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乡村,我和恶霸锁死了》 第1章 我死了又活了 “不中用了,不中用了……”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念道。 “陈大夫,你再看看,再看看,这可是我给我家向阳新买的媳妇儿啊,花了我两头猪啊……”又一个带着哭腔的妇人说道。 “不是我不想救,可是这人明显已经是出气多了进气少,除非大罗神仙显灵……哎,周老太,你就不要难为我了,要不,你还是另起高明吧。” “怎么就要死了呢?那我家向阳可怎么办?不行,我要去找那群天杀的骗子讨个说法去!” …… 谁要死了,谁又在自己枕头边哭。 沈冬侨已经做居家博主三年多了,独居生活,一猫一狗,家里哪里还有别的人。他努力回忆着,却只想起来,自己开门拿了个外卖,然后就看到了穿着外卖员衣服的前男友,手里还拿着一把消防锤。 “嘭”的一声,好像是砸到他头了,接着就全都不记得了。 他死了吗? 沈冬侨动了动了,终于睁开眼睛,只是并没有看到意料中的一片白,而是一个又高又黑的木梁屋顶,上面还挂着不少成年累月的蜘蛛网,这里不是医院? 怎么回事? 这时,脑中忽然有大片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了进来。 追兵,屠杀,鲜血,还有女人的呼喊声。 “冬侨,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沈冬侨捂着头,直挺挺得一动不动,直到记忆全部输入完毕,他才大口开始喘气。 他穿越了! 苦主与他同名同姓,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儿子,上头三个姐姐,生到第四个才有了他这个宝贝疙瘩。 不知为何,他家摊上了大事,遭了难,父母和一众家仆和惨死,三个姐姐和他一起逃难,为了保住他这个周家的独苗苗,姐姐们把他打扮成女孩子模样逃了出来。 可是富人家的女孩儿就是抹了一脸泥,身上换了粗布麻衣,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他们被人牙子盯上,之后就被绑着手脚,四处转卖。 他最小也最不好卖,加上一路上被虐待,身子骨就不行了,被人牙子半推半送,卖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乡野村落。 这可是妥妥的贩卖人口,加骗婚啊?! 这地方十分偏僻,沈冬侨记得来的时候是被捆住手脚坐在牛车里颠簸好几日。 买他的人家姓周,周老太已经六十多岁了,满脸都是岁月的沟壑,脸上带着乡里人淳朴的高原红。 家里的混小子叫周向阳,是村里的屠夫,父母双亡,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混子,不肯接家里的杀猪卖肉的营生,每天在外鬼混,吃喝嫖赌样样都行,把父母留下的家底败了个精光。 二十有二了,还靠着周老太照顾,同村的同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却是家里油瓶倒了,也不愿意扶一把的主儿。 周向阳高大魁梧,一脸大胡子,凶神恶煞,同村的姑娘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愿意嫁这样的懒汉,嫁过去吃苦不说,说不定还会被家暴。 于是周向阳硬生生拖成了大龄剩男。 这几年周老太身体越发不好了,她本就年事已高,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生怕自己哪天真的两脚一蹬,这个混小子就饿死街头,彻底没人管了,于是她一咬牙一跺脚,拿着家里仅剩的两头种猪想给周向阳换一个媳妇儿来。 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了他这个最便宜的。 可是她那老眼昏花啊,不仅挑了男的,还是个半死不活的,买过来不过半日就要断气了。 这红事还没来得及张罗,天地都没拜呢,家里就要挂白绸了,这谁能受得了啊,气得她跑出二里地去追人牙子去了。 沈冬侨理清了思绪,也缓过劲来了,也彻底接受了现实。 说实话,沈冬侨重生后也没多高兴,甚至想着要不要再死一次。 他上辈子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一辈子平平无奇,唯一做的骇人听闻的事情,就是喜欢了一个男人。 这是他的初恋,学生时代的师兄,也是是他的偶像,白月光。 能与这样的人两情相悦,他简直觉得此生无憾了。 可惜这个师兄,人前衣冠楚楚,人后却是个衣冠禽兽,是个男女通吃的渣男。 他承认自己恋爱脑,遇人不淑,被渣男骗的团团转,为渣男洗衣做饭,还为他工作加班做ppt。 谁知渣男升职加薪后,不仅pua他,还偷偷交了个有钱的女朋友。 被他发现后,渣男居然说交女朋友是为了两人的关系做掩护,还说结算结了婚,心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当场还想qb他。 而不巧的是,这一幕正好被渣男的女友撞见了。 “捉奸在床”后,那个渣男一改说辞,颠倒是非,说是沈冬侨勾引他,觊觎他。渣男的女友不肯罢休,发了疯,把这件事被闹得人尽皆知。 沈冬侨自此恶名远扬,不仅丢了人还丢了工作,父母也跟他断绝了关系。 为了活下去,他换了城市,隐姓埋名,做了一名网络家居博主,买了一个带院子的50多平的小房子,开始晒装修,然后养花种菜,养猫养狗,不需要露脸,每天靠着拍视频,做剪辑过活。 三年了,好不容易能还上了全部的房贷,生活也走上了正轨,和那狗男人也彻底一刀两断。 谁知最后还是死在了他手上。 死就死了,怎么就穿到了一个更苦命的主儿身上。 现在怎么办,不仅身负血海深仇,一身毛病,还卖给了一个恶棍做老婆。 真死透了也就罢了,现在这死了又活了,真是活受罪。 如果他被那些仇家找到,就把他打死了…… 如果把他退回还给人牙子,估计再这么一折腾,他又会死在路上了…… 如果没有退成功,那恶棍回来,把他拉进被窝里,发现他是个带把的,当场就能把他打死了…… 无论哪一种结果,沈冬侨都觉得自己活不成了…… 想哭,可是身体里的水分太少,眼睛干涩,喉咙都渴得冒烟。 憋不住,还是先起来找点水喝。 第2章 吃饱了再睡 沈冬侨拖着昏沉的脑袋,在昏暗的房间里四下寻找着。桌上有两个带着豁口的破碗,还有个看不清颜色,包了浆的茶壶。 在解渴和卫生之间,他选择了前者,顾上脏不脏,挑了一只看上去豁口没那么大的,干净一点的碗,倒了半碗水,就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现在正值春寒料峭,壶里的水就算是烧过的,也早就已经凉透。 一杯水下去,解渴倒是解渴,就是整个人从喉咙口到脚底板都透心凉。 沈冬侨本来还病着,再喝了这么一通凉水,开始剧烈咳嗽,整个人都开始打颤,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的咯咯打架。 沈冬侨抱着肚子又爬到床边,拿了一件厚外套穿上。 外套很长,很宽大,他穿着就像是套着一个麻袋,又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手指头尖儿都伸不出来,下沿都到小腿膝盖了。 这款式看着是男人的,联想一下,应该就是那个混子周向阳的。 按照这个款大小看,这人身高起码在1米85以上,而且肩膀子宽的是他两倍,身材壮实的像头牛犊子。 沈冬侨好一会儿才止住咳嗽,身体也没再发抖。 他拖着酸软的腿,开始打量这个屋子。 整个屋子还挺大的。 三房一厅一厨房外带一个院子,标准的三开间朝南的小平房。 只是十分简陋,墙是用泥块砌的,墙皮东掉一块西掉一块,斑驳得像是一只癞皮狗,院子里的篱笆都断了一大半,看得出来是多年没有修缮了。 沈冬侨猜测如果遇到一场大点的风雨,估计就能直接塌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院子里种着几种家常菜,鸡圈里还有几只抱窝的母鸡,圈里好像还有猪崽的叫唤声。 家里的家具也十分的老旧,吃饭的桌子腿已经三高一低,地下垫了一块木块还是会轻轻晃悠。唯一的衣柜角落里已经被老鼠咬破了几个洞,柜门已经关不严实,里面没几件像样的衣服。 就连床幔都已经破烂不堪,轻轻一碰就撕个大窟窿,不挡灰尘也不隔蚊虫。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发霉又像是什么东西腐坏了,门边还一股浓重的尿骚味。 这是懒到什么程度,走几步去茅厕都不高兴,就撒自己家墙角,也不怕熏着自己。 沈冬侨一阵恶寒,又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差点没被熏yue了。 像是常年没有洗晒,洗了也没有晒干的味道,还有一股子男人的汗味,实在是难闻的紧。 可是现在他也已经别无选择了,只能裹紧这难闻的衣服取暖,他身上原本就只穿着一套单薄的秋衣,还是女款的,不冻出毛病来才怪。 肚子里实在是冷得难受,人牙子不给他吃饭,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他又拖着这一身大棉袄往厨房走去。 锅子里还有两个冷掉的野菜馒头。 沈冬侨也不矫情,往锅里倒了一勺水,架上蒸笼,往灶台里面塞了一把稻草。 他想着只要把馒头蒸热蒸熟,就着热水吃下去,他就能活。 靠着灶台,烤着手脚,暖和了一些,刚刚干涸的眼眶忽然就涌出了眼泪。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现在一锤子又被打回了解放前。 不,打回了不知哪个古代。 他一院子的花花草草怎么办? 他的猫猫狗狗怎么办? 他的尸体有人发现吗? 他爸妈知道他死了是会难过还是会觉得他死了活该? 会有人给收尸吗? 还是他就这么白白死了,那个天杀的渣男会不会被抓起来? 哭得狠了,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沈冬侨习惯性去找纸巾,可是这古代哪有这精细玩意儿。 他也不管了,全部抹在了外衣的袖口上。 反正都这么脏了,也不在乎他这么点鼻涕眼泪。 沈冬侨哭完了,整个人忽然也就轻松了一些。 发泄归发泄,发泄完了,还是要填饱肚子。 狠狠啃了一口热馒头,吃了再说,怎么说也要做个饱死鬼。 又舀了锅里的热水,加了两勺灶台上的红糖灌了下去。 狼吞虎咽吃了一个馒头,沈冬侨的电量也恢复了一半。 他的这个身体长期挨饿,胃变小了,吃了一个馒头,加一碗红糖水就开始打嗝,感觉顶得慌。 他看着外头的天,已经快黑了,可是还是没有人回来。 周老太,走了也挺久了,还不见人,那个周向阳也是个不着家的。 不如……逃走…… 可是他身上没钱没粮还不能暴露身份,走去哪里? 这么黑的天,他不熟悉路,可能出不了村。 后山可能有出路,但是现在乌漆麻黑的,万一不小心摔了或是遇到什么猛兽了也是个死…… 这个地方虽然是古代,但出行也要身份的,他原来的身份就是不能用了才会被人牙子抓到。没有身份,那人牙子就又有可乘之机。 依稀记得,周老太买他时说过,等成亲后后就给他上家谱。 如果能有个身份,他是不是就能自由出走了。 …… 沈冬侨想了想,决定还是不逃了,先想办法弄个合理的身份再说。 他把剩下的一个馒头,热在锅里,然后爬到了床上,打算睡一觉。 这一天糟心的事情太多了,他精神还在恍惚中。 侥幸得想着,万一,他一觉醒来回去了也说不定又或许这一切都是他的一个梦,等他睡醒了就过去了。 沈冬侨缩着身子,上了床。 床板邦邦硬,上面就垫了一个薄薄的褥子,被子也干瘪的像条晒干的黄花菜。 沈冬侨不敢脱衣服,把外衣当成了睡袋,缩在里面,上面再压上被子,躲在靠内侧的床幔里,才能躲开无孔不入的寒风。 咳嗽到最后已经有些气喘了,肺里疼得厉害,到了后半夜才疲惫地睡着。 天快亮的时候,房门忽然开了,一个喝得东倒西歪的高大身影像是摇船一样一步三摇地进了门,熟门熟路地翻身上了床。 被子一抖,就往里钻。他宽阔的身躯转身搂住床上的外衣,嘟囔了一句暖和,然后就沉沉睡过去了。 第3章 我是你媳妇儿 好不容易睡得踏实了,一大早沈冬侨就被人从床上踢了下来? 他一阵头昏脑涨,分不清东南西北。 哎呦一声叫唤。 “哪来的小毛贼,敢睡我的床?不想活了?” 沈冬侨瞬间清醒了,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杀气,身材高大,满脸胡茬子,寒冬腊月就穿着一件麻衣短袖的壮汉,魂都在飞。 他就是周向阳! “我……你……” 沈冬侨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就又要动手。 看着那沙包大的拳头离自己越来也近,上辈子死亡的恐惧让他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我是你媳妇儿!!” 沈冬侨脑子一热,喊了出来。 拳风在他耳边骤然停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 威胁的语气,低哑的男声,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是你奶奶买来的,你的媳妇儿……” 沈冬侨颤颤巍巍地把一句话说完,就咬住了舌头。 完了,他这谎撒了,以后怎么圆回来了? 周向阳蹲下身,用一双如同野兽般的眸子上下打量着沈冬侨。 沈冬侨就像是待宰的羔羊,大气都不敢出。 “你是我媳妇儿?” “……”沈冬侨僵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周向阳想了想,半信半疑了一会儿,想着他奶奶确实说过想给他买个媳妇儿来着。 他蹲下身,两手一伸,从沈冬侨咯吱窝里一抄,就把人给轻轻松松给提了起来,还上下颠了颠。 “这么小,能生娃了吗?” 沈冬侨还敢吱声,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因为恐惧而蓄满了眼泪。 “我还小,不能生。” 艹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沈冬侨一个21世界,毛三十岁的准中年大叔,被提着问能不能生娃,他简直羞耻地要昏过去。 周向阳见他要哭出来的表情,有些嫌弃。 踢了个凳子过来,把人按在凳子上。 他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他奶还真给他弄了个媳妇儿来,这全身上下也没有半两肉的,还要养多久才成。 真是浪费粮食,还费钱。 “我奶花了多少钱买的你?” 沈冬侨哽咽了会,回道:“两头猪。” “nnd,你这小身板能值两头猪?不会是被骗了吧。” “……” 沈冬侨心里咯噔一下,这周向阳也不傻,居然猜中了。 可不是被骗了,还骗的不浅。 一想到被他发现的后果,沈冬侨就打了个寒战。 “你还冷?我衣服都套你身上了。” 沈冬侨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想着要不脱了还给他。 这天,这男人只穿着一件短打居然不冷,那手臂上纠结的肌肉团子还在冒着热气,让沈冬侨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他默默解开扣子,想着还是脱了还给他吧。 周向阳居高临下,看着沈冬侨开始解扣子,露出里面一截洁白的脖颈,还有粉色的衣领子。 感叹道,那脖颈子也忒细了,比他手腕儿还细。 他一把掐住估计人就没了。 解开四个扣子后,周向阳才看清,沈冬侨干瘪的胸膛。 他又摸着胡子,一阵砸吧嘴,这也忒小了,还没长? 解开六个扣子后,周向阳眉头紧皱,脱了他这层皮,这都快没馅儿了。 沈冬侨脱着外套,好不容易汇聚在胸前的一点暖气也一点点散开了。 他的脸开始肉眼可见的泛白,嘴唇开始泛青,喉咙又开始发痒。 正当他要脱袖子时,一双大手把他刚脱了一半的衣服又给搂在一起。 “穿着吧,冻死了浪费我奶那两头猪。” 这是啥话? 沈冬侨气得脸都红了。 他还比不上两头猪? 还没等沈冬侨回话,周向阳已经开始下命令了。 “我饿了,给我搞点吃得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床上一趟,抱着那床被子,露出个宽阔的后背,准备睡个回笼觉。 “做好了叫我。” 瓮声瓮气地嘱咐完几秒,就打起了鼾。 这秒睡的功夫,真是叹为观止。 沈冬侨刚刚还强打精神,现在一下子松懈下来,腿又开始发软。 太可怕了,这周向阳太恐怖了,被他盯上一样,就像是被猛虎盯了一样,本能地想要逃,可是身体却应激反应似的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现在怎么办? 还要给老虎做饭? 沈冬侨看着另一间房间,还是没有人,周老太是不是一夜都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要不要告诉周向阳一声,可这睡熟的老虎,谁敢再去撩拨? 要不,等他吃饭的时候说一声,让他去找找。 怎么说周老太年纪都这么大了,万一有个好歹,他心里头也过不去。 踱到厨房,沈冬侨翻开锅盖,把昨天的那个剩馒头拿了出来,馒头蒸了又蒸,底下都化了上头的皮却干得嚼都嚼不烂。 沈冬侨翻看了一下厨房,还有些米面,梁上挂着一些干玉米,院子里还有菜,再去摸几个鸡蛋。 这些也够了吧。 沈冬侨一个人住惯了,什么菜都会做点,只是也没有其他人尝过,也不知道周向阳要不要吃。 不管了,先做再说,他自己也饿得慌。 两口锅,一口做小米粥,一口烧菜。 小米淘洗干净,淘米水拿来浇了菜。 放锅里加水烧滚,小米下锅开始熬,架上蒸架,扒拉两个玉米搁上。 主食搞定。 馒头揭了皮,切成片后,裹了一层鸡蛋液,加猪油先炸一下,变废为宝,外焦内脆。 剩下的油和鸡蛋液炒成嫩块,加一把菜地里的嫩尖尖的绿叶菜,瞬间香味就出来了。 土鸡蛋就是香,地里刚采的菜就是新鲜,沈冬侨闻着咽了咽口水。 加了点水,烧熟就能出锅。文学一二 小米粥这时候也咕咚咕咚开始翻滚,上面还有一层厚厚的米油,不加糖都自带香甜味。 做完这些,沈冬侨额头都是汗,不是热的,是虚的。 昨天那个馒头已经消耗殆尽,电量见底。 估计是低血糖了,烧完水,站起来眼前都是黑的。 他扶着灶台缓了缓,坐在门槛上,拿着一块馒头干开始小口啃。 吃一口垫垫再说,不然待会晕了,说不定会被周向阳拖去埋了。 “什么东西,这么香?” 身后有人说话,光也给挡了大半。 是周“老虎”闻味而来。 第4章 周老太之死 沈冬侨艰难得咽下口中的馒头片,抢先一步说道。 “你醒了,饭刚好。” 周向阳看着沈冬侨缩在门槛边,像小猫似得啃着,没想到这家伙还真的把饭做好了。他还以为是个啥也不会做的病秧子。 他的鼻头煽动,肚子里的蛔虫被香味勾了出来。 还挺香! 他睡着觉都被香醒了,厨房里的香气更加重,口水不自觉得开始分泌。 周向阳喉结滚动,跨进了门。 他也不讲究,自己拿碗往锅里一舀,嘴里沿着碗边一阵吸溜,手里捏了一个玉米坐上了桌。 这吃法是真粗鲁。 沈冬侨站起来,又把锅里的另一个菜盛出来,放在桌子上 周向阳的眼睛都直了,本来以为就填个肚子,没想到还有菜。 他抽了一双筷子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 好吃,鸡蛋嫩,猪油香,青菜脆。 一口菜,一口馒头,再就几口粥,真是美味的很。 沈冬侨就这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风卷残云,又看了看手里的半片馒头片,有点不是滋味,他还没吃呢,他忙活半天,就给吃半片馒头片? 早知道刚刚就吃鸡蛋了,馒头片能顶什么。 周向阳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女人,穿着他的外套,像是风一吹就能吹飞起来。 吃了个半饱,周向阳放慢了进食的速度,叉着腿,架着脚,一脸痞气地用舌头剃了剃牙缝。 “你吃了吗?” 废话,都是从锅里现盛出来的,吃没吃,你心里没有ac数? “没吃。” 周向阳又盯着他手上的馒头片,似乎在嘲笑他。 随后,就起身离开了桌子。 “去叫我奶吃早饭。” 沈冬侨忙说:“你奶奶昨天出去了,今天都没有回来……” “什么?我奶去哪了?” 周向阳吃饱后说话的声音更加响亮了,吓得沈冬侨刚要坐下又站了起来。 “说是去追人牙子了。” 周向阳眼神凶狠,危险地眯在一起,转身就出了门。 “不早说,你给我在家看家,敢跑腿打断!” 沈冬侨身子颤了颤,等人没影了才反应过来。 看家,他又不是狗,还威胁人? 喝了一碗热粥下去后,用馒头片沾了鸡蛋的汤汁吃,还剩一个玉米,他已经有些吃不下了。 吃饱了才攒了点力气,然后开始打扫完厨房。 厨房可能是这个屋里最干净的地方,周老太应该没少打扫,就简单洗洗碗刷刷锅子就行。 菜叶和鸡蛋壳都扔进鸡圈里喂鸡。 第5章 抬棺发丧 周老太死了,沈冬侨作为准孙媳妇儿要給她披麻戴孝。 乡野人家倒是不讲究排场,摆几桌请人吃素豆腐就成。 钱是周向阳摸出来的,仆告也是他自己去发的,沈冬侨就跪着守着棺材就行。 沈冬侨倒是挺好奇的,不是说周向阳家里没钱嘛,穷得叮当响嘛,怎么没见周向阳捉襟见肘。 周老太的棺材用的木头不算好,也不算差,素酒的菜席也还不错有鱼有鸡。 不过这些沈冬侨管不着,人家自有赚钱途径,这钱是黑是白也轮不上他置喙。 他低着头又加了一把纸钱,有人来了,人家磕一个头,他就还人家一个头。 磕头磕得头昏眼花,脖子酸疼,腰椎间盘突出,小腿一下全是麻的,一动就像是几万只蚂蚁在骨头里爬。 来悼念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看沈冬侨一样。 “这就是周大家的孙媳妇儿?” “买来的,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没进门就克死了周老太……” “哎,这周大家这,一个混子,一个……” 妇人们的闲言碎语,夹裹着恶意的揣测,一点点灌进了周冬侨的耳朵里。 他捏着拳头,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他没有权利去制止,只当什么都没有听见。 逮到空隙,沈冬侨就从门口往外张望,希望时辰快点到,仪式早点结束。 “咚”的一声,有人重重踢了踢门槛儿。 周边的人瞬间噤了声,是周向阳。 他穿着麻衣,腰间扎着白布,站在门边,更显得人高马大,威武不凡,不说话,没有表情的时候,像个门神。 有人说,人只有在面临生死的时候,或者失去亲人后,就会瞬间长大。 这周向阳是不是也是如此…… 正想着呢,不其然的,周向阳转过了头,两人的目光就隔着一个门槛撞在了一起。 周向阳眉头一皱,嘴唇蠕动了一下,太远沈冬侨听不清。 只能靠着嘴唇的形状分辨。 就三个字。 你瞅啥? ? 沈冬侨低下头,瞬间掐灭他刚刚的期许。 野蛮人就是野蛮人,这脾气是不可能改的,指望他变成文明人,那简直比母猪上树还难。 沈冬侨心里莫名来气,索性换了个方向跪,争取连眼梢余光都不带给周向阳的。 周向阳见沈冬侨这副气鼓鼓的模样,哼了下,果然是娘们,这就闹脾气了,真是不好伺候,抬腿就往后厨去了。 沈冬侨一天没怎么吃,已经饿到电量见底,眼前发昏。 见有人过来,又忙不迭得要磕头。 刚低头,眼前多了个碗,一小团饭上加了点菜和豆腐,还有一只大鸡腿儿。 “吃吧,饿死了,就把你一起埋了。” 周向阳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喂狗似的把碗往他腿边踢了踢,然后又走到门口去当门神了。 “……” 沈冬侨抱着饭碗,看着周向阳的背影,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人心眼不坏,就是嘴巴坏,也许还能治治。 饭泡着菜汤不用嚼就能下肚,鸡腿更是鲜嫩多汁。 这是沈冬侨穿过来后吃得第一顿荤腥,一口下去真是大满足,吃得满嘴流油,连鸡皮和鸡油都舍不得丢,都给吃了。 大口大口咬着吃,胃和心灵都十分满足。 期间,“门神”撇过来一眼,见打了个饱嗝的沈冬侨,在偷偷揉肚皮,嘴角细微地上扬。 …… 能吃饱饭真好,沈冬侨感慨着。 谁能想到,他一个21世纪已经步入小康的现代人,一朝回到古代,又挣扎在温饱线上,连吃个鸡腿都心满意足。 吃饱了,有劲儿了,他又能再磕一百个头了。 吃晚饭又等了片刻,终于到了抬馆出殡的时辰。 “起!” 一声吆喝后,刚刚灵堂里嚼舌根的一串婆子,开始号丧。 周向阳和沈冬侨并肩走在前头。 “你哭一哭啊,送送你奶奶。”身边的一个婆子对着周向阳吆喝道。 周向阳横了她一眼,吓得人家一个哆嗦。 那婆子又转头看沈冬侨。 怎么办?什么意思,要他哭不成? 沈冬侨又是为难又是尴尬,而且他真的哭不出来。 周向阳把沈冬侨一巴掌拽过来,道:“你哭你的,她身子弱,哭没了,你再给俺买个媳妇儿昂!” 那婆子的脸一阵哄一阵白,退后两步,呸了一声。 低声骂了一句:冷血无情。 周向阳连脸皮都不抬一下。 沈冬侨挨着周向阳走着,冷风被他的身子挡去了一半,他抬头看到周向阳带着胡渣的下颌线,十分有男人味。 心里忽然有种被人护着的温暖。 “瞎几把闹,你一个门都没进的,能哭出个屁来。” 沈冬侨心里的暖像破了的气球一样,呼啦一下全散了。 这好好的男人真是可惜长了张嘴。 棺材埋下后,立了坟包和墓碑,整个仪式算是完整了。 沈冬侨刚松了一口气,最后只要跟着一起鞠躬就行。 就这时候,他却发现他的一条腿使不上劲了。 原本以为是体弱的关系,但是现在看,应该是膝盖伤了。 躺着没感觉,今天跪久了又走了不少路,腿就不行了。 他整个人摇摇欲坠,往后倾倒,双手本能地去拉身边能支撑的东西。 一个强而有力的臂弯从他身后把他撑住了。 周向阳及时托住了他的屁股,才不至于让他摔个屁股墩儿。 沈冬侨有些别扭,张嘴说了声谢,换了个脚做支撑点,可身后那只大手没有松开的意思,一直放在他的尴尬部位。 沈冬侨想躲一躲,谁知周向阳哼了一声,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鞠躬。” 沈冬侨身体一抖,只能照做。 他看着墓碑,心中有些惭愧。 怎么说,周老太的死和他也有点关系。 他虔诚鞠了躬,又在心底默默道歉。 穿越到这里,他也是被逼无奈。 而且他是男的,更不可能替老周家生孩子,延续香火。 他以后会努力挣钱,争取把老人家买他的两头猪钱早日还给周向阳。 再如果他过得不错的,也会帮周向阳一把,帮他找个正经媳妇儿。 希望老人家在地下不要怪罪。 周向阳向着空中洒下大把的纸钱,暮色中给送完了老人最后一程。 …… 第6章 醉鬼难缠 来的时候,抬馆走得慢,回去的时候,大家都加快了脚步,还要赶回去吃晚饭。 土泥路难走,沈冬侨每弯一下膝盖,听到了轻微的咔嚓声音。 怎么办,这腿不会废了吧,再这样走下去,他不会变成一个瘸子吧。 他正担心着,前头宽阔的背影忽然停了脚步,回头向他的方向望过来。 沈冬侨后背一寒,不敢耽搁,瘸着腿往前跑了两步。 周向阳大步朝着他走来,二话没说,直接把他横抱起来。 “你干嘛?放我下来……” 在众人的吸气声中,沈冬侨被安置在了一辆牛车上。 这车是给孩子坐的,沈冬侨再娇小也比孩子大些。 就看到身边几个淌着鼻涕的小娃子朝着他傻笑。 沈冬侨有些难为情想下来,肩膀却被周向阳按住。 “走那么慢,大家都等你一个人?饭还吃不吃?” 沈冬侨只能被迫接受周向阳的安排。 …… “这没进门就这么恩爱呦,但是我说向阳啊,二婶好心提醒你一声,这孝子孝孙都是要守孝三年的,你奶刚走,你可不能不孝啊!” 又是那个刚刚叨叨的那个婆子。 灵堂里挑头说话的也是她,刚刚撺掇他们哭的也是她。 原来是周向阳的二婶。 沈冬侨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居然还有这一说。 他心头一喜。 他确实听说过以前有过这样的习俗,家中祖辈死了后,家里三年内不能办喜事,也就说他和周向阳的婚要三年后才能成。 这真是……太好了。 能拖三年是三年。 “对头,对头,周二家媳妇儿说的对,分家时,你奶是跟着你家的,那你就得守孝啊……” “可是现在他家大人都不在了……” “这孤男寡女在一块儿,难免会……” 妇人们一提到人家房里那点事,都是欲言又止,目光在两人之间暧昧的徘徊,像是他们已经怎么着似的。 沈冬侨心中郁郁,脸色发白,这些眼神,让他又想起了他被那些人议论,说三道四的情景。 那种有苦说不出,越描越黑的窘迫和心酸。 周向阳完全不理会,挖了挖耳朵,盯着二婶子,一脸无所谓道。 “好啊……二婶真这么关心,那今儿个你就把她领家里头养,这样我一定不会不孝。” 二婶脸上的得意的笑还没褪下,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叉着腰,反驳道:“你家的人,凭什么我来养?关我什么事?” 周向阳胸膛震荡了一下,反问:“对啊,我家的人,关你什么事?” 一句话就把二婶堵得哑口无言。 “你二婶也是关心你……” “对啊,对啊……” 吃瓜群众和稀泥。 周向阳充耳不闻,虎目一扫,周围就没人敢说话了。 “还有谁还担心我守不守得住的?” 言下之意,是谁再敢多这个嘴,就把沈冬侨搁人家家里头去。 那些碎嘴婆子又不敢说话了。 沈冬侨作为当事人,一脸黑线。 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这周向阳对他好像有那么一点好,但是不多。 但是看那些婆子吃瘪的样子,沈冬侨忽然有些畅快。 有些时候,恐怕也只有用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 晚饭吃完,客人们走的时候都会带走自家的碗筷和桌椅,不用洗碗擦桌子能省不少事。 只是院子和厨房里一地狼藉,周向阳不知去哪里了,找不到人了。 忽然间就只剩下了沈冬侨一个人。 周向阳还真心大,不怕他跑了吗? 还是笃定他跑不了? 沈冬侨叹了口气,他确实暂时走不了。 看不太惯这乱糟糟的家,就瘸着腿简单把垃圾扫了扫,又处理了残羹剩饭。 就算是在食物充足的现代,浪费也是可耻的。 鱼吃完了,还有鱼汤可以攒一攒,冻一晚上就是鱼冻,鸡汤里的鸡油捞出来可以炒菜,汤里的鸡内脏挑出来,分开保存。还有一些糙米饭,都盛出来放在一起。 地上的折菜剩下的菜叶子,丢进鸡窝。 杂七杂八的汤水混了米糠倒进猪槽。 能留着吃的,一碗碗码整齐了,都放进锅子里,用锅盖压住,不然会招耗子蟑螂。 沈冬侨自己塞了几口鸡汤泡糙米饭。 接下来就要考虑的是怎么睡的问题了。 他总不能再和周向阳睡一个床。 趁热,用三年守孝的借口分房睡再合适不过。 屋子里就两个房间有床,一间是周向阳的,另一间就是周老太的。 沈冬侨进来周老太的屋,先朝着四下拜了拜,然后开始收拾床上的东西。 周老太屋东西不多,比周向阳那屋干净整齐些。床上的被子和床铺都打了不少补丁布,毯子下连棉絮都没有,居然垫的是稻草,一坐下就沙沙响。 沈冬侨有些心疼,原以为周向阳那床垫的不好,这样一对比,还是算好的。 整理床铺时,他摸到了一双布鞋。 鞋子很大,百纳底,做的十分扎实,一只鞋面还有半圈没有缝完。 猜测是周老太给周向阳做的。 沈冬侨想了想,借着油灯开始缝。 他一个人住久了,手工活也会一些,很快就把鞋面给纳好了。 收完口后,正想寻把剪子。 “你在我奶屋里做啥?” 周向阳站在门口,语气不善地问道。 他手里拿着酒壶,脸和脖子都红了。 这是去喝酒了? 这是喝了多少? 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喝酒? 说他是混子,还真不冤枉他。 “我告诉你,你敢偷着这屋里的东西,我就把你手打断!” 上次说打断他腿,这次又威胁说要打断他手了? 都说醉鬼难缠,沈冬侨最怕和喝醉的人掰扯。 他站起来时,放在膝盖上的鞋子就滚落下来。 沈冬侨去捡,周向阳要抢,两人都捏着鞋子。 “你偷什么东西?” 沈冬侨手上一痛,上头的针戳进了他大拇指半截指甲盖, 周向阳手一抽,沈冬侨指尖的血就下来了。 “是你奶奶给你做的鞋,我看没缝完,就……本来就是给你的……” 周向阳捏着那双鞋子,忽然就不动了,眼眶快速红了起来。 “我奶留给我的……是我奶留给我的啊……” 他手里的酒瓶子脱了手,抱着鞋子坐在了门槛上。 抱着头,双肩抖动,大猫似的呜咽起来。 沈冬侨把流血的手指含在嘴里,站在他身后。 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据说喝醉的人情绪容易外放。 周向阳从他奶奶去世到下葬,他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那二婶子都骂他冷血无情。文学一二 也许不是他无情,而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子欲养而亲不在,有时候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吧。 第7章 别吵,睡觉 周向阳靠着门槛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怎么叫都不醒。 沈冬侨抬着他的胳膊,使劲了吃奶的力气,愣是纹丝不动。 这死活他是搬不上床了,索性就摆烂了。 沈冬侨进屋取了被子给他披上。 然后自己又套上了周向阳那件厚棉衣。 抬脚想进周老太的屋子,看到门口的周向阳,又觉得不放心。 把烧过纸钱的铜盆搬了过来,往里面又填了柴火。 这门口的风大,穿得跟球一样的沈冬侨直发抖。 反观火光中红光满面的周向阳,两个人像是活在不同的季节。 “热~” 周向阳大手一扯,被子就滑了下来。 此时他的脖子里已经汗水涔涔。 居然已经热出了汗。 沈冬侨:…… 这人是个火炉吗? 不过回想昨夜后半夜到凌晨的时候,他睡得确实很踏实,很暖和。 真是让人羡慕的体质。 沈冬侨瞅着不客气了,把火盆搬进了屋里。 现在看来,更需要火炉的是他。 周向阳不进屋,他就还是睡了他的屋子。 让他一个人睡周老太的,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只是就算有了火炉,又盖着周老太的被子,他依旧觉得冷,他的这个身体就像是根本产生不了多少热量一样。 一躺下,他就又开始咳嗽。 依照前世的经验,白天不咳,晚上咳这种,多半是支气管炎,有发展成哮喘的趋势。 自愈是不可能的,必须要就医。 忍一忍,明天再去找大夫看看。 还有他的腿,他脱下裤子摸了摸,膝盖骨两边有软软的肿包,一按一个坑,已经积水了。 哎……这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好。 沈冬侨觉得自己穿过来就是活受罪。 怪不得原主撑不住了,就算他这样的成年人都吃不消,何况是曾经锦衣玉食,没吃过半点苦的小公子。 沈冬侨的咳嗽止不住,咳到最后就像是要断气了一般。 “娘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门口的人在睡梦中大骂了一声。 醒了? 沈冬侨连忙捂着嘴,蒙上被子,可是闷在嘴里的咳嗽更加让人听着难受。 房门被打开,柴火的光暗了又亮,门口那个醉汉摇摇摆摆得往这里走来。 沈冬侨死死捂着嘴,怕周向阳一个暴怒就把他扔出去。 他匆匆忙忙起来,去套鞋,鞋子没有找到,就被死死抱住,扔回了床里。 “周向阳,你……放开我……” 周向阳抬起头,一脸迷糊,摸了一把沈冬侨的脸。 “你是……” 周向阳一脸迷糊。 “我是……” 沈冬侨一脸惊恐,不会又把他当成贼了吧。 两人离得太近,看了几秒就成了斗鸡眼。 就当沈冬侨快要绝望时, 周向阳身子一倒,抱着沈冬侨砸在了床板上。 沈冬侨憋在喉间的咳嗽又响了起来,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只大手摸到了他的背上,轻轻拍着。 “乖……别吵,睡觉。” 然后就哼起了歌谣。 像是某种哄孩子睡觉的曲调。 周向阳的声音低哑非常,胸膛微微震动,像是带着混音的效果。 沈冬侨在这断断续续的歌谣中,慢慢停止了咳嗽。 周向阳的身体十分火热,贴着他比盖十条被子都暖和,枕着他的胳膊比枕头舒服,又暖和又有弹性。 好舒服,太暖和了…… 沈冬侨原本还想挣扎一下,可是身体太过于诚实。 常人有言:既然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吧。 为了避开那口扎脸的胡子,沈冬侨调整了一下睡姿,背对着周向阳,用自己冰冷的背,和双脚都贴着后面的人形电热毯。 安慰自己,君子不拘小节。 一夜无梦,睡到了天亮。 公鸡打鸣的时候,沈冬侨醒了,他只觉得自己肚皮上痒痒的,像是什么东西在钻。 反应过来,才意识到那是一只宽大粗糙的手。 那手指在他肚脐眼附近摸索着,正慢慢往上走。 周向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沈冬侨脑中警钟大作,在那手再往上摸的时候一把摁住了他的手腕,蹭的一下连滚带爬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刚要骂一句流氓,床上那人的眼睛也没有睁开,依旧在呼呼大睡。 沈冬侨小心趴过去,去看他的脸,确实还睡着。 这眉眼看着……还不错。 剑眉入鬓,鼻梁高挺,眼睫毛都很长,如果不看这一口大胡子,光看上半张脸还是挺帅的。 这胡子遮住了下半张脸,根本看不清全貌。 如果把他胡子剃了…… 沈冬侨回了神,忙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把扣子从上扣到下,估计是昨天他自己没有扣严实,被周向阳无意中摸了进来。 算了, 应该是个意外。 沈冬侨慢慢往后退,从周向阳脚边下了床。 这觉肯定是睡不成了,起来洗了把脸,做个早饭。 这一觉睡得踏实,他的精神好了不少,虽然腿还是不利索。 烧水起锅,熬粥。 这些沈冬侨已经驾轻就熟。 院子里响起了扫地的声响,床上的周向阳就睁开了眼睛,他从窗户的破洞里,看到沈冬侨正从厨房里出来,又拿着竹笤帚扫地。 他眼睛里已经没有一点困意。 抬起手,手指摩挲了一下。 真滑,好细,没肉…… 他看到床头那双布鞋,轻轻掸了掸上头沾着的一点灰。 有个媳妇儿,可能还不错。 就是这身上的毛病太多了,要好好养才行…… 沈冬侨扫了一会儿,扬起的灰尘太大了,他大大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头,肚皮下又胀又酸。 尿意袭来。 茅坑在猪圈边上,土家的造法,就一个坎,他往主屋那头张望了一下,才解了裤子放水。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男人女人上厕所的方式不一样,这猪圈的门也没有个栓,推门就能进,万一被看到了就糟了。 有时间,他要搞个门栓。 他争分夺秒的放水,系好裤带,顺手往里食槽加了一些米糠。 三只小猪崽子就唏哩呼噜地凑过来吃了。 养得都很白胖。 如今周老太不在了,这猪崽子怎么办? 他只有养猫养狗的经验,不知道养猪行不行…… 第8章 跳车逃命 炊烟袅袅之中,米粥的香味弥漫来开。 把粥盛出来,又取了昨天吃剩的糙米饭加了一个鸡蛋揉成团。 把鸡油融了,把糙米团子在锅子里压成饼子煎。 不一会儿,脆香的糙米饼就做了十来个。 粥晾了一会儿,上面起了厚厚一层粥皮,吃起来别有味道。 半碗粥下肚,他长舒了一口气,肚子里暖和了,手脚也暖和了。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周“老虎”出窝了。 周向阳早就醒了,闻到味就等着沈冬侨叫他了,谁知左等右等,等到肚子咕噜叫,都没等到。 往门缝里一看。 嚯! 这小妮子自己正吃得欢,一点儿也没有叫他的自觉。 每次都是一个人先吃独食! 周向阳一坐下,脸拉得比关公长,眼神中带着冰渣子。 沈冬侨哪里知道他被人暗中窥探了那么久,眨巴了一下眼睛。 “起,起了啊?” 周向阳拿起筷子,往桌子上使劲怼了怼,稀里糊涂地吃了起来。 那声音比那三只猪崽子都响。 他大手拿了三个鸡油饼子,一口三层嚼着吃。 那口大白牙咬着饼子,咔嚓咔嚓,不像是在吃饭,倒是像在嚼肉。 沈冬侨缩着脖子,觉得自己就是他嘴里的那块头。 咋的了,昨天不是还挺好的,这起床气还挺大。 难道是昨天看到他哭了,酒醒后恼羞成怒? 沈冬侨琢磨着,吃着饼子细嚼慢咽。 周向阳三倍速进食,沈冬侨一个饼子没吃完,盘子就空了。 吃完了,周向阳嘴巴一抹,掸了掸胡子上的碎屑,目光落在了沈冬侨身上。 “走吧。” “去,去哪?” 沈冬侨一脸懵。 “让你走就走,费什么话。” 周向阳完全不给解释,跨出了门槛催促道。 “哦。” 沈冬侨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这么一大早,周向阳要把他带哪里去? 可是没有办法,只能跟在他后头出了门。 现在天色还早,路边的白霜还没有化开,嘴里哈出的气都是白色的。 “上去。” 周向阳指着门口的板车道。 沈冬侨心里咯噔一下,慢慢腾腾爬了上去。 周向阳拉着板车缓缓悠悠出了门。 泥路不平,沈冬侨又瘦,震了几下就屁股疼。 这场景让他有些恍惚,那时候他就是这么晃荡着进了村,被贩卖的记忆如同这初生的日头一样升了起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周向阳要把他转卖了! 沈冬侨看着周向阳宽厚的后背,瞬间像时被浇了一桶凉水,身体开始本能得恐惧,不住颤抖起来。 周向阳是个混子…… 周老太是因为他死的…… 他怎么就天真的认为周向阳会善待他,那些临终的话,根本当不得真…… 昨天,送葬回来的路上,周向阳就想那他推给别人养。 一早就迫不及待地要把他拖出去。 又要被卖掉了! 怎么办? 逃…… 他要逃…… 周向阳扭头看了眼车上已经“僵直”的沈冬侨,以为他冻着了,眉头一皱,加快了脚步,车轮子快了起来。 沈冬侨僵硬着脖子看着周向阳手背上的青筋。 刚刚他是不是看了他一眼? 是不是不看出了什么? 怎么车子拉得更快了? 他要不要现在就跳车? 沈冬侨按住自己的膝盖头,希望这腿能争气一点,千万不要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紧张地看着四周,寻找一个可以跳车的地点。 很快就被他看到了一大片的高粱地。 如果钻进这里…… 沈冬侨的脑子快速转着,等板车到高梁最密集的那块时,猛得跳了车,拼了命地往里面钻。 周向阳就感觉车子一震,一回头,就见人已经跑了。 “我艹!” 沈冬侨头也不敢回,使劲往里头钻,没头苍蝇一样往不同的方向扒拉。 然后找了个低矮的地儿蹲了下来。 他捂住嘴,连呼吸都憋着,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你给我出来!沈冬娇!” 周向阳追了几步就追丢了,气得喊出了大名。 “你这瓜婆娘,找死啊!” 沈冬侨听着周向阳喊声离他不远,他从高梁缝里看到了周向阳。 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沈冬侨急了,他四下看了看,脚边有几块泥块儿,他蹲在捡起来,然后乘着周向阳转身的时候,使劲儿扔了出去。 泥块砸到高梁上,碎成了碎片,发出了噗噗的声音,吸引了周向阳的注意。 周向阳往那边跑去,沈冬侨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又去抓其他的泥块,准备万一周向阳不上套,再如法炮制。 可是手一抓下去,就觉得手感不对。 不是泥块的硬度,又滑又冰。 周向阳背上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张着嘴,却不敢喊出声。 瞳孔都瞬间扩大了。 那是一条粽黑色的蛇。 这是周向阳最怕的东西,没有之一。 他的腿蹲不住了,压到了一片高梁杆子。 背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了起来。 “找到你了!” 沈冬侨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周向阳的一口虬髯。 …… 手脚被困,再次被扔在板车上时,沈冬侨已经生无可恋。 周向阳捡起地上的蛇,在沈冬侨面前抖了抖,嘲笑着。 “冻死的蛇都怕,胆子那么小,还敢逃?说错了没有?” 沈冬侨的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心如死灰。 被抓到了。 他完了…… 他要死了…… 周向阳会打死他…… 周向阳扔了死蛇,看着沈冬侨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脸的郁闷。 怎么的,不乐意,要逃婚? 那昨天他不在的时候怎么不逃? 他喝醉时咋不逃? 挑着这个时候逃? 周向阳原本还软了些的心,瞬间就冷了下来。 这种人牙子手里买的娘们就是没有良心,说不准,被卖了好几遭了,搞得仙人跳。 指不定还偷了他们家的东西。 周向阳想着,心里越来越气,忽然板车猛得一放。 栖身,压在了沈冬侨的身上。 大手一撕吧,扯开了沈冬侨的外袍子。 几颗盘扣瞬间断开了…… 沈冬侨胸口一凉,耳边嗡嗡作响…… 第9章 踢爆村医门 沈冬侨被绑着手脚,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周向阳一只手压着他的双臂,另一只手在他腰上摸索着。 沈冬侨拼尽全力翻滚着,嘴里又喊又叫,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救命!! 谁来救救我!! 上辈子差点被渣男侵犯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那种尊严被践踏的绝望让他有了死的念头。 他的头磕在板车的边上,咚的一声,就让周向阳停了手。 沈冬侨的头磕破了个口子,流了血。 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双眼无神地望着周向阳。 “你……杀了我吧,你还是杀我了吧……呜呜呜……” 周向阳从他身上下来,忽然有些不明白了。 可是他摸遍了沈冬侨的口袋,里面没有半个铜板,都是空的,一身单薄的秋衣还是她来时穿着。 周向阳纳了闷了。 明明是沈冬侨做错了,怎么现在被她这么看着,又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难道冤枉了她? 这么激烈的反应,像是寻死似的。 周向阳把他的衣服合上,只是盘扣都坏了,合上也是散开的。 沈冬侨歇斯底里得哭着,又咳嗽起来。 眼泪倒灌进鼻腔里,酸疼地透不过气来。 “别哭了,我不动你。” 周向阳怕他哭死了,放软了语气,问道: “你没偷东西,那你跑什么啊?” 周向阳去看沈冬侨额头的伤口,沈冬侨忽然抬头,朝着他的手腕咬了一口上去。 “啊啊啊……你松口……” 周向阳咬着牙,刚想一巴掌拍下去,可是又见沈冬侨满脸的泪还有额头的血,捏着的拳头又收了回回来。 要咬就咬吧,他冤枉她一次,她咬他一口,就当扯平了。 这小妮子,看着唯唯诺诺的,没想到反抗起来是这鱼死网破的架势。 沈冬侨牙间尝到了血腥味。 他有些反呕,终于松了口。 “你要卖我就卖,休要……羞辱我……” 沈冬侨嘴角淌着血,染红了唇瓣,眼神凄厉。 周向阳愣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这是以为要把拉他去卖了? 所以才要逃走? 有些生气, 又有些好笑…… 周向阳耙了一把头发,在原地来回踱了几步,才把心中那乱麻的情绪压了下去。 “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要卖了你,昂?” 沈冬侨边哭边咳,根本听不清周向阳说什么,没一会儿就晕过去了。 周向阳去探他鼻息,还有微弱的气息。 他也紧张起来。 抱起沈冬侨,扔下板车就跑了。 …… 早集上已经有些人在摆摊了。 就看到周向阳风风火火跑来,都吓得往旁边一躲。 “都给我让开!” 周向阳口中大喊,脚下不停,带着个人,他也全影响到他奔跑的速度。 冲到医馆门口就开始狂敲门。 “陈老头,开门,开门!” 店门从里面被拴住了,周向阳叫了两声没人应,就直接抬脚猛得一踹。 “轰!” 门连着门栓一起往里面倒去。 村医,陈知青,嘴里那句“谁啊”,还没有说完,就发现自家的门直挺挺地倒在自己脚边。 值得庆幸的是,还走得慢了一步,要是再近一步,估计就被门给砸了。 他双腿哆嗦,看到周向阳凶狠恶煞地站在那时,更是被吓得瞳孔猛然一缩。 “这是干什么啊……你!” 周向阳踩着门板就进来了,把沈冬侨往他面前一送。 不消多言,陈知青看到脸上沾血,衣服凌乱的沈冬侨,手指颤颤巍巍得举了起来。 “你弄的?你弄了?” “救她,快!” 周向阳语气又急又凶,像是如果陈知青多费一句话,他的下场就和脚下门板一样,四分五裂。 医者父母心,陈知青害怕归害怕,看到沈冬侨还有气在,掀开帘子就让周向阳把人抱进去。 翻开眼皮看了看,又查看了他头上的伤。 幸好只是皮外伤而已。 舌头也好好的,也没有少半截,不是咬舌自尽。 “她嘴里的血是我的。” 周向阳扬了扬自己的手腕,上头一个完整的一口牙印,还淌着血。 这一口真是扎实。 要不是周向阳皮糙肉厚,一般人估计能咬下一块肉来。 陈知青看了沈冬侨上头,又想看下头。 “你做什么?” 周向阳看陈知青居然要脱沈冬侨的衣服,一下子就不乐意了。 “看……伤啊?” 陈知青瞥了一眼周向阳下头,这床上的小身板怎么吃得消,不哭死也要去半条命。 “她身上又没伤……”周向阳说道,可是顿了顿,又道:“腿,你看看她右腿膝盖……” 啊? 就腿? 这是没成? 陈知青的脑补画面一下子就破碎了。 哦了一声,长舒了一口气。 挽起沈冬侨的裤腿一看,右腿的膝盖已经肿得老大。 衬托着原本纤细的小腿更加细弱。 “呦,怎么弄成这样了?” 周向阳没说话,他也不知道,沈冬侨的腿这么严重,昨天看他走路一直磨磨蹭蹭,心里还有些窝火,嫌弃他拖后腿。 真看到才知道,拖着这样一条腿,怪不得走不动路,站着总是摇摇欲坠。 这么严重,也不喊疼,也不告诉他。 硬熬着,傻不傻? “昏了也好,我给他先放放水。” 说完,陈知青就打开了针灸袋子,从里面抽出一根最粗的针。 用火消了毒,就往膝盖骨边的那个鼓包扎了下去。 周向阳看到那针在里头来回抽动,手指也忍不住开始用力。 “针要插这么深?” 陈知青抽了针,心道,这是心疼上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盘桓,觉得这其中好像……有点复杂…… 针一抽出来,带着血色的积水就从里面缓缓流了下来。 肿包也一点点消退。 “这就好了?” “这只是治标,不能治本,放水只能缓解。先要绑腿一个月,七天一换药,等里面的软骨头长好才行。” 陈知青洗了针,起身去拿药。 周向阳端详着床上的沈冬侨,知道他瘦,可不想这么瘦,这大腿都还没有他手臂粗。 皮肤却很很白,很细腻。 周向阳搓了搓手指,早上的触感还在。 把伤养好,再养胖一些…… 等她醒过来,告诉她,他没有想要卖她,没有不要她…… 第10章 男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沈冬侨醒过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又穿了。 屋檐不一样。 心道太好了…… 可是一转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从惊恐到厌恶,还有生理性的颤抖,身体的一系列反应十分直白。 “醒了?” 周向阳没有靠近,沈冬侨醒来的样子他尽收眼底,还肢体中的抗拒再明显不过了。 嘴角原本的笑就这么一点点的都落了下去,心里头十分的不爽,压低了声音道。 “还要腿的话就别乱动。” 沈冬侨感觉着身体的变化。 除了头晕,身上并没有什么其他异样。 他抬头看到膝盖上包着的纱布,还绑着木条,已经没有那么疼了。 他怎么没有被周向阳卖掉? 还给他看了病。 “你……咳咳咳……” 沈冬侨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咳嗽起来。 似乎是听到了这里动静,陈志高掀了帘子探头看来。 “醒了啊?” 周向阳转过身,脸色不善地问道:“药还没好?” 陈志高听到话里头的怒火,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这位祖宗了。 他刚废了老大的力气刚把门板给安上了。 生怕他一不顺心,回头又给他拆了。 小心翼翼地回道:“好了,好了,已经在熬着了。” 周向阳听完,又看了一眼视他为猛兽的沈冬侨,屁股一抬,站了起来。。 “你再给她看看这咳嗽病,听着就烦。” 窄小的门口,陈志高让了大半,也差点被周向阳魁梧的身材给挤扁了。 门帘一抖,人就出去了。 床上的沈冬侨看到陈志高,愣了片刻。 居然是熟人。 周向阳真的带他来看大夫了? 本来以为自己又要被卖掉了,结果是…… 巨大的反差,让沈冬侨有些反应不过来。 难道是他误会了? 沈冬侨看着微微抖动着门帘想问个究竟,可周向阳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志高见沈冬侨想说话,又咳的厉害,就倒了一颗药丸给他。 “娃儿,先把这个含在嘴里,止止咳嗽。” 沈冬侨感激地接过,放进嘴里尝了尝,带着些枇杷的甜味和药草的苦味。 有点像是现代的润喉糖。 含在嘴里后,喉咙也没有那么痒了。 陈志高摸了摸他的脉,又看了看他的眼底,有些惊奇。 “前几天第一次见你时,你全然没有了求生的意念,那时候觉得你的命应该不长了……” 沈冬侨:…… 其实看得还挺准。 确实,原主已经不在了。 寒冬腊月辗转奔波,又被卖到了这么个人家,突蒙大难,心如死灰,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已经魂飞魄散了。 如果不是他穿过来,现在这具身体也早就凉透了。 陈志高诊完脉,沈冬侨的咳嗽也缓和了一些。 “想开了就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是个男娃子,遇到这种事,可不能学着妇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沈冬侨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停顿了几秒。 原来,陈大夫早就知道了。 “陈大夫,咳咳……” 沈冬侨一张嘴,差点把嘴里的药丸给咳出来,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慢慢起,小心膝盖……” 陈志高扶着沈冬侨,在他后面垫上了一个枕头。 “我们做大夫的,是男是女,一把脉就知道了。” 他往门口看了看,发现没人才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以为你不行了,反正是男是女都得埋了,想着多说无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死都死了,想着给这娃留着脸面,万一被发现了,说不定被说成什么样子。 按照那个混子的脾气,估计扒光了扔外头鞭尸都有可能。 后来第三天见到活着的沈冬侨时,他才会那么吃惊。 他都以为自己见鬼了。 “后来周老太走了,你为了周老太的披麻戴孝,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踌躇再三,陈志高还是选择三缄其口,就当自己不知道。 不想今天又见到了。 还是那副样子被周向阳送来的。 也就不能怪他多想了。 “那混小子应该是没有得逞,看样子,他还不知道你是男的。” 沈冬侨窘迫地拉进衣领。 “他……忽然扑过来撕我衣服,被我咬了。” 陈志高哦了一声,说了几声,怪不得…… “这混子也不像是好那口的,据说他烟花柳杨也没有少去,应该不会荤素不忌。” 话虽嘴巴上这么说,可是他心里也打鼓。 “早上送你过来,他看着还很着急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把你怎么着了?” 这话题说到一半,陈志高就没有接着说下去。 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那副样子过来看医,都会有点想法。 “那你这样,能瞒得住多久?” 沈冬侨心中也有同样的担忧,瞒得住一时,可瞒不住一世。 这次他是以死相逼,算是躲过去了,那下次呢? 万一那人又兽性大发呢? 他该怎么办? 低下头,他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 “他二婶子告诫过他,说要三年守孝,说不能的那个的……” 沈冬侨原本的希望,就是拖个三年再说。 可是现在看来,周向阳未必会理会这规矩。 “三年?” 陈志高摇了摇头。 别说那二婶子,他都不信周向阳能熬三年。 是个男人,和一个漂亮“丫头”待一个屋檐下,能没点想法? 就算周向阳能忍得了三年,这三年的变数太多。衛鯹尛说 沈冬侨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长开,看着雌雄莫辨,可是在等个一年两年,就不一定了。 男人的样子出来了,这也是瞒不住的。 “陈大夫,你帮帮我……等我好了些,我可以赚钱,到时候我一定重谢。” 这是沈冬侨目前唯一能抓着的救命稻草,他要活下去。 陈志高听完,斟酌了片刻。 “也不是不可以,你附耳过来。” 沈东侨听了一会儿,满脸是诧异。 “这真的可行?” “我只是个村医,只能做到这些,其他的还得靠你自己。” 陈志高一脸讳莫如深,拍拍他的手背,没有再多说,起身去看熬得药了。 沈冬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陈大夫并不像表面那样,仅仅是一个乡野村医。 谁都有不能说的秘密,例如沈冬侨自己。 第11章 写下欠条 周向阳胸口憋着一口闷气无处发泄,索性去酒铺子买酒。 酒铺子的小店家,见到他来,又紧张又恭敬地迎上来。 “周爷,今儿怎么这么早?” “早上不能来?” 周向阳胡子一翘,没好气地反问。 “能,能,当然能……” 店家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取了一壶他常喝的酒。 周向阳叉着腿坐下,挑开一壶的塞子,仰头就灌了下去。 一口不停歇,半斤的酒咕咚咕咚喝的是一滴不剩。 他把酒壶重重一放,长长舒了一口气。 用袖子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水,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 这几天他过得实在是憋屈。 他奶走了,那些狗ri的人牙子也找不到。 家里还多了一个病秧子。 吃他家的,住他家的,还不知好歹,却连吃饭都不叫他。 这到底是找媳妇,还是找祖宗? 就当他这次冤枉她了…… 那不是她先跑的,他才去追的。 撕了衣服,也没真动她一根手指头,就要死要活的。 如果不是他答应了他奶,他才不管她死活…… 想到这,周向阳把酒壶往桌上重重一放。 抓了一把花生米又走了。 “周爷,这就走了?” “嗯,酒钱记账上。” 店家见人走了,心才放了下来。 这时候,日头已经上来了,周向阳大步往家里走,酒气上涌,身上出了汗。 剥了单衣,穿着麻衣短袖往来的路走。 一身的肌肉腱子,引来路人侧目。 只是看清他的脸的人,都不敢瞅第二眼。 他走了半个时辰,高粱地边的板车还停在那里。 朝着被他们两人压倒的高粱杆子看了一眼,在边上撒了一泡尿后,又推着板车又折返回了医馆。 …… 医馆里,沈冬侨正在喝药。 活在现代的沈冬侨,吃的胶囊药片,挂的是消炎盐水,哪里尝过中药的苦。 那滋味,真比臭豆腐和螺蛳粉搅拌混合的杀伤力强多了。 喝一口歇一会,反胃恶心。 就算再难喝也逼着自己喝,这古代,药材的珍贵,一般人都舍不得看病买药的。 喝完了捂着嘴,闭着眼,好一阵子才止住想要全部吐出来的念头。 “这药是治疗你的风寒的,你这咳嗽是冻出来的,一日要喝三次,连喝七天,才能拔干净。” 什么? 还要喝七天? 沈冬侨心态都快崩了,干瘦的小脸皱成了风干橘子皮。 从门帘缝里偷看的周向阳,看着里头难受的沈冬侨,心道就该让她多吃点苦头,才能分清好歹。 沈冬侨把药碗递给陈志高,说了声谢谢。 外头的周向阳脸色又晴转多云。 nnd,对个老头子,倒是客气。 气得他砸了一记门框。 “陈老头,出来!” 周向阳的声音忽然出现,沈冬侨又紧张起来。 陈志高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等他出去探探口风再说。 “看好了没,什么时候能回去?” 这话说地又急又暴躁,可也能砸吧出个意思来。 周向阳还要接沈冬侨回家的。 陈志高拉好门帘,对上周向阳要吃人的眼神,定了定神,一副要说不说的为难样子。 “咋的啦?治不好了?” 周向阳有些急了,想让他有屁快放。 上次见他这表情,就是他奶撒手人寰的时候,难道这小妮子也保不住了。 陈志高吊足了胃口,支支吾吾地把周向阳拉到一边。 “死倒是不会死,就是伤到元气了,这几年都要好好养着,还有……不能行那个房……” “嗯,”听到前半句,周向阳还点了点头。 “啊?”后半句,他就有些不理解了。 “宫寒懂不?就是伤寒入体……到了这里。” 陈志高摸了摸自己肚子的位置,上下揉了揉。 周向阳大致听懂了,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能看好吗?” “不好说。” “什么叫不好说,要多久,你给个准话?” 陈志高见周向阳被他绕进去了,有些心虚的比出了三个手指头。 “三月?” “差不多三年吧。” 又是三年? 周向阳现在听到三年就烦。 “养得好的话三年不用,养不好的话三年不止……说不好,说不好……” 陈志高继续忽悠。 周向阳听完后,沉思了一会儿,目光停留在沈冬侨的方向。 他奶真是给了他一个大难题。 养,还是不养? 这几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瞬间在脑中划过。 别的不说,丫头做饭很好吃,也算勤劳,知道收拾家里。 他喝翻了,也知道给他盖条被子。 也给他奶披麻戴孝了…… 门内的沈冬侨打了个喷嚏,外头的周向阳已经做好了决定。 临走时,陈志高又开了几副药。 沈冬侨拿着药包有些窘迫,他身无分文,而周向阳坐在门外的板车上,等着他自己蹦过去。 “陈大夫,这能赊账吗?” 陈志高挥了挥手道:“不用,不用,周向阳说了,记他账上。” 沈冬侨觉得不妥。 陈志高是他来这里后,第一个对他抱有善意的人。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沈冬侨感恩在心。 “这样吧,我给你打个借条吧,等我有钱了,我自己来还。” “这?” 陈志高见沈冬侨态度坚决,看得出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似乎自己不同意,就不能安心一样。 就拿了纸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沈冬侨转过欠条看了一眼。 字都认识,繁体字对他来说并不难,他做博主的时候,也会直播写写字什么的,看到最后的金额,写的是十文钱。 这肯定是少了的,于是拿着笔,在上面改了改,把“十位”改成了“五十文”。 又拿过一张纸誊抄了一份。 拇指沾了墨汁,按了两个手印。 陈志高眼前一亮,没想到沈冬侨居然识字,而且那字写得飘逸灵动,比他的好很多。 “你读过私塾?” “我读过一些书,日后如果有帮得到您的地方,也请一定要告诉我。” “好,一定。” 陈志高觉得这次帮人是帮对了。 沈冬侨等墨干了,把自己那份收好,又对着陈志高深深鞠了一躬,才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第12章 家产纷争 沈冬侨挪出了门槛,周向阳才从板车上起来, 他这才看到板车上垫着一些干草,上面垫着周向阳的外衣,躺着应该比原来舒服柔软很多。 这算是变相的和解吗? 看样子,他已经相信了休养三年的说法了。 只要他们能和平共处三年,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走出困境。 到时候,他也会尽自己所能,回报周向阳。 板车咕噜前行,一路拉着出了集市,和很多赶集的人,反向而行。 沈冬侨缩着身子,埋着脸,不想引起过多的注意,可是事与愿违。 周向阳像是个人形立牌,时刻聚集着所有人的视线,也理所应当的成为所有的人话题。 “这不是那个死了全家的混子吗?上头拉着的是不是他那个买来的媳妇儿?” “呦,怎么觉得也快不行了?” “早上是抱着去了医馆,估计是快不行了……” “算命的都说,他就是天煞孤星,啧啧……” 恶语伤人六月寒,周老太的葬礼上,那些人说他不干净,现在又说周向阳是天煞孤星。 人言可畏,封建迷信,更是愚昧得可怕。 沈冬侨深知其苦,他抬头看向周向阳宽阔的背影。 他大踏步走着,遇到拦着路的人才会瞪一眼,其他的闲言碎语一概不在意。 沈冬侨忽然生出了那么一丝羡慕和钦佩,如果他那时候也敢昂首挺胸地走过那些非议他的人面前,是不是就不用离乡背井了。 也许越是在意,越是会深陷其中。 …… 车子缓行,摇摇晃晃,冬日的日头晒着十分犯困,在沈冬侨快要睡着的时候,板车猛地一晃,然后停了下来。 沈冬侨抬起头来,看到院门大敞,里面来了不少人。 大多数沈冬侨在周老太葬礼上见过,很多都是周家的亲戚。 一个白发老人坐在院子正中,周向阳的二婶弯着腰不知在说着什么,对着老人的笑十分谄媚。她的身旁还站了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是他的丈夫和儿子。那对父子看到周向阳似乎十分害怕,眼神闪烁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