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人间》 001 江边命案 2022年，南方持续高温干旱。按新闻里的说法，今年是自1961年以来高温持续时间最长、范围最广的一次。热浪席卷我国长江流域，严重影响到人们的生产、生活。为缓解南方旱情，有关部门从夏季到秋季多次实施了人工降雨。 nC市是长江中游城市群中心城市之一，也是鄱阳湖生态经济区的核心城市，在这场大旱灾面前也未幸免于难。令大家没想到的是此次夏季旱情能一直延续到冬季。 往年的冬季，南昌总是阴雨绵绵。随着冷空气南下，把鄱阳湖的水汽一起带过来导致南昌的冬天异常湿冷。一场雨过后，衣服总是晒不干，房间和被子也异常潮湿。 而今年南昌的冬天却是一反常态，一直是太阳高照，到了12月份，气温也未出现明显下降趋势。网友多次表示今年的南昌入冬失败。盼望了几个月的雨，终于在冬至那天到来了，一股西伯利亚寒潮来袭，整个jx省全面降温、降雨。这一次的降雨来得凶猛，持续的时间也长，老天似要把对之前的长期干旱做个“补偿”，暴雨加上寒潮让气温骤降。12月25日，南昌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携着雨一起落下，交织地飘落在这个岁末里，无声地漫成湿漉漉的世界。 经过一晚的雨雪后，12月26日终于放晴了。由于有雨，雪没有积起来。南方长期的干旱导致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水位告急，这一次大暴雨让旱情得到了缓解，多地水位暴涨。 俗话说：“涨水鱼，落水虾”。涨水后，岸上所生青草，也因为浸泡腐烂，更容易诱来鱼儿。垂钓老手都知道这个小秘密，暴雨结束两小时以后是最佳垂钓时机。由于前几天的大降温，鱼儿还未适应温差觅食并不活跃，但依然挡不住垂钓爱好者雨后初晴垂钓的喜悦。 清晨，雨雪后初晴，云层退净，太阳刚从东方升起，鄱阳湖的一个小分支吸引了大批的钓鱼爱好者。他们提杆、挂鱼食、甩杆，“呼”地一声鱼竿落在了湖中间，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等鱼儿上钩。 抬头望去，天空显得高远而开朗。此时的空气是纯净的、凛冽的，也是爽利的，深吸一口气让人心旷神怡。 突然，一声喊叫吸引了垂钓者们的注目，也吓跑了即将上钩的鱼儿。 “快看，那黑乎乎的是什么东西啊？” 大家追随着喊声向湖面望去，南边不远处隐约看到有一个黑色的物体在水中漂浮，随着波涛的拍打若隐若现。 突然的大雨让原本的河床一下子涨了2米多深，河岸也从原来的位置退到了5米外的水田旁。这个支流在nC市郊靠近山区，大雨过后，山区有些野生动物由于躲避不及时被淹死大家也习以为常。 待好事者用钓鱼竿把那黑色东西钩上岸，走近一看，众人吓得连连往后退，一具尸体赫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他们立刻报了警。 002 最萌反差 2022年12月26日上午八点半派出所 今天一早，派出所门口就围满了大批的农民工。这几年，随着岁末年终的到来，农民工讨薪事件问题屡见不鲜，现在快年底了，加上前几天天气一直不好，今天大家就像约好的一样齐刷刷地来到派出所反映情况。 派出所里面人声鼎沸，其中一个明亮整洁的办公室倒是显得异常安静，里面放着一个长条的桌子，桌子的一边坐着一名穿着制服的民警，他的对面则坐着两位男子。墙上“春风化雨，调解为民”几个大字格外醒目，这里就是派出所的调解室。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借了钱出去，但是借钱的人已经找不到人，然后你们就选择报警？”胸戴党徽、穿着冬季警服的民警肖南正在耐心且平和地询问对面的男子。 “对对！”其中一人回道。 此人看着20岁出头，留着多年前流行的洗剪吹发型，穿着的红色棉服应是许久未换，袖口能明显看到黑色的污渍。一双细小的老鼠眼总是提溜着到处转悠，看着是獐头鼠目、其貌不扬。 他话音刚落，又立马否定自己，“也不对！他不是借我的钱，而是借我们公司的钱。”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年龄约40岁出头的男人。 此人穿着一件做工略显粗糙的皮衣，眉粗眼恶、面容凶狠，电影里强取豪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坏蛋大抵就是长这样。 面对“洗剪吹”的眼神暗示，他只是点点头回应了，并没说话，但是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老大气势。 两人刚进派出所的时候，接待的警员立马在一群农民工兄弟中注意到了他们，要不是他们自己主动说明情况是报警者，差点被误会是来投案自首的嫌疑犯。 肖南大致听明白意思了。这两人应该就是专门给民间借贷公司催钱的“打手”，现在借款人找不到了，老板急了，没法子他们才出此下策。 “你们这是民间借贷纠纷，属于合同纠纷性质，一般是由被告人住所地或者合同履行地人民法院管辖。债权人基于借款合同诉至法院请求债务人还款的，可以向债务人住所地或者借款合同履行地提起诉讼。”肖南大声地解释着。 外面的吵闹声此起彼伏，肖南尽量提高音量，以防1米外坐着的他们听不清。 但显然肖南的大嗓门没有起到作用，年轻的那位“洗剪吹”还是重复着从进来就一直说的那句话：“可是他人已经找不到了，那我们肯定要找警察阿！” “洗剪吹”说话一直是冲冲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挑衅和不屑，好似就是肖南就是那个欠他们钱的人一样。 肖南也不惯他，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回道：“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欠钱不还人找不到了你可以提起诉讼，找我们派出所真的没有用的，你们需要选择正确的途径，在这里只会耽误你们的时间。” 见肖南还是那句，“洗剪吹”明显有些急眼了。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就已经放到了桌子上，那架势是要在派出所当面对着警察拍桌子了，但他很快被另外那位老大做派的人拦住了。 “王小明当初为了借我们公司的钱，租了一间房伪造了假的房产证提交给我们公司，还是一家投资公司的老板身份，现在那家公司早没了，房子也是人去楼空。他这种行为就是用虚假证件和财产证明去贷款的行为，就是诈骗行为，所以我们才来找你们的。” 他终于开口了，但是一开口就是“王炸”，先不说一顿猛输出把问题的关键说了出来，最重要的是他那近乎女性般尖细的声音立刻惊到了肖南，闭上眼睛就是导航里“林志玲”的原版声音。 原本肖南想着他进来一直没说话，是因为端着架子，现在猜想可能只是不想让别人听到他那“天使”般的声音。 这反差着实给肖南一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他倒真有些控制不住，牙齿用力地咬着上嘴唇，压低了嗓子尽量让自己不笑出来。 “哦，是这样的啊，那确实是属于诈骗。” “是啊！”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肖南不经意间看对方那凶悍的样子，已然在“崩溃”的边缘，右手已经放在了两腮，并用力地捏着，尽量不让自己发出笑声。 一句话已经萦绕在他的耳旁：“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有3年工作经验的肖南一声微“咳”，终于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那这样，你们把相关手续都留下来......” 肖南让对方留下了借条等证据材料，然后让回去等消息，人再不走，他真怕忍不住了笑场了。 003 不明名片 刚刚在另外一个询问室处理完一起欠薪案子的副所长周洋赶到了调解室，在调解室的门口，他正好与刚刚的那两名报案者擦肩而过。 周洋看上去不到40岁，体态匀称、身姿挺拔，没有中年的发福以及油腻，虽然他穿着便服，但是鼻子和嘴唇的细节无不彰显出他的刚强和坚毅，他那宽阔的前额前面有一双深沉而明亮的眼睛里透出老警察的敏锐。 “洗剪吹”从周洋身边走过可以清晰地看到直接高出他一个头，只是一个眼神，周洋立刻注意到了他，并用猫头鹰般警惕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 他们走后，周洋眉头一紧，用近乎质疑的口气问道：“这两个人也是来报警的？” “对啊！诈骗案！”肖南说着时嘴角扬起，眼睛上挑，略显浮夸。 “他们被诈骗？看着不像啊！我看他们诈骗别人还差不多。” 周洋那调侃的语气立刻逗笑了肖南。他终究还是破防了，憋笑着回道：“确实不像！就是两朵奇葩！” 今天是周洋在派出所的最后一天班了，明天他就要调到市刑警队。从肖南考进派出所后就是一直跟着周洋，这一时间周洋要走了，所里最不舍周洋的就属肖南了。 “不提他们了，对了，师傅，明天你就要调到刑警队了，晚上我们给你饯行。”就在两人聊天的间隙，走廊里来往的人群鱼贯而出。 “行啊！只要没事，今天晚上我们好好喝一杯。”话音刚落，一名穿着警服的男警员匆忙跑来大声喊道：“周所，江边来报案，发现了一具尸体。” 两人一听，立马紧张起来。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了门口。“嘀呜嘀呜......”短脆、急促的警车警笛声音响起，他们立刻驱车赶去了现场。 基层派出所的工作就是这样，大到大案要案的现场抓捕，小到街坊邻里之间的纠纷调解，每天都是警情不断。 20分钟后，他们出现在案发江边。远处就可以看到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在江边搜索，都是些还算熟悉的面孔，这些人都是市刑警支队的人，他们早周洋一步已经在河岸边拉好了警戒线。 走近可以清晰地看到河边有五六人正穿着下水裤在打捞，看着这阵仗，肖南嘴里小声念叨着：“吼，看来有的忙了！” 此时周洋的眼睛定在在岸边的一个黑色布袋，经验告诉他，这应该就是尸体。而站在尸体旁边的一位50岁出头，剃着平头，穿着一件咖色夹克衫，眉心一道深深的皱纹的人正好周洋很熟悉，他就是明天周洋要去报道的刑警队支队长姜海。 “姜队长！你也来了？” 姜海看到周洋出现明显也很意外，浅笑着回了句：“出了命案我来正常啊，我倒是奇怪，你怎么也来了？” “这里就是属于我们派出所管辖的范围。” “哦，对！你瞧我把这事情都忘记了，”姜海拍着脑壳，笑呵呵地回道，“没想到你人还没来我们队里报道，就来活了，这是赶巧啊。” 姜海丝毫没有任何架子，说起来话非常和气，这次周洋能从派出所调到刑警支队，与姜海的力荐有很大关系。之前他们合作过几次，姜海知道周洋的办事风格，正好刑警队缺人，他就力推了周洋。 简单打完招呼后，周洋立马低头去查看尸体，但拉链拉开的一瞬间，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即使有多年侦查经验的周洋当看着这个景象，头还是不自觉地往后仰，但是依然保持着警察该有的镇定。 而在他一旁的肖南却慌了，他吓得往后大退了一步，虽然他提前做过心理建设的，只是眼前的尸体太过惊悚了：一张被严重烧伤腐烂，部分头部颅骨都已经外翻暴露在外，同时伴着恶臭味扑面而来。 周洋缓缓地戴上口罩和手套，仔细地查看了下死者全身。除了脸部外，死者的手指和脚趾也都有烧伤的痕迹，由于尸体腐烂程度明显，暂时看不出年龄，胸口部位明显有一处刀伤，但却是正中心脏要害，死者身体在水里应该是浸泡过很长一段时间，浸泡痕迹明显。此时即使是亲妈站在面前也难辨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