自那日眠之匆匆逃离了太子寝宫,谢月择便陷入了自我的折磨,忍耐与残酷之间飘飘忽忽,身体越加的乏力,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也没有缓和过来。 一个叫黎屏[píng]的太监,年龄不过十六七,却很有些滑头,趁着服侍的时候,越过掌事公公献上了这出计策。他甚至早早地叫人在宫外狐假虎威,拿自己攒下的银子逼那作者快快地动笔写第二册。 黎屏原是伺候一位娘娘的,那娘娘在争宠中落了下风,犯了错被揪住打入了冷宫,黎屏也跟着遭了殃。主子失势奴才跟着不如狗,谁都能来踩黎屏一脚,他忍了半年终于找到个机会调到了东宫。 东宫并不是什么好去处,太子的身体状况宫内人人皆知,没准太子去了太监宫女也得陪葬,但黎屏也是没法子了,其他的去处他哪里够得着,只能想方设法到东宫里寻机会。 这一潜伏就是半年,他仔仔细细观察着东宫的一切,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郡主殿下,将来的太子妃,黎屏用尽了心去观察她,观察得久了,郡主的人影似乎扎进了眼里,再想取出来就难了。 郡主对自尊的渴望,对自由的向往,分明是一种幼稚,一种天真,但黎屏竟不想说太多贬低的话,他被践踏得够了,践踏到了泥里,抬头望到淤泥里的花朵,竟也生出了向往之心。 他往下坠,泥潭堵住眼耳鼻舌身意;她往上开,直开到月色里去……黎屏收回目光,垂下了头,静静候在宫殿门口。 太子的寝宫里倒没有各式的花灯,但比往常明亮了些。 眠之将手提盒搁在一旁的桌上,从里面挑了个拨浪鼓咚咚咚轻摇起来。 这下谢月择没法装作看书模样,把书搁到一旁,轻声道:“你来了。” 一句“你来了”,眠之不知为何心中微微酸涩,她扭过脸庞不看他。 谢月择一时也无话,行动上已是大张旗鼓的讨好,言语上他说不出口。他从来就被人捧着,如此迁就或是为了挽留,或是想再探探眠之的心是否真的硬如铁石。 眠之把手里的拨浪鼓敲得咚咚响,她不喜欢与谢月择谈情说爱,他们之间就不该有那个东西。她的性命握在他的手中,这天然的桎梏让她郁闷、烦恼、苦痛、不得解脱,若是她再自甘下贱喜欢他,这简直下贱到了比奴隶还不如的地步。 像往常敷衍敷衍好了,眠之劝自己,反正敷衍几句也就过去了。 可或许是方才的一切真的让眠之感到惊喜,她竟然想说几句真话给谢月择听。 “殿下,”眠之微微露出笑意,“你今晚真好看。” 谢月择从来就与丑陋、卑微、粗俗无关,她夸他是真心的,可也咽了后半句在口中。 相比仙人一样的空中楼阁的美,眠之更喜欢强健、有力,甚至是略显粗鲁的刀与盾。她不想去天上,不想要高高在上,她就想离开这里,去她想象中的广阔天地。 皇宫中的规矩、尊卑、权力的压制,只能容得下一颗冷寂的心,而她太年轻,鲜活得自己也把控不了。 留下来,不是别人赐死她,就是她逼死自己。 更何况,若没了谢月择,宫里的人也容不下她。 眠之放下拨浪鼓,走到谢月择身边轻轻地搂住了他:“殿下,我很喜欢今晚的一切,我喜欢宫女们笑,喜欢耀眼的灯火,喜欢拨浪鼓和糖葫芦……” 可这喜欢,不包括你。 眠之将转折的后半句咽入喉咙,说出来若气得谢月择吐了血,她又得受罪了。 真是一个娇气得不行的太子殿下,眠之心道,又病弱又小心眼,她攥住他一小缕头发绕啊绕,跟绕红绳似的。 谢月择被搂住,眼睫难以置信地微颤了下,眠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主动拥抱他了。 他只是握住她的手,都会令她厌烦。 她那些敷衍他的话,有的他分清了,有的宁愿分不清。今天的话,他却莫名觉得是真的,眠之没有故意说些哄人的话,她真的觉得他好看,真的喜欢今夜的一切。 谢月择缓缓抬起手,抱住了眠之。他冷冰冰的世界里温暖的眠之不再吝啬温暖,她主动拨给他一缕又一缕,月夜也燃烧了起来。 “眠之,”谢月择抿了抿唇,珍重道,“孤、我,我会待你好的。” 他不想再做“孤”了,孤家寡人再有权势,也无法驱散他心中陈年的冰寒。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谢月择想牵着赵眠之的手一起往前,走下去,走到这一生的尽头。 谢月择把眠之抱得很紧,眠之只是轻轻地搂住他而已,他却要跟锁链似的紧紧将她缠覆。眠之微微蹙起了眉头,她不信谢月择说的待她好,或许他是真心的,可他办不到。 他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避免谈及,他自己都不能接受自己短命的事实,又怎么会想到眠之在他死后的事。 他活着的时候会护着她,可谢月择死成了亡魂却护不了她了。 眠之心中微微地生怨,更多的是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她突然就失了对谢月择的包容,只想狠狠地划伤他,划破他的天真与逃避。 既然宫里的人都把她当附属品,当冲喜的摆件儿,那摆件儿破了还能划伤人手呢,护身符也能变成催命符,泥菩萨与堕恶鬼也就一线之差。他们伤害她,那她就划伤他,他受伤了她被惩罚,满心恶意又来害他……循环往复,到最后谁也讨不得好,都得血淋淋留一身腥气。 她与谢月择之间夹杂了太多太多,一具具他人的假面横亘中间,像她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可做不到知恩图报以德报怨。让她伤的,她恨不得百倍还;对她好的,她根本不放心间。 况且这些贵人还要她给他生孩子,眠之简直无法想象,她给谢月择生的孩子会不会又是谢月择这样一个病秧子。 眠之想到这里,慢慢推开了谢月择。 眠之的心在这一刻无比的空荡,仿佛云雾似的膨胀,她像是饿着了又像是噎着了,她要寻一个人把空荡的心填满,嚼碎了再吐出来。宿庐的面容再一次浮现脑海,这几日眠之一直出宫寻他,可茫茫人海,再遇一个陌生人又哪是轻易事。 她寻不到他。 或许她寻的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虚虚实实的梦。 梦的主人不一定是他,也不一定是她,她只是为自己兜售了一个无人的梦,带给自己迫切渴求的希望与劝慰。 她把渴求的性命、尊严、自由都寄托在宿庐的身上,眠之蓦然发现,她并非对宿庐一见钟情,她爱的从始至终只是自己。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15. 金粉胭脂0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金粉胭脂07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好不容易从谢月择那脱了身,出来的时候,眠之看见侍女们的脸变化得跟光影一样快。 没瞧见她时,脸上只呆呆地麻木地扯着笑,活似泥偶僵硬古板被匠人捏制的笑意,泛着点诡异与呆滞,满堂的灯火里就跟聊斋似的让眠之心中惴惴。 看见眠之后,那泥偶仿佛活了,从泥胎子里脱身而出,笑容变得温和柔善,哪还有半点鬼气可见。 可是路过的侍女一个赛一个柔善,又生出另一种恐怖与诡异来。上面的命令下面的人忙活,忙活得够呛还要真情实感的赞同,眠之这时候倒生出了几分侥幸来。若她的身份只是宫人,境地只怕比现在还不如百倍。 眠之加快了脚步,见不得宫人们这样地捧着她,皇后压迫着她,她又何尝不是压在这些宫人身上的恶人。 皇宫里等级分明,最顶端的人把控着所有人的性命,下面的人脖子上一个个都被套了绳索,全握在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陛下手中。 她的生死,宫人们的生死,皆在帝王一念之间。 眠之快走出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提着灯迎了上来,说天黑了他送殿下回去。 眠之的院落不远,不过一百来步距离,但她心里确实有些惴惴,也就没有拒绝。 迎上来的小太监便是黎屏,个儿高瘦削,一张脸倒是生得好,不过瞧着有点蔫儿坏的孩子气,夜色里又添了几分阴匝匝的凉意。 黎屏提着灯给眠之开路,黄晕晕的灯火照得路也朦朦胧胧,走了会儿黎屏问眠之喜不喜欢殿下准备的礼物。 他这一问眠之立即晓得了,背后出主意的就是这个蔫儿坏的小太监。 黎屏瞧见眠之神色,也不瞒她,把自己是怎样准备的怎么献计的都一一说了。 打心眼里,黎屏不怕郡主,这倒不是因为郡主没有权势,而是郡主压根不是喜欢动辄要人性命的那等人。 郡主心里还藏着话本子里描述的江湖侠气,又带着些被“宠”坏的天真。太子拦下了皇后的教导,这才让郡主殿下保留了原有的天性,还会奢望一些听起来遥不可及的苍茫幽远。 眠之站定了,问:“你跟我说这些作甚,难不成要讨第二回赏?我可没有东西赏你。” 黎屏提着灯无声地浅笑,这时四下无人,黎屏把背也直了起来,望着眠之道:“奴才不是讨赏,只是想着或许殿下心中困惑,特地为殿下解惑。” 眠之冷哼一声:“你倒是把我看得透彻,有这心思不如去琢磨琢磨皇帝皇后,没准还能升官当个掌事公公呢。” 黎屏摇了下手里的宫灯,道:“奴才往上升也还是个奴才,小的只是快活不下去了,只能琢磨下郡主在太子殿下那得个脸,能活得好些小的就心满意足了。冒犯了郡主殿下,是奴才的不是,还望您饶恕则个。” 眠之道:“我饶恕你,你待如何;不饶恕,你又如何?” 黎屏赔罪道:“殿下能让小的留条命赎罪,那就再好不过了。” 眠之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往前走,黎屏也赶紧跟上。 “我要你的命作甚,又不能活生生吃了补寿,没用的一条命,送我我还嫌累手呢。” 黎屏道:“殿下宽宏大量,小的铭记在心。殿下以后若有能用到奴才的地方,只管吩咐,奴才就算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竭力把殿下的事办成。” “别表忠心了,”眠之道,“你的那些车轱辘话,还是收起来给太子听吧。” 快到了地方,黎屏恭敬地微垂腰背,头也低了下来,仿佛就是个再顺从不过的奴才。 眠之问他:“你们一天这样累不累,都不能抬起来看看天色。” 黎屏道:“离了人前还是能直起腰板的,不过宫中贵人多,习惯了伛偻着背,直起腰板倒觉得不自在了。” 眠之又问:“那你为何在我面前直着腰板。” 黎屏只是笑,过了会儿才压低了声音道:“因为殿下喜欢。” 到了地方,黎屏见着郡主进了院落,心里空落落的,竟有些希望郡主回过头来望望他。 或是今儿月圆,黎屏的愿望还真达成了。 眠之回过头,笑看了他一眼:“你倒有些意思,像个活人。” 宫里活着的人虽多,鲜活的人却少得可怜,这小太监心思虽多,可说话讨人喜欢。 这话一落,眠之没看黎屏反应,她也不在意,回过身自顾自往屋里走去了。 黎屏提着灯不见了眠之的影子,才转身往太子的寝宫走,他出这计策,一是想在太子跟前得脸,二也是想让郡主殿下记住他。 记住他又能做什么呢?黎屏不去思考这个问题,他一个小太监能从背景板里脱颖而出,已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快乐了。 至于爱啊情啊,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不是他这等断了命根的阉人可以肖想的。 · 眠之没有放弃重遇宿庐,她仍然时不时出宫,想要再遇见他。 或许人就是会给自己增添念想,就算遇到了又能如何,没准一切都只是她的空想,没准宿庐根本不会武没有本领不是侠客,带不走她也不会带走她。 这些时日和太子的关系倒缓和了不少,转眼就开了春。 这两年春季,国师都会在京郊设坛祈雨。除了帝后,太子与眠之也会出席。 眠之不喜欢穿那些繁复的衣裳,但今日不得不穿得庄重凸显重视。 与太子坐上同一辆马车,谢月择靠在车壁,见眠之进来了,露出个虚弱的笑来。 这几日风大,眠之跟护卫们一起放风筝,谢月择不顾身体也要加入进来,不过牵着风筝活动了一小会儿,就又有些风寒的症状。 他坐在庭院里喝药,眠之牵着风筝慢慢跑,等风筝飞得好高好高了她才停了下来。 回过头,谢月择仍坐在那孤孤单单地看着,眠之想了下,把风筝递给护卫丁:“帮我拿着,不要让风筝跌下来。” 护卫丁接过风筝线头,指尖擦过眠之的手,他整个人仿佛也成了风筝,眠之把真风筝的线头交给他,他却在接触的这一刻把自己的线头交给了眠之。 他不能回身望她,伺候的人太多他不能展露出丝毫异样,可心神早随着眠之的离去而离去,她走得越远,牵绊他的线越长,仿佛是从心里抽出来的丝,他做不成藕,只能用粘稠的血液伪装。 护卫丁看着青蓝的天空里小小的风筝,那一瞬竟想违背郡主的命令,丢开这线头让风筝被大风吹去,而他将自己赔给她,她攥着他的线头,攥住他的命运,他绝不会逃离。 眠之走到谢月择身边,从黎屏端着的碟子里捏了一块糕点递给谢月择。 谢月择没有接,他迷迷糊糊凑上前咬上糕点,堂堂一个太子,跟被人喂食的猫似的。 眠之心里突然就有些难过,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不成杀手,如果能够有选择的权力,如果她能站在更远处望他,或许她会发现他的好,撕开横亘的假面,真真切切地与他遥望。 马车不急不缓地向前,眠之的思绪收了回来。 到了祈雨的法坛,眠之跟着往常的惯例行事,身体还装在繁复的衣裳里,心思却飘飘悠悠寻不到底。 可当国师出现的时候,眠之飘浮的心一下子就跌到了底。那国师身旁的人,那让她朝思暮想遍寻不得的人,不是宿庐又是谁?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16. 金粉胭脂07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金粉胭脂08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眠之竭尽全力才让自己维持冷静,这么多的人大大小小的官员如此重大的仪式她不能失态。 可她说到底没有那么坚强,宿庐的出现眠之感到的竟不是惊喜,而是怨,怨他这个时候才冒出来,怨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不知有一个姑娘找了他好久好久。 眠之想哭,她狠咬住牙,忍住了。 宿庐的身形还是那样的高大,国师如雾如云,而他永远是山,仿佛无法逾越无法攀登,可眠之就想奔赴而去,想爬上他的山,爬上他的背,让他带她走吧,去遥远的地方,去与这里毫不相干的地方。 她要活到一百岁,活到牙都掉了,请把她的尸骨埋在他的山上,成为养泥是她唯一能付出的报答。 祈雨仪式刚完,天空就落下雨来。贵人们坐上马车,皇帝与国师站在一小亭子里交谈,国师的师弟哪里也没去,只是山一样淋着雨。 太子牵着眠之的手欲上马车,眠之的眼神却盯住了宿庐难以收回。 谢月择问她看那人作甚。 眠之只是道:“他太奇怪了,人人都躲雨,他却偏要站在雨中,好生狼狈。” 强烈的视线让站在远处的宿庐似有所感,他朝这边望了过来。 眠之站在马车下,些许雨润湿了衣角,她的眼眸也被润湿似的,宿庐看过来的刹那,强忍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如雨如露滴落了下来。 宿庐记得她。 元宵灯会的姑娘,漫天的灯火里,她也是这样委屈地看着他。 隔着人流,隔着车马,命运亦如目光般交织了起来。 谢月择看清眠之的泪,握她的手倏紧。 “雨大了。”他说,“黎屏,去给那人送把伞吧。” 说完,谢月择强硬地拉着眠之上了马车。坐到车上,谢月择乏力地喘息了两下,眠之仍然魂不守舍。 他望着她,笑着试探:“你认识他?” 眠之惊醒过来,连忙摇头。 谢月择没帮眠之糊弄过去,他追根究底:“那你看着他哭?哭得像牛郎织女隔鹊桥相望。 “还不到七月七,你怎么就喜欢上了扮神话。” “我没有,”眠之狡辩,“我只是被雨淋到了。” 谢月择攥住眠之的手,直把她攥到自己怀中,他抚上她眼眶:“都红了,你骗我。” 谢月择并没有歇斯底里,他只是陈述这个事实。 眠之想了想,扯了个谎骗他。 “他很像我的哥哥,我没进宫前的哥哥。”眠之这样一说,倒不必忍泪了,她放纵自己的泪水滑落,淋湿谢月择的指尖。马车外下大雨,她心里下小雨,大雨湿透天地,而她只湿润谢月择一人。 “殿下,你不知道,哥哥在我心里只是模糊的一个影,可那人把影填实了。我总觉得就是他,”眠之展现出激动来,“我总觉得养兄没死,就是他,他出现了。” 是啊,填实了,但不是填实了过去,是把她心里的空洞填满,把她对未来的期许填满。 谢月择观察着眠之的表演,他似乎信了几分,将眠之松开了。 谢月择的指尖轻轻捻摩,上面还留有眠之的泪迹。 “我会派人去查的,”他说,“如果不是,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他沉默了会儿,坦然道:“不然我会以为,你是见到了健康、强壮而巍峨的人移不开眼。” 谢月择对眠之的了解,让眠之心惊了片刻。她一直以为他是不了解她的。或许他确实不了解她,但他对身体状况的在意敏感得不像话,竟无意识戳中了眠之的心。 他会嫉妒吗,眠之心想,嫉妒一个身份地位不如他的人,如此的强壮有力,如此的巍峨挺拔。 他是破碎的水中月,而宿庐是刀筋盾骨的山。 任何一人见到那巍然耸立的山,都不会想着踏入水中去了。 前者越攀越远,后者若踏进去,最终的结果只是沦亡。 淹没在水中,浮浮沉沉,腐臭了模样。 她欲乘风归去,无意堕入污泥。眠之瞧着谢月择,心道,你怪不得我。 我只是做了寻常人都会做出的选择。 见识到生机蓬勃的一切,自由舒展的幽远,谁还愿沉眠在终日的惴惴之中。 回了宫,眠之要回自己的院落,可谢月择不准。 他对于眠之与那人的对视耿耿于怀,不肯放她离开。 眠之深知不能早早得罪了谢月择,过去的两月两人的关系缓和,现在弄砸了,之后偷偷去见宿庐更难办。 眠之陪谢月择用了晚膳,窗外的夕阳斜坠昏昏黄黄,像一个人生命走到了尽头,回光返照而已。 谢月择与那夕阳又有什么区别,眠之在心里亲昵地用病秧子唤他,烦了就叫他短命鬼,反正绝不会用可靠踏实有力来形容。 他自己都是摇摇晃晃欲坠的瓷瓶,她这攀附在他身上的丝萝又能讨得什么好? 人都有求生的渴望,眠之反反复复劝自己,她没错,她只是想长长久久快快乐乐地活下去,是谢月择挡了她的路。 她没害他,她只是想走而已。 夜间,谢月择留宿眠之,眠之看了下黑茫的夜色,同意了。 两人睡同一张床,盖不同的被,谢月择说还有四年,眠之明知故问:“四年怎么了?” 谢月择说还有四年就及冠,说到这谢月择微皱了眉:“我们会有孩子吗?” 眠之问谢月择:“你希望有吗?” 谢月择没有回答。 眠之说:“我希望有的,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期待着,这也是我第二个用处,不是吗?” 一是给他冲喜,二是给他生孩子,一物两用,才算物尽其用。 “可殿下的身子,”眠之不知为何,没忍住心中的恶意,竟说起了谢月择的身体,“如果殿下倒在我身上,我会不会被皇后赐死呀。冲喜冲没了,孩子也生不出来。” 眠之笑:“你可别怪我这么说,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没有其他意思。” 谢月择被这样说了,好似浑身都被刺了遭,想到白日里那雨中的男人,竟翻涌起嫉妒来。 谢月择呼吸急促,他躺平身体让自己放松,太过激烈的情绪不利于养病,过了片刻他道:“还不至于到那地步,你不要胡思乱想。” 眠之道:“我没有胡思乱想。” 说到这她笑了下:“殿下,其实我什么都懂呢。及笄后嬷嬷什么都给我看了,那些图啊画啊,男人女人,裸着身体交交叠叠。嬷嬷还给了我一个建议,说将来大婚,殿下躺着就好,我伺候你,你累不着。” “谢月择,”眠之支着手坐了起来,“要不,我给你演练演练。”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17. 金粉胭脂08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金粉胭脂09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空荡的殿内只留了两盏灯,光黯淡又缠绵,谢月择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坐起的眠之身上。 她的头发又长了,泉一样淌在她身上,像一个梦。 “别胡闹。”他声音微弱地说,底气不足似的。 眠之浅浅地笑着,爬到了谢月择的身上:“你让我留宿,难道心里没有这个意思?” “宫外的人,像你这年龄,通房丫鬟都好几个了,有的都当爹了。”眠之道,“而我,说不定媒婆将我家的门槛都踏破。你知道的,我生得很美,不是吗?” “你不嫉妒吗?”眠之抚上谢月择的脸庞,“嫉妒别的可能喜欢我的男人。他们的身份地位全都不如你,只有一项比你强。他们能抱我,而你只能躺在这里等着我伺候。” 谢月择微蹙了眉,竟翻身把眠之压在了身下,他低喘着按住眠之,想让她看看他也没那么无能似的。 眠之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银铃般在空荡的寝宫里响。 “干嘛呀,”眠之笑,“殿下,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谢月择道:“叫哥哥。” 眠之的笑渐渐地消了:“我有哥哥,不是你。” 谢月择支着手,这一下剧烈的动作让他头有些发晕,可他仍不肯服输:“过去你也这般叫过我。” 眠之抿着唇,有些气:“我那是委屈求全好不好。而且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我可做不了你的妹妹。我虽大胆,可也没有乱.伦的勇气。” 谢月择确实嫉妒,一想到若那男人真是眠之的养兄,从此以后眠之就要叫另一个男人哥哥,谢月择就忍不住要先将这个称呼强占下来。 “不是乱.伦。”谢月择想到接下来的话,颇有些羞地移开了身体,放了眠之自由。 “情哥哥不是亲哥哥。”他说得小声,夜太静眠之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眠之笑着回了自己睡的那边:“谢月择,你登徒子!” 谢月择薄红了面,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眠之躺下,见谢月择还愣在那里,跟个不知所措的小猫似的,她心里忽的软了:“好啦,还不快睡,明天头又该疼了。” 谢月择坐在床榻上,薄红染面,如晚霞包裹了来得太早的月,他微微渴望地望着眠之,许久也没等来一句“哥哥”,只好静静地“嗯”了声。 谢月择有时候真的很乖,眠之不想叫,他也不强迫她了,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压抑渴望,即使他是太子,即使他可以强求。 谢月择躺了下来,仔细盖好被子,他想要活得久一点,就不得不好好照顾自己。 眠之本来平躺着,可睡着睡着侧身过去望他,见谢月择没有闭上眼,她微叹:“我不叫,你是不是就不睡了。” 谢月择闭上了眼,他刚刚只是走神了,忘了要及时安寝。 他没有强迫她的意思,这段时间以来,眠之不再像过往总想着逃总是厌烦,他已经很开心了。 黎屏说郡主喜欢平等喜欢自由,不喜欢被束缚,所以宫人们的笑能感染她,不值钱的玩具能感染她,太子殿下放下身份的交流亦能让她感动。 谢月择想让这样平和的日子维持得更久一些,他愿意放下自己的固执,鄙弃死气沉沉的一切,放下太子命令似的口吻,把那些早就浸到他骨子里的东西一点点洗干净。灰茫的变得雪白,他让自己可以被看透,可以被懂得。或许这样,眠之就会发现,他并不是她的敌人,并不是她的牢头。 这座宫殿里,不仅仅关着她,他生来就在这里,连寝宫都很少出去,他何尝能驱逐孤寂。 父皇总是劝他不要太劳神,别看那些兵书棋谱诗词歌赋伤身伤眼。 可他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呐。 他也想骑烈马挽大弓,想驰骋在苍穹之下,和同龄人一样意气风发。 他可以抱起她,背着她,从夜幕走到白昼也完全不在话下。 可他从来到人世那刻起,就注定了重病缠身,苟延残喘,他哪能带她出去,他的根长在床榻泡在药里,出不去了。 眠之侧望着他,望了会儿抬手抚上了他的眼睫,她命令道:“不许颤,不许睁开。” 随即便是一声轻轻的夜里的风声似的:“哥哥。” 谢月择抿住了唇,听话地不颤也不睁眼,心中却似大雪的湖里闯入小舟一芥,船桨拨乱了涟漪一圈又一圈…… 那圈套住了他,也套住了她,出不去了。 · 春末的时候,谢月择发现了眠之的不对劲。 之前已经调查过了,那日雨中的男人叫宿庐,是国师的师弟,无论年龄还是身份都对不上,不是眠之的养兄。 眠之好像也放下了,只是老爱出宫玩,很多时候谢月择都找不到她人,只在傍晚的时候,她会回宫来陪他用晚膳。 他问她宫外的事,她也能说两句,可谢月择就是觉得不对,或许是她的模棱两可,或许是她时不时旁若无人的笑,连夜晚留宿她,她也变得敷衍。 就像是被旁的人勾住了心神,不在意谢月择了。 这天,谢月择问眠之她在笑什么,是不是遇到了很好笑的事。 眠之疑惑地望他,摸上自己的嘴角才发现自己在笑。她心里微慌,连忙掩饰道:“就今天出宫玩嘛,遇到些好玩的事。” “哪些事。”谢月择问。 “遇到些说大话的书生,”眠之道,“没什么好说的,快吃,饭菜要凉了。” “我想听。”谢月择看着眠之,缓缓道,“凉就凉了,你慢慢说。” 眠之嘴角的笑微僵,编造道:“一个书生说国师都是假把式,另一个书生却崇拜国师崇拜得五体投地,两个人在那吵得快掀了桌,七嘴八舌的,跟打仗似的。” “可笑吧。”眠之说完赶紧夹菜,把自己的嘴都快塞满了。 谢月择静静地看着她吃:“急什么,我又不会继续问你。” 眠之的行为无异于不打自招,她走后,谢月择一个人想了很久,久得夜风都冷了。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想过眠之有可能喜欢上别人。 宫里的人除了主子就是奴才,眠之怎么会爱上一个奴才,可他偏偏忘了,国师府的人是例外。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18. 金粉胭脂09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金粉胭脂10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翌日,派出去的暗卫回来说眠之去的不是宫外,而是国师的玉清宫。 玉清宫在宫里的地位超然,位置偏僻,又有国师坐镇,暗卫能进去但会被发现,便没有草率跟进去。 谢月择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觉得好笑,太可笑了。 他以为自己学着尊重,学着讨好,眠之就会意识到他能够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可她根本不在意。 谢月择捂住胸口闷咳两声,不能气,不能激动,他要是气死了,眠之岂不是如愿以偿? 谢月择笑了下,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谢月择坐着轿辇来到玉清宫外,他什么也不说,就静静地等着,等着眠之出来,看看她要怎么哄骗他。 谢月择等得心力憔悴,咳嗽两声竟咳出了血。 太监连忙要喊太医,谢月择望过去叫他住了嘴。 “死不了,吵吵嚷嚷,才会令孤头疼。” 太监住了嘴,脸色惨白,生怕太子殿下昏厥过去。 谢月择等着等着,又觉得是自己冤枉了眠之,她来这宫里,没准是想学些静心的法诀,或者想抄些经书,更或许,眠之突然对国师产生了好奇之心,想了解国师到底是怎么求的雨。 眠之昨天才跟他讲过的,两个书生对国师褒贬不一,她由此产生好奇心来国师这里完全说得通。她不是来见那个宿庐的,不是。 眠之高兴的时候,会软软地叫他哥哥,他私自来这里被她看见了,她会不会高兴,会不会觉得他在跟踪她,不信任她。 眠之生气的话,是不是又要开始敷衍他了。 可这些日子,她难道没有敷衍他,眠之到底懂不懂,在这宫里,只有他能护着她。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就有那么好,她要上赶着追到玉清宫。五马分尸了,她抱着尸块的时候还爱得起来吗? 千刀万剐剁成肉泥了,眠之还喜欢吗? 眼睛落地上,手脚喂野狗,尸身都腐烂了,苍蝇嗡嗡不去,到时候,眠之还会喜欢那个宿庐吗? 他没有力气亲手去杀了那人,可他手里握着权势,一百个人杀不了那人,就一千,一千不成,那就十万百万。 哪怕赔上他自己这条命,也绝不叫眠之在他人面前笑得欢快。 在墓碑前哭,最好也不要。他忍不住会把尸体拖出来的。 谢月择看着自己乏力的一双手,没关系,掘不了坟就派下人去,他不在意是不是亲手,只要结果达成,怎样都好。 谢月择又吐了口血,太监再也站不下去,赶紧叫了太医。 违背太子命令会被罚,但要是殿下就此去了,那伺候的下人可不是一死了之就能了的。 平日里能说会道的黎公公正巧不在,若在的话还能劝慰两句。殿下这是怒急攻心,要陷入昏迷了,完了,下人又要被罚,连郡主殿下也逃不过。 正巧这时,眠之言笑晏晏地出了玉清宫。 她瞥见眼前的一切,笑意蓦地僵住了。 “这是怎么了?”眠之走了过去,道,“殿下,您又病了。” 兵荒马乱,回到寝宫,谢月择服了药好些了。 眠之坐在他榻旁,手里捧着抄写的道教祈福经书,轻声道:“殿下,本来我想瞒着你的,可你多思多虑也不知胡乱想了什么,竟又吐了血。 “你生辰快到了,我想送你份礼物,就找国师抄了卷祈福经。” 谢月择躺在榻上,乏力地喘息着,良久他问:“只是如此?” 眠之适当地展露出一些沮丧:“只是如此。” 当然不是,眠之心道,抄经书只是掩人耳目罢了。若不是宿庐在那,她怎么会时不时往玉清宫跑。 “瞒了你好久呢,经书太长了,我手都抄痛了。”眠之将经书展开,“瞧,我的字不错吧。” 眠之看着字,竟有些压不住心绪,想要嘲讽地笑,笑谢月择,也笑她自己。 险之又险,她还是压下去了,既然决定欺骗,那就骗到底,若中途露出马脚,真把谢月择气死了可不好笑了。 小气鬼,短命鬼,病秧子,她没好话说他。 动不动就吐血,他以为他能威胁她? 眠之松了手,经书砸在地上她也没管,她靠在谢月择身上,问:“哥哥,你到底是在折腾你自己,还是折腾我。” “你好好地活着,我也好好地活着,不好吗?”眠之问,“你为什么要在意我,我不过就是个平民百姓,这世上没有百万也有千万,你偏偏要捉着我不放,我不过去了几趟玉清宫罢了,你就要死要活,你跟宫里的怨妇有什么区别。” “你死了倒清净,可怜我的性命也要赔进去。”眠之抬起头,望着谢月择道,“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意我什么。” “红粉不过骷髅,美貌女子世上多得是,性情我也绝算不上贤良淑德,我不过贱命一条罢了,你高抬贵手,放了我罢。”眠之湿了眼眸,简直恨不得把谢月择掐死,省得他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演给谁看啊。 谢月择不答,只是支起身子想要去捞眠之给他抄的经书。 地上有灰尘,会弄脏的。 眠之再也受不了,泣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子?” 眠之一脚踩在自己抄写的经书上,不让谢月择捡起来:“好像你有多在意我的样子。” “可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你死了,我就得跟着死,哥哥,你觉得这对我公平吗?”眠之含泪笑道,“可你还要吐血,还要一副这样子,是不是等皇后把我关起来了,你又充好人把我放出来呀。” “殿下,你们才是一家人,你们母子连心,我啊,得罪不起。”眠之笑完了,止了笑,止了泪,她松开脚,让谢月择把经书捡上去了。 “我失态了,”眠之披上假面,道,“我太担心你了,哥哥。” “我口不择言,哥哥,原谅我,原谅眠之吧。” 谢月择捧着经书不说话,眠之又想发疯,她彻底呆不下去,转身快步离开,她怕她走得再慢点,就要忍不住对谢月择口出恶言,撕开所有的伪装,争锋相对刀刀见血才能够痛快。 谢月择抱着经书,又咳出了血来。他赶紧将经书放在一旁,千万不能叫血弄脏了。 放好了,谢月择躺在榻上微嘲地阖上眼,原来……原来眠之一直都恨他。 恨他,是啊,谢月择没有想过自己死了眠之会如何,他不敢想,不去想,但眠之恐怕百转千回夜夜难寐想了无数遍。 所以她恨他。 他不想接受自己的死亡,他不愿。 他苦苦熬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等死。 可眠之逼他面对,他能不应吗? 谢月择胡乱擦了擦血,小心翼翼隔着帕子拿回了眠之抄的经书。 翻开经书,一笔一划,他与眠之的字师从同一个师傅,是很相似的。 他认得出,这是眠之的字,横折竖撇每一个笔画,眠之亲手写下,这么长这么长…… 经书的字仿佛从纸页飞了出来,紧紧裹住了谢月择。 他咬着牙,竟呜咽似的喘了一声。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19. 金粉胭脂10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0. 金粉胭脂11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眠之跑出去后,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她也不知怎的,竟然在谢月择跟前发疯似的说些不知所谓的话。 大概人就是这样吧,如果他不在意她厌恶她折磨她,她反倒能维持冷静,可他偏偏要露出这副模样,就叫她恨铁不成钢起来。 谢月择的生活太狭小了,除了伺候他的奴才就是她,皇后皇帝也不会时常来,小小的圈子里他想把她套住,何尝不是套住了他自身。 眠之知道自己算是恩将仇报,要不是谢月择待她好,她指不定活成什么模样。 既然决定恩将仇报,那就报到底,让谢月择知道付出不一定能收获,反倒可能被反插一刀。 他要做东郭先生,那她就是那头狼,他要饮鸩止渴,那她就做那杯鸩酒。 眠之何尝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不一定好,说不定会更糟糕,就算离开了这座皇宫,也不代表从此就一路坦途。 可离开这儿已经成了她的执念,为了了却这执念,哪怕出去后要葬送这条性命,也比留在宫里日日夜夜惴惴不安好。 她愿意给自己一个痛快。 眠之突然好想见宿庐,这些时日以来,她听他讲了好多的故事。 他去过战场,去过高山,去过雪峰,到过人迹罕至的地方,见过老老小小男男女女,见过云雨露风电雷,那是眠之渴望的一切,她日思夜想的遥远。 眠之不顾一切又来到了玉清宫,巧的是宿庐提着酒在那里等她。 眠之见到他泪就落了下来,她问他:“大晚上的,为何不睡。” 宿庐晃了晃酒:“等你来喝一杯。” 眠之擦了擦泪,慢吞吞走到宿庐面前,拿过他的酒不给他喝:“今夜的酒都是我的,只准我喝,不准你喝。” 宿庐包容地看着她:“好,有些烈,别喝太急。” 宿庐抱着眠之飞檐走壁,到了玉清宫的屋檐之上。今夜的月圆而亮,眠之靠在宿庐肩上,问:“你们修炼人士,看着凡人困于情爱、权欲、生死,是不是特别可笑。” 眠之饮了一口酒,心中的愁绪无处发泄,尽数朝宿庐倾吐:“我真羡慕你,有武功能走遍天涯海角,不必困于一隅,周遭永远是一成不变的一切。” “皇帝后宫三千,白头的宫女都等得老了,还惦记着当初先皇宠幸的那几次;宫中层级分明,位份高一等,待遇优一等,为了自己为了家族,也要争上一争。”眠之道,“人和人,只有分明的一级又一级,我站在层级的中间,透不过气。” “人人都看不起我,皇后想要改造我,叫我学得贤良淑德跪在太子脚边伺候他;皇帝要我给谢月择生儿子,生得越多越好,给他的王朝增添一个又一个继承人。”眠之笑,“可就算如此,就算我跪下来,就算我能生,他们也没打算放过我。” “我不是养在宫里,”眠之道,“宿庐,我是被豢养在宫里。 “你说,我和农户养的牲畜有何区别?” 眠之看着月色:“我知道,这世上比我艰难一千倍一万倍的人多得是,被贩卖到花街的女子,被典当的妾……若给她们选择,她们一定更愿过我现今的人生……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知满足?” 眠之喝着酒,她并不是要宿庐给她一个回答,她只是想说,想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过去她没有可诉说的人,她只能埋在心里,日日夜夜翻涌。 宿庐没有回答,眠之要的答案只能她自己去寻。 宿庐只是道:“我教你习武吧。” “习武?”眠之抬起眼眸,泪水湿得睫毛微亮,“我、我可以吗?” 宿庐拿过眠之手里的酒,将剩下的一饮而尽,他食言了,他没能把所有的酒留给她。 “我把你的酒喝了,教你习武算是赔罪,可好?” 眠之忽的笑了:“这明明是你的酒。” 宿庐道:“送出去的,便不再是我的。眠之,我有一把刀,等你出了师,你就去京城郊外破庙那棵梧桐树下,把刀取出来。” “到时候,你就去天涯,去海角,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宿庐斩钉截铁道,“没人能逼你跪下,没人能将你豢养,眠之,他人的苦难不是你的罪过,你往前走,总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的答案。” 眠之泪如雨下,抱住宿庐的臂膀不松开:“你不陪我吗?你知道的,我接近你,就是要你带我走。” 月明星稀,宿庐看着星相,他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无法做出承诺。 他给眠之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一个修士收养了两个小童。大的那个,修士让他修习“定论”,小的那个,修士让其修习“变数”,两个小童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修士想确认到底哪条道才是真理。 可修士没能等到答案便被大徒弟所杀。 只因大徒弟算了一卦,算到师父会死在自己手里,为了自己的道,他毅然决然应了卦象。 小徒弟无法接受这一切,亦无法拿起刀为师父报仇,便自我放逐流连世间。 他看惯了世间的无常,到最后竟隐隐觉得,再多的变数最后都归于统一的定论,人都有一死,修士亦不例外。 那把提不起亦放不下的刀,最终被埋在了破庙的梧桐树下。 他回来,要做一个终结。 宿庐道:“我修‘变数’,最后却感应到‘定论’,那师兄呢,他修‘定论’,是否能算出变数。 “师父是他的卦,眠之是他的卦,天下都在他的卦中,那师兄自己,能逃脱吗?” 眠之听了,倏地浑身发冷,她不知道是这夜风吹得她颤,还是她听出了宿庐的未尽之言。 她紧紧搂住宿庐,想将自己挤进他的怀中,都怪他准备的酒太凉,初饮下去只觉得辣,到了肚中却浑身发冷。 “我不管,”眠之抚上宿庐的脸颊,“你当我自私吧,你的师兄你的师父我都不在乎,陪我好不好,宿庐,我一个人会害怕。” 宿庐搂紧了眠之,屋檐之上他担心她站不稳,片片红瓦,月影清清,宿庐望着眠之,想起了与眠之的第三次相遇。 她说是要借本祈福的经书抄,进了玉清宫却四处寻他,小道士找出一本经书递给她,眠之却又问能不能就在玉清宫抄录。 “这里的光线特别好,”眠之笑,“我不会打扰到别人的,可以吗?” 小道士有些为难,眠之趁此四处张望,恨不得立刻就找到他。 宿庐坐在老树上,将眠之的神态看得清清楚楚,正如眠之所说,这里的光线特别好,他看清她眼里的光,她的期待,以及迫切里掩不住的忧虑。 宿庐从树上跳了下来,吓了聚精会神找人的眠之一跳。 她差点丢掉手里的经书,宿庐及时将欲坠的书扶住。 他看向小道士:“就让这位姑娘在此抄录吧。” 小道士:“是,师叔。” 小道士离开后,宿庐坐在藏书阁里看书,眠之就在一旁抄录。 抄着抄着眠之搁下了笔,专注地望他。 宿庐问她怎么不继续抄录。 眠之浅浅地扬起嘴角:“我在抄录的。你的眉是把‘剑’,眼是‘星’字,鼻是山,唇是山花落了,宿庐,我抄录得准不准?” “你还记得?” 眠之点头:“我记得。”不但记得名,连样貌身形都刻在心里。 “我找到你了,”眠之问,“你要知道我的名吗?” 她不问他想不想,她只问他要不要。 宿庐给了肯定的回答,自此以后,她便借着抄录经书的名义来见他。 她喜欢听他讲故事,有趣的故事,无趣的故事,此处的,别处的,更远更远,更多更多,她想听,哪怕他讲得乏善可陈,她要听。 她没有见过地里的庄稼,没有听过冰山的雪声,海在哪一边她不知晓,天在哪一头她望不清。 宿庐一一地描述给眠之听。 宿庐搂紧眠之,他说夜凉了,她该去休息了。 眠之说:“我走不动了,我只能摔下去。” 她看着月色道:“谢月择是无辜的,你也是无辜的,只有我是个恶人。 “我愿意当这个恶人,宿庐,如果你不能陪我,我也不会停下来。” 那夜最后说了什么,眠之记不清了,酒把她的心绪酿进了夜里,她寻不回了。 同样的月夜里,谢月择抱着眠之抄写的祈福经躺在床上。 他浑身撕裂般的疼,从头到脚,从骨到髓,太医说这是情绪起伏所致,只要殿下静心平气,疼痛就会慢慢散去。 谢月择想要见眠之,可又怕惹她生气。 他本以为他们会慢慢好起来的,眠之会喜欢上他,他也会待眠之更好。 死亡,谢月择思索着这个问题。他会死吗,什么时候死,谢月择想不出来,他没法为自己的死期下达一个命令,命令道:你晚些来,你不要来,你退下,别过来。 如果死亡是注定的一件事,那他的死期只是来得比别人更早。 谢月择坐起来,在昏黄的灯火里翻阅眠之为他抄写的祈福经,一字又一字,他仿佛在看自己的命,每多一个字他就多活一天。 活着到底有什么好,谢月择不知道,他只是见不得眠之永远离开他,若生死相隔,那便是永久的道别。 而眠之会忘了他,谢月择明白,她会将他彻底忘了。 谢月择活了快十六年,蓦然发觉,自己竟不想被遗忘。 他没在这世上留下什么痕迹,留下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符号,病重的不能继承大统的继承人,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养病的太子,一个包袱,一个麻烦,一个无能的病人。 他能做什么啊,除了苟延残喘,还能做什么,谢月择阖上了祈福经,自嘲地笑了起来。 如果一定会死,那起码活着的时候,眠之陪陪他,等他死了,他放她走。 放她走。 谢月择落了滴泪,他没有察觉,叫泪滴在了祈福的经书上。 不祥啊。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20. 金粉胭脂1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金粉胭脂12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黎屏请了个恩典,出宫去催作者写第三册小说了。 催完了黎屏也没有急着回宫,而是在宫外闲逛了起来。 他这段时间发现了郡主殿下的不对劲,想必太子殿下也快发现了。郡主实在不是个伪装的好手,毕竟没有经历过太大的磨难,还学不会将心中的想法完全掩盖,高兴了生气了面上难免浮现几分。 依黎屏的观察,郡主殿下这是恋爱了,喜欢上了别的男子。黎屏虽然没看过几本话本,但陷入爱河的宫女却见过几个,那样的羞怯与遮掩,郡主的神情也大差不差,只是更美一些,芍药花似的娇艳。 黎屏买了些东西准备送给冷宫的前主子,倒不是他有多善心,只是前主子容貌还在,指不定什么时候得了出路又回到高位上,维护一下关系多条路多种可能。 走走逛逛,宫外的空气都让黎屏觉得新鲜,但他知道自己不属于宫外,断了命根的畸形奴才,除了在宫内伺候贵人还能如何呢?跟个好主子,日子好过点,有吃有喝活得久点,无非如此罢了。 黎屏又想到郡主,他意识到郡主出现在自己脑海的次数太多了,他琢磨郡主成了习惯,就跟郡主爱看话本子似的,他也爱看郡主。 宫里的人谁不爱看郡主呢,即使郡主跟贤良淑德没什么关系,但那份鲜活与她心中强烈的渴望,像长夜里的烈火一样,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人人都有欲望,但大家都学着把欲望藏起来,不让人看见,被看见了是一种失礼,是一种反叛;只有郡主,那渴望几乎毫不掩藏地出现在眸子里,烈如火灿如星,她要什么爱什么有心的人一目了然。 黎屏就是那个有心人,他琢磨郡主琢磨得太久,没办法骗自己看不懂。 看懂了他也不会多嘴多舌,虽然太子是他的主子,可太子受不了刺激,而且皇宫里多嘴的奴才没有好下场,当个瞎子当个哑巴只支着耳朵听命令才是正道。 话虽如此,黎屏心里还是泛起好奇的微痒,不挠一挠不得劲。他想郡主会喜欢怎样的人,一定不是太子那样病弱美丽仿若瓷玉的,若真喜欢这样的,就不会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仍不动春心。 要强壮,黎屏心道,要山一般巍峨可靠。他心里细数着人选,突然想到设坛祈雨那日,郡主一直望向的人。 那人瞧着真是不得了,纵使黎屏见过了不少人,也没见过那样的。太子让他去送伞,他还没走近,那人就动了。 湿漉的衣衫在一瞬间烘干,落下的雨分流而过,哪还需要伞?那人分明是有极强的修为,运起内力连雨也得避开,近不得身。 后来黎屏打听了一下,听见小道士叫那人师叔,心中的困惑顿解,原来是国师的师弟。 国师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皇室大臣都要尊敬几分,在宫里的地位超然物外,连皇帝也不会去擅自打扰。 别的道士方士或许是虚名,但国师是真有骇人的本事,算了卦便应卦,简直整个天下都在他的卦象之中。 若郡主殿下想从天下里挑出一个不惧太子和陛下的,倒真只能从国师那边找了。 想到这黎屏心里一紧,若郡主殿下跟人私奔了,太子受不得刺激就此去了,满室的宫人岂不是要跟着陪葬。 但这也没有怪郡主的理,黎屏心里分得清,要宫人死的不是郡主而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无论郡主逃不逃,太子殿下那身体也不过早晚而已,宫人们怎么都逃不过去。 黎屏想到这,又去给前主子买了些用得上的物品,求人不如求己,有备无患,他还是早点给自己找几条路吧。 黎屏也没想过去告密,郡主在宫里呆得不开心,她要走那就走,别回头看,出去自有广阔天地。 至于他嘛,阉人除了呆宫里还能去哪,换个主子继续活着便是。 街上有叫卖糖葫芦的路过,黎屏见了叫住,掏出几个铜板买了一根,这次不是送给郡主殿下,他自个儿吃了。 甜滋滋的,带点酸,真不错。 · 护卫丁在磨刀。 最近郡主常往玉清宫跑,说是要为太子准备寿礼,不需要他们跟着,放了他们很久的假期。 每次护卫丁都执着地跟着郡主,直到她进了玉清宫才返回。 郡主喜欢上别人了,护卫丁沉默地想着。 他昨夜按捺不住,使出了暗卫的本领,避开巡逻的侍卫半夜来到玉清宫外,正巧看见郡主跟那叫宿庐的男人于屋檐之上饮酒赏月。 护卫丁沉默地看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返回的,有没有被察觉,回过神来时就发现自己一直在磨刀。 他想杀了那个男人。 即使那个男人很危险,护卫丁的第六感告诉自己他不敌。 第一次见到宿庐,护卫丁全身心都提了起来,忍不住拔了刀防止宿庐暴起。 危险,即使宿庐神情平稳,并未流露杀意,但护卫丁察觉到的危险让他炸了毛似的应激。 护卫丁再如何训练,修习的也是人间武功,但那个男人,护卫丁敏锐地察觉到他所修习的是另一种不同凡俗的道。 更接近于传言里的修士长生之道。 没有人知道国师到底活了多久,面容一直十四五岁少年模样,只一头银发彰显他并不像看起来那般年轻。 宿庐作为国师的师弟,护卫丁不认为他是个简单人物。 如今郡主选择了宿庐,护卫丁心中所思所想只有杀了他。 护卫乙问护卫丁大早上的磨刀作甚。 护卫丁不答。 护卫乙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吃饭罢,很多事吃吃喝喝睡一觉也就过去了,你是郡主的护卫,可别做些牵连郡主的事。” 护卫乙以为是什么人惹到了这沉默寡言的护卫丁,他可不能看着护卫丁犯错,见护卫丁始终不应,按住护卫丁的手从他手里把刀夺了过来:“交给我保管,吃了饭还你。” 护卫丁充满戾气地看了护卫乙一眼,但回想起护卫乙教自己识字的画面,眼里的戾气渐渐散了。 他无助地看护卫乙,看自己的刀,看空空如也的手,护卫丁头一次尝试到了暗恋失败的痛苦滋味。 他挪着步去吃早饭,啃了好几个大白馒头,啃着啃着呜咽了一声,小狼崽子似的。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21. 金粉胭脂1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2. 金粉胭脂13 谢月择熬了一整个夜晚,天终于亮了。 他让黎屏去找眠之过来,他有话想对她说。但黎屏没能找到人,眠之跟宿庐学武去了。 谢月择问眠之去哪了。黎屏道:“许是出宫了,郡主殿下一向贪玩,宫外春夏之交,天气凉爽,花草芬芳,郡主一定很喜欢。” 谢月择道:“孤也可以出宫的,下次、下次眠之想去,你跟她说,我陪她去。” 黎屏低头应“是”。 谢月择又道:“孤不是拘着她,孤只是想了解她,你说眠之会厌恶吗?” 黎屏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说出这样弱势的话来,在一个奴才跟前,显露过分的在意有失身份。他是一朝的太子,要什么不能拥有,需要这样的委曲求全。 黎屏道:“怎么会,郡主高兴还来不及,殿下您有心了,这世上哪有这样体贴的丈夫。郡主遇见殿下,是上天的指引,亦是郡主的福分。” 谢月择听到黎屏说他是眠之的丈夫,唇角微微扬起,心里的憋闷散了几分。 他道:“是孤的福气。当局者迷,孤有时候不懂得眠之的心,你若是瞧出什么来了,只管对孤直言。” 黎屏应“是”,心中却微微叹了口气。 谢月择想了想,又派人去找眠之的养兄,过去他不喜欢眠之身边多出一个亲人来。 他希望眠之身边只有自己,他把她的世界填满,她只能看到他,只能在意他。 可他忘了,这是不公平的。他有父皇母后,宫里谁也不能看低他,可眠之不同,在他护不到的地方,眠之指不定被人怎样欺负。 或许不是忘了,是他从没关注过。他被人捧惯了,要眠之也那样捧着他,说到底,眠之恨他也有他的原因。 他没能体谅她的苦楚,没能考虑她的未来,只一味要求她付出感情付出真心,眠之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 谢月择不断地为眠之开脱,只有找到眠之不爱他的理由,只有确认一切都可以挽留,他改了,她就回来,只有这样,谢月择的心才能够平静下来。 君臣夫妻,他是君是夫,眠之是臣是妻,这样的尊卑高低让眠之厌恶合情合理。 她厌恶的只是外在的一切,谢月择不断地找着理由…… 他突然有些倦了。 他让黎屏把眠之抄的祈福经拿过来。黎屏小心翼翼地递上。 谢月择抚摸着封皮,心渐渐地静了下来。 “磨墨吧。”他道。 他要回一本祈福的经书,眠之祈祷的每一个字,他都要亲手写下,她望他安好,他亦如是。 黎屏虽备好了笔墨纸砚,仍是劝谢月择不要操劳:“殿下的心意郡主懂得,殿下好好养病比什么都重要。” 谢月择微摇了下头,唇角轻扬有些苦涩:“不,眠之不懂。” 她看到的只是他的病,他的弱,他的无能。 她看到的只是他的束缚,他是一潭烂泥,眠之生长在烂泥里,倦了,想离开,连根都不要宁愿做浮萍。 都说出淤泥而不染,眠之怎么会看到淤泥的心意。 谢月择环视周遭的一切,华贵的终将腐朽,他要用什么来留住她? 是注定短折的命,还是并不健全的心?这难倒了谢月择,他不再多言,拿起笔仔细抄录祈福的经书。 一字一句,镌刻心间。 而眠之被宿庐带出了宫,他们在人迹罕至的山间修习。 眠之看着漫山遍野的花朵,玩乐心起,摘下一朵插在了宿庐的发间。 “好看。”眠之笑,“宿庐,我一定是第一个为你插花的姑娘。” 宿庐运起内力,漫山的花瓣飞舞起来,眠之置身其中,眼眶慢慢地湿润了。 她走向宿庐,抱住了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谢月择抄完了几页,手累得抬不起来,为了保证每一个字都是满怀着祈祷与祝福写下,谢月择停了下来。 他道:“喝药吧。” 他主动地喝药,想要快快地养好身体,等他把身体养好没这么虚弱了,他就能陪眠之出宫,给眠之抄经,将眠之抱起,让眠之看看,他其实没那么弱。 别的男人能做的,他也能。他只是慢一些缓一些,如果眠之能够耐心一点,她就能看到他并不是一无是处。 别的男人做不到的,他亦会学着做到。 眠之惦念养兄,他就把她的养兄找回来;眠之想要平等,他在她面前就不做太子,只是她的丈夫,只是她的……谢月择微微羞涩地抿住了唇,只是她的、她的……情哥哥……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22. 金粉胭脂1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3. 金粉胭脂14 眠之踩着傍晚的光回到宫中,小太监说太子殿下有请,眠之将手中的花插到花瓶里,欣赏了片刻才动身。 谢月择等着眠之用晚膳,眠之到了却说她已经吃过了。 谢月择道:“要不再吃点糕点。” 眠之摇头:“不了,殿下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有些累,想早点休息。” 谢月择喝了两口汤,便叫下人把晚膳都撤了。 殿内没了人,谢月择问:“眠之,你要与我生疏到如此地步吗。” 眠之想了会儿,道:“不是生疏,殿下,我只是谨记自己的身份。” 谢月择抿紧唇,他看着她垂着眼眸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他在她眼里到底是什么,连看一眼也那么为难。 谢月择问:“什么身份。” 眠之道:“您是太子,我是依附于您的女子,我应该学着恭敬一些,避开一些,太过激烈的情绪譬如之前的争吵,都对殿下的身体不利。” 谢月择怔了会儿,道:“你倒是会替我着想。我是不是应该感激你,感激你知情识趣,感激你避之不及。” 眠之默了会儿,站起来行了个礼:“天色不早,殿下早些安寝,我就不叨扰殿下了。” 眠之行完礼便转身离开,连谢月择的话也不愿多听。 谢月择看着眠之的背影,心中乏力:“站住。” 眠之没有停。 谢月择站起来追了出去,他喘息着从背后抱住她:“眠之,别闹了好不好。” “我过去对你不好,我都改,”谢月择心脏跳得厉害,他有些喘不过气,缓了两下继续道,“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没能体会到你的苦楚,这是我的不对。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眠之,等我不在了你就能得到自由,我送你离开,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好不好?” 眠之的心倏地一痛,仿佛被一双无情的手揉乱,夕阳已彻底落下,沉沉的黑夜浮现,眠之心道,晚了。 她已经不再期待从上位者的手里得到自由。 谢月择紧紧抱住眠之,他想要一个回答,说什么都好,只是别沉默,别让他一个人唱独角戏,天都黑了,没人看的。 他明明将眠之抱在怀里,可他突然觉得眠之离他好远,好远,远到他都看不清了,只有模模糊糊的背影,他听不见她的言语,看不见她的欢笑,到最后,连那模糊的影她也不肯留给他。 “为什么,”谢月择问,“我当真让你厌恶到一句话都不想说。我真的要被鄙夷至此吗,眠之。” 谢月择疑心自己成了这世上最最糟糕的人物,他闭上眼,闻到眠之的体香,幽幽的,夜色里幽远:“我们不该如此,眠之,结局不该如此。” 谢月择松开了手,他已经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地上供眠之踩,脸剐了,他不能让骨架也坍塌。 可当眠之真的毫无犹豫继续往前走,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肯时,谢月择还是做不到就这样看着她离去。 他叫了一个暗卫的名,他把她的去路挡住了。 “留宿吧,”谢月择道,“孤身体不适,这是你该做的。” 他把自己的脸面捡了回来,贴在胸口好像就没那么难过。他抓不住眠之的手,就暂且抓住自己的矜傲,表现得无情方能够止痛,他越是在意她越是厌烦,就像一场没有尽头的坠落。 从空中到淤泥,从淤泥到深渊,而深渊通往地狱,他永远也等不到落地的那一刻。 十八般酷刑,层林尽染,爱恨情仇痴缠,而风中只有落空的萧索。 空空荡荡,无枝可依,他坠入无边的地狱。 洗漱罢,躺在床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夜色深深,谢月择不知道眠之睡着了没有,他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唤她。 眠之没有入睡,可她装作不醒。谢月择抚着她的眼尾问她怎么能够这么狠心,即使没有男女之情,难道自小以来的相依相伴都不作数了。 还小的时候,眠之还会跟他分享故事。 “哥哥,我今天又看了一个故事,里面有狐妖,特别美特别美。” “哥哥,有人的时候我不这么叫你,皇后娘娘听到了肯定会骂我的。” “哥哥,冲喜是什么意思啊,我悄悄摸摸地藏着,听到有人说我不过是个冲喜的贱民,贱民又是什么?” “皇帝是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吗,我有些害怕,他是你的父皇,可跟你一点都不像。”小小的眠之拉过谢月择的手,一点一点地戳他的手心,“哥哥就像月光,可陛下太吓人了……” 她凑近他,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他一定会吃人,跟妖怪似的。” 说完了她退开,自己哧哧地笑了,笑完了又有点害怕,左顾右盼怕别的人听到她说皇帝的坏话。会被抓起来的,会被打板子,会流血会痛,她没有遭受过,可她看到别的人遭受过。 “哥哥,”她凑近他,紧紧捉住他的手,“这是秘密,秘密哦,你不能对任何人讲,你要是跟别人说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谢月择看着小小的眠之,他自己也小小的,他躺在病床上点头,稚气的声音郑重地承诺:“不会,孤绝对不会跟人讲的。” “贱民是说出‘贱民’这话的人,他们坏,眠之你不要听他们的。” “冲喜的意思是一起欢喜,孤与眠之一起欢喜,那些人不懂装懂,别听他们胡说。” “母后要是骂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撑腰。我是宫中唯一的皇子,我的话有用。” “狐妖美,眠之以后一定比狐妖更美。没有那么美也没关系,在孤眼里,反正你比狐妖好。” “父皇不会吃人,但他会杀人,你若是怕他,就远着他。孤不像月光,可如果眠之觉得是,那孤就是。孤想想,孤是月光的话,眠之是什么呢?”谢月择静静地看了眠之一会儿,豁然开朗道,“孤知道了,眠之是月光下的睡莲花。孤照着你,永远关照你。” …… 过去流水一样涌来,淹没了谢月择。他不明白,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眠之越来越远,即使躺在同一张床上,她离他也远得触不到了。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23. 金粉胭脂1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金粉胭脂15 春夏之交,天气越来越热,谢月择的心却冷得快僵住了。 他甚至想掐醒眠之,问她为什么要忘掉过去,难道过去便微不足道可以放弃。那他们到底算什么。 过去可以遗忘,当下只剩厌弃,将来也弃之如敝履。 眠之明明讨厌宫廷,可怎么把宫廷的狠心学得个淋漓尽致。 谢月择抚上她的头发,那么柔那么顺的一头乌发,全成了刀枪剑戟,他疑心自己被扎得血淋淋,可又看不到血流到了哪里。 “眠之,你跟我说说话吧。”谢月择不想要那些所谓的矜傲与太子该有的高高在上,他只想眠之像小的时候那样,跟他说说话,讲讲她又看了什么故事,甚至是鸡毛蒜皮的各种抱怨,他都爱听,他都会仔细听。 除了眠之,没有人会跟他说那么多话的,没有人跟他交流,他要被困死在病榻上了。 父皇母后多是命令下人们要如何如何,而下人把他当瓷器似的,只敢小心翼翼地捧着,又哪会在他面前嬉笑怒骂。 冷冰冰的,一年四季都被药浸透了,温热的药他喝尽了肚里,冰冷的药气浸染了身躯。他也不想如此,他也想健健康康想做一个有抱负能治国的太子,而不是易碎的摆设品生继承人的工具。 “眠之,我实在想不到我做了什么,要叫你如此恨我。”谢月择问,“你是不是爱上了别的人,所以没有多的爱分给我了,只剩下恨,能给我的只有你的厌恨。” “眠之,倘若你真的爱上了别人,我会疯的。我会把那人杀了,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谢月择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除非你能狠心到杀了我,那我不得不承认,你胜了,恭喜你终于摆脱,反正死后的世界无知无觉,孤不惧。” 忍耐,极致的忍耐,谢月择活了快十六年,别的没学会,就把“忍”字学了个透彻。 忍痛忍苦忍寂,他忍到了头也没能得到什么,苟活着一口气只是想与眠之相处得更久,更久。可若眠之要离他而去,去到别人的怀里,那他宁愿毁了这一切,也绝不叫眠之称心如意。 他会杀了她爱的人,倘若自身还留有性命,那就与眠之互相折磨,折磨到尽头恨的极致她往后余生便再也无法将他忘却。 谢月择甚至动了带眠之一起离开的念头,倘若她真的爱上别的男人,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眠之怎么能在别的男人怀里幸福。 谢月择笑了下,他真是卑劣得够彻底。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小声唤着:“眠之,眠之,你跟小名似的,睡着不醒。” “都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你说我到底是盈是亏,我不让母后派嬷嬷教导你,我不想你变成那类木讷的只知顺从的女子,我希望你快乐,带着我没有的那份健健康康快快活活长命百岁。可如果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加深你与我之间的距离,眠之,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眠之,我可以在你面前做一个圣人,亦可以做一个恶人,我无法控制,选择的权力从始至终都在你手里。” 谢月择没有听到眠之的回答,她始终闭着双眼,谢月择分不清眠之到底是醒了还是睡着,他收回了手,不再试图唤醒眠之。 谢月择平躺在床榻上,脑海里是与眠之的过去与将来,过去历历在目,将来却只能由他一人空想。 自小到大,他拥有的再多也占不满心里的空洞,是眠之的一言一语将他填满,在他备受疾病折磨的时候,在他食不下咽的时候,是眠之的快乐唤醒他的快乐。 他只是看着她,心里就充满了幸福。哪怕现实里他不过是个病秧子短命鬼活不成人样,只要眠之陪着他,他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他不在乎别的人,他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不是一无所成,他不去寻活受罪苦熬命的意义,她在,他就跟着在。 哪怕有一日他一无所有,只要眠之在,他就有足够的勇气去对抗所有的苦难。 可他醒悟得太晚了。 过去眠之一直都在,不可能离开,他就当成了习以为然,还要眠之哄他。 所有人都牵就他还不够,他还要眠之也牵就他。如今到了这地步,他改了,拿不起那些外在的矜持与骄傲。权势与名利对他这个疾病缠身的人没有意义,他甚至很少出殿门,一亩三分地里,他能竭力拥抱的只有眠之。 在谢月择睡着后,眠之的眼角缓缓落了滴泪。 夜色凄迷,月色朦胧,她已经做了选择,便不会再回头。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24. 金粉胭脂1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5. 金粉胭脂16 眠之的生辰和谢月择在同一天,这并非她真的在那一天降生人世,而是谢月择觉得眠之不能没有一个生日,将自己的生辰分享给她。 眠之是被养兄捡到的,养兄养到三岁眠之又被抱到宫中,年龄只是个大概,具体的年月日却是没有。谢月择的生辰一向不会大办,皇帝皇后觉得办生辰仿佛是提醒上苍,这里还有一个病秧子没被收走,每过一岁,死期就进一步,干脆就不办生辰。 谢月择自己的不办,却会给眠之张罗。除了些华美的珠宝华服、底下上供的各种奇珍,谢月择也抄录好了祈福的经书。 只是这日,都晌午了眠之还不见人影。 黎屏劝慰道:“郡主殿下一定是出宫游玩去了。许是往年都在宫内过生辰,觉得无趣了些,就带着人早早地出去了。” 谢月择神色冷淡,攥紧自己抄录的经书,指尖发白。 黎屏的劝慰没能劝到他,谢月择只是让人去找。 下午的时候下了暴雨,眠之却仍是不见人影。 暴雨里,眠之正和宿庐走在山间。这座山人迹罕至,又是暴雨之中,除了眠之与宿庐外再无他人。 眠之笑着冲山林大喊:“宿庐,我们会不会被雷劈啊!你被劈就劈了,可怜我如花似玉,劈成炭柴好可惜的。” 暴雨里回响都没了,雨声激烈眠之笑着在雨中乱踩泥坑:“我的鞋脏了,我不准你干干净净。” 她拉着宿庐一起踩到了泥坑中,眠之笑着歪到他胸膛里,乐不可支:“这下你的也脏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们都成落水狗了。” 宿庐将眠之抱了起来,大雨冲刷得眠之睁不开眼,宿庐道:“眠之不是落水狗,是落水的凤凰。” 他说得一本正经,完全不是开玩笑的语气,眠之脸微微红了,她搂着他的脖子,假装生气道:“我不要当凤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怪你,你不是青龙,我也成不了神兽。只能在凡间做对普通夫妻了。” 宿庐搂紧眠之,问她冷吗? 眠之摇头:“不冷,你怎么不接我话茬,我一个人说话好奇怪。” 宿庐沉默了会儿,道:“眠之,你与我做不成凡间普通夫妻。” 他隐隐约约瞥见眠之的命运,她的生命绵延,无边无际,他看不到尽头。 他只是眠之生命中的过客,无法与她相伴永生。 眠之误会了,道:“你嫌弃我?” 宿庐道:“不,眠之,能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这世上没有珍宝可以与你相比,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陪你走完这一世。” 大雨淋漓地下着,眠之咬唇,半晌都没说话,许久才道:“你还站在泥坑里作甚,往前走,上山去。如果雷电要将你我劈死,那就让它劈,总比你神神叨叨的让我难过好。” 宿庐敢在雨中上山,自是艺高人胆大,他抱着眠之缓缓朝山上走去,见眠之微微颤了下,用内力驱散了淋漓不尽的雨水。 连眠之鞋履浸染的泥浆也一并散去。 眠之越与他相处,越是能发现宿庐的厉害之处。他不是话本里的侠客,侠客还做不到这一点,这分明是那些求仙的道士。 宿庐抱着眠之走了一刻钟,眠之不要他抱了:“我要自己走,我要走你走过的路,你往前,我一定会跟上。” 宿庐依了眠之,他往上走,特意缩小了步伐,眠之踩在他踩过的地方,他的脚好大,眠之不需要对准一脚踩下去,也依旧被他的脚印覆盖。 即使宿庐放慢了脚步,缩小了步伐,眠之还是累得够呛。她捉住他的衣袖:“好了好了,我不玩了。宿庐,我要你背我。” 宿庐便蹲下来,稳稳地将眠之背了起来。 宿庐问眠之会不会不舒服,他骨头硬,比不得锦缎柔软。轿辇里铺了一层层软物,而他钢筋铁骨不是一台好轿辇。 眠之趴在他的背上戳了戳:“我不需要锦缎,不需要轿辇,宿庐就是宿庐,山一样……” 眠之羞涩起来,声音轻轻小小的:“我喜欢。” 像是山花开遍,宿庐的心软成了春天。 “眠之,”宿庐道,“我不会说很多好听的话,可是眠之,我会给你我所拥有的全部。你想要的自由,一定会得到。 “你到时去雪山,即使不怕寒,也要多穿一点;外面的人有好有坏,不要轻信他们;这个世界很大,除了此处的启王朝,远方还有许多其他的国家;若是要出海,一定要记得回来的方向……” 眠之打断了宿庐絮絮叨叨的嘱咐:“你陪我就好了,我不想知道这些,反正你在,我不怕。” 到了山顶,雨已经停了,水洗的苍穹澄蓝如海,雨后的彩虹从东端一直架到西端,几只飞鸟轻鸣一声飞过,很快就成了几点白影消散远去。 眠之靠在宿庐的胸膛上,静静地望着远方…… 眠之心中充溢着幸福,仿佛一瞬间,她想要的都得到了。 这一年她十六岁,还很年轻很年轻,彩虹桥在远方,他们相拥在此处,眠之相信,他们此后的余生也会如此幸福。 然而到了宫中,玉清宫独有的通往宫外的小门旁,眠之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谢月择站在那里,脸色煞白,眠之疑心他是不是又要吐出血来,脏了她与宿庐的幸福。 谢月择道:“眠之,过来。” 眠之只是轻摇了摇头,把宿庐的手握得更紧。 为您提供大神 去蓬蒿 的《绝色炮灰被迫万人迷[快穿]》最快更新 25. 金粉胭脂1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