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破云来》 1. 第 1 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黄昏骤然降临,月亮率领着众星出没。 大雪封山,山间的道路仿佛被银子铸就的,又白又亮,即使是晚上,那一抹艳红在道路上也极为显眼。 两边是深深浅浅、影影绰绰的黑色,是树,是草,看着像人。 孟晚云知道自己草木皆兵了,她身上还穿着喜服,繁复的款式十分累赘,她跑得跌跌撞撞,脚上的红绣鞋早已经被雪水濡湿。 她本是极艳丽夺目的长相,此时眉眼之间似笼罩一层严霜,犹如腊梅挂雪。一双本该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时满是惶然,充满了惊惧之色。 身后远远可见隐隐的火光,还能听到犬吠,在雪白的旷野中十分刺耳,孟晚云的勇气几乎就要土崩瓦解。 实在跑不动了,她停下来扶膝剧喘。空气干冷,她突然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出一口血。 看到雪地上的那点嫣红,孟晚云知道自己不能再跑了。这里温度太低,冷空气源源不断被吸进来,轻则喉粘膜冻伤,重则冻伤内脏。 这口血如果是从肺里出来的,那她也活不了了。她摁了摁喉咙处,感觉刀割一般疼,应该只是喉粘膜冻伤。 她四下看了看,迅速做出抉择,往远处的一大片干草丛里跑去。雪地上会留下脚印,更何况他们还带了猎犬。 她在干草从里喘了一会儿气,突然听到说话声从不远的路边传来。 是赶夜路的商人。 其中一人嘀咕:“这大冷的天,这些人在山上找什么呢?” 另一个笑呵呵道:“估计是找新娘子的。” “胡扯,这大雪山上找什么新娘子。” “真的,我今日进城听说赵富娶亲,后来却见赵家带着家仆在城里到处搜人,说是新娘子上花轿前跑了。” “都要上花轿了,还能跑?” “可不是,这新娘子你道是谁呀?” “侯府千金,孟家大小姐。” “就是那个被她家里逐出门的孟晚云?” “没错,就是她。” 没错,就是我。 孟晚云在草丛里听他们的对话,作为被谈论的对象,她深感无力。 她就是那两名商人嘴里的万人嫌,被逐出家门的侯府千金。说是她,其实也不是她,是她的这个壳子,她是穿越来的。 她本来是一名外科医生,也叫孟晚云,来这个世界不过月余,对她来说犹如噩梦一般。 到现在她还时不时会回想在原来的世界的最后一幕。在连续做了十几个小时手术后,她终于能放下手术刀,脱下无菌手套。迈着疲乏的脚步从手术室出来,走到饮水机前想接杯水,结果一弯腰,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她根据自己当时感受和专业知识推断,她应该是脑血管爆裂引起的猝死。 然后她就在这个身体里醒了,估计原本世界里的自己已经死透了。 这个身体的原主出身高贵,人却坏到了芯子里,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算计,眼红自己的妹妹和当朝太子互生情愫,从中作梗阻挠,使两人生了误会和嫌隙,更是设计妹妹嫁给年龄大了她十来岁的商人赵富。 事情败露之后,太子让她自食恶果,替她妹妹去嫁那个赵富。 原主再清楚不过赵富的为人,他的房里一年要死好几个女人。用现代的话来说,这人活脱脱就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虐待狂。嫁过去就是死路一条,原主越想越怕,越想越绝望,惶惶不可终日,竟然想一死了之。 她投湖了。 最后被救了回来,醒来的人就是孟晚云了。 孟晚云穿过来已经月余,这些事都是她一点点探听出来的。看着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孟晚云都不知道该找谁哭。 她一直被侯府拘在乡下庄子上,好不容易趁着成亲这天,人多眼杂,她藏在一辆马车里逃出了城。 这时,孟晚云突然听到狗吠声越来越近,似乎已经进草丛了。她身上泄了劲儿,实在跑不动,完全受求生欲的驱使,拼着一口气往前爬。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抓到,不然就死定了。那是那种很凄惨,很不体面的死法。 孟晚云一边哭着往前爬,一边在心里骂留下烂摊子的原主。为什么要让她摊上这种事?她死前还不到三十岁,从小刻苦勤奋,当了医生后兢兢业业,也不收红包,从小到大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她在心里絮絮叨叨地想着,身后的犬吠越来越近,心也一点点冷了下去。 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黑影,一把捂住她的口鼻,把她的惊呜全部堵在嘴里。是个男人,手劲儿极大,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拽着她的腰,抱柴火似的抱着她往前跑。 身后的犬吠声逐渐被甩到身后,直到身后已经没了动静,这人也抱着她来到了一辆马车前。 男人把她放到车辕上松开手,说:“没事了。” “你是?”孟晚云到了这会儿已经知道这人是要救她了,可是这人是谁? 以原主的德行和品格,怎么可能交得下会在危急时刻出手相救的友人? 她穿越的事实,再结合英雄救美的桥段,难道。。。 这人妥妥得该是男主啊。 孟晚云在暗夜中打量起这人,身材高挑结实,就是天色太黑,脸看不清。但是就这个身高,绝对是男主的配置。 “我是二狗啊。”男人把她往里推了推,自己跳上去赶车。 二狗。 孟晚云心里麻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人不是男主。 一个合格的男主,名字可以邪魅狂狷,可以清冷优雅,可以贵气逼人,但绝对不能土。 没有任何一个男主会叫二狗。 想完这些,她才开始在记忆里搜索,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本来就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二狗心细取了车角檐上的灯笼点上了,在微弱昏黄的光下,孟晚云这才看清他的长相。 他身量高,给人一种安稳可靠的感觉,可是看脸也不过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容貌端正,目光清澈,是个俊俏的小伙子。 破损的衣衫也难掩少年意气,在寒冷的夜风中如酒旗一般张扬,眼眸亮如星辰。 “你不记得了?”二狗见她想不起来,倒也不奇怪,说:“也是,都多少年的事了。” 接着他便说起前因。 原主小时候,家里为了拘她的性子,把她送到乡下庄子里住了两年。 二狗是庄子里一名佃户的儿子。 原主小时候也很作,但毕竟是个小孩儿,坏也坏不到哪去。二狗这人从小就憨厚,脾气特别好,只有他能容忍原主的脾气。 乡下无聊,那一段时间二狗一直都是原主的小跟班。 后来原主要回京,还想把这个小跟班带走,教养嬷嬷不同意,说没得因为她一时兴起,就让人家骨肉分离的道理。 原主那时候很怕教养嬷嬷,就作罢了。但是她对小跟班很满意,临走前赏赐了他一大堆好东西。 那点东西对侯府大小姐来说,就是手指头缝里露出去的。但是对二狗一家来说,却是了不得的机缘。 他们家靠着这个,置办了自己的田地,从此告别了佃户身份,日子也越过越好。 二狗把灯笼挂了起来,说:“我带你去将军府躲一阵,就是……” “就是什么?” 他似乎有些话不好说,看了孟晚云两眼,说:“就是不能把你的身份告诉花将军……” “为什么?” 孟晚云问完就大概猜到了,估计这个花将军也不待见她。除了答应,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孟晚云问他:“你现在是在这个花将军麾下?” 二狗:“是。” 他提起花将军似乎有滔滔不绝的敬仰,说:“花将军名叫花惊鸿,是花贵妃的弟弟,五皇子的舅舅,出身高贵。但和那些皇亲国戚不一样,他可是有实打实的战功的,是我朝最年轻的猛将。他十七岁那年他就率兵深入西北大漠,连日不歇,横渡冰河,突袭敌人咽喉,歼灭鞑子三万余人,一战成名。” “将军用兵如神,麾下的神机营是朝廷的一把利刃,直插北疆十三部族。” 二狗眉眼间都是喜气,接着又说:“花将军治下很严,但是爱兵如子,一向享有盛誉。这次战事大捷,回京之后,怕是就要封侯了。” 孟晚云心里呵呵两声,没说话。 花惊鸿,年轻,有声望,有战功,姐姐身居贵妃之位,外甥又是皇子。 这人简直是四角俱全,离死不远了。封不封候孟晚云不知道,但是皇帝肯定很想弄死他。 二狗哪里想得到这些,还在一心为自家将军高兴,说了好多花惊鸿带兵打仗时的事。 这时,身后的车厢里突然传来声响。 有人? 孟晚云没有掀帘子,而是看向二狗。 月黑风高夜,人迹罕至的大雪山,她怕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被灭口。 二狗神态自若,说:“我今天跟着将军去剿匪,土匪头子跑了,这是我捉到的活口,估计知道他老大的藏身地,我要带回去给将军审问。” 孟晚云闻言放下心来。 二狗又说:“这活口,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将军从他嘴里问到东西。。” “怎么了?” 二狗倒也没避讳她,掀开帘子给她看,说:“剿他的时候,他反抗得厉害,胸口挨了一刀。” “我看看。”孟晚云刻入血液中的职业病犯了,看到病患的下意识反应让她上前查看男人的伤势。 二狗停下车,提起灯笼跟她一起钻进车厢。 男人伤势很重,呼吸浑浊,胸口的伤血肉模糊,看着就肉疼,然而孟晚云面不改色,扯开他的前襟,说:“灯笼再近一点。” 她语气十分冷静,完全把二狗当成护士了。 孟晚云看完伤口,又撸起男人的袖子看他的手臂。贵要静脉、头动脉、交通支、肘正中静脉、前臂正中静脉。孟晚云观察完脉搏,又看了看他的胸腔起伏情况,一眼扫过去,心里已然出现一整副人体解剖图。 孟晚云面色凝重,她发现男人已经出现了经脉扩张的情况,左臂的静脉一直在跳动,胸廓运动反常,这种情况是胸内压力过高造成的。 也就是气胸,这个男人伤到了肺。这种情况,她的判断是需要尽快动手术,再耽搁下去,这个人真的就活不成了。 动手术? 雪山,寒夜,马车里,只有一个暗黄的灯笼。 孟晚云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遭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可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去却不救治,又违背她种在血液里的操守。 她只犹豫了片刻,便问:“匕首、烈酒,有吗?” 二狗点了点头,这种天气赶路,他们都会备上烈酒驱寒,匕首更是不用说。当兵的,身上怎么可能没有刀。 还是不够,孟晚云撩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外面是一大片干掉的芦苇从,被层层的厚雪压着。 她对二狗道:“你去帮我找一些芦苇杆回来。” 二狗想不明白她要芦苇杆有什么用,但是孟晚云这种状态下的声音有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二狗不由自主地按她说的行事,很快就抱了一捆芦苇杆进来。 孟晚云这边已经用酒给匕首和男人的伤口进行了消毒,看到这么大一捆芦苇杆吓了一跳。 “这芦苇杆干什么用?”二狗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 但孟晚云顾不上解释,只说让二狗先把马卸掉,防止任何车厢颠簸晃动的可能。然后她凝神静气,找准了位置,在第二根肋骨处利落稳定地下刀。 二狗在一旁忍不住屏住呼吸,不明白为什么说的救人,可她又给人划了一刀。 孟晚云从那一大捆芦苇杆里找了一根符合她要求的,用烈酒淋了,朝伤口处插了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二狗忍不住惊呼,他上战场见过的伤不少,知道伤口最怕残留异物或者弄脏。 孟晚云顾不上解释,这个人既然是土匪那么就是恶贯满盈的人,她现在只需要暂时保住这人的命,让他可以撑到被审问的时候。她不回答二狗的话,又问要来他的水囊。 这水囊不知道是用什么动物的膀胱制成的,密封性极佳,完全符合她的要求。她指挥二狗用匕首在水囊上刺出一个极小的洞,水囊的材质有一定的延展性,可以通过那个小洞把芦苇杆插进去。 气胸的形成是因为肺部破裂导致空气进到肺部周围的胸膜腔,无法进到肺里。 她用水囊和中空的芦苇杆制了一个简单的单向阀门,把肺里的空气引了出来,水囊里的水又令空气无法再回到肺里。 果然,芦苇杆一插进水囊,单向阀门立刻发挥作用,水囊里冒出了细微的咕嘟声,气出来了。 原本呼吸浑浊的男人也瞬间吐了口气,呼吸变得顺畅清晰起来。 孟晚云松了口气,大冷的天,她出了一身的汗。 二狗在一旁都看呆了,他看了看男人,又看向孟晚云,接着看向那根从男人胸腔抽气的芦苇杆子,觉得眼前的事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法子?”二狗审视地看着她,这种方法真的闻所未闻。 孟晚云不擅撒谎,但是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在古人眼里过于惊世骇俗,只说:“我从一本古籍里看到的,你不是说这人怕是救不活吗?我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这个说法并没有打消二狗的疑惑,如果说方法是从古籍上看来的,那她下刀时稳准狠的手法又怎么解释呢? 不过现在他顾不上纠结这个,沉默着把马套了回去,两人接着往城内赶,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没多久就到了将军府。 进了将军府,在管家的协助下,他们把人弄进了前厅隔壁的房间安置。 凑着稍微明亮一些的灯光,孟晚云又给他做了检查,暂时无虞。 孟晚云逃了一天,此时又困又累,刚下闭眼眯一会儿,就听见前院传来了动静。似乎是有人往这边来,脚步声夹杂着奴仆问礼的声音,越来越近。 二狗站起身,说:“是花将军回来了。” 其实孟晚云来这个世界月余,在别人那也听说过花惊鸿。不过和二狗的夸赞不同,她从别人那听到的关于花惊鸿的传闻其实不太好听。 人们说他是“杀神”,因为两年前的一场战争中,他弑父、屠城,从此成了人们嘴里的阎王,尸山上的阎王。 马上要见这个阎王了,孟晚云也不禁紧张起来。 “那人现下如何了?”一个清冷的声音破窗而入,下一刻,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 雪光融着冰冷的空气兜头而来,屋里刚聚起来的一点热气瞬间就散了。孟晚云被那寒气一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男人还未卸甲,战靴踩过积雪,绕到孟晚云身边垂眸看她,身后的门没关,凛风夹着零星的雪屑飞进来。 铁甲下的身姿冷峻峭拔,透过头盔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亦如刀锋寒冽。他抬臂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冰雪雕琢的脸,清丽似仙,又冷俏似鬼。 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军医打扮的人,军医进来后就直接去榻上查看那人的伤势。 二狗扯着孟晚云走到男人面前,喊:“花将军。” 孟晚云才知道,这位似仙又似鬼的美人就是花惊鸿。 她抬着头看花惊鸿,觉得他长得清丽绝伦,实在不像一个将军,可是周身肃杀的寒气却又是尸山血海中才能淬炼出来的。 不过,花这个姓,倒是和他很配。 二狗说孟晚云是他在路上搭救的被恶霸抢亲的良家女子,顺道带回将军府安置。 花惊鸿只看了孟晚云一眼,便让孟晚云四肢僵直,生出一股战栗。花惊鸿通身的威严和不是一朝一夕能养出来的,是已经粹进骨血中的悍然。 然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抬起双臂,让卢云给他卸甲。铁甲动如冰裂,粹着森森寒气。 那边军医已经检查完毕,还忍不住探头问孟晚云:“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主意…” 学医的人都有点痴,这名军医看到这种新奇的治疗手法,忍不住想跟孟晚云探讨两句。 孟晚云还没来得及回答,花惊鸿就发话了,他冷声道:“你们都出去。” 二狗和军医双双噤声,抬着那个男人就出去了。 屋里一下子就只剩孟晚云和花惊鸿两个人。 花惊鸿上前两步,离得很近,垂眸冷视孟晚云,目光又冷又沉。问:“你是何人?” 他会有这么一问,显然是没相信二狗漏洞百出的谎言。 孟晚云被他注视着,全身血液都凝结起来,这是让人不自觉起哆嗦的注视。 她作为外科医生,鲜血和死亡也见了不少,但是站在花惊鸿面前,救人者与杀人者的分别,在此时立现。 她曾经觉得自己见惯生死,对于生命有超脱常人的淡然。但是她的淡然在花惊鸿这样的人面前,显得幼稚且浅薄。 花惊鸿眼中,是真正的对生命的漠视,是在战场打磨出的冷酷。让她不禁想到那两个字,“杀神”。 “我…”孟晚云吞了吞口水,说:“我是二狗的朋友。” “二狗?”花惊鸿眉头皱得更紧,将她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仍是面无表情。 “额,就是刚那个……”孟晚云比划着,她知道二狗应该只是二狗的小名,但是她忘了问他大名叫什么了。 “他叫卢云。”花惊鸿冷冷开口。 孟晚云干巴巴地笑,说:“呵呵。” “……” 花惊鸿看她像看傻子,沉声又问:“那人是你救的?” “正是。” 花惊鸿打量着她,突然盯住她的鬓角,眼神越来越幽深。 孟晚云被他的眼神吓得腿软,突然就信了那些人嘴里关于他弑父屠城的传闻。 花惊鸿无瑕理会她的惊惧,突然抬手向她伸了过来。 孟晚云惊诧地转开头,想要躲避他的触碰。她今日逃命跑了一天,头上钗环早已散尽,有绷不住的发丝垂落,像天空中的乱云一样堆在额间。 察觉到她的抵触,花惊鸿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但仍是用指尖挑开了她鬓角的头发。 果然,有一个细不可察的伤疤。 几乎是一瞬间,那个小小的伤疤卷着某段记忆扑面而来。眼前这张艳若桃李的脸,也逐渐和记忆中那张更稚气的脸重合。 “孟晚云。”花惊鸿突然开口,寒冰般的眼中似乎有水波流转,禁闭的薄唇有一丝细不可察的凉薄笑意。 孟晚云惊讶抬头。 花惊鸿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视她如敝履,那目光说不上鄙夷还是厌恶。 为您提供大神 十八鹿 的《惊鸿破云来》最快更新 1. 第 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 第 2 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孟晚云,你怎么还没死?” 孟晚云被这句劈头盖脸的话砸得发懵,任何人被这么问,都会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哪怕孟晚云知道这话并不是冲自己。 “花将军,我可曾得罪过你?” 花惊鸿旋身坐下,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玩味,似乎她问了什么有趣的问题。 屋子里生着火炉,可这眼神看得孟晚云后背发凉,冷汗都要下来了。 花惊鸿看了她一会儿,确认她不是在装傻,才扯了扯嘴角说:“你小时候非说我是个女孩儿,扒了我的裤子验明正身,这算不算得罪?” 孟晚云:“……” 原主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花惊鸿欣赏着她的目瞪口呆和惊愕,心里却疑惑渐深。 他记得前世这个时候,孟晚云已经死了,根本没有嫁人这回事,隐约听到她是失足掉进了湖里。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女人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蠢,这么大的人,能在自家后院被淹死。 为什么这一世,她到现在还活着? 难道,她也是…… 花惊鸿看她的眼神逐渐审视起来。 孟晚云却没听出那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她只以为花惊鸿是因为小时候的事对她厌恶至极,所以开口讥讽。 “花将军,我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孟晚云走到他面前,在他脚边跪下。她看电视剧里古人动辄就跪来跪去,她没什么骨气,跪得毫无心理障碍。 花惊鸿看她跪得这么快,倒是有些讶异,挑了挑眉没说话。 “花将军,能否收留我一段时日?”孟晚云说着,抬起头仰视他。 花惊鸿垂眸看着她,当男人用俯视的角度去看一个女人的时候,掌控感能得到空前的满足。 他果然心情好了一些,眼里闪出一点兴趣,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转着她的脸左右看了看,调侃道:“卖身求荣啊?” 孟晚云听出他话里的佻达轻薄,微微怔愣。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女性,又是外科医生,她并不会把贞操和清白看得比命还重要。 孟晚云的脸被他的手掐得变了形,看起来更可怜了,说:“不求荣,只求活命。” 这话就是没否认“卖身”二字了。 花惊鸿松开钳着她下巴的手,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女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你要嫁的可是赵家?” 今天赵家城里城外的找人,闹得阵仗不小,花惊鸿也听到了动静。 孟晚云点点头:“正是。” 花惊鸿的表情更精彩了,揶揄、玩味,还有点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赵富的德行,在城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男人们私底下什么话都聊,赵富的那点癖好他听了不少。 “哦……”花惊鸿声调拉长,垂眸讥讽一笑,说:“怪不得你要跑。” 膝下的地面冰冷坚硬,都不如花惊鸿的态度寒凉。 花惊鸿厌恶她至极。 原主除了扒他裤子之后,还做过什么?孟晚云无从考证。 留在他身边,是不是就比落在赵富手里要强?孟晚云也无法判断。 但她知道,赵富已经是一条明明白白的死路。而花惊鸿这里,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她不蠢不笨,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花将军,你收留我一段时日,我……”孟晚云卡了壳,有些话从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些困难。 “你如何?”花惊鸿眼眸含讽,恶劣地问她。 男人的目光沉甸甸如有实物一般压在她的肩头,她鼻尖通红,近乎嚅嗫一般道:“你要如何,便如何。” 花惊鸿鼻腔哼出一声嗤笑,孟晚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男人慢悠悠道:“孟晚云,本将在你眼里就那么饥不择食吗?” 饥不择食…… 孟晚云脸上一僵,这男人先是轻薄她,然后嘲弄她,现在又讥讽她不自量力吗? 孟晚云从没这么难堪过,一时只能讷讷地看着他。 花惊鸿眸光挑剔地看着她身上的衣服,语气轻飘飘地说:“你身上这身喜服,实在碍眼得很。穿着要跟别人成亲的衣服,对本将说这种话。孟晚云,你当真是廉耻二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了。” 孟晚云闻言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身喜服破烂不堪,早已失了华贵,此时如被揉碎的花朵一般蔽在身上。 花惊鸿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薄唇吐出两个字:“脱掉。” 孟晚云猛地抬头,屋里烛火闪烁,晃动得桌椅的影子似乎都有了生命。 这间屋子大概是花惊鸿平时办公时用来小憩的房间,里间有一张紫檀雕花拔步床,旁边墙上还有一面铜镜。 她僵着不动,看着花惊鸿一言不发。 男人脸上带笑,却未达眼底。这个神情让孟晚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想对自己做些什么,仅仅只是想羞辱她。 她只犹豫了片刻,男人的脚掌便拍起了地,显露出一种不耐烦来。 孟晚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忍受着本不该她承受的恶意,但是没有一个人像花惊鸿这般恶劣。 她眼圈通红,深吸了口气,抬手放到衣领处,解开了一颗繁琐精致的盘扣。鼻子一抽,眼泪已然跟着落下。 花惊鸿啧了一声,说:“那么不情愿,算了。” 孟晚云一慌,惊慌无措地看着他,说:“我,情愿的……” 然而她越慌就越乱,喜服的盘扣对她来说本就繁琐难解,此时指尖发颤,视线模糊,更是扯了半天都没解开。 她一边和盘扣做斗争,一边又害怕花惊鸿耐心耗尽,仓皇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花惊鸿突然觉得没意思,刚要说话,就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是管家门外道:“将军,赵家来人了。” 赵家…… 孟晚云猛地看向花惊鸿,近乎绝望:“花将军…” 花惊鸿也有些惊讶,没理她,问:“来的谁?” 管家:“赵富公子。” 孟晚云咯噔一下,赵富居然找到这了,是知道她在这里?花惊鸿会不会把自己交出去?顺手卖个人情什么的。 她一脸惊恐地看着花惊鸿。 花惊鸿偏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门外默不作声。 “将军?”管家在门外又喊了一声,等他示下。 “我这就来。”花惊鸿说着,就提步准备出去。 “你的副将。”孟晚云站起来,冲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 刚才在马车上,卢云跟她讲了很多花惊鸿的事,说到花惊鸿曾有一个很得力的副将,在某次作战时受了埋伏,后不治身亡。这件事对花惊鸿的打击很大,至今还在自责。 花惊鸿身形一顿,缓缓转头,看着她一言不发,眼神愈发冰冷。 “被射中胸口,血流不止,不治而亡。”孟晚云回忆着刚才路上卢云的说法,觉得这种症状很像心脏破裂造成的。如果…… 不等她想完,突然眼前一暗,花惊鸿速度很快地闪到她面前,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怼到铜镜上。 花惊鸿不亏是武将,力气极大,单手就能把她提起来。 她被掐住了气息,恍惚觉得自己跌进了镜子里,到了另一个昏昏的世界里去了。冰的冰,烫的烫,仿佛有野火烧到身上。 他离她太近了。 花惊鸿无论语气还是神态都冷冰冰的,可是身上却很热,有着男人特有的火力。孟晚云冻了一天,死到临头竟还有些贪恋他身上的温度。 她像蜡烛上的小火苗,颤巍巍地烧着,花惊鸿的气息就像风一样,让她整个人都往后一飘,倒折过去。 她绷着嗓子,哑声尽量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战场上刀剑无眼,即使穿着盔甲也很难避免受伤。有了伤口就更麻烦。” 冷兵器作战其实远比热武器更惨烈,加上古代医疗技术落后,许多在现代只能算小伤的伤口,在古代就会要人性命。 一是感染,古代没有抗生素,一旦感染就回天乏术。二是止血,如果不能及时止血,那就只能眼睁睁等死,这里又没有输血技术。 花惊鸿冷冷地看着她,手下的脖子细软白嫩,如同新发的花茎,他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她的脖子拧断。片刻之后,花惊鸿松开手,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晚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撑住身形,弯腰咳嗽了几下,咳出了两口血。 花惊鸿见状,嫌弃地甩开她,后退了两步,问:“你不是染了痨病吧?” “不不,没有。”孟晚云连忙摆手解释,说:“在山上,跑了一天,喉咙冻伤了。” 她咳得厉害,眼睛里渗出了朦胧的水雾,嘴唇沾了血显得更加娇艳,看起来我见犹怜。 花惊鸿皱了皱眉,没说话。 孟晚云倒过气后,不顾喉咙的剧痛,说:“我能帮你研制出一种胶水,在伤口上一涂,就能把伤口粘合起来,迅速止血。这样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伤亡。” 花惊鸿听了,只觉得她在胡扯。这话听起来简直天方夜谭,用胶粘伤口,可真敢说。 花惊鸿懒得再跟她纠缠,他整了整衣袖,准备往前厅去。 “花将军...”孟晚云拽着他的衣袍不撒手。 花惊鸿低头看着扯着自己衣摆的白皙纤细的手,扯了扯没扯开,皱眉冷声道:“放手。” 孟晚云骇得肝胆欲裂,哪里肯放,仍是死死地抓住不松手。 她抬着头含泪乞求,一双眼睛盈满了涟涟水波,从发红的眼尾滑落进浓密乌黑的鬓发中。 花惊鸿和她较着劲,好不容易把衣服扯了出来,步子刚迈出一步整个人又定住了,他后面那条腿被孟晚云一把抱住了。 孟晚云抱着花惊鸿的腿,就像在无边的大海里抱着一片浮木,是她生的唯一希望。 她失声痛哭起来。边哭边嚎:“花将军,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被他弄死在床上,太不体面了...太丢人了...变成鬼都会被别的鬼嘲笑的...呜呜...” 花惊鸿低头看着她,忍不住嘴角抽搐。 孟晚云是个女人家,身娇体软的,这要换成别人,他早一脚踹过去了。他的腿被孟晚云抱在怀里,像陷进一片香软的云里。 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腿拔出来,甩了下袖子就往隔壁去了。 前厅。 “赵公子深夜前来,有何贵干?”花惊鸿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到了。 赵富听见声音忙不迭地站起身,稍显局促地站着迎他,待花惊鸿进屋在主位坐下后,他才落座,说:“赵某今日成亲闹了笑话,新娘子跑了。” “哦。”花惊鸿淡淡应了一声,说:“听说了,你家找人的阵仗可不小。” 赵富讪讪地笑了声。 花惊鸿这才把视线转向他,赵富年近三十,长得白胖,一张圆脸看着倒也富态,就是那双眼睛污秽不堪,透着昏聩的酒色浊气。 花惊鸿端起茶杯掩唇冷笑,心里对赵富鄙夷又厌恶,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孟晚云刚才抱着他的大腿痛哭的样子。 赵富这时又说:“府里的下人没用,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人。” “那可怎么办才好?”花惊鸿作势蹙眉。 赵富眼睛转了转,说:“听人说,将军府上入夜后接进来一个女子,穿着喜服。” 花惊鸿把茶盏重重一放,冷笑道:“怎么了?本将军纳个妾而已,不入夜后进府,还大白天敲锣打鼓从正门迎进来吗?” “纳妾?”赵富一愣,接着看向花惊鸿。 花惊鸿的衣服刚才被孟晚云扯得有点乱,衣领和腰带都歪了,这情形落在赵富眼里就成了别的意思。 孟晚云在隔壁屋子透窗看着外面的情形,只见赵富不停朝花惊鸿作揖道歉。 雪重月薄的银青色暗夜中,花惊鸿站在廊下,仍是一脸倨傲,凄清的雪光照在他颀长的身影上,幽深的眼眸竟比冬夜的夜色还薄凉几分。 孟晚云听了一会儿,大概听懂了前因,原来花惊鸿跟赵富说自己是他的小妾? 妾就妾吧,没把她交给赵富就好。孟晚云不计较这些。 送走赵富,花惊鸿回到隔壁,看到孟晚云扒在窗户边上,料想她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他居然不自在起来,咳了咳说:“刚才跟他那么说,只是权衡之计,你不要多想。” 女人的名节还是挺重要的,像孟晚云这种出身的女人,说她是妾,可以算得上是侮辱。花惊鸿虽然不待见她,但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孟晚云怎么可能怪他,心想只要能让她留下,真纳了她都行。 她心里乱,这句话居然脱口就说出来了。 花惊鸿闻言一窒,嗤笑一声说:“你想得美。” 孟晚云尴尬了。 “我让人带你去房间。”花惊鸿看了她一会儿,冷冷丢下一句。 孟晚云睁大双眼,简直欣喜若狂,问:“你要留下我了?” 花惊鸿:“我只留你一夜,明天你就给我走人。” 孟晚云眼里的神采瞬间消散,目光又重新黯淡了下去,吸了吸鼻子说:“多谢花将军。” 为您提供大神 十八鹿 的《惊鸿破云来》最快更新 2. 第 2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3. 第 3 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花惊鸿并没有太亏待她,给她安排了一间很精致的厢房。屏风后面热水已经备好了,丫鬟上前要服侍她宽衣。孟晚云受不了被人这么伺候,忙请她出去了。 喜服十分繁琐,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衣服脱下来,然后爬进浴桶。直到这会儿,她才觉得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特别是脚,浸了一天雪水,又被热水一激,霎时又痛又痒,她忍不住长吐一口气。 孟晚云沐浴完,直接就钻进被窝躺下了。 屋里生着炉子,听丫鬟说用的是上好的乌丝橄榄炭,一丝烟气都没有。偶尔“噼啪”一声小小的爆响,除此之外,静无人声。 色泽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绣着一只金色的鹧鸪鸟。孟晚云看着那只被绣死在屏风上的鸟,觉得自己就像它一样。 被密密麻麻地缝在名为命运的屏风上,纵使年深月久,金线黯淡了、发霉了、被虫子蛀了,最后还是要死在这个屏风上。 封建王朝的冰冷和残酷她可以想见,更何况自己现在的处境如此险恶。她忍不住又开始复盘今天的事,想着未卜的前途,想着不可预测的明日。 绣帘低垂,锦被绸枕,孟晚云蜷缩在深深的床榻上,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睡的最后一个安稳觉了。她闭上眼,觉得这个冬天,又冷又长。 第二天早起,她换上丫鬟给她准备好的衣衫,用早膳的时候套了丫鬟的话。然后趁丫鬟收碗筷离开的时候溜了出去,七拐八拐地找到了湖边。 这个时辰,花惊鸿应该在湖边练功,她决定再去求求他。 冬日里树木都枯着,一树的枯枝印在淡青色的天上,像瓷瓶上的冰裂纹。 她远远听见水声,怪异这片湖居然没有完全冻上。等走近了才发现,不是没冻上,而是冻上之后又被凿开了。 被凿开的冰面缺口突然破水而出一人,晨光下水珠四溅,搅动出麟麟波光。 花惊鸿游到岸边上来,瞟了孟晚云一眼没说话。 他很白,一点都不像个武将。但是脱了衣服之后身材极好,肌肉线条流畅没有丝毫余赘,藏着蓬勃的力量感。平滑漂亮的胸肌暴露在冷空气里,下面是沟壑分明的腹肌。 劲瘦的腰侧是两条深深的人鱼线,水珠顺着那性感的线条滑到裤腰,湮灭不见了。 整个人在冬日的又白又薄的晨光照耀下,就像一块刚出水的冷玉,冒着寒气。 花惊鸿看到孟晚云一脸淡然地看着自己发呆,不禁眯起眼睛沉思起来。 很可疑…… 一个女人看到陌生男人的裸体,不管怎么说都不该是这个反应。孟晚云甚至都不是故作镇定,而是一种很真实的淡定麻木。 她到底见过多少啊? 孟晚云确实是忘了惊讶,她只顾着感慨这么冷的天还冬泳,真是个勇士。 要说起来,这个世界上看裸体最多的,大概就是美术生和外科医生了。 人体在孟晚云眼里就是一堆各有千秋的肉,她个人比较偏爱花惊鸿这种体型,原因也很现实。给这种人做手术比较好下刀,皮下几乎没有什么脂肪,缝线都比别人整齐漂亮一些。 有些过度肥胖的病人,一刀拉下去,下面全是黄黄的脂肪。啧,那个画面…… “看够了没有?”花惊鸿冷着脸问她,赤.裸着上身朝她走了过来,突然附身到她跟前。 孟晚云被他身上逼近的寒气一裹,忍不住打了哆嗦。离得实在太近了,孟晚云这才发现花惊鸿的眼睫毛居然那么长,被水打湿后显得更加浓密。 她被打断思路,回过神说:“花将军……” “你怎么还没走?”花惊鸿的语气比他身上湖水的寒气更冷。 孟晚云不禁想起他昨天那句“你怎么还没死?”。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红润的嘴唇吐出白雾,眼睛晶莹得像青松上覆雪融化的水珠。 花惊鸿撇了她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起身往前面走去。衣服半湿地贴在他的身上,结实的肌肉清晰可见。 孟晚云看着他的后腰,感叹,真是一把好腰。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花惊鸿身后,想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说:“花将军,您能不能多收留我几日?我现在出去会……” 花惊鸿打断她的话,说:“与我无关。” 孟晚云被他毫不留情地打断,忍不住一哽,片刻后大着胆子道:“花将军,要不你纳了我吧……” 花惊鸿脚步一顿,回头看她,说:“堂堂侯府千金,追在男人屁股后面求着当小妾,你还能要点脸吗?” 这男人嘴真毒,说话完全不留情面。孟晚云如果真的是个封建女性,听了这话估计转身就得去投湖。 然而孟晚云只是喃喃道:“命都没了,要脸干嘛?” 这话说得花惊鸿一愣,在“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礼制之下,他还是头一回从一个女子嘴里听到这种话。 想到刚才她看着自己裸身时淡定的反应,花惊鸿难免起了一种有些不堪的猜测。 他突然逼近孟晚云,问:“你还是处子之身吗?” 孟晚云愣了好大一会儿:“……啊?” 花惊鸿面若冰霜,还在等着她回答。 孟晚云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要不,你来验验?” 花惊鸿:“……” 他脸上浮上可疑的红晕,活像被恶霸调戏了的大闺女,几乎气急败坏指着大门道:“我回来之前,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孟晚云看着将军府的大门,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她怎么迈都迈不出去,她觉得这不是将军府的门,而是通往地狱的门。 “你站这门口干什么?”卢云长发高束,脚步轻快地朝她走过来。 孟晚云把花惊鸿识破她身份的事说了。 卢云很惊讶,问:“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后,没赶你走?” 孟晚云又把花惊鸿只肯收留她一夜的事说了,卢云听了若有所思,说:“我觉得这事还有余地,他这人面冷心热,我们再去求求他。” 孟晚云实际上已经不报希望了,但是她也确实没有别的门路。于是便听了卢云的建议,找丫鬟拿了帷帽戴上,遮住脸和他一起出门了。 “将军这会儿在医馆呢,这次剿匪打得太厉害了,伤兵不少,这会儿都在城里的医馆安置着呢。 卢云完全把孟晚云当成儿时玩伴了,还在街上买了串糖葫芦递给她。 孟晚云接过糖葫芦,蔫蔫地拿在手里。 突然开口问道:“卢云,我小时候是不是也欺负过花将军啊?” 刚才卢云知道花惊鸿识破她身份,却没赶她走的时候反应很惊讶。 果然,原主肯定不止是扒了花惊鸿的裤子那么简单。 卢云嘴严,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将军没说什么吗?” 孟晚云硬着头皮,把她扒人裤子的事说了。 卢云听完:“嗯…没了?” “没了。” “哦…” 孟晚云:“怎么?还有什么事?” “主要是…”卢云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花将军那时候自己年龄也小,被你那么一说,真就怀疑自己是个姑娘,难过了好几天。。。” “噗……!”孟晚云把脸转向一边。 医馆离得不远,说话间他们就已经到了。 不大的医馆里人满为患,到处都是病患,军医、大夫和药童忙得脚不沾地,又是诊脉又是煎药。除了伤兵,还有一些年长的老人在这里看病。 卢云说:“花将军让人在这里开了义诊,凡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来看病,费用全免,都是他自己掏腰包补的。” 孟晚云点点头,看着眼前的情形,眉头越皱越紧。古代死亡率高不是没有道理的,就她目之所及,已经发现了好几处卫生不达标的地方。 中医有中医的厉害之处,但是最大的弊端是见效太慢,特别是这种外伤,很多病患等不到治疗出效果,便已经因为感染的原因一命呜呼了。 抗生素…… 孟晚云心里感慨,没有抗生素的世界,真的太可怕了。 卢云这时看到那边抬伤患的人手不够,过去帮忙了,留下孟晚云站在原处。 她很快就在杂乱的人群中看到了花惊鸿的身影,在人群里显得极为出挑。 花惊鸿表情认真,了解伤情慰问伤员,表现得十分关切温和。和跟自己说话时的冷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孟晚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也穿越了? 花惊鸿一回头,看到了戴着帷帽,拿着糖葫芦傻站着的孟晚云。他大步走了过来,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卢云不在,孟晚云卡壳了。 然而对话还是要继续下去,花惊鸿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孟晚云低头看到手里的糖葫芦,灵机一动,往前一递,说:“我给你买了个糖葫芦。” “……” 花惊鸿又用那种看傻子的表情看着她,只是那冷沉沉的目光这次有了些波动,仿佛一潭死水被搅活了。 过了一会儿,花惊鸿居然伸出手,接过了那串糖葫芦。 然后他咬了一口。 孟晚云在原来的世界时生活在南方,糖葫芦很少。而且南方一年四季都很热,冰糖葫芦吃到嘴里都是黏塌塌的。 这种零嘴儿,非要在北方冬季的大冷天吃才有乐趣,糖衣冻得又脆又硬,一口咬下去如同冰裂,在嘴里崩裂四溅。 就像现在。 花惊鸿脸色稍缓,问:“还有事儿?” 孟晚云看着他,心想:呵,小孩儿。 真好哄啊。 孟晚云不知道花惊鸿的具体年龄,但是根据小时候的事件推断,花惊鸿估计撑死也就二十出头,居然这么年轻就是将军了。 “问你话呢。”花惊鸿见她又溜号,语气有点不耐烦。 “哦…”孟晚云慢条斯理地开口,走流程似的说:“就,还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花惊鸿都快被她气笑了,说:“就凭一串糖葫芦?你当本将军三岁啊?” 预料到的结果,孟晚云有点丧气,没说话。 花惊鸿见她不出声,反而皱起眉来。大概是觉得毫无办法只能拿一串糖葫芦来讨好自己的孟晚云确实有点可怜,他一时竟说不出更难听的话了。 正在两人僵持着的时候,一个老人朝他们走了过来,看了看孟晚云,又看了看花惊鸿,接着又看向花惊鸿手里的糖葫芦。 老人的视线在这三个点上默默地打了几个转,突然笑着拍了花惊鸿一下,说:“花将军,这位就是你说的一直喜欢人家不敢说的那个姑娘吧?” 为您提供大神 十八鹿 的《惊鸿破云来》最快更新 3. 第 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