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交线》 1. 梦 “咻!” 一支木箭射上了一棵参天大树,几根红色的毛被箭刃上勾在树杆上,稀稀拉拉地还掉了好些下来,与树叶一同躺在这平静的山头。 一只毛色火红的小狐狸正拼命地飞奔着,它在躲避着后方狩猎者的追捕。而后者双腿不停地夹着马腹促使着马向前追赶着,手上不停地拉弓瞄准放箭,每支箭冲出的速度都在说着势必要把那只红色狐狸给抓住。 小狐狸跑着,飞快地跑着,丝毫不敢停歇。它不仅要跑,还要随时躲避后方朝它冲来的箭。 这只小狐狸说到底是初出茅庐,后方那些不长眼的箭毫无情面向它冲来,多多少少也被划破了些皮,而身上毛也被箭刃勾的稀疏,而就刚才的那支箭,在小狐狸稍微走神的片刻,射中了它的左后腿。 它不敢懈怠,拖着伤腿也在跑着。 它想要活下去! 但受伤的脚限制了它的速度,地上的血迹却给了狩猎者抓捕的方向。 小狐狸闪躲进了草堆里,它低声喘息着。脚步依旧不停,依然向前挪动。 它太疲惫了,核桃大的狐狸眼睛微眯,眼前视野逐渐模糊,它的方向感渐渐消失,稀里糊涂地向前走。不觉间,带着鲜血来到了被微高杂草阻挡着斜坡旁。 在昏迷的前的最后一秒,小狐狸前脚踏空,整个身体像圆球似的,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稍暖的阳光越过窗上的裱花照射进屋内,在地上勾勒出图形。 当它苏醒时,它发现它躺在了一张人类睡的木板床上,左后腿上被包扎上了整整齐齐的白色纱布。 房间不大,却十分整洁。四周墙身颜色暗沉,头顶的瓦片似乎刚修整。四周只有一些飞鸟的叫声和风沙沙的声音。被这种舒适的环境包围着,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小狐狸稍稍放下了些戒心。 灵敏的耳朵听到外面的声响,小狐狸迅速站起在刚躺着的地方,不敢乱动,一双抚媚狐眼凶狠地盯着门口虚掩着的木门,锋利的爪子时刻准备着。 呲呀。 门被打开,一位身着素衣禅服的带发青年和尚端着一个碗跨过门槛走进来。小狐狸眼神骤变,凶恶地瞪着来者,身体微微前倾,蓄势待发。进来的和尚似乎也感觉到了恶意,他回身轻轻地关上了门,并用相同的力度把手中的碗放下。 他柔和地看着怒目圆睁的红狐狸,把双手合十竖直放在胸前,声音浑厚却温柔:“阿弥陀佛,小狐狸你不用怕。小僧既然把你带回来救好了便不会伤害你。从今以后你便在此疗伤,不要乱跑,小僧自会给你带来食物。阿弥陀佛。”和尚深知小狐狸能听懂他的话,对它略施一礼便又轻脚地离开了房间,丝毫没有给到小狐狸反应的时间。 在他出了门后,小狐狸盯着木门再次合上才反应过来。而它的身体依旧紧绷着,它战斗的姿势依旧准备着,但那位和尚已经走出去了。 ??? 狐狸愣住了。 更令它诧异的是,它竟能听懂他的话。 它的吃惊没有持续多久它便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向门边的碗走去,毕竟从和尚刚进门开始,里面的香味便已经飘出来了。 那是一碗煮熟的肉。 小狐狸看着那碗肉,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死死地盯着那满满一整碗的肉。 它已经好久没吃过那么鲜美的肉了,此时那碗肉在它眼中饱满鲜美,肉质细腻,似乎还在表面上流了一层油。 小狐狸再次吞了吞口水。 吃不吃? 这个问题在小狐狸的脑海里翻滚。 万一有毒怎么办? 可肉的香味一直从小狐狸的鼻腔冲入,它实在是忍不住了,两只前爪不受控制地扑向碗里的肉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吃饱后,小狐狸翻着肚皮躺着。它举起它的前爪稍稍释放出它的法力,欣喜。它左右滚着,嘴里还在回味着许久未吃过的肉的余香。它用舌头抿着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那狐狸眯着表情舒适,身姿显得十分柔媚,宛如一个风情万种的少女,清丽不可方物。不一会儿,它换了个姿势,前爪慵懒地往前伸,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伸了伸脖子,让自己更舒服地躺着。 门被打开,落日的余晖洒在躺在地上舒服大睡的小狐狸的身上…… 某军区宿舍。 清晨的阳光是宁静淡雅的,它心平气和地落在人们的身上。黄敢缓缓地睁开眼睛,自从参军后他便极少做梦,这次的梦境竟从未有过的清晰。他回味着刚刚的梦境,饶有兴趣:这个梦……有点意思。 黄敢刚想起床,床板一阵剧烈抖动,便知道下床的战友又在“发疯”。他假装不在意地噤声感受到下床战友的动作,等到下床战友起身,他立刻双手撑着床边栏杆一个翻身下床,顺带一脚踢倒准备起身的战友,穿好鞋后还不忘露出他的大白牙嘲讽一番。 他们今天要外出到一所高校当军训教官,便是俗称的“休假”,毕竟比在军营里枯燥的生活和训练来得有意思。 哨声响起,50多名在役军人穿着整齐地集中在操场,领导在队伍前大声地说着纪律,由发动机发出轰轰声的大巴在旁边等待。 “去到学校,严格遵守军队纪律,时刻记得自己是一个军人,做好模范作用!”长官在台上高声大喊,“还要记住,你们是去做教官的,不是去交友的,切勿留下任何关于在校学生的联系方式、保持距离!听清楚了吗!” “是!”众人答道。 黄敢是第一次当教官,说实在心里还有一点紧张,他也是有点怕自己没办法“镇压”住那些青春洋溢的高校生。 大巴缓缓地开向高校,黄敢望向窗边,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刚才的梦境…… 一路阳光明媚,风景正好。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到达了目的地。 某高校宿舍。 闹钟响起…… 早上6点,一头红发的女子从床上醒来,与往常她梦到有意思的故事时的状态不同,她来不及感受刚才的梦境,醒后匆忙起身穿上早已准备好放在床尾的军装。 “简歆,你这红头发配上这军装,真真是有点酷啊!”舍友温知反讽道。 简歆白了她一眼,重复道:“自然发色,天生就红。”说完便对着镜子心虚整理了一下军帽,回身反问:“应该不会被骂吧?” 温知拿起自己腰带和水杯还有简歆的腰带,一手揽上后者肩膀,推着催促道:“你解释解释就行,没事的。” 简歆走在前,拿走了温知手上的腰带,将信将疑。 “集合!集合!集合!”班长的声音愈发响亮。 简歆和温知在远处便能听到自己班级的呼唤,一同走向队伍。 突然有一根手指戳了一下简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温知未卜先知率先回头,大喊:“温故!” 男人没理,眼睛只容下了他面前的女生。 简歆回过头,稍抬头看向面前男人露出微笑:“你来啦。” 女孩笑起来的眼尾上挑,妩媚又多姿。 此情此景,温知识相地松开了搭在简歆手臂上的手并把她推向他,阴阳怪气:“你们聊,你们聊。”说完便快速奔向本班的队伍。 与此同时的简歆和温故同时拉起对方的手,默契相视,笑了起来。 他们手拉手向队伍走去,温故首先开口:“喜欢军训吗?” “嗯?”简歆含笑,“还行。” 温故:“我们宿舍的人都蛮激动的。” 简歆抬起头望向他,黑色镜框眼镜挂在脸上,面部轮廓分明,线条却十分柔和。 她初次认识他时便被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温文尔雅所吸引。他们属于双向奔赴,简歆一直觉得自己特别幸运,生活,学习甚至在感情中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而他们的感情历程跟他们的性格也有很大关系。 温故的性格比较慢热且不争不抢,而简歆性格比较活泼,实在改不了的便是那种像是骨子里也改不掉的假装高冷和嘴硬心软。 他们走在一起主要是温故性格的另一个极端,他的龙凤胎妹妹——温知。 温知与简歆是高中校友,只能说是加了微信的陌生人。她们的成绩其实相差不远,但简歆因为高考报名的失误没被第一志愿录取,阴差阳错两人被录取上了同一个学校甚至同一个专业,也算是因祸得福。 她们是因为知道了彼此在同一个学校后交往逐渐密切起来。在假期里熟络,连带着温故。 温故在高中学校时也算有点名气,也是理科班里拥有较强异性缘的数一数二的人物了。但他也没有像其他与他有相似“属性”的人一样闹出过什么奇怪的八卦,简歆对他地印象一直不错。因此假期里的你来我往,再由温知鼓动一把火,简歆与温故也就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 温故见她没说话,一脸疑惑地对上她的眼睛,只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怎么?” 他们已经走近了班级的队伍,简歆回神,不怀好意地笑笑,双手不由自主地往温故下巴一撩:“看你长得,真是好看!”说完便迅速离开他的视野。 高挂空中的太阳洒落下的阳光覆盖在温故的头顶,他愣着看着她灵活地跑开,宠溺一笑。 2. 相遇 班长按照要求根据身高从高到低排成四列,简歆和温知站着第三排的排头,温故则站在第四排的排头。 他们的确都蛮高。 经过了开营仪式,各班被各自的教官带到指定的位置。 军训正式开始,一位身着训练军套装的男子正向着他们的队伍小跑来。同学们纷纷看去,站在后排的同学甚至踮起脚尖。简歆也不例外,她好奇地看向他跑来的方向,就那么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股不明觉厉眩晕感涌上脑袋。她轻甩了一下头,再次踮脚定睛看向他。 好眼熟。 只见一位穿着着军装的小伙子长得十分壮实,军装都掩盖不住他整身每个部位的腱子肉。 他跑向我们面前,看得出这是一位二十几岁的青年教官,与下面的学生相比他有着军人独特的气质,庄重冷峻,沉着内敛。在面前立正得干劲利落,发出的声音铿锵有力: “同学们好!我叫黄敢。来自XXXX部队,之后的两周由我来带领你们进行军事训练!” 简歆一直踮着脚看着他,不自知地皱起眉,心中一沉,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怎么既兴奋又难过?简歆分析着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心理反应,她有点慌张。 她从未见过他,这种熟悉感从哪里来? 伴随着黄敢在队伍前面讲述军训要求的声音,她的心跳加快,小腿因为长时间踮脚微微晃动,双手也不自觉地微颤。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将要干什么。 温知扭头看见身旁的简歆依旧踮起脚注视着那位教官,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用手肘轻轻地顶了她一下,眼神暗示。简歆立马立正站好,用力压制这种莫名的情绪。 介绍和讲解都结束后,黄敢扫了一眼班中人数,发布指令领着排头,带他们去到更为空旷地方进行军姿练习。黄敢在前面笔直地走着,简歆作为排头听从命令跟在其后面。她心脏重重地砸着,轻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黄敢,没什么重大疾病的她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周围似乎很安静,自己却感觉到无比狂乱,她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只得伸出双手用力地拍打自己的脸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由于急于求成,她力气用得比较大,清脆的拍脸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早就注意到简歆情绪异常的温故连忙看向她,又瞟了一眼走在面前的黄敢,轻声询问:“你怎么了?” 未等到简歆的回复,黄敢在前走得潇洒,头也没回冷冷警告:“不要发出声音。” 那一巴掌确实有所缓和,简歆看向温故点头表示无碍,眼睛终于从军绿色的衣服上挪开。 黄敢把他们带到一个较为阴凉的地方后军姿站立训练开始。 “军姿准备!” 他站在对角一侧似一座雷达,眼睛最终停留在了发色突出的简歆身上。简歆突然感受到一股犀利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偷偷用余光瞟见黄敢移动他的双腿逐渐靠近自己,神情严肃站立在了自己的斜左方,正言厉色:“颜色挺漂亮啊,没有收到通知说军训不能染发吗?” 简歆早就料到会有这个情况,所以从她注意到黄敢向她走近,她便把早已准备好的解释在心里默读了几次。解释发色是她从小到大都做的一件事,早已游刃有余。但不知为何这次很是紧张,觉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前者言语一出,简歆直接脱口而出:“报告教官,我的头发是我自然生长的。” “什么!?”黄敢没听清,他稍稍低下头,声音却是简歆的十倍。 简歆耳边传来大吼,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教官,清了清嗓子将声音喊到最大回敬:“报告教官!我的头发天生就是红色的!” 黄敢看到了她的脸,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像是失去了控制,一只狐狸窜进了他的脑海,活泼灵动。 接着一种不明觉厉的兴奋和悲伤涌上脑海,最终带给黄敢最直接的感受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眩晕。 一时间他像木头一下站在那里不动,愣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前方,也是不敢看着简歆。眼神空洞地盯着绿植好一会儿,在旁人看来像是思考着什么,而那位红发女生正在紧张地等待“宣判”。 简歆只敢直视他一秒便重新看向前面同学的后脑勺,她的身体似乎知道刚才造成眩晕的由来,有意无意地躲开黄敢的视线。 度秒如年,简歆余光瞟见他一动不动,又不出声,就这么站着看向后方。简歆较他矮些,刚好倒塌的肩膀,简歆的角度和距离刚好可以看见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和一些胡茬。 他似乎微微点了点头,那一声“嗯。”似乎是腹部发声,简歆不认真留意根本听不见。 终于等到面前的教官回应,表面平静内心就像十八个吊桶打水的简歆长呼了一口气,继续站立军姿,注视着前面同学的后脑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烈日高挂,虽说站在阴凉的处但也闷热,很多学生开始坚持不住了。 黄敢跟着学生一同立正站在正前方,脸上带隐晦的笑容,对着面前的同学们说:“别乱动啊,一个人动就加一分钟。” 军姿的场景都是寂静的,黄敢面无表情扫视着面前,时不时指导军姿的要领。 简歆酸痛的双腿早已取代了胡思乱想,反而更害怕面前那位刚正不阿的教官突如其来的:“加时一分钟!” “诶!你怎么了?!报告教官!”一位同学着急地大声喊道。简歆跟着回头看去,发现一位同班的女孩子因长时间站立支持不住摔了下去。 黄敢连忙跑过去,蹲下询问。 完整的军绿色的训练服再次印入简歆眼中,侧边看更容易瞧出他硬朗的下颚线。就算是蹲着他也保持着背部挺直,情绪似乎不受控制。她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笑出声。 温知闻声回头,看了眼脸蛋红扑扑的简歆,疑惑问道:“你脸红什么?笑什么?”说完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两眼,愈发好奇,“你看着他们脸红什么?” “什么脸红,我这不为同学着急吗?”简歆白眼回怼。 温知竖起大拇指自讨没趣,跨上简歆的手继续围观。 只见黄敢叫来了医疗队的老师,协助着把那个女生扶去医疗室。简歆站在他的身后,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放在他的身上。奇怪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恐惧油然而生。 你到底是谁? “其余的同学继续站军姿!我叫你们动了吗!全部再加五分钟!”黄敢的声音高昂,打破了简歆胡思乱想。 同学们不敢吭声地赶忙站回原来的位置,一场加时的军姿,再次开始。简歆对这位教官在此时此刻已经没有那种晕眩的感觉了,只剩下对疯狂加时的哀怨。 黄敢经过简歆的后方,慢悠悠地走回队伍前方。他依旧站在正前方监督着,大家不知道的是,他一直不由自主地目光停留在那头红发。 你到底是谁? 3. 红发 “啊……这个黄教官有点难搞啊……”温知依靠着简歆排排坐在路边。军姿练习终于告一段落,黄敢允许他们在校道旁边稍作休息。 简歆敷衍应答,难得的空闲她终于有机会尝试挖掘自己深处的记忆。她扣着自己的手指,开始从头梳理,喃喃自语。 黄敢? 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样子? 简歆抬眼看去,休息时间的他像换了个人。他没有再跟指导站军姿时一样严厉,当下正与班中男生嬉笑。他皮肤黝黑,短发利落,十足的军人模样。简歆用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再用力睁开眼睛瞪去,仔细端详他的样子。 嗯。不认识。 她遗憾地叹气,眼睛并没有离开地盯着那位黄教官,嘴里不停地小声念叨:“你到底是谁啊?” 她看着他,只见黄敢正与一群气血方刚的男大学生聊天,他在休息期间毫无教官的架子,尽管前者比他们大个三四岁但依旧有共同话题。他们一群男生嬉笑打闹,也让黄敢暂时放下了一直惦记的红发。 黄敢的性格算是开朗,不一会便跟那些男同学勾肩搭背。他被围在中间,像是众星捧月。 他笑着抬眼,正好对上了一位女生认真注视的双眼。 简歆连忙低头,不自然地向旁边聊得正嗨女生群体搭话。她的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心里骂道:“抬头干什么!?” “教官?” 黄敢回神。他匆忙掩饰着自己的眼神,心虚的样子连自己都看不下去。他无缝衔接他们的话题,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同学?你的头发真的是自己长的吗?”跟温知聊得很欢的一位女同学突然转移关注对象。 他们是新生入学,除了班长等部分班干部,彼此连名字都不太熟悉。 温知和女同学同时看向简歆,只见她眉头紧皱,低着头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 她们看着她,不见回应。温知用手肘顶了顶她,诶了一声,疑惑不解:“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简歆愣愣地抬起头,歪头看她,满脸写着疑惑。 “同学,是我们问你,你的头发是真的自己长成红色的吗?”女同学倒是没有介意。 简歆越过温知看向她,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刚刚没听到。”她把她扎好的头发拉到前面,“它是自己长的,我从出生就是这个发色。” “那你是混血的吗?”又来了一位好奇的女同学拉近了与简歆的物理距离。 “不是。”简歆礼貌回应。 “你这个红头发真的好特别啊,也不是很红,特别自然,好好看好羡慕。” 简歆笑笑。 话题的女主角倒不是第一次遇见对自己发色好奇的同学们。从小到大她特别突出的原因就是她这头红发,也是让她又爱又恨。 但如今她无心解释和闲聊。 简歆求救温知,希望结束这个话题。 后者接受到信号,三两下把她们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然后轻轻拍了拍简歆的手。 从八卦中心脱离的简歆,她抚摸着自己的红色长发,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双臂作枕,趴下继续从头分析: 晕眩?头发?这头红发跟了我十八年,依旧不知原因,医生科学都无法解释。 父母曾带她去问过一位神婆,神婆的后半句话依旧记忆犹新,说是:“如若相遇,事情就得让他们自行解决,不是我等可以干扰,毕竟这是他们的……” 答案突然清晰地出现在简歆脑海,以前的她只是把这个当成她炫耀的故事,如今真实地让她不敢相信。 她再次看向那堆依旧欢乐的男生群体。他的男朋友温故也在里面,他笑得温柔含蓄,是她喜欢的类型。而在他旁边的男子,他笑得张扬豪迈,是他们的教官。 简歆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荒唐,神婆的话持续地回荡在她的脑海。年少时只觉得神婆的话可笑,现在现实发生了—— 简歆笑出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无语的表情,但又不想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她只好把自己的头埋在手臂内,不断地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是科学的。 —— 六年前。 破旧的房子内,简父和简母中间拉着十二岁的简歆站着一位穿着奇异的老婆婆面前。那位阿婆左手摇着铃,右手在空气中不知在画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形状,神神叨叨地。 爸爸妈妈拉着她的手都出了汗,她不知为何。 当时的简歆对自己的头发很是满意。因为这头发让她从小就备受欢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经常带她看这看那。 不一会儿,阿婆突然起身,全身抽搐了一下,发出的声音是那么飘渺,实在不像是人发出的声音:“小狐狸啊小狐狸……不是说再也不见他了吗……怎么还没放下啊……太任性了太任性了……这是你……最后一次了……” 说完,神婆突然倒身坐在了她身后那把特别复杂又布满鸡毛的椅子,一动不动。 小简歆撇撇嘴看着,只见椅子上的羽毛随着阿婆的倒下而飘起。 好丑的椅子。小简歆总结。 简歆受到强烈的视觉冲击,转身抱着妈妈的腰便开始哇哇大哭。简母一边轻声安慰着她,一边急迫地期待着那位阿婆的回应。 没过多久,阿婆醒来,示意父母坐下。简歆早就哭累了依附在简母怀里,但也实在是不敢再看那位奇怪的阿婆和那张丑了吧唧的椅子。 阿婆的声音回归到正常的老者声线,向简歆父母解释道:“孩子的红头发无妨,不危害孩子的健康成长,它只是一个记忆触发形式。” “记忆?”简父焦急追问。 “触发形式?”简母补充道。 阿婆眼神安抚他们,慢条斯理:“先生夫人不必担心,这个记忆可能被触发,也可能一辈子也不被触发。取决于二人是否相遇。” 正处十二岁简歆还处于严重中二时期,拥有极强的好奇心。阿婆的话语倒是勾起她的兴趣,她稍稍挪了挪身子,把耳朵竖起来。 “什么时候相遇,怎么相遇不是我这个老婆子可以知道的事情。当他们相遇时,强烈的身体反应会让他们会知道的……” “什么反应?”简母着急。 “……”阿婆犹豫,“类似晕眩。” “如若相遇,事情就得让他们自行解决,不是我等可以干预,毕竟这是他们的……”阿婆顿了顿,脸上变了神色。 “前世情缘。” 简家三口膛目结舌。 小简歆一下子清醒,不再惧怕这位神奇的阿婆。她坐在妈妈的大腿上,脸也是不太敢马上直面阿婆,缓缓发出稚嫩的声音:“我的前世……的男朋友吗?” 简母连忙咳嗽示意。 阿婆笑了,牙口都是黑的。她明白了简母的意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笑。 她与父母离开了那间小屋,简歆回头望向那间小屋。外表及其简单的茅草土屋,里面居然住了个高深莫测的阿婆。 好厉害! 年幼的的简歆把这里的一切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回到学校的她,即使父母千叮咛万嘱咐她还是忍不住向自己的好友到处宣扬她这个神奇的经历。 “我跟你说,前几天我妈妈带我去找了个神婆。”简歆贼兮兮地说。 当时简歆的小学好友竖起耳朵十分好奇,催促着简歆不要再卖关子了。 简歆自恋地撩起自己的头发,伸到小学朋友面前,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我这红头发,你知道有什么用吗?” 朋友摇摇头。 “这个头发可是我用来找男朋友的。” “真的吗?”朋友惊讶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神婆说这是我前世留下来的,为的就是让我继续遇到这个男的。”小简歆挑眉。 朋友吃惊:“你是说,你有个男朋友在根据你的头发找你是吗?” “是的哦哈哈哈哈哈哈哈!”简歆兴奋得差点要在教室里喊出来。 朋友惊呆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个信息,他小心翼翼询问:“这算天机吧?你不怕说出来有缘都变没缘了吗?这样你怎么找得到你这个男朋友啊?” 简歆一脸无所谓,捋着她的红头发:“老实说……”简歆一改嬉皮笑脸,对上朋友的眼睛,“我从来没有信过这些……神经兮兮的东西。” “那你还……那么兴奋?” “这不很好玩吗?” 4. 介绍 幸亏是趴着,不然简歆的表情复杂得都不能用精彩来形容,她多想回去抽年少的自己几巴掌。 回想起小时候的尴尬行为,脚趾头早就抠出了一座霍格沃茨城堡,她打了个冷战回过神来。她缓缓抬起头,像是重生,面前的世界竟有一丝陌生。 她抬头的第一件事还是盯着眼前与男生打成一片的黄敢,表情不明。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这是温知第二次这么对她说了,简歆今天的行为真真是异于往常。 简歆欲言又止,刚想说些什么。黄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只好对温知笑着摇摇头,拉着她先去集合了。 温知锲而不舍:“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跟我哥说一下?” 简歆拉着温知的手腕,露出笑容:“没事!” 温知皱着眉,顺着她的力气跟着她往队伍走去,将信将疑:“不舒服你得说啊。” “可能是起早了吧。”糊弄道。 夏天充满年轻的朝气,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军训的学生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 下午军训继续。 黄敢整理了一下队伍,由于下午练习时间很长,他提出了一个活动:“听说大家也是刚入学,要不我们都自我介绍一下吧?”黄敢站在第一排排头的女生旁边,不经意扫过那头红发, “先从第一排开始。” 随着第二排最后一个同学自我介绍结束,黄敢接话:“好,现在到第三排,排头先。” 下一个到简歆:“那个红头发的漂亮小姑娘。” 简歆缓缓站起,少女身着统一的训练迷彩服,肤色白润,双颊晕红,特别是她抬起眼睛时,那双眼角下勾,眼尾上翘,眼神犹如浸在水中的水晶,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就这么一双眼睛看向黄敢和其他同学,进行她的自我介绍。 她的声线跟她本人出入不大,用温知的话来说就是高冷御姐音:“同学们好,我叫简歆,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 按前面的介绍习惯黄敢还得向她问个问题,简歆看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等待着他的问题。 原本以为他也会继续问她的头发颜色问题,却听道:“你喜欢小动物吗?” 问题出乎她的意料,简歆没反应过来,答案已经脱口而出了:“喜……喜欢。” “喜欢什么?” “我其实……蛮喜欢小狐狸的……”简歆对他说出狐狸二字时不知为何有种奇怪的感觉,她本来就喜欢动物,对于狐狸更有一种天然亲近的感情。 黄教官在训练中向来没有什么表情,在听到简歆的答案后,脸上竟闪过一丝异样,但简歆没有捕捉到。 黄敢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顺位下去,坐在简歆隔壁温知站起介绍:“大家好,我叫温知。”黄敢换了个问题:“你有上过电视吗?” 温知的性格开朗,她对于这个问题很是疑惑,一时间冲动直接反问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温知如今留着齐耳短发,为了方便戴上军帽,头上用发夹一左一右把头发紧紧地拢在耳朵后面,显出一张干净的面庞。脸上戴着的圆框眼镜,稍稍减少了她脸上的英气。根据她的外貌特征,温知实在是不知道面前这位教官从哪里看出的蛛丝马迹证明她有参加过电视节目。 温知像是被看透了一般,她回答:“有。” “什么节目啊?”黄敢随口一问。 “舞蹈节目。”温知回答。 黄敢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他那浑厚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还是个跳舞行家啊,不错不错,坐下吧,有机会让你表现一下。”黄敢笑着摆手让其坐下。 温知脸上写满了无语,她挨着简歆坐下,眼睛却没有离开黄敢:“这个教官,思维很飞跃。” 简歆点头同意。 黄敢可能是上午黄敢已经跟男生团体混熟了,男生的自我介绍比女生更有趣。他们也没有像上午那样惧怕这位教官,反而在自我介绍的途中开起玩笑。简歆看着黄敢脸上为了维护教官的威严憋笑憋出的鱼尾纹,不由得也笑出声来。 黄敢并没有像温知说得那样“难搞”,不到一天,他那口大白牙就已经隐藏不住了。 简歆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下午的阳光没有早上那么热辣,太阳也被云朵遮挡起来,可依旧掩盖不住黝黑的皮肤下,那露出大白牙的笑容。 下午是多云的,可他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自我介绍完毕后,依旧是军姿练习,再加上一个敬礼的练习。训练不算辛苦,但也是十足无趣。 黄敢深知这群新生的心理,在他们站立军姿的时候,对着他们意味深长地教导:“同学们可是觉得这些内容很无趣,但是就这简简单单军姿,将会给大家带来很大的意义!”他的声音总是能给人鼓励,“简单的东西总是枯燥无味,但它有可能是救命的利器……站军姿就是锻炼军人顽强意志,磨练军人的不屈毅力,炼就钢铁般的纪律!”黄敢在前面慷慨激昂。 意志…… 下午的军训结束,简歆和温知温故约好一同去食堂吃晚餐。学校的军训队伍都在差不多时间解散,虽说错开了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但离训练场地较近的饭堂依旧人山人海。 简歆,温知和温故一同前往饭堂就餐。 晚饭过后,又到了晚上的军训。晚上通常没有训练,各连队由各教官进行一些活动。晚上他们先复习了早上的军姿和敬礼后,他教我们唱了一首军歌。 “今天教大家唱一首歌--《不忘初心》。”黄敢自信说道。 语毕,只见他自信开口,一首《不忘初心》被他唱得雄厚,让人感受到了砥砺前行的信心。 简歆坐着看着,听着。眼前的黄敢穿着那身墨绿的军装,自信地唱着歌。路灯点亮了他的身影,一口大白牙在黑夜里尤为明显。 曲毕,掌声雷动。黄敢憨厚着笑着,倒是被响亮的掌声搞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收了收笑容,一句一句地带头唱起来。 他的嗓音浑厚得如雄鹰展翅时的一声长鸣:“万水千山不忘来时路,鲜血浇灌出花开的过度……” 晚上的军训结束,疲惫的简歆与温故走了一段路后便分别了,他们班男女生的宿舍分隔得较远。她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宿舍走去,离她不远处,一群教官也在回宿舍的路上。 安排教官住宿的宿舍与她的宿舍离得很近,刚好同路。黄敢与战友们走在后面,他一眼就看到了发色尤其突出的简歆身上。他安静地看着她,同身旁嘻嘻哈哈的战友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黄敢对自己也很好奇,为什么对这个女生格外的关注,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看他的眼睛。 就像现在一样,只要发现她了,眼睛就移不开了。 回到宿舍洗漱完成后,黄敢躺下入睡…… …… 小狐狸被带回后的几天,和尚每天定时定点地给小狐狸送吃的,帮它治疗伤口,他们因此熟络。 一天,和尚照常来到了房间替狐狸疗伤。他小心翼翼地抱起狐狸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温柔地拆开脚踝的纱布。狐狸舒服地躺在大腿上,眼睛微眯,一副享受的样子,任由着和尚摆弄着它的脚踝。 和尚包扎好后放下狐狸起身整理衣衫,狐狸以为他又跟往常一样离开,却只见他走向不远处拿起蒲团,坐在了门口。狐狸疑惑跟上来到门口,用身体蹭向和尚。小和尚微笑低头,顺着狐狸的毛轻轻抚摸,他的声音对于狐狸来说就跟春风一样温柔:“不介意我在这里打坐吧?” 狐狸开心极了,连忙更加用力蹭去,逗得和尚笑出声来。 微风拂过,似乎天气总是这般好,狐狸趴在和尚身旁,感受着舒适的微风,身旁坐着令它安心的小和尚,岁月静好。 可狐狸生性活泼好动,经过了几天后便坐不住了。它每天看着小和尚准点起床离开房子,给自己留下食物;又在正午回来给它带回好吃的肉类,然后下午要么就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不知道干什么,要么就坐在屋子里东写写西抄抄,就是不陪它玩。狐狸不开心地走向他,哼哼唧唧地蹭着小和尚,用嘴扯着他的衣衫,想要把小和尚拉离这个无聊的蒲团。小和尚哪懂它的心思,以为只是不舒服,连忙帮它检查伤口,确认无碍后才继续打坐,气得小狐狸只能一个飞奔跑到后山去生闷气。 小和尚的房间离寺庙主殿很远,又靠近后山,因此也方便了小狐狸出入后山山脉。后山归寺庙掌管,因此也不会有猎人,倒是给了小狐狸一个舒适的玩耍环境。 可是一个人哪里好玩,狂奔了好几天后山的小狐狸嫌无聊了,它的伤也已经痊愈,但已经不想离开小和尚。这天,在狂奔了一个早上后,它回到小和尚的房舍,相比于以前更用力地拉扯小和尚的衣衫。 它真的很想让他陪它去玩。 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和尚也是很头疼。所以为了让小狐狸安分下来,小和尚把它抱起放在怀里后,轻声说道:“小狐狸我以后都先给你讲个小故事,听完后在我打坐的时候可不得再打扰我了。“小和尚深知狐狸能听懂他的话。 果不其然,小狐狸动了动它的头表示同意。 小和尚开始了他的叙述。 他的声音真的很温柔,像微风拂过小狐狸的全身。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小狐狸认真地听着他的故事。 “小狐狸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人类和狐妖的儿子。” 狐狸一惊,在他怀里站了起来。和尚轻笑,安抚它躺下:“这就是为什么,你能听懂我说话。虽然都是人类的语言,可能我们有某种特别的联系吧。” 小狐狸愣愣地看着他,和尚回视轻拍它的头:“还听吗?不听放你下来了。” 狐狸立马躺好。 “我原名叫黄玕,是我以前的名字了,如今叫清玄,从前的名字就忘了吧……” 狐狸点头。 清玄有些伤感,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声音微颤依旧平静:“我父母很早就已经离开我了。我对他们的样子已经快要慢慢忘记了……我已经快要忘记我母亲的样子了,我不想忘……”清玄低头看着小狐狸,顺着它的毛,“我也快要把外面的世界忘记了,我,也不想忘……” 小狐狸会意,起身拉扯着清玄的衣服,示意他现在就可以走。后者抱回狐狸,揉着它的头无奈道:“已然是走不了了……当我进来那一刻,便很难离开了。” 狐狸从未恨过自己不会吐人言,它着急地拉扯着,可它身形较小,又不想弄伤清玄,使出的力气也就不是很大。清玄稳如泰山,小狐狸着急地发出声音,它想拉他走。 爪子不能用,扒拉都不走。 狐狸生气地看着他,一头撞向清玄的胸膛。本就没受力的他顺势躺了下来,狐狸迅速从怀里跑开来到他的头后面,垫在他的头下面。 他枕到小狐狸的背,先是惊讶用手轻推,但狐狸一动不动,像是铁了心要躺在这。他会意轻轻躺下,头稍微向上用力不完全枕在它的背上。清玄揉了揉小狐狸的头表示感谢,闭上眼睛感受风轻轻拂过…… 5. 小怀 简歆突然从床上醒来,她迷迷糊糊张开双眼,拿起床尾的手机。手机屏幕亮起,简歆不由得闭上眼睛躲开强光。 5:30……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她一头扎进枕头。她盯着他的床帘,怎么也没办法立马重新睡着,她被带进了刚才的梦境。 今天的梦,似乎可以同昨天的连在一起……简歆思考着。通过上帝视角做的梦,倒是有意思。简歆翻了个身,借着五点多灰蒙蒙的光线,再加上床帘为她挡去了更多的光线,她又进入睡眠。 闹钟再次响起。 简歆慢悠悠地下床,无精打采的。因为害怕夜晚教官们临时叫醒,她们几乎都没有怎么脱下军装,直接穿着睡觉。 当然也是为了能多睡一会,能睡一会是一会。简歆和温知达成共识。 军训时的太阳总是不休息,顶着热辣辣的太阳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练习,累了一个早上,他们再次被允许坐在校道旁休息。 简歆拿起水杯大口大口地喝水,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形象。水由口腔到胃中这股子清凉感是简歆解压的一种方式之一,那种感觉像是身上的毛孔都被刺激到,十分肆意。 她喝得有些快,水顺着嘴角流了一些出来。她用袖子一擦,十分像快意江湖的侠士。温知每每看见,都会语重心长道:“你慢点,没人跟你抢,八百年没喝过水似的。” 简歆总是笑笑,毕竟这是她自小的习惯。从她记事起,她便不能让自己饿着或渴着,仿佛天生的。一饿一渴便又哭又闹,因此简父母的包里都常备着水壶和零食,至今未改。 水喝得差不多了,简歆想要起身去找温故。还没动身,温知轻拉简歆衣袖,鬼鬼祟祟:“简歆,你觉不觉得黄教老是很注意你啊?” 简歆疑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才蹦出几个字:“从哪里可以看出来?” “直觉。”温知坦言。 “……” 简歆没搭理,起身。屁股还没离开半厘米就被温知再次拉回来,不慌不忙:“就好像刚刚练习军姿,明明你也动了,为什么不骂你?” 简歆看着温知的眼睛,开始回忆— “今天天气那么好,就得用军姿开始新的一天!”黄敢整理好队伍后在前排激励道。 “军姿准备!”命令下达。 与昨天一般,黄敢周围巡视,秉持着动一个加一分钟的原则,给下面站军姿的简歆等人带来了非常大的压迫感。 时间被黄敢加到了三十五分钟,有很多同学开始有许多小动作出现,都被黄敢一抓一个准。 炎炎的太阳,高悬在世界上空。红的光不讲一丝人情味,如火箭般射到地面,像是要把地面燃起来。空气酷烈,齐闷,没有一丝风,热度慢慢升高。军训学生头顶着太阳,汗如雨下。 “诶!站稳哦!”耳边再次传来黄敢的声音。他伸手扶了扶没站好的一位女同学提醒道,且还不忘补充一句:“加一分钟。” 许是震慑到了他们,简歆瞟见前排的同学齐刷刷地挺了挺胸膛,也是有些许滑稽。没等她收回笑容,她突然感受到浑身一凉,头晕呼呼的。她眉头轻蹙,脚底一轻,开始不受控往后倒。 不行!清醒过来!简歆仅存的意识强烈警告。 力不从心,简歆一副“慷慨赴死”地表情往后倒。没等她反应过来,感觉到有一只手有力地将她顶了起来。力气用得恰到好处,简歆稳稳地站直。她重重地吐纳,迫切将身体调节回状态内,眩晕感随着吐纳慢慢消失。她正疑惑是谁助一臂之力,只见黄敢背着手从她身后走出来,面无表情,军装依旧衬得他十分醒目严肃。 如此明显的动作,他对她, 既没有批评,也没有加时,一切都像是没发生过。 简歆默默地看着黄敢的背影从眼前走过,情绪不明。 这一系列的动作,似乎只有他们知道。 -- 温知在简歆眼前用力摆手,打断简歆的回忆,似乎对她长时间的回忆极大不满:“喂喂喂!想到了没?” 简歆机械地点点头,随后又立马摇头,反驳道:“可能是他忘了!又可能他以为我真的生病了呢?万一……万一……”越说越没有底气。 “话说你确实很奇怪啊,你那么喜欢跑步,不是说身体很好吗?”温知疑惑撇撇嘴没有搭话,反而注意到“生病”二字。 不明觉厉的情绪波动让简歆很是烦恼,她扭过头盯着自己的鞋面,她的十指向掌心蜷缩,奋力擦紧拳头,指关节被她捏得泛红。 温知俯下头看她,发现后者眼眶微红,揽过她的肩膀,着急询问:“你怎么了阿歆?”连忙站起,“我去找我哥。” 简歆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动。她抬眼看向依旧扎在男生堆里的黄敢和与其谈笑风生的温故,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找他们。” “他们?” “他。”简歆反应过来,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 温知拗不过她,便在一旁絮絮叨叨地担心和警告,都是叫她有事要说,不要憋在心里的言论,可简歆只听到了前一半便走神了。她每每抬起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看去男生的方向,那里有她的男朋友温故,还有…… 他。 …… 夜幕降临,月光点缀着整片苍穹。那光芒与早上的烈日不同,仿佛从另一个世界穿过来,散发着淡淡的温馨,它像一把温柔的梳子,轻轻地为人们梳理着内心的烦闷。 第二天的军训也告一段落了。简歆挽着温知作伴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晚上有风拂过,倒是给军训后的他们带来清凉。他们今天解散的时间刚好与学长学姐下晚课的时间相近。 路途上的说话声,笑声等声音繁杂,再加上简歆和温知自己的声音,也是让人很难注意到后方依旧跟着同路线的教官们。 同路的黄敢很快便发现了走在前面的简歆,他默默地走在战友身边,眼神没有离开,那头红色的头发。 面前路灯下少女身着统一发放的训练军装,军帽下盖着她的红发。如今解散后,她将头发散落。红色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飘起,伴随着她开朗热烈的笑颜,她的模样深深地印在了黄敢的脑海里。他就跟在后方,中间可能还隔着很多不同军训学生,可他总能一眼捕捉到她,只要看见她,黄敢便掩盖不住他的欣喜。 -- 自从讲了一天的故事,小狐狸便不由得清玄偷懒了。 它自己躺在清玄的大床上睡到晌午,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只因听到木门轻微的“吱呀”声,它便能马上起身冲到门口。并能在清玄一脚跨过门槛后“咻”得一下窜上清玄的怀里。 每次回来,清玄都会给小狐狸带来很多好吃的,左右手都拎得满满的,便也没有手来回抱小狐狸。只靠小狐狸的手紧紧地扒着清玄的衣裳。 清玄习以为常,语气中甚是宠溺:“赶紧下去,不然不给你吃肉。” 小狐狸对肉简直欲罢不能,它连忙跳下,边拉着清玄的下摆,蹦蹦哒哒地带领着清玄朝着它吃饭的地方走去。 清玄任由着它拉扯,也是不生气。殊不知由于小狐狸不会控制嘴巴的力度,已经把清玄好几件素袍咬出了好几个洞。 清玄小心翼翼地把肉倒进小狐狸的饭盘,没等清玄倒完小狐狸便一头扎进饭盘,大快朵颐。 小狐狸狼吞虎咽的样子,从把它第一天带回来之后都没有改过。清玄深知自己这些天给小狐狸带回的食物肯定能把它的胃塞得满满的,可它每次吃饭的样子,依旧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一般。看得清玄心疼不已,他温柔地抚摸着小狐狸的头,嘴里念叨着:“不要着急,没人跟你抢。” 小狐狸安心地吃着食物,时不时抬起眼对上清玄明亮而清澈的眼睛,那双如清泉般干净的眼睛。 小狐狸吃饱喝足,翻着肚皮躺在正端坐的清玄旁边。肚子圆鼓鼓的,它舔抿着嘴边的残渣,心情美滋滋。它的耳边传来清玄的声音,他的声音有着男性的磁性,也温柔,像是重力的吸引,小狐狸对他的声音毫无抵抗力,每分每秒都想向他的声音靠近。 不知不觉,伴随着清玄的声音小狐狸进入梦乡,当它再次张开双眼时,清玄虽不在身边,但也到了夜晚。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是小狐狸这些日子的常态。它不慌不忙地坐起身,走到清玄为它准备好的水盆,大口大口地把水用舌头炫入嘴里,酣畅淋漓。 小狐狸对清玄回房的时间掐得很准,当它慢慢悠悠走向门边时,清玄踏入门槛。它依旧一跃上身,接受着清玄的投喂,又心满意足地解决掉晚餐。 入夜,清玄似乎是因为自身身世原因,他从来没有把小狐狸当作一只普通的小狐狸。因此,他每晚都把小狐狸放在自己的床上安置好,哄它入睡后才离开。 殊不知,小狐狸独自躺在偌大的床上,每夜每夜都要盯着外面的月亮很久才入睡,外面那些类似飞箭的声音总是让小狐狸不寒而栗。 怎么也睡不着!小狐狸烦恼了好些天了。 今日又见清玄为它盖上他亲手织的小毛毯,也为它哼唱了歌谣,现在又准备离开了。前些天的小狐狸只是为了让清玄安心离开,假装沉睡,还发出属于狐狸的鼾声。 今日不愿了!小狐狸下定决心。 清玄回头,却见今日的小狐狸瞪着溜大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看那样子并没有丝毫睡意。 清玄失笑:“今天怎么如此精神?” 小狐狸扯着清玄的衣袖,一副不让清玄走的样子。狐狸脸能做出的表情不多,但今天清玄能从它的脸上看到不舍,以及撒娇。 小狐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进清玄怀里,用身上的毛发蹭上他的脖子。它的前爪环抱着他的脖子,稍稍用了点力,在清玄后面划上了了红痕。 “嘶。”清玄吃痛,他托起小狐狸,想要把它拉开一些。 小狐狸识相地往下滑,眼睛依旧不离地盯着清玄的脸蛋直至下巴,眨巴着双眼。 清玄宠溺一笑,小狐狸很是喜欢带有笑意的声音:“不想让我走?怎么,想与我一同就寝吗?” 小狐狸眼睛一亮,会意。 它连忙拉扯清玄的衣衫,手上的力气加重。清玄笑着顺势躺下,他侧身抱着小狐狸,手上不断地抚摸它的毛发。 小狐狸心满意足,再往清玄怀里钻了钻,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感受清玄身上的味道和他身上的气息。 夜空中,月亮微晕,星光稀疏,整个大地似乎都伴随着黑夜沉睡过去。门外树叶沙沙的声音,却有几分像是利箭穿过叶缝时发出的声响。 小狐狸紧张地蜷缩起身子,往清玄怀里拱了拱,找了一个让它感到舒服且安心的姿势。 清玄侧躺着安抚着小狐狸的背部,虽然微闭双眼,但手上抚摸的动作未停。小狐狸的毛十分顺滑,清玄倒也是享受给它撸毛。 他突然想起什么,声音沙哑地向小狐狸询问道:“小狐狸,我好像不知道你的名字?” 怀里红红的狐狸毛微微颤动。 “我不知你以前的名字,要不我给你取一个吧?”清玄思考。 小狐狸从清玄怀里弹出耳朵,直直地竖起。 灵动的双耳,有趣的反应,一直让清玄觉得小狐狸并不简单。他淘气地弹了弹它的耳朵,又用力拥了拥怀里的小狐狸,脸上飞出笑意,柔和的像阳光在荡漾。 黑夜仿佛不是黑夜。 他怀里的小狐狸期待着,少年和尚脸上似是早有结果。 “小怀。” “可好?” 6. 交换? “小怀—” -- 某高校某宿舍内,一张靠着阳台的床出现了细微的颤动。床帘内有一女大学生着急地翻找着手机。 她慌慌张张地点亮手机屏幕,找到绿色软件,找到备注为“温故故”的聊天窗口。 他们的聊天停留在睡前的晚安,简歆颤抖着,想要给他发信息。可当她把手指放在手机键盘上后,却什么字也打不出来。 我要说什么?简歆清醒过来。 她的头发凌乱,盯着略带刺眼的手机屏幕,愣愣地坐在自己的床上,感受着自己的心脏如重锤般狠狠重击。 一个连续三天都能接连上的梦境,熟悉且诡异的感觉,莫名其妙的晕眩,一连串的与平常不同的事情接连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不由得多想。 简歆晃晃脑袋,重重往枕头砸去,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呼……别想太多简歆,做个梦就把你吓成这样?睡觉睡觉。”她闭紧双眼,迫使自己尽快入睡。 “我的天!我的天!” 简歆和温故约好今天一起去吃个早饭,她正狂奔去他们交接最近的饭堂。 她起晚了。 “对不起啊,我迟到了……”简歆叉着腰喘着气,对着温故不好意思道。 温故拎着两个袋子笑而不语,把早已打包好的包子塞进简歆怀里,并督促她赶紧吃完。 她打开袋子,三两口便把一个肉包子吃完。她看着温故眨巴着眼睛,嘴里嗦着温故给她买的豆浆,挽起他往自己班的队列走去。 温故看着身旁仅比他矮一个头的女友,她吃东西时的样子总是狼吞虎咽,总让人感觉没吃饱。 “慢点慢点……”温故提醒,“没人跟你抢。” “没人跟你抢……” 梦境里的话与现实的话重合,连语气也相差无几。毫无征兆地,脑海里快速播放着前三天的梦境。 真实得不像样子…… 简歆恍惚地看着某处地方,眼前的校道仿佛一座摇晃的吊桥,脑子重重的。 一瞬间竟不知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 简歆停下脚步,抽出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用一个舒适的角度仰头看向他,那语气如寒冰:“你说什么?” 温故莫名其妙,简歆的语气让他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在那一瞬不知如何作答,愣在原地。 那种该死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简歆像是在演一人的独角戏,再次清醒的她慌乱无措地站着。她最近对自己的情绪完全无法自控,低着头面红耳赤,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眼前的温故表情空茫茫,垂着眼眸看着她。 太阳还没出来的早晨微风微凉,叫醒每个昏昏欲睡的人们,和头脑不清醒的人。 路上都是身着军绿训练服的同学们,来来往往。 简歆轻咳了一声打破僵局,扭头看向前方,一口气将剩余的豆浆用力吞进肚子,像是希望用豆浆把心脏的跳动减缓。她忍不住紧咬下唇,看着温故欲言又止。 温故走近,一手将她揽入怀里。 温故这人虽说长得清秀,但身躯却不瘦小。他把简歆包裹地严严实实,在她耳边低语:“没关系,不急着说。我等你。”说完揉了揉她的头。 他松开简歆,只见眼前人似乎还未缓过来,正直勾勾地盯着地面,脸色很是不好。 可能是累了。温故想着。 “我帮你请假?”温故弯腰询问。 简歆摇摇头,深深地吐息,表情恢复往常,显得很冷静,可语气中依旧带着轻微的颤抖:“温……温故,你先去吧,别迟到了。我去趟洗手间。” 没等温故将“我等你一起走”说出口,简歆抽出刚刚像是定在地上的双腿,离开得飞快:“不用等我!” “报告!”简歆来到黄敢跟前。 眼前女子脸上布满水珠,两边的发丝湿湿地搭在脸颊两边,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黄敢不满地扭过头,双手放在身后,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的手腕上下打量,语气严肃:“干什么去了?” “报告教官!我今天一早就不太舒服,所以来不及请假!”简歆将声音吼到最大,生怕面前这位黄教官听不见。 队列稀稀疏疏发出了声音,本就不满的黄敢转过身面对着队伍高喊了军姿加时。他满意地看着瞬间闭嘴的学生,转过身对着简歆勾了勾手,示意她跟着他往边上走一点。 简歆僵硬地跟着他,平静的脸上隐藏着入擂鼓般急促的心跳。她站立在他的面前,不知是因为太阳还是紧张,后背汗珠的颗粒感十分清晰。 又是一轮审判……简歆暗暗骂道。 面前人终于出声,语气不明:“哪里不舒服?” “脑!”嘴比脑快,简歆吼出声后慢慢放低声音,“……子?” 我去??我在说什么? “脑子不舒服?”黄敢挑眉,语气里满是调侃。 简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可天塌下来还有她的嘴撑着,她吞咽口水压制着自己紧张的情绪,缓缓回答,十分明确:“教官听错了,我说的是,我闹肚子。” “哦~闹肚子。”黄敢说这句话的戏虐程度简直像是把简歆按在地上摩擦,嘲笑着她愚蠢的解释。 黄敢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面前的女孩子掩饰得很是强大,这样子确实不像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眼神十足坚定地盯着自己。 好美的眼睛。 “教官?”简歆试探。 黄敢回神,简歆感受到他看着她的眼睛时,竟然流露出了一种不明觉厉的感情。可简歆的心就在对上眼的那一刻,某个紧张值达到顶峰,肌肉绷得紧紧的,好像被冻住了一般。 在这再一次审判中,简歆心里不知为何总期待着黄敢对她不一般,总期望着他能对自己“从轻处理”。 只见他点了头,可不出意外,简歆被他非常自然地罚了30个俯卧撑。 一股热风拂来,太阳如约而至,背景是各个班级积极向上的口号,一声声响彻云霄;味道是青少年明媚又灿烂的青春,放眼望去一片墨绿,以及树下俯卧撑的简歆和计数计得乐此不疲的黄敢。 两人各怀心事。 简歆:应该不会是这货吧? 黄敢:我是不是应该多罚点? -- 天刚蒙蒙亮,山上的薄雾还没有散开,早晨的清风拂着树叶沙沙作响。清玄睁开朦胧的双眼,怀里的小狐狸已经不见踪影。 平时这点小狐狸不应该起床才是。 清玄赶紧起身,顺手捞过外袍往外走去,声音还比较沙哑:“小怀?” 他走出院子,院子不大,一眼望到头,却不见小怀的影子。一开始他并没有多想,他先是去小厨房做了它爱吃的东西并把它们放在了它心爱的碗里,可过了许久,也迟迟未见小狐狸现身。 清玄如坐针毡,一直往外看去…… 此时的小狐狸已经来到了一个山洞外,这里有有许多高耸的杂草,它们都簇拥在山洞前,似乎就是为了挡住那个洞口。 小狐狸站在洞口,翘首以盼。 一阵妖风刮过,洞口出现了人型。小狐狸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得强大的压迫感,声音庄严而沉重:“你进来吧。” 声音在洞口回响。 小怀还是没怎么见过世面,被这声音吓得一愣一愣的。它讪讪地点头,生硬地挪动它的四肢随着面前那团黑影走去。 它跟随着走进山洞,那条通道黑漆漆的,许是没有阳光照射的缘故,狐爪踏过的每一片都是湿漉漉的泥土。它紧张地环视周围,总感觉有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不知走了多久,小怀眼前一亮。 一条漆黑的通道,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山洞,小怀被眼前宽广的平地震惊。它好奇地四周环视,毫不停滞地撞上了带它进洞的“黑影”。 小怀低着头连连后退,嘴里发出一阵阵低鸣。 眼前的黑影转身,小狐狸低着头看着地面。突然一股仙气,小怀发现眼睛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远。 小怀震惊地看着自己逐渐化为人形,难掩欣喜之色。她抬眼终于看清眼前人。 眼前是一位身着黑袍的女子,黑色覆盖她的全身,那张脸蛋看起来也是那么完美。 可她的表情并不友善。 小怀手足无措,陌生地移动她的四肢,并尝试发出人的语言。 “不必尝试了。”女子打断。 小怀张大嘴,用力想要发出声音,可事实确实是无法发出声音,脸上瞬间失落。 女子轻笑,指尖挑起小怀下巴,姿态尽显抚媚。她围着小怀转了一圈,还拿起小怀独特的红色头发嗅了嗅。 “想化人?嗯?”女子声音细软。 小怀连连点头,眼神里充满期盼。 女子笑得更加张扬,来到小怀面前:“拿个东西来换吧~” 小怀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定住,浑身上下只有头可以动。她用力转动她的头,尽力表示她什么都可以给她。 “我要你的……内丹。” 小怀震惊,想要发出声音,可徒劳无功。 女子没理,她脱下外袍,露出她的狐狸尾巴。那尾巴雪白柔软,灵活地抚摸上小怀的脸。 “哦~没有内丹就没法化人了呀。”女子假意遗憾,“那怎么办呢?你也只有内丹值钱了。” 女子一挥手,小怀再次回到狐狸形态。她蹲下抱起狐狸,长长的指甲划过小怀的皮毛,酥痒的感觉让小怀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一次。 “果真是很漂亮的红色。”女子留恋地抚摸,语气中很是羡慕,“给你时间考虑吧,红狐。我有可以化人形的丹药,维持的时间可达十年。” 女子将小怀的脸蛋转向自己,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考虑清楚之后,再来找我吧。” 小怀眼前瞬间一片空白,当它再次看清时,发现自己已经在离山洞百里开外了。 内丹不是小事…… 她仔细回忆着女子的话语,若有所思地走回寺庙。 她不清楚清玄对她的感情,虽说不经世事,但也不蠢。她需要知道清玄对她真正的感情。 话虽然这么说,小怀慢悠悠地走着,脑子里却已经都是自己化形为人后与清玄一起生活的美好幻想。 满脸春色。 小怀喜滋滋地从后山小路溜回清玄的房舍附近,离小院不远,便听见小院热闹的声音。 以正常的情况来说,清玄的院子是不会有人来的,似乎是寺庙一个隐藏的的规矩。警惕的小怀一跃跳到门边,从缝隙看去。 此时的小院已经混乱不堪,许多与清玄穿着相似的僧人在院子里东翻西找。水缸瓦盆碎了一地,落叶也没有被清扫,声音嘈杂,院子正中,跪着一人。 那人弓着身子跪在院子中间,双手支在地上只为撑住他的身子,嘴里念叨着什么。 那是清玄!小怀立马认出。 她怒了,立马从门外窜进去,那动作之大,足以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 小怀不顾一切只顾朝清玄冲去,只见那人艰难扭过身,头发凌乱,嘴角还带着血迹,声音颤抖:“小……小怀……” 红狐对眼前的清玄甚是陌生,她被他的样子惊到停滞,瞬间点燃了她的全部怒火。她眼睛里似乎要溅出火花,却对上了清玄异常坚定的眼神。 清玄虚弱地撑着身子,不停地喘着,咳出了不少血丝。 他用尽最大的力气,面对着小怀,吼出了他一直念叨的那个字。 “走!!” 7. 我来了 今日的山林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嘈杂的人声和木棍敲打树木的声音。身着素袍的人手上都拿着一根木棍,对着地上的草垛就来上一棍,嘴上无时无刻都在喊着: “妖怪!给我出来!” “出来!” 小狐狸在听到清玄的声音后,起先是不想离开的,但是在她看着清玄就算咳出血也要让她走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开始了逃跑之旅。 她熟练地在草垛里东躲西藏,蹑手蹑脚。竖起耳朵听着那些声音,心里既担忧清玄,也担忧自己。 小狐狸不断地跑着,躲着,时间也这么过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原本美好的时光,即使是黑夜,也显得格外柔和,可今夜终是不眠夜。晚风轻轻吹过,湖面卷起层层碧波,宛如仙境。小狐狸小心翼翼地沿着湖边,无暇观赏。 许是入夜,小狐狸感觉追赶自己的人数应该是减少了。她目的明确,向着那个山洞走去。 山洞还如上午一般神秘,唯一的变化就是再次站在山洞前的小狐狸了。 她扯着嗓子,仰天长啸,十分急切。 小怀这次没有见到那个黑影,刺眼的白光覆盖她的全视野。她焦急地扯着嗓子,不知什么原因,竟吐人言。 “药!给我!”小怀来不及震惊自己发出的声音。 小怀眼前只有白光,她不知该朝哪边吼,她四处移动,想要揪出那个女人。 “快给我!”小怀逐渐生气。 女子终于发出声音:“你想好了吗,小狐狸?” “我吃了就能化人,就能用我的妖力了吧?” “你原来知道自己有妖力啊……”女子惊讶,现身在小怀面前。 小怀仰着头看她,脸上写满不屑:“我不蠢,丹药快给我!”说完小怀向前扑去。 女子灵活避开,脸上笑嘻嘻,语气中满是哀怨:“你这只狡猾的狐狸,小瞧你了。”她绕到小怀后面,逗了逗她的尾巴,“你既然知道自己有妖力,不久便能化形,为何还要吃丹药?” 小怀彻底被激怒,她转身便向女子咬去。她迫切地想要回去救清玄,可面前的女子却一直在逗她玩。 “你管我!”小狐狸被女子到处溜着,气不打一处来,“快给我!”声音都快喊破了。 女子终于定在远处,掌心显出金黄丹药。她一改语调,语气间多了一丝沉稳:“你想好了吗?” 小狐狸跳起飞身,把丹药夺过握在前掌,迅速往她的反方向跑走。此时小怀眼前白光已经慢慢淡去,真实的场景慢慢出现在眼前。 女子声音不断:“为了那个男人,值得吗?” 小怀走得毫不犹豫,头也不回,也没有回答…… -- “简歆?简歆!”温知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叫醒对面发愣的女子。 简歆惊醒,机械地往自己嘴里送了口米饭。 “你今天一个上午都没什么精神,你怎么了?”温知询问道。 简歆一脸愁苦相,却依旧摇头回应表示自己没什么问题。 她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状态主要是都在回忆昨天的梦,梦境里的狐狸短暂地化成人形,但却看不清脸蛋,像是梦境故意模糊。但简歆不知怎么的,却坚定地相信那张脸她一定认识。 想要彻底知道全部事情真相成为简歆最近最想做的事情。 她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请假回家。 下午。 黄敢依旧活力四射,但意外地带他们去到了学校的田径场地。他对着他的连队,语气里都透露出他十分激动:“今天我们要跟别的连队比一场!” “比什么?”一位男同学提问。 “五十米折返跑。”黄敢贼兮兮。 底下立马怨声载道,都在埋怨他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要比跑步什么的。 黄敢一边笑着解释,一边带领他们做跑步前的准备训练,不一会便恢复了强硬的教官表情。 他站在队伍前面,清了清嗓子。认真起来的他声音总是特别浑厚,听起来让人安心,情绪激动时,也总是让人斗志昂扬:“同学们!这是我们第一次向别的连队发起挑战,同学们一定要争气,拿第一!!” 看得出来他十分激动,他跟隔壁连队的教官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间举办这场跑步比赛,但看对方连队昂首挺胸,一个个跟“斗鸡”一样来到面前时,很明显,自己的连队一股莫名的斗气被燃起。 简歆环顾四周,自己的情绪也被带动,短暂地将梦境抛之脑后,眼前只有胜利。 五十米往返接力,每个人都是胜利的关键,同学们一个个摩拳擦掌,做足准备运动。 黄敢也正挨个询问谁跑得比较快,稍微地进行排兵布阵。 来到简歆面前,温知毫不留情地将简歆推出去,嘴上赞扬不断:“黄教官,简歆跑得快。高中的时候女子两百米冠军。” 简歆被这突如其来的推荐吓到,她连忙退回脚步,拉开了与黄敢的距离。 黄敢忽略了她瞬间后退的步子,脸上堆满笑容:“真的吗?那你跑最后一个?” 他们的比拼是女生队伍跑完后再接上男生的第一个的接力,所以黄敢对于女生的最后一个也是十分重视。 简歆依旧控制不住她与黄敢近距离时紧张的心跳,她支支吾吾:“那……那是高二时候的校运会了,现在不一定这么快了……” 黄敢遗憾,他留下了一句“你先备选,我再问问。”便离开了她面前。 简歆的风轻云淡的脸下,始终隐藏着活蹦乱跳的心脏。 刚刚把心脏平复,黄敢再次出现在面前:“红头发小姑娘?”他似乎闪现在简歆面前,简歆往后倒了一步,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人接着说:“就你跑最快了。” 简歆犹豫,但经不起黄敢和温知的怂恿。再加上连队荣誉感的作用,她点头答应。 黄敢一副放下心中大石的模样,他伸手拍上简歆肩膀,鼓励道:“放心,喜欢小狐狸的女生,一定跑得很快。”说完兴高采烈地向对手教官走去。 留下简歆独自再次“启动”狂跳的心脏。 小狐狸…… 已经确认接力排位的温故终于有空跟女朋友聊天了。他们军训时虽然站在前后两个位置,但交流不多,知道他们是情侣的也不多,像是默认,在军训时保持着一定距离。 “怎么?被发现跑步第一名啊?”温故加入调侃。 简歆白了他一眼,握起拳头假装生气地往他胸口锤去,顺便拉起他的手撒娇:“你妹惹的祸,我都多久没跑了……” 温故见好就收,拍拍她的头,鼓励道:“不就一年吗,你可以的!”他握紧她的手,“加油!” 队列已经站好,两列中队排得长长一列。像是知道有比赛举行,风跟着也来了,田径场附近的树枝摇曳着,阳光下的树影一齐晃动起来,婆婆娑娑地。阳光下,红色的田径场热情四射,一个个军绿色的“战士”蓄势待发,绷紧了弦。 “3!” “2!” “1!” “跑!”黄敢的声音震耳欲聋,五十米往返跑正式开始。 一个个同学接力着,前面的人数越来越少,女生队快要收尾,能不能给下面的男生队创造优势就靠简歆了。 她们的队伍相差不大,在简歆面前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持平,二是创造优势。 “你看起来很轻松。”跟在她后面的男生看着简歆云淡风轻的表情。 简歆紧张得不行,但她总能掩饰得很好。对于男同学的提问,她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微笑回应。 加油鼓劲的声音环绕着,整个田径场像是被点燃,充满着青春的味道。 简歆的手没有她的神色控制得好,她得手指扣着另一只手,像是要把指甲嵌进肉里。 当她来到黄敢身边,证明接力棒的下一个就是她了。 她做好准备,双腿迈开,右手做好接棒的准备。 眼前女生开始尽力跑向自己,脸上表情狰狞,回来时的逆风吹乱她的发丝,甚是努力。当前她们与隔壁连队落后了一些距离,希望落在了女生队的最后一名同学。 简歆认真地,紧张地盯着她手里的接力棒,准备冲刺。 “加油。小狐狸。” 接到接力棒的那一刻,简歆耳边传来了这声鼓励。无暇顾及,连队荣誉感使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冲去。 像狐狸一样。 跑步时的脑袋空空,一心只想着快点再快点。她的速度不减当年,不一会便追上隔壁队伍,甚至拉开了一丝距离。 加油的声音不断,简歆在跑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对上了黄敢的眼睛。 他弯着腰鼓掌,嘴里拼命喊着加油,而他眼里充斥着期盼和焦急。 与梦境里清玄吼小狐狸离开时的眼睛重合。 就这么一瞬,简歆在交接棒前走神,左脚一崴。由于速度很快,加上手心出汗,右手交接棒飞了出去。 简歆为了不挡住赛道,她随着崴脚的方向倒了下去,脚踝直接撞到了旁边的小石头。 接力棒滚到男同学面前,男同学捡起比赛依旧继续。 可身边的黄敢早已控制不住自己往简歆跑去,他快速来到她身边。只见简歆看着自己受伤的左脚踝,埋怨着自己。黄敢蹲下看着她,嘴上的话似乎不受大脑控制:“怎么又这么不小心啊!” “小怀。” 顿时,简歆顾不上自己扭伤的脚。黄敢停在半空中的手也不知放在哪里,他们缓缓抬头,四目相对。 简歆愣在原地,不受控的脑电波疯狂轰炸她的脑海,头痛得厉害。她忽然喘起粗气,眼神却没有离开黄敢半分,她说不出话,就这么喘着,但总是想要发出声音。 他们身边早已围满已经跑完的同学,包括温故。 温故着急地挤上前,还没说话,只见女友突然晕倒在他面前,黄敢接住快速将她抱起,脸色十分难看,喝走周围同学,跑去医疗室。 “你……是……谁……” 这是简歆晕倒前的喘着气憋出来的最后一句话…… -- 小狐狸头也不回地跑向寺庙方向。 她的嗅觉很灵敏,她追随着那些追赶她的僧人的味道跑去,途中丝毫不顾及树枝划破她的皮肤。被大家都喜爱的狐狸毛掉落一地,与树叶混在一起。 “它在这!”一个僧人发现小怀后大声告知伙伴。 小怀后脚一蹬就往那位僧人脖子冲去,张开血盆大口。可他的伙伴来得很快,一棍子打在小怀的身上,瞬间被制服。 他们将小怀手脚捆住绑在木棍上,愉快地返回寺庙。 小怀假装晕厥,毫不意外她被带到清玄面前。 手脚绑在木棍上,吊着像是准备要拿她去做烤狐狸肉一般。她被泼上一桶凉水,睁开双眼便看到倒着的,正端坐的清玄。 清玄对她被抓回来感到诧异,他瞬间被点燃,对着抬着小怀的僧人便大吼:“放开它!放开它!” 小怀虽是倒着,但清玄身上的血迹依旧刺激着她的双眸,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布满血迹。 她发出来撕裂的叫声。 两位僧人啧啧称奇,同时放手把小怀摔在地上。其中一位僧人蔑视地看着眼前的小狐狸和清玄,走近后者:“我的清玄师弟啊,看你怎么解释了。”他捏起他的脸,细细端详后用力一甩,拍拍双手十分嫌弃。 “我们走!去报告师父!”说完转身离开,还不忘往小怀身上踹上一脚。 小怀吃痛,叫唤了一声。清玄连忙爬过去,可是身上的伤让他无法动弹。 清玄看着小怀的方向,轻声唤它。 小怀忍住腹部疼痛,艰难用嘴咬断绑住自己的绳索。她快速冲向趴着慢慢挪动的清玄面前,用爪子轻轻抹去他的泪水,口吐人言: “清玄,我来救你了。” 8. 清玄 清玄的眼眶早已充满泪水,他看着口吐人言的狐狸,没有过多惊讶。他心痛地抬起手揉了揉小怀的脑袋,眼泪从眼眶里流下,一时间说不出什么。 小怀看着他,语气里充斥着愤怒,质问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 清玄沉默。 他双手被长铁链锁着,捞起小怀艰难地坐起身,把她放在怀里。清玄抚摸着小怀湿透的毛发,想说的话哽咽在嘴边。 小怀抬头着急地看着他,眼前的清玄头发已经乱了,脸上挂满血痕,连眼球里都布满血丝。小怀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他越抱越紧,没有一丝想要松开的样子。 清玄的声音已经沙哑,失去了从前那般温暖:“小怀......你不该回来的......你不该回来的......”他机械地重复着。 小怀被他揽在身上无法挣脱,但却是一个可以给她足够温暖的姿势。 现在应该不是追问原因的时候。小怀心想。 他们相互取暖,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地方,安静地待着。 正面前的门被缓缓打开,强烈刺眼的光线覆盖清玄和小怀,他们依旧环抱在一起。长时间处在黑暗,刺眼的阳光让进入睡眠的两个人同时苏醒。 清玄艰难睁开双眼,他眯着眼睛看着光线方向。 来者开口:“清玄。” 他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听起来精神旺盛。 清玄识得声音,他终于将小怀轻轻地放在地面。小怀才睁开眼睛,只见清玄颤颤巍巍地调整他的动作,端正跪坐,恭敬地对眼前人道:“不孝子弟清玄,见过师父。” “就是它吗?”老者的声音厚重,威严十足。 清玄沉默地点点头。 光打在老者背部,整个处在阴影里。小怀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一直直起身子呈战斗式,警惕地盯着。 老者陷入沉默,他再次走进,他的形象完整地出现在小怀眼前。老人看起来十分慈祥,与清玄不同,他是一名剃度的和尚。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透着威严的光芒。其身着袈裟,左手拿着烛台,右手上盘着佛珠,向他们走来时的脚步沉稳有力。 小怀警惕地挡在清玄前面,爪子刮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毛发因愤怒而竖起。 “倒是只忠诚的狐狸。”老者总结,他看向清玄,对他身上的血迹表示不满,但却无可奈何,“阿弥陀佛……” 清玄低头跪着,一言不发。 老者叹了口气,手上转动佛珠的速度加快,无奈道:“清玄,你应该知道我们寺最容不得的就是……”他对上小怀的眼睛,“狐狸。” 小怀突然卸力,后腿不明不白地一软,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老人。 “我当初为了保下你,已经耗尽我的全力。我不可能再为了你,保下它。”老人放下烛台,从袖子里拿出手帕继续靠近清玄,他越过狐狸,为他擦拭脸上的血迹。小怀不由分说地咬上老人的手臂。 老人用力甩开,但也没有急着起身。他凑近清玄的耳边,小声道:“清玄,为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自己选择吧。”说完,他缓缓站起身,无视手上的被小怀咬出血的留下的牙印,面向小怀方向。 小怀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轻轻摇摇头,仅留下了一句“阿弥陀佛。” 清玄跪拜。 房门再次被关上,室内仅剩下老人带来的烛光。小怀连忙跑到清玄面前,查看他的状况。他依旧跪着,目光依旧停留在面前老人离开的方向,声音平和:“你不该伤他。” “他又欺负你怎么办?”小怀愤愤不平。 “他不会的,他是我师父。”清玄平静地让人害怕。 “那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小怀越说越激动,抬起头看着清玄。 清玄十分犹豫,叹了口气。他伸手想要把小怀再次抱入怀中,小怀就拒绝了,他盘腿坐好,垂着头:“好些年前,寺庙被一只他们从小养到大的狐妖重创,不仅毁了寺庙,而且死伤无数。现在已经是重新修整的模样了,如今庙中方丈和我师父都是当年的幸存者。” 小怀年纪不大,对以前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你还记得吧?我是人类和狐狸的孩子,父亲为了娘亲放弃了他所有的亲人和家族。他带着母亲周游山林,好不惬意,我便是在他们环游时出生的。”清玄在说到父母时的声音开始有了情绪,脸上浮现了一丝幸福的神色。 他接着说:“我与他们生活了七年,到现在我依旧对这七年的时光印象很深。他们对我很好,我觉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说着说着,清玄逐渐哽咽:“可这一切,都在这里结束了……”他拭去眼泪,“我们一直居无定所,走到哪住到哪。那年我们来到这座寺庙,可能是他们对狐狸及其敏感,在住下不久便把我们围了起来,说是要为民除害。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让娘亲现出原形,无论如何也不让我们离开,除非我娘亲……”清玄停顿,那个字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 不知如何安慰,小怀只能静静地坐在他面前,听他继续说下去。 “寺里能人很多,三两下便把我与父亲两个凡人控制住,用我们威胁我娘亲。见我年幼便只把我关起来,但却当着我娘亲的面折磨我父亲。”清玄冷笑,“一座供奉佛祖的寺庙怎么能如此残忍,如此丧尽天良。我娘亲实在是看不得父亲受此折磨,自毁妖丹,死在我们面前。” 面前的小怀愣住,摸了摸自己的里妖丹最近的地方。她实在没想到这位同类竟能为人类男子做到如此地步,小怀不由得对自己产生疑问。 清玄安静了好一会,这件事似乎压在他心里很久了,一直无人诉说。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冷静:“他们还想把我也杀了,毕竟我身上也流着狐狸的血。”清玄抚摸上小怀头上的毛发,“是父亲和师父救了我。” 小狐狸震惊。 “自从娘亲死在我们面前,我跟父亲便被关在一起。寺里很多和尚都跟父亲说,如果他承认娘亲是祸害便能放我们走,可是父亲没有,还反过来骂他们。”清玄嘲笑,“是不是很蠢?” 小怀摇头,把爪子搭在清玄的手上。 “父亲在那以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在知道他们要把我也杀了后,便发了疯似的求饶,只为了放我一条生路。” “……” -- “求求你求求你们,放了我孩子吧,放了他,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啊……”黄父跪在房前,拼命磕头。 一位年轻的和尚,越过黄父,一把抱起七岁的黄玕。男孩止不住地啼哭,对那个抱起他的和尚又大又咬。 年轻和尚吃痛,一掌拍去他的屁股:“贱种,放开你的嘴!” 黄父跪着挪过去抱住年轻和尚的大腿,一直求饶。带头的和尚满脸烦躁,下令:“把他也一同带去吧。” 剩下的和尚得令。 他们被带到一个空旷的地点,黄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求求你们,放了我的孩子,放了我孩子吧……”黄父挣扎开一群和尚的束缚,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黄玕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一直喊着叫父亲赶紧站起来。 他们面前站着很多和尚,很明显正中间的那个便是整个寺庙的管理者。只见他闭着双眼,手上捻着佛珠,嘴里念叨着什么。 黄父一直跪着喊着,不见疲惫,可面前人依旧毫无反应。旁边有一个和尚看不下去,小声对他说道:“你别喊了,方丈是不会听的。当年那只狐妖,杀了他的师父,他的兄弟,他恨透了狐妖。”他试图把黄父拉起来,可后者一动不动,“你……你的孩子流着狐妖的血,方丈说过,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你孩子的结局只有死。” 听到此话,黄父愤怒地扭头质问那名和尚:“你们日日吃斋念佛,怎么能说出这些话?你们不是慈悲心肠吗?那只是个孩子!”黄父越说越激动,“错都在我!与孩子何干?你们不就想死人吗?我替我孩子死!”说完黄父一把推开身旁的和尚,用最快的速度看了眼黄玕,露出了与平常无异的微笑后,用旁人都无法反应的速度往旁边一处最锋利的地方冲去。那锋利刺穿黄父额头,瞬间鲜血四溅,鲜红印在黄玕眼前。 众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父亲也倒在他的面前。 黄玕想喊出声,却发现自己已经崩溃地失声。他被两个和尚拉着,只能冲着父亲的方向,无声地喊着,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男孩拧头看去高处正中的方丈,他依旧闭着双眼,仿佛什么都与他无关。 黄玕气得颤抖,他双腿跪下冲着父亲,嘴里一直喊着父亲。眼前黄父被一个老和尚用他的袈裟包住放在地上,对着黄父捻着佛珠,竖着手,念着“阿弥陀佛”。 秋风萧瑟,甚是悲凉。 “时间到了,把那个男孩也处理了吧。”方丈的声音无情且深沉,向下面扔去了一个瓶子。 抓着黄玕的和尚犹豫了。 没等他们拿到瓶子,就那位老和尚捡起,对着拉着黄玕的年轻和尚示意。 “师兄,放过那个孩子吧!”老人对上面那人行了一礼。 方丈瞬间被点燃,他的神色十分难看,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头上的青筋轻轻跳动,十分显眼:“怎么?来求情?当年死的难道不是你的师父吗?现在做什么好人?” 老人轻叹一气,继续说道:“阿弥陀佛,师兄,给师弟一个面子。让我收他为徒,我为他洗涤灵魂。” “今日已经失去了一条生命了,如果继续杀戮,那与狐妖何异?”老人补充。 一位青年和尚也走上前,行礼求情:“师尊,给他一次机会吧。” 方丈脸色铁青,怒火直蹿他的脑门,冷笑道:“呵呵呵呵……就你们一个个都是好人,就我一个恶人。”方丈愤怒地看向黄玕,丝丝眼神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想要直接把他千刀万剐。他又看向老人,咬牙切齿:“行!慧源,我给你这个面子。”方丈走近,补充,“仅此一次。” 方丈带着所有的和尚离开,以及黄父的尸体。院子里仅剩下黄玕和慧源祖师。 慧源慢慢地靠近黄玕,面前的男孩跌坐在地上,无声地抽泣。 “孩子,你没得选择。请你保护好自己,好好活下去。”慧源蹲下把黄玕揽入怀中安慰。 抱了一会,他拉开与黄玕的距离,双手有力地握着黄玕地手臂,郑重其事:“从今以后,忘掉俗尘往事,也别想着复仇。我收你为我座下带发修行弟子,也是关门弟子,从此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修行,就算是为了让你活命的父母。” 慧源声音发出的命令不容拒绝,黄玕眼眶里还充满泪水,但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愣愣地点头。 “你以后也不要与其他师兄弟来往,这里就是你居住的地方,房子我会命人替你修好。”慧源帮黄玕擦去不自觉流下的泪水,“为师替你取名为……” “清玄。” 从今以后,黄玕跟着父母一同死在了这一年,与父亲一同死在了这个院子。 9. 化人 听完故事的小怀久久不能平静,她呆坐在原地,看着清玄耷拉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小怀轻声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昨天,是我做了什么被发现了吗?” 清玄摇摇头,张开双臂想要小怀进入他的怀里。他缓缓说道:“不是你,是我。” 他低头看着映入眼帘的红色狐狸毛发,他用力揽起,如获至宝。小怀感受到后背湿润,是清玄把头埋进她身上流下泪水,他无声哽咽着。这是小怀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清玄,今天才明确地知道,清玄从来都不是能切断红尘舍弃杂念的和尚。 清玄直起身子,没有先说起昨天发生的事,反倒问起小怀:“你昨日去哪了?” 小怀支支吾吾,她并不想让清玄知道她与白狐交换的事情:“我只是……只是去后山了……” 清玄笑笑,没有多问。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早晚的问题。” 说完,清玄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说给小怀听…… -- 那天的清玄从他醒后就一直坐在院子里,在外看来他正端坐,实则内心焦躁不安,时不时睁开眼睛看向门外。 他今日以身体不适向慧源师父告假,就这么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等着小怀。时间一分一秒地走着,时间越长,清玄心中的不安便加大一分。 这段时日,清玄很明显地感受到小怀身上散发的妖气,因此有意无意地阻止小怀离开他的视野范围。今日它一声不吭地就离开,都快到正午了还未归,清玄不由得胡思乱想。 实在是坐不住,清玄缓缓起身走至门口,犹豫不决。他紧攥着衣衫,踏出院门。 平时他出门都会走一条避开所有师兄弟的小路,这条小路会直接通向师父房间附近,加上平时清玄出发的时间比较早,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同门。 而今天的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茂盛的树木密密麻麻地立在小路两边,视野逐渐开阔,清玄第一次来到这边。 道路带着清玄来到主殿前,接近午饭的时间,面前只有几个和尚在打扫落叶。 清玄躲在树后小心打量面前那几个打扫落叶的和尚,最终把目标放在年纪最小,离主殿最远的小和尚身上。 他沿着墙边小心走近一名打扫卫生的小和尚面前,行礼询问:“这位师弟,有件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小和尚比清玄矮上半截,他见到清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礼貌回礼示意清玄说下去。 清玄提在嗓子眼的紧张终于放下,他压低声线,确保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你今日有没有见过一只……动物?” 小和尚疑惑摇摇头,手上动作不停。 清玄失落,对他略施一礼后便离开。他依旧靠着墙边离开,越过石拱门转角便撞见一位跟清玄身高相仿的青年和尚。清玄低下头连连道歉,急着离开。 寺庙里的带发僧人本就不多,清玄如此鬼鬼祟祟很快就吸引了青年僧人的注意。 他一手推搡清玄的肩膀,后者受力不稳直接往后倒退好几步,清玄抬头见到推他的人,刚上来的怨气瞬间弱了下来,说了一生对不起后慌乱地往回走。 来者不善,只见那人阴阳怪气道:“清玄师弟?”他步步靠近,“好久不见,怎么今天有空赏脸来主殿啊?” 清玄低着头行礼:“见过清澄师兄。” 清澄对着清玄戏谑一笑,他一直盯着清玄的眼睛,不爽的感觉油然而生:“你这眼睛,看着真让人感到恶心。” 清玄的眼睛遗传了狐狸母亲的狐狸眼,这么一双眼睛长在一名男子的脸上,让清玄的样貌有种不一样的韵味。 那位青年和尚如此挑衅,清玄捏紧了拳头却也没有还嘴,他依旧没有直视他,只是默默地站着,一声不吭。 “你们这群狐狸,我见一个除一个。你们就算灭族,也无法偿还我们!”清澄越说越怒,“低贱的种群!” 青玄听不下去,双手合十,虔诚说道:“阿弥陀佛,师兄在佛祖面前切勿喊打喊杀。” 清澄冷笑:“佛祖只会保佑虔诚供奉之人,而你假仁假义,连剃发的勇气都没有,谈何虔诚?” 清玄噎住,这点他倒是说的没错。他确实没有斩断红尘的决心,他确实也是放不下父母的离世。他无法反驳,神色略显慌张,也是不敢与清澄直接对视。 “你可要管好你的狐狸同类,可别让他们跑出来。我们寺充其量只能容得下你这个半人半妖,佛祖慈悲,可我们对狐狸永不慈悲。”清澄咬牙切齿。 当年那只狐妖,不仅毁掉了寺庙,也发了疯似的毁了不少附近的山庄村落,清澄也是因为被毁了家庭被迫削发为僧。他对狐狸一直都很是仇恨,当然也包括清玄。但清玄被慧源二师父保护得很好,平时几乎没能见过他。今日不知为何他独身一人来到主殿附近,还鬼鬼祟祟的,像是在找些什么。清澄刚被他的师尊骂了一顿走回主殿的途中,又撞上他,气不打一处来。 清玄抓住了他的说话字眼,忘记掩盖自己的情绪,大声斥问道:“你说什么?什么狐狸?” “你还真有收留狐狸?”清澄脸色一沉,眉毛拧到一起,对他的反问很是奇怪。 被着急冲昏了自己的头脑,清玄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连忙掩饰:“回清澄师兄,没有狐狸。” 清玄的解释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清澄很明显不相信。他挑了挑眉,睨着清玄:“你在说谎。”清澄直起身子,整个人像是吃了兴奋剂,嘴里说着让清玄噩梦重启的话:“有没有狐狸,一搜便知,你说是吗?清玄师弟。” 说完,他转身就往清玄的院子方向走去,任由清玄怎么往回拉拽,都无法让清澄回头。这位清澄师兄的地位很高,三言两语就在途中还号召一群“同道中人”。 到了清玄的院子,二话不说地就开始了搜查。清澄独自一人走进了清玄的房间,由于出门匆忙,青玄没有把小狐狸用的碗收拾好,一盘满满当当的肉出现在了清澄面前。他快步走近拿起,送到清玄面前,一副傲气凌人的样子:“清玄师弟,这个怎么解释?” 清玄独自站在院子,看着众多和尚对他的院子东找西翻,对他的屋子翻箱倒柜。瓦器破碎的声音,木头断裂的声音刺痛着清玄的耳膜,他愣在原地,面无表情,深知这一天迟早会来。院子里的那棵树受到外力的冲击掉下了很多树叶,稀稀拉拉地躺在地上,有时还会被行如风的和尚们卷起,整个院子,就像当初那般凄凉。他盯着清澄拿到他面前的肉,死死地盯着,没有说话。 清澄把那半肉往地上用力一摔,冲着清玄吼道,唾沫横飞:“说!是什么东西在你这养着!” 清玄冷静回答:“清澄师兄,是师弟拿来喂小鸟的。” 面前男子笑出声,小心翼翼地从地上破碎盘子边上捻起一条长长的红色毛发伸到青玄眼前:“这是小鸟的毛?” “……是。”清玄硬着头皮回答。 清澄对清玄的戏弄很是不爽,他用力踹上清玄的膝盖,迫使他直接跪在了瓷片上,届时鲜血沿着插进膝盖的瓷片缓缓流出。 “说!”清澄继续吼道。 但清玄依旧沉默不语,咬着下唇忍着膝盖上的疼痛,他以为只要咬口不说,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办,清玄相信师父会来救他。 搜索院子的僧人用扫帚扫出了很多类似的红色毛发,递到清玄面前,但后者依旧低头不语。 “啪!”一个巴掌有力地甩在清玄脸上,瞬间红了一片。 清玄瞪大双眼抬头看着面前人,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众人对他的恨意已经到达这种地步,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脸上灼烧,清玄抽动脸部肌肉依旧一言不发。 “啪!”第二个巴掌接连而至。这个巴掌也是一点也不留情面,像是用上了全身上下所有力气,清玄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头发也被甩乱,他终于开口,但却不是清澄想听到的回答:“师兄如此待我,不怕方丈发现吗?” 清澄是方丈的弟子,清玄拿出方丈当挡箭牌。 清澄蹲下,语气中仅剩嘲笑:“你觉得我师尊能容得下你吗?如果不是二师父,你早就……”清澄用拇指向着自己的脖子,从左往右划去,“你自己说出来,我还能向师尊求情。” 可是清玄依旧一改温和的面貌,恶狠狠地盯着清澄,咬牙切齿,愣是一句话也不说。 “你跪着!我这就把狐狸找出来,看谁耗得过谁!”清澄站起用力按下清玄的肩膀,胸膛极具起伏很是明显。 清玄忍着痛,用手拨开散落的发丝,放眼看向周围环境,无力地笑出声。他就这么跪着,看着那些同分发疯似的毁坏他的院子,受着清澄发疯似的侮辱,只因为他是狐狸的后代。 树叶落下了很多,竟不足以帮他遮挡一些阳光,但却给清玄带来了温暖。 “嘣!”门板发出巨响,清玄艰难转身,发现小怀向自己跑来。 它怎么回来了?清玄着急地看着它向自己跑来,他连忙呵退它,用尽全力,只为让它跑远点,再远点。 清澄在看到小怀后脸上逐渐狰狞,他发布指令,务必把小怀抓回来。他再次走近清玄,沾沾自喜:“清玄,这下你想说我都不想听了,你把话留着对我师尊说吧!”但当他对上清玄那双眼睛,发怒的眼神里溅出寒光,身体一颤一颤的,竟有些吓人。 他害怕地往后退一步,叫上两个师弟,把他关在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房子里…… -- 清玄坐着很久,他并没有把所有都告诉小怀,挑了一些小怀能接受的说。 坐在他面前认真听的小怀在听完之后生气地跳了起来,再也坐不住了,她蹦来蹦去,只为发泄心中怒火。平静一会后,小怀来到清玄面前,端坐着郑重其事地询问:“你愿意离开这里吗?” 清玄不知如何回答,但他的回答却写满在脸上。 小狐狸了解,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丹药就要往嘴里扔。清玄看到连忙阻止:“你干什么!不用你死!”清玄一下子着急握住小怀的爪子,倒是把丹药直接拍进了小怀嘴里。 清玄肉眼可见的慌张,他快速把小怀抱起,拍她的背部促使她把丹药吐出来。可小狐狸已经吞下去了,丹药立马发挥作用。 清玄怀里的小怀身上散发了一丝光芒,耳朵尾巴逐渐消失,身体渐渐拉长,狐狸脸蛋缓缓变成女子的模样;身上的红色狐狸毛变黑变长,只留下了一缕红毛,长长的头发散落直至地面;纤长的双腿最后长出,身上只有一块红布遮住裸露的全身。 怀里的狐狸变成了一名貌美年轻的女子,她皮肤白皙如雪,长发如瀑布般散落,拥有抚媚的狐狸眼,深邃明亮,嘴唇丰满,很是勾人。清玄惊讶的神情根本无法掩盖,他就这么僵硬地抱着,他的手直接接触到女子的光滑细腻的皮肤,眼神飘忽。 女子用手温柔地抚上清玄的脸,轻轻蹭过他的伤口,又顺着他柔和的脸部曲线,眼框里带泪。她的声音与小狐狸时期稚嫩的小奶音不同,发出的声音成熟娇媚,听得让人的耳根子发软:“清玄,我带你走。”声音里似乎带有迷药,让人无法自拔。 “好。”清玄答应,“我们走。” 10. 白阿婆 “歆歆!你醒了!” 简歆一睁眼就看到了简母出现在面前,焦急地看着她,依稀能看到简母眼框里滚动的泪珠。 简歆扭过头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在她昏睡的日子里,她一直在做梦,梦到了很多,也看到了小狐狸化人后的形象。 那是她的样子,她无法再忽略这个诡异的梦境,她必须知道全部真相。 简歆环顾周围环境,明知故问:“我这是在哪?” “你在医院,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简母一边回答一边按响简歆床头的通知铃,“是军训太累了吗?” 简歆好像没听见,依旧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医生们闻声而来,对着简歆左右查看,最后笑着说道:“醒了就没什么事情了,安排安排就可以出院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简母开心地送医生离开。 简歆躺在病床上,她感觉到很是疲惫。梦境真实得不像话,她昏睡的三天里,像是穿越了过去,真情实感地经历了梦境的全过程。 逃跑,受伤,拯救,化人…… 好真实,真的好真实……简歆在病床上不由得颤抖,她感到害怕,一种未知的恐惧笼罩全身。 简母发现了她的异样,连忙过来询问:“怎么了歆歆,还是很不舒服吗?” “妈……妈妈……”简歆很深切地感受到心脏的剧烈跳动,她颤抖着克制内心的躁动,“我好像遇到他了……” “遇到谁?”简母疑问,拉来一张椅子坐下。 简歆用力吞咽,极力压制但依旧磕磕绊绊:“妈妈……我想找那个……那个阿婆……我想找她。” 简歆语气坚定,及其坚定,简母依旧疑惑,但看到女儿神情严肃。她直接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一边拨打号码一边继续询问:“你找她干什么……”话还没说完,简母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说那个……男生?”简母看着刚苏醒的女儿,回忆起神婆之前说的话,加快了拨打电话的速度。 简歆拿起放在她身边的手机,点开屏幕,发现今天已经星期六了。她放下手机,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妈妈……”简歆说完选择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听见简母打电话给她爸爸,商量着找一天带简歆前往当年的神婆处。 简歆放心地进入睡眠,简母为她拉上了窗帘遮盖住阳光。这次她没有做梦,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 星期日。 “你怎么样,没什么事吧?”电话那边的温知语气里尽是焦急。 “我没事,现在在去一个地方。”简歆坐在小轿车内,他们一家三口正开车前往神婆居住的地方。 对面似乎被人抢走手机,一个比温知更加焦急的男声传来:“你真的没事吧?你睡了两天!” 简歆听到温故的声音倒是得到了一丝心里安慰,昨天虽然用微信联系过,但听到一直为之沉迷的温柔男声还是得到了很大的慰藉。 女生的声音瞬间放软,还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但却碍于父母坐在前座,只好小声地应了一声,说了句没事,不用担心。 “你们好好军训,我很快回来。”简歆对对面补充道。 温知又夺过手机,应答:“你也是!好好休息,好好照顾自己!军训不用担心,帮你请好假了!” 简歆应声,心里暖暖的。 寒暄了几句后对面准备挂电话,简歆截住:“你们今天……你们……”她支支吾吾,脑子里都是想要知道黄敢的状态,但最后还是只问了句,“军训累吗?” “还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晕倒了,这两天的训练强度没有之前那么大。”温知回答。 黄敢的名字终于出现在简歆耳旁,她顺势问道:“他状态很差吗?” “也还行,看不出来。”温知思考后回答。 简歆不好再问下去,她又跟温故说了两句之后才挂断电话。简歆看向窗外,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场景快速地往后倒退,就像是她现在的状态,回忆一直往后倒退,带她回到从前。 另一边,校园内。 温知挂断电话后扎到女生堆边上休息,黄敢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身边。相比于大学同学的声线,他浑厚的声线显得十分厚重:“你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温知明显被吓了一跳,她回头看见黄敢躬身站在后面,对上她的眼睛之后迅速挪开,就是没有直视温知的眼睛。 “吓我一跳啊黄教!“她站起身面对着黄敢,老实说道:“简歆好多了,没什么事。” 黄敢不自然地直起身子,叉着腰,稍微又看了眼温知,然后开视线看向远处,没有说话,就站在那,满脸写着着我还有问题要问。 温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稳稳地站立在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脸上神色逐渐无语,催促道:“黄教还有事吗?” 面前的黄敢皱着眉头叉着腰,似乎在进行什么头脑风暴。听到温知的提醒才向她道谢后离开,各种动作和神情都显得十分突兀且不自然。 温知看着黄敢离开的方向,对他的行为很是疑惑:关心就关心,他后面的动作是想干什么? -- 简歆右脚踏下车,眼前的场景瞬间勾起了她的回忆,上次来到这个地方还是六年前。 眼前还是跟之前一样,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孤独地待在这个不大的平原边边,背靠着山脉。地上的杂草明显比之前还要多,越靠近茅草屋,杂草的高度越高。时隔这么多年,简歆在看到这种场景还是会感到一丝诡异。 跟之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她选择主动来到这个地方。她没有等父母,自己一人慢慢地靠近茅草屋。 她从侧面走近,隐隐约约看见茅草屋似乎挡住了什么。简歆经过这些天的梦境后,整个人的好奇心达到顶峰。她加快了脚步,由于太过于专心致志,以至于她并没有听见父母在她身后喊她。 当她越来越靠近茅草屋的后方,她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脚上的泥土明显越来越湿润。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简歆被吓得直接往后倒退。地上的泥土实在滑脚,简歆一个踉跄一个屁股墩就坐在了地上,眼睛并没有离开面前出现的那个人,她认出了她。 “歆歆!”简母着急跑过去。 简歆缓缓站起,没有一丝害怕和慌张,她很是熟练地对面前的人行礼,用的竟是狐族的礼仪。 面前人有些惊讶。 简父母赶上,也认出了面前人,尊敬地问候:“您好,白婆婆。” 面前的人便是居住在此的神婆。她也认出了这一家人,对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进屋。 简歆紧紧地跟在这位白婆婆身后,简歆再看到她后竟然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但那种感觉不再是六年那种惧怕感,而是像是看到一位许久未见的故人。 白阿婆依旧走去她那张布满“鸡毛”的椅子。简歆这才仔细观察那张椅子,飘动的羽毛只是装饰,其实整张椅子都被一张白颜色的短毛覆盖,当时可能是因为害怕和光线问题,简歆一直以为那是一张黑色的椅子。 阿婆坐定,面向他们三人,但眼睛却毫不犹豫地直视简歆开口说话:“你,是遇到他了吗?” “是。”简歆对她的未卜先知来不及惊讶,直奔主题,“我莫名其妙地晕了两天。” 阿婆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简歆看着依旧觉得诡异。阿婆仰仰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简歆毫不客气,她坐到阿婆面前的椅子:“他是不是也知道我们前世的事情?在我晕倒前他叫了我一声小怀......”简歆滔滔不绝,把这些天的事情都说了个遍。 站在简歆后面的简父母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珠没差点惊得掉下来。当年不知道是谁的推荐,他们带着简歆来到这个茅草屋,推荐人说这是一位法力高深的神婆。 但在听完白阿婆说完是关于简歆的前世情缘后,其实是不太相信的,毕竟这实在是过于玄乎。后来看着简歆除了一些小病小痛外健健康康地长大,他们也没再纠结这头红发。简歆在平时对这头红发也积极乐观甚至还有点喜欢,做父母的也不好过于在意,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在乎过了,也慢慢忘记了神婆在这里说的话。 如今听到简歆叭叭地说一大堆,这个信息量让他们一下子难以接受。 “所以你想怎么办?”面前的阿婆询问简歆。 “我要知道全部,我前世的全部。”简歆坚定地说。 阿婆点点头,她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味道,不算难闻但也不算香,她路过简歆附近时,总是给简歆一些嗅觉冲击。 白阿婆越过简歆,走到简父母面前,语气也是十分尊敬:“先生,夫人。你们女儿的要求我可以满足她,但是用时会很长。” “大概要多久?”简母问。 “至少两天。” 简父母脸上露出犹豫纠结的表情,简歆站在面前,给她父母满意的答案:“爸爸妈妈,没关系。我真的需要知道。” 白阿婆知道父母的心情,她耐心解释道:“先生夫人不必担心,她在此处不会有危险。你们要是愿意,可以在附近的小村庄住下,每天都可以来此处看她。但她会足足沉睡两天,除非阵法完成,不然她是不会醒来的。” 简父母非常担忧,简母搓着手指,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答应下来。毕竟现在的状况是简歆刚醒过来,又要睡过去,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但当她看向简歆坚定的眼神后,她还是勉强地点了点头。 简歆不愿意浪费时间,他们一大早便开车来到此处,如今接近中午,她感觉不到饥饿,一心只想要知道全部故事。 简父母嘱咐了几句,白阿婆便把他们送到门口,故意把简歆留在内屋。 简父问道这次的作法需要多少钱时,白阿婆笑道:“不用钱。我很希望她能来。” “真的不会有危险吗?”简母再次询问。 白阿婆自信地点点头:“先生夫人不用担心,知道全部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简父把简母揽在怀里安慰,向白阿婆道谢后便往车辆走去,途中还不忘一步三回头,实在担心。 阿婆在门口站着,简歆走出来看着自己的父母离开,不禁有些不舍,留下了泪水。 这个场景倒是逗笑了身旁的白阿婆:“人类……总是为情所困。” 简歆看向她,面前老者确实表现得历经风霜。 老者转过头,抬脸看向简歆的眼睛:“你准备好了吗” 简歆眨巴着灵动的狐狸眼,更加坚定,用力点头。 阿婆转身走向里屋,简歆一人站在门外,看着父母驾驶着车辆渐渐远去,眼前剩下高山环绕,独留自己身在山中,身处局中。 她看着面前风景,终于直视早已紧张得不行的内心,暗暗为自己打气:来吧!黄敢!我倒是要看看,我们究竟有什么样的前世情缘,能如此念念不忘! 11. 离开 简歆再次走进里屋,只见白阿婆站在正堂。老人背着手面向着自己的椅子,背对着简歆。她那瘦瘦巴巴的身架却意外挺直,能看得出来阿婆以前是一位十足的美人。 “随我来。”阿婆命令道。 简歆跟着阿婆绕过椅子,在椅子后面居然有一条通道。白阿婆带领着简歆走进那条通道,后者好奇地环顾,周围漆黑一片只有身前阿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的烛台发出的烛光。 这条道给简歆一种熟悉的感觉,她感觉到通道似乎十分狭窄,想要伸手触摸一下旁边的墙体。 “别乱摸。墙上有很多小动物,被咬了神仙难救。”白阿婆头也没回,未卜先知。 简歆迅速收回双手,把它们背在腰上,小心谨慎地盯着周围,脚上的步伐都变得沉重。 白阿婆在前面笑了一声。 视野逐渐开阔,阿婆走到一边打开了电灯,点亮了整个空旷的地方。眼前的场景逐渐出现在简歆面前,那是一个巨大广阔的山洞内部。 简歆环顾四周,颤抖着说道:“这是……是个山洞?” 里面有很多东西,木桌木床木柜等等,像是一个非常完整的家。那些物件看起来很古老,却异常干净。挂在高空的现代设备—电灯显得异常突兀。简歆才敢从入口慢慢挪步,一股更加熟悉的感觉涌入大脑。 白阿婆忙忙碌碌,最终不知从什么地方又翻出了一张木板床,搬到那张大床的附近。她把木板床擦干净,呼唤简歆。 女孩还沉浸在挖掘这个山洞里的记忆,但脑子里的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一样,正十分烦恼。听到老者的呼唤她才慢慢走去,暂时放弃了继续挖掘记忆。 白阿婆对着她招手,示意她摊在这张床上面。 “我要在这里睡觉吗?”简歆坐上床板,她曲起手指敲了敲屁股下硬邦邦的木板床,犹犹豫豫,“可是这床板也太硬了,我好难睡着的。” 白阿婆脸上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简歆看出来那是无语的表情,阿婆跟着说道:“你觉得你能直接睡两天不醒吗?”说完阿婆示意简歆赶紧躺下。 简歆乖乖听话,她鞋子也没脱直接躺在木板床上。 白阿婆做最后的提醒:“我会让你接着未完的梦境,这次你将以上帝视角看完整个故事,结束后你会自己苏醒。” 简歆点点头,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兴奋早已压过紧张,她坚定地看着白阿婆,再次点点头后闭上双眼。 阿婆叹了口气,往后走了几步,手上开始结印。到了最后一步,白阿婆忍不住开口道:“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嗯,来吧,白婆婆。”简歆语气依旧坚定,如她那坚定的眼神一般。 术法输入到简歆大脑,面前的女孩肉眼可见进入深度睡眠。白阿婆注视着面前的女孩,像是看到了当初那个也躺在此处的小狐狸,也是那么地坚定。 两者不同的是,一个坚定求实,一个坚定求死…… -- 小怀得到了清玄同意的答案,她施法为自己变出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她从怀里站起身,红纱飘逸的后摆慢慢滑过清玄盘腿坐的大腿。 清玄眼睛跟随着纱裙的方向缓缓抬头,终于敢直视变成人类的小怀。面前的女子有着巴掌大的小脸,那双水汪汪的狐狸眼始终是瞩目的中心。皮肤细润如温玉,腮边两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飘起,平添几分动人风情。她见清玄看她入神,弓下身子,整张脸撞入清玄的眼眸。 它用指尖将清玄的下巴微微抬起,手指间散发独特的香味。小怀盯着清玄的眼睛,调情道:“怎么样?漂亮吗?”狐族总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浑身上下都吸引着面前的和尚。 清玄的脸被她抬起,反应过来后立即挣脱。他稍稍往后挪了一点,闭上眼睛,嘴里一直念叨着阿弥陀佛。 “噗嗤。”小怀被清玄逗笑,她转过身歪歪扭扭地走向门口,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 外面有两个僧人守在门口,房子似乎被施法,在房子内没办法直接用法术离开。小狐狸对这副躯体甚是陌生,她一个踉跄往前摔去。 小怀伸出手扶去,由于力度控制得不好,直接把门撞开摔在两个看守的僧人中间,面面相觑。 外面的自然光线再次涌入这间暗黑的房子,清玄微闭双眼。 当他睁开眼睛时,小怀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清玄,能站起来吗?”小怀眼角溅出一丝粉红光芒,应该是刚施展完法术。 清玄越过小怀看去门外,那两个看守的僧人纷纷倒地。嘴巴微张,像是在说着什么。 小怀见清玄没有反应,她拉起他的手臂,帮助他起身。清玄一动不动,他看着门外的僧人,又看了看脸上逐渐着急的小怀。 小怀怎么拉清玄都不起身,她着急道:“你起不来吗?快起来!这个房子被施法了,我不小心破坏了它的法阵,那些和尚很快就能知道,他们来了就跑不了了!”小怀依旧用力拉扯着清玄。 清玄眼前突然浮现父母死去的场景,他知道寺庙里这些和尚的本事,他不想小怀也死在他面前。他突然有些不想逃了,他想让小怀自己走,他相信只要小怀走了,小怀就安全了。 而他也能安全。 “清玄?”小怀见清玄还在发呆。 这位年轻的和尚看着这名女子,犹豫着。但很快他的内心立马谴责自己:清玄!小怀特意回来救你,你怎么能,就这样抛下她!起码也得先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清玄终于顺着小怀的力气起身,小怀脸上也终于露出笑容。她搀扶着清玄慢慢往门口走去。路过门边晕倒的僧人时,清玄询问了一句,因为他们晕倒得甚是奇怪。 “我们狐狸的妖法,没事的,他们很快就能醒。”小怀解释。 他们相互搀扶着,慢慢走着。小怀刚化人,还吃了丹药,法力又要用来支撑人形,她能够自由支配的妖力不多,所以她必须带着清玄远离这座布满法力的房子,这样才能充分利用妖力瞬间移动到更远的地方。 “你慢慢走。”小怀关心地看着他。 清玄回以笑容,这是小怀化成人之后第一次看见清玄露出笑容。可能是化成人的缘故,人类的七情六欲让小怀突然间无所适从。他脸上虽然还带着伤,但笑起来依旧如旭日般温暖,小怀的脸渐渐红润,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看他。 小怀跟清玄说了她的计划,在清玄的引领他们过了一个又拱门往里后山最近的空地走去。 突然,身后传来越来越大的声响。 小怀竖起耳朵听到不用怀疑的言论:“狐妖和清玄跑了!” 气氛越来越紧张,小怀和清玄加快了脚步。但清玄有伤在身,再快也快不过那一群精力充沛的青年和尚。 他们很快就被追上了。 “他们在前面!站住!”清澄大喊。 小怀回头,认出带头的那个和尚便是当初把她带回来,离开时还不忘踢她一脚的和尚。她轻啧一声,搀着清玄再次加快脚步。逃跑起来的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双脚,走起路来飞快。 他们没有停下,空地就在面前。 身后追赶的和尚,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拖着受伤的清玄确实走不快,小怀感受到后面一双双大手快速地靠近。 不能被抓到! 小怀手一挥,一道粉色的光往后一挥。地上出现了一道火墙,把他们隔绝。和尚们被挡住去路,清澄怒骂,接着喊走一些人去打水来。 “快到了,快到了。”小怀鼓励清玄。 他担忧地往后面看去,那道火墙高耸,清玄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同门的身影。 又是狐狸放火,小怀拼命地在寺庙的雷点上蹦迪。清玄又着急又担心:“快把火灭了,不要放火!” “没事的,只是把他们挡一下。”小怀依旧死死地搀着清玄,把他拉往目的地,“快到了,再坚持一下。”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终于来到清玄说的那片空地。离后山很近,也离开了法阵的保护。 小怀站在正中,开始施法。 她叫清玄时刻拉着她的衣衫,因为她对法术不太熟练,随时有可能成功。 粉光逐渐变深,围绕着小怀周围。似乎快要成功,一道金光将红光覆灭。 小怀抓住清玄的手把其挡在身后,怒目看向那道金光的主人。 “束手就擒吧,狐妖!”方丈轻敲手上法杖,他的声音像敲响的铜钟,能量的波动让小怀一下子松开了抓住清玄的手,清玄应无法站稳跌坐身后。 小怀深知现在不是耍嘴皮子的时候,从带走清玄的那一刻起,她其实便清楚清玄对于他自己离开的执念不大,对这里依旧心存信任,他只想让她自己离开。但她又了解清玄,他人很好,他不会辜负她为他做的一切。 小怀挡在清玄面前,她背着手结印。眼睛不移地盯着面前的一群和尚。 方丈看到小狐狸的动作,法杖再次锤上地面,不怒自威:“别搞小动作,我看得见。你已经被包围了,本寺的法阵很快就会延到此处,现在求饶,贫僧能放你一条生路。” 小怀没理,倔强地站着,死死地盯着。 “刚刚才化成人,耗费了不少妖力吧?贫僧规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方丈慢慢地靠近,“小狐狸,只要你放弃,我们会善待你的。就像当初放过清玄一样,你说是吗?清玄。”说到清玄时的语气充满威胁。 小怀倒是被这方丈的话气笑,她呸了一声。她感受到危险靠近,停下瞬移的结印手法,往自己身前围了个防御阵。 方丈笑笑,想要划开,但这个法阵比他想象中要坚硬。不由得心想:她为何还有如此浑厚的妖力? 其实并不是,方丈猜得没错。她的妖力确实快要殆尽,但小怀留了一手。她在放防御阵前,快速地往自己嘴里扔了一颗丹药,那是那只白狐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给她的,她清楚用途。那是可以瞬间提高妖力的丹药,当然后遗症也很大。 小怀嘲讽地对着方丈笑笑,对着方丈便明目张胆地开始结印。 清玄坐在身后看着,他并帮不上忙,只能看着小怀孤身一人面对着一群来势汹汹的和尚。他想要起身,但并没有力气支撑他站起身。清玄只能就这么看着,自知自身的无能,因此在面对方丈的威胁他也只能垂下头不作回答。 在他心里,即使过了很久,但他依旧在面对方丈时都能想到父母离世的身影。方丈的如此威胁,以及如此来势汹汹,他并不相信他会放了他们。 留下只有死路一条。清玄此刻坚信。 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人,清玄的师父慧源也赶到此地,他快步上前祈求方丈不要伤到清玄。 但方丈只把他甩开,并未搭理。 无可奈何,慧源只能冲着清玄说道:“徒儿,快回来。别把事情闹大!”慧源对着清玄劝道,“你回来,师父会想办法的。” 一直坐在地上的清玄看见慧源后,假装坚定的内心瞬间动摇。他一直很相信他的师父的话,他此前一直相信他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同门师兄弟不会一点感情也不讲。之前对他拳打脚踢只是因为那是清澄带领,其他同门不会这么对他的。他慢慢改变自己的动作,跪在师父面前,想要说话。 “咻!”一支冷箭射来,这支箭是冲着清玄来的。这支冷箭被附上了法力,将防御阵刺穿了一个洞。 防御阵的力量慢慢消散。 “嘶。”小怀挡在清玄身前,箭贯穿了小怀的手臂,“别信他们的鬼话清玄!你忘了他们之前怎么对你的吗?”小怀头也没回地喊道,伸手就把箭拔出,不搭理四溅的鲜血,继续蓄力。 “谁在放箭!“慧源脾气一直很好,此时却忍不住大声怒吼。 “那是他罪有应得!”清澄后方喊话。 清玄才看到很多清玄认为的同门,目前正拉弓对着他。 慧源怒瞪,持续吼道:“放下弓!” 清澄心虚地低头,退回人群。 其余同门僧人讪讪放下手上弓箭。 清玄清醒过来,他冷笑,面前小怀的鲜红的鲜血直接砸醒了清玄,清澄的话语和同门的动作叫醒了的他。清玄自嘲,怒意逐渐攀升。他看着小怀的伤口,对自己的心软感到耻辱。小怀如此拼命护他,带他离开,他怎么可以还有那种想法。 他向着唯一在维护他的师父跪得端正,低着头压抑着怒气:“不肖弟子跪谢师父的养育之恩。”清玄抬起脸,对上慧源的眼睛,“师父,这是清玄自己的选择。” 清玄转过头看向方丈,又看了眼后方的人群,用力回应方丈:“方丈,十年前就那样放过我,您一定很不情愿吧?如今又有机会将我置于死地,您又怎会放过?别假仁假义了,要做给谁看!”清玄的声音越来越高。 “清玄!休得胡言!”慧源制止。 面前的方丈似乎被激怒了,他往后退了几步开始施法。小怀立马感觉到更加巨大的能力波动,可是她也还需要一些时间蓄力才够两个人离开。 来不及了! 小怀逐渐着急,临机一动。她回过头看了眼身后的清玄,明艳的红色纱裙穿在小怀身上很是抚媚,但她脸上很是平淡,在面对这么大的危险时依旧镇定。 周围还是那么荒芜,还是那么多和尚围着他们。 站在正中的她转过头对着清玄笑了笑,手上结印的动作加快,对着清玄无声地说了句: “等我。” 与此同时,小怀立即转身将手上的粉红光芒冲向清玄,后者瞬间被光芒笼盖,小怀面前的防御阵也在这一刻被方丈破碎。 清玄面前的小怀随着光芒逐渐模糊,小怀面前的清玄瞬间消失在面前。 就那么一瞬,清玄被转移到半山腰的山洞内,放眼望去都是云海。他的姿势未变,惊魂未定,但他的脑海里一直翻滚着小怀最后的那句话。 清玄扶着山壁慢慢站起,往外走去,看到通往山下的小路,但以他现在的情况肯定是走不了的。他很是着急却也无可奈何,他不能再给小怀添麻烦。 清玄慢慢坐下,双手合十。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为小怀念经祈祷了。 “小怀,我等你。” 12. 白栀 “清玄!”方丈破了小怀的防御阵,用力地把法杖把冲向小怀的脖颈,声音提高了八个度,“妖女!你把清玄带哪去了!?” 小怀为了先把清玄送走,耗尽了几乎所有的法力。她颤颤巍巍地站着,用手握住了伸在她面前的法杖,试图借力站稳。 方丈十分谨慎,他以为小怀要往他的法杖上施展妖术,迅速把手上武器收回。 失去支撑的小怀实在没办法支撑站立,她实在是太疲惫了,跟着法杖的方向倒下。小怀并不想就这样束手就擒,她曾一度想用法力拉开自己与方丈的距离,但依旧是无能为力。 小怀直接倒在了方丈的脚下。 “咳咳咳……”小怀重重地摔在地上,地上扬起的灰尘直冲鼻腔。她用手撑起身子,试图把头抬起。围在附近的和尚来的也是够快,就在小怀倒地的那一刻,数十跟棍子就这么把她的脖子和腿交叉钳住,无法动弹。 慧源在旁看着实在是不忍心,他闭上眼睛,单手竖起,另一只手加速盘起他的佛珠,嘴里念叨不停。 方丈蹲下,把小怀的脸蛋抬起,对上的是对面凶神恶煞的表情。方丈冷笑:“妖女,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干什么?”说完把她的脸甩脱手,十分嫌弃。 小怀被死死地控制在地上,从小到大虽说无父无母,经常被猎人追捕,但小怀依旧乐观自由自在。她修炼的天赋很高,也够灵活,因此也没怎么被欺负,被欺辱。如今的小怀被一群人围着,用木棍控制着趴在地上,身旁熙熙攘攘的声音,竟没一句好话。 “咳咳咳……”小怀止不住咳嗽,手臂上中箭的地方越来越严重,应该是抹了什么东西在上面。小怀用尽全力仰起头,但也只能看到面前方丈的腿部。她吐出口腔里的血,不服道:“能干什么?”小怀呸了一声,“能再把你这个寺庙再烧一次!” 小怀突然散发的气场十分强大,说出的话语更是让人胆颤。明显感觉到压在身上的木棍减轻了力气。 方丈被小怀逗笑,气得咬牙切齿:“就凭你?一个快要死在我手上的狐妖,还想继续毁我们家园!”其手上的金光颜色更甚,小怀早就注意到了。 就在金光落在小怀身上前,小怀直接还原狐狸形态。缩小后的小怀比人形更加灵活,那些木棍自然也夹不住她。 金光落空,方丈将法杖狠狠地锤在地上。树叶和灰尘都在地上跳了起来,周边所有的和尚耳边传来方丈已经撕心裂肺的声音:“给我追!” 小怀在人形的时候手臂受伤,导致前腿受伤,跑起来的速度还是慢许多。沿着血迹跟随,一群人很快就把小怀逼到死胡同。 小狐狸被逼到墙角,毛发因紧张而微微竖起,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一群和尚再次把小怀围住,水泄不通。他们让出了一条道路,方丈再次缓缓走向他,这次他脸上的神情再也没有像刚才那样看起来还有一丝和善了。他杵着法杖,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小怀。 方丈用力地把法杖再次锤向地面,胸膛此起彼伏,眼睛瞪得溜圆,脸上蹦起的青筋甚是明显,愤怒地盯着面前的狐狸,难掩愤怒:“还敢跑?你能跑到哪里去!”他举起法杖,蓄满金光,“受死吧,狐妖!” 逃不了了吗? 小怀盯着那道金光,她本以为以她奔跑的速度能甩掉这些和尚,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腿上的伤口让她的前腿根本就没什么力气,甚至有种中毒的感觉。 小狐狸倚靠在墙边,气喘吁吁。依旧盯着那道金光,无能为力。眼眶里不由得蓄满泪水,有种想哭的感觉。她不舍得就这么死掉,她刚刚才化人,她刚刚还叫清玄等她,她才幻想好与清玄的以后,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眼前的金光越来越耀眼,小怀最后想再试一次。她用前爪蓄出了微弱的粉光,竭尽全力把那道粉光向前送去。可金色的光芒耀眼夺目,像是上天的审判,将粉光吸收。 小怀最后那道攻击终究是没办法阻止,她沿着墙滑下来跌坐在地上,眼泪顺着眼眶留下,慢慢闭上双眼。 她的妖力已经殆尽,再加上手臂的伤,她绝望地看着那道光芒逐渐向自己靠近,无能为力。 寺庙被山群围绕,周边种满很多高大的树木,那些树木郁郁葱葱,也将寺庙包围。一声尖锐的鸟啼,一片树叶刚好落在了小怀的鼻子上。 “呼!”一阵狂风刮来,吹掉了小怀鼻子上的树叶,也掀翻了围在附近身材瘦小的和尚。 突如其来的白光比金光更胜一筹,闭上眼睛的小狐狸都有一种刺眼的感觉。小怀慢慢把眼睛睁开,眼前一只白色的狐狸从高出落下,挡在她的身前。 “死和尚,还想杀害我的同类?”白狐高高在上,低头睨着,在白光的笼罩下显得十分威严。 方丈似乎看见了熟人,嘲讽:“贫僧今日就将你们两个一起杀掉!”方丈彻底发狂,“受死!!”法杖的金光向前冲去。 白狐分心向后方看了一下地上的红狐,她就这么摊着,毫无力气。白狐转过头,白光笼罩全身,顺便把小怀也覆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早已幻变成人类,她伸出一指对上那道金光,轻松至极。 一指变五指,白狐把手掌张开用力一推。能量波动之大,有种气吞山河之势。方丈直面这道光芒,被震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更不用说别的和尚了。 慧源伸出手抵住方丈的后背,在后者耳旁劝说:“师兄,收手吧,放了她们。” 方丈五官狰狞地拧成一团,面目看起来十分可怕,整张脸早已被气得通红。方丈对着慧源咬紧牙关,把他一把推开。 “因为那只恶狐,我们狐族已经避开人类几十年。我们容忍你们猎杀、剥皮制衣、取丹……”白狐似乎也忍无可忍,“特别是你们这座寺庙,我一忍再忍,殊不知你们人类如此,不可救药!”白狐把能量再次释放,再次挂起一股气浪。 周边和尚倒下得七七八八,都在艰难起身。仅剩下方丈和慧源两人用法力才勉强站稳。 他们抬眼看去,白光慢慢散去。 她的人形终于能看清,她身着白色纱裙,腰间系着冰蓝丝状飘带,银白色丝绸披风搭在肩上。墨色的秀发间有几根银丝,它们被一根简单的发簪微微挽起。婀娜身段,未施过多粉黛,面薄腰纤,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白狐人形的美艳,让只看到后背的小怀都被美到愣住了。小怀看着眼前的白狐妖力不断上升,她真怕白狐一生气把这里灭了。 小怀用爪子撑着,慢慢起身,慢慢挪去白狐脚边,乞求道:“这位大人,别杀他们……别杀他们……” 两方就这么对峙着,安静地不像话,小怀的声音也被对面的和尚听到。 方丈恨得咬牙切齿:“用得着你们这些妖女放我们生路,这里可是寺庙,佛祖庇佑的地方。”他的法力今天持续使用,逐渐到达瓶颈,声音早已没有那么恢弘,“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喊打喊杀可是一心向佛之人所为?”白狐反问。 “你们不算。”方丈可能是气急攻心,怒咳了一声,溅出部分血痰,“杀你们是,为民除害,佛祖会保佑我们。” 慧源上前关心:“师兄,注意身体。” 白狐闻言轻蔑地笑出声,已然被方丈成功激怒:“很好,让我看看你们这群被佛祖保佑的和尚,怎么阻止我把这里夷为平地!”说完白狐向对面连续释放了几个法术。 方丈抵挡。 “住手!”小怀和慧源同时喊道。 小怀用尽全力跃上白狐的手臂,低着头阻止道:“大人大人大人,我知道您是来救我的,我们直接走吧,放过他们,求求你了。” 白狐还在结印,停住反问道:“他们如此对你,怎能对伤害你的人如此心软。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可知?” 小怀摇摇头不敢看向她,越来越着急,她实在是怕这位白狐大人三两下毁了这里:“我不知,对我残忍的也只是部分,其他人都是无辜的,大人!我们走吧!” 白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小怀,欲想把它甩下,但后者咬住挂在手臂边的首饰,愣是不松口。 “下去。”白狐呵斥。 “不要!”小怀咬着首饰含糊道,“不要杀他们,杀了他们我怎么见清玄啊?” 白狐这才明白小怀的意图,她收起了白光,对上小怀的眼睛。 对面的方丈似乎也被慧源劝说得有点效果,法杖的金光也暗淡了许多。 “蠢狐。”白狐骂了一声,又面向对面的和尚,“今日就此别过,今后,别再跟踪我们!” 话音刚落,方丈等众多和尚面前只剩下悠悠飘落的树叶。 白狐带着小怀瞬间移动到一座山洞内,白狐小心翼翼地把小怀放在床榻上。 可能离她太近了,小怀在移动的过程中受到很多能量波动,被震得彻底昏迷。这只小狐狸的嘴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白狐凑近听见:“大……大人别……清……清玄……” “哼。”白狐直起身子,冷漠道,“愚蠢。” 接着她盘腿而坐,运功为小怀疗伤。 山洞内不知昼夜,不知过了多久,小怀醒来。她醒来时,身体已经再次恢复人形。 她慢慢张开眼睛,还不知道周围的场景就听见耳边传来:“蠢狐狸,终于醒了?” 小怀定睛,这才知道这位大人是何许人也。她先是一愣,表情逐渐僵硬:“你居然是那只白狐狸!”说完才觉得自己如此对待救命恩人很不礼貌,接着补充,“大……大人。” “哼,蠢狐狸。同一天吃了我两枚丹药,你想死是不是。”白狐狸愤愤道。 “你……您怎么会来救我。”小怀自知连吃两颗增长妖力的丹药的危害,她略过话题。 白狐狸冷笑:“路过。” 小怀起身,她感觉身体比之前更加舒适,看来是已经痊愈了。她来到白狐狸面前,行狐族大礼。她双手交叉跪下,郑重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小怀没齿难忘。与大人的约定小怀牢记于心,还请大人给小怀一些与清玄……在一起的日子。” “要我等你?多久?”白狐狸对于她的言语很是好奇。 “等到他……寿终正寝。”小怀抬脸。 白狐狸被小怀气笑:“哈哈哈哈……寿终正寝,你要我等这么久?” 小怀料到她的反应,本来坚定地看着她,被她这么一笑,愣是没了底气低下了头。本来小怀是有底气的,但是今天被白狐狸所救,还治好了伤口,她实在是很不好意思。 “可以。” 笑完的白狐狸,说出了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小怀惊喜抬头,连忙磕头:“多谢大人。” “你叫,小怀?”白狐问道 “回大人,是的。” “谁起的?” “清玄。” 白狐嘴角微微勾起,明显冷笑,但没出声。她从手心变出一瓶东西,伸到小怀面前,毫无感情:“每天一粒,可以调和你的妖力。连吃两颗提升妖力的丹药,呵,这么蠢得我倒是第一次见。” “多谢大人!”小怀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你也别大人大人地叫了,难听死了。”白狐狸嫌弃,她扶小怀起身,“我叫白栀。” 小怀眼睛一亮,激动道:“那我叫你白姐姐可好?“ “随你。”白栀转身。 小怀开心地笑着看着她走向桌旁,这才观察到这山洞内,家具齐全,种满花草,充满生活痕迹。烛光点亮整座山洞,很是温馨,跟之前她来要丹药时完全不一样。应该是那是白栀用法术把这里遮盖了。 白栀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椅子上烧好茶水,拿起一杯品尝,看着眼前到处围观的小狐狸,疑问:“你怎么还不走?不见你的情郎了?” 小怀这才反应过来,她再次向白栀行礼道谢,留下一句我还会再来看你的话语,飞奔离开。她跑洞口,再次变成狐狸,毕竟狐狸形态时跑得更快。 她知道自己把清玄送到哪里,她兴奋地向目的地跑去,向她心目中的美好生活跑去。 13. 我喜欢你 层峦叠嶂,覆盖着厚厚的野草,满山布满蓊郁荫翳的树木,高耸挺立在这些野草当中。晨风迎面扑来,一只红色小狐狸奔跑在林间,毛发随风扬起,为山间添上一抹红。 她奔跑在苍绿遮掩的山道上,从黑夜跑到日出,从不停歇,只为以最快的速度见到她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清玄!”小怀来到山洞前,立马幻变成人形,朝着山洞里喊道,“清玄,你在吗?” 小怀往里走去,期盼的眼神藏也藏不住。越走进洞内越黑,小怀摸索着,心中不由得出现一些令人恐惧的思想。 小怀的声音越来越小,仔细听还带着一些颤抖:“清……清玄?” 乌黑的洞内突然闪烁一点微弱的红光,越来越亮,里面传来清玄依旧如从前那般温柔的声音:“小怀?”清玄的身影慢慢呈现在眼前。 小怀瞬时冲向清玄,一把抱上他的脖颈,双腿一跃而上揽住后者腰肢,那是她想了很久的拥抱。她兴奋得不行,直接流下激动的泪水。 清玄被其一跃而上的怀抱吓一跳,但他没有拒绝,回抱小怀,嘴里笑道:“你还真是喜欢往怀里窜。” “我只喜欢往你怀里窜。”小怀跳下,站立在清玄面前,笑嘻嘻地看着他,泪痕还在脸上挂着。 清玄笑着拿出怀里的手帕,笑着说她不知害臊,轻轻帮她擦拭脸蛋,认真地看着她。 这是清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认真注视化为人形后的小怀。少女有一张及其让人心动的脸蛋,莹白透粉,嘴唇柔软丰润。她有着与清玄大致相同的狐狸眼,但是她的眼睛更有女性的魅力,媚而不妖,风情万种。身披一袭红色长纱裙,这是一条新的裙子,上面还有金色点缀,衬得她肌如白雪。她刚好到清玄的下巴,在他面前说不尽的耀眼。 “辛苦你了,小怀。”清玄用手抚上她的脑袋,“为了我,辛苦你了。” 小怀笑着摇摇头,满眼都是他:“你自由了,清玄。” 清玄笑着点头回应,随后赶紧询问他的心头大事:“你怎么逃出来了的?对了,你受的伤怎么样了?”清玄立马将小怀东转一圈西转一圈,仔细检查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小怀被他转得有些晕,连忙答道:“我无事,幸得白姐姐相救,帮我疗伤。”说完小怀肆无忌惮地拉下半边衣裳,露出当时被刺穿的手臂位置给清玄看。 对面的人连忙闭上眼睛,按着小怀的手就把衣服拉起,支支吾吾:“你……”清玄缓了口气,心脏扑通跳个不停,“女孩子家,怎能在男子面前……如此!”清玄也实在没办法对小怀说出狠话。 “哦……”小怀的手早已被清玄覆盖着把衣服拉起,但却一直没有放开,男人的眼睛也一直闭着转过头,脸颊有一丝微红,“穿好啦,你转过来。”小怀提醒。 男人终于转过头,手上捻着空气佛珠,长吁一口气,念道:“你无事便好,没受伤便好……阿弥陀佛......” 他终于恢复平静,找到小怀话语中的重点:“白姐姐是谁?” 小怀也不算是有意瞒着清玄,但她与白栀的交易也是不能跟清玄说的,她挑了一些重点,并且编出白栀是他们狐族守护神类似的谎言。 清玄将信将疑,最后小声喃喃道:“守护神?以前也没听娘亲说过。” 他们排坐坐在山洞前,静静地看着面前日出破晓。小怀的心思却不在眼前美景。她看着面前缓缓上升的太阳,扣着手指,心里忐忑不安:清玄从来没有说过对她的感情,那接下来他们将何去何从我也不知。 小怀忍不住了,她从不喜欢把事情都憋在心里:“清玄。”她打算问清楚,他们之间的感情。 男子转过头看着她,四目相对。 “你喜欢我吗?”小怀直言,她嘴上说出这句话的语气近乎坚定,其实内心早已怦怦狂跳。 清玄显然被小怀的直率吓了一跳,他看着小怀的眼睛,陷入思考。他没有让这个尴尬的场景持续很久,嘴角微微上扬回答小怀:“喜欢。” 小怀的目光里瞬间闪烁着狂喜的光芒,毫无掩饰。 紧接着听到清玄继续说道:“小怀,你如此坦率,我一男子怎能对感情如此别扭。老实说虽不知我在何时便喜欢上了你,可能是因为我们一直的朝夕相处,可能是我见到你化人的那一刻,也可能是你舍命救我的那一刻......但我不能否认的是我的心,早已心慕于你,之前只是碍于和尚的身份。可你也知道,我父母便是人类与……狐狸。我在山洞等你时想了许多,我恨我自己只能在这里干坐着,只能为你祈愿,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我并没有保护你的能力,我害怕往事重演。”清玄说完低下头不敢看她,“这样的我,你还喜欢吗?” 在听到喜欢这两个字后的小怀已经明确知道清玄对她的心意了,在她心里,只要有这个心,任何困难她都能应对,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小怀用双手拉起清玄的手,把他们牢牢的握在手心。他的手也很好看,干净修长,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她看着他的手,郑重道:“喜欢。再者说我可以保护你,只要你愿意,以后我们就像你父母一般过上逍遥日子。这两日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更不会旧事重演。”小怀快速地说完这段话,似乎是怕清玄打断她,她吞了吞口水,“你愿意吗?” 男子被小怀逗笑,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勾了勾笑:“好。” 太阳终于挂在上空,阳光透过单薄的云层,再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散落到他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又在轻轻摇曳的光晕。小怀听到她期盼已久的话语,她看着面前她心心念念的男子,总算没有辜负她的一厢情愿。 眼前男子头发早已散落,只用一根树枝挽住部分。小怀看着他的脸,还是那么深深的吸引着她,眉眼柔和,有着与她相似的狐狸眼,睫毛纤长,鼻子高挺。面对小怀时,嘴角总是挂着一抹醉人的微笑,端的是温润如玉,温文尔雅。就算依旧穿着破旧的单衣长袍,依旧让她转不开眼。 小怀的手不受大脑控制,她从清玄的下颚线摸上去,再滑下来。自从知道他的心意后愈加肆无忌惮,她的手指抚上清玄的嘴唇,鼻子,眼睛,脸上还有一些已经结痂的伤口,她心痛地抚摸了很久。 清玄没有阻止,只是这么看着她,含情脉脉。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小怀双手直接摁着清玄的肩膀,整个人拉近了与他的距离,身子一抬,目标明确,对着清玄的嘴唇快速地轻啄了一下。 亲完的小怀倒是知道害羞了,她又迅速拉开与清玄的距离,抿着嘴唇不敢看他,双颊通红。 清玄对小怀的主动一直都无所适从,他愣坐着,对于刚刚那一吻很是忐忑,但是也很心动。清玄忍不住回味,却一下子无法摆脱在寺庙里过得太久的思想。他连连骂自己,双手合十便开始念叨阿弥陀佛。 小怀侧眼看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臭和尚。”说完还是害羞地笑了出来。 等她自己冷静了一会,小怀慢慢站起身,走到还在念经的和尚面前伸出手:“念什么念,还想回寺庙当和尚吗?”眼前男子闻声睁开眼,看向她的手,“走啦。” 清玄伸手握上,脸含笑意,回应:“我们走。” 他们手拉手沿着山洞前的小路下山,漫无目的。小怀提议:“要不我们先去附近村庄,找一间没人的房子先住下吧?”小怀摸摸响了很久的肚子,嘟嘟嘴,“没想到化成人形还是那么容易饿。” “房子?哪里那么容易找到。”清玄惆怅。 “先找找呗,万一有呢?”小怀谜之乐观。 男子揉了揉身旁女孩的头,宠溺答应。 他们哼着歌谣嬉笑着下山,终于来到山底河边。清玄挽起衣袖裤腿便下水抓鱼,他抓鱼的实力甚是不赖,应该是年幼时跟着父母学过,三两下就抓到了一条大鱼。 小怀在岸边兴奋地鼓掌,心里美滋滋的。 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的生活刚刚开始。 面前的清玄整个人逐渐充满生机,他把鱼拿上岸炫耀般地拿到小怀面前时,笑得张扬肆意,那一瞬间小怀才意识到,看起来比自己成熟年长的清玄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年而已。 清玄教小怀生火,搞得满脸都是灰,好不容易才把鱼烤上。小怀摊在清玄身上,极力想要控制一直在咕咕叫地肚子,喃喃道:“这个鱼要烤多久啊,好饿啊……” 清玄正控制火候和鱼的着火面,空出一个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假意抱怨:“现在才知道饿,刚刚谁非得现在学生火的?” 小怀毫无顾忌地抱上清玄腰肢,耍赖撒娇,逗得清玄有些搔痒,控制不住笑意。他轻轻推开小怀,嘱咐道:“别乱动,再动不给你鱼吃。” 小怀第一次见到如此多情绪模样的清玄,很是开心,但她收起笑意假装生气:“清玄,你威胁我?” “是啊。”清玄哈哈大笑,顺便拿起鱼查看成熟程度。 小怀顺着她自己的情绪,盯着认真烤鱼的清玄加重语气继续问道:“真不给吗?” 清玄转过头,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继续逗她。他朝她吐舌,嬉皮笑脸:“不给。”说完拿起鱼站起身就跑,她知道小怀一定会追着他的。 果不其然,小怀哼了一声就追上去,嘴里不停地喊着:“你给我站住!” 他们绕着火焰跑着,清玄还时不时吃上一口鱼炫耀着自己的手艺。 山间充斥着少男少女的欢畅的笑声,月下的他们是那么的自由,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 -- 简歆依旧躺在木板床上,白阿婆观察到,与之前恨不得把眉毛皱成一团的神情不同,如今的她很是平和,甚至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脸颊泛起微微的红晕。 白阿婆用勺子沾上一些水,往简歆的嘴唇抹去,帮助她及时补充水分。 白阿婆看着躺在木板床上的女孩,与她又不同的是,白阿婆的神情从来就没有过愉悦,对着简歆再次长叹…… 家 “我记得往这个方向走应该会有一座村子。”清玄手指面前分岔路的其中一个方向。 小怀抬头看向认真思考的清玄,好奇问道:“你不是很久没离开过寺庙吗?你怎么知道的?” 清玄自然地拉起小怀的手,自信地迈步走向他选择的那一条道路,并解释:“在幼时,师父……慧源大师常偷偷带我离开寺庙,去认识外面的事物。” 说到慧源大师时的清玄明显情绪低落了些,拉着小怀的手不由得用了些力气。小怀感知到后立马拿出另一只手覆上他们紧握的双手,她从清玄以前给她讲的故事以及这里两天发生的事情便可以知道,慧源祖师对清玄有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而他对清玄来说十分重要。她安慰道:“你不必改口,他始终是你的师父,你们人类不是常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 清玄思考着接受到了小怀的宽慰,他看向她,同意她的说法,微微笑道:“你说得对,就算他不认我了,他也是我师父。” “他怎会不认你?”小怀反驳,气鼓鼓的。 清玄笑而不语。 “他不会不认你的!”小怀竟越说越激动,直接从清玄的右边跑到左边。 她蹦蹦跳跳的样子十足是一个欢快的小狐狸,清玄拉住越来越欢脱的小狐狸,把她拉回身边,依旧笑着:“你这只狐狸,小小年纪便来安慰我?” 小怀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她松开清玄的手,跳到清玄跟前拦住其去路,叉着腰,骄傲极了:“我可是已经活了一千年的狐狸,比你足足大了……”小怀拿出手指数着,可她哪会算术,“大了……大了好多好多岁!”她把十指伸到清玄面前。 清玄失笑,轻轻地弹了她一个脑瓜蹦,越过她就往前走。 小怀不服,依旧在清玄旁边蹦蹦跳跳,一直解释着:“我一千岁,你才二十,你得叫我姑奶奶!” 清玄抿着嘴笑,不作回应,还故意错开小怀的眼神。后者倒是不在意,围绕着清玄一个劲地解释:“不对不对不对,怎么能叫我姑奶奶,这可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他们走在山间泥土小路,伴随着许多欢唱的鸟叫声,和小怀一直在纠结嚷着的年龄和称呼。清玄的嘴角从未下来过,看着眼前小怀的背影一直微微上扬,心情看起来很是愉悦,似乎也暂时忘记了寺庙发生的事情。 “清玄!”走在前方的小怀突然往回跑,拉着清玄就往隔壁的大树躲去。 清玄被小怀用力拉往一边,还没反应过来。小怀把清玄按在树干上,双臂环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看去。 清玄不明所以,想要看向外面却被小怀一把摁住,他焦急地看着面前满脸透着惧怕的小怀:“怎么了?清澄他们追到这来了?” “不是。”小怀皱着眉看着外面,语气里十分紧张,“是猎人。” “猎人?”清玄疑惑,“猎人你怕什么?” 小怀这才反应过来,看向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清玄,又看向自己的手、身子等各个能证明她已经是人形的部位,尴尬笑笑:“对啊,我已经化人了。”她放下撑在树干上的手拍掉上面的树碴。 清玄叉着腰看着面前尴尬笑着的小怀,甚是可爱,但又想到小怀这看到猎人如此慌张的摸样,才了解她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生活下来的。清玄缓缓伸出双手想要抚摸一下她的头。 “什么人在那!”外面传来凶狠的吼叫。 清玄拉起小怀的手转换姿势,一把把小怀反压在树干上,示意她不说话。然后他慢慢挪出半张脸,才看清那些猎人。领头的凶狠狠地盯着清玄,身后跟着的两人中间架着一只棕色狐狸。清玄瞳孔微张,那几个猎人看起来并不简单,看起来像是有官职在身。往他们身后再看看会发现似乎有一人在不远处跟着这群人。 “大人。”清玄极力把小怀埋进自己的胸膛,整个身子压着她,对着外面那一群人拉起小怀的头发,不好意思道,“大人,您看我这……”清玄又指了指怀里的小怀。 “我家娘子害羞。” 外面的人见此状况,自知自己不方便再继续询问,打着哈哈便离开了。 清玄松了一口气,认真地给小怀解释刚刚那几个人的身份:“小怀,那几个人我看应该不是普通的猎人。我听说朝廷近期设有抓妖师官职,我猜测那几个人便是了。”他望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你身上的妖气还是很重,我得想办法帮你减轻一些。”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清玄总算放心:“他们已经走了。”回过头看见小怀,惊讶,“小怀?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小怀在清玄反压的时候大脑就不受自己控制了,感受到了从内而外的灼热。她一直害羞地低着头,被清玄宽阔的臂膀压着,闻到他压近时涌入鼻腔的檀香,愣是一动也不敢乱动。听到他喊自己娘子后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那一瞬间,小怀感觉自己要原地爆炸了。 而清玄跟她讲的话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现在的小怀满脑子粉红泡泡。 面前的清玄依旧不明觉厉地看着面前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在她眼前摆摆手试图唤醒。 “小怀?”清玄再次呼唤。 总算把沉迷自己内心世界的小怀唤醒,她故意摆出一副自己已经很清楚的模样对着清玄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句想问很久的话脱口而出:“你刚刚叫我什么?” “嗯?”清玄像是失忆了一般,“小怀?” “不是这句。”小怀追问。 清玄了然,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转身就走。 小怀连忙追上,死皮赖脸地重复问着清玄刚刚是怎么叫她的,一直追着,直至两人跑了起来,匆匆路过了一对婆孙,小怀还不小心碰到了老人,慌忙道歉。 追了清玄一段路,他们终于慢走在路上。“清玄,我又饿了……”小怀冲着清玄撒娇道。 “快了,你看附近人流多了些,都是往外走的,前面应该就有村庄了。”清玄揉揉小怀脑袋安慰着。 小怀拉着清玄的手,拖着身子走着,像只无骨狐狸。 感觉到后面有人往他们冲过来,小怀警惕地竖起耳朵,一个转身把清玄拦在身后。 只见那人一把抱住小怀,看起来十分用力,嘴里喃喃自语:“阿棕,阿棕,你别走……” 那人奔过来的速度之快,竟是一名孩童。小怀被他紧紧地抱着,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攻击了。 清玄在一旁稍微用了些力拉开抱着小怀的小孩,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伸到小孩面前,示意他先擦擦眼泪。 小孩推开手帕,再次抱紧小怀,怎么说也不放手。 “小朋友,你先放开我,可好?”小怀轻声问道。 孩子坚定地摇头,手上越拥越紧。小怀只好眨巴着眼睛给清玄投去求救的目光。 清玄拨过衣裳蹲下,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小朋友你先放开姐姐好不好?” “不要不要,我放开你们又把阿黄带走了!”小孩再次摇头,孩子又上下摸了摸小怀,“阿棕你的毛呢?” 小怀更加疑惑。 “阿诚!”一位老人拿着一根短棍从面前慢慢走来。老人来到他们面前,把男孩拉开,又把手上的木根子放进男孩手里,把他拉到身后连连向清玄和小怀鞠躬道歉。 小怀摆摆手,清玄则把老人扶起,才发现是刚才追逐时不小心碰到的老人。 早就注意到了男孩的眼睛,清玄小心询问:“老人家,孩子的眼睛……” “阿诚他从小就瞎了,被父母抛弃,是老身将他养大。”老人拦着还想去抱着小怀的男孩,“但他的嗅觉很灵敏,能闻到……”老人犹豫了一下,看向小怀,“妖气。” 清玄顿时把小怀反护在身后,变了眼神看向老人。 老人倒是没有被吓倒,她依旧拦着孩子,温声说道:“公子不必慌张。阿诚说的阿棕也是一直狐狸,刚刚被官差抓去了。他一直追着,当你们路过时,闻到姑娘身上的妖气,以为阿棕自己回家,便跟来了。” 小怀听到同类被抓,心中不由一颤,想到自己以前被猎人追捕,无人可依的感觉,她用手握住了清玄的衣袖。 “可是刚刚那只棕狐?”清玄想起那只被官差架着的狐狸。 老人点点头,说话不急不慢:“阿棕之前只是一直普通的狐狸,经常来我们家找吃的,一来一回,我们便养下它了。阿棕一直陪着阿诚,在他受欺负的时候经常护着他。它可能平时经常修炼,阿诚有一天与我说能闻到阿棕身上不同的气味,我便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老人叹了口气,“我已经尽力掩盖它身上的妖气,却还是躲不掉那些捉妖师的法器。” 清玄回头看去,发现小怀呆在他身后,说不紧张也是假的。寺庙里的和尚尚且打不过,何况这些带有官职的抓妖师。 小怀不禁打了个冷战。 “姑娘呆在此地不安全,若不嫌弃,公子姑娘可随我们回家。”老人发出邀请。 清玄握上小怀有着些许寒意的手,给她安慰,同时回复老人:“那就先多谢阿奶了。” 来到家中,老人和男孩的家有一处小院子,院子在村子的外围,院子左边有一片田,上面有一些初生嫩芽以及成熟的蔬菜作物,右边有锅炉。那是一间砖瓦屋,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里面有大厅以及各种家具,环顾一周似乎还有三间房间,踏进屋内给人一种小却温馨的感觉。 老人示意清玄和小怀随便坐,自己沏茶来。而阿诚在知道他们要跟着自己回家的时候就已经紧紧拉着小怀,尽管老人怎么劝说解释,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小怀已然不介意,便慢慢拉着阿诚找了张椅子坐下。 清玄接过老人的茶水,道谢后接着询问:“抓妖师为何会来到如此偏僻的小村庄抓妖?” 老人也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他们面前,缓缓道来:“阿诚因为眼疾经常被那些孩子欺负,前些天阿棕在护着阿诚的时候不小心咬了村里的小恶霸。” “你们这个小村也有恶霸?”小怀惊讶,心疼地摸了摸阿诚的手。 老人笑了,里面充满无奈:“哪里都会有称霸一方的人。” 没等老人说完,外面传来狮吼般大喊:“徐诚!瞎子!”那声音虽稚嫩却充满嘲讽,“呀!今天怎么没有狐狸了呀?哦~原来是被抓了!” 一阵哄笑。 老人示意小怀按住阿诚别让他出门,自己一人走出门去。听见老人出声:“阿棕已经被带走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带头男孩神气十足,一脚踩上旁边的石头,耀武扬威:“那是因为你们养妖,还是狐妖!你们不死,都是因为我爹爹的面子!”说完往地上吐了口水,带着他一群狗腿子就哼着歌谣跑了。 老人看着那群跑远的孩子,叹气摇摇头。 清玄推门而出,轻轻扶着老人,后者接着说道:“那孩子就是村里土豪的孩子,那人应是朝廷有人,在这村子称霸多年了。” “既然朝廷有人,为何在村子里?”清玄疑惑。 “本就是这村子的人,仗着有钱一直肆意妄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的他在朝廷有人,传着传着就有了吧。”老人再次叹气,转身往屋子里走。 老人进门看见小怀,又看了看清玄,提出疑问:“你们是夫妻?” 小怀瞬间脸红,连连摆手。 老人看透一切地点点头,说出提议:“公子姑娘要不就在此住下吧?”她看向一直拉着小怀手臂的阿诚,“我看阿诚是不舍得姑娘走了。” 一直想要找个落脚之处的二人,经过清玄的假意推辞后,“勉强”地答应。 小怀掩饰不住地开心,对着徐诚说道:“阿诚,我留下陪你,你先放开我的手,可以吗?” 徐诚兴奋跳起,欢呼:“好啊阿棕,你终于不走了。” 这个名字听着别扭,小怀商量着:“能不能叫小怀姐姐?” 徐诚开心点点头,声音稚嫩可爱:“嗯,小怀姐姐。” 老人与清玄呆在一边,看着他们。苍老的声音里充满心疼:“阿诚这孩子很懂事,他明知道姑娘不是阿棕,阿棕哪会讲话。只因姑娘身上妖气的味道,便自己骗自己,不给我找麻烦。” 清玄同意点头。 “我去给小怀姑娘做个香包,可以去妖气。正常来说,这些抓妖师是不会来的,你们安心住下便好。”老人说道。 清玄作辑感谢。 “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啦!”趁清玄不注意,徐诚杵着棍子拉着小怀来到清玄面前高声喊道,“我们的家!” 徐诚拉着拉着左手,抚摸着又拉起清玄的手,十分兴奋。 梁村1 夜色,像块宽大无比的幕布,悄悄拉开,罩住了山川原野。天上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月光皎洁得好似一块白玉,镶嵌在漫无边际的夜空,照亮院子里的两人。 清玄和小怀正在院子内洗着晚上晚膳后的碗筷,小怀第一次尝试这个活,在池子边快乐地不行。 清玄见状立马说道:“你既然那么喜欢洗碗,以后都你洗。” 小怀又洗好一只碗递给清玄擦干,乐呵呵的:“可以呀。”她又开始了另一只碗,补充,“不过你也得在。” “这是为何?”清玄见没得逞,笑着看向还在仔细认真洗碗的小怀。 小怀又递给他一个盘子,有种狐狸的狡猾:“不让你偷懒。”说完又朝着清玄吐吐舌头,还趁其不注意,往清玄脸上连弹了好几次水。 院子里充斥着两位刚来的年轻人的洗碗时嬉笑玩闹的声音,徐老太坐在屋门外里织着什么,不禁感叹:“家里好久没那么热闹了。” 屋里哒哒的声音逐渐传到门外,徐诚杵着导盲棍往外走去,嘴里呼唤着:“小怀姐姐,你在哪里?” 小怀闻声,立马把最后一个碗塞给清玄,边答应边来到徐诚面前:“天黑了,别走出来。” 徐诚不以为然,越过屋子的门槛慢慢往外走,笑着回答,他的笑容总是有种不属于他这种年龄的成熟:“我的世界一直都是黑夜,没事的。” “对不起,我……”小怀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伸出手握住徐诚的拿着导盲棍的手,蹲下看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 徐老太坐在旁边,没说什么,她一直低着头织着手中红布,表情凝重。 徐诚很是乐观,他倒是没觉得小怀的话有什么问题。他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话却是对着小怀说的:“小怀姐姐,你不用说对不起。”他反倒安慰着,他摸索着伸出手,搭到小怀的肩膀,语气依旧天真稚嫩,“小怀姐姐,我今晚想与你睡。” 小怀想也没想,直接答应:“好。” “耶!”徐诚高兴地喊道。 徐老太在一旁看向还在收拾厨房的清玄,又看了看小怀,阻止徐诚道:“阿诚,你怎么能拆开两个哥哥姐姐呢?” 男孩侧耳听见奶奶的建议,同意地点点头,但依旧不改自己的决定。他往反方向侧过身,奶奶拽拽地向清玄说道:“清玄哥哥,我今天要跟小怀姐姐睡,明天再把小怀姐姐还给你。” 清玄被逗笑,大声给他回应。 月下,院子内充满欢声笑语,场面十分温馨,每个人都充满生机。 “这个村子有名字吗?”小怀不知为何突然问道。 徐老太思考了一下,回复:“没有,但因为村里那个土豪,外面的人都叫我们梁村。” 入睡前,小怀给徐诚讲故事,见男孩入睡,小怀依旧对晚上她说的话耿耿于怀,她抚摸着徐诚的头发,许下承诺:“阿诚,我会让你的世界充满光明。” 小怀本身就是修行的狐妖,对睡眠没有太多要求。徐诚的床不大,她慢慢下床盘腿坐在床边。先吃下白栀给她的丹药,然后闭眼修炼。 如今会法术的只有她,她只有努力修炼,才能保护这个突如其来的家,才能彻底把妖气藏起来,避免不必要的危机,也才能履行自己的承诺,给徐诚光明。 之后的两天,他们带着徐诚往村外走,没有进村内。从徐老太讲到的故事中他们知道,徐诚没有朋友,以前有阿棕陪着,但也只是拉着他绕着自己家的屋子转转,并不敢走太远。路过村口的孩子总是会顺带欺负一下他,毫不讲理,徐诚也只有一直忍着。 所以清玄提议让他和小怀带他感受村里没有的大自然。抓鱼,抓蝴蝶,一些小狐狸以前玩的游戏都带着徐诚感受了一遍。虽然他的眼睛看不见,但他通过触摸也能知道了很多他不认识的事物。 这天,他们在河边玩了很久,玩累后徐诚放下了他的导盲棍,坐在一块石头上,脚上肆意地玩着水,脸上的笑意终于有着属于孩子的美好。 小怀与清玄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满脸欣慰。小怀倚靠在清玄身上,玩弄着她的长发有种感同身受:“我觉得阿诚与我很像,他没有父母,我也没有。我从小逃命,他从小被欺负,我们都能长到那么大也是个奇迹。”小怀缓缓道来,语气没有悲伤,甚至有点感慨,“但我又比他幸运,我能看见这世界的美好,也遇见了你。”她留恋地看着周围,面前小河静静地流着,空中弥漫着一层薄雾,为远近的的山都蒙上一层美妙的轻纱。 女子伸出手,想要抓住这层薄纱。她一直生活在山间,却从未像现在一样观赏山林。一阵阵微风吹来,薄雾浮动,面前的一切像是突然有了生命。 “一切都会好的,你一样,阿诚也一样。”清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温暖春风。 小怀坐直身子,回头看向她觉得这世界上最美的风景,笑容甜美地回应:“嗯,你也是。”少女的笑容十分灿烂,无时无刻都在拨动他的心弦。 河边三人,安静地享受着山间的宁静。微风轻拂,小怀感觉像是回到之前在寺庙时那般,无所事事的安宁。她被清玄揽在怀里,舒心地微闭双眼。 嘈杂的声音打破山间的平静,一声大吼更是直接把小怀喊醒:“徐诚!”又是那个小恶霸,领着一群跟班不知为何今天也来到了村外。 徐诚闻声,着急地寻找他的导盲棍,却不小心将它推到地面。他紧张极了,慌张站起身,朝向孩子声音的方向。虽然很害怕,但是今天的他充满底气:“梁俊,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男孩恶狠狠地拉开他的衣摆,伸到徐诚面前道:“你那只狐狸把我挠成这样,你除了没了只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的妖怪之外一点事都没有,你觉得我梁俊能允许这种事情存在吗?”说完哼了一声补充,“你个瞎子,能看得见什么,还敢来河边?” 梁俊叽叽喳喳的念叨个不停,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坐着的清玄和小怀,更加没有注意到他们俩早已将他的“小弟”们控制住,默默地站在他身后。 当他想要往前冲去把徐诚推下水时,小怀一把抓住其手腕往后拉,拦在徐诚面前。 小怀叉着腰低头睨着面前的梁俊,不爽道:“小屁孩,没看到他现在我罩着吗?”她用手指了指身后脸色依旧有些慌张的徐诚。 “你谁啊?!”梁俊甩开小怀的手倒退一步,头也没回举起手就对身后的“小弟们”打着手势,看这意思应该是想要他们上前保护他。 没反应,梁俊更加生气,他快速转过身就想开骂,却见到清玄将他们拦在身后,那群孩子的嘴上都被塞上一块布,手脚被绳子捆住。 清玄一人当然做不到,很明显是小怀略施展了一些妖术。 形势一下子被反转,梁俊被前后夹击,一下子那股嚣张的气焰便下来,嘴上更加口齿不清:“你你你……你们到底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们!?” 小怀没有回答,她慢慢来到男孩面前,语重心长:“小朋友,欺负人是不对的哦。”她控制力度地就往梁俊的屁股打去。 “你打我!”梁俊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直到小怀腰处上一点点,他仰着头盯着小怀,恨意十足。 小怀像是玩上瘾,又用合适的力度打了一下梁俊的屁股,戏弄道:“是啊!打你怎么了?” 梁俊气得脸部都颤抖起来,但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面前这个女人的对手。他只是这么盯着小怀,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像是思考着什么。梁俊也叉着腰,环顾着四周。 在小怀和清玄都高高地睨着他的时候,他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拔腿就跑。还留下一句,你们要是回村就有你们好果子吃! 清玄回头看着身后他的一群“小弟”,无奈地对着他们道:“你看你们的大哥,一点都不管你们的死活。”他一个个松开,看着那些孩子紧跟着梁俊的步伐,头也不回地跑掉。 小怀早已来到徐诚身边安抚,并告诉他以后不必再害怕他们,有她和清玄给他撑腰,经过这次教训,小怀他们应该短时间不会再来欺负他。 徐诚小心翼翼点头,手上及其用力地抓着小怀的手臂,依旧很紧张看着刚刚梁俊发出声音的方向。 清玄帮他捡起棍子,塞到徐诚手上,安抚着:“阿诚,没事了,他们都走了。”他轻轻拉起徐诚抓在小怀手臂上的手,一道红印出现在小怀手臂。 “没事吧?”清玄在小怀耳边轻声询问。 小怀眼睛不离徐诚摇摇头,满眼心疼,一个想法慢慢萌发在小怀心里。 他们俩在一左一右重新拉起徐诚的手,往更深的林间走去,直到午饭前才回到村子。 来到院子面前,徐老太正拿着扫帚清扫着碎瓦片,小怀松开徐诚的手立马往院子里跑去。眼前的场景她很是熟悉,碎得满地的瓦片,锅碗瓢盆到处都是。虽说没有寺庙那时的血迹斑斑,但眼前的凌乱瞬间把小怀拉回噩梦。 小怀以为那群寺庙的人找到他们了。 她着急地拉上徐老太的手臂,声音颤抖:“阿奶,这……这是怎么了?” 徐老太微微笑笑,像是没事发生:“没事,他们经常来闹,砸点东西。他们出了气就行,不用在意。”老太把瓦碎扫到一边,“你们回来就好,洗洗手,开饭了。” 清玄才拉着徐诚进到院子,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他把徐诚拉到旁边坐好,来到小怀身边,把她揽入怀中,感受到她的颤抖,清玄轻轻安抚她的情绪。 没等清玄询问,小怀看着面前的狼藉:“清玄,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教训了梁俊那小子,他回家打小报告了?” 清玄思考后点头,他松开小怀,蹲下帮徐老太收拾剩下的残局。小怀跟着,接着继续跟清玄讲道:“徐老太待我们那么好,让我们住下,给我们做饭,我们怎么能再让他们受这样的委屈?”由于她太过于专心于说话,不留意手上的碎瓦,手指不小心被划出一道痕。 她没有在意,放到嘴里舔去血迹继续讲着:“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吗?” 清玄刚想开口,被徐老太截住:“小怀,来。” 小怀连忙走到徐老太身前,只见老人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个红色的香包。上面还有一些小花纹,以及一个“怀”字,针法及其细腻。 “这是?”小怀明知故问。 “香包,可以驱除妖气。可以防止那种能闻得出妖气的人,但法器不行。”徐老太的语气里有些遗憾,而后又转变成和蔼的语气“我亲手做的,你不要介意。” 小怀感动得一下子说不出话,她一把抱住徐老太,眼泪不受控地留下来。 老人一边善意嘲笑着小怀那么大人还哭,一边拿出手帕帮她擦掉眼泪。 小怀把香囊挂在腰带上,更加坚定心中的想法。她先把徐老太和徐诚扶到饭桌前坐好,回头走向还在收拾的清玄,语气不容置疑:“清玄,我不会让他们再受委屈,我要帮他们出口气。” “你想怎么办?”清玄先问道。 “我已经有计划了,你来不来?”小怀询问。 清玄害怕小怀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刚想继续询问,又被徐老太打断叫他们赶紧过来吃饭,先别收拾了。 他们应声前去,表情平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饭桌上的四人,有两个人心思早已不在饭桌,有一个人满脑子都是她的计划。有一个人坐在她的正对面,担忧地看着对面那位思想正在天马行空的小狐狸。 梁村2 午饭过后他们依旧呆在厨房洗碗,清玄和小怀终于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清玄靠近小怀,立马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小怀手上洗碗的动作没停,头也没回:“没想好,待会我想进村调查调查。” “调查什么?” 小怀看去清玄的眼睛,想要知道他的态度,没等小怀看透,清玄接着说道:“我陪你去。” 小狐狸露出笑容,她以为他不会支持她的做法。但他们狐狸一族,向来都是有恩必报,有仇必报,“死不悔改”! 哄徐诚睡午觉后,小怀从房间里走出。屋子门前坐着两个人,她的目光停留在老人身上。徐老太年约六十多岁,初见她时,她的脸庞上有着一种岁月的沧桑感,额头有些许沟壑般纵横的深深的皱纹。如今看着她的背影,虽然低着头,但很明显可以看出她的腰背挺拔,年轻时保留的乌黑长发已经有着岁月的痕迹,根根银丝,半遮半掩,若隐若现。 伴随着一老一少的说笑声,小怀慢慢走到徐老太旁边。清玄坐在一旁正在看着徐老太在编织着什么,还为她扇着蒲扇。 小怀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徐老太手上的红布,眨巴双眼好奇:“阿奶,你在织什么?” 徐老太没有直接回答小怀的问题,她对着手上的红布,一针一线地织着:“小怀,你知道我为什么希望你们能留下吗?” 小怀摇摇头。 徐老太继续说,她的声音沙哑却慈爱:“我想我女儿了。有一个事情是你们不知道的,阿诚不是我的亲孙子,他是我在湖边捡到的。” 小怀回头看向徐诚房间的方向,眼里掩饰不住震惊,只听见徐老太继续缓缓道出:“可能是他的父母见他眼瞎,所以才将他遗弃。我是在我女儿死后,才捡到他。”徐老太将手上红布举起,才知道这块红布是什么,“这是我给女儿亲手做的嫁衣。” “好漂亮。”小怀立马就被这件红衣吸引,尽管她自己同样是身着红衣,但眼前的的红衣给小怀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清玄看着徐老太和小怀都在温柔地抚摸着红衣,有些许不合时宜地问道:“阿奶,您的女儿是……怎么去世的?” 徐老太并不介意,她一直很想将这件压在她心里很久的事情说出来让自己舒服些:“老头死得早,我与女儿一直安安分分地住这村子里。直到那个该死的梁长生……”徐老太咬牙切齿,“我女儿去给他们家送衣服,我们之前做的缝补工,但他却……侵犯了我的女儿,我女儿受辱而自杀……” “梁长生是……梁俊的父亲吗?”小怀小心翼翼问道。 徐老太点头,手上的嫁衣被她紧紧攥着,眼泪在说到自己女儿时不由自主地滑落。 小怀本就对那小屁孩梁俊对徐诚做的的行为感到反感,只想小小地教训一下这个小孩子,但现在牵扯到了家中大人,小怀一下子变更了计划。听徐老太这么说道,意识到梁府在这个村子里尽不作人事,欺男霸女好些年了。 她双手握紧徐老太的双手,想要给她最大的温暖。老人家欣慰地看向小怀,语气抽噎:“谢谢你,小怀,来到我身边。” -- 梁村规模蛮大,更像一个小城。中心里面有一个热闹的商街,下午的时候已经人来人往。人流在各个商铺间流转,商街人群越聚越多,将街市塞得汹涌如潮,人头攒动,喧哗热闹。 清玄紧紧地跟在在大摇大摆逛街的小怀身后,小狐狸心里很有想法,他实在担心她会干出什么离谱的事情。 他们两人换上了普通庄稼人的衣裳,小怀故意挑了件粉粉的。她头上被徐诚别了几朵小花。是徐诚他自己摸索来的,本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幸亏是朵漂亮的红花,而且戴在小怀头上衬得她更像小姑娘。 第一次来到集市的小怀还是被一个个小摊吸引住了,她左逛逛右逛逛,眼里冒出新奇的目光,活蹦乱跳。一些小怀驻足很久的玩意清玄都跟在身后悄悄地帮她买下来拿在自己的手上。 “清玄!你看这个,好可爱!”小怀一手拉扯着清玄的衣袖一手指着小摊里的一个小娃娃非常激动。 清玄见状,自然拿出铜板就把小怀指的娃娃买下递给她,小怀惊讶且欣喜地看着他递过来的娃娃,还有终于看见清玄手上很多刚刚她很喜欢的小玩意,谢字还没说出口,清玄又开始念叨:“你现在的计划是什么,你得先告诉我。” 小怀把玩着清玄给她买的玩偶,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清玄些许生气,低着头睨着正在摆弄娃娃的小怀,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压低嗓音:“小怀,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见状,小怀陷入思考。原本并不想让清玄跟着她,以清玄性格太好了,可能小怀心里想的这种报仇的行为在清玄眼里有点像无事生非。他虽然会同意她为了徐老太一家人去教训一下梁家,但肯定会建议以德服人。 小怀支支吾吾,建议清玄:“清玄,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逛逛。” 眼前男子歪了歪头,把小怀所有小细节表情收入眼底,坚定的语气说出的话不容拒绝:“你,别想甩掉我。”语毕拉起小怀的手就往前走,回头看了她一眼,“做什么都一起。” 小怀倒是第一次见清玄说出这些话,按清玄的性格,这都算是些许孟浪的话语了。小怀跟上脚步,并肩于清玄,喜形于色:“你说什么?”举起被清玄拉着的手调戏着他,笑意收都收不住,“反正我不会甩掉你。”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计划?你不说我怎么帮你呢?”清玄见机再次问道。 小怀不好再不告诉他,她环顾周围环境,回答:“我得先知道哪里是梁府,哪个是梁长生。” “然后呢?” “揍他。”小怀毫不犹豫。 清玄深吸一口气,虽然早就料到小狐狸会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但在亲耳听到后还是震惊到了。他习惯性地脱口而出:“阿弥陀佛,你这小狐狸。” 小怀知道实在是了解清玄,她把他竖起来“念咒”的手压下去,晃着他的手嘟嘟嘴撒娇着:“就一次嘛,你到时候不看就行。” “唉……”清玄也很是痛恨梁家两父子,但是让他直接揍人出气,还是很难做到。但看着眼前这只小狐狸,眨巴着双眼看着自己,不忍心磨灭她的天性,艰难点点头,“手上轻点。” 出乎小怀意料,她连连点头,再次拉起清玄的手就往前走。 “前面好热闹啊。”小怀站在远处踮起脚想要看到围着的人群中间发生了什么。 小怀松开清玄的手往人群里挤,嘴里一边说着让一让让一让。清玄实在控制不住她,他只好跟着小怀往里挤,试图能抓住她的裙摆。 女子的哭腔越来越大,小怀挤身进里圈,被眼前场景震惊。面前一女子在中间被拖着,手腕被一男子死死握着,女子半个身子都趴在地上,头发散落,一些小发簪散落地面,男子依旧不放手拖着女子就往前走。 围观的人也只是围观着,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他们小声地讨论着,就算女子给他们投去求救的目光,他们也只是选择视而不见,围着讨论着。 小怀生气地看着周围无动于衷的人群,正准备往前冲去,却被一只大手拉了回来。不用想便知道是谁,她气呼呼回头:“你拉我作甚?” 清玄皱着眉摇摇头,男子的力量说到底还是比小怀大,他抓着小怀手腕不让她走,侧身向身旁一位妇人询问:“这位夫人,请问那位大人是?” 妇人瞥眼看了看清玄和怒气冲冲的小怀,上下打量:“你们是外村人?” 清玄温声回应:“是的,路过此处。” “那就别多管闲事了,那位是梁长生大人,头上有人。他经常强抢民女,我们都见怪不怪了。”妇人看了眼蓄势待发的小怀,意有所指,“之前也有一些外乡人多管闲事,第二天就被挂在离我们不远的那座城城口示众。” “你们为何不管,你们又不是外乡人?”小怀关注的点很是清奇。 妇人被逗笑:“因为我们了解这位爷。没被这位爷挂城门,是因为不多管闲事。”妇人似乎想到什么,接着补充,“你们见过进村口那户人家吗?她那女儿就给他们家送衣裳,应该是被他看上了但又不顺从,被脱光衣服游街。这下可好,身子没了,清白名誉都没了。换做你,你还敢反抗他吗?” 妇人说这话的时候面向着小怀,脸上虽是笑意,但却冷漠凉薄,犹如行尸走肉。 清玄听完也变了脸色,拉着小怀的手上也用了点力。小怀就更不用说了,她简直怒火冲天,妇人说的村门口那户人家的女儿很明显就是徐老太的女儿。徐老太说得收敛,没想到街上随便一人知道得如此清晰,由此可知道当初那件事有多么震撼,小怀忽然明白那位姑娘自杀的原因。 死的不应该是他们!小怀的愤怒值到达顶峰。 她的眼神恶狠狠,没有经过转换就看向清玄,今天说什么都会给这个人一个教训。 清玄心里也想了很多,他鄙夷地看向梁长生,长得倒是有模有样,却没件人事。又看了看小怀,他知道小怀对付他绝对不会吃亏,但还是很怕小怀是狐妖的身份暴露。 小怀晃了晃清玄的手,示意他松开。 清玄看着小怀的眼,犹豫半会松开,最后叮嘱:“注意你的身份,注意力度。” 女孩挑眉,眼里瞬间兴奋。转身就继续往里圈挤上前,十足一副惩恶扬善的侠女模样,坚定地往前走。 小怀一把推开人群,气质翩然,嘴上大喊:“放开她,你个畜生!” 周围的人群的目光立马转到小怀身上,场面瞬间安静,包括依旧拉扯着那位姑娘的梁长生。 梁长生看见小怀,立马松开手上的女子。立马被小怀吸引,满眼都是出现在眼前粉衣女子,他眼巴巴地走向前,嘴角露出贪婪奸笑,搓着双手:“哪里来的美人啊?” 小怀心里一股恶心劲儿,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那个男人着奢靡的鎏金长袍,腰间系着一条毫不搭配的墨绿色玉带。微微发福的面容上嵌着一双小小的眼睛,猥琐不堪。身材不算很肥胖,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委实有几分好笑。 小怀轻啧,长呼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时时刻刻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动手,不能连累阿奶。 我是要保护阿奶的!小怀坚定内心,脸上变了神情,让自己脸色看起来比较柔和。 “小美人,你是想英雄救美吗?”梁长生的声音更是让人恶心,小怀用力吞咽口水,忍住想要立马揍人的欲望。 小怀背着手,把自己的手收在自己的衣袖里掩藏施法时的浅红光芒。 梁长生来到跟前,瞬间被小怀上了个蛊咒。脑子一阵恍惚,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小怀。 “梁大人,不就想要我吗?”小怀对着梁长生眨眼,轻声说道,保证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 小怀再次施法,控制梁长生一把握住她自己的手腕,营造出一种自己被抓住的模样。 “啊!你干嘛抓我?”小怀大声嚷着,做作且娇嗔的声音听得清玄不由得扶额叹气。他信任地看着小怀在他面前演戏,但在看到梁长生一把又揽上小怀腰肢,不由得醋意横生。 妇人注意到清玄的情绪,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位年轻人,脸上竟有种钦佩的神色:“你娘子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站着呢?”妇人又被眼前“小怀被控制”场景吸引,“呀!你娘子被拉走了!” 清玄礼貌点头回应那位妇人,慢慢地跟上那两人的步伐。人群逐渐散开,一些人救下先前的女子,一些人离开去做回自己的事情。对于被带走的小怀,他们深知那姑娘只有一种结局,便没有兴趣再看下去。 小怀假装被梁长生拉扯着离开,实际上是她用法力把梁长生控制着,但又让他保留如以往那般在抢夺女子后会做的行为意识。只见梁长生把她拉到自己府邸门前,小怀指挥他支走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再次施法让梁长生把自己带到一个人少的胡同。 来到胡同,梁长生脑子还是很迷糊,站立在小怀面前双眼涣散地看着她。小怀一把扔开梁长生的手,把他推到墙边,松了松自己的手腕。 清玄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背着手步履平稳地来到小怀身边。对着面前神志恍惚的梁长生,仰了仰下巴:“他怎么样?” 小怀得意笑笑,手臂一划解掉梁长生身上的法术。 两人就这么看着他慢慢清醒。 “你们是谁!”梁长生立马摸遍自己全身,生怕自己断胳膊短腿。 小怀倒是不惧怕他知道自己的容颜,算准他苏醒的时间,早早来到梁长生跟前,挥着拳头,把自己的指关节啪得响:“你姑奶奶!”话毕,一拳锤上了梁长生的脸,痛得那人立马尖叫。 清玄在身边迅速捂住那人的嘴,用手钳着梁长生手腕,任由着小怀拳打脚踢。 梁村 3 “嘶,废物,就这么晕过去了。”小怀嫌弃地拍拍手,看着眼前已经晕死过去的梁长生,身体只被清玄就这么拉扯着。 清玄轻轻地把他放在地上,也很嫌弃地拍了拍手,低头睨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怀看出清玄的心思,笑着对他说:“你怎么这么能忍?你们和尚都是这样的吗?”小狐狸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手臂,“此人罪大恶极,求神拜佛哪有效果,得让他知道自己错了才有用。” 清玄依旧注视着眼前瘫倒在地上的梁长生,上下打量着。小怀除了第一拳揍在脸上,其余的分散全身打,所以他的脸还是很完整的。 他环顾四周,这条胡同应该是村民用来扔废弃物的地方。 清玄往一边捡起一个麻袋,来到梁长生面前。小怀疑惑地看着他将麻袋套在梁长生头上,整整齐齐地戴好。 “你这是……”小怀话还没说完,只见眼前男子早已撸好衣袖一拳就往梁长生的脸上锤上去。 小怀兴奋地看向眼前这个终于敢释放自己情绪的清玄,不禁高呼:“哦!干得漂亮清玄!”说完忍不住大笑,毕竟他这招掩耳盗铃的方法倒是让她第一次见。 被麻袋套在头上的梁长生,怎么也不会想到的是在自己晕倒后,还会被揍了两拳。打完的清玄转转手腕,松松筋骨,脸上从未有过的舒服,相比之前一直在压抑自己情绪的时候更加舒畅,一股恶气出了的快感。 这梁长生目无王法那么多年,村里没人敢动他。他这种人最是欺软怕硬,的确只有拳头才是最好的方法。 清玄啧了一声,第一次这么狠地揍一个人还是有点不太习惯。他一只手被人拉起,女子身上独特的气味总是让清玄迷恋。小怀的声音很是激动兴奋:“清玄,你刚刚真的很帅!” 男子没被他的甜言蜜语冲昏头脑,用手指戳上她的额头,指责道:“下次有什么计划记得先跟我说,特别是你这种要自己……”清玄停顿了一下,“要自己……” 小怀不明所以:“要自己什么?” “要自己去诱惑一个男子。”清玄咬咬牙说出来。 “你吃醋了!”小怀窜到清玄面前,抬脸看向他的表情,极其兴奋。 清玄侧过脸,不知为何不感对上小怀的眼睛。 小怀更加开心了,虽然最近能感觉到她跟清玄之间的感情在快速增长,但其实自己还是有点怀疑的。如今清玄给她的反应,她运用作为狐狸时听到过的故事,确定这应该是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反应。 她用手指勾起清玄的下巴,调戏道:“你就是吃醋了!” 清玄拉下她的手握在手心,强装镇定后对上小怀的眼睛,语气认真:“我们得赶紧离开,你想被抓个正着吗?” “别急嘛,我们留点东西给他。”小怀用法术变出一张布条,再在上面用类似血的颜色写上文字,然后用法术贴到梁长生的后背上,“我们的计划还没结束呢。” 外面传来一些声响,清玄警惕地抓起小怀的手腕,眼神示意。 小怀了然,对着梁长生充满诡计地一笑,手一挥带着清玄瞬间离开了胡同,那些人进来的时后连小怀他们离开时未消散的红光也看不见。 “有人在那!”一队人往胡同里冲进去。 其中一个勇敢的人上前掀开套住人头的麻袋,梁长生肿得像猪头的脸露在大伙面前。 一人惊呼:“是梁大人!” 他们一窝蜂地涌上前,一人将梁长生背到背上,其余人在后面托着,争先恐后地争做那个帮助梁长生的人。但也有些人站在一旁忍不住偷笑,时不时伸个手假装扶了一下。 “诶,梁大人后背有张纸条!”一位中年大哥发现。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戳着梁长生的背一字一字地念到,“像是用血写的!是噩兆!”小伙子发出了震惊且诡异的声音,将整个气氛带动起来。 吓得那群人加快速度将梁长生背回他自己的府邸,顺便还把他们自己的名字写成一张纸,然后放在那个血字布条上面之后就离开了。 梁长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才醒来,往外望去已经漆黑一片,只有自己房间内的烛火燃烧着。他缓缓坐起,感受到他身上的腰酸背痛,再摸一下脸,如今的他已经被绷带绑得严严实实。他整个人都气疯了,在他的地盘把他揍成这样的,总未试过。 梁长生侧过头就看到一张纸上写着一堆人名,这是他给这个村的“福利”,谁要是帮了他只要留下姓名就能获得赏赐。梁长生不小心扯到伤口,气不打一处来,生气地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摔到地上。 人名纸下面,放着小怀留下的布条。那九个大字赫然出现在梁长生眼前,瞬间深刻地印在他的心里。 他颤抖地松开手,布条缓缓飘落在地面。 梁长生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自己靠在墙边,哆哆嗦嗦。那照明的烛光今天格外微弱,一闪一闪地,时不时有燃烧时发出的声音。忽然一阵风刮过,将梁长生的窗吹开,屋内蜡烛也灭了一半。 他终于想起要喊人,他被包扎地严严实实,也用尽他的全力喊出最大声。可是无论他怎么叫,外面都无人答应。梁长生越来越恐惧,越来越急躁,喊得喉咙都沙哑了,外面如死寂一般,毫无回应。 “混账,一群混账,跑哪去了!”梁长生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他已经拉扯到好几次伤口了。 风越吹越大,蜡烛有规律地被吹灭。梁长生开始砸床,把能扔的东西都往地上扔,尽量制造出更大的声响。他嘴里开始没一句好话,开始疯狂咒骂。 最后大门也被风吹开,一段悠悠女声从门口传来:“急什么~我这不就来了吗?” 梁长生的心狂跳不已,越是不安大脑的血管想要裂开一般,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脸被涨得通红,额头的汗珠止不住地往外冒。 他警惕地盯着门口,声音也哆嗦:“什……什么人在老子的地盘神神……神神叨叨!” 又一阵风刮来,直接刮到梁长生脸上,他受不住地闭上双眼。再次睁眼,眼前出现一个满身通红的女子。披着长发就这么双脚离地飘在梁长生面前。 “啊!啊啊啊啊!”梁长生双腿开始蹬床上的被子,但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屁股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刚刚床上能发出声响的东西已经被他扔完了,他的手四处摸索,试图找到更多的东西扔过去,手忙脚乱也管不了自己身上巨疼无比的伤口。 “来人啊!来人啊!”梁长生锲而不舍,已经带有哭腔。 面前披着头发的红衣女子迅速飘到他面前,给梁长生一个贴脸杀。 那是个无脸女。 离得很近,梁长生牙齿打哆嗦的声音清清楚楚。红衣女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她在梁长生面前晃来晃去,把梁长生的恐惧值拉到最大。 女子开口:“梁长生,你知道我是谁吗?”女子的声音阴阴森森,虚无缥缈。 梁长生的胆子已经吓没了,没有晕过去已经是奇迹,也不敢那么张牙舞爪地咒骂。他不敢看眼前女子,低着头就差跪下了:“这……这位女侠,不知道小人有什么事情得罪了女侠,还望女侠道明……” 女子笑了,越笑越猖狂:“你自己做了什么需要我一个一个地说给你听吗?” 梁长生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愣是一点都不敢往上抬。女子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上飘来:“梁长生~你听好了,如果不想每天都见到我,从明天开始你给我每家每户去道歉,别想着骗我,我都知道~”女子再次冲到男人面前,弓下身子,“如果被我知道哪家你没去道歉,我保证天天来找你~” “是……是是……”梁长生拼命点头。 女子飘走,梁长生鼓起勇气抬头。还没彻底抬起,女子又立马瞬移到他面前,吓得他哇哇直叫。 女子轻啧,手一挥把他的嘴封住,补充道:“特别是村口徐家,你给我好好道歉~”女子用手指轻轻地刮过他的大腿,引得他一阵瘙痒,冷汗直冒,后背早已湿透。 “顺便管好你儿子,你们梁家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还会来找你的哦~”女子说完最后一句话,离开时顺便把仅剩的一根蜡烛也熄灭了。 离开时也一阵风,树叶沙沙作响,门窗吱呀乱叫,风中还伴随着声声非比寻常的鸟叫声。屋内剩一人惊魂未定瘫坐在床上,还在不停地发抖,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此人已经尿裤子了…… 太阳照常升起,欢悦的鸟叫声和激情四射的公鸡叫,梁长生屋外逐渐热闹起来。梁府的侍女们开始干活,一位侍女如往常一般进入梁长生房间换一下蜡烛。 那位侍女以为梁长生还没醒,哼着小曲就推门就进。一转头,就看到梁大人双目失神地看着门口,就那么坐着床上。 侍女惊呼,为她自己招来部分伙伴。大家都被眼前场景吓一跳,梁长生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不知死活。 侍女们推了一个平时很胆大的护卫上前,试探一下梁长生的情况。那人半推半就地朝梁长生的方向走去,在一群期盼的目光下来到跟前,试探性地把手指放在梁长生的鼻下,那根手指肉眼可见地颤抖。 刹那,侍卫的手腕被抓住。侍卫支支吾吾:“大人……大人……”他的手被用力甩开,吓得侍卫连忙退一旁跪在床边磕头。 骂人的话就在嘴边,梁长生想立马过去给那人抽一个大嘴巴子,那是他经常干的事情。可今天他的手悬在半空,哆嗦着就是下不了手,似是晚上给他的震慑是有用的。 他呆坐了一个晚上,身上无比僵硬。他放下手,咬牙切齿:“去,给我,去找个大夫。”他抬起头看向一群人低着头恭敬地站在房门前,没人敢说话。 “其他的,都给我滚。”这是梁长生被恐吓后说出的第一句很花钱,但却毫无往常那般怒气。 梁长生看着那群人离开,把双手举到眼前,才发现自己的手从未停止过颤抖…… 梁村 4 “我的脸一定要包成这样子吗?”梁长生不爽地问道。 为他看病的大夫紧张地颤抖,他小心翼翼地回答:“回大人,可以拆开的,但是就是……不太美观……” 梁长生烦躁极了,一把推开面前大夫,直接把缠在他脸上的绑带全部拆了下来。还让人给他呈上镜子,他对着镜子终于看到自己的样子。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红肿的地方数不胜数,整张脸相当于毁容。梁长生大喘气地看着面前的自己,很想发火,可是一想到昨天晚上经历的事情,他的火气就只能积压在心底。 还要顶着这张脸去挨家挨户地道歉!梁长生攥紧拳头就往床上砸去。他气得捂胸口,可是手一碰到胸口也很痛,只能低声咒骂。 “给我包好看点,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梁长生依旧照着镜子,看着面前的自己。 大夫连连答应。 街上。 来往行人议论纷纷,但不敢直接围观,都只躲在边边小声地讨论着。还不敢直视,也就稍微地撇过眼睛看向走在路中间的那一大队人。 梁长生领着一大队人大张旗鼓地往村口走去,还拉上了他的儿子梁俊。 他们率先把村口的徐家让侍卫围了一圈,围得严严实实。 小怀和清玄一大早就在院子的小田里帮着徐老太打理庄稼,梁长生这轰轰烈烈的动作着实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自从昨天夜里小怀把梁长生吓了一轮后,她本人一直很期待梁长生今天有什么动作。但是如今他这个动作是让人万万没想到的。 他们搀着徐老太慢慢来到小院中间,梁长生也被人扶着一撅一拐地走进小院,梁俊在后面跟着。 徐诚听到声响也杵着棍子走出屋门,小怀连忙跑过去带他。他们四人整整齐齐地站在院子中间,看着梁长生逐渐走近。 梁俊不明所以,以为父亲是亲自来再给自己“报仇”的。他越过父亲飞快地跑到小怀和清玄面前,手指高高举起指向小怀,依旧恶狠狠,甚至有点狐假虎威:“爹,这就是那两个外乡人!昨天是他们打我的!” 说完话还挑衅地看了小怀一眼,满脸写着:你完蛋了。 小怀感受到徐诚的手用力地握了自己一下,小怀安抚。 只是很后悔昨天没有顺便把梁俊这臭小子也教训一下,她没有搭理这个小屁孩,她另一只手挽着清玄的臂弯,准备验收一下自己“昨晚”的成果。 只见梁长生举手一摆,一群家丁每人抱着一个被包装好的盒子就往里涌。 徐老太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场景,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以为又如从前那般破坏东西。徐老太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回房,并不想再看到这场景。 见她转身,梁长生立马开口:“徐老太留步。” 梁长生从进门就看到两个陌生人站在徐老太附近,见到小怀时还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他没搭理,但还是尽量地避开了小怀的视线,看到家丁把一堆东西围着他们摆好后,又摆了摆手让他们站回自己周围。 徐老太看着那一堆莫名其妙的盒子围在身边,率先发问:“梁大人今天,有何贵干?”语气算不上友好。 满脸绑带却依旧穿着光鲜亮丽的梁长生假模假式地向徐老太作揖:“徐老太,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望笑纳。” “梁大人,老太婆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你的礼物我更不会收,你赶紧带着这些东西离开这里。”徐老太说完拉上小怀的手就转身离开。因为他们被礼物包围,所以在徐老太走到礼品盒面前时让小怀扶着她跨过去。 本来还想拉着徐诚离开的,但是他怎么也不走,一直站在圆心,清玄下意识拉上他的手把他护在身后。 梁长生并不在意,他回忆起昨天那些模糊的记忆中好像有面前拉着徐老太离开的那位女子的记忆。他色咪咪地盯着她的背影,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突然一个身躯把女人身影彻底挡住,梁长生些许不爽,注意到面前那位陌生男子的脸。见徐老太已经回屋,他的本性彻底暴露:“你谁啊?本大爷怎么从未见过你?” 清玄没理,面无表情地重复徐老太留下的话:“梁大人,请你带着你的礼物离开,我们不会收的。” “切,管你收不收,这只是我的一个任务,做了让我舒心罢了。”梁长生挑挑眉,说出的语气甚是欠揍,“那个是你女人?” 清玄眉头皱得更紧,怒目圆睁地看着眼前男子没有搭理他的话。 那男子招了招手,围在身边和院子的人全部列队护送梁长生离开,小声念叨:“拽小子,那女人,很快就是本大人的了!” 安顿好徐老太走出门的小怀很是愤怒,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往前冲过去。 清玄注意到后一把揽住小怀的腰,连忙小声劝住:“别去,别去,想想阿奶。” “这个人怎么死不悔改?!”小怀的腰被拦着,在清玄手上挣扎,但只能看到梁长生越走越远。 “这种人虽然贪生怕死,但是怎会那么轻易改掉本性?”清玄总结。 小怀暴躁地揉了揉头发,冲着清玄:“怎么办!好不爽!我都跟他说了,他要是敢耍小聪明我天天都去找他,他居然还这样!”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吧。”清玄看向小怀冷静笑笑。 “你变了!”小怀却被清玄这句话点燃,一下子兴奋起来,她的腰依旧被清玄搂着,往后一仰,手指着他调戏道。 清玄笑笑,手指轻轻刮过小怀鼻梁:“师父教得好。”他握起小怀的手,两人默契对视,一些相同的计划出现在他们的脑海里。 小怀先把那些礼物用法术收起来,一招法术直接将堆满半个院子的礼物收起,倒是惊到了清玄。 小怀解释:“我可是每天都有修炼,现在可以保护你了!” 清玄笑着揉揉他的头。 接着,梁长生确实也按照小怀的要求挨家挨户道歉,但是那个态度可想而知。小怀和清玄跟着他看着他的行为简直是越跟越气,跟到他终于收队,小怀又用一种方法先讲梁长生的侍卫遣散回府。再次把他拉到隐蔽的地方狠狠地揍了一遍,小怀看着他拍拍手上灰尘。 “真想直接打死他。”小怀恶狠狠。 清玄站在她身边,同样睨视着再次瘫倒在面前的梁长生,补充道:“走吧,下一个场景。” 小怀点点头,手上法术一挥便离开了。 还是一样月黑风高的夜晚,梁长生一样被背回府邸,整个人的脸更像猪头了。他先是愤怒地指责今天跟他的侍卫,又是摔东西,整个人在别人看来就像中了邪一般。 到了晚上,小怀如约而至。这次她仅用法术遮住了脸蛋,剩下了一双带血的眼睛。她从始至终一直瞪着梁长生,就算对方百方祈求,小怀始终没有离开。这次清玄也加入活动,他被小怀用法术掩盖体型和气息,帮着她控制梁长生,让他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在小怀身上。 梁长生这次被吓得更厉害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向他眼前的女鬼,整个人都不是很好。 “我都说了~你只要一天不道歉,我天天都来~”小怀把他的下巴抬起,让他的眼里只有她。 “女……女侠,我……我道歉了啊……我还赔了礼物……”梁长生语气里居然还有些委屈。 小怀直接一巴掌扇过去,忍住怒火:“就你那态度?!” 梁长生才意识到问题,再次哀求:“明天,明天我一定重新道歉,只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女侠,呜呜呜……”讲到最后竟然有了哭腔。 小怀没眼看,最后警告:“梁长生,你做了什么我都知道。明天如果还是如此,你这条命……”小怀用长指甲在梁长生的脖颈划过。 他们一起消失了,留下大小便失禁的梁长生和留在徐家的礼物,尽数归还。 “大人啊,为什么有这事您要隐瞒我?”梁长生的幕僚困惑。 梁长生被揍得连完整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慢悠悠地讲话:“现下……该如何……我……不愿向那群东西……低头……” “可是大人啊,您可不想每晚都看见鬼吧?再者说,这对我们的生意可不好啊!”这位幕僚越说越激动,“难怪最近的商铺都有所亏损。” 梁长生思考后认可,钱在他心里才是万能的,为了钱他可以向任何人低。他用尽自己的力气看着幕僚同意地点点头。 清玄和小怀坐在院子扇着蒲扇剥着青菜叶子,就等着梁长生来。他们决定如果梁长生这次还是像昨天一般态度,小怀立马施法让他直接受控道歉。 小怀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外,她倒是很好奇梁长生到底会怎样诚诚恳恳地道歉。 “来了。”清玄率先看到。 清玄和小怀站起看着大门方向,如临大敌。 只见梁长生拱起手就对着他们行礼,脸上的绷带比昨天更多,根本看不见表情。小怀看到还是想笑,但被她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徐……徐老太!”梁长生独自进入小院大喊,今天他只带了几个随从,“徐老太!”他又喊了一声。 徐老太走出来,小怀跑过去搀扶,老人家的语气依旧是那么不讲情面,完全没有好脸色:“梁大人,您到底有何贵干?” “扑通!”梁长生见到徐老太后瞬间跪了下来,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下倒是把徐老太吓到了,如果不是小怀扶着她,怕是整个人要摔下来。 “你你你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徐老太对这个行为感到完全不可理解,但她却没有急着叫他起身。 梁长生磕完头后跪好,端端正正。由于绷带的关系,他的声音比平时起码小了十倍,听起来让人感到可怜:“晚辈……梁、梁长生跪求徐府、徐……徐老太原谅晚辈卑鄙无耻的行为。“说完又磕了一个。 随后又叫来跟在身后的梁俊,百般不情愿的孩子直接被他父亲摁在地上,对着刚刚才走出门的徐诚又是一阵磕头。这场面别提多精彩了。 小怀跟清玄眼神交流:难怪今天才带了几个随从。 徐老太实在受不住如此大礼,唤清玄叫起梁长生。 梁长生脸上虽然绑着绑带,但是他站起时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欣喜。他竖起三根手指就开始感谢徐老太:“徐老太,多谢您的原谅。我梁长生发誓,只要有我在的一日,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徐家。”听着声音倒是信誓旦旦。 徐老太忍无可忍,满脸不耐烦,叫清玄送客。 等清玄把那群人送走,徐老太把清玄和小怀叫到跟前。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对待梁长生时的烦躁,很是慈爱:“清玄,小怀,谢谢你们。” 清玄小怀假装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我知道是你们。”徐老太像是知道很多,“梁长生狗改不了吃屎,他是不可能低头认错的。他今天从进门的那一刻,其实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为何道歉,他只为求个心安。” 老人家慢慢地说:“我是这辈子都不会接受他的道歉的。女儿已经不在了,只有我女儿才能选择接不接受他的道歉,我不会代替她接受。”徐老太拉起清玄和小怀的手放在一起,“你们都是好孩子,让他受一些屈辱也是好的。以后便不必了,心意我领了。” 小怀没想到徐老太如此料事如神,小怀只能承认尴尬笑笑:“阿奶,您不会怪我们吧?” “怎么会,虽然我不会接受道歉,但是我也要替其他村民谢谢你们。”徐老太终于笑了。 白花花的雪从天上飘下,落到小怀的头发上,慢慢再飘到手上。 “下雪了,是初雪。”小怀惊喜。 清玄和小怀背过身看向慢慢飘落的雪花,徐老太坐在木椅子上,蓄满眼眶的眼泪不受控往下掉,轻轻念叨:“孩子,是你看到了吧?有人替你出气了,你应该可以稍稍安息了吧……” 梁村 5 从梁长生挨家挨户道歉的生涯开始后,梁村经历了一个轰轰烈烈的阶段。清玄和小怀作为这件事的主导人,在暗处围观了整个过程。他们在暗中推动,既让村民得到梁长生的道歉,也让梁长生收敛了锋芒,梁村终于迎来一段平静的日子。 自此之后,清玄和小怀便在徐家稳定下来,与徐老太和徐诚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徐诚因为眼疾的原因没能去学堂,清玄便在院子里给他搭了个小棚,用来供他读书。清玄还给徐诚制作了一种特别的书籍,让徐诚可以摸着阅读。 “清玄,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小怀捧起那本特制的书仔细端详。 小怀的夸赞总是很夸张,清玄有些不好意思地夺过那本书,顺便揉揉她的头。 “等阿奶和阿诚回来,给他个惊喜!”小怀很激动,再次从清玄手上拿走那本书,让清玄先教教她该怎么使用。 时间过得很快,中午的阳光,垂直地射着,徐老太和徐诚从门外回来。 清玄和小怀闻声站起,看见徐老太手上拿着很多东西。小怀放下还在学习的书本,以最快速度跑过去,抱怨道:“阿奶,你又自己一人出去买那么多东西。”小怀嘟囔着。 清玄接过徐老太手上的东西,又拿过徐诚手上的,这么多东西竟都是一些布料和针线,好奇:“阿奶买这么多布料做甚?” 徐老太笑而不语,似乎有着什么秘密。徐诚倒是嘴上没个把关的:“阿奶要给你们唔……”话还没讲完就被徐老太快速地捂住嘴巴,示意徐诚先不要说这个秘密。 “所以你们一大早出去,就为了买这么多布料?”清玄掂量了一下这些布料的重量。 徐诚很想说,但是阿奶一直在他旁边拉着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说出来。所以徐诚只能用棍子激动地敲向地面,拼命忍住想要说出来的欲望。 清玄被这对古灵精怪的婆孙逗笑。 小怀并没有很好奇,她心里更想把清玄给徐诚做的书本拿给他。只见小怀嗯嗯答应后,就按阿奶的要求把部分东西放进她的房间,其余的放到规定的地方。 她让徐诚站在原地等,小怀做完后回到院门牵起徐诚的手,拉到清玄起了几大早上山劈柴建出来的小棚。带他在椅子上坐好,把他的手放到那本书上。 “阿诚,摸到了吗?”小怀蹲下问他。 “嗯。”徐诚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小怀带着他的手,摸着那本书。徐诚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奇妙的触感,他跟着小怀的手,摸了一遍又一遍。 小怀温柔地给他解释:“阿诚,你现在坐的地方是清玄阿兄给你做的小棚子,以后你就在这里学知识。”小怀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把整个棚子摸了个遍,“然后你刚刚摸的是你的书本,也是你清玄阿兄给你做的。” 徐诚惊讶,也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可以读书。平时跟阿奶上街时路过学堂,听到朗朗读书声时,心中总是向往。他抚摸着那本书越摸越激动,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很是感动。 但却把小怀吓一跳:“阿诚,你怎么了?不喜欢吗?” 徐诚找准小怀的方位,一把抱上去,失声大哭。 小怀摸着他的头安慰,不知所措。这是清玄迎面走来,小怀立马投去求救的眼神。 “谢谢你小怀姐姐呜呜呜……”徐诚终于说话,小怀也终于松了口气。 “你应该谢谢清玄阿兄。”小怀把他移向清玄。 徐诚同样又一把揽住清玄的大腿,抽噎着:“谢谢清玄阿兄呜呜呜呜……” 清玄笑了,安慰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收起眼泪,明天正式上学,可好?” “嗯!”徐诚开心地答应。他的眼睛由于眼疾的原因看起来总是无神,但今天小怀却在他的眼睛里看见光。 清玄小怀对视,此刻的幸福溢于言表。 自此,当太阳刚刚初上山头时,徐家院子里就会传来读书声,那声音虽小,却充满朝气和希望。尽管已是寒冬,院子里还有老人就着阳光伴着读书声缝纫着什么,一女子在她旁边静静地待着,时而看着老人手上忙忙碌碌,时而一同说笑,时而看向棚内的学生和夫子…… 就这么愉快幸福地过了一年…… 一天清晨,院子里如往常一般传来徐诚的读书声。由于小怀每晚都用法术给徐诚治疗眼睛,经过了一年,如今的他能感受到有阳光和没阳光,这两者在他的视野里已经有所区别。 “小怀!到我房里来!”徐老太在屋内大声地唤来女子。 院子里的女子闻声放下手上清洗的蔬菜,擦干手上的水就往屋里徐老太的房间走。来到徐老太面前,只见老人家神神秘秘地把手搭在一个木制大盒子上,疑惑:“阿奶,你找我?” 老人家坐在床边把盒子往小怀方向推了推,示意她打开。 小怀坐上床沿,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盒子。先印入眼帘的是一抹熟悉的红色,小怀认得这块布料的颜色,尽管现在已经多了很多金丝花纹。小怀把那块红布举起来,一件漂亮的衣服呈现在小怀面前。 竟是一件漂亮的嫁衣! 小怀惊呆了,看着眼前的衣衫一时间说不出话。她认真地观察着眼前这件红衣,小心翼翼地抚摸,眼眶逐渐湿润。 徐老太也看着这件衣服,声音充满慈爱:“这是我亲手给你缝的嫁衣,你看看喜欢吗?” 小怀抬起头对上徐老太的眼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哽咽道:“喜欢,很喜欢。”她摸上缝纫精细的金丝花纹,“阿奶手艺真好。” “当然了,你阿奶我的手艺在这村里,甚至城里都无人能比!”徐老太骄傲的语气像一个争宠的孩子。 “还有这个。”徐老太又从床底拉出一个上锁的箱子,她用钥匙打开,里头装的竟是一顶凤冠,“这是留给我女儿的,虽然她现在不在了,但我要是能看见你戴上它,也算是了却我的一件心事。” 徐老太看到小怀眼里的犹豫,补充道:“她也会很开心的。” 小怀一把抱住徐老太,埋在她的脖颈里哭了出来。她自小就没有父母,想破头都不会想到她居然有机会穿上嫁衣,甚至是穿上亲人给缝制的嫁衣。 徐老太轻轻地拍着小怀的背,像安慰一个小孩子,她的耳边传来小怀哽咽的谢谢,持续了很久。 老人提醒:“不想试试吗?” 抽噎的女子这才反应过来,她缓缓抬头,看向那件嫁衣,笑着点点头:“阿奶帮我穿。” “好。”徐老太站起身。 她一边为小怀更换,一边说道:“清玄的吉服我也准备好了,待会我就同清玄说。我已经为你们挑选好良辰吉日,就在后天。” 穿着衣服的小怀突然一顿,实在没想到那么快,脱口而出:“这么急吗?” 徐老太偷笑:“你这丫头,你们每天每晚都腻在一起,这不跟成亲了一样吗?如今给你们办一场婚礼,告知天地父母,这不是更加名正言顺了吗?”徐老太把最后一个披帛给小怀穿上,“怎么?不愿?” 小怀害羞摇摇头,听着徐老太的话语脸蛋越来越红。 徐老太最后帮她慢慢戴上那顶凤冠,把小怀带去镜子前:“来,看看。” 小怀羞答答地抬起脸,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知为何紧张地不行。她立马就想去给清玄看看自己,却被徐老太摁在椅子上:“你这只小狐狸,怎么能那么快就给新郎官看呢?” “你坐着,我现在就去同清玄说。”徐老太看着眼前身着嫁衣的小怀,迫不及待。 徐老太出去后,把门关好,仅剩小怀一人在屋里。小怀紧张地不行,不知阿奶出去了多久,只觉得时间很慢。 “小怀。”清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与平时有些不一样,听起来似乎也有点害羞,“阿奶不让我进去。” 小怀听到清玄的声音,心跳得更快了。不知为何,明明每天都见到,但如今穿上嫁衣后听到清玄的声音时居然格外紧张。 徐老太也来到门口,对里屋的小怀和身旁的清玄宣布道:“从今日起,小怀便跟我老婆子一起睡,你们两个得分开。” “可是平时我也只是打地铺而已。”清玄看向徐老太。 小怀听到徐老太立即指责清玄:“臭小子,我不仅不允许你们这两天住一起,也不允许你见她,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经过这一年的相处,清玄的性格逐渐活泼起来,不再像从前一般少年老成的模样。他们和徐老太都处成了普通的婆孙一般,清玄有时和徐诚一同搞怪还会让徐老太拿起棍子追他。 小怀在屋内听着默默偷笑,并不帮清玄说话。 但该男子竟然外面撒娇:“小怀,阿奶欺负我!” 小怀笑意藏不住:“该!我听阿奶的!” 徐老太得意地看着清玄,一副赢家的样子。他们身后突然传来徐诚开心的嗓音:“耶!阿兄阿姊终于要成亲啦!”徐诚杵着棍子慢慢往他们身边走去,“阿兄不能看阿姊,我能。”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往前走。 清玄不乐意了,立马扭头拉起徐诚的手,咬牙切齿:“我看不了,你也不成。” 徐诚的手被清玄拽着就往反方向走,无辜极了:“可……可我是个瞎子。”因为小怀的治疗,给了徐诚很大信心,如今的他到不介意自己戳自己的伤疤。 “那也不行。”清玄斩钉截铁,“你得继续读书。” 徐诚被清玄拉着,一步三回头,期望能听到阿奶或小怀的帮助,而事实上并没有。 徐诚发出一阵哀嚎。 小怀含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无比期待后天的来临,期待嫁他的那天。 不一会儿,窗台前的窗户悠悠塞进一张纸条,小怀拿起,只见上面的字迹端端正正地写道:小怀,等我娶你。 她一下子忘记自己还穿着嫁衣,立马探出头去,却也没发现清玄的身影。 而男主角本人正待在视野盲区处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无比紧张。他看向落日,笑容浮在脸上。 婚期如而至…… 梁村 6--成亲 “诶诶,那个大红花歪了!”徐老太前一天还在检查屋内院子的装饰,他正在指挥着一个年轻人修改场景。 梁村好久没有如此盛大的喜事了,梁长生耀武扬威的时候,他不允许其他户人家比他张扬,因此村民儿女成亲时都只是一家子吃个饭,并不敢搞得多隆重。 如今被小怀教训后的梁长生收敛了很多,平时都不怎么出门。得到梁长生道歉的村民都十分感谢清玄和小怀,听说他们今日要成亲,纷纷前来帮忙,势必要把这场喜事闹得轰轰烈烈。 小怀在婚期前一天就被送到了徐老太老伙伴陈阿婆的家里等候出嫁。如今正是当天凌晨,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铜镜前。身后都是有过梳头经验的阿婆和一些化妆能手对着小怀未经梳妆就已经十分精致漂亮的脸蛋夸奖着。 如今是凌晨,小怀在阿婆阿婶们的帮助下已经穿好徐老太亲手给她缝制的嫁衣。她坐在镜前,再次看着自己的嫁衣。简直能用奢华来形容。嫁衣流光溢彩,金丝双层广陵大袖衫,边缘被金线绣满吉祥的鸳鸯。石榴红色的霞帔上的双孔雀在徐老太手上被绣得栩栩如生。腰带也有绣有一只翱翔的凤凰,勾勒出小怀玲珑巧致的身材。裙尾长摆平躺在身后,上面的的一针一线都是徐老太的手艺。当今天正式穿上这件衣服的时候,小怀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小怀真是漂亮!”赵婶帮小怀化好了妆容,抬起小怀的脸就开始欣赏着自己的手法。 帮助小怀梳头的李婶不甘示弱,她看着自己按照徐老太的要求梳好的头发,很是满意:“我梳的头也不差,小怀真的是个美人!” 其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在一旁端详时,连连称赞表示认同。 小怀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多人类,还是年长的人类。被她们围着,任由她们摆布着,现在又是一顿夸赞,倒是把自认为厚脸皮的自己给弄害羞了。 她羞滴滴地低着头,小声地回应她们的称赞,其实早已受不了了。 “如今就等徐阿婆过来给你把凤冠戴上。”李婶再次抚摸小怀的头发,甚是满意。 与此同时的徐家小院,红绸带大红花双喜字都已经布置完全,充满着成亲的喜庆气氛。 徐老太正锲而不舍地站在清玄面前给他说明婚礼的流程,一步一步地告知,不允许有一丝差错。可老人家在清玄耳边已经念叨了快不下五次。 “阿奶,我知道啦。”清玄早已穿好大红婚服,转过身来微微弯腰对上阿奶的眼睛,“您放心吧,我会把小怀安全接回来的。”对着阿奶露出小孩般的笑容,阿奶嫌弃地把他的头推开,扭头离开。 还没走远,徐老太掉头补充:“记得,绕村子两圈。” “知道啦。”清玄郑重地点点头。然后他再次走近镜子,又一次检查好自己的着装,满意地点点头。 “阿兄!”徐诚喊他,“该启程啦!” 清玄长呼一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端正的走出门来到给他准备好的白马前一跃而上,意气风发地去迎接他的新娘。 清玄启程,锣鼓喧天,万人空巷。花轿稳稳地跟在新郎后方,他们正热热闹闹地绕行村子,按徐老太的话说就是把福气传遍整个梁村。而清玄在路过梁府的时候特意骑得慢很多,还特意叫吹唢呐的兄弟再大点声。 因此,比徐老太预估的时间要晚了一点。 徐老太在叮嘱清玄后,立马坐上陈阿婆的驴车赶去她家。她想要亲手为小怀戴上凤冠,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 老人家打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早已身着嫁衣的小怀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徐老太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女儿身着嫁衣的样子,眼眶内立即蓄满泪水。她慢慢地欣喜地走过去,眼神没有离开小怀的身上。 “阿奶。”小怀知道是徐老太来了。 老人应声,语气里尽是慈爱。她一旁拿起放置已久的凤冠,手颤抖着,却也稳稳地戴在小怀头上。那是一顶镂金连排嵌珠凤冠,很是漂亮。戴上它的小怀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身旁的称赞声再次传来。 这是第一次戴上这顶凤冠,小怀眼睛都亮了,被眼前的自己美到了。她害羞地抿嘴笑着,心里却想让清玄立刻看见她现在的模样。 徐老太给小怀递上团扇,嘱咐道:“待会出门,拿这个扇子遮住自己的脸。” “嗯。”小怀乖乖点头答应。 屋内仅剩下她们,徐老太问道:“紧张吗?” 小怀再次点头,因为头上的凤冠有些重量,她点头的幅度几乎没有。 “不用紧张,他是你喜欢的人。”徐老太握上小怀的手,给她鼓励,“况且小怀今天这么漂亮,得展示出你的风貌。” 小怀今天真的从起床那一刻就开始紧张,如平时简直判如两人。平时的她叽叽喳喳,和徐诚简直就是徐家的两个活宝,因为他们两个,徐家从未安静过几刻。 徐老太也是发现了,今天小怀说的话都不及平时的半天。她笑着鼓励,却还是没能给她太多安慰。到最后,小怀紧张的状态都让徐老太忍不住嘲笑小怀。 清玄终于绕完圈,比约定的时间慢了一点。陈阿婆的门前早已聚满围观的人群,纷纷起哄。 小怀准备出门,徐老太来到她跟前,最后给她戴上一个玉镯。 小怀盯着那个玉镯,想要拒绝,只听徐老太解释:“这个是我给你的嫁妆,不要嫌弃。”徐老太知道小怀怎么想的,“大喜之日,不能随便说拒绝噢。”说完便叫小怀把扇子举好,送她出门。 门外,新郎清玄一袭红袍精神抖擞,衬得他出尘俊朗容光焕发。黑发束起以镶玉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笔直,婚服衬托地他更加风神俊朗,似乎还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看得出来他极力把自己过于激动的表情往下压制。身后跟着火红的花轿,大红彩绸的轿帏上都是浮金的喜字和如意的纹路。这是清玄监制的,很是漂亮。 随着鞭炮声和围观的欢呼声,小怀被媒婆搀扶着从里屋缓缓走出门口。她低着头,慢慢地往清玄走近。视野下只有她身上的大红喜服,依旧抑制不住的心砰砰直跳,更紧张了。 心跳随着步伐越跳越快,尽管旁边有人搀扶着她,还是一不小心踩到了裙子的前沿。 “完蛋了!”小怀低声自责。 旁边的搀扶的媒婆还没反应过来,清玄快步上前扶住了小怀,含笑:“小心,娘子。” “别乱说话,我现在很紧张。”小怀本来就已经很紧张了,听到清玄如此喊她,更加收敛不住她紧张的神色,脸蛋刷得一下红得一大片。 新郎俯下身想要偷看,却被小怀一个扇子就挡住自己的脸,语气娇软却硬气:“诶,不让看!” 清玄偷笑,从媒婆处接过大红绸带,紧紧地握在掌心,拉着小怀往前走。 将小怀送上花轿,他走回马边再次望向花轿方向嘴角上扬。望向里面有她的轿子翻身上马,动作流畅优美。 他们又绕了村子一圈才回到徐家院子,刚好黄昏,吉时已到。清玄拉着小怀走进徐家的大厅,来到徐老太身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两人转过身对着堂前的徐老太,情真意切地行礼。 “夫妻对拜!”两人转身,小怀的脸依旧被团扇遮挡着,但可以想象出她今日将会多美。 清玄和小怀面对行礼。 “礼成!” 小怀被送回房间。 清玄则在外招呼来院内吃席面的宾客,而小怀端端正正地举着扇子坐在床边等候着他的新郎。 不知在房间内坐了多久,直到自己的肚子开始提醒她。小怀早已没了先前的精气神,早晨起到的早,如今这么晚还没吃饭,她早已累成一滩依靠着床杆。 “好累啊,人类成亲怎么这么麻烦。”小怀不满地嘟囔。 窗外传来声响:“阿姊!” 小怀扭头看去,窗户被微微掀开一条缝,她走近询问:“阿诚吗?” “是我。”徐诚举起手就往窗户内塞进用纸包好的包子,“阿兄叫我拿给你吃。” 小怀连忙接住,把包子直接塞进嘴里,她实在太饿了,含着包子就问:“你怎么不进来?” “他不让,不然揍我。”徐诚很不爽,“哦,阿姊,我的眼睛能看见了!”他立马兴奋,毕竟这是他这辈子都没想过的事情。 “虽然还是有些模糊,但是我能看见阿姊的婚礼,我真的很开心!”徐诚越说越兴奋,“明天我就能知道阿姊长什么样子了,阿姊一定很美!” 小怀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快,她惊喜地差点被包子噎住,她催促徐诚赶紧进来让她再瞧瞧他的眼睛,检查一下,但却被清玄截住了。 小怀心心念念很久的声音也从窗外传来,竟然有些醋味:“让我先看我的娘子。” 女子迅速打开窗口,那速度之快,直接让清玄和窗户来了个亲密接触。 “对不起对不起!”小怀在婚房里心疼地给清玄的额头上药。 清玄长叹一口气,他精心计划的见面被小怀直接打破,他看了女子一眼,想气却又气不出来,耷拉个脸任由女子先给他的额头上药。 小怀把药膏放好,又回到气鼓鼓的清玄身边,撒娇道:“清玄,对不起嘛……”她晃晃他的手臂,侧着脸看他的反应。 小怀偷笑,十分清楚他在意什么,站起身来就把清玄拉起来并拉到门口,然后叫他站好后自己回到床上坐着,端端正正举起团扇,十分明确。 清玄见状,立马像泄了气的气球,有种小委屈都被这女子看透的感觉,他撇撇嘴看向端坐的小怀。她的凤冠还戴着,脸再次被团扇挡住。男子满足地走向小怀,握上扇柄,轻轻移开,眼前的小怀低着头对着他,脸蛋似乎比刚才见时要红润。女子朱唇微点,两颊胭脂淡淡散开,白里透红的肤色中填了一抹抚媚的嫣红。他毫不吝啬地夸奖:“这是何方的仙女下凡?这是谁家的娘子?” 小怀害羞地瞥了他一眼:“贫嘴。” 没等小怀回答,清玄直接补充:“是我家娘子!”他直接揽上小怀的腰肢,一把拉近与他的距离,垂眼睨着脸蛋更加红润的小怀,似乎还能听到她的瞬间加快的心跳声。 清玄小心翼翼地拿开小怀的凤冠,解掉了小怀身上最后的压力。又从桌子上拿来早已准备好的杯子,递给小怀。 “这是?”小怀对人类的礼仪可谓是一窍不通。 “合卺酒。”清玄一步一步带领小怀完成了这个仪式。 接着男子又拿起剪刀,剪掉自己的一缕发丝,又剪下小怀的,缠绕一起放进了一个类似香包的袋子里。小怀看着他有序地做完,尽管本人依旧一脸疑惑。 “喝完合卺酒,我们便是一体。”清玄解释着把装有他们头发的袋子放到小怀手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他含情脉脉地看向小怀,眼前听到情话的少女的脸蛋更加火红,如熟透的苹果。 甚是诱人。清玄吞咽口水。 他盯着小怀的唇,手再次揽上小怀的腰,趁其不注意,主动地吻上去。他心之所动,情不自禁,呼吸声渐乱,男人地吻不受控地从唇上落至下巴,而后又慢慢沿着她的脖子来到锁骨处似啃似咬地吮。 小怀抓紧了旁边的被单,呼吸急促,心脏乱跳。这个吻来得很快,她的心里毫无准备,但没有反抗,任由着清玄吻着。 一直放在小怀腰上的手突然松开了她的腰封,小怀一惊,作为狐狸的她并不知道清玄准备干些什么。 “咕噜噜……”腰封一松,肚子不争气地叫出声。 小怀尴尬推开清玄,有些不好意思。 清玄又被强迫憋下一口气,他无奈地叹气看向小怀,女子的口脂被清玄吻地有些淡色,更有一番风味。但他的娘子如今饿得不行,他只好宠溺笑笑,把自己的欲望先行放下。他起身走出门,不一会就给小怀拿来她最爱吃的肉放到她面前。 女子瞬间把刚刚被吻完的害羞抛掷脑后,毫不客气直接端起,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礼貌性地用眼神询问清玄。 清玄摊平手掌指向那盘肉,小怀得到准确的信息后狼吞虎咽起来。 那盘肉不一会就被面前女子清空,小怀擦干嘴巴看向一直倚着头看她吃饭的清玄,眨巴双眼。 “吃饱了吗?“清玄温声问道。 少女灵动地点点头,眼睛里恢复了生气。 “那……轮到我了?”清玄面向小怀。 小怀疑惑:“你刚刚为何不与我一同吃?” 清玄虽然知道小怀对男女之事十分青涩,但听到小怀如此天真地问道时,还是被他可爱到了。 他也不过多解释,不等少女反应就拦腰抱起直接放到床上。他顺势将人压在身下,□□瞬间充满清玄的全身,看着小怀依旧懵懂地看着他。男子的声音不自控地变得低沉而沙哑:“我对肉不感兴趣。” “嗯?”少女虽不知清玄要干什么,但眼前男子如山一般压在身上,她不得不紧张,声音都有些飘忽。 “我饿了。”男子突然撒娇。 没等小怀反应过来,他重新吻上她的红唇。他单手轻扶小怀纤细的脖颈,扬起她的脸。与刚才不同,如今的他吻得凶猛而放肆。 男子的动作逐渐加大,身下女子有些害怕地开始颤抖,她开始拒绝清玄的动作,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清玄要干什么。 哭腔和动作引起清玄注意,他拭去小怀的泪水,沙哑问道: “相信我吗?” 小怀终于对上清玄的眼睛,泪水朦胧了她的视线,但清玄的声音总是能给她最大的安全感。 女子颤颤点头,闭上眼睛…… 窗外突然刮起大风,风的声响让静谧的村庄有了自然的声音,也似乎掩盖了什么…… 梁村 7--归 距离成亲又是两年过去,春去秋来,秋天是一个丰收的季节。徐家门前的谷子金黄,在风的吹拂下翻起一层小小的波浪。一大清早,小怀和徐老太就已经在田里有说有笑,旁边的小棚依旧有朗朗的读书声。 “我待会要去城里买些书本,你有什么要买的吗?”清玄来到小怀身边,拿出手帕给她擦汗。 小怀接过清玄的手帕,往自己的后颈擦去,认真思考着,回答道:“城里有一家店的肉很好吃,你帮我买。” “好。”清玄笑着答应。 徐诚的读书声停下,侧耳倾听,不满大喊:“阿兄!我也要!” “你先做好功课。”清玄语气平淡,十分双标,冷着脸头也不回。 徐诚气鼓鼓大喊偏心,但都被二人忽略。 徐老太与此同时已经背好缝改后的衣服走到门口,催促清玄:“该走啦!” 小怀最后又腻歪了一下,才放清玄走。在一旁的徐诚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们,撇着嘴。 “你有意见?”小怀注意到了徐诚的反应,“我发现你还是瞎的时候可爱。”小怀对着徐诚做了个鬼脸。 徐诚的眼睛自从成亲时能迷迷糊糊看见后,又经过小怀精心治疗了两年,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视力。自从恢复了视力,他的自信心回来了,也不再让人欺负他。 当然,也到了男孩子最调皮的时候,近段时间上课也是把他的老师,也就是清玄气得够呛。小怀和徐老太也没能幸免,所以清玄和小怀当即绝对先把徐诚再养大一点,别再来一个活宝了。 他们日常的粮食都是自给自足,小怀喜欢吃肉,清玄便要么去村里集市买,要么就前往不远处的城里买。徐老太依旧给村里一些较大户人家缝缝补补,清玄由于以前在寺里待过,他的师父给他传授了很多除了佛经以外的知识,也让他的师父发现清玄有写书的天赋。因此清玄在平时便一边教徐诚知识,一边写话本拿出去卖钱。他们分工明确,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清玄帮徐老太送了一些衣服后便启程前往县城,他问陈阿婆家借了一匹马,这样可以节省很多路途的时间。 到了县城已是正午,清玄来到一家面馆,给自己点了一碗清汤面。面还没来,身旁的谈话吸引了清玄的注意。 “你听说了吗?最近朝廷又在抓妖了。”一个年轻人说道。 另一个年龄相仿的人点头,神神秘秘:“我也听说是,而且窝藏妖怪还要满门抄斩。” “这么严重?” “可不,听说是丞相提的。我又听说是因为他的女儿被妖怪掳走了。” 两个年轻人越讲越激动,差点拍起桌子。 “客官,面来了!”小二的声音打断了清玄旁听,但是这件事情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清玄的心里。 回去要告诉小怀,让她注意一下身上的妖气。清玄心想。 清玄办完事情离城回村,他牵着马走着,一人叫住他:“清玄?” 被唤名字的男子警惕,他在城里根本就没有认识的人。就算是书店的老板,他也是以徐先生自称。 “师弟!”来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清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神溅出寒光。 清玄对这位男子有点印象,他与自己的年纪相仿,同自己一样是慧源的弟子,他们算是亲师兄弟,偶尔撞见时都会打招呼。 男子被清玄抓住手腕吃痛,连忙叫清玄松开。目测对方没有恶意,清玄慢慢松开手并致以歉意:“抱歉。” 男子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邀请清玄来到一边,说是有话要说。 清玄急着回家,毕竟在选书的时候就已经耗了很多时间,如今再不走回去就赶不上晚饭了。清玄催促:“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过几天,是师父生辰。”来着表明来意,“师父一直在念叨你,你回去一趟吧。” “师父从不过生辰。”清玄拒绝了他的意图。 “你还在跟那只狐妖一起吗?” “她是我妻子。”清玄强调。 男子叹气:“人妖殊途,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如今朝廷到处诛杀妖邪,你觉得你可以护她周全吗?” 清玄不想再听,他不知道他此次前来劝说的目的,拉起马就往城门方向走。 男子再次抓住他:“清玄,你一人护不住她!万一师父有方法呢?” “清……”清玄忘了这位师兄的法号,毕竟离开了太久了。 “清玉。”男子回答。 清玄顿顿,郑重其事:“这位清玉师兄,谢谢你的好意。我现在要离开了,我的妻子在家里等我。”清玄作揖,恭恭敬敬,“告辞。”说完牵着马头也不回地往城门走,走出城门后一跃上马,飞奔回家。 城内清玉被人猛地拉进小巷,掐着脖子。威胁着对清玄说:“清玉师弟,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给我把清玄弄回寺里。”那人眼神犀利,“不然,你知道后果。” 清玉拼命点头,生怕对方一生气就会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清玄驾马飞奔,心中思绪万千。他确实一直放不下师父,慧源年事已高,他很害怕听到慧源的噩耗。今年的生辰,确实是给了他一个借口回去。 再加上小怀,万一真的如同清玉说的那般,万一师父有更好的方法,万一可以彻底解决掉小怀身上妖气的方法。这样我就可以同小怀,阿奶,阿诚彻底过上平平淡淡的日子。清玄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 在途中,清玄再次遇见朝廷的抓妖师。他们捕抓的生灵众多,对狐狸尤为敏感的清玄,一眼看过去就发现了五只狐狸。再联想小怀不幸被抓,他们被抄斩,清玄不禁打了个寒颤,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吃过晚饭,清玄坐在他和小怀共同的房间。他们的房间重新修整过,让徐老太叫人扩大了些。 小怀端着茶水走进门,她发现从清玄回家后就一直心事重重:“你怎么啦?” 瞧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茶水清玄才意识到有人进来了,他握上小怀的手,把她拉到身边,欲言又止。 小怀给他倒了一杯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小抿了一口,还是等不到清玄开口。她歪着头看他,只见男子摒眉,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句话也不说,神情却异常严肃。 “小怀,你现在的妖气能自己隐藏吗?”清玄终于开口。 小怀终于等到他说话,以为他会说什么,结果就这么个问题。她长舒一口气:“我以为你怎么了,吓死我了。”她又给自己灌了一杯水,回答清玄的问题,“妖气这个我是真的没有办法,阿奶的香包可以掩盖一些,我在遇到一些看起来很像猎人的人,也会用功力掩盖。但是如果遇到那些法器,我也是真的,无能为力。”小怀眼里尽是遗憾。 清玄双手握上,却什么也没说。 “不过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不会连累你们的。”小怀笑着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清玄解释。 小怀点点头,望向清玄的眼神都是信赖。 他们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小怀很明显感受到清玄肯定还有话没说完。 果不其然,清玄再次说道:“一个星期后是我师父生辰,我……” 小怀打断:“你想回去?” 清玄点点头。 这个回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小怀陷入沉思,她并不想他回去。恭贺慧源大师生辰倒是无妨,只怕是有去无回。 小怀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当时离开时的场景,如今的小怀虽然比当时强上很多,但是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上寺庙的方丈。她担忧地看向清玄,但她知道他对师父的感情…… “很危险……”小怀喃喃道,十分担忧。 清玄明白小怀的担忧,他接着说:“我回去主要也是想要问问师父,万一师父有抑制妖气的方法呢?只要我们知道了这个方法,以后的生活我们就可以无忧无虑了。”清玄把遇到清玉的消息隐藏起来,怕小怀多想。 提到妖气,小怀倒是同意清玄的观点,多知道一些方法也是好的。她看向窗外,脑子里翻江倒海,心脏不由得紧张地砰砰直跳。 她对寺庙里的和尚实在是没什么信任。 “你真的很想回去吗?”小怀犹豫一会后再三询问。 清玄似乎在安静的过程中经历了很多思考,他的眼神逐渐坚定:“我猜测他们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毕竟我曾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你不出现,他们也没什么惩戒我的借口。” 小怀望着清玄,摇头加叹气,恨铁不成钢,明显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夜风拂过树梢,好些树叶悠悠飘落。深秋的天空里,天上总是漂浮着朵朵白云,在黑夜里也清晰可见。在月光笼罩下的小院,徐诚和阿奶正坐在院子里吹着秋风,愉快地聊着天。 “你去吧,我在家等你。”小怀还是同意了,她低着头但还是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还是忍不住,小怀一把搂上清玄,泣不成声:“你……你记得早点回来。注意安全,如果他们问起跟我的关系,你就说你已经不要我了。 清玄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红了眼眶用力回抱,头埋在小怀的脖颈里点头。 “谢谢你小怀。” “我们以后,只会越来越幸福。” “我很快回来,等我……” 梁村8--散 一大早小怀便起身给清玄收拾包裹,她轻手轻脚地,以至于清玄根本不知道她几点起的。只知道在他起身的时候,包裹已经稳稳当当地呆在房间的木桌上,小怀却不见人影。 清玄穿好外衣走出房门,桌子上摆好了餐食,却不见人影。他走出门,发现小怀正在厨房自己一人忙忙碌碌。 小怀见来人,示意他安静,把清玄脱口而出的呼唤硬塞了回去。走近她,小怀毫无情绪地轻声提醒:“别那么大声,你想阿奶和阿诚醒过来吗?” 男子尴尬点点头,有点心虚。 小怀把米粥装好,忽略了清玄就往正堂走,来到餐桌前直接开吃。清玄跟在女子身后一声不吭,因为小怀的表情看起来并不算好,很明显在介意他非要回到寺庙。 清玄抱着碗吃着,时不时抬眼看向小怀的脸色。离别的气氛在二人间流转十分厚重,清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小怀……”清玄压低声音,有种撒娇的语气。 面前的女子没有回应,她用筷子指了指摆在他面前的食物,示意他先吃别说话。清玄还没想到办法,自知理亏,赶紧拿起前面白胖胖的肉包子塞进嘴里,脸上堆满幸福的笑意。 “吃完了吗?”一段时间后小怀终于出声,声音依旧很小,似乎还压制着哭腔。 清玄连忙把最后一口咽进肚子,对着小怀点点头。 女子依旧面无表情回应他,起身收碗筷。清玄跟着站起,毕竟换做平时都是他收拾的,但今天异于往常。小怀把他按在椅子上,眼神示意叫他不要动,乖乖坐着等她回来。 后者服从命令。 暗沉的天边终于迎来一缕微亮的晨辉,微微显出一丝青色。但晨辉并没有照亮天地,较往日还是要暗些,日轮还没出现。清玄坐在餐桌前,五味杂陈地看着窗外的天空,等待着小怀。 在那日轮的光晕逐渐明显之时,小怀重新出现在门口,肩膀上出现了包袱。她把包袱塞进清玄怀中,尽管一直压抑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早点回来。”她坐下终于与清玄有了肢体接触,她慢慢抚上清玄的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不会出现。保护好你自己,记住家里有阿奶和阿诚在等你。” “还有我。” 小怀终于忍不住眼泪,不争气地从眼眶里夺眶而出。 啪嗒,啪嗒……一滴滴地滴在了他们相握的手上。清玄一把揽过小怀抱住,把他的头埋进女子的肩膀,用力抱紧。 “马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院子……”小怀抽噎着,“照顾好它,这是我们买的第一匹马……” “好……”依旧把头埋在小怀肩膀的清玄发出的声音依旧如此含糊。 他们来到院子,男子扶着白马一跃而上。他在马上的身姿一瞬间竟与婚礼时的他重合,小怀有点恍惚。 清玄再回头,小怀眼底湿润。他恍惚发现,小怀早已成熟了不少,不再是之前的小姑娘了,是他绝对信任的妻子。 他不忍再看,他怕自己不舍得离开,回过头把眼泪吸回去。为了以后更加幸福的生活,他得去赌。 “我走啦,夫人。”清玄没有回头,但是他与小怀一样,总是难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哭腔很是明显,“等我回来。”语毕,驾马向前跑去,头也没回。 就在马离开的那瞬间,小怀伤感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清玄的背影,突然有种再也见不到他的感觉。 男子身着白衣的身影越来越小,小怀就这么站着,目送着。 一年过去了,清玄还没回来…… 以阿奶的名义给清玄寄去的信件像是石沉大海,除了刚开始的几封有过回应。 自从清玄离开,小怀只要是自己一个人就无精打采地坐在屋前看着院口方向。无论徐诚怎么逗她,她都只是笑笑。看得出来,她并不是真正的开心。 又一年过去了,清玄彻底没了消息。信件一封也没收到过,发出的信却数不胜数。小怀很是想直接前往寺庙找他,可是她之前答应过清玄,也害怕让本就顺利的形势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不同。 所以小怀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担心,相信清玄。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奇怪的时,失联了将近两年的清玄突然来信,说是要多陪伴一下师父。小怀对着信件,虽说信件奇怪,但也安心,脸上逐渐有了些笑容。 接下来的每一年都能收到清玄的信,信里的清玄去了很多地方。他同小怀说,让她照顾好阿奶,他要先去周游世界,让小怀等他走过一遍,才能更好地带她游玩各地。 小怀信了。 不知不觉,十二年过去了。 阿奶的身子越来越弱,徐诚也成年许久,他心向朝廷正准备科考,除开复习的时间也没剩下多少。 阿奶也不让他经常出现在她的身前。 因此只剩下小怀有时间,所以她只能自己一人没日没夜地照顾生病的阿奶,清玄的来信成了小怀的精神支柱。 小怀夜里躺在床榻上,看着天花板。眼泪不自觉流下来,她实在没想到清玄那一走,竟走了十二年。她的修为已经很高了,对于中低级的测妖气的法器,她已经可以轻松应对。可是,清玄知道了这件事也依旧没有回来,她不懂。 小怀想为徐老太续命,可是这对自己的伤害很大,徐老太阻止了她。但小怀还是逆天改命,多留了阿奶两年。 两年后,弥留之际,阿奶握紧小怀的手不放。但她走得很安详,她嘴里喊着清玄,尽管他依旧没有回来。 徐老太还是笑着离开了…… 小怀和徐诚为徐老太办了丧事,徐家一下子没了活力。白布挂满院子,小怀跪坐在灵前,目中无神地为徐老太烧纸。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经没有新鲜的泪水留下,应该是已经哭干了。 “明天就让阿奶下土了。”身披蓑衣的徐诚来到小怀身边轻声道。 小怀转过头看他,面前再也不是年少稚嫩的面孔,该男子脸上早已布满成熟的气息,脸上棱角分明,长相和眼神都很是犀利,身材高挑,应该都是随了他父母吧。但却从小读书,样貌却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书生气息。 女子微微笑笑表示回应。 徐诚很清楚小怀的心情,自从清玄离开,他这阿姊脸上笑容少之又少。后来清玄来信,她倒是恢复了精神,开始有了些笑容。但自从阿奶生病,小怀的精神压力更加大,脸上彻底没了笑容。她老是说阿诚长大了,成熟了,其实是他们都长大了,都成熟了。 第二天,他们把阿奶安葬入土,徐诚和小怀留在山上坐着饮酒。 “阿姊,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徐诚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小怀看着徐老太的石牌,沉默了一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是反问:“你呢?” 徐诚答道:“我想进京。我从小就被欺负,村里恶霸一日不除,村里一日不得安生。而且,我希望我更有能力,这样我就可以保护所有跟我一样的孩子。” “而且我跟一人约好一同,他在京城等我,后天启程。” 小怀欣慰笑了一下,也喝下了一杯酒,借着酒意那个名字脱口而出:“你能这么想,清玄一定很开心。”说完小怀才意识到自己依旧忘不了他。 昨晚的小怀一夜没睡,夜深人静,她点着烛灯把清玄给她的信再次一一阅读了个遍,才发现后面的字迹并不同。她意识到这些都是不回家的借口,她的思维越来越扩散:十四年了,怎么也该回来了。如今的结果,只能说明,清玄早已找到他真正愿意逗留的地方,他不愿意回来了。 夜晚,总是悲观且多愁善感。 但今天,突然说出好久未从嘴边提及的名字,小怀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猛地想到:万一是那座该死的寺庙扣留住了他呢? 小怀快速站起,心脏瞬间跳得飞快,不由得紧张。她看向徐诚,眼睛里都是惊恐:“我要去找他!”小怀坚定心里的想法,对着徐诚再次强调,“我要去找清玄!他有危险!” 徐诚愕然,他也站起身:“他怎么了?”说完又转念一想,“可是现在已经十四年了,危险……” “是死是活,我都要见到。”小怀眼神更加坚定,心里还为自己这么些年就因为有信件而完全没去找过清玄而感到羞愧。 万一他…… 小怀越想越害怕,浑身打了个冷战。 山林间,忽地一声刺耳鸟啼。 “照顾好自己,阿诚。如果可以,我与清玄会去京城寻你。”小怀穿回耀眼的红色纱裙最后交代道,“去到京城好友家中,要谨言慎行,切勿让人抓住把柄。” 徐诚嗤笑,说出让小怀安心的语气:“阿姊放心吧,那位是我之前去学堂交的好友,信得过。” 小怀笑着点点头,抬手摸了摸徐诚的头发,注视这这位少年,如今年纪正如当时他们相遇时清玄的年龄,正是意气风发。她不禁感概:“时间过得真快啊……没想到我们会有分开的一天……”小怀眼底尽是不舍。 “天无不散之筵席。“徐诚故作坚强。 女子再次留恋地看向身后已经生活了很久的徐宅,她知道徐诚会把宅子安排好。小怀缓了缓,深知时间紧迫,她忍住了眼泪一把抱上身前已经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徐诚:“我走了,保重。”说完立马转身离开。 这点倒是与清玄相似,她也没有回头。 徐诚高高挥动双手:“保重,阿姊。”他吸吸鼻子,对着小怀的背影轻声念着,“谢谢你来到我生命里,谢谢你让我有了光明,我会成为更强的人,让你和阿兄都能在京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阿姊记得一定要来寻我!”徐诚大喊。 小怀任由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不知此行是否还有归期。背对着徐诚,顶了顶左肩快要滑下来的包袱,高举右手,用力摆摆。 女子身后是充满回忆的徐宅和梁村, 和她最爱的弟弟。 爱? 离开梁村后,小狐狸日夜兼程,凭着自己的记忆在山间狂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这十四年跟傻子一样,就这么轻易相信那些信件,相信信件的内容,就因为那些信后面都写着让小怀不要去找他,他会回来。 结果小怀竟然就这么一次都没有怀疑过,竟然一次也没有去找过他。 每每想到此处,小怀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她以狐狸形态奔跑在山路,不允许自己多休息,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见到清玄。 根据清玄的最后一封信写到,他现在是已经再次回到寺庙休整。小怀边奔跑边想:清玄一定是因为有人监控他的信件,所以不好写得太详细,他一定还在等我去救他。 小狐狸本来就对世间地形不熟悉,又加上在梁村生活了那么些年,因此她走了许多冤枉路。历时五天,小狐狸终于来到了寺庙所处的山脚小镇。 她再次幻化成人性,进山脚的小镇休息,终于给自己吃上一顿人类的食物。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寺庙,小怀一直以狐狸形态在山间吃草或者猎食生肉。尽管很不习惯,但这是最节约时间的方法。 她嘶溜着碗里的面条,脑子里规划着:我该怎么见到清玄呢?直接见他会不会让他难做,万一他真的……小怀焦躁地挠挠头。她长叹一声抬脸,迎面走来一群与清玄以前在寺庙穿着一致,但这些人看起来比较年轻。 他们一行四人坐在了小怀后面的空桌。 那群年轻和尚各叫了一碗素面,其中一人立马叹气,他抱怨道:“唉,最近又被师兄拉去写信了。” “心疼你啊,师弟。”一人略有有些幸灾乐祸。 小二给他们上面条,有一人端起面条就吃,嘴里塞满面条,声音十分含糊:“这可没办法。写之前就既要把以前的信看一遍,又要把来信看一遍才能写出来,写不对清澄师兄还要我们重写。我这人本来看书就困了,还看一些黏黏糊糊的情信。”此人越说越气愤。 “所以说,清玄就是贱,非要与狐妖混在一起。真真害人不浅。”四人纷纷赞同。 小怀瞳孔微张,他们说到的信件时,立马想到了自己收到的信,因为仔细比对就能看出信的字迹不同,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来历。 在那一瞬间小怀立马告诉自己他们说的有可能是假的,却没料到他们竟然直接开始辱骂清玄,怒气直接直冲大脑。她刚想用力拍桌去把那四人抓住询问,但仅剩的一丝理智让她转动眼珠子环视周围环境,人来人往,这些人的衣着明显比梁村村民的穿着贵气许多,像是一座有达官显贵的小镇,小怀为了不招惹其他不必要的麻烦,硬是把怒火强忍了下去。 经过了这么些年,小怀还是少了年轻时的冲动。 小怀默默地在他们背后偷听着,一个两个骂得那叫一个难听。但小怀也从他们的话茬中,猜测清玄应该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把他救出来。这次救出来,死都不会让清玄再回寺庙。小怀把碗里最后一口面条放进嘴里,就这么坐在那,默默地听着。 那群人终于起身离开,小怀迅速付钱跟上。相隔不远跟着这些和尚的小怀终于来到了相隔多年的的寺庙。 这寺似乎修整了一番,门口崭新了许多。来上香的人相比先前那些年倒是多了许多,门口也多多少少停着许多大型轿子。小怀轻笑,站在远处看着寺庙门口,幸福和痛苦的回忆参杂着在脑海里播放。 直接从正门进去太过张扬,来到寺庙所处的山头,化成狐狸形态的小怀就十分熟悉了。她赶忙沿着一些只有动物才能知道的小路,轻车熟路地前往清玄生活的小院。以为能见到清玄,结果那座院子的房门早已挂满蜘蛛网,整个一破败。 这里完全不像人居住过的样子,看这门框积满厚厚的尘土,少说也有十年没人居住了。小怀立马恢复人型,推门直入。 门没有上锁,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凉。那颗大树早已被砍剩一个木桩,生活过的屋舍已经是断壁残垣,踏进院里的路都是荒草。东边小厨房的墙已经倒塌,剩下的潮湿砖块已经滋生出一大块青苔,满目荒凉。 小怀看着这副场景,实在是难以想象这十四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越来越恨自己的心大,竟然就让清玄离开她十四年,就那么让那些虚假的信件骗了自己十四年。她一步一步踏进院子,环顾着这座破败的屋舍,眼眶里瞬时蓄满泪水。她自己一人小声地念叨着清玄的名字。 可是这里明显已经没有了清玄生活的痕迹,或者说有可能清玄根本就没有回来过,那他会在哪? 世界那么大,我该去哪里找他? 小怀变出他的信件,仔细看了看清玄的最后一封信。上面明确地写到他已经回到了寺庙,住在了他们原来一起生活的地方。可这里的破败超出了小怀的想象,这里如此荒芜绝对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 小怀脑子里的脑海里结果越来越坏,她惊恐地一步步往前走,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完全控制不住。 清玄,你到底在哪? 小怀被正恐惧包围,但安静的环境突然从外至内喧闹起来。快速的脚步声,嘈杂的人声,纷纷扬扬地冲进小怀的耳朵里。女子立刻警惕起来,手掌成虎爪型态,上面闪耀着炽热的红光。 “狐妖!好久不见!”带头的来者正是许久未见的清澄。 他得意的表情让小怀看得十分恶心,她没有回答,清澄却锲而不舍:“刚才那一位师弟跟我说有一位很像狐妖的女人进了清玄的房子,我还说你不会那么蠢来自投罗网,没想到……”清澄大笑一声,“是我高看你了啊。” 小怀不想跟他打嘴炮,先知道清玄的在何地才是关键。她沉着语气,压抑着直接杀了他的怒火:“清玄在哪?” “清玄?”清澄冷笑,“你不会还在等他吧?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在着荒凉之处显得十分浑厚,周围竟还响起回声。 清澄缓缓走进小怀,他盯着小怀手上的光芒,眼神里看不出情绪。他嘴角依旧挂着嘲讽的微笑:“狐妖,你知道当时清玄是如何求我们让他摆脱你的吗?” 小怀皱起眉头,显然不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她回以冷笑。 “怎么?不信啊?”清澄离小怀越来越近,突然一个健步出现在了小怀面前,没等后者反应过来,清澄立马握住她的脖子,手上加上力气。他用的力气很大,整张脸都用上了力气,咬牙切齿,“你以为那些信是谁写的?是你亲爱的清玄,求我们糊弄你的。现在他人不知道在哪里享受着美女在怀呢!” 小怀被掐着脖子,男子的力气超出她的想象。她不得不用法术砸开他的手后,迅速拉开距离。 小怀干咳着,愤愤且沙哑:“不可能,你们不可能帮他!” “一切皆有可能,毕竟我们的敌人,一直都只是你。为了让你能伏诛,我们做了很多计划,就等着你来。一开始以为你很快就能来找他,结果你竟让我们整整给你写了十四年的信。现在过了十四年,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在再来了,结果你却出现在这里。”清澄又一次冷笑出声,问出的问题直击小怀心底,“这么多年都不找他,你真的爱他吗?” 女子被这句话一问问到了心底,直接揭开了她的伤疤。在她从梁村启程,就一直怒骂和埋怨自己为何就这么放开了清玄十四年。 小怀咬牙切齿,牙齿之间不由得摩擦颤抖地发出了声音。她怒目圆睁着面前离他不远的男子,他的声音似乎在小怀身边反反复复地环绕,加上自己内心的声音,十分嘈杂,都在指责着她,似乎都是她的错。 “不……不对!”小怀思维很混乱,抬脸怒吼,“是他先抛弃我的!是他先上山的!” “对啊,他选择回来不就是选择抛弃你了吗?你可以十四年都不来寻他,他可以十四年都不回家,证明你们并不相爱不是吗?告诉你真相吧,清玄虽是人妖后代,但他毕竟先是人。他怎么会爱上一只妖呢?还是狐妖。”清澄竟然十分冷静地帮她分析着。 “不对……不对……这不对……”小怀的脑子越来越乱,她抱紧自己的脑袋,感觉自己身上的妖气逐渐不受控制。她一步一步往后倒退,嘴里一直说着,“他说过让我等他的……他说过的……” 清澄以及身后的一群和尚脸上都出现了一抹笑容,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笑容。 一位和尚上前在清澄身边耳语:“师兄,这只狐妖已经中毒颇深了。只要您反复强调他们的感情破裂,她现在看到的应该都是清玄与别的女人一起的样子。只要这个狐妖思维混乱,她就没有能力攻击我们,就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 “很好。”清澄睨视着眼前一丝疯癫的小怀,笑容更甚。 清澄放心地再次靠近小怀,来到她的面前弯下腰,耳语:“他不要你了,早在十四年前就已经不要你了。” “啊!!!!!!”小怀怒吼,绽放的红色妖气将清澄直接震到了和尚堆里。 部分和尚连忙扶起他们这位冲锋在前的清澄师兄,其余和尚看见小怀瞬间变了模样。女子身上红光更甚,指甲出出人意料地长,眼睛布满红血丝,眼神里都是杀气。 一位和尚害怕地手指着她,说话都已经不利索:“师……师兄……狐……狐妖,她……她变身了。”说完立马吞了吞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 眼前女子身着红衣,盘起的头发被她自己散发的能量震落。长发飘飘,一缕缕头发随风吹起。她双手依旧成爪状,掌心下都是红光,恶狠狠地盯着前方,大喘着气 。 “你,再说一遍?!”小怀被清澄最后那句话弄得直接崩溃,不知为何她眼前都是清玄与别人一起的幻觉。清澄的话变得越来越真实,小怀没有了自己的思考能力。 恍惚间,她眼前突然出现了清玄的身影,他慢慢站稳,走近。 清澄在别人的搀扶下站稳,坚决道:“我说,清玄他。” “一直都不爱你!”这句话在小怀的视野里,是由清玄的嘴里说出来的。 话音刚落,一束红光直直地冲向清澄。 灭 (上) 红光及其耀眼,印在瞳孔里,越来越亮。清澄站在原地,面对着红光,不知所措。面前女子大声嚷着,红光瞬发。 “碰!”一声清脆,金光将红色打碎。 “是方丈师父!”众弟子兴奋地欢呼,像是看到了救世主。 小怀被打断进攻,眼前的清玄幻影消失。她被拉回现实,定神看见来者,质问道:“死老头!清玄去哪了!”女子死死地盯着方丈。 方丈没有回答她,他不知为何这狐妖竟然会再次回到寺庙。当时清玄回山他是知道的,见他一人回来又碍于慧源的面子,他并没有对清玄怎么样,毕竟他仇恨的永远都只是狐狸种群。至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见过清玄了。 所以在感受到这边有能量波动时他匆匆赶来,见到小怀那一刻开始,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屈辱跃上脑海。 他始终忘不了那一天,在他面前直接放走掉两只狐狸。他一直在埋怨自己。 方丈看了眼清澄那群人,怀疑是他们对清玄做了什么才导致这狐狸上山。但是不重要,既然这狐狸在找清玄,反正那个清玄也是有狐狸血统的杂种,管他死活。 那就将计就计。 “清玄?我知道在哪。”方丈一字一句,“我带你去找他。” 为了方便他执行早已在他脑海里形成的计划,方丈轻声对着身后清澄等人说了些什么后他们便离开了。方丈一点点引导:“来吧,小狐狸。跟我来,我知道他在哪。” 小怀从走进寺庙便被人认出告知清澄,从她踏进院门就已经中了清澄他们下的毒。她修炼很有天赋,经过了十几年小怀的法力还是比之前强了很多。因此这些毒药只能让小怀时而进入幻觉。 但这已经能让小怀丧失了些思考能力。小怀看见他遣散了身后的和尚,又看了看方丈和善的神情,放松警惕,相信了方丈。 她点了点头,叫他带路。 方丈转过身背向小怀在前方带路,神情瞬间秒变阴森,眼珠子轱辘转,盘算着什么。他在前面杵着棍子走着,慢慢地领着小怀往他计划的方向走。 女子跟着方丈身后走着,她中了毒身体比较虚弱,慢吞吞地跟着,保持谨慎,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人防止他做出什么事情。她跟着他来到一座殿前。 “清玄就在里面。”方丈手指着面前房屋。 小怀观察,这座宫殿倒是人住的样子。无论怎么样,都要先见到清玄。她一步越过方丈往殿内冲进去,推开房门大喊:“清玄!” 房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尊巨大的佛像,低眉俯瞰,居高临下。这尊金佛实在是巨大,他覆盖在阴影底下,高度直接顶到了房顶。小怀被这巨大所震慑,不禁脚上一抖。 她不敢对视此佛祖,她身在黑暗地,四周环视,声音不受控得降低,还有些颤抖:“清……清玄?” 方丈站在身后,达成目标。手上金光一闪,“嗡”地一声,敞开的的大门上显现圆圆的大金印。 小怀猛地转身发现中计,瞪大了双眼看向门口那人,只见方丈早已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但小怀还是以为清玄就在此地,她还在呼唤他。 这时,清澄等人拿上武器来到了方丈身后,而清澄手上还拿着一封信。他在方丈身边耳语,告知小怀上山的原因。 方丈虽然不认可他的做法,但是在他心里杀了狐狸才是关键,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还是没有对清澄的计划对他进行责备。 清澄让师父帮他把他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信传进去,自己高声大喊:“狐妖,你已经被包围了!这封信是清玄留给你的,你爱信不信。”他看着窘迫的小怀,得意笑笑,“无论他是生是死,你也见不了他了。” 小怀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了,她的心乱的很。她慌忙接过那封信,摊开: 小怀: 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很抱歉用这种方式离开你,但是以我们的身份注定无缘。当初跟你离开,我其实也摸不透自己。可能是因为你救了我,可能是因为我向往自由。 但是过了这么些年,我还是无法彻底让自己真正爱上你。对不起,忘了我。 清玄 在小怀读信的同时,方丈用法术做了个笼子,把小怀关在了里面。小怀无暇顾及,她盯着那封信,呼吸越来越重。 小怀对清玄的字体不算熟悉,但面前这封信的字体她莫名熟悉。上面所写的心态,正是小怀一直担心的情况,只是她不说,藏在心底。 她轻笑,逐渐地越笑越大声,回荡在整座殿内。她在嘲笑自己的感情,嘲笑自己的愚蠢。 “她疯了吗?”一位和尚小声问道。 清澄冷笑回应,眼里看着小怀尽是蔑视:“怎么能让她那么容易死了,不得折磨一下?”语毕,他上前祈求方丈让他去守着这狐妖。 方丈答应了。 方丈的声音依旧恢宏:“明日午时,处死狐妖!”说完转身离去。 灭 (下) 现场只剩下了清澄等人。领头的他走进房屋靠近小怀,脸上的笑意止不住。他用方丈给的令牌进入了法阵内,来到女子身前。身前人跪坐在方丈特制的牢笼内,垂着头盯着那封土黄色的信。 清澄看着她,心中和脸上并没有一丝怜悯之意,只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他睨着女子,话语极其冷漠:“相信了吧?” 小怀早已哭干了眼泪,她对外界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感兴趣。即使现在已经被控制住了,她的一门心思都在这封信上。 “他......什么时候把信给你的。”小怀有气无力地问。 既然都到现在了,清澄继续糊弄下去:“十年前。” “呵……”小怀彻底相信了,她无法说服自己十几年没回过家的人,还会等着自己,“他还活着吧?” “当然。”清澄爽快。 小怀换了姿势,盘腿坐好,脸上露出笑意:“活着就好……”她绝望的双眼对上清澄的眼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清澄惊愕,倒是没想到这狐妖竟然会是这么个态度,他心里早已准备好的各种折磨她的酷刑在这一瞬间竟完全使不出来。 如此束手就擒的态度,再用酷刑就是不仁不义了。清澄愣站在那,一瞬间无所是从。 “你……为什么那么爱他?”清澄看着面前的女子,头发散落,盘腿而坐。他看着她半天憋出这句话。 小怀低着头笑出声:“呵……为什么呢?”她就这么安静地坐着,直到最后也没说话。她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段突如其来的感情,她爱得很深,被伤得也很深。 入夜,小怀坐在笼里,透过门口看向天空。天上闪烁着零星几颗星星,一闪一闪地在天上挂着,为漆黑的天际增添了一些明亮。 面对明天的死亡,她没有一丝惧怕。 小怀手上还紧紧捏着清玄留下的那一封信,对于脸上留下的泪痕她也没有搭理,就这么抬头看天,脸上看不出情绪。 远处一个黑影慢慢出现在小怀面前,来者走近,小怀并不认识来者,那人并不是清澄,而是当时来找清玄的那位师兄--清玉。 清玉在阵法前不知干了些什么,才勉强进入。他缓缓蹲下,看到眼前的小怀让他有些心疼。毕竟当时是他叫清玄回山的,这其实让他愧疚了很久。 清玉他本人当年是被清澄胁迫上山的,家中父母健在,因此清澄经常用他的父母威胁清玉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如今父母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害死,但清玉心里有数,这事绝对是清澄干的。 他对这里早已厌恶,加上这件事,他对这里的人和物都憎恶至极。但他没有力量所以并不能对他们怎么样,于是把主意打到小怀身上。 他想复仇。 “你是不是……叫小怀?”清玉轻声问道。 小怀空洞地看着他,眼神中闪过对他知道自己名字的惊讶。面前男子长相跟清玄相似,都是比较清秀,她没有回答。 “我是清玄同门师兄,我叫清玉。”他先自我介绍。 小怀点点头,依旧没有出声。 清玉并不介意,他接着讲:“我来告诉你事情真相。” 小怀面无表情,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真相没有一丝兴趣。她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清玄,已经死了。”清玉夸大其词,“他是被寺庙里那群人折磨致死!” “什么!”小怀抓住面前的金笼,笼子上的灼热也没能让她放开,拉近与他的距离,紧皱眉头。 小怀今天的情绪真的是起起落落,本来已经接受了清玄的离开,但在知道他还活着的消息,她已经劝自己放下了。如今这个消息无疑又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小怀留了个心眼:“我凭什么相信你?” 小怀盯住眼前来人的脸,才发现似曾相识:“你不就是跟在清澄旁边的那个人吗?你们想干什么?” “小怀,我没有证据,但我有这个。”清玉没有回答,而是按照他自己的计划进行,他拿出清玄一直佩戴的玉佩递进笼子内给小怀,“这个你应该见过。” 女子伸出手接住,颤抖着抚摸手上的玉佩。这是清玄的父母留给他的,她知道他不会轻易丢下。 清玉见到小怀看着玉佩浑身颤抖,见机继续把这件事情放大:“小怀,我不会骗你的!清玄受尽折磨,拉到后山被草草杀死,我连他的尸体都找不到!你再想想你的狐狸种族,被这座寺庙残害至今,你就不想做些什么吗!”清玉声音虽然很低,但也能感受到他在吼。 被他这一阵煽风点火,清玉在她耳边说尽了这座寺庙的残忍事迹,包括他自己的。小怀越听越生气,她身上重新燃起红光。 “滚!”小怀听不下去了,立即喝退清玉。 男子见好就收,他不清楚小怀的性格。他只知道,狐族一般有仇必报。 无论如何都要看着寺庙的人给我父母陪葬!清玉心想。 他连忙离开小怀眼前,他现在不能先死。他走远,回头看去,小怀手上握着那封信和那个玉佩,身上散发的红光更甚。 禁术 这天,从日出时分就看不见太阳,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日出的光芒。那最沉色的地方似乎要坠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压得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 小怀一夜没睡,她呆坐在笼子里,右手握着那封信和玉佩自然垂落瘫在地面上。散落的的头发就这么让它凌乱着搭着,小怀甚至没把它理顺。 淡漠的风从夜晚一直吹到天亮,凌厉地穿梭在每一处地方,开着的屋门被吹得咿呀乱响。一股狂风再次吹进房屋,小怀的头发杂乱飘起。 清澄拿着餐盒走近,他穿过阵法来到小怀面前蹲下把餐盒递进去,语气冷漠:“吃吧。” “清玄在哪?”小怀盯着推进笼子的餐盒,情绪不明。 男子站起身,用脚把餐盒踢进去不想回答。他转身就想走,被小怀用红光将清澄的右手臂拉住。 红光化成实体绳状勒在清澄的手臂上,死死地勒着不让他走。清澄猛地转身,吼道:“你干什么!” “清玄在哪?”小怀依旧盯着面前的餐盒,淡淡地重复这句话。 “不管他在哪,你已经见不到他了!死心吧!”清澄挣扎着,可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小怀的红光,“放开我!” 小怀不耐烦地抬眼,眼睛溅出红光,恶狠狠:“清玄在哪?”她慢慢站起身,缩短与清澄之间的高度差,“我再问一遍,清玄在哪?!” 男子被小怀红光当中散发的寒气震慑,他踉跄一步,强撑着:“你管他去哪!放开我!”清澄再次用全力想要甩掉小怀的绳索。 “你跟我说过他好好活着的。”女子的语气越来越严肃。 “你先放开我!”清澄很执着于她一直捆着自己的手臂,而且越来越紧,直到现在甚至有些吃痛。他被疼得脸部皱成一片,实在是烦躁,清澄开始高喊来人,想要叫些人来帮他。 小怀变了神色,她勾起嘴角,声音轻柔且诡异:“他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不是你们杀了他?” 清澄很气愤,对于这笼中物突然反客为主的行为十分不爽。小怀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他更加愤怒,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说出来的话尽往加大小怀怒火的方向:“不管他死没死,他都早就不爱你了!而现在他已经死了,你就赶紧随他去吧!” 小怀被彻底激怒。 “你们杀了他,你们竟然杀了他!!”小怀绑在清澄手臂上的红光绳颜色更甚,愤怒持续涌上脑海冲昏了她最后的理性。 对待这种残害同族,残杀挚爱的人,我谈何理性!不管清玄心里有没有我,他都不应该死在这里! 不对不对,你要冷静! 小怀脑子里翻山倒海,一些叫她冷静,一些叫她复仇,凌乱不堪。 “啊!!!!!!!”最终还是仇恨和愤怒冲掉了她最后的理智,小怀边高喊把怒气释放,边把右手放出的红光绳索往后一扯。 清澄的整条手臂就这么被她硬生生地扯下来。 鲜血四溅,大面积直接喷射到了清澄的脸上。 男子瞪大了双眼,疼痛都没追上他眼前的触目惊心。滚烫的鲜血沿着□□慢慢往下流,一截白骨也赫然呈现在清澄眼前。 “啊!!!!!!!”这次是男子疼痛的吼叫。 手臂被小怀拉进笼内,她的脸上也被溅上了少量血迹。女子伸出舌头舔抿唇边的血迹,美味的味道让她舒适地微闭双眼。 清澄惊得一个屁股坐在地上,恐惧地往门边挪动。他眼前的小怀像是瞬间变了个人,她享受地将清澄溅到她脸上的血迹用手指一点点地抹下来,放进嘴里舔舐。 接着当着手臂主人的面,拿起他的手臂,直接把他半只手的上臂肉吃个干净。 清澄脸色瞬间苍白,额头上都是细密的冷汗。他在慌张中根本就打不开门口的阵法,他挨着门槛蜷缩着一团,不停地颤抖着。双眼瞳孔剧烈收缩,从小怀咬上手臂的第一口,他紧闭双眼再也不忍看下去。 清澄一边干呕,一边拼命地吼着救命,完全顾不上断臂的疼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怀把吃剩的半肉半骨的手臂扔还给清澄。她将妖气凝聚,一股冲破了牢笼。 小怀踩着清澄滴落下的鲜血一步步靠近,她不再像之前那么客气,用法术把清澄腾空而起,再次问道:“是你让清玄回山的吧?” “不是啊呜呜呜……不是……”清澄被吓哭,他浑身的恐惧从他的表情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不是吗?”小怀的红光把他再次抬了一个高度。 “是是是……是我是我。”清澄又被断臂,如今又被抬到一个他实在接受不了的高度。 小怀用红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是我威胁清玉让他告诉清玄慧源师父生辰,是我把他引上山关起来的,是我……可是我并没有……”清澄不顾一切地把一切托盘而出,虽然颤抖着但却是气都不敢中断。 余光瞧见一道炙热金光往自己冲来,小怀腾出一只手抵挡,把脸缓缓移向金光发出的方向。 璀璨的金光渐渐散去,从光中走来一群身着相似的和尚。领头的身着红金色袈裟,杵着法杖,气势恢宏地走来。身后的和尚每个人都拿着一根木棍,上面也闪烁着始终代表正义的金色光芒。应该是方丈把自己的部分法术注入到这些木棍当中,让普通和尚也可以使出法力。 方丈再次想要打断捆着清澄在高空中挂着的红光,没想到拿红竟一丝不动。 这狐妖,如今的实力究竟如何?方丈不由得心中一紧。 方丈大喊:“狐妖,放下我徒儿!” 小怀很不满这老头的打断,她依旧笑着,跟放风筝一般拉着清澄就往外走去。 “师父!救我!”清澄看见救星。 方丈看到飘在空中的清澄,右手手臂已断,断裂处的血还在不停地地往外冒。但是奇怪的是,鲜血不是滴落到地面,而是顺着小怀的红光慢慢流向小怀本身。 “结阵!”方丈早就料到这狐妖不会就如此束手就擒,在昨日就布置好了阵法。说完身后的和尚一个个准备就绪,站立在规定的地方。 “狐妖!你放下清澄,我就放你离开。”方丈劝说。 就那么短短一阵时间,小怀身上散发的红光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深,如今竟有些红得发黑。 方丈发现端倪,眉头紧皱:“你……竟动用禁术!你不要命了吗!” 这是狐族禁术,他没有亲眼讲过,但知道当时那只狐狸到处残害生灵时用的就是这个禁术。它通过不断地吸收人血,通过人血转换成妖气供自己所用。而且必须是活人的人血,就算死后一秒的血也不能用。但一旦动用此禁术,便永远不能离开人血,不然将七窍流血而死。 方丈惊恐地看着挂在高空的清澄,他的血一直被吸着,如今早已没了血色,嘴里一直嘟囔着,似是想发出声音也没有了力气。他又看向小怀,她身上散发的气息浑厚,让人恐惧。 小怀歪头,实在不懂,她冷笑道:“你这老头倒是有意思,都要杀我了,还问我要不要命?”她放声大笑,停都停不下来,一边笑一边继续吐槽,“你们那么爱惜我的命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等方丈答话,小怀继续说道:“你有空管我用不用禁术,不如想想怎么活命吧。方丈,本来在十几年前我们就应该有个了结。如今新仇旧恨,我们一起算吧。” “当年便知你杀我同族,辱我,辱我挚爱,我为了他,我忍了。”小怀拉着清澄一步一步靠近和尚们早已布置好的阵法,“如今,你们依旧杀害迫害我同族,杀我挚爱,你们的同类。告诉你们吧,只要你们杀过狐狸,身上会有只有我们狐狸留下的气味。而你们……”女子停顿。 “死有余辜!” 语毕,从小怀腰处直接横切出一道红黑色的光,以她自己为圆心向周围直接散发出去。 就这么一击,直接掀翻了法阵上的全部和尚,甚至站在前排的直接重伤。 “狐妖,休得猖狂!”方丈大喊,叫部分和尚退到他身后,却也叫部分和尚往前冲去。 他继续命令道:“狐妖动用禁术,她必须得死,不然,将会祸害人间!” 那些和尚只有方丈赐予带有部分法力的木棍,他们只能服从命令,但身体还是控制不住颤颤巍巍地往前冲去。 小怀扬起灿烂的笑容,看着眼前那星星点点的金光向小怀慢慢涌过来。 她所言不虚,她确实可以闻到同类留在人类身上的气味。 女子再次借助挂在空中的清澄的血气,精准地将那群和尚一招制死。然后又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儿”将他再次挂在空中与清澄同伴。 这场面谁都没见过,这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可怕。剩下的和尚再也不敢再听方丈的命令开始四处逃窜,无论方丈怎么喊都唤不回来。 小怀放声大笑,肆无忌惮。 方丈慌张地怒视女子,可身边再也无人可使唤,他看着天上飘着的两位弟子却无能为力,一步步往后退。 他深知自己如今已经不是面前这用了禁术的狐妖的对手了。 耳边再次传来他早已不想听见的声音。 “跑吧~跑吧~”小怀的笑声逐渐瘆人,让人不禁一寒,“等我找到你们……” “一个一个的,都给我下地狱!” 屠 小怀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四处逃窜的和尚。有年轻的,有较为年长的。他们的嘴里叫嚷着救命,脸上的表情惊恐。 她的脸上竟露出享受的神情,四周环顾。 “你们也是这么看着四处逃窜的狐族的吧?”小怀重新看向正在慢慢往后退的方丈,嘴角依旧挂着一抹隐晦的笑容。 方丈浑身上下写着警惕二字,他拄着法杖,小怀散发出的红光气息让他不由得一步一步往后退。 “你到底想干什么?”方丈咬牙切齿,余光再次瞥去依旧挂在天上的弟子,心中一紧。 清澄从始至终被小怀吸收血气,整个人已经如干尸一般消瘦,但却一直保留着一口气。在他旁边的弟子也还在被小怀源源不断地吸食着,嘴里念叨救命的声音早已经听不见了。 小怀撩起一缕自己的头发,在胸前理顺,她淡淡地笑道:“方丈。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小怀再次拉近与方丈的距离,“你们视我狐族为物件,不由分说地杀害,那么我也可以反过来,视人类为我的玩物。” “你说是吗,方丈?”小怀眯起眼睛,笑容更甚。 她整个人恐怖至极。方丈一颤。 瞬间,小怀用法术将方丈用黑链绑起,送到空中。法杖没被握紧,狠狠地摔落在地上。 小怀面无表情抬起头,方丈在空中挣扎,他的背景是一片灰蒙蒙。 今天怕是没有阳光了。 女子淡了笑容,语气阴沉沉的:“方丈,我要你看着我,把有罪的人一个一个,都杀掉。” 话音刚落,小怀一个瞬移来到她定位的第一个和尚身边,手起刀落。那人直接被女子割喉,愣是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直接倒地。 鲜血慢慢从脖颈流出来,小怀的手法形成的伤口在脖子上又长又深,死状惨烈。 不用一炷香,鲜血染红了地面。早晨本有香客前来进香,但流出门槛的血迹慢慢滚下楼梯,根本就没人敢打开那扇一早就没被打开的寺庙大门。 “二十。”小怀斜眼看向方丈,冷笑,“没想到你这寺庙也是‘卧虎藏龙’啊。” 她又来到了一个和尚面前,认出这名和尚是那天镇子上面馆里辱骂清玄的其中一人。小怀没有直接杀了他,而是握住她的脖颈高高举起,仔细观察。 “别……别杀我……”那人求饶。 小怀如今早已杀红了眼,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再加上此人之前的话语,更没有手软的必要。 女子笑笑:“给你一种新的死法。”届时,她用力把他甩上空中,本想接上一刀,却被一股金光隔断。那人直接被快速送到地上,一人身边。 来者把那人挡在身后,向小怀行礼:“小怀姑娘,收手吧。” “慧源?”小怀认识来者,尽管此人相较于之前已经瘦弱许多。多年未见,倒也能模模糊糊认出他的模样。 “我不会杀你,但你阻不了我。”小怀指了指他身后的和尚,对上后者恐惧的双眼,“你跑不掉的。”她警告。 慧源低声念道阿弥陀佛,把身后之人护得更加严实:“我们向你认罪,放过我们吧。” “认什么罪!”飘在空中无能为力的方丈对慧源的做法感到不齿,他看着小怀在他面前把他的弟子一个个狠心杀害,手法之残忍,他即使身处高空也不由得反胃。 小怀露出笑容,甚至十分赞同方丈的说法。她摊了摊手,遗憾地对慧源说道:“你看,他说不认罪。”说完,小怀消失的速度快到慧源根本看不清。等他反应过来,女子早已站在他身后,而被他护在身后的和尚,已经迅速遭到抹喉。 和尚朝着慧源的方向倒去,这时,慧源才知道身后之人已经死了。鲜血染红了他的鞋底,慧源惊恐地颤抖,大喘着气看着面前直直倒在他身前的弟子。他抬眼又看向飘在空中五具还活着的却被抽干血的的人,以及他的师兄,立马闭上眼睛捻着佛珠念叨。 小怀见怪不怪地看着面前倒下的和尚,看着还在念经的慧源,手一挥,变出了一个方形的法阵把慧源关了进去。 她语气平淡:“慧源师父,委屈您先在里面呆着了。” 慧源睁开眼,面前淡红屏障显得格外刺眼。他的第一反应是用法力把它破开,但是事实证明,慧源如今的法力实在是比不过已经吸收了五人血气的小怀。 “小怀姑娘,收手吧,你再长时间使用禁术,你也活不了。”慧源隔着屏障好心劝说,满脸都是着急。 “我本来,也没想活。”小怀转过身,一溜烟离开了慧源面前。离开的速度之快,完全没听见慧源最后留下来的话。 “你死了,清玄怎么办?!”慧源追随着她的方向大喊。 离开后的小怀,持续动用禁术,把所有欺负过狐族和清玄的和尚通通一招致命。 心狠如她,完全没有给那些和尚任何喘息求饶的机会。挂在天上的方丈,看着此情此景,仿佛再次回到了当年寺庙被屠尽的场景。年长如他,见到此情此景也控制不住流下眼泪。 他后悔了,在天上哀求:“狐……小怀姑娘,我们错了,别再杀了……我认错,认错。” 小怀面对着最后一个和尚,手起刀落,毫无感情,毫无理智:“太晚了……” 杀掉最后一位和尚,并同时把天上干尸状的活人摔倒地上。也在这一瞬间,高空坠落后也失去了他们的生命,而方丈则摔断了双腿。 小怀来到抱着双腿哀嚎的方丈面前,情绪平静:“方丈,看着你弟子一个个死在你面前,好受吗?” “你简直疯了……”方丈已然没有了起初的恐惧,他已经麻木了,甚至已经无法反击。 全身上下早已布满鲜血的小怀在方丈面前蹲下,抬起这位老者的脸,已然没有尊重:“永别了……” 她一道黑红光线,从方丈的喉咙里穿过,直接致命。 没有一点迟疑。 小怀看着方丈倒下的身影,眼珠直接从眼睛流下。她仰望天空,长舒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大仇得报?还是罪恶滔天?小怀已经不在乎了,她慢慢站起身,对着她视线内所有能看见的尸体,就这么一个人,站了很久。 酝酿了很久的大雨,倾盆而下。 回 寺庙里还存活着一些刚进入寺庙没多久的年轻和尚和一些真正完全直接断绝红尘的老和尚。他们从一开始就四处分散躲藏着,多多少少都看到自己的同门死在自己的面前。 没等他们彻底冷静下来,身体周围突然冒起红光。一眨眼,剩余存活的人都被转移到了一个地方—小怀刚回来到这里时被关的地方。 那尊佛祖依旧威严地立在那里,满脸慈悲。 他们再见到还存活的同门,没有庆幸,全都一声不吭,每人脸上的泪痕都清晰可见。 一道蓝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一个震耳欲聋的响雷。这一天的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分不清昼夜。这一道闪电照亮了昏暗的天空,寺庙内的尸体鲜明地显现出来,又立即沉没在黑暗里去。 雨点噼噼啪啪地从天空中倾盆而下,密密麻麻,打在身上就像是利剑,让小怀疼痛不已。而女子依旧站在平躺着的方丈面前,他们都被雨水狠狠地敲打着。 应该是雨水的冲刷,小怀如今清醒了许多。面前的场景突然陌生,恍若隔世。她抬起自己的手,手上的血迹已经被冲刷干净,只留下了边边角角没被雨水打湿的地方有所残留。 头发黏糊糊地粘在脸上,艳红的红色衣裙早已全部湿透。地面上的积水照到了自己的脸,这是小怀第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自己。凶神恶煞,满眼凶光,她再也强撑不住这样的自己,心中把自己围起来的城墙彻底崩塌,她跪下失声痛哭。 雨水像是故意的,放肆地落下,一锤一锤地砸在小怀身上,像是惩罚。 女子冷静了一会儿,她让自己来到了关着众多和尚的房屋面前。降临时的红光,让里面的人看着都不由得一颤,纷纷聚集在一起。 小怀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靠近他们。她没有什么情绪,缓缓地道出自己的来意:“我不会杀你们,因为你们没有伤害过我们。烦请各位告诉慧源,狐族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会明白的。” 在小怀用红光掩护自己离开的的同时,解开了房屋门口的法阵以及慧源的方形法阵困笼。 慧源发现法阵被解除,他抬眼看向天空,一道红光划过。乌云像是被该红光划破,云朵被割出缝隙,露出碧蓝的天空,并溅出金箭似的光芒。 雨水冲刷寺庙里残留的血迹后,雨过天晴,太阳破云而出。 “阿弥陀佛......” 小怀在使用了禁术之后,已经长时间没有吸食人血。尽管不会立马快速失去生命,但是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早已不如从前。 她来到山间小路,拖着身子走着。 小怀对这条路很熟悉,这是她和清玄离开寺庙后,欢喜着寻找他们的“家”时走的路。小怀淡淡地笑着,一瘸一拐地走在这条充满记忆的路上。 她留恋地看着那一草一木,踏过的泥土,感受着吹过的微风。不知不觉来到了梁村村口,徐家房屋安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她离开不久,但没了人气的徐家依旧还保留着之前温馨的感觉。 小怀推开院子栅栏中摇摇欲坠的木门,她没有疑惑为什么门会变成这样,径直地走进去。 房屋积尘的速度超乎小怀的想象,推开房门,一股厚重的灰尘迎面而来,她不由地咳了几声。 她没有在意,扶着周边可以依靠的物品来到床边,稳稳地坐下。 安静的环境中,耳边突然传来阿奶慈爱的声音,传来徐诚大声嚷嚷的玩闹声,传来清玄柔和的劝导声…… 小怀闭上眼睛,感受着他们似乎还留存的温度。就这么一坐,直接来到了晚上。 “该离开了……”小怀喃喃自语。 红光再次笼罩她的周围,把她带到熟悉山洞前。小怀脸上看不见任何情绪,看向面前白栀的隐藏屏障在她眼里早已不算什么。她手一挥,面前的屏障瞬间消失。 白栀慌张出现在洞口,如临大敌。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故人。问候还没说出口,来者打断: “白姐姐,我来兑现诺言了。” 她越过白栀,慢慢地走进山洞。连白栀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一直活泼开朗的小狐狸,在他们成亲之后,还懂得来到山洞里给她喜糖的小狐狸,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 她对气味很敏感,很快便闻到小怀身上人血血气的味道。 白栀连忙追随着小怀身上的气味来到洞内,不敢相信地掰过小怀的肩膀,厉声询问:“你用了禁术?!” 小怀没有出声,但仅仅看她的脸色便能知道,她默认了。 白栀的手颤抖着却也狠狠地甩到了小怀的脸上,眼睛瞪得溜圆,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火来:“这可是狐族没人敢动的禁术!你会死的!你竟然!”她看着面前被抽了巴掌依旧无动于衷的小怀,气息急促。 “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栀对着她喊着。 小怀早已像焉了的花朵,什么人都没办法给她鼓起劲儿,哪怕是拍醒她的巴掌。她无奈笑笑,并不想多说什么:“白姐姐,你我相识本就是一场交易,如今我把内丹给你,别的你都不需要知道。” “你怎么变得如今这般?”白栀简直难以相信这些话会从小怀嘴里说出来。 没等白栀接着问,小怀扑通一下跪在了白栀面前,突然像疯了一样,情绪激动:“求你了,求求你了。让我死吧,我一分一秒都不想活着了,让我死吧……求求你了……” 白栀被吓得后退半步,约定虽是她们定好的,但是白栀早已在心中默认不需要小怀去还上这约定。如今她喜爱的如同妹妹一般的小狐狸,跪在自己面前,不哭不闹,只为求死。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不想杀她。 小怀冷静下来,握上白栀的手,对着自己内丹的位置,毫无感情地哀求:“求你,取了我的内丹,杀了我,让我死。”眼神之坚定,白栀被她握紧的手都在她的掌心颤动。 “杀了我。”小怀催促,“满足我最后的心愿吧,白姐姐。” “杀了我。” “……好。”白栀狠心答应,“随我来吧。” 白栀让小怀躺在了一张木板床上,后者躺下后依旧神情淡漠,自然地闭上了眼睛。 在那一瞬间,白栀有种仿佛从来就不认识她一般,眼前的小怀,十分陌生。她把白光聚集在自己的手心,最后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怀沉默了一会,回答道:“你的恩情,我来世再报。”说完,勉勉强强地挤出生硬的笑容。 随后,慢慢地闭上双眼。明亮的烛光打在她的脸上,那是白栀见她的最后一面。 白栀颤抖着伸出手,向着小怀内丹的方向。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在小怀的内丹从身体里垂直而出时,夺眶而出。 小怀对上了她白姐姐的眼睛,嘴里轻轻地说了声谢谢,笑容凝固在脸上。 由于禁术的原因,没了内丹的小怀被加速死亡,□□也没办法保留。 内丹离体的一瞬间,灰飞烟灭。 在白栀面前。 女人握着手里金灿灿的内丹,痛不欲生…… —— 简歆在木板床上猛地睁开双眼,忍受着长期没有见到光线的难受,死死地盯着洞中的最高处。 小怀最后在心中说出的话语,依旧环绕在简歆的脑海: “清玄,我们永生永世,再也不见……” 执念 “你醒了?”一位老者的声音传进简歆的耳朵,唤她回到现实。 像是玩了一段高度沉浸的剧本杀,简歆躺在床上依旧没有缓过劲。她闭上眼,终于想起需要缓冲一下好久没见到光亮的眼睛。 脑海里故事再次滚动播放,她的情绪慢慢失控,眼泪控制不住从眼角慢慢流出,划过脸颊。 这颗眼泪被人轻轻擦拭。可能是因为闭上眼睛,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假装这个空间只有她一人。简歆就这么躺着,肩膀不停地抖动,发出轻轻地抽泣声。 白阿婆见状,心领神会。她没有打扰,默默坐在一边等候。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哭累了,简歆用手支撑着床板慢慢坐起。她双眼空洞,情绪低沉。女生本人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现在很难过,不受控地难受。 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平缓,身体因为长时间沉睡带来的各种不适终于吸引到了简歆的注意。 特别是喉咙。简歆由于好久没有喝水,尽管在她沉睡时白阿婆会给她稍微补充一些,但喉咙还是干涩,如同大旱沙漠,发出的声音很是沙哑:“白……白阿婆,如今是过了多久了?”她也是没想到自己说话也带有古代感。 “过了三天了,比预期要久,按如今的算法,现在已经是周三下午了。”白阿婆扶着桌子站起身,给简歆拿来温水并让她喝下。 她双手接过杯子,从掌心传来的那一股暖意让简歆稍微舒服了些,她道了一声谢。把水灌进,这股温温的暖流浇灌她喉咙,她首次体验到生命之泉为什么叫生命之泉。 空气陷入沉默,双方都没有说话。简歆移到了床边,白阿婆坐到不远处,没人打破沉寂。 借助这安静的环境,简歆在脑海里开始复盘。 场景再次被简歆唤醒,在脑海里按顺序滚动。平静过后的简歆现在能将自己暂时摘出来,理性分析,不会再过度情绪化。 复盘中,她发现了特别之处。 简歆转动眼珠看向坐在远处石桌前的白阿婆,看着面前这位慈祥的老太,一些特别的想法敲击着她的大脑。她深呼吸,犹犹豫豫地问道:“白阿婆,你知道……白栀吗?” 白阿婆脸上的皱纹扬起,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她说出的话让简歆心中一颤:“我就是白栀。” 简歆愣住,定睛看着面前的老太,越看越熟悉。梦境中白栀年轻美貌的脸,慢慢与白阿婆的脸重合。 身体不自然地往后仰,简歆脸上表情十足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深吸一口气,不敢相信:“你是白栀?” 简歆大脑疯狂运转,她很想告诉自己,如今自己生活在新世纪,科学发达。但面前老者说出的话,不知为何,尽管她发出疑问,但内心深处,她深信不疑。 “我是狐族圣女。”白栀解答她表现得淋漓尽致的疑惑,“你可以理解为狐族守护神。” 简歆瞪大双眼,再次深吸一口气。不敢相信眼前人,她小声问道:“你……多少岁了?” “不知道,好几万岁了吧。”白栀不以为然。 女孩再次深吸一口气。 “一直住在这?” “嗯。” 从一个梦境醒来,面前的白阿婆竟如故人一般,一些在梦境里她也不知道的事情瞬间有了询问之处。好奇心使然,简歆打起精神,双眼放光看着白栀:“那我,还是小怀吗?” 白栀托着下巴,思考着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简歆突然觉得白栀的声音与平时遇见的老者不同,她更像是中年女子的嗓音。 让人如沐春风:“是,也不是。” 这个答案出乎简歆意料,她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载体。 “还记得小怀的内丹吗?” 简歆连忙点头,她离开床边,坐到了白栀面前,认真聆听。 “当初小怀让我取丹杀她,我留了让她后悔的机会。却也没想到她的执念那么重。”白栀缓缓道来,“这不是小怀第一次托梦。” 老人顿顿:“之前她找了好几个托梦的女孩,但是很可惜的是都没能遇到清玄的转世。” 简歆疑惑:“可是,她不是不愿意再见到清玄了吗?” “那个傻丫头,嘴倒是硬得很。如果不是我给了她后悔的机会,怕不是死不瞑目。”白栀直接吐槽。 “她想知道什么?”简歆追问。 “你不知道吗?” 简歆被反问,对上白栀的眼睛,答案似乎直接浮现在眼前。 小怀想知道那十四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醍醐灌顶,简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灵光一闪,简歆越来越好奇了:“那你之前说的最后一次是什么意思?是能算到我能遇见清玄吗?” 白栀失笑,眼前的简歆有着和小怀差不多的性格,头发红红的,就像是看到当初那只活泼的小狐狸:“因为,我支撑不了了。” 女孩震惊,心中一沉。 白栀倒是无所谓,她很是坦然:“当初拿出小怀的内丹,尽管身体灰飞烟灭,但我用了一些法术,让她的灵魂能自行选择托梦的对象。因为本体的行动小怀是不能干预的,所以很可惜的是她前几次都没能如愿。” 老人无奈,“而且我每次帮她托梦,她都跟我说这是最后一次。此次她选了你,确实是她的最后一次了。在你死之后,她灵魂将会彻底消失。” “这是为什么?”简歆变成十万个为什么。 “一是我已经活得够久了,因为要帮小怀如愿我才支撑到现在,她死后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了。二是,你的头发跟小怀的毛发一样颜色。这说明这一次她选择的就不是托梦了,而是附着。尽管她依旧不能控制你的行动,你的思考,但是这次是她孤注一掷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我说你既是她,也不是她。你是她的唯一转世。” “一开始,我并不想让你深度参与,所以劝说你考虑。但后来看在你如此执着,便让你有了这次梦境之旅。” 白栀变了语调,带有哀求:“所以希望你可以帮助她,完成这个心愿。” 这让简歆一愣一愣的,疑问脱口而出:“怎么帮?” “找到清玄,了解真相,还她一个交代。”白栀一字一句说明。 洞里可能是长期没有阳光的原因,阴阴凉凉的,简歆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天选之子?简歆心中自嘲,突然有种被命运选中的使命感。 简歆继续发问:“清玄,也就是黄敢黄教官,他会知道吗?” “他是清玄的转世,按照如今时间的推移,他应该已经梦到了那十四年间发生的事情。等你回去,问他便知。”白栀解释。 “只要我听到了,小怀便知道了吗?” “你就是小怀,简歆。”白栀继续说道,“你日常生活中也有保留着小怀的习惯,所有不自觉的行为都能证明,还记得你来找我时行的礼吗?” 那个动作浮在简歆脑海里,确实是见到白栀时自然而然的行为。这一切已经不能拿科学来解释了,简歆逐渐接受现实。 见面前女孩情绪明显缓和,并看起来已经逐渐接受,白栀慢慢站起身,手上出现一颗珠子,伸到简歆面前。 珠子出现在简歆眼前,一股熟悉的感觉。她跟这颗珠子似乎有什么心灵感应,心脏砰砰直跳,呼吸急促起来。 她今天就跟个啥都不会的孩子,疑惑的神情一直出现在她的脸上。毫无疑问,简歆再次一脸茫然地看向白栀。 “这是你的内丹。”白栀拿起简歆的手,把它塞进掌心,“物归原主。” 简歆端详着这颗闪着微弱金光的内丹,难以平复心情:“我拿它有何作用?” “没用。”白栀笑笑,“把它当作真正的小怀吧。” 简歆拿三指捏紧,移到眼前。脸上很是犹豫,白栀看着她,可能是经历了心理斗争,她的眼神逐渐坚定。 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由衷地与面前的内丹对话:“我会帮你的,小怀。” “你我本就一体。”简歆从苏醒到现在,终于露出了笑容。 白栀欣慰的看着简歆。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就靠你了。”白栀留恋地看着面前女孩,一脸释然。 “你父母来了。” 简歆闻声抬头,老者突然变了容貌,变成了一位她很熟悉的年轻女子。 但没等简歆发出疑问,面前白光刺眼,面前女子的容貌逐渐模糊。她从石椅站起,想要伸手握住白栀的手臂,却什么也没抓到。 “你该回去了。”声音传进简歆耳朵。 女孩往前迈去,再次扑空:“白姐姐!” 白光越来越刺眼,简歆伸手遮掩。等她睁开双眼,她出现在了一条陌生的公路上,这条路很新,隔壁似乎是这座城市新开的公园,离她学校不远。 她站在路中间堵住了唯一的来车面前。 简歆踱步向周围看去,十分慌张。她四处张望,但并不是因为有车在她面前冲来。 有一辆车在快速靠近她。简歆没有躲开那车,反而愣愣站在原地,左手握着那颗内丹。金光从手指缝里溅出微弱光芒。 “歆歆!”熟悉的声音传来。 车辆在她面前急刹,发出声音的女人快速下车快跑过来,一把抱住简歆。语气中带有哭腔:“歆歆,终于找到你了!” 是妈妈。简歆心中告诉自己。 可是妈妈的话什么意思? “歆歆啊,以后军训心情不好也不要乱跑了。吓死爸爸妈妈了。”简母紧紧地抱着简歆,泪水滴在她的脖子,慢慢流下。 简歆的头撑在简母的肩膀,停在面前的汽车驾驶座上也走下一个人。 是爸爸。 思绪更乱了,简歆抱着妈妈问道:“发生什么了?” 简母疑惑,拉开她对着她的脸蛋:“你才是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来到这里,军训也不能乱跑啊!”女人的语气稍稍带有一些责备。 乱跑?乱跑什么?简歆愣住。 “如果不是你教官给我们提供思路,我跟你学校老师差点要报警了。”简母开始摆动简歆,检查身上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简歆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妈妈的这个问题,她后退一步,想要顺顺这个思绪。 “先上车吧。”简父打破僵局。 简歆被妈妈牵着走向车后座,带着一脑子疑问。 车上简母紧紧握着简歆的手,嘴里教导着。 女孩除了能帮她理清思绪外的任何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因此她从简母的话里话外中推断出,他们的记忆应该是被白栀修改了。并且修改得很不符合逻辑,简歆默默埋怨道。 没办法,改都改了,只能硬接了。简歆小小地叹了一口气。 她顺着简母的话,勉强是把这件事圆过来了。 当然,也少不了父母的数落。 简歆听着父母关心的唠叨,打开窗吹着凉风,看着窗外划过的树木,与来时不同。 什么都与来时不同。 女孩手中依旧紧握着那颗内丹。 再相遇 (上) 本想把简歆先安排在家里休息一下,调整好情绪再回学校。但经过简歆的强烈要求,简父把车子开往学校。 在路途中,简母一直握着简歆的手不舍得放开,生怕她的女儿隐瞒了什么更大的问题不敢说出来。 左手渗出的金光还是被简母发现,她侧着头看向简歆左手紧握的拳头,好奇:“你左手握着什么?” 简歆往后背快速收去,打着哈哈:“没什么。” “没什么你藏什么?”简母从未见过简歆会无缘无故离开学校,她的这种行为已经超出了她对她女儿的了解。她从见到简歆开始就很想让她女儿说些什么,哪怕是抱怨。 可是她没有。 简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 简母实在是太担心了,对简歆手里的东西更加好奇。她伸手想要抓住女孩的手,却被简歆轻轻推开。 “妈妈,这是随意捡来的石头。”简歆刚刚的第一反应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她才发现这个反应有点激烈了。 她主动伸出手盒子,摊开掌心给妈妈看。 离体后经历了这么多年,掌心的内丹依旧那么璀璨,在黑夜中更显夺目。 “这是什么石头,好漂亮。”简母被眼前金光惊艳,连开着车的简父都好奇地通过镜子看向后座。 简歆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我也觉得好漂亮,在公园里面捡的,我觉得超级好看,就一直握着了。”说完,露出标准的微笑。 简母信了,她双手附上简歆的手,再次强调:“歆歆,你要是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说,知道吗?” “嗯。”简歆乖巧点头。 离学校越来越近,简歆突然有些紧张。从晕倒那天算起,她已经五天没有回学校了。 再加上如今有种带有任务征战的感觉,她开始有种既期待又紧张的心情。她不自然地看向窗外的风景,不知道想些什么,脑子空空的。 “妈妈。”简歆突然想到些什么,她很是好奇白栀消除记忆到了哪种程度。 简母终于等到她女儿自己主动说话,她连忙应声。 “你知道我的红发怎么来的吗?” 简母疑惑地看了眼简歆的红发,上下打量,说出一句震惊简歆世界观的话:“这不是,你自己去染的吗?” “自……自己?”简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对上简母懵懵的眼神。 “不是吗?”简母更加疑惑了。 简歆讪讪地点头,笑着演出自己居然忘记自己染头发的戏份,一边感叹白栀更改记忆这一个强大的能力。 到了学校门口。 天已经黑了,校门口的路灯照亮站在路边的三人。一女子双手紧紧拉着一位女孩的手,再三嘱咐:“歆歆,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说,知道吗?” “知道啦,妈妈。”简歆笑着回应。 简母又一次嘱咐后,终于放开女孩,简歆一步三回头叫父母赶紧回家。 简歆握着那颗内丹,坚定地走进学校。 晚上,还有很多军训队伍在训练,也有部分队伍在唱歌跳舞。之前跟温知联系,简歆很快就找到了她的班级。 “温知,温知!”简歆趁上面有人在唱歌,迅速小声呼唤寻找她的朋友。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鬼鬼祟祟的简歆被吓了一跳,她慌张转身,眼前人的脸唤醒了她所有回忆。 那人对着简歆勾勾手,让她跟自己来到队伍后方树下。 “黄教官。”简歆深吸一口气,叫出了这个不知为何有点说不出口的称呼。 简歆对上黄敢的眼睛,有些恍惚,相隔两世的对望。眼前人模样跟清玄很不一样,主要是气质很是不同。清玄的给人一种温柔书生的感觉,而黄敢跟像是驻守边疆的将士。 黄敢率先出声:“你没事吧?” 与清玄也很不一样的嗓音传进简歆耳朵,如果形容清玄的声音如温暖的清风,那么黄敢的声音就有洪钟的感觉,深沉却有安全感。 “我没事,谢谢教官关心。”简歆心虚挠挠头。她心里藏着任务,而且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问这难以说明的故事。 “我不是说这个。”黄敢向前了一步,意味深长,“我是说……”男子陷入思考,似乎想说什么。他咬着牙,似乎做着什么思想工作。 简歆疑惑,好奇问道:“教官?怎么了?” 黄敢下定决心,问出这个他根本就很怀疑的语句,这一切都超过了他的认知:“从昨天开始,就没有人记得你晕倒了,只有我记得。连舞蹈老师都不知道你生病了!他们的关于你的记忆是说你心情不好回家了,而昨天你的老师找到你的家长发现你根本就没有回家。”黄敢越说越着急。 “然后你家长找到学校,找到老师和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能知道你在哪似的,说出了一处我根本就没去过的地方。”黄敢那张正气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然后就找到你了。” “舞蹈老师?”简歆的重点总是很迷惑。 “就是你的朋友温知,这不重要!”黄敢着急。 简歆叹了口气,总算对白栀修改记忆的行为到哪种程度又有了几个新的信息点,最重要的信息点是,黄敢没有被修改。因此她在面对黄敢的询问时,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黄敢继续追问,焦急地弯下身子看着正在思考的简歆。 再相遇 (下) 简歆低着头,玩弄着手指,脑海里构思着如何说出这个故事。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试探性问出:“教官,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黄敢保留意见,他没有对这个问题进行回答,只是示意简歆继续说下去。 简歆抬脸,看向她的教官。就那么一眼,似乎小怀上身,她的心脏突然砰砰跳个不停。 “清玄……”简歆小声念出这个隔了一世的名字。她看着黄敢,从额头往下看,停在了嘴唇。 砰砰……砰砰…… “你说什么?”黄敢听不清,弯腰侧耳倾听,物理距离离得更近了。 简歆屏住呼吸往后小移了一步,嘴上念叨着没事。她现在的思绪更乱了,黄敢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她的呼吸逐渐急促,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当初清玄和小怀结婚当天的场景,并且反复播放难以启齿的片段,简歆低声咒骂了句粗口。 黄敢这时候又听到了,他皱皱眉头,不满地说道:“这位女同学,不想说也不要骂人吧?” 女生再次往后退了一步,边甩头边摆手,甩头的力气之大似乎是想要把脑海里涩/涩东西甩掉。她又不小心对上黄敢的眼睛,清玄的脸穿越时空印在了黄敢的脸上,两者重合。 “走开!”简歆烦躁极了,一种被人控制的不爽感,比之前的晕眩还要难受。 “你这孩子。”黄敢倒是没有生气,因为他看到面前的女孩脸色逐渐变化,到现在已经是可以说是黑脸了。但他自知自己没有说什么,就这么惹怒一个女生的能力,他自问还是没有的。 简歆现在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语言系统,她又连连摆手,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脑海里的混乱程度超乎自己的想象,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难受,面对清玄转世的黄敢,竟有种心中万般委屈却说不出的难受。 这一刻她深知她现在不仅是简歆也是小怀。 “简歆!” 女生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像是等到了救星,简歆快速回头,她迎着他慢跑来的步伐张开怀抱。 在黄敢面前,简歆和温故紧紧抱在一起。前者十分惊讶,看到这亲密关系,不用问便知道是什么关系。感叹这两人平时隐藏得是真的很好,导致黄敢在此之前完全不知道他们的关系。 简歆抱着温故,贴着他的胸膛,小声地对着温故说道:“走,带我走。”她的头埋在男生的怀里,一股受了委屈的模样。 温故不明所以,但面前只有黄敢和简歆两人,温故不由得多想。面前的场景,很像是黄敢欺负了简歆,因此温故带走简歆时看向黄教官的表情可不算好。 黄敢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他微微张开嘴巴,膛目结舌。 我什么都没做啊?黄敢看向逐渐走远的两人。 他吃闷亏地走回班级队伍,他为了跟简歆说上话,把队伍交给战友暂时照顾一下,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还被白了一眼。 看着简歆委屈的模样,黄敢只是有些难受,但当温故把女生带走后,他的心情仅剩两个字—不爽。 他带着不爽的心情回到了队伍的前面,在战友教官的带领下学生们还在兴致勃勃地表演着。他做到了第一排,还是不自觉地想要寻找他们的方位。 黄敢眼神乱瞟,总算发现这两人坐在了他们队伍本来的位置,但是却是面对面,像是在说着什么。 “黄敢。”隔壁连队的刘教官靠近他询问,“干嘛去了?” 没反应,刘教官轻推了一下还在往后看的黄敢,诶了一声才把那人头的方向唤回来。 但很明显,头是转回来了,思绪并没有回来。他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还在表演的学生,眼神放空。 刘教官表示很无语,他闷闷地提醒黄敢:“下一个节目是你们连队啊,别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黄敢盘腿坐着,托着下巴,心情十分低落。 背景是学生的美妙的歌声,好巧不巧这背景音也是很是悲伤的曲调,直接增添黄敢的烦躁。 他又换了一只手托下巴了。刘教官八卦地总结着。毕竟他也是没见过总是嘻嘻哈哈的黄敢,在队里被罚跑圈都还乐观开朗呲着一口大白牙的男人,如今破天荒地唉声叹气。 歌声慢慢结束,迎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站在两只连队前方唱歌的女生,开心地鞠着躬。 掌声再次欢迎下一位上场的学生。黄敢站起身,表示是他的连队出节目。他环视着,脑子却想着别的事。 他站着,在他正对面突然站起一位身高与他差不多的男生。 两人对视着,有种冤家路窄的感觉。他看向他的眼神都不简单。 男生走出队伍来到前方,黄敢眼神追随。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再次回过头看向简歆。 女孩笑容满面看着男生向前走去,热烈鼓掌。 为您提供大神 水与白 的《相交线》最快更新 再相遇 (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意志 简歆笑容洋溢,看着男生往前走去。温故在队伍前方站定,开嗓唱歌。 温故熟悉的嗓音传进简歆的耳朵,他的嗓音依旧是那么温柔动听。女生如其他同学一样盘腿坐在队伍里,认真地倾听悦耳的歌声。伴着歌声,简歆的眼神不自觉地从温故的身上挪开,但头依旧看向温故的方向。女生的眼神看去高高站着的,双臂抱在胸前的黄敢。 刚刚跟温故离开后,温故问了很多,但简歆一时间根本就没办法直接说明白。她拉起温故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我不是故意离开学校的,等我理清思绪再告诉你可以吗?你再等等我。” 温故很是担心,却又有点不爽自己的女朋友有事情瞒着他,但是简歆看向自己的表情是那么真实,一看就不像是故意的,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下一个就是他表演了,之前被兄弟报名的。温故重新握上简歆的手,暂时把这件事放下岔开话题:“待会我上去唱歌,为我鼓劲。”温故扬起笑容。 眼前的黄敢,背影跟清玄只有一丝相似,他的身躯比清玄坚硬挺拔许多,身着军装的他比穿儒装的清玄多了几分硬气,时不时还跟同样站在旁边的教官和一两个男同学小声搭话。简歆陷入沉思,从黄敢刚刚拉着她询问的事情,看不出他到底对梦境了解多少,到底知不知道梦境里的清玄就是他自己。 女孩盯着黄敢的后脑勺小声抱怨:“真蠢,怎么还不知道。”简歆歪了歪头,“不过也不怪他,清玄跟他一点也不像。” 大环境都被温故的歌声覆盖着,以至于简歆的自言自语没有被隔壁的温知听到。大家都沉浸在温故的歌声里,眼睛都被在前方绽放光芒的男生吸引着,可能只有两人心不在焉。 晚上的活动结束,所有的军训队伍解散,简歆再次忽悠温故和温知独自一人留下。 她要“蹲守”黄敢。 她知道教官们住的宿舍在自己的宿舍楼附近,她决定在必经之路等他。简歆走到了湖边椅子上坐着等待,面对着马路,背对着学校的湖泊。 湖边的蚊子还是很多的,简歆一边拍着蚊子,一边刷着手机。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主人公终于出现在了简歆的视线内。奇怪的是,这次只有他一个人。 正合我意。简歆站起身飞快跑过去拦在黄敢面前。 “教官!”简歆深呼吸,“我有事跟你说。” 黄敢似乎被吓了一跳,但还是低头睨着面前女生笑笑:“刚好,我也有。” 他们一起去了里简歆宿舍最近的饭堂,毕竟她还是有门禁的。他们各自买了瓶水,坐在座位上面面相觑。 “教官,你最近是不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简歆开门见山,她实在是不想再打哑谜了,趁现在的自己还算清醒,没有头晕,没有头痛,更没有奇怪的幻想。 黄敢似乎也像变了个人,他改了之前的嬉笑跟着急,严肃答道:“是。最近的梦都能连在一起,而且里面的女孩……”男子突然有些害羞,声音突然放小,“是你。” 这句话从黄敢嘴里说出来,被简歆听进耳朵里还是有些冲击,跟表白一样。 瞬间心跳加速。 男人没有察觉出简歆细微的变化,他整个手臂都放在了桌子上,身体前倾:“你是不是知道更多?我猜测啊,我只是猜测……”黄敢犹豫。 简歆期待他说出什么,结果只见面前的人咬咬牙,似乎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我猜测,我梦到你和你男朋友的,上辈子。” “……”简歆微微张大嘴巴,她真的想破脑子都想不到他能说出这种话。 见简歆没有说话,黄敢滔滔不绝:“不怕跟你说,我还梦到了你跟你男朋友结婚,还有……” “你闭嘴!“简歆大骂,差点上手捂住他的嘴。 不怪他,不怪他。清玄又不是他的脸,不怪他。她在心里一直为他的愚蠢解释着,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的姿势,完全没有注意面前的男子。 双方又一度安静,简歆调整好思绪,看着黄敢一字一句解释道:“黄教官,你脑海里的男子,是你。” 饭堂在军训结束后总是喧闹,但这句话格外清晰,饭堂在这一瞬间突然安静得不得了。 黄敢侧过脸,没有再看着眼前的女生。在他听到这句话后,简歆并没有感受到他的惊讶,甚至发现面前的教官有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感觉。 他把脸拧向一边,看着饭堂的地板,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黄敢作为一名军人,原本是不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玄学的东西,他的人生价值观一直都崇尚科学的。但是这一连串的梦境让他不由得思考起来,找到发生的原因,蕴含的意义。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除了黄敢以外的其他人都失去了对简歆晕倒的记忆。就在昨天恰巧碰到温知问了一下才发现她对简歆的记忆竟是女孩昨天因为心情不好刚离开学校回家。 他不信邪地又问了好几个同学,除了有一些不认识简歆的以外,对简歆有印象的都说她回家了。 询问的人当中,包括他今天才知道的简歆男朋友--温故。 紧接着,到今天简歆父母突然来学校寻找简歆。她的辅导员找到黄敢,黄敢脑子一闪而过的地址脱口而出,且说出来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信服。 然后就收到简歆被家长找到的电话通知。 黄敢再也骗不了自己,他相信梦境里的小怀跟简歆一定是一个人,他相信简歆一定能解答他的疑惑。所以今晚见到简歆回到学校他十分兴奋。有知道她安全的兴奋,以及快要知道一切的兴奋。 五天里,即使没有在现实世界上见到她,但是梦里的女生一直是她,他用梦境里男人的视角与有着与简歆的脸一模一样的女子生活了很久。 梦境里从真实,到分别,到拯救,到寻找家,到结婚……一桩桩一件件在黄敢心里像是真真实实发生过一般。并且他从第一天军训开始时就对简歆有一见钟情的感觉,再加上每天晚上的梦境,不夸张地说,他跟简歆起码有22个小时在一起。 他真的很难把自己与梦境里的自己分开。 再次见到简歆的第一眼,一直压在心底的情感被再次唤醒。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他觉得她正与她相爱。 所以黄敢看到她来到队伍后,连忙拉过她,去问她,却发现她竟然很抗拒自己,甚至知道了她原来早已经有了男朋友。 才知道这一切的黄敢控制不住地吃醋和难受。军人的意志是坚定的,他清醒的良知立刻告诉他,他应该把自己和梦境里“可能是自己”的自己分开来。 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掩饰自己。 因此就有了他跟简歆在饭堂说的话。说是梦到简歆和男朋友的前世,是黄敢给自己的借口,也是给自己的退路。 可是没想到,简歆并没有掩饰,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梦境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 不是别人,就是我们。 这对于黄敢来说跟告白大差不差了,简直疯狂。黄敢抬起脸,对着面前的简歆,再一次欲言又止。 “黄教官,我需要你帮我。”简歆见对面人情绪缓和,开口说道。 “……怎么帮?”黄敢压抑着情绪。 简歆毫不犹豫:“你要把你的梦境记住,特别是最近的,你现在梦到哪了?” “嗯……”黄敢陷入思考,“梦到我……梦到梦里的男子从家里离开。” “对,那就对了。之后的事情一定要记住,我每天晚上都来找你,你告诉我。”简歆高兴极了。 “每天?” “不行吗?” 黄敢愣了愣,摇摇头,郑重其事:“不行。” “为什么?”简歆差点拍桌站起。 男子看着面前女生着急的模样,梦境里的她与她一致的面孔,两者再次重合,她们连性格都如此相似。 他与梦境里的他思想再次重合。 “我们教官有会议要开。”黄敢找了个借口,他主要是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允许自己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更不能爱上一个已经有男朋友的女生。因此,他需要远离简歆,而且绝对不能再单独见她那么多次。他必须调整好心态,坚定自己的意志。 黄敢接着说:“我会记住梦境的,这件事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等我准备好了,我会单独来找你的。”他站起身,“快到门禁的时间了,你该回去了,我也该回去了。” “可是……”简歆还有话要说。 但被黄敢直接打断:“平时见到我,就跟见到别的教官一样,不要做太多的动作,说太多的话。”这句话虽然是跟简歆说,但更像是跟自己说。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简歆站起来想要叫他停下,可却是越叫越跑得快,女生一脸懵地看着。 得亏黄敢没有回头,不然反而会看到一个一直很严谨分析,说出解决方法且看起来没有受到梦境困扰的简歆突然长叹一口气。 她瞬间瘫倒在椅子上,椅子上方支撑着她的脖子,吊着她的脖子,眼睛看着天花板快速转动的风扇,摘下了她刚刚一直伪装冷静且正常的面具。 好晕…… 她依旧还是改不了看黄敢的脸时间长后所带来的晕眩和心动,清玄给她的情感依旧浓烈。 说出每天都见面这句话感觉花了简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被拒绝后反而舒了一口气。 简歆想要赶紧实现小怀的愿望,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心里那控制不住的心动是她最大的阻碍。但是她不能心动,她不能让自己心动。 如果她就这么心动了,对温故及其不公平,对谁都不公平。他们不能因为一个与现在根本无关的前世困扰今世的感情。而且从这件事脱离出来看,她并不喜欢黄敢。但是每当黄敢出现在他面前,她都没办法将自己从这件事彻底脱离出来。 但如果当黄敢和温故在如今同时出现在她面前,她对黄敢那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是让她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地,走向让她心动非常的他。 简歆觉得自己更加疯了,比不知道全部的时候还要疯。她双手抱头,脑子里突然显现出温故的脸。 温故反而有着与清玄相差不二的脸蛋,相差不二的性格。 他比黄敢更像清玄。 简歆把自己的脑袋抱得更紧。 女生掐着门禁的点回到宿舍,抓紧时间洗漱完成。她终于躺在比木板床舒服一万倍的乳胶床垫上,慢慢闭上眼睛。 她很好奇,知道了全部的她,梦境里还会有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水与白 的《相交线》最快更新 意志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惊喜 -- “清玄。”小怀侧躺在床榻上戳着清玄的脸蛋唤他起身,“起身了!” 小怀兴奋地叫醒他,眼前的男子微闭双眼一把揽过身前的小怀,含含糊糊念叨着什么。 “嗯?”小怀听不清,见清玄不醒再次捏了捏他的脸蛋。 小怀今天格外兴奋,十分热情地摇醒清玄。但无论小怀怎么摇,面前的清玄像是被床板黏住一般,死活不从被窝里出来。 清玄再次紧紧地抱着小怀,未苏醒的嗓音低沉,在她耳边道:“难得我今日休沐,你怎么又这么早唤醒我?” 男子抱住小怀的脖子的手臂被小怀狠狠地掐了一下,似乎有些生气:“你是真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是吧?” 没等清玄回答,小怀掰开他的手就坐起身面对着男子,脸上气鼓鼓的。她死死地盯着清玄,就像是要把他吃了一般,似乎在等着清玄说出什么。 可是男子看起来完全没有醒来,浑浑噩噩地看着女孩嘟着嘴巴,脸颊里塞了一股子气,脸圆地像个包子。 清玄含笑。 不单止什么都不说,还偷笑。小怀看得更气了,直接用脚踹上清玄的胸膛,跳下床就跑出去。 清玄连忙喊住,却怎么也叫也叫不回。他慌忙坐起身,似乎有些着急了。慌忙穿上鞋就跑出房门,但是他却不是跟上小怀的步伐,而是出房门右拐直奔徐诚的房间…… 一颗集市中间的石子被踢得溜远,身着粉色布衣女子在气鼓鼓地走在集市中间。 她叉着腰,很是不满地低声嘟囔:“死清玄,臭清玄!” “啊!!!”小怀不满地放声大喊,引得好多路人围观。但小怀自从教训了梁长生这个祸害,又举办了梁村几十年来最大型的婚宴,梁村上上下下都几乎认识她。小怀这一声大喊,倒是吸引了很多关心他的大娘们。 相熟的陈大娘和李大娘连忙上前来到小怀身边,拉起她的手着急道:“呀呀呀我的小怀,怎么了呀,发生何事了呀?” “是啊是啊,出什么事儿了跟李大娘说说。”她们抚上小怀的脑袋安慰着。 见到两位大娘,小怀像是遇到了能安慰的人,立马抹眼泪。吓得两位大娘连忙把小怀拉到隔壁的茶馆。 小怀抽噎着,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想要挤出几滴眼泪显得自己很可怜的样子,可惜戏过了,怎么也挤不出来。 但这点惨状倒是把两位大娘骗得团团转的,让她们围着小怀说尽安慰的话,可是就是安慰了许久愣是不知道女孩为什么那么伤心。 真情实感再加上装出来的难受,小怀终于累了,渐渐平静下来。 陈大娘见缝插针:“小怀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被这么问起,小怀又开始装起来,尽量把自己弄得更惨:“大娘……呜呜呜……清玄他,他……呜呜呜……” 这么几嗓子又把陈大娘弄得心软,立马又像哄小孩一般哄着。可是李大娘按耐不住了,她迫切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清玄那小子欺负你了?” 小怀还没开口,陈大娘立马站起身就往村外走,那架势像是要把清玄大卸八块。吓得女孩赶紧拉住她,终于跟她们说出难过的真相:“大娘……清玄他……忘记我的生辰了。” “……” “……” 陈大娘都还没来得及坐下,李大娘的手都还抓着前者的手臂,两人面面相觑,又看向低头害羞的小怀,一时无言。 两位大娘慢慢坐好,分别坐在小怀的前方和侧方。李大娘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话语都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而陈大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最终还是李大娘用叹气打破僵局,她轻声说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孩子,你可吓惨大娘了。” “不就是忘记生辰了嘛……这有啥的,哭成这样。”李大娘补充道,“兴许是清玄太忙了,一时忘记了,说说他便好。“ 小怀不知道说出事实大娘会是这种反应,她有些尴尬地抬起头,稍稍盯着李大娘的眼睛。 心想:好像是过分了点…… 身旁的陈大娘也终于开口,没了轻松的语气,反倒有了长辈的成熟:“小怀,你觉得你的生辰重要吗?” “重要……我从来没有过过生辰。前段时间去城里,看到了一些郎君给妻子办生辰,我可羡慕了。而且我在今日前跟清玄说过好几次,他又忘了……”小怀越说越委屈,这下子眼泪也是彻底被她挤出来了。 陈大娘拉起小怀手腕就往前走,语气里都是坚定:“那就行,只要你觉得重要,你觉得委屈,那我们就去找清玄算账!”她用力把小怀拉到身边,“大娘陪你。” “李大娘也陪你!”这位李大娘早就忘记自己刚刚说的话了。 “嗯!”小怀很是感动。 但走到半路,小怀反悔了,突然停住脚步不往前走。她小心翼翼道:“万一是因为今天不是我生辰呢?”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丫头?”李大娘疑惑,这姑娘的情绪一阵一阵的,她也是摸不透。 两位大娘纷纷回头看她,只见小怀喃喃自语:“万一是我记错了呢?”女孩眨巴着眼睛看向两位大娘,“今日是……” “今日是春分,你没记错。”李大娘打断。 小怀看起来更沮丧了,突然间就不想回去接受现实。虽然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是她期待了很久。直到这个瞬间,她还是觉得很难过。 她们三人站在路中间,等小怀踌躇。 “阿姊!!”未见其人,熟悉的声音传来。 朝男声的方向看去,已经一副少年模样的徐诚朝自己跑来,脸上一片欣喜。 他快速来到小怀面前牵起小怀的手就走,头也不回却也给两位大娘留下话:“二位大娘,借阿姊一用!” 两位大娘在后面大喊,街道上回响着徐诚嚷着的让两位大娘放心。 “你拉我那么快干嘛!?”小怀被徐诚牵着走,后者紧紧地握着小怀的手,一句话也不说只知道往前跑,使得小怀也只能跟着徐诚的脚步小跑向前。 本就很不满地小怀被徐诚就这么拉着跑回家,心情更加不好了。心底暗暗骂了一通:如果不是什么急事的话,我把这两个男的都揍一通。 快到小院门口,徐诚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布条,面对着小怀。他脸上的笑意依旧是那么明显,可能是在变声期,徐诚的嗓音褪去了稚嫩:“阿姊,戴上这个。” “这什么?”小怀语气就差把我很不爽写在脸上了。 不知道徐诚是不知道还是故意的,没有管小怀的疑问直接把小怀的眼睛蒙了起来。 徐诚如今的力气不容置疑地比小时候大得多,他快速地蒙上小怀的眼睛,并快速握住女孩的双肩,慢慢推着她往前走。 即使被蒙住眼睛的小怀用徐诚所有宝贝的东西威胁了个遍,可后者依旧没有放开她。 徐诚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他小心翼翼地把小怀推进他们的院子。在小怀骂累了暂时停下嘴巴时,布带被拉下。 眼前鲜花布满整个院子,红的黄的粉的紫的……小怀甚至没来得及细数,清玄身着青白色衣袍,手上轻轻摇着一把竹扇缓缓走到小怀面前。黑色的眼眸深情地盯着小怀因为骂人涨红的脸蛋,灵动而可爱。 这个风像是与清玄约好一般,白衣黑发,随着风微微飘拂。回到院子的时候应该是正午,阳光正盛。三人都身处在炙热的阳光下,而清玄在小怀的布带摘下后出现,犹如黑夜中的一束光,直似神明降世。 “祝小怀,生辰快乐!!”清玄带头,徐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还带了很多伙伴。 不等小怀反应过来,那些少年人跟在徐诚后面将手中的礼物一份一份地塞进小怀的怀里,塞完就径直走出小院,训练有素。 直到根本塞不下。 只有小怀一人愣愣地收着礼物,受宠若惊地说着每一句谢谢。 清玄又从这群人中走出来,后面跟着四人抬着什么东西。小怀的眼睛离不开清玄,她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娘子,生辰快乐!”清玄笑得如阳光般灿烂,他让出位置让小怀能看清他隐藏的东西,“这是我给你打的野猪,你不是说你想这口很久了吗?” 小怀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瞬间落下,一把拥上清玄。她拍打着清玄的后背,像是责备:“你怎么骗我!你怎么骗我!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我难过了一个上午!”小怀的力气逐渐加重。 被打的清玄不敢有怨言,但狠狠地瞟了徐诚一眼,后者心虚地挪开头。清玄被拍打着后背,说话的的声音都是一顿一顿的:“这,这不怪我,本来,想好好准备,个,惊喜的。结果徐诚那个家伙非要搞这种方式。”清玄抚摸小怀的头发,柔声安慰,“让娘子难过了……” “我真的以为你不记得了!”小怀终于达到一整个上午都想达到的效果,哭得轰轰烈烈。 清玄没想到会是这种效果,他把小怀抱在怀里心疼地安慰着,却也始终没有忘记瞪着徐诚,让这个“始作俑者”滚过来。 “阿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徐诚站在旁边讪讪地道歉。 小怀还在怀里哭着,这把徐诚吓得彻底,他站在旁边急地跺脚。清玄和徐诚眼神疯狂交流,可愣是一个人都没想到办法。 大大小小的礼物在他们周边围着,花卉在阳光下娇艳地开着,少女的哭声被埋在胸膛里。 清玄小声问道:“娘子,你不喜欢吗?” 小怀应该是哭累了,她脱离清玄的胸膛,吞吞口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这个计划是谁策划的。” “他!”清玄和徐诚分别指向对方。 小怀眼睛瞪去。 “徐诚的主意。” “清玄的行动。” 两人再一次互相指认。 小怀终于被逗笑,少女捂着嘴笑出声。 “阿姊你笑了,你不生气了!”徐诚十分开心。 小怀摇摇头,转过身看向徐诚,语气里充满宠溺:“我从来没有生气。阿诚,谢谢你。” 小怀笑得很真,看着是真实的,真的没有生气了。她叫了徐诚帮她把礼物拿回房。 那小子蹦蹦跳跳地就开始了。 留下清玄和小怀。清玄本来也想着帮着徐诚收拾,却被小怀叫住了。 “清玄,别动。”小怀命令,脸上恢复了严肃。 男子微微颤抖站在原地,满脸都写着不好意思。没等小怀说话,清玄立马开口:“我再也不这样了。” “不哪样,不给我庆祝生辰了?”小怀挑着眉问道。 “不是。下次换一种你喜欢的,一定不会惹你哭了。”清玄突然举起手发誓,“我清玄,这辈子都不会让小怀流下眼泪。我发誓。”青年人看向小怀的眼神真挚且严肃,多情且认真。 小怀嬉笑出声,她也再也装不下去了。从摘下布带开始她就惊喜地不行,再到清玄带着野猪出场,这个场面滑稽且感动。每一个环节,小院的每一朵花束都深得小怀的心。她哭,既是为早上诉苦的愚蠢,也是为了眼前的感动。 眼泪完全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而清玄的话更是让小怀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露出感动且开心的笑颜。 她笑得更加灿烂,清玄放松警惕慢慢靠近小怀,一把揽住。低头睨着被自己环抱的小怀,再次神情道:“娘子,生辰快乐。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小怀害羞低着头。突然她抬起头,踮起脚来到清玄的耳边,语气是那么暧昧:“我很开心,谢谢。” “我的夫君。” -- 简歆再次从床上惊醒,心脏如见到黄敢一般狂跳不止。她捂着心脏的方位,喘着粗气。脑海里的清玄和黄敢脸蛋尽管不太相似,却又意外地重合。 混蛋,又做这种梦。这让我怎么见到黄敢的时候不心动啊?简歆低声骂道。 她连忙拿起手机,找到温故的聊天页面。 他们的记录停留在昨天睡觉前的晚安。简歆盯着聊天记录,思绪逐渐清醒。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跟精神出轨有什么分别?事情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 简歆按压着心动的心跳,坚定地看着与温故的合照。 为您提供大神 水与白 的《相交线》最快更新 惊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真相 (上) 星期四,离军训结束还有三天。 今天,简歆约了温故中午单独吃饭,去告诉他自己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即使带着这个明确的目标,在早上见到黄敢时还是控制不住会想起昨晚的梦境。 众所周知军训的最后一天是汇报演出,由于简歆离开了五天,在这五天内班级里面的同学们已经分好了队形。单出来不知道站哪的简歆只能站在队伍外面等待分配,但是眼睛还是不敢直视他。 而黄敢为了把简歆加进队伍内,不得不打破自己的言论,率先向简歆发起谈话。 他有些心虚地找到简歆,不过到底是军人,从表面看还是非常正常的:“你站在你朋友右边。”黄敢指了指温知的方位,站在彼此对面的双方,愣是一个眼神都没对上。 简歆来到温知右方站好,后者可能是对简歆比较熟悉,稍微察觉到了他们之间一些细微的不同。她身体往简歆处侧了一下,小声询问:“我感觉有点事儿。” “什么事儿?”简歆不明觉厉。 没等温知回答,黄敢在前方大喊:“全体都有,向左转!” 早上的训练就此开始…… 早上的训练顺利结束,黄敢都在前方发号施令,指导动作,因此他们之间没有过多交集。 没有近距离接触黄敢,因此简歆发生过大情绪波动,顺利地来到中午。 中午的时间只有大概3个小时,简歆虽然没打算用这三小时解决问题,但她打算用着三小时让温故接受这个神奇且玄幻的事实。他们手拉着手往饭堂走去,简歆紧张得手掌心直冒冷汗。 “温故,我……”简歆紧张得说话都有些颤。 男生松开简歆的手,一把揽住女生的肩膀给予他最大的安全感,温声说道:“放心说。” 简歆靠着温故,稍稍仰着头看到了温故的下颚线,以及脸上洋溢的温柔的微笑。 你不愧姓温。简歆心想。 接着,简歆平静地将自己的梦境,自己见到黄敢的状态以及消失的五天记忆告诉了温故。 讲完整个故事后的他们坐在了湖边的小亭里。大中午的,外面的天气十分炎热,亭内两人热得浑身是汗,但也没能阻止简歆的滔滔不绝和温故的认真凝听。 而温故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后面看着简歆皱起眉头,像是听着一个什么恐怖故事一般。 直到简歆把故事讲到昨天晚上的梦境,连喝了好几瓶水或饮料的简歆终于把故事说完了。接着她继续往喉咙里灌水,等待着温故接收她这个玄幻的故事。 身边逐渐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简歆回头看去才发现她足足讲了两个多小时,现在路上已经开始出现上课的学生以及穿着军绿色衣服的学生。 她转过头看向正在抱着头接受着这一切的温故,他像是快要把自己的头发挠下来。 简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相信我说的吗?” “相信。”温故回答的很快。 但说完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的,依旧这么默默地坐着。看他的表情,似乎在仔细思考着什么。 温故注意到了周围的声响,他提醒:“我们先去集合。”他站起身,再次拉起简歆的手,“你的故事,下午解散后我们继续分析,可以吗?” 简歆有些诧异地看着被温故拉起的手,又看向温故没有再皱起眉头的平静的脸。他温柔地对她笑了笑,简歆突然有些感动。有种讲完一个鬼故事不被当疯子,被人尊重的感觉。 她用力回握温故的手,报以微笑。 她高兴,她没选错。 他相信她。 简歆由衷地对着温故说了声:“谢谢。谢谢你相信。” 温故拉着她往前走,坚定回应:“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两人就这么走在阳光下,影子印在地上,紧紧相依。 为您提供大神 水与白 的《相交线》最快更新 真相 (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真相 (下) 下午的军训练习照常,温故满脑子都是简歆说的故事。老实说,起初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他率先是觉得简歆在开玩笑,但后面发现女孩越讲越认真,一脸严肃。温故说是帮助简歆分析,但当他一个人问自己对这件事情的接受程度,他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到。 简歆应该是得到了温故不问缘由的相信,她在下午见到黄敢后并没有过多的情绪。由心底感觉,眼前黄敢的清玄滤镜慢慢消失,逐渐变成一个正常的,她的教官。 她现在期待的,是温故的想法。 下午解散,简歆和温故再次走在一起。前者很期待后者能说些什么,她率先询问:“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温故习惯地牵起简歆的手,在他的潜意识里,牵手能给到简歆一些安全感。他摇摇头,回答道:“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温故停顿了一下,“该怎么说。” “你真的相信吗?”简歆对这个问题还是很执着,反反复复地问道。 “实话说,一开始是觉得你在糊弄我。因为喜欢上了黄教官而找的借口。”温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表情总是沉着冷静,希望给予无尽的安全感。 女孩瞬间着急,对这个回答感到紧张。她着急地拦在温故面前,他们的双手还在牵着,能感受到简歆的着急。女孩的脑袋微微摇着,对这句话给予全盘否认。 他望着她,眸光温柔,眼里都是她。温故嘴角微微扬起,低头一笑:“这只是我一开始的想法。”温故把简歆拉回自己身边接着往前走,毕竟解散后再到晚上集合相隔的时间不算多,“但听到后面,我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了。” 温故回归简歆的“任务主线”:“你是说你现在要问黄教官知道他前世的真相?” “嗯。”提到这件事简歆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温故了解,像一个温柔的心灵导师,一点一点地让她打开心扉:“而你现在遇到的困难是没办法忽略黄敢曾经是清玄这个事实,是吗?” 女孩陷入思考,温故这个总结很是准确,却又不太准确。她补充道:“还有我每次见他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我还是,我还是……”简歆把头转向温故,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温故回应,“现在要完成你的主线任务。”男生突然调皮,将这件事简单化,将简歆的紧张度降到最低。 “我该怎么做?”简歆想要看看温故有什么想法。 温故被问到了,他们齐齐走进饭堂。女孩一直在等待男生的回答,可直到他们打完饭,坐在饭堂吃饭的座位时,温故都没有说出他的解决方案。 男生夹了一块肉塞进嘴里,面露难色地咀嚼着。简歆依旧期待着看着他,可前者除了叹息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这也太难了……”温故在自己的餐盘上夹起了简歆平时很喜欢的肉递到她的餐盘上,沮丧的神色在男孩脸上格外明显,“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温故实在不知道从何入手,整个故事简歆说的,再加上他是男生,实在是很难同简歆一样对一个在前世就已经抛弃了她十几年的男子,直到现世后还那么心动。 他无法理解这个行为,实在很难感同身受。 简歆接到询问的信号,她现在是越难越看透自己。现在的自己,像个熟悉的陌生人。她犹豫再三,说道:“我昨天,叫黄教官记住梦境的内容。只要我听到了,小怀就知道了,这样我就不会看到黄教官眩晕或心痛。可是现在我完全不想看到他,心痛真的很痛。身体的反应让我本能地想要远离他,可是在意的感觉让我经常想要见到他。” “像个死局。”简歆总结。 “每一次都会晕吗?你有察觉出什么解决方法吗?”温故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尽管这句话有些矫情,尽管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 简歆首先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没有,示意温故先收拾餐具。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完成任务的时间越来越紧,可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讨论无果,两人又心事重重地回到集合的地点。温知发现了他们的奇怪,来到二人面前,十分好奇:“你们两个,最近有事儿。” “唉……”两人竟然格外默契。 简歆并没有为他们的默契感到高兴,嘟囔着嘴巴看了看温故,又转眼看了看温知,突然想到什么。她抬起头,即使已经接近六点半,但天空还亮着,感觉有天音在告诉她。 她激动地看向温故,把他拉到一边,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兴奋,像重获生命:“我们跳出来就可以了,不是吗?” 温故的头微微前倾,摸不着头脑。 “我是说,我以简歆的身份去看这件事不就可以了?” “我还是不懂。”温故一脸懵。 可女生像是找到了方向,她终于扬起自信的微笑。身后传来黄敢熟悉的声音,高喊着集合。 简歆快速转过身,她看向黄敢。刚好他们的中间没有隔着同学,他们就这么直接面对着,即使相隔着十几米的距离。 她的笑容依旧保持在脸上,自信且张扬。红发在黄昏时不算明显,看起来倒与黑发无疑,但他们始终是两个发色。 就像是简歆和小怀,始终是两个人。 简歆对上黄敢的眼睛,四目相对。看着他,女孩动了动嘴巴说了一句很长的话。声音很低,连站在她身边的温故都听不到,甚至她自己。 “黄敢黄教官,我是简歆。我是会帮小怀完成她的愿望的简歆,只是简歆。” 为您提供大神 水与白 的《相交线》最快更新 真相 (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选择 (上) 学生稀稀疏疏地来到集合的地点,简歆自从改了思考方向后感觉整个人似乎得到了升华,想要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她回过头,骄傲地拉起温故的手,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温故目光往黄敢身上放去,对简歆的突然醒悟表示好奇。 女生没有回答,但她却向温故提了个请求:“温故,我想……”简歆犹豫再三,“我知道这个要求很无礼,但是我还是想说。” “你说。”温故下巴轻轻扬起。 “离军训结束还有三天,我们这三天先不见面了,可以吗?”简歆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鼓足了勇气。 她以为他们会因为这句话会有一些争论,简歆心里早已准备好了很多解释的理由,尽管那些理由很苍白。 温故想了想,盯着简歆略带紧张的表情。他的眼神深沉,像是把她看透了一般。 “好。”温故的声音很轻,但却给足了简歆信任。 抬眼便看见温故温柔似水的眼眸,简歆嘴巴微张,对这个简短却意外的答案感到惊讶。 简歆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要自己一个人的环境,这样我才可以……才可以……” “我明白,不用跟我解释。”温故被眼前一幕可爱到,他摸了摸简歆的头,“有什么困难记得找我。” 黄敢的集合口令叫醒了简歆,她的眼眶不争气地蓄满泪水,尽管没有流下,但还是把整双眼睛弄得水润润的,楚楚可怜。看起来反倒像是温故欺负了她。 温故轻推简歆走向队伍集合,嘴里安慰道:“放心做你的事情,我永远是你的后盾。”他轻拍女孩肩膀,给她鼓励。 女孩嘴角上扬,眼睛弯弯的。 队伍排好,简歆站在队列内听从着黄敢的指挥口令。由于临近最后的结营演练,晚上取消了活动改成了练习。他们作为普通连队,没有特殊的表演项目,因此最重要的就是整齐划一了。 带队的黄敢还是带有军人职业滤镜,简歆虽说只是带着本身的意识去看他依旧还是有些感觉的。但也只是对于军人的一种崇拜,她深刻地感受到她对黄敢再也没有那种奇妙的心动了。 但毕竟是在训练,真正能知道也就只有单独见面的时候。简歆眼睛跟着黄敢移动,逐渐分神。 “向左转!”黄敢的口令依旧那么响亮。 但简歆的大脑和眼神都在黄敢身上,她跟随着他的方向,所以并没有听清黄敢的口令。因为接近最终的演练,迟钝一会儿都会显得非常明显。 所以她被发现了,她能感受到黄敢看向她的视线,看起来并不友好。简歆尴尬地低下头连忙跟上队伍的节奏。 晚上的训练也算是顺利地结束了。 简歆再次特意留在原地想要等待黄敢,她主动出击靠近他。可是对方像是故意的一样,转过身就高喊来了另一位教官。简歆看着他们在面前走远,她并不死心。 反正都是同一个地方,黄敢能走到哪里去?简歆心想。 她默默地跟在后面,应该是前面那两个人故意而为之,突然间在一条岔路口跑起来,马上甩掉了跟在身后的简歆。等女生反应过来,黄敢以及那位教官已经不见踪迹。 对于这次黄敢逃跑,简歆不太明白,她不太明白黄敢为什么要躲着她。时间剩下得不多了,明天便是星期五,到了星期日,为期十四天的军训便要结束。黄敢这么躲着,他们很难在星期日前把这件事解决。 如果解决不了,他们再次见面的几率就少了,这样小怀就很难再听到结果了。简歆快速来到分叉路口,看着这两条路,判断他们会选择的道路。 为您提供大神 水与白 的《相交线》最快更新 选择 (上)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选择 (下) 简歆跟随着第六感,走了一条相对于狭窄的道路。她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条路的选择十分坚定。暖黄的灯光热烈地照在简歆的身上,影子慢慢拉长。 这条路是回宿舍的近道,但由于一些路灯年久失修,一闪一闪的,因此走这条路的人并不多。简歆一人走在这条路上,迈着大步,照这个速度不用几分钟她就可以回到宿舍。 安静的环境中,人的听力尤其灵敏。身后发出了一些沙沙的声音,还有人的脚步踩上树叶的声音。这里毕竟是学校的道路身后有人走不足为奇,可是心中藏着事的人总会更加敏感。 她稍稍侧过头,往后方看去。那人笼罩在两盏路灯之间的黑暗。简歆只能看到那人的鞋子。 鞋子很特别,是行军靴。尽管穿这种鞋子的教官有很多,但简歆不知为何十分自信地转过身,正面对着身着训练服的男人。 “教官?”简歆小声询问。 黑影中慢慢显现出人的外貌,轮廓逐渐清晰,黄敢的模样在光影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犀利。他缓缓地走向她,情绪不明。 “你终于来找我了。”简歆看到黄敢出现后有种安心的感觉,尽管昨天晚上才说完话。 黄敢慢慢走近,脸上的表情在看到简歆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在看到简歆的时候,少见地皱起眉头,略带一些沉重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女生感到疑惑,朝着黄敢的方向向前了一部,脸上细微的表情更加清晰可见。简歆似乎猜到了什么,她小心询问:“教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你是不是昨天梦到什么事情了?” 男子略显坚硬地点了点头,嘴巴动了动但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但很明显能看得出,他在犹豫着什么。 “简歆同学,我……”黄敢往后退了一步,用手势邀请让简歆跟着他往他的方向走。 女生连忙跟上黄敢的脚步,她小跑过去跟在他的身后,背着双手期待着黄敢继续说下去。她仰起头看向覆盖在军帽下的侧脸,近距离让黄敢脸上的胡茬更加清晰可见。 说一半不说一半的黄敢简直把简歆弄得非常着急,她跟着他,走在那条小路上。他们并肩安静地走了很久,重新回到了当初简歆做选择的分岔路口。他们来到了湖边,满怀心事地看着学校倒影着灯光闪烁的湖面。 这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啊?简歆站在黄敢身边有些急躁了,她略带一些不耐烦的眼神微微侧过脸看了看身边眉头越皱越紧的黄教官。 简歆推动进度,打破僵局,试探性地向身旁只知道站着的黄教官发出疑问:“教官,你在犹豫什么?” “没有。”黄敢低下头对上站在身边已经许久的女生的眼睛,他深呼吸,转过头又对着湖面长叹一气,“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说。” 女生安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等待着他。 “我问你个问题。”黄敢语气沉稳,“我真的是清玄吗?或者说是他的转世?” 简歆点头。 黄敢转过身,面对着简歆,看着女孩的脸。小怀和简歆的脸蛋简直一模一样,他刻意地躲了简歆一天,再次这样看着她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被眼前人吸引。可是今天她发现了,简歆看向他的眼神跟昨晚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尽管只是过了一天,仅仅一天。 他今天有意无意地观察着简歆和温故。 黄敢在晚上就已经梦到了清玄离开小怀后发生的事情。代入清玄,因为愧疚的他已经不敢再直面简歆。但他又想要看透自己的内心,所以在中午吃饭时,他特意抛下了战友,自己一个人跟侦探一样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观察着简歆和温故,他们磁场很合适。虽然看到他们今天也在讨论着什么,虽然没见到什么高兴的神情,但是却很融洽。下午集合的时候,对上了简歆的眼睛。她似乎在跟自己说些什么,他读不懂,但意外地却从眼神中看出,她释然了,没有了昨晚在饭堂里看向他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眼神。 黄敢知道,困在局中的人已经剩下自己。他告诉自己,从一开始,没有梦境加成的他,第一眼看到简歆时就动心的他,已经输了。 相遇总是分先来后到,不合适才会想要替代。但是经过一天的观察,对于简歆,温故很合适。他扪心自问,温故比自己合适。他没有理由因为这个与黄敢和简歆没有任何关系的前世情缘把他们捆在一起。 所以在知道她跟在身后的时候,他想要甩开她。他知道她释怀了,而他没有,可是内心并不允许他这样。因此他感到羞愧,作为一个军人,如今竟然被梦境所困扰,被着以为的爱情随困扰。 他快速带着队友在分叉选择了一条路,并把队友遣走自己躲了起来观察跟在身后的简歆。 有时候天意也能将一个人最后的希望打破,二选一,简歆直接选择了另一条路。 黄敢在树后自嘲,眼睛竟有些涩。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紧接着,他走向简歆选择的那条路,把她拉回了选择的起点。 “我喜欢你。”黄敢平静地说了出来。 简歆虽说是释怀了,但是这有点出乎意料了。心脏又开始了不受控制地狂跳,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微微颤动,她不敢再看向黄敢,僵硬地盯着湖面,表情非常不自然。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说不出话。 察觉到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黄敢突然笑出声,满是无所谓:“我能说出来,已经没有别的意思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真的好神奇,它能让我完全沉浸在这故事里面,甚至无法自拔。我看出来你已经有了摆脱它的方法,那我作为你的教官怎么能落后于你?”黄敢接着说。 他上面的一句话瞬间把简歆“毒哑”了,无论做多少准备,她都没办法接上黄敢的话。她只能慢慢地听他说。 接下来,黄敢又把简歆带到一处能坐下的地方。慢慢地,平静地将清玄离开小怀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 安静的夜晚有风吹过,伴随着沙沙的树叶声,小怀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今晚有颗星星特别明亮,挂在天空上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 简歆和黄敢坐在石板椅上,一个人在述说,两个人在聆听。他们都在为这件事中的自己画上句号。 他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为您提供大神 水与白 的《相交线》最快更新 选择 (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倒计时 黄敢像是用尽了自己这一生最温柔的语气说完了清玄的故事。两人的共情能力都很强,特别是简歆,尽管她再怎么把自己摘出来,最后在听完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深度带入。 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石板椅,像是穿越回了过去,坐在徐家小院一般,看着天上月亮。听完的简歆有些生气,对于清玄当年的所作所为替小怀感到不爽,但又表示理解。 但是对于小怀来说,清玄做的事情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简歆慢慢站起,心情比较沉重。她依旧看着面前的湖面,逐渐觉得这件事有些荒诞。 尽管当时白栀说小怀寄托在她身上,让她听到清玄的解释。可是她始终是她,就算是再怎么共情,能不能原谅清玄也就只能是小怀。 可是她该怎么让这件事圆满? 简歆愣在原地,进退两难。黄敢再次打破僵局:“简歆同学,我讲就讲完了,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是真的不知道。” 黄敢站起走到简歆旁边,略显担忧:“如果没有完美的结局,你是不是以后遇见我都会这样晕倒?” “军训结束后,我不会再遇到你的。”简歆想不到自己如此快就脱口而出,这句听起来就很绝情的话,但放在他们之间却意外地契合。 黄敢隐忍着侧过头看到简歆的侧脸,她的睫毛长长的,鼻根高挺,五官很是立体。最好看的眼睛是少有的媚态,眼角微微上扬。女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非常自然地划清了他们的界限。 又陷入沉寂…… “我感觉还有故事,今晚我再把梦境记住,明天晚上再见面吧?”黄敢再次做这个打破僵局的人。 知道更多的简歆更加不知道怎么做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呆呆地点头表示同意。 黄敢收到到回复后欲言又止,眼前简歆的身影显得十分落寞。他抬起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给予安慰,但是悬空的手始终没有落下。他缓缓收回手,把手放在自己的大腿外侧蹭了蹭,小声地说了句:“我先走了。” “嗯。”简歆的声音也很小,但依旧给予回应。 他们终究是已经错过了。 “教官。”简歆突然转身叫停黄敢的脚步,“教官您也想想作为清玄的你,怎样做才会让等了你十四年的小怀得到满意答复。” “我觉得她不仅仅要真相。” 终于看到简歆的神色,她微微皱着眉头,嘴角往下压一副愁相。黄敢点点头,回以微笑,向简歆嘱咐道:“早点休息。” “你也是。”简歆回复。 女生注视着黄敢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发自内心地露出微笑。好像受了某种驱动,简歆从自己的单肩包里面拿出小怀的内丹。 内丹依旧绽放光芒,简歆一直觉得这很不简单。她仔细端详这颗内丹,与往常一般。微笑看着眼前的内丹的她突然苦笑,简歆沮丧地对着内丹述说:“小怀啊,我该怎样帮你呢?” 那颗金色的内丹似乎突然闪了一下,简歆快速捕抓到,激动地对着这颗“小东西”问道:“你听到了?你听到了是不是?”她又用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内丹,但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了。 简歆锲而不舍地问,但内丹并没有任何回应。女生只能遗憾地走回宿舍,同时再次期待晚上的梦境。 星期五,倒计时两天。 昨晚的简歆度过了一个非常平静的夜晚,她完全没有做梦。她惊讶于第一次没有梦境的夜晚,也突然有些不太习惯。 一下子像是少了些什么,简歆懵懵地挽着温知走在集合的路上。 “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温知吃着肉包子突然问道,“是不是跟我哥约会去了?”她贱兮兮地撞了撞简歆。 简歆瞥了她一眼,笑了笑,说了句很假的真话:“跟兵哥哥约会去了。” 温知白了她一眼,小声地“切”了一下。 路上遇到了温故,他立马把简歆拉离了温知,距离集合的时间尽管只剩不多,但温故还是把简歆拉去了一条更远的路绕去集合点。 温故拉着简歆的手,一前一后地。男生放慢脚步,看着简歆露出一些尴尬的笑容,说话都带有不好意思的笑意:“我知道我这几天不好找你,可是我还是很着急,忍不住。” “噗……”简歆笑出声,“叫你不找你还真不找啊?” “不然呢?”温故有些疑惑,“你还没说呢?”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当初清玄离开十四年的原因了,但是我不知道身为……”自己的名字说出来还是有点奇怪,简歆顿了顿,“身为我自己,怎么帮小怀解决这个事情。” “解决?”他们拉着手走去集合的路上,步伐还是蛮快的。 “嗯,当初白阿婆让我问黄教知道十四年内发生的事情,可是……”简歆叹了一气,有些无奈,“我现在知道了,所以呢?” “所以就结束了吗?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吗?”简歆晃着他们拉在一起的手臂,对于这个结果很迷茫。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应该就这么结束,应该还有东西没完成。 温故仰头思考,表示赞同:“有道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嗯……今晚黄教会继续跟我说他昨天的梦。”简歆接话。 男生低头看着还在认真思考的简歆,突然冒出了想要逗逗她的想法,温故撇撇嘴:“黄教真好啊,天天都能见到你。”他憋着嘴,眨巴着眼睛看着身旁的女孩。 简歆抿着嘴偷笑,抬头看向在卖萌的温故:“你在撒娇!”她手指着温故,憋着想要大笑的欲望,“你吃醋了?” 温故一把揽过简歆的手臂,把头移到简歆的肩膀上摩挲,一副小猫撒娇的模样,说话还夹起来了:“是啊~吃醋了~” 女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一边把温故的头推开:“走开走开,肉麻死了。”简歆假意嫌弃。 “那你想怎么做呢?”温故腻歪了一会儿又想了一下。 “等我先听一下黄教昨晚的梦吧……”每每讲起这个话题,简歆都很容易叹气。 然后他们就这么黏黏糊糊地走向集合点,但在队伍前就分开了一点。两个人还是不是喜欢张扬的人。 简歆快步走到温知旁边,还没开始聊天就隔着人群对上黄敢的视线。与往常不同,他们对视的时间比之前多,直到黄敢被人叫离,他们才被迫打断眼神交流。 对视的时候,简歆什么也没有想,就这么对视着。身旁同学热闹的聊天声,透过眼神,像是一下子穿越回了前世。时光从身边快速划过,经过了好多好多,最终停留在了简歆和黄敢。 可能,如果早些遇见,我们会有机会再续前缘吧? 军训中途休息,可能是因为快要结营了,离别的气氛较浓。今天一休息,就都有一大群人聚到黄敢身边聊天。甚至连温知都去凑热闹了。同学们围在他的身边,开心地说着话,时而起哄,时而大笑。黄敢龇这那开朗的大白牙,发出最肆意的笑声,依旧是所有人的中心。 简歆依旧坐在校道边,支着下巴看着那群欢声笑语的人们,带着浅浅的笑意。尽管身旁没有了之前在她身边聊天的女同学,她一个人坐在那安安静静地,但却跟之前一样,双眼一直看向人群中心的黄敢。 她摸出那颗内丹,在手上把玩。内丹忽而又闪了一下,简歆快速低头,可还是捕抓不到那闪烁的亮光。 女生再次抬眼,眼前依旧热闹。看着身着军绿色训练服的黄敢,嘴角总是控制不住上扬。思考了很久和验证了很多次的她现在已经十分确定,如今的自己不会再因为对视而晕眩,一切看到黄敢的负面影响都已经消失了。 简歆自顾自地点点头,同意自己大脑内的想法:一切负面影响都消失了,就证明小怀已经接收到信息,她得到了自己追求了很久的真相,尽管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相信她会安心。 但事情不该是这样结束,这是作为小怀的宿主简歆所认为的。 总感觉缺点什么。 军训内的太阳总是不舍得休息,即使坐在树阴底下,还是觉得炎热。眼前的教官和同学谈得火热,丝毫不被烈日影响。突然的一阵风总会给热辣带来一些慰藉,简歆的发丝被风往旁处吹去。 突然,眼前的讨论热烈的人群纷纷站起来。有的人直接冲到他们平时放包的地方翻找着什么,嘴里洋溢的笑意。 简歆疑惑左看看右看看,找不到原因又看回原来的地方。这个时候黄敢已经站起身,把自己衣领上还有肩膀上的的军衔慢慢拿下来。他的声音突然加大,面对着还在翻包的同学:“我答应可以合照,但是一定不能发到公共平台,不然我就会被抓出来批评的,知道了吗大伙儿!” “知道啦!” 很多同学都已经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纷纷往黄敢的方向冲去,简歆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黄敢在所有教官中是最年轻的,当然也是在众多教官当中有些颜值的一位。 这是从刚开始军训的时候,所有军训学生内公认的,因此他们从一开始就磨着黄敢要合照,甚至还有别的连的同学。就连很多教官都来调侃他,可是他就是死活不答应。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但也只是答应可以跟他带的连队内的所有同学合影,这可乐坏了大家。 却引来就在隔壁一起训练的连队羡慕,纷纷也开始拉自己教官合照,不甘落后。 军训时期总是这样,做什么都不愿意落后。 温知拿好手机就往简歆身边走去,话都不说就想要直接拉起坐得好好的简歆走去合照。 她连忙摆脱温知有力的手掌,推辞道:“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为什么?”温知歪了歪头,“你之前不是说过黄敢很帅吗?” “我哪有?!”简歆有些激动不小心吼了出来,但幸好与黄敢合照当中的同学们的声音更大。 温知挑了挑眉,一脸鄙夷:“你那么激动干嘛?” 简歆立刻摆手加摇头,坐着就把温知往合照的方向推去:“你快去吧,你快去吧。”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温故看见,他刚刚与黄敢合照完毕。虽然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跟黄敢中间有事情发生,但是温故一直觉得没有什么,而且他和黄敢在平时也很聊得来,不合照的话会显得更加刻意。 “你就去吧温知。”亲哥的脸上总是不耐烦。 温知做了个鬼脸就把二人世界留给了他们。简歆邀请温故坐下,笑道:“不是说好先不见面的吗?” “忍不住了,这不能怪我。”温故挨着简歆坐下,顺便把手机递给她,“你不去?” 简歆低下眼眸看到手机里刚拍好的他和黄敢的合照,两人身高相仿,照片里的黄敢依旧笑得张扬肆意,微微靠在温故身上,手臂搭在温故的肩上,还比了耶。而温故站直露出淡淡地微笑,两人的性格肉眼可见。 女生突然笑了起来:“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清玄。” “?” “你看,你的身形以及性格同清玄简直一模一样。”简歆笑得更加灿烂,尽管语气里总有种淡淡的忧伤,她盯着手机里的照片逐渐入神。 “你真的不去吗?”温故打断了简歆的混沌脑海。 简歆笑着摇摇头,把手机还给温故。她有些好奇,眼睛却一直盯着合照方向:“你怎么不吃醋啊?” “他抢不走你。”温故也顺着简歆的眼神方向看去,语气格外自信。 女生回看他,含笑:“为什么?” “因为你是你,我相信你。” 这段时间简歆的眼神里总是带有一丝忧郁,却更显得她气度非凡。她低头带笑,听见温故缓缓道出,像一股平静心灵的暖流。 “留下合照,未必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为您提供大神 水与白 的《相交线》最快更新 倒计时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火 合照…… 简歆稍稍倚靠在温故的方向,看向合照的人群。一个一个有序地排队,黄敢身高还是比较高的,没有被围观的人群挡住。他脸上的笑颜非常阳光,看起来不像一个军人,更像一位邻家大男孩。 排队的队伍越来越短,黄敢嘴里还在反复强调不要把他的照片发到公共平台。简歆的眼里都是眼前开朗的教官,他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 反正对她一定是有的。 “还是算了。”简歆直接靠在温故的肩膀上,脸上留着淡淡笑意。 温故尊重她的选择,握起她的手。他们坐在热闹的对面,却也不显得孤独。 合照结束后再次集合,黄敢依旧锲而不舍地提醒各位合照的同学不要把他的照片发在公共平台,包括微信朋友圈。 底下一片答应,脸上都是合照后地满足感。 “等一下我们就去进行消防火灾练习,大家整理一下,到达后认真听讲。”黄敢看着底下学生开心的面貌,心情还是很愉悦的。 跟着黄敢,他们来到学校的空地。有几个连已经到了,围成一个圈,中间有一个圆柱形铁桶,身边还站着几个其他连的教官。黄教官把我们连带到指定位置后自己也走向中间圆桶,与其他教官一同等待教学开始。 简歆和温知坐在一个较前的位置,她们是彼此的前后方。温知身子微微往后仰,没有回头对简歆问道:“我总感觉你跟黄教有事儿。”女生灵光一现,突然想起简歆早上的话,她歪过了半边身子,语气里有些惊恐,“你早上说的不会是真的吧?你真的跟兵哥哥约会啊?你抛弃我哥?!” 简歆一脸无奈,嘴巴开了又闭,开了又闭,欲言又止。她很是无语,但又在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分析,到底是做了什么会让温知察觉到她跟黄敢之间的异样,明明就没什么交流,她顺势提出疑问。 “嗯……女人的第一直觉。”温知直言,“反正不简单。” “确实。”简歆没有隐瞒。 温知眼睛都亮了,一个转身就把身体拧向简歆,八卦道:“真的有?!那我哥咋办?虽然他嘴有点贱且有点抠但是她还是很好的啊!” 简歆笑出声:“你哥哪是这样?” “对你温柔而已。”温知想到她跟温故从小打到大的关系,不由得撇撇嘴。 女生还想继续八卦,一个男声喊住了她:“舞蹈老师?坐好了啊。” “舞蹈老师”忙转过去,看着声音方向笑笑,坐立端正。 男声继续对着全连说道:“都坐好了,教学准备开始,认真看。” 简歆看着前面的女生,又瞟了眼前面的黄敢,身体微微往前倾实在好奇:“他到底为什么叫你舞蹈老师啊?” “就前段时间晚上,他叫我上去跳舞啊,你不是也在吗?”尽管温知语气里都是疑问,但是发现黄敢依旧盯着他们的方向她便也不敢乱动,因此他只能她小声回应简歆。 简歆了然,应该是她在梦境的时候了。 火灾安全教育开始,一两个教官开始理论知识讲解,黄敢拿着灭火器在旁边端正站立。 理论结束后,开始实操。圆柱形铁桶燃起烈火,教官在圆心中间先教导灭火器的使用方法,然后就让每一个连的教官邀请自己连队里的一个同学上前学校一下灭火器的使用方法。 黄敢来到自己连队面前,询问谁想作为代表上前练习。鬼使神差地,简歆迅速举起手,成为整个连队最快举手的人。 男子也有点吃惊,但依旧掩饰得很好。他对着简歆招了招手,让她跟着自己走进圆中心。他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向简歆问道:“怎么举手这么快?” “不知道,就是自然地就举起来了。”简歆本人确实还是很懵的状态,按照以前她的性格,是只想当个围观群众的。 来到中心,圆桶内被再次点燃,火焰熊熊燃烧。简歆看着面前那一大簇火焰,印红了自己的眼眸。 看到如此真实又张牙舞爪的火焰,简歆眼前有些晕晕的。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再次张开眼睛时身边环境都变了,变成了那座寺庙。 简歆看见身边大火环绕,天空中弥漫着团团黑烟,地上还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大火快速蔓延,灼烧着地上的尸体。树都被烧成了灰,有草地的地方火势蔓延地更快,就那么一瞬间,火越烧越大,越烧越旺。 她连忙后退,突然像是坠入万丈深渊,现实回到眼前。简歆看到了天上的白云,看到了黄敢的脸,满眼焦急。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黄敢拦腰扶着,不然就跟幻觉一样直接摔到地上。 黄敢轻声询问:“又晕眩了吗?”他的手臂用了力把简歆直接推回站立的姿态,并把她拉离火源,到了自己营地等候区。 简歆摇摇头,回想着刚刚那场热到窒息的火灾,回答:“不像,不像……” “团长。”黄敢立正站好向来者行礼。 团长点了点头,看向简歆,关心询问:“同学不舒服吗?” “报告团长,我没事。可能是因为一下子闻了那么大浓烟味,被呛到一下子没站稳。”简歆现在辩解起来简直是熟能生巧。 那人比黄敢年长很多,十分有威严。他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演练没有被她打断,依旧有序进行。 “你真的没事?”黄敢有些担心,他手上已经拿起了灭火器。 简歆长长地把气息呼出,笑着向黄敢点点头表示没事。后者犹犹豫豫地把手上的灭火器送到她跟前。 “会用吗?” “一点点。”简歆接过灭火器,看着上面的构造。果然实践才能出真知,理论倒是听了很多次,但当灭火器上手,依旧无所适从。 女生把灭火器摆来摆去,努力回想刚刚听到的知识点,满脸愁容。 黄敢叉着腰站在旁边,被眼前人逗笑。但又不敢过于明显,他只能压制着自己的笑意,伸出手指着一些关键地方进行一些指导。 主持人很快就喊道简歆连队代表,她和黄敢拿着灭火器靠近火源。简歆对准火源,用力按下灭火器直接喷射到火焰。但灭火没有那么简单,她喷了很久火焰依旧呈现出它该有的热情。 黄敢走近,刚想伸手控制一下简歆灭火的方向,但却停留在半空。他收回手,来到简歆身边,压低声音:“对准火源。” 简歆接收信号,移了手的方向,火焰顺利熄灭。 两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他们回到营地等候区观看别的连队灭火,黄敢靠近简歆身边再次问道:“你刚刚到底怎么了?” 简歆和黄敢都很默契地为现在上场的连队鼓掌,目不斜视,愣是一眼都没看向对方。简歆直接回应:“我梦到我来到火灾的中心,那个地方很像寺庙。” “火灾?你看到寺庙火灾了?”黄敢惊讶,但依旧保持同一个姿势。 简歆控制不住了,她稍稍侧头:“你知道?” “嗯,昨晚知道的。寺庙被烧了。”黄敢语气有些遗憾。 “为何?我没有做过。”简歆倒是有些激动。 黄敢让她站好,脸上不要右太多表情,现在毕竟还在军训,附近好几百双眼睛。他不急不慢地回复:“是慧源师父做的。” 简歆又会想起刚刚见到的尸体,不禁打了个寒战。接着就听到黄敢说: “当初你杀的人实在太多了,师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最后他认为这座寺庙就不该存在,遣散了寺里的僧人后便一把火烧了。” “为什么你昨天才梦到?” “因为这也是我听说的。你也知道,当初的我已经离开了。”说完很明显能听到黄敢重重的叹息声。 简歆看着面前铁桶里的火焰一次又一次地被熄灭,最近似乎有很多需要思考的地方,但是看到这些火焰骄傲地燃烧着,被熄灭后又再次燃烧并且越少越旺,像是小怀一次又一次地托梦。 一次又一次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熄灭。 这次的她已经知道了清玄的消失的来龙去脉,那她最终想要个什么结果呢? 可能只想要一个交代,或者一句道歉吧…… 简歆心想。她扭过头看向站姿依旧挺拔的黄敢,发出疑问:如果是我要求黄敢代替清玄给小怀交代,这会不会太刻意了?剧本痕迹过于重了。 那他会主动吗? 以前的清玄就不太主动,难道小怀在等清玄的主动? 简歆回过头,最后一桶火被最后一支连队熄灭,灭火器使用演练就此结束。黄敢带领着简歆回到队伍,他们一前一后,女生的红发总是耀眼。 回到连队,黄敢让她把刚刚的体验跟大伙儿说一下。简歆口才还算不错,也算是完成了作为代表的任务。 “同学们!”黄敢站在队伍面前,声音高喊却有些悲伤的底色,“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在明天我们将会进行结营演练彩排,也是我们最后相处的一个完整日!希望明天大家在彩排的时候,也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这样我们在正式演练的时候才能发挥出百分之二百的实力!” “能不能拿个第一回来!”黄敢慷慨激昂。 “能!”底下给力回应,把隔壁连队都吓一跳。 黄敢再次露出他那标志性大白牙,与同学们一起喝彩打气。他的眼神穿过每一个挡在简歆面前的身影,深情至极,对上女生炯炯大眼。 女生被身边的喝彩鼓动情绪,她没有隐藏,借着这份喧闹的环境,笑着回应那份炙热,加入喝彩团体,高呼加油。 她没有避开他的眼神,他也没有。 他们悠长的对视隐藏在纷纷嚷嚷的欢呼中,笼罩在重重人影中。 他们笑意更甚。 不管如何,这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军训了。大家都非常兴奋,给自己打气,给所有人打气。 当下的感情是最真挚自然的,最热烈的。 无论什么…… 为您提供大神 水与白 的《相交线》最快更新 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完结章:是你,是我,也是我们 结束训练的晚上后,黄敢没有约她。也提前知道了黄敢昨天的梦,所以简歆没有找他,她和温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温知终于等来了她的八卦时间,她问了一路,简歆回答了一路。知道了越多,女生就像见了鬼一样看着简歆,看那样子并不是很相信。 她们手挽着手走着,路过当时自己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湖边。不知怎的,那个湖边总给简歆一种特别的感觉。 “温知!”她们身后突然窜出一群人呼唤着她。是她在社团新认识的朋友,她们嘻嘻哈哈地就把温知带走,留下了简歆一个人。 简歆白着眼“欢送”温知,但温知还是有叫她跟着一起去的,但简歆还是摆手拒绝了。 她鬼使神差地走向湖边,才在石椅上坐了一会儿,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简歆心一紧,小心翼翼地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黑压压地靠近。 路灯的照映下,她看清来人。 “吓死我了黄教官……”简歆松了一口气。 来者不好意思笑笑,询问是否可以坐在她的旁边。 女生点头,但却还是在他坐下的那一刻,往他的反方向移动,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把自己逼到石椅的角落。 黄敢嘴角淡淡勾起没有说话,他也坐在石椅的另一侧最边上,面向湖面放眼看去。 简歆余光看他,那一瞬间,似乎再次看到清玄。他的气质突然柔和,如清玄一般温文尔雅。 一张石椅,一左一右两人中间相隔足以再容纳一人。 不知道坐了多久,身后学生的热闹声响的持续不断。他们中间那一排高耸的树像是一条分界线,一边热闹一边安静。黄敢转过头,身旁的女生眼神还是那么柔和地看向湖面,没有什么情绪。他们像是约好的一样,彼此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湖边。 身后的热闹声逐渐减弱,黄敢经常作为打破他们两个寂静局面的人:“你今天为什么,不来找我合照?” 简歆稍稍侧了侧脸,勾起了她一直的困惑。但她却没有看向他,只是笑笑反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她依旧错开黄敢的目光,看向他的反方向,“你在跟着我吗?” 女生的声音淡淡的,却又能听出她压在心底的情绪。黄敢没有打算隐瞒,回答:“是。” “为什么?” “后天,我就走了。”黄敢不是多愁伤感的人,但说完这句话眼睛有种重重的感觉,喉咙甚至有些干涩。 他咬着牙,等待且期待着对面的回答。 “黄教官,你觉得我们像不像数学里的相交线?”简歆放空望向湖面,甚至远处的教学楼,叹息随着说活吐出,“每次都在特定的节点相遇,之后不再相交。” “无论在前世,还是现在。” “我们只是经历了没有结局的故事,之后便各自编写着关于自己的结局,没有我们。” “既然不会有结局,为什么还要留下些什么呢?” “而你我的相遇到底是属于谁的?是小怀和清玄,还是我与你?” 简歆说出这一番话,黄敢像是突然不认识面前人一般,他有些惊讶。面前的女生只是大一新生,尽管他只比她年长些,但也是上了大学之后再去参军,他所见到的女生,跟她不一样。 “首先我觉得,我们需要些什么来留住我们的经过。”黄敢语气中坚毅掩盖了他内心的那丝柔软,“因为,没多少个‘我们’是永久的,所有人都是彼此的过客。只是属于我们的交点,所经历的时间比较少而已,不是吗?” “人世间来来往往,如果总是想着‘之后将会离散,何必留下痕迹’的话,那每一段经历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无论我们代表了谁有了这次相遇,结果都是你,简歆和我黄敢经过了这十四天,不是吗?” “我们前世有缘,今生得以再聚,这难道就不是一个很好的相遇吗?即使最终我们的结局都将是有缘无份,但这也是我们不能抹去的回忆。”黄敢坐正,他们的坐姿再次与刚开始一般。他慢慢地说着,像是被简歆带起了情绪,突然想要根据自己的梦境问她一个问题。 “你知道这十四天的相遇是怎么来的吗?”黄敢提问。 简歆还在思考黄敢的话,似有若无地摇摇头。 黄敢没有回答,他有些欣慰笑笑,他觉得这个原因无论是小怀和简歆都不应该知道。 他站起身看向女生,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男子声线回到了原来那样有着低沉的磁性:“门禁时间快到了,走吧。”说完就转身,毫无犹豫向前走。 “黄敢!”这是简歆第一次叫他的全名。 女生快步走向前,靠近黄敢。没有了什么安全距离,他们肩膀贴着肩膀。简歆举起手机,把屏幕对着他们。 黄敢笑了,像是舒了一口气,展现出了他那犹如阳光的大白牙。简歆看着前置摄像头,露出了黄敢从未近距离见过的,最真挚的笑容。 “咔嚓。” 定格。 星期六。 今天是军训演练,各个连队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入场,演练,结束。每一个流程都走了个遍,黄敢连队则表现得十分积极,队列整齐划一,每个步伐都形似一人,尽管还是有些小缺点,但是对于一支训练了十二天的军训团队来说已经十分出色。 早上的演练彩排顺利结束,下午的时间也在争分夺秒地练习。简歆和黄敢并没有时间单独对话。他们甚至连对视的机会都没有。都是简歆跟随着他的口令,进行军训的每一个动作。 一个休息间隙,黄敢悄无声息地来到简歆身边,低语:“今晚湖边见。” 简歆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快速离开,不留痕迹。 接下来进行最后的训练复习,阳光如第一天一般,那么耀眼,但大家沉浸其中,并没有再出现那些唉声叹气。 黄敢的号令响亮,鼓动着每一个灵魂。脚步声清脆,伴随着这美妙的声音,一步步踏入明天,最终的军训演练。 都在为这十四天做最后的努力,画上美满的句号。 -- 简歆再一次把那颗小石子踢进湖水,她已经在湖边等了很久了。 不禁抱怨:“不是让我在湖边等他吗?怎么还没来?都要门禁了。“她再次把一颗小石子踢进湖里。 女生反反复复看着手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黄敢并没有到来。她有些生气,自言自语:“再给你一分钟,再不来我就走了。” 简歆还是希望能见到他的,毕竟她也知道今天如果见不到,明天可能就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了。 因为怕学生们围着教官,不舍得,所以规定在演练结束后教官都会先上大巴,等人齐后直接离开。 没有任何告别的时间。 她没等到清玄对小怀说的话,不知道小怀这件事算怎么样。简歆还是觉得小怀需要听到清玄给她一个最终的交代。 再加上她觉得如果今晚不能不单独道个别,心里还是空空的,有些遗憾。 一分钟又一分钟…… 等不了了,简歆蹬上自行车就往宿舍飞奔,赶在门禁的前一分钟回到宿舍,还被宿管阿姨数落了一番。 你又失约了…… 简歆愤愤地走上楼梯,却在那个时候似乎听到有人高喊自己的名字。 一定是幻听了…… 星期日,第十四天。 简歆一夜无眠,可能恍恍惚惚地入睡了一会儿,但她清楚知道,她并没有真正地睡着。 即使没有深度睡眠,她也绝不会拖后腿。她用凉水洗脸,打起精神。 队伍集合,黄敢很早就到了站在原来的地方等待着大家集合。见到简歆出现他立马视线跟随,简歆看见后立马错开,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她看得出来,他有话说。 简歆回到队伍,居然开始抱怨自己最后一天还要同他耍小脾气。今天一别,他便要回到军营,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她想要立马冲上前去问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正式演练准备开始。 黄敢整理好队伍,带领着他们向操场走去。 两人心里都十分焦急,简歆时不时探出头看向黄敢的后背,满脸写着焦虑。 演练照常进行,他们到达规定的地方站立。简歆多次想给黄敢打个信号,却无果。 台上介绍完了来观演的所有校方和军方负责人,主持人在上方大喊: “结营演练,正式开始!” 我们听着黄敢的口令,整齐地,激昂地,完成着一个又一个又一个训练了很久的动作。 黄敢的嗓音总是有种振奋人心的力量,整支连队的氛围达到顶峰。 口号喊得像是用尽了毕生力气。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直到他们连队走完,简歆都没有和黄敢对上眼。他们连队走得很好,路过主席台后黄敢兴高采烈地表扬了他们。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开心。 他们队伍回到了观众席坐好,简歆连忙寻找黄敢的踪影。但没有看见,一时焦急站起身,呵斥立马随之而来:“那位女同学,怎么站起来了?过来一下。” 简歆不熟悉这个声音,她赶忙回头,却发现发出声音的教官身后站着他在寻找的人。她越过人群走过去,来到黄敢面前。没等女生发问,黄敢一把抓住了简歆的手腕往远处走去。 黄敢把她拉到了一个不常有人经过的地方。 简歆惊讶:“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 “之前套话你们班同学。”黄敢四处张望,解释道。 简歆知道时间紧迫,她开门见山:“你昨天为什么不来?” 黄敢很是遗憾,他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昨天教官开会。开完会我去找你了,湖边没见你我就跑到你的宿舍楼区,但是等我跑到那里,就发现你已经进了宿舍楼,喊你也没反应。” “你喊了我?”简歆瞬间想起昨天那声若有若无的声音。 黄敢点点头。 女生有被安慰到,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黄敢再次环顾周围,他的动作很是奇怪,平时在湖边见面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小心谨慎。简歆还在疑惑他的行为,还没反应过来,一把被对面人揽入怀中。 “扑通……扑通……”男子的心跳声听得格外清晰。 简歆被吓得直接失语,她被黄敢牢牢抱着。他抱着,无论简歆怎么挣扎也不松开,直到简歆放弃挣扎平静下来,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从上方传来,而他的声线没有了浑厚宏亮,反倒有着如清泉般的温柔: “小怀,对不起……” “若你还有来世,愿你能成为一名自由自在的姑娘,遇到配得上你这般爱意的男子。” “终究是我负了你,对不起。” “原谅我就算违背你的意愿也想要再见到你,与你说声对不起。” “愿你今后,一生平安顺遂。” 黄敢把头埋进简歆脖颈,他脱掉了军帽,短发直接扎在简歆的脖子。但后者已经没有心思理会,气氛推至高/潮,她双臂抱上了他的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他们就这么紧紧地相拥着,一声不吭。 女生的眼眶里依旧浸满泪珠,模糊的视线中,那颗金丹突然出现在面前。 金丹闪烁着围绕在简歆和黄敢周围,这是简歆第一次见到如此闪烁且会自行移动的金丹。她慢慢推开黄敢伸手去抓,它却自己来到了两人中间。 黄敢还没缓过神却也惊讶地看着那物,他还沉浸在情绪里。 简歆抽噎着解释:“这是小怀的内丹。”它飘到了简歆手掌上空悬浮,“这是我第一次见它这般闪烁。” 金光越来越璀璨,逐渐绽放。它慢慢移去上空,一股女声传到他们的耳朵。那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我原谅你了,清玄……” “还有,谢谢你们。” “我该走了……你们也该过回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话音刚落,金丹碎了一地…… -- “歆歆?歆歆?” 简歆睁开双眼,看见温知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这么大太阳都能睡着啊?” 睡着? 现在什么时候? 背景音乐很大,她坐在观众席,听到了台上主持人在表扬优秀的连队。 欢呼声瞬间响起,身旁所有人起身欢呼。 我们是第一名! 简歆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一切都很自然,但却怎么感觉怪怪的?她还是随着队伍欢呼,脑袋却空空的,似乎忘了什么。 台上主持人邀请得到第一名的教官上台:“有请一团三连教官,黄敢教官上台领奖!” 黄敢身姿挺拔地走上台,先向台下行礼。简歆看见了他的脸,黄教官神情严肃地接过奖状,脸上显现出笑意。 身边的同学激动极了,从黄教官上台后就没有停过呐喊,尽管被警告,但也控制不住我们得到第一名的心。 黄教官? 简歆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教官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与领导们进行着合影。不知怎的,看着看着一滴泪水直接夺眶而出。 简歆疑惑拭去,可泪水依旧绵绵不断。 颁奖典礼很快结束,到了欢送教官的环节。一群教官整齐地形成一个队列排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简歆发现身边的女同学都有些哽咽。 她对自己的泪水有了解释:原来是舍不得教官,她跟她的同学们一样。 他们哭着,鼓掌着,欢送带了他们十四天的教官。看着他们整齐地小跑向外面不知道停放在何处的大巴车。简歆尽管哭着,却感觉到内心依旧空空的。 似乎她与他们不同。 她对这个黄敢教官,并没有太大感情。 离别时的天气也很好,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它们迎接了他们的到来,它们也欢送他们的离开。 简歆顺势问今天竟然也留下眼泪的温知借了一张纸巾,她继续抹去泪水。她顺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不知怎的直接点开了相册。 她和黄敢的照片引入眼帘。 女生恍惚,那一瞬间,她的的大脑翻江倒海。也就在那一瞬间她迅速找回了只失去了一会儿的记忆,她更加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了,也不想控制。 简歆开始有些呼吸急促,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借口离开了队伍。 她跟着直觉直接跑来到停放大巴车处,她一直奔跑。 教官们已经整装待发,大巴车亮起灯,即将启程。 简歆最终赶到了到了最后一辆大巴的后面,突然停下。 一名身着军绿色练习军服的男子来到大巴车的车门前停下,尽管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大巴的楼梯却还是转过头向她看过来。 两人相视一笑…… “谢谢我们都曾经留下了些什么,来留住这段经历,不被抹去。” 人来人往,相遇不仅仅是相交线。 如果有缘,我们还会见面。 -- 十四年后。 “温故,你怎么还没来?”简歆打着电话抱怨着迟到的温故。 “抱歉抱歉,今天加班了。我现在已经在停车场停好车了,现在就上来。”温故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一边摆弄着副驾座上的东西。 “快点啊。”说完,简歆挂掉电话放回口袋。 她站在广场上,看着街上的路灯,以及装饰楼房闪烁的彩条。她的头发从那天结束后,新长出来的头发恢复了黑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简歆才下定决心把留了十几二十年的头发全部染黑。 她知道,小怀释然了。 她也脱局了。 她只是简歆。 而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如今她已经三十一岁了,跟温故结婚已经四年了。她是与温故一同考上同校的研究生毕业后两年才结的婚,他们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 跟妈妈很像。 今天他们难得迎来久违的二人世界。 简歆站在大广场边边,面前人来人往。眼前突然扫过一个黑影,她能感受到他的身高很高,侧脸的轮廓就那么经过的一瞬都那么明显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有点眼熟。 简歆不以为然,低下头再次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简歆?” 好熟悉的声音。 女生抬起头,对上了相隔十四年的眼睛。他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剑眉星目,英姿煞爽。 他惊喜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曾经的学生,扬起了他那令人熟悉的大白牙,热情问候:“好久不见!” 简歆仰头看着他,满脸春光,他看起来过得也很好。 她笑了,笑得很开心。 “黄教官,好久不见。” -全文完- 为您提供大神 水与白 的《相交线》最快更新 完结章:是你,是我,也是我们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番外--清玄视角 1 “我走啦,夫人!” “等我回来!” -- 清玄驾着马匹就往寺庙处赶路,路途还算顺利。 走走停停经过了四天终于到达了寺庙底下的城镇,他去到了一家面店点了一碗素面。 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很不容易坐下吃下一碗热腾腾的素面,一只大手用力砸下清玄所坐的桌子上。 “这不是清玄吗?”男子的嗓音十足阴阳怪气。 清玄抬脸看去,熟悉的脸蛋印在眼前。他没有回应,拿起筷子就往自己嘴里塞进一口面条。 面前人滔滔不绝:“怎么?回来给你师父祝寿吗?” “清澄,我们最好装作互不认识。”清玄把嘴里那口面条咽下,没好气地对他说。 身穿素衣的清澄一副惹不起的模样站起身,清玄依旧低着头吃面条,一点也不想理会。 因此他看不到清澄那早已被气得扭曲的脸,他的嘴角抽动着,眼神像是要把清玄生吞活剐。 清澄被他的冷漠击退,愤愤不平地离开往山上走去。他身后一直跟着一些“跟班”,他头也不回直接对着他们道:“计划开始。” 其实在清澄转过身去后,清玄终于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远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清玄才终于松下一口气再夹起他这碗面的第二口。 清澄带给他的阴影还是久久挥散不去。 吃饱喝足,清玄在城镇的买了一些礼品就上山。他卡的时间刚刚好,今日正是慧源的生辰。如果没猜错,清澄一行人应该是下山买一些水果回山。 清玄把礼品挎在马背上,右手牵着缰绳。在一步一步走上山的途中不由得有些紧张。 乡间小道间不算孤独,这条路直通到寺庙大门,因此一路上有很多上山上香的香客陪伴。 走了半个时辰,清玄终于来到阔别已久的寺庙大门前。门前依旧无人守着,只有香客进进出出。他愣在原地看着那略显恢弘的大门。 一瞬间感慨万千。 拴好马,清玄提起礼物走进庙门。他早就脱下寺庙内统一的素禅服,自己身穿的是白衣。所用的布料不差,上面用浅丝线绣着简单的花纹,一整个人的状态与当初在寺庙里当和尚的时期不同。 人靠衣装,简单却精致的白衣让清玄秒变高贵公子。尽管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但是寺庙里的路早已刻进他的脑子里。清玄熟悉地往慧源有可能出现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路过了很多僧人,但是年龄都普遍很年轻,他们就算是面对面了都不识对方。一声声熟悉又陌生的“阿弥陀佛”萦绕耳边。 清玄点头回礼。 可能是手提礼物过于异样,途中的回头率倒是很高。 果不其然,慧源正在主殿主持,清玄随手把礼物放到了门边只身走进殿内。 来到佛前,不免虔诚。清玄来到软垫前,面对着佛祖,虔诚跪拜。 三叩首。 清玄慢慢站起,一人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身后把他吓了一跳。 “阿弥陀佛。”身后人发声。 清玄一惊,他缓缓回身,一位微微躬身的老者站在面前。老者还是那么和善,就这么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 扑通。 “不孝弟子清玄,拜见师父!”跪下地清脆,清玄直接跪在慧源面前。 慧源把他扶起,为了防止干扰其他香客上香,把他带到了偏殿。清玄顺路把放在门口的礼品提上跟随着师父来到偏殿。 把门关好,慧源重新看向面前的弟子,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像是阅读书本一样仔细地看着面前的人,清玄整个人的状态确实相比于在寺里过着枯燥平淡的日子时更加精神,双眼在看着自己的时候起码有生机。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轻声念叨着。慧源在清玄进殿时就认出他了,初见他时非常想要把他痛骂一顿。可是如今,看到自己的弟子生活得那么好,骂也骂不出口。 “师父,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清玄呈上礼品,语气中尽显愉悦,“生辰快乐!” 慧源自从削发入寺后再也没有过过生辰,如果不是清玄的祝福,他其实已经忘了今天的日子了。 他笑着道了声多谢却把礼物回绝了:“你人回来为师已经很开心了,这些就不必了。” 清玄没有多说,先把礼物放到一边。因为他知道这样硬塞师父肯定也是不收的,他打算稍后偷偷把礼物放到慧源自己的房间。 “你这次回来,还走吗?”慧源问道。 清玄点点头,不知怎的,他回应并不算积极。但不得不说,他见到师父的那一刻起,不知为何竟有些动摇。 场面再次安静下来,师徒二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师父,今晚可否与您共进晚膳?”清玄发出邀请。 慧源虽然面相看起来非常和善,但他在日常生活中却是没什么表情。以前清玄在寺庙的时候就总是板着个脸,但也能让人在他面前放松下来,他总是有这种魅力。 而今天,清玄居然在他师父的脸上看到笑意。 “今晚我来给你做。”慧源接话。 有些开心。清玄看着师父这张许久未见的脸上带有少见的笑意,他紧张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由情感带动,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他快速拉起慧源的手乐道:“谢谢师父!” 慧源还要继续主持,他让清玄自己在寺庙逛逛,并叮嘱他在寺内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不要跟任何人打招呼,更不能告诉陌生的新和尚自己的姓名。 清玄明白。 古寺内依旧香火缭绕,擦肩而过的都是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钟声悠远,诵经之声不绝于耳。清玄漫步走在生活已久却又已经离开许久的寺庙不禁感慨万千。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模样。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自己的院子,他怅然走进院子。环顾四周,院子还保持的离开时的模样。打斗的痕迹,以及没有被雨水及时冲走早已深深刻在地上的血迹。 他蹲在当时跪地时的地方,那里还留着些许已经无法抹去的血迹。清玄淡淡地笑笑,竟又开始庆幸当时选择离开。 清玄其实看不透自己,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思想很割裂。他在见到慧源师父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不该就这样离开,觉得自己对不起师父对他的养育之恩。但现在看到地上的血迹以及保留到如今的打斗痕迹,当天那个刻骨铭心的场景再次重现,他又觉得自己的选择时非常正确的。 他继续往里走,外面依旧破破烂烂,门缝都塞满灰尘。清玄轻轻破开门口的蜘蛛网,推开大门。眼前场景令人震惊。 里面并非与外面一样那么凌乱不堪,反倒是非常干净整洁,给人一种巨大的反差感。 清玄跨过门槛,眼前的桌子,椅子,甚至是床榻都干干净净。这等干净程度不像是一日之功,定是有人经常打扫。他惊讶于眼前事物,在自己一眼望到头的房间里转了一圈。 心中万般波澜,眼框里瞬间盈满泪水。他知道是谁,除了他,没人会这么把他放在心上。 清玄将窗户打开,让外面的微风吹进房间。微风如丝绸般柔和,抚上清玄全身。 他拿起扫帚,把自己的院子和小厨房打扫干净后,坐在房间座椅上等待师父的到来。 男子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椅子,望着眼前的天空被染成凄绝的艳红,层层相叠的云朵,慢慢在天空中游移。而环绕在周围的群山也被落日蒙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慢慢暗淡,眼前的红晕早已消失,变成了一片漆黑,仅剩一些闪烁在天上绽放。 清玄走出院门口也站了好一会儿决定走去寻找一下师父。他手上没有掌灯,一路上没有人经过,也没有声音。 眼前突然有光亮处,走上前见到的是不认识的同门。放心问道:“劳烦问一下,慧源师父现在在何处?” 眼前小和尚没有率先答话,而是把清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举起手臂指向他的后方。清玄放眼看去,是主殿的方向。他向面前人道谢,立马向那边走去。 不知是不是着急心切,清玄没有看到年轻小和尚旁边的漆黑内藏着一位等待已久的人。 那人从黑暗里走出来,满目凶光,就这么跟在清玄身后。 清玄来到主殿前,殿内依旧烛火通明,但依旧没见到慧源。他又去问一位小和尚,这次的小和尚给他指路去了后山,说慧源师父说是要去后山采摘。 那位小和尚说完便离开了,清玄感到一丝疑惑。他盯着小和尚的背影将信将疑。 经过了心理斗争,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先回了自己的院子,但师父依旧没有回来。院子依旧是他刚刚离开的模样。 一种不好的想法涌上脑海,清玄再也没办法在院子里坐定。他走上小路,慢慢走上后山。 “师父?”清玄走在被黑暗覆盖的山路上,呼唤着慧源。 他走了好长一段路,不知不觉越走越高,到了半山腰。 身后突然发出树枝被踩断裂的声音,清玄警惕转身,一颗粗壮的树干后走出一人。此人满脸凶神恶煞,即使他穿着禅服也抵挡不了他身上的杀气。 “怎么又是你?”清玄往后退了一步,着急问道,“是你把师父怎么了?” 清澄一言不发,慢慢向他走近。他两手空空,就这么往清玄方向走去。 “你师父好好的。”清澄的声音低沉,“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清玄一直留心着面前人,丝毫没有发现身后已经站了几人在身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后面人一把抓住他,手上及其用力,生怕他跑了。 他们把他拉到一处悬崖边。 “放开我!”清玄大喊,身上挣扎着。 清澄语气中没有情绪,像是操练很多次,直到现在说出的话都是冰冷且毫无感情:“你走了,就不应该回来。如今你回来了,就走不了了。” “我跟你到底有何仇恨,让你这样对我!”清玄很不解。 清澄笑了,笑得有些瘆人:“一,你是狐族后代,害死我父母。”他伸手掐住清玄的脖子,“二,你和你那只该死的狐妖让我们受辱,我是单纯地恨你。而且是恨不得杀了你。” “但我不会这么做。”说完,清澄抬起脚直接把清玄踹下山,毫无预兆。 他们一行有五人,站在山的边缘高高地凝视着滚下山的清玄。 为您提供大神 水与白 的《相交线》最快更新 番外--清玄视角 1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番外-- 清玄视角 2 我是清玄。 那天被人踢落山崖后,我失去了记忆。 我被一位老人救起,住在一间破烂的房子里。 他说他是我师父。 我每天都呆在那间破旧的房子里,坐在床榻上。因为我的腿在滚下山的时候猛冲撞到大石,我下意识摸了摸我的头,发现脑袋上也缠上了绷带。 师父说,我的脑袋也撞上了石头。 其实,我只有第一天见到师父。之后我就独自一人呆在这间破旧的小房子。 我的纱布每天都似乎有人帮忙换,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我总感觉我有事情要做,总感觉有人在等我。 可是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 砰! 木门被踢开。 “清玄!你果然还活着,真的是大难不死。”清澄牛气哄哄地走进小木屋。 他身后跟着好几位穿着一致的年轻人。清玄当时正坐靠在床上看着师父留下来地书籍。 面前的言语表情都十分横,清玄有些紧张。他整个人往后靠,警惕地盯着来者。脸上表现得对面前人很是陌生,他一只手还在床上摸索着什么。 清澄看出端倪,挑了挑眉走近。他附身盯着清玄的脸,仔细端详。 男子挥动手臂砸向带有十足侵犯性的清澄,却被他一把抓住,他趾高气昂,一脸鄙夷问道:“你不认识我?” 清玄很心虚,他知道他失忆了,而且看他的语气和行为表现出来,很明显他是认识的。他把屁股又往面前人的反方向移动,依旧保持着警惕。 “呵。”清澄直起腰杆,低头睨着面前看起来略显痴傻的男人,“你还真不记得了。” 清澄歪头,眯起眼睛,再次问道:“你是真的不记得还是戏弄我?” 他也不等清玄的回答,直接自言自语地回答自己:“看起来不像装的。毕竟我就站在你面前了。”清澄展现在脸上的微笑越来越猖狂。 “你……到底是谁?为何对着我恶语相向?”清玄终于出声,并且强忍着声带的颤抖。 “哪能对您恶语相向啊?我哪句话恶了?”清澄冷笑,说完举起手,手指一勾,身后的一群人立马上前把清玄抬起。 清玄整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瞳孔猛张,看向身边:“你们干什么?!” 他被四人各抬手脚,其中的伤脚被硬生生地扯着,缠绕着的绷带慢慢在里面溢出血。 扯得让人生疼,清玄不禁发出吃痛的声音。他用全力挣扎,但毫无作用。 清澄跟在身后,背着手,慢慢地跟他解释:“清玄啊,本来我只想把你推下山崖的。然后你是生是死,我是一点都不在意。但是你知道吗?你不见了之后,慧源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怀疑我,在庙内狠狠地打了我八十棍。” 他走向前,此时的清玄已经被四人摁趴在泥石地上。清澄笑着蹲下,捏着他的下巴使他对着自己,阴阳怪气:“那我是不是得还给你?” “不过这也要怪你师父,把你的藏身地址告诉一个嘴不严的,你的清玉师兄。”清澄侧眼看了一下身旁一男子,“这也怨不得我了。” “往死里打。” 话音刚落,一棒子直接砸到清玄的腰上。本来就没有恢复完全,这样子一棍下来,清玄实在是受不住。 出于求生的本能,他立马哀求:“这位师父,不知道我有什么得罪你了,看在我还有伤……的份上,放过我吧……” 拿着棍棒的人似乎失去听力,他们没有搭理清玄的求饶,一棍一棍地砸下去。 不知道打了多少,或许是清澄良心发现,他们收手了。这时的清玄已经晕了过去,但也是保留着一口气。 清澄用手指探了探清玄的呼吸,没有说什么,带着人直接离开,任由清玄躺在血污上。 他就这样被扔在了泥石路上。 什么时候再次回到屋子里的,他也不知道。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再次看见许久未见的,他的师父。 清玄躺着,眼里有些恍惚。他看着这位师父,不由得心生恐惧,往靠墙处移了移。 面前人,不一定是好人。 “清玄,抱歉。”慧源拉了张椅子坐在床榻旁,有些自责,“为师当初从住持师兄手上救下你,只教你为人善良,知恩图报,却不教你如何正确地保护自己。” 慧源看着再次重伤的清玄,哽咽道:“是为师对不住你。”他抚上清玄的手,紧紧攥着,“你如今失忆了,也好。等你养好伤,为师将你送走,再也不回来了。” “这几天我都在此处陪你,你好好养伤。”说完,慧源站起身准备离去,手腕被人抓住。 “师……父?”清玄别扭地说出这个称呼,“我感觉我还有东西没有记起,我感觉还有人在等我,我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慧源扭头看向他,心中一沉。 他其实有私心,刻意隐瞒了小怀的存在。慧源说了很多,唯独把小怀从彻底从清玄的世界里抹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他也是认为,这一切惨祸,皆由小怀的出现引起的。 慧源对着清玄摇摇头,他还是希望把小怀彻底抹去。他认为这样既可以保护清玄,顺水推舟,或许也可以保护小怀,更可以保护寺庙从此的平静。 他把清玄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推下,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清玄的手空空地悬着,也是不记得放下。 我真的都知道了吗? 接下来的日子,清玄在慧源师父的悉心照料下。几个月后,总算是能自己行走了。 他与慧源重新培养了感情,如今更像是小时候那般,亦父亦友。 这天,慧源如往常一般坐在小屋子的圆桌前与清玄一同吃饭。他小心询问清玄:“你愿不愿意去一处地方?” “什么地方?”清玄把肉塞进嘴里。 “北边的山上庙中,我有一位朋友。我想让你去那里,好好地,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慧源平静地回答,压抑着心中的不舍。 清玄了然,他很不自然地再次给自己夹了菜塞进嘴里。他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原来的寺庙容不下他,而师父总要回去。 眼泪控制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他笑了笑点点头,嘴里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塞满了米饭,圆鼓鼓的。 他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丝滑流下…… 如慧源所说,清玄平平安安地在北边寺庙内度过了十四年。 他的狐妖后代的身份没有人知道,慧源在清玄失忆后也没有告诉他,所以他本人也不知道。再加上原本清玄的性格也不差,之后的日子里他每日在这里修身养性,静心诵经,日子很枯燥,却也很舒心。 这里的人也很好,把清玄的性格从一开始的拘谨,逐渐带上与他们差不多的活泼。他们经常彻夜长谈, 清玄慢慢忘记了一直困惑自己的谜题,逐渐相信确实没有人在等他。 他也心安理得地在这里安稳地生活着。 “清玄师弟,今天是你下厨的日子,可别忘了!”一位师兄拍上清玄的肩膀,继续补充,“我要吃你的拿手好菜!” “好。”清玄乐呵呵地回答,一直紧皱的眉头得以舒展。 清玄一脸愉悦地走向厨房,对于他来说,今天是与往常一致的,正常的一天。 他熟练地走进厨房,做准备工作。厨房外打水,砍柴,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可清玄没表现出来的是,他一直压抑在心底的焦虑。 是的。不知为何,今早起身,他就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虑。他想要控制它,把它压抑下来,却不如人愿。 火炉点燃,清玄开始烧水。他再去外面抱回劈好的木柴,走到火炉前木柴突然从掌心滑落,清玄的不安愈发严重。他蹲下捡柴,将掉落在地上的木柴一根一根地塞回怀里。可无论怎样,都掩饰不了他眼里的慌乱。 清玄用力的甩头,想要把不安感甩出去。却不料用力过大,身体前倾,头面向的方向直接冲向正燃烧的火炉。 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人慌忙抓住清玄衣领。但由于那人力气较小只能把清玄往后拉了一段,清玄还是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师兄,你没事吧?” 清玄回过头,是今天来帮厨的师弟。他盯着他的脸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师弟出现了重影。 头越来越晕,意识逐渐模糊。 在最后清醒的那一刻,清玄耳边似乎传来女子的哭声。 今天的天气一直都是阴沉沉的,云朵终于承受不住,落下大雨。 在众人的紧张着急的围观下,清玄猛地睁开双眼。他喘着粗气,从一开始瞧见的房顶,看向围在身边的师兄弟们。 他看着这一群人,耳边传来一阵阵关切的问候。 眼前人都没有发生改变,但清玄变了。 他记起来了。 他慌忙起身,在身边摸索衣物。他着急的动作吓慌身边人,在北庙的带清玄的师父尤为焦急,他抓住清玄到处翻找的手:“你怎么了?” 清玄反握老者手腕,连声说道:“我要走,我要走……我记起来了,我什么都记起来了,让我走……”他没在管身上穿着的衣物,有些仓促地站起身,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无论有多少个人在身后拉着他,他都没有回头,仅留下一句“我没事。”就离开了。 走得很匆忙。 一些师兄弟想要去追他,却被北庙的住持拦下。他看着清玄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随后说道:“让他去吧。慧源曾与我提到,若有一天,清玄似疯了般离开北庙,切勿阻拦。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北庙里梁村有很大一段距离,他走得匆忙没带银子。他摸索身上,发现自己的玉佩也不见了。 因此他只能跟一些车队,干苦工赚些细银当路费。一边赶路,一边往梁村的方向赶去。途中很是辛苦,可是每当他想到自己已经离开梁村十四年,都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经过不懈努力,又过了三个星期左右,清玄终于来到梁村村口。 到了徐家门前,清玄遇到了回村的陈大婶。他向她打招呼,后者仅仅只是瞟了他一眼就直径走进村内,如果没看错,她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清玄好像明白陈大婶的行为,他微微欠身后,直奔徐府。 此时的徐家院子,早已无烟火气,满目荒凉。 清玄推开失修的院门,一步一步往里走。当他正准备进入屋子,后面有人喊住了他。 “清玄。” 男子回身,看到陈大婶带着其他熟脸的阿婶堵在院门。领头的陈大婶叫住了清玄,她叉着腰瞪着他,语气里甚是不满:“你可真行,一走就走了十四年。徐老太临终都在唤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阿奶?阿奶她……”清玄在看见院子的时候心里就形成了大概的结局,但在被证实的一瞬间,他还是无法接受。 “那小怀呢?阿诚呢?他们去哪了?”清玄接着问道。 陈大婶有些惊讶,反问:“什么叫小怀呢?她不是去找你了吗?” 跟在陈大婶身后的人都开始着急起来,清玄意识到了什么,他向前跑去,推开了挡在门口的大姐大婶们,朝着寺庙跑去。 由于长期的长途跋涉没有间断,清玄在途中不小心染上了风寒。但他没有在意,日赶夜赶终于来到寺庙。 他有些虚弱,发丝凌乱,衣裳已经许久未换,山林里的树枝勾得整件衣服破烂不堪,杵着拐杖站在寺庙门口,像个十足的乞丐。 可奇怪的是,平时这个时间应该很多香客才是,可如今落叶都铺满庙门前的楼梯也没有和尚打扫。清玄一路走进庙内,连人影都少见。 走到主殿前,终于遇到了人。那人慢慢走到清玄面前行礼,转过身就像把他领进主殿。 清玄有些愣,他打断他:“小师父,你认识慧源大师吗?” “您找方丈?”年轻人停下脚步,换了了个方向领路,“我带您去。” 方丈? 清玄疑惑,他跟上小和尚来到偏殿。 门被推开,慧源的脸出现在清玄面前。现在的他满头白发,一脸沧桑。 来不及寒暄,清玄快速行礼快速询问:“师父,这里发生了什么?小怀呢?” 慧源深知无法隐瞒,没有惊讶于清玄恢复的记忆,他带清玄去到座位坐下。长长地叹了一气,开始慢慢说出小怀上山将全庙曾经伤害过狐族的和清玄的人一一屠杀殆尽的经过。 正感风寒的他,控制不住咳嗽,听到后面直接咳出血来。 慧源说完了,清玄听完了,可他却依旧咳嗽不止。 “这不怪你,清玄。”慧源为他斟茶送到面前,安慰道。 清玄用手捂住咳出的血迹,摇着头。 慧源递过手帕,他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弟子,重复着。 按时间推算,应该是自己在北庙晕倒的那个时间小怀来到这里大杀四方。但她应该不会如此冲动,肯定是有人刺激了她。 清玄嘴角还带着血迹,扯着嘴角笑着。 他发问:“师父,清澄呢?” “死了。” 清玄耷拉着眼皮看着地面,接着问道:“清玉呢?” “你怎会认识他?”慧源愕然。 “当初是清玉让我回来,推我下山时,他也在场,找到失忆的我。”清玄自嘲。 慧源有些不敢相信,他回想。自己确实只把当时清玄的地址告诉了清玉,没想到竟是他透露的。 “他打你了吗?” “没有。他是围观的那个。”清玄回答。 场面一度安静。慧源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清玄的脸色,他还是很难说出口。 天慢慢黑下来,慧源点亮了烛光,照得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 蜡烛燃剩半根,清玄站起身,跪在了慧源面前,连磕三头。他眼神中带有坚定,他硬撑着嗓音说道:“师父对我的养育之恩,救命之恩,清玄没齿难忘。但这里,我肯定是没办法继续呆下去了。小怀没离开多久,我一定会找到她。” 清玄站起身,再次向慧源行礼。 不等他说些什么,清玄转身离去。 这一找,春去秋来,又是十四年…… -- “啪!”说书人醒木一敲,全场再度安静。 “狐狸和和尚的故事就讲到这,欲知后事如何,我与诸位共同期待着。” 坐席中,一位剃度和尚捻着佛珠站起身往外走去,他并没有想要继续听下一个故事的欲望。 他来到门口,此刻阳光正好。 男子微微仰头,想要直视阳光,却发现自己根本抵御不了烈日的强光。他用手掩盖部分光芒,试图从指缝间看到太阳的模样。 当他放下手,却又发现阳光刚好洒在了他的掌心。他攥起拳头想要留住光芒,可光,哪有那么容易被抓住。 就像她, 我找不到她了。 -- 小怀,我知道是你故意不出来见我的。你肯定是的。所以我在我寻你的第五年,把我们的故事写成文章,卖给了听书堂,我相信你一定会知道,你一定听过。 我我在寻你的第十二年遇到白栀了,她揍了我一顿,她告诉我你死了,我不信,你那么热爱生活,你不会的,你只是不愿见我罢了。 所以我会一直等你,就像你等我一样。 如果你还是一直不见我,我也不会怪你。但请你允许我在你身后,默默地守护你。 我希望下辈子,如果我们还有下辈子。 我希望我可以再次遇见你,不求别的,只求跟你说声: 对不起。 清玄绝笔 -- 在寻小怀的第十五年初,清玄在都城外山林木屋内,病重身亡。 当时他与已成为户部侍郎的徐诚刚刚重遇,却死于徐诚刚离开木屋回都城的路上。 这封信,是徐诚后来发现的。那个时候,已经过去十天有余了。 为您提供大神 水与白 的《相交线》最快更新 番外-- 清玄视角 2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