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照千枝雪》 1. 江城有霜始得归 嘉宁国,建德十三年。 漫天飞雪的江城被笼罩在万家灯火之中,繁华街道上的商家店铺都急匆匆地挂上了崭新的奇巧灯笼。 这灯不为揽客,不为佳节,只为欢庆原骠骑大将军姜贺带领一众将士奋战,成功取得边关大捷。 现如今姜贺等人班师回朝受封接赏,而江城离京城不远,预计明日就该抵达江城携带家眷一同前往京城了。 姜怀柔带着婢女知书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平遥街,目光不停地落在周遭的店铺上,江城的建筑侧重精巧雅致,青砖黛瓦堆砌而成的楼阁如同绽放的紫薇花。 正值深冬,飞檐下隐隐有处理后残余的冰棱,透着刺骨的寒。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好些阵子,见自家小姐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愿,知书忍不住出声:“小姐,您看了许多铺子都未曾有合心意的,老爷明日何时到家还不是个定数。” 又上前细心裹了裹姜怀柔有些松散开的狐裘披风,这才退下说:“如今天寒,又是夜里,前几日舟车劳顿,您身子刚好,逛的久了难免不适,咱们还是先些回府,明日奴婢再陪您早些来挑选礼物可好?” 正打算迈步的姜怀柔闻言回过身来,看向一脸担忧的知书,本想说无碍,谁知这一看竟发现小姑娘的嘴唇煞白,清秀的脸颊上透着不正常的红,一看就知道是给寒到了。 姜怀柔急忙拉起知书放在身前的双手,眉头紧锁,又稍带力气地放在手心一顿搓,这才有些温热,柔声说道:“我这一逛竟忘了时辰,你啊,还担心我,也不瞧瞧你自个都冻成什么样了,走吧,快些回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爹在边关三年有余,如今打了胜仗,解决了嘉宁国一大患,举国欢庆,娘和大哥收到加急捷报时她还在魏远山拜师从学,听到消息便急匆匆地辞别师傅赶回江城,紧赶慢赶总算在爹回来之前整顿好。 只是这挑选礼物的时间有些紧张,她也不想让自家娘亲代为挑选,不然爹知道了又该假意埋怨她让娘亲大人费心了,至于她大哥,不在爹面前招惹她就谢天谢地了,思此,又不禁唇角染上几分笑意。 知书无意间瞧见姜怀柔温婉绝色的脸上带着笑意,挠挠发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好奇问道:“小姐是因为老爷明天归家团圆才如此高兴吗?” 倒也不是她瞎猜,小姐去魏远山多年,只偶尔回江城小住几日,要说归乡之喜,那也是体会过多次,现下唯一值得高兴的可不就这件事嘛? 姜怀柔轻笑着抬眼看了看这平遥街的万家灯火,心上浮起的尽是对父亲的自豪与思念,樱唇轻启:“对啊,我十岁那年就去魏远山拜师,同亲人相见的机会本就不多,父亲又出征打仗,危险重重,如今胜了,我自是好生高兴。” 知书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正想出声说点什么,没曾想刚吐出一个音节便被一道略显着急的声音打断,:“姑娘请等一下!” 两人停住步子,疑惑地向后看去,入眼是一位青衣男子,身形似竹,面容俊逸,此刻正对着她们欲言又止,看得姜怀柔都要怀疑方才唤住她们的到底是不是他了。 见那男子仍是如此,姜怀柔心上不禁有些不耐,这么冷的天,她毕竟自小在魏远山修习,自是不觉有多难耐,可知书这丫头怕就受不住了,更何况这人说话吞吞吐吐,尽是消磨时辰。 姜怀柔敛了敛神色,淡然问道:“公子可是有事?” 青衣男子正在紧张沉思说些什么好,听到清婉的嗓音传来面上明显一怔,但也很快就恢复神色,先是礼貌行了个平辈间的拱手礼,这才温声回道:“在下名为萧云逸,本在茶楼同好友小聚,无意间看见姑娘在这平遥街逛了许久,不知在下可有荣幸请姑娘饮杯热茶?” 与此同时,茗香阁三层的雅间,一众人正好奇地透过薄窗打量着楼下的状况,其中一位动作略显浮夸的宝蓝色衣着的男子瞧见楼下好友那拘谨的模样不禁大笑出声:“你们瞧云逸那拘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硬逼着他去似的,这出息!合着全给咱兄弟们了,哈哈哈!” 另一个俊逸的清秀公子打趣似的接过话:“可不是吗?方才这小子说着说着就起身要走,还以为有什么急事,谁知是瞧上人家姑娘了,也不知相貌如何,能让这一向乖巧的云逸慌了神。”这话便有些口无遮拦了。 一位配有长剑的男子急忙摇头否了赵谦的言辞,摆手说道:“此言差矣,赵谦你可不要信口胡言啊!这姑娘我认得,也曾在魏远山修习,不过非同一师门罢了,我虽在清执涯,却也时常听同门提起,都说这姑娘清婉大气,相貌更是一等一的好,尔等莫要再议,不然兄弟我就只能拿出魏远山护短的架子给你们瞧上一瞧了。” 明眼人都知这人是玩笑话,却也不乏提醒,索性就随意应和几句便不再好奇了,只有那坐在首位一直沉默不语的白衣男子轻轻晃了晃搭在椅扶上的胳膊,随意摆弄着手中的折扇,只是将目光落在了那道已经离去的倩影上。 萧云逸此刻正暗自懊恼,是他未考虑周全,只顾着自己紧张无措,全然忘了这天寒地冻,寒凉不可久待,不过好在她婉拒了,只是些许失望还是免不了的。 方才饮茶时,无意间往楼下看去,本想看看雪势如何,谁知这一看竟看到心上去了,倒不是他见色起意,初见时确有十分惊艳之感,杏眸精致灵动,琼鼻高挺,樱唇妖娆,略有些清冷的轮廓竟完美地勾勒出清扬婉兮,一袭暖色斗篷更是将那种岁月静好的气质烘托得淋漓尽致,论姿色,他属实未见有可与其相比之人,论气质,那是旁人学不来的清丽,就好像,仅此一人有。 他就是被这种出尘的气质所吸引,鬼使神差地就想同这位姑娘交个朋友。 等萧云逸回到雅间时,一众好友便忍不住想打听一番实情了,最先开口的还是“口无遮拦”的赵谦:“云逸,咱兄弟几个可是瞧见了,你快快招来,不然今日这茶钱可就算你账上了!对吧,慕年?” 徐慕年轻笑一声,俊美的脸庞上略有随意,一边用折扇抚平了白色衣袖上的褶皱,一边接话:“一群大男人,倒在这打听起兄弟的好事了,这是作甚?” 这话不禁没有让众人消停,反倒换来一阵爽朗大笑,以及萧云逸的咬牙切齿:“徐慕年!什么叫‘好事’?你信不信我回去就告诉姨母你又逃了季大师的课在这逍遥快活?” 他的这位好表哥,生得一副好皮囊,让这江城的女子大多暗许芳心,徐府的门槛都快被踩踏了也不见徐慕年有些许惊慌,反倒是不胜其烦的姨母一声令下将他丢去季大师府上学武去了。 徐慕年轻啧一声,丹凤眼里满是笑意,“萧云逸,我三岁那年就不打小报告了,”随即又唤来小二结账,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拍打几下衣衫就阔步离去,“走了,不送。” 众人望着那道被腰带束起更显颀长的背影不禁又犯了难,徐慕年被戏称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是有几分道理的,就这嘴上功夫就能让对方这心里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回到府上的姜怀柔还没坐稳就瞧见自家娘亲一脸悲痛地朝她走来,语口惊人:“柔儿,你是不是忘了为娘还在这饭厅等你用膳?你大哥说你是因为为娘厨艺不精才溜走的呢。” 姜怀柔先是观察一番姜母神色,风韵犹存的美艳面容上带着浓浓的失落,嘴角不禁微抽,若不是了解娘亲,她都要负荆请罪才能缓解这愧疚之情了。 不由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一遍姜尧,轻声笑着解释:“怎么会呢?柔儿最喜欢吃娘做的糕点了,这不是明日爹就回来了,想着挑些礼物送给爹,只是一路上不曾有欢喜的。” 不过有一件事大哥说对了,厨艺不精,犹记年少时有一次爹正带着他们兄妹二人学习兵法,顿觉庭院一处直冒黑烟,不久便火光冲天,赶到时只有一脸烟尘的姜母郑锦乔,三人庆幸之余又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随即齐齐点头,这厨房怕是得派人看守了。 郑锦乔闻言又迅速换了一副脸色,丝毫不见方才的情绪,笑嘻嘻地说道:“哼!娘就说嘛,柔儿怎么会不喜欢娘做的糕点,定又是你那不成器的大哥,等你爹回来了再收拾他。” 又顿了顿,“至于礼物,这天寒地冻的,柔儿切莫冻坏了身子,不然你爹见了可是要心疼的,回头娘把库里钥匙给你,就不必再往外面跑了,你这孩子,刚到家还没休息片刻就急着往外跑,瞧瞧这小脸冻的,快些回院泡个热水澡早些休息吧。” 又慈笑着看向知书:“知书也是。” “是,夫人。” 第二日,平遥城的百姓皆整装等候,规规整整地站在街道两侧,翘首以盼盛卫军的到来。 姜府上下也早早就站在府前等候,郑锦乔此时立于最前方,也心系姜贺,自是觉察不到身后的动静。 姜怀柔今日选了一件珊瑚色的绸缎衣裙,绣有兰花图案,是郑锦乔专门请南方的绣工早早为姜怀柔准备的,通过南方特有的绣法将那几个点缀的兰花都立体清晰起来,衬得佳人更如出水芙蓉般婉约,精致的腰带束起不盈一握的纤腰,水袖翩翩,高挑清雅。 再旁边的是一位容貌略显刚毅,气势凌厉的贵公子,玉冠束发,肤色白皙,狭长的凤眸此刻正好奇地盯着姜怀柔头上的发饰,若仔细看还能发现这位贵公子嘴角微抽。 不行,他实在忍不住了,“姜怀柔,合着为兄从奇珍阁送至府上的首饰你是一件也没瞧上?这些瞧着就沉,哪儿有为兄奇珍阁里的轻巧?” 用上好晶石磨制而成的细碎长链,在额前以明珠点缀,从发髻两侧穿过作结,顺着半披的秀发汇聚如流,乌发间又有其它灵动的装饰。 姜怀柔漂亮的长睫微闪,暗自深吸一口气缓神,耐着性子说道:“这些都是工匠细细考虑过的,更何况礼制如此,自是不可怠慢。” 又柔声意味深长道:“就好比,大哥总是嫌弃娘亲做饭难吃,却不得不吃,总是趁娘亲不在时悄悄溜走,还······” 姜尧本就被这番话给吓得直冒冷汗,急忙看向前方,确认自家娘亲没有露出其它情绪,这才拍拍胸口急忙打断姜怀柔的话,一脸的可怜兮兮:“打住打住,我的好妹妹,莫要再说了,不然为兄我今日可少不了一顿打,昨日是为兄不对,传话不严谨,为兄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瞧姜怀柔并无生气之意,不禁暗松口气,“再有,你那是何种比较,我姜尧的妹妹怎会不喜那些美俏的装饰,后头你想要什么尽管去奇珍阁挑选,记为兄账上。” 想想也是,他姜尧可是这江城最大的珠宝商,自家妹妹定是得有最好的才行,回头让掌柜搜寻些轻巧又不失华丽的送到府上。 姜怀柔简直没眼看姜尧这翻脸的速度,索性不再出声,安静等待。 “将军入城,开城门!”随着这道刚强严肃的传令声落下,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众将士跨坐战马,意气风发,锐气三千的威风模样便深深印在了众人心上,顿时肃然起敬。 百姓纷纷激动地以双手为隔撑额,跪地以示敬仰,“恭迎将军凯旋归来!”声音响彻天际,只因这不仅是对一位战胜将军的尊敬,也是对天下太平,家国安稳的一种期愿。 为首的姜贺挺拔地坐在战马上穿街而行,饶是铮铮铁骨,在战场上同敌军撕杀到伤势严重也不曾有泪意的他,此刻也欣慰地眼角有了湿意,胡须微颤,又继续目视前方。 姜怀柔远远就听见传声,不久就见一队人马走来,为首的正是三年未见的爹爹,身着威风凛凛的战袍,带有久战边关的沧桑与肃杀之感,只是胡须又长了,面容看上去也苍老几分,细看还能看见鬓间的白发,姜怀柔突然有些想哭,略带哽咽地出声:“大哥,我······” 姜尧强掩内心的酸意,安慰地拍了拍有些无措的妹妹,“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本以为还是像儿时那般,见到的凯旋而归的爹爹总是气势如虹,今日确有如此,但却不想爹那一身尽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沧桑。 2. 初见京城梅花发 姜贺一瞧见在府前等候的身影就速速下马直奔过来,感情至深地牵起郑锦乔的手,哽咽道:“夫人,为夫回来了。” 郑锦乔早已眼含热泪,略有些泣不成声:“你说你这几年不见,怎就这般模样了呢?也是,边关环境恶劣,自是吃尽苦头,我给夫君做了些膳食,快些回府稍作休息用膳吧。” 于是,一直并排等在后方的兄妹终于得到了自家父亲的第一个眼神,姜怀柔无奈又窃喜地看向姜尧,后者扶额轻叹,暗叹天道好轮回,看来今日这饭菜又得他来解决了,果然,爹还是那个爹。 姜贺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儿子,发现其满脸不情愿就顿觉舒心,看来今日他和宝贝闺女总算不用遭罪了,待会用膳时多给这小子夹点菜安慰安慰他,嗯,对,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姜怀柔收到来自自家爹爹那“放心”的眼神,简直苦笑不得,心里的辛酸也散去不少,不管怎么说,现下的阖家团圆才是最值得欢喜的,只愿天下再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 看见父亲母亲正满脸笑容地站在府前台阶上向他们招手示意,姜怀柔竟有些恍惚,急忙拉起一旁还在黯然神伤的大哥姜尧小跑追上爹娘的步伐,引得姜尧速速惊诧发声:“好你个姜怀柔,是嫌为兄碍眼了吗?想摔我?看我今日不把你那碗里装满娘做的菜!” 话音未落,姜尧的后背就直直受了姜贺的一脚“亲切”问候,让他顿时叫苦不迭,众人只当作没看见,依旧嬉笑着进府,气得姜尧顾不得风范跑上去揪起姜怀柔的水袖,傲娇说道:“哼!别想甩掉我。” 素来举止端庄的姜怀柔怎受得了这般,急忙扯袖,清婉的脸上染上一抹急色,“爹,你看他!” 姜贺大笑几声,先是好笑地同郑锦乔说道:“这俩孩子许久未见仍是这般,尧儿倒不像个大哥,反倒是柔儿稳重,真不知是随了夫人还是为夫呢。” 又回头对姜尧假声厉色道:“尧儿,再欺负妹妹就罚你今日把午饭全吃了!” 这下可轮到兄妹俩看好戏了。 “啊!夫人松手,快快松手,为夫知错了,知错了,夫人的手艺可是江城第一呢!” 姜尧和姜怀柔并未追上去,只是心有灵犀地相视而笑。 他们的父亲虽贵为将军,却始终对母亲一心一意,别的大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入眼这江城,像父亲与母亲这样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少有。 那些勾心斗角他们兄妹二人也是从未经历过,除了那些必须的规矩,他们一家人的相处方式反而更像普通人家,而不是世家。 用过膳后,一行人漫步在灯火通明的平遥街游玩,姜贺看着商贩往来不绝,百姓满面笑容的景象不禁有些感慨,这般有生气的场景他都多久不曾见到了? 以前不觉有甚,直到去了那相隔千里的边关,思乡之情便时时折磨着他,有时无意听到士兵吹奏的箫音竟会怆然泪下。 本在远观灯会的郑锦乔突然发现自家夫君似乎情绪不对,向后看了看,兄妹两人早就落在后面的面具摊旁争论不休了,于是上前环上姜贺的臂弯,轻声问道:“夫君如今凯旋归来,皇上准备如何封赏你啊?” 姜贺表情微滞,轻叹一声,“此事为夫正要同你讲呢,早在边关时我就收到了圣上的传信,不出意外的话,应是镇国大将军一职,赐京城府邸一座,因此圣上让我早日归家收拾一番,好携带家眷前往京城定居,这事就有劳夫人操劳了。” 夫妻多年,郑锦乔一看姜贺的神情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故作轻松地取笑道:“哎,这可又有得忙了,更何况咱们自小在江城长大,真是好生舍不得啊。” 瞧着自家夫人明显是拿他取笑的眼神,姜贺心上渐渐浮起暖意,拉起郑锦乔的素手,大笑道:“哈哈哈!还是夫人懂我,走,陪为夫再好好看看这江城风光。” 要说不舍,他在这江城也没什么亲戚,他又不常与同辈好友走动,真要算来,倒也说不上有多不舍,妻在,儿女在,便是归属。 …… “宋管家,让那些办事小厮动作快点,圣上派来的车驾应是快到了。”郑锦乔一边利索地吩咐调度,又不忘命身边的素慧姑姑去提醒姜尧和姜怀柔,她清楚得很,柔儿自小知礼数,这会儿估计早就起了,尧儿定是还在赖着不起。 果不其然,素慧姑姑到时姜怀柔已经在端端正正坐着看书了,素慧姑姑虽已年过五十,却也忍不住感叹:大小姐果真是人中龙凤,端庄大气又气质卓然,即使才华样貌名动江城却丝毫不见浮躁,宛若仙人似的。 “老奴素慧,见过小姐。” 姜怀柔将思绪从书中脱离,看向来人,漂亮的杏眸顿时盛满惊喜,急忙起身扶起行礼的素慧姑姑,欣喜一笑,“素慧姑姑!您何时回来了?家中亲人身体可还好些了?之前听母亲提起您回家探亲一事,没曾想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有休息?” 素慧姑姑是娘亲的陪嫁丫鬟,是看着他们兄妹二人长大的,慈祥和蔼,性子温和,打小起就是有什么好的净想着她和大哥,素慧姑姑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亲人。 素慧姑姑眉目间的皱纹在笑语间微微波动,好笑地拍了拍姜怀柔的手,随着姜怀柔将自己牵扶到塌上坐稳,“小姐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倒叫老奴不知该回答哪个了,小姐放心,家中一切安好,有夫人帮衬不少,自是快些,这不,早早就回来休息了。” “许久未见,小姐真是越发出落了呢。”又慈祥地细细打量一番姜怀柔,见这孩子容光焕发并未消瘦方才放心。 小姐本就温婉,又打小就去魏远山修习,逢年过节才得空能回府小住,她和夫人时常提起,不知这孩子能不能受得了那清寒之苦,现下再见竟越发出挑了,这就好,这就好啊。 “素慧姑姑真是取笑柔儿了,大哥前些日子还说柔儿个子分毫未长呢。”语气颇有些委屈。 她从小到大受了委屈总喜欢找素慧姑姑,素慧姑姑就会慈祥温柔地开导她,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依赖,甚至爹爹和娘亲有时还取笑她这是自个儿悄悄认了个外大母。 姜怀柔笑着撩起衣袖正要沏茶,素慧姑姑急忙出声制止,“小姐不必忙活,老奴待会还要依夫人吩咐去催促少爷呢,现下见小姐安然无恙老奴也就放心了,”又亲切一笑,“少爷一向如此,小姐不必听他的假话,总要老爷和夫人一顿训斥才肯安生几日。” 少爷这闹腾的性子真是全用在府里了,兄妹两人一个惹人疼爱,一个惹人头疼,不过也正因如此,这姜府才如此热闹,更何况,少爷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对自家妹妹的好那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姜怀柔心里明白,上京的路上定然没有空闲,素慧姑姑想必也是今晨到府,娘亲不过是想让他们兄妹二人有个同素慧姑姑叙旧的时间。 眼看接派的时辰就要到了,她自是不会将兄长的那份给夺了去,于是苦着小脸,佯装没精打采的样子不舍说道:“哎,看来柔儿只能等入京之后才能同素慧姑姑说上话了。” 瞧这小模样,素慧姑姑见此也是忍俊不禁,笑容可掬地捏了捏姜怀柔光洁白皙的脸颊,和蔼笑道:“小小年纪,唉声叹气作甚?等入京安顿好,老奴给您做一盘新样式的小吃可好?” 听此,哪还有什么苦不苦的,姜怀柔顿时喜上眉梢,神采奕奕地地看向素慧姑姑,“那自是最好了!” 不久,姜府上下全都整装待发,立于府前静候御派车驾的到来,谁都知道这可是要接旨的,怠慢不得,直到前方一队声势浩大的人马浩浩荡荡走来,一侧的旗帜是皇室特有的标志,姜贺这才带着家眷上前恭迎。 “停~!”随行的太监在姜府门前站定,大声吆喝一声又面向姜府,摊开手中的圣旨,庄严喊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骠骑将军姜贺于边关征战中英勇杀敌,战功赫赫,品行明德,忠贞护国,特封为镇国大将军,赏黄金万两,珍宝数十件,赐京城将军府府邸一座,即日起,由二皇子亲自护送,进京受封,钦此!” 姜贺等人齐齐下跪听旨,待随行的太监宣读完毕,走上前来,“姜大将军,接旨吧。” “臣,接旨。” 那看上去年岁还不算大的随行太监此刻并未向从前那般上前恭贺一番,倒不是他不想说些个什么,实在是有尊“大佛”在此,他哪敢造次,单是那位的气场都足以将他吓跪了,更何况二殿下那说一不二的脾气可不是他能担得起的。 姜怀柔跟着家兄一同起身,暗自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膝盖,方才遵于礼制规矩一直不曾抬头,如今得空,便只想动动脖颈缓解不适。 于是就不动声色地又直起了些,不曾想正好看到了那位风华无双的二殿下,御景煊。 此刻他正同父亲寒暄,似是并未注意到这边,这倒方便姜怀柔暂时不用再顾及对方那冷迫的气势细细打量一番了。 在魏远山时,偶尔听那些喜好八卦的师姐说起,若天下男子有个比较,定要是二皇子殿下排这第一才算得上实至名归,师哥们虽有不服却也并无异议,可见也是心下默许的,至于何以担得这名号,她倒未曾听过,问起,只是嬉笑着说:“小师妹见过就知道了。” 当时只觉好笑,哪会有这般机会,只觉好奇,索性不再追问,没成想今日竟还真就得以一见,这一瞧,不禁暗叹,果真是名不虚传。 一袭华贵的玄色云锦衣袍,金冠玉簪,宽大的狐裘披风也遮掩不住男子身形的清瘦挺拔,反而更是将男子周身那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气息衬得越发强势。 剑眉星目精致如画,狭长上挑的凤眸带着些许似是被故意掩盖的凌厉,高挺的鼻梁极为出挑,菲薄的红唇在这冬日也不见苍白,脸部轮廓更是如细细雕琢般流畅完美,如上好羊脂玉的肌肤在雪光的映衬下愈发白皙。 单论样貌气势,姜怀柔觉得师姐们并无夸大之词,只是不知这位二皇子脾性如何,江城虽离京城不远,但也需二三日的光景,只希望能够相安无事,平安入京。 御景煊让随行的宫人将姜家众人的物品装点好,见皆已就位,就阔步走向最前方名为烈焰的马匹,长腿轻松一跃跨坐而上,只是俊美的脸庞有些冷沉,清冽如酒的嗓音清晰地传到在场之人的耳中:“出发!” 一队人马就这样渐渐消失在姜府门前,不久有个分叉路口,姜怀柔掀开马车上的窗帘,看了看队伍走的方向,面带疑惑地看向一旁骑着骏马的姜尧低声问道:“大哥,进京不是应该走左侧的路吗?这右侧的道路我走过多次,并未见有通往京城的道路啊。” 她这样问纯属是惊奇,只因她但凡在姜府与魏远山之间来往,这条路便是必经之地,当时同车夫闲聊起周遭环境时也打听过京城,并未听车夫说起此路可通往京城一带。 姜尧漫不经心地撇了一眼姜怀柔还搭在窗帘上的玉手,泰然自若地低头压声说道:“小妹大可放心,二殿下总不至于将你拐卖了去,你还是可以见到惦念许久的京城寒梅。” 又施施然将姜怀柔的手从窗帘拍下,回正身姿。 什么“拐卖了去”,姜怀柔脸上泛起一丝气恼,自从方才打量二皇子时走了神被姜尧这厮用眼角余光捕捉到,这画风便有些不对劲起来,可这么多人看着,迫于礼数,她又不能同他争论些什么。 知书见自家小姐脸上有些红晕,自然是紧张了几分,担忧地上前用手背抚了抚姜怀柔的额头,慌张询问:“小姐可有不适?脸颊怎突然就有些泛红。” 这一问倒也让姜怀柔撇去了那一丝气恼,“我无碍,就是想到要见上京城那久负盛名的寒梅颇有些期待罢了,不必担心。” 虽说是临时找的托辞,却也不假,魏远山无梅,江城人士又大多偏爱竹,栽梅之人少有,姜府托人寻来的梅花也多为残枝,此番进京,倒是如了她作为爱梅之人的一个愿了。 一行人又赶了许久的路,休整多次,才终于抵达京城近郊。 驱驾的车夫正打算在下个路口拐车入京,却突然听到前面一直冷脸的二殿下低沉出声,语气冷硬,再加上御景煊本就气势骇人,吓得车夫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左拐,本殿带路。” 小厮忐忑不安地擦了擦头顶的虚汗,“是,殿下。” 这位虽非太子却有太子之荣,天下尊称一声煊殿,这声“本殿”也显出与其他皇子的不同之处,让人不敢造次。 想罢,小厮局促不安地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若不是走惯了这条路,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他记错了,按理说,右拐才对啊! 但又不敢出声质疑,只能胆战心惊地遵命,直到不久有一个宫人知会是右侧道路坏了才放下心来。 姜怀柔本在马车里闲着无聊,突然嗅到阵阵浓郁的梅花清香,且一旁传来姜尧惊喜的声音:“小妹!你快些掀开帘子瞧瞧,保准你大吃一惊!” 纤细的玉手掀开帘子,精美的发饰随着主人的探身和马车的颠簸而晃荡在身前,姜怀柔漂亮的杏眸里顿时充满了惊艳,就连樱唇都忍不住微启赞叹。 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雪地寒梅,竞相开放,云蒸霞蔚!十里雪梅,流动如画,在寒风中傲然挺立于天地之间,淡雅清幽的梅香沁人心脾。 犹记书中记载的一句诗所言:“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如今亲眼所见,心境自是更加不同。 3. 望月不知何处去 御景煊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深遂的眸子里晦暗不明,父皇以东郊的雪草园作为条件换他亲自护送姜贺一家入京,究竟是为了姜贺这个功臣,还是······ 马车最终在一座宏伟的府邸前停下,两座威武的石狮子直挺挺地守在朱红的门前两侧,等姜贺搀扶郑锦乔下了马车正要去前方同二皇子道谢时,一名沉稳的宫人毕恭毕敬地上前说道:“奴才见过大将军,二殿下有急事先行告辞了,让奴才同您知会一声,还望大将军莫要见怪才是。” 姜贺哪敢不应,刚毅的脸上谦和有礼,“那就有劳公公替本将军谢过陛下和二殿下了。” “大将军言重了。”又行了个宫礼就招呼一众人马向皇城的方向去了,依礼,姜怀柔等人是需要站在府前等候御派车驾离去才可入府。 姜尧向来随性,也心直口快,见那大队车骑走得远了,这才出声:“爹,这位二殿下未免也太过高傲了吧,我看哪是什么急事,分明是寻的托辞,真要是急事,怎会一路连个送信的人都未曾有?我也同是骑马,自是瞧得清清楚楚。” 他虽不参朝政,也知这样言语不甚相妥,但也不能不给如今正处在风口浪尖的父亲提个醒,至于如何与这朝堂派系周旋想必爹也有自己的法子,自是不会听他在这抒发己见。 郑锦乔当即给了在那孩子气似的姜尧一个巴掌,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打小就教给你的君子之道难不成都被那天边飘过的云给飘走了吗?二皇子如何,不可妄加评判,”又佯装凶狠地教导:“更不可背后随意议论他人是非,知道了吗?” 要说对儿子的这番话没半分触动那是不可能的,但过多的话也不是她一个区区民妇可以妄言的。 委屈巴巴的姜尧捂着自己的后肩快速移到正看好戏的姜怀柔身后,朝另一边的郑锦乔连连点头应是:“儿子知道了。” 他这不是怕爹久战边关品不出他人个性嘛。 不过,显然姜尧的担心是多余的,久战边关并非远离纷纷,军营将士的统领也是极其考验挂帅之人的识人能力和领导能力,随着岁月积淀的不仅仅是心境的平和,也有心中明镜的又一分了然。 “此事回府再说,好在府中小厮婢女都被支派了去,不然被人听了去可是要掉脑袋的!”他是半点不满都没有,甚至在江城听闻由二殿下护送时他都有些受宠若惊,夫人和尧儿仅是不知这二殿下往日的作风罢了,看来待会儿得好好说道说道,切莫因此得罪了二殿下。 这话吓得姜尧直想捂住那差点惹祸的嘴,佯装害怕地又向姜怀柔身后躲了躲,习惯性地扯住了姜怀柔宽大的藕粉色水袖。 本安静听言的姜怀柔感受到衣袖处的动静就知道是姜尧又在作怪了,这就怪不得她“不怀好意”了:“爹,若是咱们主动去找二殿下坦白是哪位先起的头,这罪责可会轻一些?” 姜贺若有所思得思索一番,点了点头,“自然,”话锋一转,“只是这起头的人怕就······不好过了啊。”还若有若无得将目光投向乌龟似的姜尧身上,致命地叹了口气。 姜尧:······ 不久,日暮将歇,姜怀柔用过晚膳就出了惜庭居打算熟悉一下将军府,她没让知书跟着,一个人独自走走也更能平心静气些。 旁人大多称赞她清婉安然,论脾性,她确实但求安宁,若论趣味,她反而更爱这人世繁闹,不掺和其中,只看千灯渔火。 在江城时不是没见过街巷荣荣的热闹场面,听来自京城的师姐说起佳节趣玩时她也是忍不住同一些来自其它地域的同门一起鼓掌叫好。 江城的繁荣仅次于京城,但民间流行之物却大有不同,对她这个江城人士来说自然很是新奇,如今来了,得空可得去好好游玩一番。 将军府的布局侧重恢宏大气,假山水榭应有尽有,占地广阔,建筑风格也与之前的姜府大差不差,因此这路熟悉起来也快。 姜怀柔在距离惜庭居不远的一处楼亭止步,楼亭下就是一池清湖,因刚入深冬还未及结冰,湖面上浅浅地荡漾着微波,不过就是清冷了些,纤长的手指落在雪白的披风绒领上将有些冻得泛红的脸颊遮住,却也不愿就此回去。 听娘亲今日无意间提起这楼亭好像名为······望月亭? 姜怀柔下意识地抬头向已然漆黑的夜幕望去,果见一轮寒月皎洁澄亮地挂在天边。 明月似水,清辉三千,佳人相望,对影成双。 ——皇宫,御书房 “逆子!你是要气死朕才肯罢休吗?!”一道中气十足的浑厚怒吼从紧闭的御书房内传来,而门口的侍卫早已见怪不怪。 御景煊冷峻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深沉的目光淡然地与怒火中烧的嘉宁帝御啸天对视,御啸天哪受得了御景煊这般泛着冷意的凝视,气哼一声便背过身去。 “儿臣不敢。”一句不痛不痒的回话,成功将御啸天的怒火再次点燃。 顾不得自家儿子冷漠的性子,直接阔步奔向那道修长的身影跟前,目似闪电,声如奔雷:“你不敢?!你若是不敢,又怎会不按照谕旨所定的路线走?你当真不知朕让你护送的是当朝镇国大将军一家?这朝中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出了什么差池,可不就给那些等着参你一本的朝臣一个正当理由吗?到时朕救你都没法子,难不成还说是谕旨写错了?!” 若他没记错的话,谕旨上的路线是要途径喧闹街巷的,“父皇的条件儿臣已经完成了,没事的话,儿臣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要转身,御啸天想拦着的话还未出口,就见玄色披风又止住了飘逸,磁性的声音响起:“还有,雪草园的地契记得派人送儿臣府上。” 独留御啸天在御书房内气得跺脚。 “殿下,您是回凌云殿还是······?” 楚不闻连忙跟上从御书房出来的御景煊,见其脸色有些阴沉,再加上不久前圣上的怒吼,便知殿下这是又同圣上吵架了,不过按照这位的性子,应是圣上一人吵架没跑了。 御景煊迈着大步的步伐一滞,随即侧脸对楚不闻说道:“你先回去将安县之事按照本殿的要求吩咐下去,必要时可让宁治出手。” 宁治?看来殿下这次是铁了心要拔了那些“杂草”了,也是那些不知好歹的活该,拼了命地想加害殿下,也不瞧瞧之前的杂碎下场都是何等凄惨。 “是,殿下。” 楚不闻收拳起身时,那道玄色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这片雪地了。 出了皇宫,御景煊就前去烈焰所在的马厩,看守的人看清来人后,急忙拜见:“二殿下,您是来瞧烈焰的吗?” 这位的心思可是出了名的难猜,也不知怎么就突然来这了,除了二殿下的爱驹烈焰他实在想不出什么缘由。 “嗯,将烈焰牵出来。”御景煊负手而立,淡声说道。 看守的人行礼以示后就片刻不敢耽误地将一直好生照看的烈焰牵到空旷处,恭敬地将牵绳递给御景煊,又退回马厩旁。 御景煊伸手抚了抚烈焰光滑精纯的毛发,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赤红的毛发映衬下极为养眼,烈焰察觉到来人是谁后就收起了戾气,乖顺地蹭了蹭后脖处的手掌。 “走吧。”一直清冷的目光总算浮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随即踩上马镫跨坐而上,用手中的缰绳示意烈焰,“驾!” 霸气的黑色暗纹披风在夜色中尽情飞舞,同它主人一样,清贵绝尘,凌厉压迫。 郊外山林中的半山腰处,一座寺庙庄严伫立,青禅寺依山而建,青石台阶从山下绵延而上直通寺门,砖红色的寺墙高数丈,边角处被参天古木郁郁而遮,清幽肃穆的环境下隐约有檀香缥缈,在朦胧的月色中更显静谧沧桑。 一道颀长的身影踏阶而上,与这青石长阶一同藏于沉寂。 寒风往往在夜间更为肆虐,御景煊负手站在无问涯上,凤眸清冷地看向山下一览无余的京城繁华,身后是傍晚寺里醇厚的悠远钟声,深邃如潭的漆黑眼眸中闪烁着神秘莫测的光芒。 本空寂的空中渐渐被密集的雪花充斥,但即使雪花落在那如扇如蝶的浓密长睫上,也不见那道雪中孑然独立的身影挪动半分,只是似有所感地抬眼望向京城之上的寒月,露出难得的浅笑,陌上公子,俊美如同天神,可令天地为之失色。 天下望月之人不绝,世间安宁之隅难求。 姜怀柔醒来时已经接近午时了,惊得她急匆匆唤来婢女梳妆洗漱,昨日在那望月亭待久了又受了些寒气,就吩咐知书明日不必喊她,但竟没想到睡了如此之久,好在将军府并未有晨起问安之规。 知书将精巧华丽的发冠装戴到姜怀柔的发髻上,又细细挑选了一对与之相配的简约耳饰,夫人差人送来的衣裙也比之往常盛华了不少,知书不免心里替自家小姐感到高兴,这就是镇国大将军嫡女应有的待遇,就说这京城,那些世家小姐中也几乎没有能同小姐相比的。 曳地的藕粉薄纱随着姜怀柔的起身垂感十足,“这服饰倒不如先前那般自在。” 姜怀柔秀眉轻皱,又抬手拢了拢搭在手臂上的披帛。 又接着说道:“也罢,预计不久我就该启程回魏远山了,穿不了几时。”现下一切都安稳了,也同家人相聚有些时日,是时候该回去了。 这么快?!知书急急跑到一脸淡然的姜怀柔面前,见不似玩笑,惊讶道:“小姐,您才回来不到半月,怎就急着回魏远山了呢?之前不是待上个把月才离开吗?” 魏远山是出名的江湖门派,容纳万千,包罗万象,她当然明白这其中的竞争有多激烈,可她也心疼不舍小姐啊。 姜怀柔笑眯眯地点了下知书丫头的额头,将那清秀小脸上的不舍尽收眼底,“你这丫头,我只说了‘不久’,可没说即刻就走啊,再者说,我又怎么舍得这么快就离开我们知书小丫头呢!” 她还打算同知书一起游玩京城夜市呢,“想去瞧瞧那京城夜市吗?” 还没来得及害羞的知书听此开心地直点头,“想!”又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挠挠后颈,“不过更想和小姐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 ——长宁街 姜怀柔清婉的面上此刻尽是少有的不情愿和无可奈何,街上热闹非凡,而她现下只想让爹爹把眼前拦路的熟悉之人给抓起来胖揍一顿,她和知书一起出府,刚走到长宁街她就感受到衣袖处被人扯了扯,回头,果然是姜尧。 姜尧俊逸的脸上对此全是坦然,丝毫没有尴尬:“诶,姜怀柔,你别这样看为兄啊!要不是爹娘让我过来陪你,我才不来呢,更何况,这京城为兄可比你熟悉,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直接问,为兄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是爹娘的嘱咐,姜怀柔也不再阻拦,不满地轻声答应:“那好吧。”就同知书一起任由姜尧带着逛了。 高大的楼阁尽是上好的琉璃瓦,在炽红灯笼的映衬下闪烁着光泽,茶肆酒楼笙歌不断,喧闹声为这繁华盛景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姜怀柔看着周围目不暇接的各式摊位,突然间犯了难,不知先去哪个。 还没想好,就被姜尧叫到了一个围满了人的变戏法摊子前,他这大哥能说会道,三两句话竟让本就拥挤的人群给让出了一条足以站下两人的位置,正笑嘻嘻地招呼她和知书过去。 姜怀柔不由惊奇地感叹:“我终于知道为何爹要让大哥跟来了。” 她不常在家,竟不知大哥接手处理家中产业后将那能说会道的本事给学了个精通。 知书面上也不乏惊诧,眼光复杂地看向姜怀柔,“小姐,奴婢突然有些佩服少爷是怎么回事?” 见那边的两人像是呆在了原地,姜尧不解地冲出人群急急将两人带到摊前,“你们愣着作甚?快瞧瞧这些用礼盒装起来的东西,可有好奇?只需将这摊主手中的五支箭射穿就可挑选一个礼盒,你快试试!”怀柔常年在魏远山修习,射术肯定不在话下。 摊主笑着又补充道:“只因今日是家中夫人的生辰,特取了几个珍品作为奖品,自然这难度就增加了不少,姑娘可要试试?” 周围看热闹的人听此颇有些打抱不平:“你这老汉,这何止是‘不少’?我看呐,您这东西是送不出去喽!” 一位中年妇女又细瞧一番姜怀柔,出声掺和进来:“这小姑娘看着就温婉柔弱的,就怕连箭都不知怎么放。” 围观的众人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这姑娘衣着不凡,举止端庄大气,容貌一绝,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姐,他们还从未听说过京城有这等容貌绝色又会箭术的世家小姐。 姜怀柔对此只是清婉一笑,柔声询问:“大哥和知书想要那礼盒吗?” 两人都是知道姜怀柔的功底,哪会有不要的道理? 见两人激动点头,姜怀柔将手在摊上的一排木弓上游走几下,选定了一种,引得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平日里无事便来这瞧个热闹,自然对这弓箭有一定的了解。 这姑娘不仅要试,还挑了个最不好把控的! 从摊主手中拿过箭支,姜怀柔摆正姿势,轻易地就将弓弦拉弯,一向柔和的目光此刻也带上了凌厉,气势逼人。 众人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便飞速射出,直接将那墙上相同大小的箭支给射劈了!直让人目瞪口呆! 这还不够,剩下的四支箭矢直接被原先不看好的姑娘给一齐放在弦上,箭风凌厉,势如破竹。 周围顿时响起了雷鸣掌声,引得其它摊位的客人也纷纷围了过来,一些习过武的青年才俊见是一位风姿卓越的惊艳女子,便都抢着交银两跃跃欲试。 摊主见此自是高兴地合不拢嘴,当即又多送了姜怀柔一个礼盒,又把银两费给免了。 姜怀柔正要把礼盒递给姜尧就被他大手一挥给制止了,让她自己拿着玩,又秉着三人行不可缺一的原则自己赢了一个回来。 4. “商转之盛”归途难 夜色渐深,长宁街的人流也在慢慢减少,寒夜难待,再有趣味的玩乐也抵不过家中炭火的温暖。 为了避免引起骚乱,京城的夜市结束也是有次序管理的,考虑百姓的需求,对于最为繁华的长宁街北街是最晚收摊的,比它之上的南街早了将近半个时辰,然后依次是西街,东街。 一行人路过一家喧闹的茶馆,以为是出了什么新趣,走进去一问才知原是那说书先生讲得太过投入,又加上吃了辣,呛着嗓子了,悻悻然想下台,可预备的说书先生今日又不在此处,掏了银两和小费的看客见才刚开始就要结场便嚷嚷着要退钱 。 店家也是个抠门的,再者人多眼杂,哪些人交了银两虽有明细却也不乏有些混心的趁乱冒充,没有明细的小费就更不用说了,若是承诺下次,怕是这茶馆的门槛都要给踩塌了,左右为难。 这时,姜尧不知抽了什么风竟要去上台说书挽救场面,急得冷汗直冒的店家哪管他会不会,直接就说着好话把姜尧请上台了。 两人拉都拉不及,一开始姜尧拿着快板还有些手足无措,后来摸着门道了就开始放开说,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 期间也有冷场的时候,比如在讲到他本人现编的江湖大侠是如何英姿飒爽、气度非凡时,可正在兴头上的姜尧却硬生生又说了长久才肯罢休,看客要不是还想听后续早就离场了。 结束后店家看着又多出许多的银票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春光满面地大方拿出一半递给正在打量四周人群的姜尧,“公子不仅乐于助人,竟还有这等好口才,公子若有兴趣可随时来茶馆说上一说,价钱什么的都好说。” 姜尧难得温和正经地开口说道:“银票我就不收了,只希望掌柜的帮我一个小忙 。” 店家听言脸上的喜色又深了一分,褶皱都出来了,摆手笑道:“好说好说,公子有何事直说即可。” 姜怀柔和知书两人神色疑惑地看着姜尧在店家耳旁嘀咕几句,换来了店家的一脸意味深长。 啧啧,这位公子的算盘打得可真响。 三人从茶馆出来便直接打算打道回府了。 “大哥,你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指不定人说书先生还得向你讨教一番呢,至于讨教什么,我猜是如何在冷场的情况下还能巧舌如簧。” 姜尧瞪大眼睛没好气地朝姜怀柔递了一个威胁的眼神,“合着你这是说我脸皮厚呢?别以为我参不透你这臭丫头话中有话。” 又略显正色地施施然道:“我这可是在干正事呢!瞧着吧,明日京城的吉宝阁和剑佩阁定有一番好景象。”也不枉他讲说地口干舌燥。 知书好奇地眨了眨眼,跟姜尧打着商量:“少爷透露一点呗。”却换来了对方一句故作神秘的“天机不可泄露。” 姜怀柔暗自思酌,吉宝阁和剑佩阁都是大哥在京城经营的店铺,一个是珠宝首饰类,另一个则是售卖男子配饰和上好的兵器,经过这么一想,她倒是想起大哥在冷场时讲的大部分都是书中人的外形,没有故事性自然很难吸引听众。 突然水眸一亮,轻笑道:“我说大哥怎么突然自告奋勇去说书呢,只是等店家把消息传出去后今日的听众是否愿意前去了 ,大哥还是不要对自己的说书趣味太过自信地好。” 后者不置可否,漫不经心地掂了掂手中的礼盒,唇角微勾,“猜出来了?不过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为兄我十五便从商,现今对招商引客已然游刃有余,你们可知何为‘商转之盛’?” 嘉宁国多业并兴,自是对从商有所兴教,各大书院都有安排,但对这个“商转之盛”倒是从未听过,两人摇了摇头。 姜尧早就料到如此,俊逸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兴致,缓缓开口,“早时有一商贾名为户转,颇有经商天赋,可那时民间不主商,户转虽有志在此却不得不在家中亲人的逼迫下科考为官,在昌平县也就是如今的安县任职时大兴商行,更是摸索出了许多良策,首当其冲的便是借其它活跃的渠道隐晦传达售货的特色。” “一般是在渠道下撤休整的两日之前,而这一两日便是户转推算出的最佳售货时辰,果不其然,原先大部分的客人将期望转向了所售货物,一时间,赚的盆满钵满。” 然后话锋一转,眉宇间似是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色,在街上店铺悬挂的红灯满映下,银灰斗篷上的雪白绒毛领也似是受了寒风像后躲了躲,“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久户转就被同僚参奏剥削百姓,不务农桑,致使负有‘三大粮仓之一’的昌平县上交的粮食少了近三成,是非曲直,抵不过一个权势,户转被贬且永不可从商,不久便郁郁而终了,后来兴商,后人便把此种策略称作‘商转之盛’。” 姜怀柔此刻也不禁无声轻叹,诋毁的又岂是户转作为?更是户转所热衷一生的,权势之争就像是一柄藏在深渊的匕首,稍有不慎,很可能遍体鳞伤。 还没说什么,姜尧就一改忧容,恢复往常嬉笑神色,嬉皮笑脸地跑到后面推着两人向前走,“好了,走吧走吧,东街闭市的鼓声已经响了,听了这个故事是不是知道本少爷才能几何啦?” 一时没注意,户转是他所敬仰之人,讲起来竟将情绪传给了这两个丫头,姑娘家的心思细腻,可别给影响到了。 回府后,问候了爹娘,姜怀柔就回惜庭院休息了,临睡前突然想起礼盒还没拆,索性就返回妆台前打开了,是一只男子的玉佩,精致大气,品质上乘,思考一番,决定等明日把它送给爹爹。 仔细地把玉佩收起,抬眼看向窗外,清朗的夜依旧沉浸在漫天的雪花中,魏远山的雪下得定是比这还大,也不知师父的头痛今日有没有发作,师兄师姐们是否安好,这几日的寒气着实有些大,如今家中一切安好,还是早些回去吧。 第二日,姜怀柔早早就起床换了身便装,将长发用精致的银色发冠高高束起一个马尾,眼尾轻挑,利落帅气的装扮到姜怀柔这里竟是说不出的婉约仙美。 跟知书交代一声她就去了前厅,爹的任职时间还没到不用上朝,平日里就和娘亲在前厅休息看书,再加上今日来将军府拜访的客人较多,无需多想就知道爹娘应是在前厅侯客。 姜贺正同郑锦乔在前厅处理府中杂事,突然看见一道倩影朝这边走来,笑了笑,对埋头在账本的郑锦乔温声说道:“夫人,柔儿过来了呢。” “爹,娘。”姜怀柔行礼。 郑锦乔有些诧异地抬头,看见一身便装的姜怀柔并未多想,美俏面上的疲惫之色淡了些,柔声询问:“怎么了柔儿?” 看着爹娘慈爱的眼神,她又有些不忍了,但魏远山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何况不久就是新春佳节,到时候再回府多陪陪爹娘,“女儿是时候该回魏远山了,如今您和父亲大哥都安好康健,女儿也就放心了。” 这话惊得夫妇俩齐齐对视,姜贺放下账本,急声疑惑问道:“怎如此着急回魏远山?这才回来几日,听爹的,等在家休息够了再回去,从小就得学那些琴棋书画,如今又在魏远山习武,爹看着都心疼。” 又回头看向郑锦乔,“夫人,你说是不是啊?” 郑锦乔点点头,思索一番,打算也劝劝闺女别太累了:“柔儿,娘觉得也是,切莫累坏了身子。” 姜怀柔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姜贺和郑锦乔,婉声撒娇:“爹娘放心,女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但魏远山还是要回的,师兄师姐们还在等我一起练武呢,还有师父肯定也在等我回清风涯呢。” 两人本就对姜怀柔宠爱有加,这一撒娇那还有不应的道理,姜贺爽朗大笑,威严冷峻的脸上尽是慈爱,“你这孩子!爹娘真是拿你没办法,柔儿想回便回吧。” 郑锦乔轻轻拍着姜怀柔的后背,唇角也是止不住的笑意。 姜怀柔拿着包袱正要出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呐喊:“姜怀柔!你走之前都不知道给为兄知会一声吗?!” 听此,不由步伐一滞,呃······忘了。 将军府门前就是爹备好的马车,早前跟爹娘打过招呼不用出府送她,就直接抬步走向了马车,车夫热情地将踏阶放好,待姜怀柔上去便利索地收好上车,“走吧。” 车夫轻快地回了一声:“得嘞!小姐可坐稳了。”一甩缰绳,俊马嘶鸣,马车渐行渐远。 赶了一天的路,难免有些疲惫,姜怀柔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竹简,铺满貂皮的车座上放着浅紫色的刺绣斗篷,眨了眨有些不适的眼睛,伸手掀起车帘,美目朝四周看了看,是一片林子。 正要放下,眉目间却染上了凝重。 纤手快速放下车帘,平静无波地对前面车夫说:“还请王师傅以最快的马力赶车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王师傅笑呵呵地应道:“好嘞!” 只是才加快赶了一小段路马车便突然被一支从左侧破风而来的箭从车轮处直直射翻了,可见其气力之大。 姜怀柔在感受到箭气时就直接从马车里冲出来,拉起车夫快速跳向马车右侧,一瞬间,烈马惊惧的嘶吼声响彻云霄,马车倒地发出巨大声响。 车夫吓得脸都白了,惊恐地看向一侧,顿觉双眼发黑,他还以为是马车出什么问题了,结果怎会看到这么多黑衣人,不是拿着刀剑,就是拿着弓箭,来势汹汹地朝这边跑来。 姜怀柔粗略地看了一圈,大致有三四十人,看来是走不掉了,正要上前,王师傅却突然哭喊着叫住了她:“小姐,你上前作甚?你快些朝东南方向跑,这些人一看就早有准备,咱们打不过的啊!” 就算知道小姐是魏远山弟子,可双拳难敌四手,寡不敌众,若是出了事他可怎么给老爷交代! 姜怀柔没有出声,美目清冷地凝视着为首的黑衣人,那人立定后就把手中泛着银光的长剑指向姜怀柔,恶声威胁道:“臭丫头!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玄色衣服的男子?” 臭丫头?啧,她可听不得,再者,魏远山第五训警示弟子惩恶扬善,修持正心。 姜怀柔扶起吓倒在地的王师傅,凝声说道:“切不可说明我们所属何处,知道了吗?” 见王师傅愣愣点头,就回眸看向已经不耐的黑衣人,红唇微启:“没见过。” 为首的黑衣人听言直接朝后面做了个手势,目露凶狠,然后一群人就直接冲了过来,看样子是要灭口。 王师傅恨恨地抹了两把泪,这些人真是个人渣,竟连无辜之人都不放过。 “小姐,你快走,我来拖住这些人渣!”王师傅三步并两步地挡在姜怀柔前面,姜怀柔看着视线里突然出现的王师傅,心上一暖,在长刀劈过来时快速扯过王师傅,轻声道:“待好别动。” 又闪身迎上了冲过来的一批黑衣□□脚之间,招式凌厉,身形灵活地躲过狠辣的刀剑,寻着弱点就果断出手,一击致命。 为首的黑衣人见迟迟没有解决,反而自己人损失不少,不禁有些暴躁,粗鲁地扯过一旁的弓箭手,“把她给老子乱箭射死!” “是。” 打斗中的黑衣人见此都撤回一旁,姜怀柔暗自费力地平复呼吸,白皙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这群黑衣人的实力绝对是中上等水平,若不是她有师父教的功法在身,定然敌不过他们。 被追杀的人这是得罪了谁?一看就铁了心要他的命。 看着朝她飞射过来的箭雨,神情不禁凝重几分,快速闪身躲过,站定身子猛地挥起长袖,一条银丝从手心飞出,似有灵性地一个个打飞了厉箭,可下一批的箭雨又接踵而至,姜怀柔不得不用双线。 余光突然注意到一支长箭朝另一边射去,美目顿时又寒了几分,快速将银雪丝甩去抵挡,王师傅瞪大眼睛暗庆劫后余生,还好小姐救了他,又担忧地看向深处危险的姜怀柔。 姜怀柔此刻脸颊苍白,身形仔细看有些晃动,方才左侧没了银雪丝的保护抵挡不及,左腿中了一箭,好在因着练就的定力才没倒下,只是再打下去,她这腿怕是要费了,得速战速决。 “砰!”一阵白烟弥漫。 待烟雾耗尽,姜怀柔和王师傅早就不见了,黑衣人首领沉思一会儿后下令:“不必再追,正事要紧。” ······ “小姐,你感觉怎么样啊?这附近也没人家,你这伤可如何是好啊?” 王师傅说着说着竟还脸上淌泪,都是因为救他才让小姐中箭了,他只是一个下人,何德何能得小姐这般厚待。 姜怀柔强撑着走到一边勉强可以藏身的大石头后面,唤来王师傅,耐着疼痛嘱托道:“此地周围并未长有草药,现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返回之前经过的小镇,王师傅,你一个人可以吗?” 王师傅犹豫了,倒不是他不敢回去,这条路他走过多次,闭着眼都能走回去,注意些就好,他犹豫的是不放心把小姐丢在这里,可他一把年纪了,也背不动小姐,现下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 想罢,轻叹一声,哽咽说道:“小姐放心,待我回到镇上就立马领着医师和婢女沿着原路来接应你。” 姜怀柔点点头,清婉的脸上除了苍白再无其它,对自己这伤表现得不甚在意,这反倒让王师傅越发愧疚,行礼后就直接跑回小镇了。 5. 捷州调迁夜正浓 姜怀柔疲惫地睁了睁眼清神,她不能再待下去了,这林子虽说不深,且树枝光秃,但如今正值深冬,日光西沉,悉悉索索间偶有还未冬眠的兽类呜咽低鸣,她腿上的血味迟早会吸引它们过来。 艰难地动了动身子,费力从右侧撑地起身,左腿因此传来的剧痛让她冷汗直冒,眼睛微眯,待适应了这痛感就抬眸环顾四周,选定一处就步履蹒跚地朝那边挪去,她需要树枝作杖。 较为粗壮的一般都长在树干中部,瞅准位置,挥手用银雪丝将那条分支切断,再迅速出手接住,她没有多加修剪就直接落地撑着向东南方向走去,血液现今已经有些凝固,再不处理她怕是就要交代在这了。 更为忧心的,是随时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 —— 楚不闻从林子中闪出,跑至空旷处停着的华贵马车,弯腰作报:“殿下,那批人已经被咱们的人处理了。” 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前车帘传出,清冷如冰:“走吧。” “是。” 楚不闻上了马车驱动烈马后,想了想,觉得还是告诉殿下一声的好:“不过殿下,方才属下在同宁治会和时发现有一辆被袭击的马车,未标明出处,看地面那些箭矢应该就是安县的那批人所为,只是仅有地上的一滩干涸血迹,至于马车里的人就不知如何了。” 后者只是继续将手中的书籍翻了一页,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抽空平淡无波地应了一声,眉眼的神情依旧如往常那样让人难以捉摸。 楚不闻撇撇嘴,他就知道,以殿下冷漠的性子,哪会管他人的死活,那些大臣皇子对殿下的惧怕,也不免有这一点关系在。 刚回神,就见一名女子倒在了前面,楚不闻轻啧一声,稀松平常地出声询问:“殿下,前面有一位昏倒的女子,看样子还有些意识,救吗?” 御景煊不耐地将桌案上核桃从车帘一侧丢出来,正中楚不闻,疼地楚不闻呲牙咧嘴。 他多那一嘴作甚。 楚不闻生无可恋地摸了摸头顶的凸起,谁知这一摸竟让他不经意间看清了那女子为何物所伤,不禁微讶:“殿下,此女所中箭矢带有黑羽标识。” 御景煊翻动书籍的手微滞,随即将书籍放到桌案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掀开车帘,阔步而下走至一旁,凤眸淡然看了一眼。 女子腿上有一支已被折断的箭,束起的青丝有些松散凌乱,脸色苍白如纸,只有那浓密的长睫在微微颤抖,总之,狼狈至极。 箭支虽被折断,但将近大半的羽毛依然得以保留,应该是气力不足没折多少。 御景煊转身正要抬步离开,突然冷下脸不动声色地向一旁撤了一步,垂眸看向又了无生气的人,手搭的地方刚好是方才他站的地方。 出声吩咐道:“你带她去附近的芙蓉镇救治。” 感受到身后的人依旧未动,御景煊沉脸稍稍侧头,冷声说道:“傻了?” 楚不闻跑远的思绪直接被这道略带威胁的声音吓回,快速把姜怀柔扶起,只是走至马车时纠结地回头眼神询问。 御景煊将虚弱的姜怀柔放在雪白貂毯上,旋身坐在一侧未铺绒毯的车座上,黑色斗篷划开一抹清寒之气,皱眉看向身形单薄的姜怀柔,黑眸微滞,伸手将斗篷取下给她盖上,便又重新拿起了桌案上的书籍。 安静的马车里忽然传来声响,御景煊回头就看见在那躺着的女子像是做了噩梦,清婉的脸上尽是痛苦不安。 不由拧眉,凑近了些,想听清女子口中喃喃自语些什么。 “师父······爹爹······”似是没了力气,樱唇紧抿。 镇国大将军姜贺就这么一个女儿,早就听闻宝贝得不得了,早在刚才,他就从马车里瞧出她中的箭是安县那批人的手笔,想必不久他就能安静一些时日了,呵,姜贺怎会放过他们呢? 突然,一块玉佩从眼前女子披着的斗篷里滑出,御景煊目光一转,不动声色地出手接住,上好的羊脂玉玉佩静静地躺在白皙宽大的手掌里,显得那手更如清月般高不可攀。 这玉佩应是男子的饰物。 御景煊随手把玩几下,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疑惑,他之前让楚不闻调查过几个人,结果这小子秉着事无巨细的原则连带着与之相关的姜怀柔也给查了,被他教训了一顿。 因只是顺便,关于姜怀柔的消息都是明面上查来的,容貌绝美,清婉非凡,文武优越,是有名的才女,师从魏远山,并未传出有心仪之人,因此大多青年才俊都钟意于她,如今看来······ 他对这些个情情爱爱的无感,清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玉佩掉落的原处,皱了皱眉,扭头随手将玉佩放在了桌案上。 ······ 正在招待客人的客栈掌柜突然被这一桌的年轻女子叫住,满脸通红地瞧着客栈门口提醒掌柜:“诶,掌柜的,来人了,你还是快些去招待那位公子才好呢。” 留着两抹黑胡须的掌柜惊诧地看着刚被换了一半的饭菜,这位姑娘方才嚷嚷着苦口要换菜,催得他这掌柜的都过来了,如今这又如此好说话。 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向门口,骤然双眼放光,满脸堆笑地迎上抱着一位姑娘的尊贵男子,这人气质不凡,衣着华贵,得,这下可有得赚了。 “哟!公子和夫人可是要住店?本店有上好的包厢,是这方圆百里最有名声的,保准您夫人能休息好!” 由于绣着繁纹的黑色斗篷将昏迷的姜怀柔给遮了个严实,掌柜自是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单纯以为是眼前这位公子心疼睡着的姑娘。 御景煊眉头微蹙,下意识地睨了一眼怀中不知今夕何夕的姜怀柔,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神色冷冽地看向来人,薄唇轻启:“带路。” 掌柜的听言急忙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赔着笑脸去前面开路:“公子这边请,这边请。” 天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不知哪句话不对惹了这公子的气,直朝他冒冷气,本就气场强大,通身的样貌气质犹如天神般夺目,这样的人物任谁站在面前也不免生出一丝臣服之意,结果他硬着头皮过去,现下回去就不得不暗松一口气了。 到了包厢,御景煊径直走向内室,轻缓地把姜怀柔放在床榻上,又倾身扯过里面的干净被褥避过伤口残留的箭支给姜怀柔盖好,修长的手指细致地整理着边边角角。 掌柜觉得他还是挽回一番的好,依照往常在他这客栈暂住的达官显贵出手的阔绰,这位过犹不及的公子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于是轻咳几声清嗓,站在外厅背对着内室一本正经地说道:“公子,我瞧着你们也不像是捷州本地人,是恰好路过此处吧?” 御景煊看着脸上毫无血色,气息微弱的女子,眉宇间染上一抹烦躁,让楚不闻带个女医师过来怎如此之久,看来是又该历练了。 抬步从屏风中走出,清寒无波的眼眸淡淡地看了一眼还未离开的笑面虎掌柜,坐下正打算倒一杯茶水,刚拿起就知是个空的,凝目看向掌柜,掌柜顺滑多年,当即招呼外面的店小二去准备茶水,又赶忙跑来给御景煊赔罪。 见掌柜没有要走的意思,御景煊手心里放着青瓷茶杯,葱白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敲打着桌面,随口问道:“无碍,听闻捷州的州抚官调迁了?” 掌柜早过了不惑之年,又常年经营客栈,芙蓉镇虽小却也算是要道,自是来消息快,听御景煊这个外地人问及自己平日里喜好打听的事,当即就想滔滔不绝地说上一说,毕竟这件事可有意思得紧。 掌柜回身把门带上,就眉飞色舞地说道:“可不是嘛?听说还是被朝中有权之人给硬调而走,前些日子所属捷州的安县突然冒出一批人马,到处危害百姓,安县的县令赵西荣好好的一个县令不用到正处,只一句‘全由少府大人接管此事’就直将本平起平坐、各司其职的少府给提了一截,自甘为卑,按理说就算是在自个儿衙内找个办事的人也不会托给负责督察安县的少府萧鸿飞啊。” 赵西荣,萧鸿飞? 御景煊幽深的眸中划过一抹了然,正要示意掌柜继续说,就听见阵阵的敲门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出,吓得掌柜浑身一个激灵,这事私下说说可以,但若被有心之人听了去也不免惹上一身腥。 御景煊泰然自若地转了一圈手中的瓷杯,淡然开口:“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满脸无奈与忐忑的楚不闻,背后是一位带着医药箱上了年纪的医师,银白胡须略长,等等,男医师? 楚不闻接收到自家殿下不满的质问眼神时,面上不显,实则内心默默流了两行宽泪,这镇上就那么几家医馆,他尽最快的速度找遍所有也没个女医师啊。 “这就是你找的医师?”悠然问道,御景煊大致猜到了原因,也并未说什么。 楚不闻一听这语气便立马会意:“是,公子,”又回头对医师客气说道:“先生,我家小姐的伤势严重,烦请您快些医治才好。” 医师又悄悄打量了面前坐着的御景煊一眼,就点点头步履稳健地走进内室,楚不闻暗松口气,回神瞪了一眼还眼巴巴站在这一脸不安惭愧的掌柜,冷声问道:“你这掌柜怎的还杵在这?楼下不用忙了?” 掌柜听楚不闻的语气以为是个脾气冲的,不好惹,不禁又紧张几分,方才这状况他也清楚了几分,这男子应是这位公子的手下,又称那姑娘为小姐,那他之前喊的“夫人”可不就闹笑话了吗? 况且当时这位公子突然沉了脸也是在他说了那番客套话之后,这可不就是不妥了吗? “这就走这就走,只是······”掌柜抱歉地朝端坐的御景煊看去,尴尬说道:“小的之前不知所谓,误会了公子和姑娘,多有冒犯,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才是。” 御景煊神情微滞,似是没料到掌柜会突然提及,不过也仅是一瞬便恢复如常,“无妨。” 不过是以为在这芙蓉镇待不了多久无需解释什么,看来以后还是说清为妙,他一个大男人倒没什么,只怕委屈了她可就不好了。 掌柜退下后楚不闻又凑过来,暗戳戳地想让自家殿下进内室看着点:“殿下,属下虽知道您不管这些,但姜小姐好歹也是因为碰到了那批追杀咱们的狗东西才受伤的,内室怎么说也得有个熟悉之人看着才是。”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至于其它的,主要还是因为殿下的态度,掌柜说罢他还以为殿下会冷脸,结果就一句平静无波的“无妨”?哎,殿下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御景煊正要开口,就听见医师声音焦灼地唤他:“公子,可否麻烦您进来一时半刻?老夫现在倒有些棘手。” 难道是伤势又严重了?御景煊皱眉阔步走进内室,见伤口依旧未曾处理,不由气息又寒了几分。 “怎么回事?” 医师暗地里盘算一番,大致对两人的关系有了数,想罢,内心也活络些,和声问道:“姜姑娘的伤口在膝盖上方,需要用剪刀将周围的衣物剪下一块才能处理,不知公子可否方便?” 御景煊狭长的凤眸闪过一丝不耐:“如今距离她受伤已经约莫四五个时辰了,你再磨蹭一会儿,信不信把你那医馆给砸了?” 医师只是暗自撇撇嘴,并无多少惧意,只因话虽狂妄狠戾,但语气明显并无恶意,仅有些催促的意思。 手上动作不停,将一切用品都摆放好之后就握着剪子瞅准伤口打算开始处理,正要落剪就被一道低沉凌厉的嗓音给叫住了:“等等,你告诉我怎么处理,我来。” 医师眼中尽是意料之中,这样的他见多了,索性起身细细嘱咐御景煊:“……最后将药轻洒在伤口周围,再用绷带包扎起来,公子若有什么不清楚的可随时叫老夫,老夫就在外厅等候。” “嗯,多谢。” 待医师走后,御景煊看向已经有些狰狞的伤口,深沉的目光微闪,认命地坐到一旁开始细致处理伤口,好在箭已经取出,处理起来倒也不算费劲,只是还是专注了心神小心按照医师所说的步骤处理。 一个时辰后,夜色正浓。 御景煊看着脸色已经不再那么苍白的姜怀柔,起身喊来楚不闻找医师确认无碍后去医馆取药,自己则去沐浴更衣。 6. 捷州风云信传安 第二日,清晨的小镇早已热闹起来,喧闹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入隔音一般的客栈包厢内,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美目紧闭的人垂下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终于睁开了那双波光潋滟的水眸。 姜怀柔此刻还有些迟钝,疲惫地环视了四周,发现是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感受到腿上已经没那么清晰的痛感,且已经包扎过了,索性强撑着坐了起来,暗暗庆幸,看来她是得救了。 担心扯到伤口,就安静地靠在一旁闭目养神,没过一会儿就觉得唇上干的厉害,渴意泛滥,凝眉看向四周,打算小心些扶着过去倒些茶水。 姜怀柔皱着秀眉,忍着疼一步一步地挪到外厅,缓缓坐下,待坐稳后不由暗松一口气,还能行走看来伤口并不算很深,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是温的,可能才换了不久。 正在饮茶的姜怀柔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放下瓷杯淡然看去,来人并不知道她醒了所以并未敲门,推门而入的是一位青蓝色束腰衣袍的俊朗男子,一时间两人都有些诧异,面面相觑一会儿,还不等姜怀柔打招呼那男子就客气地行了个礼。 惊喜说道:“姜姑娘,您终于醒了!在下是二殿下的护卫楚不闻,还请姑娘莫要害怕,稍作等待,我这就去将殿下喊来。” 说罢就直接跑出去了。 二殿下不就是御景煊吗?是他救了自己?可上次在家听爹爹无意间说道的那些关于他的传闻…… 九岁时,同龄人还在过家家的时候他便文武精通,亲手将惹了他的大皇子给揍得半死不活,外人觉得他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戾无情,还重伤手足,哪怕天赋异禀,将来也一定并非善类。 然而,这种指责只持续到了他十五岁那年,因为少年已披盔带甲,英姿飒爽地驰骋沙场,一举将芜城地区纳入嘉宁国版图。 从此,声名万里受万人敬仰,可又因冷漠的性子和狠辣绝情的作风硬生生将敬仰给换成了敬畏。 思此,不禁想起那道灼灼风华的修长身影,暗叹上天真是眷顾他,不论是容貌气质还是成就,他无疑都拥有最好的,而今也还不过是弱冠之年。 御景煊的包厢就在隔壁,楚不闻来回不过小半会儿,木雕门再被推开时就是一位清冷矜贵的尊贵男子,面容冷峻,并无半点起伏。 姜怀柔清婉的脸上划过一丝错愕,急忙起身行礼:“臣女姜怀柔,见过二殿下。”她常年习武,有意顾着伤口自然就不会轻易扯到。 “嗯,坐吧。”声音一如它的主人一样冰寒。 抬步走向圆桌对面靠近开窗的位置悠然入座,幽深的目光随意看向姜怀柔,深不可测,“姜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姜怀柔虽诧异他不过问自己的伤是怎么来的,但也很快就反应过来,柔声回道:“臣女此番是要回魏远山的,并无将此事告知家父的打算,二殿下的救命之恩臣女感激不尽,定谨记在心回报于您。” 至于怎么个回报法她还没想好,看二皇子有什么表示再作打算吧。 御景煊挑眉,啧,还是个懂事的?也不知姜贺是该哭还是该笑呢。 薄唇轻启:“不必,姜小姐是魏远山的弟子?” 姜怀柔礼貌地浅笑一下,温和说道:“是,臣女是魏远山清风涯的弟子,师父名为贾千弦。” 女子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骄傲,让御景煊偶然回想起她晕倒时口中呢喃的一句“师父”,看得出来她是极其信赖她的这位师父的。 思酌一番,觉得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就起身要走,冷冽的声音在经过姜怀柔时响起:“本殿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姜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楚不闻,他会帮你解决。” “多谢。” 后者只是阔步走出,并未多言。 楚不闻目瞪口呆地看着御景煊毫不留恋地离开,内心百感交集,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就被留下来任凭姜姑娘差遣了呢?不由暗暗回头看了一眼当事人,谁知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也恰好看向他,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楚不闻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脑袋,摆出了一抹自认为十分和善的笑容同姜怀柔打了招呼:“还请姜姑娘多多指教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要让他留下来承受这尴尬至极的氛围?倒不是他不愿,只是两人互不熟悉,殿下把他留下来无非是陪着姜姑娘解闷的,可琴棋书画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又不会,总不能给姜姑娘整个刺绣吧? 御景煊要是知道楚不闻内心的想法,定黑脸将他丢进蛇窟好好反省反省,亏他能想到解闷。 姜怀柔嘴角噙着笑意,虽不知楚不闻在纠结些什么,但既然二皇子将他留在这也不好让人家回去,况且她这行动不便,的确需要旁人的帮衬。 不过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跟要打起来似的,颇有些无奈地婉声笑道:“楚侍卫当真有趣,能麻烦楚侍卫帮我找个人吗?” 她可没忘了王师傅这档子事,说不定已经回去寻她了。 楚不闻听言,方才的那一点拘谨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眨巴眨巴眼,正声说道:“姜姑娘尽管直说,在下一定尽力为姑娘找到。” 话落,楚不闻心下微惊,这姜小姐不过温声细语了几句,他就下意识觉得又亲切几分,看来这位姜小姐的清婉气质也是名不虚传。 又或者,是因为自家殿下一改往常的冷漠,连带着他也心态变了?也不对啊,虽行事反常可他也并未看出殿下情绪有何改变,楚不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是将军府的车夫王师傅,我同王师傅一起遇险,无奈之下就让他到最近的镇上寻找医师,现下他应该还在寻我,烦请楚侍卫帮我打听一下王师傅如今身在何处了。” 楚不闻微讶,没想到姜姑娘贵为镇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劫后余生还如此关心一个车夫的死活,这倒与那些骄纵成性的世家小姐不同,不由对姜怀柔心生几分敬意。 答应的很是爽快:“姜姑娘放心,”又朗声说道:“我先去给您点些饭菜,姜姑娘可有什么忌口的?” 姜怀柔笑着摇了摇头,“都可以,楚侍卫看着准备就好。” 楚不闻得到指示就行礼离开了,安静下来的包厢让姜怀柔不免多了几分考量。 先不说她与二皇子御景煊素不相识,单说他的性子与过往事例就可以看出他并不是个热心肠的,就算是当今圣上也拿他没辙,更别提是看在她爹爹的面子上了。 本来她也不疑有他,直到这人竟把贴身侍卫留下照看她,不免让她多了些疑惑。 罢了,想不通就不想了,不管怎么说,他都于她有恩,回头可得好好谢过才是。 姜怀柔起身立于窗前,大致看了眼外面的形式,初看那些行人的衣着时还不免有些怔愣,没想到这个小镇竟然是捷州风情,看来她这是到了捷州。 捷州是嘉宁三十六州之一,先帝时期喜尚豪迈之风,捷州作为先帝最常巡游打猎的地方自然紧随其后,衣服色彩大多鲜艳,以不同颜色的串珠为饰,袖口用彩绳缠了几圈扎紧,发饰也不同于京城或者江城的以金银水晶绢花为主,是彩珠饰品。 她如今腿受了伤,也不好在此地久待,早前已托人给师父送信说要回魏远山了,与其到了魏远山被不知情的师父嗔怪,还不如早些写了信送去说明无碍,这样师父也不用担心她了。 想着也就去到了另一边的书架上取了笔墨纸砚,熟练地研墨铺纸,撩过袖子眼含笑意地一笔一划认真书写。 楚不闻领着饭菜进来时就见姜怀柔正神色专注地写信,放低了声音走进去说道:“姑娘是要给家里报平安吗?”又一边招呼小二把饭菜放在圆桌上。 姜怀柔抽空抬眼笑着看了眼楚不闻,又继续手上的动作,“我本就是要去魏远山的,将此事同家里人说了无非是徒增担忧,我这是在给我师父写呢,路程是要晚上几天了。” 楚不闻了然,又疑惑问了问:“姑娘的师父是?” “我师父名为贾千弦。” 贾千弦这个人楚不闻是听说过的,是魏远山的长老,清风霁月,公子如玉,门下弟子是魏远山所有派系中最少的,只有六十七人,个个都出类拔萃。 想不到姜姑娘看上去清婉柔和,竟实力不凡,“想不到姑娘竟是贾千弦门下弟子,真是令在下吃惊,若有机会,我倒也想会一会姑娘这传说中清风霁月的师父。” 姜怀柔正握着毛笔的手一滞,垂下的长睫遮住了眼底的笑意,微勾樱唇,“师父很好相处的,楚侍卫一定不会失望的。” 楚不闻也不由勾了勾唇轻笑,见姜怀柔写好就上前接过,让其先用膳,信件他一会儿托小厮送到镇上的驿站去就行。 —— 此时姜怀柔的隔壁,气氛竟出奇的轻松。 掌柜原先被请过来时是十分忐忑的,尤其是那位公子让他坐下时,精明的双眼紧张兮兮地打量着御景煊的脸色,好在那不好惹的侍卫能说会道,让他也不由放松警惕。 “掌柜的,紧张作甚?我家公子只是想听一听你上次说的捷州巡抚官之事的后续,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外地人,哪会有你这个大掌柜的消息灵通,你说是不是?” 原来是为这啊,吓得他差点没给跪了,不过也好。 掌柜不动声色地放松下来,双手一拍膝盖,乐呵道:“原是为这,公子想听什么?我只要肚子里有那点墨,也得全数给用了。” 御景煊长眉微挑,漫不经心地用手中的竹简挑逗玉瓶里插着的新鲜寒梅,“就接着上次的吧。” 这等表现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更何况他圆滑处世多年哪会不知道这公子不是想听而是想打听? 反正对他也没什么损失,这公子看上去也绝非池中之物,若有什么有用的被听了去,指不定他就跟着沾光了。 心中算盘打得响,面上不显,“关键是少府萧鸿飞竟欣然应允,可这萧鸿飞却是出了名的浑人,当即就打草惊蛇,惹得那批人带着大队人马冲入他的府上给直接······”掌柜压低声音手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御景煊深如古潭的双眸闪过一抹异色,修长的手指因为思索若有若无地轻叩桌面。 楚不闻佯装震惊地看向掌柜,不动声色地问道:“嘶,这么大的事就没惊动上面吗?” 这话仿佛是触动了掌柜的心绪,本生动的表情变得有些沉闷,嘲讽出口:“可是惊动了,但那些只顾自个儿享乐的人物哪会管这些?这个少府没了,下一个就到任了,久而久之,捷州的百姓就麻木了。” 过多的,谁也不能说,是要砍头的。 御景煊挑眉,捷州巡抚官调迁之事可与此毫不相干呢,仅是被吏部尚书骆子衡以抚州巡抚官已是悬车之年辞官还乡致使职位空缺又无合适的人选为由,请示了父皇和丞相获批后便直接将捷州的巡抚官给调去了。 掌柜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又接着说道:“按理说,安县隶属捷州,发生如此猖狂之事甚至就连身份特殊的督察少府都被明目张胆地夺了命,捷州的巡抚官定是要被问责的,可偏偏这时又被调走了,安县百姓找谁说理去?朝廷又迟迟不下公文,百姓还不是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 轻叹一声,“唯一能安慰到安县百姓的,怕也就是新任少府是带旨上任,将朝廷下旨拨的安抚公款全数用来兴建水利,减轻赋税了,可这又如何能消了百姓心中的不平?顶多是闭口不语罢了,毕竟日子该过还得过哟。” 说是安县的,但天下百姓谁又看不出点门道?辛酸的,可不仅仅是安县。 说朝廷无能吧,可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嘉宁国的繁华是前所未有的,只能说,上面有人故意压着这事,圣上是明君,天下人都看在眼里。 御景煊放下竹简,沉目看向楚不闻,后者会意:“掌柜的,这些银两你就拿着吧,权当是我家公子给你买个茶水润嗓吧。” 掌柜顿时两眼放光,接过银两悄悄放在手里掂了掂,惊喜地“诶呦”一声,满脸堆笑:“公子真是客气,哟,到饭点了,待会我就把好酒好菜给您送来。” 楚不闻知道自家殿下不喜客套,就自觉地接过话:“有劳掌柜了。” “哪里话,哪里话。”说罢就退出去顺带把房门给带上了。 确认周围无人后,楚不闻不再掩饰,看向御景煊,凝声问道:“殿下,这掌柜看来是已经传达完他主子的意思了,将疑点引向之前任捷州的巡抚官和萧鸿飞。” 这些人就喜欢背地里使阴招,早在进入客栈之前他们的人就已经发现那掌柜收了钱,索性直接顺势让那掌柜都给说了。 7. 客栈说书年雪糕 御景煊垂眸,清冷如冰的神情下让人不寒而栗,“不急。” 楚不闻凝神,他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何等势力才能如此堂而皇之地瞒过圣上的眼目,如今又迅速赶在他们抵达芙蓉镇之前布好局。 天下芸芸,有些人心怀感念万千之胸怀,有些人以天下安定为己任,有些人以百姓社稷为志向,且不说是何种作为,起码不应该祸乱猖獗,如若一忍再忍,长久下去,必然会成为一根深扎在昌荣盛世里的毒针。 楚不闻思酌出声:“殿下,之前黑羽的人为了躲避宁治等人的追击躲入安县,没成想竟和那些突然出现的闹事之人里应外合,甚至能在第一时间压下消息,这不免有些太巧了,而且负责通传的密探也暴毙而亡,现下捷州之事了了,有了这件事的掩护,若再想找到黑羽老巢的线索怕是难上加难了。” 黑羽自从前些年跟他们在一批军货上起了冲突便一直追杀殿下,蹊跷的是,这黑羽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势力一样,愣是查不到半分消息,前阵子好不容易才有些消息,若安县汇合不是巧合,倒也能从闹事的那批人入手调查。 御景煊放下竹简,单手支额,清俊的眉目尽是深邃,“呵,黑羽这是又寻了个军师?” “不管两者是如何达成合作,你派人先查明捷州之事的始作俑者。” 谁会蠢到自行暴露自己人呢?若说是掩护他们撤退的不得以之举,这代价未免也大了点,看来是想借此得到一口喘息的机会,估计这捷州之事的主谋还不知道自个儿被当成靶子给推出去了呢。 楚不闻点点头,“是。” 听殿下所言,似是不觉这同为黑羽势力,以他对殿下的了解,非必要不说话,一说便是个准信的作风,在两方势力并无直接相关的情况下,查明捷州主谋不失为一个办法。 计较完这些,楚不闻放空下来又突然想起还在客栈疗伤的姜姑娘,试探问道:“殿下,既然咱们已经将捷州现状了解一二,是否要启程返回京城?” 御景煊瞥了楚不闻一眼,冷声说道:“本殿何时说过留在此处的缘由了?” 楚不闻迟钝地摸了摸脑袋,果然,殿下的想法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猜,不过也是,他们来芙蓉镇还真是凑巧,本来是要回京城的,了解这些哪里需要殿下亲自来。 不等楚不闻作出反应,御景煊又随意将目光落在瓶中盛放的梅花上,淡声道:“你且留在这二三日吧。” 他自己?楚不闻不由一滞,但很快反应过来平静领命:“是。” “下去吧。” 颔首,拐步离开时楚不闻不自觉地思索他家殿下所谓“留在此处的缘由”时,猛然脚步微顿,他倒忘了,捷州可是娘娘的家乡,怪不得殿下要亲自来此,不禁心上一酸。 他和宁治跟在殿下身后多年,有时候,那种清冷漠然即使是说了再多言语也遮不住的,是刻到骨子里的,殿下真正的内心,谁也看不透,形形色色,笑谈高论,可又有谁能窥见殿下的心扉呢? 世人皆敬畏殿下,羡慕他有这些风华,可背后呢? 想着想着,楚不闻不自觉便走到了客栈一楼,小镇设施比较集中,连带着一些游乐的也汇在一处了,现在正有说书的在台子上口若悬河地讲着什么江湖大侠的故事。 步子微顿,楚不闻撇撇嘴,反正闲来无事,听一听也无妨。 正要寻一张空桌,眼尖的楚不闻一下子就看见了安静坐在一旁的姜怀柔,时不时地面上浮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惊艳绝美。 楚不闻猛地一拍脑壳,迅速找了一个角落的空位坐下,若有所思地支起下巴,明亮的棕眸微眯,望着姜怀柔那个方向发呆。 他怎么没想到呢?若是平常,殿下早就冷着脸拂袖离去了,这又是救治,又是让他照看的,是何般? 以他们殿下的实力和性子,自是不会因为姜姑娘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就特殊对待,但瞧着殿下也不像对姜姑娘有意啊。 打量出神的楚不闻不经意间同一双漂亮无辜的杏眸对上,不由摸了摸脑袋,尴尬地笑笑,随即抬步走了过去。 大意了,姜姑娘师从贾千弦,察觉到他的视线应该不过是眨眼的事。 姜怀柔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被抓包后极力坦然的楚不闻,没想到楚侍卫还是个面皮薄的? 柔声说道:“楚侍卫可有闲心坐下一同听上一听?还挺有趣的。” “甚好甚好。” 姜怀柔又叫来小二上了几盘小吃瓜子,示意楚不闻后就又将注意力放在说书上,神情专注。 楚不闻随手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换做平常他哪里会有半分拘谨,只是方才一番考虑不由让他多了些想法。 闪烁着微光的眼神不动声色地在说书那个方向与一旁认真听书的姜姑娘之间徘徊,佯装随意闲聊道:“姜姑娘喜欢听书吗?” 姜怀柔回过头,强迫自己压下唇角的笑意,“谈不上喜欢吧,大抵是前些日子偶然间听家兄讲了一回觉得有趣,如今又碰见了,就闲着过来听听解闷。” 家兄? 楚不闻疑惑问道:“姜少爷还会说书吗?” 这下姜怀柔实在忍不住了,轻笑出声:“家兄整日将自己的行程都安排地满满的,哪里能再有闲心去学说书?前几日我们去长宁街游玩,偶然遇事,他就自告奋勇去救场了,讲得还像模像样,看得我们都愣住了。” 没想到,姜少爷姜尧和姜姑娘性子反差还挺大。 “哈哈,想不到姜少爷还挺有正义感,说起长宁街,在下倒是想起东街的年雪糕了,味道极好,不知姜姑娘可曾尝过?” 姜怀柔细细回忆了一下,她这几日并未有见,但这名字却隐隐在哪听过,对了,秀雯师姐有提过,清浅答道:“我还未曾见过这京城正宗的年雪糕呢,不过听魏远山的师姐说起过,是东街的阿婆一家用祖传的秘方所制,底蕴深厚,味道隽永有感,不做其它生意,旁的糕点铺又学不来,因此引得很多外地人去京城一尝真品。” 楚不闻点点头,轻咳一声,“姑娘所言不假,既然姑娘还未品尝过,在下倒有些法子为姑娘准备一些,姑娘在此稍等,在下去去就回。” 说罢就直接起身跑开了,姜怀柔连说“不用了”的机会都没有,无奈地笑着看了眼背影,将注意力又放在说书人讲的故事上,楚侍卫看着挺严肃的,没想到为人这么友好。 —— 御景煊冷眸看向眼前难得和他唱反调的楚不闻,薄唇轻启,嗓音酷似寒冰:“本殿再说一次,不送。” 楚不闻面上严峻,内心暗暗撇嘴,不就是几块年雪糕嘛?他这是为了谁? 楚不闻有些无语凝噎:“殿下,您又不吃,刚好今日新鲜出炉的年雪糕送了过来,给姜姑娘送去一些多好,姜姑娘还没尝过呢,可是好奇,属下想着这买也买不来,刚好您有嘛。” 说实话,他是知道殿下有年雪糕才扯的话题,但他不说,更何况,殿下每次得了年雪糕都是只吃一块,其它的都喂了殿下养的那只雪白雄兔了。 御景煊不置可否,冷哼一声,“姜怀柔可是收买了你?竟然有胆子跟本殿唱反调了?罢了,年雪糕多了一盘,总不好让你丢了面,自个儿去拿吧。” 楚不闻欣喜抬头,急忙说道:“是!谢殿下。”说完一溜烟便没了人影。 御景煊不甚在意,随意拿起桌案上的历朝卷宗看了起来,一旁放着几本加急公文。 —— 姜怀柔看见楚不闻乐呵呵地拿着一盘糕点过来时差点没把口中的茶水给喷出来,本以为楚侍卫是说着去试试,没成想还真有。 “姑娘快尝尝,这可是殿下派人赶运过来的,还新鲜着呢。” 楚不闻跨步坐下,献宝似的把年雪糕推到姜怀柔面前,期待地看着姜怀柔。 而此时的姜怀柔一边笑着伸手拿了一块,一边感叹于这位殿下的大手笔,轻咬一口,浓郁的奶香顿时充斥整个口腔,但却没有丝毫的腻味感,应该是用什么可食花草中和了,还弥漫着一种清新之感。 眼眸不由一亮,发自内心地称赞道:“味道浓郁的满足之感,同时又兼具了清新淡雅的浅淡口味,甜而不腻,确实口味一绝。” 又随口提了句:“难怪二殿下要为此糕点动用赶运呢。” 楚不闻也高兴姜怀柔喜欢这糕点,抓了把瓜子,随意靠在椅背上悠闲地看向台中,朗声说道:“姑娘喜欢就好,不过殿下是不是因为这糕点的美味在下就不清楚了,每次只吃那么一块,余下的啊,都喂给那只兔子了。” 姜怀柔没多想,吞咽下口中的糕点,浅笑嫣然,”可是家中女眷所养?早就听闻二殿下已早早搬出皇城,修有住处凌云殿。” 这话让楚不闻的嘴差点没给撇闪了,眉眼间充满了不可置信,“姑娘真是高看我们······”殿下了。 “咳咳,凌云殿是有,可女眷却不曾有,这兔子是殿下养的呢。” 姜怀柔默了默,她实在是想不到这位二殿下养的宠物是只兔子,这反差着实有点大。 “二殿下还真是······富有善心呢。” 楚不闻注意力都被台上说书人婉转曲折的故事吸引了,也不管姜怀柔说的什么,只一个劲的点头赞同。 那模样真让姜怀柔有些忍俊不禁,好笑地拿起一块年雪糕安静吃了起来,清婉的小脸不经意间带上了丝丝惬意。 客栈二楼,玄色衣角悄然消失在护栏之后,伴随着一声好听至极的轻嗤。 台上说书人铿锵有力的声音萦绕在众人耳中。 “后来啊,大侠穷途末路,用手中唯一的宝剑了结花妖,而花妖,魂飞魄散,再无生生世世,大侠历尽艰险找到······” 听了许久,说书的下场休息,楚不闻困倦地伸了伸拦腰,无意间看见一旁的姜怀柔已经倚在桌子上小憩了,挠了挠脑袋,轻声唤道:“姜姑娘?” 姜怀柔本就是闭目养神,听见声音就缓缓睁开眼了,“怎么了?” “这场已完,说书先生也休息去了,姜姑娘可要回去?” 她早早就感到困乏了,只不过见楚侍卫看得入神,她又喜欢这热闹,索性就暂倚着缓神了,此刻自是想回去的,身上还有伤,也久坐不得。 “也好。” 两人起身,一前一后离开座位,楚不闻唤来店小二,让店小二把剩下的年雪糕打包好送到姜怀柔的包厢。 客栈二楼的廊道之前有个拐角,姜怀柔睡意朦胧下感知下降了不少,一时不察,同拐角的另一位相向之人撞到一块了,楚不闻在后面跟着也只能堪堪扶向姜怀柔。 只是还未出手,姜怀柔已经被一骨节分明的手给扶稳了。 “姑娘没事吧?” 姜怀柔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抬眸对上男子的眼睛,是一双盛满笑意却不达眼底的琥珀色眼眸,“没事,困乏之下冲撞了公子,多有得罪。” 呵,还挺好说话呢。 徐慕年晃了晃手中的折扇,负手笑道:“无妨,姑娘既然困了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应是赶得上晚膳。” 姜怀柔清婉地笑抿樱唇,点点头,并未多言,带着楚不闻从男子侧开的过道走过。 徐慕年好看的眉峰舒缓开来,面上笑意未减,他记忆力向来不差,自是认出她就是江城的那位女子,同时也不乏有些困惑,姜府众人前些日子就前往京城了,她现下怎会在捷州? 徐慕年阔步走向尽头的一间包厢,推门而入。 包厢里围了大张桌子的众人听见声响不由看向门外,见是仍旧一袭白衣的矜冷公子,急忙起身将徐慕年迎进来,有的想给他满上酒,都被他以折扇挡住了,笑言:“待会还有些事情要办,我以茶代酒,诸位随意。” 他们部族豪爽惯了,饮酒如水,知徐慕年还有事在身便热情好意地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徐慕年接过饮了个干净。 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豪爽响起:“几年未见,慕年虽已不再稚嫩,但这脾性可是一点没改啊?” 随意而为又不失周到,还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跟戴着面具似的,万年不变。 月千愁说罢,就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剑眉飞扬,宽厚的双眼皮炯炯有神,肤色如麦,身高体长却又不显臃肿,颇有虎狼之势。 萧九白胖的脸上满是欣慰,“还别说,慕年现在个头比我这个壮汉都要高,也不知武艺有没有随着长,有空可得和你二叔切磋切磋啊!” 又用虎大的拳头碰了碰徐慕年的肩膀。 8. 揣着明白装糊涂 徐慕年嘴角微扯,淡笑着应道:“半年未见,二叔还是如此猛健。” 那名看上去颇为沉稳且留有浓密黑胡须的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抹精明,语气微沉着打笑,眼神佯装嗔怪:“你这孩子,风尘仆仆的赶来,你要是有个好歹你二叔和千愁兄还不得把我这个起头一聚的给很是一顿揍?” 徐慕年眉峰轻挑,“于大哥岂会等着挨揍?怕是这两人还没过来就反被你给收拾了,先不说这身手,于大哥的好智谋让多少人都自惭形秽?” 萧九虽不屑地轻哼一声,但也不做反对,论计谋,他还真玩不过这于庆御,早前被他收拾地可有一番好受,好在是自家兄弟,这才安慰些。 月千愁暗自浑身一个激灵,讪笑着赶紧揭过这个话题:“你这些年还在研究那些天文地理?一头扎进去也不说来瞧瞧我们,也就信里能问候。” 徐慕年悠悠然晃着折扇,“我来瞧你们个个恩爱甜蜜吗?到时怕连招待我这个孤家寡人都成了一块碍眼的木头桩,倒不如远远地留着念想。” 萧九伸出肥嘟嘟的手大大咧咧地夹起一块小二刚上的小羊排,扒拉几下米饭吞咽下肚,圆目看向徐慕年,说道:“你二婶婶惦念你,听说你要来早就将好酒好菜选好了,尽是你爱吃的,待会记得随二叔回家好让你二婶婶瞧瞧。” 他二婶婶是捷州月族人,同二叔两情相悦,甚至于二叔为了能让二婶婶安心二话不说就在捷州安了家,外祖母气得拿拐杖打也没办法,只得准了。 二婶婶是位知书达理的睿智女子,时常和二叔一同回家探望,外祖母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渐渐也就心里妥帖了,还甚是喜欢这个儿媳。 “自然。” 一旁满头银发带有黑紫宝石冠的老者和善地出声:“听闻徐公子一年前用自己研制的琉璃镜窥得辰星,且别有一番心得,后生可畏啊。” “这位老者是?”徐慕年看向月千愁,其实心下大致了然。 月千愁猛地一拍脑袋,懊恼出声:“瞧我这记性,这位是笙族的大长老玄擎,另一边的是二长老康厉,今日过来也是有事求助,只看慕年你可否得空了。” 徐慕年目光掠过对面,面不改色地将折扇搭在左手上,浮着笑意的眼睛随意地看向前方,薄唇轻启:“哦?所为何事?” 之前月千愁已经提醒过他,这局是避免不了,笙族那边点名跟月族要这个人情,阿赤姐虽是族长但不好独断,赴局即承情,不必应局。 玄擎先是给自己斟了杯酒双手拿起敬向徐慕年,一饮而尽,一口花白胡须都止不住颤抖,可那略显浑浊的眼目是一点也没变,仍旧颇为庄重地看向徐慕年。 徐慕年琥珀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向玄擎,一侧唇角微勾,收起折扇,也用对待长辈的礼仪回敬。 “徐公子,不瞒你说,如今笙族恰逢萧蔷之变,人人自危,目前能确认的大抵与天象有关,早知徐公子博闻广达且专注于天文地理,若有徐公子相助,笙族上下定感激不尽啊。” 徐慕年不置可否,只伸手拿起茶杯,用食指抚了抚杯口,长睫遮住了神情,察觉到众人因为等待答信而渐渐晃动的心思,徐慕年笑了,依旧是一副无懈可击的笑脸:“我不过是一个追学问的,哪里敢面不改色应下此等大事,彼时若有不妥之处岂不是给长老您平添烦恼?” 玄擎表情微僵,稍稍回头看向其余随行众人,也只有康厉还能泰然自若地坐那品茶,这老小子! 似是感受到玄擎的眼神,康厉抚了抚烟灰色的绸缎衣袍,目光傲慢地对上徐慕年,捋了捋黑色胡须,“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老夫也就直说了,若徐公子决意相帮,今后若有困难我笙族定竭尽全力协助。” 嘉宁国仅捷州有底蕴千年的部落,分为海月县月族和青阳县笙族,各有天下一绝的专擅之技,境况同其它县城大差不差,为保传统特任命一族族长为县统自行调度。 这徐慕年本就有月族这一靠山,如今他们笙族也愿抛出橄榄枝,但凡是个识趣的都不会拒绝了去,他就不信这徐慕年能不动心思,康厉施施然压下嘴角不屑的笑意。 “康长老未免操之过急,我连是什么情况都尚未了解又怎能坦然应下,利虽好,但也得看能不能消受才是。” “你!” 玄擎出手按下脑门一阵青筋凸起的康厉,语气温和地说道:“这样吧,玄某愿在此作出承诺,只要徐公子尽力一试,我笙族大可将此人情兑换,不知徐公子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玄擎一侧的众人大惊失色,急得面面相觑,康厉更是瞪大眼眸不可置信地看向玄擎。 压低嗓音怒道:“你这是作甚?难道能破此局的仅有他一人不成,传出去也不怕丢了我们笙族的颜面!更何况岂能轻易承诺如此之大?若他要作笙族的主也要应了他?” 月千愁等人依旧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受影响,在场的都是习武之人哪里会听不到康厉方才未加收敛的言语,有些事,当个笑话听听即可。 玄擎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确定对方脸上并无异色才冷哼一声,“若真有他法,你我又何必坐在此处卑躬屈膝?康长老还是多想想如何能顺利拿下这笔交易吧,别忘了,月千愁也不过是帮着把人请来而已。” 好,真好,可恶!不过是个空壳长老,若不是暂且要维持面上功夫又怎能容得了此刻高他一头任性乱作承诺,看来指不定同月千愁他们串通一气,不过也未免太天真了些,他倒要看看单凭一个徐慕年能掀起什么水花来。 徐慕年也不再周旋,干脆了当:“呵,甚好,那就合作愉快了。” 推辞还好,但答应的如此之快更是让几人心里满怀郁气,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悔也没用。 反倒只有玄擎面上欢喜的很:“合作愉快。” 徐慕年琥珀色的眼光轻闪,拿起茶水笑意点头,轻抿一口。 萧九和月千愁赶忙招呼众人用菜,又唤来小二添上许多新菜式和美酒。 于庆御揽起竹青袖口,侧过头对徐慕年说道:“怎么应下了?你小子不是一向不喜沾染是非吗?” 徐慕年只是勾起唇角反问:“于大哥还不了解我吗?” 于庆御挑挑眉,了然地轻叹一声,他可不了解这小子整日里都揣的什么心思,就像之前老二形容的那样,笑里藏刀,不过刚才一问现下也能猜出一二。 “我就不声张了,你呢,也别抱太大希望,指不定对面的人正揣着明白装糊涂等着下套呢,老谋深算也不枉他牢牢把握实权十几年。” 他们几个外人也不好插手笙族内部之事,月千愁和阿赤至今仍未成亲与此脱不了干系,细想,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不过这事也是真的棘手,表面上如此,可依他所看,这背后定是危机四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试一试倒也挺值。” 康厉冷眼看着包厢里渐渐热络的氛围,冷哼一声,横眉出声:“简直是胡闹!” 与整个氛围格格不入的声音在包厢里显得格外突出,一时间包厢里鸦雀无声。 玄擎长老暗自握紧拳头,一张老脸尽是赔笑:“诸位别见怪,昨日老夫同他起了些冲突,今日不免有些怪脾气,老夫在这给大家赔个不是了。” 徐慕年长眉微挑,似是对此不甚在意,只是眼中有些许危险的光芒,皆被不经意间垂下的长睫遮住,转眼间,又是一片平和,不屑地扯了扯唇角,他徐慕年,可不是任人挑衅的。 “脾气不好,容易上火,得多养养才是,省得不知何时就火烧眉毛了。” 此话一出,康厉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气就直冲脑门,怒火冲天地从座位上猛站起来,用加持了内力的右手狠拍了一下桌子,吓得其他几个愣神中的人浑身一颤。 怒不可遏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礼小儿!这般出言不逊,到底有没有把本长老放在眼里?!月千愁,这就是你们月族的待客之道?” 话音刚落,月千愁也恼意万千,当即厉声驳斥:“康厉长老今日是定要把这话给掰扯清楚了!这矛头是谁先指起来的?对准的又是谁?我月族堂堂正正,还轮不到你个区区长老诋毁。” 然后又紧紧眯起眼眸,假意看向四周,意有所指地说道:“另外,慕年是老子的客人,更是朋友,容不得一些阿猫阿狗在那乱嗷。” 康厉听此反而压下了嗓门,只是额角青筋暴起,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月千愁,全然置笙族与月族的脸面于不顾,也不知族长听了又当如何!” “康厉!够了。” 同为长老,可玄擎长老的威望远高于康厉,此话一出,即使康厉面上无光,也不好出声反驳,只得愤恨轻哼,旋然坐下,况且,他也知道见好就收,有些事分寸过了可就变味了呢。 不得不说玄擎打圆场的功夫练就的不错:“千愁,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千万莫要同他计较,大可不必为了这么个皮面之言伤了咱们的和气。” 月千愁顺手拿起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冷着脸色转过去,“玄长老的话在下还是信得过的。” 说白了,各个心里都是明镜,一条船上的不至于真翻了脸。 纵观全场的徐慕年从头到尾并未有丝毫波动,始终脸色如常地品茶,见差不多了,就放下茶杯闲散地拍了拍雪白的衣袍,拢起折扇,翩然起身,琥珀色的眼眸含笑看向众人。 薄唇轻启:“既然各位都言尽于此,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祝各位,玩得尽兴?” 说罢直接转身阔步离开。 月千愁见状只留下一句“诸位玩得尽兴,这顿饭就算在我月某的账上了”,见此,于庆御敛起神色,也面无表情地跟着出去了。 萧九看呆似的瞪大圆目,迅速放下手中的筷子,匆匆领着其余众人告辞了,出门后脚步顿了顿,旋即带着手下朝着同徐慕年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待最后一人走出,玄擎骤然将窗边的摆饰陶瓷用内力震碎,苍老的面上带着隐忍的怒气,“今日是什么场合需要老夫再过多强调吗?!月千愁本就是个随性不计后果的,激恼他就别想着能有台阶下。” 康厉不满地皱眉,语气不善地说道:“哼,本就如此,笙族这么大的事,你真就放心交给一个黄毛小子?到时候出了事,谁来负责?谁又负得起这个责任?族长?还是玄长老呢?” 唉,真不知道这康厉整日里话怎如此之多,吵得他头疼。 玄擎疲惫地轻叹一声,摇头摆手,“罢了罢了,先回去。” —— 月千愁追上已经闲散半躺在房顶的徐慕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隐隐有一些还未现身的冰轮散发的朦胧缭绕。 徐慕年浅淡的眼眸正看着某处,忽然觉得一阵劲风袭来,快速伸手接住被扔过来的狐裘披风,抬眼望向来人,后者嘴角轻撇,施施然在徐慕年右侧坐下,又递了坛酒。 “想好了?” “嗯。” 月千愁呲着牙拨了拨脸,头疼说道:“之前我同你阿赤姐在信里给你叮嘱的好好的,万万不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现今各种势力错综复杂,扑朔迷离之事亦可决生死,你这不是成靶子了是什么?。” 他现在一整个就是抓狂。 反倒主角云淡风轻的,“打个比方吧,你给我一块石头,我能看出来它是什么品种,但又怎能想到这石头你是从哪得的,想用它来做什么,你说知道这些的会是谁?” “我呗。”但他可没那么无聊送一块石头。 徐慕年笑了笑没说话,默了片刻解释道:“究其根,溯其源,知道所有的也只能是石头。” 月千愁:......欺负他没探讨过万物奥秘? “不是我说兄弟,是我平日里还不够朴实吗?你搁这给我探讨学问我可不认。”月千愁撇撇嘴。 徐慕年扯眉无语,怀疑他费这口舌作甚,无奈道:“意思是解决事情就得连根拔起,算了,给我提供点情报。” 月千愁听言弯下腰将胳膊搭在敞开的大腿上,凝声说道:“笙族自古以来就有一个传言,‘攘攘雪之,天光异之,族尔亡之’,本来就是没有任何考据的空话,可前几日突然有几人暴毙而亡,死因不明,顿时流言四起,更有甚者对着那天光奇象悲恸哀嚎,事关重大,阿赤同几位长老商量后严封消息,也是最近找上了月族。” “天光异象?有意思。”徐慕年漆黑的眸子里染上兴味。 月千愁呸了一声,满是不屑地说道:“真不知道那群王八羔子怎就被猪油蒙了心,不去派人调查那些个人到底是怎么没命的,反倒求起了解天光的法子。” 又关心地问了句,“听说你最近去跟季大师学武了?可有所得?” 徐慕年漫不经心地拢了拢斗篷,模棱两可地说道:“学会了扎马步算吗?” 月千愁:...... “万事小心,有什么变故记得给兄弟知会一声。”果然,这家伙对习武还是一窍不通,或者说兴趣索然。 “知道了,上面太冷,走了。” 说罢直接起身飞跃而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下月千愁还真是望月独自愁了,切,不就是怕他又啰嗦嘛。 9. 大雪飘零中的身影 夜色正浓,枝影婆娑的地面打映着昏暗的灯火,鹅毛大学悄无声息地落在芙蓉镇的墙瓦长街,一层又一层的云白铺盖不停,捷州位置更偏北,不过几刻就能见雪深。 姜怀柔眨了眨有些困倦的眼睛,却并无睡意,起身披了件外衣,屋子里燃有炭火并不是很寒,但所有的暖气在姜怀柔推开窗户后散了大半。 被寒风撩拨起的秀发几缕在空中滑出优美的弧度,芙蓉镇休息的时辰早些,这都夜半了更是接近漆黑一片,除了店铺未熄的灯笼有亮光的似乎也就她这了。 习惯性地伸手把发丝别在耳后,天气太寒不宜久候,姜怀柔抬手正要关窗却发现楼下雪地里多了几个脚印,疑惑地顺着脚印看去,也不知那人在外面逗留了多久,竟落了满身的雪花。 姜怀柔秀眉皱成一团,张了张嘴,赶紧回身快速穿戴整齐,低头撇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腿,咬咬牙直接尽快地挪着步子下去了,之前单是慢悠悠去一楼听书就够艰难了,更别提现在。 当姜怀柔推开客栈的门,眼前却只有飘扬纷飞的大雪漫天,都说远见不如近看,她现在可不就是嘛,推窗而望只为雪,身临其境则为清。 她方才一看那身影就知道是谁,能有如此气质的也不过是他,她如今还能好好站在这多亏了御景煊相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生生把自个儿冻晕吧?肩上那么多雪。 想得出神就忘记回去,看着苍茫的大雪充斥空中,即使她站在客栈檐下也有俏皮的雪花落在睫毛上然后滑落,内心想要伸手接住雪花的想法也就欲发强烈。 直至视线里出现颀长的身影才回过神,抬眸看去,御景煊满身冰寒地踏雪走来,本就俊美的面容在雪花的衬托下更显清绝惊艳,丝毫不显狼狈。 姜怀柔沉默不语地看着一步步向她走来的御景煊,直到他站定在客栈的青石梯下,狭长的凤眸里似乎有一瞬的情绪,像是不满,但不知为何。 姜怀柔抿了抿唇,正不知如何是好,手却不听使唤地伸出去了。 只见眼前负手而立的那位面上少有的闪过一丝疑惑。 呵,她到底为什么刚才不直接接一捧雪?现在下意识地伸手倒好,要不直接在雪堆里刨个缝。 收回去反而更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姜怀柔摆出了一张无懈可击的标准笑脸,“是臣女唐突了,这台阶难走,想提醒殿下来着。”又默默收回了手臂。 御景煊收回目光抬眼看向台阶上站着的姜怀柔,淡漠地回道:“嗯。” 随即打算提步离开,但觉察到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时,止住步子,似星辰般的眸子看向来源,冷声道:“还有何事?” 姜怀柔表情微滞,终于想起来她出来干什么来了,但眼前这人像是要回去,也就没有提醒的必要了,暗自深呼吸一口将目光迎上那双极具压迫感的眸子,轻声说道:“没有。” 见眼前的人还是纹丝不动,冷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姜怀柔抿了抿唇,思绪万千,他好像从未笑过,又不禁想起方才大雪飘零中的身影,心上一滞。 抬步走下,伸手扯了扯那片玄色衣角,被冻得清亮的目光如水,直直地对上那双看不出情绪的凤眸,惊喜出声:“你肩上的雪种都开花了,你还有什么不走的理由?” 听此,御景煊清冷的脸上难得浮出笑意,轻笑一声,低沉清冽的嗓音玩味说道:“雪种开花?” 他没看错的话,这姑娘是在同他讲笑话,表情可很是生动。 姜怀柔脸颊一红,这该怎么回答?她只听过这一句,没听过后续啊。 美目因为急于思考而慌乱地瞥向一旁,想了好一会儿,见眼前的人仍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就支支吾吾地说道:“因为......有萌芽才有绽放啊,有雪才有如鲜花般盛开的橘涂美景,即使是寒冬,也会有初春的烂漫,四时的变换,贵在人心。” 御景煊长这么大,从未耐心听过道理之言,他不喜,别人也不敢同他讲些其它,如今猝不及防被灌输一些,不觉好笑。 薄唇微勾,“年纪小小,说起道理来倒是伶牙俐齿。” 姜怀柔杏目微瞪,下意识地反驳道:“臣女不是在同您讲道理,只是......”又堪堪止住,不再多言。 后面那句话当面说出来并不合适,可总不能说真的在同他讲道理吧?她哪敢啊,这天下敢同御景煊讲道理的怕是一个也找不出来。 御景煊看着眼前女子鼓了又鼓的脸颊,收回目光,放轻嗓音说道:“走吧。”随即抬步向客栈走去。 走至一半身后也没动静,回头见姜怀柔还呆呆地愣在原地,御景煊突然就起了挑逗的心思,索性站在台阶上淡然自若地等着。 姜怀柔后知后觉地瞥了眼那道颀长的身影,一向冷厉的目光深不可测,不禁疑惑出声:“怎么不走了?” 御景煊挑眉,反问道:“怎么不跟上?” 这是在等她?姜怀柔没多想,提起裙摆跟了上去,耳畔似乎若有若无地传来声音,不过她没听清。 看了看御景煊身上的雪,想必他就算回去了也没热腾腾的炭火可暖,叮嘱道:“你等我一下,还有,记得把身上的雪落一落,小心着凉了。” 又拐着走到柜台,有值夜的小二在那支着脑袋酝酿睡意,轻声唤醒小二,店小二只是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困倦地问道:“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你待会给那位公子的房里添些炭火。”又滞了滞,满脸思索,“哪个包间来着?” “二楼六号。” 店小二轻快答道:“好嘞,这就给您续上。”说罢就起身快步离开了。 姜怀柔看向身旁,惊诧问道:“殿下怎么过来了?” “不过来等着你报错吗?” 姜怀柔囧。 鼓了鼓脸,本想说些什么,但同那双古波深潭的眸子对视下硬生生在喉间转了个弯,憋得小脸都红了也只嘟囔出一句:“我可以想起来的,是你说的太快了。” 御景煊勾唇,“那下次本殿说慢点?” “也可以。”她也就胆子大一会儿,没想到御景煊还真顺着她的吐槽接话,明显是逗她,清婉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尴尬。 姜怀柔略微抬眸,随即浅浅地皱起秀眉,提步上前伸手把落在御景煊肩膀上的雪花给拍落了,柔声说道:“若身上落雪了待回到干燥之处时记得将其拍落,不然会着凉的。” 御景煊一开始打算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抿抿唇还是打消了这种想法,低头看向正小心抚落他肩上雪花的女子,眉眼灵动纯澈。 于是,姜怀柔一抬头便看见眼前薄唇紧抿的神情,礼貌退开后正打算回去却被一道声音打断:“公子,姜姑娘。” 楚不闻满腹疑惑,他本来就是下楼让小二备壶热酒,结果不仅在这瞧见了行踪不定的殿下,还有姜姑娘,这就算了,怎么还有抚掉落雪那一幕呢?太不合常理了。 “可有打扰到你们?我就是下楼取些热酒。”楚不闻满脸堆笑。 御景煊黑脸,低声说道:“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清醒清醒。” 姜怀柔听见御景煊所言直接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自个儿刚还在雪地里站着清醒,现在反而还拿这作筹码威胁人了。 然后就陷入了一片神秘的寂静...... 楚不闻以为是在笑他,就苦哈哈地诉苦:“姜姑娘,公子真的会把我丢出去的,您就别取笑我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殿下指不定心里的桃花开了,不然哪会容许姜姑娘近身,也不是他听书听多了脑子里情爱多,实在是前后对比太大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姜怀柔睁大眼睛急忙摆手,摇头说道:“楚侍卫误会了,我不是笑你,我是笑......”又突然噤了声,觉察到一丝危险是怎么回事? 讪笑着收回了手,看了一眼御景煊已经收回的目光,又看了眼还在等待的楚不闻,硬着头皮说道:“我是在笑今晚飘雪甚多,适合堆雪人。” 楚不闻没想太多,意味深长地摸着下巴作思考状,“堆雪人好,可可爱爱的,和姜姑娘很搭。” 姜怀柔清婉一笑。 御景煊冷着脸看向楚不闻,“不是拿酒吗?”又向柜台那边侧了侧脸。 嘶,殿下瞪他作甚,拿就拿呗。 楚不闻撇撇嘴走向已经回来的店小二,报了单子。 待楚不闻回来,姜怀柔婉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有旁人在这就没行礼什么的,以后还是小心些为好,以免暴露御景煊他们的身份。 “嗯。”嗓音如酒。 楚不闻笑着说道:“姜姑娘也是,”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您的玉佩上次落在公子的马车上了,明日我给您送去。” 姜怀柔心上顿时涌上一阵欣喜,眉眼弯弯地浅笑说道:“幸好没丢,没想到是落在了马车上,那就多谢了。” 御景煊敛目,淡然迈步离开,楚不闻暗自对着御景煊离开的背影连连叹息,叹他冷酷无话,扭头说道:“姜姑娘快些回去吧,夜里寒。” 姜怀柔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10. 擅离职守的考虑 漆黑夜幕下的某个角落。 一道娇丽的身影披着黑色斗篷,将脸遮住了大半,红唇妩媚,可嗓音却让人不寒而栗:“事情都办完了?” 另一个黑衣人低头应答:“卑职已经按照主上的吩咐将疑点扯到前任捷州巡抚官和萧鸿飞身上了,不过,听那掌柜的说法,他是被喊过去问话的。” 女子轻嗤,不甚在意地说道:“看来是发现了呗,我早就说过,御景煊是什么人?怕是早就对捷州之事一清二楚,更不屑于听信传言。” 哼,真不知道主上怎么想的,让她费时间分神来处理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反而被警告了,没错,掌柜突然被喊去就是一个警告,不由勾了勾红唇,不愧是神一样存在的人。 “告诉主上,事情有些棘手,近日就留在那边了,若还想使绊子,就另派他人吧。” 说罢就直接离开了。 黑衣人默默躬身回复:“是。”并未有丝毫不满女子对主上的不尽恭顺,似乎已习以为常。 ...... 天色微微亮,楚不闻派出去的人匆匆赶了回来复命,说是王师傅已经找到了,带着一名医者和几个婢女小厮去寻人,聘用这些人已经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听说路上还摔了好大一跤。 现如今已经安排妥帖,知姜怀柔无恙,打算待伤好后就回府,并承诺不会多言。 王师傅当时想的是,老爷刚回朝堂,如今小姐又遇刺,不管是不是与此有关,他都不可向外透露半分消息,这些事情他还是懂的,但私下里定会同老爷知会一声的。 他家小姐尊贵又心善,定不能任人欺负。 时间差不多时,楚不闻悠哉地带着玉佩去找姜怀柔了,脚步欢快。 敲门后应声而入。 客气地行了个礼就把玉佩放在桌案上,又退至一旁,看向正把书籍合上的姜怀柔说道:“在下已经打探到王师傅的消息了,已经派人将其安顿好,姑娘不必担忧。” 那就好,她在此已停留两日,书信昨日送出,现今也无他事,但御景煊不一定无事,总不能一直麻烦他。 姜怀柔秀眉舒展,想了想,轻声说道:“多谢楚侍卫了。”又笑着说道:“这两天多亏楚侍卫帮忙,我伤口不深倒也能顾好自己,就不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她过些天待伤好全离开便可。 楚不闻从容说道:“小事一桩,正好殿下最近在捷州办事,还要在此二三日,在下闲着也是闲着,姑娘不必客气。” 他闲是真闲,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完了,凌云殿的事务有宁治处理,他前日就回殿了,殿下整日里又行踪不定,如非要事,他就像个无所事事的失业青年似的。 殿下又让他留在姜姑娘这边,自己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唉,这一个个的。 姜怀柔还没碰到书就不经意间瞧见楚不闻难得一副神情恹恹的模样,不过也就短短一瞬就恢复如常。 她好歹麻烦了人家这么多事,倒不如找个机会把人情换了,但她也不好找御景煊说什么,还是带着楚侍卫吧。 支着额头细细思考,顿时杏目一亮,浅笑道:“楚侍卫,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 虽然不知道姜怀柔问这个干什么,但楚不闻也不假思索地说道:“捷州的话,青阳县倒挺热闹,稀奇玩意多,大多数人来捷州都会去那玩上几日。” 青阳县?这个她倒是知道,细想来她去过的地方也挺少的,不由撇嘴。 “楚侍卫近日可有事?总不能让你一直在这陪着我看书,若是无事的话就陪我去青阳县一趟吧。”毕竟是御景煊的手下,她也不能硬要楚不闻一块过去。 楚不闻微微瞪大眼睛,快速过了一遍姜姑娘方才说的话,意思是带他一块去青阳县玩吗?这......这......想是肯定想的,之前一直跟在殿下身边打打杀杀的,哪有心思去玩? 暗自激动了会儿,还是淡定出声:“待在下请示后再给姑娘答复。” 姜怀柔点点头就又看书去了。 反倒是楚不闻,一直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别人的脚步声他不熟悉,但殿下的他可熟悉。 一直到晚上用膳时,楚不闻去包厢看御景煊回来没才看见那道淡漠矜贵的身影,此刻正坐在贵妃榻上闭眼假寐。 察觉到来人,缓缓睁开了那双惊若流光的璀璨凤眸,清声问道:“何事?” 楚不闻快步走至一旁行礼,俊逸的脸上闪过一抹纠结,但还是出声了:“殿下,卑职可否去青阳县几日?姜姑娘应是想去青阳县游玩,就顺便喊上卑职了。” 御景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顿,抬眸看向楚不闻,冷厉的目光一转,“伤都没好全,跑什么跑。” 呃......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姜姑娘用的药是最好的,再加上伤口也不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听殿下这意思是没有希望了,楚不闻内心不禁无奈。 御景煊直起身子拿过茶水轻抿一口,垂眸漫不经心地问道:“楚不闻,是不是最近给你的任务太少了?”瞧这架势都快要任凭姜怀柔差遣了。 楚不闻急忙摆手,“不少不少!卑职这不是想着姜姑娘一个人去也不安全嘛。” 他是不会在殿下面前承认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己也想去玩的,为了玩抛下自家主子,这谁听了不得心酸,唉,他可真是善解人意。 御景煊深沉的目光略过楚不闻堆笑的脸,几不可闻地勾了勾唇,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去可以,但本殿若有事吩咐,你可就是擅离职守了,自己考虑。” 他话都给到这了,楚不闻怎么也该想到。 谁知,楚不闻思索一番后顿时摆出一副慷慨大义的模样正声说道:“殿下您放心,卑职是不会因为自己贪玩而抛下您的,一定会恪尽职守!”没想到殿下那么冷漠的人还为他考虑,真是令人感动,回头可得好好同宁治那小子炫耀炫耀。 御景煊抚额,无语凝噎。 翌日。 姜怀柔再次将目光看向马车里泰然自若的某人,后者仍然旁若无人地饮茶假寐,可那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与风华绝代的身姿实在让人忽略不了。 昨天楚侍卫一脸复杂地应允下,可也没说御景煊也去啊,抿了抿唇,斟酌出声,“殿下,您去青阳县是有事要办吗?” 御景煊抽空瞥了一眼姜怀柔,淡声说道:“无事,楚不闻喊本殿过来的,本殿不好抚了他的面子。” 姜怀柔扯了扯嘴角,讪笑道:“没想到您还挺关心手下的。”好你个楚不闻,她好心带他玩,他倒好,请了个大神来,气势摆在那,估计到时候在他面前游玩都有种造次的感觉。 马车外的楚不闻无意间听见那道低沉清冽的嗓音,顿时恨不得仰天长啸,他拿殿下当主子,殿下拿他当借口,亏得他昨天那一番表忠心,合着就等他“擅离职守”呢! 他说怎么昨天殿下非但不感动还隐隐透出一丝嫌弃地问他,“不是说了让你去吗?”他摇头,一句“不去”刚出音就硬生生被殿下那威胁的目光给逼了回去。 好在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试探地问了句,“要不殿下也去?”这才露出满意的神情,看得他直接石化在原地,就是说,殿下您倒也不必这般别扭傲娇。 楚不闻烦躁下,直接撇撇嘴专心致志地看向前方,不再分神。 马车里安静的有些过分,姜怀柔百无聊赖地翻了翻案上的书籍,也没看下去的心思,只随意地放在手里翻动着。 无意间瞥到一个“兔”字,脑袋里灵光一闪,想起之前楚侍卫同她讲的那只兔子,见御景煊此刻正好拿起一薄公文不再休息,就好奇出声:“听说殿下养了一只兔子?可爱吗?” 御景煊似是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凤眸有一瞬的疑惑,又随意说道:“嗯,不过挺凶的,没那么可爱。” 姜怀柔了然地点了点头,也还好,她实在想不出气势逼人的御景煊身后跟着一只会卖萌的可爱兔子的画面。 御景煊挑眉,“喜欢兔子?” 眼前女子眉目如画,乖巧又惊艳,杏目闪闪,啧,倒挺像只可爱的兔子,凌云殿那只还是算了,整日里只知道到处乱窜,闹腾。 姜怀柔想起刚才御景煊的形容,点点头,轻声道:“嗯,小时候见过那种乖巧软萌的,不过还没抱过呢。”兔子毛发摸起来一定手感很好。 他记得他养的那只蠢兔子整日里“养尊处优”,一身毛发养的白净顺滑,随手将手中看完的公文放下,饮茶说道:“凌云殿那只养的还不错,你若想抱可以试试,”滞了滞,又补充道:“放心,不咬人。” 姜怀柔呆呆地应下,眼光闪了闪,颇有些不知所措地重新看起了手中的书籍。 这属实让她没有想到,传闻御景煊不近女色,冷厉绝情,凌云殿一直把守严格,哪怕是当今圣上想要进去也需要通传,这样的地位对于御景煊来说却也当之无愧,是被默认的存在,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的意思是允许她去凌云殿抱兔子还是抱给她看?呃,也许是随口说的? 御景煊抬头,凤眸不经意间看见姜怀柔像是在发呆,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叩了桌面,见那双精致的眼眸恢复焦距才不急不换地问道:“知道凌云殿在哪吗?” 姜怀柔把目光从那双不比女子弱半分的手上收回,摇头轻声说道:“听过,但只知道在京城。” 11. 川眠山脚下繁华 她初到京城,也就去过长宁街,其它的地方也仅有听过的而已。 御景煊一顿,想起前阵子姜贺才入京受封,不着痕迹的问道:“嗯,在京城可还习惯?” 姜怀柔清婉一笑,长宁街呢,灯市如昼的巷道长街充斥了各种杂音,雕梁画栋,没有琼楼玉宇,也有飞阁流丹,一街之中,夜市繁华。 江上人望月,楼上人视云,京城有一句名话曰:“京城如画美入骨,入魂入云人不知。”或许没有盛传至大街小巷,但也无需知道此话便已了然于心,烟波淡然处,谁又来得及以诗凝意呢? “也才待过几日,倒没什么不习惯的。” 御景煊没有错过眼前女子眼中的一抹异色,不过很快就掩藏在那双又满是安然的眼眸底下,快似错觉。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敛眸勾起唇角也不再多话。 此后谁都没有再开口,青阳县不远,不过两三个时辰就抵达了。 下车之后,姜怀柔总算明白为何外地人喜欢来此游玩了,他们到的时候已过晌午,地面被清扫的干干净净,街边有各种应景的制品和杂耍摊子,让人见了不禁眼前一亮。 不由慨叹:“以前总听师姐说要周游天下,我还不以为意,原来,人间烟火竟是这般吸引人,看来真的是在山上待久了。” 楚不闻也好奇地左顾右盼,他并不是没有见过比此地繁华之处,只不过如此淳朴又热烈的风气倒是第一次见,听见姜怀柔所言,不由疑惑问道:“姑娘不是在魏远山吗?听说并不限制弟子自由,只要课业完成即可。” 他在京城时还见过好几个身着魏远山弟子服饰的人呢。 姜怀柔先是打量一下身旁人的脸色,见并无异色,依旧淡漠疏离,就暗松口气,看了一眼四周不断将目光投向身侧的路人女子,被这么多人明里暗里瞧着,好在这人并无不适。 又不禁暗自轻笑,可能她把御景煊想的太过于如莲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一样的不可亵渎了,反而他那显而易见的凌厉沉稳被她忽略了。 听见楚不闻的疑惑,扭头看向他,发间的珠玉也随之折射出璀璨的微光,“的确如此,不过我喜欢在魏远山待着,不常下山玩,有时候师父会带我去一些清闲雅致的地方玩上几日,这样热情的地方倒是第一次见。” 她一心呆在山上,还是师父看不下去这才拜访友朋长辈时也顺便带上她,好让她在那玩上几日。 行走间,御景煊骤然面色一冷,皱眉快速伸手拽过身侧的人,姜怀柔方才站的地方顿时被一个不明物体砸出了一道裂痕,垂眸确认怀中的人没事,狠戾的目光冷然看向来源。 四周的人听到动静不禁吓了一跳,有的四散而逃,有的胆子大留下打算凑个热闹。 姜怀柔不动声色地退开御景煊环着她的手臂,示意楚不闻收回拔了一半的剑,平静地对前面傲然站着的女子说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对面站着的女子一袭紫红色衣裙,蛾眉敛黛,鼻梁高挺秀气,姣好的面容上满是傲慢,略微上挑的眼尾似乎在呼应女子听见问话时露出的不屑。 审视地看了一眼不卑不亢,淡然又清婉的紫衣女子,康芷瑶环抱双臂说道:“听说是你推倒了我堂姐?” 说罢随意看向一旁,不由目光一亮,“这位公子冠绝天下,可惜眼神不好,看上了你这么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之人。” 又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虽有倾国倾城之貌却善于伪装,当真如你流露出的那般清婉?若真是又怎会随意推人?哼,本小姐可不吃你这一套!” 姜怀柔甚是无语地看着眼前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丫头,娇声细语的,脾气却不怎么好。 御景煊拧眉,伸手扯过姜怀柔,见她不说话,薄唇轻抿,放轻嗓音说道:“想吃什么?本殿陪你去买,让楚不闻留下即可。” 对他来说,对面那人根本不值一提,甚至都懒得说半句废话,脑子不好乱蹦跶什么。 见她不说话,御景煊眉目思索,手上牵的人细皮嫩肉的,平日里总是乖巧娇柔,不知道会不会被那胡言乱语影响到。 凤眸微眯,不等姜怀柔回答又扭头看向楚不闻吩咐道:“速战速决。” 楚不闻神情严肃地点头示意,真是不知好歹的刁蛮丫头。 于是,姜怀柔有些反应不过来地被御景煊牵着直接越过众人离开了,康芷瑶见状本想出声阻拦,可硬生生被御景煊冷到极致的眼神和散发的气场吓退了几步,不敢作声。 康芷瑶额角不由冷汗直冒,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人能有如此气场,让人不自觉地浮现惧意,甘愿臣服,没想到青阳县会出现此等人物,该不该告诉爷爷呢? 还没等她想清楚,只觉厉风袭来,急忙闪开接下留下的那名男子的招式,美目一凝。 ...... 姜怀柔一手拿着糯米糕,一手拿着糖葫芦,悠哉游哉地一口一口咬着,身边是提着一堆小吃杂玩的御景煊。 似乎是察觉到身边人散发出的冷气,姜怀柔迟疑了下,把糯米糕换到没咬过的一边伸到御景煊脸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柔声问道:“你尝尝?” 御景煊鼻间传来阵阵清甜,不由眉头轻皱,他一向不喜这些甜腻糕点,“不用,你自己吃吧。” 姜怀柔顿了顿,不对呀,他不是挺喜欢年雪糕的吗?难道......生气了?思索地缩回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樱唇微张,贝齿轻咬一口细嚼慢咽,眼眸闪过一丝纠结,要不她哄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之前她把姜尧惹毛后是怎么办的,可这两人的性子又截然相反,毫无借鉴之处。 垂眸看见御景煊提着的东西,三两口把右手中的东西吃完,眼含笑意地对身旁的人说道:“我来提吧,怎么能让您屈尊提这些,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去买。” 御景煊黑眸如潭,满腹疑惑地瞥了眼一侧笑颜满怀的人,不置可否,只淡淡地说道:“不用。”又凝声说道:“待会就走到青阳县川眠山了,想上去玩的话就安生点,省着力气。” 虽说已无大碍,登山锻炼身体是好的,但总归没有好全,还需顾着些。 再者,他观察力一向敏锐,自是看出姜怀柔突然的体贴。 姜怀柔闻言撇撇嘴,暗自嘟囔:“我这不是看你生气了,想哄哄你来着。” 让御景煊给她提东西,还这么多,不可思议之下又想着会不会有些得寸进尺,毕竟也不熟,况且他还是那朵高岭之花,想必都未曾给他人提过东西。 御景煊突然停下步子,转身面向嘴上啃着糖葫芦的姜怀柔,黑眸微闪,无奈说道:“姜怀柔,本殿是小孩子吗?没生气,不过是第一次做这些有些不习惯罢了。” 这下倒让姜怀柔懵了,她没想到这人耳力这么好。 不过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搞怪说道:“所以,我是第一个让大名鼎鼎的御小孩提东西的人喽。” 御景煊眼中透出危险的光芒,舌头抵了抵后槽牙,沉声说道:“姜怀柔,糖葫芦是不是不想吃了?” 长这么大,只有别人恭维他的份,谁敢让他提东西,也只有她能如此面不改色地使唤他,只不过可能颜色给多了,连“御小孩”都喊出来了。 姜怀柔见好就收,扯过身旁的人继续往前走,嘻声说道:“好了好了,我这就吃。”还挺傲娇,不过也没驳斥她方才的称呼,没想到御景煊本人与传闻中差别还挺大,这不挺好相处的嘛。 路过两人身旁的大叔大婶不禁好奇地瞧了两人一眼,大婶捂嘴笑道:“你瞧这俩夫妇,像不像咱俩年轻时候的模样?” 那大叔立刻伸手抚上自家娘子搭在他胳膊上的手,悄咪咪的说道:“胡说,咱俩现在不也是如此,你在我心里,可永远年轻。” 惹得大婶一阵害羞轻笑。 姜怀柔粉嫩的脸颊不由泛红,像只煮熟的虾子,一双眼睛略显慌乱地乱瞟,牵着御景煊的手收也不是牵也不是。 一时忘形,竟忘了身边的人是谁,下意识就像同爹爹娘亲逛街时般亲昵了,好在这人脾气好没同她计较,她还是收回手吧,这样确实不合规矩,少了分寸。 素手松了松,正要悄悄退出那温热的手掌,还没成功,就被那只用了些力气的手反握住了,吓得她眉头狠狠一跳。 神色复杂地仰脸看去,菲薄的红唇微张,低沉清冽的嗓音响起:“牵着吧,山上路滑,摔倒了本殿可不管。” 姜怀柔低头,默默地啃着糖葫芦。 不消一会儿,手中的糖葫芦就吃完了,御景煊睨了一眼,带着姜怀柔走到一处店家,侧脸示意她把串子扔到一边装满吃完的糖葫芦签的竹筒里,又给些银两将手上的东西寄存在店家这。 两人出来时是人流拥挤的时候,这里是山脚,店面比较多,大多是为了供应要上山的顾客,御景煊只带了一竹筒的水和一些糖果蜜饯。 “走吧。”随手牵过身侧的人。 姜怀柔惊奇地发现,虽是寒冬,但来此爬山的人仍然络绎不绝,抬头一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青石梯也被清扫的一干二净,也仅有些长在台阶连接处的苔藓。 不由好奇地问向步履稳健的御景煊:“川眠山可是十分奇胜?怎么这么多人来此。”她记得之前御景煊有说过川眠山这个名字,还知道位置,应该是知道一点。 御景煊淡然解释道:“山山而川水水而眠,也因此得称‘川眠山’,地势高峻,大多来此之人都是被它山顶处的景致所吸引,还有一处古院中的千年古树。” 姜怀柔饶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倒是愈发好奇了,想要一探究竟川眠山的魅力所在,出声问道:“你去过山顶吗?” 御景煊敛去眼中的神色,平淡无波地说道:“没有,之前不过到了山脚。” 12. 看落日渐渐西沉 姜怀柔点点头,他的声音虽然像平常一样淡漠清冷,但好像又有一些不同之处,捉摸不透,闭了闭眼垂眸专注于脚下。 川眠山的石阶层层相递,半空松广,浅雾渐笼壁长台阶,形色各异的行人深入其中,颇有“默迎南北登游客,四季风云俱笑看”的气度。 越往上走越觉得冰寒,即使身着狐裘披风也不由吸了吸鼻子,姜怀柔抬头看了一眼,依旧是了无边际的高耸台阶。 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走到,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竟然少有下山之人,零零散散与周围接连向上的游客形成鲜明对比。 姜怀柔眨眨泛酸有些湿意的眼,步伐逐渐有些沉重,不过好在有习武的底子在,倒也还好,“咱们现在应是已经到半山处了,想必再过不久便到了。” 御景煊闻言不置可否,意味深长地说道:“川眠山位于青阳县地势最高处,若是半山,便不会有低禽飞过。” 姜怀柔耸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脚下,慨叹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山高我难矣啊。” 她是真没爬过这么高的山,在魏远山的文试成绩名列前茅,但武试成绩却几近垫底,师兄师姐可没少拿这比对打趣她,如今再望一眼前方,恨不能立刻将抛之脑后的习法再过一遍。 待两人抵达山顶后,姜怀柔大口地吐了一口浊气,草草用袖口擦掉额头沁出的薄汗,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依旧矜贵淡然的御景煊,缓口气说道:“你是不是修炼了什么武功秘籍?” 方才陆续爬上来的人哪个不是气喘吁吁,也就御景煊,山下什么样,山顶也是什么样,俊美如斯的脸庞淡漠依旧,怎一个“独树一帜”了得。 御景煊轻嗤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松取下竹筒,递给姜怀柔,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嗯,一步登山的那种。” 看了看四周,待姜怀柔缓过劲来,御景煊引着她巧妙地穿过人潮汹涌的大片空地,空地上修砌有两层青石砖与琉璃砖铺盖而成的平台,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泛出淡淡的光晕。 御景煊大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排除了人群拥挤的低层,领着姜怀柔站到几乎没什么人但视野却极好的高层树下,身前是雕刻精美的护栏。 清声解释道:“川眠山的日落也是一绝,值得一看。” 听此,姜怀柔总算知道为何下山人少且此处聚集人群了,原来是等着看日落,但是,“可是,楚侍卫还在山下,不用管吗?” 御景煊不甚在意地说道:“无碍,他习惯了,知道该怎么做。” 姜怀柔哭笑不得地点点头,不由在心里为楚不闻默哀两秒。 距离日落还有些时候,御景煊低沉着嗓音问道:“时候尚早,可想去祈愿?”他没什么心愿,也向来不信这些,倒是无感。 姜怀柔闻言杏眸一亮,之前也见娘亲信中总是提及何时同何人去何地祈愿,没想到今日她也有这般机会,于是认真地点头应道:“想,咱们快些去吧,赶在日落之前回来便好。” 没想到她这么感兴趣,“走吧,不急。” 祈愿的地方在另一边的古院之中,庭院中央的千年古树上缠绕了数不尽的红绳,即使是寒冬也依旧枝叶葱郁,高耸挺直,红绳需在一侧的厢房领取。 御景煊去排队,姜怀柔百无聊赖地打量起周围的建造,古朴简约,的确很有年份感。 瞄了一眼长队,不由眼睛放大,快要人挤人的长队怎么到御景煊这就变了呢?前后的距离足足能站下两人有余。 这还真不是御景煊有刻意提醒,前面的人猛地被撞得往后一退,下意识地侧身想扶着后面的人稳住身子,谁知这一看恰好撞上了御景煊随意投过来的目光,不怒自威,结果那人闪身抱紧前面的兄弟不撒手了。 后面的男子,纵观全局,低头,默默退后两步,此人虽俊,但仍需躲避。 御景煊:...... 姜怀柔看了看还有些距离的队伍,门口人来人往的她站在这属实有些碍事,索性提步走到高了队伍一头的玄色身影一旁,轻声说道:“我陪你一块儿排吧,不是都说心诚则灵嘛。” 御景煊侧头垂眸对上姜怀柔的视线,一眼便看透是她随口找来的理由,侧身让姜怀柔往队伍里站站,“呵,你排个队倒是挺有价值。” 浅紫色的裙摆随着步子晃出了好看的弧度,姜怀柔回头,打算继续一本正经下去,“说书里不是常说嘛。‘风垂千帆,浪过方知久安,灵不灵暂且不论,但愿者心安’,听着顺耳,我便记下来了。” 也许是顺耳,也许是悄无声息地窥击愿者所愿之心,长河漫漫,总要有一个安慰告诉你今天值得。 然后抬眸瞥了一眼取到红绳欣然离开的旁人,此时御景煊也刚好低沉出声,清冽依旧:“事在人为。” 姜怀柔轻笑,她可没忘了身侧之人是什么样的存在,“若是你,倒也说得过去。” 她也着实没预料过一向循规蹈矩的她会同御景煊这样时常出现在别人口中的人物有什么交集,甚至在此祈愿,不过她知道,他完全有这样的实力,即使是平常,他不经意散发出的气场也足以让众人望尘莫及,高不可攀。 不久,御景煊把领到的红绳递给姜怀柔,淡声说道:“去吧,我在这等你。” 姜怀柔接过,红绳只能领到一条,御景煊说他没有什么需要祈愿的,“那我去了。” “嗯。” 姜怀柔走至树下,同其他人一样找着空闲枝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枝高度合适,空隙较多的,正要挂上去,却不由看向不远处孤身站在长廊里的身影,清冷漠然。 似是察觉到视线,黑沉的眼神带着询问。 姜怀柔握了握手中的红绳,轻叹一声,却又温浅一笑,轻声喊道:“御景煊。” 御景煊一滞,眉目轻挑,随即阔步走到姜怀柔身边,菲薄的红唇轻启:“怎么了?” 她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直呼二皇子的名讳属实不妥,可她总不能直接叫他过来,这样反倒失了尊重,如今见他神色坦然并不在意,心下不由放松。 抬手将红绳递过去,“你帮我系吧,我够不到。” 御景煊没作声,只接过,然后伸出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指灵活地把红绳缠在树上打了个结,嘴角玩味勾起,“够不到?” 但凡她找的树枝高点他也不至于拆穿她,反观被拆穿的人笑脸依旧,坦然地抚摸在风中飞舞的红绳,脆生说道:“我这不是想让你参与一下嘛,想必你还没有系过红绳吧?” 御景煊不动声色地跟上眼前女子的步伐,随口问道:“哦?怎么说?” 姜怀柔想了想,“其实,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听别人说起,那时候只觉得你就像是一朵‘高岭之花’,我等凡夫俗子是不可亵渎的。” “现在的话,我倒觉得应该把人间烟火捧到你身旁,你若不开花,定是还没有能达到与你相配的清泉之水来浇灌,祈愿若非必要,你一定有‘事在人为’的能力啊。” 御景煊轻笑,以前听见这些他都是极为不屑的,而今却毫无反感,原来他也并非生来厌恶他人恭维,是挑人的,淡声答道:“嗯,那你系过吗?” “没有啊。” 御景煊脚步一顿,蹙眉看向不甚在意的姜怀柔,脸色微异,低声道:“下次要自己系,记住了吗?” 他记得她很是期待来祈愿,方才听她说貌似系红绳也是祈愿的一个重要步骤,顿了顿,又轻声询问:“愿望可许过?”大不了他帮她实现。 姜怀柔眉眼弯弯地说道:“哪有祈愿不说所愿为何的,”随御景煊停下的步子微晃,“若还有机会,我再自己系上去就是。” 不知不觉两人就走到之前选好的地方,好在并未有他人选在这里,此时晚霞渐显,日落将至,正好赶上。 不消一会儿,浅淡色的光芒在金轮周围四散开来,温柔如水,含冰浅笑,映照山下一览无余的青阳美景,触角无声无息地抚熨众人脸上的初见惊艳,只余细细婉尔。 御景煊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见姜怀柔看的一脸认真,滞了滞,就重新看过去,神情漠然地看着天边悬挂的落日渐渐西沉。 人群从最初的惊呼欢喜变为安然沉默,没有人愿意打破此情此景。 不过山上寒冷,也没有供游客借住的地方,所有人都是要赶在天色染黑之前下山的,场面不禁有些混乱,御景煊拧眉手臂虚揽过姜怀柔朝山下走去。 好在青石梯修建的较为宽广,到了阶梯上人群就零散了,姜怀柔轻松悠闲地踩着台阶,时不时地停下瞬间眺望,脸上喜色不掩。 不似上山时的一望无际,下山时可以依稀瞧见山脚下的灯火微光,十分惬意。 御景煊皱了皱眉,刚想同姜怀柔站近些以免她摔倒,就被一道陌生声音打断:“姜姑娘?” 姜怀柔觉得有些耳熟,回眸看去,是之前不小心撞到的白衣男子,琥珀色的狭长眼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就迈步走了过来。 徐慕年散漫地跟上一旁两人,礼貌询问:“可否加上在下一人?” 这......姜怀柔迟疑地看向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御景煊,御景煊却好似没有察觉。 虽不过短短几秒,可总归不好落了人家的话,正要回头婉声拒绝,却一瞬不察踩空了台阶,惊呼出声。 13. 十两黄金也不来 “当心!” 御景煊虽未出声,但已经先徐慕年一步扶稳了姜怀柔。 “煊殿怎么也有雅兴来此观赏了?没想到神龙不见首尾的您这就被我遇到了呢。”徐慕年收回手调笑道。 御景煊淡然反问:“徐公子很希望遇到我?” 这架势倒让姜怀柔有些懵了,原来认识,那就好,她还是安静走路吧,毕竟下山也不是容易的。 “自然。”不希望。 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让人有些不安,姜怀柔抿唇。 “原来你们认识啊,挺巧的。” 徐慕年正了正肩上挎着的琉璃镜,“还没自我介绍,在下徐慕年,早前见过姜姑娘,所以方才便冒昧出声,还望姑娘见谅。” 她说怎么知道她姓姜呢,只是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是徐慕年。 笑了笑,“没事,原来你就是徐慕年呀,久仰大名。” 听说十分博闻广达,容貌一绝,为人又低调,很受欢迎。 徐慕年轻笑一声,“没有,姜姑娘怎么来青阳县了?上次见你还是在芙蓉镇。” 御景煊闻言淡淡地看了一眼交谈的两人,神色不明。 两侧的柱石灯笼已经燃起,姜怀柔有些看不真切御景煊的样子,更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听说青阳县热闹,又刚好在距此不远的芙蓉镇,就有幸和……和二殿下一起过来了。”呼,差点喊错。 徐慕年也不是个多话的,清然一笑也不作声了。 到了山下,还未作告别就听见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声音憨厚清脆:“你小子!可让我们一阵好等!没出什么事吧?” 三人一愣,齐齐看去,只见一个白胖高大的壮汉朝这边急急跑来,神色慌张,直接拉过徐慕年的胳膊细细地瞧了一圈,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两人,“你们是慕年的朋友吧?瞧着像外地人,可有落脚之处?” “若是还未来得及安顿好就先去府上暂住些时日,慕年她二婶婶做菜可是一绝,尝尝也好。”他们家一向都是觅兰亲自下厨,他一开始是不愿的怕累着她,奈何她喜欢,他也只好随她去了。 御景煊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神色如常,“不必,天色已晚,我们就不再叨扰了,”又放柔目光看向温浅笑着的姜怀柔,“走吧。” 姜怀柔听见头顶上方传来的低沉嗓音,点点头,她与徐慕年不熟,也没什么好寒暄介绍的,“徐公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又礼貌地朝萧九点头微笑示意。 徐慕年目光一转,微微上挑的嘴角挂着一抹笑,“路上小心。” 啧,没想到御景煊一个冰冷的就像没有感情的人也能从他口中听到“我们”这个字眼,倒是会照顾人。 萧九笑呵呵地冲两人摆手作别,回头正要好好说教徐慕年,谁知自个儿脑袋上倒先遭了一记打,怒冲冲回头:“谁啊!” 是负手而立的于庆御和嘴角挂笑的月千愁,一个消瘦如竹留有黑胡须,一个眼神安稳面相威严,于庆御嗔怪地看向顿时泄气的萧九,“老二,你这冒冲冲的性子何时能改改?我和月兄一回头你人可没了。” 月千愁爽朗大笑几声,无意间瞥见什么,抬头示意于庆御往那边瞧,“老于,你瞧那边,那不是御景煊吗?之前在江老的寿宴上见过的,怎么身边还有一名女子?” 之所以没有称呼二皇子,也不过是因为这已经是人家最不值一提的身份,谁见了不得尊称他一声煊殿,年纪轻轻,就算是他和老于两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中年男子在他面前都有些怯场。 徐慕年闻言散漫地解释道:“方才一同下山的,过来玩的而已。” 于庆御顺着月千愁的目光看去,好在他眼神好,这才看清已经走远的两个背影,时不时地侧头看向对方,甚是相配,颇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确实,”随意打量一眼两人的相处便收回目光看向徐慕年,“你不是带着琉璃镜去观天象了吗?怎就同他们走到一块了?” 徐慕年一边示意几人往之前暂时租借的宅子里走去,一边随意说道:“就偶遇了呗,那姑娘我有缘见过。” 短短几句就轻易应付过去了,萧九点头附和:“小姑娘乖巧清婉,安安静静的,不过你们说的御景煊是我知道的那个御景煊吗?” 月千愁无奈地吐了一口浊气,这老二,总是跟不上大家伙的话,“除了这个御景煊,你见过哪个御景煊能有这般气度?“ 萧九憨厚一笑,“我这不是没见过嘛,再说了,不是都传这人不近女色吗?哪里能想到身边跟了个小姑娘。” 怪不得他刚才同那人对视时有些冒冷汗,果然不同凡响。 于庆御也不管一旁两人的吵闹,闲步走着,“可有进展?” “各宫宸星并无异动,日月起落如常,多余的我便不说了,反正,‘天光异象’为假。” 萧九停下与月千愁争论热烈的话题扭头看向徐慕年,“我看啊,不是借题发挥就是蓄谋已久了,这些人看来是盯上笙族了,还找出什么笙族传说,简直荒唐。” 月千愁拧眉说道:“虽说如此,可怎么揪出背后之人?” “此事还是回去再议吧。”于庆御抚了抚黑色胡须。 又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徐慕年,啧啧啧,人在,心不在。 ...... “对了,咱们怎么找到楚侍卫啊?” 御景煊睨了一眼一脸担忧的姜怀柔,“你很关心他?” 姜怀柔听御景煊这略显无所谓的语气,不由嘴角微抽,“说好带楚侍卫出来玩的,自然得关心了,倒是你,记得待会儿见到楚侍卫安慰一下人家,这么尽职尽责的手下可不多见了。” 虽然这样说,但她知道御景煊是关心楚不闻的,不然也不会走回原处。 御景煊没应答,薄唇微勾,“呵,走吧,楚不闻可不会蠢到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现在应是在附近的客栈等着。” 只是...... 姜怀柔惊诧地看了一眼沉脸的御景煊,向掌柜的再次确认:“可细细查过账薄?当真没有此人?” 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细汗,无奈说道:“自然,当真没有,这附近也就咱们一家客栈。” 御景煊先是订了三间上等客房,又多给了掌柜的一些银两让他找个小厮去街上问问下午他们走后的情况,然后就带着姜怀柔去客房休息了。 “你怎么看?” 他还能怎么看,看之前他是如何替楚不闻夸下海口?呵,随意吐出一个字:“蠢。” 姜怀柔不禁想起御景煊之前说过的话,有些想笑,但现在的形势,她还是忍着吧,“时候还早,我也等着吧,有消息记得告诉我一声。” 两人在门前立定,御景煊蹙眉道:“等什么,去休息,不用担心,他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走了这么多路,再好的灵丹妙药不好好休息也治不好她腿上的伤。 至于楚不闻,他还是相信的,不然也白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只不过,敢动他的人,怕是活腻了,御景煊垂眸敛去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狠戾。 姜怀柔点点头,毕竟是御景煊的手下,一定比她了解,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再次出声叮嘱:“有什么行动记得告诉我,我毕竟也有些身手在的,说不定能帮上忙。” 眼前女子分明杏目里透出了对他的不相信,不由轻笑,冰寒的眉眼暖上几分,“知道了,进去吧。” 姜怀柔这才安心推门入内,雕刻规整的木门关上,本清冷而立的颀长身影气息骤变,不再掩饰强大的气场,黑眸微沉,旋身离开。 客房内。 小厮颤颤巍巍地将打听到的经过在脑海中过了几遍精简说出:“听知道的说,本来那位公子占了上风,结果那女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就让人晕过去了,最后听说被那女子的手下给抬走了。” 这都什么事啊,下次就算再给他十两黄金他也不来了,太他妈吓人了呜呜...... “可有说是什么人?” 这他倒是也打听了,“是青阳县康厉长老的孙女康芷瑶,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因此知道的人也多,容易打听。”唉,这大小姐就是一个看谁不顺眼就出手的脾性,没少得罪人。 纯纯是被惯的了。 御景煊抬手打算让小厮离开,结果小厮愣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只好出声:“出去吧。” 得到准令的小厮立刻恭敬告退,晃晃悠悠地急跑出去。 幽深的双眸深沉,修长的手指若有所思地叩着桌面,看来,明日得走一趟了。 第二日一早,御景煊并不打算带上姜怀柔,但也没忘记她昨晚的叮嘱,抬手正打算叩门,却不想门自己开了,露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正迷迷登登地看着他。 早就洗漱完穿戴整齐的姜怀柔揉了揉有些困乏的眼睛,疑惑问道:“是要走了吗?”不得不说昨日去川眠山玩一趟真的挺累的。 刚开门想出去转转醒神可就看见了正要敲门的御景煊,不枉她天色刚亮就收拾好等着,没错过,就是起的太早了反而有些困。 御景煊挑眉,没想到姜怀柔起这么早,“嗯,我一个人去即可,你回去补个觉。”少女因为困倦而略显娇憨的声音声声入耳。 此话一出,不禁让姜怀柔有些炸毛,不满嘟囔:“在你眼里,我就那么贪睡吗?你别这样,是我带楚侍卫来的,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真的过意不去。”说罢,不由眼皮又搭拉一下,但又强撑着睁开了。 睡眼惺忪下倒像是在吴侬软语的撒娇。 御景煊好笑地看了一眼几乎睁不开眼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姜怀柔,冷漠的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到时候跟紧我,听见没?”本不想让她与混乱的笙族有何接触,现下看来也只能随她去了。 “嗯,听见了。”姜怀柔意识模糊地点头应道,又问:“我们怎么过去啊?” 御景煊暗暗虚扶着身侧的人,那步子晃的惊得他额头青筋直跳,凝声回道:“马车。” “那就好,我可不能拖后腿,待会儿稍稍休息一下,”又颇为遗憾地说道:“唉,早知道就不偷懒了,突然甚是想念那二十套功法。” 14. 灿烂若烟火绽放 一坐上马车,姜怀柔便迫不及待地直接靠在马车一角睡过去了,没多久身上就多了件材质上好的银丝玄氅,黑绒绒的领子时不时地挑逗着睡熟的粉嫩脸颊。 青阳县县府地处青阳县中心,以便审查案子收接民意,因此马车还未到时姜怀柔已经睡了个饱觉,就听御景煊把经过说了个大概,到时整理一下着装便跟着御景煊下去了。 走至县府门前,小卒依照惯例拦下了陌生来者,“可有通传?!”两人皆容貌惊人,气质不凡,小卒也怕得罪什么权贵之人,给县府找不痛快可不就是给自己这个杂役找麻烦。 御景煊敛色漠然反问:“本殿视察何时需要通传了?” 本殿?小卒当即双腿一软,慌忙退后三步,同其他杂役一同恭敬弯腰行礼,“小的不知是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常年看守县府大门的经验又促使那名杂役连声接道:“小的这就去禀报。” 姜怀柔好奇地睁了睁水眸,随御景煊坦然走进去后不禁惊诧自语:“就这么相信了?” 听那小厮的话,貌似还很确定是谁。 御景煊不甚在意地说道:“不然?” 可他也不过是自称了“本殿”啊,看来她属实低估了御景煊的威慑力。 但还是疑惑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来过啊?”又自顾自地说道:“若是这样,搭救楚侍卫就又多了一分把握,甚好。”还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 御景煊毫不留情地出声打断了姜怀柔的美好幻想,低沉轻笑,“可惜,没来过。” 进入大厅,御景煊余光不经意间看见姜怀柔有些纠结的样子,长腿一迈抚过衣袍在客位首位落座,“愣什么?坐下,待会处理完了带你去用早膳。” 来时尚早,一路上都是还未营业的餐馆。 姜怀柔无声地看了一脸悠闲的某人一眼,抿唇,感受到大厅里传来的多道灼灼视线,张了张嘴,但还是点点头一声不吭地打算去御景煊对面入座。 她没看错,御景煊刚才示意她落座的位置是他身旁的座位,这不合适,更何况这么多人看着。 御景煊一顿,气笑了,“哪儿去?过来坐这。”跑的倒挺远。 大厅里值班的丫鬟炸了,小兰:你们快瞧!啧啧啧,这宠溺,震惊我等一百年。 小玲翻了个白眼:你可快别说了,这是重点吗?重点是......! 小美眼冒桃心地接过话:重点是这位公子怎如此俊美好吗?! 听到的小厮内心:无了个大语,难道没人关注突然“降落”的两个神仙人物同时出现的视觉盛宴吗? 姜怀柔发间的绸缎珠花一颤,旋即转身默不作声地坐到御景煊身旁,低声讲理:“这不合适吧?容易......容易让人误会的。” 御景煊狭长的丹凤眼带着笑,凑近有些小心翼翼看着他的姜怀柔,故作正经地问道:“嗯,怎么个不合适法?” 姜怀柔白皙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粉红,想解释可又不知道怎么出口,气鼓鼓地说道:“没有。”他肯定知道。 似是知道眼前有些赌气的人的心思,御景煊唇角微微上扬,低沉清冽地说道:“姜怀柔,没有不尊重你的意见,只是在本殿这,这位置只能有一个,何来合不合适之说?” 空气仿佛停滞了几秒,姜怀柔茫然地看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御景煊,唇角微扯,“御景煊,听说你是九司学院结业的,你的文试结业成绩如何?” 御景煊敛过目光,实在不知道话题怎么转的如此突然,眉目轻挑,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也就还行。” 姜怀柔也就信了,九司学院地处京城,招收各地精英中的精英学子,多数人尚且年少便已取得非凡成就,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天之骄子,在天宁国教育方面的地位毋庸置疑。 天才群集的地方,御景煊再完美也总不可能十项全能。 呃……九司学院“还行”,那就是很厉害喽? “哦,怪不得你刚才说话我听不懂,挺高深。” “呵。”御景煊一向清冷淡漠的表情难得有一丝龟裂,挺能扯。 “哈哈!煊殿真是谦虚了,您可是当年惊绝天下的榜首,至今还未有人能打破您创下的记录呢。” 姜怀柔眼睛都发光了,大步走来的女子笑声如铃,一袭红衣霸气侧漏,眉目间的英气怎么也挡不住,红唇大肆勾起,气质如烟火般灿烂夺目。 甚至都忽略了女子说出的话。 来人站在对面先是毕恭毕敬地行礼,“微臣见过二殿下,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得到御景煊允礼后抬头疑惑地左右看了一眼,就在主位入座了。 刚坐下,就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凤雪赤笑眯眯地说道:“你这女娃娃老盯着我作甚?自个儿长的肤若凝脂,天上难有地上难寻的娇俏模样,倒快是让我这个脸皮厚的都要害羞了。” 姜怀柔清婉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没想到被人家本人发现了,“姐姐很好看。” 结果换来了凤雪赤豪迈的大笑。 御景煊拧眉,悄无声息地把姜怀柔脸颊上可疑的红晕尽收眼底,冷声斥道:“够了。” 呃......她一时忘形竟忘了还有这个煞神在,不过,她好像知道这煞神为何不坐主位了,没想到啊,倒是会心疼人。 “咳咳,不知煊殿来此所为何事?” 御景煊也不墨迹,漠声说道:“你们县府的人带走了本殿的侍卫,凤族长是不是该解决一下?” 凤雪赤一开始是不信的,哪个胆大的敢动御景煊身边的人,“当真有此事?不知......煊殿可否提点一二?”不过也不排除一些意外。 见御景煊那边迟迟不语,凤雪赤也不禁有些慌神,说的好听是“带”,说的真实可不就是“掳”吗?不管是谁,都算是她的失职,结果她还问人家丢了人的是谁。 好在有个消息灵通的小厮快步走去低声报道,凤雪赤当即黑了脸,“夏兰,去把康长老请来,让他带上康芷瑶。” “是。” 丫鬟走后,凤雪赤义正言辞地说了一通:“两位放心,若真是我们县府的人,我定会给个交代!” 御景煊依旧淡漠地饮茶,不理。 说实话,姜怀柔虽然对这个女子有些好感,但想到楚侍卫,也觉得不能丢了气势,也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这......凤雪赤尴尬地笑了笑,又大刺刺地撸了一把脑后的高马尾安静坐着。 不过,越是安静的环境就越容易多想,凤雪赤再一次悄悄将目光投向同样也没有再说话的两人,脑海中跳出了多个版本,好奇地她心都痒极了。 她也没听说啊。 好在不久她的贴身丫鬟夏兰就把人喊来了。 康厉老脸堆笑地恭敬行礼,“老夫康厉见过二殿下。”这可是神龙不见首尾的煊殿啊,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同他说上话,又转身朝主位上的人行了个礼。 康芷瑶汗涔涔地硬着头皮行礼,她这运气也是没谁了,拦谁的路不好,还把人侍卫给抬走了,又咬牙悄悄看了一眼被她当街喊话,面色如常的女子,唉,真丢人。 姜怀柔安静地在一边默默饮茶,她和御景煊有一个出面就够了。 御景煊冷声说道:“本殿没时间同你们废话,把人放了!” 康厉神情一僵,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御景煊,焦急出声:“不是,殿下!老夫实在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等一下,康厉锐利的目光落在身后的康芷瑶身上,果真瞧见她一脸心虚的模样,当即厉斥:“芷瑶!你是不是又给我闯什么祸了?!” 康芷瑶不安地撇撇嘴,知道瞒不住的事她也没打算说谎,于是支支吾吾地坦白:“我......我把煊殿的侍卫给抬走了。” “抬?!!” 气得他差点背过气去,平日里刁蛮就罢了,只要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次怎么还用“抬”了? “爷爷您放心,他没事!就是被我关起来......哦不,照看起来了而已。”康芷瑶急急解释道。 凤雪赤抚额无奈叹息。 姜怀柔见御景煊颇有些不耐烦的神情,那边还有继续训下去的趋势,淡然出声:“人在哪?” 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康芷瑶虽然不服气,但有康厉训斥在前,还是不情不愿地出声:“在康府呗。” 得到答案,御景煊迅速拧眉起身,颀长的身影顿时伴随着强势的压迫感袭来,长腿阔步迈向姜怀柔,牵起一只细弱柔荑的手将人带起来,“走吧。” 又回头寒声说道:“带路。” 康厉直接押着自家那不成器的孙女赶忙走在前面带路,心下却在考量。 看来煊殿身边的这位女子,不能轻视。 凤雪赤眼神灼灼地审视着那双牵着的手,摆摆手打算歇着去了,剩下的可就没她的事了。 只是刚走至门口,突然心上一计,当即大声喊了一句:“诶诶,等一下,我也去。”又快步追上众人。 ...... 楚不闻正苦闷地待在被重重守卫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不就是说了那臭丫头一句吗?还真就给他颜色瞧瞧了,轻敌了,大意了。 只能寄希望于殿下和姜姑娘了。 “吱呀” 楚不闻下意识看去,这一看差点惊喜跳起,顿时喜上眉梢地跑了过去,“殿下!姜姑娘!” 姜怀柔见楚不闻没事,还有些蹦蹦跳跳的模样,不由笑出声,“看样子你在这过得还挺好。” 楚不闻闻言直接换脸,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吐槽反驳:“可别!你们都不知道那臭丫头有多烦人,我不过说了她一句‘听不懂人话’,从昨天到现在,她硬是捉了一群鸟放在院里,还让看守的侍卫不停地问我听懂了没。” “我都快爆炸了!” 她说怎么周围那么多鸟,不行了,她笑得肚子有些疼,不过还有比她更夸张的,那就是凤雪赤,“噗哈哈!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15. 十分温柔一薄凉 御景煊看了眼身侧娇笑嫣然的姜怀柔,扭头一脸嫌弃地看向楚不闻,嘴角也轻扯带笑。 而想出这么个奇葩想法的康芷瑶满脸悲愤地站在尴尬捋胡子的康厉身后,想出声回怼楚不闻又不能出声,跺了跺脚,又环起手臂骄傲一哼,对于这个计策的效果,她还是满意的。 姜怀柔回过神来见御景煊一脸嫌弃的神情,嘴角还有笑意,以为是嘲笑,意识到御景煊还牵着她的手,就轻轻晃了晃,眼神示意他收敛一下表情。 御景煊轻咳一声,耳尖微红,掩下那一抹不自然,清声对楚不闻说道:“没事就好,下次注意。” 本以为会是一副温馨的画面,结果楚不闻一脸见鬼了的模样,还有些瑟瑟发抖,笑话,八百年不会说体贴话的冷漠,突然关心起来他,他能不一副见鬼了的模样吗? 御景煊挑眉看向姜怀柔:你看,我已经安慰他了。 姜怀柔嘴角抽了抽:你厉害。 “走吧。” 三人正要离开,凤雪赤却大大咧咧地跟了上去,悄咪咪地跟身边的姜怀柔说话:“女娃娃,你和御景煊是相好?”虽是问,但语气颇为肯定。 这话直接震惊了姜怀柔,惊诧反驳:“不是的,就是朋友而已。”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吧,毕竟她不知道御景煊认不认同她算是他的朋友。 凤雪赤不以为然,眼睛瞟了瞟,“真不是?你俩这手都牵上了怎么还不是?” 姜怀柔杏目一惊,当即甩开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独留御景煊一人满脸突然,“真的不是,刚才是意外。” 她竟然有些习惯被御景煊牵着了!都忘了避嫌,唉,回去后还是说一说吧,不然容易被人误会。 凤雪赤笑笑也不多说,她年长他们快十岁,也能看出些门道,想了想,“你们过来青阳县可是为了游玩?” “嗯,昨日刚到。”她瞧着身边女子脸上的笑意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后者匆匆掩下心里跟冒泡似的感觉,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刚到啊!那可得多玩几日,青阳县热闹,好玩的去处可多了去,诶,女娃娃,要不你去我那县府住几日,我带你玩,如何?” 又神思微凝,颇为勉强地说道:“也可以把另外两个带上。” 姜怀柔差点被逗笑,不过还是出声拒绝了这个热情的凤族长:“谢谢凤姐姐的好意了,不过我们已经找好客栈了,就不麻烦您了。” 凤雪赤一听“凤姐姐”就知道这女娃娃也挺喜欢自己,当即决定乘胜追击:“客栈?这哪有县府招待好?听姐姐的,过来县府住上几日,姐姐很喜欢你的,想把很多人介绍给你认识,这样我们可不就也算是朋友了嘛。” 她想的很简单,既然挺好感这么一个女娃娃,就要把握住成为朋友,毕竟人世浮沉,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姜怀柔两眼发懵地看着眼前热情似火又直率的女子,她非但没有反感,反而觉得很是亲切,说得她竟有些动心,但还是被凤雪赤热情的架势给惊到了,不自觉地往御景煊那边退了几步。 御景煊侧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姜怀柔纠结了一会儿,迟疑地对上御景煊的视线问道:“我们可以去县府住......一天吗?凤姐姐邀请的。”还是一天吧,直觉告诉她御景煊不会轻易同意的。 御景煊先是审视地看了一眼突然提出去县府暂住的姜怀柔,又冷眼看向那边笑得如狼似虎的凤雪赤,当即寒声:“不行。” 她就知道,但还是可怜兮兮地问了句:“为什么?” 为什么?他可没忘了之前凤雪赤挑逗得某人脸都害羞红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倒是心大,也不怕被拐走了。” 这话一出,那边的凤雪赤立刻不满出声:“诶,殿下,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我怎么敢拐您的人?更何况,女娃娃这么冰雪聪明,怎么能叫我给拐了去?” 站在后面的康厉实在忍不住了,严肃出声:“族长,注意言辞。” 他真是头疼,凤雪赤在大事上沉稳,偏偏生活上不拘一格,总是逾越规矩。 凤雪赤连头都没回一下,只朝后面摆摆手示意知道了,便继续投入话题:“女娃娃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这话姜怀柔还真回答不了,总不能说是吧?那可不就等于夸自己冰雪聪明嘛,哭笑不得地看了眼期待着的凤雪赤,好在到了停马车的地方,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御景煊拉上去了。 凤雪赤:倒也不必。 马车上。 姜怀柔瞄了眼俊脸微沉的御景煊,周遭泛着寒意,心上有些怯意,但还是柔声提议:“殿下,我们要不还是去县府吧,出门在外,拿不了太多银两,还是要省钱的。” 御景煊冷嗤一声,轻笑,“姜怀柔,别人就算了,你叫什么殿下。” 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方才吓到她了,暗自收敛了气息,气势终于不再有些骇人。 姜怀柔抿唇,她是想起了之前凤雪赤提过的问题,觉得的确和御景煊走得有些近了,此刻又不让她去,不知为何就任性赌气地回道:“臣女不也是别人吗?” 御景煊一滞,目光泛起微寒,默了片刻,沉声道:“就这么想去?” 合着手也白牵了,呵,原来不过只有他一人有此想法,姜怀柔,招惹了他,还想着全身而退? 姜怀柔不是没有听出御景煊语气里的冰冷,眨了眨眼,缓去眼里的酸意,有些想离开颇为窒息的空间,“我可以自己去的。” 她也没有非去不可的想法,只是有些犯倔,不想低头。 “好。”御景煊凝目看了眼低着头的姜怀柔,冷声吩咐:“楚不闻,停车!” 楚不闻没注意马车里的动静,闻言拉扯缰绳停了下来,正要出声询问,就见一抹身影从眼前闪过,疑惑问道:“姜姑娘,您怎么下来了?” 姜怀柔自以为毫无破绽地笑了笑,婉声说道:“我有些事,抱歉了楚侍卫,本来说要带你玩的,这下只能爽约了。” 有些还没反应过来的楚不闻看着有些强颜欢笑的姜怀柔,摆手乐呵道:“没事啊,下次还有机会嘛。”反正有殿下在,肯定和姜姑娘见面的机会少不了哈哈。 话音刚落,一道冰冷至极的嗓音传来:“说够了吗?走。” 楚不闻愣了,这......这......什么情况?! 他还没来得及赶马车就见那道浅紫色的身影已经转身离开了,下意识地喊道:“姜姑娘!”只是那道身影依旧不停。 楚不闻无奈又焦急,硬着头皮对马车里的人说道:“殿下,属下去把姜姑娘喊回来吧。”换作往常,他和宁治是没胆子在御景煊心情不好时说话的。 御景煊修长的手指若有若无地支着下巴,眼皮垂下遮去眼底的情绪,周身的气息似狂风骤雨般惊骇,漠声吩咐:“走。” 楚不闻抓着缰绳的手不由抖了抖,又张头瞧了眼那道走远的身影,无声轻叹,只好重新赶起马车。 唉,这两人怎么突然别扭起来了?难道是说书里描述的那种暧昧中的小傲娇?他理解不了,毕竟,他孤寡至今。 楚不闻扎心地叹了口气。 ...... 另一边的姜怀柔走着走着就不由苦笑一声,说不上有多悲伤,只是心上有些堵而已,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时不时看见有趣的就停下来跟着看客一起笑。 走到一处玩杂耍的摊子时,不由被那灵活的身姿吸引,一轮大圈在杂耍的人身上左跑又挂,即使那人又跳又跃也不会掉,引起阵阵欢呼,人越来越多,姜怀柔挪挪步子站在最外面,懒得在里面挤。 “呦,姑娘也是不想挤?巧了,我也是。”一道声音响起,姜怀柔不耐看去,一个肥头大耳的壮汉正油腻地堆起笑意看她,眯起的眼睛里是怎么也挡不住的不怀好意。 当即旋身打算离开,没心情周旋。 只是低估了这人脸皮,丝毫不尴尬地追了上来说道:“我府上也有杂耍,姑娘要是乐意就过来,省的在这挤着看不是?” 话都没说完,肥手就要去拉姜怀柔的手,本来就心情不佳的姜怀柔可没忘了魏远山教给女弟子的防身术,当即握住那人的手腕,快速一折。 “啊!!!” 只是还没叫完,另一只手就被捉住了,那人余光还没来得及看见就又是一阵痛呼:“啊!!!我的手!快......快放开。” 姜怀柔疑惑看去,那人刚好也看过来,当即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女娃娃,又见面了啊,在街上溜达玩呢?” 凤雪赤甩开手不再管那人的惨叫,亲切地拉过姜怀柔一同走着,心下已经记住了那登徒子的样貌,哼,世上什么人都有,她管不了,但既然在她青阳县,就别想着逃脱。 “嗯,凤姐姐怎么没回去?” 凤雪赤羞涩一笑,“诶,我这不是想去找我家千愁嘛,他是海月县的,不过最近有事要办,就在青阳县呢。” 姜怀柔了然一笑,也学着凤雪赤打趣道:“哦,是凤姐姐的相好吗?” 反观后者,大大方方地回答:“是的呀。”这不禁让姜怀柔更是喜欢这个还没认识半天的女子,直爽热情,很有个性。 凤雪赤疑惑地瞧了瞧附近,又看向身旁只要不说话就神情有些落寞的人儿,也没想太多,单纯以为是因为刚才遇到的糟心事,问道:“咦?御景煊没同你一块吗?女娃娃可别介意,我直爽惯了,喊一个比我小十来岁的人煊殿别扭极了。” 姜怀柔垂眸,轻声回答:“他回去了,凤姐姐随意即可,这里也没别人,更何况,他取名字不就是让人喊的吗?” 嗯?她是这个意思吗?本是想打趣他俩来着,怎么听着这女娃娃有点撇清关系的意思,这可不是别人不别人的问题。 摸了摸鼻子,知道这女娃娃应是和御景煊闹了别扭,笑道:“我带你玩吧,这我可熟的很,什么好吃的不好吃的都清楚,凤姐姐请你,如何?” 16. 跟着几天证判断 姜怀柔笑着摇了摇头,婉声说道:“不用了凤姐姐,你还是先去办自己的事吧,我转一会儿就回去了。” 凤雪赤一把揽过姜怀柔,撇嘴说道:“我那不打紧,你一个小姑娘我不放心,不想玩咱就不玩了,走,去我府上,凤姐姐把最好的院子给你住。” 说罢,就揽着姜怀柔淡定走了,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可瞧得出来,这女娃娃明显就是没心思再逛了,但又不想回去。 直到姜怀柔被拽到一个被清扫地干干净净的院子里坐下,身边的丫鬟来来往往在房间里燃起炭火,她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就顺着凤雪赤的话选了个清扫过的院子住下来了。 凤雪赤抬手英气又不失礼貌地给姜怀柔倒了杯刚送过来的热茶,“给,赶紧暖暖身子。” 又嘱咐道:“待会儿我让夏兰准备些衣物什么的给你送过来,有什么需要的可一定要跟我说,我不在就告诉府上的丫鬟。” 姜怀柔心上一暖,温柔笑道:“知道了,谢谢凤姐姐。” 凤雪赤摆摆手,胳膊肘支在大理石制成的桌子上,双手捧脸,“谢什么,你喊我一声‘凤姐姐’,我便不能亏了这声喊,诶,对了,姐姐还没跟你讲过千愁吧?来来来,跟你讲讲,可有趣了。” 闻言姜怀柔也趴在大理石桌上,安静等听。 “他叫月千愁,是月族族长,我和他很小就认识了,也算是青梅竹马吧,长得五大三粗,不过人倒是很体贴,打小知道我喜欢木雕 ,就当成了自个儿的喜好,各处搜集再送于我,我去他府上,他就从不坐主位,我害怕了,他就牵着我,从不让我觉得无依无靠。” 凤雪赤看向听得津津有味的姜怀柔,有些事还是得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思考啊,又瞧了瞧远处的冬日倦鸟,继续讲着。 “但有时候他那个木头疙瘩也会惹我生气,有一次把我惹恼了,我二话不说直接给他一顿揍,几日不见他,好让他自个儿心里琢磨琢磨,就这之后,他那倔脾气总算是收敛些。” 姜怀柔没忍住轻笑几声,果然是凤姐姐,够飒爽,也不由慨叹道:“你们感情真好啊。” 凤雪赤捂嘴弯唇,“这是哪门子的感情好,还不是一日又一日磨出来的?他让着我,我给个台阶,你啊,也总会遇到一个愿意让着你的人。” 说是这样说,可语气里是满满的甜蜜,跟吃了蜜饯似的。 姜怀柔一听扯到自己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凤雪赤一块搭在大理石桌上的胳膊有些凉,“嗯,但愿吧。” 凤雪赤撤过手臂,起身拉起姜怀柔,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嘱咐:“炭火现在应该正旺,你先进去,我去喊个人,安心在这住着,只要有心哪会有解不开的事?对了,床铺茶具什么的都是新的,放心用。” 姜怀柔浅笑着目送凤雪赤离开,待人走后,轻叹着关了门,坐在榻上一只胳膊撑着低案,手托着侧脸发呆。 她并不惊讶凤雪赤看出她有心事,再好的伪装也是有破绽的,只是她现在也没心情去思考什么,有些懊恼,想不通为何事情就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脑海里闪过方才凤雪赤的话语,眸光抖动。 ...... 没过多久,姜怀柔就知道凤雪赤喊的是谁了,此刻正环着手臂,一脸傲娇看向别处,就是不看她的康芷瑶。 姜怀柔把茶具取出,淡然倒了两杯热茶,“坐吧,难不成你要在这一直站着?放心,凳子上没给你放钉子。” 本来拉不下脸被凤雪赤硬喊来的康芷瑶听此顿时跳脚,瞪大眼睛看过来,“看,我就说吧!你一点都不婉约,这才是你的真面孔,哼,别想着我不会坐下,我偏要坐。” 大踏步地愤愤坐下,姜怀柔见此不由轻笑,“我没说我婉约,不过你为何那么在意我是何种态度?我与你素不相识,倒也不必如此纠结,给自己添堵。” 康芷瑶细细地品了这一番言语,没有生气,没有阴阳怪气,只有淡然到似乎置身事外的不甚在意,让人很安心,倒还真像是安慰她的。 和那么多人都不对付过,她还没遇到过这么心平气和的,不由别扭地回了几句:“我可没纠结,也没给自己添堵,谁让你背地里下黑手推我堂姐。” “我连你堂姐是谁都不知道,何来推她一说?你这可就有些胡搅蛮缠了。” 康芷瑶扭过头,冷哼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谁知眼前这人只随意看了她一眼,头也不抬地回了句:“嗯,不相信就不相信吧。”脸上毫无兴趣的样子。 康芷瑶惊了惊,有些脱离预想,憋得小脸都红了,气鼓鼓地说道:“不就是紫色衣裙嘛。” 想起凤雪赤让她陪姜怀柔聊天的叮嘱,端起茶杯一口把茶咽下,抿抿嘴挑眉傲娇问道:“你是魏远山清风涯的弟子吧?” “嗯,你怎么知道的?”她师父的确是清风涯的掌门人。 “我是清执涯的弟子,有一次去你们清风涯帮师父取一个砚台,偶然看见你在逗一只狐狸,注意,是偶然,我可不是偷窥!”这她可得强调,不然有损她英明。 姜怀柔正想着挺巧的,骤然画风突变,不禁有些汗颜,“知道了。” 康芷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我发现,你竟然把那只狐狸给拐走了!” 姜怀柔突然心下一空,但还是一阵无语:“你说的,应该是我师姐的白狐,我只是帮她带回去而已,还有,你的判断力该提升了。” 康芷瑶瞪大眼睛看向垂眸饮茶的姜怀柔,满脸不可置信,“你质疑我?行啊,那你让我跟着你几天。” “随你。” 不过经此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又写了封信送去魏远山。 于是后来的几天,康芷瑶像条小尾巴似的屁颠屁颠跟在姜怀柔身后,推开门,院里多了个人练晨功,抬头看星星,屋顶突然坐了个同样托脸看星星的,就连看个鸟,树后面也能闪出来一个身影。 终于,姜怀柔实在忍无可忍地怒吼道:“康!芷!瑶!” 后者施施然躺在屋顶晒太阳,淡定一问:“怎么了?” 姜怀柔忍了忍,尽量温和地说道:“上面太冷了,下来。” 雪虽然被清干净了,也有太阳,但就这么躺上去还是会受凉的。 “不下。” “随你。” 没过多久,地面上就多了个影子。 她觉得是时候和这个小丫头谈谈了,这几天被她影响的,根本没心思考虑其它,连伤心什么的都来不及。 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你过来,我们谈谈。” 康芷瑶撇撇嘴,但还是走了过去,环臂问道:“什么事啊?” 姜怀柔思酌着出声:“你是不是想跟我交朋友?”思前想后,她觉得这个理由最为恰当。 康芷瑶当即甩开手,红着脸转了一圈,满脸震惊地反驳:“才,才不是!你别胡说。” 这小丫头急个什么?她也没说一定是啊,姜怀柔疑惑地审视一眼,“既然如此,你也实在没必要那么想了解我,明日我便离开了,省得你看见我就烦。” 她一直以为康芷瑶是反感她的,她倒是挺喜欢这个活泼的小丫头。 康芷瑶惊诧问道:“你明日就走?” 这话问的,她差点就以为是不想让她走了,浅声挑逗:“嗯,怎么,舍不得我了?小丫头。” 康芷瑶跺了跺脚,张牙舞爪地不满出声:“你想得美,还有,不许叫我小丫头,你也不过比我年长一岁而已。” 姜怀柔笑笑没说话,等等,不对,狐疑地打量一眼,猝不及防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年长一岁?” 这...... 康芷瑶一惊,完了,说漏嘴了,有些结巴地随口扯了个理由,“我......我猜的。” 姜怀柔支起下巴,眼含笑意地看着颇为慌张的康芷瑶,“你看我相信吗?” “好吧,是我堂姐说推她掉水的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纪,我瞧着你也不像,就顺口问了阿赤姐,这才知道你比我年长一岁,对不起了。” 姜怀柔一笑,这算是”沉冤得雪“吗? ...... 夜里。 姜怀柔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着漆黑的天幕,她在县府已经三日了,虽然每天凤雪赤和康芷瑶都会来找她,可心里总有些不安。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再去找御景煊的必要了,看来明日还是雇辆马车直接启程回魏远山吧,已经耽误够久了。 风静静地扇动纤细的枝桠,刮在脸上有些生疼,姜怀柔习惯性地多站了会儿,目光随意地掠过四周,注意到一处有动静,便下意识地看去。 却恰好对上了一道暴戾的视线,姜怀柔凝目而视,夜行衣,蒙面,呵。 短短几秒,黑衣人身手灵活地借力跃下,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过来,姜怀柔旋身躲开了黑衣人带着劲风伸出来的手,刚站稳,那人便破窗而入。 现在这种情况,当然是喊人最为合适:“来人呐,有刺客!”她没把握一定能拿下此人,但明显是冲着县府来的。 黑衣人露出的眉目在灯火下显出,狰狞的刀疤随着破空而来的招式更加骇人,“找死!” 一旁的桌椅被狠辣踢开,发出“哐当”的巨响,姜怀柔正要躲避,却被一阵粉末给呛到了,对方借机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姜怀柔强忍着喉间的咳意和阵阵眩晕,窒息地艰难说道:“你......若杀我,自有人来取你性命。” 那到底是什么粉末,即使她快速反应过来遮挡了大部分也会有这么强劲的药效,不行了,她快晕了。 黑衣人不屑一笑,斜眼注意一下外面的动静,又歪头对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姜怀柔邪笑,然后松了手上的力道将人扛在肩上使用轻功消失在顿时灯火通明的县府。 17. 交出典籍库钥匙 县府日夜都有人巡逻,从听见风声到全府上下进入戒备状态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可等人赶到时,只有空旷的院落。 县兵统领见此急忙上前认罚:“是属下失职,还请族长责罚!” 凤雪赤默不作声地细细观察着周围,眉头狠狠皱着,猛然转身厉声命令道:“给我搜!若找不到人,拿你们是问!” “是!” 那女娃娃看着娇娇弱弱的,要是有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可恶,竟然敢在她眼皮底子下绑人,要是被她抓到了,非把那狗贼皮给扒了不可! 英眉微皱,抬步走进房里,眼睛仔细地搜寻任何可疑的地方,由于地毯偏红,那一小处白点就格外显眼,凤雪赤单膝蹲下,用指尖沾上一点,放在鼻间轻嗅。 是笙族已经禁用的幽蝶香! 香味独特,可令人瞬间失力,毒入骨髓!尝之则毙命。混杂了八十二种毒药,毒性斐然,早就被几位药师联手销毁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凤雪赤额头不断冒出冷汗,因为此毒制法早已失传,根本无药可解。 是谁? 事关重大,必须立刻通知各位长老,凤雪赤因为刚才嗅到一些,此刻有些晃荡地起身,尽力稳住步子冲出房间并关上房门,凝声喊道:“来人!守住此门,任何人不得入内,违者立斩!” 凤雪赤大口吸入空气中的寒风,待清醒后,扭头吩咐夏兰:“把康长老和玉长老请到玄长老府上,就说有要事相商,切记,不可声张!” 自己则跃出府门扯过骑兵巡逻的马匹,拂过红衣飞身而上,策马飞奔离开。 乌夜寒枝,红衣马尾。 玄擎本已经打算解衣入睡了,门却被守夜的小厮敲响,“长老,凤族长来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听此,玄擎不由心里咯噔一跳,凝声说道:“让凤族长在偏厅稍等片刻,我马上到。” 能有什么事可以紧急到连夜赶来?难不成是天象传说一事有何变故?玄擎匆忙推门而出,脚步不停地向偏厅赶去。 “凤族长,是何要事,竟如此紧急?”玄擎一进来就先把站在门口的凤雪赤迎上主座,这才问道。 凤雪赤抬手制止了正要添茶的丫鬟,遣散了众人,眉头紧锁地盯着地面,“幽蝶香出现了。” 玄擎猛然起身,差点把茶水打翻,颇为失态地惊诧道:“什么?!这不可能,早在几百年前此物就已被销毁,怎么会再次出现?” “我已派人传话给其他两位长老,待人到后再做商议。” 玄擎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坐下闭目,像是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康厉和玉彦良赶到时,就感知到了严肃的氛围,各自入座,玉彦良一向不问是非,隐逸自在,是个清闲长老,年过三十仍然坚持孑然一身。 此刻自然不会先出声,康厉狠狠瞪了一眼一坐下就像个木头人似的玉彦良,冷声问道:“凤族长这么晚把我们喊来,到底有何事相商?” “今日县府入贼,待我赶到时,竟发现了幽蝶香。” 康厉胡子都差点翘起来,脸色铁青,正要说话却被一直安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玉彦良截胡了:“幽蝶香?凤族长是如何确定的?” 哼,这小子,平日里一声不吭,说起感兴趣的倒是知道抢话了,康厉无声地拍了下扶手,也不出声,正好他也想问这个来着。 凤雪赤手不由握紧,“实不相瞒,我有一故友,偶然间得到少许幽蝶香,她曾试图制出解药,却不幸中毒,不堪折磨便自尽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凤雪赤数次相劝也拗不过她,可又不忍告发她。 她出事后,凤雪赤久病不起,派人私下找遍涯底也只发现她的一支簪子,凤雪赤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为什么自尽,若被人知道是幽蝶香,定会唾骂于她。 “有一次,我本是要悄悄把那幽蝶香给拿来销毁,却不小心吸入一些,好在被她赶来快速推了出去,并无大碍,但那香味我记忆深刻,一定不会记错。” 话音刚落,玄擎沉脸拍桌斥责出声:“你们真是好生大胆!凤雪赤,你作为一族之长,不仅没有及时上报,甚至隐瞒至今,你可对得起笙族的列祖列宗?” 幽蝶香,既是起源于笙族,也是笙族的禁忌。 康厉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向暴脾气的他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有种如鲠在喉之感。 玉彦良淡声说道:“玄长老,此话未免有些言重了。” 凤雪赤也不是个软性子,但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正声说道:“事已至此,我自会领罚,但我希望各位长老分得清轻重缓急,如今幽蝶香再现,只要一刻不查出背后之人,笙族便一刻危在旦夕。” 见他们神色略缓,这才说道:“我对幽蝶香的了解少之又少,不如各位长老的资历见识,各位长老怎么看?” 玉彦良平日里就喜欢整理典籍,对医毒方面的认知不比任何大夫少,“幽蝶香是天下第一奇毒,本应记载颇丰,但因被天下药师合力抵制,流传下来的也仅有只言片语,除去众所周知的,我所了解到的也只是其中的成分含有幽冥草。” 没有哪个研究医毒的对这冠有天下第一奇毒的幽蝶香不感兴趣,他也不例外,可惜,能搜寻打听到的也仅有零星。 玄擎捋了捋胡子,沉思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古老传说,又是禁忌多年的奇毒,两件事所见略同,只怕笙族是被人盯上了。” 康厉暴躁出声:“依老夫看,就该从幽冥草查起,没有哪个制毒能忍住不制解药的,更何况还有‘天下第一奇毒’的名头在前,彦良不就是这样吗?” “一得到古方就研究这研究那,整月不离半步,彦良你说,老夫说的可有道理?” 玉彦良无奈地笑了笑,脸颊两侧的龙须刘海恨不得挡着那道很有脾气的视线,“这怎就扯上我了?不过康长老所说确实有几分道理,所知有限,调查一下何处长有大量幽冥草不失为一个办法。” 凤雪赤点头赞同,但仅仅从这方面入手还不够,女娃娃还在他们手上,必须尽快找到背后之人,“也只能如此了,另外,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尽量查出幽蝶香的相关记载。” 搜寻记载自然需要大量的古籍,更何况还是笙族研制出来的,玄擎想了想,说道:“笙族的古籍一向由我看管,彦良对此较为熟悉,明日老夫把库里的钥匙给你,一定要细细查看,马虎不得。” 玉彦良虽然诧异玄擎竟然把典籍库的钥匙给他,但还是不露声色地点头应下:“自然。” 这典籍库,他可是一次也没进去过,玄擎老头可宝贝得紧,哪怕是凤雪赤也不见得能够入内。 不过如今事态严重,他也没多少心思再去好奇那些珍藏的药材古籍,顶多......瞟上两眼。 凤雪赤招呼道:“天色不早,各位长老快些休息吧,其它的,明日再议。” 康厉急急起身,告辞后就匆匆离开了,玄擎讶异挽留而伸出的手也僵在半空,气得甩下背过手,无奈说道:“这老小子!” “玄长老留步,我们就先告辞了。”凤雪赤客气道。 “好,路上小心。” 两人并肩而走,玉彦良笑吟吟地出声问道:“凤族长最近身体可还安好?” 凤雪赤一侧嘴角微勾,趣声说道:“我这铁打似的身子骨能有什么事?倒是玉长老你,要多走动走动,一大老爷们整日里瞧着弱柳扶风的模样。” 玉彦良也没生气,轻笑摇头,“没大没小,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这性子,也就月千愁能忍得了你。” 以往说起月千愁,凤雪赤都会笑着附和两句,可如今,她满心都是对女娃娃的担忧,顿了顿,“若是中了毒,可有法子解毒?难不成真就......” 玉彦良虽然不喜与人交际,但也会察言观色,一看凤雪赤的神情就知道了,“怎么?有人中毒了?” “并不确定,那幽蝶香是在我朋友的房间发现的,很明显是对那女娃娃使用的,可如今她被抓走,我也只能做好万全之策。” 她很了解玉彦良,小心谨慎,虽两耳不闻窗外事,却心里清楚所有,如今笙族内乱,谁都可疑,他自是不会全盘托出,肯定有所保留。 走出府门,玉彦良回头看了一眼玄府的牌匾,淡然一笑,眼底讳莫如深,又回头对一同停下来的凤雪赤说道:“既然被带走,就是有所价值,不必太过担忧,不过你还是要尽快通知那姑娘的家人。” 凤雪赤点点头,心里的担心是半分未少,她也是这么走过来的,有些手段可比伤及性命更要折磨。 直到分别时,玉彦良滞了滞,喊住迈步想要离开的凤雪赤,温声说道:“若是担心你那朋友是否中毒,就去找神医夜眠吧,只是此人十分神秘,我也只是听说,若她也没办法,那便真的无解了。” 凤雪赤一愣,但很快嘴角大肆勾着笑着谢道:“谢了。” 玉彦良笑笑没说话,目送马车离开后这才施施然望向漆黑的夜幕,神思怅若。 回去之后,凤雪赤动用了所有的势力打探消息,又连夜让人去寻找御景煊,她也仅仅知道女娃娃同他走得近,更何况,若是御景煊出手的话,想必很快就能有女娃娃的消息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派出去的探子说御景煊早在一天前就离开青阳县了。 这可让凤雪赤气炸了,一旁的月千愁急忙跑过去给她抚背顺气,但这并不能消除凤雪赤的气焰。 愤愤不平地气道:“这什么玩意儿?闹了别扭,我家女娃娃巴巴地在县府等他,他倒好,早就跑没影了。” 18. 我就不信你不懂 月千愁出声哄道:“别气了,现下找到那个女娃娃才是要紧的。” 亭子下的石桌周围坐着的三人一直默不作声,萧九闻言不由惊诧,圆眸充满了不可置信,“不至于吧?” 于庆御难得赞同萧九,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淡然撩起袖口沏茶,“人家两个的事,咱们也不好多说什么,这姑娘又身份不明,找起来只怕难上加难。” 凤雪赤踱步坐下,忍着火气说道:“我只怕她中了那幽蝶香的毒,只知道毒入骨髓,却也不知是怎么个毒法,万一痛苦万分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众人也不禁沉默了。 徐慕年琥珀色的眸子沉下,一直随意搭在靠椅扶手上的胳膊轻晃,修长白皙的手指微收,突然出声说道:“那件事如今只需对方露出马脚即可,最近无需我盯着,我还有其它事要办,这里就先麻烦于大哥费心了。” 见于庆御点过头,就直直起身迈步走出亭子。 萧九不由出声喊道:“诶诶,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你什么事啊?这么急。” 之前不是还说什么懒得浪费时间,要主动出击,省时省力吗? 本以为等不到回答的众人,听见远处传来轻飘飘的两个字:“找人。” 凤雪赤疑惑蹙眉,“找人?” 月千愁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萧九见状也急忙摆手,“这谁知道,慕年心思最难捉摸。” 反倒是于庆御注意到了,但也不明说,只转着弯浅浅地提示:“行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找到那女娃娃吧。” 其余三人点头应声,就商量着去了,于庆御无奈轻笑。 只是,他也不清楚徐慕年到底是什么想法,以他对徐慕年的了解,并不像是动心了啊。 ...... 姜怀柔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有混乱的脚步声,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点灯。” “是。” 四周不一会儿便通亮起来,姜怀柔眼睛不适应地眯起,想要用手挡下光线却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一根铁链绑住了。 冷眸看向眼前妆容妩媚,笑如蛇蝎的女子,哑声问道:“我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抓我?” 那女子大笑几声,妖娆走近靠在柱子旁的姜怀柔,挑起那光洁的下巴笑声问道:“因为坏人就是这样啊,我的准则,就是杀人灭口,不过看在你已经中毒的份上,我就勉强留你一条活路,做我的试验品。” 又甩开手起身不屑一笑,“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张脸,过不久,就该烂掉了吧。” 姜怀柔没被吓到,眼前这女子清醒又疯癫,她要尽快想办法逃出去,“你未免高兴的太早了,青阳县就这么大,很快就会有人找到此处。” 那女子似乎很是自信,“想套我话?放心,你还在青阳县呢,至于能不能找到,那可就不好说了,说不定,找到的是你的尸骨呢?” “小妹妹不经吓,我还是不说了,什么时候毒发了,可要记得叫姐姐哦。”眼神像看蝼蚁似的看了一眼不吭声的姜怀柔,随即转身离开了。 不久,附近响起阵阵惨叫。 姜怀柔拧眉思考,看来这里还有其他人被抓了,扶着柱子撑起身环视四周,是类似于牢狱的构造,没有任何一丝外界的光亮。 看来只能等待时机了。 那女人说她中毒了,可现在她也并没有丝毫的中毒迹象,但安全起见,她还是点了身体的几个穴位。 起身走到木质的牢门前,大致观察一下,每间牢狱门口都有一人看守,不知道实力如何。 悻然回身,希望凤姐姐她们能尽快找过来吧,也不知道顾煊有没有回京城,估计已经回去了吧,垂眸敛去眼底的神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又回来了,不过不同的是还带了一瓶药水,命令看守的手下:“去,给她灌下去。” 姜怀柔眉目一凛,快速躲过那人想要扼制住她的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目一脚踹翻了他手上已经取掉瓶盖的药水。 药水落在地上并没有什么反应,不是剧毒。 那女子皱眉骂了一句:“废物!滚出去!”又看向防备的姜怀柔,目光淬毒一样从袖口拿出一包银针,笑道:“别担心,姐姐这可还有呢。” 姜怀柔没说话,那银针里估计含有一样的毒。 她一只手被绑着行动不便,没多久就落了下风,那女子猝不及防地撩开姜怀柔右边的衣袖,打算把银针扎下去,却不知看到了什么呆愣了一瞬。 姜怀柔看准机会,一脚踹上她的肚子。 那女子回过神来堪堪站定,似是不觉疼痛地直起身子审视着姜怀柔,“没想到这竟然有个比我更狠的。” 旋即,像是想通了什么,媚笑道:“丫头,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徒弟?保准把这浑身绝学通通传授于你,让你成为这天下第一毒师。” 姜怀柔不由嗤笑,不动声色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对你这号人物闻所未闻,天下第一毒师未免太过信口雌黄。” 女子摆弄着细长的指甲,势在必得地看向不屑一顾的姜怀柔,“你们这些俗人,皆看重什么名号,简直愚蠢至极,不过告诉你也无妨,你逃不了我的手掌心。” “我乃毒师影舞, 七毒六药便是出自我手,小丫头应该听过吧。” 毒师影舞有蛇蝎美人之称,她炼就的毒药在一众毒师中毒性最强,七毒六药更是让她一度成为天才毒师,在制毒方面有绝对的话语权,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只是,“你没死?”她曾听说过,十年前影舞的死讯传出,在医毒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影舞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疑问,轻蔑地转身背对姜怀柔,“死?我怎么会死呢,若不是十年前事情快要败露,我何苦隐姓埋名至今,只要我研制出幽蝶香的解药,她们,一个也别想跑。” 姜怀柔心情有些凝重,她并不惊讶影舞还活着,只是一个甘愿沉寂十年之久的人,报复起来定然可怕。 “怎么样,可考虑清楚了?” 姜怀柔抿唇,淡声问道:“我中的毒可是幽蝶香?” 若真是,她便知道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毒发了。 影舞脸上已经有不耐烦的神色,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是,你若当我徒弟,我自当全力为你研制解药。”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看上去娇柔恬静的女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也足够狠,是唯一一个让她破例想要收徒的人。 姜怀柔压根没想同意,周围的惨叫声不绝,不用想就知道是被影舞抓来试毒的,心思不正,何以为师? 更何况,“想收我为徒?你还不配。” 影舞双眼冰寒地瞪向眸光轻狂的姜怀柔,“既然如此,那你就乖乖地做我的试验品吧。” 转身要走,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你觉得,我为何没有毒发?你当真以为是因为你看到的那些?” 果然,那道身影听见后停住了步子,依旧自如地回头讥笑道:“别忘了我是谁,既然我已经知道你为何没有毒发,那么你也就没有活着的筹码了。” “我呢,”影舞说着便重新走近姜怀柔,围绕着她慢悠悠地转,“最讨厌别人拿捏我,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就杀了你?” 话音刚落,如鲜血般的红长指甲便直直朝姜怀柔心口刺去。 姜怀柔早已在她有所动作时勾起樱唇,自信说道:“你若不信,三天后见。” 影舞在最后收住了手,心下考量,确实,若她的猜测是真,眼前女子最多只能活两天,“三天?我就不信你不懂,既然你敢夸下如此海口,我又怎好抚了小妹妹的面子,希望三天后,我还能看见活着的你哦。” 她真的太想研制出幽蝶香的解药了,十年了,早就是一种执念了,即使是假,她也不想错过这一个机会。 姜怀柔紧绷的神情终于在女子离开后松下,好在,赌对了,当影舞说出十年之久后,她就暴露了自己的软肋。 可此时此刻她却高兴不起来,对她来说,体内的幽蝶香最多只能扼制六天,可六天之后即使她活下来了也要承受幽蝶香的毒发之痛,甚至根本就不清楚毒发后果。 一定要尽快想办法出去。 另一边。 一个白纱蒙面的女子像疯魔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兑着药水,时而气得掀翻周遭的一切,影舞满眼戾气地看向密室的门口。 她是影舞,是天才毒师!怎么能任凭一个小丫头拿捏! 当年鼎盛时,她也不过比这臭丫头年长几岁,可她已经是十年后的她了,她不信,她不信自己比不过那个臭丫头!她一定要炼制出幽蝶香的解药。 她才是最强的毒师! 影舞很快便恢复了神色,走出密室对看守的人吩咐道:“你们,把里面收拾干净,待会我要炼药。” 门口看守的两人显然有些哆嗦,恐惧地相识一眼还是领命进去收拾了。 其中一个瞧了瞧门口,确定没有人后就悄声对同伴说道:“每次进这密室,我都跟赴死一样,乖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被毒死了。” 另一个手上动作不停,但嘴上还是回着:“这女人可毒着呢,真不知道主上为什么器重她!” “嗤,可不就是因为她会点毒吗?” 话落,两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生怕被听到了,毕竟之前被她下毒生不如死的人可不少。 19. 把主桌留给他们 凤雪赤坐在之前姜怀柔暂住的院子里凝目听着派出去的手下打探回来的消息,“你是说那黑衣人打东南方向去了?” 手下面容严峻地汇报:“是,属下带人一路打探,黑衣人消失的地方就在东南方向的郊外。” “你速速带人搜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狗贼找到,更要留意那片长有幽冥草的地方。” “是。” 她已经派人另外寻找玉彦良口中的神医夜眠了,月千愁他们也在尽力寻找,可偏偏就像是没有这个人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久,院墙处传来动静,一男子出现在凤雪赤面前。 月千愁笑嘻嘻地坐下,把背着的手伸出,是一包蜜饯,“给,尝尝。” 凤雪赤拿了一个塞进嘴里,惆怅问道:“你说这神医夜眠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么就是打探不到她人在何处?” 月千愁也随手拿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回了句:“神医呗。” 这话答得就十分敷衍了,凤雪赤危险地看向只知道坐那吃东西的呆子,忍不住一把拧住他的耳朵,“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倒吃欢了?拿来吧你。” 说罢直接将一袋蜜饯拿走了,月千愁皱着脸揉了揉被拧的生疼的耳朵,委屈出声:“我这不就是来告诉你的吗?哼,你的眼里只有那个女娃娃。” 谁知凤雪赤压根没理他,睁大眼期待地看着他问道:“你快说,有何消息了?” 月千愁无奈轻叹一声,也不再磨蹭,正声道:“其实,并不是没有人知道夜眠,只是那些被夜眠救过的人要么不知道要么就死活不肯透露半点消息,甚至知道我们打探夜眠的消息就直接送客了。” 凤雪赤震惊了,“这是为何?” 月千愁接着说道:“昨日庆御去找了江老,说是夜眠本人不喜被人打扰,治病救人总是带着面纱,鲜少有人能见到她本人的模样,久而久之,众人也就默认了她的神秘。” “自然而然,知道她消息的人因为对其的尊崇与感激便从不多言。” 凤雪赤很难相信有这样的人存在,不禁疑惑:“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人物,可知她医术如何?” 月千愁喝口水润了润嗓子,“能知道她的人,大多是医药界的权重人物,至于医术,江老倒没明说,只说此毒应该只有夜眠可解。” 就连江老都这么说了,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此人了,“可怎样才能找到人呢,现在连人都找不到更别说解毒了。” “江老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京城,其余的,江老也不愿透露。” 凤雪赤立马站起身,高马尾都被甩得一颤一颤的,惊了月千愁一个战栗,英姿飒爽地说道:“我立刻带人前往京城,无论如何也要将夜眠请来。” 不仅仅是因为幽蝶香的危险,更因为女娃娃,人是在县府丢的她就得负责,就算不是在县府,她也定会在所不惜,她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仗义。 月千愁头疼地急急拽住往外冲的凤雪赤,“笙族现在这么多事你哪走得开?交给我吧,萧九和庆御在帮着稳住那边,慕年也有事脱不开身,我倒是闲着了,你就安心在这等着消息吧。” 凤雪赤顿时感动的泪光一闪,他哪会不忙?整日里成堆的公文琐事,可眼下她的确不好离开,“谢谢你了,千愁。” 月千愁揽过双眼有些泛红的凤雪赤,打趣道:“没想到阿赤竟然还有如此心疼我的一面呢。” 凤雪赤当即收了差点涌出来的泪水,推开眼前厚脸皮的人,英气说道:“知道就好,记得帮我跟萧九,庆御还有慕年他们道一声谢,最近麻烦他们不少,等我有空了定亲自道谢。” 月千愁撇撇嘴,浓眉雀跃挑起,“放心,等咱俩拜堂时把主桌留给他们就行。” 凤雪赤到底是个女子,脸颊不由泛红,但还是霸气十足地说道:“八字还没一撇,你还是赶紧忙你的去吧,我先走了。” 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了。 月千愁宠溺地笑了笑,直到不见背影才闪身离开。 不久,县府一处院墙外,玄擎脸色黑沉地放下马车的车帷,凝声吩咐:“走。” ...... 月千愁回去之后将公务安排妥当就匆匆赶去京城了,他虽在京城涉足不深,但好歹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他没带任何随从,是江老的叮嘱,若想让夜眠出山,只看你们心诚与不诚了,心若不诚,即使城池相送也无用。 他已经让人放出消息,但愿那位神医愿意出面。 可到了京城之后,月千愁便有些头疼,事情迫在眉睫,他等不得,可找的话也不知从何找起,只能挨个儿询问拜访那些京城好友,并且已经重金放榜了京城的无音阁。 现下最为可靠的也就是无音阁了,消息网遍布各地,重金放榜,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都有人接,且效率极高。 两天之后,还没有等到消息的月千愁急了。 结果到了无音阁,负责管事的人查了之后告诉他无人接榜,且无音阁拒绝任何关于夜眠的出现在榜单之上,将雇佣金又退还于他。 月千愁气急了,但也知道无音阁这样的存在不能轻易翻脸,忍着脾气问道:“为何早些时候不说?” 管事的依旧面上带着百无一疏的和善,解释出声:“实在抱歉,前些日子负责排查的人换了新人,并不知道这个规矩,我也是刚刚得知,给您造成不便是本阁的过失,可赔偿您双倍佣金给您,您看如何?” 方才他去查的时候私下里听说那些接榜的人员看见夜眠的名字还跟见了鬼似的,毕竟阁主可是下了死命令,榜单上不可出现夜眠。 月千愁再生气也无用,摆出一贯客气的沉稳,淡声回道:“意外之事无需较真,不必了。” 处事多年,管事的也是个圆滑的,当即说道:“贵客当真有气度,您的名讳无音阁记下了,自当有所补偿,期待与您的下次合作。” 月千愁没在意,愁容满面地出了无音阁,这可如何是好。 正走在街上的月千愁沉思着,看来只能先回去等候线人的消息了,啧,这神医夜眠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怎么这么难找?就连无音阁都拒绝打探有关她的消息。 找不到人他怎么跟阿赤交代? “诶诶,快让开!” 月千愁眉目微皱,快速使用轻功一跃而起闪至一旁,没心情过多纠缠,旋身打算离开。 却被赶车的侍卫模样的人喊住了:“公子没事吧?” “无碍。” 马车低调又奢华,想必是京城的某位权势之人。 楚不闻回过身继续鞭策快马,神情严峻。 这边的月千愁正打算离开,却无意间听见身边百姓议论纷纷的声音。 “那是煊殿的马车吗?” “这还用问?看见马车的图案做工没,除了煊殿还有哪个能有这般荣誉?” “唉,可惜没见过煊殿的样子,只听说过惊为天人。” 月千愁却止住了步子,刚才马车里的人是御景煊? 要不去找他试试?虽然阿赤说的不无道理,但好歹这人同女娃娃有些许交情,万一愿意相帮呢?性命攸关的大事,无论如何,试一试总是没错的。 月千愁赶忙赶回客栈,让小二备了一匹马,飞身而上,避着人群策马飞奔,希望能赶上。 担心追不上,以至于月千愁一路上都没有注意此路是否眼熟,只朝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一路狂奔。 ...... 楚不闻看着越来越近的路程,内心不由感慨万千。 本来殿下就和姜姑娘闹了别扭,偏偏这时候有人来报有棘手事急需殿下回去处理,待处理完可就几天之后了,不得不说,黑羽那帮人是真能闹腾,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 殿下也是刚忙完手头的事就马不停蹄地往青阳县赶了,虽没有说为何,但他猜也能猜到,只是不知道姜姑娘走了没有。 宁治那家伙还不信,哼。 “喂,喂,前面的,停一下!” 见前面的马车依旧不停,月千愁用力甩了几下马鞭,加快速度冲过去,不管了,还是直接拦下吧!为了阿赤,得罪这人又如何,大不了一死。 楚不闻余光突然瞟到什么人骑着骏马闪过,下一秒直接神经紧绷地扯过马绳堪堪停下。 厉声问道:“什么人?!竟敢拦我们殿下的马车?” 月千愁一想,那女娃娃叫阿赤凤姐姐,登时有了底气,魄力十足地说道:“在下月千愁,从青阳县赶来,有要事相告殿下,还望殿下给个机会。” 滞了滞,又补充了一句:“事关姜姑娘。” 姜怀柔?御景煊眼底的戾气散去,薄唇轻抿,起身下了马车。 这算是月千愁第一次正面见到那位站在顶尖的煊殿,一袭玄黑锦袍被那道颀长的身姿穿出了天上地下仅此一件的绝品之感,五官精致如画,脸部轮廓消瘦如同鬼斧神工,整个人凌厉又霸气,倒确实惊为天人。 他的气势,是藐视众生的王者尊贵,令人生寒。 菲薄的红唇微张:“何事?” 月千愁暗自一笑,从这位二话不说便下了马车时他便知道,有救,不然怕是这人连句准话都不肯多说的。 轻松跃下马背,沉稳地快步走近站在马车旁漠然等着的御景煊,在合适的距离停下。 20. 真假由我不由你 “姜姑娘出事了,在下走投无路之际听说您曾与姜姑娘有些交情,这才斗胆拦了您的马车。” 御景煊早在听到姜怀柔出事时就气息骤冷,寒声说道:“说清楚。” 月千愁轻咳两声,年纪大了,还真遭不住这人的威压,尽量神色如常地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御景煊神色凛然,沉声吩咐道:“楚不闻,你回去找人,让宁治带人过来。” 楚不闻严肃领命:“是!”虽然他也很担忧姜姑娘,想跟过去,但如今找到神医夜眠也很关紧。 打算功成身退的月千愁正略显欣慰地打算骑马赶回青阳县告诉凤雪赤,可一回头直接额头划过三道黑线,凝声问道:“我马呢?!” 楚不闻尴尬地看了看直冒冷气的月千愁,安慰道:“咱俩这不是还有马车嘛?走呗,这荒郊野外的。” 月千愁无语凝噎。 此刻的“罪魁祸首”御景煊正眉目凌厉地策马穿梭在通往青阳县的路上,身后的披风肆无忌惮地飞扬,身法矫健。 ...... 三天时限已到,影舞再一次走进了看守姜怀柔的牢房,依旧是那一副妖娆妩媚的妆容神态,不见半分慌神。 姜怀柔此刻不免有些狼狈,脸色苍白如纸,她已经接近四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可以说,这几天送过来的饭除了一个馒头其余的根本就不是人吃的。 姜怀柔有些虚脱,强撑着精神说道:“怎么样?想知道原因吗?” 影舞稳了稳心神,避免恢复来之前的狂暴,“可我怎么看着你像半死不活的样子?” 即使输了,她影舞也定要找到机会踩上一脚。 听此,姜怀柔没说话,只淡然如水地看着她,即使虚弱狼狈,也像是遗落人间的精灵,高贵夺目。 影舞目光泛狠地看向仍旧气质出尘的女子,分明是她可以决定这个臭丫头的生死,可却不落半分,待她掌握扼制幽蝶香的办法,定将这个臭丫头踩在脚下。 “我呢,也不过是为了确认是不是有其它可以扼制幽蝶香的法子,你当真以为我会放过你?” 她最不缺的,就是手段。 姜怀柔早就料到了,冷冷出声:“所以呢?” 影舞脸上挂着诡笑,没吭声,转身走至门口悠闲命令:“你们,把她带到我的密室,哦对了,不用绑,”又回头阴森地朝着姜怀柔笑道:“毕竟是个将死之人,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是。” 姜怀柔嗓子干的厉害,懒得同她废话,不用想就知道是要对她用刑,只是她现在全身无力,即使没有束缚也根本逃不出去。 抬眸见两个看守的进来,吃力地站了起来,在他们走近之前冷声说道:“我自己走。” 看守的迟疑地看向惬意地倚在牢门框边的影舞,影舞轻嗤,“随她吧。”就直接走开了。 于是,两个看守的一前一后跟着姜怀柔有些缓慢的步子,这么绝美的女子,两个看守的打着我见犹怜的念头也不催促,甚至有时候也一齐跟着姜怀柔停下歇歇。 他们几个被派到这的人,就没有不对那毒女有意见的,搞得他们几个围观的都快疯了。 姜怀柔跟着前面那人到了一处密室,石门缓缓推开,里面的东西不由让姜怀柔感到吃惊,散落在地面的是各种各样的毒株,甚至有些已经将地面腐蚀。 敛了敛神色,镇定自若地走了进去,石门随之关闭。 还没看到影舞,就有一根银针射了过来,没什么力道,姜怀柔侧身躲过。 影舞拍手笑着走出,“不错,接下来,就让你尝尝我新研制的宝贝儿如何?” 姜怀柔好似未闻地走到那一张放满毒草瓶罐的桌子,淡声说道:“你觉得我有幽蝶香的解药吗?这么多毒,你能猜到哪个同幽蝶香相克吗?指不定,就没人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了。” 幽蝶香对于影舞来说,就是一团迷雾。 影舞同样也走了过去,与姜怀柔对视,“我可不会如此无知,还有,从今天起,你就在这研制幽蝶香的解药,一日研制不出来,我便一日不会放你出去。” 她已经等不及了,十年了!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密室这么久,甚至于她有时候都忘了自己到底是谁,只要这个臭丫头研制出解药她就杀了她!到时候,赢的人依然是她,影舞! 而眼前的女子却毫无波澜,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有任何的恐惧惊异,而是问了个不甚相关的话题:“你的手下,为何会出现在县府?” 影舞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明显神情一滞,又不屑轻嗤,“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姜怀柔面无表情地伸手掠过木桌上的各种毒草,影舞疑惑皱眉地看着姜怀柔的动作,直到在她拿起一株毒性极强的毒草放在嘴边就要吃下去的时候,影舞惊惧万分地快速出手给拍掉了。 不可置信地大叫道:“你疯了!!简直就是个疯子!” 姜怀柔随手擦掉嘴角残留的毒草汁水,杏眸冰冷微抬,轻声说道:“我此刻站在此处同你对话是因为我想活着,但我也很乐意打碎你的期愿,即使是同归于尽。” 影舞不由被她这样如同看一潭死水的眼神吓得跌退几步,心下如万阵波涛,她确定,刚才这个臭丫头是真的想吞了那株毒草,不,她不能死,她还不能死! 尽量保持冷静地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必须在一年之内研制出解药。” 姜怀柔眼皮疲惫地垂下,淡声答道:“可以。” 就算她答应了这个臭丫头又如何?真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可不是什么守信用的人呢,愚蠢至极。 影舞缓了缓转身自语般地说道:“只不过是为了取些钱财罢了,毕竟研制毒药需要大笔维持资金,县府自然是首选。” 姜怀柔不动声色地把身体的重量往木桌上放了放,手撑桌沿,而桌沿下的指甲早已嵌入掌心,“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原来你挣扎十年,苟且偷生就快要得到的幽蝶香解药也不过如此。” “当我想要吃下毒草的那一刻,你便已经失去威胁我的筹码了。” 影舞气急败坏地抚下木桌上的所有东西,怒目瞪向虚弱苍白的姜怀柔,“你在威胁我?” 姜怀柔权当没有看见,淡声说道:“你不是很自信别人找不到这里吗?既然我出不去,你又有什么好顾及的?或者说,你会给别人机会救我出去放弃幽蝶香?” 神情空洞而又高傲地看过去,“记住,真假由我,而不由你。” 好一句嚣张的大话!影舞狠瞪着目光,恶狠狠地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 然后随手拿起了木桌上处理毒株的刀具,放在姜怀柔的脸颊上滑动,“这么美的脸蛋,划上几刀会不会更好看?小心我让你,生不如死。” “随你。”看见姜怀柔脸上的无所谓,影舞不由气愤,这也是她为何不一开始就严刑逼问的原因,眼前这人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狠人。 影舞强忍下想要将其万箭穿心的恨意,妥协之前也不忘嘲讽:“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你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姜怀柔神情自若,安静等待,更像是无声的催促。 终于,影舞松了目光,也像是一种发泄,坦然讲起她从未与他人讲过或者说是无人倾听的故事。 “十年前,我偶然得到幽蝶香,我只告诉了当时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呵,凤雪赤,”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影舞的眼里满是懊悔,“有一次我不在,她无意间进了那间毒室,差点中了幽蝶香的毒,是我赶来推她出去的。” 影舞疯疯癫癫地双手拍上木桌,眼底尽红地看着没什么表情的姜怀柔,愤笑道:“结果呢?她告诉了我爹娘,还把他们哄骗进了那间毒室,痛苦失命,你知道我当时的无力感吗?” “你说,如果我有解药,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 “那可是剧毒啊,他们该有多痛苦?我怎么能不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姜怀柔敛去眼底的神色,影舞所说估计也是半真半假,凤姐姐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很有可能里面有误会。 影舞接着说道:“就算她帮我把消息压下来让我不至于被万人唾骂,我也绝不会原谅她,就当曾经的影舞死了吧。” 话落,一室安静。 姜怀柔费力地直起身,直直地看着她,“所以你是冲着凤雪赤去的?” 影舞玩味地勾起唇角,神秘莫测地轻笑一声,“是。” 不对,姜怀柔凝视着影舞脸上的神情,暗自思考,没道理她苟且十年不派人带着幽蝶香去县府下毒,偏偏那一天去。 “待会儿把幽蝶香给我。” 影舞得逞地笑了笑,愉快地答应了:“放心,待会就给你拿来。” 说罢,直接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便取来了一小包粉末。 “时限一年,开始吧。”然后就摇曳着身姿款款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用同情的目光笑看了随时可能倒下的姜怀柔一眼。 在石门关上的一刹那,姜怀柔迅速用腰间随身携带的手帕取出部分幽蝶香收起,确认收好后便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姜怀柔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双眼模糊地看着毫无声响的密室,她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本以为醒来后还是暗无天日的地牢。 可在失去意识前,她恍惚看见厚重的石门被震碎。 看见一阵遮眼的灰尘。 以及烟尘中那道温润如玉的身影。 21. 高不可摘的星辰 凤雪赤带着人马赶来时,只有碎裂的石块和空无一人的密室。 “可恶!人呢?” 不得不说,御景煊当真实力恐怖,他们几个找了几天都找不到的地方,他不过半刻便查到了准确位置。 也早他们一步独自追到此地了。 可如今,这一个个的怎么都不见了呢?最好女娃娃是被御景煊给救走了。 可这一想法随之被身后传来的巨响给打破了。 凤雪赤和一众侍卫皆目瞪口呆地惊愣在了原地,被眼前男子爆发出的强大气场吓得大气不敢喘一声。 只见御景煊神色冰冷地垂眸看向脚下狼狈躺在地上吐血不止的女子,脚下微抬,毫不犹豫地踩上刺穿在那只手上的匕首,阴沉出声:“本殿再问你最后一遍,人呢?” 影舞登时惨叫起来,惊恐地大声喊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被打晕了,只知道有一个男的把她带走了,求求您了,放过我吧。” 御景煊面无表情地收回脚,旋身离开。 威压散去,凤雪赤终于看清了那个狼狈女子的模样,登时惊喜又复杂地双眼大睁,颤抖着试探地喊出声:“影舞?” 影舞气若游丝地朝声音处看去,十年不见,她还是那样英气灿烂,嘲讽地说道:“好久不见啊,凤雪赤。” 凤雪赤当即冲了过去扶起影舞,却被影舞费力挣扎着推开了,又承受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凤雪赤见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影舞抱了起来,扭头吩咐:“所有人,留下仔细搜寻,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然后直接抱着几乎半张脸都是鲜血的影舞快步离开了。 在伪装的酒楼门口看到了正要进去的徐慕年。 凤雪赤出声拦住了他:“慕年?你怎么在这?” 随即又不等徐慕年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你是来找女娃娃的?她被人带走了,煊殿已经去追了。” 徐慕年琥珀色的目光一转,“知道了,我先走了。” 直接一步跃下台阶往一处追去了。 凤雪赤没多想,看了眼昏过去的影舞,想也没想地就背上人快速往城内跑去。 …… 姜怀柔感受到轻微的颠簸,费力地睁开双眸。 近距离看见的脸庞精雕细琢,乌发如瀑,因为察觉到怀中的人醒来而看过来的目光是姜怀柔熟悉的温暖。 不由喃喃道:“师父?” 贾千弦步履不停,如玉的脸庞笑若春风,也不说话。 甚是熟悉的姜怀柔乖乖地选择闭嘴,不用说也知道师父此时心情不是很好。 “要不您还是放我下来吧?我应该能走。” 她还是没胆子让师父辛苦抱着她走这么远的。 贾千弦浅灰色的银丝外袍依旧飘扬不定,声若清泉,“既然是应该,那就安生待着吧。” 姜怀柔默了。 正当贾千弦想问怀中的人想吃什么的时候,前面突然挡了个人。 姜怀柔略带勉强地微微侧头看去,没想到看见了已经好几日没见的御景煊,神情不辨。 御景煊冷眸看去,有些戾气地说道:“找死!” 下一瞬就想出手,贾千弦温润的脸色不变,不急不缓地出声:“徒儿,他是谁?” 姜怀柔亲眼看着御景煊浑身的寒气顿时散了大半,内心轻呼一下,还好还好。 还没等姜怀柔回答,贾千弦又接着说道:“罢了,为师也不关心。” 就继续迈开步子打算走,被御景煊伸手拦下了。 “放开她。” 贾千弦闻言就浅笑着同御景煊冷漠的眼神对视,眼底的神色越来越危险。 姜怀柔挣扎着要下来,贾千弦眉头一皱正要让她别折腾万一再伤着了,却突然怀里一空。 贾千弦施施然收回还停在半空中的手,负手而立,温声问道:“怀柔,你可要随他走?” 姜怀柔脑袋昏昏沉沉的,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御景煊怀里了。 闻言下意识地抬眸看去,御景煊恰好正直直地盯着她,那双极为好看的眸子强势地锁定了她的视线。 也许是看见御景煊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也许是为了想把上次的不欢而散解开。 姜怀柔垂下眸子淡声说道:“谢谢师父救我。” 贾千弦清声一笑,依旧如沐春风地嘱咐:“那为师便乐得清闲了,身体好了再随我回去即可,还有,吃食上记得要以清淡为主。” 后面那一句话显然是对御景煊说的,御景煊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转身阔步离开。 贾千弦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也抬步消失在原地。 御景煊带着姜怀柔去了一处坐落在青阳县主街建造极好的院子,姜怀柔随着御景煊放下她的动作顺势靠在了塌上。 本来御景煊是想直接去找医师的,被姜怀柔阻止了:“没什么大碍,我就是饿到了。” “我去买粥。” 姜怀柔点点头,闭眼休息。 不过一会儿,身前突然传来一阵好闻的气味,幽沉薄凉。 睁开眼,御景煊面无表情又细致地给她盖上了一条毯子,俊美绝伦的脸庞近在咫尺,直到那很是压迫的气息退去,姜怀柔才堪堪回过神。 毯子下的双手悄悄把脸也给遮住,可恶,她竟然看着御景煊那张脸犯花痴了。 更令人尴尬的是,那人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 没事没事,他又不是不让看,姜怀柔自我安慰道。 御景煊回来的时候发现那张小脸还埋在毛茸茸的毯子里,不由蹙眉。 快走几步,轻缓地把毯子往下拉了拉,也不怕闷着自己,正要出声却发现原来是睡着了。 不作迟疑地喊出声:“姜怀柔?醒醒,先把粥喝了再睡。” 姜怀柔没睡深,很快就醒了,懵然问道:“怎么了?” 御景煊不由放柔嗓音:“把粥喝了。” 不然容易出事,胃不能久空。 姜怀柔这几天都没怎么睡,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几乎没有知觉了,点点头,随着御景煊扶起她的力量坐正。 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御景煊就轻靠在一旁神色莫名地等着。 直到碗底一干二净姜怀柔才满足地舔了舔重新红润起来的樱唇,懒洋洋地出声:“我还想喝,还有吗?” 自然是没有了,御景煊是考量着不能胃空久了进食太多这才就买了一份。 “最多半碗。”说罢就拿过姜怀柔手里的空碗放在桌子上旋身踱步出去了。 姜怀柔“诶”了一声也没来得及喊住那道高挑的背影,其实她已经不太饿了,就是食欲作祟而已。 放在毯子上的手不由收紧,她越来越搞不懂御景煊了,或者她从未看透半分御景煊的想法。 他这样的人,从来都不缺前呼后拥,为何总是屈尊照顾她? 她从未认为御景煊会对她产生什么情感,在她的印象里,他就像星辰一样高不可摘。 上次他的冷漠疏离更是让她坚定了这个想法,如今又是这样,那种虚无感又再次涌上心头。 那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不禁让姜怀柔心上有些烦躁。 没过多久,御景煊便提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食盒回来了,里面装的还真是半碗。 姜怀柔颇为无语地看了一眼严谨至此的人,认命地拿过他递过来的粥慢慢喝了。 御景煊修长的手指随意将空碗叠放在一起,正要出去却被身后的声音喊住了。 “御景煊。” 被喊住的人身形一顿,不动声色地敛去眼底的紧张,回身神色如常地问道:“怎么了?” 姜怀柔看着眼前一如既往脸上不带任何情感的人,思考出声:“我想和你谈谈。” 御景煊幽暗深邃的目光看了姜怀柔几许,随即阔步坐在了对面,“好。” 姜怀柔看着他真的坐下愿意听反倒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有些话其实也没必要说,但是不愉快还是要说开才好的。 “你一直在青阳县吗?” “没有,”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有事需要处理便回京城待了几天。” 姜怀柔浅笑着点了点头,“等这边的事结束我就和师父一块回魏远山了,应该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一直没有机会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也知道你不缺权势钱财,就想着绣一副画给你,你若不嫌弃,待绣好了我让人送去凌云殿如何?” 分明没有半句狠话,却句句都浅离与界限。 御景煊有预想过她会生气他的不告而别,会委屈他的冷漠,却没有想到她竟是这般坦然又疏远。 黑眸微凝,沉声说道:“画可以送,你若还气,我便也绣一副给你,如何?” 这…她没听错吧?! 御景煊要给她绣一副画?! 奋力抑制住心下的震惊与奇怪的感觉,红唇轻抿,“我没生气。” 他甚至连自称都变了…… 御景煊蹙眉,“你在疏远我?” 姜怀柔瞬间瞪大星眸,下意识地反驳出声:“我没有。” 接二连三的驳回已经让御景煊周身的气息又寒沉了些许,“那你没事突然谢我作甚?”还有说话方式与语气,他感知敏锐,自是听出来了。 姜怀柔一看就知道,什么事都逃不过御景煊的眼睛,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我真的没有生气,只是觉得你帮了我很多,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想要送你些什么而已。” 她并没有忘了自己中了幽蝶香的毒,六天时限已经快到了。 也不知道凤姐姐那边如何了,“对了,凤姐姐她们有找到那个酒楼吗?” 御景煊目光深邃微浅波动,也没多说什么,闷声道:“嗯。” 然后就没有后续了,姜怀柔看了眼沉着冷冽的御景煊,罢了,也不指望他能多说几个字。 “我待会儿要去找凤姐姐,你忙了这么久先去休息吧。”体力还没有缓过来。 御景煊本想脱口而出的话在喉间一哽,一双黑眸深不可测,“我陪你去。” “不过要等医师给你看过之后。”看着没事,不代表没有中毒。 姜怀柔不知道御景煊为什么还要请医师,以为是不放心她说的没什么大碍,点头笑着应道:“好。” 不久,医师赶来装备齐全地给姜怀柔仔细检查一番,最后朗声说了句:“无碍,只是身体虚弱,日后多加调理即可。” 22. 几人惆怅几人欢 和姜怀柔想的一样,幽蝶香的毒一般医师是诊断不出来的,轻笑着看向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的御景煊:“我就说我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她中毒这件事,并不打算说出来,她也没有把握能解开影舞十年都没有成功的幽蝶香,说出来反而让他人忧心。 御景煊默了片刻,清声应了一句:“休息吧。”然后就大踏步离开了。 大概下午的时候,宁治率领一批暗卫到达青阳县,男子面容严峻,不苟言笑,俊朗的面庞是标准的恭敬,气势带有肃杀。 “殿下,此事是否还要咱们的人出手?” 御景煊负手站在院中,“你且在此盯着,推波助澜即可。” “是。” “只是殿下,陛下那边一直催您回去,您看?” 御景煊没什么表情地薄唇微启:“告诉他,本殿回京之后自会入宫觐见。” 宁治沉默应下,有些想不通为何殿下留在青阳县,前几天才没日没夜地把公事处理完就匆匆赶来了,楚不闻让他带着暗卫过来他还以为是殿下出什么事了。 早知道这样还带什么暗卫?丢人,楚不闻那家伙真是欠揍了,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问楚不闻怎么突然要协助笙族那家伙就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一时也说不清,你去了就知道了。” 还不如他自己问:“殿下,属下有些想不明白您怎么突然要帮助笙族呢?”他们同笙族根本就没有过交际,难不成殿下又有什么好计策?但也不对啊,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在宁治猜测的时候,御景煊眸中也是有些不解的,但转瞬即逝,又归为一潭深沉,淡声答道:“没什么,就是想快些回京。” 宁治内心是抓狂的,请问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他可不信有什么事能绊住殿下的脚步。 以殿下的性子,他若想回,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拦不住他。 御景煊看了看天色,提步打算走出院子,宁治也快步跟了上去,几个拐角便进了同一府上的另一个院落。 然后就......站在树下?! 宁治一言难尽地瞟了一眼前面心如止水的人,在枯枝外止住了步子,抬头看了一眼满枝落雪,正打算出声,树上的落雪却不知为何突然就一散而下了。 !!! 宁治呼吸一窒,一直严肃的表情总算崩掉,一整个人僵硬地愣在了原地,“殿下小心!嘶!”还是晚了一步。 宁治慌张伸出去挽救的胳膊硬是僵在了半空中,瞳孔骤缩,殿下何时这么狼狈过啊?! 而被雪砸了满身的御景煊只是神色如常地甩了甩头,修长的手指随意把掉落在脸上的雪拂掉,淡定的样子就像身处雪海中的天神,俊美如斯,气若游龙。 御景煊抬眸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危险的笑意,直直地看向一侧不远处笑容狡黠的像只小狐狸似的某人。 正在尽力忍住笑意的姜怀柔顿觉后脖子一凉,讪笑一声悄悄把手里的一把坚果背到身后去,从柱子后面站了出来。 宁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当即黑脸冲到前面,厉声斥道:“从哪来的回哪去,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流程他熟,宁治下意识地把眼前突然出现的女子当成那些想方设法接近殿下的其中之一,甚至趁他抬头的瞬间不知用什么东西把雪给打落了,不知好歹! 反倒忘了以御景煊的身手若是想躲自然躲的过。 姜怀柔一滞,这么凶?也是,是她先恶作剧的,弯唇微笑总没错,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可眼前这个侍卫并没有放松状态的意思,反倒见她还不走面上更凶了些,姜怀柔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了,因为她清晰的看见了御景煊嘴角戏谑的浅笑。 御景煊见好就收,“宁治。” 宁治疑惑回头,脸上肃杀还未散去,得到御景煊的指示后迟疑地看了一眼姜怀柔便退至一旁了,只是眼睛还盯着姜怀柔,生怕她不怀好意似的。 姜怀柔没在意,快走几步到御景煊身前,愉快问道:“雪好吃吗?” 还别说,没有机会时她真没觉得什么,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就特别地想“报仇”。 御景煊没有回答,反问道:“胆子这么小,还敢暗算我?” 脸上是一贯的清冷漠然,姜怀柔根本看不透御景煊的情绪,迟疑说道:“我说我只是想给树上的松鼠送坚果你信吗?” 说罢,摊开手掌把坚果给御景煊看,后者施施然地从中拿了一颗,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松将壳去掉,如画如玉。 然后姜怀柔猝不及防地嘴边就多了一颗果仁,杏目微瞪,下意识地张开唇吃进嘴里了。 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御景煊神色如常地拂掉素白手上的残渣,薄唇微勾,“嗯,松鼠吃了。” 姜怀柔觉得脸上有些烧,连带着反驳的语气都带着些不自觉的娇气:“什么啊,我是松鼠,那你就是兔子喽!” 可她万万没想到冷酷如冰的御景煊竟然面不改色十分厚脸皮地应了一声:“嗯,松鼠兔子,也挺好。” 于是,一院寂静,偶有飞鸟低叫而过。 姜怀柔还好,宁治直接一副要死的模样,奈何脸上是坚定不移的严肃,组合起来就差是狰狞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渐渐崩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铁树开花?!天啊,为什么要让他在自家殿下身上看到?那个威严霸气,说一不二的殿下呢? 宁治此时百感交集地重新回忆了楚不闻跟他说过的话,直至刚才,他是半句不信的。 姜怀柔轻咳一声,不自然地说道:“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御景煊先迈步离开,姜怀柔无意间对上宁治投过来的目光,后者呆愣一瞬,又淡定移开。 谁也没说话。 ...... 县府小厮见来人是谁后急忙派人通报,一边先领着众人去了侯客的偏厅,“请殿下和姜姑娘在此稍作等候。” 凤雪赤赶来后眼疾手快地拉过已经起身的姜怀柔左瞧右看,急声问道:“有没有事?快让姐姐看看。” 姜怀柔轻笑着扶定马尾乱晃的凤雪赤,“没事的,凤姐姐,别担心。” 凤雪赤先是向一直沉默坐着的御景煊行礼,又让姜怀柔坐下,“还好没事,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女娃娃你出什么意外,对了,女娃娃你告诉我,抓走你的人可是......影舞?” “嗯,她现在在哪?” 真的是她,当时赶到时那么多被囚禁的人,难道都是影舞?凤雪赤愣声说道:“我带她回来救治了,女娃娃你放心,若真是她,我定不会留有情面,必定还你一个公道。” 姜怀柔并不意外,淡声说道:“我来就是想说这件事的。” “影舞已经潜伏十年之久,一直在研制幽蝶香的解药,似乎和十年前你和她之间的恩怨有关,已经有很多人被抓去试毒了,如果一个人已经坏事做尽,那么也该受到惩罚了。” 没有人能一直被宽容原谅,十年前凤雪赤便隐瞒此事,十年后影舞卷土重来,她方才大致已经猜到凤雪赤只是不愿相信凶手是谁罢了。 凤雪赤震惊,难道还是那件事? 郑重地出声:“好,我会尽快解决的,本以为当年是意外,看来十年前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提起毒,凤雪赤又不放心地再次询问:“女娃娃,她可有对你下毒?你失踪后我发现地面上有幽蝶香,已经让人去打听神医夜眠的下落了,听说只有她能解。” 姜怀柔神情一滞,轻笑一声,无奈地说道:“我要是中了幽蝶香的毒哪还有机会好好地站在这?” 看来需要去见一下影舞了。 “影舞可醒了?” 凤雪赤摇头,“还没有,伤得不轻,估计要明天才能醒了。” 姜怀柔也没问是谁出手的,反倒是凤雪赤趴到她耳边好笑地说道:“凤姐姐我生平第一次被吓到不敢吱声,可多亏女娃娃你了。” 呃?姜怀柔疑惑问道:“怎么了?” 很显然,凤雪赤只抛了些只言片语:“天机不可泄露。”小姑娘最容易感动,万一这女娃娃知道后感动的稀里糊涂可怎么办?即使是煊殿,那也是得长久考察的。 有些事,其实是不需要他们这些外人多说什么的。 姜怀柔一头迷雾,也不多问,清声说道:“凤姐姐,其实我这次来是来告别的,我很快就随师父回去了,多谢这些时日的照看,有机会我再来青阳县拜访。” 凤雪赤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么突然?” “嗯,只不过我还有些东西要给影舞,麻烦凤姐姐待她醒后第一时间给她了。” 然后又随凤雪赤去了书房,独自一人在里面写好书信装进信封,出来递交给满脸不舍的凤雪赤,“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 凤雪赤一边送姜怀柔到前面偏厅,一边说道:“唉,当时只是好奇御景煊那样厉害的人身边的女子是什么样的,后来我便真真心心地喜欢女娃娃你,这才邀你来县府住上几日,没想到反而让你受惊一场。” 撇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姜怀柔,“凤姐姐在这儿给你说声抱歉,女娃娃你可千万别打此就不来找我玩了。” 姜怀柔自是听出了是玩笑话,浅笑着反驳:“怎么会?更何况要不是凤姐姐好奇,又怎会有咱们这份情义呢?自当珍惜才好,更何况,发生这样的事,也是意料之外,凤姐姐不必自责。” 凤雪赤当即大笑几声,“可我啊,现在倒是好奇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女娃娃你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经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可千万要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啊。” “凤姐姐也是哦。” 不久,凤雪赤独自一人站在县府门口目送两人离开,轻笑一声,转身,脸色不复方才的轻松,凝重地看了眼府院深处,随即踏步走进,是时候有一个交代了。 23. 有人默默保护你 姜怀柔随御景煊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想来和御景煊相识也不过短短不到半个月,却总觉得论印象,比之几年也不为过。 这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能否挺过这一劫了,想罢,浅笑着思酌出声:“我待会儿就走了,就不陪你回去了,记得要照顾好自己,别再一个人站在雪里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落在你身上的每一片雪都是欢快的。” 见她停住了步子,御景煊随之停下,漆黑的眸底是化不开的神秘,默了半瞬,“怎么突然要走?” 姜怀柔不着痕迹地笑着打趣:“我哪敢让师父等着我啊?而且已经玩的够久了,是该回去了。” 御景煊沉默几许,低沉说道:“我送你。” 姜怀柔心上一滞,眉眼弯弯地掩盖下其它情绪,“不用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等着就可以了,师父应该马上就到了。” 一直跟在身后的宁治不由暗自瞟了一眼自家殿下,他估计,八成殿下非要陪着一块等。 御景煊面无表情地对视上姜怀柔的目光,就在姜怀柔忍不住想要躲闪的时候,御景煊总算沉声说道:“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就转身迈步向远处走去,宁治朝姜怀柔微微掉头以示告辞,连忙跟了上去。 待街上的人群中已经看不见那道背影时,姜怀柔默不作声地寻了个角落,安静地坐在台阶上,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人声噪杂。 她算过了,从青阳县到魏远山大概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所以她可以在这坐到入夜。 姜怀柔耸拉着脑袋,胳膊搭在腿上,尽量遮住脸上的情绪,眼睛无神地看着地面。 路上的行人看见也只是好奇地看一眼也不敢上前搭话。 有个拿着一串糖葫芦的小男孩跑到姜怀柔面前,欢喜地喊了一句:“姐姐。” 姜怀柔眨了眨眼抬起头,见是个可爱的小男孩,有些无力但还是尽量温柔地笑着问道:“怎么了?小朋友。” 小男孩直接把糖葫芦递了过来,脆声说道:“姐姐别伤心了,糖葫芦给你吃。” 姜怀柔鼻头一酸,急忙收起眼底的泪意,轻笑说道:“谢谢你喽,姐姐不吃,你快吃吧。” 话落,一个干净利落的女子急匆匆跑来拉过小男孩,歉意地对姜怀柔说道:“不好意思啊,孩子调皮,一时没看住就乱跑,您多担待。” 姜怀柔浅笑道:“没事,小朋友很好。” 被歉笑一声的女子拉走的小男孩还不忘回头糯糯地喊了句:“姐姐,糖......糖葫芦。” 然后竟然挣脱女子的手小跑过来把糖葫芦塞进她手里又跑回惊吓到的女子那里,回头对她萌萌一笑就随他娘亲离开了。 姜怀柔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看天色,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手里的糖葫芦却怎么也吃不下去,只好拿着,想了想,还是硬逼着自己小口小口吃完了,毕竟是那个小男孩的好意。 不知不觉,月上枝头。 热闹的街道透着温暖的灯笼微光,今夜没有刺骨的寒风,人群又渐渐多了起来。 姜怀柔坐在暗处,若有若无的光打在脸上,看不出神情。 也许是因为黑夜的掩盖,白天尽力忍住的情绪在此刻,在她喜欢的热闹面前倾散而下,双眼是化不开的惆怅,心事重重。 没有期待时,难过都来不及,有了期待,反而想一个人待着慢慢舔舐伤口。 缓缓拂过左手小臂上丝滑的宽大衣袖,赫然露出的是大片青紫,还有几乎缠满一整个小臂的暗红纹路,针孔密集。 骇人万分。 姜怀柔不甚在意地看了一眼,便随手将衣袖落下,继续在这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放空情绪,杏眸空洞地看着人来人往。 若不是有幽蝶香提醒,她都快要忘了这些。 脑海中闪过这些天的一幕幕画面,心中难掩酸涩。 姜怀柔垂眸眼睫轻扇,不觉已然泪满眼眶,动作尽量不显地低下头,豆大的泪滴一颗颗砸在地上,抬手随意抹掉。 可却像连成的线接连不断,整个人有些忍不住的抽噎,匆忙又抹了两下脸上的泪水,索性直接打算起身抬步离开,却被一位路过的阿婆拦住了。 阿婆面容慈祥地把手中的手帕递给她,和蔼说道:“姑娘快擦擦吧,下午我便看你在这坐着,没想到晚上了你还在这呢。” 姜怀柔有些崩溃的情绪下意识地收了收,可鼻间的酸涩怎么也掩不住,“谢谢阿婆。” 那位阿婆并没有走,而是让姜怀柔在这等她一小会儿。 不久,阿婆带了两个软垫和一盘糕点过来,慈祥地笑着说道:“来姑娘,把这软垫放在地上垫着坐,你这样阿婆也不放心让你回去,快趁热把这糕点吃了。” 待姜怀柔坐好后又轻声问道:“能和阿婆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往往这些看似随意的询问最能牵动人心,姜怀柔一滞,有些意外这位阿婆的热心肠。 吸了吸鼻子,也许是阿婆身上被岁月沉淀的安稳,姜怀柔感到有些亲切。 思考一会儿,哽咽说道:“我没事,就是有些舍不得。” 阿婆轻轻拍了拍姜怀柔的背,安慰出声:“舍不得的话就试着看看自己还有些什么,在往后的日子里还能获得什么,实在割舍不下就当是一阵风,这世间,何时无风呢?” 姜怀柔点点头,又默不作声地坐了会儿,那位阿婆见她不说话便也不再多话,姜怀柔也不好意思让阿婆在这一直陪她坐着。 “阿婆您家在哪?我还是送您回去吧。” 阿婆指了指一侧的一家店铺,笑着说道:“就在那呢,不用送,小姑娘快些回去吧,要记得总会有人在默默保护你哦。” 姜怀柔浅笑着应下,也没多想,把东西整理好一齐递给阿婆,“您慢些。” “行,快回家去吧啊。” 姜怀柔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看见阿婆安全回去才转过目光,看了一眼繁杂热闹的街道,沉默离开。 ...... 凤雪赤一听说影舞醒了便直接前往关押影舞的牢房。 先是把手中的信让人递给她。 不似以往的关切,凤雪赤只是冷眼看着靠坐在一旁的影舞,冷声说道:“十年前我便告诉你不是我做的,你不信,记恨了我十年之久,现在你仍然不相信,但我已经不愿解释太多了,只希望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你可知罪?” 影舞皱眉不耐烦地拆开信封,看见信件上的内容后暴怒地用力捶墙,又满是戾气地瞪向凤雪赤,狠声说道:“我有何罪?倒是你,凤雪赤,难道不应该对你所造罪孽赎罪吗?!” 凤雪赤不由太阳穴附近青筋直抽,脑门有些冒火,都说了多少遍不是她,揪着不放了还,“你是当老娘还会顾着对你的情义吗?我对你早已仁至义尽,我过来只不过是为了把书信给你,自个儿待着吧你。” 果然,看来不把当年之事查清这件事是不会结束的,到底为何影舞这么笃定认为凶手是她? 走出牢门,凤雪赤脚步一顿,厉声吩咐道:“看紧里面的人,加强看守,任何人无论是谁没我的允许都不得探视。” “是。” 影舞愤怒地把信件撕的粉碎,可恶,该死的臭丫头,竟然敢威胁她,也好,她巴不得别人不知道那臭丫头中毒了,省得有人找到法子救她,幽蝶香的解药她研制不出来,那个臭丫头也别想有机会成功。 别以为她不知道,除了解药根本就没其它的可能一直抵消幽蝶香的剧毒。 她现在被困在这,主上得到消息肯定会派人来救,待她出去,一定不再等了,她立刻就想让这群虚伪之人也尝尝被幽蝶香折磨的滋味。 凤雪赤刚回去便有人急忙来报:“报!昨夜有人突然暴毙而亡,情况和之前的一样。“ “什么?!”已经好几天没有再出现了,现下又出了状况,得赶紧去看看什么情况。 同样赶到现场的还有于庆御和萧九,三人站在一旁。 “之前慕年有推测过这一片区域,所以便加派了些人手,却也只看到黑影闪过,搜寻一番却无事发生。”于庆御凝声说道。 已经查看完毕的案件统领走了过来汇报:“报,同之前一样,死者面色发青有中毒迹象,但检查后却像正常死亡,且死者年龄,身份等皆已调查清楚,与前几名死者之间毫无相似之处,且一切正常。” 现下知道这件事的人心里都不免有些慌乱,外面不知道的以为就是人被害了,他们这些知道原委整日跟踪调查的哪个不知道这件事的玄乎?指不定还真是什么天光异象呢。 这年头,当个统领也不好干啊。 于庆御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围死者家人的哭嚎,案发现场已经被他们的人封锁了,尸体也被仵作抬走检查了,那么凶手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下毒的? “这样,我和萧九先去室内检查,阿赤你留在这喊一名同死者关系最为亲近的人过来问话,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是死者生前比较钟爱也最常接触的物件,以及比较常去的地方。” 其它的不用过多强调,多年的默契三人各自都知道该问到什么程度,“好。” 走进室内,于庆御环视四周,是书房,走至桌案,上面有一本摊开的书籍,并无异样,喊住正在另一方向查看的萧九:“萧九,过来帮我一下。” 萧九快步走了过去,按照于庆御的指示匆匆打了一盆清水放在桌案一旁,并要来了一双防毒手套。 于庆御带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提起书籍一角保持平行于桌面的角度缓缓放入水中,顺带把手套也丢进了清水里,这才开口:“桌案上只有一本书,且书柜齐整,看样子应该是正在看书时突发不适,想要喊人却在外厅毙命。” “倒下的方向正好也指向内厅和房门口。” 24. 终于有点眉目 萧九看了看四周,还有桌上的茶水,赞同地说:“茶具这些常用的都检查过了,并没有被动过手脚,咱先去看看阿赤那边。” 找人喊了个验毒师过来,并不打算把东西来回转移,稳妥些。 凤雪赤有些惊讶两人竟然这么快便检查完了,于庆御解释道:“先等结果,若真是我想的那样就是凶手失策挑了个爱整齐的下手,你那边呢,怎么样了?” 凤雪赤大概转述了死者妻子的话:“死者生前喜好同好友前往酒楼畅饮,一般入夜归家,习惯在书房待上几时,回来时大多会提有两三本新出的书籍,听他妻子所说,都是他亲自挑选的,爱书如命。” 一开始她以为是死者好友送的,这家虽不算大家大户,但丫鬟书童也有几个,不至于自己去购入,据这家的女主人所说,这是因为死者因为未考中功名,一直爱书如命,都是亲自挑选。 于庆御沉思片刻,喊来一直跟进这几类案件的统领:“之前你们搜查案发现场时,可有发现书籍纸张之类的东西?” 统领一听不禁有些难办,案发现场也不全是书房啊,手下也一般不会给他汇报哪有张纸哪有本书,罢了,他想想:“我记得有三例地点是在书房,自是有纸张,剩下的要不是在院中,要不是在卧房,反正都离书房不远。” 于庆御眼中精明闪烁,凝声吩咐道:“你派人伪装成普通百姓分别前往之前死者的家里,打听一下他们的书籍都是从哪个书坊购入的,切勿声张,最后记得给封口费。” 不是就算了,若真是,就怕大鱼跑了,得不偿失。 凤雪赤闻言想起这家女主人随口提起的地方,她还没在意,现下看来是个重要线索,“这家的书籍有提过是在书问坊购入的。” 于庆御点点头,萧九看向门口的来人,提醒道:“验毒师来了。” 一名背着大提箱的中年男子步履蹒跚地走来,他差点把全部家当背来了都,给官府办事可得全面些,“小的见过各位官爷,凤族长,敢问东西在哪?” 萧九已经进去让看守的人把盆拿出来了。 于庆御张开一侧手臂把男子迎到休息的石桌前说道:“这边请,也不全是验毒,有些毒难验证,所以师傅要格外注意有无除了常规成分之外的异物。” 验毒师一边把大提箱放在桌子上整理出需要的物什,一边和气地说道:“官爷放心,我验了二十几年的毒了,有什么异样自是不会放过。” 待萧九把东西拿出来之后,验毒师带上防毒手套,又让人取来了一个干净的木桶,从箱子里拿出一张白色硬纸搭在木桶上,足足搭了三张,折成漏斗状,然后把书籍和于庆御扔进去的手套一齐放在另一边铺有同样纸张的桌面上。 把盆里的水往木桶里倒,一盆水倒完了纸张也没透。 验毒师取过特制的纸张,先是用银针试了试,并没有发黑,丝毫不慌地走到一旁拔了一颗有根的杂草,将根部浸在透水的那部分纸张里,用绳子慢慢地扎起根部,但并不扎实。 做完这一切,验毒师抹了把额头的细汗,温声说道:“有毒的话半刻之内这株草便会有所异样。” 凤雪赤让验毒师坐下休息,验毒师瞬间感动的一塌糊涂,办过这么多事,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客气地对待,还是他们的族长。 半刻之后,验毒师看着已经枯死的杂草,颇为伤神,“的确有毒,但这是何种毒我还真看不出来,按理说过了这么久才有反应应该只有局部,但这......明显毒性剧烈,不过是药量较少罢了。” 凤雪赤让人把枯死的杂草连带纸张一块收起,又派人送走验毒师,这才说道:“以前案发的书房桌案上都是几摞书杂放,得亏此人做事规律,自个儿整理书柜,只有一本还未来得及放进去的摊开书籍。” 萧九沉声说道:“现在只待印证是不是出自同一家书坊了,或者是同一家产业的。” 于庆御此刻也不由松了口气,总算有点眉目,“对了,那个小姑娘呢?如何了?” 凤雪赤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一听便来了精神,神采奕奕地说道:“放心,已经得救了,御景煊不知道怎么听到风声从京城赶来了,我几天查不到的消息他的人不过一会儿便查到了准确位置,只能说,这位煊殿,当真是深不可测,罪魁祸首也已经抓获了,现下两人已经一块离开了。” 于庆御听罢,疑惑问道:“千愁不是去京城找神医夜眠了吗?” “嗯,大概明日就该回来了,我已经派人去给他报信了。” 凤雪赤迟疑地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慕年好像也去救人了,当时我急着走也没细问,之前慕年说的找人不会是找女娃娃吧?” 当时看着慕年脸色也有些不对劲,一听人被带走了竟然也追了过去,现在想想与他一贯散漫不问闲事的作风完全照不上啊。 于庆御轻笑一声,“八成是。” 萧九大大咧咧地摆手说道:“也不奇怪,他们几个之前见过,那小姑娘刚好和御景煊一块去川眠山,几个人便一齐下山了。” 一句话打破了凤雪赤的多想,轻呼一口气,“我说呢。”真是和月千愁待得久了,总往情爱方面想,她就说那小子怎么会轻易动心,原来只是认识。 几人又坐了一会儿,派出去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得到的消息都是同一家书坊,书问坊。 于庆御淡声说道:“该收网了。” 凤雪赤当即回府,领兵快马加鞭赶往书问坊,重重包围,里面的客人早就惊吓四窜而走。 四周顿时惊叫四起,凤雪赤策马站在最前方,厉声喊道:“现有重大案件审理,无关人员速速离开!” 又抬手示意,一批县兵快速涌进书问坊,细细搜查,将所有相关人员都抓获,掌柜的也是被吓到了,满头冷汗地惊喊道:“凤族长,小的只是小店生意,一直兢兢业业,并未有何不妥之处啊,还望您明察啊。” 凤雪赤睨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书坊人员,冷声说道:“只是例行审查嫌疑,若你们当真无关,县府大牢自会放人。” “带走,店铺查封。” 一众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街上的看客不由议论纷纷。 不知道的惊悚问出声:“这阵仗,难不成书问坊最近犯了什么大事?” 知道的心有余惊地说道:“谁知道呢,反正啊,最近死了好多人,不太平,最近还是看紧家里少出门吧。” 人群中又是一阵议论。 县府大牢里。 凤雪赤不慌不忙地在关押一众人的牢门前来回踱步,直到手下来报:“书问坊是玄长老名下的产业。” 玄擎?! 虽说她知道笙族内乱,存有内鬼,可她却从来没把疑点放在玄擎这边,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凝目问道:“书问坊的书籍含毒,你们可有要招供的?若自行供出背后之人可从轻处理,否则,就别怪我动用其它了。” 一个胆子小的女工听了,急忙哭着连滚带爬地拉住牢门,颤抖喊道:“我真的是无辜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放过我吧,我是冤枉的啊!” 其余人见状也一个个跑至牢门旁哭喊,凤雪赤凝神打量了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尽是惊慌胆怯,没有破绽。 凤雪赤转身朝一侧的统领低语道:“把他们几个单独分间,每间牢房都摆上刑具,不必用刑,其它的,你懂,对了,那个掌柜的我亲自审问。” 统领了然地点点头,当即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凤雪赤悠闲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晃荡着手里的长鞭,掌柜的手脚皆被绑在架子上,眼前是烧的通红的烙铁和一堆叫不上名字的刑具。 “说吧,你是吃敬酒还是吃罚酒?” 掌柜的涕泗横流地哭喊出声:“别别别,族长,我就一掌柜,去书问坊也是为了养家糊口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哪敢做些有违王法之事啊?!” 凤雪赤不耐烦地甩了下长鞭,从哭哭啼啼的掌柜耳边擦过,顿时掌柜的脚边便多了一道深痕,巨响震的掌柜马上噤了声,要哭不哭地看着凤雪赤。 胆子小最好收拾了,“还不招?若没有证据指向你,你觉得本族长会浪费时间亲自来审问你吗?” 喊来一旁的侍从:“你,待会儿等铁烙的最热时给招呼上,若还不招,便把他的家人绑来接着审问,总有一个知道的。” 掌柜的惊恐地瞪大双目看着侍从拿过烙铁一步一步地走近,愤怒出声:“凤雪赤,你简直枉为族长,竟然要屈打成招!笙族有你这样的恶毒女子,真是一大祸害啊!” 凤雪赤权当没有听到,神色自如地起身佯装要离开的模样,“哦,对了,别直接把他给送上路了,折磨够了就换一个同他最为亲近之人,绑来问问,指不定知道呢。” “卑鄙,无耻,小人!” 凤雪赤依旧没搭理他,作势迈步就要离开,掌柜的心惊胆战地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就在烙铁快要烙上他胸口的时候,满头大汗地大喊出声:“别!我说我说,别烙!” 见侍从停下手上的动作,顾不得慌张又急急出声:“你别动我的家人,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 凤雪赤步子一顿,并未转身,凝声说道:“停下作甚,接着烙!我先去绑人。”侍从她打过招呼,知道分寸。 要的就是恐惧之下一个不经思考的潜意识。 掌柜的一惊,大脑瞬间空白,看着近在咫尺的烙铁差点没吓傻,就在烙上的一瞬大喊出声:“是玄擎!” 25. 被迷雾所遮 凤雪赤嘴角一勾,淡然转身,“你过去吧,你说,都有什么勾当。” 侍从放下烙铁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掌柜的面色苍白地闭了闭眼,手上止不住的颤抖,“我只知道近些天每次书坊进货时玄长老都会给我一包粉末让我洒在书里,说是防虫,甚至每次都要检查是不是尽数撒上,一开始我以为是为了防止一些手脚不干净的,但直到有一天,一时不察,跑进了一只老鼠,啃上了书籍,结果,死了。” 一般的防虫药哪会有这么强的药性,“我不敢声张,私下也打听了那些买到这些书籍的客人,果不其然,都没了活路,我哪敢告发啊,那可是玄长老,我要是告到官府不就是死路一条吗?人微言轻,指不定还要当个背锅的让罪人逍遥法外。” 又急声撇清关系:“可是族长,自从我知道后,就冒着被灭口的风险偷偷把那些粉末换成了差不多的替换品,不知者无罪,也请您看在我有些善心的份上放了我吧!”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凤雪赤有些无语,一个大男人值不值当地就哭哭啼啼的,隔壁的女子都还没大哭出声呢,肃声道:“放心,待真相大白,自会放了你。” 转身快步离开,其它牢房也审的差不多了。 凤雪赤神色冷凝地听着手下一个一个地汇报各个牢房的审问状况,又是中饱私囊,又是强买地契,她竟然不知道玄擎背后竟然做了这么多勾当,若不是这件事,她是怎么也查不到一个小小的书坊头上。 更想不到是威望很高的玄擎,所有长老中,她最信任的便是玄擎。 凤雪赤忍不住闭眼慢慢消化这些信息,脑海中闪过的是她刚上任无依无靠时玄擎笑容慈祥地替她立威,教她处理大小事的模样,是告诉她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的长辈叮嘱。 心里的迷茫和信任崩塌的难受怎么也平复不下,抬手示意手下停止汇报,“可以了,不用再说了,带上一批人马,即刻前往玄府。” 她也年过三十,知道什么情况下该做什么事,是该认清现实了。 一路上,凤雪赤用了最快的速度带人前去玄府,也用了最快的速度想尽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对白。 到达府门前时,不同以往,这次的并无看守的小厮,只有空荡庄重的玄府门口,大门敞开,凤雪赤的心脏顿时就如被死死掐住一般窒息,闭目掩下眼底的不可置信与突如其来的心酸。 这座府邸,亦如已是花甲之年的玄擎。 凤雪赤下马,仅仅喊过一队人马随她进去,抬眼看了一眼牌匾,后不作迟疑冷肃脸色率人走进。 大厅里,一位老者悠闲却又沉闷地低头品茶,对混乱的脚步声充耳不闻,直到两相对峙许久才不急不缓地放下茶杯,面无表情地问道:“凤族长这是作甚?” 凤雪赤握紧拳头,尽量神色平静地说道:“您应该得到消息了,书问坊被查封了,人我已经挨个审问了,在未定罪之前,我仍然敬称于您,那么,您告诉我,是什么让您这么自信把这些算计都放在区区一个书问坊,甚至交给不是心腹的人去办事?” 是觉得她太过信任他还是已经不想再掩饰了? 玄擎轻叹一声,靠在身后的背椅上,黯然神伤地拍了拍扶手,淡声说道:“我本为棋,又何须在意跳得多远?你能查到书问坊老夫是怎么也想不到,一步错步步错,走至如今,也怨不得旁人。” 说罢,便起身在大厅里踱步,看了看四周,凝声说道:“老夫为笙族忙碌了大半辈子,孑然一身,倒也没什么牵挂的,走吧。” 凤雪赤没多想,思索半瞬正要下令将人带走却被匆忙赶来的康厉和彦良玉喊住了。 康厉先是大口喘气缓劲,不等气息平稳便火冒三丈地冲到泰然自若的玄擎面前,怒吼道:“你个老头子,是吃不好喝不好还是怎么了?无聊了就找老夫下棋,烦闷了就找良小子养草浇花,再不济摔摔家当,老夫再给你买就是,你怎么就不开窍沾染是非呢?!” 这话说的就算是玄擎也不由有些汗颜,玉彦良嘴角微抽地拉过气势汹汹的康厉,解释道:“康长老已经查到玄长老名下有一庄园栽有大量幽冥草,我呢,在典籍库发现有关幽蝶香的部分已经被撕下,且印记较新,听说书问坊被查封了,便赶来确认。” 这话一出,反倒让凤雪赤愣住了,难以想象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心下悚然,郑重地看向对面,沉着出声,“书问坊被封是因为天光异象的传说已经确认了背后主谋是谁,与幽蝶香无关。” 那些书上的毒可是还未确定就是幽蝶香啊! 康厉和玉彦良皆是一滞,康厉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颤颤巍巍指着玄擎,跌坐在椅子上颤声说道:“这件事,同你可有关系?” 玄擎负手站在原地,不屑地睨了众人一眼,冷声说道:“事已至此,问得再多又有何用?” 玉彦良见此不由摇头轻笑一声,“你终究是辜负了我们的信任,本以为你不会做出出格之事,看来是我们的纵容,换来了你的大逆不道,你当真想让自己奉献了一辈子的笙族基业尽数毁掉吗?” 玄擎冷哼一声,“老夫这么做,也是为了笙族的未来着想,难道你们甘愿笙族长久如此吗?想当年,幽蝶香横空出世,哪个不是对笙族望而止步?只要笙族强大,老夫无怨无悔!” 理直气壮的话语之下是不甘与权欲熏心,康厉平声说道:“你所说的强大,就是以无辜之人的性命祸乱青阳吗?真正的强大是能让力所能及护住的百姓安居乐业,这也是笙族历代长老的所守护的至宝,老夫和彦良护了你许久,期愿你能迷途知返,可万万想不到你竟这般残忍。” 此事疑点太多,分明只是天光异象,幽蝶香的罪魁祸首已经落网,可玄擎竟然也与幽蝶香有关,凤雪赤凝声说道:“你为何栽种大片幽冥草?若只是想研制幽蝶香,可又为何营造天光异象的传说幻想?说到底,不过还是你的心早已不在笙族了。” 这两件事却隐隐约约透着一种关系,却又像一团迷雾。 玉彦良看向陷入迷雾的凤雪赤,想了想,说道:“多说无益,其余的,就按照流程走吧。” 凤雪赤迟滞一瞬后抬手示意,玄擎一声不吭地被县兵带走,甚至一个余光都没留给在场的三人。 待一行人走后,康厉起身走向凤雪赤,释然说道:“他这些年背地里做的事老夫和彦良是知道些的,本以为只是他年纪大了糊涂,贪图那些身外之物,却不想竟然糊涂至此。” 玉彦良淡笑着说道:“事情演变至此,我们也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这件事就交给我和康长老来了结吧。” 凤雪赤心下也有考量,当即舒缓表情说道:“可以。” ...... 当即,康厉和玉彦良便前往了关押玄擎的大牢。 玄擎已经换上了囚服,见进来的两人,皱眉冷言:“你们过来干什么?” 玉彦良提了三壶好酒,一一递了过去,玄擎也不拒绝,接了过来。 康厉先提着大饮一口,才痛快说道:“你当真以为你的心思我们毫不知情?先族长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为何你就是放不下呢?” 此话让一直绷着脸色的玄擎终于有了松动,也拔开塞子仰头痛饮一口,“那是你们没有看见,他死不瞑目,让老夫如何放得下?当年战乱,他被敌人血溅当场,为何?说好的十万援军为何没有赶到?!” “世道昏庸,以弱者为代价换来的天下太平,敢问居者心安?军令如山,十万援军当即撤退换援,独留我笙族负隅顽抗,敢问你们当真要以天宁为号?!” 这件事玉彦良当时尚且年幼知道的不多,而康厉显然了解大概,摇头轻嗤,“那你可知为何会换援?是先族长亲自下的急报,若非此急报,与青阳毗邻的区域甚至是大州都将失之敌手,战事多变,险象环生,关情紧要,你以为守护的是什么?是千千万万的生灵。” 玄擎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静,不可置信地说道:“你说什么?不可能!怎么会是先族长下的急报?况且当时老夫就在军营,根本就没有听说毗邻之地战事如此吃紧!” 康厉真的后悔没有早点告诉玄擎,他竟然被困在这么个迷象里这么多年,“但凡你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你以为为何先帝下令力保笙族繁荣?你若真的对先族长存有情义,就该守护好他用鲜血换来的天下,而不是怨天尤人,消极待世。” “老夫知道,你并非心无大道之人,本以为你是接受不了先族长的离去,可没想到你竟是被表面的迷雾所遮目,老夫所说皆是事实,其余的,你自行定夺。” 玄擎闷不吭声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当年他得知后心灰意冷便离开了军营,只知道战事胜利,哑声喃喃自语:“为何老夫不知道......为何老夫不知道......” 玉彦良看了一眼扭过脸情绪复杂的康厉,掂了掂手中的酒,淡声说道:“亦如当时先主母权思再三拒绝了大肆加封,无论知不知道,心中都要有一根竹竿丈量,路,不可走绝,执念,试着放下。” 这么多年了,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康厉和玉彦良同样一声不吭地陪着玄擎一口一口地灌酒,这酒是玉彦良自制的药酒,饮下一壶对身体有好处,索性也没阻止。 26. 喝口水消消气 一壶酒饮尽,玄擎神情苍茫地说道:“的确不能毁在老夫手上,听说潜入县府留下幽蝶香的人已经落网了,带老夫去见她吧。” 两人虽然迷惑,但还是应下了这个要求,关押影舞的牢房就在不远处,影舞看见来人仅是目光模糊些许,直直地看着这些老熟人,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啊,啧,这玄擎怎么也一身囚服了? 玉彦良最先出声:“影舞?怎么是你?!” 影舞烦躁地扭过脸,懒得应付。 只有玄擎毫不惊讶,也不想废话,直接脱口而出:“十年前,是老夫透露的,你恨错人了。” 轻飘飘甚至是几乎没有分量的话却在影舞心中激起千层浪,拧眉怒瞪过去,“你胡说些什么?怎么?想要替凤雪赤担下?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疼爱她啊。” 玄擎也不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幽冥草便是从老夫的庄园运给你的,十年前,你爹娘发现了老夫的计谋,老夫便用计将他们引去了你的毒室,并且将凤雪赤的玉佩塞到了你娘的手中,为的就是一石二鸟,一来解决隐患,二来也多了个研制幽蝶香的得力干将。” 什么?! 影舞整个人如同天崩地裂,五雷轰顶的感觉久久不散,颤抖着爬到玄擎脚边,用力扯着他的衣袍问道:“你骗我!不,你在骗我,我不相信,你告诉我,是假的对不对?!” 玄擎一脚踹开脚边的人,冷声说道:“愚蠢。” 玉彦良见此快步走去扶起浑身战栗的影舞,眼眶通红,可怜又可悲,“你同阿赤多年的感情,又何必不相信事实呢?别怕,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影舞先是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又满是愤恨地瞪向玄擎,直接扑了过去,“我掐死你!你怎么如此歹毒?!你还我爹娘,是你毁了我!” 康厉急忙冲过去拉架,他这一把身子骨当真经不起折腾,好在玉彦良把暴怒崩溃的影舞拉了过去,“得了,是非自有结果。” 也不怪影舞想杀了这老头,原来他竟然残忍到连相处多年的晚辈都下得去手。 玉彦良示意康厉把玄擎带走,康厉点点头拉过一脸不管不顾的玄擎走出,“你这是想鱼死网破?” 玄擎目光悄无声息地掠过周遭,淡声说道:“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希望来得及阻止吧。” 听说影舞那里的手下似乎早就得到消息,逃了个干净,只有影舞没来得及撤离,无非是想扔了这个没有打入内部的棋子保全罢了。 康厉强忍住玄擎害了影氏夫妇的怒气,疑声问道:“阻止什么?” 玄擎没说话,还不是时候,否则会搭上更多人的性命。 这边的玉彦良无声地看着泣不成声的影舞,一直等到她哭够了才温声说道:“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累吗?” 还有些抽泣的影舞不由一滞,抬眸泪意朦胧地看着玉彦良,“你怎么不问我都干了些什么坏事?” 玉彦良笑着蹲下身子与影舞视线齐平,“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无助时就喜欢问我你都干了什么坏事,我和阿赤一样,都很庆幸你还活着,这样就很好。” 影舞忍住的泪意又汹涌而出,想伸手抱住眼前的玉彦良却又有些胆怯地收手环在膝盖上,正要说话却突然被人抱住了,“想抱就抱,怕什么?又不是不给你抱。” 这句话成功让影舞脑子清醒下来,也让她的情绪冷静下来,过了会儿,退开身浓声说道:“可是,我很不好,我本来只是好奇,可渐渐的执着于名利,一心想着报仇,这样的我,阿赤不会原谅我的。” 玉彦良眼神不见任何异样,始终温和,“可这也是你面对纷乱让自己坚持下去的筹码不是吗?你若走错,我便带你回到源头,我相信阿舞是和小时候一样善良的,对吗?” 影舞崩溃地抱头痛哭,哭泣出声:“对,对。”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他们的信任,阿赤见她受伤还是第一时间救她,彦良哥还是和之前一样待她温暖如初,一切都变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双眸还是有些不敢直视地看着玉彦良,喃喃说道:“我没有拿那些人试毒,你相信我,是玄擎把他们抓来的,至于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干坏事,我......我只是吓吓那个小丫头,没对她用刑也没拿她怎么样的。” 影舞回想起刚才玄擎说的幽冥草都是他提供的,还有得力干将什么的,就以为那个“主上”便是玄擎。 又弱弱地补充道:“可是饿了她几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那几天被气的不轻整日待在毒室研制解药根本没心思管那个小丫头。 玉彦良并不意外影舞偶尔会疯癫,长久在充满仇恨的环境,并不奇怪,只是可怜那个小丫头了,仍然摆出很欣慰的表情安慰说道:“嗯,我相信阿舞,那个小丫头没事,但你一定要给人家赔罪的知道吗?” 影舞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抬头说道:“那个小丫头呢?” 她还中毒未解! 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在想起那个小丫头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时生生咽进了喉咙。 玉彦良没多想,好笑地说道:“倒也不用如此着急,她已经离开了。”他和康长老也是刚得到的消息。 影舞惊诧问道:“去哪了?” 玉彦良摇摇头,这他哪里知道,这几天几个人都手忙脚乱,也没什么机会见面听说。 谁知影舞直接快速站起身,慌张地拉过玉彦良的袖子急声说道:“彦良哥,你能不能带我去见阿赤?我有急事要见她。” 玉彦良疑惑地点了点头,既然人不是影舞抓的,这大牢也就没有关押的必要,谁知刚换班回来的狱卒急忙拦住了,“玉长老,族长下过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小的已经失职了,您就别再为难小的了。” 玉彦良淡声说道:“有什么事,本长老一人承担。” 说罢便直接扯过影舞离开了,狱卒见拦不住便急忙派人去县府通知。 这边正茶饭不思的凤雪赤一直忧心着牢里的情况,不停地在庭院里来回踱步,既然答应了两位长老自是不能食言,也只能干等着。 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县府门口时,却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两人,当即黑脸,示意小厮放人进来。 冷声说道:“玉长老,你这是不把本族长放在眼里吗?“ 被忽视过去的影舞垂眸敛过神情,又再次环着手臂自信说道:“是我让彦良哥带我过来的,不管你听与不听,我欠你一句道歉,误会了你这么多年,对不起了。” 凤雪赤虽然心下讶异,但也并没有露出过多的情绪,嗓音依旧无情:“这已经不重要了,你已经不是当初的影舞了,你知道我们在酒楼发现了多少中毒的人吗?你若还有良知就该付出代价了。” 影舞红了红脸,想反驳什么却也怎么也说不出口,索性直接说出口:“那个小丫头去哪了?我有急事找她。” 凤雪赤双眸愈加冒火,玉彦良见这剑弓拔驽的气氛说上来就上来,不由轻笑,“走吧,坐下喝点茶?我来说下是怎么回事。” 凤雪赤就算再生气也知道影舞莫名其妙给她道歉有所隐情,气哼一声,收了气息,“进来吧。” 玉彦良粗略地将原委说了个大概,凤雪赤的表情是变了又变,直到最后愤怒拍案而起,“这个玄擎!”她都气愤到不知该怎么形容了。 一旁的影舞目光一转,连忙斟了杯茶欢快地跑过去,妖娆的身姿一晃一晃,捧给怒气未平的凤雪赤附和说道:“就是就是,你快喝口水消消气。” 见凤雪赤看过去的时候还笑着朝她抛了个好笑的媚眼,凤雪赤拽过茶杯,一边喝一边无语吐槽那个玄擎:“真是脑壳里巨浪滔天,有水。” 影舞更开心了,接了她递的茶水,看来她要再接再厉了,至于其它的已经不想再关心了,她爹娘在天有灵,肯定也是希望她能快乐地活着吧,蹉跎十年,应该放下了。 玉彦良也不由一笑,见两人有和好如初的趋势打心底也欣慰,“那个小丫头呢?别把正事忘了。” 凤雪赤疑惑地瞧着影舞一脸焦灼的模样,迟疑说道:“她和御景煊一块离开了,应该是回了魏远山吧,你们找女娃娃作甚?” 影舞凝声说道:“她不让说我便不能说,有没有什么途径能进入魏远山?放心,我是为她好。” 凤雪赤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应声说道:“魏远山把守森严,除了有令牌身份一律不得入内,哦对了,芷瑶就是魏远山的弟子,已经回师门好些天了。” 影舞一滞,“是小芷瑶吗?我走时她才七八岁,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吧?也不知道还认不认得我。”窃喜之下又不由有些伤感。 凤雪赤当即英眉横飞,没好气地说道:“她可灵着呢,越大越闹腾,谁惹了那丫头谁就得被她给记上,你把她藏起来的零嘴都给拿走了一顿胡吃海喝,她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放心放心。” 玉彦良忍俊不禁地低头轻笑,影舞怒气冲冲地叉腰说道:“等见到那丫头你可别提这些,不然我就告诉她那块梅花糕是你偷吃的。” 凤雪赤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你!” 最后,两人商定谁也不能提。 玉彦良不由为远在魏远山的康芷瑶捏了一把冷汗。 影舞想了半天也想明白了,她就算去魏远山也帮不了姜怀柔什么,指不定还给她添乱,她也没什么办法长久待在魏远山,倒不如私下帮她想办法研制解药,虽然消失了十年,但人脉还是有些的。 不过她觉得,这毒即使是医术最为厉害的人也不一定能解开,不由询问出声:“不知现在可有能解幽蝶香之毒的人?我很长时间没有接触外界,并不了解,只知道仍旧没有解药。” 27. 半封闭修习场 玉彦良见影舞神色如常,这才放心,出声说道:“并没有,之前担心那女娃娃中毒,无奈之下便找起了那位创造多种奇迹的神医夜眠,千愁现在还在京城找着人呢。” 凤雪赤点头补充:“我已经托人带了消息,他现在应该快回来了。” 影舞蓦地一僵,突然想起什么,惊讶问道:“对了,你和月千愁怎么还未完婚?”凤雪赤这一身装束一看就是还未出阁的大姑娘。 这都这么多年了,没道理还在一起但还不成婚啊。 玉彦良轻咳一声,帮着解释道:“上面有两位长老压着,如今玄擎已不成阻碍,就看康长老那边怎么说了,他一向不喜与海月县月族有过多的羁绊,现下月族那边帮着破了案,但愿他能松口吧。” 凤雪赤摆摆手,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大大咧咧说道:“只要我和千愁恩爱如初即可,管那么多俗礼作甚?” 看似洒脱,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哪有心底不在意的?影舞和玉彦良笑笑也不说话。 ...... 隔天下午,月千愁赶了回来,听于庆御把已经散播出去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心下叹惋之际,又当即决定准备好聘礼速速下聘。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尘埃落定,这次总不能再拒了去吧? 于是乎,凤雪赤目瞪口呆地看着庭院都快要放不下的聘礼,直直看向负手嘚瑟站在对面的月千愁,惊声道:“月千愁,你干嘛呢?!” 一旁还站着说是要给自家兄弟撑场面的于庆御和萧九。 影舞抓着一把瓜子在箱子之间的缝隙来回走着瞧,一边磕一边悠闲说道:“呦,这聘礼倒是挺有排面。” 月千愁不着痕迹地回了句:“那可不是,打小就开始攒着呢。” “我已经让人去请康长老了,待他老人家到了再好好商谈。” 康厉刚来就见笔直站在院中并未进入侯客厅的月千愁,目光一转,淡定地冷哼一声走进偏厅,还不忘喊上门口站着的风雪赤和影舞等人,月千愁一瞧摸了摸脑袋也笑着跟了进去。 丫鬟挨个倒完茶水,康厉拿起茶水慢慢饮着,月千愁一身正气地端起茶杯庄重说道:“康长老,您年纪最长,也是阿赤所敬爱的长辈,晚辈对阿赤一片真心,希望您能同意。” 康厉吹胡子瞪眼地说道:“老夫可没忘了你那句‘阿猫阿狗’,现在你想通过老夫这关,可没那么容易。” 月千愁急声解释:“康长老千万莫要怪,晚辈不懂事,当时觉得是您在背后搞鬼,所以这才......无礼了些,待有机会,定好好给您赔罪。” 这话差点没给康厉给气晕了,合着他还给玄擎背锅了?当时不过以为是玄擎又想搞什么小动作造乱子,毕竟这是玄擎点名要让徐慕年来帮着解决这事,也不否认他当时以为他们两人是一伙的。 于庆御也没料到如今坐在这和气说话的竟会是当日暴躁易怒的康长老,也不由有些犯难,更何况也不是他们几个外人该说话的时候。 可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康厉没好气地说道:“也别有机会了,就说婚宴时你能喝上几杯酒?” 一片寂静之中,萧九赶忙咳嗽一声,示意神游天外的月千愁赶紧回神,“诶,好好好,就是千杯晚辈也喝。” 康厉笑道:“行了,之前不让你们定下亲事老夫心中也有愧疚,现下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老夫哪还有拦着的道理?你们已经向老夫证明了月族的心意,阿赤成家,老夫心里也更踏实了些。” 凤雪赤不由眼眶微红,正感动着面前却突然多了一把瓜子,抬眼望去,影舞一脸无辜地用下巴示意,“来,嗑点。” 顿时一阵感动化为乌有。 ...... 而很久没有身影的徐慕年正若有所思站在青阳县的某条溪流边。 他有看见御景煊抱着姜怀柔离开,便不再追了。 该落网的都已落网,他也该回江城了,只是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不免有些蹊跷,他和于庆御几人有跟踪过几例案件,都没有检查出异样,偏偏这次如此明显,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还是......琥珀色的眸光闪过异样。 ...... 一回到魏远山,姜怀柔就被涌上来的师兄师姐围成了一团。 秀雯师姐还是一如既往地站在最前线,不负众望成为了大家伙的嘴替,欢喜说道:“小师妹,你可算是回来了,都没见你走过这么长时间,你再不回来,我们大家伙的心里就要空落地用功课来填补了。” 宇文霆浩急忙接话:“呔!泼猴,若是用那将我折磨的体无完肤的功课来填补,只怕心都得碎成两半。” 众人又是一阵欢笑,宇文霆浩又目光炯炯地看向姜怀柔,温柔问道:“小师妹,伯父身体可还康健?家中可一切安好?玩得可还开心?” 这下,男弟子纷纷扒拉两下手臂抖擞,女弟子也是捂嘴偷笑。 李秀雯“诶,诶”两声便一把扯过一股狗腿劲的宇文霆浩,大声笑道:“你这是干嘛呢啊!人小师妹是不是一天吃多少粒米都得给你数数?” 姜怀柔也笑了,“一切都好,师兄师姐们这些天过得如何?”又悄咪咪地问了句:“考核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一听,又是一阵慷慨奋起,名列前茅的韩佑凌悲惨出声:“过得那叫一个凄惨了得,整日被师父提着修炼,我们都快成嗷嗷待哺的婴儿了,泪沾襟啊泪沾襟。” 几个人手法一致地屈起右臂左手扯过衣袖整齐划一地放在脸上虚空左右各抹了一下,宇文霆浩见状也愉快地加入了这一内部独传特色动作,欢声说道:“小师妹放心,考核哪能少得了你?这次是单独测训,就差你了,有师兄师姐们在,保准能让你轻轻松松一次过。” “就是,咱还不信这么多人能整不过师父那小菜一碟的考核,今年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师妹再垫底了。”一个胖嘟嘟的男弟子夸张安慰道。 就在众人撇嘴钦佩此人的勇气时,一道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响起:“话说尚承风,你的补考过了吗?” 惊悚,得亏他们没有口出狂言,尚圆圆还是自求多福吧。 尚承风机械地转过身,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撤去,表情僵硬地尴尬说道:“弟子......弟子这不是觉得师父设的考核充满了天王盖地虎的奇思妙想嘛,让弟子受益颇多,便想着再试一次涨涨见识。” 姜怀柔与众人不由目瞪口呆,不愧是你,尚圆圆。 贾千弦眉目轻挑,温润一笑,也同众人站在一块儿,意味深长地说道:“尚承风,为师的视线都要被你团过的圆球塞满了,每次被抓包的都是你,你说说,还打算给为师回多少个圆场球?” 众人知道是玩笑话也不忍着,直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别的不说,尚承风这个技能真是好样的,平日里同别的师门弟子有了冲突,凭他一张嘴也能以一敌百。 尚承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着脑袋说道:“下次不会了,师父你就饶过弟子吧,下次,下次一定不圆了,立马认错。” 贾千弦笑而不语,他比这群孩子年长个七八岁,相处自在,个个性子特点他都摸得门清,也不多管,“行了,都别围着你们小师妹了,明日她就要去洛修峰了,考核的事待她回来再说。” “洛修峰?!这不是咱们的半封闭修习场吗?小师妹刚回来,难道又要闭关了?”宇文霆浩惊诧出声,眼神询问地看向一直安静浅笑着的姜怀柔。 姜怀柔想了想,浅声说道:“倒也不是闭关,只是想去洛修峰修习一段时间。” 李秀雯打着哈哈说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小师妹之前不也经常去洛修峰吗?师父特批的那一处宅院之前荒草丛生的模样都快成观赏景点了,好在清理干净了,能住。” 洛修峰是贾千弦门下的地盘,环境清幽,建造齐全,是他们清风涯的标志性建筑,里面看守的弟子皆是魏远山各个师门实力强劲之人,轮流值守,若双方同意,都可切磋一二。 很多其他门下的弟子都经常过来试炼,贾千弦并未设限。 意识到小师妹刚回来不清楚,韩佑凌接过话茬补充说道:“还不是宇文霆浩这小子,把催长粉一个不留神洒了上去,那草长得比揠苗助长还过分,让弟兄几个拔了一天的草,尚圆圆都快瘦成尚扁扁了。” 莫名被提到的尚承风表示,扁倒不至于,就是手上脱了几层皮的交情。 果不其然,周围顿时一阵哄笑,尚承风笑嘻嘻地打趣道:“扁咋了?浩哥这不是又给我喂回来了吗?秀雯师姐你说,咱浩哥是不是一家独大占有大片青青草地?足足喂了我大半。” 李秀雯想起当时的情景与尚承风弱小无助的拔草身影就想笑,眼底笑泪地对姜怀柔说道:“小师妹你是不知道,师父让去拔草时宇文霆浩被群起而攻之,一跃成为了最富有的杂草拥有者,可怜尚圆圆拔草时路过,被这家伙甩了一身的杂草,连嘴里都塞了几根。” 宇文霆浩赶忙接过话,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我那不是被你们砸了一堆的杂草看不清嘛,我哪知道尚圆圆就在我脸前站着,直接一抖擞就那样了。” 尚承风摆手一本正经地拒绝解释:“也许杂草不会伤心,但我会伤心的好吗?” 又是大肆笑声阵阵,姜怀柔也不由笑出声,熟悉的语气,熟悉的表情,“尚师兄拔草历险记哈哈。” 尚承风佯装认真思考的样子点头应道:“确实。” 玩笑开完,大家又说说笑笑聊些别的去了。 宇文霆浩一言难尽地捂脸轻叹,完了完了,这下可真是在小师妹面前丢人了。 28. 但愿不会无解 一群人聚在一块总有说不完的话,还是贾千弦提醒出声:“下午的功课都完成的如何了?” 一语惊醒众弟子,下一秒纷纷哀嚎着散去各忙各的去了,宇文霆浩等人走之前还乐呵呵地跟姜怀柔摆手,“小师妹再见!” 姜怀柔眼中闪着晶亮的光芒,也乖乖地笑着说了再见,她下午不用练功,打算直接去洛修峰。 贾千弦脸上挂着温暖又自然的笑容,温声问道:“洛修峰你常去,为师便也不过多嘱咐什么,切记不可懒惰,要勤加修炼,你功法弱,等回来了为师是要考察你功法部分的。” 果然,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姜怀柔认命答道:“弟子记住了。” 姜怀柔辞别师父后便回去收拾要带的东西了,她和秀雯师姐她们住在一处,是九号轩。 魏远山弟子的住处皆以轩为称,各个师门所习内容大致一样但进度不同,至于排号是每五年进行一次,以试炼通过率为标准统排,上次的排名分别是清风涯,文启涯,清执涯,玄机涯。 名额够数后就是内部排号,清风涯是抓阄,分到什么特色的住处全靠积德行善。 九号轩是四季主题的,不得不说秀雯师姐手气是真好,建造装饰最为梦幻的就是九号轩了,总共有四楼,一到四楼主题分别是春花,夏荷,秋月,冬霜,设计别出心裁,时常有其她师姐来九号轩做客。 她回到九号轩时二楼突然闪出个脑袋张望,长相可爱,脸蛋圆润,姜怀柔双目亮起,开心地朝二楼说道:“思萌师姐,我回来啦!” 季思萌顿时惊叫雀起,欢喜地朝姜怀柔招手,连带着四楼的冷傅都被惊吓到站在露台看看情况,一瞧是自家小师妹回来了,正站在池塘上方的木桥上乖巧地打招呼。 难得地浮起一抹笑意,举手示意姜怀柔赶紧进来。 姜怀柔快步走上建在阁楼外部的木梯,扶手上缠满了花藤,还是秀雯师姐之前种下的,四季开花,此刻花蕊上也落着晶莹剔透的冰晶,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微光。 季思萌已经等在二楼平台上了,待姜怀柔站稳后瞬间惊喜抱过人,欢声说道:“小师妹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们心里空落落的,都想插上翅膀飞去找你了呢。” 又扯过姜怀柔的胳膊一块继续向上走去,姜怀柔笑着打趣:“思萌师姐,看来你这些天可没少看秀雯师姐的话本子,你俩说话就差如出一辙了。” 提起这个季思萌就心里冒泡,喜欢的不得了,“前些天秀雯不知道托谁买来了没看过的典藏版话本子,看得我那叫一个痛哭流涕啊,小师妹回头你也瞧瞧,真的好感动,男女主那至死不渝的爱情,简直让人潸然泪下。” 已经下到三楼的冷傅刚好听见,冷若冰霜的脸上闪过好笑,出声对姜怀柔说道:“小师妹回来就好,萌妹追着我好几天,就差把那个话本子拍我脸上逼我看完了,你替师姐挡挡,那些个肉麻的师姐受不住。” 姜怀柔毫不意外,抿唇偷笑,“思萌师姐还不死心啊?” 季思萌叉腰教育起钢铁般的冰雪美人冷傅,淳淳善诱:“冷美人,我这是在救赎你培养人间的七情六欲好吗?” 冷傅轻蔑一笑,“嗯,你已经成功了,我的怒气值有些飙升。” 姜怀柔身后顿时多了个怂的极快的某人,冷傅转眸看向姜怀柔,问候道:“家中可一切安好?” “嗯。”师姐她们都知道她归家的缘由。 三人坐定,姜怀柔想起下午的功课,“你们不用去练功吗?今天下午有师父布置的功课。” 季思萌苦哈哈地吐槽:“师父太魔鬼了,我昨日晨功迟到,他便让我把今日的功课也一齐加倍完成了,唯一的安慰就是今日空闲。” 姜怀柔又扭头看向冷傅,冷师姐可是从来都不请假迟到的,“小白生病了,我留下照顾它。” 小白是冷傅养的白狐,也是她们四个的团宠,姜怀柔一听小白病了就担心的不行,“什么病啊?严不严重?” 谁知季思萌直接“扑哧”一声笑喷了,冷傅轻咳一声,颇为尴尬又无奈地说道:“它吃撑了。” 姜怀柔:...... 姜怀柔起身去架子上取了一瓶桃花醉放在冷傅面前的桌案上,笑着问道:“小白不是一直饮食规律吗?怎么会吃撑了?这桃花醉有助于消食,待会喂给小白一点就好。” 冷傅点点头,回忆起当日的情景:“前两天师父不在,二长老负责看管,踢了小白一脚,小白溜进了二长老的书房,把他珍藏的一盒丹药都给吃了,好在没事,这家伙也不怕吃出问题。” 姜怀柔瞪大杏目,此刻内心对小白是赞叹不已,“宇文师兄他们要是知道了不得把小白夸上天?” 二长老可是清风涯出了名的小心眼,树敌颇多,宇文霆浩和韩佑凌他们几个一直想找机会扳回一局,无奈二长老老奸巨猾,次次躲过埋伏。 季思萌摊手,撇嘴说道:“所以小师妹你猜,为何小白现在还能安然躺在四楼睡大觉?” 冷傅也不由笑出声,“小白留下的‘作案证据’都被宇文霆浩他们夜潜书房给擦得一干二净,一个爪印都不留。” 姜怀柔已经能想象到二长老该有多抓狂了。 季思萌起身想躺在躺椅上打盹,刚施施然躺下,眼睛舒服地眯起,视线里却突然闪过一团雪白,惊慌失色地大叫一声“哇!” 什么玩意?! 听见声音的两人吓了一跳,还不待看过去姜怀柔就瞧见一团毛茸茸的大白球飞扑而来,眼疾手快地接住抱起来一看,是许久未见的小白,正低低地嗷叫,还用耳朵蹭了蹭姜怀柔的手。 “是小白呀,想姐姐了吗?”姜怀柔把小白抱在怀里顺毛,声线温柔地问道。 怀中的白狐舒适地抖了抖耳朵,很是享受地又蹭了蹭姜怀柔。 季思萌余惊未定地拍了拍胸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小白眼里是只有小师妹吗?整日喜欢赖在小师妹怀里,出息呢?” 冷傅也不由深思一番,最后想出了一个可能,“难道小白喜欢长得好看的?师父和小师妹都是魏远山最好看的,小白就听他们的话,连我这个亲娘都不听。” 姜怀柔看着怀中乖巧的小白,心都快化了,反驳出声:“小白就是一只单纯的狐狸,哪里学得会肤浅?应该是经常喂它吃的吧。” 季思萌不信,冷傅也不信。 小白:哼哼。 姜怀柔摸着小白柔顺的毛发,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说道:“对了师姐,我要去洛修峰一阵子,待会就走了。” “不是我说,小师妹你为何隔一阵子就去洛修峰待几天?我上次去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吸引人的啊。”季思萌不解问道。 冷傅还分析了一番:“洛修峰人烟稀少,只有值守的弟子和去试炼的弟子,现在入冬是魏远山最为严寒的地方,还是山口处,下雪了就是一阵暴雪狂风,不宜居住。” 姜怀柔垂眸,严寒却是她所不得不需要的,神色不见有异,婉声说道:“可能是习惯了吧,不去待几天总觉得不舒坦,严寒还好,师父批下的宅院挺遮寒的。” 两人摆摆头也不再深究,在魏远山像小师妹这样愿意迎着风雪提升自我的一点也不少见,甚至有人愿意付出一切乃至不眠不休,大家都习惯了。 季思萌想起前段时间才清理过的宅院,猛地一拍大腿,惊醒似的说道:“差点忘了,小师妹你的房间是在东厢第一间,炭火都被挪到西厢了,也不知用没用完,这样吧,待会我跟杂役说一声给东厢柴房补些。” 冷傅也觉得这样比较妥当,又补充说道:“记得带上你那些药酒什么的,别受凉了。” 姜怀柔心上涌过一阵暖流,师父门下弟子中她是年纪最小的,分明师兄师姐也没比她大上多少,却总是对她照看有加,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敬称师兄师姐的原因。 “嗯,我先去库房里取些东西,然后就直接去洛修峰了,我先收拾下要带的东西,师姐,小白给你。” 冷敷应声接过懒洋洋的小白,小白却跳了下来,紧紧地跟在起身收拾一些药材的姜怀柔身边,傲娇地晃着尾巴。 季思萌试探地问了句:“冷美人,你确定小白是你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从虎口夺来的贴心小棉袄?”贴心不贴心不知道,倒是挺漏风的。 冷傅甩了季思萌一个眼刀,无语道:“说什么呢?” 姜怀柔提上包袱告别两人后就径直去了魏远山的库房,是一座几乎什么杂物都有的阁楼,在一楼账房处登记了名姓和师门以及要取的东西后,阁楼里的杂役便熟练地去相应分区取来了东西。 杂役尽职尽责地把东西装好递给姜怀柔,是一些刺绣的针线工具,姜怀柔付了银两,账房管事的就在登记册的末尾处勾对,示意为购买。 洛修峰就在清风涯,姜怀柔一路上见了不少清风涯长老门下的弟子,弟子服为紫色。 掂了掂手中的刺绣,脑海中想着绣些什么好。 直到在洛修峰安定好,姜怀柔的心情才沉重下来,取出一包大小不同的银针铺开,下意识地掀开左袖,上面之前的针印还没消。 姜怀柔拧眉又掀开右袖,更加小心地控制力道将银针扎进皮肉,既然有抑制的可能,但愿不会无解。 29. 多亏了那位朋友 没过多久,姜怀柔便冷汗直冒,银针刺下的右臂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剧痛难耐,待银针冒黑,快速地把银针逐个拔掉。 她还是低估幽蝶香的毒性了,右臂上的疼痛几乎让她麻木,若是毒发,就算不会毙命,怕是也会疼痛致死。 果不其然,是体内的雾藤压制了幽蝶香,不同于幽蝶香,雾藤非毒,却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呵,这下两个是都让她集齐了吗? 姜怀柔颤抖着双目苦笑一声,她点的穴位快要失效了,是生是死,就看明日毒发能不能过去了。 待缓过手臂的痛感,姜怀柔取出药材手法熟练地制出几颗最高药效的止痛丹药与补气丹,虽然互相压制是好事,但也有致命的缺陷,治疗会被排斥,容纳性减弱,一朝不慎就会气血错乱。 现下只能依托这些普通的丹药,压制雾藤的已经不能再用了。 制作完丹药天色已经全黑,门外狂风肆虐,姜怀柔擦掉额头的虚汗,先是吃了颗补气丹,抬眸看去,心下估摸着时间。 啧,这种等待可真不好受。 不知过了多久,脸侧传来隐隐的灼热,手脚渐渐冰凉可感,姜怀柔一边记下这些症状一边快速打开门窗让寒风入内,缓解脸上和蔓延到脖颈上的灼热。 跌跌撞撞地扶住桌子一角,白嫩的手掌因为用力泛着苍白乌青,毒发的竟如此之快! 很快全身上下都被疼痛包裹,头痛欲裂,甚至隐隐浮出了青筋,汗如雨下,姜怀柔再也支撑不住地跌躺在地。 眼睫费力睁开,面色如纸地看去,眼前只有模糊一片,脸上如同烈火焚烧,姜怀柔额前的碎发都已浸湿,咬紧下唇伸手扒上地面,艰难地凭感觉爬出房门。 对别人来说无情的寒冷却是她此刻的求之不得。 趁着一瞬的缓解,姜怀柔强忍着碎骨般的疼痛从腰间取出一颗止痛丹药塞进嘴里,却并没有丝毫的缓解,忍不住翻滚半侧,千蚁啃噬也不过如此吧,只希望快些过去。 与雾藤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苍白如雪的薄唇渐渐沁出血丝,最后实在忍不住昏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阳光透过窗隙照在昏睡中的人儿脸上,脸色白若透明,床边还趴了个同样在睡梦中的女子。 姜怀柔虚弱地睁开眼,似是没有想到还能看见这一切呆愣了片刻,然后似有所感地斜过目光看向手边,不由一顿。 康芷瑶?她是在做梦吗?这丫头怎么会在这? 小丫头眉头皱得很深,像是做了噩梦,姜怀柔没想喊醒她,只是手指微动想看看状况如何,却无意间撩到了康芷瑶的刘海,悠悠转醒却一点也不朦胧地惊喜看着她,“你醒了!” 又接着说道:“我先给你倒点水,”说罢直接起身,找了个干净的手帕浸湿在姜怀柔的唇上轻点,一边傲娇说道:“得亏本小姐发现你了,别担心,我谁也没说。” 姜怀柔垂眸看了眼康芷瑶那只有些忍不住颤抖的手,抿唇淡笑,嗓音沙哑地说道:“谢谢小丫头救我了。” “不过你怎么晕倒在外面了?我看你有点不对劲,侧脸有一朵不大不小的紫色花朵,现在已经消了,你是不是中毒了?” 说到最后,康芷瑶语气都有些急切。 姜怀柔也知道瞒不住,太明显了,就坦白说道:“嗯,不过应该能解,只是需要些时日。” 虽然幽蝶香毒发比雾藤严重,但经过这次她也能发现幽蝶香可解的可能性更大,甚至已经心里对所需的药材有了大概估计。 康芷瑶暗自轻呼一口气,放下心来,可再品味姜怀柔这番话却觉得有些奇怪,“为何我听你所说倒像是你自己解毒呢?” 姜怀柔没什么力气,懒懒地应了声:“嗯,”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学过几年。” 康芷瑶顿时惊站起,一脸不可置信,随即又颇为气恼地说道:“你这不是胡闹吗?这毒这么厉害你也不怕治出个好歹?我这就下山告诉阿赤姐,让她找找神医什么的。” 说罢就直冲外面要走,姜怀柔急忙喊了一句“回来”又忍不住难受地咳嗽几声。 康芷瑶来回看了一眼,跺脚负气回来,还不忘帮姜怀柔顺气,姜怀柔无奈说道:“我就是别人口中的神医之一,找什么找?” 康芷瑶不信了,上下审视了一眼年纪轻轻又倾国倾城的姜怀柔,狐疑问道:“真的假的?”若是真的,就凭姜怀柔这容貌再加上神医这个名号应该早就响彻大陆了啊,还是姜怀柔对“神医”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真的,我就是夜眠。” 神医不神医的她并不在意,没想到今日竟然还需要靠这个名头来证明自己的医术了。 谁知道康芷瑶这丫头反而一副又重新燃起不信任的模样看着她,姜怀柔停滞一瞬这才想起她可能不知道,“你若不信,就打听打听,但记得别暴露我。” 她练就一身医术本来是为了体内的雾藤,后来一些机缘巧合之下便医治过几位症状复杂的病患,就这样了。 康芷瑶不否认是她自己孤陋寡闻,所以也没有出声反驳,但还是不放心地说道:“这几天我就常来洛修峰照看你吧,我都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也不用避讳我,还能替你打掩护。” 姜怀柔轻笑,“你倒是热心肠。” 康芷瑶把姜怀柔扶躺下,盖好被子,暴躁说道:“我这是看在阿赤姐的面子上,你就别自恋了,你快休息吧,别说话了。” 姜怀柔也累了,吃下一颗丹药后就闭目睡过去了。 午时康芷瑶提着清粥小菜过来时,姜怀柔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便想帮她把饭菜一齐摆好,谁知这丫头直接把她扶到一边,目光里的光芒都快把姜怀柔闪瞎了,“您坐您坐,这点小事我来就好。” 姜怀柔莫名其妙地被康芷瑶按坐下,杏目里闪过疑惑,不由出声询问:“你这是作甚?” 康芷瑶把碗筷摆好后便也坐下神采奕奕又惊艳地看向姜怀柔,就跟看到宝藏似的,“原来你竟这般厉害啊,我师父提起你都是尊敬,左一句‘他老人家’,右一句‘他老人家’的,我憋笑憋的脸都泛疼哈哈。” 完了还把道骨仙风给形容上了,不过说真的,夜眠这样的存在被误会是老者一点也不奇怪,能达到她这样成就的全天宁也很难找出第二个。 姜怀柔不甚在意地往嘴里添饭,腮帮子鼓鼓的,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只是附和地笑着点了点头,引来了康芷瑶止不住的审视发言:“瞧着就是一只呆萌软娇的乖兔子,闷声干大事啊。” 随即也埋头干饭了,不管了,人美有实力的小仙女她先守护了。 姜怀柔用完午膳就取来了笔墨纸砚,一边翻找医书一边快速把印象中的稀有药材写下来,毒发间隔的时间她不能确定,需要尽快找齐这些药材。 写完之后,姜怀柔拿起纸张一看,秀眉微皱,总共六种药材,恰好她有三种,可古琉璃,墨海珠,流云染都是最为罕见之物,她也只是听过而已,更甚至是可遇不可求。 还没走的康芷瑶正无聊地用铜镜照看自己脑袋上的两个发髻,功课她早就完成了,也没什么事,索性便留在姜怀柔这里玩。 见一直忙碌的身影停下,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一张纸看,便放下铜镜问道:“你忙完了?” 姜怀柔闻言转过身,神色如常地说道:“嗯,就是药材太过稀有,不好找,这些天我先把药材生长的地方确认了,然后再下山。” 康芷瑶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这样一直瞒着也不是事啊,仅凭你一人的力量肯定困难重重,要是我别说自力更生找药材,人都得先颓废了。” 姜怀柔放下写满药材的纸张,她知道康芷瑶的意思,轻声说道:“有人帮我的,再者,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然后就继续翻找一旁书柜上较为稀疏的书籍了,时不时翻开看看,康芷瑶不知道姜怀柔说她会明白是指的是明白什么,也不去深想,抬步也走去书柜打算看看书解闷。 谁知一翻开差点没把她那双眼给惊掉了,如同发现稀世珍宝似的震惊问向一旁淡定翻看的姜怀柔,“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师父之前讲过的失传已久的药籍宝典吗?!” 姜怀柔随意看了一眼,平静出声:“嗯,朋友送的。” 谁家朋友这么大手笔?!这书价值连城,甚至不是金钱能衡量的,若是师父知道她有机会摸上这书还不得眼红地把她一脚踢出清执涯?! 又扭头看了一眼淡然自若的姜怀柔,由衷出声:“你能如此淡定,多亏了你那位朋友,难道他送你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吗?” 姜怀柔认真回想一下,“没眨啊,而且他不在乎这些,一开始看见时我也挺震惊的,后来他送的多了便没什么感觉了。” 康芷瑶啧啧称奇,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又随手取出一本,过眼一瞧,再次傻眼,“这......这不是上古典籍吗?”实在不是她见识少,而是这些书真的太太太珍贵了,她压根没想到竟然有此荣幸能一天看见两本。 姜怀柔这次没回头,注意力都在手中的书上,闻言分神解释道:“嗯,书柜上的书大多都是他送的,有些是我买来解闷的。” 就凭姜怀柔这句话,康芷瑶就能分辨出哪些是那位朋友送的,哪些是姜怀柔自己买的,因为那些典籍个个都是买不来的,于是,接下来康芷瑶一阵唏嘘地把书柜上的书都看过来一遍。 看不完,也看不懂,但能摸摸也是难得一遇的。 30. 保持形象不爬 有些书籍姜怀柔还没来得及看,也是碰碰运气看有没有详细记载的,惹来了康芷瑶的打趣:“我还以为你们神医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呢,你是漏网之鱼吗?” 姜怀柔淡淡地瞟了一眼帮着她一起找的康芷瑶,吐槽出声:“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两个人找起来效率很快,也是刚好古琉璃和流云染记载在前容易看到,康芷瑶把翻到的古琉璃挑拣着念了出来。 “古琉璃,生长在熔岩之地,花身透明但有琉璃七彩,长于峭壁,不易存活。”然后就递给姜怀柔看看功效什么的,有些拗口。 姜怀柔看了一遍,功效跟她知道的所差无几,熔岩之地她也知道,但如何进去却是一大难题,且路途遥远,就算找到古琉璃也得很长时间了。 又将视线放在流云染记载部分看着,“流云染,生长在寒境,风雪蹉跎,染尽流云若雪,故名为流云染,酷似竹笋,身色为紫。” 唯有墨海珠一无所获,作用是中和古琉璃和流云染。 姜怀柔揉了揉因为长久看书而有些泛酸的眼睛,抬眸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康芷瑶本来想留下帮忙,但因为明日康芷瑶还有繁重的课业今日得好好休息才是,姜怀柔便将人赶走了。 该怎么和师父说呢?她才回来没多久,不仅跟师父申请了洛修峰的修习名额,这还没待上几天就又得离开魏远山一阵子了。 虽然师父总是浅笑温和,但对她们还是管教极好也颇为严格的。 翻出了需要修习的功课认真修完,无聊之下还多完成了几项,然后便无事可做了,姜怀柔叹气,甚是想念和师姐们聊天谈笑的日子,虽说事态严峻,但她也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急不得的事不能取代对生活的期待。 也总不能坐在这伤春悲秋,干着急,更何况有雾藤在前,她接受度还是可以的,余光打量间看见了之前从库里取出的刺绣针线一角,轻笑一声,“还恩吧。” 姜怀柔会刺绣还是偶尔回府时闲暇之余跟韩淑学的,绣工并不算好,看了看绣出的一部分,压根不想承认这是她绣出来的玩意,一团看不清楚的惹眼线条就是了。 反正也睡不着,她还是绣着研究研究吧。 第二日姜怀柔要完成一套功法,就出了宅院,除了上次在芙蓉镇时看到的一夜暴雪掩路,其余时候很少有看见积雪,只有些点点碎碎。 她去了专门的修习区域,里面也有一些弟子在特训,挑了一片空地就认真训练起来了。 不一会儿对面的宽阔道路上迎面而来一群说说笑笑的清风涯弟子,姜怀柔正好熟悉了一遍停下,看了一眼,又以为看错了眨眼再次看去,这不是秀雯师姐她们吗? 等一众人走近,姜怀柔上前几步打招呼:“师兄师姐们,你们怎么都过来洛修峰了啊?师父今天没布置任务吗?” 宇文霆浩抢在李秀雯出声前笑着说道:“这不是来看看小师妹吗?小师妹功法修习的如何了?” 李秀雯朝笑得跟大尾巴狼似的宇文霆浩翻了个标准白眼,“得了吧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要问也得问个小师妹擅长的不是?” 又笑眯眯地看向姜怀柔,“今天破天荒地竟然调休了,说是除夕快到了,让弟子都跟家里面联络联络,明日起便可陆续归家了,师父让我来通知你一声,这几个一听就都跟来了。” 尚承风看了看周围心无旁骛发奋训练的同门,赞叹说道:“这一对比,咱还挺闲。” 韩佑凌一来便寻了个雕花石柱,懒洋洋地靠在上面,一条腿屈着,一听不由环臂调笑,“要不你来待几天?” 尚承风止住了下意识的摇头,丝毫不慌地一本正经说道:“天下需要擎天柱,但也需要米粒人啊,我还是当个进步缓慢的米粒慢慢突破吧。” 李秀雯忍不住打趣:“你所谓的米粒就是练起武来人狗不分吗?” 众人都不由笑出声,尚承风对习武可谓下了十二分功夫,有一次练武练得久了很累,以为一旁的还是花匠大婶养的大黄狗二斗,一把扔远二斗的玩具骨头说:“去,二斗!” 见眼前还没有二斗的身影,踢了一脚一旁的身影,“咋滴?你也练武了?陪你玩你还不玩,倔的很啊你。” 一回头,一男弟子正满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随即抽过被尚承风踩着的衣角揍了他一顿便施施然离去了,还留下一句:“魏远山什么时候招了个人狗不分的弟子?倔的很。” 尚承风急忙出声扯过话题:“打住打住,就此跳过,不过话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何今年除夕放假比往常早了半个月?” 姜怀柔也疑惑,“对啊,一般都是除夕前十天放假。” 韩佑凌也摇了摇头,无意间瞥见有个人十分不合群地笑意盎然,一瞬就猜到了什么,“这不是有个掌门的亲儿子吗?笑得这么欢,铁定知道什么,霆浩兄,这你不得说些什么慷慨发言?” 被提到的宇文霆浩哼哼两声,神秘地说道:“内部消息,二皇子封王,普天同庆,我爹一大把年纪了,竟然仰慕人家,说是要放个假去瞧瞧,长老们协商一致便如此了,而且不止咱们魏远山,其它门派也都是提前安排了。” 他说起来也没什么负担,眼前几个兄弟姐妹都是说得了真话的,分寸感摆在那,他爹是不会知道他亲儿子的形容的,不然少不了一顿鸡毛掸子。 李秀雯摸了摸下巴接着说道:“按理说二皇子早就该封王了,为何现在突然要封王?” 尚承风不在意地说道:“这也不是咱能管的事,开心就完了,我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收拾包袱走人了。” 倒是韩佑凌知道一些,“你猜煊殿这个称呼怎么来的?封王对二皇子来说其实已经无关痛痒了,凌云殿便是王。” 只有姜怀柔一直沉默着,李秀雯以为她不知道是哪位,就提醒出声:“小师妹你忘了?就之前我跟你讲过的那个榜一。” 姜怀柔讪讪一笑,她能说她不仅记得还认识吗?刚才她也在想御景煊为何突然就要封王,点头应道:“没忘,他确实很厉害。” 李秀雯忍不住出声:“小师妹夸人还是如此辞藻朴实。”多夸一句都没有。 宇文霆浩急了,“诶诶,再厉害也难以拥有啊,小师妹你看看师兄我,可近观可陪伴,妥妥的贴心,这难道不厉害吗?” 姜怀柔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假装晒太阳,“唉,今天太阳可真大。” 尚承风拍了拍一脸生无可恋的宇文霆浩耸拉下的肩膀,憋笑道:“浩哥,你何必自取其辱呢?” 韩佑凌补刀:“可今天也没出太阳啊,是吧尚圆圆。” “嗯,还真是。” 今年放假时间长还热闹,李秀雯突发奇想地问了句:“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咱几个是不是都家在京城?冷美人和萌妹也都是,除夕夜要不要一块出去玩?” 韩佑凌耸了耸肩,“我没意见。” 宇文霆浩更是激动,贼兮兮地搓手笑道:“去呗,到时候本少爷给你们准备个大礼,保准让你们惊喜万分。” 看宇文霆浩这表情,众人不由冷笑一声,尚承风打趣说道:“这我得去,不去谁给你们扛伤害?浩哥出马,只怕惊喜变惊吓啊。” 除夕夜往年都是韩淑带着姜尧和姜怀柔一起游街,今年姜贺回来了,一家人肯定是要一块去游街的,姜怀柔想了想,按照往常的习惯,爹爹和娘亲肯定更想两个人逛,她和姜尧一般陪不了多久就被打发走了,也说道:“我也去,长宁街的年雪糕很好吃。” 关于吃的,尚承风清楚的很,立即双眼一眯疯狂点头,“没错没错,简直一绝,咱早点去排队,不然很难买到。” 李秀雯开心地拍了下手掌,一锤定音,“行,冷美人和萌妹肯定也去,到时候咱约着就是。” 和朋友一块出去玩的感觉是很奇妙的,就像姜怀柔现在的心情,满心愉悦和期待。 姜怀柔本打算在洛修峰待到明日,但被李秀雯一把拽走了,“假前狂欢,九号院夜谈,不可缺席,走走走。” 一听此言,尚承风“诶呦”一声马上拍向嘴角闲散挂着一根草的宇文霆浩,“浩哥,这咱能落了下风?要不待会你去掌门那把膳堂的令牌要来整几桌酒菜?” 宇文霆浩吐出嘴上叼的东西,一脸沉默地看向出谋划策的尚承风,“你当我爹墙上那鸡毛掸子是白挂的?” 韩佑凌继续煽风点火:“怕什么?你皮厚,况且明日就放假了,兄弟,别怂。” 于是在某个漆黑的夜里,九号院的墙外多了三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尚承风焦急地提着食盒压低声音催促:“浩哥你快爬呀,再不传巡逻的弟子就该来了!” 鼻青脸肿的宇文霆浩捂脸,“不行,我得在小师妹面前保持英俊潇洒的形象,我不爬!” 韩佑凌实在等不了了,磨磨唧唧的,“我爬我爬,东西给我。” 尚承风笑嘻嘻地把食盒递过去,韩佑凌小心翼翼地爬上搭在院墙上的梯子,早就等在墙内的季思萌看见也快速爬了几格搭在院内的梯子接过食盒,低声说道:“合作愉快,交接完毕。” 韩佑凌瞟了瞟周围有没有巡逻弟子,迅速接话:“交接完毕。” 还没等韩佑凌爬下梯子,就有一阵亮光传来,是打着灯笼的巡逻弟子,“谁在哪?!” 三人瞬间脚底抹油地溜之大吉,顺便还把梯子给抬走了,巡逻的弟子过来一看什么也没有便回去了。 31. 今年格外积极 季思萌提着食盒去了三楼,欢声对其余三人说道:“你们是不知道,被巡逻的弟子发现后那三人跑的有多快,愣是没被逮着。” 冷傅往嘴里撂花生米,翘着二郎腿看姜怀柔逗小白,时不时地也撂过去一粒,小白每次都能精准接到,“这就像小白接花生,第一次接怕它接不住浪费粮食,后来是一接一个准。” 不同的是,小白要是没接住,地上的也得给吃了,不讲究,若是那三个被逮住了,可得讲究。 姜怀柔不由想起他们几个夜潜书房擦爪印,估计也溜得很快,“宇文师兄现在应该负伤累累了吧?” 季思萌在墙内听了有一会儿,“好像惨不忍睹。” 几人都围坐在圆桌旁,饭菜小白也有份,正乖乖地趴在它的专用餐具上优雅进食。 李秀雯倒了一杯酒,果酒,畅快地先饮下一杯,“好喝好喝,还不醉人,不得不说宇文霆浩他们真够仗义的。” 还知道备些果酒。 提起宇文霆浩,季思萌笑眯眯地看向吃得津津有味的姜怀柔,八卦问道:“宇文师兄这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啊,小师妹就没有动心的时候?” 姜怀柔差点一口饭菜咳出来,“你们还不清楚宇文师兄吗?总有一天他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的。”若知道宇文霆浩是认真的,她哪里还能相处地如此自然。 冷傅往身后靠了靠,闲适说道:“萌妹这是话本看多了心血来潮,等除夕佳节咱们陪她偶遇京城的风流才子就是。” 说起这个李秀雯脑筋一抖,“小师妹初到京城,咱们说几个比较出名的才子佳人让小师妹有个初步认知。” 姜怀柔对此没多大兴趣,她不常交际,但听着师姐们兴高采烈的八卦她也十分好奇,剩下两个也都点头附和。 李秀雯清清嗓,趴近圆桌说道:“那必须是传说中的煊殿啊,京城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奈何太过冷漠,引得无数佳人竞伤心啊,很多人都觉得煊殿是会孤独终老的,唉,站在顶尖的男人,何时才能铁树开花?敬请期待下一场。” 画风逐渐不对,季思萌直接伸手去挠搞怪的李秀雯,“挠挠爪惩罚!”最终李秀雯笑眼含泪地重新入座。 冷傅无语地拍了一下李秀雯的脑袋,一边说道:“你还是别开口了,离不开情爱了这是,再说煊殿孤独一生不是京城默认的认知吗?谁敢肖想他?你换一个。” 姜怀柔再次忍不住皱起秀眉,心上莫名有些不适,出声说道:“他人很好,不会的。” 空气突然安静。 正打算换一个话题的李秀雯呆滞了半天,与其余三人面面相觑,最后疑惑问道:“小师妹说的,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姜怀柔想了想,就算她说地再好也无法凭一己之力改变他人对御景煊的看法,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御景煊不屑,她也没必要争论,更何况面前的人是师姐她们几个,总是无条件站在她这边亲如家人的师姐。 点点头说道:“我见过他,挺随和的。” 李秀雯几个纷纷惊讶地张大嘴巴,就连一向冷着脸的冷傅都不由面露奇怪,最先是李秀雯狰狞出声:“小师妹,没想到啊,你竟然是最先见到师姐我男神的,快说,本人是不是真的容貌绝色?” 姜怀柔嘴角微抽,伸出一根手指抵着李秀雯的额头推开些她近在咫尺的脸颊,“是挺好看的。” 季思萌哈哈大笑出声:“诶呦,你怎么不问问小师妹是不是真的随和呀?别解释,我们都懂,哈哈。” 冷傅也紧跟着打趣感慨:“唉,比小白还肤浅。” 李秀雯也不尴尬,与众人又打闹了一会儿,“还是不说这些了,只是不知道明日师父会不会考核完还未过关的弟子再放人,我记得尚圆圆和小师妹都还没过。” 姜怀柔摇头轻叹,“功法,我的劫。” 她记得师父往年假前都是考核完才让离开,去年她因为功法硬是拉着师父在魏远山多留了两天才各自归家,希望今年不会再连累他老人家了。 冷傅凝神一想,“肯定是要考核的,年年都是如此。” 姜怀柔想起她还是必须早些下山,明日的功法怎么说也是要过了,不由起身边走边说:“我先复习下功法部分,你们先聊。” 一顿操作看得其余三人一脸懵,季思萌迟疑问道:“以前小师妹不都泰然自若吗?” “今年格外积极。”又转身闲聊去了。 姜怀柔认真地翻着功法书,好在地方够大,也能出拳实练,师姐她们虽然聊天但也会时不时地指导她一些不太标准的动作,一直练到了大半夜。 洗漱一番就休息了。 翌日清晨。 果不其然,清风涯只要是还未通过考核的弟子都被留在了训练场,总共有七人,无一不暗戳戳地竖起耳朵听着墙外的欢声笑语与快要起飞的欢快脚步。 难也难也,非人哉。 站成一排的七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轻叹,悠闲在七人面前踱步走动的贾千弦不由一笑,温声说道:“其他长老年纪大了,今年一如既往还是由我来完成最后的考核,今日事今日毕,先从功法部分开始吧,按照排号一个一个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功法最难了。 尚承风默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团,上面用墨水画了一条显眼的竖线,呵,抓阄他就没输过。 瞄了眼一旁站着的姜怀柔手中的纸团,嘴角一动正想出声,却突然想起什么还是噤了声,小师妹的功法就连他也不忍直视,要真同他换了第一个上场岂不是更惨? 正要扭头看向另一边却无意间对上了一双满含“慈爱”的笑眼,贾千弦淡淡地浅笑出声:“还不出队?等着为师去抓你吗?” 尚承风脚步忍不住后退一步,吓他一跳,呔,他这运气也是没谁了,罢了,横竖都是一死,冲冲冲。 姜怀柔看着面不改色出列的尚承风,自信昂扬,很有底气,也是,对尚师兄来说,难的还在后面。 可看着尚承风磕磕绊绊的一套功法表演完毕,姜怀柔惊呆了,就连一向温润如玉的贾千弦都不由脑门划下三道黑线,“尚承风,为师也不多说你什么,好在参考没有门槛,不然你这像只醉猫似的打法为师也是难得一见。” 众人都笑开怀了,尚承风也嘿嘿一笑,“过了就好,就当是弟子送给师父的佳节大礼了。” 贾千弦:为师要不起。 不一会儿就轮到姜怀柔了,她抽到的功法难易中等,再加上私底下的苦练,勉勉强强总算是打完了一套。 贾千弦温和一笑,点点头示意过关。 整场考核结束已经临近晌午了,七个人纷纷给贾千弦道了声“元日快乐”就迫不及待地冲出训练场,“呜呼”着跑回住处收拾包袱去了。 姜怀柔也笑着说了一声:“师父再见,佳节快乐。” 贾千弦负手而立,宛若清风朗月般宁静恬然,笑着说道:“嗯,快些走吧,别让家人等急了。” 尚承风目光一转,隔着袖口拉过姜怀柔的手腕就飞奔而走,嘴里大声又匆忙地喊道:“师父,我先带小师妹走了啊,快来不及了。” 被猛然带着跑起来的姜怀柔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出了训练场,尚承风这才换成走的,松开手大口喘气,“小师妹,师兄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回京城能顺便捎上你尚师兄吗?” 姜怀柔拍了拍胸脯缓口气,“当然可以啊,小事一桩,师兄你跑这么急作甚?” 尚承风摸了摸脑袋,“急着回家嘛,我爹娘都外出游玩了,联络不上,想着小师妹你也走得晚,就拜托你捎师兄一程了。” 写信给府上,结果管家给的回信是:“你个骗子,我家少爷勤勤恳恳,你休想戏弄我们。”打听也不打听,苦留他家少爷在此急得扣脚,周遭的马车早就被雇完了。 两人都各自取了昨天晚上就收拾好的包袱,尚承风速度快,早就收拾好了站在九号院门口斜靠在一旁闲等着,有个驿站杂役模样的人满头大汗地匆匆跑来。 手里拿着封信举目焦急地向九号院里面张望,尚承风直起身子,和气地问了一句:“小兄弟找谁啊?” 驿站小厮瞧他在这等人,以为是认识的,就欢喜地说道:“我找姜姑娘,她有封家信,本应该昨日下午送到的,路上耽搁了些结果现在才送到,不知她人走了没?” 尚承风随意瞧了眼信件的封面,的确是家信,“还没呢,你给我吧,她是我小师妹,我俩待会儿一块走的,我帮你转交给她就是。” 知道驿站小厮不会轻易同意,但没想到人家直接痛快地把手中的信递给了他,“行,那就麻烦尚公子了。” 也许是看见了尚承风脸上的疑惑,驿站小厮神秘一笑,“尚公子名声在外,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尚承风也不关心什么名声在外,就打声招呼继续在一旁等着了,其实要真说,还不过是一个“尚圆圆”呗。 没过多久姜怀柔就出来了,锁上了九号院的门,笑着对尚承风说道:“尚师兄走吧。” 尚承风走过去与姜怀柔并肩走着,把手中的信递过去,“小师妹,驿站刚来人说有你的信,家里写的,你快拆开瞧瞧。” 32. 奇奇怪怪的 姜怀柔接过拆开信封,快速地过了眼信上的大致内容,随即停下步子惊讶抿唇,抬头对尚承风悲伤说道:“尚师兄,看来咱们两个只能一块自己想办法回京城了,你看。” “嗯?!”尚承风接过信件浏览一遍,大致是今日皇帝陛下要召见小师妹一家,事发突然,再找马车去接怕是赶不上,就写了封信快马加鞭送来让她趁早在魏远山这边雇辆马车回京。 尚承风就差对天嚎叫了,不过还是拍拍胸脯气势磅礴地说道:“小师妹你就放心吧,你尚师兄护送你回家,保准你吃喝玩乐样样俱到,啧啧啧,不是孤单一人就好,还好今年有小师妹陪我。” 说起吃喝玩乐,姜怀柔就知道尚承风下山后肯定该放飞自我了,还带上她,魏远山山下就是一座较为发达的城池,因为魏远山不限制弟子的人身自由,很多人功课完成后便会下山玩,久而久之就发展地很是繁华了。 姜怀柔拍了拍尚承风的肩膀,好哥俩地说道:“尚师兄,患难见真情啊,这下山了你不得请我吃串糖葫芦?” 尚承风一边走着一边瞪大眼睛笑着说道:“得,我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喽?行,别说一串,就是十串师兄也给你买。” 现在也有很多弟子还没离开,两人说说笑笑地顺着人流下山,打算先去找个客栈住着再找找有没有空下来的马车。 周围都是来接弟子回去的亲属,里三层外三层地乌泱泱站了一大片人,姜怀柔费力地避过人群,对时不时还腾出手帮她避免磕碰的尚承风说道:“尚师兄,突然觉得你英勇无畏,十分有男子气概。” 尚承风“呦呵”一声,打趣说道:“小师妹你这话说的,跟师兄之前不是似的,你尚师兄我始终如一好吗?”又眼疾手快地伸手挡下了快要碰到姜怀柔脑袋的胳膊。 姜怀柔闪着星星眼点头应道:“嗯嗯。” 尚承风一听更嘚瑟了,步子不自觉地迈得更大,自豪回忆:“想当年,你尚师兄我......咦,小师妹?人呢?”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急忙转身左右扭头寻找,听见右侧像是谁喊了他一声,略微斜了斜身子,正巧看见朝这边张望的小师妹。 跑了过去,正要出声,就看见一旁还站着一个男子,忍不住看了一眼,就没再多管,扭头对姜怀柔说道:“小师妹,你这乱跑什么?你要是丢了浩哥和李秀雯他们还不得把我皮给扒了?” 姜怀柔尴尬一笑,掩饰地笑了笑,跟尚承风介绍:“尚师兄,这位是二殿下。”又转头对御景煊说道:“这是我师兄,尚承风。” 因为此处人潮汹涌,姜怀柔说“二殿下”时很小,尚承风有些听不清,贴近了些疑惑问道:“小师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御景煊随手接过姜怀柔的包袱,漠声说道:“走吧,下山再聊。” 然后尚承风就目瞪口呆地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师妹被那个如同天神一样格外出众的男子一路护着下了山,内心连连惊叹,这就是所谓的回头率吗? 好家伙,这俩人走在一块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得亏他内心强大,尚承风又乐呵呵地追了上去,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好不容易坐上马车,姜怀柔轻呼一口气,接过御景煊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尚承风瞧了瞧眼前同样递过来的茶水,也默默饮下。 姜怀柔余光看见,想起一路上尚师兄和御景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就再次介绍道:“尚师兄,这位是二殿下,咱们一块回京城。”刚刚尚师兄没听清但因为人多不好停留便先走了。 尚承风呼吸一滞,强忍住瞳孔地震的冲动笑着说道:“见过二殿下,多谢您送我和小师妹回京城了。” 御景煊淡漠如水的脸上难得浮现一抹随和的笑意,低沉嗓音说道:“不必多礼,本殿也是顺路。” 即使震惊,可尚承风也回神地快,心中的一丝怯意也在看见这位二殿下稍稍随和的脸色后消失地差不多了,就出声扯了个话题:“二殿下和小师妹认识啊?看起来相识甚久。” 姜怀柔和尚承风闲聊习惯了,更何况也是亲如一家人的师兄,就自然地接过话:“甚久谈不上,前段时间发生一些事就有些交情。” 有些交情?御景煊抬眸随意看了一眼姜怀柔,又见尚承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唇角微勾,也不作声。 姜怀柔看向一直沉默的御景煊,内心五味杂陈,本以为青阳县一别就没有再见的可能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又见到了。 她和尚师兄一块走着时,无意间看见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清冷地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她一眼便看见了他,甚至以为是她看错了。 呆愣时御景煊好像冲她一笑,她就下意识地跑过去了,啧,得亏尚师兄不知道,不然得来一句“重色轻友”了。 御景煊注意到身边的视线,轻笑道:“怎么了?” 姜怀柔突然同那双璀璨似星河的眸子对上,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没什么,就是没想到能再看见你。” 说罢不由一滞,觉得有些突兀,跟人家那什么了似的,正想着怎么尴尬挽救才好,御景煊竟破天荒地先她一步语出惊人:“年年岁岁,只要你想见,我定出现在你面前。”眼中好像掠过什么,姜怀柔没看清。 姜怀柔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提防地被他盯了个面红耳赤,关键是,御景煊竟然会说情话?! 还有,为何要对她张口就来啊! 反倒是尚承风一口气没提上来,惊呼道:“你你你......你们......?” 自称是“我”,还有这情话那是张口就来,这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位冷漠如冰又绝情的煊殿?!重点是他和小师妹是什么关系?尚承风内心警铃大作。 姜怀柔也有些没反应过来,被尚承风的一阵支支吾吾的惊呼拉回神,脸上不由染上绯红,无奈说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又回头看向震惊地像看见什么惊天爆料似的尚师兄,解释说道:“只是朋友,他说话就是如此,尚师兄别见怪。” 顿时尚承风看向御景煊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风流男子,还多了几分敌意,呔,有他在,别想拐走小师妹! 御景煊自然注意到了,面无表情地看向尚承风,指定想歪了,“本殿只对一人如此。” 又蹙眉想起什么,缓和神色,菲薄的红唇微勾,对着杏目圆睁的姜怀柔说道:“我只对你如此。”第一次说出口自然是要对着眼前女子说的。 尚承风内心剧烈颤抖,小师妹竟然......竟然把这位给拿下了?就是说,今天是来考验他的承受力吗? 不好意思,他要骄傲了,这消息要是出来了,整个嘉宁都得抖三抖,其实众人都明白一件事,嘉宁最尊贵的女人不是皇后,而是这位煊殿的殿主夫人。 但他虽然激动,也是要考虑这位的人品什么的,对小师妹好不好,不然他这个魏远山娘家人是如何都不会同意的,再尊贵也比不过小师妹的幸福。 稳了稳神色,犹豫试探:“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声音有些沉闷,颇有种大白菜被抢了的意味。 姜怀柔汗颜,瞪了一眼始作俑者,解释道:“尚师兄,我没骗你,真的只是朋友。”御景煊怎么回事啊?!奇奇怪怪的,等下了马车好好问问他。 御景煊一瞧就知道姜怀柔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随即淡定地补了一句:“嗯,暂时是朋友,本殿还没追到。” 别说尚承风了,这下姜怀柔也震惊了,心上止不住地颤抖,粉嫩的脸颊又红了几分,一双水眸有些惊慌失措,最后选择闭口不语,低着头默默饮茶。 还是等下了马车再问,她怕这位人狠话不多,出口惊人哉,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倒是尚承风看见自家小师妹这反应,不由觉得和这位二殿下的关系又近了些,也不冷场,笑着搭话:“哦,这样啊,那二殿下可得一心一意好好追,毕竟追小师妹的人个个都是不同凡响。” 御景煊对上尚承风充满笑意却又带有威胁的目光,勾唇应下:“自然。” 尚承风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在哪逍遥快活的宇文霆浩,浩哥,对不住了,不是兄弟不挺你,关键人小师妹一看就已经心有所属了,这对手还甩你八条街。 姜怀柔忍了一路,只是眼神总是忍不住往气定神闲的御景煊那里瞟,后者还似有所感地往后靠了靠,清冷一笑,任由她打量。 时间久了,舟车劳顿,姜怀柔看向早已呼呼大睡的尚承风,困意袭来,也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还没闭上眼睛就听见御景煊磁性的嗓音响起:“过来。” 因为尚承风已经睡着了,御景煊是有压低声音的,姜怀柔有些沉迷在这极为悦耳的嗓音中,眼神询问。 御景煊骨节分明的纤白手指点了点身旁的位置,姜怀柔迟疑了下就向御景煊那边挪了些,可谓挪了有毫米之距离。 见此御景煊眉目微挑,面上不显,索性直接起身坐到姜怀柔身旁,吓得姜怀柔赶紧抿唇向后撤了撤身子。 不过被御景煊又给扯回来了,倾身在一脸茫然的姜怀柔耳边说道:“肩膀给你靠。” 耳边的阵阵热气让姜怀柔耳尖有些泛红,低沉清冽的嗓音久久不散,仿佛周遭全是御景煊的气息,姜怀柔忍不住向后弯腰退开些,眼眸躲闪地说道:“不......不用了,你快回去坐好。” 然而御景煊并没有听进去,依旧乘胜追击:“你过来,还是我过来?” 姜怀柔看着越来越近的俊脸,不由内心仰天嚎叫,为什么一向淡漠似冰的人这么会撩?心上一横,急忙止住眼前的人,惊声低语:“我过来我过来。” 被这么一惊姜怀柔也没多少睡意了,但还是被逼无奈地靠上了那宽阔的肩膀,没过多久便有了困意。 御景煊垂眸看向安静浅眠的绝美侧脸,眸光柔和至极。 33. 蛰伏的势力 于是姜怀柔醒来就看见尚承风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侧脸看向别处,瞄到姜怀柔刚睡醒还没意识到什么的眼神,尚承风再也忍不住了,咬牙切齿道:“小师妹,醒了就赶紧坐好。” 可恶,他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醒来这家伙就环着他小师妹了?不行,这他可得看紧些。 姜怀柔神思瞬间清醒,挣扎着就要坐正,头顶上方传来一道磁性慵懒的嗓音:“到京郊了。” 然后还饶有兴致地抬手帮姜怀柔把散落到身前的秀发轻缓地放到身后,姜怀柔僵硬地看向肩膀处的动静,修长葱白的手指如同上古美玉,与乌黑的秀发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优雅至极。 她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御景煊的神情,很难想象他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樱唇轻抿,想了半天措辞:“你不是在追我吗?还没追到,你不能这样。” 说完她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尴尬。 御景煊丝毫不慌地收回手,放轻声音说道:“行,知道了。”仔细听语气还带有一丝可怜。 尚承风内心啧啧称奇,拿捏了拿捏了,小师妹威武,不得不说,被这样的人温柔对待,很难不心动,小师妹还能绝情打断,定力感人啊。 他也是有听说过这位二殿下的,没想到今天直接颠覆了他的认知,哪位说人家会孤独一生的?拖出来让他揍一顿。 一直到下了马车同两人告辞尚承风大脑都是有些激动到空白的,走路都有些飘然,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情节会在他身边发生。 走进府门,正在浇花哼唱小曲的管家眼尖的看见来人,顿时瞪大眼睛放下水壶就要跑路,尚承风看见了直接提脚追了上去,怒吼震天:“你个老头子跑什么跑?知不知道你家少爷差点就得徒步走回来了?!还骗你?本少爷那么闲的吗?” 尚府和大将军府离得不远,没过多久马车便在大将军府门口停下来了,姜怀柔看向身侧,“你也下来?” 御景煊挑眉,唇角带着笑意,“走吧。”然后率先下了马车。 站在下方,见姜怀柔掀开车帘便施施然伸出了手,姜怀柔看了一瞬,便将手搭在那只十分好看的手上走了下来,一站稳,姜怀柔便迅速收手,又快速反握着御景煊的手腕拽着他跑向一侧。 有墙面和竹子遮挡,很隐蔽。 姜怀柔收回手,抬头看向当事人御景煊,逼问道:“不过几日未见,你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然而御景煊丝毫没有被逼问的压迫感,“想对你好,非要安个名头的话,那就是我在追你吧。”回答的十分随意,姜怀柔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话。 再次询问:“你喜欢我?” 御景煊俯身倾近姜怀柔,视线与她齐平,勾唇清冽地说道:“何止是喜欢?” 姜怀柔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容颜清绝,让她有些无法思考,神秘莫测的深邃眼眸认真地看着她,令人悬溺。 最后的最后,姜怀柔脸红地像只煮熟了的虾子,快速丢了句“随你”,便脚底生风地仓皇逃走。 御景煊摸着下巴,眼底溢出笑意,啧,楚不闻推荐的话本还挺有用,回去给他涨涨俸禄。 已是下午,姜怀柔一进府院就撞见了四处溜达散步的姜尧,姜尧惊讶地看着从眼前跑过的姜怀柔,跟没看见他这个大活人似的,气愤追问:“姜怀柔!你是看不见为兄这么个大活人吗?” 见前面的人脚步不停,姜尧甩甩袖子“哼”了一声便负手接着散步去了。 姜怀柔自是看见姜尧了,只是那厮要是瞧见她脸上的可疑的绯红定会追着她问个不停,待脸上热气散些再去给爹爹和娘亲报平安。 真的刷新了她的认知,御景煊的气质和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似冰,是他没错,可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姜怀柔先是去惜庭居的书房写了封信并且用红色墨水在信封封面上画了朵梅花,让人送去无音阁后便去了后花园,果不其然,爹娘听见消息就在后花园的亭子里等着了。 郑锦乔刚好看见那道翩然出尘的身影,笑着招手,“柔儿,这。” 等姜怀柔在亭子里坐定,姜贺欣慰地点头叹道:“一转眼,柔儿便长成大姑娘了,当年我走的时候,还没有我肩膀高呢,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立喽。” 郑锦乔也笑着问道:“在魏远山如何?” 姜怀柔神色如常地拉过自家娘亲的胳膊,亲昵说道:“这次去魏远山路上耽搁了不少,待得时间不长,今年休假时间又提前,休息空闲的时候多,挺轻松的。” 说到这姜贺的脸色微变,严肃却又温和地说道:“柔儿,咱姜家子女就要有铮铮骨气和独立处世的魄力,所以爹和你娘一向不过多管教你们兄妹,爹相信你有能力处理好一切,但遇到事关性命之事,定要告诉爹爹知道吗?” 见姜怀柔在认真倾听,姜贺又接着说道:“如今世道,也只是表面太平,深处蛰伏的势力纵横交错,稍有不慎便深陷其中,爹虽然久处边关,但也算看得透彻,你去魏远山路上的事爹都知道了,这件事就交给爹来处理吧。” 姜怀柔笑着点点头,“我这不是正打算回来就告诉爹爹,让您给我撑腰嘛。”何其幸运,爹娘总是让她能够在广阔天际自由翱翔,同时也会张开翅膀护她一片安稳。 姜贺不由和郑锦乔相视而笑,也不再多说,闲聊时姜贺提起今日进京之事:“今日圣上召我和你娘入宫觐见,说起你的年岁,有意想给你定个婚约,其中不乏有如今姜家势大的原因,爹已经先替你婉拒了,过几日想必皇后那边会邀你来往,注意些总没错。” 如今除了丞相府,最为招摇的便是大将军府,这么多年来太子依旧未定,敛势就是筹码,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刚回朝且一举几近并肩丞相府,新增的大势已经引得一些人蠢蠢欲动了。 郑锦乔不由忧愁地皱起眉头,“柔儿性子清婉,不争不抢,实在不适合入皇家,娘也不求你荣华富贵,只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知心体贴的人安稳一生。” 姜怀柔知道郑锦乔在担心什么,淡然说道:“娘多虑了,安稳在人不在物,我自有考量,您和爹不必担心。” 姜贺饮茶轻叹,回想起年轻时姜尧和姜怀柔一人坐在他一个肩头咿呀学语的场景,再看时,儿女都已能够独当一面了,“随遇而安吧,诶,夫人,你不是和尚家夫人约着一块去备些礼品绸缎吗?” 郑锦乔也想起来了,笑着说道:“瞧我这脑子,是该出发了,柔儿可要跟娘亲一块去逛逛?你尚伯母为人很是和蔼。” 若是现在去等回来时应该就有无音阁的消息了,或者她到时候直接去趟无音阁,就点头应道:“那我陪娘和尚伯母一块逛逛吧。” 长宁街就在附近,郑锦乔带着姜怀柔步行到了顺路的尚府门口,尚夫人已经打点好府中一切,见来人立马笑呵呵地直奔而来。 略显肥胖的身躯却很是灵活,面容保养的极好,珠玉满头,金光四溢,整个人是说不出的雍容华贵,细小的眼睛眯成一道极为和善的目光看向一旁,“这就是怀柔吧?真是好俊俏的姑娘。” 姜怀柔乖巧地喊了句:“尚伯母好。”原来尚伯母就是尚师兄的母亲,缘分真奇妙啊。 尚夫人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刚巧我也把承风给喊上了,他虽年纪小但办起事来也不含糊,到时候咱俩有什么需要预定的让他去办就好。” 说罢又朝身后望了望,“别急啊,这小子被他爹拉着非要下完一盘棋,应该快出来了。” 郑锦乔抿唇轻笑,揽过焦急张望的尚夫人说道:“不急,承风也是魏远山弟子,指不定柔儿他们两个还认识呢。” 然后又扭头看向恬淡站着的姜怀柔,“柔儿,你认识承风吗?” 何止是认识,还很熟,姜怀柔余光瞥见那道悠闲走来的身影,神秘莫测地对两位一脸好奇的夫人说道:“娘,尚伯母,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尚承风虽然头疼他娘逛街还带上他,但也丝毫不敢耽误,此刻看见几个人正其乐融融地聊天便放慢了脚步。 直到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揉了揉眼睛,惊讶道:“小师妹?!你怎么在这啊?” 尚夫人也是没那么多虚礼,便也笑着附和道:“哟,这俩孩子还真认识啊,怪不得怀柔神神秘秘的。” 郑锦乔也很开心,他们一家刚来京城,她有缘与尚夫人结好,两家孩子竟然也认识,“柔儿,原来承风是你师兄啊,真是赶巧了,”又拍了拍尚夫人的胳膊说道:“咱们两家也是当真有缘分,以后多寻着机会一块聚聚。” 尚夫人也笑得开怀,连连应下。 于是,两家夫人便放心地互相揽着对方的胳膊愉快地走在前面说说笑笑,完全放心后面跟着的两个孩子。 姜怀柔思考发问:“尚师兄,这还真是有缘啊,分别不过半日,这么快便再见了。” 谁知尚承风登时一阵抖擞,怕怕地环着手臂上下惊悚拒绝:“可别啊小师妹,要是被二殿下知道了你师兄我还能见到今日的太阳吗?” 姜怀柔背过手佯装深沉地抬头望道:“唉,尚师兄啊,今日的太阳你怕是见不到了啊。” 然后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尚承风的肩膀,尚承风被这一势给蒙到了,瞪大眼睛看向身侧,惊诧说道:”小师妹你要做什么?师兄我说着玩的,你可别当真啊,走走,糖葫芦还没给你买呢,十串对吗?要不二十串?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叫师兄一声,保准随叫随到。“ 逐渐不受控制的走向姜怀柔一看就知道尚师兄这是又戏精附体了,眼眸含笑地无情打断,”尚师兄,你抬头看看,都快入夜了,哪还有太阳啊。“ 34. 乘一叶扁舟 尚承风快速瞄了一眼天际,目光一转,乐呵说道:“正所谓近黄昏晚霞似阳,晚霞漫天,光影聚而为阳,小师妹就当是你尚师兄文雅,心中有诗吧。” 这话说的姜怀柔差点拍手叫好,一众人先去的东街,郑锦乔和尚夫人已经进了好几个店铺选定了东西,尚承风十分有眼力见地去柜台处办理填写地址方便后续送到两家府上。 一行人刚出一家瓷器店就敲定了去选些香料,尚承风顿时挣扎起来,“我就在门口处等着你们吧,那些味道我当真闻不惯。” 后来还是被尚伯母强拉着进去了,姜怀柔也抬步进去,选择暂时忽略前面一双求救的目光。 姜怀柔在店里转了几圈,也帮着选了几款香料,去柜台处包装好嘱咐店里的专送回头送到大将军府和尚府,然后走至郑锦乔身边说道:“娘,我有些事需要去无音阁,你和尚伯母先逛吧,不必等我。” 郑锦乔有些不乐意,好不容易才陪着自家闺女出来走走,但还是体贴说道:“好,记得别回来太晚了,要不还是让承风和你一块去吧,你一个人可以吗?” 姜怀柔安慰地拍了拍郑锦乔的手背,笑着说道:“当然可以啦,毕竟女儿还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我走了啊。” 然后就婉声同尚夫人和尚承风各自打了招呼施施然离开了,郑锦乔又看了眼那道倩影,这才重新认真挑选起来,无音阁是什么地方她自然知道。 街上人来人往,姜怀柔也只是知道无音阁在什么位置,凭着记忆在街上寻找,好在无音阁的建造十分显眼,姜怀柔纵目望去唯有无音阁在整条街道亮眼似金,不由嘴角微抽。 还真是同他的风格如出一辙。 抬步走进,里面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在休息区域等待,姜怀柔直接找到管事,淡声说道:“我找你们阁主,他在吗?在的话就帮我通报一声吧,我姓姜。” 管家不为所动,依旧摆出标准的和善笑脸说道:“姜小姐,我们阁主有令,近日不见客,一律不予通传。” 姜怀柔正想再说些什么,余光看见前方的宽阔木梯上站着的男子,察觉到她的目光便步履优雅地信步而下,长发半披,精美入骨,眉峰凌厉,气质疏冷却又缱绻葳蕤,天姿国色也不为过,步步生莲。 几步路硬是将大厅里一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在姜怀柔身边站定,就像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副笑颜,目光热切地盯着姜怀柔说道:“小柔是来找我的吗?” 大厅里一阵心碎的声音,姜怀柔就算早就习惯这家伙嚣张至极又极其深情的笑容也忍不住一阵抖擞,“找你有事。” 慕容凌夜歪头笑道:“走吧。” 管家极有眼力地退下,姜怀柔点头跟着前面的慕容凌夜向楼上走去,慕容凌夜侧脸向后一看,让开步子向后一退跟姜怀柔并肩而走,“上次见你还是在江城,阔别数日,我独自在这京城都有些无所事事了,听说你们已经休假,那我是不是可以经常去寻你了?” 姜怀柔抬手推开那张笑容妖魅的俊脸,淡定说道:“上楼再说。” 慕容凌夜顺势抓住一旁飘逸的水袖,任由它在修长的手指间滑落,悄无声息地拉住水袖一角,看了一眼毫无察觉的姜怀柔,窃喜地像是抓住了她本人。 到了阁楼最顶层,慕容凌夜轻啧一声,手指不舍地轻捻水袖几下便不动声色地放开了,笑声问道:“怎么样?可还喜欢这装设?” 整层阁楼都被打通建成了面积广阔的房间,姜怀柔伸手抚上那雕磨细致的琉璃台,触及生温,不用说看这光泽定是上等美玉所制,目光落在四周,不由一滞。 默不作声地走到一处,花藤秋千临近栽种了满台鲜花的窗边,时不时地还有蝴蝶振翅而飞,脚下也不再是光洁的玉石地砖,而是暖棕色的木砖,周围还有粉幕半遮,如梦如幻。 姜怀柔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慕容凌夜拉过面上纠结的姜怀柔将她拽到秋千上坐好,斜靠着固定秋千的木桩笑语:“我这还不是没了灵感借鉴一下你之前有提过的幻想吗?小柔要是介意的话我明日便让人拆了。” 不是其它的原因就好,“拆了干嘛?我哪有那么小气,我还要谢谢你让我见到幻想中的场景呢。”说是仙境也不为过。 慕容凌夜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桃花眼舒适的眯起,“玩秋千吗?我来推。”小柔还是这么单纯好骗啊。 姜怀柔摇头,淡然问道:“我来找你是为了墨海珠,可有消息了?”正是她之前送出的梅花信件的内容。 想了想,和慕容凌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解释道:“前阵子中了毒,是笙族上古禁药幽蝶香,不过好在可解,我在你送我的古籍中找到了古琉璃和流云染,就差墨海珠了。” 慕容凌夜早在听到姜怀柔说她中毒时便已变了神情,阴郁地说道:“是谁?”敢动他慕容凌夜心尖上的人,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周围的气息逐渐改变,姜怀柔就知道他肯定该生气了,“凶手已经受到惩罚了,你还不知道我吗?解毒那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好了,你告诉我墨海珠有没有消息。” 语气平淡如水,慕容凌夜又细细审视地盯着眼前面色坦然的女子,后者还心情颇好地冲他一笑,无奈轻叹,“墨海珠是有消息,就在东海中央的一座岛屿上。” 他虽不过问,但只要是伤了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那人最好祈祷自己已经见阎王了。 等姜怀柔看过来时慕容凌夜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自如模样,“而且据我所知,晏王顾之晏也在打听墨海珠,现已得到消息预计不久便要启程前往东海,船队已经准备就绪,对外称是要找传说中的人鱼,皇帝也随他疯,或者说,他越疯便越让皇帝放心。” 晏王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皇弟,以疯闻名,虽无什么权势,但也是达官显贵,皇亲贵族不敢惹的存在,手握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皇帝敬重先帝,对晏王行事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怀柔轻笑出声,“找人鱼?旁人听了不信也得信,真不知道是这位晏王太过嚣张还是真的本就如此。”说白了,撇开他疯魔的这个名头,这样的操作就是明目张胆地愚弄。 慕容凌夜凝声说道:“墨海珠只有一颗,晏王不惜耗费大批财力想必是志在必得,你们两个对上也是迟早的事,这样吧,去往东海的事情我来安排,彼时我随你一同前去,这样我也放心些。” 东海是出了名的海事险峻,更何况岛屿位置不定,潜藏的危险丛生,她不想慕容凌夜跟着她一块去冒险,正要出声拒绝,慕容凌夜却像早就预料到一样冷脸说道:“小柔,你要是不让我陪你去,我便自己乘一叶扁舟飘洋过海,自己漂到你跟前。” 姜怀柔听这委屈巴巴的声音,还一叶扁舟?只怕还没起航就被巨浪打飞了,无奈说道:“知道了,不过你要保护好自己。” 她了解慕容凌夜,只要他决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慕容凌夜这才舒展眉头,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盯着姜怀柔,“嗯。” 姜怀柔额头青筋直跳,强忍住想揍他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道:“慕容凌夜!眼神收一收,你再这样我走了。”一天天的,总是时不时地跟只魅力四散的狐狸一样眼神放电。 要不是与他相识多年,她指不定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病,反倒是后者坦然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无辜说道:“我没怎么啊,这不是要跟你说话来着嘛,晏王预计十日后启程,小柔想什么时候走?” 姜怀柔成功地被转移了注意力,思索一番说道:“看海况吧,晏王那边选定的日期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最为合适的一天,可咱们要是同他一块起航定然会引起他的注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慕容凌夜只是贪恋地将目光落在眼前女子的脸上,闻言鼓励一笑,“小柔请说。” “咱俩潜入他的船队吧。” 相比在途中相遇或是规划航线耗费的时间,借力晏王无疑是冒险中的好法子,还能省下数目不小的经费,也算是轻装上阵。 慕容凌夜佯装沉思地认真思考一番,随即赞许地点头应道:“好主意。”小柔无论做什么他都支持,反正有他兜着,就算被发现了他也不会给晏王把他们两个丢进海里喂鱼的机会。 瞧着慕容凌夜俊俏的脸上丝毫没有迟疑,甚至还纵容地赞许,姜怀柔脚尖一用力来回轻晃着秋千,木藤上的鲜花也跟着摇头晃脑,打趣道:“有你这个朋友我也知足了。” 慕容凌夜敛过眼中黯淡下来的神色,走到姜怀柔身后轻轻助推花藤秋千,在姜怀柔看不到的地方苦涩一笑,语气如常地说道:“那你可要好好珍惜我这个朋友,不能抛弃我,否则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要追上你。” 他也曾想过,若是小柔遇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该怎么办?会不会放手他不知道,但一刻不停的,是只属于他的守护,动辄一生。 姜怀柔目光随着秋千晃荡在仙美的穹顶,淡笑说:“挚友难寻,自当珍惜,怎么我像抛妻弃子的渣男似的?”若没有慕容凌夜,她也活不到今日,更成为不了夜眠。 在姜怀柔要起身的片刻身后的慕容凌夜便稳住了藤绳,平稳落地后随手整理了有些折痕的衣裙,浅笑看向秋千对面的人,“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你。” 35. 浅淡的月光 两人一齐下楼,男俊女俏引来楼下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构造精巧的木质旋梯,丞相韩文崇也不例外,雅间里的另一名中年男子见眼前的人似乎有些兴趣。 便沉着提了两句:“想必那名男子就是无音阁阁主了,至于女子,若我没看错的话应当是班师回朝没多久的姜大将军之女姜怀柔。” 因为有雅间相隔,外面的人很难注意到里面坐的是谁,韩文崇从容不迫地收回目光,面上是多年龙争虎斗积淀下来的稳重与严厉。 语气没有半分起伏地说道:“树大招风。” 君先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眼对面人的神情,没有表现出任何在意的模样,只是拢起袖子细致地斟茶慢品,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 也许别人不清楚,但与韩文崇共事多年的君先却琢磨到了,自顾自地说道:“无音阁自屹立京中始,网罗四海大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雄踞一方,姜贺若是搭上了这条藤枝,怎又不是如虎添翼呢?” 韩文崇锐利的目光盯向君先,就在君先以为是自己多嘴就要换话时韩文崇不急不缓地出声:“东家有礼折枝贺,莫羡西家有存粮,君太尉有皇后娘娘这么个好女儿,自能颐养天年,姜大将军的福分哪里比得过君太尉的子孙满堂,膝下承欢?” 他本意是局势谈吐,却被韩文崇托以儿女之福,君先了然,笑着承话:“哈哈哈,何尝不是呢。” 两人又互敬一杯,只是各自心怀六计,隐晦之语,久处朝堂谁又听不懂呢?看来韩文崇并无拉拢姜贺之意,一山不容二虎,韩文崇与姜贺不可能同时成为左右翼,更何况他也没把握把姜贺拉入三皇子一党。 而韩文崇对外抛露的信息一直是保持中立,如今他能与韩文崇维持住偶尔往来的交情也是得胜之见,但愿不会再生出什么变故。 不过也是时候加快速度了,君先想罢,放下茶盏说:“享受老来之福脱不开一个‘恩’字,知恩则报,方得自在,前阵子三皇子承圣上旨意指挥赈灾一事,调度得当使得灾民安稳,心中感念韩丞相的教辅,特地亲自准备了些薄礼,敬以师恩。” 君先朝身后站着的侍从摆手,侍从恭敬地弯腰上前双手呈上雕琢上好的细长木匣,君先接过放在桌案上面色温和地推至中间,“韩丞相收或不收,都是三皇子作为晚辈的一点心意罢了。” 韩文崇面上不显,从善如流地抬手让侍从收下桌案上的木匣,醇声说道:“言重了,我也不过是托圣上旨意有幸短暂教导过三皇子,且已过了十多年,难为三皇子还记得了。” 见韩文崇收下东西君先心上也不由松下一口气,打消了疑虑,畅快说道:“哪里话,韩丞相德高望重,三皇子还要多向您学习才是。” 朝堂上只要私下往来的都知道韩文崇从不轻易收礼,他此般也不乏试探,二皇子威望最高甚至是其他皇子望尘莫及的,韩丞相这么一棵大树若是倒向二皇子那将不可想象,必须要确保韩文崇即使不站队也是偏向三皇子的。 若他日三皇子登基,以三皇子的智谋根本不足以维持住两任权臣,极有可能被架空权力,只能选其中一个的话韩文崇无疑是最佳选择,姜贺虽权重,但朝堂势力不足,根基不稳。 韩文崇面上笑笑没说话。 ...... 回府之后,姜怀柔顺着路边灯盏去了素慧姑姑的住处,走至庭院门口却止住了步子,也不知道素慧姑姑是不是歇下了,别打扰了她才好。 抿抿唇转步打算离开,谁知刚转过身庭院的门便被人拉开了,姜怀柔闻声看过去,不由一笑,赶忙上前牵住眉目慈和正满眼笑意打量她的素慧姑姑,“原来您还没睡下,我正想过来找素慧姑姑呢。” 素慧也笑得眼角褶皱深痕,拉过姜怀柔的手亲切地握了握,“走,进去陪素慧姑姑说说话?” 姜怀柔搀扶着腿脚已经有些不便的素慧姑姑走进庭院,扶坐在室内的软榻上,屋里炭火也旺,姜怀柔把肩上的狐领斗篷取下搭在一旁的扶椅上。 素慧见此不由起身拿过姜怀柔的狐领斗篷搭在离炭火较近的架子上,打理平整,“搭在这儿能聚些热气,待会儿小姐走的时候也能暖和些。” 然后重新坐回软榻上说道:“大小姐去了这么多天,可有什么趣事?” 姜怀柔常常觉得素慧姑姑就像是大海,捧之则感细腻温漾,望之则感容纳千川,不由支着下巴浅笑说:“遇到了很多人,也交到了一些新朋友,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人,总之,虽然有所波折但也不悔此行了。” 素慧姑姑也欣慰地看向眼前女子的笑颜,温然说道:“特别的人?想必在大小姐心里是个很重要的人呢。” 姜怀柔拉过素慧姑姑的手,柔声说道:“ 可是素慧姑姑你相信吗?正因为重要所以我能为他做的就是在他还未深陷泥沼前推他离开。” 此话隐晦,可活了大半辈子的素慧姑姑哪会听不懂?更甚至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大小姐? 素慧姑姑看了几许黯淡下神色的人儿,安慰地轻拍着那细嫩的手背,“不知不觉小姐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人生伏笔,要知道任何相遇都如江面浮叶,四面八方皆有流水微波,可若将它当作沧海一粟,也只会迷失在浩渺茫江,若是珍重,自能发现其中光景。” “不过,小姐若是想好了,便一往无前地走下去吧,总有一日会浓雾尽消的。” 姜怀柔起身抱住素慧姑姑,清然甜笑,“我就知道素慧姑姑一定明白,也只有您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素慧姑姑也开怀地笑着说道:“我相信小姐有自己的考量,也相信小姐的选择,勇敢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姜怀柔无意间看见素慧姑姑鬓间的银发,起身问道:“素慧姑姑,我之前给您拿的药丸是不是快用完了?您先等一会儿,我去给您再拿一些,用不了多久时间的。” 说罢就打算往外走,素慧连忙拦着,“都这么晚了,小姐就别来回奔波了,药丸还有呢,药效也是奇好,那些老毛病都没怎么犯了,浑身筋骨都舒适了,”又担忧地问了一句,“估计不便宜吧?” 哪能让小姐总是如此破费? 姜怀柔收住脚安慰说:“不贵,都是些强身健体的日常药丸,没多少钱,再者说,我也舍得给您花钱啊,您就承下我这份心意吧。” 素慧疼惜地看了看眼前的姜怀柔,愉悦回道:“行,只要是小姐的心意,多少都行。” 在姜怀柔打算离开时,素慧姑姑坚持要送她到庭院门口。 静悄悄的庭院被几盏灯火点亮,素慧姑姑牵起姜怀柔的双手,触及冰凉不由一滞,慈和说道:“待会回去记得让丫鬟打些热水驱寒,瞧这手冰的。”说罢又放在自己手中暖着。 姜怀柔点头轻笑,“嗯,记住了。” 素慧姑姑目光柔和地看向姜怀柔,婉声说道:“小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记得当时是最喜欢的风筝丢了,而今呢,也有些不同,风筝可以再买,但人一旦错过了便真的是错过了,坚持自己的选择的同时也别让自己有遗憾。” 姜怀柔淡然一笑,“素慧姑姑放心。” 夜已深,姜怀柔并没有回惜庭居,而是去了望月亭,浅淡的月光几不可见。 她和御景煊,应该注定是不可能的吧。 ...... 翌日,知书颇为焦急地在帷幔前徘徊,见里面的人还没醒,再也忍不住了,“小姐,您醒了吗?” 昨晚也不知小姐一个人在望月亭站了多久,回来时满身风霜,吓得她赶忙让人加了炭火又备了热水,今日又睡到日上三竿,不由担心是不是着凉了。 好在里面的人只是有些困乏,懒倦地掀开帷幔说道:“嗯,你先把我带回来的药丸给素慧姑姑送些去吧。” 知书上前把两侧帷幔挂起,微微欠身算是问候:“好,那奴婢就先去了。”小姐一向都是自行洗漱,也就没她什么事。 姜怀柔穿戴好便依着习惯在院子里闲逛散步,偶尔伸个懒腰活动筋骨,让人没想到的是皇后的宴帖这么快就送到了府上。 郑锦乔不急不缓地打开看了一遍,又转头递给了姜贺,姜贺一瞧,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看来这宴帖是给柔儿的,柔儿看看吧。” 大致意思是明日皇后在宫中设宴邀请京城的名门贵女同游后花园,姜怀柔随手合上,淡然轻笑,“挺好的,自是要去。”只是脸上神情平淡无波。 她自己去不去无所谓,但如今爹爹刚回朝,皇后那边也怠慢不得,走个过场罢了。 回到惜庭居后姜怀柔直接拿起功法书看了起来,倒是知书急得不行,见天色渐暗而眼前的人一脸费劲地翻看才吃透两页的书籍,不由提醒道:“小姐,明日大早就要进宫了,夫人差人送了几套衣服过来,您要不先选选?” 姜怀柔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没什么所谓地合上书,淡然走至衣柜,选了件粉白色荷叶纱裙,“就这件吧,华丽但又不会太过张扬。” 知书也点头赞同,该有的贵气在宴会上少不得,但颜色偏暖也不会喧宾夺主。 第二日马车在皇城大门处停下,姜怀柔被知书搀扶着下车,看了看四周也有三三两两的女子在此等候便让将军府的车夫先回去了,领着知书淡然站在一旁同样等着城门打开。 36. 送红豆手链 而另一边的一名装束略微有些花枝招展的女子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似的环过身边女子的胳膊,急声说道:“清姐姐,你快看那边,那名女子是哪家的小姐啊?之前从未见过。” 说话的正是丞相府嫡女韩相宜,被她环着的则是君太尉的孙女君语清,姣好的面容如同盛开的牡丹,一颦一笑都是风景,闻言也朝姜怀柔看去,本浅笑着的脸上不由一僵。 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嘴角带笑地说道:“我也没见过,看样子也是受邀来同游的。” 毫无疑问,这名女子无论是样貌还是气质都胜于她,怎么之前从未听说过?难道不是京城人? 韩相宜忍不住又看了两眼,赞叹出声:“她长得真好看,好像仙女啊。” 内里的粉白色绸缎长裙裁剪得体,勾勒出窈窕纤细的身姿和不盈一握的细腰,外罩一件广袖重工刺绣的流光暖粉色曳地长裙,如梦如幻迷人醉。 君语清不动声色地观察一圈周围的各家小姐,果不其然,大多都把目光放在了那名女子身上,拳手握了握又松开,一副看透了的表情调笑说道:“看来我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要不保了呢。” 而韩相宜还“英雄所见略同”地点了点头,同时也不忘安慰道:“一个噱头罢了,也没什么重要的,反正清姐姐这么优秀也不差这一个。” 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甚至被韩相宜不按套路出牌的言语有些气到的君语清心里是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索性扭过头,刚好城门也在这时打开了,“城门开了,走吧。” 君语清和韩相宜率先走去,众人见此也纷纷跟在两人身后,倒显得姜怀柔这边有些无人问津了,但意料之外的是竟然有熟人。 同样跑到姜怀柔身前的三人先是呆愣片刻,又不由捂嘴偷笑,李秀雯惊叹说道:“小师妹我是意料之中,但冷美人和萌妹还真是意料之外啊。” 季思萌见怪不怪地摊手说道:“谁又不是呢?本来看见小师妹竟然在这孤零零地站着,就奔过来了,没成想竟来了个九号院大团聚。” 冷傅看了眼城门那边,“先走吧,回头再说。” 说罢四人一齐也朝着皇城里面走去,规矩在前,一路上众人都沉默着在管事太监的带领下穿过一道又一道的朱墙,来到后花园时皇后和几位妃嫔已经入座了。 众人齐齐曲腿手臂划圆双手放在胸前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与各位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坐在首位的皇后金装相裹,发间饰品比往常少了些,唯有象征地位的凤钗姿态雍容地插在发髻上,端庄地抬手笑言:“都快平身吧。” 受邀的人大多都出席过皇后设的宴,所以皇后与三位妃嫔座次之下的宴席左右各摆八位随着各位小姐自行入座,都是知礼的人,在一众小姐入座后丫鬟们也都站在座位之后的宫娥身旁静候。 一如往常,左侧的首位本是韩相宜却被她让给了君语清,挨着她在第二次位坐了下来,其余时常眼观实时的大家小姐们也都相识一眼打算在左侧入座。 姜怀柔大致看了一眼,也不在意,打算去右侧末尾坐着,前面的座位都已有人了,知书低声不满:“小姐......” 现在她家小姐毫无疑问是身份尊贵的将军府大小姐,坐至末尾实属说不过去,甚至容易让人看轻将军府,倒是姜怀柔不甚在意地说道:“不必对这些看得过重,只要咱们衣着得体不被人落下话柄即可,坐哪都是一样的。” 真正让别人打心底里敬你一分的只会是气度,而不是这些表面功夫,更何况将军府也不是靠这些聚拢声望威势的,既然位置都有人对号入座了,顺其自然便好。 李秀雯等人都在右侧入座,眼尖地瞧见姜怀柔正往座次后面走去,一想觉得不对,想去把人拉到前排,可被冷傅阻止了,“小师妹有自己的考量,更何况皇后还没发话,谁敢动?” 季思萌顺着两人落座也小声说道:“小师妹若是一来连时局都不清楚便坐上首位,那不是给皇后娘娘难堪吗?皇后娘娘心思玲珑,也不会失了礼数,想必待会自会提及。” 但李秀雯看了看右侧的情况,那些小姐们都挨个好姐妹地抱团入座,小师妹都坐到最后方去了,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皇后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已经落座的各家小姐,心下都有思酌,大多都是见过的,唯有右侧末尾的那名容貌绝美的女子是生脸,有了估计,心情不由又愉悦几分。 观望了会温声说道:“大家舟车劳顿,先在此歇息片刻,德全,吩咐下去,开宴吧。” 被喊到的太监德全立即弯腰答道:“嗻。”然后就快速退下了。 在场的只有君语清与皇后娘娘算是熟络,甜甜地笑着开口:“还要谢过皇后娘娘惦念我们邀着一同赏景,不然此般美景哪是能轻易看见的?” 时常跟在君语清等人身后的一听也纷纷笑着你一句我一句感谢,既向皇后娘娘刷了好感,也给足了君语清脸面,谁不知道皇后是人家亲姑姑。 姜怀柔大致看了一眼,心下对宴席中的关系有了大概的了解,倒是右侧几个附和的不多,皇后也寻着间隙打断了妙语连珠:“你们啊,各个都是能说会道,本宫也是打心眼里高兴你们来赴宴,乖巧伶俐,称心的很。” 夸是得夸,但今日的主角,可不能是今日的熟人了,皇后面上疑惑地问道:“本宫记得今日姜大将军的女儿也在受邀名册,怎么也没瞧见呢?” 在场的人听见也不由唏嘘,谁都知道姜大将军凯旋归来,没想到大将军府的大小姐今日也在此,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于是众人都暗戳戳地四处张望。 姜怀柔不急不缓地优雅起身,莲步走至宴席中央,大大方方行礼,“臣女姜怀柔参见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 当人走至中央落落大方站定时,就连看遍花容月貌的皇后和各宫妃嫔都不由有些看呆了眼,座下的各家小姐就更不用说了,已经有些在忍不住窃窃私语了。 谁都没想到地位如此尊贵的将军府大小姐竟然是此等的绝色。 皇后更是欣慰地笑着说道:“本宫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标致的人儿,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啊,大家说是不是?” 几位妃嫔倒是没什么负担的笑着附和,李秀雯几个更是恨不得把支持写在脸上,但也不排除一些沉默不吭声的,韩相宜只是也跟着笑笑,对这些不甚在意,无意间看见身边的人沉默不吭地盯着什么地方发呆。 不由出声关切问了一句:“清姐姐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或者是因为被那名女子夺了目光?以前都是清姐姐独树一帜的,可能心里有落差吧。 韩相宜想罢,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清姐姐不是注重这些的人,一向打扮都是低调素雅。 君语清狐疑地看了一眼笑逐颜开的皇后,敛下疑惑微笑回道:“无碍,可能是吹了风吧,待会儿就好了。” 韩相宜点点头也不再多话,继续将目光投向在宴席中央不卑不亢站着的人,神情并没有因为夸赞而有过多浮动,淡然如水。 姜怀柔浅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过奖了。” 心下对这位皇后已经有些反感,不知道皇后揪着她的样貌任人打量也不收声是何般,就像是特地等着让在场之人认同一样。 皇后也知道见好就收,随即换了个话题,“本宫就说怎么没看见你,原来在后面坐着,若是想同你说上两句话这倒也说不上了。” 一旁的如妃无子无女,常年跟在皇后身边,笑着提议:“臣妾瞧着这阶梯下方还能坐下一人,不如就安排姜小姐在此落座吧?这样您和姜小姐说起话来也方便些。” 皇后没回答,而是慈笑着看向姜怀柔,“哦?怀柔觉得如何?” “臣女全听皇后娘娘安排。”阶梯下方那个位置的确离皇后最近,更是高过首位的存在,一般只有宫中贵客才可将座位安排在此,看来皇后是在抬高她,不然单凭那位妃嫔是不敢提议的。 果然,皇后很是欣喜地吩咐宫娥将坐席挪至最前方,抬手让姜怀柔入座了。 宴席中的人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对这个初来乍到的将军府小姐有了新的定位,怎可谓一个来势汹汹了得。 要知道三皇子至今还未娶妃,座下的一部分人细致打扮不乏是想让皇后娘娘多注意两眼,如今看来是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她们哪还有机会? 君语清难掩脸上的不可置信,很难相信姑姑竟然会对这个姜怀柔如此厚待,更令她讶异的还在后面,只见皇后满目温和地说道:“你初来京城,本宫也给你准备了见面礼,这串红豆手链是当年本宫怀着三皇子时在寺庙里求的,一直留着未曾佩戴,就当作是本宫对你的一片心意吧。” 众人不由惊羡出声,君语清脸色一青,这串手链她见过,连摸一下姑姑都不舍得,怎么就说送就送给这个才见没多久的姜怀柔?等等,红豆?难不成...... 在场的人反应过来表情由最初的惊羡换成了了然,又同时不禁艳羡这位姜小姐一来便被皇后娘娘相中,想必三皇妃的位置非她莫属了。 君语清深思一番后脸上也释然一笑,佯装羡慕地恭声说道:“这串红豆手链臣女记得是皇后娘娘的心爱之物,一直珍藏着不舍佩戴,姜大小姐真是好福气。” 姜怀柔却迟疑下来,有些进退两难。 红豆的寓意是什么天下人皆知,更何况有爹娘的提醒在前,皇后还特意提及了三皇子,若收了总归是有些不妥,可皇后的见面礼是怎样也不能不收的。 李秀雯几人也眉目焦灼地看着眼前的情况,冷傅冰声说道:“实在不行,我就说那串红豆手链我想要,送的和别人要的意思可不一样,更何况皇后顾及形象肯定不会拒绝。” 37. 也没让跪下 季思萌和李秀雯惊声阻止:“不可!你这不是明摆着打皇后的脸吗?这样事情只会更复杂。” 冷傅拧眉说道:“那小师妹怎么办?” 说罢三人都担忧地看向还在沉默已经快要引起大家疑虑的姜怀柔,脑子里转的飞快都在想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姜怀柔抿唇起身走至宴席中央,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行跪礼俯身在羊毛毯上凝声说道:“恕臣女不能收下,又紧接着解释出声,“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是万民敬仰的一国之母,臣女在天宁脚下生活数年,受圣上恩泽得看尽昌平盛世风光,如今入京在天子脚下,更不能夺皇后娘娘的心爱之物,这样岂不是以初到之名义行不恩之事吗?” 凉亭里顿时静得连针掉在地上想必都听的清清楚楚,呼吸一窒的同时不由觉得这位姜小姐不知好歹,还没来多久便给了皇后娘娘一个下马威,虽说言辞得体好听给了个拒绝的台阶,但还是没接受来的自在。 更想不到这位竟然拒绝了,要知道三皇子可是除了二皇子之外最有可能成为一国之君的人选了,相貌英俊,也是京城男子中的佼佼者。 皇后眼底泛冷,面上不显,在众人没注意时暗自瞪了一眼多嘴的君语清,君语清眼神被吓地一抖,垂头反省。 父亲不让她拉拢姜家,可摆明了姜家是块新鲜的大饼,更何况韩丞相那边始终不露声色,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敢当面拒绝,摆明了是一点都不想沾染三皇妃这个位置。 也或许是她太操之过急? 思考间也不顾及在地上俯身跪着的姜怀柔,如妃看了几次想出声提醒皇后,毕竟也不能真得罪了将军府,好在皇后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常。 但也未让跪着的姜怀柔起身,“本宫不过是觉得这串手链当时是以祈求平安之意得来的,大将军久战沙场,危险重重,就想着把这手链赠予你,也是对你忠君护国的父亲聊表心意,怀柔想哪去了?” 三言两语便将主动权绕到自己手里,姜怀柔并不奇怪,皇后能在深宫站住脚自是不会让她人煞了威风,同时也给了个台阶,既然她明说了是平安之意,收下也无妨,“那臣女就......”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凉亭里信步走来一位衣服上绣有金龙的明黄色衣袍中年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位如天神下凡一样的男子,众人见了急忙出席跪地行礼。 “臣妾/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御啸天先是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身后面无表情的亲儿子,又快速换上一副笑脸,和善地说道:“都起来吧,今日怎么这么热闹?” 姜怀柔也只是闻声瞧了一眼方向就跟着行礼了,她本就是跪着,连动都不用动,此刻众人入座的动静此起彼伏,皇后也依然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 如今跪在这里,确实突兀了。 李秀雯略微侧头与自家姐妹对视一眼,多年的默契都看懂了对方心中所想,于是都坚定地点了点头,静观其变,若是事态严重,就去求情。 皇后先是端庄大气地为主位上的御啸天添了盏新酒,这才说道:“今日臣妾邀请着同赏后花园美景,想来姜大将军的女儿初到京城,臣妾就想着见面礼是不可少的,谁知这丫头还正义凛然地拒绝了去,”又像是突然发现似的说道:“呦,你这丫头怎么还跪着呢?本宫可是要心疼了,快些入座去吧。” 姜怀柔盯着地面的目光冷下,说实话,她着实看不出这位皇后有凤仪天下的气度,“是。”虽有羊毛毯垫着,但大理石板砖材质坚硬,跪久了难免膝盖泛疼。 缓着劲慢慢起身以防跌倒失礼,皇帝看似在听皇后说话,其实注意力全在一旁的御景煊身上,见他起身不由一愣,又瞳孔放大地盯着他往中央跪着的女子走去。 同样觉得五雷轰顶的还有在场的每一个看到的人,君语清面色苍白如纸地紧盯着眼前一幕,以前她觉得就算不会是她也绝对不会是别人,可现在,冷漠如冰的煊殿竟然主动去搀扶姜怀柔?! 而李秀雯则是满脸惊悚地与冷傅和季思萌叹道:“我总算知道小师妹说的‘他不会的’是什么意思了,随和,的确随和。” 季思萌双眼放光地点头赞同:“确实,只是不是普遍的随和,而是独属于小师妹的随和。” 姜怀柔眼前覆下一层阴影和一抹玄色衣角,随即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将她带了起来,茫然抬头,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帘,抿唇说道:“臣女谢过二皇子殿下。” 御景煊收回手,漠声问道:“谁让你跪在此处的?”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冷气,冷傅赞赏地看了看中央,对另外两人说道:“不错,这话真够撑腰的,估计皇后现在都不敢吭声。” 亦如冷傅所想,皇后现在是手心出汗,她先前都那样说了,这二皇子不是明摆着给她难堪?可偏偏她怎么也不敢招惹这个活阎王。 无奈之下强装淡定地说道:“本宫也没让怀柔跪下,谁知道这丫头胆小,急匆匆地就跪下了,拦都拦不住。” 姜怀柔不禁被皇后虚伪的言语恶心到了,可真厉害,还不忘给她安个胆小的名头,内心有些冒气,索性选择闭嘴不吭声。 御景煊察觉到身边女子的情绪不由气势更凌厉了几分,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皇帝见势头不对想出声说两句,可触及御景煊冰冷的眼神瞬间无声讪笑着装作饮酒去了。 御景煊拉过姜怀柔不由分说地把人按在了座椅上,又漫不经心地微靠在自己的座位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点扶手,寒声说道:“若有人在本殿面前胡言乱语地插话,本殿不介意把那人的手脚砍了喂狗。” 冰冷的嗓音和血腥的言辞吓得在场的人一阵胆寒,几个胆子小的压根不敢再去深想有关于这位狠厉煊殿的传闻,皇后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凝声说道:“怎么?煊殿这是想把本宫的手脚砍了喂狗?” 李秀雯激动地扯了扯身边的姜怀柔,眼冒桃心地看向那个单单只是坐在那就有一种俯视众生之感的男神,“霸气!小师妹啊,多亏了你师姐才能见到如此这般让人心动万分的撑腰场面。” 姜怀柔却担忧地看向神情不显的御景煊,“可是......” 李秀雯一看便知道姜怀柔在担心什么,当即安慰着说:“放心,你男人可不是一般人。”别说皇后,就是皇帝也不敢招惹,听说这位二皇子手握大势,富可敌国,但实际的底气谁也打探不到到底来自于什么。 声音不小,周围有些人都听见了,诧异地朝这边看,姜怀柔连忙朝李秀雯嘴里塞了个葡萄,低声反抗:“师姐你别乱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李秀雯嘿嘿一笑,咽下葡萄打趣:“我这不是代入话本子了吗?一时口快,小师妹别生我气啊。” 君语清隐隐约约也听到了,沉迷在那道身影的目光收回,落在对面人的身上,姜怀柔刚好抬头撞上对面的目光,不由拧眉看向姿态慵懒矜贵的御景煊,后者还似有所觉地侧脸对她一笑。 姜怀柔微笑:别笑了,再笑对面看她的目光深沉的像是海底针。 迟迟得不到回答的皇后也有些慌神,求助地看向一侧一声不吭的皇帝,皇帝无声轻叹,出声打破了僵局:“皇后这话可就言重了,不过是句玩笑话何必当真?再者说煊儿敬重你这个母后都来不及,又怎会羞辱你?是不是煊儿?” 御景煊淡淡地看了眼冲他使眼色的御啸天,“本殿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奉陪了。”随即起身阔步离开,姜怀柔一看更心急了,生怕因为这件事惹得皇帝对他有意见。 御啸天此时更是心中算盘打个不停,平日里怎么说这小子也不会不给他台阶下,看来这次是真触及他的逆鳞了,姜家姑娘,到底有个本事能让他这个清漠如水的儿子如此死心塌地? 走至姜怀柔身边时,那道冷厉的身影停住了,“姜怀柔,愣着做甚?” 嗓音如同陈酿美酒,李秀雯一个激灵赶紧悄悄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示意她赶紧跟上,姜怀柔大脑停顿了一秒也不含糊,起身声线清晰地行礼道:“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皇帝也没被抚了面子的不满,而是笑呵呵地慈祥说道:“嗯,让煊儿带你好好看看后花园的美景,别错过了。” 他不过是个和事佬,抚了的,可不是他的面子,他这么一承情更是不会对威严有何影响。 至于皇后,早就貌合神离又谈何夫妻一心?更何况……君家…… 李秀雯很有眼力见的起身端起一杯酒敬向御啸天,赞扬道:“都说陛下虚怀若谷,胸怀宽广,今日一见,更是让人钦佩万分,这杯酒,臣女敬您。”说罢直接一口闷了。 皇帝当即大笑出声,也痛快地饮下一杯,还未说话只见又站起来两个,季思萌笑得一脸单纯无辜,“陛下火眼金睛,稳如泰山,这份气魄实属古往今来的一笔浓墨重彩,臣女也敬您一杯。”话落也是一口闷。 冷傅紧接着也敬了一杯:“臣女也敬您一杯。” 这三连敬酒着实让突然到访的御啸天有些猝不及防,心下却已看透一切,也爽朗笑着说道:“好好,”又饮下了新添的酒,“今日是既然是皇后设的宴,朕也就不在这妨碍你们了,诸位玩得尽兴。” 说罢便直接起身离开了,众人纷纷行礼,“恭送皇上。” 待皇上的身影消失在凉亭,皇后无声地看了眼方才恭维的三人,目露威压,被二皇子大庭广众之下抚了面子,她哪还有心思赏景? 暗地里朝如妃使了个眼色,然后面露痛苦地揉着太阳穴,如妃了然,关切问道:“诶呀,皇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君语清尽力压下其它情绪,也体贴地说道:“这可耽误不得,还是找御医来瞧瞧吧?” 皇后神色疲倦地躺靠在座椅上,“不必,回去歇会儿便好,只是这赏景一事......”稍微拉长的话语被如妃接了过去:“皇后娘娘身子要紧,若实在不放心几位姑娘,臣妾和几位姐姐领着去即可。” 38. 是城墙朱红 世家小姐们见了也跟着出声相劝:“是呀,皇后娘娘您还是回去歇着吧,身体要紧。” 皇后被身边的宫娥搀扶起来,欣慰地点了点头,“那本宫就先回去了,让如妃她们几个带你们去后花园逛逛,也是本宫今日招待不周了,德全,去取些上等的胭脂让大家回去时带着,胭脂配美人,正好。” 德全应声:“嗻。” 众人也都欣喜地屈身行礼,“臣女谢过皇后娘娘,”见皇后要走,又接着说了句,“恭送皇后娘娘。” 如妃走出席位,左右笑看一圈,“走吧,各位姑娘。”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往后花园去了,只是人人心里都装着事,心思各异。 ...... 后花园一角。 姜怀柔在池塘边的小道上停下步子,睫毛轻颤,不由伸出手手掌向上,没过一会儿手心里便躺了一朵朦胧的雪花,“又下雪了啊。” 御景煊回过身静静地看了眼姜怀柔手心里的一片雪花,嗓音清冽,“嗯。” 姜怀柔浅收手看向眼前身形修长,冷然而立的淡漠男子,一向沉默寡言甚至被别人断论会孤独一生,也许是知道他的好,在御景煊沉稳凌厉地维护她时一些决定就已经动摇了。 柔婉的声音如同羽毛轻抚:“有人保护你吗?就像你刚才维护我那样。” 御景煊讳莫如深的目光不见半分情绪,只是指尖却微颤一下,“没有。” 雪花一片又一片飘下,姜怀柔的视线越过肆意飞扬的雪落在那双浩瀚星眸里,对视几许,“在青阳县时,有一位很好的阿婆告诉我要记得总会有人在默默保护你,御景煊,也有人会去默默保护你的。” 不远处从桥上经过的一队宫娥中有人瞧见了,用胳膊喊过姐妹:“你快瞧那边,怎么有人站那淋雪?一动不动地也不嫌冷。” 被喊的那个宫娥也好奇地看了一眼,“外冷心热呗,也看不清是谁,真是的,这雪怎么说下就下,白茫茫一片,遮眼的很。” 宫中最近时常有入宫觐见的皇亲贵族,也有得圣上准允来后花园一逛的王族,并不奇怪,宫娥们也不敢多看,转瞬又低头步调一致地跟随队伍消失在拱桥之上。 有些坚定安慰的语气被伪装了一层随意,像是玩笑话,御景煊唇角勾起,绯红的薄唇微张,“你怎么知道?”低沉的嗓音带笑,好似融化的寒冰,漫不经心的随意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引诱。 姜怀柔稳住目光坦然一笑,转身眼含点点笑意地望尽飘雪,“你看这雪染尽城墙朱红,而池中锦鲤,江上星光,空中飞雁,多得是自得其乐,所以我想,也会有人去守护如雪般的你。” 她一直觉得,雪落九州,空宁花木,在雪中的自得其乐会换来世间美好的驻足。 也会觉得城墙朱红是刻在任性挥霍里的针,所以她用了“而”,自得其乐的前提是自由。 所以她改变主意了,以前说到做到的她也会轻易因为一些细节而动容,或许正如素慧姑姑所言,特别的是人,而不是那些故事,让她甘愿画地为牢去为那个特别之人谋一份安稳。 御景煊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眼前沉默如水,故作洒脱的姜怀柔,有些沙哑地说道:“那你觉得,你会选什么?” 是锦鲤,是星光,是飞雁,都可以,只要是她,他都认了。 可偏偏事与愿违,姜怀柔摇头轻言:“我会选城墙朱红,是大雪染尽也改变不了的朱红,我想,我不会是锦鲤,不会是星光,也不会是飞雁,所以也不会选择为清雪驻足。” 雀跃的心情猝不及防被一块沉重的石头砸下,玄色斗篷被突然刮起的寒风略微掀开,御景煊转眸看向不远处,淡声道:“想好了?” 姜怀柔嘴角抿起一抹亲切又疏离的笑,“想好了,殿下于臣女有恩,若有意交个朋友,臣女定真诚以往。” 没想到才不过说了几句话就已经挑明了,本来也是,以御景煊可以轻易运筹帷幄的智谋自是不难听出。 御景煊一向果断,此刻也是毫不犹豫:“你随心即可。” 此话随意但却有认真的意味,姜怀柔有些难辨,索性也不再顾及,跳过了这个话题,“殿下今日得罪了皇后娘娘,不出意外的话对您是有一定的影响,殿下近日还是多加注意的好。” 后者却根本没放在心上一样,随意至极,沉冽的嗓音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无碍,只有别人得罪本殿的份。” 姜怀柔嘴角微抽,想想还真是,但同时心下也有些不忍,这样的御景煊又回到那个高高在上如神祗的御景煊了,高处不胜寒,避免不了的是孤独。 姜怀柔看着眼前又恢复到初见时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习惯性的面无表情,自然又清冷至极。 就像他本人一样似乎永远都无懈可击,能打败他的想必只有他自己了。 气氛有些窒息,“看样子这雪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臣女不好让朋友多等,就先告辞了。” “嗯。”御景煊没有看过去,而是垂眸注视在雪地觅食的孤鸟,而后在人行礼告退后将视线紧紧锁在那道在飞雪中渐行渐远的倩影,一动不动,苍茫的大雪遮住了长廊也遮住了廊下之人脸上的神情。 一步一步踏在浅雪上的姜怀柔其实一直在看前面的枯枝,纷乱的雪花打得睫毛乱颤。 其实,在她这里,守护雪的不是锦鲤,不是星光,亦不是飞雁,而是坚定的城墙朱红,不会驻足只是为了更好的守护,可这些她不能说,也只能言尽于此。 一开始,她是打算远离撇清成为陌生人以防止他被她连累跌入泥沼,可在御景煊义无反顾护着她时,她想,也是该还恩了。 即使推开,她也会尽力去为他扫除一些危险,她这人,恩怨分明。 前途艰险,有很多秘密是她所难以把控的。 没想到刚走出后花园就在另一条长廊里遇见了领着太监宫女散步的皇帝,惊得姜怀柔不由呆愣一瞬,随即行礼,“臣女参见皇上。” 倒不是惊讶于天威,而是惊讶于皇帝看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充满了求知的......八卦表情。 御啸天爽朗道:“不必多礼,起身吧。”见这小姑娘站稳御啸天捋了捋下巴的胡须,笑眯眯地问道:“你是姜贺的女儿吧?前阵子朕和你父亲还聊起你的近况,没想到今日依着煊儿的意思走个过场可就见到了,果真是继承了你父亲的虎狼英气啊。“ 依着煊儿的意思走个过场?姜怀柔不敢深想,也不敢多问,她怕答案是她想的那样,眼神轻颤,樱唇因为惊讶而微张,还是情绪占了上风,“陛下的意思是?” 常年与各种老奸巨猾交手过招的御啸天自是具有过人的观察力与敏锐,能稳居皇位的睿智是隐藏在和蔼的皮相之下的,温善而又威严的目光似是震惊地看向姜怀柔。 不过很快便恢复了神色,“朕就知道以这小子闷葫芦似的性子定是不会多说,你也不必多想,他啊,自己的选择自己担着就是。” 姜怀柔听着御啸天越来越沉重的语气,了然之下又想起御景煊的处境,虽然她不清楚他的羽翼,但皇上说的“担着”与若有若无的担忧都让她无法沉下心思考。 下意识地呢喃出声:“怎么个担法啊......”说完才意识到,不由懊恼低头表示歉意,“臣女一时多言,实属无意之举,还望陛下宽谅。” 御啸天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捋胡子说道:“朕呢,也是一时感慨,与你多说些倒也无妨,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也不过是朕比较了解煊儿这个孩子就是。” 同样气派的上好木制长廊,不同的场景,姜怀柔却沉默了,嘴角扯过一抹牵强的笑意,“臣女明白。” 她知道皇帝要说什么,可现在,她并不适合再听一些与御景煊相关的事情了,所以也将“洗耳恭听”换成了“臣女明白”。 御啸天一肚子的长篇大论硬生生止于口中,轻叹一声,“罢了罢了,朕也不逗你了,拉着朕去给你撑腰是真,得罪人也是真,也没人能让他担个什么。” 又佯装无意地慨叹道:“朕也不会去心疼他这个倔脾气,只希望啊,不是一厢情愿,这世上但凡是一厢情愿哪会有什么结果呢?” 姜怀柔迟滞片刻,在口中回旋多瞬最后也只是点头应道:“多谢陛下指点,臣女谨记在心,定会深思。” 眼中的落寞是谁也没看到的,旁人怎么看待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她没资格心疼,也没资格去回应圣上过于直白的“一厢情愿”,退居幕后的人要有坦然接受遗憾的准备。 御啸天见她像是听进去了,心上也不由欣慰,“朕还要回去批奏折,也不多聊了,替朕跟你父亲问声好。” 姜怀柔弯腰恭送,“是。” 又抬眼环视了一圈眼前大雪漫天的惊心动魄,姜怀柔面无表情地提步离开,长长的走廊上移动的少女,脸上尽是超脱年纪的坚韧。 而这边的御啸天满心欢喜地朝御书房走去,脸上溢出的除了喜悦就是欣慰,反倒是撑着伞的太监总管李公公想得多些,但还是堆着笑意问出声:“陛下,您方才的话会不会直白了些?” 御啸天瞥了一眼,依旧笑意不减,“直白是直白,”又猛然一顿,止住步子疑惑出声,“诶,朕突然想起来刚才那小丫头是一个人吧?煊儿没送人家?不应该啊,回头朕可得知会他一声,这样可不妥。” 全然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李公公无奈地笑了笑也赶忙跟上一边走一边疑惑满腹的御啸天,陛下对二皇子的用心可是毋庸置疑的。 39. 比谁都护短 自打凌云殿迎接了它的主人,宁治和楚不闻两人是该干嘛干嘛就是不往书房去,因为,有杀气。 楚不闻一手拿着还没送进去的奏报环臂倚在院中的树干上,愁眉苦脸又有些激动地用手肘戳了戳一旁同样环臂而站的宁治,“你说,这奏报是你送还是我送?” 下一瞬,某人就感知到来自一旁的死亡凝视,宁治肃冷地盯着脸上写满了心中所想的楚不闻,“本就是你送,问个什么?还有,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若是被殿下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楚不闻非但没感受到威胁,还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分析:“不提姜姑娘就气氛正常,一提就冒寒气,真真是未冷脸却胜似冷脸,此时无声胜有声啊,诶,宁治,难道你就不好奇殿下是不是真的被姜姑娘给拒绝了?这不前阵子才开始展开攻势吗?” 对于宁治来说,自家殿下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崇拜与佩服早就在多年的跟随见证中坚不可摧,此时说不好奇也是假的,但还是瞪了眼又怂又勇的楚不闻危险说道:“主子的事容不得咱们在这议论,更何况,我相信殿下和姜姑娘。” 话落,楚不闻抖擞肩膀朝宁治好哥俩地捶了一拳,爽快道:“得,冲兄弟这句话,这奏报我去送也行。” 宁治真的要被楚不闻这无赖给整无语了,默默翻个白眼,有些咬牙切齿:“懒得跟你争论,幼稚。”今日的奏报本就是这小子该送的。 没曾想,楚不闻大摇大摆地进去,却灰头土脸地出来,宁治似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勾着唇角嘲笑:“你这是又多话了吧?哪次不是,你倒好,偏是不改,长长记性吧,兄弟。” 憋了一脸郁气的楚不闻跳脚又不敢声张,被宁治这么一嘲笑也顾不得什么郁闷不郁闷的了,“哼,我懒得跟你计较,但是吧......我问起姜姑娘时殿下虽与平常无异,却说让我以后莫要再提。” 任谁都感知出已经变了的气氛,凝滞许久,宁治沉稳出声:“一切听殿下安排即可。”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开。 楚不闻哪会轻易放弃?自觉见到两人的相处更多,感悟也更多,追上宁治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是,诶,这也太突然了,我自是不会多言,但殿下难得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姜姑娘又那么好。” 宁治实在受不了楚不闻婆婆妈妈的满肚子话,直接伸手推开了,脸都懒得朝向楚不闻那边,“聒噪,殿下可比你聪明多了。” 然后直接使用轻功利落地翻墙跑了。 这态度直接气的楚不闻拔剑对着那堵墙比划,“好你个宁治,总会有我揍你的那天,你给我等着!” ...... 宫墙蜿蜒多道,姜怀柔生无可恋地看了眼宏伟的城门,内心舒适地轻叹一声,可算是让她给找到了,好在没有走错路走到不该走的地方。 看守城门的侍卫出奇地并未阻拦,姜怀柔最后一点纠结也打消了,按理说世家出宫除了与侍卫通报一声即可的官员,像她这样形单影只的是需要令牌的。 应该是侍卫记忆能力强吧。 刚走出城门就看见四名熟悉的女子站在不远处可等候的廊桥处,姜怀柔快步穿过偌大的广场走去,知书最先反应过来,急忙撑开伞跑去给满身是雪的姜怀柔打着。 神色焦灼地拉过姜怀柔的手,果不其然尽是寒凉,惊声说道:“小姐,快,先去廊桥那边避避寒。” 还不待姜怀柔走过去,其余三人也都跑下来了,身后的丫鬟都连忙撑着伞追上去。 李秀雯默了半瞬,二话不说直接拉过姜怀柔的手暖着,脸色有些难看,“走吧,先过去。” 冷傅默不作声地移到了风口处,尽量给姜怀柔挡些风,不是她们大惊小怪,没有斗篷和伞的遮盖,小师妹整个人都像浸在雪中一样,近看还能发现脸上的细小绒毛都挂上了些许冰寒。 拾级而上,知书收伞,季思萌上前快速又轻缓地把姜怀柔身上的落雪拍下,姜怀柔也拍着,“怎么也不借把伞?瞧瞧都淋成什么样了。” 知书见雪落得差不多了就把手中的斗篷给姜怀柔披上,“这天说变就变,上午还晴空万里,现下就是飞雪重重,小姐以后还是把斗篷常带着吧。” 她离开前托秀雯师姐帮忙顾着知书,还以为都已经走了,姜怀柔浅笑道:“宫中廊道多,也没淋多久,不必担忧。” 此时一直不吭声只凝视着眼前的冷傅冷不丁开口道:“受委屈了?” 说实话,冷傅此刻心中是有些窝火的,虽然她平日里都冷着脸不问其它,但心思细腻,人是二皇子喊出去的,不管怎么回事,她现如今看到的就是小师妹既没有斗篷也没有伞一个人孤零零在雪中的场景。 她这人,比谁都护短。 还不待姜怀柔回答,李秀雯便义愤填膺地接着一顿输出:“可是你冷师姐所说的那样?” 不是她小题大做,实在是小师妹方才那模样太过惹人心疼,都快跟冰雕似的了,比之雪人也差不到哪去。 姜怀柔既感动又自责,“师姐想多了,我坦白,是我没照顾好自己,觉得下雪奇特一时贪玩罢了。”说罢又古灵精怪地做了个鬼脸。 逗得几人是有话说不出,还是季思萌拐着弯地提醒,“这多冷啊,小师妹以后若是想玩我们陪你堆雪人就是,可别再淋雪了,知道了吗?” 谁也没想到一直那么乖巧的小师妹还有这般不顾自己的忘我玩性,也不舍得多说她什么。 姜怀柔笑着应道:“师姐放心,以后不会了,此处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李秀雯和冷傅对视一眼,看破不说破,和往常一样欢笑着各乘马车回府了。 一上马车知书就忍不住问道:“小姐,雪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撑伞呢,待回府后奴婢让人多加些炭火,着凉可就不好了。” 姜怀柔把手放在绒软的毯子里,没回答,只是发冷地颤声问道:“你们是怎么出城门的?我记得是不是还得有令牌什么的?” 她也没想着这雪竟然越下越大,等走完廊道已经没有宫女太监路过了。 其实途中有个太监跑过来给她送伞,只不过被人拦住了,她也没看清是谁,不一会儿人就没影了。 知书一惊,讶异地看向姜怀柔说道:“对啊,我们是皇后那边通报过了所以不用令牌,方才李小姐几个以为二皇子会将您带出来也就没有过多担忧,可小姐是一个人出来的啊。” 而且看样子就连小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出城门还没有被侍卫拦下了。 姜怀柔握了握手中的绒白狐毯,如蝶翼般扑闪的长睫垂下,“嗯,没事,应该是陛下的意思。” 可心下却一清二楚,陛下哪会多管这些闲事?还有之前送伞的那名太监,联系来看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了,除了御景煊,还有谁呢? 知书不由赞叹:“圣上日理万机竟然还如此有心,当真是处处周到,不过还好是陛下的意思,不然城门哪是能说开就开的?”吓她一跳。 “此事莫要再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温婉大气的语气让人不自觉地就想听入心间。 知书点头,“嗯。” ...... 回到惜庭居时已是日落黄昏,姜怀柔一页又一页地认真翻看着医书,知书早就见怪不怪了,默默退了出去。 知书刚出去就有一只白鸽脚抓信件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桌面上,姜怀柔一滞,随即放下书用手指拨开白色羽毛一侧确认图案后才拿起信件。 “计划有变,三日后启程。” 姜怀柔放飞鸽子,把纸卷扔进了炭火,三日后便三日后,日程提快,正好顺了她意。 还有收息丹也得加快速度炼制了,去深海岛屿若能有收息丹就相当于在水下畅游三个时辰绝对没问题,如此神物,古往今来也只有一人能研制出来,她也只不过能研制出一个半时辰的。 起身去放满药材的木架上拿取几种便去了她前段时间让小厮收拾出来的药房,她才研制出一颗,还是之前无聊时学着的,也不知道三天内能不能再尽力研制出一颗。 一旦遇到需要打破极限的挑战,姜怀柔更是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投入在制药上,郑锦乔想去看望却被姜贺给拦下了,“夫人啊,柔儿那边有知书给你报信,你倒是先想想为夫跟你说的啊。” 只顾得担心的郑锦乔哪听进去姜贺说了什么,有些茫然地回头问道:“说什么了?” 姜贺抚额无奈又复述了一遍,“最近京城传言甚广,说是二殿下在护着柔儿,宛若平地惊雷一下子在京城炸开了锅,今日下朝时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韩丞相都来问了一句。” 郑锦乔愣是感觉当头一棒,随即惊讶道:“夫君,你没在说笑吧?” 同样不可置信的姜贺坦然接受了这个惊天消息:“说笑?夫人是不知道今日为夫下朝后被簇拥搭话的尴尬,虽说没提这一茬,但个个都跟人精似的。” 郑锦乔沉下心来,凝声说道:“这要是二殿下也就罢了,可二殿下最为显赫的名声,是煊殿。”地位越高,树敌越多。 姜贺安慰似的拍了拍郑锦乔的手,“既来之则安之,待会儿柔儿出来了也别多说什么,免得给她徒增压力,更何况孰是孰非只有当事人清楚。” 只是还不待多想这个传言就像从未发生过似的被压了下去,知道的人也只敢憋在肚子里。 姜怀柔欣慰地看着躺在手心里的收息丹,就差大笑出声了,她也没想到竟然潜力迸发,超常发挥地在两天之内研制出了一颗有一个时辰功效的丹药。 喜悦之际又匆匆给姜贺和郑锦乔打声招呼,磨了半天爹娘才同意她外出一个月,要她保证照顾好自己。 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无音阁。 40. 本少爷的剑 慕容凌夜正无聊地摆弄桌案上的一瓶寒梅,听见门口的声响只是慵懒地抬眼,伸手一挥,本来关着的门应声而开,还没来得及敲门的姜怀柔看着在那轻松坐着的邪魅男子,眼中划过一丝羡慕。 下一瞬一声极其欠揍的声音传来:“怎么?被小爷迷倒了?” 姜怀柔一阵恶寒地抖了抖胳膊,关门而入,随意坐在秋千上,慕容凌夜一袭暗红衣袍银丝宽腰带外罩曳地白领玄黑斗篷,翩然若仙地在秋千旁的木制楼梯上坐下。 美如画,颜如玉,形容慕容凌夜一点也不为过,姜怀柔内心连连慨叹,惊声说道:“我突然发现,你的美貌都可以和我师姐养的那只雪狐媲美了,你俩气质还挺像。” 慕容凌夜一条腿腿漫不经心地伸在楼梯上,一条腿屈在身前,手肘支在膝盖上,葱白的手指扶着下巴,“你这是夸我还是变着法地损我呢?” 区区一只雪狐哪能同他相提并论?他怎么说也得甩那只狐狸八条街,当然,仅仅指美貌。 姜怀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眼睛一亮,“你别说,还真挺像,”都是傲娇又闷骚,当然还是小白纯情一点,又挽救道:“我当然是夸你啊,你俩要是站一块,估计方圆十里都是痴汉脸。” 画面太美慕容凌夜不敢想象,弯唇笑道:“哦,那只雪狐叫什么名字?” “小白,我跟你说过的,怎么还忘了呢?多好记。”姜怀柔晃荡着秋千,藕粉色的裙摆长长地拖在光洁的地板上,褶皱荡漾出些许梦幻的弧度。 慕容凌夜狭长的凤眸微闪,又问道:“我叫什么名字?”俊美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柔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怀柔恬然一笑,“你叫轻功水上漂,转头与树称兄弟的慕容凌夜呀。” 话落,楼梯上坐着的人一跃而起,曲腿蹲在秋千旁倾身靠近笑得欢快的姜怀柔,压着声音道:“姜怀柔,你还记得是谁背着你穿街走巷买糖葫芦吗?要不是带着面具,小爷的脸都丢尽了,你还有胆子嘲笑小爷?” 姜怀柔轻咳两声,装模做样地把人扶坐在秋千上,尽心尽力地站在后面给某人捶肩,“我那不是吃错丹药了吗?没想到我不仅让你带着我飞檐走壁,还逼着你陪我跟一棵树称兄道弟,我保证,以后十有八九不会再提你的黑历史了。” 更奇特的是她神智恢复后瞧见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慕容凌夜满脸不情愿与嫌弃地对一棵树说“是兄弟,来一杯。”然后她还不清楚所以然地直接笑趴了。 慕容凌夜冷呵一声,危险吐槽:“有本事你把那个‘十有八九’给去掉。” 姜怀柔移步随意坐在软榻上,淡笑着对上慕容凌夜的视线,“商量下正事呗,咱们明日怎么混进船队?” 从秋千上起身的慕容凌夜神采奕奕地沉稳分析:“我都打听好了,船队上的大部分随行人员都是晏王的手下,知根知底,只有琴师与舞姬是招募的,你我的身份是西凉人,你随我也就是琴师同日登船,名单已经打点过递上去了,彼时直接随着船队出发即可。” 姜怀柔拧眉提出:“琴师岂不是经常在晏王眼皮子底下活跃,这和在老虎头上拔毛有什么区别?” 慕容凌夜不屑拂袖,自信环臂,声线细腻清浅却又不失男子气概地说道:“老虎?整条船上都没有见过咱们两个的人,依我看,就算咱们两个在他面前来个双人传他都不带怀疑的,纸老虎罢了。” 看慕容凌夜这么有把握姜怀柔也放下心来,更何况他还是比狐狸还要精明的人,“这么看来一整艘船都被你调查清楚了,凌夜,深不可测啊你。” 这叫什么?这叫安全感,事关怀柔他当然得是面面俱到,慕容凌夜嘚瑟一笑,“那倒不至于,怎么说也得给晏王留个底,明日跟着我就好。” 西凉那边的身份底细他也处理好了,晏王之前已经大规模排查一遍,警惕心没剩多少,只要不出大问题一般是没有被识破的可能。 见姜怀柔点头,慕容凌夜又缓下笑脸接着说道:“对了,最近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打探你另一个身份也就是夜眠的消息,就连我也摸不清是谁,不好对付,南芷那边在尽力帮你拦着,注意些。” 有些棘手,这股势力就像横空出世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让人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强势至极,更可怕的是竟然还能在各种势力围追堵截下全身而退。 姜怀柔手指拂过桌上修剪极好的红梅,闻言疑惑地看了眼慕容凌夜,“南芷姐回来了?” 话落又觉得不可能,自己先否定了:“也不是,她不会愿意回来的,凌夜,麻烦你替我谢谢南芷姐了。”有些没头没尾的语句却充斥了说不出的心酸。 这些年都是如此,南芷姐总是不留余力地暗中保护她,却怎么说也不愿再踏入中原,同样也不愿再见她,说来她们两个已经很久没见了,久到她连南芷姐长什么模样都是托慕容凌夜带回来的画像知道的。 慕容凌夜清楚姜怀柔对南芷的感情,就像刚才,她在乎的不是其它,听进去的也只有南芷,“知道了,你南芷姐哪里舍得一辈子都不见你?总会回来的,再等等。” 姜怀柔没回答,只是起身伸了个懒腰,“嗯,我先走了。”顺带把一旁放着的丫鬟服饰给带走了,“我的是这个吧?” 不问还好,一问慕容凌夜不由额头划过三道黑线,怀疑地看着被剩下的琴师装扮,“姜怀柔,我发现你是越来越皮了,你在质疑什么?难不成我还能穿女装?” 回答他的只有一道有些走远了的回声:“也可以。”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慕容凌夜迈步斜躺在秋千上,桃花眼不住地看着窗外露出的繁星点点,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意,温柔的似是悬溺岁月。 第二日。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码头停靠着一艘豪华高大的船舰,斜长的船梯威严地搭在岸上,船帆卡在桅杆上上被较小的风力吹鼓起来,岸上的总舵长声音洪亮地指挥着手下再最后检查一次船舰。 “快快快!检查完了就赶紧上船就位!” 一直站在码头外的两人不露声色地踏上木桥,在涌入人群之前慕容凌夜小声地嘱咐身后跟着的人:“二丫,我说的你记住了吗?”身后没有动静,慕容凌夜疑惑地侧了侧脑袋。 姜怀柔握紧拳头深呼吸,目光似冷刀一样射向一脸无辜的慕容凌夜,“大壮公子,我不是哑巴吗?怎么回答你?等一个月之后我再回答你呗。” 这设定她也是真服了,怪不得这货说跟着他就好,不用她多说什么,她都是哑巴了还怎么说?他可真是有想法。 慕容凌夜心虚地轻咳两声,“这样有利于咱俩统一口供,保险,二丫你就忍忍吧。” 这下姜怀柔是真没忍住,伸手用力地拧了一下慕容凌夜的胳膊,疼得慕容凌夜脸都扭曲了,“嘶,我不叫你二丫了,松手松手。” 姜怀柔愤愤地收回手,二丫,大壮,没错,就是慕容凌夜亲自想的名称,还说什么想了三天三夜,“公子您可真是会取名字。” 某人丝毫没有意见,还赞成地补充道:“是吧,我就说这名字可好了,你听听,大壮和二丫,多配啊。” 周围木桥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两人也没有再多话,一前一后踏上船梯上了甲板,船身够大,整艘船上百号人,此刻环境里都是脚踩木板的空旷“嗒嗒”声。 刚上船不久便有一名管家模样的人指挥着负责舞曲的人去了船厅,金丝屋门敞开,站在甲板上也能一览里面的风光,雕栏玉砌,各种材质都是上好的,无不泛着光泽,开阔亮堂,让人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姜怀柔跟着队伍安静站在帷幕后面等候,旁边就是木柱,干净地反光,差点没闪了她的眼,心下对这位晏王的整洁程度有些嘬舌。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动静终于小了些,姜怀柔悄悄活动着脚踝。 还没落脚就突然听见外面一声嘹亮的大喊:“周管家,本少爷的剑呢?!”直接惊得姜怀柔一个没站稳向前倒去,幸好慕容凌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其余几个舞姬也收回目光继续等着,慕容凌夜眼神询问,姜怀柔也只能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昨天那句“船上没有认识咱俩的人”在姜怀柔脑海中闪过。 外面熟悉的声音接着响起,且越来越近:“晏王舅怎么还不来?这都什么时候了,比我还慢吞。”话落脚步声已经是室内了。 另一道声音响起:“晏王殿下去接一位客人了,公子要是无聊就先去甲板上看海吧。”哄小孩似的语气,很是敷衍。 尚承风习惯了周管家的作风,无语地转身接道:“那你要不要去甲板上数数海里有多少贝壳?”余光瞥见了帷幕那边,登时心跳止了半拍,惊声问道:“这后面怎么还站着人?” 周管家解释:“这是负责舞曲的乐队,晏王殿下吩咐过了,要他们在此恭候。” 越听大厅里的声音慕容凌夜越是觉得有些熟悉这声音,皱眉深想一番也还是定位不到这声音属于哪位的,有些怀疑手下递上来的名单漏掉谁了,索性直接手下悄悄一挥,掌风掀起了帷幕一角。 身长圆滚的白胖少年刚好看过来,慕容凌夜看清是谁后面上不显,别的不说,就是想起昨天说的话脸有些疼,桃花眼里划过危险的眼色,名单上可没有尚承风。 啧,他算是知道为何刚刚怀柔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了。 学乌龟翻身 尚承风没再多问,又哼着歌跳着去外面甲板上晒太阳去了,嘴乐呵地翘起。 慕容凌夜脑子飞速运转,在周管家走出去之前快步走进大厅出声喊住他:“诶,大哥,我有些晕船,想起外面吹吹风,这吐了可就不好了。” 说罢又面作疲惫地捂住胸口处,周管家一看直接骂骂咧咧地摆手让慕容凌夜出去,“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子还娇气,这可还没启航呢,去吧,速度快点!” 然后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慕容凌夜佯装晕厥地捂着胸口扭头朝姜怀柔招手,“过来扶着。” 姜怀柔垂着头毕恭毕敬地快走过去扶着颤颤巍巍的慕容凌夜,两人一走出去,后面站着的舞姬三三两两地沸腾起来了,慕容凌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突然多了个“扶风美男”的称号。 “这琴师可真俊,就是有些弱柳扶风的,惹人怜惜。” 一直到船体一侧没有人经过的地方慕容凌夜才恢复往常那般生人勿近的狂妄邪冷,说出来的话却与自身的气势差了十万八千里:“小柔,我也没想到尚承风也在,漏网之鱼,要不,趁船还没开我把他丢下去?” 姜怀柔并不意外慕容凌夜知道尚承风,她在魏远山时慕容凌夜三天两头地不是过来给她送书就是陪她一块训练打发时间,魏远山的结界和把守对他这种实力的人来说就是摆设,久而久之她身边的朋友有谁慕容凌夜都一清二楚。 确认周围没人后姜怀柔才压低声音开口:“亏你想得出来,咱们是要霍霍尚师兄他王叔的,还是低调点吧,好在他不认识你,待会我尽量不露脸就是。” 慕容凌夜抿唇想了想,凝声说道:“你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转身脚步飞快地离开了,稳健地压根与晕船沾不到半点关系。 待那道白衣背影消失在拐角后,姜怀柔随意把胳膊搭在船沿,明亮的黑眸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光芒,安静地欣赏难得一见的海景,眼前一望无际的是蔚蓝的大海和不知边际的天边。 心旷神怡,因为还在岸边,海风只是偶尔拂起脸侧的碎发。 没过一会儿慕容凌夜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东西,就是神情有些憋屈,闷声闷气地把手中的面纱递给姜怀柔,“新的,快带上。” 姜怀柔垂眸看了一眼暗色靓丽的紫色面纱,一边接过带上一边问道:“你哪来的面纱?”和舞姬们的面纱并不相同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问这慕容凌夜更是情绪上来了,有些咬牙切齿地悲愤道:“哼,那几个女流氓,吃小爷豆腐,非得让小爷叫声姐姐才肯去拿新面纱,气死小爷了!” “噗嗤!”姜怀柔连忙捂住嘴,眼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歉意道:“抱歉,没忍住,你喊了没?” 要不是伪装成普通琴师,慕容凌夜的气质怎么说也是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霸气侧漏,一看就是尊贵优雅的爷,被要求喊姐姐还是破天荒头一回,这反差够大。 慕容凌夜桃花眼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神威胁不仅不安慰他还一脸好奇的姜怀柔,咬牙沉声说道:“要不我喊你一声试试?” 后者不仅权当没看见他眼底的威胁,还兴冲冲地点头,慕容凌夜心上一哽,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气极反笑,“想得美。” 转身就要走,姜怀柔连忙追上去安慰道:“怎么还有小脾气了呢?我不逗你就是了,没想到你还挺坚贞不屈的啊。”说着不逗了,结果说着说着就不自觉地变了味。 慕容凌夜停下步子,回身笑眯眯地俯身倾近姜怀柔,“那是因为,小爷的豆腐只允许你吃。” 姜怀柔不落下风地回道:“嗯,那你喊一声,我听听。”看谁先破功。 “二丫,你家公子大壮管不了你了是吧?” 说完这句慕容凌夜直接悠哉游哉地闪身顺着拐角拐到人多的船体前面的甲板上了,姜怀柔还来不及说什么也只好赶紧跟上去继续伪装成哑巴丫鬟。 又站在队伍中时,身边的舞姬们似乎是见晏王还没到胆子不由大了些,讲悄悄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一旁姜怀柔的耳中。 “这琴师还挺有钱,一袋银两换一个面纱。” “唉,喊声姐姐都不愿意,不经逗,倔的很。” 姜怀柔瞟了眼前面安静站着的人,左耳进右耳出跟没听见一样,时不时地还状似不经意地扭头看她一眼,果断选择沉默。 倒是有一名舞姬出声制止了交谈:“你们快别说了,晏王殿下应该快到了。”说着目光还不住地在慕容凌夜和姜怀柔两人之间游走。 大厅里就这样安静下来了。 外面的脚步声没过多久又突然杂乱起来,姜怀柔听见尚承风爽朗的声音:“见过晏王舅,还有......”戛然而止,像是噎着了一般。 声线渐进,透过帷幕能隐隐约约看见身影,“这是又得罪了你娘?怎么把你给扔过来了?”嗓音阴郁散漫。 大致能看清走在最前面的两人分别去了主座和客座,尚承风的个子比前面两个矮了一头比较好认,“害,这不是家常便饭吗?这次你外甥我回来还是二殿下给带回来的。” 猝不及防听见的姜怀柔眼眸不由闪了闪,凝神继续听:“是吗?你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这可不像你的作风,承风这小子怎么收买你了?让本王也取取经。” 姜怀柔登时睁大杏眸,一道没有温度的声音也在这时候清晰地传到耳中:“美色。” 于是,姜怀柔一脸生无可恋地望了望天花板,看见前面悠闲站着的慕容凌夜,内心百感交集,怎么也没想到御景煊也在这艘船上,这下可好,她现在有种想带着慕容凌夜游到岛上的冲动。 先是尚承风,现在又是御景煊,这下还真是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外面一阵笑声很是猖狂,“谁的美色?承风的?你还挺重口味啊。”两句话成功得罪了两个人,尚承风头疼地反驳:“晏王舅,您能不能正经一点?人家二殿下说的美色可是天仙一样的小仙女。” 御晏之轻嗤一声,半句话也没相信,“你俩什么时候这么幽默了?”能从御景煊口中听到被美色收买这种话他就已经很是欣慰了,还扯什么小仙女,看看他信吗? “启航!放帆!” 外面的动静里面的人都没在意,尚承风见御晏之不信也不奇怪,张口就要再说点什么,“不信?晏王舅你倒是问问二殿下是真话还是玩笑话,要是玩笑话我就给你们表演个乌龟翻身!” 慕容凌夜忍不住扭头压低声音戏谑道:“乌龟翻身,想看吗?我把帷幕给你掀开点怎么样?” 不能说话的姜怀柔也只短暂地思考了几瞬,随即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她都服了尚师兄这脑子,这是把御景煊看得有多好大哥才说出这话,单纯地像是误入狼群的小白羊。 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轻呵,说道:“问什么,自然是玩笑话。” 尚承风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腹黑尽显的人,想指又不敢指,圆场的能力第一次坍塌地如此彻底,御晏之也期待地看着抓狂的尚承风,笑得跟狐狸似的,“来呗,外甥,说到做到。” 跟两只老狐狸斗,他还是太嫩了,一脸憋屈地起身去快速表演了个乌龟翻身,这边的慕容凌夜早就暗暗动了帷幕,刚好能看清外面的场景。 圆滚滚的身子灵活地曲腿趴在地上,然后直接利落地向一旁翻滚过去,四肢屈在身前跟着晃动的背部左右摇晃,一看就没少表演,一气呵成。 事实是每次尚承风输给宇文霆浩和韩佑凌他们就要来一个。 表情更是滑稽,慕容凌夜一个没忍住笑了出声,后面的姜怀柔顿时一激灵,目光惊吓地从那道玄色背影上收回,石化地看着同样僵住的慕容凌夜。 舞姬们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就差骂上两句了。 姜怀柔深呼吸,不生气不生气。 磁性的笑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御晏之也没生气,只是淡声对周管家吩咐:“不是这一声笑本王都要忘了还有歌舞呢,周管家。” 御景煊更是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得嘞,”周管家快步走至帷幕后面,“你们几个,过来吧,对了,那个丫鬟就留在这等着吧,待会儿随着一起退场就好,怎么还带上面纱了呢。” 周管家事先也知道这个丫鬟是个哑巴,也只是嘟囔一句便出去了。 几个人陆陆续续地出场站到指定的位置上,慕容凌夜揽过袖子优雅坐在琴凳上,修长的手指搭在琴弦上,大致看了一眼前面舞姬的站位便想好琴乐弹奏起来。 清脆空灵的琴音先是低缓地萦绕在四周,如风过海,又悄无声息地铺垫着破碎,温暖中藏着冰寒,裂缝中透着刺眼的阳光,动人心魄。 高超的琴技营造出来的沉溺感使人不自觉地沉浸其中,众人的思绪随着结尾一声刺耳的琴音回到现实,就像长剑破空,气势如虹。 更厉害的是竟还能做到不抢了舞的风头,对琴音的掌握甚是熟悉。 一曲终,御晏之神色莫名地看向琴声源处,凝声问道:“你,过来。” 慕容凌夜默默把晏王问候了一遍,泰然自若地起身走到大厅中央,“见过晏王殿下。”还没人敢这么嚣张地命令他,忍住,他是大壮。 “这首曲子谁教你的?”御晏之的神情更阴郁了。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尚承风有些摸不着头脑,御景煊抬眸淡声道:“青洲人?”虽是问句,但语气肯定。 “在下是西凉人,在青洲待过,这首曲子在青洲只要是接触过琴筝的基本都会弹,谈不上谁教的。” 而御晏之显然并不买账,阴沉道:“今日你必须说出是谁教你的,否则,本王就只能把你丢进海里喂鱼了。”他不可能听错。 慕容凌夜丝毫不慌地回道:“教过我这首曲子的琴师众多,我实在是数不过来,还请晏王殿下见谅。”这御晏之真是没事找事,不就是一首曲子还给他听出花来了。 心中的空白 也许是慕容凌夜表现的太过坦然,冲散了御晏之沸腾的心,也不再追着问,又恢复了之前那样的平静,“本王也是看你弹得太好了一时好奇,先生可别介意。” 慕容凌夜面上和颜悦色,“不敢。” 御晏之不再看过去,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也没忘了御景煊在青洲待过,“你怎么看出来他是青洲人的?难不成你之前在青洲时见过此人?“ 小心翼翼放轻脚步快速跟在慕容凌夜身后的姜怀柔尽量低着头混在人群里,慕容凌夜余光一瞥随即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姜怀柔后面挡着。 御景煊薄唇微张,“你猜。”然后直接起身打算离开。 对面的尚承风扔嘴里一颗葡萄,好笑地看向拉下脸的御晏之,“听出来的呗,晏王舅你这整的跟只有你一个人听过似的,外甥劝你一句,可别如此这般,显得你小气吧啦的。” 御晏之懒得理这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头脑简单,又想起他那两极分化的文武功课,冷声吩咐周管家,“去给他准备些书籍,监督他好好研读。” 又在尚承风反抗出声前补充道:“别问,不然再加。” 吓得尚承风连忙噤声,他怎么就一时嘴欠得罪他呢!这下好了......尚承风简直欲哭无泪。 到了外面众人都自行前往指定船舱,姜怀柔脸上的面纱被海风吹地向一侧荡漾,不由扭头看了眼,船航行的速度不算满,入眼尽是碧波万顷。 船舱是三人一间的,姜怀柔打开后其余两个已经坐在床铺上闲聊了,空间不小,姜怀柔摘下面纱坐下倒了杯茶,打算喝完就去休息,只不过还没饮下就听见旁边的舞姬说道:“给我俩也倒一杯。” 姜怀柔平淡地看了眼又若无其事投入聊天的两人,也不多说,只是不急不缓地把杯中添的新茶喝完,又取出两个新茶杯倒满。 做完这些直接去自己铺位躺上休息了。 “不就是个丫鬟吗?还挺有脾气,端个茶都不乐意。” “榆木脑袋呗,说倒茶就是倒茶,也不知道递一下。” 姜怀柔没搭理,礼貌与好意她给了,更没有惯着碎嘴的必要。 见闭眼睡觉的姜怀柔没有搭理她们的意思那两个舞姬也不想自讨没趣,又重新换了个话题热火朝天地聊起来了。 “咱们也是好运气,没想到煊殿竟也在随行人员中,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天神下凡。” 另一个接道:“可不是嘛,”又故意压低了声音低语,“还有那琴师,反正啊,今日我的眼睛是十分愉悦了,就是不知道除了晏王殿下这个疯王爷和咱们这些贪钱的,煊殿怎么也平白无故跟着冒险?” “肯定不是过来玩的就是,你也别声张,我有个亲戚是操舵手之一,反正他说是要去找什么墨海珠,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好宝贝。” 姜怀柔在听见墨海珠时也没了睡意,难不成御景煊也是来找墨海珠的?看来是晏王找来的帮手,想通之后也不再听她们说的什么。 无论如何,墨海珠她必须拿到就是了。 船舱潮湿,姜怀柔也没多躺,浅眠了不久再醒来时就见那两名舞姬已经躺下呼呼大睡了,抬手揉了揉眉心便掀开被子穿好鞋。 门外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姜怀柔没再犹豫拿起面纱带好,现在那座岛唯一的地图就在晏王手上,只要记下地图她和慕容凌夜就不用那么被动。 低头步履稳当地穿过长道,为了方便她没带斗篷,刚从楼梯上来就被冷得一阵哆嗦,海上昼夜温差还真不小,夜晚的船舰上值守的人明显变多了,时刻注意着海况。 姜怀柔趁周围没人的时候翻窗进了大厅,摸黑小心翼翼地避开障碍物以免磕碰发出声响,大厅后面的三个房间之一就是晏王的房间,现如今他已经被慕容凌夜想办法引开了。 左中右,三间房都是透着微弱的光,姜怀柔毫不犹豫地轻轻推开最右侧的房门,环视一周果然没人,不由放松些,还好消息准确。 大致看了眼布局,姜怀柔迅速地从书案处找起,动作极快地翻了桌案上叠放整齐的公文,又起身依次打开了书柜上的各种精致木匣,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就连花盆里姜怀柔都没放过,有些奇怪地抚额思考,难道地图在御晏之身上随身携带? 她找的时间不短了,慕容凌夜那边拖不了多久,正想出去时却听见门口传来动静,姜怀柔神色一凝,用尽了毕生所学赶在那人推开房门之前闪身翻窗出去。 奈何翻的太猛也太突然,压根没想到窗外会不会有人,一时之间,姜怀柔一言难尽地与手中苹果落地的尚承风面面相觑。 不待尚承风反应过来姜怀柔直接把人拽到窗户下面蹲着,并且眼神警告他别说话。 尚承风内心如同放了烟花般刺激,缩了缩脖颈直接用手捂住嘴表示不会吭声,姜怀柔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注意听房间里的动静。 来人似乎并不是晏王,只见房中更亮了些,没过一会儿就传来关门的声音。 尚承风这才开口,“小师妹你怎么也在?!还鬼鬼祟祟地,连丫鬟都扮上了。” 失策了,姜怀柔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该怎么说,尚承风见她不说话不由深深地看了眼头顶的窗户,面色奇怪地说道:“别告诉我你是想当采花贼采了煊殿这朵花。” 姜怀柔拧眉心中疑惑关御景煊什么事,而尚承风误以为姜怀柔不说话是心虚了,或者是被他说中不好意思了,“小师妹啊,咱就算再垂涎煊殿的美色也不能夜潜人家房间啊,想不到你还是个不安分的,这扮相,是不忍离别之苦偷偷跟来的吧?” 也是,这一路上艰难险阻的风险不会少,煊殿肯定不会同意小师妹跟来。 完美,姜怀柔还没想好说辞就已经被尚承风一句又一句地安排清楚了,索性直接顺着说:“是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若是个把月不见,我的心都要碎了,就像蜜蜂没了蜂蜜,水里的鱼不会吐泡泡。” 说着说着还有潸然泪下的趋势,尚承风抱紧自己一阵恶寒地“咦”了一声,“行了行了,小师妹你再这样我都要吐了,看不出来啊,没想到小师妹对煊殿那叫一个情根深种。” 姜怀柔可怜巴巴地看向尚承风,“所以尚师兄你能不能别告诉他?我怕他知道我偷偷跟来后会生气。” 尚承风无所谓地摆摆手,“瞧把你吓得,不说就不说呗,还有,你安生点啊,别又被我逮到了。” 姜怀柔乖巧地点头应下,尚承风欣慰地挪步转过去,也不站起来,就打算这样蹲着走位,察觉到身后的人没动,侧脸道:“走呗,干嘛呢?还不死心?” 又继续挪着向前走,“啧啧啧,美色误人啊。” 姜怀柔看了眼比她还要鬼鬼祟祟的尚承风,只觉脑门一阵风不客气地刮过,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尚承风的脑补能力,过了窗姜怀柔直接站起来从一步一步走得比乌龟还慢的尚承风身边走过。 尚承风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他为何比当事人还要紧张?还脑抽地蹲着走,丢人! 拍着膝盖起身,弯腰利索地顺起刚才掉地的苹果一蹦一跳地走了,没过多久又再次出现在走廊里,骂骂咧咧地朝反方向走去,“我怎么也跟着走了?房间在这呢!” 姜怀柔去找慕容凌夜汇合,几乎融入夜色的身影沉默地看着海面,有说不出的凄冷,姜怀柔心里明白,走近与慕容凌夜并排站着。 两人都没有开口,慕容凌夜有些凝固的神情在姜怀柔过来时已经松动了,皱眉快速取下身上的黑色斗篷给眼前的女子搭上,“冷吗?” 姜怀柔弯唇一笑,淡声道:“不冷,消息有误,晏王的房间并不是最右侧,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 放出的是假消息?慕容凌夜凝目看向深海,“再动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方才我将御晏之引走谈话时他已经开始怀疑了,这两天你我先避避风头,伺机而动。” 御晏之不仅不疯,还格外精明。 “凌夜。” 平淡的一声却在慕容凌夜心中掀起千层浪,他知道自己的异常被发现了,喉间吞咽一下才沙哑开口,“怎么了?” 姜怀柔伸手在船沿外面感受黑夜与风,凝声道:“我与你一样,即使人来人往也填补不了心中的空白,可总有一天它会被填满色彩的,你相信吗?” 他承认,今天的确有些心神不宁,但一直沉浸在回忆可不是他慕容凌夜的作风,“有小爷在,什么大计不能妙用?当然相信了。” 话音未落姜怀柔直接把肩上的斗篷扔给他,转身就走,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惬意地说道:“那就好,别被吹傻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慕容凌夜慌乱接住,摇头轻啧,“无情。” 翌日。 船舱不能久待,姜怀柔就站在船体一侧人少的地方晒太阳,这里一般不会有人经过,琴师的丫鬟并不重要,基本上都没什么需要她出现的时候。 反倒是慕容凌夜和那几名舞姬都被安排在船厅候场了,两相对比她这个还真成闲职了,偶尔有水手经过也只是奇怪地看她一眼。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边,映在脸上很是舒服,姜怀柔舒适地伸了伸腰,打算再站一会儿就回去。 只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周管家会出现在这,劈头盖脸一顿吼:“在这干嘛呢?!没看见里面都忙成什么样了吗?还不快过去帮忙!真是没有眼力见。” 见姜怀柔只是皱了皱眉,又气恼地向前走了几步催促:“愣着干什么?!去啊。” 合着就他一个人忙上忙下的,人手不够工作量大,他忙里偷闲特意过来找个僻静地方休息,竟然被他逮到个偷懒的。 姜怀柔目光一转,先是歉意地挥手比手势,然后快步低着脑袋在周管家眼皮子底下向船厅走去,周管家疑惑脸,“这是何意?” 罢了罢了,他和一个哑巴争论什么。 走至船厅门口,姜怀柔杏眸微沉,她走得够慢了,周管家应该走了吧? 露出的地图 自信转身,可事实就是如此打脸,周管家负手笑眯眯地对上姜怀柔尴尬的视线,下巴指了指船厅:进去呗。 哼,他在尚府管事多年,这些偷懒的什么皮性他可清楚得很,这不,逮个正着。 姜怀柔抿唇,唯一庆幸的是带着面纱,心一横,伸手搭上门框,慢吞吞地划开,大不了就暴露,可晏王不会真把她丢海里喂鱼吧? 这茫茫大海,悄无声息的。 刚划开一条缝姜怀柔快速地朝里面瞄了一眼,晏王在,慕容凌夜也在,还没接着看里面的人已经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了。 姜怀柔拧眉垂下脑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打算拼一把直接悄悄站到慕容凌夜身后,装成干完活匆匆回来的丫鬟。 刚踏进一只脚,“哪来的丫鬟?本王记得这艘船上可没有丫鬟。” 御晏之探究的目光落在门口一张脸恨不得贴在地上的面纱女子,后者只怔愣一瞬便落落大方地快步进来行礼,丫鬟行礼都是如此,姜怀柔双手交叠在地,挨着地面的膝盖都有些颤抖。 她不能说话,慕容凌夜丝毫不慌,因为尚承风已经和御景煊的侍卫一块去猜拳玩了,起身朝御晏之拱手示意,“回晏王殿下,是我的丫鬟,是个哑巴,故不能回话,无意冒犯,还望晏王殿下见谅。” 御晏之不甚在意地说道:“起来吧,以后跟好你主子,再乱跑就直接扔海里吧。” 没有玩笑话的成分,姜怀柔对这位晏王又刷新了认知,只是起身时又被喊住了:“怎么一直低着脑袋?地上是有本王掉下的银两吗?” 御晏之阴沉的嗓音酷似冰棱,姜怀柔内心轻叹,视死如归地抬头,心下反而坦然了。 这也是姜怀柔第一次与这位晏王对视,他的气势是那种阴郁但并不沉闷的,眼神就像是锁定猎物的鹰,锐利明透。 慕容凌夜按下心中的恼意,不露声色地说道:“我这丫鬟胆子小,不经吓,还请晏王殿下多多宽谅,我替她给您赔罪了。” 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谁敢凶他就跟谁急!今天非把御晏之给喝趴下!等等,喝趴下?慕容凌夜一边仰脸饮下赔罪的敬酒,一边计上心来。 御晏之也没再为难她,平静道:“你倒是宝贝你这丫鬟,行了,回去吧。” 姜怀柔提步走到慕容凌夜座位后面站着,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对面,御景煊只是冷淡地靠坐着闭眼假寐,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扶手上,漠不关心。 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压根没有拆穿她的意思。 慕容凌夜揽过袖子斟了杯酒,举起朝御晏之说道:“抚琴多年,晏王的赏识对我来说是莫大的鼓励,我敬您一杯。” 别怪他无情了,凭他的酒量,灌醉两个都不成问题。 御晏之随意瞥了一眼,拿起酒杯隔空敬了下,爽快饮下,“嗯,继续努力。”说出来的话却是敷衍的很。 这还不算完,慕容凌夜盯上了另一个,“久闻煊殿大名,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了。” 正在假寐的人不急不缓地掀开眼皮,深邃的目光落在慕容凌夜手上的酒杯,随即也拿过桌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银白的酒杯被那只玉白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拿着。 酒水在本就绯红的薄唇上泛起诱人的光泽,喉间的吞咽没有丝毫犹豫。 再往后,慕容凌夜总是时不时地找个话题敬酒,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就连今天天气好这种理由都用上了。 姜怀柔黑脸看向已经放了好几个空酒壶的桌案,只觉脑壳一疼,慕容凌夜现在的状态就是:管你是谁,灌就完了! 不用说就是想以一敌二灌醉他们,可现在的情况是,趴了两个,一个还端端正正地坐着不见丝毫醉意,没错,慕容凌夜这货把自己也给灌醉了。 “来来来!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看着眼前“刷”地一下歪歪扭扭站起来的背影,姜怀柔咬唇直接踹了一脚慕容凌夜,照这样下去指不定就来一个酒后吐真言了。 慕容凌夜喝了一半感觉到有人踹自己,昏昏沉沉的大脑还清晰地记得身后站着的是谁,当即酒也不喝了,晃荡地转身笑语,“小柔,你要喝吗?可甜了。” 姜怀柔眼神威胁他别说了,她站在后面也看不到,还以为慕容凌夜酒量很好,现在看见他脸上的酡红她算是明白了,醉的彻底。 “不对不对,小柔不可以饮酒,我......我替你喝,不然你要是醉了,嗝,会没人照顾你的,因为,我也醉了呀!” 眼看慕容凌夜又要一饮而尽,正在费力观察御晏之情况的姜怀柔收回目光直接伸手按住了慕容凌夜的胳膊,将人按坐在座椅上。 抬眼看去,御晏之还在一杯又一杯地接着喝,桌上的酒壶竟然比慕容凌夜的还多,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小柔?” 一听就知道是瞎问的,估计御晏之自己本人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姜怀柔松了口气。 至于御景煊,姜怀柔咬唇纠结,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但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御晏之已经不省人事了,她也没有伪装下去的必要,弯腰取过慕容凌夜手里的酒杯,拧眉说道:“走了。” 慕容凌夜很听话,当即扶着桌案就要起来,站都站不稳,姜怀柔扶住他的胳膊让他借力,带着人就要往外走。 头顶的声音一直就没停过:“小柔,我......我给你买糖葫芦好不好?” 姜怀柔忍住想把慕容凌夜嘴巴捂住的冲动,尽量走快些,“你先别说话。” 就在姜怀柔带着慕容凌夜就要出去时,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姜怀柔。“ 空气突然安静。 外面海浪的声音层层清晰。 茫然的慕容凌夜垂眸疑惑看去,口齿不清地问道:“怎......怎么不走了?” 面纱下的樱唇紧紧抿着,心跳不止,敛过有些慌乱的神情,似是被慕容凌夜喊醒,“没什么,走吧。” 姜怀柔只把慕容凌夜扶到船舱附近,让路过的水手帮忙把人扶了进去。 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她已经打听好晏王的房间是中间那个,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姜怀柔又匆匆原路返回,再过来时晏王已经趴在桌案上了,御景煊有些迟缓地看了过来,漆黑的眸光凝视着她,也不说话。 她总不能嚣张到在御景煊的注视下进入房间,于是转身打算回去翻窗,反正御景煊现在不在房间,大不了先从右侧翻进去。 “嘶,头疼。” 刚要出去的人脚步一顿,也只是一顿,“我帮你喊人。” 御景煊不满地蹙起眉头,有些迷离的双眸微闪,带着些情绪的嗓音慵懒地醉人:“不许。” 仔细听还带着些许委屈,姜怀柔轻叹一声,认命地走到御景煊身旁,浓烈的酒气充斥鼻腔,姜怀柔更加确定心中猜想。 手腕猝不及防被人握住,姜怀柔惊诧一声下一瞬便倒在了御景煊的怀里,腰被一只胳膊有力地环着。 没有多作迟疑,姜怀柔惊慌地扒拉着双手就要起来,“御景煊!你快松开......”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却突然注意到从御景煊的银丝腰带里露出的泛黄纸层。 被折起几层的纸张隐隐约约有线条和定点,姜怀柔眼睛亮了,这不就是地图吗?! 似是感受到怀中的人不再挣扎,御景煊顺着姜怀柔的目光看去,然后随手拿过地图,漫不经心地问道:“想要?” 姜怀柔抿唇看了眼被细长手指随意拿着的地图,沉默了。 御景煊二话不说直接把地图塞到了姜怀柔手中,在姜怀柔诧异的目光中低沉轻笑道:“送你了。” “就这么给我了?你们不需要地图吗?”姜怀柔惊讶了。 “哦,我有。”御景煊把脑袋埋在姜怀柔脖颈处,这才醉意渐显,沉冷的嗓音磁性沙哑,闭眼缓神。 姜怀柔疑惑问道:“可是地图不是只有一份吗?” 御景煊很快回答,“嗯,我脑海里也有一份。”他之前翻看过便记住了。 姜怀柔:...... 什么地图这么好记?姜怀柔费劲地展开地图,顿时沉默了,线条杂乱地穿插四散,定点毫无规律地分布在图纸上,夸张来说,这估计连岛上有几块石头都没放过。 不排除这样设计有混淆视听的成分在。 不由赞叹出声,“这都能记住,真是佩服。”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强。 姜怀柔试着推开御景煊,还没有用力那只禁锢着她的胳膊便自己松了力气,御景煊散漫地向后靠去,揉了揉太阳穴,凝声道:“你要地图作甚?” 起身站至一旁的姜怀柔迟疑几许,随即坚定道:“拿到我想要的东西。” 门口传来动静,是宁治和尚承风,两人看见里面的情形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宁治想了想还是没有打招呼,而尚承风则是被惊到了,他才离开半天,这是发生了什么? 姜怀柔点头打个招呼示意便直接越过两人走出去了。 宁治神思敏捷,自是没有错过姜怀柔离开之前快速藏进袖口的东西,是地图。 但还是佯装没有看见视线一直落在前方,只是双手握拳似在忍耐什么,一直到姜怀柔的身影消失才快步走向御景煊,问道:“殿下,可要回去休息?” 见御景煊作势要起来,宁治连忙打算伸手去扶,却被阻止了,御景煊平稳地起身向房间走去,根本没有之前酩酊大醉的模样,眼中的迷离也被冰寒的目光代替。 宁治见此更是顿觉一股郁气堵在心间,提步也跟了上去。 尚承风则是探头看了一眼御晏之的情况,目光啧啧称奇地打量一眼数不过来的酒壶,一边过去扶人一边慨叹:“人疯也就算了,怎么喝起酒来也这么疯。” 船厅里没有其他人,御晏之和御景煊一样都不喜人多,所以此刻尚承风费力地拽起座椅上的人咬牙切齿:“还挺沉,得亏我是习武的,唉,这么贴心的外甥哪里找?还知道惯着你不让外人触碰的臭毛病。” 用雾藤威胁 宁治随着御景煊进入房间,关上门后直接凝声问道:“殿下,您是不是把地图给姜姑娘了?”还是装醉故意送的,不过这句话宁治没有说出来。 御景煊微微蹙眉有些不适地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嗯。” 听见回答的宁治还是没忍住说出心中所想:“可是姜姑娘很有可能也是来找墨海珠的,彼时若是您与姜姑娘对上,难不成就连墨海珠也要拱手相让?” 就那么大个破岛,除了墨海珠还能是什么? 他知道殿下放不下姜姑娘,可大事当前根本容不得半点马虎,就算明面上划清界限,可事实是殿下还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次又放水! 说到最后宁治的语气难免有些冲,支着额头的御景煊眼皮都没掀,“本殿自有分寸。” 宁治肃正的表情闪过疑虑,很难不怀疑若是碰上姜姑娘殿下这所谓的分寸直接成“海水不可斗量”了。 “你先退下吧。” “是。”宁治也不是多话的性子,只希望殿下不会在关键时刻感情用事。 一边向外走,一边深深慨叹,几个月之前的他若是听到有人说他们殿下“感情用事”一定会来一句“放屁”,现在倒好,这词他自己给用上了。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御景煊眼皮微动,寒沉的眼眸因为醉意而含着丝丝雾气,谁也不知道这双眼睛里藏了什么情绪。 这边回到船舱的姜怀柔趁那两名舞姬不在快速把地图展开观察,她敢笃定这就是真的地图,只是需要先把具有迷惑性的路线划去。 一时之间,姜怀柔看着上面纵横交错的线条犯了难,目光细致地扫视了半刻愣是一条也没划去。 七拐八拐的线条此刻在她眼里显得格外嚣张,“这地图有跟没有似的。”姜怀柔拧眉集中注意力。 又过了许久门口传来动静,托着下巴沉思的姜怀柔三下五除二地把地图叠好放在腰间,假装在饮茶。 回来的只有一人,舞姬尖锐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安静饮茶的“哑巴丫鬟”,傲慢地问道:“你今日干什么去了?怎一整天都没看见人影?” 姜怀柔看去,不屑一笑,大致用手比划着手势:无可奉告。 这种臭脾气就不该惯着,她更没有义务忍着,再者,想必实际想问的也不是她,短短两天,不仅是她,就连另一名舞姬都看出来这个傲慢舞姬看上了慕容凌夜。 舞姬想明白眼前女子比划的意思后登时恼怒起来,话中带火的说道:“不过是个哑巴丫鬟罢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嚣张?!驳了我的话,你这个贱婢也别想好过,等见到琴公子定要同他一番好讲!” 她还能借着这个机会和琴公子说上话呢。 姜怀柔指尖慢晃晃地点着杯沿,皱眉,耳边聒噪的不行,下一瞬,直接快准狠地把手中的茶水泼向在那咋咋呼呼的舞姬脸上。 手肘随意撑在桌面上,眼中带着温柔慈祥的笑意看向被茶水淋成落汤鸡,嘴巴还惊讶大张的人,抬手在自己的唇边指了指:给你洗洗嘴。 又随意比划两下,挑了个谁都能看懂的手势:不用谢。 大脑被淋的一阵空白的舞姬反应过来当即随手摸了把脸,“你个贱人!竟然敢泼我水?看老娘不把你那张脸给撕烂!” 说罢满脸凶狠地上前想去揪姜怀柔的领子,姜怀柔哪会让她得逞,直接脚下一用力闪身到扑过去的舞姬背后,锁喉在她惊恐的表情下浅笑道:“你说,溅起的浪花是什么样的?要不你跳下去溅一个我看看?” 温柔的语气在舞姬的耳中却犹如魔鬼般残忍,双手扯上姜怀柔的胳膊艰难道:“你......你不是哑巴,我要告诉......告诉晏王殿下。” 姜怀柔挑眉轻呵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对晏王来说,我是不是哑巴很重要吗?或者说你在晏王殿下的眼里有几分重量?看来你并没有求生的欲望,那我就只好打晕你扔海里了呢。” 说罢就松了松作势要动手,舞姬方才已经得知两人之间的武力差距,立马惊惧万分地说道:“等等!别,别杀我,我给你道歉就是。” 怎么也没想到最大的风险竟然是这个平日里看上去娇弱的丫鬟,容貌倾城之下的是疯魔般的蛇蝎心肠。 姜怀柔随手甩开身前的人,淡声道:“道歉就不必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不许提及我非哑巴这件事,第二,往后的日子里给我安分点,嘴别一天天的那么碎,第三,以上两条做不到的话,你懂的。” 舞姬连连点头应下,生怕这女魔头一个不开心就下死手,姜怀柔看她一眼也不再多说,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专挑软柿子捏,欺软怕硬。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姜怀柔耳边清静地只能听见海浪的声音,另一个就算想说什么也被这名舞姬给拦下了,更讶异的是,也不知道那名舞姬说了什么,口口相传之下她在这艘船上的威严是有了。 姜怀柔再次注视着面前怯生生看她一眼就脚底抹油一溜烟跑走的船员,无所谓地摇头撇了撇嘴,转身看海。 天色阴沉,船上划行部的桨手和方向部的舵手都牟足了劲顺着航线向前开去,争取快些开出这片海域,总舵长负手威风肃重地站在甲板上盯紧海况。 慕容凌夜见此不由轻笑,“我倒是听到些风声,说是这艘船上有个女魔头力胜金刚,在月黑风高时露出隐藏的三头六臂呲着獠牙把人丢进海里看浪花。” 姜怀柔嘴角微抽,“这么荒唐的版本怎么传出来的?还月黑风高时变身,以为是狼变吗?你也当真无聊,形容描述你是一个字也没落下。” 光是她听到的版本就有好几个,一个比一个离奇,她本人听到时还真有些忍俊不禁。 慕容凌夜不置可否,轻叹一声活动着脖颈,“还不是那张地图给逼的,没日没夜地动脑筋都没能彻底解开它,喝水的功夫都给用上了,好在有所收获,不过奇怪的是地图丢了晏王那边竟然没有动静,总不能是个假的吧?” 太不合常规了,就怕是个圈套等着让他们跳。 姜怀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淡定道:“放心吧,这张地图我已经确认过了,与书中描述丝毫不差,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地图是我从御景煊手里拿到的。” 听到那个名字慕容凌夜脸色刷地凝固下来,桃花眼眯起危险的弧度盯向姜怀柔,“御景煊心思缜密,更没道理丢了地图还不彻查,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她就知道,慕容凌夜要是知道她是从御景煊手中拿到的肯定会起疑。 “地图是他给我的,所以才没人追查。” 慕容凌夜大脑有一瞬的空白,手指轻握,追问:“他为什么会给你地图?” 姜怀柔已经做好了被慕容凌夜审问的准备,坦然道:“可能是喝醉之后神思不清就把地图给我了,醒来忘记了。” 闻言慕容凌夜不由松了口气,叮嘱出声:“那就好,你吓我一跳,还以为那个龌龊之人又耍不要脸用雾藤威胁你接近御景煊了,不然小爷我就算脱层皮也得把他扇成大饼脸。” 姜怀柔知道慕容凌夜说的是谁,听到他的形容顿时笑了出来,“就像你上次给他下泻药一样损啊。” 那个人的确没有再用雾藤威胁她做什么,可他们往往低估了他的阴狠程度。 慕容凌夜嘴角无情地勾起,“相比南芷,我已经够仁慈了,南芷可是直接把他脑袋都给剪秃了,也不知道现在长出来没有。” 听到南芷两个字姜怀柔也愉悦地清婉浅笑,正要说什么脚下却一阵晃动,不过并不明显,抬眼望去,海面层层波涛乱掀,沉闷的像是昏睡的猛兽。 慕容凌夜拧眉看了眼头顶黑压压的乌云,“先回去,要下雨了。” 同样感知到的还有总舵长,如鹰的眼光没有丝毫松动,刮在脸上的风逐渐猖狂,海浪渐起,雨滴开始砸下时总舵长立刻厉声吼道:“放帆!” 又迅速走至船舰的划行区大声喊,“加把劲!往前冲!巨浪马上就要来了。” 听见的船员顿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数十名舵手和划行手都全神贯注地控制着比之往常明显吃力很多的动作,谁都清楚海况严峻可能带来的后果。 船身的浮动越来越剧烈,豆大的冰凉雨滴刷刷而来,船帆被烈风吹的呼呼作响,即便如此,也盖不过滔天的巨浪咆哮。 人手不够,宁治和晏王的手下也参与到划桨部去了。 总舵长如磐石般大步站在总舵前,手握舵盘,任雨水大肆地淋满严肃的面容,眉头紧锁,牙关紧咬地把舵盘往正确的方向带,手心因为用力而青紫的骇人。 波涛汹涌的海浪接二连三地狠狠冲向船体,所有闲杂人等都聚在了船厅里,几名舞姬恐惧地缩成一团,此刻压根没人在乎什么身份尊卑,人人自危。 御景煊脚下晃动地伸手扶住柱子,沉声道:“皇叔,这里交给你了,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说罢直接步履艰难地向外面走去,船身晃动剧烈,御晏之也只堪堪扶稳,闻言凝目叮嘱:“你小心点。” 桌椅都来回滑动,慕容凌夜反应迅速地一脚抵上快要迅猛磕过来的座椅,一脸烦躁地低低咒骂一句,又放大了声音说道:“小柔,你快过来,那边的舷窗快破了。” 姜怀柔身后就是被大风刮地“哐当”作响的舷窗,发丝被从窗上破洞吹进来的猛烈大风刮得群魔乱舞,动了动步子试着放开扶着的柱子打算往安全地带走去。 结果刚松手就又是一阵颠簸,斜斜地往一侧倒去,腰部猛地磕向桌角,顿时疼得姜怀柔大脑短路了几瞬,慕容凌夜余光看见了趴在地上的姜怀柔,“可恶!小柔你先别动,等我过来扶你。” 姜怀柔一口回绝:“你待在那!太危险了,我没问题。” 起来的时候倒下的桌腿一角勾住了裙摆,姜怀柔用力一拽竟然没能拽开。 架子和桌子死死地卡在柱子上,她要是想起来就必须把裙摆这片给撕开了,可偏偏这料子是珍品蚕丝所制,除非刀剑她压根撕不下来。 慕容凌夜自然知道那衣裙的结实程度,是他特意让人运回来的布料,急急环视一圈四周,发现附近掉了把剑,眉上一喜就要想办法过去。 另一侧的尚承风自顾不暇还要帮几个毫无功力的舞姬稳着,注意到对面的情况后大声吆喝道:“慕容凌夜,别过去!烛台就要倒了!” 有几分希望 外面风雨交加,总舵长虎目圆瞪超越身体极限地用力控制着时不时乱偏的舵盘,一口牙齿都快咬碎了,不仅仅是甲板上坚毅挺住的舵长,每一位船员都是拼尽全力顽强坚持。 这是与大自然的博弈,亦是他们的职责,誓死守护的坚毅,无论是何种境地,哪怕无力回天也永远不会有一人放弃。 海浪越来越猛,总舵长胳膊颤抖地往左偏,脸上的肉都在抖动,声嘶力竭地往左撑住又一波海浪的击打:“啊啊啊!老子和你们拼了!” 身边骤然多出一个人,手上的舵盘控制也稍稍轻松些,有个声音低沉道:“松开,你已经到达极限撑不了多久了。” 总舵长因为费力脸还是仰着任由滚滚雨水冲洗,眼睛也因为密集的雨而颤抖着,闻言怒吼道:“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给老子滚开!一船人的性命你给老子开什么玩笑?回去!” 撑不住他也得撑住了,他掌舵多年经验丰富,现在可不仅是拼气力的时候,哪里容得一个没掌过舵的胡来? 更何况现在正是危险的时候,指不定一个浪过来就把掌舵的人给卷走了。 御景煊眉目微凛,雨水顺着线条完美的轮廓如流珠般落下,放在舵盘上的手用力,“本殿没心思给你开玩笑,现在,本殿撑着舵盘,你松开回船厅里恢复气力。” “快点!趁浪还没打过来,走!” 总舵长一听是御景煊就不禁心下松动了些,一个威压凌厉的“走”就嘴比心快地同意了:“我松了,殿下稳住!” “松。” 御景煊另一只手也搭上舵盘稳稳地控制着,总舵长放心地快步往身后的船厅跑去,身体因为脱力在海风下左摇右晃,御景煊尽量控制着好让他安全回去。 黑眸微凝感知四周,手掌犯青地握紧舵盘游刃有余。 总舵长进来后御晏之也明白过来,凝声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气喘吁吁的总舵长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不太妙,甚至还没到达高潮,只要坚持到高潮退去就没事了,现在是煊殿在掌舵。” 几名舞姬在恐惧中感到希望就在眼前,其中一个激动说道:“是煊殿!是战无不胜的煊殿,我们有救了,我们肯定可以平安到达。” 谁都听过关于煊殿的传说,信仰的力量在此时蒸发的格外强烈,“对,对,煊殿肯定会保护咱们的。” 而另一侧却是沉闷的可怕,慕容凌夜并没有听进去尚承风的话,小柔只要一刻不挣开束缚便一刻处于危险中,木制的窗已经碎开了。 慕容凌夜神色坚定地朝那把架子下的剑挪去,姜怀柔厉声喝道:“凌夜,你疯了?!架子已经快倒了,来不及了,回来!” 闻言慕容凌夜抬眼看了下摇摇欲坠的木架,咬牙快速往前一冲,摔扑在地,手拿过剑看准位置丢向姜怀柔,“小柔,接着。” 伴随姜怀柔接着剑的是木架轰然倒塌的巨响和一声闷哼,姜怀柔心上一颤,猛地看过去,被木架重重压着的人已经失去了意识,那抹流动的鲜红刺目惊心。 姜怀柔惊声喊道:“慕容凌夜!” 随即以最快的速度抽出剑一剑划破裙摆,把剑丢在一旁挣扎着起身想朝慕容凌夜冲去,船身却突然迎来剧烈冲击,总舵长大喊道:“大浪来了!快扶好!” 可姜怀柔已经来不及了,身子随着倾斜幅度巨大的船身向后倒去,没有任何支撑下整个人直接受惯力作用狠狠撞向身后破碎的窗和舱板,连人带碎木摔滚在外面的船沿边。 积水的船侧不一会儿便染遍鲜红,姜怀柔脑袋昏沉了片刻,砸在身上脸上的冰凉大雨让她清醒过来,背部生疼。 耳边传来声响,心中警惕,不好,浪过来了。 在另一道大浪气势汹汹冲过来之前用最快的速度从腰间取过一枚丹药塞进嘴里,手刚撑着地面就被巨浪无情地卷住,浪退,地面上已经没有姜怀柔的身影了,就连血水也被冲得一干二净。 里面的总舵长放声大喊:“姑娘,你还在吗?!” 御晏之阴郁的眼中是化不开的凝重,“傻了?哑巴她能说什么?估计已经丧命了。” 尚承风呆滞地看着那边破开的舱面,碎裂的木板上还挂着带血的衣料,朝下的尖端汇聚鲜血像催命符一样滴在地面,尚承风一个大男人直接红了眼,眼角淌泪。 不可置信地惊慌喊道:“小师妹?!你听见了吗?别慌,师兄这就来救你!”声嘶力竭。 喊罢直接疯了一样就要往外面冲,被御晏之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好在他功夫比尚承风高上不少才拦了下来,“你发什么疯?没看见人已经被海浪淹没了?!送死也没你这么赶的,不就是个师妹,不要命了?!” 尚承风用力挣扎着,一把推开御晏之哽咽大声反驳:“放开我!你什么都不知道,”说罢就要往外面接着跑,御晏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掌把人给劈晕了。 腾出一只手扶稳晕倒的尚承风,阴沉着脸问道:“总舵长,依你看现在下去救人有几分希望?” 总舵长也是见过这种场面的,没像那几个舞姬一样吓得哇哇大哭,惊慌失措的,言简意赅道:“不好说,饶是出海多年的我也是鲜少见过这般严峻的,若论量,怕是最多只有一分。” 御晏之阴郁地轻啧一声,随即吩咐道:“你,过来扶住他。” 是对总舵长说的,慕容凌夜已经昏过去了,总舵长一想浪潮已经快过去了,即使他还没完全恢复但再扶个人还是可以的,“是。” 御晏之把人交到总舵长手里后就挑着最佳路线朝外面走去,“本王下去救人,你在此看好船上。” 总舵长差点惊地把手上的尚承风给甩地上,“不可啊王爷!现在下去无疑是死路一条,白白搭上性命,更何况那名女子铁定已经命丧黄泉了,您实在没必要啊。” “本王命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照顾好承风,他若是出什么意外本王拿你是问。” 话落那个残碎的破口处已经没有人影了,御晏之只听到一句“王爷不可”便一头扎进恐怖的海里,探出头甩了甩脸上的海水,凝视一眼便稳住身形身姿矫健地游走在海里找人。 船上的舞姬更是吓得大喊乱叫,总舵长神情凝重地摇头道:“疯了,真是疯了!”晏王殿下是真的疼爱尚少爷这个外甥,也不乏善爱之心啊。 总舵长用最快的反应速度朝舞姬喊道:“你们几个,若想活着离开这里就给我扶住尚少爷,我去找周管家和煊殿。” 舞姬吓得都没有反驳的想法,直接点头应道:“我们扶,我们扶,保证护好尚少爷。” 总舵长一身轻松后急忙跑到外面找到正在掌舵一脸风雨的御景煊,“殿下,晏王殿下下去救人了,我先去令声放慢船速。” 漆黑的黑眸只是微凝,依旧看着前方淡声道:“准备好绳梯和帮手。” “明白。” 周管家一直都在船舰运行控制区域,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见总舵长火急火燎地过来连忙询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总舵长只是抽空点头以作回应,转头厉声命令:“现在,减缓船速!出来两个人随我一块去上面救人。” 这样一说众人也都知道是出事了,周管家见形势紧急也不好多问,匆匆地找准两个人让他们出列上去。 三个人迅速合力取下绳梯和其它的救生物件,冒雨把绳梯拴紧在柱子上,各站一个方位随时观察着海面的情况。 船舰此刻不能停下,已经换成了最慢的船速,过了一会儿,船体身后右侧站着的人呐喊:“这儿有人,快来!是晏王殿下!” 总舵长几人连忙把绳梯甩下去,御晏之已经有些体力透支,在海水的浪打下一把抓住绳梯,“拉!” 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往上爬了,总舵长也很惊讶晏王竟然能在如此危险的情势下存活,忙不迭地拉绳将人拽上来。 上来的只有一个人,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您已经尽力了,生死有命。”总舵长看着躺在地上手背遮眼的御晏之安慰道,以为他是在难过悲伤。 其实御晏之只是在休息缓力,懒得回答他,不过人他还真是没能找到。 天上的乌云渐渐褪去,天光隐隐从白云的缝隙中透出几缕,海浪也重新回归平静,此刻是美丽震撼的,早先的狂暴面容早已换下,过眼云烟也不过如此了。 宁治灰头土脸地从划行舱出来,感受到阳光脸上的神情也柔和起来,甩了甩酸痛的手腕,扭着脖子的筋骨向船厅走去。 看见船厅的惨状后不由惊声道:“嚯。” 现在舵盘已经不需要他控制了,御景煊也朝船厅走去,宁治迎上去道:“殿下,您没事吧?” “无碍,先回去。”嗓音沙哑。 慕容凌夜也已经被送回房间救治了,御晏之在海里泡了太久受凉也回房间休息去了, 再一细瞧,那边正在修补的木匠旁蹲了一个人,脑袋被胳膊环住,是尚承风,御景煊看了眼便直直往房里走去。 只是走至一半时止住了步子,凝声问道:“宁治,你去问问昨晚是要救谁,人在哪。” 宁治拱手应道:“是。” 顾煊坐在软榻上支额浅眠,只是怎么也没有困倦入眠的趋势,没过多久宁治就回来了,本就严肃的神色此刻更是沉闷凝重。 他都不愿开口告诉殿下这个事实,他也不愿相信姜姑娘就这样...... “殿下,卑职得知,昨晚,”还没说完就被御景煊不耐烦地打断了:“你何时说话如此吞吞吐吐?直说就是。” 宁治心上一横,硬着头皮道:“是姜姑娘!晏王殿下亲自下海救人了,但还是没能把人救上来。” 御景煊指尖骤然停住,下一瞬宁治只感觉到耳边一阵风吹过,再睁开眼时眼前已经没人了,讶异拧眉,“坏了!” 放马过来吧 总舵长正在巡视,身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人给他惊一大跳,拍着胸脯道:“殿下,您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经过昨天的事情总舵长现在是对这位煊殿佩服的五体投地,说话都比之前更加恭敬几分。 御景煊狭长的凤眸眼尾泛红,冷到极致地厉声令道:“马上原路返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把这片海给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本殿找到!” 强烈的低气压压迫感差点没让总舵长给跪了,还以为是犯了什么大过,结果是因为这个啊。 虽说这是晏王的船队,但煊殿的命令也是有权力付诸的。 正要颤声应下时却被追来的宁治给出声阻拦了,“等一下!殿下,现在就算回去也于事无补啊,姜姑娘已经凶多吉少了,昨晚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拿到墨海珠啊,您别忘了江老给的时限。” 御景煊看都没看宁治,冰冷的目光紧盯着总舵长,沉声道:“本殿让你去,你是聋了吗?” 总舵长哪敢再耽误,脚下顿时就要生风似的跑走,宁治却跪下了,“殿下,您今日若要返回,就从卑职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对不住了姜姑娘!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殿下弃大局于不顾。 若是姜姑娘在天有灵,希望她能理解他作为下属的一片苦心。 御景煊脸上阴云密布,总舵长见情形不对,试探地出声问道:“那这……殿下您看还需要吩咐下去吗?” 一片寂静,“殿下,您冷静一点,难道您要亲手弃了这大局,让之前的一切都功亏一篑吗?” 劝言让总舵长也是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纠结是走还是不走。 御景煊深若沉潭的眼眸被白皙的眼皮遮住,“传本殿命令,即刻起,以最快的速度向目的地开去,奋力者,重重有赏。” 总舵长松了口气,肃正地行了个礼道:“先替大家谢过殿下的设赏,我这就吩咐下去,一定尽快赶到岛屿。” 人走之后,宁治还是没起身,颇有种豁出去受罚的意味。 御景煊转过身,侧脸冷道:“你说错了,是否功亏一篑,不是一颗墨海珠就能决定的,既然坏了规矩,待回去后自行去领罚。” 说罢直接阔步离开,宁治眉头都没皱一下,拱手道:“多谢殿下宽宥。” 房间里,御景煊修长的手指握紧了瓷杯,指节泛青,骤然间,手里的瓷杯碎成了裂片。 只是神情一直没有丝毫异常,冰冷如旧,如果不是瓷杯碎了,任谁看都只会以为是在闭眼假寐。 消息也传不出去,宁治一整天都在想办法联络岸上的人,可这次出行本就缩丁减人,愣是没有联络上的法子。 走着走着就看见一个舱门前站着个人,宁治上前,“见过尚少爷,不知您在此为何?” 眼睛红肿的尚承风有些打不起精神,听见声音回头诧异一声,答道:“这不是慕容凌夜还在昏迷吗?我闲着没事就来看看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宁治也看了一眼,头部被包扎起来安静昏睡的慕容凌夜,凝声问道:“这都许久了,医师怎么说?” 尚承风叹了口气,“头部伤得重,具体情况还要等人醒了再说。” 又犹豫出声:“虽然我不清楚慕容凌夜和小师妹的情谊,但就凭他豁出命的行为,也不知道等他醒来得知……唉,罢了,不说了。” 他还是无法接受小师妹遇险了,只要一日没找到人,他就一日不会相信,自欺欺人也好,自我蒙蔽也罢,这已经是他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了。 宁治本就是个话不多的性子,此刻悲闷加身更是无话。 沉默间,尚承风似是无意间问起:“你说为何晏王舅和煊殿都不同意回去寻找小师妹?” 宁治默了几许,反问道:“有用吗?” 尚承风旋身靠在门框上,环臂看海,“我也并非愚笨之人,此行是为了墨海珠吧?并且,晏王舅出海游玩只是个障眼法,真正要拿到墨海珠的是谁我还是明白的。” 没等宁治回答尚承风又接着道:“奈何我人微言轻,不能左右,本以为有几分真情意在,却也不过如此,也是,来得太快的爱去得也快,倒不如攒着当宝的身外之物陪伴长久。” 最后问道:“宁治,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句句玄妙,宁治怎会听不出来尚承风话里的讽刺,神色不变,正言道:“对与不对说不明白,我只知道,前有蒹葭,后有桃枝,择之为一人。不知尚少爷可曾听过一句诗话,‘心之忧也,视丹如绿’,权权相比,怎样选择无非是权衡利弊。” 忽略前面一句,尚承风还真听过,一时被宁治一番话给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所说我的确没什么好反驳的,哪怕是我忧悲过度看错了也不过如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以理解。” 越来越不对劲的语气直至平淡无波,宁治心下暗叫不好,尚少爷这明显是误会了,以为是他在讽刺人家自作多情,他本意并非如此啊,宁治心下低低咒骂一句,懊恼万分。 思酌开口:“尚少爷误会了,姜姑娘遇险我也悲痛万分,并非有冒犯之意,话有不妥之处还望尚少爷千万莫要当真......” 他要是解释不清楚可不就是给殿下越描越黑。 尚承风没心情在这跟宁治争论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甩甩脑袋就要离开却被一道声音喊住了:“你说什么?” 声音虚弱却凌厉沉稳,一时间门口的两人注意力都被转移过去了,尚承风走进去道:“你先好好养伤,其余的等你好了再说也不迟,我去喊来医师。” 伤着的可是头部,万一听到消息再受到刺激出了闪失可如何是好。 宁治在尚承风之前转身向外走去,“我去喊医师。” 随之而出的声音不同往常,慕容凌夜艰难起身,强忍着头部的不适,眼底猩红地看向尚承风:“小柔呢?” 尚承风迟疑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直言:“事发突然,等我反应过来时小师妹已经被巨浪卷进海里了。”他看得出来慕容凌夜已经听见了,更何况在慕容凌夜面前也没耍小聪明的必要。 慕容凌夜当即掀开被子就要起身,被尚承风急急拦着,“诶诶,你起来干什么?快躺下啊,现在已经快到岛上了。” 感觉到眼前的人明显一滞,下一瞬耳膜差点炸裂:“小柔人呢?!可救回来了?什么叫‘快到岛上了’?” 慕容凌夜胸口闷得厉害,强制自己压下起伏的情绪,在结果模棱两可时他只希望不是坏消息,尚承风掏了掏耳洞,垂下眼睫,“晏王舅下海找小师妹了,但海事凶险,没能找到。” 听见尚承风这么说慕容凌夜再也坐不住了,顾不得头上的伤迅速穿戴就要起来,仔细看嘴角是在微颤,尚承风这下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 急得满头大汗,“你别冲动,虽然我也悲痛万分,但现在你最重要的是把伤养好啊。” 别人不知道,但他慕容凌夜知道,小柔那么机敏很有可能在遇险之前服下了那颗收息丹,另一颗在他这儿。 语气急切地问道:“过去多长时间了?”他如今也懒得算账为何船只没有停下寻人,事已至此,找到小柔才是要紧的。 尚承风眼眸溜转,白嫩的腮帮子一收,估算了个大概,“大约有五六个时辰了吧,你问这个作甚?” 慕容凌夜手上动作顿住,猛地抬头,尚承风不期然被慕容凌夜的眼神惊到,还没出声就听见冰凉至极又邪狠的嗓音:“五六个时辰?呵,船有时间往岛上赶就没时间救人吗?!” 说完,慕容凌夜深深地看了一眼尚承风便脚下生风地冲了出去。 尚承风完全呆愣在了原地,若不是他亲眼看着还以为慕容凌夜被调包了,那股狠劲简直和他这些天的气质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只一会儿,尚承风望着外面出神,直觉告诉他,这个慕容凌夜绝对不是琴师这么简单,风云人物也不过如此了。 正在饮茶闲坐着的御晏之身侧突然传来一阵风,再然后胸前的领子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揪起来了,耳畔的声音狠厉至极:“下令掉头返回,不然你的命就由我来收。” 御晏之眼底露狠,目光浅淡地看了一眼被揪着的领子,也不扯开,云淡风轻道:“连周旋都省了,这么急?看来那丫鬟对你挺重要的嘛。” 慕容凌夜没有闲心讶异御晏之看出了什么,手上加力,“与你无关。” 僵持间,御晏之也反感被人揪着领子,随手就要扯开,但无论他用多少力气都无法摆脱,御晏之目光一深,“伪装得应该好生辛苦吧?本王再说一遍,放开!” 慕容凌夜的气势威压只会更甚,嘴角压下,手下力道改变,御晏之整个人直接被甩了出去,惊讶之余迅速借力稳住步子,却还是堪堪倒退好几步才站稳。 而对面头部带伤却依然轻而易举如此的人已经撕下了前几日的面具,通身气质邪魅优雅,尊贵的上位者气息暴露无遗,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却又精确地望着,宛若蔑视蝼蚁。 御晏之也没那么简单,嘴角阴冷一勾,“好啊,正好手痒了,你若是打得过本王,听你的就是,若是打不过,你就去陪你的亡命鸳鸯吧。” 好心没好报,呵,亏得他还下去找人。 慕容凌夜眉头微蹙,他自是没有忘记尚承风所说,并不想伤了晏王,可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好。” 御晏之单纯以为方才是自己一时不察,随口道:“本王也不至于欺负你一个伤患,让你两招,放马过来吧。” “不必。”不容置疑的语气让御晏之也没什么好驳回的,凌厉的掌风过来连忙迎了上去,御晏之又退了几步,一句没有丝毫感情的话传入耳中:“速战速决。” 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攻势,慕容凌夜是发了狠地出招,脑子里尽是姜怀柔在海里无助挣扎的场景。 御晏之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这人的实力竟如此可怖,现在只能被动地化解一招一式,一个不防就被击倒在地。 撑地不至于躺下,拇指随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腥,轻笑道:“可以啊,但本王向来豁得出,除非你把本王送去见阎王,否则,本王可是不会认输的。” 是什么奇宝 慕容凌夜骨节握地“咯咯”响,眼中已经不可控制地带了杀气,“你若找死,我便成全你。” 身影快如闪电地向御晏之攻击,残影斑驳,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多出来了一股力量替御晏之挡下了攻击,慕容凌夜收回手冷视道:“滚开!” 御景煊狭长的凤眸凝出一抹危险,漠然道:“你若想找人,大可从这艘船上滚下去。” 闻声赶过来的尚承风急忙追到发狂的慕容凌夜身边,跺了跺脚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其一,他亦想去找小师妹,其二,即使他不愿意相信,可...... 眼见慕容凌夜又要冲上去尚承风头脑一热朝那道背影大喊道:“慕容凌夜,你清醒一点,小师妹已经离开我们了啊!” 果然那道身影停住了,不过慕容凌夜是被气笑了,吼道:“你们知道什么?!也对,我们本就与你们不是一类人,最好别在我面前说些自以为是的话,不然手滑也说不定。” 他容不得任何人乱言小柔生死,收息丹有时限,时间拖得越久越危险,慕容凌夜目光一转,直接越过前面的人打算自己去救,“她很有可能服了收息丹,若早上几时定能救回,若小柔真的没等到,大不了我陪她一块长眠深海。” 此言一出,全都震惊了,御景煊眸光颤动,喉间吞咽,嗓音哑着沉声道:“收息丹?” 心上像是被重重一击。 “尚承风,去传,立刻掉头!” 慕容凌夜步子顿住,不可置信地看向声源处,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御晏之,当即阻止道:“御景煊,你脑子进水了?凑什么热闹?本王拿命都不愿返回生怕误了你的关键时候,结果你说返就返?不行,本王不同意。” 尚承风这时候哪还管什么其它,当即就要去传令,身后是御晏之抓狂的声音,“好小子,你要造反了是吧?” 刚进来的总舵长疑惑间正好与匆匆忙忙的尚承风撞了个满怀,连忙赔礼,“尚少爷没事吧?不小心冲撞了尚少爷,还望见谅。” 后者急得只随意摆了摆手,“无碍无碍,你来得正好,快传下去,即刻掉头返回,全力寻找......”又突然想起来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就那个琴师的丫鬟。” 总舵长诧异之余纠结地看向了御景煊和御晏之,“呃......可是船已经停靠到岸了,王爷您看......?”晏王的船自然是晏王做主,得问。 “自然是先上岸。”御晏之道。 御景煊瞥了他一眼又冷然道:“本殿与晏王去岛上,其余的人,都回去找人。” 冷森森的话语让总舵长脊背发凉,“是。” 寒沉的目光落在尚承风脸上,尚承风拍拍胸脯道:“放心,交给我,你们尽管去吧。” 一直听着的慕容凌夜桃花眼微眯,想了想,淡声道:“我头部痛得厉害,不宜再坐船了,不如我随你们二人一块去得了,至于小柔那边,我相信尚承风。” 这话给尚承风感动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本少爷就说嘛,咱俩肯定是这艘船上与小师妹最亲近的,感同身受啊,兄弟放心,一定拼尽全力找回小师妹。” 说完就觉得后脖子一凉,是谁在释放冷气他自然知道,但经此一事他已经看透了某人的“真面目”,咬牙硬着头皮刚道:“殿下您看我作甚?我所言不差啊,我俩一个与小师妹师出同门,一个青梅竹马,有什么不对?” 就连慕容凌夜也不由挑眉看了一眼不免有些瞎说成分在的人,眼神询问:“打的什么注意?” 尚承风眼神制止慕容凌夜,环着手臂“哼”了一声,早前在马车上时答应的倒是爽快真挚,可现在呢? 御景煊没回答,单手负在身后清冷转身向外走,冰寒道:“幼稚。” 尚承风站在甲板上支着下巴盯着越来越小的岛屿发呆,被路过的周管家喊回神了:“少爷,想什么呢?别看了,外面风大,赶紧回去吧。” “我在想墨海珠到底是什么奇宝,有何妙用,能让这儿么多人都趋之若鹜。” ...... 岛上。 林子灌丛里的动物被一声呐喊惊地四散而逃:“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慕容凌夜,你绝对是故意的。” 慕容凌夜嘴里叼着根草,虚弱又自在地随意道:“谁故意的?你以为我乐意让你背?走你的吧。” “是谁弱不经风地没走几步路就四仰八叉躺下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你,信不信本王把你丢下去?”他堂堂晏王何时受过此等屈辱,御晏之气愤地偏过头去。 在前面开路的御景煊忍无可忍地额头青筋直跳道:“说了一路还没说够?都闭嘴。”吵地他心烦。 两人不约而同地轻哼一声脑袋各偏一边,好不默契。 层层叠叠的藤蔓枝桠大刺刺地野蛮生长,有些种类的花草树木都是宜地而居,很少在别处见到。 御晏之脸偏了偏避开伸过来的藤枝,“地图也不知被你搞到哪里去了,你确定你还记得墨海珠具体在哪个位置?” “快到了,不过年代久远,需要找入口。” 慕容凌夜吐出嘴里的毛毛草,漫不经心地问道:“墨海珠到底是个什么宝贝?珍珠?” 得来的是御晏之无情的驳回:“你说它为何不直接叫珍珠,而是叫墨海珠?不是所有在海岛上的珠子都是珍珠,真是头脑简单,”又难得耐心解释道:“墨海珠是由上古泉眼之水凝结而成,至真至纯,可净化一切污浊之痛。” 这些慕容凌夜自然也知道,还是假装了然地不经意问道:“可我怎么听说只有一颗?这是为何?泉水太少了?” 故意表现出来的无知成功让御晏之放下防备心打算再次解答,一则慕容凌夜是伤患,二则有他和御景煊在就算真有什么也不会得逞。 再加上也是无聊,就出声道:“墨海珠的孕育不仅仅是泉水,更为关键的是千叶莲,千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那果实便是墨海珠。” 御景煊拨开长得如人一般高的巨型花朵,三人面前出现一堵破败的墙,朝两侧延伸数里,墙上爬满了稀奇古怪的藤曼,偶有虫类爬过。 “怎么有墙面?还占地如此宽广,难不成这座岛上曾经有人居住?”御晏之大致打量了一眼墙面,“看样子像是二三十年前的,能在艰苦的风吹日晒环境下屹立至今,倒是罕见。” 一边有个大石头,御景煊观察后找准墙体的坚固处,长腿一迈,右脚蹬在大石头上借力向上一跃,轻而易举地扒住了墙头,敏捷地翻了过去。 慕容凌夜挑眉,瞟了一眼已经不见踪影的半空,悠哉道:“耍帅到位,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蟒蛇机关什么的,看都不看就翻过去,也真够鲁莽的。” 下一瞬顿感身体落空,慕容凌夜着急忙慌地站稳步子,随即桃花眼不满地看着一脸置身事外还嫌弃地拍了拍手的御晏之,“你哪根筋搭错了?” 御晏之冷哼一声,气息也恢复到之前的阴郁,“你这不是好好的也能站稳?这墙,你自己翻,本王先走一步,”又止住步子回头道:“对了,你可得稳妥些,别鲁莽地摔个四仰八叉,本王看你倒是挺像能干出这事的人。” 然后就潇洒地也翻墙过去了。 慕容凌夜也懒得再伪装,一张邪魅漂亮的脸上尽是不屑,“那你也是垫底的那个,真是蝙蝠身上插鸡毛,哼。” 看了眼那块大石头,自信地走了过去,怎么说他翻的也比前面两个要更稳更帅,胜负欲上来的慕容凌夜看准位置脚下用力弹身而上。 手刚扒住墙却突然脑袋一疼,直接松了手,站不及的慕容凌夜就这样半躺在地,面部扭曲地咬牙伸手扶额,触到纱带,“嘶......” 眩晕与痛感两相夹击,一时间慕容凌夜那叫一个一动不动,有些许难缓。 最后的最后,慕容凌夜不是翻过去的,而是爬过去的。 这件事,一定只有他自己知道,对,慕容凌夜想开后就笑着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拍掉手上的灰尘愉快地看着脚印追上御景煊和御晏之了。 树上的鸟儿瞟了一眼树下的动静,鸣叫一声,振翅而飞。 围墙内是大片的沙地,和散落在各处奇形怪状的巨大石头,茂密的草丛一块一块地在石头边缘野蛮生长,静谧无声。 御景煊屈膝蹲下伸手抓了一把沙子,掌中的沙子夹杂着深色潮湿的湿沙,确认之后就洒下拍手起身,“就在这围墙内。” “可是本王怎么记得你在地图上圈出来的位置并非近海?是不是你记错了?”御晏之问道。 跟上来的慕容凌夜悠悠出声,“地图都是多少年前的了,海岸线推移也不奇怪。” 御景煊微微点头道:“没错,”又接着沉声说:“先找到入口。” 随即三人便左翻右找地在占地广阔的围墙里面快速移动,御景煊拂开石头一侧的高大草木植株。 被石头压在下面的细沙更为潮湿,御景煊凤眸微眯,抬眼看向天空,高阳悬挂。 勾了勾嘴角,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出脚踹向那块大石头。 不远处的两人听见巨响忙不迭地回头,神色如常的御景煊和已经轰然倒塌的巨石。 御晏之挑眉询问,“你翻这石头作甚?” 冷漠的神情一丝不苟,“你们两个,别墨迹,这一片的石头都翻了。” 捉摸不透的目光瞥了眼凹成一个浅坑的沙地。 没过多久这片的石头就倒了一圈,御景煊让两人站至外围,自己走至中间。 掌中聚气,凌厉的凤眸寒气更甚,下一瞬右手手掌朝下破空击地,身姿挺拔,风华灼灼。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脚下的沙土就松动的厉害,不断快速向下流失。 御景煊黑眸微凝,正要旋身闪到一旁脚腕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外面的御晏之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喊:“景煊,是藤蔓……”快用气力把它震碎。 只是后面那句还没说完那道身影已经不见了。 追上来的慕容凌夜也看向坑底,“走,咱们也下去。” 只是两人刚跳上去却没有预想到的下坠感,脚下踩得实实的。 御晏之满脸阴郁,如同乌云压城,“你让开,本王试试。” 待人走开后御晏之亦同御景煊一样冲着沙地发力,只是依旧牢不可破,沙子被震地飞扬四散。 正要再试慕容凌夜环臂出声阻止了:“别白费力气了,没猜错的话这下面有机枢,若是把机关坏了,御景煊可就危险了。” 御晏之愤怒地锤了一拳沙地,“那怎么办?下面什么样也不清楚,也不知道景煊有没有事。” 慕容凌夜撇撇嘴,侧脸环视四周,御景煊怎么样,和他没关系,但墨海珠也在下面,他必须拿到它。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跟来的原因,墨海珠,古琉璃,流云染,单拿出来一个都是小柔命点,一个也不能缺了。 猛兽的脚步 慕容凌夜大脑飞速运转思考方才御景煊那样做的用意再联系现在出现的状况,薄唇轻抿,走到一块倒下的石头一旁。 蹲下身观察石头底部,又抓了一把较湿的沙子撒上去,结果石头底部依旧干净不沾。 “你是不是喜欢收藏来着?你瞧瞧这石头下面的材质。”慕容凌夜摸着下巴沉思。 御晏之也蹲下去,神色狐疑,“你怎么知道本王喜欢收藏的?”然后伸手摸了摸,又仔细看了看颜色。 慕容凌夜随口道:“不难猜,你们京城贵族子弟,十有八九都喜好收藏,只看是收藏什么了。” 这边的御晏之一边鉴别一边抽空说道:“十有八九倒也夸张了些,不过本王的确有些玉石什么的,也算常见。” “搜刮来的?”慕容凌夜不甚在意问着。 后者可能是因为正专心辨认,下意识地答了:“本王没那么闲,还容易惹得一堆人情债,生意上来的。” 这下慕容凌夜可来劲了,“呦,不怕被圣上知道了责罚你?”皇室有规定皇家人非允许不得涉及此领域。 御晏之轻笑一声,不屑道:“规矩是人定的,自然也能由人来打破,这些个事只要不放在明面上,谁也不会多管。” 培养势力是在皇城里体面生存的必备技能之一,笑面相迎,私底下谁不是心知肚明? 又扭头锋利的目光盯向慕容凌夜,“本王说不说是本王的事,你说与不说也是你的事。” “看你的,我还没阴险到四处宣扬这些。”再说他又不是蠢的感人,乱惹仇家。 御晏之继续观察着,直到看见石缝里穿插着宛若游鱼的白线,唇角微勾,断言道:“本王知道了,这是潮磁石。” “可吸附大量水分和潮石,景煊所站的那个位置应该就是最为薄弱的地方,潮磁石倒后作用消去,下面的搭建物松动,击破后景煊就掉下去了。” 慕容凌夜问道:“可是为何现在失效了?如同打实地一般,根本下不去。” 御晏之饶有兴味地解释道:“这就要提到潮磁石的另一个特点了,古时候曾有人选用磨制后的潮磁石搭建住所,潮石被它紧紧吸附在上空,根本不需要搭柱,且潮磁石具有极强的渗透力,时间久了,它的吸附力也会随着表面磨损的粉末传递在接触物上,所以即使潮磁石被拿开,潮石也仅仅只是松动一时,过了不久便重新被吸附在接触物上。” 慕容凌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想到还有这么神奇的石头,还有,你怎么说也是御景煊的王叔,就不能让他改改他那闷葫芦的性子?什么也不说,若你不认得这潮磁石,咱俩现在可不就像两只无头苍蝇乱飞吗?” 御晏之摆手无奈道:“本王有什么办法?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下去吧。” 两人也顾不得形象撑手坐在沙地上,慕容凌夜心累道:“照你这么说,现在潮磁石已经被推开了,除了这个总不能把大片沙子给徒手挖走让潮石掉落吧?” 御晏之无语地看了眼慕容凌夜,一言难尽道:“本王可没引导你说这种蠢话,潮磁石不过是被咱们钻了空子,建造这里的人总不能只留一次机会,肯定还有别的入口,起来找找。” 也不知道景煊那边什么情况。 …… 御景煊掉下来之后还伴随着一些碎石,目光微凝快速闪身一一避开。 待灰尘散去,眼前竟是一座石头搭建的小型宫殿,延伸出来三条造型各异的通道通进黑漆漆的洞门。 宫殿门前是宽广的高台,雕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时不时有泉水滴落的声音回荡在周遭。 御景煊不作迟疑地向宫殿里面走去,石门有些破裂,轻易就推开了。 他本以为会看见蛛网遍布,却不想入眼的是花团锦簇。 大厅的四角各摆了一个石雕花,中央是一池浅水,有一缕泉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池中微微发光的金色莲花上。 不停地旋转。 御景煊眸光一亮,这就是千叶莲了。 但没有过去,而是先观察了四周再往前去,走至池边时也没有异动,想了想,找了块石头丢进池中,没过多久石头竟变成透明的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兽类的怒吼,震地仿佛整个宫殿都在颤抖,恐怖威慑。 御景煊蹙眉,右手臂朝前打直,骨节分明的手指旋了半圈猛地握紧,试图用内力把千叶莲移过来。 但千叶莲是纹丝不动,兽吼声倒是更大了,奔跑的爪子拍地声近在耳边,地动山摇。 就连上面的慕容凌夜和御晏之都感受到晃动了,慕容凌夜惊声疑惑:“御景煊不会要把这给翻个底朝天吧?” 御晏之神情严峻,“你别乱说,不对劲,像是猛兽的脚步。” “快,找入口。”随即两人又快速地找了起来。 御景煊神色淡然地看着眼前气势汹汹的庞然大物,一只毛发锃亮的大棕熊。 呲着牙的大棕熊凶狠着目光,见眼前的人似是有些分神就张开血盆大口嚎叫几声。 御景煊感受到脸上的风和若有若无的口气,皱眉道:“离本殿远点。” 大棕熊抖了抖目光,被面前人身上冰寒的气息和像下雪一般的眼神逼退了半步。 内心哀嚎,这表情,呜呜呜,它被嫌弃了…… 御景煊挑眉,“听得懂?” 又伸手朝千叶莲那边示意,大棕熊一看直接暴怒了,飞奔过来要扑倒御景煊。 御景煊找准机会,在大棕熊快到扑下来时旋身侧过去,右手快速揪住大棕熊后脖子上的毛发。 薄唇肆意勾起,手上提着不停扑腾的大棕熊,它的熊脸距离水面也不过咫尺之间,“好玩吗?” 大棕熊都崩溃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被这个人类给拿捏了,熊脸都丢完了。 这个人太强了,它根本不是对手,不能硬碰硬。 大棕熊棕色的爪子朝千叶莲那边的半空中乱拍几下,又朝御景煊可怜兮兮地摇了摇熊头。 乖乖地低吼几声,没成想自己的熊脸竟然又离水面近了一点。 熊目睁大,一时间竟忘了呼吸,大气不敢吸一下,生怕把水给吸到熊鼻子里。 御景煊轻啧一声,冷声道:“不管你听不听得懂,能感受出本殿是在威胁你就好。” 大棕熊现在只能脚尖堪堪撑着地面,一动不动,熊爪颤颤巍巍地指了指一个方向。 御景煊看去,是通道之一,又垂眸看着它,熊爪又指了指千叶莲。 见没有后续,御景煊直接提起它然后松手,大棕熊站稳后就要跑路,谁知后脖子又被按住了。 泪眼汪汪的回头:你干什么? 御景煊面无表情道:“你随本殿一块去。” 然后就被提溜着一块向通道走去,大棕熊一看那还得了,熊爪想拍御景煊又不敢拍,怕他一掌把它给拍飞了。 只能在那不停地低吼示意它不想去,御景煊权当没有听见,有些拉不动,止住步子,冰冷的眼神看向那只扒着洞门的熊爪。 大棕熊恐惧地叫了一声,疯狂地摇头,开玩笑,这条通道吓熊得很,它在这待了这么多年也没敢进去过。 这冰块要自寻死路也别带上它啊。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大棕熊两只脚爪蹭在地面上滑行,双爪生无可恋地垂着,整只熊被御景煊支配着滑行。 御景煊丢开它,“自己走。” 大棕熊倔强了一会儿,熊目一转,指不定它还能搞怪让这人拿不到东西呢? 麻利地站了起来,颇有种气定神闲地跟在御景煊身后。 周围放置的是夜明珠照亮,走了有些时间也没什么危险,御景煊想起那只熊惧怕的模样,又加快了脚步,说不定就在前面。 袖口处不知挂上了什么,也只挂了一下,御景煊没在意,以为是石壁上的碎石。 又走了几步眉头微皱,身后怎么没有那只熊的脚步声了? 转身一看,寒沉的目光四视,拾起一根较为坚硬的枯枝朝对面走去。 大棕熊舌头窒息地伸出来,爪子乱抓一通,熊目上翻,脖子上缠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蟒蛇。 再然后,熊脸上突然一热,窒息感消失,地上掉了几截断了气息的蛇身。 御景煊扔掉手中已经快要断掉的枯枝,脸上的红色血点和白皙的脸庞形成极致的对比,妖魅绝色。 大棕熊被这一幕吓呆了,熊腿止不住的颤抖,太可怕了,这个人类实力太可怕了,它惹不起,呜呜。 懒得搭理这只笨熊,御景煊转身就走,大棕熊也是熊脸一热,想它叱咤多年的威猛风姿竟然打不过一条蛇,丢熊脸。 跑了几步追上御景煊,挨近了他,御景煊淡淡瞥了一眼也没有阻拦。 再前面的尽是藤蔓,御景煊正要伸手扯开就被大棕熊一爪拍开了,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御景煊目光泛寒,“想死?” 大棕熊缩了缩脖子,它这不是一时急迫嘛…… 爪子指了指藤蔓,又站在原地转圈伸出舌头熊目上翻,歪着脑袋,神态和方才被蛇缠住时所差无几。 御景煊也没跟它计较,挑眉自语道:“难道是藤蔓上有毒?” 谁知大棕熊像是听懂了一样点头,惹得御景煊再一次怀疑这只大棕熊是不是被这古泉之水养的颇有灵性,竟然能听懂人话了? 没多想,御景煊看了眼藤蔓上有没有刺,确认之后把斗篷摘下甩开在藤蔓上,下一瞬大棕熊就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震惊地歪着脑袋不可置信地瞪大熊目盯着越来越远的冰块脸,惊吼声都随着在半空乱划的熊爪颤抖。 藤蔓此时也成了垫背的,斗篷披风材质极好一点也没损坏,所以熊背也没被划着,大棕熊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大棕熊愤怒地朝御景煊吼出声,只是在触及那双让熊不寒而栗的目光后吼声渐收。 御景煊弯腰一把拽起披风搭在胳膊上,大棕熊被翻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才站稳。 熊牙气得“咯咯”作响。 想它威猛霸气,如今尽是往事不堪回首,哼。 又不得不跟了上去,返回指不定再碰见什么呢,还不如跟紧他。 我可还在呢 终于走到了尽头,水幕从石壁上面哗然而下,同外面一样也是一池浅水,被瀑布炸起水花万千。 水中有一块泛着七彩光芒的石头,大棕熊向前跑了几步,开心地盯着那块七彩石头看。 御景煊根据大棕熊的示意跳下水池,捞出那颗彩石。 彩石上一角有一个洞口,之前应该是个吊坠饰品。 大棕熊吼叫一声,侧了侧头示意御景煊赶紧走,御景煊跃上来跟在大棕熊后面出了这条通道。 又回到了千叶莲的水池边,御景煊把彩石丢进池中,没过一会儿彩石就变了颜色,本来七彩的颜色变成了单一纯澈至极的紫色。 更为奇怪的是形状竟然也发生了变化,由不规则的形状变成了一朵立体的莲花。 御景煊平静地看着水下的动静,没等大棕熊提示便毫不犹豫地飞身跳了下去,果然,并没有异样。 大棕熊在一旁都掩面微讶了,这个人类脑子灵活啊。 直到御景煊伸手采摘千叶莲时大棕熊才反应过来,急忙跳下去阻止。 两只爪子抓住御景煊的手腕带着他把手贴在千叶莲上,神奇的是这朵千叶莲竟然绽放开来,散出紫色的朦胧微光。 有一颗雪白的珠子躺在里面,上方的泉水一滴一滴地滋润着它,这就是墨海珠。 御景煊修长的手指拿出墨海珠,千叶莲又缓缓合上了花瓣。 飞身上岸,转过身面对大棕熊说道:“谢谢了。”难得带着笑意,毕竟他说什么这只熊也不一定能听懂。 “听不懂没关系,知道本殿是在感谢你就好。” 也许是拿到了墨海珠心情愉悦,也或许是感受到并肩作战的温暖,总而言之,这只熊除了笨些倒也挺好。 大棕熊不禁又想起之前御景煊冷嗖嗖威胁它的模样,也跳到岸上,脑袋乖巧地蹭了蹭御景煊。 它的使命完成了,也没有在这待着的必要了,终于可以去找她啦,只是它怎么离开呢? 转身对着御景煊向另一条通道伸了伸脑袋,御景煊看去,正是大棕熊出来的那条通道。 御景煊挑眉,没说话跟了上去,只是走至洞口时目光不由看向剩下的那条没有走过的通道。 也只是一眼。 走了一会儿就是豁然开朗的岛屿沙地,入眼还有大片蔚蓝的海,澄净的天空。 御景煊垂眸看向大棕熊,“想离开这吗?”这座岛上存活的生物很少,孤独是必然。 他也知道大棕熊听不懂,曲膝蹲下淡然地看着那片蔚蓝的海,白皙的手指抚摸着大棕熊的毛发。 “她一定会喜欢你的,你陪本殿去找她,好吗?” 更像是自言自语。 大棕熊咬着御景煊的袖子拽着他往前走,御景煊疑惑地起身走了几步,大棕熊则是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御景煊轻笑,“走吧。” 大棕熊其实明白了,它本就没想在岛上多待,尤其是使命已经完成了,现在有法子离开它自是没有不离开的理由,更何况,这个人它甚是认可。 于是,慕容凌夜和御晏之就看到一人一熊很有压迫感地朝他们走来,御晏之是既开心又疑惑,“回来就好,这只熊是?” 御景煊淡声道:“养着了。” 御晏之不禁想起凌云殿的那只兔子,为何御景煊养的品种都这么……清奇? 一旁的慕容凌夜平复着心情随意问道:“墨海珠可拿到了?” 御景煊看他一眼,“嗯。” “那咱们快些回去吧,小柔还没找到。” 慕容凌夜话音刚落就被御晏之打断了:“你蠢啊?怎么回去?游回去吗?在这等着吧,承风心中有数,时间到了就来接人了。” 又接着道:“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搭个住处,慕容凌夜,你去抓鱼。” 抓鱼?慕容凌夜不服了:“我搭,你去抓鱼。” 御晏之笑道:“这林子里鸟兽多得很,你确定你现在应付得来?抓鱼去吧你。” 至于御景煊,御晏之压根没把他考虑入内,印象中这位总是跟大爷似的,他不敢使唤。 两人各走一边,一个不服气地去海边抓鱼,还带着同样要去抓鱼现吃的大棕熊,一个去林子里找材料。 御景煊看了眼一望无际的海,敛过目光向有草木处走去,寻来了一堆干燥的枯树枝和易燃烧的杂草,放在安全地带,用刚捡的两块石头打火。 又在沙地上叉了几根较为坚固的树枝搭成支架,还有几根特意找来的干净的能串鱼的树枝作签。 等天色变暗两人回来见到可观的简易烤架和燃烧旺盛的火堆时,竟然一时有些面面相觑。 御晏之也坐下,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道:“搭好了,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 御景煊看着火光,“前几年。” 简单几个字已经足够让御晏之理解了,“你说待你封王那日青洲可会派人入京?” “本殿又不会预知,来与不来和本殿有何关系?”御景煊平淡无波地说道。 慕容凌夜把串好的鱼架在烤架上,也坐下说道:“我可还在呢,什么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你俩都想清楚,走漏了风声我可概不负责。” 他反正是该说的也提醒了,信不信随他们,更何况他也不屑乱说什么,但方便不方便他自己掌握情报这可就不好说了,不听白不听。 御晏之手中拿着一根枯枝在沙地上乱画,“就你?说出去有人信吗?”又接着御景煊的话道:“来与不来都是你的封王大典,你割舍的清楚,不代表有些人也能有这般成王败寇的气魄,本王倒是好奇现在这个青洲王会作何选择。” 御景煊添了些枯枝让火烧的更旺,空气潮湿熟得慢,“倔脾气的是前青洲王,不是这个,你说呢?” 野心没用对地方就是自作自受,有了前车之鉴,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御晏之点头赞同,“也是,不过那老头也是真倔,硬是强撑了那么久才被咱们攻破防线,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慕容凌夜望着任人宰割的鱼出神,被一旁的御晏之推了一把给推醒了,“你发什么呆?脑袋没事吧?可别真傻了。” 带着关心的话出口就扎上了刺,慕容凌夜懒得同他斗嘴,“现在的青洲已经不是当初的青洲了,前青洲王族早就被现在的青洲王斩杀殆尽了。” 又漫不经心地看着专注于烤鱼的御景煊道:“现在的青洲王能站稳脚跟离不开殿下的扶持,依我看,没有不来的理由。” 御景煊把烤鱼翻了个面,“知道的不少。”平静的声音找不出一丝裂缝。 模棱两可的话让御晏之有些摸不着头脑,倾斜过去悄声问道:“你什么时候扶持西凉王了?本王怎么不知道?” 慕容凌夜也是个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御景煊已经猜到他对青洲之事很熟悉,随口解释,“也不知说的对不对,毕竟我在青洲长大但也很少能接触到什么大人物,多半也是听来的。” 御景煊手腕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推开靠近他的御晏之,“半真半假。” “对了,殿下方便把墨海珠拿出来让我瞧一瞧吗?也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奇宝。”慕容凌夜期待问道。 紧跟着御晏之也好奇出声:“也是,还没看看它长什么样呢,本王也甚是好奇。” 御景煊从腰间取出一颗珠子,随手丢了过去,慕容凌夜先御晏之一步抢到了墨海珠,表面上像是在新奇地打量,其实是在记忆墨海珠的大小色泽。 一直窝在火堆旁的大棕熊舔了舔嘴角淌出的口水,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紧慕容凌夜手上的墨海珠。 又到了御晏之手里,大棕熊还是盯得很紧,御景煊注意到了,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大棕熊这才收回目光继续舒适地趴着睡觉。 御晏之看了几眼就把墨海珠又丢给御景煊了,这不就和珍珠长得一样吗?除了功用也没什么特别的。 又过了会儿,御景煊把烤好的三条鱼递给慕容凌夜和御晏之,又给大棕熊一条,尝了一口,御晏之点头称赞,“不错。” 慕容凌夜大口啃着又不失优雅,咽下鱼肉问道:“你怎么不吃?” “不饿,你们吃吧,休息去了。” 御景煊起身朝暂时休息的地方走去。 御晏之看了眼走远的背影,无声感慨,那丫鬟到底什么来头?不仅是承风的小师妹,还能让冷情的景煊这么牵肠挂肚,厉害。 慕容凌夜本就不关心,刚才也是看在是他烤的鱼的份上才问了一句,现在更是头也不抬地享受食物了。 至于御晏之,还得照看这只大棕熊。 漆黑的夜幕挂满了繁星,海浪的拍打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御景煊沉若寒潭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远方,右手随意把完着墨海珠。 他想,是雪,也是水。 雪拿到它想要的变成了水,聚成了吞没的海。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第二日。 岛上的他们远远地看见有一艘船驶来,一看标识,果不其然是尚承风他们。 慕容凌夜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尚承风面前紧张地抓着他的肩膀问道:“怎么样,找到小柔了吗?” 拥有两个深色黑眼圈的尚承风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慕容凌夜一看差点没站稳。 宁治走至御景煊一侧禀报:“殿下,咱们的人已经快到了,预计会碰面。” 又诧异地看向御景煊身后的棕熊,“殿下,这……?” “这一带的岛屿和陆上地区都要仔细搜寻。”御景煊沉声道。 大致同宁治讲了个大概,就让他把棕熊安置好。 “是。” 慕容凌夜握了握拳,又松开,御景煊的实力丝毫不亚于他,他不能冒险联系京城那边,不然……现在也好,他先把墨海珠拿到手。 所以很明显的是:“你们怎么……怎么这么坚信小师妹不会出事?”尚承风惊讶问道。 御景煊没回答,转身离开,没有坚信,只是必须坚信。 慕容凌夜亦是如此。 尚承风抱头难过,“得,是本少爷不懂,你们一个个的,惜字如金。” 又再次航行到那片海域时,与之前不同,此次多了好几艘看不出等级的极品船舰,看得总舵长不可置信地揉了好几次眼睛才敢确认没看错。 急急跑进去通报:“报!晏王殿下,周围有数只船舰出没。” 宁治在御晏之耳边低语几句,御晏之了然,抬头神情自然地说道:“不用管,原线路航行就是。” 总舵长接令下达。 周管家目不暇接地看着眼前宏伟的船舰,对一旁的尚承风说道:“少爷,有何想法?” 尚承风丢进嘴里一颗花生米,随口道:“人家富可敌国呗。”就连当今圣上都不一定能有这阵仗。 在注意到那些船并没有行驶快速而是大多围在那片海域后,周管家脑海中蹦出一个大胆的猜想:“这……这不会是煊殿的手下吧?” 之前就听说煊殿的人就快到了,再加上能有如此财力的人少之又少,不免联想到煊殿。 尚承风把手里的一袋花生米丢给周管家,“很有可能,走了,”又扭头嘱咐:“你一次少吃点,年龄大了,对身体不好。” 周管家连连应下。 离开这座岛 姜怀柔被大浪淹没之前已经吃下了收息丹昏迷过去,意识朦胧地感受到身体在海中起浮悬晃,漂若浮舟。 脸上像是黏上了什么湿湿的,眼皮沉重地掀开,刺眼的阳光直直射来,姜怀柔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挡却没有力气支撑,只好侧过脸闭上眼睛。 她竟然还活着,脚下传来时不时海水拍打的触感,应该是一座岛屿。 背上的痛感拉扯着神经,又躺了许久才恢复了些撑着站了起来,杏眸大致看了周围的环境,心情不由沉重几分,一座远离大□□周皆是深海的荒岛,她要怎么回去? 姜怀柔舔了舔干渴的唇,朝岛屿里面走去,在看见那堆篝火残余时姜怀柔更小心了些,随便搭的帐篷并没有人,姜怀柔看了眼前面的林子,随即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看看有没有野果或者猎物什么的,趁天还没黑她要赶紧找来这些。 很奇异的是这里的植株,竟然有传说中的古植物,巨型花草,杂色树干,结满鲜花的彩色藤曼,也许是对这些花草的敏感,心中有说不出来的亲切感。 但走了很久也没见到能吃的果子,就在姜怀柔以为只能去捕鱼时面前露出了一堵围墙,想了想,还是踩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探出脑袋向里面望去。 都是沙地和翻倒的巨石,没什么特别的。 不甚在意地跳下来转身打算回去捕鱼,还没走出几步身前突然窜出来一条鲜花藤曼,竟然还慢悠悠地乱晃?! 姜怀柔惊呆了,这也没有风啊,她活了十几年也没见过会乱晃的藤曼,这么有灵性的吗? 也有可能古植物之一就是这样,没多想姜怀柔就要拐个弯绕开它,谁知道那条鲜花藤曼竟然也跟着她拐了个弯再次挡在她身前。 姜怀柔止住步子,满脸疑惑,“你拦我作甚?”意识到眼前的只是一条花藤,姜怀柔摇了摇头迈步就走。 只是一只脚还没落下腰间突然就多了一股力,垂眸一看,还是那条花藤,并未用力,它并没有恶意,姜怀柔不明白它到底为什么总是拦着她。 索性直接回身疑惑地看着它,那条花藤却松开了,轻柔地缠上她的手往一个方向扯了扯,不等姜怀柔反应过来那条花藤就领着她往围墙右侧走去。 姜怀柔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条花藤竟然生长快速,哪怕一直往前走这条花藤也没有达到极限,并且它所到之处皆开满了绚烂的小花,甚至带着点点荧光。 心中惊讶之际也在好奇这条花藤要带她去哪儿。 一直走到一处清新雅致的地方那条花藤才松开她的手,姜怀柔环视,石壁滴泉,花草青帘幕,浅灰青石板雕刻高台,会发光的各色蝴蝶与羽毛泽亮的鸟兽。 那条花藤掀开快要垂到地面的帘幕,里面的情景顿时清晰地出现在姜怀柔面前,耳边的流水潺潺声也更为清晰。 姜怀柔踏上阶梯走上高台,发现高台中央是一池雾气朦胧的活水,疑惑间那条领路的花藤再次伸了过来朝池水下面示意,姜怀柔看着那压根看不清水面的雾气,并没有行动。 似是知道姜怀柔心中所想,花藤再次缠上了姜怀柔的手,直接出其不意地把她给拉下去了。 姜怀柔登时惊吓地睁大杏眸,“你别冲动啊。”糟了,这条花藤到底是什么品种,她根本挣扎不开,就连速度也如此之快。 果然,一入雾气就浸没在水里,鼻腔里进水,窒息感传来,姜怀柔下意识地扑腾两下就反应过来往上面游,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费力睁开眼看去竟然还是那条花藤,下一瞬直接拽着她往水底拉去,姜怀柔现在那叫一个绝望的欲哭无泪,想她没被汹涌的大海夺命,竟然被一条花藤拽着自投罗网。 姜怀柔眉目一凛,旋即快速往那条花藤游去,伸手握住打算直接把它扯断,可无论怎样都丝毫不起作用,就在姜怀柔打算聚内力打碎它时窒息感却突然消失了。 姜怀柔手撑在地面上艰难地咳嗽着,发丝贴在白皙的脸上,因为咳嗽双眼泛红,水眸弥漫雾气。 没过多久突然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气环绕着她,湿透的衣服重新变得干,乌黑的秀发飘逸如仙,整个人都焕发出清澈灵动的仙美感。 那条花藤已经消失不见了,若不是她亲身经历,真的很难相信这些是真实存在的。 忽如其来的暖气已经消失了,姜怀柔却丝毫没有放松,她感受得出刚才的暖气是内力,难道这里有人? 姜怀柔环视四周,最终看向被帘幕挡着更高一层的高台,脚步站定语气肯定道:“是你引我过来的。” 依旧寂静无声,姜怀柔抬步走上阶梯打算掀开帘幕,只是在她动手之前帘幕被一股力掀开至两边挂在了花藤上。 她猝不及防同一双沧桑燃尽的紫色眸子对上,顿时注意力被那双紫瞳吸引,就像漩涡般引人不自觉地悬溺,同他一样的妖异倾城,乍一看,不似凡人,倒像是远古之神。 长发如瀑,被花藤缠绕着手臂禁锢在原地,细长如玉的手指低垂,上半身□□,外面罩了紫色外衫挡住了隐隐约约露出的绝佳身材,长眉似水,鼻梁高挺,薄唇紧抿。 紫色眸光平静地落在眼前绝美女子的脸上,他在等她开口。 姜怀柔并未走近,而是站在原地坦言:“需要我帮你点开穴位吗?”她也只是客气一下,不点开她怎么知道如何离开这里?好不容易有个人出现,自然得好好问问。 更何况这人既然引她来此想必也是有自己的目的。 姜怀柔提步向紫眸男子走去,紫眸男子并没有阻止,他内力深厚,若是阻止早就把她震飞了。 深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姜怀柔走到他身旁时已经感到有些拘谨了,找准穴位,“好了,你可以开口说话了。”退开说道。 “解开。” 沙哑压迫的两个字足以显出紫眸男子的蔑视与不屑,满是上位者的尊贵傲气,姜怀柔淡然地对上他的目光,不落下风:“你先告诉我怎么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袭来姜怀柔就被打落在阶下,硬生生摔出了一口血水,背部的伤口也更是肆虐。 姜怀柔冷目起身,随手擦掉嘴角流淌的血,“我能解穴,亦能封穴。”脾气差劲,说动手就动手,是个唯我独尊的。 “妄想。”也许是刚能说话,紫眸男子说话还并不是很流畅,能简则简。 姜怀柔凌然而立,“话别说太早。”调动内力就冲了上去,紫眸男子面不改色地动了动手指,与此同时,缠在他手臂上的花藤也动了,迅速生长不仅拦下了他的攻击还加强了禁锢。 紫眸男子轻皱眉头,挣扎着试图挣开花藤,姜怀柔乐了,收起攻势慢悠悠地走近无可奈何的紫眸男子,“都告诉你了话别说太早,脾气这么差,你说我要不要也直接把你揍到吐血?诶哟,不行,太残忍了,就把你揍成猪头,你说我这个注意好吗?” 寒光乍现,“想死直说。” 不错,多了两个字。 姜怀柔眼中似是闪着小火苗,“你是如何做到每次说话都能往人怒点上乱踩的?你还是别说话了吧。”环视一圈,看见了什么不由眼前一亮。 过去捡起,但还差点什么,寻找间,一条花藤蹭了蹭她的脸,姜怀柔拿开一笑,“小花藤,先委屈你一下喽,待会儿就给你洗得白白净净的。” 紫眸男子看着眼前的一人一藤,哦不,黑化的花藤,顿觉不妙,“你若敢对本座做什么,定让你后悔来这个世上。” 姜怀柔最后一点犹豫也没了,“小花藤,动手。” 花藤欢快地晃着朝紫眸男子白皙如玉的脸上晃去,在紫眸男子侧脸躲避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右画了两下,然后直接闪走伸到水里洗干净自己藤身上的黑色花粉。 姜怀柔眼眸含笑地满意点头,“不错,你可别张嘴啊,花粉有毒。”又走到缠着紫眸男子手臂的花藤旁,随手搭了上去,“低调些不好吗?说吧,怎么离开这座岛?” 紫眸男子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姜怀柔撇嘴道:“也不蠢啊。”还没说完就觉手下一松,垂眸看去,哪还有花藤的影子? 有人笑了,不过不是姜怀柔,紫眸男子冷笑一声,活动着手腕,红印赫然,下一瞬直接捏住了姜怀柔的脸,把她带到另一旁,又快速松开抓着她的胳膊试图把她的手放在花藤上。 姜怀柔也反应过来,迅速甩开,紫眸男子双手被藤蔓缠住那么久自然有些脱力,容易挣开,“若想让我帮你解开这束缚就客气点,既然你没有好好商量的意思,那就再见喽。”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何花藤被她碰到就松开了,但这不乏又为她增加了一项筹码。 说罢转身就要走,见此,身后的人终于松口了:“站住,你是想离开这座岛?”又接着道:“本座倒是有一个办法,只需你解开这花藤。” 那花粉有没有毒他自是清楚。 姜怀柔神情不变,淡然转身,“我怎么相信你不会出尔反尔?” 紫眸男子眼中闪过明显的不屑,“本座一向说到做到。”不就是离开这座岛吗? “我不信。”她没有理由相信一个刚见过不久并且威胁打伤自己的人。 冷郁的目光威胁般地落在对面,“你过来,本座把这个暂时给你总可以了吧?”紫眸男子已经自由的右手抚上脖颈下的吊坠项链,仔细摩挲了几下就一把拽下。 递了过去,姜怀柔没回答,长密如蝶翼的睫毛扇动,雪亮的眸子里尽是安静躺在紫眸男子手中的那个吊坠,冰蓝色的星盘有金色点缀,神秘低调。 姜怀柔又深视一眼才收回目光走过去打算接住,紫眸男子却突然收了手,“本座又如何相信你?”毫无波澜的眸底也同样有不信任。 “你搞清楚,这吊坠对你重要,于我却一文不值,我还不至于拿了它就跑,这样吧,一起。”然后二话不说便伸手要放在花藤上,紫眸男子纤长的手指勾住黑绳,姜怀柔拿过星盘。 也不过几瞬,花藤便退去了,姜怀柔心中疑惑,为何她一碰花藤就会这样?一次是巧合,可现在明显就是因为她的触碰。 只能这样了 紫眸男子获得自由后踉跄几步,与此同时,一声痛呼传来,紫眸男子抬眸看去,挑眉一笑,冷声道:“怎么?想讹本座?” 姜怀柔一只手按住头部忍不住跪倒在地,脑海一阵刺痛,全身上下充斥着剧痛,心脏狂跳不止,白皙的手指紧握,在身上渐渐显现红色藤印时再也压制不住地崩溃痛呼:“啊!” 不像是假的,紫眸男子随意看了眼痛苦万分的女子,无意间看见姜怀柔后脖子露出的图案,平静道:“看来是个短命的,星盘还给本座,你已经没有离开这里的必要了。” 姜怀柔攥紧手中的星盘,意识模糊地颤声道:“你答应过的。” 偏偏这时候雾藤发作了,若是这人是个不讲信用的大可直接杀了她一走了之。 紫眸男子随手把外衫系好,盯了她几许,紫眸幽深,薄削上挑的红唇微张:“也罢。” 优雅矜贵地走近弯腰揽过倒地的姜怀柔,脚下轻点使用轻功伸开手臂平衡着从上方的水泉飞出去。 水泉也是依靠潮磁石的引力并不会落下。 紫眸男子再次使用内力烘干全身,瞥了眼小脸皱成一团的人,不满地轻啧一声便随手也一块烘干了。 吹了声口哨,没多久竟然迎面飞来一只大雕,紫眸男子飞身而上,丢开姜怀柔之后拂过外衫盘腿坐下。 姜怀柔眼前一片漆黑,也听不到任何声响,更感受不到大雕柔软的毛发,唯一可以感知到的就是疼痛,可她更知道,雾藤发作的后果远不止这些。 大雕响亮地鸣叫一声振翅而飞,紫眸男子闭上眼认真地感受风带来的清凉,又睁眼想拿过被姜怀柔紧紧攥在手里的星盘,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掰不开那只手,索性暂时放弃等她醒了再拿回。 随意躺下,紫瞳盯着天空若有所思,化不开的神秘。 ...... “诶,你看那是雕吗?上面好像还有人。” “是雕,别看了赶紧找人吧,正飞着的雕背上哪来的人,你看错了。” 那个侍卫叹了口气道:“这不就是大海捞针吗?还不如那几支侍卫去陆上搜寻靠谱。” 另一个侍卫低声驳斥:“注意些,听说船上还有殿下的暗卫,被听到什么不该说的小心小命不保。” 说来也是,他们已经在海上找了许久,船队也在慢慢向岸上行驶上岸搜寻,现在留在这找人的也只剩几艘了,过不久他们也需要靠岸。 ...... 慕容凌夜这两天实在发愁,墨海珠在御景煊那儿时刻不离身,他根本没机会下手,正想着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慕容公子,您喜欢大海吗?我看您已经在这站了有些时候,便过来问问,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正是之前被姜怀柔看出对慕容凌夜有意的那个舞姬,此时此刻正脸颊红晕地温婉笑着垂头,眼神不住地乱瞟。 慕容凌夜心下不耐,面上不显,淡声道:“现在不喜欢,你已经打扰了。”拒绝彻底,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舞姬没想到看起来温和的琴师拒绝起来竟然这么绝情,当即眼睛都红了,“为什么?难道您真的喜欢那个臭丫头吗?她都已经葬身大海了,您何必留念?” 说完周遭气氛突然就变了,舞姬惧怕地后退几步一双瞳孔胆怯地看着冷下气息的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慕容凌夜寒声道:“滚。” 恢复清静后慕容凌夜凝声自语:“只能这样了。” ...... 尚承风踩在青石砖上一顿乱踩,激动道:“脚踩实地就是踏实。”踩着踩着就转过身背对着其他人了,“该怎么告诉姜伯父他们啊,我实在不忍说出口。” 一旁的慕容凌夜先是看了眼巷口,抿唇坚定道:“交给我吧,也应该由我来说,你们都先回去吧。” 御晏之脸色有些黑,没想到竟然是姜贺的女儿姜怀柔,“本王懒得管,随你们,只是别给本王招黑。”说罢直接走了。 尚承风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喊道:“凌夜,拜托了。” 慕容凌夜挥手向他示意放心,瞥了眼一侧一言不发的御景煊,“你怎么还不走?” “看戏。”嗓音冰冷平静。 慕容凌夜拍了拍衣袍,轻笑道:“那殿下看吧,我就先走了。”好不悠然。 呵,御景煊,待会儿可有你好受的。 御景煊迈步寻了张摆在街道边的茶桌坐下,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轻点桌面,如果细细观察会发现正好是分秒时差,狭长的凤眸玩味地看向一侧的巷口。 过了一会儿,巷口闪出来一个背影,那背影稳住后就转身狂奔,在看见茶桌处的人时止住了步子。 “是你是不是?!御景煊,你可真够阴的。”慕容凌夜一手拍上茶桌凑近面无表情的御景煊气急败坏道。 御景煊往后一靠,气势不落半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墨海珠你就别想了,看那边。” 慕容凌夜随着御景煊侧脸示意扭头看去,十几个人朝这边追来,顿时低声咒骂一句,凝声道:“真有你的,墨海珠,我拿定了。” 话落手上聚力发出攻势,御景煊摆动左臂挡住,起身。 慕容凌夜凝视而立,那十几个人见自家主子被攻击更是加快了速度,纷纷将慕容凌夜围了起来。 “那就试试看,你能不能拿到。”御景煊清冷道,说罢直接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容凌夜攥紧拳头,闪身与那十几个人缠斗在一起,这场面很快吸引了很多路人围在四周,窃窃私语。 他没有被人围观的癖好,目光一凛,不再周旋,一掌打开围堵脱身。 刚回到无音阁,管事的就跑了过来,着急忙慌地说道:“阁主,您快看啊,今日午时突然闯进一批人,气势汹汹地把人丢在这就走了,拦也拦不住。” 慕容凌夜沉眸看着倒在地上伤残有数的人,同样也是平民装扮,但不同的是,这些人是他的手下! “这些是自己人,至于擅闯无音阁的人想必是脑子有病,不用管。”慕容凌夜一字一句地咬牙道。 管事的默默点头,“明白。”阁主的怒气根本忽略不了,太反常了,平日里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上了楼,慕容凌夜取出信纸落笔,南芷虽说人在青洲,但也时刻关注着小柔的近况,该说的,还是得说。 …… 大将军府。 姜贺稳重有礼地把突然造访的二皇子殿下恭敬迎到上座,面上坦然,实则内心一顿慌张。 不似之前的冷漠,这次姜贺再见御景煊时明显感受到他的疏冷减少了,“不知二殿下突然造访,有失远迎,可是有什么要事?” 御景煊指尖随意搭在扶手上,“接下来本殿所说可能对您二老冲击力较大,你们心里有个准备。” 这敬称猝不及防把姜贺给惊恐到了,赶忙摆手笑道:“二殿下尽管说就是,我们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郑锦乔也婉声附和:“您说就是。” 有些出神的御景煊闻声流转目光低沉说道:“不久前出海寻物,您女儿也在船上,偶遇海事风波不慎落海,本殿已经在尽力找人了。” 姜贺不由往后一摊,满脸惊恐,颤抖道:“什么?!怎么会这样,柔儿她……” 一旁的郑锦乔更是瞬间泪流满面,受了刺激直直晕了过去,大厅里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姜贺惊呼:“夫人!快,把夫人扶过去休息,让府上的医师瞧瞧。”他还不能走,柔儿的事还没问清楚。 心疼的目光落在晕过去的郑锦乔苍白的脸上,一直到看不见人了才叹了口气收回目光。 这才转身对上御景煊,“前不久柔儿的确告诉我们要外出一阵子,具体什么事并没有说,恕我爱女心切,烦请二殿下告知柔儿为何会在那艘船上?” 姜贺说着说着一向驰骋沙场流血不流泪的汉子也眼眶红着盈满泪水,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那艘船是晏王出海游玩之用,本殿也在上面,其余的,本殿也不清楚。”就算清楚,也不可说,多惹事端。 姜贺焦灼了:“这可如何是好?船舰的调动需要经过圣上同意,可奏折如此之多,就算加急送去也排到何年何月了,哪里能现在就赶紧出发啊!” 像是无意识的自语,又像是对御景煊说的,“姜大将军不必着急,本殿已经调去五支船舰,没有消息也不乏是个好消息,周边的大陆都有搜寻。” 冷静清寒的嗓音自带一种抚平人心的力量,姜贺下意识地叹息点头,又猛地反应过来,惊声失态:“多少?五支?!” 皇城下已知的船舰总共才十支,一个支部十二艘船,二殿下竟然能调动五支之多?! 可姜贺不知道的是,御景煊调动的并非皇城下的船舰,而是凌云殿培养的精锐舰队。 御景煊淡然道:“姜大将军不必震惊,本殿调的是凌云殿资源,分部为一支五艘,总共也才二十五艘。” 此话一出,姜贺更为惊讶了,且心里突然别扭起来,凌云殿的一艘抵得上十艘其它船舰,一定程度上是嘉宁国的海上护身符,甚至没有人能从凌云殿借到一艘。 可现在二殿下却说调就调去搜寻柔儿的踪迹,并且还是五支之多,他到底有何目的? 姜贺也知道再急也没办法,压抑心中的伤痛保持头脑清醒,“早有耳闻,殿下这般相助,微臣不知所措之余更是感激不尽啊,斗胆问一句,您这样做是……?” 虽然之前那个传闻说这位高不可攀的煊殿维护柔儿,但一码归一码,他还是不相信像御景煊这样身居高位,冷酷无情的人动用如此之势是因为儿女情长。 御景煊沉眸几许,冷淡的神秘眼眸让人捉摸不透,“无碍,父皇得知后委托本殿一定要将人找到,本殿也会尽力找寻,姜大将军无需多忧。” 姜贺顿时感激道:“圣上仁心,那就劳烦二殿下您多多费心了。”客气地起身恭敬鞠了一躬。 原是如此,不过还有一点,圣上先是让二殿下护送他们一家入京,又让二殿下费如此大力帮助姜家,若是放在其他皇子身上也算不得奇怪,偏偏是谁也不敢招惹的御景煊。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位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之人竟然同意了。 可他又实在摸不透这其中有何值得奇怪探究的,不少人都在盯着姜家这块肥肉,但以他煊殿的势力也犯不着非要搭上姜家这条线。 若不是那件事,太子之位于煊殿来说不过一个唾手可得,至今未立储不乏有这样一个原因在,不然哪还有三皇子的分庭抗礼? 终归是错了 御景煊见姜贺真正冷静下来,甚至还有空分神,心不在焉的模样,目光微转,“本殿还有事,不再多留了。” 然后走出的步子一滞,连带着姜贺相送的胳膊也僵在一旁。 “姜大将军和姜夫人莫要过于担忧了,照顾好自己。”自然流畅,语气温和。 姜贺宛若当头一棒,不由脚下一个踉跄,御景煊眉头下意识地皱起就要去扶,却被姜贺十分迅速地站好摆手打断了:“没事没事,年纪大了,骨质疏松,站不稳。” 御景煊没多想,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是吗?” 本是随口一问,脚下步子不停,放在姜贺这却有些让他感到做贼心虚了,搪塞说:“可不是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年纪一上来,筋骨就得好好锻炼,避免不了就尽量保持现状,先不说其它作用,强身健体总没错。” 御景煊若有所思地点头算作回答,也不再多话。 而姜贺内心正如万马奔腾,量谁也想不到煊殿竟然学会安慰人了?还是安慰的他,怎么说呢,受宠若惊……? 再次回到府中的姜贺再也忍不住地老泪纵横,他和锦乔就这么两个宝贝疙瘩,如今柔儿出事,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禁反思起来到底尽到为父责任了吗?太过放手而不过问的方式真的对吗? 就连柔儿为何会出现在那艘船上他们也一概不知。 …… 大将军府外停着的马车上,楚不闻闲坐着等候,见两个人出来不由坐正,过了一会儿就见御景煊信步过来。 待马车出发,御景煊垂下眼睫,耳边的声音全被隔离在外,所想自知。 过了不久,马车在京城郊外的一处院落停下,木屋流水,简约淳朴。 楚不闻拉住马绳,侧脸,“殿下,到了。” 御景煊步履从容地下了马车,薄凉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栅栏门前,迈步走去。 在后面取木匣子的楚不闻叹道:“有了墨海珠,江老这次怎么也该松口了,但愿这是最后一个要求,不然等时机成熟黄花菜都凉了。” 又匆匆跟了上去,御景煊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只是步子明显快了些。 楚不闻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稳重敦厚的嗓音:“进。” 御景煊应声而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稳若泰山地一人对棋,“墨海珠本殿拿到了,你也该兑现承诺了。” 那老者笑了,“还是一句废话也不愿多说,先拿出来让老夫瞧瞧,总要确认一下是不是赝品。” 楚不闻上前把木匣子放在桌面上打开,一颗雪白的珠子袒露眼前,江老枯皱的手指拿起那枚珠子,混浊的双目仔细辨认着。 “的确,是墨海珠无疑了,本以为已经销声匿迹,想不到竟然真被你给找来了。”江老一时激动连说了什么都没注意。 御景煊满不在乎,倒是楚不闻闷得慌,江老这话不就是说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任务却当作条件让殿下去执行了吗? 江老也知道分寸,心里跟明镜似的,若不是他手握碎片,御景煊哪里会在这跟他耗着。 “老夫这就把东西给殿下取来,交易讲诚信嘛,还请殿下在此稍作等候。” 等江老出了木屋,楚不闻如释重负地舒适一叹,“纠缠了两年之久,碎片总算到手了,也算是被咱们逮到了一个空子,之前他可是拼了命也不愿交出来,把那碎片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 也不知道江老与那碎片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御景煊并未入座,只是单手负在背后淡漠伫立,“楚不闻,你跟上去看看,注意别被发现。” 楚不闻了然,点头悄悄跟上了那道背影。 这处木屋人烟稀少,山水如画,江老不喜喧嚣但又在京城脱不开身,于是早早就建了一处院落常来住着,孑然一身。 御景煊动了步子走到门外廊道,一双凝霜的冰眸落在那棵一晃便会散落积雪三千的银树,想要拿到碎片的想法从未像现在那样迫切。 而那边的楚不闻不动声色地一路跟在后面,亲眼看见江老走到一处桃花树下伸手推开一片土,露出了一个盖子模样的东西,掀开。 取出一块棱角参差不齐的青色令牌碎片,自语:“我江某人这辈子向来是不屑于干这种事,可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两难,老夫不后悔用碎片作代价换来墨海珠,可也绝不可将这碎片交出去啊,就让老夫糊涂这一次吧,煊殿啊煊殿,对不住了。” 说罢又从另一边再次挖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碎片,沉默看了两眼,毫不犹豫地把真的那个又放了回去,装起假碎片起身。 楚不闻适时地转身躲进竹林,待江老离开院落进了木屋才出来,又没忍住一拳捶在墙面上,太阳穴青筋直跳。 万万没想到,德高望重的江老会做出这种卑鄙之事,不值,真的不值,两年来他们殿下没少助他,却换来了欺骗与利用。 相比假碎片,他倒不如不给!误人视听更甚,若不是殿下让他跟来保不准他们就被这老头给蒙在鼓里了。 楚不闻小跑过去取出了真碎片又给恢复原状,这才赶忙跑回去。 敲门进去时那个假碎片已经被放在桌子上推向御景煊了。 “江老啊,您这儿的茅房可真难找,我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又换了表情对御景煊说:“殿下,那不是能吃的蘑菇,是伤胃的野菇,您瞧瞧属下就知道了。” 根本就没蘑菇这回事,御景煊自是听懂了,面上不显,挑眉看去,带着若有若无的担忧问道:“可还有不适?” “无碍无碍,属下常年练武身强体健,抵抗力强。”楚不闻一边说一边也不忘暗自打量也看向他的江老脸上的神色,好家伙,还挺坦然? 江老疑惑出声:“怎么还乱吃菌菇一类了?这些还是让管膳食的人分辨可否入肚再作食物的好。” 楚不闻笑着应下:“对对对,江老说的极是。”只是皮笑肉不笑,一张脸都快笑僵了。 见此江老也不再关注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桌面上摆的碎片和御景煊的交谈中,“殿下,碎片就在这儿了,您看这墨海珠老夫能拿走了吗?” 御景煊精致狭长的眸子泛着危险,嘴角玩味地勾起,冷声道:“你可知,妄想愚弄本殿的人都有何下场?” 突如其来的威压让江老不禁心头一颤,他一个久历风雨的花甲长者也是难抗,尽量面上不露声色地说道:“殿下您这是何意?难不成老夫还敢在您面前耍什么花招?您这不仅是对老夫的不信任也是对您自己的不信任啊。” 难道是他发现什么了?江老心下琢磨。 御景煊清声直言,“墨海珠你可以拿走,真碎片本殿也理应拿走,懂吗?”嗓音让人不寒而栗。 江老惊恐地猛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顾煊,又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指向环臂而站的楚不闻,激愤道:“你刚刚是去跟踪老夫了吧,好啊你御景煊,没想到你竟这般胡闹。” 话落,楚不闻不作犹豫地跳出来与他对论:“你这老头,强词夺理不讲是非,你卑鄙在先,倒怪起我们留了个心眼发现真相了?也不知道是谁言之凿凿地说什么交易讲诚信,你做到了吗?” 一番话给江老说的老脸通红,也知道自己没理,憋着气甩袖道:“老夫承认,这件事确实是老夫做的不地道,给殿下赔个不是,但老夫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还请殿下看在这些年的交情上别收回墨海珠啊。” 说着说着也急切担忧起来,他这和在老虎头上拔毛有什么区别,他很清楚御景煊的狠厉,十有八九墨海珠和真碎片他一个也别想得到。 御景煊漠声道:“自己的迫不得已本就不该以他人的真诚为代价,这是自私。”停顿起身,“墨海珠可以给你。” 楚不闻刚想出声反驳就被迫切的江老给打断了:“老夫谢过殿下,大恩大德老夫无以为报,今后愿尽力效忠凌云殿,还望殿下莫要嫌弃老夫的一时糊涂啊,也请您给老夫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 楚不闻惊讶了,江老是盛名多年的才子,博学多才,智商超群,曾任嘉宁国师,退任之后多方势力无不想将其揽入麾下。 只是一直保持中立,谁也改变不了他的意向。 御景煊眉目微挑,只是依旧照言不误:“除了例外,凌云殿从未有假言妄骗之人。”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这种行为也不乏是不忠的前兆。 江老纠结了,颇有些拉不下脸,御景煊这话说的是一点都没给他特权,“殿下说的是,那您的意思是?” 不管了,他就算豁出老脸也要挤进凌云殿,碎片已经到御景煊手里了,权衡之下,这个选择无疑是最好的,一是碎片,二是御景煊的确值得他妥协。 他以为拒绝地已经够明显了,御景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神思不露,默了几许,“坦诚相告,不然不管是凌云殿还是其它,你都没有步入的资格。” 江老不由松了口气,“殿下放心,知无不言,”又说:“您应该想要知道为何老夫如此看重那碎片,几年前,老夫不慎掉入狼窝,一个带着面具被杀手追杀的男子救了老夫,实力不俗,并且把这个碎片扔了过来,把它交给老夫保管,如今,他是生是死都难说,被那么多杀手追杀,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正因为是恩人所托,所以才格外注重,而今若不是急需墨海珠,老夫是怎么也干不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啊,这才出此下策糊涂地想要糊弄了事,保下碎片。”可惜到头来陷两边于不义,这步棋,他不得不走,但方法终归是错了。 御景煊垂眸淡声问道:“为何急需墨海珠?” 他知道她也想要墨海珠。 江老轻叹一声,一脸的心事重重,“殿下有所不知,三皇子前去江南一带管控治水,本已好转,却不想金宁江竟然出了问题,之前的法子都不管用,现在已经有许多百姓出现症状,束手无策之下才想到了墨海珠。” 听闻墨海珠可净化世间一切杂质,但愿有用吧。 御景煊锁眉淡声道:“墨海珠也只救得了一时,此事事关重大可有上报?” 若是为此寻墨海珠倒也不用江老在这两难,甚至忍痛割爱把碎片都拿出来,朝廷或者老三都会派人去寻。 江老点头,“事发初始便早早上报了朝廷,可地图都难找到更别说墨海珠了,于是老夫便想到殿下您了。” 楚不闻看了一眼御景煊,这才凝声道:“江南一带的事,您怎么会知晓的如此清楚并且参与其中?甚至甘愿为此费尽心力,要知道早前也不见您如此上心。” 完全是赌上了自己的利益,连诡计都用上了。 还不是时候 江老叹息,失落又似看淡的气息缭绕在周身,“于老夫来说,江南承载了太多年少美好,人走茶凉,城在如常即是念想,也是想留住散落在回忆里的街巷轻舟,青衫烟雨。” 他一生未娶,也只为等一人。 抽回思绪坦然笑道:“殿下可能理解不了这种感受,”又转身望向门外的风景,“遗憾常有,但愿世间两心相近者能相伴长久,这便是清欢。” 御景煊没回答,目光流转,沉默几许起身道:“或许吧,墨海珠当真只有一颗?” 正伤感着的江老猝不及防被拉回思绪,迟钝回答:“是啊,这是毫无疑问的,正因为千百年出现一颗间隔太久,知道的人才少之又少,千叶莲里应该就这么一颗吧?” “确实只有一颗。”御景煊抿唇沉眸不知在思量什么。 又抬眼看去,“自行去凌云殿领牌。”说罢直接快步离开了,楚不闻也跟了上去。 江老神思不定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弯腰躬身高声道:“谢殿下!”他并不后悔加入御景煊阵营,闲云野鹤久了,也该重新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殿下,您不觉得奇怪吗?江老其实大可不必提出要站势,怎么就突然一改往常做出选择了?”楚不闻疑惑问道。 御景煊只是淡淡瞥了一眼楚不闻,悠然出声:“本殿又不是万事通,亦不会读心术,你问本殿,本殿问谁?” 施施然上了马车,楚不闻耸肩慨叹一声,撇嘴一跃跳上马车,“殿下,咱们接下来去哪?” “皇宫。” 得到声令楚不闻立即甩了马绳,速度斐然地飞腾离去。 …… 御书房的氛围格外严峻,御啸天一只手紧搭在扶椅上神情威严地看着气定神闲坐在一侧的御景煊。 “朕当初让你去护送姜贺一家入京你还不情不愿的,这才多久,三番五次地拿朕当你爱情路上的垫脚石是吧?”以前有多冷漠,现在就显得有多“温柔”,爱屋及乌地考虑起别人感受了,也不问问他亲爹乐意这么干不。 御景煊修长的手指舒展眉心,淡声道:“注意言辞,您就当是儿臣替您省了心力。” “朕就不明白了,直接告诉姜贺是你派去的有何不妥?”还能拉点好感度,总不能姜贺不满意景煊吧?还真说不定,整日里都是冷漠的距离感,亲和力是一点没有。 御景煊不知道顾啸天心中所想,向后一靠,随意敷衍了一句:“麻烦。” 心下思量,他尊重她的选择,却不能坐视不管,姜贺若是知晓很有可能把对他的畏惧转移到对姜怀柔的担忧,也担心她解释不清心生烦恼,现在还不是时候。 简单的两个字却被御啸天细细回味了好一会儿,忽地想通般说:“这有何麻烦的?朕看是你不受姜贺待见吧?那小姑娘朕瞧着见了你也是怯生生的,朕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亲和点亲和点,你就是不听,这下可好……” 还没说完御景煊已经额头划满黑线了,察觉到冷气的御啸天突觉不对讪讪地闭了嘴,轻咳两声。 御景煊漠声道:“别东扯西扯的,您这想象力也是枉才了,给您一个快板,您都能讲出个花来。” “没大没小的!朕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交听书费了吗?” 御景煊随意接过,清冽的嗓音低沉悠扬:“儿臣的出场费您结了吗?记得结,还有,别忘了把姜怀柔的出场费也一并算进去。” 一听这话御啸天乐了,气极反笑,“呦,以前朕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呢?来,给朕指指,怎么算?是当成儿媳妇算进去啊?” 表情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但御啸天心里门清,这小子现在就开始当成自己人护着了,一点亏都不让人家吃。 御景煊依旧是那副冷漠无关的模样,而话语里却多了些温度:“您都这样说了,儿臣岂敢驳斥于您,江南觅华池不错,您觉得呢?” 一听御啸天顿时觉得大脑空白一片,夸张地平复呼吸咬牙道:“你倒是落了两处好,还想从朕这里套走觅华池?觅华池可是风水宝地,朕可都还一次也没去过呢!你也敢要。” 他算是发现了,现在御景煊就是不在明面上承认,却总是暗戳戳地护着人家,同之前拉着他去凉亭里气势凌厉的撑腰可不一样。 上次在御花园和那小姑娘对话还没觉得有何不对劲的地方,他整个人未免有些被喜悦蒙昏了脑子,如今再细想一下那小姑娘当时的反应,就很清晰了。 这俩八成是在去了御花园之后闹了别扭。 对啊,他说怎么就这么熟悉呢?当时那小姑娘可不就也像御景煊这般别扭?只是表现方式不一样罢了。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猜得七七八八的御景煊不急不缓地说道:“不是儿臣要,您再好好回想一下吧。” 御啸天笑了,又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御景煊,“觅华池可以给出来,但这是给朕的儿媳妇攒的彩礼,可不是给你小子的,不用说朕也知道,待会儿是不是就要跑去找人了?” 御景煊薄唇微抿,不语,而御啸天就是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朕就知道,你定要找到那小姑娘,姜大将军好不容易才与家人团聚,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朕也心里难受,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了。” “谢父皇。”交给他办也就是给了他名正言顺去处理的理由,也能掩人耳目防止一些人乱打主意。 御啸天摆摆手轻叹道:“还有一事,不知你听说没有,老三治理的江南水患是稳住了,但又突发赤水,情况难控。” 御景煊黑眸中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清冷,淡声道:“略有耳闻。” “你怎么看?”久居皇位的精明在露出的目光中微显,御啸天又收回目光低头饮茶。 同样的,御景煊也随意坦然地回了过去:“儿臣未见实况,说得再多也是纸上谈兵,既是突发,儿臣想老三自会查清楚原因。” 不咸不淡也不争于表现自己,句句妥帖又置身事外,有时候御啸天都有些替他着急,他已经没有再证明自己实力的必要了,现在重要的是拉回朝中大臣的支持,太子之位未定,他却还是漠不关己。 “你说的不错,但朕想的是让你去……” “父皇。” 御啸天话还没说完便被顾煊冷然打断了:“儿臣还有自己的事脱不开身,您就别再随意指派了。” 御啸天几番张口却口出无音,还是李公公适时地出声提醒:“陛下,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了。” 气氛这才舒缓了些,“行了,知道你不喜欢朕总拿你给老三压力,但朕不也是想着激励他更上一层楼吗?留下陪朕用午膳吧,总是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的。” 御景煊面无表情地起身,淡声道:“儿臣还有事,就不陪您用膳了。” 行礼后转身阔步离开。 御啸天轻叹一声,“你说朕这次算不算明知不可行却偏行其道?” 李公公恭敬道:“东隅已逝,桑榆非晚,陛下对二皇子殿下的期望不免高过三皇子殿下,总有一天您会被理解的。” 自从大皇子离世,陛下总是不可控地把更多的爱付诸于二殿下,聪明如二殿下,自是感受到了异样的不同,外界的唾骂指责没能影响到二殿下,却被这更为诛心的细节给逼退了,从此渐渐与陛下疏离,即使面对面说话也始终像是隔了一层牢不可破的屏障。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一切都没变,陛下最常感慨的一句就是“事过境迁”,于人于物,哪个不是呢? …… 御景煊出来后便一声不吭地往皇宫外走去,脸上是化不开的冰冷,只是依旧不显表情。 站在外面的楚不闻跟上去,察觉到御景煊骇人的气息不由抿唇思考了一瞬,然后不作犹豫地说道:“殿下,方才姜大将军来过,说是姜少爷最近回了江城同徐慕年合作了一款新品,需要圣上批准发行,这才带着样品过来上奏了。” 御景煊看了眼朱红的城墙,挑眉疑问:“可是又走了?”他出来时御书房外面除了侍卫就只有楚不闻一人。 楚不闻点头解释:“说是公章落在府里了,需要回去带上。” 御景煊勾唇一笑,漫不经心地说道:“只要盖上龙印哪里还需要公章?怕是其它原由了。” “什么原由?”楚不闻不懂这些奏报索性就把注意力放在原由上了。 御景煊狭长的凤眸微闪,随意回了一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过就是被碰到过来确认消息的尴尬罢了,御景煊不由轻啧一声,问道:“楚不闻,你说本殿在外的名声真有那么可怖吗?” 姜贺对他的防备心不是一般的强,难办啊。 楚不闻耸肩无奈,御景煊也本就没想要个回答,随即默不作声地走了一路。 …… 姜贺回到府上时郑锦乔早已醒了过来坐在庭院里愁绪满满时不时起身浇花养草。 见那道身影时隔不久便又出现在此,不由惊疑问道:“你不是去议事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姜贺大口饮下一杯郑锦乔刚给他倒的茶水,叹道:“别提了,不过是想去旁敲侧击确认一下是不是陛下的意思,前阵子被那传言整得心神不宁,生怕咱柔儿被拐走了,这样心里也踏实些,可是夫人你猜为夫到时那御书房里有谁?” 郑锦乔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姜贺,“你啊你,先不说那御书房里有谁,你好歹也是长辈,言语上多少也注意些,二殿下人不错,你对人家防备心这么重可不就是带着偏见了吗?毕竟你也没和人家接触过几次啊。” 他这人,就是听夫人的劝,闻言也不禁思量一番自己这感受从何而来:“大概就像是捧在手心里的星星被人摘去的不安吧,再加上摘星人威名在外不由为咱家星星多考虑一些嘛。” 郑锦乔笑道:“你这可不就是操起老父亲的心思了吗?” 笑着笑着眼泪竟又出来了,尽量平常声音说话:“咱们一家才刚团圆不久,柔儿却生死未定,你说柔儿要是真出什么事了可如何是好啊?” 她是陪着两个孩子长大的,关心时刻都能传递,也就练就了平常心,可姜贺不是,团聚后对两个孩子更是明面上的捧在心尖尖上宠着,哪里能不想东想西,千防万防生怕柔儿受伤? 一位父亲对女儿的关爱与呵护备至体现的淋漓尽致,可现在……唉。 姜贺虽然也心里难受,但还是尽量不表现出来起身站至郑锦乔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安慰着:“如今二殿下那边已经在找了,咱们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为夫待会儿就派人去那片海域附近的城池地区一同寻找,人多力量大。” 不能留余地 郑锦乔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被遗落在书房的将军府公章:“回来的正好,将军府的公章落在书房了,我先去给你取来。” 正要起身却被姜贺阻止了:“夫人莫要奔波了,尧儿他们那个例证无需公章,是属于直达圣上龙印的,为夫回来一则是为了避一避,二则是想上书一封请求休假几天,咱们回江城几天吧。” 江城是他们的根,郑锦乔不由激动站起反牵起姜贺的手,“回江城?正好尧儿也在,到时候咱们一块去宏修寺给柔儿祈福。” 姜贺温声道:“为夫也是这样想的,现下还需进宫耽误不得太久,为夫先去书房写书,外面冷,记得把披风带上。” 郑锦乔顺着姜贺关心的目光看去,笑着回言:“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 大雕叱咤一声落地,翅膀压风掀起地面的尘土,青草晃动不止,前面就是护城墙。 紫眸男子轻松地一跃而下,大雕则是侧着身子,背上的姜怀柔随着倾斜缓缓降落在地,她并没有失去意识,只是对外面的一切失去了感知。 杏眸有光但却没有焦距地乱晃,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前有什么,恰如江上浮舟。 紫眸男子负手而立,满不在乎地看了眼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孩一样无助趴在草地上的女子,薄唇张了张却又想起她中的是雾藤,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奇怪自语:“竟然还有人能在雾藤的暴虐下活下来。”活下来是一回事,能不能克制住自己心里的执念也是一回事,雾藤没那么简单。 他答应的已经做到了,现在她的生死已经与他无关,况且,他就不是个喜好多管闲事的。 想罢步子已经迈了出去,大雕见此也再一次振翅而飞,向空中冲去。 而姜怀柔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她只能凭直觉摸索着尽力站起来。 紫眸男子步子一顿,凝视着那道不哭不闹的坚韧身影,唇角勾起轻笑,“换作是别人早就崩溃了,你这小丫头倒是有意思,向生的意识从未削弱,不害怕吗?” 没人回答,再然后姜怀柔的手腕上就绑上了一根彩绳,紫眸男子嫌弃地看了眼五颜六色的花绳把另一端绑在了自己手腕上。 和他本人的风格严重不符,啧。 姜怀柔只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带着自己走,不由挣扎起来,在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一定不能被牵着走,这同任人宰割没有区别,虽然她现在也和案板上的鱼所差无几。 紫眸男子感觉到手腕上的动静,只淡淡瞥了一眼手腕上的彩绳,头也不回地接着走,权当没有感受到后面人的挣扎。 他同一个五识皆失感知为零的人没什么好讲的,没把她丢在那就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过了不久,客栈的小二迟疑又焦灼地看了看衣着奇怪的紫眸男子,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姜怀柔,再瞧了瞧那根彩绳,又再次将目光对上紫眸男子,脸上的疑虑更甚。 “公子,您……您是要定房间吗?”小二颤音都出来了。 紫眸男子眉头微蹙,“本座来客栈,不定房间难道是砸店吗?”声音凉危。 小二自是感受到了话语中的威胁,不由连忙擦了擦汗堆笑道:“公子说笑了,这边请。” 趁紫眸男子在柜台登记,小二小心翼翼地挪到姜怀柔身旁,往她那边倾了倾身,低声说道:“姑娘,您要是被挟持了就咳嗽一声,或者眨眨眼。”只是眼睛还一直落在前面那道紫色背影时刻注意着,以免暴露。 等了很久不听身侧有声音不由看去,结果发现那双杏眸就跟压根没看到他似的,不搭理他?小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得了,合着就他一个马戏团的。 紫眸男子转身拿着两个房牌要走,小二见此也打算匆匆忙活去了,只是那道紫色身影在路过他身边是停了下来,饶有兴味地说了句:“本座没功夫挟持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勿扰。” 这个小二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万一不带脑子凭着自己的畅想报了官也说不定,麻烦。 突然听见的小二不由被吓得一抖,奇怪地打量一眼紫眸男子,走得稍远便忍不住骂骂咧咧:“神经病啊。”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些都一字不落地被紫眸男子听了去。 姜怀柔突然感觉到走路的速度快了些,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在空中乱划几下。 紫眸男子冷哼一声,“本座第一次被骂,还是因为你这个拖油瓶,有良心的话就早些撑过去滚远点,让本座视线也清净些。” 把人安置在房间里,紫眸男子又叫来小二点了饭,又让小二找来了一名丫鬟照顾姜怀柔用膳。 夜里,姜怀柔睡觉时无意翻身,接着用手拍了拍床铺,传来的触感很是清楚,缓缓睁开双眼,眼中的情景也清晰起来。 迅速坐起,打量了自己一番,与雾藤发作之前无异,然后不作迟疑地穿鞋从房间里跑了出去,紫色纱裙在空中飞出弧度。 万籁俱寂的夜,一名紫衣女子拼尽全力地在街道上,巷子里飞奔,以致于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同样身着紫色衣袍的男子跟着。 前面是堵墙,姜怀柔扶着墙面蹲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极力克制着那些危险的想法,她已经跑了很远,这里的巷子已经算是比较偏远的了,而且现在已是深夜,应该不会有人过来。 悠闲坐在墙头的紫眸男子瞟了眼巷子外成群结队走过的几人,又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他真是在那岛上孤独太久了,现在对什么都能提起兴趣,竟还没忍住跟过来瞧瞧。 “昨天打劫的那几两银子还有吗?”一道彪悍的声音气势汹汹地问道。 跟在一边尖嘴猴腮的男子好声好气回话:“老大,那些银两已经被您全都赌输了,还欠了赌场好些银子呢。”一副小弟模样。 话落脑袋上就得了一拳,彪悍老大怒声骂道:“用得着你提醒老子?狗玩意!就那点银两明日再打劫几次不就填上了。” 另一个小弟暗自撇嘴,那点银两?这次可真不是一点了,他们几个整天跟着老大混也是得过且过,现在欠了一屁股债,都私下商量着要跑路了。 “可是老大,您看我也老大不小了,想听我娘的意思安家,不干这些勾当了。”身后也有几道声音跟着附和。 彪悍老大瞪大眼睛怒目而视,“上山容易下山难,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敢逃老子弄死他!” 此话威胁一出谁也没敢再出声,彪老大就是安镇的地头蛇,官府都管不了的人,把他惹急了还真有可能弄死他们,毕竟搭在他手里的人命也不少。 一个小弟见事情不成便审时度势地笑着说道:“老大您消消气,跟着您这样威名远扬的人物是我们的福气,您在哪咱们兄弟们就在哪,您就是咱们这些人的主心骨啊。” 彪悍老大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最好是这样!” 走至巷口时,一个小弟喊道:“老大你快看那,这深更半夜的怎么角落里有个人?” 彪悍老大先是踹了他一脚斥道:“瞎说个什么,不是人难不成还是鬼?!”又把目光投向巷子一角。 被踹的小弟“诶呦”一声讪讪说道:“老大,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不知是不是老大提那一嘴,他现在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其余的人也都有些害怕,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彪悍老大见他们一个个这怂样,虽然自己也有些怕但还是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首当其冲走了进去,“瞧你们这怂样!以后出去混可别说是我彪老大的手下,真他妈丢人,不就是个臭丫头吗?!” 姜怀柔其实一直都听得见他们一群人的谈话,只是没出声,察觉到走近的脚步,埋在胳膊里的脸上闪过不耐,太阳穴轻跳,冷声道:“滚。” 那群小弟一听是婉转悠扬的声音也不怕了,纷纷走了进来,叫板:“我们老大过来见你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彪悍老大还自傲地环臂昂首挺胸,墙头上坐着的紫眸男子瞧这滑稽的模样不由掩唇闷声轻笑。 姜怀柔身体里的嗜血分子叫嚣地厉害,她没心思跟这群混混周旋,沉声说:“不想死的话就滚远点。”连带着说出来的话也狠劲尽显。 这些人就是吃软怕硬,就不能留余地。 彪悍老大笑道:“哈哈,够味,我喜欢,正好我弟兄们缺个大嫂,给你来当,如何?” 姜怀柔冷呵一声,“我看豆腐渣和你挺配,都挺渣,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可惜你没有。” 话落彪悍老大直接怒气冲冲地唾骂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老子的拳头硬。” 说罢就直直过来伸出手要扯姜怀柔的头发把人给揪起来,姜怀柔烦躁地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彪悍老大顿时疼得叫了起来。 那些小弟见此纷纷冲了过来,姜怀柔抬头站起来,一群人看清容貌后不由呆滞起来,彪悍老大更是眼睛都亮了,连胳膊上的疼都忽略了,呲着牙大喊:“绑也给老子绑了,听见没有?!” 小弟们遗憾之余心里算盘也打的响,等老大玩腻了说不定还能想到他们呢,于是一个个都气势汹汹地朝姜怀柔冲去。 姜怀柔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双目已经染上了微红,一脚踹飞了彪悍老大便对付起那些小喽啰。 三招两式就倒下了一片,彪悍老大都看懵了,没想到竟是个会武功的,已经有了逃走的想法,但又不舍地看了看那张倾国倾城的容貌,终究是美色壮胆,又虚张声势地冲了过来。 这一次,姜怀柔没有像之前那样踹飞他,而是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手上的力度让彪悍老大窒息到双目惊恐瞪大。 气息突然就变了,前一秒还是个清婉美人,下一秒就是个嗜血魔鬼,双目赤红地冰冷看向面容狰狞的彪悍老大,没有一丝感情色彩。 彪悍老大突然觉得,她掐死他宛若掐死一只蝼蚁般容易,只可惜阵阵传来的窒息感容不得他多想,双手无助地拍打着。 那些小弟直接被吓懵了,屁滚尿流地爬着往外逃,惊喊道:“鬼啊,有鬼!救救我。” 姜怀柔尚且残存的一丝理智让她松了手,彪悍老大重重摔倒在地,大口喘息着。 冷声道:“若你再做害人之事,我便杀了你。” “知……知道了。”说完就爬滚着惊恐逃离了。 紫眸男子冷冽的目光一转,看了眼彪悍老大跑走的方向,挑眉勾唇一笑,消失在墙头。 你怎么在这 彪悍老大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他今晚也没喝酒啊,怎么看见那人有红色瞳孔?真该死,明日他就多打劫几家避避邪。 正想着脚下却连连刹住了步子,抖得更厉害了,惊惧地看着前面突然出现的紫色背影,一动也不敢动。 先是那个赤瞳魔女,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彪悍老大心里忐忑得紧,壮胆厉声呵斥:“你是何人?” 那道背影并未转身,彪悍老大紧盯着他慵懒抬起的胳膊,在漆黑的夜里也能看出修长漂亮的手指只是随意点了点指尖,矜贵优雅。 而与此对比的是彪悍老大突然目眦欲裂的瞳孔和一声闷哼,直直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气息,而他甚至连要了他性命飞射而来的银针都没看清。 更为惊讶的是并未有一滴血流出,杀人不见血也就如此了。 紫眸男子轻嗤一声,转而飞身离开。 姜怀柔的红眸还没消下,嗜血的意念愈发强烈,靠坐在墙面一声不吭地尽力克制着,感觉下一瞬就要失去理智满眼屠戮。 再次感受到周围的气息变化,她攥着裙摆的手一抖,咬唇伸手遮住目子,低声道:“离我远点。” 她知道是谁。 紫眸男子一条腿微曲悠闲靠在墙面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根银针,闻言饶有兴味地说道:“还是太弱了,仁慈可不是这样用的,从你那捞来了两根银针,用了一根,这一根,送给本座?” 姜怀柔听懂了他的意思,没理会,而是接着银针开口:“怎么,你要银针是想自虐吗?” 紫眸男子不满地轻啧一声,“跟个刺猬似的,也不怕本座直接掐死你。” “谁让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随意拿走我的银针。”她再说出来的话已经有些颤抖了,想罢又接着说:“你快走,不然会有危险。” 而那道紫色身影仍旧没有动作,只是淡声道:“本座刚从那座岛上解脱,想活动活动筋骨,也正好想见识一下雾藤激发出来的实力到底有多强,暂且允许你陪着练吧。” 姜怀柔脑门划过三条黑线,一阵无语,这个紫眸男子到底是什么品种? 不过确实只有将心中的杀戮完全释放出来才能结束,可她以前从未试过这种方法,一朝不慎就会失控误伤对方甚至是性命,“我会失控,既然你知道是雾藤想必也知道后果,你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紫眸男子站直身体拍了拍衣袍,“本座的决定,不容置疑,你没有拒绝的资格。”说罢直接发起攻击,也有意慢下速度好让姜怀柔接上。 姜怀柔抿唇放下遮在眼前的手,直到脸颊两侧的发丝被劲风吹起才快速闪身躲过。 一招一式大多是姜怀柔落了下风,渐渐地她脸上的神情微变,感情逐渐抽离,只余冰冷。 紫眸男子轻笑,感受到她愈发凌厉的身法,又再适当地提了一成功力,于是接下来的对峙就是姜怀柔的杀气多一重,紫眸男子便提一成功力,再次激发她的潜力。 姜怀柔的赤色瞳孔很快便褪了色,手上却聚了力快若闪影地朝紫眸男子迎了过去,就在掌风相对的一瞬间,黑色的眸子再次绽放出妖异的红光,比之往前更甚。 风声猎猎,紫眸男子后退一步眉头微皱地凝视着刚堪堪站稳的女子,手臂被震得有些发麻,“你到底压了几成?” 姜怀柔逐渐冷静下来,也听清了紫眸男子的问题,“不清楚。”一开始身中雾藤时她便压制了,所以也不清楚雾藤彻底爆发是什么程度。 紫眸男子恢复神色,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声说道:“既然你已经清醒过来,那便把吊坠还给本座吧。” 姜怀柔一惊,疑惑道:“吊坠你没拿走吗?可我醒来时也没见啊。” 不会是被她搞丢了吧?! 紫眸男子顿时冷气直冒,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地沉声道:“是你死活不肯放手,现在本座要收回它你却说你未瞧见?” 就连失去感知时一只手也紧紧攥着他的吊坠,真不知道她对这吊坠哪里来的执念。 这可就不妙了,人家刚刚才冒死帮她消了杀戮,她却把吊坠丢了?迟滞几瞬,又笑脸道:“是吗?那可能是被我放在哪儿了,你等我回去找找,说不定就在房间里呢。” 紫眸男子冷哼一声,嗓音酷似寒冰:“若找不到,便让你给本座的吊坠陪葬。” 姜怀柔不由嘴角微抽,离谱,让她给一个吊坠陪葬? “找得到,找得到,好找。”不好找,真的不好找,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对面的紫眸男子明显不相信的眼神被姜怀柔一声遏制住:“我现在就回去找。”说罢就要往外跑去。 后脖领却突然被人揪住,身后传来一道阴冷的轻笑,“不会是你私吞了吧?” 姜怀柔挣扎几下根本挣脱不开,索性放弃了,“怎么会?!你想多了,我可是正经人。” “哦?正经人?行啊,别让本座逮到你不正经的一面,不然就算是天涯海角,本座也要把你给活剥了。” 似曾相识的威胁场面,姜怀柔哭笑不得地说道:“能不能别那么凶残?再不正经也不敢对你不正经啊。”一个不顺心分分钟能要她命的人。 紫眸男子随手甩下姜怀柔,“本座看你现在就挺不正经的。”什么对他不正经,竟敢调戏他,活腻歪了。 方才一时着急,现在反应过来不由尴尬地伸手抚遮住巴掌大的小脸,“我先回去找吊坠了。” 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转身坦然笑道:“忘记跟你说谢谢了。”她能感知到紫眸男子一步一步引导失去理智的她释放被雾藤激发的杂念。 紫眸男子挑眉,飞身跃起离开巷子,留了一句:“本座不需要。” 姜怀柔也匆匆赶回了客栈,慕容凌夜那边的情况不知怎么样了,她必须尽快找到吊坠结束此事再赶回去。 回到客栈后姜怀柔上上下下翻找了遍都没找到那个紫色吊坠,头疼地扶额轻叹,先不说紫眸男子会不会发怒,就说这吊坠,好歹也是别人极为看重的东西,若真被她弄丢了也说不过去。 第二日,紫眸男子发觉事情不对,追进姜怀柔的房间,却只有桌面上放着的一封信。 “十分抱歉,你的吊坠我没能找到。”后面还滑稽地画了个抱歉的表情,紫眸男子看着那画的四不像的表情脸都绿了,“但我也不是不负责任之人,如今我有事在身不得不离开,我也会尽力弥补,我是夜眠,可来京城找我。”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姜怀柔是想坦白的,但一深想,万一当面坦白小命不保就遭了,更何况她必须尽快赶回京城,索性就机智地跑路了。 用的是她另一个身份,夜眠,责任还是得负的。 紫眸男子一手捏碎了那封信,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压抑怒气低吼出声:“夜眠!你给本座等着!” …… 姜怀柔雇了一个车夫,那车夫一听是要去京城惊讶一声便摆手拒绝了,“姑娘,你要去京城,可这儿是边境啊,只怕京城未到,我这马匹就先废了。” 边境?!确实太远了,姜怀柔思酌出声:“这样吧,你先送我一段,到时我再换乘。” 车夫应下了:“这倒可以。”坐上马车后车夫又说道:“您坐哪辆马车都是一样的,京城路远,大概六七天的时候能赶到。” 姜怀柔秀眉微皱,重复问了一句:“六七天?” “是啊,路不好走,最快的也是六七天,若是一匹快马,路程倒是能缩短个一两天。” 姜怀柔思索,骑马去快些,但她不认路怎么办? 这么想也就问了出来:“可有路线图?我可以骑马去。” 车夫不赞同地说道:“姑娘你还是再想想吧,地区偏远,乱象丛生,你一个姑娘家总归是不安全的,更何况你一个弱女子也吃不消啊。”骑马那么长时间,男子都少有能接受这种强度的。 姜怀柔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你只需告诉我有没有路线图即可,我赶时间,也是迫不得已。” 车夫甩了甩马绳,摇头作罢也不再劝,回答说:“路线图镇上就有卖的。” “那便麻烦师傅送我去购买一份了。” 车夫已经收了雇佣费,规矩上是没有退了的说法,如今雇主怎么要求他便怎么做就好,守本分即可,“得嘞。” 马车还在镇上,离店铺不远,不一会儿便到了,姜怀柔下车进了店铺在店小二的介绍下选了一幅规划清楚的地图。 店小二眼睛都亮了,笑眯眯地称赞,“姑娘好眼光啊,这可是店里的镇店地图,您瞧瞧这质地,这线条,连路线都是一清二楚,保准您所到之处皆为所愿啊!”他的业绩也要上来了啊! 姜怀柔啧啧称奇店小二的三寸不烂之舌,正要掏腰包,却摸了个空,不由一滞,完了,之前那身材质上乘的衣服换来的钱已经用完了。 她给忘了这回事了,店小二见姜怀柔迟迟拿不出钱来,脸色已经变了,语气也不复先前的热络,“这位姑娘,您可要购买这张地图?不买的话小的就先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姜怀柔平静地婉笑道:“不了,你去忙吧。” 这时却被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打断了:“站住。”轻缓的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店小二不由被喊住了,回正身子怯怯地疑惑问道:“公子,您……您是在说小的吗?” 姜怀柔也顺着小二的目光看去,顿时脚下一个踉跄,杏眸惊吓地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紫眸男子,尴尬道:“你怎么在这?” 他之前的衣袍已经换下,换了身紫金色腾云衣袍,外穿一件矜贵的长罩衫。 店里的人不由被男子通身地气质与绝色容貌吸引了目光,同他讲话的女子也是丝毫不落下风,好一对金童玉女啊。 只是八卦在触及到男子那双紫眸时戛然而止,惊艳之余也被那双紫眸里的冰寒惹得心生惧意,走了些人,而有些觉得紫眸更为好看的人便兴致勃勃地站在原地时不时偷瞄一眼。 紫眸男子冷声道:“是不是应该本座问你?抢本座台词?” 姜怀柔摇头摆手道:“那你就慢慢逛吧,这店里东西不少,应该能淘出来好的,店家,你还不领着这位贵公子瞧瞧?” 被点名的店小二一阵无语,意味深长地盯着像是做贼心虚的姜怀柔,“我说姑娘,您就算不买也不用砸我们店招牌吧?说得跟我们店里都是差的一样。” 不等姜怀柔回答那个店小二就迅速换了副笑脸挤开姜怀柔凑到了紫眸男子一旁,“公子有什么想看的?我们店里啊,应有尽有。” 紫眸男子淡淡瞥了眼谄媚的店小二,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退开步子,“没有。” 店小二脸色又是一变,正想连着两个人一块骂然后轰出去,那紫眸男子又开口了:“方才那张地图,本座要了。” 造反的名头 “得嘞,这就给您拿来。”店小二欣喜地把地图取来双手递给紫眸男子,“公子,十两白银。”后者也爽快地直接付了款。 姜怀柔本想迈步离开按照原计划坐雇的那辆马车回京,出了店,却又止住了步子,她没银子啊,吃的住的怎么办?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连是哪都不知道,唯一认识的只有那个紫眸男子了,想罢,立刻转身,看见那道紫色身影还没离开不由庆幸几许。 走近十分温柔地笑了笑,尽量显得亲和,“相识一场,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紫眸男子负手淡笑,一双紫眸像是看透一切,“本座的名字,你还没有知道的资格,你不是要跑路吗?本座现在可没拦着你,你跑个本座瞧瞧。” 姜怀柔:…… 她就没见过这么臭屁的傲娇,又是没拒绝的资格,又是没知道的资格,总是一副唯我独尊的霸道模样。 吐槽归吐槽,脸上的笑意是一点也没减,“不跑了不跑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呢?再者说你吊坠被我弄丢了,那你不得找我算账?我要是不在你的视线里你找谁算账啊?这不是妥妥的冤大头嘛。” 又补充道:“劝你别做冤大头。”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温婉浅笑。 紫眸男子轻蔑一笑,“说了这么多,不还是想让本座带上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嘲讽到位。 姜怀柔深呼吸一口,忍住想揍他的冲动,鼓了鼓脸颊,“可以吗?” 紫眸男子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必须把吊坠归还。”语气也不似之前的漫不经心,而是认真了几分。 说了半天还是吊坠,姜怀柔抿唇道:“我要还不了怎么办?” “那你就待在这儿自生自灭吧。”冷嗖嗖的嗓音威胁力满满。 姜怀柔一听不由气愤地提起胳膊轻晃,就在这时地面上传来“啪嗒”一声,两人都闻声看去,一枚紫色吊坠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时间静止几瞬,姜怀柔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冷气迸发地盯着她,硬着头皮蹲下身把吊坠捡起来,一边递给紫眸男子一边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它在这。”真挚的眼神。 紫眸男子:“你觉得本座会相信吗?” 抬手拿过吊坠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都连带着弥漫肃杀。 姜怀柔小跑着跟上去,“你别生气啊,我是真的不知道,”百口莫辩,索性换个话题:“这也算是我把吊坠还给你了,不如你就顺路带我一程呗。” 紫眸男子冰寒地瞥了姜怀柔一眼,“你两次三番地……”戏耍本座,又觉得这样有碍他脸面,转口道:“不带。” “真的不带吗?”低落失望的语气,却是坚定的内心,不带她也得硬跟着他,哼。 不然真的就在这自生自灭了。 紫眸男子挑眉勾起一侧唇角,“带你也不是不可,只是本座是要骑马的,你确定你可以?” 正好让她知道敢在他脸前乱舞的代价,心里的算盘啪啪响,而姜怀柔却更激动了,杏眸闪亮地看着他说:“我确定。” 紫眸男子疑惑地看她一眼,转瞬摒弃掉那点怀疑自我的念头,只当她是在信口开河。 两人挑了两匹快马,红棕色的,紫眸男子轻松地飞身上马,侧脸垂眸看她一眼,“走了。”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姜怀柔自然看到了那抹带着挑衅的笑意,总而言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忍,脸上不由多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勉强笑脸来自我安慰。 也熟练地一跃而上,“驾!”马匹嘶鸣,下一瞬也迅速地朝前面奔去。 …… 同一时间,姜贺和郑锦乔夫妇已经赶了有些时候的路了,将军府的马车在昨日姜贺获得圣上批准并加急安排完一切事宜之后便备好了,两人一大早就带了几个家丁出府了。 姜贺放下茶具,说道:“距离除夕和二殿下的封王大典只剩不到几天的时光,咱们待两日便回去吧。” 后面几天锦乔定然会忙碌些,尽量早些回去,这样留给锦乔打点的时间也就多些。 郑锦乔点头道:“贺礼之前和尚夫人外出时已经备好了,服饰这些待最后几日备齐即可,想必也已经快要完工了。” “夫人操心了。” 郑锦乔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大将军府位高家丁多,但打理起来其实也费不了多少心神,他们没什么亲戚,姜贺也不曾纳妾,她也乐得自在。 江城不远,马车到达将军府门口时姜尧已经探头探脑地等着了,姜贺扶着郑锦乔下了马车,姜尧便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爹娘,你们来江城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啊。” 姜贺笑着拍了拍姜尧的胳膊,慰声道:“来得匆忙,先不说这些了,走吧,先回府。” 姜尧嬉笑又不失风度地把人迎了进去,又勤快地给两人倒了杯茶水,“府上没什么人,就我和几个家丁,爹娘这两天若是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回头我便去雇来几个粗使丫头。” 郑锦乔出声拦住了:“不用,我和你爹也就待上个一两天便走了,这样就挺好,不必再忙活了,这些天没少劳心吧?看着都瘦了。” 就连姜贺也仔细打量一眼附和道:“是有些瘦了,平日里可有晨练?”提起晨练,姜贺问话时眼里都带着犀利。 姜尧轻咳一声,心虚道:“偶尔有练。”从小练就的习惯,在爹面前他向来不敢撒谎。 姜贺脸色一变,“偶尔?” 察觉不对,姜尧连忙表示:“爹您放心,今后我一定天天坚持晨练。” 姜贺看透了他,“属你最精能,说一嘴是一嘴,也罢,只要你有自己的规划即可,但晨练不可抛下,知道吗?” 涉及晨练的,爹一向是说一不二,他也常常想法子逃个几天,结果就是被臭骂一顿,这次竟然没事? 姜尧有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的感觉,嘴比心快:“知道了。” 姜贺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放在桌案上,“发行文书盖章之事圣上已经同意了,还称赞了你们的设计,颇为感兴趣,我了解不多,待你们这边的事情忙完便一同进宫面圣阐述吧。” 进宫面圣?!姜尧震惊了,“爹您没开玩笑吧?”他们这也是些业余兴趣,若是进宫面圣这档次执行度可就不一样了,甚至有机会得圣上支持普及度更高。 姜贺饮茶平声道:“我也看过了你们的想法构思,的确新颖严谨,实施的可能性大,是有实力在的,圣上留心也不奇怪,你和徐慕年你们两个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姜尧脸上喜色和悦,“自然,我让人把房间收拾一下就去通知徐慕年。” 朝中只有韩丞相和姜贺有直达上书的权力,他们的文书交上来之后姜贺在一众文书提案中筛选出了三份呈递,让他惊讶也意料之中的是姜尧和徐慕年他们的提案无疑是最为出色的。 徐慕年的天文地理才学久负盛名,姜尧很有商业头脑,无论是江城还是京城,都是不容小觑的商业奇才,在各自领域有一番成就的两人合作,乍一看没有交叉点,但背后隐藏的价值是巨大的。 姜贺和郑锦乔心事满满地相视一看,姜贺低声道:“你先去吧,回来后爹娘有事同你说。” 姜尧奇怪地看了一眼两人的神情,“行。”行礼退下。 走至庭院又让小厮吩咐膳房备膳,再让另一个小厮领着人手把主院收拾一遍,这才放心地出府了。 过了没一会儿姜尧便回来了,姜贺去书房了,休息不下在院里打理花草的郑锦乔看见姜尧不由讶异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徐府离将军府可是有一段距离的。” 姜尧走过去帮郑锦乔把一桶新泥倒入花塘,又拿起铁锹松土,“昨日里说起要在茗香阁小聚,我有事便推脱了,今日他们都在茗香阁,并不远。” 郑锦乔把手上的花剪放在篮子里,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别弄了,先去洗洗手,待会去前厅。” “行。”姜尧爽快地起身跳了出来。 又迟疑地问道:“娘,到底是什么事啊?气氛这么凝重?” 郑锦乔叹气,“去吧。”也不回答,她和姜贺是想待事情妥帖之后再告知,说白了,她和姜贺都不愿相信柔儿遇险,只当是失踪,心下反而平静起来凝聚心神去想办法找到柔儿。 因此并未第一时间就告诉姜尧,而是在他解决完事情后再作打算,预计不久消息就该四散了。 姜尧也不深想,随口问道:“不问就是,那我换一个,姜怀柔走了这么多天可有回来?要是知道你们来江城她肯定也要跟过来,得亏不知道,不然我这耳朵好几日都清净不得。” 回答姜尧的是郑锦乔手下不留情的暴击,一听姜尧的话直接撸起袖子抄起篮子里的一根木棍咬牙道:“皮痒了是不是?换作平日为娘也就说你两句,但今日非打你一顿不可,你妹妹都下落不明了,你不想清净也得清净了。” 姜尧上蹿下跳地跑着,身后跟着张牙舞爪的郑锦乔,听清说了什么后猛地停住了脚,郑锦乔见此也放下棍子坐下歇着。 她一时嘴快,也就说了出来。 “不是,娘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姜尧瞪大眼睛跑到郑锦乔一侧不可置信地说道。 “柔儿落海了,圣上已经让二殿下派人搜寻了,如今还未有消息,我和你娘来江城一是想告诉你,二是想去宏修寺祈愿,祈祷柔儿平安。” 说话的是听见动静过来的姜贺。 姜尧急声问道:“爹娘,你们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啊!爹,您可有加派人手?是哪片海域,我也过去。” 姜贺凝声道:“如今圣上已经关注了你们的提案,你如何能脱身?而今你的任务就是着力把提案落地,柔儿这边有我和你娘盯着,知道吗?” “知道了。”姜尧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下。 见姜尧像是心中有结,姜贺负手出声:“盛卫军也有出动,切记,不可声张。” 一语如平地惊雷,郑锦乔和姜尧异口同声地惊声道:“盛卫军?!” 郑锦乔站都站不稳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连个商量也没有?你领军多年,难道不知道随意调动军队容易惹人诟病吗?帝王多疑,搞不好是会被安上造反的名头啊!” 姜尧沉声道:“爹,你怎么想的?” 盛卫军是爹旗下的军队,确实有调动的权力,关键就在皇上知道后怎么看了,也不免有心之人参奏,不管所调为何,恐怕皇上也会盯紧大将军府了。 这一步,走得惊险了。 熟悉的模样 姜贺反问:“难不成就这样干等着?靠人不如靠己,更何况若有盛卫军的加持也能稳妥些,至于圣上那边,再多加注意些即可。” 有些门道是不好放在明面上说的,姜贺也不想把朝堂之事的担子压过来,就三言两语拨了过去。 郑锦乔轻叹一声,又坚定说道:“也罢,只要能找到柔儿一切都值得。” 姜尧亦是如此。 外面看守的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传道:“老爷,百姓们得知您和夫人回了江城便自发组织着来看望您嘞,都在将军府门口等着呢。”小厮的脸上除了跑急的脸红也有喜悦自豪的红润。 姜贺讶异一声,随即爽朗大笑,颇为感慨地笑道:“值了,值了啊,百姓安居乐业,亦是我姜贺的一生追求啊。” 笑眯着眼左右看了看同样带着温暖笑容的郑锦乔和姜尧,“走吧,去瞧瞧。”平日里严肃的面容笑得肆意,意气风发。 府门外的百姓们都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见三个身影走来便齐齐噤了声,安静等待着,秩序井然。 姜贺远远的就瞧见府门外黑压压的一片,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站至台阶平台上,一同过来的郑锦乔和姜尧则是走到了一旁的角落,既给了姜贺专场,也可以让百姓们看到将军府的诚意,爱护是双向的。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特意来看望,大家能吃好喝好便是本将军最大的福报了。”人群几乎站满了这一整条街,姜贺中气十足又亲和的嗓音响彻天际。 话头一开,百姓们也没了拘谨,争先恐后地发言:“姜大将军是保卫家国的大英雄,您是我们的后盾,那么江城永远也是您的后盾,无论在哪,都希望您能幸福安康啊。”每个人都是笑逐颜开。 “对啊,您回了江城,大家伙都迫不及待地过来问候您,这里的一草一木,店铺作息都不曾改变半分,还是您熟悉的那个江城。”知恩感恩,不能让英雄冲在最前面而他们却不闻不问,这样岂不是让英雄孤军奋战吗? 姜贺眼底不由酸涩,心中的暖流如奔腾的江水一样汹涌,强装镇定地笑着说:“是啊,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欣欣向荣,对了,记得北街的包子铺大家伙都喜欢吃,还开着吗?” 人群中紧接着冒出了一只不停晃动的胳膊,一道惊喜的男声道:“姜大将军放心,开着呢!今天卖了好多笼包子,我和家妻还摆了个牌子免费送清粥呢!” 声音落下人群中传来大片笑声,就连姜贺也笑了起来,“这感情好啊,当真有心了。” 垂眸间注意到了在前面站着头发花白的阿婆,目光一亮地惊喜道:“吴阿婆怎么也过来了?身体可一切安好?” 被家人搀扶着的吴阿婆乐呵道:“好,一切都好,阴雨天腿疼的老毛病也好多了,多亏了大小姐的医治这才少遭些罪,大小姐是个好姑娘啊。” 姜贺一愣,他知道柔儿会些医术,但没想到竟这般好,不由回头看了一眼一直温和浅笑在一旁看着的郑锦乔和姜尧,两人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姜贺思绪一空,释然地回头笑道:“吴阿婆身体康健就好。” 没能陪伴两个孩子成长,他很惭愧,但往后时光还长,他还有时间去了解两个孩子,这样便是最好。 聊的都是些家常话,亲和随性,任谁也很难想到眼前这个同他们热聊的人是当朝身份尊贵的大将军。 百姓们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每个人都由衷地欣慰激动姜大将军的随和亲民,甚至聊着聊着直接下了台阶同众人一块围起来讲话,没有丝毫的架子。 姜尧见此不由出声慨叹:“娘,你说爹算不算最不像大将军的大将军?”按照往常的认知,大将军这种位高权重的地位哪有像姜贺这样与百姓没有隔阂地话家常? 郑锦乔瞪了姜尧一眼坚定说道:“错了,你爹他是最像大将军的大将军。” 姜尧朝姜贺那边努了努嘴,示意郑锦乔看去,“娘你瞧瞧,爹笑成那样看着像是话本里心思单纯走不出第一节的角色,和平日里威严精明的模样判若两人。” 郑锦乔嗔怪道:“你可悠着点儿,被你爹听见你可就完了。” 二日后。 “报!殿下,安镇已搜查完毕,并未发现姜姑娘。”跟来的是楚不闻,至于宁治,就连楚不闻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回来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能找到姜姑娘的希望很是渺茫,他们的人已经连续搜了近十天,附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就差把大海给翻过来了,还是一无所获。 那么另一种可能就显得浅而易见了,可他们都清楚,只要没找到人,殿下短时间内是不会相信这个结果的。 御景煊蹙眉,冷冽的嗓音微沉:“本殿要确认的,是她活着与否。” 楚不闻一顿,随即说道:“属下明白,这就去与暗卫对接。” 楚不闻带着人马路过一家店铺时停住了脚,抬头张望牌匾,呢喃道:“通知杂货铺。”垂眸思索片刻,摆手让队伍在这等着,他进去一看。 店里依旧只有店小二,正热络地招呼客人,一转脸瞧见一人走了进来,外面候着一队人马,登时惊诧愣住了,心里颤抖地厉害。 早就听说这些天安镇来了一个大人物,各处搜寻一名女子,他也不清楚是逃犯还是什么。 急忙迎了上去,“呦,大人,您可是要选些物什?小店应有尽有。”脸上笑得灿烂。 楚不闻随意地四处看了看,落在店小二的眼里却成了在观察有无异常,不由又是捏了一把冷汗,楚不闻问道:“可是只有你们这一家应有尽有的杂货铺?” 店小二一听哪里能不吹起一番:“可不是嘛,这十里八方确有许多杂货铺,但应有尽有的杂货铺可独独只有一家,便是我们通知杂货铺,大人放心选就是。” “想必也是四处进货吧?那么消息也灵通些,”楚不闻分析道,接着问话:“最近可有一名外地女子来过安镇?” 店小二暗叹逃不过,自然有外地的,最近可不就只有那个紫衣男子和没钱买地图的女子吗?两个人容貌罕见,都是极为好看的,他们走了之后还给安镇留下了不小的讨论,茶余饭后的闲谈多半是关于他们的。 可他若是实话实说这大人指不定怎么审问他,万一那两个是逃犯呢?倒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停顿的时间有些久,楚不闻眼神犀利地锁住店小二变化不定的神情,目光一转,侧过脸将右手臂抬起向后招手示意,门外的领队之一见了立马跑了过来,“楚大人。” 楚不闻淡声道:“把钱袋给我。” 领队利索地从腰间拿过看起来就沉甸甸的一袋银两递给了楚不闻,楚不闻接过再次将目光落向店小二,自然也注意到了店小二看向钱袋时眼里的贪欲。 唇角微勾,语气随意地说道:“这袋银两是用来奖赏的,若有可靠消息,它便是你的了。” 那边店小二的贪财再也藏不住了,瞧着那一袋银两眼睛里直放光,这家店可不是他的,可这银两很有可能是他的啊,这袋银两都够他再另立门户了! 店小二克制住心里的雀跃,点头激动道:“大人您真是好运气,前几天确实有两个外地人来此,其中便有一名女子。” 又唯恐过于模糊有碍楚不闻确认,因此又补充道:“那姑娘来店里买地图,是要到京城去,不过那张地图被后来的紫衣公子给买走了,像是偶遇,后面好像就约着一起走了。” 楚不闻目光一深,还需要现买地图八成不是提前准备来此游玩办事的,更重要的线索是,目的地是京城。 “长什么模样?”姜姑娘确实美得罕见,这也不妨是一个突破口,就看店小二怎么形容了。 店小二来劲了,说起八卦他也是好不逊色于街角聚在一块的妇人,毕竟通知店铺的货源也是要求进货者消息灵通,善于打听的。 当即惟妙惟肖地形容道:“不是小的跟大人您吹,那姑娘的姿色宛若诞生于天地华然之间,美得惊心动魄,只可惜小的爱财不爱色,不然啊,别说她没银两买地图,就是倒贴几两银子想必也是乐意奉上地图的。” 又细致地刻画了五官,“鹅蛋脸,下巴不尖是那种轮廓流畅的线条,一双大大的杏眸,气质清婉出尘,说话也细声细气的。” 楚不闻心里激动的不行,怎么会那么巧店小二的形容就像是照着姜姑娘本人描述一样?很有可能这就是同一个人,面上不显接着问道:“没银两买地图?” 店小二不在意地随口答说:“是啊,孤身一人还没有盘缠,应该是偶然进入安镇的。”以前他也遇到过差不多类似的过路人。 “不是还有那个紫衣公子吗?” “依小的观察,他俩压根就不熟,甚至是看不对眼,在那嘀嘀咕咕了许久,反正能听到的不是你损一句就是我损一句的拌嘴话,不过咱自己知道就好也不说出去,这也就跟大人您聊两句。”店小二说道。 现在楚不闻几乎有九成的把握断定这个人就是姜姑娘了,手上轻抬,钱袋呈弧线向店小二抛去,后者忙双手接住,掂了掂份量顿时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灿烂,“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您慢走!” 楚不闻几乎是如同踩着风火轮一样跑到御景煊面前的,插着腰弯身喘气道:“殿下,有线索了。” “方才属下在通知店铺探问到的消息是前几日的确有外地人在安镇,而且根据店小二的描述很有可能那个人就是姜姑娘。” 御景煊指尖几不可闻地颤了颤,深邃的寒眸闪烁着几近隐匿的微光,喉结滚动一下才问道:“如何确认的?” 楚不闻捋着思路回答:“要买地图往京城去,气质容貌的描述也是一致的。”想了想那些更细节的还是没有说出来。 若那个人真的是姜姑娘,根据店小二的形容,姜姑娘赶到京城该有多艰难,现在好歹有了眉目,尽快找到人才是要紧的。 御景煊眉头微蹙,阔步走至一匹快马,踩上马镫长腿一跃而上,不作迟疑地凌声下令:“楚不闻,传令下去,所有人返回京城。” “是!”楚不闻同时心里也不由松了口气,马上就是封王大典了,现在赶回去也还来得及,再则也不会给那些人钻空子的机会。 是个空壳子 大理石铺就的地面撑起了一座荒芜宫殿,长达数里的悬空石桥远远地连着两端,烛火一盏盏地点亮栈桥,让黑沉的宫殿不至于一片漆黑,走上去就像过了阎罗殿一般惊魂。 黑甲侍卫层层把守着与重色环境格格不入的木质宫殿,宫殿上奇异地缠满了红色花藤,有的是真,有的却是画上去的。 以致于在栈桥的另一边看去还以为是座红黑交织的大殿,那些本是棕色的木质建构反倒并不显眼了。 烽火燃烧熊熊的殿内,穿戴盔甲的侍卫走在黑紫色地毯上的脚步声和盔甲相碰的金属音交杂,是寂静无声的大殿里唯一的声响。 “主上,”拱手行礼道:“咱们的人已经联系不上三少主了。” 被唤作主上的人并未转身,只负手背对着殿外,沙哑的嗓音幽幽地回荡在空寂的大殿里:“哼,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她办的事情搁置了许久,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是。” 那人依旧站在原地未动,凄厉的嘶哑声音刺耳响起:“芙蓉镇那次那么好的机会都没把握住,另派他人?好一个另派他人,到底是给她的权力大了。” 手下只恭敬站着,不做回答,主上多疑且惜权,若有人在主上面前逾越规矩,言语不敬,就是死路一条,他在主上手下做事多年,心中了然,所以也不提权力一回事。 “你今日倒是话少。”短短一句略显随意的话语,搭上哑若齿轮的嗓音竟容易错觉为是长久隐于黑暗的恶魔。 不冷不热的一句话竟让身材魁梧的手下冷汗直冒,“回主上,属下方才是在想三少主真的会按照您的意思去做吗?” 虽然三少主看上去像是在执行主上的命令,但三少主与主上一向不和,就拿上次在芙蓉镇时主上让三少主给御景煊使绊子,三少主只敷衍了事,依旧我行我素。 “小事不说,这件事,我有的是法子让她完成任务。”又阴森地低笑几声,自信又偏执地说道:“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只能是我的提线木偶。” 手下躬身称赞:“主上英明。” 都是一丘之貂,无论这个任务是好是坏,手下也只会拍手叫好。 …… 从安镇到京城是有很多驿站的,可那紫衣男子却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一路上都是策马飞驰,若不是姜怀柔有练习过马术的话根本就跟不上他。 已经有二三个时辰了,姜怀柔望向前面隐隐约约的背影,抿唇忍住胳膊的酸痛甩了缰绳加快速度。 又过了一会儿,姜怀柔注意到前面的马匹停了下来,紫衣男子一跃而下,也不转身就优雅地垂头整理着衣袍。 姜怀柔也止住马匹,有些虚脱地旋身下马,脸上就差是汗如雨下了,步履艰难地走到紫衣男子一旁,秀眉皱成一团,咬牙切齿道:“过往不谏,来者可追,前面的就不提了,接下来的路程你若是幼稚依旧,我劝你晚上睡觉别闭眼,小心我把你头发给薅秃了。”微笑脸。 紫衣男子正眼看她,满不在乎地轻嗤一声,随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看来本座是时候买个假发了,小人还是需要防着的才好。” 听到前一句话姜怀柔还没来得及笑出声就被后面一句打回原形了,“我要是小人,那你岂不是连小人都不如?” 紫衣男子牵着马往不远处的驿站走去,“走了,小人儿。” 漫不经心的语气,姜怀柔顿时一激灵,没忍住暗自问候了他,也牵着马走,颇为无语地说道:“你带什么儿化音?怪里怪气的,你胜负欲还挺强。” 小人儿不等于小人,也就没有不如这一说了。 “怎么,你是想本座骂你几句给你洗洗脑?”又嫌弃地说了句:“本座可没那功夫,你要实在想挨骂,本尊只能说,这是另外的价钱。” 姜怀柔差点就翻出了白眼,有口难言,索性直接扭头不去看他,平心静气,怎么看他也不像是在孤岛上待了许久与世隔绝的人,这语言能力是一点也没退化,也有可能他曾经的毒舌程度比之现在更胜一筹? 见姜怀柔不说话,脸颊还不自觉地因为气愤而鼓起了些,紫衣男子玩味地收回眸光轻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但巧妙地确保了矮了他一头的人能听到。 姜怀柔:她忍。 不能给他提供驳回的素材,暂时不说话为妙,正想着余光突然瞥见前面的一棵枯树,枯枝繁茂,有鸟巢筑在上面。 随意瞧了瞧枯枝中部停落的群鸟,视线偶然间顺着飞走的一只雀鸟落在了它栖息的泥土表面,也注意到了一侧的嫩绿七叶植株,登时杏眸发光地盯着它。 惊喜地出声喊住了前面信步走着的紫衣男子,又不知怎么称呼他,因为欣喜上头便下意识地说道:“前面的,你快看那儿,是七叶草,和千叶莲是同源的,没想到竟被我给遇上了。” 紫衣男子步子一顿,转身目露危光地看着她,后面的没注意,前面的听得甚是清楚,“前面的?” 而姜怀柔的注意力全在那株七叶草上,压根就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他觉得,是时候告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名称了,不然指不定造出多少个让他难以入耳的称呼。 迈步走近,清亮神秘的紫眸傲然地凝视着姜怀柔,磁性的嗓音响起:“本座名为紫熙溟,你可记住了?” 姜怀柔只顾得快跑过去蹲下细看,所以紫熙溟难得介绍出自己的名讳也只得来了一句敷衍的“记住了。” 然后就毫不留恋地头也不回跑走了。 直接黑了脸,他何时被人敷衍过?终究是给她面子大了,紫熙溟薄唇紧抿暗自握紧了双手,压制眸底的怒气,不满道:“那什么草比本座还重要?” 在那里研究怎么把七叶草采走养着的姜怀柔闻言抽空瞥了眼气息低沉的紫熙溟,又继续转回脑袋认真打量七叶草。 一边看着一边好笑地说道:“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又觉得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于是接着出声:“你和一棵草相比,这么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是人。 漂亮,扳回一城。 紫熙溟看向连背影都透露着狡黠的轻纱女子,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天下的菜谱都快被你移走完了。” 姜怀柔听不懂,侧脸双眸疑惑地问道:“什么意思?” 紫熙溟口中不急不缓地传出了两个字:“离谱。” “紫熙溟,你是如何修得此般冷静自持的境界?移了菜谱都没你离谱,这大冬天的你讲冷笑话?” “本座何时给你讲冷笑话了?话术罢了。” “行,你说不是就不是呗。”不走心地歪头说道,撑着膝盖起身拍了拍裙摆,“还是需要去驿站找个能装泥土的物什。” “随你。”紫熙溟悠哉悠哉地转身要走,却被姜怀柔喊住了:“等等,你先别走。” 前面的身影并未停下,依旧姿态优雅地向前走着,步履不变,若是她说不走他便停下不走,他只能说,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所以他是一点止步的念头都懒得拥有。 姜怀柔见此不由眉目焦急地回头看了眼乖乖在那等着她的七叶草,又小跑几步朝不一会儿就走了有一段路的紫熙溟追去。 本想让紫熙溟帮她看着七叶草然后她去找花盆什么的,但一深想,她这个想法简直是痴心妄想,还是她自己去吧。 紫熙溟察觉到身后有些匆忙的动静随口问了句:“怎么回事?” 姜怀柔如实回答:“想让你帮我看着七叶草,我去取花盆来着。” 前面幽幽地传来一词:“痴心妄想。” 姜怀柔:…… 妙,真妙,这是一字不差地完美附和了她的预判,连用的词都一样。 她说一句,他便怎么也能找到一句堵得她心塞的回话,脑子灵活是这么发挥的吗?! “我便知道就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弥漫着淡淡的幽怨,不能得罪紫熙溟,不然这家伙总要把吃过的亏还回来。 大门敞开的二层简陋驿站像是长久无人居住,有些角落还能看见蛛网,姜怀柔上前敲了敲门,“有人吗?” “来了!” 一道中年男子的嗓音懒洋洋地传来,姜怀柔看去,身着粗布衣袍的高大男子走了出来瞧了两人几眼,似是在猜测疑惑。 “二位是?” 姜怀柔婉声道:“我们往京城那边去,赶路疲劳,路过驿站便想来此休整一会儿,不知可否?” 那人招呼着两人进来,又自己去把两匹马拴在粗大的树干上,姜怀柔客气地给他倒了杯茶水递过去,“谢过了,不知如何称呼您?” 那双粗砺的手诚恳地接过茶水温声道:“这个驿站只有我一个驿司,我姓王,你们叫我王驿司即可。” 姜怀柔笑着点了点头,“驿站平日里是少有人停留吗?按照规制一般是两个驿司为起,您一个人可忙的过来?” 王驿司腼腆地笑了笑,平声道:“姑娘说笑了,你看这驿站像是常有人停留的模样吗?若是,早就该好好修葺一番了,我在此任职了十年有余,路过的人数不胜数,但停留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只因补给都在下一处驿站,这里也就是个空壳子,不过茶水吃食倒是有的。” 她记得驿站是要求全天有人站岗,这个驿站距离下一个驿站也是有些距离的,怎么补给都给了下一个驿站呢? 这样的话,此处驿站的驿司定然油水少的可怜,偏僻驿站的俸禄低微,单凭俸禄是很难生存的。 没想到此般境地之下王驿司还愿意接善他人,难能可贵。 “驿站不撤,那补给也应充足到位才是,为何补给都给了下一个驿站?王驿司可有了解?”姜怀柔浅声问道。 休息假寐的紫熙溟突然掀开眼帘出声道:“可有盛装泥土的东西?” 王驿司先是歉意地看了看姜怀柔,又回答之前一直闭口不语的紫熙溟:“这里住不得人,我家在附近的城镇,所以这里也没放多少东西,我先找找。” 又朝姜怀柔抬手鞠了一礼歉意道:“姑娘稍候片刻。” 姜怀柔微笑点头,“麻烦王驿司了。” 见王驿司的背影渐远,姜怀柔心中的诧异也就不再隐藏,思索间想起也就旁边一个能说话的,就问道:“你说,王驿司可有不同之处?” 紫熙溟眼皮都没抬,漫不经心地反问,“你指的是何种不同?” 她知道紫熙溟定也看出来了,“你方才为何打断王驿司的话?所以我知道你定然也看出了一些端倪。” 往事不多言 紫熙溟饮茶,闻言眉目微挑,转眸对上姜怀柔的视线,正要开口却打住了,换了句话问道:“本座还不知你的名姓,说来听听。” “姜怀柔。”原来他还不知道,一路走来的感觉却像是早已知道了,或许这就是熟悉感培养吧。 只是到了京城之后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紫熙溟虽然偶尔毒舌,但人还是不错的,相处久了,尽在细节里体现。 紫熙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意又似乎带着一丝认真的语气说道:“哦,姜怀柔,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该问的别问?” 姜怀柔:…… “这世间独善其身已是不易,你若想也有本事兼济天下本座不拦着,可你如今不也是如惊弓之鸟吗?先顾好自己的事,才有资格去掺和其它闲事。” 磁性低沉的嗓音萦绕在耳际,宛若清泉石上流,让人醍醐灌顶,姜怀柔知道紫熙溟说的惊弓之鸟的“弓”指的是他自己,也就是她如今回京城是受制于他并不自由的,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抿唇轻语:“人若洪流水,激流勇进间才有澎湃起伏,一波不定何以抵万波?力微尽微力,力强排山海。” 又接着点头向紫熙溟那里略微倾身赞同道:“你说的,我也觉得甚有道理。” 紫熙溟忍俊不禁地看向姜怀柔那张搞怪又真诚的绝美脸庞,佯装嫌弃地说道:“是非真理多了去,你倒是听劝。” “我也没说要听你的劝啊。”姜怀柔耸肩摆手道,一脸无奈。 紫熙溟紫眸微凝,薄唇锋利,咬牙道:“随你。”浪费他口舌,也罢,一人一个做法,“反正本座是没那闲心思去管这些无关之事。” 又过了一会儿,王驿司匆匆回来,双手空空如也,“好巧不巧,器具都已经被带走完了,不然还能现做一个花盆,其它能盛装的是没有的。” 姜怀柔轻叹一声,脸上已经有愁容浮现,七叶草是无论如何也要带走的,可怎么才能带走呢?总不能她一直捧在手里吧? 王驿司想了想,“若不是驿站离不开,我便回家中店铺给你们取来一个了,家妻擅长养花,有花店营生,自是有的。” 他们在城中开了家不大不小的店铺,当地也算得上安居乐业,买花的人不少,所以营生也不错。 姜怀柔摇了摇头,“多谢王驿司好意,只不过我们待会儿便要离开了。”她还得尽快回去报平安,想必爹娘他们已经听到消息了。 “这么急?可是有要事在身?”王驿司下意识地疑惑问道。 “是急着回去给家人报声平安,”又看向紫熙溟,她只知道他也要去京城,后者只轻飘飘地示意她一眼:你自由发挥。 姜怀柔不由嘴角微抽,笑着对王驿司说道:“他同我一样。” 王驿司明白的点头说道:“怪不得,平安就好,快些赶回去家人也放心些,少些牵挂担忧。” 又提了一句:“我看二位骑的是快马,应是不必再托人送信先达家中了。”估计还没两人的速度快。 紫熙溟开口道:“是不用,毕竟……本座是没有银两再幻化为西北风了。” 若不是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姜怀柔都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去把他嘴给粘上,尴尬地笑了笑,“你这句话说的很是不合时宜,要不你再吞回去?” 王驿司虽然不懂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也不由被两人的斗嘴给听笑了,他们两个拌嘴是拌嘴,但氛围就是出奇的和谐。 “你告诉本座怎么吞?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吗?” 姜怀柔默,这是在指控她话都不让他说了吗?还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亏得他能以傲然自得的语气说出来这句委屈巴巴的话。 正笑着的王驿司无意间注意到了一抹紫色,顿时目光一亮,灵光一闪,拍了拍手问道:“姑娘,那棵草你是一定要带走的吗?” “没错。” 见此,王驿司热情地给支了个招:“你看这样如何,这位公子的衣袍较长,别打碎牙了,就撕下来一段也是可以装泥土的,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紫熙溟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脑门青筋直跳,眼神冷凝地看向脑回路清奇的王驿司,危声道:“本座的衣服岂容你们霍霍?” 亏他想的出来这么个馊主意。 姜怀柔却沉默了,炯炯有神的目光不住地落在紫熙溟身上,第一次,紫熙溟被人看得心里发慌,别告诉他这个臭丫头真的盯上了他的衣袍。 没好气地说道:“你看什么?胆子挺肥,小心本座把你丢在荒郊野岭好让你自生自灭。” 威胁并没有起作用,姜怀柔丝毫没有被劝退:“你看,你的披风都拖地了,太长,我给你缩一节不就正好了?显得你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简直就是第一美男啊。” 紫熙溟额头划过三条黑线,“休想,本座是不会同意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姜怀柔叹息,垂眸看了看,考虑着大不了就截自己的,“那算了,我还是截我自己的吧。” 找准位置,不由分说便要把裙摆的外纱撕掉一片,王驿司眼神啧啧称奇地打量了一眼稳若泰山的紫熙溟,注意力又被一声衣服撕裂的声响拉回。 同样被惊到的还有紫熙溟,薄唇抿了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正要阻止的手,姜怀柔抬头时正好错过紫熙溟的小动作。 欢快地笑着说道:“太好了,我去把它移过来。” 跑出去后,王驿司温和地笑语:“你这是何苦呢?人姑娘可不就错过了你伸出援手的瞬间?公子啊,嘴硬不讨好哦。” 紫熙溟拧眉道:“你舌头不想要了?”乱说些什么鬼话,哪里来的苦可言?他更不可能去讨好任何一个人。 王驿司笑笑也没说话。 …… 姜怀柔很快就整理好了盆栽,小心地放在马匹背上挂的皮筒里,待修整完毕两个人又翻身上马辞别了如故友一般随和的王驿司,然后按照地图上的指示赶去。 王驿司满脸自在与坦然地温笑着,转身回了驿站,再等一会儿,他也该归家喽。 这次紫熙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刻不停地赶路,到了下一个驿站便停了下来,姜怀柔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之前不是挺积极的吗?” 紫熙溟淡声道:“此时非彼时,走吧。” 不似上一个驿站的荒凉,这里声响不断,同样是二层,但没有蛛网。 门口有几个小厮在搬运物资,驿站的士兵站在一旁盯着,有的也帮着运货,走进去还摆放了几张供休息的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能看出来是不同的队伍。 一位身着材质上等衣物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趾高气昂地问道:“可有令牌?” 姜怀柔与紫熙溟对视一眼,紫熙溟淡声回复:“只休息片刻。” 这位应该就是驿司了,姜怀柔心想。 驿司一听便知道是捞不到什么好处,背着手点点头又悠闲晃荡着走开了。 允许活动的区域只有一楼的大厅,所以几乎是人满为患,只能站着,紫熙溟拦住了一个士兵,低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士兵手里也多了不少银两,眉目顿时染上欢笑,“公子稍等。” 士兵走了之后,姜怀柔问向紫熙溟:“神神秘秘的,你说了什么?” 紫熙溟一如既往的语气:“本座需要和你报备?” 姜怀柔猝。 这一幕刚好也被驿司收入眼中,他可是瞧见这位给的银两多少了,真够大方的。 驿司再一次迎了上去:“公子,姑娘,你们这么干站着也累得慌,你,过来,”招呼了一个空闲的士兵,“带两位找个位置坐下,看有什么需要的给人家准备准备。” “是!” 直到坐下姜怀柔也没想清楚怎么来的反转,太突然了吧!这个空位还是那个士兵又从别处搬来的一张双人位的小桌子。 低声疑惑:“这驿司可是瞧见了你的阔绰手笔?” 紫熙溟情绪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对此变化的表现就像喝水一样寻常,闻言勾唇不屑道:“不然呢?看人下菜碟他倒是学的精妙。” 他虽然在同士兵低语,但感知一向敏感,自是注意到了驿司的视线,眼里的微光,是化不开的贪欲。 两人之前都用过膳了,所以并没有点菜,只点了些糕点垫补肚子。 “诶,小心货物!都给我小心点!这里面可是易碎品,打碎了你们一个都逃不了!”刁蛮刺耳的训话大大咧咧地传入了大厅。 引起了大厅里另一波人的讨论,一男子朝外面叉腰站着的人晃了晃下巴,问身边的朋友:“他都训了一上午了,累不累啊,我都听累了,真是要给人训得没脾气。” “盛气凌人也是养出来的,把隔壁驿站的物资都挪到这儿,这倒好,从这过的若不是地位不差哪个不得给些薄面?不然物资就落空了。” 他的朋友也是不满:“还能有什么办法?当初圣上对王驿有多愤怒都能猜到,从当朝丞相落到一个籍籍无名的职位,贬谪在此,听说若不是韩丞相拦着指不定就发配边疆了,谁要是上报此事,万一被安个替王驿说话的名头旧事重提可就不好说了。” 可不是吗?都有些年头的事情了,“也怪他那不成器的弟弟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往事不多言,唉,人家之前好歹是重臣,咱们普通人,看不清局势便行事说不定脑袋就要掉,谨言慎行为妙。” “难道就让他们这般猖狂吗?谁能管管才是啊。”摇头叹息。 姜怀柔既觉得惊讶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之前就觉得王驿司举止言谈都规范得体,就连待人接物都随和地不像一个驿司,她还问紫熙溟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豁然开朗地轻声叹道:“没想到王驿司竟然是被贬在此,这么一看,他还真是心境豁达,宠辱不惊。” 紫熙溟薄唇轻启,嘴角微勾轻笑一声,“话别说太满,谁也不是圣人,该有的心思谁也不会落下,只是或多或少的定力控制了。” 姜怀柔发现,紫熙溟说话总是一针见血,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蛛网。”随意的两个字。 姜怀柔下意识地呢喃出声:“蛛网?”她也注意到了,但这又有什么异样呢?不由沉思,紫熙溟也不再解释,只静静地等着她。 他说得了一次,说不了一世,她能思考,便能打开思路,有些时候引导比直言更有意义。 再好好想想 姜怀柔脑海里闪过当时的景设,杏眸微亮,对紫熙溟的观察力由衷赞叹,玩笑道:“你洞察力这么强,看透别人不在话下吧?” “何谓看透?本座没那闲工夫去看透谁,见一面知一面罢了,”紫熙溟平声道,又有些无奈地纠正道:“再问这种蠢话,本座真要自己走了,毕竟蠢是会传染的。” 她这不是闲着没事找找话题开个玩笑嘛,她就奇了怪了,紫熙溟到底是何人?这般人物,若不是低调早就声震大陆了。 正要回怼过去这张双人桌上却硬是挤出了一个空位,一个通身金灿灿的男子笑眯眯地落座,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傲慢,不可谓不俗气。 “呦,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家姑娘也是好奇想问,你怎么还就骂上了呢?”他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小娘子,貌美如花,说是天仙也不为过,他可得把握住了。 紫熙溟眉头微蹙,紫眸不耐,哪里来的这个出门不带脑子的东西? 薄唇微张,冷厉道:“滚,闪着本座的眼了。”让人不怒自威。 姜怀柔顿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忍笑也快。 金灿灿的男子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指的是他的装扮,一时憋红了脸,怒气直冲脑门,“你!……”骂人的肮脏话还没出来就想起旁边还坐着的小娘子,拐了个弯敛下神色讲理:“这位公子,本少爷也不过是提醒你两句,你也不必如此无礼,姑娘,你来评评理,本少爷说的可对?”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姜怀柔连忙收住了嘴角的笑,紫熙溟损人真有一套,眼光毒辣,要她说,这人明显是来找事的,还直接得罪了紫熙溟,勇气可嘉。 “谁跟你说我是因为好奇才问的?”姜怀柔皮笑肉不笑地淡声问道。 那男子不由一愣,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会给他难堪,心中羞愤,好啊,也是个有脾气的,亏得他还替她说话,真是不识好歹! 算了算了,忍忍,脾气不成问题,到时候当了他第十六房小妾还不是任他吩咐?哼,给他等着! 僵住的脸色恢复如常,依旧彬彬有礼地笑着,“不是吗?那就是本少爷猜错了,不如姑娘给个提示,本少爷再好好想想。” 此话一出,空气中就弥漫着淡淡的尴尬,紫熙溟在男子硬挤坐下时就往外移了移拉开距离,此时见他还不走,并且扯的话尽是些废话,不由冷声道:“本座再说最后一次,滚。” 气势散出,男子不由抓紧了自己的袖口,心里发怵,但美人在前,就算是害怕他也得冲啊。 男子声音明显发颤,眼神轻飘飘地盯向压迫感强硬的尊贵紫眸公子,壮胆出声:“本少爷已经忍你一次了,这次可就没有再忍着的理由了,胆敢对本少爷如此放肆,信不信……!” 话还没说完一道金灿灿的流线划过半空,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尖叫:“啊!!!” 一时间大厅里的目光尽数聚集在了墙面上砸出来的印子和墙角摔得四仰八叉的大金条……呃不,是人仰马翻的人。 脸朝地爬着哀嚎:“来人呐!王治!王治!快给本少爷滚过来!” 不一会儿就跑出来了一个眼底泛青的中年男子,蹲下身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少爷您先等等,小的先去找医师过来,万一摔到筋骨了动了可就不妙了。” “还不快去!”全然是靠吼出来的。 姜怀柔啧啧叹道:“紫熙溟,霸气。”摇着脑袋给一脸漠不关心后续的紫熙溟鼓了鼓掌,“看来你扔得还是太轻了,吼的还挺有劲。” 对待这种牛皮糖一样的就该干脆利落。 紫熙溟挑眉,“是吗?本座还以为你会觉得过分。” 温柔清婉,看着就像是没见过血腥的。 姜怀柔不满道:“你想错了呗。” 她又不是没脾气,也不想被人当作柔弱小花。 紫熙溟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也是,牙尖嘴利的,吃不了亏。” 这一路上他也没少被怼,其实想说伶牙俐齿,但转念一想换了个牙尖嘴利,不然尾巴不得翘上天。 姜怀柔反问:“我牙尖嘴利?你就睁眼瞎说吧,是不是想不出褒义词了?” “呵,水中找雪痴心妄想。”紫熙溟轻嗤道,姜怀柔又默默记下了紫熙溟的语录,懒得搭理他。 没多久,之前的那个士兵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手上还带着一个包裹,恭敬地放在了桌子上,“公子您瞧瞧,都是按照您给的标准买的,料子已经是最好的了,样式也新。” 紫熙溟并没有看,“嗯,知道了。” 士兵高高兴兴地走了。 姜怀柔也听出了一二,问道:“服饰?都快到京城了,况且你也不好换啊。” 驿站是不提供房间的。 紫熙溟起身玉手拆开包裹,里面有两套,一套紫色的,一套鹅黄色的,拿出那套紫色的,薄唇轻启:“买一送一,划算,拿去换了。”把那套鹅黄色的丢给了姜怀柔。 姜怀柔疑惑,手上的触感怎么也不像是会赠送的衣裙。 “等着。”紫熙溟说罢就去了二楼,不一会儿便下来了,优雅气质的紫色衣袍衬得他神秘矜贵,花纹增添了与平常有所不同的感觉。 翩然入座,对姜怀柔说道:“去二楼第一间房换,上面有牌号。” 姜怀柔惊讶了,“二楼不是不让进吗?” “哦,给银子了。”似是看出了姜怀柔的疑惑,又补充了一句:“给的多。” 姜怀柔本来疑惑驿站的房间是有钱也不能暂用的,听了后面一句也就明白了,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士兵安排的,点点头也抱着衣服往二楼去了。 紫熙溟撑着下巴休息,目光看似随意却是常落在二楼楼梯口,毕竟是有前车之鉴在的,所以后来的一段时间只要有人去二楼就被拦住了,不管是谁。 等姜怀柔下来时不由愣住了,惊讶的目光看向楼梯下聚集的人群。 楼下的一众人本是焦躁气愤的,听到动静齐齐看去,一时竟呆愣住了,眼里满是惊艳,眉眼灵动,五官精致,像是遗落凡间的精灵。 其中一个怪声怪气地愤声道:“姑娘你赶紧下来吧,我们还等着去二楼呢!那位公子非要拦着,真是……唉!”用力叹气甩了甩袖,想骂的话终究没敢骂出来。 他们可都瞧见那个金灿灿的男子就是被这位气质不凡的公子给扔飞了,万一他一个不高兴把他们也给扔了可不就丢人丢大发了。 姜怀柔歉意地笑了笑,连忙走了下来,穿过人群,一眼就看见在那气定神闲饮茶的身影,坐过去一言难尽地说道:“紫熙溟,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紫熙溟脸不红心不跳地自然接道:“不用谢,举手之劳。” 这认真的语气让姜怀柔一时分不清是不是玩笑话,紫熙溟也真想的出来,她换个衣服,他竟然把人都拦在一楼。 轻声吐槽了一句:“不过你这也着实夸张了些。” 紫熙溟听见了,“你怕不是忘了那个被本座扔走的前车之鉴?哼,算是本座白白操心了?真是吃力不讨好。” 不知为何,姜怀柔怎么听都觉得紫熙溟不满的语气里混杂了些委屈的成分,可说出来的话还是很拽。 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弥补道:“没有,怎么会呢?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紫熙溟一侧嘴角微勾,慵懒的目光锁定了她,沉声道:“你最好是。” 休息差不多了姜怀柔和紫熙溟便又接着各自上马飞驰而去了。 …… 郑锦乔此时在府上是忙的焦头烂额,除夕将至,府上现在就要张罗着张灯结彩了,红色灯笼把该挂的都给挂上了,又细细安排了布局。 素慧姑姑也是忙上忙下的,打点好分配给的丫鬟的任务,分工明确,管家则领着小厮把烟火装点好,又把要用的摆饰物什都各自放好。 “夫人,这都快除夕了,小姐可有说启程回来?”素慧姑姑问道。 郑锦乔面上不显,笑眼说道:“回来回来,除夕怎能不回来呢?”心中却虚,她知道素慧姑姑待这两个孩子是极亲的,若是知道柔儿的事情,她怕素慧姑姑承受不住。 走一步看一步吧。 素慧姑姑一听就笑了,欣慰地笑道:“那就好,佳节团圆嘛。” 京城的一家茶楼包厢。 姜尧送走合作的商户,长长地松了口气,好在谈妥了几家珠宝定制的单子,生意上的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对面的包厢也开了门,徐慕年对上姜尧诧异的目光,也微讶地挑了挑眉,折扇轻缓地在胸前晃着。 萧云逸问道:“表哥,你们认识?” 萧家在京城也有住宅,听说今年的除夕格外盛大,也有二殿下封王的盛事,他也就跟着爹娘一齐过来了。 赵谦直言:“肯定认识,他们两个还有合作呢,走,咱们过去。” 时常佩戴长剑的应音却有些迟滞,脑海中不断搜寻一些记忆,喃喃自语:“我怎么觉得他瞧着有些熟悉呢?像是在哪儿见过。” 走着的赵谦闻言侧脸介绍道:“那是姜大将军的儿子姜尧,他的妹妹也就是姜怀柔,就你们魏远山那个小师妹。” 应音了然,“我说怎么看着这般眼熟,原来如此。” 待众人站定,姜尧先是看定走在前面的徐慕年,“你何时到的京城?” 徐慕年随意地合起折扇,清声道:“昨日刚到。” 姜尧点头,又朝另外三个拱手行了平辈间的礼,“在下姜尧。” 他们三个亦是如此。 “萧云逸。” “赵谦。” “应音。” 这些名字一个个出来后姜尧心中已经有了对应,做生意的常有合作往来,了解的也多。 风度翩翩“俏公子”赵谦,家中是走玉石生意的,是京城六大富商之一,他大哥如今官居正四品。 书卷气质萧云逸,在九司学院就读,学习制造,已经小有名气,出生在书香门第,他的爷爷和父亲都是著名的文豪。 刚正俊美应音,是魏远山清执涯掌门的关门弟子,应家是医学世家,京城有起码五成的药材都是应家提供的,姜尧之前和应家也有过合作。 确认完都是谁之后姜尧启唇说道:“你们这是要走?” 徐慕年浅笑着回答:“待久了也无趣,便想换个地方,你这是来谈生意?” “嗯,刚谈妥。” 赵谦热络地问道:“姜公子待会儿可有事?若是无事的话不如咱们就一块去玩上些时候?” 他也是抱着试试的客气心态,不确定姜尧是否乐意,他也只听说过姜尧,其父位高权重,就是不知道这位骄子有没有什么架子了。 姜尧一听顿时爽快地答应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茶楼。 是不一样的 姜尧了解到几个人都会骑马,便带着他们去了马场。 绿草如茵的场地空旷,几匹骏马被马匹上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驾驭地极好,肆意奔跑在场地, 徐慕年慢悠悠地骑着马,朝那边起兴的几人喊道:“我先下场了,你们玩吧。” 闻言赵谦欢呼着绕跑到了徐慕年跟前,绕着他转圈,“这才玩多久,还没尽兴呢!你也趁这个机会好好练练啊,这么急着下场作甚?”他们几个都很清楚徐慕年的武力,这家伙倒好,任谁逼着他都一副漫不经心的敷衍模样。 前几日季大师又去徐府吐了苦水,然后徐慕年自然又被徐母训了一顿,也不知徐母怎么想的,非要徐慕年练就一身功夫,结果就是两头都不痛快。 “给你们助兴。”徐慕年停住马匹,看向转得他头晕的赵谦,“让开。” 回答他的是萧云逸的欢叫:“表哥,我来喽!” 徐慕年余光瞥见笑容灿烂的萧云逸朝这边跑来就觉得情况不妙,这下倒好,又多了一个围着他转圈,这是铁了心要把他给转晕吗? 黑脸道:“活腻歪了?” 此时徐慕年的威慑力可有可无,赵谦和萧云逸一个个都专注在骑马上,萧云逸哼了一声,“赵谦,咱们去那边吧,表哥真无趣。” 赵谦抽空回了一句,“走!” 徐慕年气笑道:“我无趣?”又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眼那边肆意张扬的人清浅一笑,虽未驰骋,但看着他们又何尝不是一种欢喜? 几场下来都齐齐下马回到休息区缓劲,应音赞叹道:“不愧是姜大将军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啊,姜公子马术不错。” 徐慕年随意接过话:“我在外场瞧着都一骑绝尘了。” 姜尧随口说道:“小时候父亲常带着我和妹妹去马场学习,久而久之也就熟悉了。” 小时候是被带着去的,长大后也形成了一定的习惯,偶尔会来马场跑上几圈放松,他和怀柔的马术在父亲的教习下都还不错。 应音说道:“听说姜兄妹妹是魏远山清风涯门下弟子?” 姜尧并不奇怪应音知道,就像他同样也了解他们的明细一样,“怀柔确实是清风涯门下弟子。” “那就是了,刚巧我也是魏远山弟子,不过是清执涯的,没想到姜兄妹妹竟然是小师妹,缘分奇妙啊。”应音平声道。 提起姜怀柔,姜尧内心不由轻叹,也不知怀柔有消息了没,这几天还要进宫面圣,然后便是除夕了。 心中担忧,但也没表现出来:“是吗?还真是挺巧的,这次魏远山一放了假她便随着朋友外出游玩了,不然也能让你们认识认识。” 应音摆手笑道:“不碍事,之前因为公事也同小师妹说过几句话,也算认识。” 赵谦大大咧咧地爽快直言:“这感情好,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了姜兄可要带出来一块玩,我们好歹也算是半个哥哥了,姜兄你说是不是?” 众人哈哈一阵笑,姜尧笑着说:“当然是了,那到时候可就拜托各位照应些了。” 萧云逸激动道:“姜兄放心,好吃的好玩的,但凡是妹妹想要的,必须都给安排上,这半个哥哥可不能白当。” 之前就想交个朋友来着,这下可好,直接飞升啊,晋级成半个哥哥了,妙哉妙哉! 赵谦附和道:“就是,别说到时候了,就当是自家亲妹妹,哪时哪刻都得照应着才是。” 徐慕年也笑着说道:“姜尧,你这算不算是也多出来了几位哥哥?” 姜尧本笑着的表情一僵,咬牙朝徐慕年无语道:“徐慕年,我劝你赶紧去买些蜂蜜甜甜嘴。” 论年纪,他是几个人中最年长的。 又是一阵笑声,萧云逸深有感触地吐槽:“我觉得也是。” 赵谦一见萧云逸“深受其害”的模样不由乐开怀,“别理他,他是八百里找针,挑刺,哈哈。” 徐慕年无所谓地转了转手上的折扇,笑道:“对了,这都快除夕了,你妹妹还没回来吗?” 姜尧一滞,敛过眼底的苦涩,神色如常地说道:“还有些时日。” 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把消息传出去的,难免被有心之人利用,姜尧本是想告诉徐慕年他们几个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他们也是平添忧虑,索性也就不提。 …… 除夕前一晚,郑锦乔潸然泪下地依在姜贺怀里,闷声道:“柔儿会不会真的……”这都多少天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姜贺暗自轻叹一声,安慰道:“夫人别多想,就算是有消息传到京城也是需要时日的,再等等,二殿下不是也去了吗?” 郑锦乔也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说道:“唉,也是,我先去外面看看装设妥当了没。” “爹,娘,有消息了!”姜尧三步并作两步地一边喊着一边跑了进来,激动地把盖有凌云殿玺印的书信递给姜尧。 姜尧和郑锦乔一惊,顿时喜上眉梢,“我瞧瞧。”忙不迭地拆开了信封。 大致意思是说柔儿出现在了安镇并且已经往京城这边来了,只是回来的路上并未遇上。 姜贺大笑道:“好,这便好,柔儿没事我就放心了,这次多亏了二殿下伸出援手,明日定要好好道谢才是。” “明日是二殿下的封王大典,想必有很多人慕名而来,你还不一定能同人家说上话呢!”郑锦乔嗔笑道。 姜贺不以为然,“夫人你这就说错了,有缘自会将机会摆在脸前,我倒觉得我同二殿下挺有缘分的,怎会说不上话呢?” 郑锦乔笑道:“你啊,贫嘴。” 姜尧也附和道:“爹,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您变脸真不是一般的快。” “你这臭小子,你爹我这叫改观,更何况,之前也是我太过紧张了,这么一瞧,也是我不应该了,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发展啊。”也是突然就想通了,待一个人好,是无需考究他对待其他人的参差的。 心里放的和眼里看见的,是不一样的。 …… 除夕这天,人满为患。 雕梁画栋的宏伟宴客厅里金樽交错,人人都盛装出席,歌舞升平。 御啸天坐在首位上一身龙袍在金光闪闪的龙椅上显得更为威严,目光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垂眸继续悠闲与下面的朝臣欢谈。 外面传的大典本是有的,但被御景煊给拒绝了,就减去了这项流程。 又扭头低声问德全:“人还没到?” 德全不由一笑,“没呢,陛下无需着急,距离殿下入宴还有些时辰呢。” 御啸天哼了一声,“谁说朕着急了,朕稳得很。” 德全无声轻笑,陛下都问了三次了。 在场的已经有韩丞相,姜大将军等重臣,三皇子没能赶回来,其余几位皇子公主也都落座了。 “月族族长月千愁、笙族族长凤雪赤到!” 一白一红的身影进入大殿,行跪礼齐声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啸天双手撑着膝盖坐得笔直,笑声道:“好一对璧人,朕早就听说过你们的佳话,如今一看确实登对,快入座吧。” 月千愁和凤雪赤不乏激动地笑言:“谢陛下。”有幸得以面见龙颜说不激动是假的,之前这种盛事哪里有他们的事,今年倒不知为何邀请了他们两个。 坐下后,凤雪赤啧啧称叹:“不愧是大宴,真够气派的。”目光惊艳地落在大殿的装设上,又补了一句:“看那些空位置,咱们来得算早。” 月千愁若有所思地说道:“重头戏在后头呢。”座位的布局,很有意思,比之往常的规制有所不同,想必还有重要人物也在名单上。 今年的除夕定然热闹非凡,就是不知剩下的几位都是谁了。 “九司学院院长端木启,魏远山掌门宇文燃,穹天门掌门段邪到!” 大殿里顿时一片唏嘘,要知道这三个人明面上从不合体,更是从来不参加皇族举办的宴会,如今竟然都来了?! 众人的目光一寸不离地盯直了并排走来的三人,韩文崇平静道:“今年倒是精彩,姜大将军征战多年,如今凯旋归来,这上元佳节可要玩得尽兴。”举酒对姜贺说道。 姜贺同样回敬了一杯酒,温和笑道:“承韩丞相好意了。” 这个时间段其余的人也都陆续过来了,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青洲王楚铮到!”众人看在眼里,这是最后一声通传,只因大殿里剩了两个空位,一个是二殿下的,另一个就是青洲王的了。 “臣夜铮,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夜铮已年过四旬,两侧黑发被束在脑后,额头和脖子上都挂了彩色珠宝,衣着鲜艳,风格绚丽奇特。 御啸天轻吐一口气,威严不减地平和道:“佳节共度,普天同庆,青洲王不远万里赶来,朕甚感欣悦。” “带青洲王入座。” 一名宫娥从空位后走出领着夜铮入座了。 “有幸得见龙颜,又能体验佳节,是本王的幸运。”谦逊的话让在场心中活跃的朝臣都放下了戒备,一群人都热络地聊了起来。 御啸天疑惑道:“晏之当真不来?” 德全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晏王的身影,低声回话:“应该是不会过来了,宴会马上就开始了,晏王殿下想必真同他说的那般动身去青洲一阵子了。” 御啸天点点头也没再问话,他本就很少参加这种场合,又提了直接过去华廊,就没准备他的位置,但打心里还是想见见这个弟弟的。 也罢,到时候他们也是要过去华廊的。 “二殿下到!” 众人纷纷看向殿门处,只见一位身高颀长的俊美男子阔步走来,一袭玄黑衣袍被宽大的金丝腰带束起,乍眼一看全是腿,好一个长身玉立!绒白领子的斗篷更是衬得公子如玉。 容貌更是惊为天人,青洲王看着眼前已三年不见气场更为压迫的冷漠男子,直到那道冰冷的视线随意地在青洲王那停留一瞬,青洲王才结束眼中的审视。 “儿臣参见父皇。”声线如常。 御啸天笑着道:“入座吧。” 待御景煊坐下,大殿里的歌舞都挨个抬了上来,众人看得是津津有味,待开场结束后才正式步入流程。 宇文燃的目光从御景煊进来之后几乎就没离开过他,称赞道:“果然不同凡响。”别的不提,单说御景煊超越同龄人的气场就足以让他另眼相看了。 段邪怪气出声说道:“我看倒像是一块冰疙瘩。” 话音刚落就迎来了两面夹击。 宇文燃:“你个老小子说什么?!” 端木启:“用不用我把九司学院的最高记录创造者的传奇故事讲给你听?” 夹在中间被两道灼热视线怒盯着的段邪瑟瑟发抖,抖了抖胳膊轻咳一声尴尬说道:“说着玩儿呢,你们这么较真作甚?” 回答他的是两声冷哼,段邪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无奈中,还挺护犊子。 他挡着就是 然后便是封王宣旨,御啸天在圣旨宣读完毕之后起身拿过托盘上的金冠,下了阶梯给拱手行礼的御景煊带上,“朕很欣慰。” 封王之后,放在民间的说法,也算是可以成家立业了,煊儿似乎又离他远了一步,不禁眼中有些泪意。 可皇帝不愧是皇帝,这点情绪被隐藏的干干净净,任谁也看不透。 “谢父皇。”不同以往,这三个字带了认真,御啸天自是听出来了,随即笑着拍了拍御景煊的肩膀。 众人一齐起身恭贺道:“恭贺煊殿!” …… 华廊是皇家特设的露天观赏场地,占地广阔,两排高大多层阁楼在荡漾的湖泊两侧各自拔地而起,被繁杂规整的灯笼映成了朦胧的红色,一座木制拱桥流畅地连接起湖泊两侧。 此时此刻漆黑的夜幕下灯火万千,水面放满了蹁跹起伏的各式花灯,阁楼上的人都惊艳悦目地观赏。 “哇,你们快看,对面的阁楼像是会发光一样漂亮!” “哈哈,咱们这边的阁楼也是如此,连桥上都瞧得一清二楚,都不用挂灯了呢。” “对啊,快瞧那花灯。” 华廊允许携带家眷,各家都带了人过来一起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过个热闹除夕,待会儿还有各式表演呢,汇集了各地精英,换作平常那可是千金都难以看全的。 御景煊没同他们一块去华廊,而是自行独去,也没让楚不闻和宁治跟着,讳莫如深的目光落在湖面花灯上。 一楼的围栏处只有御景煊一人,楼上的观赏视线更广,所以一楼是空旷的,御景煊站的地方也刚好避开了楼上的视线。 楼上欢声喧闹,楼下冰寒似雪。 …… 步入京城之后紫熙溟就不见了踪影,姜怀柔则是回了大将军府。 门口看守的小厮惊喜道:“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大将军和夫人还有少爷都去华廊了。” 姜怀柔浅笑着点了点头,连喘气都来不及地叮嘱道:“华廊?好,我知道了。” 秀眉舒缓,迫不及待地想去告诉爹娘和大哥她没事,确认好地点后又拼尽全力向华廊跑去。 报了名姓之后华廊的看守士兵并未拦着她,但还是迟疑地打量了一眼看上去发丝凌乱,衣衫蒙灰的姜怀柔,姜怀柔也不作解释快步跑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注意到了层层明亮的阁楼和花灯满湖,欢笑声不绝于耳,姜怀柔目光看去,在对面的阁楼上发现了自家爹爹和娘亲,不由鼻头一酸,眼带湿意地吸了吸鼻子笑着就要穿过长桥过去。 御景煊薄唇紧抿,还是没消息,不能再等下去了。 旋身向左侧转过迈了几步转身上桥打算离开。 只是走至拱桥一处时脚下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了,狭长的凤眸不住地闪着微光。 姜怀柔同样也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和御景煊竟是以这样的情景再见,他今日的服装比日常的更为尊贵奢华,看来已经封王了。 她见过很多次这样动人心魄的御景煊,可没有一次能比得过这次的心跳。 樱唇微张却怎么也说不出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恰当地融入这个氛围。 也不过一瞬,本灯火如昼的华廊突然漆黑一片。 楼上惊诧的声音此起彼伏,可姜怀柔只听得到向她走来的脚步声,熟悉的气息渐渐逼近,御景煊用力地环住了朝思夜想的人。 埋首不语。 姜怀柔被揽得侧脸贴紧了他跳动的胸膛,下意识伸出的手却停滞在了他的腰侧。 这一刻,她不可遮掩地感受到了御景煊汹涌的情感,只觉周遭万籁俱寂,似乎只有他们二人。 御景煊低沉的嗓音带着些沙哑:“一个人的时候,害怕吗?” 短短一句话融合了化不开的温柔与担忧。 姜怀柔本就在看见姜贺和郑锦乔时双眼泛酸,本来还能忍忍,结果御景煊这么一问就怎么也收不住了,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本能放在心里的委屈却在一声询问中溃不成军。 “忘记害怕了。”姜怀柔平复着情绪回道。 脸上覆上了温暖的手掌,轻柔地擦去了她的眼泪,“灯就要亮了,你愿意接受这样的御景煊吗?” 姜怀柔没回答,轻哼道:“我可是看见你抬手把所有灯笼都给灭了。” 御景煊菲薄的红唇一直挂着笑意,宠溺问道:“想学吗?我教你。” “想学,”姜怀柔却又提起了上一个问题,杏眸在黑夜中认真地看着眼前惊艳众生的他浅笑问道:“什么样的御景煊?” “只愿一人心,人间共白首的御景煊。” …… 御啸天忍着气吩咐下去速速点燃灯笼,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出了差错,那阵风来得突然,谁都没在意,却把几层楼的灯笼都给灭了,是一盏也不留啊。 有御前侍卫和训练有素的宫娥太监,紧急情况处理起来也是极快的,不一会儿每盏灯笼又重新齐齐亮起,宫娥太监们纷纷退下。 御前侍卫也收回了刀重新站好,提防有人行刺。 姜贺手上牵着郑锦乔,见一切恢复如常才放心松开,郑锦乔疑惑出声:“哪儿来的一阵风?这也没风啊。” “是掌风。”姜贺凝声道,能有如此功底的并不多见。 一侧的段邪闻声也神色微凝地说道:“没错,方向像是楼下的,也只有桥上了。” 端木启垂眸看去,“现在桥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这时御啸天那里跑来了一个侍卫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几个人还没商量明白要不要提醒圣上下令防备就听见刚硬的高声响起:“方才只是灯笼芯燃尽了,歌舞继续。”侍卫喊完就退至御啸天身后肃正站着。 前面传来愤愤不平又无奈的声音:“这个臭小子,闲着没事灭了灯火作甚。” 姜贺松了口气,“看来陛下是知道此人了,不管怎样,不是行刺的就行。” 宇文燃三人也是松了口气,又发现和姜贺聊的投机,就热聊起来了,郑锦乔则是满脸心事地看向灿烂绽放在天际的烟火。 “爹,娘。” 一声欢快的熟悉声音拉回了郑锦乔的思绪,惊喜地看了过去,姜贺也是,连带着正与姜贺聊得火热的三人也齐齐看去。 眼前站着的不就是他们的女儿柔儿吗?! 姜贺和郑锦乔激动地打算起身,姜怀柔却先他们一步小跑到两人中间蹲下身揽住了姜贺和郑锦乔的肩膀,“我回来了。” 郑锦乔忍住没流泪,但还是带着些许哭腔地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饿不饿?娘给你剥个橘子先垫垫肚子再吃这些油腻点的。” “去,搬来……”姜贺话没说完就看见还站着一人,改口道:“两张桌案。” 随即起身行礼,“微臣见过煊殿。” 宇文燃眼睛都像在发光,跟看见猎物一样,三人也跟着起身一一行礼。 御景煊随和道:“坐吧。” 几人有些迟疑,煊殿都还没入座他们哪儿敢坐下?好在去搬桌案的人回来的也快,这才一齐坐下。 刚坐稳,除了只顾着给姜怀柔剥橘子地郑锦乔众人不由又是一滞,齐刷刷地将惊讶的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 不对啊!煊殿怎么和姜家姑娘/柔儿一起过来了?竟还在这坐下了?! 再一瞬,姜贺刚收回目光就是一惊,不由朝郑锦乔那边微微侧了侧身子,嘴角微抽地对上他们三个犀利的目光问道:“你们盯着本将军作甚?” 段邪倾身悄声问道:“什么情况?” 姜贺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无奈又真诚地说道:“这……这你得去问煊殿了。” 宇文燃收起倾过去的耳朵,摆手道:“姜大将军真会说笑。”这谁敢去问。 郑锦乔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姜怀柔,“尝尝甜吗。” 姜怀柔掰了一瓣放进嘴里,点头道:“嗯嗯,甜的。” 郑锦乔笑着指了指天边的烟火,“柔儿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是啊,像星星一样。” 趁郑锦乔和姜贺说话的空隙,姜怀柔把刚才她自己剥好的橘子递向慵懒靠在椅背上的御景煊,琉璃黑眸中倒映着烟火三千。 姜怀柔一时有些看呆,但回神也快,在御景煊看向她之前就恢复如常,“给你剥的。” 御景煊只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炙热地看向姜怀柔,同样看着她眼中的璀璨,沉缓道:“想吃你喂的。” 嗓音都带着期待,姜怀柔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自己吃,给,拿着。” 御景煊并不买账,“那我给你挡着。”他倒无所谓,自己的未来媳妇喂个橘子怎么了,但她脸皮薄,他挡着就是。 姜怀柔抿唇说道:“那好吧,你过来。”手上动作掰了一个橘瓣,刚抬头就察觉到近在咫尺的气息,忙往后一撤,杏眸一惊,“你离这么近干嘛?” 御景煊面不改色地愉悦勾起唇角回道:“吃橘子啊。” 两张桌案本就离得近,姜怀柔这么一撤腰已经靠在了扶手上,连忙把橘子送了过去。 御景煊适时地抬起手臂,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外面的光景,姜怀柔在微暗中心跳得厉害,御景煊低头,唇上传来凉凉的触感,薄唇微张咬进了嘴里。 下一瞬直接被姜怀柔羞愤推开,涨红了脸看向一侧腮帮子鼓起嚼着橘子无比坦然的某人,小声愤道:“你干什么?”指尖还残留着湿意。 御景煊咽下橘子,心情颇好地轻笑道:“吃橘子啊。” 姜怀柔轻哼一声转过身子不再看他,后者则是被这一声娇哼惹得又是一阵轻笑,磁性悦耳,姜怀柔却没心思听,只想转过去给他一拳让他冷静冷静。 天际又是一阵烟火,姜怀柔下意识看去却不想正巧对上几道灼热复杂的视线,顿时吓得身子往后猛地一撤,刚巧是御景煊那边。 御景煊察觉到后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姜怀柔,又觉得不对劲,抬眸波澜不惊地同样对上更是一惊的几道目光。 不急不慢地收回手,打了声招呼:“烟火看完了?” 宇文燃连忙摆手心虚道:“没呢没呢,端木启,段邪,快帮我观察观察哪里的烟火最灿烂。” 端木启和段邪忙跟着伸手在天边四处乱指,“这,这个最好。” “对对,可真刺激,”段邪说完就急忙改口:“诶,不是,是可真好看。” 说完觉得还是不对,又改口道:“也,也不是。”哎呀,他这一紧张怎么还结巴了呢?!丢人啊。 宇文燃扯了扯他,“你还是别补了。” 姜怀柔尴尬地看了眼郑锦乔进退两难的手,应该是想喊她,“爹娘,你们……” 郑锦乔一把拉过姜怀柔惊声低问:“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她也没想瞒着,就直说了。 御景煊适时地说道:“伯母好。”在姜贺看过来时又接着开口问好:“伯父好。” 两人皆是心尖一颤,这转变也太快了,不久前还是冷酷不可高攀的煊殿,现在竟然带着恭敬地对他们说“伯父伯母好”?!惊悚,太惊悚了。 同样惊悚的还有另外三个,宇文燃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挺会讨欢心 姜贺和郑锦乔相视一笑,神情都有些不自然,姜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诶,好好。” 有些发抖的嗓音被姜贺轻咳一声硬是止住了,他也不能落了场面,只是话语里还是带着恭敬,并不像是对待晚辈的态度,御景煊回以笑意也不再多言,不急,慢慢来。 那三个掌门看姜贺的眼神都变了,宇文燃连连慨叹:“姜大将军未来可期啊。” 看如今这般情景,顿时觉得传闻中对煊殿的形容也不过是因为没见过人家待喜欢之人是什么模样罢了,只要是望向姜家姑娘,那双向来冷迫的眸子哪里还有冰?都如水般含情脉脉了。 姜贺自然听懂了宇文燃的意思,也听出了话中的玩笑,“哪里话,宇文掌门说笑了。” 几个人又聊了起来,宇文燃来凑热闹的目标就坐在这附近,难得的机会又怎能放过?时不时地把话题递给随意坐着的御景煊。 御景煊也接了话,并且能够侃侃而谈,于是又演变成了那边四个和这边一个的热聊,御景煊虽然话不多,但总能说在关键上。 见时间还早,几个掌门越说越兴奋,就连姜贺也频频把话头递给御景煊,索性姜怀柔就和郑锦乔一齐换了位置,也方便些。 期间御景煊把披风解下给姜怀柔带上,然后才低沉道:“坐吧。” 姜怀柔挨着御景煊落座,炉子里的炭火很足,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冷,郑锦乔唤过丫鬟拿过来两只暖炉,塞到姜怀柔手里一只,“夜里冷,别冻着了。” “嗯,谢谢娘。”接过暖炉顿觉好了些,身上的披风也带着余温。 端木启与御景煊算是旧识,也聊起了九司学院今年的情况,“今年有个叫萧云逸的学生表现不错,稳得住心。” 萧云逸?她怎么觉得像是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姜怀柔思索无果便不再理会,继续吃着糕点。 “我们魏远山今年……”宇文燃话音戛然而止,听见魏远山这三个字时姜怀柔就顿住了,心跳漏了一拍,完了,忘了掌门也在这坐着。 想起这层关系的还有宇文燃,姜贺等人,宇文燃哈哈一声破了有些尴尬地氛围,说道:“怀柔也是魏远山的,不知可听说过韩佑凌?” 姜怀柔笑道:“韩师兄与我都是清风涯门下的,也是同一位师父。” 宇文燃“诶呦”一声,“有缘,当真有缘,我那儿子也是千弦门下的,没想到你们三个都是同一师门,以后也可结交共同进步啊。” 姜贺应和道:“孩子们正值年少,也可互相勉励,他们也能多些轻松快乐。” 说着说着就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宇文燃提了一嘴韩佑凌,基本上都是在赞赏。 姜怀柔看了看湖心台上的歌舞,应是快结束了,她待会儿还要去和秀雯师姐她们会和,放假前说好了一起去长宁街的。 大家都去华廊,所以就商量好了待歌舞结束便在华廊门口集合。 奏乐结束,姜怀柔侧身对郑锦乔说道:“娘,我和师兄师姐们约好了去长宁街,您和爹待会儿回去就不必等我了。” 经过上次的事,郑锦乔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让你哥哥陪你去?他和几位朋友坐在一起,就在三楼。” 姜怀柔摇头摆手道:“不用了娘,就不麻烦大哥了,我自己去就行。” 郑锦乔迟疑地说道:“那好吧,早些回来。” 姜怀柔又转到另一边扯了扯御景煊的袖子,后者清亮深邃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她,姜怀柔被看得一滞,惊艳一瞬,又奇怪地凑近了些,鼻间传来淡淡的酒味,再一看他的眼睛,可不就是带着些朦胧的醉意吗? 不过不细看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怎么了?”嗓音清冽又如酒般醉人。 瞥了眼他桌案上的空酒杯和父亲与三位掌门桌案上的空酒壶,姜怀柔说道:“我和师兄师姐们约了一块出去,就先走了。” 御景煊微蹙眉头,不情愿地说道:“你都还没陪我多久,我陪你一块去?”声音如常,可见并无醉意。 姜怀柔安慰道:“乖啦,明天见。”又挠了挠御景煊的手心,后者反握住娇若柔荑的小手,细心嘱咐:“注意安全。” 姜怀柔“嗯”了一声就挣脱了御景煊的手,起身对姜贺道:“爹,我有事先走了,”又对几位掌门告辞:“端木院长,段掌门,宇文掌门,晚辈先告辞了。” 几个人正聊得上头,姜贺脸上的喜色就没下来过,闻言先是一滞,紧接着又舒畅乐呵道:“你自己一个人爹不放心,让殿下陪你一块去吧,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正好承了御景煊的意,自然勾唇应下了:“那就谢过伯父了。” 姜贺心大地奇怪看他一眼,“殿下谢我作甚?那柔儿就拜托殿下照顾了。” 几位掌门都惊讶于姜贺这么宝贝这个女儿,连自己出去都不放心,姜贺一听哈哈一笑,又讲起了缘由,大致是说姜怀柔落海之事,众人听得一片唏嘘,也不由感叹姜怀柔命大。 御景煊拂袖起身,狭长的凤眸泛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看向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姜怀柔,“走吧。” 姜怀柔扶额无奈,待会儿怎么跟秀雯师姐她们说呢? 路过郑锦乔时,御景煊礼貌道:“伯母,那我们先走了。” 郑锦乔更是喜悦,心里对这个未来女婿的满意又添了几分,“行,你们去玩吧。” 姜怀柔在一旁看得是一愣一愣的,直到出去才佩服道:“没想到你还挺会讨欢心,我娘笑得眼里都没我了,之前你可是多说一个字都不愿。” 御景煊不置可否,“身份升级,便不能再低调了。”语气里还带着小小的自豪。 以前怎么也想不到这话竟然能从御景煊口中说出,姜怀柔笑了,她知道御景煊说的是摇身一变成了别人家未来女婿,这算是高调获得长辈欢喜吗? 两人走到华廊门口时已经有人到了,姜怀柔喊了声:“秀雯师姐,冷师姐。” 李秀雯听见声音顿时喜上眉梢,一脸欢切地转身正要说些什么,却直接僵住了,笑容凝固地深深倒吸了一口气,僵硬地往后退了两步。 冷傅寒冰若霜的神情龟裂,神色精彩地堪堪扶住了李秀雯,冷声道:“你别倒,因为我也想倒。” “哎哎哎,干嘛呢你俩,快让开,累死本少爷了。”尚承风一把放下沉重的箱子一角,站着叉腰喘气。 韩佑凌和宇文霆浩也差不多,都有些气息不稳,韩佑凌假意空踹了一脚趴在箱子上气喘吁吁的宇文霆浩,愤声道:“宇文霆浩,你这大礼到底什么东西?若又是些恶作剧,小心我们几个把你挂在风车上转个几天几夜!” 宇文霆浩起身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保准各位满意。” 季思萌把手中随箱子一块带来的鱼缸放置稳妥,去找李秀雯她们,看见李秀雯和冷傅对面的两个人时,迟疑地“呃……”了一声,又瞥了瞥小师妹肩上的披风。 然后,伸出爪子挥了挥手,“你们好呀!” 李秀雯扶额,“这个‘你们’倒是用对了。” 姜怀柔组织好语言,正要开口介绍御景煊,后者已经施施然同样问了声好:“你们好。” 听见声音后面的几个人也都上前来,其中最激动地莫过于尚承风,二话不说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了过去对着姜怀柔就是左瞧右看,“小师妹,你还活着,真的是太好了,师兄我这些天是茶饭不思,泪眼汪汪啊!” 姜怀柔好笑地看了眼不仅没瘦反倒还胖了些的尚承风,光抹泪不见泪,“尚师兄,我这不是没事吗?” 韩佑凌拧眉问道:“什么情况?” 李秀雯也心里泛着急,“就是啊,尚承风你说清楚,什么叫小师妹还活着?发生什么事了?” 顶着众人质问的目光,尚承风瑟瑟发抖地大致把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果不其然被宇文霆浩和李秀雯几个人追着打,“好你个尚承风!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我们!我看你就是皮痒痒了。” 宇文霆浩就差把鞋子脱下来丢给尚承风了,“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尚承风嚎叫着停了下来,急声道:“别追了别追了,我这不是没来得及说吗?刚回来就被喊去办事了,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告诉你们的,结果小师妹竟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又弱弱地补了一句:“还带了一个。” 姜怀柔记得当时慕容凌夜被砸晕时尚承风也在场,“尚师兄,慕容凌夜怎么样了?” “他啊,好得很,活蹦乱跳的。” 御景煊牵过姜怀柔的手示意她放心,只是玩味勾起的唇角有些意味深长,“放心,会爬墙,会狂奔,挺好的。” 季思萌一听突然拍掌惊讶道:“不会吧,前几日在码头附近的街上被一群人追着一路狂奔的男子不会就是你们口中的慕容凌夜吧?”一来慕容凌夜外形出众,一路上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二来那场面实在是,啧啧啧,这些天京城提起狂奔就想起那名男子。 宇文霆浩没吭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面两人紧握的手,支支吾吾出声:“你……你们……” 什么情况?小师妹怎么会和煊殿牵手?!犹如五雷轰顶的感觉袭击着宇文霆浩。 早已体验过的尚承风此刻稳如泰山,甚至还有心思想如何划去之前他对御景煊的芥蒂,谁让他为了那什么墨海珠不顾小师妹的死活,虽然最后下令返回了,但这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适。 也或许是他不了解墨海珠对御景煊的重要吧,既然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了,那么他也不能再揪着这点不放了。 韩佑凌环臂挑眉道:“恭喜煊殿抱得美人归了,小师妹喜欢就好,只要煊殿待小师妹一心一意,我们也不拦着。” 尚承风低语:“兄弟,关键咱们也拦不住啊。”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叹了口气一左一右将胳膊搭上了还在失神的宇文霆浩,“浩哥,还玩吗?” 李秀雯几个也有些担忧得看了过去,她们都知道宇文霆浩从不隐藏自己的喜欢,光明正大的坦然有时反而会形成不真实的错觉,真假自知。 宇文霆浩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抖肩膀把他们的胳膊抖了下去,热烈道:“玩!怎么不玩?大礼咱都搬来了,正好多准备了一个,就送给小师妹和煊殿当贺礼吧。” 其实多出来一个是因为他给小师妹准备的是双份,只是已经不能再以那样的名头送了。 过来看烟花 御景煊又怎会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也不点明,薄唇轻启:“那就多谢宇文公子了。”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可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他宇文霆浩拿得起,放得下,“来来来,拆了它。” 几个人兴冲冲地箱子拆开,顿时光芒万丈,流光溢彩,又转瞬四散成各色光点飘在空中。 御景煊看向发光处,不由眉目微挑,“星石?” “没错,星石聚光,我给你们装在锦囊里,这样的话,漫天微光便可常伴你们左右,什么时候想看了就取出来在太阳下面放上一会儿再装到锦囊里,待夜晚时打开就会像刚才那样浮光点点。” 几位男子倒是并无多大起伏,而姜怀柔和李秀雯她们已经心动无比了,就连冷傅也带有期待地看着那星石,毕竟刚才有多好看有目共睹。 姜怀柔想起之前偶遇到手里拿着一块石头回来的贾千弦,“我记得师父也有一块星石,就是没用过。” 一听到师父,宇文霆浩便做好逃跑的准备,戒备全开,正声道:“接下来,是我要说的重点,其实这块星石是师父亲自切割好送给咱们的!”话还没说完拔腿就跑,正经不过三秒。 余音袅袅,尚承风撸起袖子怒声道:“兄弟姐妹们,揍他!” 李秀雯看着跑远的三人佩服道:“好一个借花献佛,收拾宇文霆浩,他们两个就够了。” 季思萌环臂道:“若是被师父知道他又耍滑,一定会替咱们出气,待会儿等他鼻青脸肿地回来咱们再提醒他一句,给他来个雪中加霜。” 姜怀柔摇头称赞道:“够狠。” 果不其然,走在前面哎呀咧嘴的大肿脸不是宇文霆浩是谁?后面的两个一脸轻松地跟在他后面,悠然自得。 “宇文霆浩,别忘了还有师父那一关哦。”李秀雯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 宇文霆浩一惊,忙跑过去把烟火抬下来摆好急声道:“别啊,咱们这么情深义重,放我一马呗,来来来,给你们放烟火看。” 姜怀柔眉眼弯弯地笑着对一侧淡漠而立的御景煊说道:“今年的除夕算不算是我们一起过的?” 御景煊从姜怀柔身后环住了她,狭长的凤眸里闪着细碎温柔,浓情蜜意,低沉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嗯,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 耳畔的丝丝热气不由让姜怀柔耳尖微红,还没完,“今后的岁岁年年,皆是我们。” 姜怀柔脸红心跳地想要挣开御景煊的胳膊,真是的,他怎么情话说来就来?!再配上那张逆天的脸,她都快不记得今夕是何年了。 两人虽然站的靠后,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怀柔也不好意思,小声道:“你快放开。” “不放。”随意且任性。 姜怀柔双手推了推腰间的手臂,结果还是纹丝不动,无奈道:“你真不放?” 听到怀里清甜声音里的丝丝娇嗔,御景煊喉间滚动一下,薄唇又向那微红的耳尖靠近一分,低哑道:“除非……” 姜怀柔听他停顿住,疑惑问他,“除非什么?” 菲薄的红唇微微勾起,“让亲吗?” 姜怀柔的脸瞬间爆红,“不让,你松开。”后者不仅没松开还贴得更紧了,姜怀柔感受到背后灼热的体温心里砰砰直跳,不由往前缩了缩忙说道:“让让让,你别离这么近。” 御景煊松了力道,姜怀柔连忙向前一步拉开了距离,转身气鼓鼓地打算理论一番,腰间却又多了一股力量,身体不住地往前倾去,姜怀柔双手撑在御景煊的胸膛前,“你怎么又……” “你说呢?”清冽低沉的嗓音掺杂了与平常不一样的柔情,姜怀柔不由仰脸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也许是那双漂亮神秘的黑眸太过惊艳,也或许是看着她的目光强势而又浓情,姜怀柔的视线一对上便难以从他眼中抽离。 那张俊美绝伦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她清楚地看见了御景煊眼中的情绪和他喉间的滚动。 “小师妹!你和殿下在后面干什么呢?过来看烟花了。”尚承风点燃线芯,转身喊道。 姜怀柔以最快的速度推开了近在咫尺的御景煊,转身尴尬笑道:“没什么,这就来。” 御景煊舌尖抵了抵腮帮子,不满地轻啧一声,目光寒沉地看了眼突然一声大喊打破所有的尚承风。 “嘶!”尚承风被那凉嗖嗖的一眼看得是心惊胆战,再一看两人的神情,顿时反应过来,不由为自己擦泪三秒,他这是坏了人家好事喽? 讪讪一笑,“哈哈哈,我就是随便喊喊,你们继续,继续。” 剩下的众人也听出了猫腻,都捂着嘴低低笑着。 姜怀柔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水眸怒看了一眼一旁神情自若丝毫不觉尴尬的“始作俑者”御景煊,后者施施然领着她去了前面,“走吧,看烟花。” 烟花是特制的,在空中绽放了一大片,形状不一,耀眼夺目,不仅是他们,就连华廊的众人也纷纷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灿烂的烟火。 宇文燃嘟囔道:“谁放的?啧啧啧,几百两银子就这样没了。” “幸亏不可能是我儿子。” …… 姜怀柔回到将军府发现大厅里灯火通明,走进去果然三道视线直直地看着盯着她看。 还没出声姜尧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拉着她肩膀左右转,“怎么样?没受伤吧?还记得我们是谁不?” 姜怀柔晕头转向地站稳说道:“没受伤,没失忆,再转我就该晕了。” 姜尧表情一变,速度地退开同姜贺和郑锦乔站至一处严肃道:“好,既然没事那就进行下一个环节,我前脚还在华廊,后脚就多出了一个未来妹夫?姜怀柔,你……” 话还没说完背上就挨了一巴掌,姜尧激灵惊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摸上后肩膀的麻疼,懵道:“爹,您打我作甚?!” “你一边去。”姜贺斥道,让他说就算了,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废话。 郑锦乔笑着温声道:“爹娘不反对,但也是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还有,以后你们两个去远处都要给家中报备一声,知道了吗?” 两人回答地一个比一个快,“知道了。” 姜怀柔回去后把七叶草栽到一个花盆里放在窗边,等明日太阳东升推开窗便有充足的光照。 她明日还是要去无音阁找慕容凌夜,墨海珠已经不重要了,她得告诉他一声已经有七叶草不用再行动了,也看看他的伤势。 …… 慕容凌夜听见敲门声,本就烦躁,不耐地正想发火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下一瞬门就猛地打开了,姜怀柔吓了一跳,对面的人一顿输出:“太好了小柔,你没事!你去哪儿了?怎么回来的?有没有受伤?” 姜怀柔被他吵得头疼,索性一把推开他走进去,这才一一回答:“我被冲到了一座岛上,被人救回来了,也没受伤,你伤势怎么样了?我看你额头上还缠着绷带。” 慕容凌夜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了,轻松道:“早就没事了,不过还有印子,我这不是得顾着自己的形象嘛,等印子消了就给拆下来。” 她从前可不记得慕容凌夜何时这么顾及形象有包袱了,随口提了句:“我帮你看看吧,万一会留疤不就更影响你的形象了?拆了先。” 慕容凌夜满不在乎地说道:“不用,我找的是京城最好的医师,不会留疤的,你就不用看了。” 他确实找的是京城最好的医师,也确实不会留疤,但是他额头伤得狰狞,那医师还调侃他得亏没失忆,直接给他气笑了。 姜怀柔没再提了,递给他一个药瓶,“这是治外伤的药,每天涂一次,十天左右应该就恢复如初了。” 慕容凌夜接过,开心道:“谢了,这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留疤了。”夜眠的实力毋庸置疑。 姜怀柔轻笑,“你的形象保住了。” 这句话怎么听着怪怪的,跟他是个娇姑娘似的,慕容凌夜陷入了沉默,很快这个用来搪塞的理由就被慕容凌夜抛弃了。 “小柔,墨海珠我没能拿到手,御景煊知道我要埋伏他,安排了人追着我满街跑,哼!下次我就给凌云殿丢咸鱼!”慕容凌夜懊恼道。 姜怀柔赞道:“好主意!”还一本正经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虽然她和御景煊在一起了,但总归有些事是隔在两人中间的,她所能做的,就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尽快结束这一切。 余光看见桌案上放的棋盘,还有散落一地的棋子,姜怀柔不由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神秘道:“你猜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什么了?” 慕容凌夜疑惑出声:“什么?” “七叶草。” 慕容凌夜桃花眼是藏不住的惊讶,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没开玩笑吧?七叶草不是早就灭种了吗?” 七叶草是上古神物,同墨海珠是一样的功效,甚至比之更甚,他和小柔都是知道的,因为儿时他的母亲曾给他们讲过有关七叶草的传说。 姜怀柔摇摇头,“现在看来并没有,因为那的确就是七叶草,不过还需养些时日。”她也很诧异竟然在路边看见了七叶草。 “你小心些,若是传出去七叶草还有留存不免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只怕到时你难以应对。”慕容凌夜沉声道。 姜怀柔也清楚,点头应了下来,想起刚才看见的棋盘,“这些天你就好好待着养伤吧,别想太多了。” 她看见散落的棋子时就知道慕容凌夜又是不眠不休地自己下棋,他心中有事放不下时便会如此,接近痴狂,已经持续几年了,她和南芷姐曾尽想办法但也无法改变。 再后来,她回了江城,慕容凌夜去了京城,南芷姐留在了青洲。 慕容凌夜锋眉微蹙,“不碍事,还有流云染和古琉璃,已经耽误不得了,你待在京城,我带人过去即可。” 姜怀柔自是不会同意的,她接下来本就打算自己去找这两种药材,绝对不能再让慕容凌夜跟着她一起犯险了。 “我们两个总要留下一个的,不然只会打草惊蛇,若再有异动怕是会引起他的怀疑,万一他再发疯做出什么极端之事就不妙了。” 慕容凌夜想反驳他可以去,但又想起书案上放着的书信,是昨天刚送来的,一时不由两难起来,咬咬牙妥协了:“那好吧,我留下,也省得他找你麻烦,我给你安排几个心腹,这样也放心些。” 姜怀柔松了口气,笑道:“谢了。” “你最近小心点,他已经给我传信了,看来已经不得不回去了。”慕容凌夜神色微凝,若不是迫不得已,那个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知道了,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额头最近不要沾水。”姜怀柔细细嘱咐道。 只是个赝品 姜怀柔从无音阁出来后便被一个黑衣人追到了巷子里,看见熟悉的图腾,凝目道:“什么事?” “是主上要见您。”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目光一转,“走吧。”说罢直接走出了巷子,黑衣人见此也默不作声地悄悄跟在姜怀柔身后,姜怀柔只微微侧脸看了一眼便不当回事。 穿过悬空石桥,姜怀柔踏上长阶走进那座被藤蔓缠满的宫殿,里面还是一如既往地华丽空旷,穿过两侧规站肃冷的侍卫,目光落在正前方的宝座上。 宝座上的人冷声道:“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自己属于哪里了,是谁允许你擅自离开的?哦,是我吗?” 姜怀柔内心冷笑一声,在夜无笑眼里,笼中鸟只能待在笼子里面,是不配拥有翅膀的。 “没有。” 夜无笑大笑甚是有趣地对阶下的侍卫道:“瞧瞧,多敷衍啊,叶树你说是不是?” 叶树脸色抖动,纠结着最终还是选择不吭声,唉,主上的霸道与两位少主的自由总归是相斥的,如今三少主被召回,少不了一番争执。 也不等叶树回答,夜无笑起身负手背过身感慨道:“小时候你和凌夜你们两个多听话啊,这长大了啊,就翅膀硬了,不听话喽,夜眠,你说三年前我让你们两个相认是对是错呢?” 姜怀柔心下思量,“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吗?”以她对夜无笑的了解,现在他是在怀疑她和慕容凌夜联手打算脱离他的掌控。 夜无笑神情森冷下来,转身拂袍坐下胳膊撑在膝盖上身体前倾带着怒声道:“既然你清楚这一点,又为何屡屡坏了我的好事?!” 气氛急转直下,叶树担忧地看了眼无所畏惧站在中央的三少主,内心轻叹,三少主只能自求多福了,主上已经知道了。 姜怀柔淡声问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杏眸直直地看着他。 夜无笑心中的恼意更是肆意蔓延,他讨厌极了他们的处变不惊与淡然,“芙蓉镇那次,你敷衍了事露出马脚,我费劲心机给你制造机会接近御景煊,结果呢?一个好消息都没有,”神情一变,“至于为什么,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夜眠,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本分,就是服从于我?!” 姜怀柔没理会发疯的夜无笑,而是凝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之前他用雾藤威胁她接近御景煊但没成功,后来又用南芷姐威胁她,紧急之下她就口上答应了,他派的眼线也已经被她蒙混过关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夜无笑有制造什么机会,难道又用了什么诡计? 夜无笑邪笑一声,随口道:“知道当时那批人为什么没杀了你吗?因为是我下的令啊,不然你怎么会遇到御景煊又去芙蓉镇治伤呢?怎么样?是不是很感谢我?哈哈哈。” 姜怀柔像是被一盆冷水泼得大脑空白,握紧双拳冷吼出声:“你疯了?!”他这个疯子!真够阴险的。 夜无笑不屑一顾地往后一靠,“夜眠,规矩就是规矩,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 “来人,给我按住她,就打三十大板吧。” 叶树没忍住出声想说情:“主上,三少主她……”这不是要了三少主半条命吗?!那些侍卫下手没轻没重的,一板子下去就够三少主喝一壶的了。 夜无笑阴沉的目光瞪向叶树,“你若求情,我便让你再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森冷的可怕。 叶树知道,主上是认真的,顿时大气不敢喘一下地快速垂眸噤声。 两个侍卫走上前来,“得罪了,三少主。” 姜怀柔没有丝毫犹豫地抓住其中一个侍卫的胳膊控制着力道把他向另一个侍卫甩去,看上去力小,但两个侍卫都结结实实地倒在了地上。 淡声道:“夜无笑,自大就戏多了,你有何资格?” 宝座上的人并不惊讶,摸着下巴假意思考,“我是没有资格,可南芷给了我资格啊,你这样,她会不会伤心呢?” “卑鄙。” “别这样说,咱们几个仍然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但规矩得立住不是吗?” 侍卫看清形势又再次上前,一左一右挟持着把姜怀柔按跪在地,这次她并没有反抗。 姜怀柔冷眸看向坐在宝座上饶有兴致看着她的夜无笑,漠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苦痛亲自还给你。” 夜无笑不屑道:“无知,你们被我打压一时,便会毫无疑问地打压一世,比如现在,你敢逃吗?”闲适地正了正袖口。 姜怀柔垂眸盯着地毯上的花纹,眼里只余坚定,她敢,但夜无笑手里的双重筹码让她不能逃,这坚冰,她一定会亲自打碎! 空荡的宫殿里只有宽大木板落在背脊上的响声,姜怀柔咬紧牙关愣是一声不哼地挨完了三十个板子。 侍卫一松手,她便支撑不住地滑爬在地,只是双手倔强地撑着地面,神情凝固却又冷然地挣扎着起身,淡然自若抬眸看去,“没有我们,你的计划一文不值。” 这句话对夜无笑来说,太过□□,不过他并不羞愧,即使不是他打造的权力中心又如何?成王败寇,他得到了,便是他的。 “就算你们知道我想要什么又如何?值不值,看的是谁能笑到最后。”明抢又怎样?他们没本事握在自己手中光复,那就别怪他拿他们当棋子。 姜怀柔懒得搭理这个厚脸皮的人,同已经几乎失去理智的夜无笑多说一句她都觉得是浪费口舌,“我可以走了吧?”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问句似陈述。 话音刚落就转身直接向外一步一步走去,侍卫见状想要上前拦着,姜怀柔停下步子侧脸冰声道:“别忘了,你只是个赝品。” 这个词成功激怒了夜无笑,但任他再怒不可遏也只能重重捶了一拳扶椅跳动着青筋起身吼道:“让她走!” 赝品?!夜无笑跌坐在宝座上,眼里酝酿着毁灭的狂躁。 目睹全程的叶树暗自轻叹。 姜怀柔刚走出宫殿就步履维艰地挪步扶住柱子弯腰吐了几口鲜血,发丝贴上了脸颊,手指随意擦过,露出苍白的唇色。 深远的目光停留几许,随即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却无狼狈,坚韧如芦苇。 …… 推开惜庭院居的门,正巧知书在院子里望着月亮发呆神游天外,听见声响反射弧颇长地扭头看去。 登时惊声跑了过去连忙搀扶着几乎站都站不稳的姜怀柔,“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姜怀柔弱声道:“扶我进去。” 刚好可以让知书给她背上上药,不出三天应该就没事了,好在她研制的药见效快,一是药材都是精挑细选的,二是她有自己的调配技巧, 上完药之后知书郁郁寡欢地连连叹气,姜怀柔都听不下去了,“知书,你怎么又叹气?” 知书眉毛皱成一团,“小姐,到底是谁打了您?咱们告诉老爷夫人,不能吃这哑巴亏!” 姜怀柔此刻颇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我是那种挨打不会还回去的人吗?别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该还回去的一个都不会落下,这件事情知书你可要替我保密。” 知书前面听得连连点头,后面一句当即反对出声,“小姐,哪有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不告状的啊?您好歹是当朝大将军的女儿,敢这样招惹您的能有几个?您要是告诉老爷和夫人了,算账都不用挑时间!” 她总觉得小姐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姜怀柔看知书为她愤愤不平的模样不由笑出了声,“好了知书,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此事只能由我来了结,否则将牵扯进来更多的无辜之人。” 即使她与夜无笑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但终究不能撕破脸,更何况以夜无笑残暴的性格,若是爹娘牵扯进来只怕会招来危险。 知书无奈点头应下,“知道了小姐,”又上前给姜怀柔掖好被子,“小姐您还是早些休息吧,这得多疼啊。” “药膏都擦上了也没多疼,你就放心去睡吧。”背上更多的是略微冰凉的感觉。 知书也清楚她家小姐的一身本领,对她研制的药膏信任是毋庸置疑的,也就打理好一切退了出去关好门窗。 等差不多要出发时已经没有钝痛感了,对行动也没有影响,只是姜贺和郑锦乔两人这次怎么说也不同意放人,“不行,万一又有不测我和你娘连救你都来不及,除非你说清楚是要干什么,再带上几个侍卫保护你的安全。” 郑锦乔也头疼道:“是啊,柔儿,我和你爹现在一听见你要独自一人长时间外出便忍不住心悸。” 姜怀柔深感愧疚,她确实没能体谅一下爹娘的心情,但若告诉他们是要去寒境只会更加担忧,并且十有八九是不会同意她去寒境的。 这时小厮快步走了过来通报,”将军,海月县族长月千愁和青阳县族长凤雪赤来访。“ 前几日在宴会上见过,姜贺还是有印象的,”让他们进来吧。“ 姜怀柔从听见小厮的通传时便惊喜地往外看去,见红衣高马尾女子和白袍清朗男子走进来,”凤姐姐!” 凤雪赤先是朝她一笑,又和月千愁礼节周到地给姜贺行礼,“微臣见过大将军。” “月族长和凤族长请坐。”姜贺客气地把二人迎到座位上,看来柔儿和他们二人是认识的,来者是客,又吩咐婢女斟茶。 月千愁神色从容地坐下说道:“多谢大将军好意,我们二人来此并无他意,只是明日便要离京,便想来看望一下姜小姐。” 脸上常带着武将威肃神色的姜贺一听不由惊喜出声同郑锦乔相视一笑,温笑道:“原来月族长和凤族长竟同家女认识,还专门过来看望,实在是有心了,有失远迎啊。” 凤雪赤清爽豪气道:“大将军言重了。”女娃娃脾气这么好也真是随了大将军和将军夫人,想不到这位地位显赫的大将军待人如此随和,有让人不容轻视的气魄威严却并不自傲,将军夫人端庄大气,温婉亲切。 故人再见,想起曾经在青阳县的点点美好与所遇温暖,姜怀柔的眉眼若暖阳般灵动,“在青阳县时承蒙月大哥和凤姐姐照顾才能化险为夷,我正想着你们,没想到竟然就此见上了,最近可一切安好?” 她已经听说顾煊是月大哥专门去京城寻找夜眠时喊去的了,无论如何,都很难不把月大哥和凤姐姐的义气放在心上。 凤雪赤见姜怀柔笑得欢快,一双杏眸里满是真挚纯澈,不由也心情更加愉悦,“本来是想写信告诉你的,不过此次庆宴也邀了我们,就顺路过来看看你,也能亲自把好消息带给你。” 姜怀柔期待地看着凤雪赤,看着两人脸上自然溢出的幸福神色,心里也替他们高兴,彼此等了对方那么多年,若是即将成亲,她肯定是要送上祝福的。 “这段时间好事连连,先是我和你月大哥定了亲,然后你猜怎么着?颜玉与影舞他们两个竟然也悄悄定情了,还当机立断地备婚成了亲,最近都在各处游玩呢。” 谁?她没听错吧?颜长老和影舞?! 不过一切皆有可能,姜怀柔眼神微讶地叹道:“当真奇妙啊。” 凤雪赤接着道:“他们也算是修成正果,我说颜长老怎么迟迟不成家,原来早就心有所属。” 颜长老也只不过比影舞大了几岁,当年才子佳人,互相存有好感,只可惜后来出了那档子事,一直到多年后才重逢走到了一起。 不失为契机 郑锦乔颇为感慨地婉声笑道:“月有阴晴圆缺,有些人能遇见已是上上签,若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真可谓佳事一桩啊。” 凤雪赤虽然大大咧咧却有一颗玲珑心,对郑锦乔的这一番话也感触颇深,“姜夫人说的极是,所以遇上了就要好好珍惜才是,”一语罢,余光突然反应到姜怀柔的服饰,不由疑惑问道:“女娃娃这是要出去吗?” 大将军府嫡女的服饰怎么说也是华丽璀璨的曳地长裙,就算是非曳地的款式也是银丝走巧,绸缎菱纱,怎么女娃娃的穿着像是要外出远足跋涉一样?都快赶上她平日里骑马的轻便装束了。 姜贺一拍膝盖后怕地说道:“这才刚安然无恙地回来,还没庆幸几天这丫头便又要出去好些天,这如何放心得下?” 短短几句话月千愁和凤雪赤两人就大致想通了事情经过,凤雪赤接收到姜怀柔求助的眼神,神色不变地豪爽一拍手道:“这样吧,大将军若是不放心的话我陪女娃娃去就是,只要您信得过。” 姜怀柔点头,瞄了一眼姜贺和郑锦乔的神色,“对啊,爹娘,凤姐姐身手不凡,有她在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不得不说,月大哥和凤姐姐来的太及时了。 姜贺微瞪一眼想什么都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的姜怀柔,示意她安分点,“早就听说凤族长是女中豪杰,本将军自是信得过的,只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凤族长了?” 被警示了的姜怀柔不由噤声一笑摸了摸鼻头,双眸晶亮地看着凤雪赤,无声加油。 饶是凤雪赤练就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沉稳模样还是差点没忍住抬手遮住那道像光一样射过来的视线,微笑大气道:“大将军这是哪里话,我和女娃娃很是投缘,只有互帮互助,就没有麻不麻烦这一说。” 女娃娃这么看着她都快给她看得不好意思了,那眼神巴巴的,她要是个男的说什么也要心动送花花。 姜贺也没再迟疑,果断真诚笑道:“那就多谢凤族长了。” 凤雪赤一向不拘小节,此刻亦是如此,“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山水美景,有女娃娃作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总算有姜怀柔说话地机会了,清婉一笑,皮声道:“那我岂不是霸占了月大哥的地位?” 众人不由一阵畅笑,月千愁笑眼道:“借你几日,到期速还。” 凤雪赤笑眯着眼无情打趣道:“没事,逾期也可。” 然而,虽是同一片天,但大将军府的其乐融融终归是传不到凤仪宫。 坐在主位上的皇后一只胳膊肘压在案上姿态雍容地随意摆弄着指甲上的豆蔻长甲,面色对座下的君太尉是恭敬顺承的。 “父亲,子慕他到江南一带已经三月有余,难道还没解决妥当吗?” 君先眸光一深,“墨海珠都没用,只怕江南的形势更为复杂些,子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倒也情有可原,不过难免会产生质疑,就看子慕有没有那个本事扭转局面了。” 先是半路杀出个姜贺,又是二殿下封王,皇后沉声道:“当日煊殿维护大将军之女姜怀柔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您如何看?” 君先不屑地轻嗤一声,“不过是些儿女情长的幼稚把戏,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这两个人走到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之前无意拉拢姜贺是担忧以子慕的能力恐怕会难以权衡,现在看来就算是把东风改了方向也不能让它顺了别人的意。” 皇后仔细琢磨着君先话里的意思,说道:“的确,当日煊殿封王那些声名显赫的竟都纷纷来贺,盛况难复,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再者,这样的威望恰恰刺向了圣上的软肋,不失为契机。” 然而君先却并不这么认为,“圣上那边先安分几日,捷州安县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圣上,现今已派人彻查此事,虽说时隔多日,但为了避免露出马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了。” 两人的话语声调不似争吵,却总有一股暗流涌动,皇后没再摆弄长甲,凝声说道:“要查也只会查到前任捷州巡抚官身上,骆子衡在此时把他调走也是个幌子罢了,两人根本就没什么干系,任凭他们怎么审问也是问不到骆子衡头上的,这样看来我们依旧是占了上风,未损一兵一卒。” 君先深谙皇后这一想法无非是仗着旁人抓不到把柄而急功近利,目光一转,换了个话题:“还有一点需要查清的是安县突然出现的一批人来自何处,实力不凡,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能不留一丝痕迹。” 达成合作的目的也不得而知。 茶水轻荡,“一来除掉了赵西荣的绊脚石,二来捷州已经被咱们掌握,目的达到了就是。”捷州的巡抚官已经换成了他们的人,算是迈了一个大步。 君先心里斥哼,自己这个女儿,即使有掌管六宫的权力,终究也是目光短浅,只顾得眼前利益,“皇后娘娘务必要谨记一点,急于求成不若放长线钓大鱼,韬光养晦才是暗处的最佳生存法则。” 皇后笑道:“父亲说的极是,本宫一定谨记在心。” 倘若真按照父亲这样的步伐走,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实现,倒不如痛快些,缩手缩脚的算怎么一回事。 君先狐疑地看了一眼皇后,也不再多管。 …… 姜怀柔把七叶草留给知书照看,然后对凤雪赤说道:“凤姐姐,这次多亏了你才说服我爹娘,不过我自己去便可,就不麻烦你再跟着跑一趟了。” 寒境于他人来说可能是个危险的地方,但于她来说却是稀松平常,就像她之前忍受得了无问涯的寒风一样,都是雾藤的作用。 凤雪赤拉下脸佯装生气道:“姜大将军才把你托付给我,我也乐得护着你,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见外了啊。” 姜怀柔想罢,换了个说辞:“我怎么会跟凤姐姐见外呢?只是想独自外出历练,去的地方对我来说也实在算不上危险,凤姐姐,你就当帮帮我。” 又可怜兮兮地拉过凤雪赤的手轻晃几下撒娇,“我一定会小心的。” 凤雪赤脑袋都快迷糊了,忙止住然后帅气地甩甩马尾挎着姜怀柔的胳膊道:“好了,那我就只好陪你月大哥回去喽。” 姜怀柔眉眼弯弯地笑着,“哎,真舍不得我那漂亮又厉害的凤姐姐。” “就你会贫,”凤雪赤打趣一声,把怀间的请柬拿了出来,“我和你月大哥就要成亲了,定在了春夏之交,到时候席位上可不能没有你。” 扎眼喜庆的红色请柬落入姜怀柔眼中,细白的双手惊喜接过,“太好了,恭喜恭喜,这么重要的时刻我自然不能缺席。” 往事历历在目,如在昨天,可请柬的惹眼张扬地在宣告属于凤姐姐和月大哥的新一段历程的开始。 凤雪赤爽朗一笑,“行。” 跨出府门,两人一眼就各自瞧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看见御景煊时姜怀柔不由一滞,提步走了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御景煊低沉道:“送你。”眼眸深邃有神。 一旁站着正打算唠话的两人的注意力一时都被吸引过去了,这氛围,这语气,凤雪赤和月千愁对视一眼,他们两个腻在一起久了,是糖是盐还是水都分得清清楚楚。 凤雪赤又惊又喜地笑眯眯看向周遭像被蜜蜂环绕的两人,也不出声打断。 姜怀柔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脸上挂着浅笑,她昨日告诉御景煊有事要走,没想到他竟然过来了。 “月大哥和凤姐姐今日也过来了,正要走呢。” 月千愁和凤雪赤这才回过神来齐齐行礼,“微臣参见煊殿。” “嗯,”磁性的声音顿了顿,说道:“月族长和凤族长的请柬本殿收到了,彼时有空一定过去祝贺。” 月千愁喜气地拱手谢过,“那就恭候殿下了。” 之前他和阿赤想着相识一场也算缘分就给御景煊送去了一份,也没抱多大希望能把百忙之中的御景煊请来。 没成想不仅爽快地应了请柬,还是御景煊主动提起的,月千愁和凤雪赤颇为感慨又欣慰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心中也替他们欢喜。 凤雪赤亮眼看向亭然若芷的姜怀柔,“女娃娃可有好消息告诉我们?”眼神促狭嬉笑。 看凤雪赤的眼神在她和御景煊之间飘忽姜怀柔就懂了,但还是迟滞一瞬抬头看向御景煊。 后者漠然孤傲的神色不带丝毫迟疑的带上三月春风般的浅笑,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牵过她的手对凤雪赤二人清声道:“月族长和凤族长以后是要再随一份份子钱了。” 果然,猜到的和听当事人亲口说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凤雪赤笑着说道:“诶呦,随,肯定随。” 月千愁朗声道:“最近喜事连连,这回去了不得多饮几杯好酒庆祝庆祝。” “我看是你嘴馋了吧。”凤雪赤无情拆穿。 “一半一半吧。” 待送走月千愁和凤雪赤,御景煊依旧没有松开手,深邃的眸光幽若寒潭,“真的要自己去?不用我陪你?” 姜怀柔不留余地婉声回答:“不用,我一个人可以,你就安心去江南吧。” 昨天她拒绝了御景煊陪她一起去寒境的想法,然后御景煊说起他要去江南一事,但没有说具体是要干什么。 御景煊沉默几许,在那双澄澈柔软的目光里终究妥协了,沉声道:“把这个带上。” 姜怀柔垂眸看去,一条设计精美的手链静静地躺在御景煊的手心,璀璨的白钻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比她之前见过的手链都要好看万分。 不由惊艳,“这么好看的手链,是不是出自哪位名家啊?”精致自然又不失个性,低调的设计却让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应该是哪位大师设计的吧。 御景煊修长的手指早在说完上一句话时就抚上了那只纤细的皓腕,玩味道:“和名家倒是无关,不过,你若是喜欢,我便让他只为你设计,若是不喜欢,就让他苦修功夫,直到你满意为止。” 不明所以的姜怀柔有些哭笑不得,“这是目前为止我最喜欢的一条手链了,不过只为我设计就不必了,还是让人家继续施展才华吧。” 碎钻手链在细白的手腕上更加夺目,衬得那手腕更如皓月。 御景煊细心地把手链正好,“这我可就管不了了,因为只有你可以让他有耐心去雕琢。” 他对这些首饰本就不感兴趣,一开始是想把暗器配在手链上,但秉着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心思,手链也一样,只是他接连几天去了拍卖会都没有入眼的。 索性就把那块说是迄今为止仅有一颗的钻给拍了。 看她的样子是喜欢的就好。 姜怀柔秀眉轻皱又舒开,眉眼惊喜地弯起,好奇问道:“你啊?” 御景煊眉目微挑,带着笑意沉声应道:“嗯。” 又再次握上姜怀柔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停在一块形状与其它不同的碎钻处,“若有危险,就按动这颗碎钻。” 打不过就跑 还有暗器? 姜怀柔樱唇微张正要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车夫的提醒:“小姐,该走了,再不走就迟了。” “知道了。”姜怀柔温声回了过去。 又抬眸柔声道:“那我先走了,谢谢你送的手链。” 御景煊颀长的身影顿时弥漫了一丝淡淡的郁闷,沉声问道:“你就这么走了?”又像是危险中留了一个弥补的机会。 姜怀柔思索,看他薄唇轻抿,狭长的丹凤眼里闪烁着期待,登时反应过来,温柔浅笑,“怎么会?还没跟你好好告别呢。” 额,她给忘了……御景煊应该没看见她打算转身吧? 御景煊垂眸看了眼笑得一脸灿烂的姜怀柔,好心地没有拆穿她,也不作迟疑地把人拥进怀里。 “别忘了一切有我。” 姜怀柔一边慨叹御景煊没有一丝赘肉的紧致细腰,一边回答:“嗯,打不过就跑,撤退有序。” 一听御景煊就知道她心思跑了些,差点没被气笑,精致上挑的眼尾被长睫覆盖,而后又再次上扬,不仅不气了,反而还惬意地拥得更紧了。 瞥到什么他不说。 而姜怀柔全然不知自己的羡慕与色胆都被人一览无余。 …… “废物!一群废物!都给本宫滚出去!” 院子里顿时飞鸟群飞四散,叫声连连。 三位官员灰溜溜地从书房里退了出来,各个脸上的神色那叫一个难看。 “墨海珠都找来了,这都没用,咱们还能有什么办法?”留有胡子的官员愁眉不展地说道。 “圣上下旨让咱们随三皇子殿下来此治水,这都三个月了,别说咱们,他……!”又隐忍地一甩官袖,长叹一声,“唉!” 胖官员虽然没有说完,但在场的都能想到后一句是什么,无非是说三皇子殿下作为领头不也照样没作为反倒怪起他们来了。 三个官员中最壮的那个摆手不耐道:“罢了罢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江南一事,随他恼去吧。” 三人一齐阔步离开。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后一人使用轻功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定睛朝他们离开的地方看了一会儿旋即进了书房。 御子慕听完江一的汇报更是怒不可遏,一把推掉桌案上的东西,锋眉凌厉,“该死,一群混账!” “三殿下息怒。” 平静下来的御子慕凝声问道:“外祖父怎么说?” “君大人已经让君小姐过来协助您了。” 御子慕眉目微凛,“君语清?外祖父让她过来作甚?添乱还差不多。” 真不知道外祖父怎么想的,君语清那点三脚猫功夫能有多大用处? 江一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是君小姐自请过来的,君大人一时半会也别无他法就同意了。” 这倒让御子慕很是意外,“本宫的这个表妹,整日里和那些世家小姐混在一起,怎么突然有闲心掺和进来?” 也懒得多管,“罢了,既然外祖父已经同意了,那便如此吧,只要不给本宫添乱就行。” 敲门声响起,御子慕正了正神色淡声道:“进来。” 是负责登记调查近期进出江南的士兵,“禀告三殿下,今日属下在登记时发现有多名家世显赫的公子小姐齐齐进入江南,特来上报。” 御子慕没多大反应,再多能有多少,随口道:“说说都有谁。”他不知道的就算了,知道的另说。 士兵深吸一口气,做好了一吐为快的准备:“有姜大将军之子姜尧,徐府公子徐慕年,赵富商之子赵谦……”还没说完就被顾子慕拦声不耐打断:“直接报名。” 这三个他都是知道的。 士兵也乐得省口舌,直接按名单上的来:“还有萧云逸,应音,这是第一批人。” 这下御子慕倒是颇为惊讶了,这五个人竟约在一块了,又继续听士兵报道:“另一批人有韩佑凌,宇文霆浩,尚承风,李秀雯,冷傅,季思萌。” 御子慕乐了,“最近是什么风竟把这些世家公子小姐们都给吹来了?本宫倒要看看他们这成群结队的过来江南作甚。” 其实江一是想提醒三皇子殿下眼前的麻烦事还没有解决就别关注这些了,虽然他也挺震惊的,但也只是想想。 …… 暖阳轻抚的江南街上却似乎刮着一阵萧索的冷风,寥寥无几的行人是肉眼可见的脸色蜡黄,偶有几个商贩小厮有气无力地叫卖。 几个少年模样的人出现在与他们活力劲头格格不入的街道上,不禁有些大眼瞪小眼。 李秀雯都不敢相信江南百姓如今竟然生活如此艰难,顿时倍感揪心,“竟然这么严重!” 韩佑凌目光微沉,“咱们魏远山领下的任务交给了清风涯,师父让咱们几个过来时也讲过江南的大概情形,只是这与那描述未免大相径庭。”比流传的要严峻得多。 宇文霆浩捡起一只断了线飘落在脚边的蝴蝶风筝,“我好像知道为什么师父最后说了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让咱们做好心理准备。” 看来师父早就知道了。 冷傅大致环视一眼,分析道:“虽然没有要求一定要与三皇子殿下合作,但眼下看来也只能找他合作了,我看了看,每隔几米便有士兵站岗。” 戒备森严。 尚承风双手撑在后脑勺伸了个懒腰,“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过去。” 季思萌补充道:“临时任务,三皇子殿下应该是还没有收到消息的,注意些。” 一直到三皇子落脚的宅院都还能看见时刻盯紧状况的士兵,可见这位三皇子下了不少功夫。 门口的士兵通传后很快就回来带他们进去了。 御子慕看着眼前一群虽说不容小觑但明显还是嫩了些的“小孩子”,像是憋了一口郁气一样难受,合着能人大拿没有,倒是派过来了一群熊孩子?! “参见三皇子殿下。” 面上不显,依旧和颜悦色地温声询问:“魏远山弟子?可本宫这边并未收到消息,水域已封,若无自证,本宫是不能放任你们接触此事的。” 韩佑凌上前一步,取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不卑不亢地说道:“这是圣上特赐令牌,还请三殿下过目。” 此次行动他们魏远山与皇家也只是合作关系,也就是说无论三皇子同不同意他们都是有权涉及的。 江一接过令牌让御子慕确认,御子慕只随意看了一眼便欣然松口:“那本宫就期待各位的表现了,江一,待会儿就你带几位过去吧。” “是。” 临到离开时说到住处,韩佑凌婉言拒绝了:“多谢三殿下好意,不过我们已有落脚的宅院,就不麻烦三殿下了。” 御子慕神色不变,坦然淡笑道:“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再吩咐下去了。” “这位三殿下果真如传闻那般芝兰玉树,温厚有礼,倒是好说话。”季思萌摸着下巴回忆道,脑海里尽是方才那道如沐清风又沉若香屑的清瘦身影。 见过几次这位三皇子的韩佑凌也很难不赞同,“在我的印象中,大概见过三殿下的人都是这么说的。”看上去像是压根不知道发脾气是什么的温润模样,但又不会让人看轻了去,反倒自成一种别样的威严。 宇文霆浩向前阔跑几步,急声道:“咱们要不现在就去一探究竟吧?那个江一不知道何时才过来,一想到这里的百姓境况如此艰难我就如坐针毡,反正我是等不及了,你们呢?” 尚承风举起胳膊表示赞同:“浩哥,我也去!” 李秀雯和季思萌也点头同意了,只有韩佑凌和冷傅若有所思地迟迟不发声,宇文霆浩走到两人面前奇怪地在他们脸前晃了晃手,“诶,你们想什么呢?” 韩佑凌想罢,定声道:“现在过去的话,就必须甩掉一个包袱。” “我来。” 冷傅随手捡了一块拇指大的小石子,眉眼一凌,看准一棵粗大的树干就用劲力把石子甩了过去,树上的叶子都轻晃了几下。 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满不在乎地说道:“现在可以走了。” 尚承风低声惊道:“有人跟着咱们?” 韩佑凌瞥了眼从墙上闪过的黑影,不急不缓地收回目光,“你的观察力该锻炼了,三殿下的人已经跟一路了。” 李秀雯冷哼一声,“提防心强就算了,还被咱们给发现了,这不尴尬吗他?” 看来温若清风并不等于没有心机,也是,皇家子弟哪个能是心无城府?不然就是待宰的羔羊任人宰割了。 冷傅分析道:“魏远山本就是以平权的姿态接手此事,就算咱们擅自过去被发现了三殿下也没有问责的理由,三殿下此举倒也正常,毕竟谁也不想自己控制了许久的局面出什么差错。” 金宁江已经被重兵把守,船舶停了,拱桥也禁止通行,江南的吃水现在大多靠外运。 即使离得远宇文霆浩他们几个也隐隐约约闻见了一股腥臭味,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尚承风脸色泛青地尽力减小呼吸的力度,扶着树干对同样躲在树后的几个人说:“想想办法啊,这也太臭了吧,可别咱们还没查清楚就先被毒废了。” 宇文霆浩看了眼那些士兵的装束,脸上围了遮纱,当即豪横地把怀里早就准备好的装备拿出来,“这不就有办法了嘛!” 一人手里被塞了一个统一色号的遮纱,外带一张,嗯……不知有何作用的软纸。 李秀雯奇怪地捏着那张软纸,疑惑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擦鼻涕吗?” 宇文霆浩锋眉一皱,眉飞色舞地替软纸正名,“什么擦鼻涕?大材小用,来来来,看我。” 大刺刺地把软纸撕成了两块,各叠成一团,正要有所动作却突然止住了,对着几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尴尬一笑,“哎呀,就是用来塞鼻子防味的,还是别看我了,怪不好意思的。” 季思萌迟疑地看了看手上的软纸,不禁幻想自己鼻孔塞了两团纸的模样,忙甩了甩脑袋嫌弃拒绝:“一个遮纱就够了,这软纸,嗯……我还是留着擦鼻涕吧。” 李秀雯摸摸鼻子,“鼻子突然有些不舒服,我想这是软纸在召唤我,还是留着它吧,一个遮纱就好了。” 宇文霆浩塞好鼻子没好气地囊声道:“你们两个哪来那么多包袱?还是冷美人知道本公子的良苦用心。” 冷傅带遮纱的手上动作一滞,眉目微挑,“你说的是这张擦鼻涕纸吗?” 闻言宇文霆浩懵圈地看向冷傅施施然又拿出来一张完好无损的软纸,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满脸黑线,“什么擦鼻涕纸?!你们欺负……” 还没说完就被尚承风捂住了嘴:“别管浩哥,他抽风。” 这下宇文霆浩还真没再管了,双手都用来扒拉尚承风的手了,就差翻白眼了。 还是韩佑凌突然反应过来忙提醒道:“尚圆圆,快松手,他鼻子堵着了。” 尚承风惊讶“诶呦”几声连忙松手,小心翼翼地焦急对着他一松手就一把掀开脸上遮纱拔了鼻塞喘气的宇文霆浩,“浩哥,抱歉抱歉,我给忘了!你看这事干的,真……”。 呃……还是不骂自己了,尚承风轻咳几声掩饰。 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的宇文霆浩断声吼接道:“真……真不是人!” 憋笑的几个看他喘得不轻也忙过去给他顺气,反被宇文霆浩一股脑赶开,差不多恢复如常地说道:“得了得了,本公子是那么脆弱的人吗?走,出发!” 什么脑回路 鬼鬼祟祟的几个身影在被士兵层层盯着的金宁江附近悄悄移动,在两座拱桥之间停了下来。 “这样,咱们兵分两路,我和韩佑凌去取江水,你们在此伺机而动,掩护我们。”宇文霆浩低声分析道。 季思萌指了指就在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士兵,“可是你们怎么过去?对面的倒还好说,有拱桥挡着,但这边的再快没有遮挡也会被发现,太近了。” 李秀雯提议:“只要把这两个士兵支开即可,我和萌妹去吧,留冷美人和尚圆圆在这稳妥些。”他们两个身手更好,反应快。 商定之后李秀雯就换上焦急的神色匆匆跑向其中一个士兵,“大人,街上突然有马惊了,一片混乱,也不知是被何人所惊,小女子见您高大威猛,定是身手不凡,惊慌之下只能惶恐求助于您了。” 说罢还用袖子弱柳扶风地作势摸了摸脸。 士兵看眼前柔弱美人一副潸然泪下的可怜模样,哭得梨花带雨,心都有些揪起来了,当真是惊恐不安。 被人喊住而烦躁皱起的眉头迅速舒展开,迟疑道:“可是……”他倒是想去,指不定一个英雄救美这美人就是他的了,可三殿下下令看守金宁江,他也不是很敢擅自离开。 而李秀雯一听就知道有机会,颤声哭泣,“大人,小女子也真的是害怕没有办法了,您看上去如此英勇,一定可以驯服的。” 士兵心中的天秤猛地一坠向一侧倾去,又想着都在这把守三个月了也没见异常,就咬牙答应下来了:“行吧,那姑娘带我过去吧。” 看着士兵随李秀雯离开,众人齐齐竖了个大拇指,季思萌没有故技重施,而是借机补了个后续引开了另一个士兵。 只能说话本没白看,那士兵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之前那个士兵一个人解决不了喊他过去帮忙。 宇文霆浩和韩佑凌看准时机,迅速闪到岸栏下的石阶上,依稀还能从两侧的拱桥看见对面士兵的盔甲。 “快,把瓶子拿出来。”韩佑凌接过宇文霆浩很快递过来的手帕,在宇文霆浩用镊子夹着瓶子取完水盖好瓶盖之后迅速把两样东西都给包起来装好。 两人正要起身,韩佑凌眼前却突然闪过一抹袖袍,目光一惊,来不及站直就以最快的速度伸手拽住了。 “宇文霆浩!” 宇文霆浩脸色泛白地回头看他,“没事,拉我上去。”他上半身都悬空了,差点要了他小命! 刚站稳宇文霆浩就二话不说迫切地拉着韩佑凌就要上去,“先上去再说。” 为了不暴露,宇文霆浩硬是忍着怒气回到岸上躲好才咋呼出声:“可恶,有人在背后推我!还好被韩佑凌拉住了,不然本公子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哪个龟孙这么卑鄙?!你们在岸上看见有人下去吗?” 尚承风听得不由心跳都快了些,深感后怕,凝声道:“冷美人已经去追了,快走,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那个人是杀手。” 只是刚走出戒备就被返回的士兵发现了:“什么人?!” 韩佑凌暗叫不好,沉声道:“分开跑!” 要是同一方向的倒还好,能一网打尽,眼见追了几步就没了人影,士兵也没了心思,权当是乱入戒备的毛头小孩,懒散荡悠着回去了。 要他说,都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天神下凡都难挽局面,再糟能成什么样?管他们是谁呢! …… “早就听说江南水域出了问题,只是没想到竟严重至此。”赵谦眉目凝重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何其衰败。 一个看上去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提了一篮子的花脚步虚浮地小跑过来,弱声道:“哥哥,买支花吧。” 赵谦平和地看着眼前穿的破破烂烂,唇上干裂的小女孩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蹲下身选了一支蓝色的花,又取出一锭银子放进花篮,温声道:“就这支吧。” 小女孩呆滞地看着那一锭银子,竟然悲恸地嚎啕大哭起来。 姜尧走过去亲切地摸着小女孩的头问道:“不哭不哭,告诉哥哥怎么了好吗?” 听见安慰小女孩抽噎道:“我……我有银子可以给……给爹娘换来水了,他们就不用……不用再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只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呜呜呜。” 小声的哭泣在空荡的街上显得格外清晰,几个人相顾无言。 没过多久便跑过来了一个妇人,“不好意思各位公子,我是这丫头的婶婶,这就带她离开。” 徐慕年琥珀色的眸光微闪,喊住了那位妇人清声问道:“这位大娘,请问您知道哪里有名为锦彩的染料吗?” “锦彩?”牵着小女孩的妇人眉头微皱像是在思索,“你说的是阿玥婆婆调制的染料吧?只是她老人家前几年随儿子儿媳去了青阳,并不在江南,如今这边的锦彩都是她老人家的弟子调的,城南就有一家,叫飞云锦,你们可以去看看。” 青阳?徐慕年眉目微挑,似笑非笑的唇角上扬,温声谢道:“谢谢大娘了。” 应音深深地看了眼周围的萧条,与之前来时的境况两相对照,内心无声轻叹,但愿接到任务的几位清风涯弟子能改变这荒颓吧。 萧云逸率先迈步向城南方向走去,又转过身子倒着走笑眼盯着姜尧,“诶,姜尧,你哄小孩倒是有模有样的,我猜,要是给你个奶瓶估计再闹腾的小孩都能让你给哄睡了。” 本来有些沉重的氛围顿时破了,赵谦是想放肆大笑的,但转念一想现在也不合适,就忍笑道:“萧云逸,你是皮痒痒了吧?” 姜尧随意朝萧云逸晃了晃拳头,又无所谓地好心给他们传授经验:“只能说,熟能生巧。” 想起自己那些年没穿过几次的新衣服,姜尧就是一阵抖擞,姜怀柔小时候可爱哭鼻子了,还偏偏就听他哄才算,每次不哭了就直接把眼泪擦到他衣服上兴冲冲跑出去玩了。 好在没持续多久这丫头就不爱哭了,现在想起来是又笑又气。 应音挑眉,“小师妹看上去安安静静的,难道小时候也闹腾?” 姜尧一滞,转而面色自然地笑着反驳:“没有,她打小就是个安静的性子,小孩子哪有不爱哭的?” 看他们不信的模样,姜尧无奈道:“给你们讲讲也行,只是别走漏风声啊,不然要是被那丫头知道了肯定要找我算账。” 徐慕年散漫地勾起唇角,“不说,讲来听听。” 赵谦胳膊碰了碰徐慕年,笑嘻嘻地说道:“看不出来啊,你也想听?” “怎么?不行?”徐慕年随意反问。 “行,当然行,谁不爱听讲故事啊?姜尧,快说快说。” 萧云逸和应音都两眼放光地看向姜尧,并非八卦的神色,而是单纯对故事的好奇。 姜尧轻咳两声,不徐不慢地讲道:“有一次家父带了一只老虎回来,人家好好地在笼子里睡觉,她上去就拔人家的虎毛,那血盆大口吼出来的风差点没给她那小身板吹飞了,后来那只老虎看见她就发怵。” 这下赵谦是真忍不住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厉害,太厉害了,饶是金子从天而降都不能有妹妹这样离谱。” 姜尧没说的是姜怀柔九岁那年还同大她好几岁的皮孩子打起来了,脑袋上淌着血也硬是忍着痛把人给胖揍一顿,再后来爹娘担心她受欺负就送去魏远山修习了。 萧云逸没笑得那么过分,但肩膀也是在轻微颤抖着。 徐慕年正轻笑着突然觉得头顶一阵风,目光一敛,“都闪开!” 脚下一转侧身朝一边闪去,发丝因为猛向在空中飞舞起来。 几个人一听见就纷纷下意识地闪开了,唯有笑弯下身的赵谦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脸懵地抬头看去,这一看直接变了脸色,满脸惊恐地爆了句粗口。 重物落地的声音是没有,但还是惊起了一阵尘土飞扬,冷傅眯着眼被呛得咳嗽几声,伸手扇了几下才堪堪能看清。 呼,幸好,不仅有个棚撑了一下,现在应该是落在了麻袋上或者软货上,不然从房顶掉下来也不是玩的。 “这位姑娘,请问你可以起来了吗?” 一道冷嗖嗖又悲愤无奈的声音从冷傅身下传来,眉目一滞,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这时灰尘也散尽了,冷傅抿唇,冰寒的表情闪过一抹尴尬。 伸手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下面。” 知道她也没办法,只能说抱歉,好在人没事。 萧云逸和应音跑过去扶起灰头土脸的赵谦,若不是有翩翩公子的气质容貌在撑,可谓形象全无,萧云逸嘟囔道:“金子没有,姑娘倒是有一个,这你还高兴吗?” 赵谦站稳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净说些风凉话的萧云逸,“要不你试试?” 没再管萧云逸瞬间变缩头乌龟的怂样,拧眉冷眸看向对面一脸漠不关心的女子,“本公子被砸这一下怎么算?” 冷傅面无表情的神情不由纠结起来,她点子少,索性不想了,直言吐了两个字:“赔钱。”简单爽快。 当然,前提是这个人不会讹她。 赵谦轻嗤一声,也懒得跟这人计较,反正砸都砸了,也爽快出声:“行,一万两银子,打个欠条。” 正想吐槽赵谦的萧云逸听见后面两句不由呼吸一滞,变为惊讶:“不愧是你,赵谦。” 冷傅不急不缓地看了站得笔直的赵谦一眼,“这位公子,漫天要价是可以划到讹人范畴里的,你一没骨折,二能活蹦乱跳,三能口若悬河,你若再厚脸皮,一个铜子你也别想要。” 威胁他?赵谦直接打消了放过她的想法,转而定声道:“一万两,少一个铜子都不行。” 想起方才那个杀手也是看见了这些人才没对她下死手,冷傅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清心功法,“这样吧,要不你从房顶上跳下来也砸我一下?” 赵谦冷哼一声,认真又不正经地说道:“摔死我好赖账?”这姑娘什么脑回路?! “合着被砸的不是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姜尧听着你一句我一句针锋相对的两人互不退让,轻啧一声,伸着懒腰随口说道:“这两个一时半会儿吵吵不完,咱们还是先去歇着吧。” 徐慕年转身走着随手把一直拿在手中的扇子往后扔去,稳稳地落在了懵然的赵谦手里,“处理好了再过去,我们先走了。” 在去锦彩之前他们还需要去拜访一位染料方面的品鉴大师,与徐慕年结识,所以有了这把写有名号的扇子赵谦就算不和他们一起过去也是可以进去的。 赵谦摆手道:“去吧去吧,我待会儿就追上你们。”哪里能等到他们到了他还在这纠缠不休。 不过扇子赵谦还是没还回去,这叫以备不时之需,赵谦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冷若冰霜的女子。 “公子若是要银两大可说个切合实际的数我赔给你就是,何必在这儿胡搅蛮缠?”冷傅也有些烦了。 赵谦淡声道:“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是不是漫天要价取决于我,而不是你,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言语上的,你得罪了本不该得罪的人就要以另一种形式还回去,守衡法则同样适用。” 冷傅直言:“一万两我没有。” 该说的赵谦也都说了,也不再兜圈子:“去赵氏商行做一个月的杂工,这一万两便抵消了。” 被放在树上 赵氏商行?冷傅想起方才另一个人对他的称呼,赵谦,难道他是赵氏商行的公子? 不由眉头皱得更深了,怪不得张口就是一万两。 赵谦还真没想要一万两,君子取财有道,不过就是气极之下随口一说,谁知道后来两个人较上劲了就这么顺下来了。 冷傅还着急去与宇文霆浩他们会和,眼见争执不下,就松口应下来了:“好,我答应你。” 不过是一个月杂工而已,总不能比登天还难。 两人立完字据就各自离开了,赵谦随手把字据揣怀里就把此事抛之脑后,这个流程他走了不下十遍,只要有人倨傲惹了他,他便让此人去赵氏商行做一段时间的杂工,也当真没收过一分钱财赔偿。 聚财而不事事牵财,这天下琐事,总有它存在的意义,他也只是去容忍它的存在,并加以雕刻成度。 一件工艺品的雕刻,只有把握好度才能有流畅理想的线条。 他没心思去改变他人,不过是一举两得罢了。 冷傅冰眸随意地盯着前方,脚下步子迈的飞快,只是一路上都在出神。 那个赵谦不会是被她给砸傻了吧?不能吧?难道是傻不外露而在自然流露? 冷傅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怀疑。 一直到看见尚承风他们才堪堪收心,“人跑了。” 季思萌瞧见冷傅白皙的脸上沾了好些灰印子,鼻尖都灰溜溜的,不由跑过去拉过她的胳膊惊忧问道:“冷美人,你没受伤吧?” 又从怀中取出干净的手帕忙给冷傅花猫一样的脸擦干净。 “没,受伤的不是我。”她也没想到有人给她垫背了。 说明有人受伤,李秀雯疑惑猜想,双眸一亮地肯定说出猜测:“那就是那个杀手了?” 冷傅无情否认:“不是。” “是我不小心砸到了人。”具体的冷傅没说。 韩佑凌随口问道:“伤势如何?” 这倒把冷傅给问住了,回想起那个赵谦走时的背影,迟疑评价:“健步如飞,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被她砸伤脑子。 这一顿直接把众人的好奇心给吊起来了:“不知道什么?”都健步如飞了还能有什么大事?不会是毁容了吧? 冷傅了解这几个,她一刻不说他们就能脑补出一出大戏,迅速恢复冰霜的神色敷衍哄开他们:“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今天会不会下雨。” 众人切了一声,都不当回事,宇文霆浩摆摆手率先转身走道:“走了走了,这天哪里会下雨?冷美人真是杞人忧天。” 几个人勾肩搭背地笑着往住处走去,正要商议对策,尚承风头顶却不知道被什么砸了一下。 疑惑抬头,一丛青绿,一个鸟巢在树枝分叉处稳当躺着,里面的鸟儿时不时探头叽叽喳喳叫着。 宇文霆浩见尚承风突然停下一脸惊呆了的模样,疑惑问道:“尚圆圆你干什么呢?” 尚承风一言难尽地颤抖着手往头上摸去,眼睛都不由忐忑地向上看去,没有摸到想象中的东西,顿时松了一口气大笑道:“吓我一跳,刚头顶不知道滴了一滴什么,还以为本少爷被鸟屎砸了,原来是露水啊。” “大惊小怪。” 懒得搭理一惊一乍的尚承风,走出树下,谁知还真就下雨了,豆大的雨滴很快便急促起来砸得众人一阵乱跳,地上也不过几瞬的功夫就湿了个干净。 宇文霆浩欲哭无泪地跑在最前方吼道:“有这么玩儿的吗?” 冷傅嘴角微抽,尴尬摸了摸鼻子,她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么巧。 地面的雨水被踩得飞溅四起,恰似六人大步奔跑的自在张扬,脸上的神情有惊诧,有抱怨,但他们都在坦然接受这不期而遇的小意外,坦然接受属于他们故事里的风景。 等几个人回到宅院时已经衣衫尽湿,韩佑凌让小厮吩咐下去备了热水:“大家都快回去沐浴祛祛寒,别着凉了。” “这雨说下就下,淋得人猝不及防。”李秀雯甩着衣服上的雨水拧眉说道。 尚承风抹了把脸,倒是不觉奇怪,大咧咧地说道:“江南多雨,要不怎么叫烟雨江南呢?以后出去常带着伞就是。” 季思萌正整理着身后披着的发丝,闻言向尚承风看去,恰好这时尚承风低头拍打身上的水,顿时惊声道:“尚圆圆,你的头发!” 尚承风圆溜溜的眼睛溜了一圈齐齐看向他的视线,奇怪摸了摸头顶,懵声问道:“我头发?我头发怎么了?” “焦了!!!” 一团褐色焦发在尚承风头顶炸开,湿塌成一个小坑,好在没伤到头皮,坑中央还是完好的黑发。 韩佑凌凑近一看,“不像是烧焦的,倒像是被腐蚀的。” “之前还好好的,跑回来就这样了,雨水也没问题啊。”宇文霆浩捻起一撮焦发眯眼细瞧。 尚承风心尖一抖,愁脸痛呼:“快看看面积大不大,万一秃了怎么办?” 关键是哪儿来的玩意把他头发给毁了?! 宇文霆浩一言难尽地评价:“秃倒不至于,不过你这片的头发干了估计就捋不平了。”炸毛。 冷傅若有所思地回想,在树下时还是晴天高阳,尚承风还不知道被什么给砸了一滴,露水估计早就蒸发了,再然后出去就下了雨,回来就这样了。 不是雨,那就是:“会不会是树上滴落的不是露水?”冷傅和韩佑凌异口同声地猜测出声,韩佑凌又说道:“尚圆圆,你摸摸看是不是之前你被滴到的那个位置。” 因为头发湿塌不好找,宇文霆浩帮着尚承风找准那片湿发,一摸到隐隐约约的突起尚承风就瞪大眼睛惊声道:“就是这儿!” 韩佑凌点头凝声道:“那就没错了,偏偏下了雨,就算树上有东西估计也被冲刷地一干二净了。” 尚承风想起他的头发就扎心,这没几个月哪儿能长好? “早知道就不往那棵树下站了,谁那么缺德在树上放有毒性的东西?气死我了!” 季思萌同情地“啧啧”几声,“去碰碰运气呗,指不定还有留存,也看看到底是什么被放在树上。” …… 御子慕慵懒地支着额头垂眸,让人捉摸不透的眸光随意落在荡漾的沉底茶叶上。 讳莫如深的神情让座下的君语清不由心情又沉了半分,虽说爷爷同意她插手此事,但决定权还是在她的这位表哥手里。 “不知表哥考虑得如何了?”君语清探手要拿茶盏却冷不丁被突然抬眸的御子慕冰冷的眼神吓得心跳漏了半拍。 只是再定睛一看还是那双清润温和的黑眸,君语清甩甩思绪,应该是她看错了,表哥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眼神? 坦然拿过茶盏说道:“臣女有绝对的把握解决此事,只需要表哥把一半的调令权给臣女即可,之后一定如数奉还。” 御子慕淡声道:“既然君表妹特意过来,本宫自是不会拂了外祖父的面子,你若需要人手,本宫自会斟酌调配,可君表妹这个要求,只能是无稽之谈。” 一半的调令权她都敢要,当真是没有自知之明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的君语清不急不缓地轻笑一声,“只要能打破表哥当前的僵局,又何来无稽之谈一说?” 圣上委任表哥来此已经许久还不曾解决,显然已经是火上眉梢的状况了,“臣女需要调令权也仅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为表哥解忧,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当然,在表哥同意之前臣女也会证明成效,到时全凭表哥自己决定要不要接受这个条件继续按臣女的法子治水。” 御子慕沉默几许,随即波澜不惊地抬眸道:“那本宫就等着君表妹所谓的成效了。” 他接手此事够久了,朝中定然出了风声,必须尽快解决才是,不然父皇怕是要对他失望了。 若君语清当真有本事治好赤水那一半调令权对他来说也是不痛不痒的,只要压住消息即可,不然就算治好了江南水患恐怕也不是他御子慕得父皇青睐。 这就是调令权的无形作用之一。 君语清柳眉舒展,温婉大气地弯起粉唇,“定不会让表哥失望。” 眼里盈满笑意的水光中厉色一闪而过,与她眉心的蓝色珠宝折射出来的微光一样迅速消失在顾子慕视线里。 御子慕难猜的黑眸笑意不达眼底,随意将目光落在已经凉透了的茶水上,指尖轻点杯沿。 院子里墙面上的藤蔓在雨后疯狂地生长,企图霸占整面高墙。 …… 姜怀柔在抵达寒境之前就换下了那套轻便的装束,换上了保暖的衣裙,她的披风都染上了粒粒风雪。 抬眸朝白雪皑皑的雪山看了一眼,随即不作迟疑地迈步从山口处进去。 她来的是寒境,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她来的是寒境环境最恶劣的一个地方,降雪谷。 降雪谷位于层山之间,冰雪累累,这无尽的雪地之下不知埋了多少白骨,据说寒冷到饶是神仙来了也得打个喷嚏。 除非功力深厚,否则在降雪谷待不上半日便会在风雪肆虐之中毙命。 她就不一样了,大概是第一个因为体内中毒而抗寒的吧。 耳畔的呜咽呼啸更是加剧了空旷,白茫茫一片的寒和撕裂的风都直直冲着姜怀柔叫嚣,每走一步都有些艰难。 流云染就在降雪谷的某一个地方,可降雪谷这么大她就算走上三天三夜也很难找到流云染。 狼叫声凄厉地响彻空谷,姜怀柔挡着风雪的手一滞,流云染有镇寒作用,虽说雪狼不畏寒,但它们的猎物就不一定了,肯定会在适宜生存的地方居住。 那么雪狼很有可能也在流云染附近等候猎物。 姜怀柔没再犹豫,观察了周围的地形,迈步向狼叫声的源处走去。 她必须智斗,否则她对上狼群无疑是送死,一来敌不寡众,二来风雪势大,行动不便,但长久生存在这个环境中的狼群定然是如鱼得水。 降雪谷一路平坦空阔,附近唯一能找到的遮挡物也就粗大的树干。 左右峭壁横突,中间留了一条宽道,姜怀柔躲在峭壁后面,探头向宽道尽头看去。 一眼便看到了雪地上绽放的彩色花瓣,心中狂喜,流云染果然在这。 还没来得及撤过目光视线里就突然多出了一匹灰毛的雪狼,冒着绿光的森目紧紧地盯着一处,可能是生长习性的原因,它的外形比普通的狼要壮上许多,呲着的獠牙锋利的可怕。 姜怀柔一惊,连忙转回身体,呼吸都不由屏住了些,身后传来好几声此起彼伏的狼吼。 虽然早有预料,但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多啊!是狼群,不是孤狼。 此地不宜久留,雪狼嗅觉灵敏,要是闻到气息就不妙了。 姜怀柔踩着积雪远离峭壁,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又一个深坑。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动物的惊恐悲鸣,姜怀柔旋身藏在树干后面侧过身子看去,一只小鹿飞快地奔跑在雪地里,看方向是从峭壁狼窝里出来的。 紧随着群狼竞出,起码有十几匹在后面矫健追逐那只小鹿:“嗷~!!” 姜怀柔拧眉隐去身形,这叫声是狼群的示威。 几乎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这片雪地上就没了雪狼的身影,狼是群聚动物,现在峭壁里面应该是没有狼了。 姜怀柔迅速地往峭壁里面跑去,在进去之前还是防备地朝里面察看一圈,确认没有留下看守的雪狼才放心进去。 被冻得泛红的手指快速地刨开流云染周围的厚雪,将它连根拔起,想也不想地就起身快步往回走。 就在她快要跑出峭壁时却硬生生被几双森绿的眸子给逼退回去了,杏眸微凝,应该是中途返回的雪狼。 峭壁的宽道雪地上一步一步试探着向她逼近的雪狼渐渐多了起来,这种情况,她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很有可能狼群一哄而上飞扑过来。 而雪狼像是久未谋食一样淌着口水,时不时伸出血红色的大舌舔舐。 待狼群全部走进留出宽道之后,姜怀柔看准时机握紧流云染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冲去。 大半是黑色 雪狼见势猛地嗷叫着齐齐扑了过来:“嗷~!”被侵犯领地的愤怒与对猎物的饥渴全然尽显。 姜怀柔顾不得被烈风吹遮住视线的发丝闪身躲开,继续往宽道外跑去。 只是还没跑上几步一个阴影从头顶闪过,一只雪狼转身向后刹着步子目眦欲裂地盯着她,堵住了宽道出口。 左右围堵,向上是悬崖峭壁,姜怀柔心下一沉,动作小心地放好流云染,手上聚力。 雪狼不再伺机而动,直接飞身再次扑了过去,姜怀柔向后仰去避开飞扑,又迅速起身以雷霆之势凝聚掌力击飞了另一边来不及躲开的雪狼。 似是被挑战它们的威严点燃了怒火,雪狼愤怒地齐齐围攻过来,大有撕碎她的架势。 足足有五匹之多,姜怀柔拼尽全力也只躲开了四只,猛不迭被扑到了后背惯性往前倒去,心下一惊,咬牙在第一时间趁脚下还能用力往前摔去。 被狼爪抓着的后背顿时蹭出来了几道血痕。 起码没有被这只雪狼扑在身下一牙封喉。 姜怀柔抬眸凝视一眼又接连扑过来的雪狼,正要一个滚身躲开,其中一只已经跳至半空的雪狼却突然被人一个飞踹砸在了峭壁上重重落下。 趁这个空隙姜怀柔赶忙起身站稳,这才疑惑看去,看清是谁后不由惊讶出声:“楚不闻?!” “你怎么在这儿?” 一脸欲哭无泪的楚不闻无语凝噎:“姜姑娘,我也没想到你竟如此勇敢一个人单枪匹马勇闯降雪谷啊!” 又补充道:“是殿下让我跟过来暗中保护您的。” 这一路那叫一个惊险,先是姜姑娘步子都不带停的进了降雪谷惊他一脸,又是踏雪向狼叫方向走去,方才他不过调运内力御寒步子慢了些,过来时就见姜姑娘差点被雪狼扑住。 不过奇怪地是他的功力比姜姑娘的要深厚得多,在此环境下灵敏度却不如姜姑娘。 楚不闻来不及深思就与怒气值直线上升的雪狼缠斗起来,招式狠厉。 姜怀柔眼睫轻颤,心里有异样的温暖,没时间多想,敛神也加入了搏斗。 这也是姜怀柔第一次见识到楚不闻的实力,不由嘬舌,几头雪狼没一会儿就被楚不闻一一撂倒在地,若不是环境限制,估计效率更甚。 “姜姑娘,咱们快些走吧,不然狼群被引过来就危险了。” 话落就听见一声震动四野的长吼:“嗷呜~!” 被打趴在地的雪狼接连不断地呜咽引颈嚎叫。 姜怀柔点点头快步踩着积雪往峭壁外面跑去,前面的楚不闻见状也跑了起来。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往这里狂奔而来。 姜怀柔目光一凝,“数量太多了,跑吧。” 楚不闻也是心头一跳,应是头狼的队伍,少说也有二十匹雪狼,“嗯,赞同。” 姜怀柔杏眸一转,指了一个方向,“向那儿跑。”刚好是远离狼群的降雪谷出口方向。 风雪交加的苍茫雪地上两道身影飞速移动着,在狼群追上来之前跑出了降雪谷。 一接触到不是积雪的地面姜怀柔就停了下来扶着树干喘气,楚不闻直接瘫靠在大石头上,方才同雪狼搏斗耗费了不少气力,他的功力对上这降雪谷的冰寒也着实够呛。 跑了一半就冷得牙齿直颤。 一瞧见姜怀柔只是跑累了的情形不由锋眉疑惑,“姜姑娘,您是怎么做到在降雪谷待上如此之久并且几乎不受影响的?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我体质比较特殊,抗寒。” 楚不闻没再多问,明白地“哦”了一声。 姜怀柔把一颗药丸递给楚不闻,浅笑解释:“把这个吃了吧,补气的,吃完会好一些。” 之前因为夜无笑一事她便把慕容凌夜派过来的暗卫都留在了大将军府掩人耳目,若不是楚不闻,她就算想尽办法逃脱出来也还得脱层皮。 楚不闻只看了一眼便接过直接塞进嘴里吞了下去,不苦,口腔中还隐隐有花香与药草香,没过多久就浑身充满力气,“多谢姜姑娘,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姜怀柔确认一眼楚不闻并无受伤也确实恢复了之后浅声道:“那咱们走吧,你家殿下现在是在江南吗?” 古琉璃还没有下落,反正她也无事,去江南找御景煊也好。 楚不闻蹦跳几下活动筋骨,随姜怀柔一块走着,“殿下的确在江南,应该没那么快走,不过姜姑娘是怎么知道殿下在江南的?” 殿下和姜姑娘不是互不打扰了吗?殿下让他暗中保护姜姑娘应该也是因为这个,但姜姑娘又是怎么知道殿下在江南的? 宁治现在忙得要死,根本没空也不会去跟姜姑娘说这些,除非是殿下提前告诉了姜姑娘。 姜怀柔随声解惑:“他亲口告诉我的啊。” 又接着打定主意说道:“我左右也无事,就和你一块去江南吧。” 楚不闻“呃……”了一声,迟疑询问:“您去江南是要?”这衔接怎么感觉姜姑娘是要去找殿下似的。 姜怀柔没忍住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楚不闻,嗓音带笑:“要不你就当我是去历险的?” 这还能有什么悬念吗? 楚不闻被这玩笑话逗得讪讪一笑,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也不是,主要是之前觉着您和殿下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这转变太快,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怀柔一滞,眉眼柔和弯起,浅笑着神秘道:“楚侍卫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天天跟在殿下身后,一桩桩一件件都看在眼里,总不能殿下背着他们悄悄抱得美人归了吧?想想就不可能,前一刻还如履薄冰。 想罢,楚不闻惬意地双手交握懒洋洋撑在后脖颈,随口说道:“这可不一定。” 姜怀柔挑眉向一旁看去,但笑不语。 …… 雨后的江南带着朦胧水汽,泼墨细腻,隽永如画。 几颗脑袋仰脸齐刷刷盯着葱绿如新叶的树枝看,宇文霆浩撸起袖子说道:“我爬上去看看!” 然后就呲溜几下“嗖嗖”爬上了一根较为粗壮的分枝,睁大眼睛摸索了半天也不见有何异样。 “这什么也没有啊。” 韩佑凌朝东摸西找就是不看鸟巢的宇文霆浩低声喊道:“鸟巢你看了吗?” “鸟巢?没呢!”宇文霆浩抱紧树干倾身伸长脖子往对面的鸟巢里看去,“咦?这禽鸟的羽毛怎么是大半是黑色的?” 树下的众人顿时一脸问号,李秀雯又惊又疑,“要不你先把鸟巢拿下来,待会儿再给它放回去。” 宇文霆浩应了一声,奋力把胳膊往树枝泥土搭成的鸟巢伸去,够了几下终于够到边缘。 不由目光一喜,咬咬牙猛地往前伸手想要去抓住它,屁股上却突然一空,“哎哎哎!”宇文霆浩惊叫一声,忙扒拉着树干,只是还没扒拉几下就往下坠去。 鸟巢也因为不稳掉了下来,肉眼可见的几只刚出生还没有飞行能力的小鸟扑腾着往下落。 大脑一片空白的宇文霆浩大喊出声:“接住我!!!” 树下一片混乱,接住宇文霆浩的不是惊慌失措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亲切的大地。 宇文霆浩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看他们一个个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去接小鸟,合着没有一个人来接他是吧?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宇文霆浩委屈巴巴地咬牙切齿道。 见状,刚飞身一手一个接住小鸟帅气落地的韩佑凌无奈出声:“抱歉了,刚好眼前有两只不会功夫的小鸟。” 宇文霆浩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佯装酸痛不适地活动着脖颈。 尚承风关切问道:“抱歉啊浩哥,摔疼了吧?” “你说呢?”宇文霆浩没好气地反问。 眼前却突然多出来一只“叽叽”叫着的小鸟,不由抬眸深深地朝尚承风看去,后者稳妥地捧着小鸟,“刚好我眼前也有一只弱不禁风的小鸟,浩哥你说巧不巧?” 宇文霆浩:…… 剩下三个也捧着手里的小鸟朝宇文霆浩示意,表情如出一辙地异口同声道:“抱歉。” 如果表情不那么幸灾乐祸的话可能宇文霆浩也真就信了他们的鬼话了。 忍辱负重地缓缓微笑,“没事,救鸟要紧。” 尚承风顿时一激灵,抱紧手臂抖擞,“浩哥你正常一点,我害怕。” “行了行了不逗你们了,没摔着,我是站稳了又绊倒的。” 冷傅勾唇一笑,“收工。” 宇文霆浩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收工?” 季思萌一只手捂着肚子大笑,“你以为我们没看到啊?哈哈哈!宇文霆浩,戏挺足啊你。” 那一句“欺人太甚”情绪饱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摔得有多惨。 对于这种场面,宇文霆浩选择转移视线:“看鸟看鸟,别看我了。” 这么一瞧,还真是羽毛黑了大半,连鸟喙都是黑色的,可这分明是最普通的一类禽鸟,它原本的身色和黑色压根就不搭边。 韩佑凌思酌出声:“的确不太对劲,先把小鸟带回去,让医师看看是怎么回事。” 季思萌双手撑在下巴上慨叹:“要是小师妹在就好了,她肯定能判断出是怎么一回事。” 光是小师妹自己研制的那些药酒便能看出小师妹是有不凡的医术在身的。 宇文霆浩抱起鸟巢,“师父下达任务之前小师妹就外出了,估计现在都还不知道名单上有她呢。” 一回到宅院,就有小厮匆匆来报:“有消息说君太尉的孙女也来江南了,声称有把握治好水患,已经前往金宁江了,百姓们听了消息一个个都围观去了。” 李秀雯微讶地睁了睁眼,“君语清?” “走吧,去瞧瞧。”韩佑凌波澜不惊地说道。 等他们到时,腥臭难闻的金宁江附近已经围满了带着面纱的人,熙熙攘攘的人群堵在士兵把守的警戒线以外不住地往里面,窃窃私语。 一位面色蜡黄,轮廓瘦削的妇人哑声说道:“从金宁江出了问题之后前前后后不知死了多少人,如今我家也快要无水了,相公卧病在床,这日子是一天也难过,但愿这位姑娘真能治好金宁江的水吧。” “唉,谁又不是呢?” 即使半信半疑,但这突然冒出来的希望稻草也足以让深受缺水折磨的百姓翘首以盼。 尚承风踮脚看去,同样蒙了面纱的三个人正站在金宁江旁边不知在说些什么,“还真是君语清,以前怎从未听说过她有这本事?” 话音未落以三皇子为首的三人齐齐转过身来,御子慕清润的嗓音温和地响起:“想必大家都听到了消息,这位君姑娘也就是本宫的表妹,特意前来协助本宫治水,时间紧迫,语清,开始吧。” 最好别让他失望,否则,就算是表妹他也不会留有薄面。 君语清藏在面纱下的姣好面容蓉蓉一笑,单凭眉眼就能看出不俗的容颜,知书达礼地曲膝以示恭敬。 水袖微抬,一颗拇指大的浑圆药丸从袖口处滚落在手心,而后扔进了金宁江。 看见的百姓顿时议论纷纷:“一颗药丸就能让金宁江恢复如初?这可是天灾啊,这未免也太荒谬了吧。” “我也不信,三殿下这表妹也太不靠谱了。” 宇文霆浩和李秀雯也惊讶地对了下眼神,啧啧称奇:“金宁江蜿蜒数里,单凭一颗药丸,恐怕够呛。” 后面的议论声君语清隐隐约约也能听到,在旁人看不到的面纱下不屑地勾起唇角,无知,鄙夷的神情尽数被面纱模棱两可,谁也看不真切。 过了不久,君语清自信地转身静静看着江面。 身后的惊诧声与欣喜雀跃无疑都在助长她此刻的得意:“快看,金宁江的江面浮藻在退去!” “水也清澈了些!”群声竞起,嚷嚷一片,即使大多现在身体虚弱,但喜悦的惊喊声依旧响彻天地。 收获新技能 御子慕语气里也带着赞赏,心情颇为愉悦地说道:“表妹竟还有如此本事,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终于有了转机,看来他不日便能彻底解决江南一事,彼时他再借机造势一番,定能打消质疑。 “能为江南百姓贡献一份微薄之力,是臣女所求之不得的,还要多谢表哥给了臣女一个尝试的机会。”温婉可人的嗓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清。 这话放在从小在尔虞我诈中长大的御子慕耳中,只能是将信将疑不评价真假,而对被挽救于水火之中的百姓来说,便是久旱逢甘霖,感动万分。 “感谢君姑娘!”人群鞠躬不停,此起彼伏的一句话声势浩大,钦佩与恭敬如海浪般席卷而来。 君语清微抬下巴放大声音接着说道:“单凭一颗药丸并不能根治,还请大家再坚持几日,我定尽快还大家一个清澈的金宁江。” 眼看成效斐然,众人哪里还有意见,情绪更是被煽动起来。 一直在后面围观的宇文霆浩等人沉默几许,尚承风嘴角微抽地迟疑问道:“那咱们这次的任务算不算是取消了?” 宇文霆浩挑眉反驳:“这不是还没结束吗?再等等,更何况那黑色羽毛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说定之后几个人就回了宅院,找来的医师看了又看,甚至捋着花白的胡子来回踱步沉思,可偏偏就是对此束手无策,“这也太奇怪了些,老夫能断定这黑色羽毛并非天生的,也能断定不是染上去的,但就是想不明白这异色从何而来。” 季思萌小脸皱成一团,“啊?连您也不知道,还能有谁呢?” 医师想了片刻,“或许你们可以请黎老帮你们看看,他对染料颇有一番见解,怎么说这也是一种颜色,若实在没有办法,试试也无妨。” 他也不是盲目瞎扯,在领域内达到一定的境界就会衍生出独特的心得体会,无论是由何而来的颜色,只要过了黎老的眼,都有辨识出来的可能。 宇文霆浩随口问了句:“黎老?他老人家是在江南吗?”不在江南就算了,这样倒不如去别处找个厉害的对口医师靠谱些。 医师汗颜,要是不在江南他还至于推荐八竿子打不着的吗?他是在这一带风生水起,不是各地,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但还是认真回复道:“黎老是江南本地人,多年前开了染坊,经营大半辈子了,如今生意都交给了他儿子打理,子孙满堂,自是在江南的。” 韩佑凌看了眼天色,“时候还早,咱们现在就准备准备过去拜访黎老吧。” 医师不由笑着打趣道:“年轻就是好啊,说走就走,精力充沛。” 几人聊天又向医师问了些关于黎老的问题,又在过去的路上备了些礼品,提着放鸟巢的篮子往黎府走去,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也许是因为俊男靓女,也或许是因为不在树上而在篮子里被提着的鸟巢,提着篮子的尚承风眉心一跳,伸手捂脸搞笑轻叹。 “医师给的地址就是这儿了,前面那座府邸应该就是。”李秀雯说道。 府门前两座大狮子威武地伫立着,韩佑凌上前在看守的小厮面前站定,“还请帮忙通传一声,我们是外地来的,有一事想请教黎老。” 看守的小厮态度很是温和:“还请各位稍等,我这就去请示我家老爷。” 没等多久小厮就出来了,“几位进来吧。”小厮客气地引领着他们一路走进庭院。 “啊呜,风筝~”一声口齿不清的软糯声音惊慌响起,几人看去,是个两三岁的小糯米团子。 旁边跟了一位年轻少妇,正让其他小厮去把风筝从高大的树上拽下来,可惜树太高了,愣是叠罗汉也够不着。 李秀雯瞥了眼用胳膊抵了抵一旁的宇文霆浩,“你去帮帮人家呗。” 慢悠悠闲走着的宇文霆浩闻言不甚在意地“哼”了一声,“你可真会使唤人。”吐槽归吐槽,但还是脚下轻跳,一只脚踩在池塘护栏上借力飞身往风筝那跃去。 稳稳地抓住了风筝轻松落地。 看得正在叠罗汉的小厮们一阵目光追随。 宇文霆浩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和蔼可亲”地把风筝递给她,“给,你的风筝。” 小女孩目光惊羡地直直锁住宇文霆浩,木讷地接过风筝,然后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欢腾地乱跑转圈,“会飞,哥哥会飞~” 刚功成起身的宇文霆浩顿觉头大,韩佑凌和李秀雯他们几个早就笑疯了:“哈哈哈,宇文霆浩,恭喜你又收获了一个新技能。” 领着他们的小厮也捂嘴偷笑,也不急着走,他看见少夫人过来了。 黎家少夫人有一张花容月貌的脸,笑若海棠,打扮得素丽清新,端庄地牵过小女孩走了过来。 声音清丽:“小孩子童言无忌,还请这位公子莫要介意,凝儿,还不快谢谢几位哥哥姐姐。” 被喊作凝儿的小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笑意盈盈,甜甜地喊了句:“谢谢哥哥姐姐们帮凝儿拿风筝~” 季思萌一颗心都被萌化了,“真可爱。” 小厮上前介绍道:“少夫人,老爷还在等着,小的就先领几位客人去前厅了。” 黎少夫人慢言细语地说道:“去吧。” 一直目送众人进去的黎少夫人轻声嘟囔:“最近黎府怎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衣袖被拉了几下,黎少夫人低头一看,凝儿晃了晃手里的风筝,期待喊道:“风筝,风筝。” 黎少夫人温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好,娘陪你接着放风筝吧。” 前厅里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正坐在首位上全神贯注地看着书籍,见他们过来便放下了手头的书平和道:“来者是客,几位先坐下吧,不必拘束。” 丫鬟们上前斟茶,韩佑凌敬声开口:“多谢黎老款待,其实我们拜访之余也有一事想请教您,不知黎老可否方便?” 黎智笑言:“若不是几位热心取下风筝,那丫头指不定还要闹上一整天,现下也清静,有何疑问几位直说便是。” 韩佑凌心里已经有了思量,这位黎老倒是会“承情”,这样一来既不会落个逢忙就帮的老好人,也能自然地递了个谈话的梯子。 或许说,这样的话对黎老来说只是岁月积淀下的余香,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就能脱口而出,韩佑凌心中对这位黎老的敬意不由又多了几分。 “那晚辈就直说了,我们偶然发现普通禽鸟的羽毛竟大半是黑色的,且并非天生也并非涂染,医师也瞧不出是为何,我们又暂时离不开江南,听说您在染料方面博识,想必对颜色也颇有见解,便想另辟蹊径问问您对这黑色羽毛的由来可有头绪。” 话落黎老让人摸不着头脑地大笑起来,眼里闪着浑浊的光,笑叹一声说道:“行,老夫就瞧瞧这黑色羽毛是怎么来的。” 到底是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天马行空啊!怎么就能扯到他这个做染料的?不过也行,说不定他还真见过这种颜色根据它的特点辨认出来呢? 这倒挺新鲜的,有趣有趣。 李秀雯不解地与其他人面面相觑几瞬,也不耽误,起身双手托稳鸟巢放到黎老面前,“黎老请看。” 黎智和善一笑,接过放在了桌案上,眯眼细细打量。 “这色泽的确不是。”光色深暗,墨中带紫,细看是一种很是独特的色调,竟不是黑色。 越看黎智越入神,与开始轻松的神色全然不同,他怎么觉得这颜色他在哪儿见过呢?偏偏就是卡在朦胧处想不起来。 想罢坦声说道:“怕是要让各位失望了,老夫也无法确定这颜色是由何而来,倒像是毒素,可这兽鸟却并无异常之处,若几位执意要搞清楚,也只能另请高明了。” 他也甚是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一知半解的当真折磨人。 失落是难免的,韩佑凌悄然掩去失落,面上依旧淡定,“既然如此,那晚辈便不再叨扰,告辞。” 起身拱手行辞礼,宇文霆浩等人见状也如是告辞,黎智摆手示意之前一直在旁边站着沉默不语的管家:“管家,你去送送几位公子和小姐。” “是。” 待走出黎府,李秀雯颇为无望地垮着脸看向在尚承风怀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小鸟,“难道就这样穷途末路了吗?” 韩佑凌凝声说道:“如今任务还未完成,也不好为了这偶然发现离开江南,看来只能等任务结束之后再作打算了。” 抱着鸟巢的尚承风不由想起自己那突然少了一片的头发,“除此之外,你们就不好奇从树上滴下来的到底是什么吗?” 季思萌不甚在意地撇嘴随声接道:“我倒觉得与这黑色羽毛有关,所以也就不是那么好奇了。” 冷傅挑眉疑惑:“为什么?” “直觉,还有经验之谈。” 宇文霆浩“呦呵”一笑,“你哪儿来的经验可谈啊?讲来听听。” 季思萌毫不畏惧:“话本里不都这么写的嘛。”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宇文霆浩拍手叫好,一言难尽地夸赞:“行,你厉害,就算真是如此,我也劝你少代入,以事实为基础好吗,萌妹?” 季思萌看宇文霆浩的神情就知道这家伙在调侃自己,环臂轻哼,“我知道好吗?”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逗趣引人发笑,安稳在鸟巢里待着的小鸟不明所以地张望着外面的世界,“那就先把鸟巢在院子里的大榕树上吧。”尚承风想了个安置它们的门路。 而且小家伙们的娘亲已经觅食回来了,也在鸟巢里休息,不用担心它们失散。 …… 黎府的大门再次迎来了客人。 “久闻殿下大名,没曾想黎府竟迎来了您这位贵客,当真是蓬荜生辉啊。”黎智目光润和地看着座下自有睥睨天下气势的尊贵男子,赞赏而不假意恭维地平和笑道。 饶是他早就习惯了遇事随和,此刻也不由诧异近日他人来访的频繁,尤其是素未有过交际的煊殿,听闻前几日才封了王,声势更震。 这些黎智很少打听,大多是听身边的侍从说起的,他一向追求平淡安逸的生活方式,对名利权势了解的不多。 御景煊轻挑的丹凤眼里不见情绪表露,“听闻黎老染料技艺精湛,都说百闻不若一见,本殿便想亲自过来同黎老讨教一番,不知可否唐突?” 轻描淡写的话并没有因为这位煊殿的地位而掺杂高高在上的语气,而是容杂了凌迫与那不可磨灭的傲气,黎智会心一笑,他好像明白为何这位煊殿能够惊绝天下了。 “不唐突,殿下若是对染料感兴趣大可随时相问,虽说我已放下染料事业多年,但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也是一直没有停下灌输学识的脚步,不知殿下是想了解哪一方面的呢?” 黎智说完就饮茶润嗓了,只是面上一直带着随和的笑意。 御景煊随意收回目光,清声说了两个字:“锦彩。” 黎智神情一滞,抬眸放下茶盏依旧温笑着看向御景煊,“殿下是不是弄错了?若问锦彩,我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精髓不在我手中,又怎能谈得上让您讨教呢?” “锦彩之所以独特,是因为有流光仙萤,你若知道,自是谈得上。”御景煊不紧不慢地微张薄唇。 那双寒漠的眸子似乎有看透一切的穿透力,黎智抿唇止住心里的一瞬跳动,“殿下如此笃定,想必今日是有备而来吧?可惜,流光仙萤我也只是听说,并不了解,更何况据我所知锦彩里并没有流光仙萤。” “不止有一种锦彩吧?” 这句话再明显不过,敢笃定流光仙萤与锦彩,也能确定不止有一种锦彩,黎智沉默了,他几乎可以确认这位煊殿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也就不再兜圈子了:“看来殿下的确是有备而来,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在您面前班门弄斧了,省得闹笑话。” 听似轻松调笑的坦然:“市面上流通的,只有一种锦彩,您说的,是藏匿于世的锦彩,也是含有流光仙萤的锦彩。” 细看是柔情 御景煊神色不变,“愿闻其详。” 随意又压迫感十足的话给黎老留了一只脚都站不下的余地,黎老又不敢表现出来,就悄悄气吹一下胡子,你愿意听,他还不愿意讲呢! 又不得不开口:“都好些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当时有一染料大赛,我和阿玥以锦彩为题角逐第一,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便退出了比赛。” 当时能有资格接触并且根据评审命题创作出锦彩的只有他们二人,除去阿玥,也只有他了,不难查出。 至于为什么退出,黎智没说,御景煊也没问。 “虽然我不知道殿下是如何得知这些往事的,但岁月如沙,握不住的往事就让它随风散了吧。” 一直安静站着的宁治先是慨叹江老提供的消息准确,又继续观察等候。 御景煊锋眉微敛,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无声轻叩桌面。 “既然流光仙萤在黎老这儿,那么与它一同的碎片应该也在黎老这里吧?” 黎智疑惑又惊讶:“碎片?什么碎片?我接触到的只有流光仙萤,并未见有什么碎片啊。” 御景煊眉头微蹙,“碎片就在流光仙萤里。” 流光仙萤是硬若树木的矮生花状植株,表面光滑,内有各色发光的粉质凝胶,取出的凝胶经过处理掺入染料便能制成一种璀璨的上品布料,仙而不俗。 而流光仙萤的花心是空的,江老说的是,他当时有看见花心里放着一块同他手中那块材质色泽很是相似的碎片,可拿到流光仙萤的黎老却又断言没见过。 宁治觉得有些头大,看黎老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黎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反而迫使自己静下心来:“可能是取流光仙萤时掉下来了,我说怎么当时听见什么东西掉了的声音。” 御景煊幽深的目光讳莫如深,神色如常地平静说道:“既然如此,那本殿就不打扰了。” “恭送殿下。”黎智站在府门前拱手行礼道。 起身目光深远地看向已经走远的马车,负在背后的手拳握,转身回府。 无论是江越还是阿玥,他都希望别再给他人机会探查下去了,不然,可能失望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殿下,您真的相信黎老所言属实吗?”宁治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出声问道。 坐在马车里的御景煊闻言随意地掀了下眼皮又垂下,“摘下流光仙萤的另有其人。” 也就是说是转手给黎智的,所以他才并不知道里面放的还有碎片? “看来只有等回去后问问江老了。”宁治说道,若摘下流光仙萤的不是黎老,那么刚才黎老无非是在隐瞒,问他是不可能了。 御景煊若有所思地看着桌案上的茶盏,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眉目微冷地快速伸手扶上窗沿稳住身形。 还没开口就听见很少发脾气的宁治忍着怒气喊道:“想死就滚一边去,拦别人的马车算怎么回事?让开!” 话音刚落,街上围观方才惊险一幕的百姓像是被人点了穴位一样打开了任督二脉,纷纷上前指指点点,巧舌如簧。 “人家君姑娘不过是不小心跑到了马车前面,说话至于这么难听吗?” “这人群熙熙攘攘,你自己驾驶马车不知道看着点,差点撞到人家君姑娘,自己不道歉就算了,还辱骂人家?” “君姑娘放心,我们都看见了,保准给你撑腰,道歉!” 其余的听见了也纷纷喊话:“道歉!” 宁治顿时憋了一肚子气,脑袋都快被这些不讲道理乱扣帽子的人给气炸了。 纷乱中,一声低沉磁性的嗓音从马车里传出,冰冷至极:“宁治,碾过去。” 此起彼伏的“道歉”声没有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凌厉嗓音硬是震慑住了群情激愤,未见其人,先闻其势。 这么一声无情的“碾过去”一时竟让人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宁治简直看都不想看眼前这群不带脑子说话的所谓路人的“伸张正义”,目光深深地看了眼还在马车前站着的人,“遵命。” 说罢便挥起缰绳速度丝毫不慢地往前冲去,旁若无人,不带犹豫。 君语清尴尬地咬紧下唇,心中思量,打定主意后不由握紧了衣袖。 这个机会,她一定不能错过。 在马车快要撞上君语清时,周遭的百姓又是一阵惊慌出声:“君姑娘,快躲开!” 君语清像是被吓懵了之后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姿态狼狈地往一侧躲闪,却还是被马车创到了左臂。 当即痛呼一声跌倒在地,秀眉微皱地捂着左臂,我见犹怜。 宁治只冷淡地瞥了一眼,满不在乎地回了头,谁知马车竟被团团围住了,移动不得。 成功被激起保护欲的彪头大汉凶神恶煞地盯紧了马车里的人,更何况江南百姓现下已甚是尊崇挽救了江南危机的君语清,一时间,恰有群起而攻之的趋势。 宁治额头青筋直跳,面上已经带了肃杀。 “让马车里的人下来!” “对!不道歉不赔偿休想走!” “谁跟君姑娘作对,就是跟我作对!” 合着故意拦别人马车的人反倒成了受害者?能躲开却不躲反而借力自个儿往马车上撞,当他是瞎的吗?这些小伎俩骗得了别人,却逃不开宁治敏锐的观察力。 叫嚷中,马车的帘子被一只修长白皙的玉手掀开,骨节分明,过分好看。 宁治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利索地下车把轿凳摆好站在一旁。 颀长淡漠的身影优雅矜贵地一步步走下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玄黑色锦衣被金丝刺绣参差覆盖,规整华贵,紧束腰身的宽贵腰带勾勒出此人优越的身材比例,身后宽大的羽毛大氅极力配合着它主人的强大气场。 冷峻的面容惊为天人,凉薄的黑眸寒漠地随意看了眼周围,也许是被眼前男子的绝世无双所惊,也许是被他眼底的冷酷所骇,嘈杂声又一次落幕。 君语清贪恋的目光隐忍又热切地看向那个朝思暮想的男子,脑袋一阵空白眩晕,仰慕他的人千千万,她也一样。 在那双冰眸看向她时,君语清按捺住心里的雀跃,第一时间回神佯装惊慌地说道:“臣女参见殿下,臣女不知是殿下的马车,还望殿下恕罪。” 又自责地接着说道:“臣女方才不小心受了伤,难以起身行礼,还请殿下宽宥。” 饶是宁治一向肃正,也不由暗自撇嘴,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气呢?别人说的口沫直喷的时候她不发声,现在倒是说的痛快。 人群中又再次躁动起来,纷纷行礼:“参见殿下。”一个个的额头都沁出冷汗,万万没想到马车里坐着的竟然是冷酷绝情的煊殿。 完了,这下完了,他们竟然逼着煊殿给人道歉?! 御景煊淡声说道:“平身吧。” “谢殿下!” 正当君语清心里忐忑说出去的话会不会落空时,御景煊带着冷意的嗓音再次响起,只是她还来不及高兴便僵住了脸,如坠冰窖。 “你,那就跪着吧。” 君语清顿时犹如当头一棒,也猛然清醒过来,是她冲动了,是她忘了眼前的这个人有多冷漠狠厉。 强撑着没垮下的脸勉强微笑,“是臣女无意冲撞了殿下,是该跪。” 说罢就颤颤巍巍地双手撑地想要跪直,却吃痛地跌倒回去,外表装的有多像,她的内心就有多悲酸。 大多数人是不敢吭声的,但也有被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打动并且觉得占理的人当出头鸟。 “等一下!” 御景煊迈出去的步子并没有停下,神情有一瞬的不耐。 那道年轻男子的声音喊得更高了,甚至追出了人群:“殿下!您不应该让君姑娘罚跪!” “是您的马车撞了君姑娘,甚至她都伤到站都站不起来了,要说没理,也是您没理啊!” 见前面那道背影停下来,年轻男子朝君语清递过去一个放心的安慰眼神,君语清更是一副可怜模样惹得那个年轻男子正义感爆棚。 御景煊不急不缓地转身,狭长的丹凤眼漫不经心地看向不带脑子出门的年轻男子,薄唇微张:“是吗?那你就陪她一起跪着吧。” 周围的人群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暗叹这位煊殿果真如传言那般,人狠话不多,也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年轻男子的脸上顿时一阵泛红,颇为局促地环视一圈,大声说道:“难道你们都忘了吗?是谁快要治好了金宁江?挽救咱们于水火,是君姑娘!现在她受了委屈,你们都当缩头乌龟,你们这难道不是让君姑娘寒心吗?” 一些看得明白原委心思灵活的人暗叹这人被冲昏了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明摆着和煊殿叫板。 当然也不乏一些被煽动的:“是啊,是君姑娘救了咱们,咱们不能放着人家不管啊。” 于是隐隐又有声音从人群里响起,君语清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得意地勾起了唇角,这样,煊殿就会注意到她了吧,也知道了她的不凡之处,一举两得。 宁治见愈演愈烈的舆论,不由冷愤地看了眼实则一直在背后当推手的君语清,想不清楚她为何这般纠缠不休。 御景煊眉头微蹙,冷下来的神色彰显出此刻的烦躁,正要动怒却被一声熟悉的软甜嗓音打消殆尽。 “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姜怀柔挤过人群慨叹出声,楚不闻也皱眉帮姜怀柔避开水泄不通的层层围堵,把整个街道都给堵住了,他们想要过去还得穿过人群。 在一众声音里并不明显,可御景煊还是捕捉到了。 宁治在看见从人群中挤出来堪堪站稳的两人时不由瞪大了眼睛,惊声道:“姜姑娘?楚不闻?” 然后,就见方才还气息冰骇,满脸冷色的煊殿神色和缓下来,眼底也不再是漠然,细看是柔情,即使看上去还是冷酷的模样,可周遭的气氛明显从腊月冬变成了三月春。 更为惊悚的是,那个出现在视线里倾国倾城的女子竟然浅笑着惊喜跑向了煊殿,出奇地没被阻拦,登时一片寂静,纷纷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什么情况?煊殿竟还先她一步伸出手臂把人揽在身边?!一阵哗然,大跌眼镜的一幕让旁人纷纷讶叹,这天要变,不是说煊殿绝情无爱吗? 御景煊不管他人是如何惊讶,满眼只装得下眼前笑魇如花的人儿,“怎么过来江南了?” 姜怀柔在御景煊拥上她之前把手搭在了御景煊的胳膊上自然地阻止了,她的后背有伤痕,浅笑道:“来找你呀。” 御景煊只当是她害羞,清声道:“等我一会儿,待会儿咱们就走。” 不是“本殿”,是“我”,是“咱们”,如此亲昵的态度已经明确地告诉了众人他们的关系,恰如平地惊雷劈起一江烟波。 不同于他人的惊讶艳羡,君语清只余木讷,瞳孔圆睁,不可置信地摇头,为什么? 在皇宫时,煊殿对姜怀柔已是特殊,彼时她只是羡慕嫉妒,所以刚才她看见煊殿的侍卫宁治时才冒险拦下了马车,她不能再等了。 可现在,显然更进一步,她到底哪点比不上姜怀柔?容貌?可她也不差啊,论才识,她自认甩姜怀柔八条街。 姜怀柔会心一笑,或许这就是归属感吧,敛神看了看四周,疑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被围起来的是御景煊他们,还有一个面色不善的男子和半躺在地手捂胳膊的女子,方才隐隐约约也有听见人群高低起伏的争执声。 御景煊不想让这等无端琐事烦到她,也就不打算细说:“无碍,我没事。” 磁性悦耳的嗓音依旧是惯常的漠然,但掺杂的些许委屈却让姜怀柔不由皱起了眉头。 众人:…… 其实不明显,只是差距甚大掺在淡漠里就听得明白了,还别说,惊讶之余又有些无语是怎么一回事呢?…… 姜怀柔没听进去,而是看向宁治,眼神询问:“宁治,到底发生什么了?” 楚不闻也跟着出声:“奇怪,这情况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算账不迷路 宁治此刻也是忍着怒气,正要同姜怀柔和楚不闻说起来龙去脉却被那个年轻男子语气不善地截了胡。 “也没什么,就是殿下的马车撞伤了君姑娘,还要罚跪君姑娘,江南的局面是君姑娘力挽狂澜才改善的,我们自是想为君姑娘讨一个公道。” 说罢就轻傲地微抬下巴盯紧了姜怀柔,似是在说“你能拿我怎么办”。 宁治忍住想“啐”他一口的冲动,握拳驳斥出声:“我亲眼看见是你口中的君姑娘自己往这边扑,完了还反咬一口颠倒黑白,这些阿猫阿狗的伎俩真让人瞧不起。” 君语清顿时一把泪一抹袖地无辜惊慌:“我没有,殿下您相信我,我不会做出这等卑鄙之事的。” 御景煊嫌恶地皱了皱眉,冷声道:“是或不是,自有定论。” 这是一丝情面都不留啊,也是,就算她是当朝太尉的孙女又能如何呢?落在裙摆上的手握紧了几分,低头不语。 姜怀柔再结合刚才过来时听见的议论心下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原来,矛头对准的是御景煊啊,宁治不会说谎,而始作俑者是谁已经很清楚了。 转身弯唇看向坐在地上的君语清,“君姑娘这是伤重到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吗?”笑意不达眼底。 她只看一眼便知道君语清还不至于倒地不起,面色红润如常,胳膊下的手没有半分不适,压根没有受伤的迹象。 说不清道不明的就先不提,是不是装的就另提别论了。 一语诛心,是在讽刺她装过了吗?君语清藏下眼里的异样,抬头弱柳扶风地说道:“伤了脚踝,的确不能站起。” 对上那双灵动清澈的杏眸,君语清真的很想站起来,而不是以这种弱者的姿态去同她对话,只觉狼狈,偏偏有言在先,她不能起来,不然就被拆穿了。 而姜怀柔的淡然清婉,落在她眼里便扭曲成了一种高高在上。 那个年轻男子和周围的热心群众一听便想去扶起君语清,只是被一道声音阻止了:“别动。” 依旧是淡然平静的嗓音,却带着让人不自觉想要听从的安然顺心,那几个上前的人还真就站在原地不动了,扭头疑惑等着姜怀柔开口解释。 姜怀柔方才是避着御景煊转身的,同他并排站着,现在步步往前走去,背上的几道浅浅的血痕暴露无余。 在御景煊视线里格外冲击,神色渐冷,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没再犹豫,一把握住了纤细的皓腕,深邃的目光微闪,沉声道:“回去上药。” 说罢就拉着姜怀柔气息冷沉地往回走,正等着后续的众人突觉气氛急转直下,直让人发怵,注意到那个姜姑娘后背上的伤时也就反应过来这冷风从何而来了。 “先别,御景煊,等等。”姜怀柔急忙拽住了神色不太好的人。 金冠束起的发丝随饰带一同垂落在披散在身后的如瀑黑发,霸气浑然天成。 姜怀柔没看多久御景煊便侧脸问道:“怎么了?” “先把这件事解决了我再回去上药,不急。”她知道御景煊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可她绝对不允许任由别人给他乱扣帽子,影响他声誉。 御景煊眉头微蹙,知道她坚持,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握紧了姜怀柔的手。 “在这儿等我。”姜怀柔轻快笑道,转而挣开了御景煊转身清婉走向那几个见他们像是要走而紧张起来的掺事之人。 接着说道:“伤了筋脉不能随意乱动,你们若是不想让她废了脚,最好不要动她,还是先找个医师来看看吧。” 都是有生活常识的,不由也出声赞同道:“是啊,还是先找个医师给君姑娘看看再说吧,不能动。” 君语清慌了神,找什么医师?!医师来了她不就暴露了吗? “不必麻烦诸位了,待回去之后我自己请来医师治疗就是。”说罢又是手撑着地看似艰难地想要站起来。 这次是真要站,姜怀柔勾唇一笑,看准时机,在她站至膝盖半曲差不多能够稳住重心时一脚踹上了君语清的膝盖,不轻也不重。 君语清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站稳,脚步利落不拖沓。 等意识到什么时登时心凉了半截。 在一旁伸手想要扶住她的热心百姓顿时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眉头越皱越深,伸出去的手硬是停在了中途。 “脚踝不是扭了吗?不是站都站不起来了吗?哪有这样还脚下跟踩着风火轮似的步步利落生风?!” “胳膊不是碰得不轻吗?一直捂着,哪有这样还挥舞得比镰刀都利索的?!” 君语清一时间连质问姜怀柔为什么踹她的话都难以开口,一心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浪般的愤恨顷刻间涌上心头。 姜怀柔没有鄙夷的眼神,亦没有得意之色,只是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浅声说道:“举一反三,想必一切都已清晰了然,君姑娘好自为之吧。” 膝盖本就容易产生应激反应,这一下就交代了真相,之前随波逐流跟煊殿叫板的人登时后怕不已,还好煊殿大度,没同他们计较。 不然真怕煊殿一个不高兴挥手把他们了结了,这么一看,这位煊殿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不近人情啊。 各人各有一家心思,但都一致诚恳地给不远处的尊贵男子赔罪:“有眼不识泰山,错看原委,给殿下您赔罪了。” 这要是如常,他们万不敢同这位有所争讨,偏是于他们有大恩的君姑娘,结果没成想竟是这样,唉。 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这次,此起彼伏的声音不再是为了她君语清,君语清强撑着垂首,只觉颜面尽失,她输了,输得很是难看。 众人说完,又纠结地看了眼分明之前还知书达礼的君语清,又念在恩情,终究不愿指责她什么,无奈叹了口气就散了。 姜怀柔转身也要走,君语清却突然迈步走至姜怀柔身旁,凝声低语:“姜怀柔,我不会放过你的。” 正要看去,背后一阵刺痛,姜怀柔冷下目光想去推开那只胳膊却扑了个空,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就被御景煊迅速扯了过去远离了君语清。 滔天的怒意压迫地让君语清几乎窒息,被那双狠厉的冰冷目光吓得顿时后退几步心脏一阵狂跳,一时失语。 姜怀柔瞥见御景煊不带犹豫地想要掌心聚力忙出手按住了他,“你这一掌下去不是要她半条命吗?” 御景煊冷冽道:“她该。” 又伸出没被姜怀柔按住的那只手怜惜地擦掉她额头上因为疼痛而沁出的冷汗,可见对方下手有多狠。 不由气息又沉了半分。 君语清偏过头不去看他们的如胶似漆,暗自咬牙懊恼,她没想到煊殿的敏锐度竟如此之高,姜怀柔神情才有不对他便发现了。 这下她在煊殿面前还有什么形象可言?拦马车,掐别人伤口,君语清不由苦笑一声,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一天她苦苦经营多年的形象便毁之一旦。 姜怀柔波澜不惊地看向一言不发的君语清,淡声道:“你太操之过急了。”扎心点评最为致命,淡然如水的嗓音在君语清的耳中更像是不屑把她当作对手,全然没有把她算在当中,忽视彻底。 “你作戏,旁人没有义务陪你逢场到底。”清婉的嗓音温柔且有力量。 话落直接一个挥手,三枚银针精准地飞向君语清,“你若拔了银针,触动神经,将功力全废,一刻之后,银针自会掉落。” 之前皇后举办宴会,她对这个君语清是有印象的,没想到她的目标竟是御景煊。 也够阴损的,背地里掐人伤口。 君语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觉浑身疼痛起来,而姜怀柔已经全然没有心思再去看她,转身拉过御景煊的手,“走吧。” 御景煊反握住姜怀柔的手带她往前走去,只是在转身余光瞥见君语清时,黑眸中一闪而过的寒意冰冷地可怕。 走了一会儿,姜怀柔背上的痛感越来越清晰,之前夜无笑让手下打的三十个板子本就没有好全,那些膏药也只是止痛促进伤口痊愈,新伤添旧伤,又被君语清下狠手,不用看她都知道后背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步子越来越慢,御景煊察觉到手心的湿润不由一滞,蹙眉看向垂着脑袋的人儿,“是不是身体不适?怎出了这么多汗?” 姜怀柔咬唇忍着痛,大脑已经有些模模糊糊了,御景煊见她不回答,目光微凝,停下步子往前大步一迈面对着姜怀柔,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不由分说便挑起姜怀柔的下巴。 瞧见眼前那张毫无血色,冷汗直冒的小脸时御景煊不由眸光一颤,神情紧张地快速打横抱起昏沉的姜怀柔以最快的速度往庭院走去。 楚不闻和宁治已经先行回庭院了,没过多久就见殿下抱着姜姑娘回来了,步履虽稳却急切万分。 低沉的嗓音冷得骇人:“去把容钰喊过来!” 还没来得及回复那道玄色身影便消失在了庭院,一刻也不耽误地踢开房门进去了。 楚不闻想起姜怀柔背后的伤,猛地一拍手说道:“我想起来了,姜姑娘受伤了,宁治你在这等着吧,我去喊容公子。” 宁治点头。 房间里。 御景煊小心翼翼地把姜怀柔放下,让她趴着避免碰到伤口,又把被子搭上。 手指微颤地拂开已经被汗浸湿搭在脸侧的发丝,轻声喊道:“柔儿?” 然而眼前闭着眸子痛苦皱起秀眉的女子并没有回答,没过一会儿便脸颊通红,就连耳朵也红得彻底,御景煊拧眉用手背探向姜怀柔的额头。 还没碰上手背上就顿感一阵沸腾的热气,心下一沉,换了手心抚上脸颊,热得不像话。 不由眉目一凛,起身就往外快步走去,沉声喊道:“到了吗?!” 宁治心跳顿时露了半拍,忐忑直言:“还没到,楚不闻已经去喊人了。” 容公子得知殿下要来江南便也来了兴致跟过来了,大手笔置了一处宅院,离庭院不远,只是再近也是有距离的,楚不闻现在估计都还没见着容公子。 下一瞬,宁治只觉一阵残影闪过,再看时已经没了自家殿下的身影。 还没疑惑多久,回来的就是三个人了。 宁治目瞪口呆地看着被黑着脸的殿下冷漠提溜过来的容钰和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楚不闻,惊声道:“这,你们。” 楚不闻掐着腰弯身摆手示意没事。 容钰也没好到哪儿去:“别提着我跑了,我活了二十年,人至青葱,第一次感受到飞一样的感觉。”他一路上就差脚不着地了。 他正溺在温柔乡看美人儿跳舞呢就被御景煊着魔了一样二话不说给提走了,没错,是提的。 御景煊松开手,“少废话,救她!” 容钰缓了口气,一阵无语地看了眼御景煊,别人动情春花烂漫,他动情要人小命,差点没给他跑断气。 也不磨蹭,快步走了进去,御景煊也紧随其后。 容钰放下医箱,简单地看了眼姜怀柔的后背,就在医箱里捯饬翻找出来一排银器,选了把长剪刀。 一边剪开伤口边缘的衣服,一边连连摇头“啧啧”惊叹,语气里的惊讶同情让御景煊好几次都心惊胆战的,在容钰再一次故意表现时,御景煊冷声道:“舌头不想要了?” 容钰一抖,讪笑着封嘴,总算有了正经话:“这是得罪谁了,后背那叫一个皮开肉绽,下手不轻,又添了新伤,不过这几个指甲印是怎么回事?搞不好是要留疤的,不过有我在,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容钰就是这样,看似随意的话却把轻重都分得清清楚楚,算账不迷路,一笔不落,只能多算,不能少算。 御景煊薄唇紧抿,上前一步看向被容钰挡着的后背。 入目一片鲜红,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触目惊心,光是听着御景煊就觉心疼,更别说看着了,眼尾渐渐泛红。 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交织。 容钰也没了开始的散漫,全神贯注地专注于治伤,这位姜姑娘后背的伤对他来说处理起来不难,但很是麻烦。 凝声道:“伤口感染引发高烧,打盆热水来。” 容钰顾不得是谁把热水端进来的,忙浸湿了毛巾敷在姜怀柔额头上,又去医箱里取了绷带,步子突然止住。 对了,姜姑娘是个姑娘啊,一般遇上女子,都是女医师或者打下手的女侍负责的,虽然他是医者,但终归是不方便的。 看了看手里的绷带,又看了看御景煊,随即漫不经心地把绷带递过去,“你来吧,这儿也没别人了,我也不合适。” 他怕被顾煊灭口,微笑嘤。 容钰风流惯了,对此也没想那么多。 好像在威胁 然而容钰却见御景煊默不作声地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一句:“等着。” 容钰奇怪地撇了撇嘴,一把撂下绷带闲着无聊背对着姜怀柔心里默念着无声打起太极。 “起势!” “野马分鬃!” “白鹤亮翅!” …… 御景煊回来时就瞧见容钰一本正经地在打太极,拧眉道:“起开,一边打去,别吵醒她。” 跟在御景煊身后的一位中年妇女饶有兴趣地好奇探头看着容钰的招式,热络说道:“小伙子打的不错啊,待会儿能教婶子几招不?” 容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行,好说好说。” 又对着御景煊变脸,“好你个御景煊,我被你拎过来干活也就算了,还贴心地帮你看着人,你倒好,嫌弃我?我算是看透你了。”活像个被抛弃的良家妇女。 御景煊没空搭理他,侧脸看向让楚不闻找来的女医师,也就是那个婶子,“去包扎吧。” “得嘞。”女医师高高兴兴地走上前拿过绷带,御景煊和容钰很默契地走了出去,女医师见状不由一笑,省心。 该说不说,这公子给的钱是真多,怎么说她也得用尽她几十年的十八般武艺给这姑娘包扎得好到不能再好。 这一路脸上的笑就没停下过。 两人一块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容钰添了杯茶,又好心地给御景煊也添了一杯,“不是我说,你还挺纯情?人都是你的了,绑个绷带又能怎样?” 反正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要是换成他,对此肯定得心应手,不过这也正是他和御景煊的不同之处。 以前他还觉得御景煊就一断情绝爱的大冰块,没想到现在冰块也能有春天,还可劲就逮着那一朵花。 御景煊不知道容钰此刻的内心活动,冷冽道:“你还没玩够?” 容钰一滞,又散漫自在笑道:“玩不明白我是不会回去的,在这儿多好,有山有水有美人儿,吃喝玩乐样样俱佳,我可舍不得离开。” “碎片已经有三块了,还差两块,你尽早做好准备吧。”御景煊说完就不再去看容钰,垂眸饮茶。 容钰一惊,跳起瞪大眼睛看向泰然自若的御景煊,“什么?这么快?!御景煊,你没人……”性,最后一个字生生被凉薄看过去的目光威胁着弱化无声,只剩了鼻音。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毕竟本殿也不好把你打晕了拖过去。” 容钰一抖,惊悚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威胁我?” 楚不闻和宁治默契地对视一眼,容公子还是把“好像”去了得好。 御景煊没回答,而是抬眸淡漠从容地看向容钰,“容钰,你也该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闻言,容钰沉默半晌,妥协地一边摆手一边坐下,“罢了罢了,去就去!反正你在哪我就在哪,有你在,没意外。” 御景煊不置可否,挑眉轻笑一声,“随你。” 容钰又问:“不过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快就找到三块碎片的?” 换句话说,怎么做到这么快就缩短了他逍遥快活的时间,真想给御景煊一棒槌,不过他不敢,御景煊那眼刀子都能冻死他。 “哦,大概是你给的动力吧。”御景煊漫不经心地回道。 “我给的动力?你开玩笑呢吧,我有这神力?”容钰不信。 他之前的种种表现可是巴不得御景煊晚点找齐碎片,给他喝倒彩还差不多,还给他撒花加油?怎么可能。 御景煊薄唇轻启还未发声就见眼前的门划开了,余光都不给容钰留一个地起身就快步往里走去。 看得容钰是一阵痛心疾首:“御景煊这心,是一点也塞不下我的位置了,”又自顾自地撇嘴吐槽:“也罢,反正本来就没有。” 楚不闻看容钰这一副心痛到无法呼吸的夸张模样,嘴角微抽地提醒出声:“容公子,那边的婶子好像在看你,像是有事找你。” 容钰恢复如常,抬头看了一眼,和气地笑着打了声招呼,又扭头问楚不闻和宁治随口问道:“我就好奇了,我能给你们殿下什么动力?” 他一琢磨,觉得是个坑,但耐不住好奇。 楚不闻尽量温和地说出来:“大概是一想到你要回去,殿下就喜不自胜吧。”容公子的自知之明去哪儿了? 容钰不由想起自己之前非拉着御景煊去怡红院瞧瞧,到了门口御景煊看清牌匾后直接一拳给他打成熊猫眼的往事。 又想起不小心把凌云殿厨房炸了的小意外,沉默了。 干笑两声:“真会开玩笑,哈哈。” 还真是他给的动力。 开玩笑归开玩笑,容钰也没忘了教那婶子打太极的事儿。 “婶子,来,教你打太极。”容钰热情随和地喊道。 那婶子忙欢笑着跑过来:“好嘞好嘞,老想学了。” 没打一会儿,那婶子就高兴地拍手惊喜说道:“我怎么没想到呢!金宁江的水刚恢复了些,大家情况都有所好转,只是身体还是不如从前,打太极能强身健体,小伙子你先等等,婶子去把大家伙喊来一起练着。” 容钰瞳孔惊吓放大,“诶,婶子,别!” 伸出去的手无助地在空中划了几下,没能把人喊住。 顿时欲哭无泪。 于是,庭院附近的街道空地上,间距规整地站了将近百号人,目光齐刷刷地认真看着最前面的容钰,跟着他学。 楚不闻慨叹:“这婶子号召力还挺强。” “容公子何时如此岁月静好过?之前不是在疯着玩就是在疯着玩的路上,这么一看,可喜可贺。”宁治打趣道。 而容钰就没这么轻松了,教也有个教的步骤,开始还皮笑肉不笑,后来就投入进去了,认真地帮他们纠正动作,脸上的笑都带着暖气,说话也轻缓刚劲。 “怪不得听别人说打太极修身养性呢。”看这氛围就知道了,楚不闻再一次感叹。 于是乎,本站在一旁看着的两人百无聊赖之下也饶有兴致地加入了打太极的行列。 从半空中飞过的群鸟好奇地瞄了一眼,又欢快叫着飞远了。 从城南飞云锦出来路过此地的徐慕年等人颇为新鲜地看着眼前一幕。 徐慕年看了眼队伍壮大的人群,“这不是太极拳吗?” 应音是有些惊喜的:“这我熟啊,刚入魏远山那几年还有长老偶尔带着弟子练习,新弟子必备啊,这么一想也有好些年没练过了,还挺怀念的。” 魏远山不强制,算是一门业余辅修,感兴趣的弟子可以报名学习,为期一年,他连着报了四年,带他的长老是昆长老。 姜尧说道:“怀念?这机会不就摆在眼前吗?走,学学去,遇上了就别错过。” 在姜尧看来,一程有一程的风景,坦然珍惜。 赵谦也赞同:“那边还有位置,咱们过去。” 萧云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谦拽着大跨步过去了。 其余三人见状也跟了上去,站好学了起来。 应音不愧是学过几年的,打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徐慕年他们都不用再艰难地把目光越过人群去看最前面的教程了。 容钰喊一式,别人跟着学一式:“右揽雀尾!” 嗓门要足够让这么多人听清所以也不小,不远处的院落里隐隐约约都能听到。 “什么声音?”尚承风收了剑疑惑问道。 一旁正坐在石凳上细致研究着什么的男子闻言抽空回了句:“方才我过来时有瞧见,正打太极呢。” 尚承风眼眸一亮,“太极?这我熟啊,学过!” 又匆忙地踩到石头墩子上趴在墙头往外看去,“这么多人?!”跳下来脚步欢快地跑到院子中央喊道:“浩哥,你们快出来,外面在打太极呢,咱也过去呗。” 愉悦地又喊上了专心致志研究那瓶水的男子:“王大哥,这水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你坐这么久也容易累着,咱们一块去呗?锻炼锻炼,这样才更有精神。” 王大哥想了想,温和一笑,“好,那我也去活动活动。” 放下手中的器具站起身同尚承风一同等着,闲聊起来。 他们有的在楼上休息有的在看话本,各忙各的,集合地却格外一致,又快又齐。 “太极拳?这不是咱们刚来魏远山时学的吗?好久没练过了,真有?”李秀雯不可置信地问道。 尚承风兴高采烈地说道:“有,真有,人可多了,快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宇文霆浩激动了:“这感情好,”又好哥俩地搭在王大哥的肩上一边走一边兴冲冲地讲道:“王大哥,我跟你说,当年我刚入魏远山时就选了太极拳,那个长老……” 久违的情节触动了过往,像是重逢喜悦又像是自己喜欢的一件宝物被人不经意间认可而产生的共鸣,本来平日里提起可能就是清汤寡水的经历现在说起来却能滔滔不绝。 季思萌拉着李秀雯和冷傅一边随意地漫步,一边慨叹。 可能这就是人生瞬时变幻的意义吧,清汤寡水也好,滔滔不绝也罢,都是一种独特的体验。 出了院落,几个人就兴致勃勃地悄悄寻了空位跟着一起练起来。 王大哥是真没学过,这又是半途,照葫芦画瓢磕磕绊绊地学了个样。 好在容钰目前只教了几式,简单易记,又来了一遍王大哥就记得七七八八了,动作标准起来,还真有那种稳若泰山的浑圆流水之感了。 韩佑凌就在王大哥身后,不由赞叹佩服道:“王大哥,没想到你竟是一个打太极的好苗子。” 王大哥顺势回头看了一眼韩佑凌,温笑着说道:“刚学,也是照葫芦画瓢,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李秀雯也看见了:“哎,要是王大哥的聪明才智能分我一半就好了,”又忙甩头反驳自己:“不不不,还是算了,就算全分给我估计也没用。” 宇文霆浩“呦呵”一声打趣:“看不出来啊李秀雯,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啊,不错,有所进步,表现可嘉。” 顿时一阵无声轻笑,周围一些无意间听到的也不由抿嘴低低地笑了出来。 王大哥笑眯了眼,不过才与这群孩子接触了不到一日,就被他们的活力感染地像是年轻了十岁。 年轻,就是要这样自在的好啊。 韩佑凌正笑着突然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疑惑地向左侧前方看去,那人正朝他挥了挥手打招呼。 不由惊笑道:“应音?!”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相隔有些距离,两人也不便高喊出声,所以就只互相打了个招呼。 尚承风就在韩佑凌一旁,目睹全程,“应音?是清执涯的那个吗?你俩认识?” 韩佑凌点头说道:“没错,没想到他也来江南了,”还偶遇了,“我俩是在选拔赛上认识的,棋逢对手,就多聊了两句。” 这个应音宇文霆浩是听过的,就是没见过:“咱们魏远山别的不说,占地是真大,就清执涯和清风涯那距离,都快赶上牛郎织女了,关于应音,我是只听其名,不见其人啊。” 夸张是夸张,不过这么形容也很形象了,“谁不是呢?”尚承风无奈摊手道。 韩佑凌调整完气息随意开口说道:“待会儿我带你们见见。” 容钰让众人自己练一遍,慢悠悠地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地纠正一下动作,清风朗月的俊脸上一片悠闲。 走至后排时注意到看上去甚是熟练的有好些个,不由多看了几眼,又有些汗颜,这会打太极拳的也过来凑热闹了。 正看着发现了一个忘记动作的,好心提醒道:“看着前面的,别乱划,容易乱套。” 急切搜寻脑海中那点可怜的微薄记忆试图跟上节奏的季思萌听见后瞄了眼前面人的动作,讪讪一笑,“知道了,谢谢啊。” 容钰神情暖暖地勾唇一笑,“不客气。” 那双笑起来的眼眸宛若蜜饯,很是勾人,若长久盯着看,十有八九会让女子脸红心跳,沉迷于他。 季思萌想罢,暗叹着收回目光,脑子里出现的全是话本里那些勾人的男狐狸,这人倒是有潜质。 容钰又走至冷傅面前,还没说话就得了一句:“麻烦让让,谢谢。” 容钰:…… 本就没剩多少心思在这儿久练,现在更是被打消了,淡然自若地懒笑道:“不谢。”他可没空搭理,也懒得应付。 说罢直接头也不回地往别处去了,随手又纠正了几个人的动作便声称有事阔步回了庭院。 本就是跟着容钰练的,他一走,再加上已经练了有些时候,人群也渐渐散得差不多了。 你好好休息 韩佑凌几人也停了下来拉伸一会儿就去找应音了,刚巧应音他们一群人也正要过来,就寻个不挡路的位置聚在一块了。 赵谦正翩翩笑着,眼角余光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个身影,不由挑眉一讶,又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 而冷傅,则是从始至终都是如常的冰霜脸色,看不出有何变化。 两波人都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也自是注意到了一个并不陌生的脸庞。 应音和萧云逸暗戳戳地看向淡然若水,处变不惊的赵谦,还没开口说话就各自被徐慕年和姜尧不动声色地提醒拉回了目光。 两人轻咳两声正色,也是,草率了,毕竟被人从天砸趴的黑历史也是没谁了。 “听说你们清风涯接了个任务,佑凌你们一齐过来江南是为了这个吧?”应音笑道。 与此同时,徐慕年长身玉立地晃动着手中的折扇,琥珀色的眸子朝一个方向看去,不动声色地收了折扇目光讳莫如深,似笑非笑的唇角微勾。 这不是御景煊的侍卫吗?看来他也在江南。 韩佑凌等人没注意到对面几人的异常,点头回答:“确实如此,不过君太尉的孙女也过来协同三殿下治水了,且有了进展,咱们魏远山的临危受命就看成效如何了。” 这个应音他们也是听说过的,实在是最近君家小姐在江南声名大振,想不知道都难。 “我倒是好奇那到底是什么神丹妙药,听说江老给了煊殿一颗墨海珠都没用,难不成这丹药比墨海珠还要厉害?”萧云逸说道。 宇文霆浩他们也不好过多评价,而没掺和到此事的徐慕年等人说起来就自在得多。 姜尧理性坦言:“一颗丹药能消了大片金宁江的污垢,只能说是天方夜谭,除非,是毒而不是天灾。” 话落,王大哥赞赏地看了眼姜尧,“没错,据我观察,的确是毒,但具体是什么毒还尚未可知,仍需进一步研究。” 又接着依据常识说起:“再者说,比例有限,区区一颗拇指大的丹药对上金宁江无疑是天地蜉蝣,沧海一粟,若是各处抛一颗也就罢了,可单凭一颗,就算丹药全部发散,最多也只能影响周遭一片,偏偏金宁江的水尽数都受了影响,这点也是奇怪。” 这些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他看这些年轻人不凡,说不定也能有什么好的见解,有则听,无则当个浮烟笑谈。 宇文霆浩点头道:“可惜丹药已经没了。” 徐慕年不急不缓地清声说道:“倒也不必从丹药入手,你们不妨趁这个空档取来一些水分析成分,假定是因为它药效强,那么残余也应是有的。” 一语点破,尚承风茅塞顿开地说道:“对啊!光想着丹药渺小早就消失殆尽了,却没想起它能影响整条金宁江的药效问题。” 王大哥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所言极是。” 徐慕年弯唇不甚在意地无声淡笑。 在他们交谈甚欢时,季思萌得空同季思萌悄语:“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徐公子,清浅冷越,公子如玉。” 李秀雯发挥自己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技能介绍道:“你还别说,这群人里都是声名显赫之辈,竟然能聚到一起,估计京城拔尖的青年才俊大多都在这了,这景象可不多见。” 对方介绍时都是简单说了姓名,但凭李秀雯消息灵通的本事,就算没见过,也都是听说过的。 又接着微微惊喜地透露:“还有,小师妹的兄长也在其中,大将军府的公子,姜尧。” 冷傅和季思萌眼眸一亮,正好韩佑凌也在此时同姜尧说起:“说来也巧,没想到小师妹没遇上,倒遇上小师妹的兄长了,姜公子,幸会。” 在丞相府家中时,曾听父亲同母亲提起过姜大将军,也简单地提了句姜大将军的一双儿女,所以他听见此人名为姜尧时便清楚了。 姜尧微讶挑眉,轻笑道:“幸会幸会,原来家妹与各位竟是同门,常听怀柔提起她的师兄师姐,今日有缘得见,也是意外之喜。” 有了这层关系,李秀雯顿时倍感亲切,脸上的笑更是真挚了几分,“若不是小师妹外出了,现在肯定也在江南。” 尚承风不由想起上次在海上生离死别的惊险场面,他都觉得小师妹能平安回来是个奇迹,现在是听见“外出”两个字就是心尖忍不住地一颤。 后来尚承风就没有再听他们聊了些什么,而是陷入思绪愣了神,也许不亲历那种场面,不是感情深厚,是不会像他这样在心上留下重重一记的。 他记得海浪有多波涛汹涌,也记得船体破碎得有多狰狞,也记得风雨呼啸水翻天,更记得他亲眼看着小师妹被卷进海里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他不为自己而觉深刻,只为相伴并肩数年的小师妹而觉深刻。 这也是为什么在得知煊殿没有调船找人时他心里愤怒,这不就是二选一放弃了小师妹吗?前一刻言之凿凿跟他保证,后一刻就为了个破珠子不管不顾。 所以在知道小师妹和煊殿在一起时,他心里其实是有隔阂的,就当是他小心眼吧。 但凡换个人尚承风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偏偏是跟他许诺过的煊殿,他怎么就刚巧什么都碰上了呢,心里的感受简直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尚承风想罢,无声轻叹一长气。 见旁边的人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宇文霆浩喊道:“尚圆圆,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对面徐慕年等人都要打招呼走了,他们正回复着就看见尚承风一言不发地呆愣着。 尚承风不好意思地笑着摸摸脑袋大大咧咧问道:“没想什么,怎么了这是?” 徐慕年随意地轻晃几下折扇,眼中带笑地对尚承风说道:“天色已晚,我们就先告辞了。”嗓音清冽。 就剩尚承风还在状况之外了,坦笑道:“告辞。” 各自分道扬镳,宇文霆浩和韩佑凌一转身就闹着揽过尚承风挟制他,李秀雯几个见状趁机挠痒,搞得尚承风笑中带泪地一阵求饶。 “哈哈哈!王大哥!王大哥救我啊!” 王大哥正笑得欢,闻言淡定地说了两句:“意思意思得了,可别把承风挠地笑晕了。” 众人这才放过他,欢笑道:“看在王大哥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还没走开的赵谦饶有兴味地看了看前面龙腾虎跃格外热闹的背影,说道:“一身少年气,又有超脱年龄的沉稳,应音,你们魏远山还招弟子吗?” 应音嘴角微抽,“你是想让九司学院的院长提着咸鱼甩你熊脸上吗?” 赵谦摸摸鼻头,“开个玩笑嘛,我还是当年的排行榜前三呢,我可舍不得吊销。” 啧,想起端木院长发威时的模样他就觉得毛骨悚然。 萧云逸无情拆穿赵谦:“可别了吧,我看啊,你就是突然想起端木院长然后选择回头是岸了。” 每次他从赵谦他们那一届的天字班经过都能看见赵谦被端木院长训话训得耳朵都像是起茧子一样,直冒火星子。 赵谦耸肩说道:“前两位也是整日里半天不见人影,怎么端木老头就逮着我一个人可劲薅呢?” 萧云逸一听就知道赵谦说的是哪两位:“煊殿和容师兄他们两个现在也仍然是九司学院的传奇,半炷香破了浮光阵的记录至今无人打破,端木院长宝贝得不得了,实力在那摆着,也用不着严加管束,这可不就轮到你了吗?” 赵谦:是心碎的声音。 不过现在想想那些与端木院长斗智斗勇的日子也挺有趣的。 徐慕年看了眼天色,“你们先回去用晚膳吧,我待会儿再回去。” 姜尧点头道:“行,那我们先走了。” 待姜尧他们走远,徐慕年随意落在庭院大门的视线收回,勾唇一笑,消失在被月色笼罩下的街道。 …… 房间里。 御景煊耐心地给姜怀柔喂粥,专心致志到眼里只有粥和姜怀柔的樱唇,修长白皙的手指时不时地从姜怀柔视线里掠过。 无事之下,一双水眸索性直接时不时地欣赏起来,养眼。 双手撑着下巴,胳膊肘下面被御景煊用软绵绵的靠枕垫着,一点也不硌,很是舒适。 江南闷热,之前那婶子给她绑绷带时见她醒了过来就热情地搭话:“姑娘,你先忍忍,待会儿婶子就出去给你买一套轻薄的衣裙。” 还说:“你家公子交待过了,怕你闷着不舒服,材质都是亲自挑选的。” 姜怀柔樱唇微张,吃下御景煊递过来的一勺瘦肉粥。 一边咀嚼,一边不由看了眼刚换上的衣裙,又看了眼只把大氅取下来搭在屏风上的御景煊。 咽下瘦肉粥,“你热不热?” 御景煊舀粥的动作一滞,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稳勺子继续投喂,低沉道:“不热,怎么了?” 只是余光还是不可避免地将眼前女子的娇态尽收眼底。 庭院中央百无聊赖坐着赏月的容钰笑眼同楚不闻和宁治聊天解闷:“你们是不知道,御景煊让那婶子去买一套轻薄的衣裙,那婶子倒好,美女里挑仙女,买了一套飘然若仙的流光纱裙,全然是夏日里的装扮。” 又降低嗓音悄咪咪地说道:“平日里也就算了,现在,御景煊,啧啧,可不好受啊。” 楚不闻和宁治都了解容钰什么性子,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也还是正声肃道:“还请容公子话上尊重,姜姑娘自是美若天仙,但也不是您这么个形容法儿,若是被殿下听见,您可就危险了。” 容钰见他们二人这样便无趣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还是月亮比较好看,我还是不说话了。” 姜怀柔吞下粥放下胜似玉藕般的纤细胳膊随口说道:“没什么,不热就好。”丝滑的薄纱在匀称的手臂旁乖巧地依着,被闪耀的碎钻环扣在手臂上。 暖色轻纱流光长裙软垂,弧度飘逸的质感裙摆铺满,同手臂上一样的碎钻丝带将不盈一握的腰肢束起,玲珑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 乌黑的发丝柔软地滑落在后背,那婶子想着姜怀柔后背有伤,所以这套衣裙的后背露了些,隐隐约约可以瞧见那对漂亮的蝴蝶骨,白皙的脖颈藏在秀发里,让人止不住地想要去探寻。 御景煊看了眼已经快要见底的粥,应了一声,“嗯。” 窗外起了风,吹散了燥热的沉闷,清凉适宜。 一阵微风从开着的窗悄悄潜入,薄如蝉翼的轻纱随风拂过御景煊高挺的鼻梁,带着她独有的清香。 滑落的轻纱蹭过滚动的喉结,整个过程不过一瞬,却好似推移了几个年岁。 姜怀柔余光只看见手臂上挂的薄纱被风吹起,却对它飞到哪儿浑然不觉。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姜怀柔以为瘦肉粥已经没了,转头看去,御景煊低垂着目光看不清神色。 疑惑问道:“没粥了?” 御景煊指尖微动,不动声色地喉间吞咽一下,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 不由暗骂一声,柔儿还受着伤,他动什么心思,啧,他真是疯了,正了正心神,嗓音有些沙哑,“还有一勺。” 姜怀柔奇怪地看了眼淡漠依旧只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的御景煊,张开嘴把粥喝了。 御景煊轻舒口气,拿着空碗正要走,却又止住身形,“夜里凉,要盖好被子。” 轻放下碗勺,起身长臂越过姜怀柔把里面的被子给她细致盖好。 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光滑细腻的皮肤。 姜怀柔肚皮上方有些硌得慌,是镶了钻的腰带,后背偶尔传来的触感若即若离。 只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句:“你好好休息。”然后就是沉稳离去的脚步声。 姜怀柔松了口气,起身想要把压在身下的丝带给解了。 却不想扯到了伤口:“嘶。” 御景煊此时还未走出房门,听见姜怀柔吃痛的声音不由眉头一皱,把碗勺放在桌上就阔步折回。 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嗓音紧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姜怀柔摇摇头,杏眸微闪,“也不是,就是丝带有些硌,想把它取下来,不小心扯到伤口了。” 御景煊睨了眼束在纤细腰肢上的丝带,薄唇微抿,轻缓道:“侧过来。” 低沉的嗓音清晰传入姜怀柔耳中,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便撑着手侧过身子正面对着御景煊。 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把被子掀至一旁,玲珑的曲线瞬间暴露无遗。 姜怀柔不禁耳尖有些泛红,额,怎么觉得有些……羞耻? 正要伸手说不用了自己取其实也可以,却见御景煊已经缓缓抬手捻起两条丝带,眸底幽若深潭。 轻轻拉了下,却不见那如同蝴蝶振翅而飞的细长丝带有任何动静。 又试着加了力度,还是如此。 微蹙锋眉,“等下。”应该是系成死结了。 姜怀柔点点头,清晰地感受到御景煊冷冽的气息又离她近了几分,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那张俊美的脸庞上,又长又密的长睫宛如蝶翼,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微风怎么也吹不散此时的燥热。 摸索了许久,总算把结给打开了,丝带顺滑地散开,连带着本就丝滑的轻纱也松散了些,只是垂感斐然,起伏的腰身丝毫不减。 风水轮流转 丝带被御景煊放在了一旁,没有急着起身,而是沉默几许才起来去扯过被子。 热气时不时地在落在姜怀柔露出的肩膀上,脖颈上,耳后亦然。 没一会儿,姜怀柔不仅耳尖微红,脸颊上也透着不算明显的粉红。 偏偏这一次盖被子不知为何比上次久了好些时候,姜怀柔忍不住侧头柔声问道:“好了没?” 只是唇上却传来嫩滑的触感,不由美目微睁,惊吓地脑袋往后一缩。 御景煊手上动作一滞,感受到脸上湿润,抬眸看去。 姜怀柔在对上那双幽深又醉人沉溺的黑眸时心跳都漏了半拍,狭长的丹凤眼里充满了足以让她被吸引进去的深邃。 御景煊深深地将目光锁定在姜怀柔身上,杏眸里水光潋滟,如同受惊的小鹿,牵动着他的血液沸腾。 姜怀柔余光注意到,被子不知何时被他放下了,一双修长好看的手落在了她的两侧,手臂牢牢把她锁在一个空间。 那张惊为天人的俊脸隐在了她侧在上方的肩膀处,姜怀柔看不太清,但肩头的热气早已通过神经传到了姜怀柔的脸上。 再然后,御景煊直直地对上姜怀柔的视线,眼前女子的娇态让他有些血脉膨胀,杏眸里的水润让他再也忍不住地向那樱唇倾近过去。 姜怀柔喉间轻咽,她没错过御景煊眼里的神色。 咫尺间,菲红的薄唇却又停了下来,姜怀柔迷蒙疑惑地看了过去,随即了然。 神情一滞,随即手指微动,抬起一只胳膊环上了他的脖颈,薄纱纤长地顺着抬起的手臂垂滑在地上。 玉藕似的匀称手臂嫩滑细腻,触及升温。 御景煊太阳穴青筋微跳,眸色深暗,手指捏抬起姜怀柔的下巴,俯身吻住了近在咫尺的樱唇,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柔软至极。 又松开,一双黑眸热腻地锁住浅浅水光的杏眸,对视几瞬,朦胧的雾气似乎萦绕在四周,眼中皆是只有对方。 姜怀柔微喘着敛了敛心神,鼻息喷洒尽然,呼吸对换,御景煊高挺的鼻梁清晰地抵在她的脸侧,唇上被强势地攻略。 气氛旖旎,一发不可收拾。 房门推开,容钰三人看去,只见御景煊一只手里放着碗勺步履悠然地迈了出来。 容钰眼眸微眯,不一样,虽然御景煊的俊脸仍旧是淡漠的,但怎么看都洋溢着愉悦。 看罢,又叹息出声望向月亮,别人春风得意,他在这孤独望月,啧,这不就是风水轮流转吗?! 容钰笃定一想,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喂个粥你还能喂半天,你看看这月亮都弯了又圆,圆了又弯。” 御景煊随意地瞥他一眼,勾唇无声轻笑一下,潋滟的薄唇轻启:“你懂什么?也是,细水长流的爱情你体会不到。” 容钰,噗,是吐血的声音,是心碎的声音,秒杀。 他就不该招惹这家伙!更得意了还,闷骚,铁定的闷骚! 御景煊没想同他多话,又阔步往外走去,容钰此刻更不会再拦着他了。 碗勺被楚不闻接了过去,御景煊一身轻松地往自己的院落稳步走去。 漆黑的夜幕被朦胧的月光照亮,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被花丛围绕,在月光下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清冷淡漠的身影突然停下,嗓音冷冽地说道:“夜潜民宅?” 一道悠然自得的声音从不远处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传出,“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御景煊走至树下的大理石桌旁拂袍坐下,“刚刚。” 徐慕年挑眉,那就是一踏进后花园就发现他了? “不愧是煊殿,厉害。”颀长的身影用胳膊垫着脖颈悠闲地躺在树枝上,琥珀色的眸子透过枝叶缝隙望着弯月。 “有事?” 徐慕年漫不经心地轻笑一声,随口答道:“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 御景煊没心思在这陪他耗,起身就走。 见状,徐慕年从树上一跃而下,轻轻落地,手持折扇对着那道玄色背影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让殿下解惑一二罢了。” 又紧接着直接问了出来:“笙族动乱时,书案上摊开的书籍是殿下出手相助了吧?” 虽是问,但语气显然十分笃定。 御景煊波澜不惊地转身,狭长的丹凤眼微挑,“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 那本书,确实是凌云殿的暗卫暗中调查后几经搜寻提供的线索。 徐慕年眉头轻皱,“殿下这是做好事不留名?” 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御景煊这样冷酷无情的人拔刀相助? 若他不想,哪怕是天塌地陷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御景煊淡声说道:“徐公子若是来说些废话的,那就趁早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毕竟夜潜他人宅院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 徐慕年不置可否,嗤笑道:“说得好像殿下你没打算夜潜过似的,江老的院子构造估计都被你的手下给摸清了。” 正好被他撞见。 他们两个结下的梁子也是自此开始,起因是当时江老寿宴,有一人呈递了一块罕见的上好砚台展示,也是给江老脸上增光,只因这砚台绝非凡品,弥足珍贵。 宴席散后,这块砚台被争相竞换,宴席上都是见多识广之人,砚台的价值心里都约莫着有个数。 后面不知怎么就演变成了拍卖会似的,徐慕年也看中了那块砚台,紧追加价。 价钱升至一万两时场上还在叫价的就只剩下他和御景煊,那些觉得不值或者只能遗憾放手的也好奇这块砚台最终落在谁的手里,便不急着走。 最后的结果却是,谁也没能赢得砚台,砚台的原主人突然反悔,抱起砚台就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后来得知这块砚台不是正经途径得来的,那人怕事情败露,就打算只拿出来显摆显摆,用高竞价长长脸,卖是不可能的,容易摊上事。 再然后,御景煊和徐慕年几乎同时出现在了一条巷子,堵人,夺砚台。 “砚台本殿不是给你了吗?约定既成,愿赌服输。”御景煊神色如常地重新坐下,清声说道。 提起这个徐慕年脸上的笑就不由深了几分,勉强忍住嘴角的抽动,“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 砚台的核心都被取走了,丢给他一个徒有外壳的空砚台是让他睹物思物吗? 他和御景煊的目的一样,都是砚台里面的上古墨石。 任谁也很难想到砚台里竟然藏着上古墨石,不然就不会是一万两便劝退了大半的竞争者。 御景煊没理会徐慕年的打趣:“有事说事,本殿不是任何时候都有这个耐心。” 徐慕年收起笑意,也坐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一张图纸,“殿下可见过这个图案?” 御景煊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坦言道:“见过,不熟。” 黑眸微深,最近黑羽安分了不少,他也有些时间没再见过这藤蔓图案了。 徐慕年挑眉,一边把手中的图纸叠好一边说道:“这是我在追捕制造出天光异象的黑衣人时看见的,只可惜让他跑了。” 奇怪的是,这图案他竟查不到任何来头,不过可以确定,与玄擎绝无关系,那么此事,定另有其人。 “查不到消息?”御景煊平静问道。 徐慕年点头,“还真是,所以这不就找上殿下了吗?不知殿下可有其它发现?” 然而回答既在徐慕年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本殿没有深入调查的闲心,提供线索也只是想尽快结束此事,其余的,与本殿无关。” “徐公子怕是问错人了。” 既然说是闲心,说明只是顺便,撇清了关系。 徐慕年又换了个角度:“冒昧问一句,这图案殿下是如何得见的?” 试想一下,遇到麻烦只能去问关系有些结冰的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寻根问底的问题就算是陌生人都不一定想回答,御景煊没甩他脸子都不错了。 想什么来什么,御景煊挑眉嗓音稍冷:“徐公子是觉得,本殿很好说话吗?” “我自然明白,不过殿下看起来今晚心情颇佳,我也是碰碰运气。”徐慕年半真半假地调笑道。 御景煊眸光微动,沉默几许,悠哉悠哉地开口道:“不妨提醒你一句,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可以查,但若打草惊蛇,除非你于他们有利,否则处境只会是涸辙之鲋。” 一旦对上残暴冷血的黑羽,一般人很难脱身,若看准了索命,那便只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亡命之徒。 御景煊说完就站了起来,这次没有再停留,而徐慕年也没再问其它,起身冲那道背影说了两个字:“谢了。” 前面的背影并未停顿,“不谢。” 徐慕年清浅的琥珀色冷眸带着几不可闻的笑意看了那道华贵的背影几许,轻笑出声,手里握着折扇向一处墙面走去,打算原路返回,翻墙。 没想到御景煊也不尽然是冷酷无情,可能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冷傲而不轻慢,自成气度。 月明星稀下,手持折扇似谪仙的清冷公子顺着灯火长街渐行渐远。 …… 翌日清晨。 容钰一大早便来了庭院,楚不闻和宁治已经起来在院子里晨练了。 “外面这么大动静,你们都不带听见的?”容钰环臂问道。 楚不闻瞥他一眼,动作不停,“听见了啊,不就是那个君语清一大早就嚷嚷着要治水吗?” 这么快就好了,看来昨日姜姑娘给她的那三针还是轻了。 反观姜姑娘现在都还趴着不易动弹,虽说不仅仅是君语清掐那一下,但也少不了她的“功劳”。 闻言,容钰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目光疑惑,呢喃自语道:“嘶,一朝蜕变?” 丹药谁给的 容钰抛下这条思路,又兴冲冲问道:“你们给我讲讲这位姜姑娘什么来头呗?能被御景煊看上,是有什么三头六臂吗?” 一听这不着边际的问话楚不闻和宁治就深感汗颜,楚不闻听不下去了:“容公子,要是被殿下听见您就完了。” “嘿嘿,别介意哈,快说快说。”容钰忽悠着跳过。 宁治正声道:“姜姑娘是当朝大将军姜贺之女,也是魏远山清风涯贾千弦门下弟子,姜姑娘更没有容公子夸张的三头六臂。” 话落,一道冰冷的嗓音低沉响起:“什么三头六臂?” 容钰心里登时一咯噔,忙眼神威胁宁治,宁治懒得搭理他,行礼后站定。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说着玩呢,不打紧。”脸上笑的很是灿烂。 御景煊冷眸随意扫过容钰灿烂的笑脸,又收回目光问道:“江老何时到?” 宁治已经接到了消息:“今日下午。” 这下容钰站不住了:“江老怎么也过来了?虽说他已投靠凌云殿,但也不至于这么拼吧,写个回信不就得了。” 该说不说,一想到碎片将更快被找到他还是会心上止不住地一抖。 御景煊一听就知道容钰什么心思:“收起你那心思,好好说话。” 容钰心虚地摸摸鼻头,轻咳一声,“明白明白,鼓励支持撒花!” 只是还没说个完整,就被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破声给震吓得猛一抖擞,“我……!” 差点脱口而出的粗口被容钰止在口中:“打雷……”了? “嘭!!” 还没说完又被一声似电闪雷鸣般的声音给打断了,震耳欲聋。 御景煊目光微凝,淡声吩咐道:“宁治,去看看。” “是。”宁治快步往外面跑去。 又让楚不闻去姜怀柔的院子里看看她醒了没。 楚不闻刚走至门前,就看见姜怀柔皱眉步履缓慢地往院子外走,忙上前握拳绅士地伸出胳膊,“姜姑娘扶着我吧。” 姜怀柔笑着摇头,“没事,不用,外面是什么情况?那么大的声响。” 背上的伤口刺痛着神经,行动有些不便,但也不甚影响走路。 楚不闻收回胳膊同姜怀柔一块往外走,“还不清楚,宁治已经去打探了,姜姑娘是被这声响给惊醒了吗?” “那倒不是,早就醒了,起来走动走动。”杏眸又渐渐冷凝下来。 这声响,细听便会发现似惊雷破空中带有烟花炸开的绚音。 御景煊听见脚步声抬眸看去,蹙眉一瞬便走过去扶住姜怀柔,“怎么过来了?” 又凝视一眼楚不闻。 楚不闻自从被御景煊指派去保护姜姑娘,现在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责任感,不由摸了摸脑袋。 姜怀柔挑眉,趁走路的空隙看了一眼眸子里带着不满的御景煊,“想起来走走,就让楚侍卫带着我过来了。” 御景煊拧眉,“扯到背上的伤口有你疼的。” 话虽这么说,可语气里尽是柔切宠溺。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容钰无助地转身抬头望天空。 唉,风水轮流转啊! 怪不得御景煊逃不开温柔乡,那张脸说是仙女都不为过,真乃绝色,连他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得亏御景煊没瞧见,不然肯定又该小心眼地朝他释放冷气,心肝宝贝说不得,啧啧啧。 姜怀柔浅浅一笑,“我就是好奇那声音是从哪儿来的。” 又看向不远处奇怪负手望天的男子,“这位是?” 御景煊正要开口介绍,容钰就蓦地换了神情,俨然没有方才的惆怅,笑容灿烂,“容钰,御景煊的好友,姜姑娘可以叫我容钰,当然,钰钰我也是不介意的。” 姜怀柔眼皮一抽,忍俊不禁地尽量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容钰,你好。” 御景煊则直接黑了脸,冷眸冰寒地睨向容钰,“活腻歪了?” 花花肠子倒是不少。 容钰缩了缩脖子,“开玩笑嘛。” 护地倒挺紧。 没等姜怀柔报名姓,容钰就自来熟地说道:“我知道你,姜怀柔?” 他有听说过姜贺升至当朝大将军,这位姜姑娘应该也是今年才入京,怪不得没听说过。 姜怀柔疑惑:“你知道我?” “那可不,我不得瞅瞅是哪朵花把御景煊这棵仙草给收了嘛,我啊,连你一天眨几次眼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御景煊已经忍耐容钰到尽量充耳不闻了,扭头对姜怀柔说道:“别理他,他最多就知道你姓甚名谁。” 经此,姜怀柔已经清楚地了解到容钰和御景煊是极为要好的“好兄弟”,她能说是“相爱相杀”吗? 若有所思地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容钰:…… 好像窥探了什么天机一样…… 这么想容钰也就这么说了出来,表情复杂地说道:“你好像窥探到了什么天机。” 姜怀柔弯唇勉强一笑,“并没有,就是发现了你的小心机。” 容钰大大咧咧地环臂为自己正名:“诶,这可不是啊,本公子分明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光明磊落啊。” 试问,这些自夸的词有一个是与“小心机”对应的相反词吗? 楚不闻在一旁听地直汗颜,就是说,容公子可能纯纯就是捡着机会就夸夸自己。 他的评价是:“自信”的男人无所畏惧。 姜怀柔一言难尽地看向坦然无比的容钰,“厉害,词语积累的不少,就是一个也没对上。” 御景煊扶额,面色冷硬又颇为无语,“宝塔镇河妖,也难镇得住你。” 容钰撇嘴一脸无所谓。 这时,宁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回来,神色凝重,“殿下,不好了,金宁江又出事了。” “君语清不知想了什么法子治水,往金宁江里丢了两颗药丸,金宁江被炸得江水乱飞,威力巨大,关键是,飞起的江水竟成了冰锥,围过去的百姓伤势严重,三殿下没去,躲过一劫,现在已经在指挥手下四处寻医救治伤员了。” 容钰挑眉新奇道:“成了冰锥?这倒是新鲜事儿。” 这下可又有御子慕忙的了,前功尽弃也说不定,啧,实惨。 御景煊目光一转,寒沉的眸子微凝,“盯紧风声,若又被压下,便暗中通知父皇,他自会抽调人手。” “是。”宁治应声,想必这次三殿下是如何也压不下消息了。 姜怀柔沉眸思索片刻,问宁治:“君语清在何处?” 宁治回想一下自己离开时的场面:“我走时她还在金宁江岸边,跌坐在地上,应该是被吓懵了吧,她倒是没受伤。” “我出去一趟。”姜怀柔急急地说了一声就想迈步往外面走。 御景煊拧眉把人拉住,“外面此时定一片混乱,带伤乱跑什么?” 姜怀柔胳膊被温热的掌心握紧,动弹不得,不由转身杏眸可怜兮兮地看着他,“那你陪我去。” 御景煊被她看得心上一软,暗自轻叹,想他何时这般容易被一人牵动心思。 还是松口了:“跟紧我。” 容钰听得一惊,宠溺到这般地步了吗?连自称都省了,御景煊来真的?! 不由又盯着姜怀柔眼神惊奇又赞叹地打量几瞬。 姜怀柔眉眼弯弯地笑着应下:“嗯嗯,待在你身边。” 御景煊被这一句“待在你身边”成功取悦到了,心里暖地厉害,怎么这么乖呢? 低沉轻笑出声,磁性清冽,听得让人有些脸红心跳,姜怀柔伸手假意摸了摸耳尖,挡住泛红,“你笑得……” “什么?” “还挺好听的。” 容钰:就当他噶了吧。 楚不闻:就当他是空气吧。 宁治:我看不见。 没余地,根本没他们多余的位置,终究是他们太亮了,容钰和楚不闻他们两个默契地对视一眼。 御景煊对他们三人的小动作视若罔闻,笑意深达眼底,眼中只有眼前的人,“你喜欢就好。” 又轻轻捏了下姜怀柔秀挺的鼻梁挑逗她。 姜怀柔耳尖更红了,还有别人在呢! 一把牵住御景煊刚放下的手,牵着他走,“快走。” 御景煊丹凤眼微眯,看了眼长裙下略显慌乱的脚步,挑眉一笑,任由她牵着走。 害羞了? “嗯,都听你的。” 姜怀柔脚下顿时一个踉跄,“你说什么呢。” 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指微动,指尖挠了挠宽厚的掌心,示意他注意些。 御景煊置若罔闻,还饶有兴致地揉捻把玩着那只纤纤玉手,步子一快,贴近了衣裙飞扬的心心念念。 姜怀柔意味深长地侧脸抬头看去,“你走这么近作甚?” 怎么突然这么黏人了? 御景煊心不跳气不喘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你挡太阳,不容易晒伤。” 姜怀柔看着刚升起没多久的太阳陷入了沉默。 一直在两人身后走着的三人不由唠了起来。 容钰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家殿下以前也这样吗?比我还能腻歪,佩服佩服。” 老想和人家挨着,估计给他一根绳都想把人家拴在腰带上,生怕跟个瓷娃娃一样不小心摔碎了。 楚不闻摇头慨叹:“以前呢,担心殿下不闻情爱,孤独一生,现在呢,倒虐起我们这些孤家寡人了,合着咱们才是铁树不开花啊。” 容钰摆手拒绝:“可别啊,虽然不地道,但还是得告诉小闻闻你,本公子只是暂时的,大把美人儿还在等着本公子呢!” 买药材作甚 楚不闻撇嘴轻笑,“行,知道啦。” 就容公子那样,纯属就没走心,何谈动心?这可不一样。 …… 刚出庭院大门,就是一幅兵荒马乱的景象,杂乱狼狈。 大批围着面纱的医师紧随在抬着伤员的担架后快步奔跑着,哭喊声络绎不绝。 触目惊心。 姜怀柔没再耽误,直直奔向金宁江。 一路上悲痛哭喊在耳边从未停下,每见一幕鲜血淋漓的场面,姜怀柔的心就沉下一分。 还未走近,就看见一人背对着他们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翻找出一枚丹药,背影有些癫狂。 姜怀柔瞳孔猛缩,来不及思考就用力挣脱了御景煊的手拼尽全力往前跑去,在那人往金宁江里扔下之前一把拉住了她已经抬至半空的手。 “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姜怀柔冷声问道,杏眸如同暴风雨前的平静。 君语清目光厌恶地看向挟制住她的姜怀柔,不由被那冰冷的眼神吓得大脑停止思考几瞬。 又奋力挣扎着愤恨道:“你给我放开!耽误了时候你赔得起吗?!” 姜怀柔懒得跟她废话,手上施力,君语清吃痛地松了手上力度,掉下来的丹药滚落在一旁。 不紧不慢地拾起那枚丹药,放在指间盯了几许,“丹药谁给你的?” 君语清顾不得手臂上的痛就扑身上前要夺丹药,“还给我!” 楚不闻眼疾手快地把人阻拦住,眼看丹药落入姜怀柔手中的君语清厉声叫喊:“姜怀柔!把东西给我,那是我的,你别欺人太甚了!”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她始料未及,若不能挽救,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何种境地! 表哥已经把调令权收回了,脸色阴沉地可怕。 姜怀柔轻笑一声,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你的?你倒好意思说出口,我最后问你一遍,丹药谁给你的?!” 君语清嗓音轻颤:“我说过了,就是我的,你别在这胡搅蛮缠!快把丹药还给我!” 这个姜怀柔,非执着于问丹药是谁的有意思吗?反正就算不是她的,也不会是她姜怀柔的! 容钰也不由被姜怀柔的气息吓了一跳,暗戳戳地瞟了眼御景煊,嘟囔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姜怀柔步步走近君语清,“再不如实交待,就让你把这颗丹药吃了,看看它到底是何作用,能不能治得了这金宁江的水。” 见此,楚不闻有眼力见地钳制住君语清,姜怀柔冷眼看着她,把丹药塞到她嘴边,“张嘴。” 君语清被吓得一哆嗦,唇部紧抿,死活不肯张嘴,方才的场景历历在目,万一这丹药也炸了怎么办? 眼神求助地看向那个她所仰慕的身影,可那人的眼里没有她的半分位置,连眼角余光都不愿留给她,冷漠地看着她被威胁,却满目柔情地看着另一个人。 顿感绝望。 容钰胳膊肘碰了碰御景煊,“你这桃花挺旺。” 御景煊眉目一凝,冷嗖嗖地回他一个字:“滚。” 又目光深情地望向姜怀柔,单是看着她,薄唇就止不住地弯起。 容钰不忍直视地转过头,真是哄不得,姜怀柔说两句甜话,他可就成这副痴汉样了。 君语清扭脸躲闪,姜怀柔不耐地直接掐住她的下巴,“你是吃了它,还是说实话?” 君语清惊恐地垂眸看向就挨着她嘴边的丹药,也不敢说话,不住地点着脑袋。 看见她点头,姜怀柔也收手,淡然地凝视着她。 “丹药是我从别人手里买下的,那个人说可以治好金宁江的水,我便信了。” “买下的?呵,多少银两?” 君语清目光转动,掩饰住心虚,“五……五百两。” 她再风光也不过是君府的嫡小姐,谈不上钱财万贯,这数还是君语清估摸着自己的荷包说出的较为可靠的数目,不至于让姜怀柔起疑。 姜怀柔心下已经有了答案,杏眸浅淡地看向她,“你说谎了。” “不管是什么,他若要价,定不会少于万两,要么就直接丢给你。” 君语清惊诧道:“你早就知道是谁?!” 这些丹药和使用方法确实都是那个人赠送的,分毫未取。 又愤恨出声:“是你!是你要害我对吧?你让人把这破丹药给我,好让我成为此番境地?姜怀柔,你真是好狠的心!” 这还没说够,又庆幸激动地看向御景煊,“殿下,这下您总看清她的真面目了吧?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何德何能……”配得上您。 “噗!” 御景煊用功力隔空甩了一道攻击,收手目光冷酷狠厉地睨了君语清一眼,嗓音寒沉:“不知悔改。” 先前背后下狠手他已经手下留情,真是不知死活。 君语清不可置信地擦去嘴角的鲜血,她不过骂了她一句,就护到这种地步吗?那她要是伤了她的性命呢? 姜怀柔不耐地看了眼张口乱咬的君语清,“丹药是别人硬塞给你的吗?自己听信旁人之言,连这丹药到底有什么作用都不清楚便自作主张。” 又冷眸看她淡声说道:“君语清,上次的三枚银针还没让你长记性吗?” 这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张口就骂人的模样很难联想到她是君府精心培养的嫡小姐。 君语清目光一抖,噤若寒蝉,咬唇打定了主意就甩袖而走。 姜怀柔手里握了握那枚丹药,神色冷凝,内心百感交集。 她就算和君语清说再多也是无用之功,现在要紧的,是如何尽快恢复金宁江的原状。 御景煊注意到姜怀柔有些神情恹恹,上前问道:“可是累了?” 姜怀柔点点头,本就虚弱,现在确实累了些,“是有些累,但现在要紧的是受伤的百姓,我需要去买些药材,你们就别跟着我来回折腾了,先回去吧。” 话落御景煊就凝下黑眸,目光沉沉地看着姜怀柔。 容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趣声豪横地从容道:“这么粗个金大腿站在你面前,这你都不抱?天理难容啊。” 姜怀柔奇怪地看了眼容钰,“我就去买些药材,还轮不到要抱大腿的程度吧?” 又笑眯眯地看向御景煊,“你说是吧?” 御景煊垂眸睨了她一眼,淡然收回目光拉着她就往前走,“要买什么回去写下来,派人去买,自己伤势如何不清楚?” 容钰疑惑问道:“买药材作甚?” 姜怀柔侧脸看向容钰,解释出声:“其实,这丹药出自我手,本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总共有三颗,第一颗净化,第二颗烟火,第三颗灭寂,爆炸声便是来自烟火。” “我手上的这颗是灭寂。” 还好灭寂没被丢下去,不然就完了。 一语惊人,就连御景煊目光里也带着些许讶异。 楚不闻瞪大眼睛诧异道:“姜姑娘还会制丹?” 如果说让君语清声名大噪的那颗丹药便是“净化”,那么制丹人的实力自然不言而喻。 姜怀柔思索了会儿,“嗯,懂点医术。” “丹药怎么就落到君语清手上了?听你说貌似还是旁人给她的。”容钰问道。 姜怀柔眼波流转,捉摸不透的眼底神色被藏在了长睫下,“丹药本就是按照他的要求炼制的,他要给谁随他自己。” 说来讽刺,她虽与夜无笑不对付,但归根结底还是一条船上的人,她是为了打发时间,但前提是夜无笑提出要毁灭力强悍的丹药。 现在被他利用作坏,不由脑海里闪过许多人被“烟火”所伤的触目惊心,惨叫连连。 容钰挑眉沉默了,不觉有些细思极恐。 依他看,姜怀柔可没那么简单。 …… 需要的药材很快就购买齐全,姜怀柔把它们掺在一块去了杂质磨成青粉,果蔬颜色。 蒙了面纱就带着青粉去了三皇子落脚处,明摆着的人力物力财力不用白不用,再者,处理这件事最合适的人选便是承有圣命的三皇子。 “报!有人求见,说是已经有了医治伤患的办法。” 负责通传的士兵声音还没落下就被一声怒吼掩盖:“让她滚!本宫就这么好糊弄吗?先是君语清,现在又来一个!还嫌本宫不够烦吗?!” 士兵被吼地一愣一愣的,忙低头拱手退下,“属下这就让她离开。” 江一看着气急败坏的御子慕,抿唇冒着被训的风险提醒他:“殿下,江南形势雪上加霜,这次消息是真的压不下了。” 御子慕脸色黑成碳,“给君太尉传信,让他派人把他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孙女给接走,本宫没功夫管她!” 父皇若是知道了,定会对他失望,按照规矩,他还要自请责罚,彼时让他脸面往哪儿搁?! 江一迟疑考虑道:“可是殿下,既然丹药是君姑娘的,若真的让她回去,江南这边岂不就无力回天了?” 御子慕冷哼一声,“你还真相信那丹药是她研制的?就凭她?被人坑骗了去还不自知!” 再有天赋的人也不能一蹴而就,君语清自小就在精心看护下长大,更别提藏拙了,丹药谁知道她哪儿来的。 本以为真的有用他也就没提起这一茬,一切都好说,可现在,明显是不带脑子被人诓了。 江一凝神思考一番,定声道:“殿下英明。” 一把油纸伞 不一会儿又匆匆跑来了一个士兵,“报!殿下,方才街上有人不知用了什么药粉很快就治好了伤患的外伤!” 士兵激动带跑,气喘吁吁地急声上报。 本双手撑在桌案上气息阴沉的御子慕闻言目光一亮,“带本宫过去!” 士兵点头就领路带御子慕去了街巷,江一也快步跟在身后。 哀嚎杂乱的叫喊声中,士兵伸手朝一个方向示意,“殿下您看,就是那个正蹲下身给伤患涂药的姑娘!” 御子慕抬眸顺着士兵指的方向看去。 越过奔跑匆杂的混乱人群,视线定格在独有一方安宁的清婉倩影。 一袭浅色轻纱曳了满地,肌肤胜雪,乌黑的秀发如瀑披在身后,腰若扶柳,带有薄纱挂饰的玉臂纤细匀称,葱白的手指正捏着医药工具给已经痛得龇牙咧嘴但仍忍着不叫出声的人上药。 单是看见,便已是一处世间一绝的风景。 姜怀柔轻声安慰道:“很快就好了,再忍忍。” 看着无辜之人的痛苦,姜怀柔懊恼之余也只想竭尽全力去弥补挽救。 待她给伤员包扎好起身,紧接着就被人喊住了:“姑娘,可是您短时间内治好了伤员?” 闻言,姜怀柔转身看去,浅笑道:“短时间治好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减轻伤势。” 此时也看清了眼前女子的眉眼,即使蒙着面纱,也遮不住绝色的容貌,江一滞了滞,说道:“这位是三殿下,有话要问你。” 姜怀柔心下了然,上钩了。 刚才那个通传的士兵说了他家殿下今日不见客,让她速速离开,所以她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果然三皇子听说了成效便坐不住了。 目光一转,视线看向御子慕,行礼:“民女参见三殿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不暴露身份了。 “平身吧,本宫找你是因为治疗伤患一事,若你肯助此事平息,本宫重重有赏。”御子慕尽量随和地凝视着姜怀柔。 她应是能听懂吧? 姜怀柔佯装惊讶地说道:“能得殿下信任是民女自是求之不得,自然愿意尽力而为。” 御子慕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叫什么名字?” 姜怀柔眸光一闪,忘记先想个名字了,夜眠是不能用的,本就与医相关,容易联想到她的另一个身份,那么…… “民女叫……二丫。” 江一一个没忍住“噗呲”一声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这么个倾国倾城,气质出尘的绝色女子竟然叫村子里都少有称呼的“二丫”?这也太违和了吧! 御子慕也有些忍俊不禁,但并未表现出来,瞪了一眼江一,又温声笑道:“二丫姑娘别介意,他这几日有些上火,止不住咳嗽,不过,二丫姑娘没有姓氏吗?” 问起时黑沉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怀疑与探究。 姜怀柔从善如流地答道:“民女姜氏。” 御子慕弯唇了然点头,“那么姜姑娘可有什么需要本宫协助的吗?” “民女力量微小,还需麻烦三殿下令人将药方传给各位医师,同时采购药材进行供给,这样才能尽快治疗伤患。” 御子慕不甚在意地勾起唇角,“只要能顺利解决此事,这些都是小事一桩罢了,姜姑娘若有需要尽管开口就是。” “多谢三殿下。”姜怀柔婉声道谢,杏眸含笑,“那民女先去救治伤患了,三殿下自便。” 恭敬行了一礼就侧身要走,只是被御子慕喊住了,“姜姑娘,还请稍等一下。” 姜怀柔不解地看着御子慕步履沉稳地向不远处的小摊走去,待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油纸伞。 “姜姑娘撑着吧,日头正晒。” 姜怀柔垂眸看了眼素净漂亮的油纸伞,微笑婉拒了:“多谢三殿下好意,只是撑伞也不方便,还是算了。” 说罢就点头微笑示意,转身下了台阶,薄纱随着走动往后飘起,恰好抚过了御子慕的指尖。 随意把油纸伞丢给江一,“去,给她撑着。” 江一:??? 他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项任务了?! 但迫于御子慕的威压,还是不情不愿地快跑两步跟上了姜怀柔。 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姜怀柔回头看了一眼御子慕,又波澜不惊地收回目光转了过去,然后江一就把伞撑起来了。 御子慕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唇角冷沉微勾,脚下步子一转顺着廊道走远。 不过几时,大批的药材就运送过来了,士兵给每位医师都发了张药方,药粉的制作还是需要专业的人进行操作。 看着上面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步骤的药方,医师们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治疗方法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质疑声不断:“事关重大,这药方简单普通,怎敢轻易使用?” “若无效用,岂不是白忙活了?” 至于会不会导致伤势加重,他们都是确定不会的,只因这张药方上的药材他们都是知道的,温和常用。 御子慕安抚喊道:“诸位放心,这青粉的神奇之处本宫已经领略过,你们按照要求研制就是了。” 医师们也就是提出质疑,实则不管这青粉如何,只要三殿下下令,他们又岂敢不从? 姜怀柔在医师们散了之前提醒道:“若研制过程中有何疑问都可来问我。” 一众医师只是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但凡年纪比她大的都纷纷嗤笑摇头,也不回答,转身走开。 那张药方如此简单,他们学了几十年的医,哪里轮得到去问这个小姑娘?真是天方夜谭。 姜怀柔见状,挑眉不语,也不在意,继续去廊道下救治伤员了。 御子慕跟了上来,垂眸看向曲膝蹲下认真上药的女子,围了面纱,看不清神色。 “姜姑娘可是学过医?能研制出如此厉害的青粉,本宫很是惊奇。” 姜怀柔奇怪地看他一眼,脸上哪儿有惊奇的模样,淡声回道:“是学过一点。” 这青粉也当真称不上厉害,御子慕早就见过青粉的效用,现在哪儿来的很是惊奇? 只当他是为了鼓舞人心。 给这个上完药姜怀柔就起身接着给其他人上药了。 御子慕见她说完便一言不发地去了一个被伤到手臂的小女孩身边,眉目温柔地同小女孩聊了几句,哭的像个小花猫一样的小女孩顿时就笑若铜铃。 自己乖巧地伸出了手臂让她上药。 只是袖口松散,容易滑落在伤口处。 姜怀柔正要再一次把袖口挽上去就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先她一步把袖口挽了上去,用手扶着不让袖口掉下来。 侧脸看去,是御子慕。 微讶,“谢三殿下。” 三皇子御子慕应该自小锦衣玉食,受人恭敬,满是血污的衣袖他眼睛眨都不眨地就利落地挽了上去。 姜怀柔暗自感叹,也不再犹豫,认真给小女孩上药。 小女孩眉眼灵动地看了一眼两人,甜甜地笑着说道:“谢谢哥哥姐姐~” 御子慕另一只手亲切地摸了摸小女孩的毛茸茸的脑袋,温笑道:“要快些好起来哦。” 姜怀柔觉得这氛围有些怪异,给小女孩上完药之后就对御子慕客气一笑去了别处。 御子慕自是看见了她眉眼间的疏离,轻笑一声,也没再跟过去。 “你们快看,那个身影我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呢?” 李秀雯和宇文霆浩顺着尚承风的视线看去,正好那人转身侧对着他们,李秀雯眼眸一亮,挥手喊道:“小师妹!” 宇文霆浩和尚承风被她吓了一跳,这就认出来了?! 还有,小师妹竟然也在江南? 姜怀柔闻声看去,杏眸一惊,上前走近三人,“秀雯师姐?你们怎么过来江南了?” 现在江南一片混乱,总不能是过来玩的。 李秀雯七七八八地给姜怀柔讲了个大概,又说:“所以韩佑凌他们三个就留下陪王大哥研究,我们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姜怀柔眼眸微动,其实无论她在不在名单上都是要尽力把金宁江恢复原状的,能被第一颗“净化”散去大半的无非是她研制“净化”时所依据的赤云。 那么赤云为何会出现在金宁江就不言而喻了。 姜怀柔把青粉一事交待完,尚承风他们三个就也马不停蹄地加入了治伤队伍,一直手脚不停地忙到黄昏,“呼,总算都上好药了,这一天跟陀螺似的。” 听见宇文霆浩的慨叹,李秀雯突然想起那只黑色羽毛的鸟儿,“对了小师妹,还有一事,我们偶然发现了一只黑色羽毛的鸟禽,不是天生的,也不是染的,特别奇怪。” “是挺奇怪的,我明日去看看,”姜怀柔正要说些别的却突然注意到尚承风的头顶,忙憋住笑,“尚师兄,你这头顶是怎么了?” 尚承风皮笑肉不笑地微笑看向姜怀柔弯成月牙的眉眼,“想笑就笑,师兄比较抗伤害。” 又咬牙切齿道:“我还想问是怎么了呢!路过一棵树,再后来本少爷的头发就成这样了,爬上去看看什么也没有,就一个鸟巢,总不能是那黑色羽毛的怪鸟吧?” 姜怀柔心里一咯噔,又看了看尚承风的头顶,不由心凉了半截。 “说不定还真是。”脸上已经有些笑不出来了。 李秀雯关心问向姜怀柔:“小师妹一个人来的江南?” 你最好看啦 “还有楚侍卫。” 得到回复的李秀雯嘴角一拉,“也就是说煊殿也在喽?” 姜怀柔看李秀雯一脸的不情愿,不由轻笑,“嗯。” “哎,看来小师妹是不能和咱们住在一处了。”李秀雯悲痛道。 宇文霆浩也夸张附和:“哎,七人小队少了一个呦。” 姜怀柔哭笑不得地说道:“那我现在就收拾包袱去投奔师兄师姐?” 李秀雯变脸极快地摆手拒绝:“可别啊,师姐怕被煊殿的冷气给冻成冰雕。” 见状,尚承风和宇文霆浩搞笑地互相依着玩笑逗趣:“师兄也怕~” 姜怀柔:…… 此刻除了笑而不语她只能为这仨活宝竖起一个大拇指了。 御子慕一直未曾离开,坐在茶馆二楼看着下面的情况,在看见不算陌生的几个人同她聊笑起来,不由挑眉。 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起身默不作声地下楼。 江一自然也看见了,思索着跟在御子慕身后。 走过来时已经没了三人的身影。 姜怀柔抬眸看了眼出现在身侧的人曲膝行礼:“参见三殿下。” 御子慕没有提起方才看到的一幕:“起身吧,无需多礼,可忙完了?” 不同于之前的混乱,现在的江南已是一片寂静,伤员都已经被安置妥当了。 姜怀柔点头,打算告辞就此别过:“接下来应该就没民女的事了,青粉的制作方法其他医师也已经掌握,三殿下事务繁忙,民女也不再叨扰,想来还是就此别过吧。” 御子慕锋眉微皱,“急着走作甚?此事姜姑娘功不可没,待本宫上报朝廷,少不了封赏,这几日姜姑娘可以先在本宫落脚的宅院安心住下,彼时随本宫一同入京吧。” 可以名利双收的好事,一般人哪个不是惦记着回报?她倒好,不求回报,真不知道是夸她还是嫌她犯蠢。 姜怀柔不为所动,淡声说道:“多谢三殿下好意,只是民女无意于此,还请三殿下成全。” 御子慕脸色一沉,沉默几许,“那便随你吧,不过,你帮了本宫一个大忙,若有需要,可随时去京城找本宫。” 又把腰间挂着的玉珏取了下来递给姜怀柔,“这上面刻有本宫的字,你且拿着,有了它侍卫便不会拦你。” 江一眼皮一跳,一个激动出声想要阻止:“殿下,这……!”不可啊。 却又被御子慕冷下的目光冻住话语,果断闭嘴。 御子慕垂眸看了一眼姜怀柔,在她出声拒绝之前把玉珏塞到了她的手里,转身就走。 “拿好别丢了。” 姜怀柔颇为无奈地看了看手里的玉珏又看了看已经阔步走远的身影,无声轻叹,颇有种烫手山芋的感觉。 算了,回头有机会再还给他吧,现在看来是还不回去了。 跟在御子慕身后的江一内心那叫一个百感交集。 之前君姑娘想从殿下这里要一半的调令权,殿下都不愿,现在换成姜姑娘,连象征身份的玉珏都给送出去了,不过一面之缘,何至于此啊? 回京之后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殿下定少不了挨训。 “殿下,您就不担心姜姑娘拿您的玉珏做出对您不好之事?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江一提醒道。 御子慕睨他一眼,波澜不惊地笃定说道:“她连封赏都不要,又心善至此,本宫相信她,更何况,不过是一块玉珏,若真出了事,本宫也自会让她付出代价。” 江一暗自撇嘴,到那时候别说让姜姑娘付出代价,估计命都不保。 单是皇后娘娘都够姜姑娘喝一壶的了。 当然,这些只是他的猜测,姜姑娘是不是有备而来接近殿下的就容不得他猜测了。 …… 姜怀柔回到庭院已经月上枝头,路过后花园时发现亭子里有人,也刚巧起身从亭子里走下往这边过来。 四目相对,江老胡子一抖,眼睛瞪如铜铃,看了看姜怀柔又惊讶看向身边的御景煊,后者不仅一脸平静目光竟还柔和了些许。 “这位是?”江老忍着激动询问道。 御景煊自然地向姜怀柔伸手,姜怀柔回来的路上已经摘下了面纱,浅笑着上前把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是本殿未来的妻子,名为姜怀柔。”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江老脑海里回声不停,窒息了,他要窒息了。 他没听错吧?! 姜怀柔也愣住了,惊讶地仰脸看向语出惊人的御景煊,后者神色如常,那张如同鬼斧神工的脸庞依旧少有情绪流露。 思绪回到那天晚上。 她问他:“如果别人问起,你会怎么说?” 她知道御景煊从不隐瞒两人的关系,不过是突发奇想好奇问了一句。 男人修长的手指饶有兴致地轻捻着她的发丝,深邃的眼眸带着餍足后的迷离。 闻言带着光泽的菲薄红唇微勾,视线凝视着她。 “人有吝啬,而我永远不会吝啬的,是有关于你。” 爱意藏山海,山可平,海可涌,所爱不息。 现在她知道了。 姜怀柔心跳如鼓,杏眸轻眨看向别处。 江老笑眼打量几眼姜怀柔,赞赏地点了点头,“姜姑娘好,老夫姓江,殿下称江老,姜姑娘想随他喊就随着喊,或者称一声江爷爷也可。” 后面一句是他的私心,这可是夜眠啊! 姜怀柔果断选择后者:“江爷爷好。” 江老也觉亲切:“哎,这是刚回来吗?” 他也乐得替姜怀柔隐藏夜眠这一身份,若不是夜眠,他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嗯,医师不够,就去凑数了。” 这个江老赶来庭院的路上是听说过也亲眼见过的,“想必现在外面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唉,江南今年也是多事之秋。” 又同御景煊叮嘱:“大致就是那么个情况,能不能找到她就看殿下了,老夫找了这么多年也还是一无所获。” “不打扰殿下和姜姑娘了,年纪大了熬不起,老夫就先去休息喽。”江老先是冲御景煊行了辞礼又笑看一眼姜怀柔示意。 待收回视线,姜怀柔疑惑问道:“你要找谁?” “目前只知道是一个叫素慧的丫鬟,与江老差不多年纪。” 姜怀柔讶异惊声道:“你说的不会是素慧姑姑吧?!” 若是,御景煊和江老找素慧姑姑作甚? 御景煊挑眉,“认识?” 姜怀柔抿唇沉思,岂止是认识? “如果咱们说的是同一个人,那就是了,你们为何要找素慧姑姑?” 御景煊坦言:“寻一样东西。” 具体的御景煊没说,姜怀柔垂眸思索几许,“素慧姑姑于我来说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即使我不说,想必你也有把握找到人,无论如何,还请不要为难她。” “放心。”御景煊指尖揉画过细腻光滑的手背,嗓音低沉。 姜怀柔是相信御景煊的,若只是为了找一件东西,倒也没什么,“在我的印象里,素慧姑姑从不来江南,你们要找的话,只有去大将军府了。” 御景煊松手宠溺地摸了摸姜怀柔的脑袋,清声沉稳道:“嗯,走吧。” 她看重的人,他自然不会有为难一说。 两人一同沿着鹅卵石小道走,楚不闻和宁治早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静谧中,御景煊蹙眉叮咛:“伤还未好,不可过多走动,今日就算了,往后几天乖乖待在庭院,知道吗?” 姜怀柔点头应下:“知道啦,不过……” 御景煊眸光危险地睨她一眼,“嗯?不过什么?” 冷威的语气凉嗖嗖地扼住了她的后脖颈,心里一跳,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不过明日我还得去找秀雯师姐他们,金宁江一事下派给了清风涯,师父便让我们几个过来了,我也是刚得知。” 御景煊脸色一黑,沉默不语,鬼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 淡定道:“就说你受伤了,大不了先让楚不闻过去帮忙。” 姜怀柔急忙摇头,“不行不行,这样师父肯定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我还挺想出去的,……” 还没说完就听见“啪嗒”一声,在只有虫鸣星月的静谧夜里显得格外清脆。 两人齐齐看去,神情顿时各不相同,姜怀柔惊吓,御景煊脸色骤冷。 颀长的身影不急不缓地拾起那块玉珏,幽若深潭的眸底带着一丝危险,玩味道:“放你出去半天,可就带了一块玉珏回来,这就是你想出去的理由?” 姜怀柔想晕过去的心都有了,偏偏她说完想出去这玉珏就不争气地掉了出来。 讪笑着慌张补救:“当然不是,怎么可能呢,玉珏哪儿有你好看?” 御景煊气息冷沉地稳步向姜怀柔靠近,在她躲闪之前猛地将人锁在怀里,姜怀柔惊慌失措地双手撑在他的胸膛前,红着脸尽量拉开贴得很近的距离。 有力的手臂紧紧地?住不盈一握的柳腰,温热的掌心停在腰侧。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挑起姜怀柔的下巴,俯身倾近,狭长的丹凤眼危险眯起。 低沉磁性的嗓音清冽如酒:“那柔儿说,是我好看还是那个野男人好看?” 姜怀柔汗颜,忍俊不禁地哄人:“什么野男人?我的眼里只有你,当然是你最好看啦~” 御景煊冷笑一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行,最好别让我发现有不知好歹的野花往你身边跑,不然非得亲手把它给薅秃了。” 凉嗖嗖语气让人不寒而栗,差点没给姜怀柔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偷换概念悄悄说了句:“薅秃了土壤养分不全。” 下一瞬下巴上的力度就重了几分,迫使她抬头撞入那双风雨欲来的眸子,御景煊气笑了,“你再说一遍?” 无一人生还 姜怀柔杏眸狡黠轻眨,伸手就去挠佯装板着脸的御景煊,饶是不苟言笑的人也被她挠得沉沉笑了起来。 “原来你怕痒啊,嘻嘻。”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呀。 忙着躲痒的御景煊凤眸微眯,止住笑声趁机一把握住作乱的素手,把人拉进怀里动弹不得,危险笑看姜怀柔:“还干坏事吗?” 姜怀柔瑟缩一笑,“不了不了,”又伸出食指好笑地点了点放在腰间威胁地加了些力度示意随时会反击挠她的大手,“放了我呗。” 御景煊轻笑,还真就收了手,宠溺地刮了刮那秀挺的琼鼻。 偶然途径后花园的容钰,目瞪口呆地看着闯入眼中的两人,顿觉如遭雷劈。 “这么腻歪?!”容钰内心一阵酸楚,在哪儿不好非在这,真是好生难为他这个孤家寡人! 抱了抱手臂抖擞,转身就走,比之平常步子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翌日清晨。 姜怀柔早早地就去了李秀雯他们的住处,小厮也没拦着,一进去就看见他们全都聚在了院子中央各自操练。 一位中年男子垂着脑袋全神贯注地专注于摆了满桌的各种东西,看不清脸。 “师兄师姐!” 众人停下动作,“小师妹?欢迎回归!” 姜怀柔笑语:“开始行动。” 这时,那名中年男子突然站了起来,讶声喊道:“姜姑娘?!” 姜怀柔循声看去,也不由惊讶地眼眸睁大,“王大哥?!您怎么在这?” 王驿放下手里的工具,利落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迈步走了过来。 “是姜姑娘的几位朋友得知我懂些水利,就请我过来试试看,原来姜姑娘也是魏远山弟子。” 宇文霆浩疑惑问道:“王大哥和小师妹你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姜怀柔说起:“之前回京城时路过王大哥管辖的驿站,便认识了。” 尚承风颇为骄傲地宣传:“王大哥可是当年的状元,小师妹没想到吧?” 提起这个,王驿眼里划过一抹黯然,神色如常地趣笑道:“往事罢了,值不得提。” 姜怀柔想起在另一个驿站听到关于王驿之事,官至宰相得重用,状元名头也是锦上添花。 可一朝被贬至偏远地区管辖一隅之地,天差地别,王大哥心里定也不会好受。 赞声道:“哇,我就说觉得王大哥气宇不凡,原来竟是状元,还懂水利,果然,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王驿温笑,他落魄之后,朋客散尽,丞相府门前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不过短短一夜之间。 其实没少听那些尚有往来的友人说起“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蒙尘的珍珠总会被发现的”这种安慰话,但他比谁都清楚,回不去了。 状元怎会沦落到一方小小的驿司?聪明如王驿,心中早就明白姜姑娘应是知道了什么。 “姜姑娘抬举我了,事不宜迟,那你们先聊,我这边应该也快出结果了。” 姜怀柔目光微惊地看了一眼人淡如菊的王驿,随即笑着点了点头,“好。” 打消了说出是“赤云”的想法,王大哥能有如此本领探寻至此,定费了不少功夫,与其她直接说出,倒不如让王大哥自己得出一个结果。 这样于王大哥来说,不仅是努力没有白费,也会更有意义。 尚承风把树上的鸟巢取下,“小师妹,你快来瞧瞧,就是这些黑鸟。” 姜怀柔提步过去,目光落在鸟巢里“叽叽喳喳”叫着的鸟儿。 “这是青洲的一种鸟,名为忘川,黑色的羽毛是因为它们在幼时都会被饲养之人喂有一种药物,从而使其获得强悍的攻击力,唾液带有腐蚀性。” 韩佑凌拧眉思索,“青洲与江南几乎相隔了十万八千里,鸟类单是飞过来就得累个半死,气候也不适宜,所以江南一般是不会有青洲鸟禽的。” 可这几只鸟禽不仅出现在了江南,还能筑巢生存下来,不可不谓是奇闻一件。 但小师妹既然笃定确认,那便不会有错:“这几只也不像是家养的,这就奇怪了。” 季思萌叹声道:“它们也是可怜,被投喂药物,像是变异了一样,要我说,就是剥夺了它们的天性。” 冷傅倒是知道些:“家父有在青洲做生意,忘川鸟这个名字我是听过的,青洲培养忘川鸟的寥寥无几,最为知名的是青洲夜氏王族的一个旁支。” “不过这个王族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被灭族,无一人生还,忘川鸟的培养便零散起来,现在并不多见。” 没有听说过这些青洲往事的李秀雯不由惊讶万分,“灭族?!这么惨?” 更让李秀雯惊讶的是:“听说夜氏王族居心不良,有狼子野心,妄图吞并嘉宁,青洲楚氏一族向嘉宁借了十万兵力以三十万大军之势攻城,王城脚下血流成河,红光漫天。” 尚承风啧啧称奇:“一个王族全族都被斩杀殆尽,闻所未闻。” 宇文霆浩正慨叹着,余光突然注意到一言不发的姜怀柔,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脚下,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周遭的气息说不上来的异样。 就喊了一声:“小师妹?” 姜怀柔敛去眼底的神色,婉笑着抬眸看去,“宇文师兄,怎么了?” 宇文霆浩奇怪地摸了摸脑袋,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看你刚刚好像在发呆。” 难道是他看错了? “是有些跑神,我是在想忘川鸟怎么会出现在江南。”姜怀柔清声解释。 话题也就被带了过去,又回到了忘川鸟上:“可能是被谁带了过来又把它们给放生了。” 李秀雯这么一说倒也理得过去,毕竟凭这几只忘川鸟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尚承风又抱着鸟巢把它们放回树上,“想想我的头发,还是有危险的,不如帮它们把那些药物给清除了。” 姜怀柔无声轻叹回神,“我来吧,刚好知道一个办法。” 把需要的药材写下,宇文霆浩和尚承风两人便结伴去采购了,最后把十里长街都给转了个遍才买齐所有。 看着最后成了深可见底的一小口汁水,尚承风嚎叫着把忘川鸟放过去,“你们可要争气啊,这可是本少爷历经千辛万苦才为你们找来的。” 好在没有遂了尚承风的期愿,那几只忘川鸟饮了几口羽毛上的黑色便渐渐褪去,直至恢复正常体色。 鸟叫声顿时更为欢快了,纷纷振翅而飞,在他们周围不住地盘旋飞翔。 尚承风再次把鸟巢给它们放了回去,轻松呼了口气就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王驿也激动地惊喊出声:“我知道了!是赤云!是赤云啊。” 姜怀柔淡然一笑,也走到王驿那边。 王驿尽量简单明了地讲给几个人听:“赤云具有敏感催化的强劲扩散力,融水则生,毒性斐然,你们看。” 众人随着王驿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块中心已经黑损的木板和残余石灰粉。 “当我把水倒在木板上,再加之石灰粉,以滴水的地方为核心呈脉络状四散发黑成网,再然后核心便炸若烟火直冒火星,不过动静微小,你们应该是没能听到的。” 韩佑凌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王驿眯眼笑道:“因为石灰粉就是赤云的敏感源,只要两者相遇,金宁江便是例子。” 姜怀柔没想到王驿竟了解到这么多,赞赏的目光看向深藏不露的王驿,即使他有如此收获,却仍然面色平静与喜悦。 突然觉得宠辱不惊与志向得失并不苟同,真正的能人,即使失志,也抵消不了宠辱不惊的气度自得。 只会变成藤蔓,催促他们直上青云。 姜怀柔走至石桌旁,回身问道:“王大哥可有听说过赤云的另一种效果?” 王驿眉宇间闪过疑惑,“哦?这我倒是并未听说,难道还有其它?” 姜怀柔笑而不语,示意他往石桌上看。 双手灵活地快速取了几滴瓶子里的水,可见浑浊后又把刚才忘川鸟未饮尽的汁水滴入,浑浊的水肉眼可见地变得清澈无比。 看完全程的王驿和宇文霆浩等人登时有些瞠目结舌,宇文霆浩惊声道:“难道说培养出忘川鸟的药物便是金宁江里的赤云?!” 姜怀柔坦言:“对。” 韩佑凌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突然出现在江南的忘川鸟并非偶然,这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一切,到底是谁想要祸乱江南?” 王驿却提起了另一个疑问:“之前君语清扔进金宁江的丹药为何也能消散赤云?第二颗却炸……” 说到这里,王驿突然眼眸一亮,猛地拍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那第二颗丹药定然含有大量石灰粉,所以才会炸起江水,声若烟火。” 姜怀柔思酌半瞬,还是解释出声:“第一颗名为‘净化’,是依据赤云研制的,与这汁水效用无异,第二颗名为‘烟火’,与赤云融合之后便会如此。” 其余的姜怀柔也不再多言,王驿却回想起从刚才到现在姜姑娘对于赤云和忘川鸟的熟悉,但他并不认为江南一事与姜姑娘有关。 尚承风问了出来:“小师妹,你怎会如此熟悉这些?” 姜怀柔神情不变,“之前有了解过忘川鸟,好奇之下便依据赤云研制出了三颗丹药,没想到丹药竟落在君语清手里了。” 众人了然地点了点头,韩佑凌总结道:“这样一来,只要找到忘川鸟背后的主人与赤云持有者便可查出背后主谋了。” 只剩这一条脉络一切顿时明朗起来,王驿却深感不解:“只是,据我所知,赤云只有青洲的夜氏王族有,可这个王族已经被灭族了啊。” 王驿刚才并未听见宇文霆浩他们提起过夜氏王族,却不想这两条线索却串成了一条线,引向了同一个疑点,夜氏王族。 季思萌脱口而出,“这么巧吗?” 一位陌生人 王驿听完冷傅的复述不由沉默了。 青洲夜氏王族出事前夕他还不曾被贬,是清楚这件事的,当时朝会奏报十有八九都是关于青洲夜氏王族与楚氏一族的。 毕竟事关嘉宁的边防安全。 当时整个王族被灭,朝中多有非议,主张借兵的大臣都没想到楚氏竟做事如此之绝,不留一个活口,又喊着要讨伐青洲楚氏,被圣上一声怒吼给吼成鹌鹑了。 “主张借兵的是你们,现在多有怨言的亦是你们,青洲不是嘉宁,由不得几次三番插手,有本事先想法子如何攻下青洲再说,真当朕是好糊弄的?!” 此后确实没有再发生过青洲士兵挑恤嘉宁边境之事,这件事也就这么揭过了,又过了几年他便被贬为驿司了。 不过后来听说嘉宁与青洲再生异端,煊殿亲自出征领兵攻下青洲,一举将其纳入了嘉宁版图。 “夜氏王族怕是不可能存有活口,想必是有人在利用此事。”王驿沉眸道。 姜怀柔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王驿竟能联想到这么多,若有可能,她倒是希望夜氏王族被重新提起,不过不是现在,更不是以这种方式。 王驿深知当年的影响之大,叮嘱众人:“事关夜氏王族,不到真相水落石出之时,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大家可要记清了。” 本以为就是治水,没想到竟牵扯出这些骇人听闻的陈年往事,韩佑凌等人都神色凝重地点头应下。 姜怀柔提醒道:“单凭‘净化’是无法清理完赤云的,其余两颗也与消除赤云并无相关,还需重新研制解药。” 她是可以研制出来,但并不方便出面,倒不如让王大哥劳有所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王大哥是可以研制出来的。” 王驿温笑点头,“有了姜姑娘提供的汁水药方,我再加以改进,不出意外是可以的。” “那就拜托王大哥了。” 王驿见姜怀柔坚定,犹豫几许也不再迟疑,就应下来了。 不过短短几天,沉寂了三个多月的江南正缓缓地冲破阴霾。 被冰锥和腐蚀伤到的人因为有青粉治疗很快便恢复起来,青粉不仅可以解毒还有促进伤口愈合的功效,每个人的伤口都在神速愈合。 王驿也研制出了针对金宁江大范围赤云的解药,同三皇子申请了款项便大批采购相关药材,制成了一桶又一桶的药水让士兵往金宁江里倒。 经过商量,又上报了朝廷,获批开凿新水道,将金宁江与另一条无人区的江河联通,疏通活水,引入水生鱼群。 金宁江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细腻甘甜,水面上扁舟千叶,岸边平台洗衣甩水,大街小巷的商贩又吆喝起来,生活恢复如常,甚至更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江南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不是研制出青粉的姜姑娘便是让金宁江恢复如常功不可没的王驿。 当性命危机解除,空闲自在下来,被搁置的八卦也重出江湖,其中被八卦最多的就是煊殿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也就是姜姑娘,堪称惊天奇闻的消息一经传播便在江南炸开了锅。 万千少女顿时心碎了一地,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让冷酷无情的煊殿如此宠溺,一时间猜测纷纷。 也一传十,十传百地了解到之前君太尉孙女用来治水的丹药其实是那位姜姑娘炼制的,不知为何最后落到了君太尉孙女的手上,差点愣头晕脑地乱用一通把江南给炸翻天。 不过想想人家也是好心想帮忙,且没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索性也就不再谈论是非。 至于背后主谋,几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到夜氏王族,但该上报的也都上报了,剩下的就是调查了。 事情翻过篇章之后,王驿是想直接回驿站的,可圣旨很快就送达了江南,宣他和姜姑娘他们几个魏远山弟子不日一同入宫觐见。 王驿轻叹一声,“这可如何是好?” 尚承风见王驿一脸惆怅,便兴冲冲地宽慰:“王大哥你愁什么?这不是好事吗?” 王驿苦笑着摇摇头,“圣上怕是不想见到我啊。” 他们都已经知道王大哥是从丞相直接被贬至驿司的,可想而知有多失势。 韩佑凌鼓励地拍了拍王驿的肩膀,“虽然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哪儿有那么多气性?更何况如今王大哥你立下大功,自是少不了嘉奖。” 姜怀柔在一旁给园里的花草翻土,想起在驿站时,那些人生怕被圣上误会是为王驿说话而受到牵连,同样也是过了这么多年。 不由为王驿捏了一把冷汗,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才会时隔多年被人提起都还是一副谈虎色变的模样? 王驿勉强微笑,点头舒缓神情,“佑凌说的是,也罢,随遇而安吧,不想了。” 说是这样说,可王驿心里清楚,他和圣上之间,有一道不可修复的裂痕。 “王大哥能想开就好。” 季思萌高兴地嘟囔道:“真希望圣上能赏我个十万八千本的新鲜话本。” 众人一听都笑开了,李秀雯无情说出现实:“异想天开,你先想想从哪儿给你来个十万八千本?梦里还差不多。” 也有可能真有这么多,但搜刮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姜怀柔翻完土起身把工具放好,趁着浇灌园子的水流洗干净手。 用手帕擦干后说道:“我先回庭院了。” 冷傅收起剑环臂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姜怀柔被冷傅的调笑逗红了脸,淡定反驳:“怎么会?我哪儿有那么黏人?” 李秀雯看透一切的目光瞟了两人一眼,故作高深地说了句:“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面夹击,姜怀柔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走了。” 挥手给每个人都打了招呼就快步出了院落,往庭院的方向走去。 正巧碰见了在街上闲逛的容钰和江老。 江老那叫一个激动欣喜,以前一年也难见到恩人一面,自打煊殿和姜姑娘情投意合,他在庭院住下之后基本天天都能见到。 “姜姑娘一个人出来玩?”江老笑眯眯地慈和问道。 姜怀柔想了想,点头道:“嗯,正要回去。” 去找师兄师姐和王大哥他们几个也算是出去玩了吧。 “那咱们三个一块做个伴吧,刚巧我和江老一同去拜访完一位老友,也正要回去。”容钰提议。 话落就被江老瞪了一眼,“你个臭小子说话注意点,什么叫老友?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友吗?” 想起方才黎智那家伙给他脸色看他就来气,虽然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但话里话外都是不想跟他多说什么的意思。 容钰嘴角微抽,改口道:“行行行,陌生人好了吧?” 也不管合不合理,江老哼了一声不再反驳。 姜怀柔看这情形就知道江老同他那位“老友”不对付,起码在江老这边是。 也觉搞笑,默默说了句:“还挺不对付的。” 江老听见了不仅不生气还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了:“夜……不对,姜姑娘你是不知道,那老头子倔得很,问起旧事就是不肯松口透露半分,老夫和容钰愣是扑了个空。” 自从他从殿下口中得知素慧的消息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大将军府的那个素慧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个素慧。 可现在就算赶回京城也不见得能进去大将军府找人,心急之下,拉下脸去找当年带走素慧并且把素慧失踪了的消息告诉他的黎智。 那件事之后他们几个谁也没再互相有所往来,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容钰汗颜,“江老,您就别带着情绪数落了,万一黎老当真不知道呢?” 没想到江老遇上心切之事也能幼稚地像个小孩。 姜怀柔云里雾里地听两人拉扯,快到庭院了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也没拉扯出个结果。 不过也算是听明白他俩为何去拜访那位黎老了。 御景煊在书房批阅公文,待出来后便直直去了姜怀柔的院子看她回来没有。 刚好就碰见了说笑着回来的三人。 容钰远远地打了声招呼:“嘿,我们回来啦。” 御景煊站定,淡笑着等他们过来。 嗓音清冽地问道:“怎么一块回来了?” 容钰:“还不是江老心切,非要确认一番,我便陪他去拜访了一位老友……”说完就被江老一记眼刀威胁,无奈改口:“一位陌生人,回来的路上遇到姜姑娘,就一起回来了呗。” “嗯。”御景煊薄唇微抿着点了点头,深邃的目光又转向安静站在江老身旁的姜怀柔,“还想在江南玩些时日吗?” 姜怀柔神情一怔,摇了摇头,“推算时日,预计明日我们就该启程入宫觐见了,已经没时间再游玩了。” 都说江南好,“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之前一直没机会见到,现在江南恢复惬意,她却要回京了。 御景煊眉目微挑,也没再提游玩一事,而是随口问道:“王驿可同你们一行?” 怎么问起王大哥了?姜怀柔疑惑不显,“嗯,你认识王大哥?” 御景煊黑眸微敛,语气无波地说道:“不认识,只是听过。” 江老随意逛了几步,负手笑道:“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还能听到王驿的消息,当年他出事之时,殿下也才八九岁,可能就算见过也记不得了。” 若不是有这一身才学本领,估计一辈子也翻不了身,龙颜大怒,能留下性命已经算是好运了。 姜怀柔听到的都是王驿境况,却不曾有听过王驿为何会落魄,不由疑惑问道:“王大哥当年到底是犯了什么罪?” 江老神清气爽地瞥了眼都在等他解惑的三人,也不故弄玄虚:“据说是专擅独权,纵容其弟王治祸乱猖獗,被君太尉等大臣极力弹劾,圣上见证据不足,便力排众议保下了王驿。” 说到这,江老先是叹息一声,才接着说道:“谁知这王治不仅不加收敛,竟敢胆大妄为地招惹上了乐安公主,被人逮个正着,圣上龙颜大怒,派人缉拿王治,还未来得及审问,乐安公主竟在回公主府的途中暴毙而亡,王驿虽自身难保,但不顾一切为有口难辩的王治求情,圣上念在他功绩斐然,王氏人丁稀薄,便留了他们二人性命。” 令人唏嘘不已的往事却也实实在在地发生过,容钰瞄了眼没什么表情的御景煊,“乐安公主不是御景煊的姑姑吗?” 御景煊对这位姑姑印象不多,“嗯。” “原来如此。”姜怀柔了然道,牵扯到皇族公主,怪不得事情闹大至此,连提起间接的王驿都害怕扯上关系。 又抿唇思索,他们与王大哥接触几日下来,气魄风范不像是会专擅独权之人,难道是太过溺宠这个弟弟? 无声胜有声 但愿王大哥此行能够顺利吧。 内心叹息之余想起被她栽到园里的流云染,明日就要走了,得先找个花盆把流云染移出来。 匆匆告别御景煊他们就带着让楚不闻买来的花盆和工具去了后花园偏僻一角。 见流云染在这偏僻一隅欣欣向荣,姜怀柔蹲下身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它,挑眉嘀咕:“在冰雪中险象生存,生命力当真顽强。” 浅笑几许,便开始着手给它暂时换个新“家”。 仙逸的软纱裙摆清浅地在地面上涟漪渐渐,招来蝴蝶停落,美人画卷。 姜怀柔把流云染放在一处适宜地方后,刚出了院门就被容钰喊去帮他找掉了的玉佩:“帮我找找哈,人多力量大嘛,感谢感谢。” 看着容钰略显浮夸的可怜巴巴表情,姜怀柔忍俊不禁地答应下来:“你说吧,大概是掉在哪里了?” 容钰摸着下巴认真回想道:“在芳菲林或者是落月轩吧,都是回来时经过的地方。” 姜怀柔满脸问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这两个地方不是在南街那个方向吗?你和江老今日不是从东街那里回来的吗?” 容钰愉悦道:“害~在这之前佳人有约嘛,就陪着去逛了一圈呗,黎府到庭院的路上没有,那就只有这一片了。” 又默默补了一句:“也没见你出去玩过,路倒是被你认清楚了。” 姜怀柔没理会容钰的调侃,而是惊讶于容钰身边应接不暇的各类美人,也不知辜负了多少芳心,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悠然自得的容钰,一阵瑟缩。 “行,知道了,你也快些去找吧,别磨蹭了。” 一边越过容钰往外走一边不由感慨。 还好御景煊不像容钰这样,不然她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先废再甩! 想罢,皱起秀眉肯定地点了点头,连带着偶然想起的御景煊也被问候了一遍,唉,大猪蹄子! 远在别处漠然而立的御景煊沉沉地打了个喷嚏,黑眸懵了一瞬又染上愉悦,肯定是柔儿想他了,哼哼。 石化在当场的容钰一脸无辜地瞪大眼睛,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蓦地转身望向翩然走远的倩影,不可置信地气笑出声。 “诶,不……不是我说,你那什么眼神啊?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我?”容钰来回踱步着自言自语,又撇嘴道:“跟我有多风流似的,虽然是事实,但这次我可不认,略。” 容钰朝南做了个鬼脸,又轻松闲适地晃着步子惬意也往南去了。 姜怀柔从庭院前就开始注意了,一路走到芳菲林都没见掉有玉佩。 抬眸看了看眼前潺潺溪水上的木拱桥,提步往前走去,走至桥上便隐隐约约看到偌大的嫩绿林子,青草满地,各色成片野花夹杂其中。 “这么大一片林子,容钰总不能把它走过来一遍吧?” 又自语反驳:“不对,凭他的闲心,也不是不可能。” 步履悠然地踩着松软的草坪,沿着依稀成型的小径走了一会儿,姜怀柔就百无聊赖地欣赏起芳菲林的景色。 转眸间,视线里多了一只静静躺在花草上的兔子风筝,灿烂地笑着。 应该是哪个小朋友落下的吧,姜怀柔走了过去捡起,不由面上带笑,她也喜欢兔子呢。 正想把风筝放下缠在树上避免被风刮跑,也方便小朋友回来找,长曳在花草上的裙摆却突然被扯了几下。 姜怀柔拿着风筝疑惑地侧脸垂看去眸,微讶之余不由眉眼弯弯地蹲下身,也没把裙摆曳过一旁,而是抱起了在她裙摆上憨态可掬的萌物,雪白的小兔子。 细看发现这只兔子的毛发不是一般的好,兔脸傲娇又冷酷,姿态优雅高贵,姜怀柔看着这只在兔群里定帅得突出的雪兔,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长长的兔耳朵萌态尽显,姜怀柔顺了顺它的毛发,玩笑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还好帮容钰找玉佩来了芳菲林,不然哪儿能碰见这么可爱的兔子? 白绒绒的一团舒适地蹭了蹭姜怀柔的手心,活泼地伸出爪子扒拉落在身前海藻般的乌发,逗得姜怀柔直发笑。 清脆悦耳的笑声宛如天籁,在芳菲林里轻轻婉转回荡。 突然传来一阵微风,姜怀柔下意识抬眸,撞入眼中的情景却让她不由呆愣一瞬。 惊讶地抱着兔子起身环视四周,杏眸里满是不可置信与惊艳。 原本嫩绿带有花苞的花树不知为何争相竞放,桃粉花簇缀满枝头,望不尽的灵动粉海,更为奇特的是,竟还萦绕了点点微光! 姜怀柔懵了,怀里的兔子也兔脸茫然地看着眼前一幕。 各色蝴蝶成群飞来,四散在姜怀柔和兔子周围。 与此同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从树后出现,步步向她走来。 姜怀柔呼吸一滞,指尖下意识轻颤,俊美无双的容颜是她熟悉的模样,薄唇勾起的笑意可让天地黯然失色,清冷的气质高贵出尘。 他稳步向她走来,长身玉立,宛若天神。 也觉此时无声胜有声。 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初见时,你探窗看十里寒梅,云蒸霞蔚,而今两心交付,愿以千树繁花相赠,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好?” 姜怀柔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视线有些模糊,心上颤抖得厉害,此情此景此人,皆她所喜。 眉眼带笑地弯唇道:“那你可别食言了。” “余生漫漫,承一诺,千金不换,定不食言。” 姜怀柔看着素来冷漠的他现在却认真地一字一句对她说起撼动真心的承诺,一时无言,唯有心里的惊涛骇浪足以证明。 在御景煊要抱她之前,又把人阻住,狡黠俏笑,“我抱着兔子呢,不能抱你哦。” 御景煊手臂一僵,冷眸深深地凝视一眼躲在姜怀柔怀中瑟瑟发抖的兔子,忍了忍,“无碍,你抱它,我抱你。” 早知道不把这只蠢货提来了,没点儿眼力见,煞风景。 兔子:它是只兔子!兔子!让它有什么眼力见儿??? 不等姜怀柔回答,御景煊就绕步从背后环住了姜怀柔,埋头在香软的颈间,完美的下颌线近在姜怀柔脸侧。 “给你准备的美景,好看吗?” 慵懒舒适地蹭了蹭纤细白嫩的脖颈,抬眸悠然地陪她一起看花树千放,流光飞舞。 “好看,你想出来的?”不是她说,换作刚见到御景煊时的情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么……粘人。 还挺浪漫的。 到现在她心里都还有种冒泡的幸福感。 “嗯,你喜欢就好。” 正顺着兔子毛的姜怀柔目光一转,感受到脸侧温热的鼻息,暗自弯唇,像个小狐狸一样快速转头在御景煊脸上落下一吻,亲了就跑。 “也喜欢你。” 御景煊愣住,转而不可抑制地低低沉笑起来,原来他家小姑娘也会打直球啊。 心中悸动难言,唯有她轻而易举的取悦占了上风。 姜怀柔下意识地揪了揪手边的兔毛,心下嘀咕,她总算知道这只兔子为何这么熟悉了。 正解除警报美美赏景的兔子突然觉得兔耳朵被人一扯,不由抬眼凉嗖嗖地瞄了眼,在瞄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又急急转回目光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赏景。 它可是一只有雅趣的兔子,赏景,对,还是赏景吧。 想它兔爷纵横四海,谁也不怕就怕这个暴君,一言不合就要拔它兔毛给它洗干净再烤了吃。 那小美人扯就扯吧,也罢也罢,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心中泪两行啊! 不行,它需要安慰!它要和暴君抢小美人!兔子舒适地眯着眼又使劲地往姜怀柔胳膊上蹭,还挣扎着站了起来伸出两只爪子要抱抱。 奈何捧住了一团香香的秀发,又放下。 姜怀柔目瞪口呆地看着怀里的兔子,此刻正姿态优雅地把被它弄乱的长发给扒拉到顺滑整齐。 这么乖的吗?! 御景煊狭长的丹凤眼微眯,迅速出手一把揪住了不安分的两只兔耳朵提溜起来。 这只兔子今日怎么回事?跟发春了似的,黑眸微凝,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某处。 眼神威胁:信不信本殿让人把你阉了? 兔子兔眼惊恐地在空中划动着四肢,一阵心虚,它就不该有和暴君抢小美人的明显举动,哼,暴君竟然威胁它,下次它就暗暗地抢! 眼神无辜地看向小美人,快帮帮它~ 姜怀柔嘴角微抽地看了眼突然被御景煊提起的兔子,柔声道:“你提它干什么?吓到它了。” 说罢伸手就要去抱回来,却“嗖”地一下眼前没了那一团雪白,瞪眼顺着弧线看去,兔子身姿矫健地稳稳跳落在地。 不由松了一口气,转身挣开御景煊不满地轻轻捶了一拳宽阔的胸膛,“你扔它作甚?伤着了怎么办?” 御景煊蹙眉,神色幽怨地看了眼姜怀柔,“它比我还重要?” 姜怀柔讲理:“谁让你先欺负它的?不许再扔它了,听见没?”还好这只兔子灵活。 呵,这蠢货功夫起码一个顶的上十只,现在扔它一下倒还威胁到他的地位了? 御景煊闷声道:“嗯,今日不再扔它了。” 往后何时再兔心不正,可就别怪他无情了。 姜怀柔气笑了,也不同他多言,转身向被扔到大老远的兔子走去。 兔子心中是一阵烟花灿烂,总算有人能制得住暴君了,它的好日子来喽~ 在姜怀柔没看见的地方,一只兔子嘚瑟地朝御景煊扭了扭屁股示威,又跳转过来正要蹦跳着欢呼,却被一道熟悉万分的寒沉目光吓得一屁股蹾坐在草坪上。 再次瑟瑟发抖。 姜怀柔把兔子抱起来,疑惑地顺毛安抚它,“奇怪,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随着姜怀柔过来的御景煊冷冷地意味深长道:“可能是想回凌云殿了吧。” 潜意思: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兔子捂脸默默躲在姜怀柔怀里当空气,它没听到,它没听到。 姜怀柔惊喜看向御景煊,“这只兔子就是凌云殿的那只啊,它叫什么名字?” “嗯,叫......”御景煊迟疑一瞬,随即脱口而出:“呆呆。” 本安静待在姜怀柔怀里的兔头猛地一抬,扒拉着爪子朝面无表情看着它的御景煊一顿乱扑,你礼貌吗?你才叫呆呆! 自己给它起的名自己忘了?它合理地怀疑这暴君是在“报仇”,但它没有证据。 兔爷它威风凌凌,叫什么“呆呆”?影响它霸气的形象。 兔眼朦胧地看向姜怀柔:小美人别信~ 姜怀柔虽然觉得不像御景煊能想出来的名字,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原来叫呆呆啊。” 又接着笑眯眯说道:“方才我刚抱着它时就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又说不上来像谁,你是它主人,这熟悉感也就说得通了。” 御景煊:…… 这“呆呆”不叫也罢,这笔账不算也行。 兔子:它不叫呆呆,它不要和暴君像,呜呜。 一人一兔心思各异,但无一不是脸色拧巴。 姜怀柔抬手把兔子举抱起来,看了看兔脸,又看了看它主人,啧啧称奇:“别说,还真挺像的,傲娇又冷酷。” 现在的神情都像是隐忍在帅气外表下一言难尽的生无可恋。 御景煊忍无可忍地黑着脸接过兔子放在怀里,贴心道:“我来抱吧,它太沉了,怕累着你。” 又补充了一句:“逗你玩的,它叫四爷。” 姜怀柔问:“四爷?为何叫四爷啊?” 别忘了正事 霸气是霸气,画风也对了些,但怎么就叫四爷呢? 御景煊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因为它能连翻四个跟头,宁治和楚不闻他们两个就给它起了这个名字。” 胳膊抖了下爪子揪着他袖口试图想要逃回去的某兔,唇角上扬,“表演一下?” 四爷:本兔选择装死。 姜怀柔一阵汗颜地看着突然一动不动躺在御景煊怀里装死的兔子,还真是非同一般。 摸了摸它的脑袋,“还挺有灵性。” 御景煊思索半瞬,薄唇微勾,寒沉的目光带笑盯向姜怀柔,“喜欢吗?” 姜怀柔真心地点了点头,“嗯。” 御景煊不动声色地引诱着:“想天天都能摸到它吗?” 姜怀柔敷衍地再次点头,注意力几乎都在蹭她手指的四爷身上,“可以的话,当然想了。” 御景煊又低沉道:“搬去凌云殿?” 姜怀柔下意识地点头,还没出声就反应过来,又惊又羞地拍了笑得一脸玩味的御景煊一下,“你想得美。” 挨了一下就顺势跑开的御景煊满眼温柔地笑看着眼前如蝴蝶般朝他跑来的绝美女子,佳人笑靥如花。 磁性低沉的笑声在姜怀柔的追逐下逐渐笑得放肆,嗓音好听到让人痴醉。 漫天飞舞的花瓣中,一尊贵俊美的男子抱着雪白的兔子倒跑,淡漠的脸上肆意而笑,冷迫精致的眼眸柔情似水地看着娇俏灵动的女子笑颜如花地向他追来。 借机蹭了一波惬意玩耍的四爷:见鬼了,暴君也有笑得这么开心的时候。 兔心计量:不过倒是提醒它了,它可以把小美人拐到凌云殿啊!这样它的靠山不就时时在了嘛,哦吼吼。 若是姜怀柔知道四爷的想法,定忍不住给这一人一兔一个暴栗,果然,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 傍晚时分,御景煊又带姜怀柔看了流萤漫天,群星带月的璀璨景象,待回到庭院已是深夜。 四爷优雅地趴在御景煊怀里呼呼大睡,姜怀柔轻声道:“我到了,你快带着四爷一块回去吧。” 她的院子在庭院的另一侧,御景煊回去还要穿过后花园,不算近。 御景煊点头,低声道:“嗯,你好好休息。” 转身步履沉稳地往外走去。 姜怀柔看着那道凌然清冷的背影渐渐走远,眸光温柔地跳动着,一直到消失在视线里才弯唇关上了院门。 躺在床上休息时,突然想起容钰让她帮忙找的玉佩,不由撇嘴,容钰也真够随机应变的,为了兄弟不惜再添一笔风流史。 玉佩是假,引她去芳菲林是真。 辗转间,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却又不禁多了一番思索,御景煊为何喜欢她?第一次见到他时,淡漠疏离,生人勿近,可从芙蓉镇开始她便隐隐约约感受到御景煊待她的特殊。 尤其是青阳县一行过后,再见时突然就直言喜欢。 今日他提起的却是入京那日她看梅花,比芙蓉镇还要早些,总不能一见钟情吧?御景煊并不像是会轻易动情之人。 姜怀柔晃了晃脑袋,赶走思绪,权当是她多想了,闭眼心情愉悦地进入梦乡。 翌日。 一行人分乘两辆马车往京城方向去了,御景煊神思不透地望向渐行渐远的马车,沉默不语。 容钰也随意瞧了眼,散漫提醒:“别忘了正事,走吧。” 御景煊薄唇微抿,长睫下的黑眸讳莫如深,不久,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 到了京城,王驿虽面色如常,但掀开窗帘的手早已出卖了他无法平静的心绪。 目光冷静却又热怀地将外面形形色色的人与建筑风景尽收眼底,感怀万千地抬头望向蔚蓝无际的天空。 “离开故土已十年有余,没想到还有重回京城的机会,车水马龙的长宁街,比之往日更为繁华。” 同在马车上的韩佑凌三人听到感慨不由也觉些许心酸,安慰道:“王大哥且放宽心,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人事物有所改变也是常态,嘉宁能越来越好,也是万众所期。” 王驿放下窗帘,正坐着看了一圈三人,说道:“若不是几位不嫌弃我罪臣的身份,与我为友,递我机遇,我又如何能再次踏上故土?王某感激不尽。” 尚承风颇为认真地接话:“王大哥不必妄自菲薄,古有诗曰:‘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抓住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王驿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之后,便有朝廷派下来的人对接安顿,嘱咐相关事宜。 待休整完毕,曾上朝数载的王驿再一次踏上了通往朝堂之上的恢宏长阶,接连天边,可览万物,气势磅礴。 “宣!王驿,魏远山弟子觐见!” 重长尖耳的声音落下,朝堂中秩序井然的朝臣纷纷止不住地将目光往朝会大门看去,姜贺更是与有荣焉,自豪感不言而喻。 一众翘首以盼的大臣中,子女能得佳绩登上朝堂受封赏的大臣们无不容光焕发,就连不苟言笑的韩丞相也面上欣慰。 亮敞精雕的气派红门处,以一名中年男子为首,走进了一众气宇不凡的年轻人。 大理石琉璃砖铺就的地面倒映着恢弘大气的雕梁画栋,规整构造的宽敞朝堂在分两侧站立各有气势的官服朝臣的秩序下而更显威严肃重。 姜怀柔不动声色地抬眼将目光掠过四周,最为压迫的,不是建造奢华庄重的宫殿,也不是满朝文武百官,而是金漆雕龙的龙椅上撑膝正坐的人。 她倒是见过皇帝一次,只是与当日的随和不同,龙椅之上,不怒自威。 一众目光中,有平静的,有惊讶的,有看好戏的,也有让人捉摸不透的。 而他们的目光,更多地是放在了那个身着粗布整洁衣袍的瘦削男子。 王驿挺直了背脊面不改色地迎着各异的目光步步向御前阶下走去,又确保身后的几个孩子能够跟上。 像是护着自己崽子的雄鹰。 初见这般阵仗威仪,韩佑凌等人多多少少是有些忐忑的,但目光一落在那道坚挺的背影,顿感有了主心骨,也打心底从容起来。 “微臣王驿,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远山弟子,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御啸天敛起锋眉,幽沉的目光笑意不达眼底,随意把手搭在龙椅扶手上。 语气听不出好坏:“平身吧。” “谢陛下。” 见他们站定,御啸天尽量温和道:“江南大患能够解除,几位功不可没,朕思来想去,唯有重赏才能不愧于天下,不愧于成千上万的江南百姓,朕希望,你们今后亦能如现今这般勇敢无畏,胸怀天下。” 站在右侧队列首位的君先不由斜睨一眼已是今时不同往日的王驿,神色不露,但眼底的不屑与讥讽通通被傲然垂下的眼皮遮了大半,任谁也看不出。 圣上果然不会轻易宽宥王驿。 “李公公,宣旨!” “遵命,陛下,”李公公手持金黄色绣龙圣旨走至御栏前,打开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魏远山援派弟子于江南水患一事中智稳有谋,天资卓越,大有功劳,特每人赏黄金百两,绫罗绸缎百匹,珍玩数件。” 隐隐唏嘘中,李公公又接着宣道:“鉴往日罪臣王驿于江南一事中积极作为,功不可没,特允其将功补过,升至正四品吏部侍郎一职,赏白银千两,钦此!” 一时间,大臣们议论纷纷,左顾右盼地同周围官员交换意见,争论不休,虽顾着龙威不敢太过放肆,但也难掩惊讶。 不待接旨,前方右侧的一个大臣便手持朝板出列,躬身道:“皇上三思啊,王驿所犯罪责已是重罪,今若大升其职,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不免有碍律法威严啊。” 王驿波澜不惊地看了眼上奏之人,心下了然,是户部侍郎段志远,他离朝那年,依稀记得段志远还只是户部郎中。 姜怀柔同样也看了过去,细品一番这位大臣的奏话,神情不动,低问:“王大哥怎么看?” 王驿冷笑一声,“出头鸟罢了。” 果然,在此之后,左右两侧各有几名官员出列发表意见,也不乏赞同的,两边一时对峙起来。 “臣附议,江南水患虽威胁严重,但治理好金宁江也离不开三皇子殿下的得力指挥和魏远山弟子的辅助,若撇去王驿的旧罪迅速升迁,岂不是独揽大功?” 左侧的一位大臣也快步出列:“李大人所言差矣,江南之事形势有多严峻现今你也不是不知道,若非王驿苦辨勤研,金宁江又如何能恢复昔日平静?正所谓‘民以水为本,物以水为贵’,不知挽救了多少黎民百姓,此乃大功一件,又何来独揽一说?”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重上三分。 龙椅上本端坐的御啸天神色不变,撑肘支额眼底讳莫如深地任由他们争个面红耳赤,帝王心思最难猜,此刻体现地淋漓尽致。 君先敛眸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高台之上,威严肃重看不出情绪,眼见这边争执不下就要落势,目光一转,也阔步出列。 稳声道:“陛下,臣认为若就事论事,王驿确实担得起大任,但功可有,过可补,也要看罪责大小,因此臣提议,升王驿为正五品郎中折中取舍。” 御啸天这才掀开眼皮,眼里一抹精光闪过,“韩丞相和姜大将军意下如何?” 两人不动声色地相视一眼,一同出列齐声道:“臣赞同。” 先不说共事多年,他们对王驿的人品自是了解,若不是他那不成器的弟弟被人抓住了把柄,以王驿的智谋怎么也落不到这般田地。 御啸天思索状点头,沉声道:“那便依君太尉之言吧,王驿,你可有异议?” 正不知想些什么的王驿忙行礼回道:“臣不敢,全凭陛下决定。” “嗯,”御啸天听不出情绪地应了一句,又接着将目光转向姜怀柔等人,目光慈和下来。 “朕听闻姜姑娘所制的青粉颇有奇效 ,助三皇子短时间内稳定紧急状况,今日一见,原来竟是姜大将军之女,果然,虎父无犬子啊,哈哈。” 大部分的大臣是不知这层关系的,面面相觑之下又觉艳羡不已,想想自家的,叹笑议论:“也罢,比不了,图让他们喜乐无忧便是好的。” 明面漂亮话说是这样说,但哪个又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精心培养?各个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姜贺虽觉骄傲,但还是谦逊笑道:“小女恰好懂医,能学以致用,有所贡献,臣作为父亲自是引以为豪。” 魏远山援派弟子的背景御啸天都是心中有数的,也不落下他人,又挨个儿言简意骇地夸赞一通,让该出列露脸的家属大臣脸上都增了增光。 毕竟,不乏是笼络人心的好机会,也清清朝局,御啸天眸光幽深地揉着太阳穴,心下思量。 很快,姜怀柔等人就出了养心殿,而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也才刚刚开始。 宇文霆浩拍了拍心不在焉的王驿,“王大哥,你想什么呢?想这么出神。” 王驿愣了一下,说道:“我是在想赤云一事,虽说恢复宁静,但背后谜团尚未解开,仍旧难免是心头大患,还是尽早查清为妙。” 姜怀柔目光微沉,这样下去迟早会查到夜无笑头上,她本意是打消夜无笑的阴谋及时止损,却不想竟这般轻易就引出了夜氏王族。 杏眸微微转,淡声问道:“王大哥确定赤云只有夜氏王族有吗?有没有可能是后期流传在外?” 王驿摇头,笃定道:“不会,夜氏王族手握赤云制法的只有一个旁支,实不相瞒,我曾碰巧了解到此旁支有关赤云的秘闻,这也是我为何能辨认出赤云的原因,具体的,回去我再同你们细说吧。” 韩佑凌提议:“还是要寻个机会去一趟青洲。” 姜怀柔心上一沉,怎么也没想到王驿竟然知晓。 不可撼动的 下朝之后。 御啸天晃着步子往御花园走去,也不急着去批奏折。 李公公眯眼笑道:“陛下英明,果然如您所料,先以侍郎一职为幌,再作升迁便容易得多,甚至还比您预期的高了一级。” 在拟旨前,圣上特意费心用计打算给王驿抬高官位,考虑到若直宣原定职位定会让君太尉一众反对而无结果,便比之原定抬高二阶,果真就松口折中建议了。 御啸天冷哼一声,“王驿总算没让朕失望,也不枉当年朕煞费苦心保他性命。” “这次若再跳进大坑,朕怎么说也没那闲工夫再去拉他。” 李公公会心一笑,陛下拉不拉哪儿是嘴上说说?嘴硬罢了。 又捋了一遍都快记忆模糊的陈旧往事,恭声说道:“当年王郎中多次弹劾君太尉,为人忌惮在所难免,以老奴看,王郎中风势再起,说不定当年之事也能有翻盘的机会。” 御啸天对陪伴自己多年的李公公自是信任,也是唯一能说得上心里话的人。 空无一人的长廊里脚步声清晰,思索良久,御啸天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然朕为何给他造势?” 隆冬已过,没有积雪压顶的长廊里明黄色衣袍的尊贵身影步履沉稳自信地踏过一格又一格大理石瓷砖。 君府主院书房。 君先扶额遮住脸上阴沉神色,疲累地靠坐在座椅上,冷声道:“绝不能给王驿翻身的机会,正四品?呵,当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恭敬立在一旁的骆子衡目光一转,一张保养得当的脸看上去像是三四十年岁,此刻也没什么好脸色。 “下官担心的是,王驿现今来势汹汹,如若有心留意,凭他当年叱咤官场的才智,翻案的可能不是没有,君大人您看……” 君先睨瞪了骆子衡一眼,“矛头还没对着你,就自乱阵脚,”见骆子衡惭愧地垂下头,又凝声道:“不过你的考虑也不无道理,这样,你派人去调查王治的下落。” “可以的话,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给解决掉。” 狠厉无情的作风骆子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然明白君先的意思,眸光一深,会心笑道:“君大人放心,下官定把事情妥当办好。” 君先赞赏地看了眼骆子衡,“你办事,老夫还是放心的。” 骆子衡的官职是君先一路扶上来的,自是知道其中的好处,毕恭毕敬一笑,又接着说道:“今日下官过来其实还有一事相告,据咱们的眼线禀报,负责调查捷州安县一事的人果真找上了前任捷州巡抚官祁都,如今正在僵持着。” 君先不觉意外,而是沉声道:“本已让段志远上奏称安县突遭匪贼,萧鸿飞不惜以命守卫才将其安定,只要不细查便是天衣无缝的说辞,定是有人觉察到了什么,你且注意。” “嗯,不过时隔多日才有风声,想必掌握的消息也不多,最多也就查到下官这里,只要看好祁都那边,对峙无果自然也就不得不放手了。”骆子衡若有所思地说道。 君先揉了揉太阳穴,今日上朝费了不少心神已经有些乏累,闭眼淡声道:“你看着办就好。” “是。” ...... 姜怀柔一回到大将军府,慕容凌夜的书信就送了过来。 “古琉璃,已拿到手,无音阁。” 这么快?姜怀柔挑眉微讶,想她书架上的那些随便一本便能引起轰动的珍奇医书,又觉对于慕容凌夜来说倒也合理。 只不过,这家伙多写几个字会怎样?姜怀柔汗颜。 放好书信,姜怀柔不由望着知书欢笑忙碌的身影出神。 幽蝶香复发的时间之前她以为会是一个月左右,可现在迟迟未复发,无非是被雾藤压制了,那么她体内雾藤的烈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脑海中不禁想起紫熙溟问她到底压制了几成的严肃,指尖下意识轻拂瓶中的梅花。 又转瞬起身去找素慧姑姑。 素慧姑姑正绣着牡丹,抬眼间看见来人,笑着“诶呦”一声便放下了手里的活,目光柔和地看着姜怀柔坐下,“前些日子出去可还顺利?” 姜怀柔笑容满面地答道:“有惊险也有难忘的经历,总而言之,这一次出去收获了不少,算得上顺利。” 素慧姑姑一向是支持她历练实践的,也乐得听到这些成长所得,抿唇笑语:“那便好。” “素慧姑姑这是在绣什么?” 绣篮里放了许多针线。 素慧姑姑拿起绣的半成品给姜怀柔瞧,温笑道:“绣的牡丹,闲着也是闲着,就想做个团扇,用安神的药草熏染,大小姐去魏远山时将它带上,待夜晚入睡时扇上几下也能有助于睡眠。” 姜怀柔清婉的脸上喜悦又感动,被在乎的人惦念是一种难言的温暖,“素慧姑姑待我真好,不过您也要注意眼睛,别劳累到自己。” “知道了,大小姐就放心吧。”素慧姑姑笑着疼惜地拍了拍姜怀柔的手。 “嗯,对了素慧姑姑,您认识江老吗?名为江越。” 姜怀柔明显感觉到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有些僵住,疑惑间,素慧姑姑依旧淡笑着回道:“不认识,怎么了?” 不认识?那江老为何要找素慧姑姑? 姜怀柔以为只是寻常的找人,不想其中能有何渊源,便轻松道:“之前碰巧得知江老正在找一位与您同名同姓之人,我见与素慧姑姑别无二异便提了一句,现下应是快要过来拜访了。” 绣篮骤翻,姜怀柔懵然地看着素慧姑姑猛地收回胳膊,苍老的面容上神色惊慌,却也不过片刻。 素慧姑姑沉寂几许,怅然若失道:“也罢,”又勉强带笑,“正好大小姐也是过几日再走,这安神扇搁置一日也无妨,大小姐尽管将人带来就是,待客之道不能落了才是。” 造化弄人啊! 偏偏江越与大小姐结识,她更没有想到江越会找她,本以为可以藏匿过往,却不想人若沧粟的世间竟兜兜转转还是躲不过。 如今都已年近古稀,心下一片安然,惊讶感触之余她反而并无多少汹涌的情绪,更多的是年轻时怎么也拿不住的坦然。 姜怀柔自是不会顺着素慧姑姑的话将这惊慌视为担心误了时辰,但还是浅笑道:“那就好。” 出来之后,姜怀柔心下思绪环绕,素慧姑姑一向安然平和,方才无论是她提起江老或是说起江老要过来拜访,素慧姑姑的表现显然是异于寻常的。 既然认识,那为何素慧姑姑又说不认识呢?姜怀柔眉目疑云重重,这一切怕是只有等江老来了才能揭晓。 想罢,又不作停歇地去了无音阁。 慕容凌夜依然在无音阁的顶楼,只是不同以往的是,还站着一位白发披背的男子,身高修长,体型清瘦,俊逸的面容隐在轮廓旁的白发下,脸上神情是无欲无求的道骨仙风。 额间一朵金色立体妖莲,使得此人更为圣洁之下又带着说不出的邪魅。 素衣金绸带,狭长上挑的眼尾无情地看向来人,声音稳若一汪泓泉:“眠眠?” 姜怀柔走近二人,杏眸定定看向吾染,“小舅舅怎么来无音阁了?” 吾染淡笑一声,惊起风华万千潋滟,难得眼底带有情绪:“这不是想眠眠了,所以过来瞧瞧嘛。” 姜怀柔不买账:“这样啊,我都以为小舅舅把他可爱的外甥女给忘到猴年马月去了。” 吾染嘴角微抽,歉意地摸了摸姜怀柔毛茸茸的脑袋,笑道:“是小舅舅不对,以后定及时回眠眠的信件,过来看眠眠好不好?” 姜怀柔这才换上了一副笑逐颜开的明媚笑脸,“这才对嘛。” 不过她也知道小舅舅来嘉宁一次不易,且事务繁忙,说笑归说笑,理解也是必须的,唉,若不是入口被封,她亦可以去看望小舅舅。 慕容凌夜环臂倚在一旁,勾唇笑道:“小柔儿快看看你吾染舅舅给你带什么来了。”下巴微抬示意。 姜怀柔顺着慕容凌夜的目光看向吾染,而吾染却凉凉地盯着无所畏惧的慕容凌夜,摧枯拉朽,“慕容,别逼我拿鞋底扇飞你。” 那小柔儿是他叫的么? 慕容凌夜习以为常地打了个哈欠,欠打地伸长耳朵问道:“染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吾染忍耐地握了握拳头,懒得搭理这没脸没皮的家伙,扭头温笑着看向姜怀柔,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一颗流光溢彩的七色珠。 “看,是不是眠眠要的古琉璃?” 姜怀柔接过放在手里边看边疑惑问道:“小舅舅怎么会有古琉璃?” 吾染唇角带笑,难得与眠眠见上一面,他自是想多说些,负手道:“前些日子恰好我去了青洲,刚好慕容也在,听他说起你需要古琉璃,打听下得知古琉璃已经从青洲到了九域,我便给你带来了。” 姜怀柔收回目光,确认道:“这是古琉璃没错了,不过奇怪的是古琉璃怎会出现在九域?九域入口封了三年多,而古琉璃在九域根本无法孕育,只能是最近才有的。” 九域在三年前是不可撼动的神秘大陆,强者如云,实力可怖。 这也正是九域令人心驰神往的崇畏所在。 但同时让人望而却步的因素也与其并驾齐驱,强者角逐,成王败寇,规制体统下管制较为自由,弱者假若没有庇佑,与阎王殿所差也不过一步。 因此,九域对大多数人来说更是一个恐怖的存在,踏足者要么自信斐然,要么双腿发抖。 是为了什么 不过三年前九域大乱,听说九域的九个域主联合不惜以隔绝外界为代价将域帝封出九域,又带领域下强者互相厮杀,域主更替频频,再无固定。 冷血无情之势让众人提及九域便是如坠深渊的恐惧,性命不值一提的地方。 “难道除了小舅舅还有旁人可以进出九域?” 吾染指尖轻捻一圈,淡声说道:“古琉璃是我从五域主绝涯手里得来的,如今九个域主当中,也只有我,五域主凤蝶衣,六域主灼光,还有七域主绝涯,我们四个是原先的域主,另外五个域主早就在大战中下落不明了,能有此本事的,不过我们四个。” 慕容凌夜随意问了一句:“当年大战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们非要想尽办法将域帝制出九域?” 吾染转身若有所思地说道:“久处高楼,手握弓箭,仰望不可攻之,故畏之,高楼忽而有梯,群起而攻之,有人是为不再受畏,有人是在洪流中浑浑噩噩,亦有人是为,高楼之上的风景,妄图占之。” 姜怀柔心下一阵唏嘘,九域域帝之位,何其诱惑,但实力不配位,自然会被围攻而悻悻退场,故而至今九域域帝之位除了之前那位也无人能担。 “那小舅舅是为了什么?” 吾染波澜不惊的脸上带着深意浅笑,闻言闲散地跺了几步思索道:“我?当我选择背负域帝时,答案便已清晰明了了。” 站至高楼,非他所愿,但若能为姐姐报仇,他愿为之不惜一切代价,这也是他唯一的执念。 慕容凌夜自是听懂了,思酌出声:“域帝之位若非前域帝那般的实力恐怕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染哥你想好了?” 更何况据他所知,能把那位拉下高位还是用了什么手段,真要凭本事,无论是智谋还是胆识又或是权势,结果还真难说。 九域首领的气魄,是撑起九域地位不可或缺的一环,能走到这一步,实力可想而知。 吾染平声道:“准备了这么久,若九域仍不能为我所用,便是命数。” 这么一听姜怀柔就知道吾染是要豁出性命,樱唇微抿,“小舅舅,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可以平安,大哥失踪,但我想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大哥,都希望你可以平安。” 吾染心上一暖,和缓神色又揉了揉姜怀柔的脑袋,“好,小舅舅答应你,一定尽力保护好自己,这样才能陪眠眠和年年更久啊。” 又笑问:“在姜府可好?” 他未找到眠眠之前,是嘉宁国的将军姜贺一家收养了眠眠,待她同亲生别无二般,想着眠眠在姜府更为安全,他也就不曾领走。 他也甚是感激姜贺一家能将眠眠照顾地这么好,也没少暗中帮衬姜家。 唯一遗憾的是,年年在王族被灭时失去了踪影,他们兄妹两个,他也仅找到了夜眠,夜年还在寻找。 姜怀柔想起府上和谐的氛围,不由一笑,“很好,小舅舅不必担心我。” “那便好。” 慕容凌夜直起屈着的长腿,对二人说道:“既然染哥决定好了,那我们这边的计划也该提上日程了,夜无笑手里的玺印,柔儿的雾藤,南芷的蛊毒,总要解决一个才是。” 提起这个吾染就是一阵郁气,“姐夫待他们一支不薄,没成想竟养虎为患,若不是他卑鄙趁乱用雾藤和蛊毒威胁,哪里还能蹦跶到今日?” 姜怀柔想起之前吾染得知此事当即就想单枪匹马去灭了夜无笑一支,逼他解毒,却不想这人“威武不屈”,给他打个半死也不愿透露半分,甚至操控南芷体内的蛊折磨威胁。 故而形成了今日他们与夜无笑合作的局面,不然以吾染的实力,足矣。 姜怀柔转走几许,分析道:“我的雾藤想必就算是夜无笑本人也没有解法,排除,南芷姐的蛊毒不出半月我便可以完全破解,半个月,可足够布局拿回玺印?” 别说半个月,就算是十天他慕容凌夜也能以迅雷之势布好罗天大网,这一刻,他准备了将近七年。 众人皆知无音阁横空出世,但大势披露锋芒,背后定有多年的汇聚经营加持,慕容凌夜的自信也不是空穴来风,“半个月,绰绰有余。” 吾染点头,神色淡然若水地平静道:“那嘉宁这边就交给你们了,青洲的那个废物,败给御景煊,将青洲拱手让出,还蠢不自知,待拿回玺印,通知我一声,我倒要看看他的脑子是何等的空洞!” 姜怀柔和慕容凌夜先是看了眼风平浪静,满脸仙人模样无欲无求的吾染,又相视一看,无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悚和嘴角的抽搐。 吾染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善爱众生,出口仙气飘飘绝不带刺的仙公子,但实际上他想骂人的时候绝对口下不留情。 关键是,他还特平静随和,让人不自觉地就自我反省起来。 姜怀柔一本正经地想了想,认真建议:“虽说还要通过他了解当年的真相,但月黑风高时将他捆在麻袋里揍上一顿还是无伤大雅的。” 吾染脸色一黑,拧眉凉嗖嗖地盯向慕容凌夜,“慕容,你教的?” 慕容凌夜想起之前带姜怀柔去听说书,确实是有这么一个情节,讪笑道:“是,也不是。” 吾染一恼,“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给个准信儿,是的话,乖乖挨揍,不是的话,挨个棒槌就算了。” 慕容凌夜顿时跳脚起来,“不是,诶,染哥,你带棒槌来了?!” 忙急声毫不犹豫地选择:“那我选是!” 开玩笑!染哥那个棒槌,一棒槌下来他直接眼冒金星。 姜怀柔一听也不由想起吾染偶尔提着玩儿的一根放大版棒槌,高至半身,粗若大树,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清瘦俊美的仙公子喜欢提个棒槌玩儿?! 眼见吾染思索片刻就要去找那根棒槌,姜怀柔忙将人稳住,“小舅舅,你就别吓凌夜了,那个是我自己想的哦。” 其实是在茶馆听说书听到的剧情,不过小舅舅管的严,她还是不说了,不然凌夜指不定还真就挨一棒槌了。 吾染变脸也快,又无缝衔接换了一副温笑脸,“眠眠很有想法,我觉得的确不失为一个可行之计,只是有小舅舅在,咱直接找他就是,还能省个麻袋费呢,为了那人破费多不值当,是吧?” 青洲的某人:请问,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慕容凌夜:他只能说,从未见有人变脸能如此之快,漂亮。 姜怀柔杏眸一亮,竖起了大拇指,恍然大悟地称赞道:“还是小舅舅想的周到。” 慕容凌夜就差骂骂咧咧加无语望天了,这不更损吗?!还怕他给带坏了,现在恐怕是他担心才对了,“染哥,遇上你,那人是连麻袋都不如了。” 姜怀柔轻笑出声,吾染不置可否,只施施然拂袖而坐,“凌夜,我不甚熟悉京城,就麻烦你出去帮我买一份……两份吧,好吃的糕点,我带回去。” 慕容凌夜桃花眼微闪,自是听明白吾染这是要支开他,爽快道:“行。” 待慕容凌夜出去后,吾染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惴惴不安,明显是心虚作祟的自家可爱的外甥女,意味深长道:“一个人回的京城?” 姜怀柔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小舅舅竟然知道她刚回京城,还问了是不是一个人,八成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甜甜一笑,如实回答:“不是,我和刚结识的王大哥和师兄师姐们一起回来的哦。” 吾染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盯着她,“哦?不应该啊,我怎么觉得好像少了一个人。” 姜怀柔一对上吾染那双看透一切的慧眼默了几许,不作迟疑地选择缴械投降:“小舅舅,你就别考验我心态了,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呀?” 见这小丫头一脸打探的希冀模样,吾染轻笑一声,也不心软:“风声我倒是没听到,不过惊涛骇浪我倒是听到的有,眠眠指哪个?” 姜怀柔耸拉着脑袋,大大的杏眸微眨,试图降低吾染去找棒槌的几率:“就……我和御景煊的事。” 吾染不急不缓地倒了杯茶轻抿,茶盏轻落桌面,只是无声溅起的一片茶水让姜怀柔的眉头还是狠狠一跳。 “我若不问,眠眠是不是就不打算坦诚相告了?也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姜怀柔十分确信的一个准则就是,在小舅舅面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有些不敢说,不是害怕小舅舅生气,而是担心你们会对我失望。” 吾染轻叹一声,“小舅舅不会生气,更不会对你失望,眠眠喜欢的,尽管争取就是,小舅舅不会反对,成王败寇,青洲落入嘉宁,虽说是御景煊主将,但这也是他的本事,自是怨不得人家什么,只是,你可想好如何告诉慕容此事?” 姜怀柔鼻头一酸,其实,城破家亡之下,她也甚是纠结她到底有没有资格再去接受灿烂的光源,在此之前,她虽与御景煊走至一起,可终归是需多加思量的。 可如今,小舅舅的话宛如一颗定心丸,更是后盾一样的温暖,告诉她,她喜欢的,尽管争取就是。 又听吾染话尾所言,不由心上微凝,“慕容家与夜家是世交,当年新君上任,第一个顺势开刀的便是慕容家族,将其势力收归皇族,慕容伯父与伯母至今下落不明,那位新君的儿子,凌夜又怎能不怀有芥蒂呢?这也是我头疼所在。” 吾染听出姜怀柔语气里的异样,弯唇无声安抚,“眠眠不必愧疚,说到底,慕容家还是被牵连其中的,御啸天同楚氏联手不过是想一石二鸟,一来稳住青洲,二来也能解决掉风势最大的慕容家,对御啸天来说,不过是迟早的事。” “再者,我想的是,慕容不至于因此心里有多大的不舒坦,想明白了就好,真正让他接受不了的,恐怕就不是这个了。” 姜怀柔疑惑问道:“还能有什么?” 吾染反问:“眠眠当真不知道吗?” 姜怀柔沉默了。 吾染饮尽最后一口茶水,悠闲提醒:“此事早就从江南传到了京城,沸沸扬扬,小舅舅会帮你把消息压下去,但慕容那边,眠眠还是尽快说清楚的好。” 虽然他常被人评价生性凉薄,但对于慕容的感受无疑是上心的,毕竟,宽慰眠眠是那样说,也是不想让她有过多的心理负担,但对于凌夜,愧疚难免,他也是真心将慕容当亲人看待的。 没过多久,慕容凌夜就提着糕点回来了,吾染接过,看了两人一眼,告辞作别:“古琉璃给眠眠带来了,见你们二人在京城安好我也就放心了,我能出来的时间有限,便不再多待了。” 他回不了头 姜怀柔暗戳戳问道:“小舅舅难得出来一次,不去青洲看望一下南芷姐吗?” 吾染清楚地知道自家外甥女打的什么算盘,指节敲了一下姜怀柔的额头,那张只有在面对他们时神情才会有所变化的俊脸微沉。 “小脑袋瓜里整日里都装得些什么?再乱动什么小心思下次我过来便将我那根棒槌也给带来,知道了吗?” 姜怀柔一惊,忙点头应付下,“知道了,小舅舅可别带棒槌啊。” 吾染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之前还忽而想起什么留下了一句话:“下次我过来时,记得把人领到我面前,我可是要考察一番的。” 这话也只有姜怀柔才能参透其中的奥妙了,慕容凌夜一脸懵地问道:“什么人?染哥要见谁?” 姜怀柔还没想好怎么跟慕容凌夜说起,就先随意扯了个旁的话题:“待会儿我再同你细讲,不过凌夜,你说小舅舅和南芷姐真的没有可能吗?” 南芷姐心里有小舅舅,不是什么秘密,可小舅舅的态度回绝地委婉且彻底,一开始就亲手将苗头给掐掉了,可南芷姐仍然放不下。 慕容凌夜若有所思地问道:“之前你曲线救国时,你小舅舅有用那根丑不拉几的棒槌威胁你吗?” 反正吾染都走了,他这么说也是贴合实际,那根棒槌也不知道吾染从哪得的,丑不说,还不好用,他还不舍的丢。 姜怀柔没好气地反驳出声:“什么曲线救国?不过那棒槌确实……嗯……算了,之前是没有,怎么了?” 慕容凌夜又联想起方才吾染让他带两份糕点,默了默,点头赞道:“染哥是个好舅舅,还挺能宽容你乱点鸳鸯谱。” 回答慕容凌夜的是姜怀柔的一记白眼。 见该说的都说了,姜怀柔咬咬牙,硬着头皮看向正拿着大剪刀修剪绿植的慕容凌夜,定声坦言:“凌夜,我有心上人了。” 话音刚落,姜怀柔就见本枝繁叶茂的绿植登时缺了一大片,剪刀的“咔嚓”声锋利入耳。 修长的身影略显僵硬地转过来,一双桃花眼凉意尽显,猝不及防的茫然与掩不住的落寞交织流转,顿声道:“谁?” 姜怀柔直言:“御景煊。” 闻言,本悠闲的人放下手里的剪刀双手撑在桌沿,脸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不见神色。 默了片刻,却止不住地轻笑,只觉讽刺,寒声问道:“小柔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姜怀柔抿唇握了握手心,“凌夜,我……” 慕容凌夜忽然起身眼尾泛红地凝视着她,眸底复杂,却并无责怪之意。 “在他眼里,你还不如一颗墨海珠,你觉得他能有几分真心?本就是敌对,你若受到伤害,后悔都来不及。” 姜怀柔心上一颤,她想过凌夜动怒的各种原因,却不曾想到他的动怒亦是为了她考虑。 但她所能表明的态度也只会是珍惜陈陈相因之下走至如今的不易:“凌夜,他其实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 只此一句话,慕容凌夜的满腹言语顿时被逼堵在心头,无力感掺杂着难言的心酸蜂拥而至。 闭了闭眼遮下眼底的痛楚,轻嗤一笑,自讽道:“你是知道怎么往我心口上扎才能最痛是吧?也罢,我又有何资格去管束你心悦于谁?” 面对着姜怀柔站稳,“但若有朝一日我与他刀剑相向,我也不会手软半分。” 他慕容家族清清白白,莫名被扣了一顶帽子就被御啸天端了,若说是新君巩固地位,慕容家族为人忌惮是必然。 可偏偏,御啸天是一点也不心慈手软,他们一族的结局,与夜氏王族别无二致,如今父亲母亲仍下落不明,族人惨死,那么,他御啸天一族便是他的敌人! 姜怀柔自然明白,“凌夜,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与你站在对立面,这是我欠你的,亦是我们之间无可替代的情义所在,所以,并肩前行的约定我定谨记在心。” 这些年来,若没有凌夜的筹划,她和小舅舅断不会这么快就可以全副武装杀回青洲,可原本他是不必事无巨细地亲力亲为用心计谋,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如果说黑暗中有汇聚的光,那么一定是踽踽前行的他们携手在黑暗中斩破困境的生死之交。 慕容凌夜的心宛若被一只大手狠狠掐紧,长睫遮下的神色,是姜怀柔看不见的万般感情汹涌,染尽伤楚。 他与小柔自幼相识,青梅竹马,言笑晏晏,可岁月为何偏就此般无情?家亡流落,到如今,就连心爱之人也咫尺天涯。 让他怎么能甘心?这份爱意是超乎他想象的浓烈,他不想给她带来负担,所以他缄口不言,他等,等到她心甘情愿地接受。 可她却告诉他,她有了心上人。 慕容凌夜压抑着情感,抬眸勉强笑道:“约定既成,情义相压,我自也不会相忘,只要你拿我当好友一时,我便护你一世。” 他若挑明,怕渐行渐远渐无书。 哪怕是以好友的身份守护她,他亦无悔。 姜怀柔不由松了口气,其实小舅舅说的没错,她确实感受得到凌夜对她的不同,现在看来,想必凌夜应是在放下她了。 眼眶却有些泛酸,“凌夜,你一定会遇到更值得你去守护的人。” 慕容凌夜薄唇苦涩微勾,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先不说这个了,小柔,你切记,御景煊绝没有他表面上那么简单,在他未将自己的底牌亮给你之前,定要留心。” 姜怀柔清楚慕容凌夜说得不无道理,走转思考道:“他的底牌是什么呢?” 慕容凌夜虽然很不想承认提起,但还是暗自轻叹一声说服了自己说道:“他若心里当真有你,时机到了,自会告诉你。” 姜怀柔撇撇嘴,“时机何时到哪里是个定数?”又淡然一笑,“说到底,如今的情况不过是各有隐瞒,也算是扯平了,剩下的,随缘吧。” 一阵清香袭来,两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窗边插了满瓶的寒梅,盛开地极好。 只是风从外来时,花瓣却簌簌落下,散了满桌。 其中一片,随风飞出了窗外,在湛蓝的天空下自由地飘转,观尽长若光阴,宽若浩渺的繁华盛世,浮生若梦。 梅花飞扬之下,只有慕容凌夜自己知道,他回不了头。 …… 姜怀柔回去后便马不停蹄地将各种制药器具摆放整齐,七叶草,流云染,古琉璃,三样都齐全了,再加上其它的辅助材料,应该不消半日便能研制出解药了。 心里有个大概后便开始着手专心致志地投入其中,饶是下朝回来的姜贺等了半天也不见自家闺女的人影,那叫一个有赞不能夸,憋得慌。 所以也就转移到了其他人的耳中,一时间,府中上下皆知晓了姜怀柔的江南事迹,热闹非凡。 一群小厮丫鬟聚在一块讨论此事。 “早就知道咱家小姐有一身医术,却不想竟如此出神入化,青粉的威力都快传遍大江南北了!” 另一个小厮接过话:“这你就不懂了,据我所知,青粉事小,能让几位德高望重的医者看重,这才是小姐的高光所在。” 其余几人也都听说过那几位医者与小姐之间的插曲,随即赞同地点了点头。 然而最令他们好奇震惊却又不敢妄谈的,是另一个话题:“诶,你们说,咱家小姐真的与煊殿在一起了吗?” 起头的丫鬟说罢还四处张望了一下,另一个丫鬟见此不由好笑地制止出声:“瞧你这胆怯的样儿,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吗?有何谈不得的?” 说起这个一众丫鬟顿时来劲了,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那么多人都看见抱在一块了,煊殿还那么宠溺咱家小姐,绝对假不了,就看老爷和夫人什么态度了。” 指不定没过几日婚约就下来了。 “唉,还是有点晕乎难受,那可是煊殿啊!不过,对方是小姐,倒也没那么让人接受不了,好想八卦一下他们两个的爱情故事啊。” 小厮丫鬟们与有荣焉地哄笑一通。 不远处的姜贺与郑锦乔恰巧将小厮丫鬟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姜贺抿唇几许,看向身侧的郑锦乔,凝声问道:“夫人怎么想?” 郑锦乔风韵犹存的脸上带有浅浅的愁绪,“这两个孩子,太心急了。” “何出此言?” 郑锦乔嗔瞪了一眼不甚在意模样的姜贺,“你还能不知道吗?他们两个才在一起多久?了解的能有多少?如今这般轰轰烈烈,若今后有何异样,只怕不好收场。” 姜贺倒不这么想,威严的脸上带笑,“为夫倒是觉得,他们啊,是认定对方了,夫人等着瞧吧,想必过段时间就该热闹起来了。” 他看人一向很准,尤其是自打上次华庭畅聊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郑锦乔是听不懂姜贺口中的“热闹”是什么意思,好笑道:“你卖的什么关子?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好此事吧,再来个热闹,可就顾不来了。” 既然传得已经沸沸扬扬,总不能让柔儿没名没分地跟着煊殿吧?虽说嘉宁风气自由对这方面不过多要求,但毕竟煊殿身份特殊,若少了正式,难免柔儿不会被人看轻了去。 姜贺愉悦一笑,也不明说,未成之前,还是别下定论得好。 将近傍晚时分,姜怀柔疲惫地从药房里出来,手里攥着一颗棕褐色丹药回了房里。 轻舒口气,直接将其吞了下去,打坐运作丹田调气。 感受到身体筋脉的活络与舒畅,姜怀柔猛地吐出一口黑红鲜血,眉头紧锁,纤手撑地,脸上不由放松起来。 这是被她用功力逼出来的丹药效用过后的淤血,自此,幽蝶香的毒已经解了个彻底。 轻声喊道:“知书。” 一直二步不移守在门外的知书一听见便急急推开门走了进去,瞧见那滩刺目的血,顿时快要脱口而出的关心硬是堵在了喉间。 眼中盈泪地快步走近姜怀柔,抖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姜怀柔见这丫头一副担忧害怕的模样,弯唇安慰道:“这么不相信你家小姐啊?毒已经解了,先扶我起来吧。” 知书一边细致入微地扶起站都站不稳的姜怀柔,一边后怕地控诉姜怀柔:“小姐,这么大的事,您竟然瞒着,若您有什么好歹,老爷和夫人该有多伤心啊。” 她现在着实有些理解不了,不管是上次出海那么危险的事,还是中毒,小姐总是一个人扛着,从不让老爷夫人担忧半分。 可就是这样,若结果不顺遂人意,小姐没那么幸运被冲到了一座岛上被人所救,毒未能解开,反而更令人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揪心与懊悔啊! 姜怀柔神色自若地反问:“爹娘养育之恩已是感激不尽,倘若我只能走于荆棘,那么我唯一能做的,不就是尽量还之以安稳吗?” 若没有恢复记忆,她便是实实在在的大将军府备受宠爱的小女儿,可以任性恣意,心安理得地告知寻找庇护。 可她不是,记忆中,她亦是被人灭了一族的亡族公主,爹娘收养她且这般爱护她,她不想将他们也扯入其中。 该走的路,该冒的险,是她作为夜眠该行的通天大道,顺境也好,逆境也罢,皆为筹码。 原来是有事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知书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家小姐的这番话带有隐隐约约的悲伤,笼统地理解了个大概,再想,也没了头绪。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小姐一定是不想给老爷夫人添麻烦,不由觉得奇怪:“小姐,奴婢有时候总觉得您就像水中的映月,明晃挂在夜幕的,是您,在水一方捞不着的,也是您,您的经历做法,就像是那水中映月一般,让人捉摸不透,很是神秘,反而像是另外一个人。” 姜怀柔笑眯眯地“呦”了一声调笑道:“没想到你脑袋瓜还挺是灵活的嘛,要不我让先生给你出些算术题,勤练保持?” 知书哪里还能泰然从容,简直就是谈虎色变,满脸惊恐地摇头拒绝:“小姐!奴婢觉得,大可不必,想起那一溜串的数字奴婢就头疼欲裂,想必是与其再无缘分,还是算了吧~” 这下知书再看姜怀柔,顿时觉得笑得不怀好意的小姐头顶长了一对恶魔角,欲哭无泪。 让她落笔三千字,她可以,让她算明白一道算术题,别说了,直接弄死她吧。 姜怀柔见她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知书啊,人家算术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这就缘分已尽了?” 知书撇撇嘴,她能说是儿时创造的那些最低成绩记录给的自信吗? 算术得学,还得学好,不然像她一样买个菜都被大婶招呼着几斤几两给算懵了可就惆怅了。 毒素一消,姜怀柔恢复地也快上许多,翌日一大早便神清气爽地在惜庭居活动,又被姜贺喊去几个人轮番夸赞,奖励不断,那架势吓得她赶忙趁机溜了出来。 还没松上一口气,便有人来通传:“老爷,有一位老者前来拜访,说是江越。” 江越?!姜贺诧异地同郑锦乔对视一眼,散漫坐在椅子上啃苹果的姜尧悠哉道:“这不是江老吗?” 姜贺自是听说过此人的名讳,对通传的小厮吩咐道:“把人请进来吧。” 只是他们素不相识,怎的突然过来将军府拜访了? 姜怀柔跟三人解释了缘由,也不禁暗叹江老的效率,估计昨日到,今日就过来了。 不一会儿,小厮领着一位白发老者与面如冠玉的俊美男子走了进来。 和蔼有礼地行礼道:“见过姜大将军,姜夫人。” 另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也随之行礼:“晚辈容钰。” 姜贺端坐在主位上,目光却不动声色地将二人打量了一番,正声道:“二位请坐。” 待人坐稳,才问:“不知二位来本将军府上所为何事?” 姜贺沉稳询问,虽说已听柔儿提起,但总归是要先问上一问才好。 容钰瞥了眼细看有些手足无措的江老,当即不作犹豫地接过话利索讲明来意:“叨扰了,是这样,我们是想见一见大将军府里的一名丫鬟,名为素慧,不知大将军可否将人传来?自然,晚辈也深知大将军府上的人不是我等想见就见的,所以也带了些诚意过来,还望大将军笑纳。” 说罢,容钰起身将雕刻极为精美,单看盒子就已是价值不菲的东西呈递过去,解释道:“这是煊殿特意挑选的补品,有助于您强身健体,于夫人,也能美容养颜。” “素慧姑姑的,也备的有。” 反正姜怀柔不也在这儿嘛,八成已经讲了个大概,他提起御景煊也不算突兀。 谁知姜贺一脸懵圈地疑惑发问:“煊殿?这……与煊殿又有何干系?” 容钰暗戳戳瞟了一眼姜怀柔,后者闪亮一笑:没提到他呦。 姜怀柔适时出声:“此事他也在其中,”又侧脸问向容钰:“我记得他同我说过今日是要过来的,怎么没和你们一起过来?” 容钰神情一僵,眨眼间又恢复如常,趣笑道:“正巧景煊让我告诉你一声,这些天有要事脱不开身,今日是空不出时间,让我代他问候二位长辈,也同姜姑娘说声抱歉。” 姜怀柔说不失落是假的,还以为今天能见到他呢,“原来是有事啊。” 容钰扯着嘴角淡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姜贺也不拖沓,不过是件小事,连礼都送上了,再者,姜贺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悄悄急切张望的江老,有种刷新认知的感觉。 轻咳一声,“小事一桩,不足厚礼,小于,你去把素慧喊过来吧。” “是。”领命的丫鬟垂头退出大厅便快步离开了。 等待的空隙,姜贺见怎么说也是稳重的江老现在心不在焉的模样,便将话头递给了气质风流却又不失沉稳的容钰:“不知容公子是哪里人?本将军听你的口音倒有些像江城的,可是父母在江城?” 容钰从善如流地回答:“晚辈京城人士,可能是少时随母亲在江城待过一些年头的缘故。” 郑锦乔顿时又亲切了几分,先不说煊殿这层关系,也算是半个老乡了,“这么说来,咱们也算是半个老乡了,看年纪,容公子与我家尧儿倒是差不多大,只是不若容公子这般沉稳自持,他打小就皮闹的很,你们兴许还见过呢。” 该说不说,容钰这还是第一次听别人用沉稳自持来形容他,表面上佯装淡定地礼貌说道:“我在江城待的时日不短,是有听说过一位名为姜尧的同窗,不过没有见过面。”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没见过面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记清的,别的暂且不论,单是儿时听说一个名为姜尧的皮孩子上课时将自家老虎领去一块接受知识的熏陶就足够印象深刻了。 他依稀记得夫子问起缘由那个皮孩子是怎么说的来着? “它……它把我妹妹吓哭了,我也要让它哭!让它来听夫子您上的课,狠狠地教育它!” 夫子顿时欲哭无泪,气得眼冒火星。 尤其是,听说那个姜尧还把老虎爪和自己的爪子伸到夫子面前,让他打板子,给夫子吓得“蹭”得一下就抱着柱子喊救命。 想罢,容钰暗自“嘶”了一声,皮闹?这不会还真是同一个人吧? 而那边的姜怀柔,除了暗叹容钰脸皮子厚,也只能是啧啧称奇了,估计他现在心里已经嘚瑟到恨不能露出一口大白牙仰天大笑了。 论演技,还得是容钰。 容钰确实嘚瑟,不过他也是会挑时机的,默默地别有深意地凝视了一眼看透一切的姜怀柔,眼神警告:别拆我台哦。 姜怀柔选择视而不见。 没过一会儿,大厅门口就有一位老态龙钟的妇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目不斜视地走至中央行礼:“老奴素慧,见过老爷夫人,大小姐,还有二位贵客。” “柔儿,快把你素慧姑姑扶坐下。”郑锦乔温声提醒。 姜怀柔细心地搀扶着素慧姑姑入座,也就在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江老突然激动起来,像是突然认出了谁一样颤声喊道:“素慧!” 甚至惊愣到连起身都忘了,眼中带泪花地失神坐在椅子上,目光复杂地看向丝毫不为所动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已满鬓霜白。 素慧姑姑温和却又疏离地说道:“好久不见,江老。” 大厅里的众人都意外地瞧着两人,怎就这般发展了?江老泪意朦胧的模样见者心酸,难道素慧姑姑与江老有什么渊源? 素慧姑姑先是歉意地朝姜怀柔看去,她骗了大小姐,江越,她是认识的。 姜怀柔伸手抚上了素慧姑姑的枯叶般的手背,并无半分生气,“我早就看出来了,素慧姑姑没怪我擅自将人引来就好。” 如今瞧这情形,想必江老与素慧姑姑之间是有些不愉快的。 素慧明白姜怀柔的意思,点点头,坚定冷漠地看向江越:“江老找老奴,所为何事?” 江越虽然百感交集,但也是有理智在的:“可否借一步说话?”又侧脸看了眼容钰和姜怀柔,对姜贺夫妇说道:“陈年往事,说出来也怕大将军和夫人笑话,就让两个孩子跟上吧。” 容钰和姜怀柔齐齐眉目讶异一挑,江老感受到两道单纯好奇的目光,老脸一红,他这不是怕素慧气急给他一顿揍嘛! 不过也该他。 实则,他是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面对素慧。 郑锦乔并没有立即应下,而是询问素慧的意见:“素慧姑姑看这样可以吗?” 于他们来说,素慧虽为奴,但早已像是亲人般的存在了。 素慧也很感激夫人时刻都能顾及她的感受,温声道:“夫人决定就好,老奴都可以。” “嗯,柔儿,那你就随你素慧姑姑过去一趟吧。” 江越看下来,也深知素慧在大将军府是有感情在的,不受轻视,不由心里也为她高兴。 四个人一齐来到了望月亭,江老却支支吾吾地相顾无言。 容钰汗颜,“您先说为何要找素慧姑姑吧。” 未见到人时,属他最积极,这见到人了,又跟不会说话了似的。 姜怀柔站在懒散斜靠在亭柱上的容钰一侧,两人也不过去坐着,留个空间。 江老这才斟酌几许流畅说了出来:“素慧,我找你,其实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的眼睛也不会失明,更不会伤到奄奄一息,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不求你原谅,只是想尽我所能去弥补当年对你的亏欠。” 姜怀柔一惊,素慧姑姑难道失明过? 听完这番话的素慧,本毫无波澜的心绪再次浮起酸涩,垂眸敛过眼底的失望,“若你是因为觉得对我有所亏欠而耿耿于怀,那么大可放下过往,不过是我年少无知的一厢情愿,你并未做错什么,只是做出了你眼中最为值得的选择。” 容钰摸摸脑袋对姜怀柔低语:“你听懂了吗?我怎么听得云里雾里的?” 姜怀柔摇摇头,没来由的叙事,旁人当然听不懂喽。 江老自是听见了他们二人的悄语,侧脸慈笑着正声道:“老夫告诉你们,你们就帮帮我呗。” 素慧冷哼一声,气这人的为老不尊,“这么多年不见,你的脸皮功夫倒是厚了不少。” 容钰和姜怀柔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来江老的凉眼相看。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僵住笑迟疑出声:“呃……您说就是。” 江老捋着胡子回忆起当年:“那时,我们都在江南,有一场关于染料的赛事,最后只剩下我、黎老、阿玥三人以‘锦彩’为题角逐第一,而流光仙萤便是制作锦彩不可或缺的材料,生长在一处山脚下,地势危险,毒瘴蔓延。” 又复杂地看了眼素慧姑姑,颇为懊悔,“素慧心里有我,奈何我不知珍惜,一味辜负,那时,素慧为了我,只身前往山脚,听阿玥说起后,我与黎智也赶了过去,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素慧与阿玥的眼睛,都受了那毒瘴影响,但能解了瘴气的草药,只有一棵。” 越说江老头垂地越低,“当时我一心想着阿玥,就连冲动参加与自己所学不甚相关的赛事也是为了阿玥,所以……” 姜怀柔樱唇微抿,神情讶异:“所以,您就把草药给了那个叫阿玥的姑娘?” 这样一来,方才说素慧姑姑失明也就说得通了。 果然,江老连看都不敢看素慧的神情,胡乱应付的点了点头。 不同于素慧姑姑的平淡无波,姜怀柔听得是一阵郁闷,但她郁闷不是因为江老把草药给了阿玥,毕竟当只能选一个时,选择自己喜欢的无可厚非。 她郁闷是因为,素慧姑姑面临二选一时,并不是被坚定地选择的那个,那时素慧姑姑也是花季少女,心思懵懂,憧憬爱情,奋不顾身,可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打击。 这该有多失望难过啊! 容钰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 素慧叹了口气,凝声说道:“江越,这是你的选择,与我无关,我不想见你,是因为我追在你身后那么多年,从未等来你的一次回头,我也累了,想过一个不再追着你跑的生活,你实在没必要向我道歉。” 见素慧姑姑态度硬气,江老握了握拳,豁出老脸满怀情感地说道:“若我心里没你,自不会找你多年,你为我挡住掉落的碎石,我才发现,喜欢早已刻在心中而不自知,那时我才明白,我真正爱你的人是你,但我却伤你至此,再然后,黎智就带走了你。” “所以我一直未娶,只为等到与你再次相遇。”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原来是有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怪不好听的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素慧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你……一直没有成家?为何?我还以为你和阿玥你们两个会……” 江老摇了摇头,“若非所爱,何来婚姻?只能是耽误人家,我便让人撤了在你失明当日下的聘礼,更何况,阿玥她心中无我,也自是不会应下的。” 姜怀柔心中冷笑,对一侧的容钰说道:“失明当日下的聘礼,二选一选了别人,没想到江老年轻时还是一个不懂情爱,后知后觉的直性子。” 容钰也是啧啧称叹,双手饶有趣味地比划道:“要是我啊,就把那草药劈成两半。” 那边的江老抽空冷气直冒地补了一句:“那草药只能一棵全用,劈不了,你小子要是再给老夫添乱,信不信老夫让你回炉重造?” 容钰撇撇嘴,不甚在意地降了嗓音继续同姜怀柔唠嗑:“要是御景煊二选一没选你,你怎么办?” 姜怀柔冲他微微一笑,“他要是敢,我便让他找不着北。” “迷得找不着北?” “毒得哟~” 容钰:珍爱生命,远离姜怀柔。 容钰瞄了一眼认真看着二老聊天的姜怀柔,不由想起御景煊临走之前对他的叮嘱:帮他照顾好姜怀柔,先不要让她知道此事。 仰天摇头,姜怀柔察觉到动静,见容钰奇奇怪怪的,不由问道:“你干什么?” “我啊,是觉得那些情啊爱啊,着实费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老终于聊完了,之间的氛围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疏冷。 容钰也终于有机会提起自己来此的另外一个目的:“素慧姑姑,我还有一事相问,还望你可以如实相告。” 素慧姑姑温笑坦言:“大小姐的朋友没什么说不得的,容公子但说无妨。” “流光仙萤是你交给黎智的吧?不知你可有见一块青铜碎片?应该就在流光仙萤附近。” 素慧姑姑细细回想了一番,呢喃思考,“流光仙萤确实是我拿到之后交给了黎智,至于青铜碎片……哦!容公子说的应该是那块掉在流光仙萤花蕊中碎片吧?” 庆幸地笑道:“还好我没丢,我见它花纹奇特,便一直收着放好,容公子可是需要?我拿着也没什么用处。” 容钰就没这么开心了,而江老却与之相反就差返老还童地跳起来了,“甚好,我们正需要它呢,那就麻烦素慧你拿过来了。” 素慧姑姑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江老,什么也不说地对姜怀柔和容钰微笑示意,便去拿碎片了。 江老不仅没有半点受挫,心中更是大受鼓励,再努努力,若是能能冰释前嫌最好。 不消一会儿,素慧姑姑便拿着一块青色碎片过来了。 “瞧瞧,看是这个不是。” 容钰接过,只见青色碎片上刻有没写完的“卑”字,应该是“牌”,再看花纹,是他熟悉的雕刻手法。 勾唇轻笑,“就是它了。” 姜怀柔也看了一眼,看上去有些年份,花纹却觉得有些眼熟,总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 送江老和容钰离开时,姜怀柔本无意问这令牌碎片,可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总牵引着她的好奇,也就问了出来:“这令牌到底有何用处?甚至碎片的分布地点都可以确定。” 江老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也不明说,“这件事,还是让殿下告诉你吧。” 容钰心下一紧,眉目思索,若连此事都说个通透,希望这丫头不会让景煊最后输个两空。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了,知道凌云殿的那只兔子吗?” 凌云殿只有一只兔子,“四爷?” 容钰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啊,对,就那大爷,宁治和楚不闻都不在,御景煊让我帮他照看一下,但我与那位大爷有仇,之前不小心吃了它一筐胡萝卜,我怕它心怀不轨,毁了本公子英俊的容貌,不如你帮我照看几日呗?” 还贼兮兮地凑近补充了一句:“就当是提前熟悉熟悉凌云殿呗,放心,据我所知,御景煊早就吩咐过了,你去,没人敢拦着。” 这姜怀柔也不知给御景煊下了什么迷药,连命都可以豁出去,按照御景煊对姜怀柔的那股子疯魔劲,这凌云殿的女主人就算不会是姜怀柔也十有八九不会是别人了。 姜怀柔实在没眼看容钰自恋又贱贱的丰富表情,一阵恶寒地说道:“照顾四爷可以,只要你别这么让人精神抖擞就可以。” 容钰脑袋上冒出三个问号,“精神抖擞?什么意思哦?” 江老掩面将人拽走,悠闲解析:“就是让你别那么二百五的意思,走吧你,丫头,我们先走了,有缘再会。” 姜怀柔看着暖阳下江老姿态悠闲地拽走踉跄的容钰,又被他反应灵敏地挣脱,蹦跳着争论,而江老只是负手稳步均迈。 一老一小,格外和谐。 浅笑几许,转身回了大将军府。 ...... “蒋少卿,您到底要让我说几遍才信啊?我是真的不知道捷州安县一事的内情啊!” 祁都真的是都快急得跳黄河了,他混了几十年才升至州级巡抚官,正是如鱼得水时,就出了这一档子糟心事,不明不白地就被调迁至抚州。 还没庆幸躲过罢职一劫,一群人便气势汹汹地找上了他,说什么要彻查安县一事。 拜托!先不说安县一事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甚至连为何找上他的证据都没有便来兴师问罪,铁了心非要从他这问出些什么。 “蒋少卿,单看此事,捷州安县出事,下官恰巧被调走,安然无恙未掉品级确实可疑,但当时的情形传入朝中的影响微乎其微,谁能想到背后竟牵扯复杂?这样看来下官只是平调倒也着实说的过去啊。” 又焦灼真切地提了个建议:“难道您去查查是谁一手遮天将消息压下去不是更有用吗?何必一直揪着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一直过问呢?下官冤枉啊!” 大理寺少卿蒋云一身便衣负手直挺地站在祁都面前,身后是一队严肃规整的士兵,手握佩剑几乎是一动不动,让人看了就不由双腿发软。 才不过二十余岁的蒋云凭借其雷霆狠辣的作风与过人的智谋稳坐大理寺少卿之位,也是一位说得上姓名的风云人物。 闻言,俊正如松的面容丝毫没有松动,依旧铿锵硬声道:“我再给你两天时间,若到时你再说不出什么,就别怪我押你入狱司审了。” 祁都登时一个踉跄,头晕目眩,入了狱司,哪里还能毫发无损地出来?!怎么说也得脱层皮啊! 一时间,心中悲愤无比,却又无可奈何,正要再说些什么,蒋云便率先阔步领着人离开了,独留他跌坐在地。 拍膝痛呼:“天道无情啊!我祁都,恪尽职守,不贪不腐,却落得个这般境地,简直比铁锅炖大鹅还......” 还没说完手臂就挨了一掌,疼地他呲牙咧嘴,“夫人!你打我作甚啊?” 祁夫人叉着腰怒瞪着可怜兮兮的泪眼祁都,对他那一副委屈弱小无助的娇样是一肚子气,“你还在这给老娘委屈上了?打的就是你!早跟你说了让你配合蒋少卿去调查一番,你倒好,一张嘴是能说出个花来还是怎样?非得等到卷铺盖去狱司住下才幡然醒悟?” 祁都一句话也不敢还,安静听祁夫人又是一顿疯狂输出:“人蒋少卿什么大案没见过?你以为他当真看不清其中的门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费时费力地在这跟你耗着?该你出手时你不出手,不威胁你威胁谁?” 祁都先是为自己辩解:“可是安县一事,无论我从何处查起,都是一团乱秧啊,别说活口,那批人连尸体都被后来的同伙处理干净了,前所未有的蹊跷。” 又伸了伸脑袋问道:“那依夫人看,该怎么办才好?” 祁夫人气定神闲地瞪了他一眼,“你也是够榆木疙瘩的,我问你,谁把你调走的?” “吏部尚书骆子衡呗。” 又问:“他何时将你调走的?” 祁都撇撇嘴,“这还用问吗?若不是那个敏感段,蒋少卿也不会找上我了,再说了,不是恰巧抚州的巡抚官悬车之年辞官还乡了嘛。” 祁夫人淡声笑问:“那为何偏偏就将你平调过来?而不是升迁合适的人选?” 紧接着又道:“我再问你,骆子衡朝堂之上与谁走得近?” 虽说朝堂之事不好议论,但向来都少不了夫人给他出谋划策,这关头,他也顾不得什么了:“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交际,但官场上的人各个都圆滑精明,看平日里的上奏状况,不难看出骆子衡应是君太尉一派的。” “你呢?” 祁都摸摸头,“我啊,倒是给韩丞相办妥过几件正当公事。” 说罢,脑袋灵光一闪,“夫人的意思是......” 祁夫人转身端坐在椅子上,不急不缓地倒了杯茶水润嗓,“我猜,蒋少卿也想得到这一层关系,只是没有证据不好出面,这才逼上了你,你,快些收拾好东西,备好马车,我随你一块入京会会这位吏部尚书。” “看看他,是怎么将这屎盆子引到你头上的,哼。” 祁都汗颜,擦擦冷汗弱弱吐槽出声:“夫人,这话还怪不好听的,你能不能......” “嗯?”祁夫人瞳孔一缩,唇角缓缓上扬。 祁都:...... “我是说,夫人说的都对~” 只有两天时间,那位蒋少卿又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祁都当即安排妥当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去了。 于是,翌日清晨,骆府门口便停了一辆简朴的马车。 在进入骆府之前,祁夫人搭手帮祁都衣着整理端正,叮嘱道:“切记,不可落了气势。” 祁都嘟嘴道:“夫人,为何我觉得,我是来当个花瓶的?” 祁夫人又是一掌落下,“你个二货,跟着老娘这么自信的人,怎么能找不到自己的价值?” 祁都感动间,又听自家夫人漫不经心地补充说道:“花瓶就花瓶呗,花瓶也是有价值的。” 祁都:后面的一句可以省了吗? 很快就有人领着祁都夫妇去了骆府的侯客厅,正敷着黄瓜片的骆子衡轻哼一声,抬手让丫鬟把他脸上处理干净,便正了正衣襟往侯客厅去了。 祁都二人见主位上的闲适坐着的人,行礼道:“下官祁都/民妇见过骆大人。” 骆子衡看上去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笑道:“二位请坐,不知祁大人和祁夫人怎么有空来我骆府了?” 祁都不甚明显但足够骆子衡看清地环视一圈示意,骆子衡了然,当即爽快地让侯客厅的下下人都遣了出去,“祁大人直说就是。” 祁都挺直着身板双手撑膝道:“骆大人还记得安县一事吗?” 骆子衡不动声色地点头说道:“安县?此事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这祁都还不算个笨的,竟还先大理寺的人一步找上了他,他倒要看看祁都能从他这里套出什么话来。 祁都叹声道:“骆大人有所不知,安县一事并不简单,现在朝廷已经在彻查,不知怎么就查到了下官头上,似是因为职位调动的时间点太过敏感,可这也不是下官所能掌控的啊,如今蒋少卿那边紧咬不放,下官也只好来找负责职位调动的您来商量对策了。” 骆子衡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将你调到抚州,确实是我上奏请示的,既然给你招来麻烦,那么我也确实不能冷眼旁观,这样,你让我先想想。” 祁都一急,“骆大人,蒋少卿就给了下官两日期限,今日已是第二日了,您可要救救下官啊。” 语气惶恐,骆子衡下意识就断定这个祁都是个怕事的,“祁大人这么焦灼作甚?既然与你无关,蒋少卿总不至于逼供定罪,想来应是吓唬你的说辞,依我看,只要你坚定自己的立场,他是拿你没有办法的。” 祁夫人暗自冷哼一声,这骆子衡,一听便知道不是多么正派的人物,若人人都遇事不动脑筋,监守自盗,怎能破了别人缜密布下的局? 这不就是让祁都乖乖地当替罪羔羊吗? 祁夫人面色和善地说道:“骆大人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吗?只是时不我待,蒋少卿向来说到做到,到时若真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人带走审问,岂不是得不偿失?况且,下一个,怕就是骆大人您了。” 骆子衡不显慌张地淡然问道:“那祁夫人的意思是?” “还望骆大人随我们夫妇二人一同前往抚州,同蒋少卿讲明情况,这样一来,不仅是因为调迁一事受到牵连的我家老爷还是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调查对象的您,都省去了麻烦,与其被大理寺找上门,倒不如乘着此势落一个亮堂些的面子,您说是吧?”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怪不好听的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他去哪儿了 在座的都是明白人,假若祁都怎么也不认罪逃脱此事,下一个,便是他骆子衡,不过,他有信心应对就是,就算那个蒋云把他骆府翻个底朝天,也绝对找不出来一星半点的可疑之处。 只是这个祁夫人……倒是不好糊弄过去。 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有几分道理,若大理寺的人立案调查他,朝中不免有人蠢蠢欲动,起疑打听,倒不如趁着祁都这边,直接就此斩断,也省去一桩麻烦。 想罢,骆子衡拿出敞亮话同意下来:“祁夫人倒是看得透彻,智谋不凡啊,最近我事务繁忙,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应付此事,不如跟你们过去,将话挑明了,省时省力,最重要的是,也能让祁大人不蒙冤吃苦,我自是万分乐意的。” 能想到下一个就是他,还以为他们二人是过来投靠套话的,没想到只是让他过去帮忙作证。 哼,蒋云啊蒋云,线索要是断了,要怪就怪这两个人不争气吧。 事实上,祁夫人也并不认为能从骆子衡这里得到什么消息,若放心将他们两个划入自己人的范畴,那么谁来顶罪? 所以她想,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负责祁都调官的骆子衡前去说明情况,这也是迄今为止最为可靠的办法了。 起码这样祁都可以摘清嫌疑。 更何况,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只要蒋少卿把握好时机,想必很快便能水落石出了。 “那就谢过骆大人了。” 骆子衡目光锐利地脸上温笑,他是可以去,不过王治还没有下落,怕是要先交给段志远去办了。 绝对不能留他活口。 也怪当年太过自信王驿落马翻身无望,放过了王治这枚棋子,哼,疯了也好,省得担心找不到他人留下把柄。 ...... 从京城去往抚州的路上,骆子衡脑门的青筋自打上了马车都没停止过疯狂跳跃。 这个祁都!有胆子一直催促他也就罢了,竟还是个怂包,前面的领路的马车吵闹声吵地他根本清静不了半分。 哪里有个官家大户的礼节端庄?分明像个市井小户!那个祁夫人,跟个母老虎似的嘴上骂骂咧咧,骂的尽是安县动乱背后的主谋,都不带重样的! 一开始他听着也就嗤之以鼻,越听脑子里越是循环,指桑骂槐也不过如此了,饶是他多经风浪,也不由被这泼妇的骂人功底给气闷了。 合着这些天的黄瓜算是白敷了! 一天之后的抚州祁府门口。 骆子衡如释重负地从马车上下来长舒一口气,耳根清净的感觉,真好啊! “骆大人,您杵在这作甚?快请进呗。” 乍起的熟悉声音,骆子衡下意识地低声惊呼往后一跃,忙受惊地拍着胸脯眼含埋怨地说道:“祁夫人走路怎地都不带声啊,走吧。” 祁都神色紧张地拉过祁夫人,“夫人,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这都第三天了,咱们府门前怎么没有动静啊?难道蒋少卿在里面抄家伙等着了?” 祁夫人没好气地睨瞪他一眼,直直地往前走,连带着拽着她胳膊的祁都也被踉跄一下带着往前走,“就是没动静才对劲!” 走至府门前,看守的小厮注意到来人,拱手恭敬道:“老爷,夫人,蒋少卿的人刚刚来报,突发案件需蒋少卿亲自紧急处理,二三日之内不会回来,也让给您带句话,既然推迟了二三日,若您还不提供可靠线索,让线索断了,就让您……” 小厮说到这儿的时候不由停住了,祁都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嘴角微抽问道:“让我怎么?” 小厮吞咽一口唾液,垂头快速说道:“让您吃不了兜着走,兜不了一个平底锅轮飞您。” 三人石化。 骆子衡满头黑线地阔步走进祁府,一边骂骂咧咧:“这个蒋云,没大没小,简直胡闹,果然还是年轻!” 祁都轻叹一声,无奈望天,“夫人啊,你说,我算不算是无故扯灾祸啊?若线索断了,我也尽力了,蒋少卿都查不到的事情,单凭我一个什么也不知道,完全不相关的局外人又能有何办法?却偏偏赖上了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感情至深地牵起祁夫人的手,泪眼汪汪,“夫人,跟着我,你后悔吗?” 祁夫人微微一笑,垮下脸一把嫌弃地拂开祁都,祁都这厮,竟还“弱柳扶风”地差点跌到地上,委屈巴巴地咬嘴唇,却又丝毫不失男子气概,拿捏的刚好。 一时间,祁夫人想骂他都有些骂不出口。 祁都见此,心下暗自嘚瑟,哼哼,这可是他多年来练就的独门绝技!火候掌握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夫人肯定会心软,嘻嘻。 若祁夫人知道祁都这个所谓独门绝技,只能说,好大一朵白莲…… 不过,事实往往出乎意料,祁都后脖子凉凉一缩,呲着牙勉强一笑,脑门直冒冷汗,“夫人,你这么看着我是做什么呀?” 这比磨了九九八十一次的快刀都要锋利百倍的眼神,他,甚是熟悉。 祁夫人眼睛幽幽地泛着冷光,意味深长地眯眼笑着靠近祁都,压低声音说了句。 “有外人在,别逼我扇你。”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柔弱不能自理的人分分钟快速挥舞着胳膊,脚下如踩风火轮似的一溜烟跑了,“夫人,我还有事!” 祁夫人:…… 现在的情况是,“骆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也没有想到蒋少卿突然有公务要办,您看是下官安排上好的马车送您回去,还是暂时先在下官的府上住下?” 骆子衡也很复杂,咬咬牙眉头微皱,赶路都要那么久,他要是回去,岂不是尽是来回奔波了?可他要是不回去…… 他的那些宝贝,美容泥膜,芦苇皂,痒痒挠,特制香味的泡泡液,怎么办??? 罢了,不过几日,他忍忍就是! 面色如常地假意斟酌道:“既然蒋少卿二三日便到了,那我也就不再来回奔波了,就暂且在祁大人府上住下吧,麻烦祁大人了。” 祁都摆摆手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见此,骆子衡心里不屑地轻哼一声,对祁都的鄙夷只增不减,看来这人,他是没选错,障眼法足够了,跟个二傻子似的,容易糊弄。 只想着如何让蒋云相信他,却不想着前因后果思考关联,连是不是被人坑了都不知往这上面想。 想罢,脑袋里灵光一闪,突然若有所思地凝声道:“不过,怎么蒋云就偏偏盯上你不放了呢?这倒不像他的风格,据我所知,他不是一向有证据火速彻查结案,雷厉风行,无证据便翻天覆地找,也没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揪着一人不放啊。” 总不可能是这个蒋云犯蠢吧?手头上结了好几件大案的人,脑子差不到哪里去。 祁夫人眸光一深,正想着如何消除骆子衡的疑虑,就见祁都突然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惊恐又含怯地垂头面向绣工精致的红地毯,“骆大人,下官惶恐啊,现在担惊受怕地,看见蒋少卿就想逃,腿都打不直,生怕顺带被揪出什么差错来,下官是又心虚又煎熬啊,还请骆大人一定要多下些心力,救救下官啊,下官感激不尽。” 骆子衡瞥了眼还没到威胁性命时便怕得要命的祁都,暗骂一声怂包,心下思量,怪不得蒋云那样聪明的人非要死磕这个祁都。 单是祁都那无与伦比,谁与争锋的怂样,还想东想西地心虚起来,任谁见了不得怀疑他? 骆子衡“诶呦呦”一声忙上前把人扶起,“祁大人这是作甚?同僚间互帮互助才能让嘉宁更加锦绣啊,不是吗?” 祁都点头应道:“是,是,骆大人所言极是啊,哈哈。” 祁夫人颇有些目瞪口呆地瞧着眼前和谐的一幕,刚刚还风雨欲来,就怕骆子衡回过味来,现在可就风平浪静了? 不由眼神怪异地看了眼笑容灿烂的单纯祁都。 …… 姜怀柔站在一眼望去就能看见一座高耸入云的阁楼屹立在凌云殿内,八面通透,精巧恢宏,漂亮到如同一座玲珑宝塔。 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大大的鎏金字,凌云殿。 不同于阁楼的靓丽,凌云殿外是偏诗情画意的水墨艺术风,就连两侧花坛里的随便一块石头都有种说不出的奇特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一会儿考究。 低调雅致却高贵尽显。 姜怀柔迈步走了过去,面容严肃的小厮时机恰好地在姜怀柔停下步子后说道:“是姜姑娘吧?殿主已经吩咐过了,您请进。” 别看小厮面上严肃,其实内心那叫一个激动,就差奔走相告他家殿主也是有主的帅草了,天知道他们凌云殿全殿单身的悲哀?! 不近女色的殿主都坠入爱河了,他们还远吗?这可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好开端呢,哦吼吼! 不由心底对这位拔了殿主这棵尊贵冷草的姜姑娘崇拜之意油然而生,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 姜怀柔也不知道这些小厮内心的丰富活动,面带微笑地点头示意就踏过门槛进去了。 一走进凌云殿,饶是见过各种精美华丽建筑的姜怀柔都不禁有些嘬舌,错落有致的各处院子亭榭水台应有尽有,琉璃花穗坠成帘,上好的木材质感深厚,蜿蜒宽阔的廊道向两侧延展,一望无际。 她脚下站的这片中央区域占地广阔,中心是一座巨大的喷泉,支撑的玉柱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朦胧莹润,喷泉的“哗哗”声更显壮观。 感慨道:“若是金屋藏娇,拿表面意思来看,这屋一定够金。” 绕过喷泉向面的大厅走去,她看见里面好像有人,走进一看,发现竟是趴着呼呼大睡的容钰,露在外面的瘦削俊脸毫无形象地被桌面挤出了肉嘟嘟的可爱,眼底乌青。 这家伙不是怕四爷吗?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也不怕睡落枕或是着凉了。 “容钰?” …… “容钰??” …… “容钰??!” 本睡着的人猛地直起身子,茫然地四处张望,睡眼惺忪,“谁?谁叫我?” “我。”姜怀柔无语提醒,她就在他面前,竟然还看不到,这得有多困啊。 容钰揉揉眼,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打哈欠,一脸的疲惫没睡醒,“是你啊,怎么过来了?” 姜怀柔汗颜,“不是你说拜托我照顾四爷的吗?” 容钰长长地“哦”了一声,像是在回神,姜怀柔差点就以为他“哦”这一声的功夫都能再次找到状态入睡。 “瞧我这脑子,四爷在□□的花园里玩儿呢,你想去撸兔毛就过去吧,不想去就让它自个儿待着吧,反正它自己也会循着味过来。” 每次凌云殿有陌生气息出现时,四爷都会“不远万里”地跟过去。 本来还有只熊,被他从凌云殿带去自个儿府上养着了。 姜怀柔没管容钰随意的放养模式,而是疑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容钰转动着脖颈下意识说道:“还不是御......”呆滞一瞬,神情自然地甩甩胳膊苦瓜脸接着断句:“还不是你那护花使者,知道你没见过四爷,不知它的凶残,一听我转托给了你,担心你受伤,所以就让我连夜过来喽。” 不远处刚优雅跑至大厅外的四爷:听说有人说我凶残? 怒瞥了眼是谁,直接兔眼一翻,不屑一顾,不就是说话贱贱的,被它呼踹揍过的那个人嘛。 等一下,御景煊说她没见过四爷才让容钰连夜过来照看?! 姜怀柔凝滞间,骤然察觉身侧飞来一团白影,愣是凭借以前也是这样接住小白的经验把这团白影给稳稳接住了。 容钰被吓了一个抖擞,“你看,我就说了这只兔子,”又轻咳一声斟酌用词:“活泼得很。” 他也真是够憋屈的,现在连只畜生也骂不得了,跟听得懂人话似的,他还没说些什么直接一只兔爪呼了过来。 姜怀柔笑逐颜开地抚了抚怀中乖巧的四爷,“是四爷呀。”本想说还记得她,转念一想,又省去了。 抬头不动声色地笑问容钰:“御景煊去哪儿了?” 容钰挠了挠脑袋,悠闲散漫地回答道:“他没告诉我啊,只说有事,应该过不了多久便回来了。” 姜怀柔看了眼容钰的小动作,垂眸温柔浅笑着逗四爷,每每提及御景煊,容钰总会有不经意的小动作。 甚至措辞像是自个儿想的用来搪塞,御景煊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见过四爷?更不可能说她没见过四爷,所以让容钰过来帮忙照看。 语气随意地失落自语道:“也不知到底是何要事,宁治和楚不闻他们两个竟都跟过去了,他也不曾告诉我,什么也不清楚,只能担忧了。” 容钰心里一咯噔,可别等御景煊回来了结果姜怀柔生气不理人,那遭罪的可就是他了,他可是答应过御景煊将人顾好的。 忙用出了以往安慰姑娘的本事讪笑道:“这能有什么大事?顶多就是一些小打小闹,那些人哪里能敌得过他?倒是你,担心他作甚?有这功夫还不如趁御景煊回来之前开开心心玩个痛快。” 越说脑袋跳出的话越多试图揭过:“不然他又该管你这管你那的,上次我不过领着你去一会场玩儿,顺带让你看了几个美男。” “我哪知道那几个美男就相中你了把买来的绣球丢给你想成佳缘?我都眼疾手快全替你拍飞了,回来还是被一顿胖揍,现在脸都疼着呢......”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他去哪儿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跪三天榴莲 姜怀柔蝶翼般的睫毛遮下,神色不明地轻声打断了容钰的喋喋不休:“容钰。” 正吐槽起劲,回味痛楚的容钰一滞,茫然看去,“怎么了?” 姜怀柔目光直直地对上容钰的视线,听不出语气地问道:“你说的那些人是哪些人?你不是不知道御景煊干什么去了吗?” 不待容钰想好怎么编,呸,怎么说,姜怀柔便接着抛出了疑问:“每次提及御景煊,你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吧?还有,四爷我是见过的,他带我见的,你觉得对的上吗?” 容钰急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被这小姑奶奶知道了,不得让御景煊跪搓衣板跪个三天三夜?关键是,跪搓衣板事小,生气了可就不好哄了啊。 无奈轻叹,“告诉你也无妨,其实,御景煊他,是去见自己的小青梅了。” 兄弟,别怪他胡说八道,他笨,脑子里能想到因时制宜的理由也就这个了,总比实话强。 姜怀柔只淡淡地看了眼坦然到没有破绽的容钰,不甚在意地问了句:“为何见她?” 容钰绞尽脑汁才想出了理由:“因为,那个小青梅前些日子听说了你和御景煊的事,伤心欲绝,她又和御景煊打小相识,两小无猜,御景煊也不能看着她那样伤害自己,所以就去哄人了。” 胆战心惊地凝视着姜怀柔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了,御景煊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对那什么小青梅没有半点意思。” 姜怀柔不言不语地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还挺渣?” 她当真了,想来,她对御景煊的了解也仅限于众所周知的,他身边都有谁,她又知道多少?更没有容钰清楚。 许诺了她,却又去哄别的女子?既然如此,还讲什么心里只有一人?心里百感交集,酸涩却又升腾起丝丝厌恶与怒意。 容钰还不知道自己随口乱说的借口引起了多大的沸腾,自顾自地说道:“是挺渣的......吧,”不禁有些愧疚,不小心毁了某人的形象,“说着心里只有你还去哄别人,可不就是渣吗?等他回来我就帮你说道说道他。” 越说越心虚,他怎么偏就想了个这种狗血理由啊,跟御景煊完全不搭边,若是被御景煊知道了,不得掐死他? 然而,更令容钰懊悔的还在后面,姜怀柔把四爷塞到懵然不知所措的容钰怀里,绝美的面庞冷凝,“不用了,让他去哄小青梅吧,四爷我就不帮你照看了,还有事,先走了。” 容钰:!!! “不是,诶,姜怀柔,姜怀柔!你别走啊,我说着玩儿的!” 只是现在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越补漏洞越大。 容钰生无可恋地看着快走走远的倩影,跌坐在凳子上,完犊子了,玩脱了。 说时脱口而出不计后果,现在好了,容钰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忘了这是人家两个的相处方式,哪能用他万花丛中过的那一套来自圆其说啊。 现在一想,为了不让姜怀柔知道担心,他条条说的哪个不是往她心口上插刀?肯定不好受,还用什么“两小无猜”,真想打烂他这张臭嘴了,啧。 完了完了,让这丫头无辜受了情伤不说,御景煊一定不会放过他。 为何这丫头这般聪明有什么可疑之处当即就发现了,而他乱编的这些她却偏偏就信了呢?容钰想不明白。 “啊!” 容钰捂着脸气冲冲瞪向怀里呲牙敌视的四爷,“你这只臭兔子,打我作甚?反了你。” 四爷睨了他一眼,后腿一蹬跳了下来,转眼间可就蹿没影了,容钰一时不察被蹬得往后一撤,胸口隐隐作痛。 想要训斥几句泄愤却连兔影都没看见,憋了一肚子气地吐出一句:“成精了。” 姜怀柔漫步走在长宁街上,心里又闷又堵,可恶的御景煊!若是回来了最好别来找她,不然一定要他好看! 手里的花早就成了片片的花瓣。 走着走着面前却突然被一个瘦得像竹竿一样的男子挡住了去路,眼底乌青,眼神轻佻,看衣着应是一个公子哥。 “姑娘,心情不好啊?瞧瞧这娇嫩的花儿都成什么样了?”那公子哥还含沙射影地朝她挑了挑眉,自以为的帅气,其实油腻地难以入目。 姜怀柔没理他,也不废话,“让开。” 管他让不让,她走就是了,谁知刚向左迈出一步,那公子哥也挪了一步,抬眸看去,“你想干什么?” 那公子哥摸着下巴贱兮兮一笑,“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姑娘都愿意吗?” 姜怀柔秀眉皱起,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等等,她怎么瞧着他有点眼熟?不由又细看了两眼。 对面的人一见,勾唇自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扒拉那八字刘海,看吧,还不是被他的帅气给折服了? 上次得罪了他,这次被他遇到了,就别想好过!该死,那个踹飞他的臭男人跑哪儿去了?不然连他一块收拾! 又暗戳戳不屑地瞅了一眼姜怀柔,矜持个什么劲?那个男人一走,现在还不是乖乖任他挑逗?狐媚样儿。 心里骂得有多痛快,面上笑得就有多欢,想起待会这个绝色美人就要屈服于他便心情愉悦激动呢。 姜怀柔自是注意到了此人笑得愈发猥琐的面容,也想起来他就是之前在驿站刷存在感的那个登徒子,直接甩了他一句话:“嘴巴放干净点,还有,让开。” 死性不改。 “呦呵,这么长时间不见,还是一味儿的辣啊,好,我喜欢。” 那公子哥笑着说完,抬手道:“我就不信了,今日本公子说什么也要把你带回府上,”侧脸看向身后,“王治!领着人过来,把她给本公子绑回去!” 姜怀柔实在忍不住心累地翻了个白眼,定睛看去,对方的人手十几二十个左右,但瞧着各个都是练家子。 不由轻嗤,“光天化日的,你这是要当街原形毕露?不嫌丑吗?” 姜怀柔忍无可忍地一把将手里的花甩他脸上,又狠厉踹了他一脚,顿时惨叫声惊到了路过之人,不过旁人只看了一眼便匆匆走开了,还有些目不转睛地盯着情形。 冷脸瞥了眼叫声凄厉,捂着下身上蹿下跳的人,“管不好自己的下半身,还不如废了。” 本恨不得脸埋在地上的人面目扭曲地抬头,一头冷汗地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女人,本公子若是废了,你他妈就给老子负责!王治,王治!” 王治回过神来忙小跑过去扶起公子哥,奈何那公子哥痛得压根直不起来,“怎么了公子?” 闻言,公子哥愤愤地瞪了王治一眼,“你说呢?还不把她给我绑了?!” 王治立即答道:“是,公子。” 姜怀柔手上聚力,既然上次没把他教训明白,那今日便让他看看到底什么叫吃不了兜着走。 正要有所动作,一团雪白突然不知从哪里跳在她前面,后腿狠屈,红色眼睛凶残瞪着王治那波人,炸毛到如同蓄势待发的箭矢。 姜怀柔收力,讶异看向从喉间发出敌对声音的四爷,“四爷?到我这儿来,别伤着你了。”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近绒白的炸毛兔子,弯腰将它抱在怀里,看着瞬间被顺毛的兔子,姜怀柔忍俊不禁地一阵轻笑。 她与四爷不过见过两面,第二次奔向她,这一次竟然追了出来护着她,动物也是有灵性的啊。 环视一圈想看看是容钰带四爷出来的还是自己溜出来的,谁知撞见了满头黑线的公子哥和颇为无语的围观热心群众。 那公子哥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才憋出一句:“你,到底有没有把本公子放在眼里?” 姜怀柔撇撇嘴,漫不经心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轻飘飘的语气飘进了目眦欲裂的公子哥心上,长宁街上空登时响起一道怒吼:“王治,废了她!” 又因为被踹的那一脚还没缓过劲整个人吼完就控制不住地倒跪在地上。 王治“哎呀”一声也没再去扶,而是站直身体看向一身清婉出尘的女子,王治撸起袖子,下令道:“咱们一块,把她给绑了,速度快点,不然官爷来了可就麻烦了。” 一直盯着情形的男女老少见状直接惊呼制止:“诶,你们干什么呢!人家姑娘怎么你们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强抢民女?!” 一时间,长宁街上乱做一团,弯着腰的公子哥被挤得左摇右晃,身下更是疼得厉害,痛声呐喊:“别挤了!” 那些家丁却牟足了劲要捉拿姜怀柔,姜怀柔看准扑过来的拳头,正要还手眼前却突然窜出来一人,“诶呦。” 那家丁不由惊慌失措,“王管家,您没事吧?我没来得及收拳。” 王治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左臂,“看准了再出招,下次注意,去吧。” 姜怀柔奇怪地看了王治一眼,转身迎上另一波人,只是…… 每次有人对她不利,眼前总是出现王治不小心的挨打是怎么回事? 一次是意外,多次可就值得深想了。 姜怀柔樱唇微抿,也不再缠斗,使用轻功飞身出了人仰马翻的圈子,一些路过的好心群众也愤愤地停了手,“这次就先放过你们,若还纠缠她人,定饶不了你们这些杂碎!” 姜怀柔趁安静之前低声对王治说了声谢谢,便不作迟疑地抱着乖顺的四爷离开了。 王治轻叹一声,神情不明。 转瞬间又着急忙慌地去搀起差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段守信,“少爷呀,还好有咱们的人护着,这都伤成什么样了啊,快,你们几个,扶少爷回去,再把大夫喊来!” 段起连话都不想说了,内心如同万马奔腾后的万籁俱静,该死,只有他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姜怀柔看见四爷心情就不由好了很多,漫步轻松地往凌云殿走去,低头温笑自语:“自己溜出来的吧?下次可不要乱跑了哦,这次就谢谢四爷你保护我喽。” 本以为不会有何回应,怀里却突然传来异动,雪白的兔子欢喜地蹭了蹭她的胳膊,发出舒适的低吟声。 惹得姜怀柔一阵轻笑,连生御景煊的气都给忘了,哼,还是四爷好~ 没笑多久,姜怀柔呆若木鸡地盯着紧闭的凌云殿门口堆放的包袱玩具,嘴角微抽地掂了掂怀里睡得昏天暗地的四爷,流着哈喇子,“别睡了,你好像被扫地出门了,快看看是不是你的,去认领一下。” 四爷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赤红漂亮如同宝石的兔眼慵懒地睨看了一眼凌云殿门口的东西,熟悉感油然而生。 焯!这不是它的玩具小屋吗?这不是它的毛线团吗?这不是御景煊那个暴君让人给它定制的尊贵暖窝吗?...... 哪个家伙竟敢把它的东西给扔了出来?铺盖还是刚换的呢! 再次急眼的四爷气势汹汹地跑到台阶上,围着它的铺盖愤怒嗷叫,小短腿还一脚一脚地踹门。 给姜怀柔看得是一阵心疼。 忙跑去抱过“委屈巴巴”的四爷给它顺毛,“四爷乖啊,这两人还真不愧是好兄弟,哼,没一个好东西,走,姐姐带你回去,以后姐姐家就是你家,御景煊要是再欺负你,姐姐就算夜潜凌云殿也要把他塞进麻袋里狠揍一顿,再罚他跪三天榴莲!” 一口气说出来姜怀柔心情舒畅地长呼一声,痛快。 一墙之隔的容钰:......还好不是他。 擦了擦冷汗,继续伸长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 “容公子,您干什么呢这是?”路过的小厮挠着脑袋疑惑问道。 容钰表情凝固,耸拉着脸生无可恋地扭头看去,眼里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伸出手指放在唇间比了个“嘘”。 小厮理解地比了个“了解”,饶有兴致地拿着扫把走开了。 门外的姜怀柔樱唇意味深长地勾起,眉目微挑,一手拿起四爷的行李一手抱起四爷,“容钰竟然把你这个小可爱给丢了出来,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乖哦,别伤心,咱们走吧。” 四爷:嗯......因祸得福? 开开心心收拾东西走啦,过两天等暴君回来接它,看它不把容钰那厮拍扁! 凉飕飕的语气让容钰欲哭无泪:呜呜,生气吃醋的女人好阔怕。 ...... “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是出了事,为娘怎么活啊。” 段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张望着紧闭的房门,被段志远嫌弃地瞪了一眼,“你哭成这样至于吗?大夫不是还没诊断出来吗?” 跟在段志远身后的二房姨太太姿色舒容的脸上敷衍地带上些许担忧,“大夫人还是别太伤心了,一切等大夫定论了再说也不迟。” 反正大夫人现在一心顾着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她也懒得应付,这次段守信也算马失前蹄,栽了个大跟头,平日里仗着他是独子便为所欲为,丝毫不把她这个二房放在眼里。 如今要是成了个废人,老爷定是不愿段家绝后,大夫人已经不能再怀有身孕,她呢,跟了老爷四五年,肚子却不争气,一点动静也没有。 私下里没少寻医求偏方,却还是无用,若是这样,只怕……这段府是又要添新人了呢。 不行,二夫人眼神坚定地凝起,讳莫如深,段守信这件事也是给她提了个醒,看来无论如何,她都要有个一儿半女才能在这段府爬上去。 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年近半百还经常偷腥的段志远,计从心来。 没过一会儿,大夫推开门背着医药箱走了出来,叹了口气,“段少爷怕是要好好养上一阵子了,本就有些不加节制,这下又伤得不轻,我也没把握一定能治好,不过只要段少爷好好休养,还是有好全的概率的。” 段志远没想到这么严重,登时两眼一抹黑,二夫人见状忙抢在大夫人之前凑了过去关切扶着段志远,“老爷,您没事吧?” 大夫人也不气恼,收回手安静站着听大夫嘱咐。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跪三天榴莲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王大人来访 段志远凝声问道:“一阵子是多久?” 大夫迟疑一瞬,“这……”想来这打击也挺大的,不过该说的他还是要说:“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段志远晕乎乎地扶着脑袋踉跄几步,痛呼出声:“老天爷呀,这是要让我段家绝后啊!” 大夫见段志远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实在看不下去,安慰了几句:“段大人且宽心,也不是说不能好了。” 让人送走大夫,段志远直接由悲痛变为愤怒:“到底是哪个贱蹄子敢踹我的儿子?王治,你去查查,务必将人给我带来!” 王治领命:“是,老爷。” 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进了段守信的房里,段守信一看见段志远就仿佛找到了靠山,痛哭喊道:“爹,您可一定要为儿子做主啊!一定不能放过那个贱人,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段志远关切心疼地拍了拍段守信以示安慰:“放心,爹一定不会放过她,想必大夫都已经同你叮嘱过了,往后几年里,你……就安分些吧。” 段守信自是知道什么意思,怒捶床板,心中的火气怎么也熄灭不了,想把那个女人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大夫人见天色已晚,便上前给段守信盖好被子说道:“这些事就交给你爹吧,早些休息,别再让为娘忧心了知道吗?” 段守信不情不愿地闷声应下:“知道了,娘也早些休息。” 分明是那丫头不知好歹,怎么成他找事让娘忧心了呢…… 出了院子,大夫人习以为常地同段志远知会一声便回了自个儿院子,而段志远则依照惯例被二夫人拉走了。 她并不介意这两个人如胶似漆,二夫人的肚子不争气,而她有守信,到最后,段府的一切不还是他们娘俩的? 至于段志远那个油腻变态,二夫人乐意伺候便伺候吧。 夜色浓郁地笼罩着段府,去往二夫人院子里的路上提着夜灯的丫鬟小厮瞅见人便有眼力见地拐了个道。 段志远负手惆怅地悲痛叹息,二夫人悄悄挽上段志远的胳膊,美目直直地温柔似水地看向他。 贴心地安慰着:“老爷,您还想着守信的事儿呢?” 段志远郁闷道:“是啊,守信伤得这么严重,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哪能过得去?” 而不同以往的分道扬镳,这次一直跟在他们两个身后的大夫人见此不由轻嗤,还真是凉薄,自己的儿子还重伤未愈,前一刻慈父模样,下一刻就被人迷得晕头转向。 …… 姜怀柔抱着四爷回去后,怀里的兔脸开始还好,再后来就没什么表情了,咬了咬兔牙,凶巴巴地朝周围胆敢乱摸它的人群吼了几声。 郑锦乔:“好可爱呀,柔儿你这是从哪儿抱来的兔子?” 姜贺一向肃正的神情也不由被眼前这只百里挑一的兔子给萌到了,“是挺可爱的。” 只有姜尧与众不同,眼睛发光地左瞧右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身姿,绝了,不知道是烤着好吃,还是炒着好吃?” 众人:…… 姜怀柔看了眼怀中的四爷,似是觉察到姜尧如狼似虎的目光,整个兔身都带着警惕,“这是凌云殿的兔子,叫四爷,御景煊出去了,我先帮他带几日,对了,大哥提着的都是四爷的东西,待会儿让人放在惜庭居即可。” 其余三人不由自主地齐齐看向那堆虽无金光,但仍处处透着财大气粗的物件,看这雕琢,看这工艺,看这色泽,估计随便一件都抵得上一座宅邸。 姜尧笑了,笑得崩溃,“我是没有想到,能有一天,连我这种对生活品质要求高的都得排在一只兔子后面。” 使唤小厮把东西都挪去惜庭居安置好,抱着四爷的姜怀柔把算盘打到了竟然同意四爷住进来的自家娘亲身上,“娘,您都说了四爷很可爱,还怕毛绒绒的动物吗?要不您抱抱?它很乖的。” 郑锦乔顿时上演瞬间变脸,惊跳到姜贺身后,匆慌讪笑,“一码归一码嘛,让你爹抱,或者让你大哥抱。” 反正她就算了。 姜尧微微一笑,口形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麻,辣,兔,头。” 结果就是被姜贺威瞪一眼当鹌鹑,“不抱就不抱呗,人四爷怎么你了?一天天的,净想着怎么宰了人家,从今天起,我宣布,四爷正式暂时成为我们姜家的一员,要是再惦记,小心我把你先给宰了。” 姜尧:……得,又低了一个顺位,这日子还能过吗? 四爷兔眼懵懵地看了一圈,暴君不在,光明正大地看小美人都没事嘻嘻,好温柔哦。 于是,姜怀柔低头再看时,入目便是一双布灵布灵闪着光的萌萌兔眼,两颗大牙洁白无瑕。 谈说间,一小厮快步跑来禀报:“老爷,吏部郎中王大人来访。” 姜怀柔:“王大哥?” 姜贺与王驿是旧识,不过当时王驿为丞,他为普通将领,文武不同领域,倒也没有多少交际。 当日大殿受登,他也看在眼里,既然与柔儿交好,那么他也没什么顾虑了:“请王大人进来吧,先好生招待着,本将军马上就到。” 王驿在偏厅等了没多久姜贺便阔步过来了,面色平和地起身行礼:“下官王驿,见过姜大将军。” 入座的姜贺不由更欣赏几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说的大概就是王驿吧,“王大人客气了,快请坐吧。” 王驿点头坐下,“多年未见,姜大将军已然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常胜将军,记得下官走时,恰逢您出征边关,不知姜大将军可还有印象?” 姜贺爽朗一笑,“是有,当时青洲巨变,我领军前去收尾,还得圣令捎载了你们一程,本以为圣上这是松口了,没成想,这一别竟是十年有余。” 不乏有些人把乐安公主之死归咎在王驿的弟弟王治身上,毕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只有王治和乐安公主知晓了,当时只有他们二人在,乐安公主一死,皇家顾及脸面,王治无论如何也是少不了惩处的。 听说王治百口莫辩之下疯疯癫癫,再加上王驿和韩文崇求情,也因祸得福逃了死罪。 王驿摇头笑叹:“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再回首,哪里还有月圆花好?下官今日来,也是因着重归旧场,思及亲人夜不能寐,这才找上了姜大将军。” “承蒙您捎载一程,不曾亏待王家上下,下官心中感念,也斗胆过问一句,不知姜大将军可否知晓舍弟疯癫趁乱逃了囚车之后踪迹如何?” 姜贺凝眉思索,“这……”,他记得是有一队人马过来劫囚,目标就是王治,“你也在场,想必也能看出那些人都是死士,这也是为何后续本将军不再追捕王治的原因之一,朝廷派去找人的士兵也都无功而返,若真要说起线索,本将军也只了解到一星半点。” 再深的,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只看王驿怎么琢磨吧。 王驿听见线索两个字时已经心中有些波动,不免有些激动,“姜大将军但说无妨,只要能找到舍弟,下官愿听其详。” 姜贺捋了捋胡子,“有人想要王治的命,自然也有人想保王治一命,且有绝对的实力保住他,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没有人能想到,王治逃到了京城吧?” 他收到来信时,也是惊讶的,转念一想,还是收了兵直接往边关去了。 王驿脑袋现在一片混乱,喃喃自语:“谁要保王治?” 可怜又可悲地抬头满脸纠结地问道:“既然姜大将军得知舍弟逃到了京城,为什么……” 姜贺看了眼如今瘦骨嶙峋的王驿,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为什么不去捉拿他?王驿啊王驿,你觉得,朝廷当真是吃素的?还是本将军的盛卫军是吃素的?王治作为要犯,如果任何一方想将他从已经不知所踪的暗面拉回明面上来,仅凭一个疯癫,哪里容得他逃无所踪?” 王驿听得心头剧烈颤抖,醍醐灌顶也不过如此了,“怪不得,圣上重新提拔我,当年那一顶帽子扣得狠厉,我自是无话可说,至于为何会放了王治,我想我明白了。” 姜贺也只是给他提个醒,具体的,他当年也不过是个普通将领,能知道的不多。 王驿目光坚毅地起身道谢:“下官多谢姜大将军坦言相告,也相信姜大将军不会诓骗下官,姜姑娘的父亲,定也是虎狼慷慨之姿。” 姜贺哈哈大笑两声,不为王驿夸他,而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取得别人的信任竟然是因为自己的闺女,自豪啊,哪里能不自豪。 “王大人若真要感谢,就把自个儿的身体养好,待耄耋之年,一块下棋享受天伦之乐岂不美哉?” 王驿一滞,似是没想到姜贺关心的是他的身体,苦涩一笑,几年蹉跎,他的身体底子已经大不如前了,现在是任谁都能看出的憔悴。 感动之余,真挚清笑,“姜大将军若愿意,别说耄耋之年,现下又何尝不可?” 畅聊许久,话语投机,可谓志同道合,悄然之中情谊已经升了许多,王驿沉思几许,对姜贺说道:“姜姑娘可在府上?不瞒姜大将军,其实自从江南一事水落石出,下官甚是佩服姜姑娘的广闻博知,为人沉稳清婉,不骄不躁,能成大事,所以也想听听姜姑娘的见解。” 姜贺眉峰狠狠一抖,开玩笑的吧?! 惊讶怎么也掩不住,“王大人,虽然本将军对家女很是自豪,但也不由诧异竟能从你这儿得到如此高的评价,想当年,不是都玩笑说‘若得驿言许,如傍万里金’吗?” 王驿见姜贺一副如遭雷劈的模样,不由一阵朗笑,“看来姜大将军知道的还是少了些,姜姑娘的能耐,可大着呢,哈哈。” 姜贺:??? 于是,姜怀柔看见他们两个一块过来时,一个说说笑笑,一个幽怨苦瓜脸,但氛围是说不出的和谐,冷不了半点场。 姜贺威肃面容上的郁闷早就收得一干二净,“柔儿,王大人想同你商量些事,爹把人给你带来了,这次可不能避着爹了啊。” 姜怀柔一脸懵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什么个情况? 还是王驿实在憋不住笑解释道:“方才我不小心笑了姜大将军两句,姜大将军心里苦,也想知道我说的姜姑娘能耐大是个怎样的能耐。” 这下姜怀柔算是听明白了,莫名心里有些泛酸,有时候她也在想要不要告诉爹娘一切,但却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总是话到口中又吞了回去。 爹娘不曾在她面前表现过关切之外的情绪,她竟也不曾觉察到,如今若不是王大哥说起,她很难去反思。 樱唇微抿,愧疚地看向被点明心思而有些不知所措的姜贺,见自家爹爹这般拘谨,姜怀柔更是心酸,“爹,对不起,以前女儿有什么事总是瞒着您和娘亲大哥,害怕你们无辜被卷入洪流,却不想让你们心中酸涩,以后若有行动,女儿定斟酌相告。” 听着前面的,姜贺欣慰地差点老泪纵横,直到最后一句出现,荡然无存,“斟酌相告?!柔儿,你是要气晕你爹我吗?” 姜怀柔尬笑一声,“我,这,那个。” 王驿一阵轻笑地打破僵局,“得了,你们两个啊,都是太顾虑了,一个想着女儿不想让知道所以心里清楚也不说,一个想着爹爹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便坚持瞒着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亲人,你们说,谁对谁错?” 另一侧缓缓走来一位美妇人,巧笑嫣然,“那自然是没对也没错喽。” “娘亲/夫人/姜夫人?” 郑锦乔款款走至姜怀柔一侧亲昵地挽起她的手,“都说并肩作战过的情谊抵得上半条命,我也就当着王大人的面直说了。” 王驿定声道:“姜夫人但说无妨,若不是姜姑娘,便不会有今日的王驿,知遇之恩,感念在心。” 郑锦乔对这位曾经声名远扬的当朝丞相是心怀敬重的,“多谢王大人。” 又对上姜怀柔的目光,温声说道:“还记得之前咱们与尚夫人和承风一块去香料阁吗?你说你去无音阁,无音阁是什么地方娘清楚得很,那时娘便知道你真的是有自己的世界了,娘不反对。” “后来,你随晏王出海,听到消息时,其实爹娘早就猜到了你是偷潜上船的,又是什么理由值得你如此以身犯险?” “遇刺从来不告诉家里,只自己偷偷解决,可你是爹娘的心头宝,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般坚毅果敢的心性,会是温室里养出的未经风雨的花朵吗?” “还有你书柜上放的那些书籍,随便拿出来一本都是顶尖的,柔儿,你还觉得爹娘什么都觉察不到吗?” 姜怀柔一时无言,小脸皱成一团,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姜贺直接看不下去了,心疼阻拦道:“夫人,要不算了吧……” 话音未落冷不丁地被郑锦乔给瞪得噤了声,“若我们还是对柔儿一无所知,待她有危险了该如何是好?”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王大人来访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在江南见过 姜怀柔眼角涌出泪花,一把抱住了郑锦乔,“爹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把你们推开。” 郑锦乔安慰地拍了拍姜怀柔的背,坚定说道:“不,柔儿,你记住,你没有错,这是你的选择与考量,爹娘只是希望你可以真正把我们当成家人,不必觉得有所负担,真正的一家人,是无论千难万险,都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的,爹娘包括你大哥,都是无条件站在你这边的,所以,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姜贺也慈笑着摸了摸姜怀柔的脑袋,就像小时候一样。 姜怀柔隐去眼角的泪光,浑身上下似乎涌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好。” 只有王驿震惊愣在了一旁,什么叫“真正把我们当成家人”?听姜夫人的意思,难道姜姑娘并非姜家夫妇亲生的? 似乎是察觉到王驿的想法,姜贺朗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坐下细聊?” 姜怀柔心下微讶,不知道为何爹娘竟这么信任王大哥。 王驿迟滞一瞬,笑着应下。 凉亭里。 姜贺说起往事:“还记得十年前我领兵去青洲收尾,满城风雨,横尸遍野,收队时,我注意到灌木丛后面躲着一个小丫头,才七八岁的模样,面对铺天盖地的鲜血,也不害怕,也不哭泣,只是茫然四顾,后来带回去救治,才发现是头部受到撞击失忆了,于心不忍之下,便将这个小丫头收养了,也就是柔儿。” 王驿嘬舌,原来姜姑娘的经历竟这般坎坷,青洲?也难怪之前姜姑娘对忘川鸟和赤水了解地如此清楚了。 等等,不对啊!姜姑娘不是失忆了吗? 正要问,却不自觉地噤了声,赤水只有夜氏制得出来,在此之前,他权当是姜姑娘神通广大对赤水了如指掌,毕竟与青洲夜氏毫不相关。 可现在,姜姑娘是青洲人啊,这样一来,一切仿佛都说得通了。 但姜姑娘与夜氏又会是什么关系呢? 更匪夷所思的是,姜贺他们可知道姜姑娘已经恢复记忆了? 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无论听者是谁,说出来对姜姑娘怕是不利,所以王驿转了转目光隐去了心中惊奇。 姜怀柔自然也想得到这层关系,现在慕容凌夜那边正在布网,容不得差错,以防万一还是要打消王大哥的疑虑。 “可惜我八岁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年纪尚小,连东街西坊都记不过来,还是在爹娘和大哥的耐心教习下才渐渐步入正轨,有朝一日若是恢复记忆,只怕也是模糊不清了。” 姜贺却说:“记忆未恢复,是好的,柔儿的亲生父母我们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线索,再者,当时的情景本将军是见过的,恐怕是无一人生还……” 那么血腥的场面,说实话,柔儿失忆他多少是有些庆幸的,不然得给孩子留下多大的阴影啊。 郑锦乔悄悄用胳膊碰了姜贺一下,示意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而王驿则清晰了心中的疑惑,也是,那么小的孩子,哪里说能将赤水这种极难琢磨的东西学透并且在十年内轻松自如地制出解药? 看来是他多虑了,姜姑娘医术超群,对赤水有所了解也不奇怪,他能知道的,也不奇怪别人可以知道,不一定非要是恢复了记忆。 王驿坦声道:“青洲一事,着实有些过了,楚凉王当年是半分情面也不曾留,姜姑娘能活下来,已是幸运。” 姜贺看了看亭外自由翱翔的禽鸟,凝声说道:“那一年也算是多事之秋了,几件事尽聚在一块接连不断发生,先是夜氏被灭,百年望族慕容家族被抄家,乐安公主辞世,就连当朝丞相都……” 说到这姜贺也就顿住了,王驿也不由轻叹,倒不是感慨自身境遇,而是为民,为嘉宁,他虽已不是一朝重臣,但忧国忧民早已牢刻在心。 姜贺见此,沉了沉眸光,还有一件事他没说,也是他同王驿说这些铺垫的目的,不过不是现在。 “本将军也就不再耽误你们谈事了,不过时辰尚早,王大人若是没事的话走之前来一趟本将军的书房吧。” 王驿也不问为何,沉着应下,“那就烦劳姜大将军等候了。” 姜贺与郑锦乔一道离开后,姜怀柔看着依旧憔悴的王驿问道:“王大哥找我是为了……?” 王驿大致给姜怀柔讲清了当年之事,连方才姜贺透露的细节也一并不作保留地说了个详细,好让姜怀柔有个清晰的思路。 姜怀柔之前是从江老那听过一些的,但没想到这其中竟牵扯如此复杂。 王驿温声解释:“仅凭我一个废丞的力量,想要翻案的可能性不大,别人我也属实难以妥帖信任,想来只有姜姑娘最为可靠,我也当真钦佩姜姑娘你的魄力,若姜姑娘愿意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而姜怀柔杏眸眨了眨,不由浅笑摆了摆手,“王大哥是真的抬举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自是乐意尽力帮助王大哥查明真相。” 又紧接着提出自己的想法:“现在要紧的是先找到您的弟弟,王治。” 王驿心里感动,遇到姜姑娘,恰如雪中送炭,高山流水,忙正色点头,“没错,当年在京城,现在还是否在京城可就不好说了,找起来也是不易。” 姜怀柔撑着下巴思索,弯唇计上心头,“那就让他自己现身。” 她在京城待不了多久,魏远山的假期已经快要结束了,王治?姜怀柔蓦地一滞,今日那个挑事儿的管家好像就叫王治来着。 忙放下胳膊探究问道:“王大哥,我今日倒是见过一个叫王治的管家,当然重名的可能性比较大,您弟弟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王驿先是不甚在意地温笑两声,“这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他逃亡在外,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若是他当了管家还名为王治,他在京城长大,怎么会没人认出来他?” 但也认真地回答了姜怀柔的问题,“要说特别之处,我弟弟他有后脖子有一颗痣。” 姜怀柔摊手,“那就不是了,我印象中那个人的后脖子并没有痣。” 指尖轻点桌面,“乐安公主身边的婢女可有打听?” “这个,还没有,姜姑娘的意思是……” 姜怀柔起身闲散踱步,她生存在你死我活的刀剑中不免想得多些:“我听说乐安公主死因不明,调查无果,便安了个伤心过度的由头,矛头才对向了王治,让他翻身无望,免了死罪都是万幸。” 王驿想起来也是心中惭愧,“韩丞相他们费了几天的心神才得此万幸,没想到今日才明白,就连怒不可遏的圣上都留了一线,放过了王治。” 姜怀柔:“也是趁了死因不明这个空档,证据不足,不然任谁说情都是没用的。” 王驿了然。 待商定计策之后,王驿便径直去了书房。 姜贺让人取来了珍藏多年的上好茶叶,亲自手法熟练地煮了茶,客气地将王驿请到了客座,看得王驿面色略慌,有些着急地作楫:“使不得使不得,姜大将军真是抬举下官了,您请坐。” 又拢起袖袍反请姜贺先坐下,姜贺不甚在意地笑着点了点头,收回胳膊先坐下了,“王大人快尝尝,这可是本将军珍藏的好茶,平日里可都不舍得拿出来品上一品。” 王驿笑道:“下官素喜品茶,遇上好茶自是要好好品上一品了。”说罢,拿起冒着阵阵热气的清茶抿了一口。 不由眼眸一亮,他为丞相时,可没少买入上佳茶叶,因此也对茶叶的品质颇有见解,讶异惊奇地叹道:“这茶入口即苦,茶味清香奇特,回味甘甜淡如水,丝丝入舌,这难不成......是九域的茶叶?若真是,当真是让将军割爱了,要知道现在九域同嘉宁两地不相往来,想品一品这天下盛赞的茶叶可谓难如登天。” 姜贺大笑几声像是随意脱口而出:“咱们两个爱茶之人能有机会品一品,不瞒王大人说,其实也是托了煊殿的福。” 王驿放下茶盏,“哦?此话怎讲?”在江南时他便知晓姜姑娘与煊殿的关系,对此倒并未有所惊讶,看来姜大将军的态度是已经亮出来了。 “之前煊殿承圣上之意来将军府言事,不过是顺嘴提了一句年纪大了容易骨质疏松,谁知道煊殿竟放在心上了,托人送了滋补身体的茶叶过来。” 王驿赞许地点了点头:“煊殿与姜姑娘无论是学识还是相貌都是一等一的般配,感情真挚,下官在江南时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着实令人艳羡。” 目光一转,掌心撑了撑膝盖饶有意味地轻笑打趣道:“看来姜大将军有这么一个未来女婿可有得称心喽。” 姜贺也不避讳,心中也是止不住的愉悦,“若真如此自是好的。” 王驿浓眉微挑,面上温笑不语,虽说在江南时他也不过是在煊殿来他们的宅院接姜姑娘回去的时候才偶有所见,但已然能让旁人清晰地看出他待姜姑娘的不同之处。 说白了,就是明目张胆的偏爱,纵观皇家,能做到这样的皇子能有几人?更何况无论是权势还是才貌都让人望尘莫及,倒也让年近半百的他在情字上长了见识。 只是,此时谓此时,世间瞬息万变,能在浮世中始终如一地宠爱一人才是不枉珍惜的良缘啊。 想罢,徐徐开口道:“不过,煊殿的权势地位在那摆着,一般人难以企及,不免还是要看圣上怎么想的了。” 姜贺眼眸一深,不愧是王驿,看似波澜不惊,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王大人所言极是,本将军也不拿王大人当外人,就直言了。” 王驿作了个请的手势,虽说官场圆滑,但在他决定来与姜姑娘商议那件事时已经摆明了他的潜意思,想必姜贺一定是明白的。 现下看来,两人都未挑明,但已然心意相通,从此以后,只会是一条船上的人,“姜大将军但说无妨,您的为人,下官是信得过的。” 姜贺暗松口气,想得不差,来找柔儿商议是其一,隐藏在明面之下的是其二,借他之势查清当年之事,而王驿的筹码,就是他自己。 只要是共事过的朝官,任谁都想得明白此次王驿的回归无非是平地惊雷,凭他的政治才能翻身只是迟早的事。 面上即使再温和敦厚,能官至宰相且处理起朝政刚柔有度的人又怎会在不明立场的情况下自露阵脚?抛砖引玉,都清楚的道理。 “不知王大人可还记得当年大皇子一事?” 王驿沉思几瞬,脑海里似是缠了密密麻麻的网络,“有所耳闻,当时忙得焦头烂额,倒也没怎么关注,还是定居之后才知晓一二。” 姜贺默了默,凝声说道:“真要说起来,也是感慨万千,撇去其它大事不说,这件事对今后的局势影响颇大。” “煊殿九岁那年,出手将大皇子打得半死不活,还不待圣上发话,大皇子便已突发心疾病逝,惋惜之余,年少的煊殿也成了众矢之的,天下声讨,若不是煊殿生母熙贵妃以死相护,还不知是怎样一番境地。” 熙贵妃?王驿像是听到了什么骇天奇闻,不可置信地惊声反问:“姜大将军可记清楚了?” 他怎么记得在江南见过啊?还以为是出宫了。 姜贺奇怪地看了眼一向稳重此刻却难掩急迫的王驿,“这怎会记错?消息流传不广,但还是准确的,再说了,也就是煊殿的生母能做到这般,王大人对此怎会疑虑颇大?” 王驿闭了闭眼,沉默,脸上的神情忽明忽灭,姜贺也不催他,只悠哉悠哉地品茶。 良久,王驿似是下定决心地睁开了眼,双目清明幽邃,“或许是下官记错了,您继续。” 姜贺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又是一副神态自若的王驿,也不多问,“近些时日,君太尉的人已经盯上了本将军这边的盛卫军,三皇子从江南功成归来,大有立势之象,然东宫之争早已今非昔比,不知王大人有何想法?” 树大招风,只要有让大部分所需之人趋之若鹜的筹码,那么必然逃不开一个站队,不然两头都是得罪,彼时招引祸水也是棘手。 最主要的是,之前为了找柔儿私自动用了盛卫军,已是以公济私,一旦被君太尉查出了蛛丝马迹,后果不堪设想。 他已经不能再清闲旁观这势力盘点了。 王驿沉目将视线定焦在热气缥缈的茶面,“煊殿应是无意太子之位,不然早就稳居东宫了,大皇子一事的舆论本就是两极分化,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影响是有的,但定然不会是决定性障碍。” “下官力量虽然微小,但与姜大将军,应为同道中人,姜姑娘与煊殿若有朝一日喜结连理,姜大将军可莫要少了下官这一口好酒啊。” 姜贺欣然,手托茶盏敬请,“那是自然,王大人,请。” 王驿回敬。 饮茶时,姜贺垂下的眸子幽沉闪烁,他的考量是,以煊殿如今的地位,任哪个皇子日后登基都是忌惮三分的,圣上爱子,出类拔萃倒也说得过去,可别个同为竞争者的皇子们可就不好说了。 若柔儿决心要与煊殿在一起,那么无论是从长久的安稳来说还是保护来说,助煊殿稳居东宫之位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后宫佳丽三千,可能会是柔儿不得不面对的了,本质上,姜贺是不愿的,一来是非多,容易受委屈,二来,他们之间的有些美好怕是要破碎了。 至于怎么样,到底还是要看煊殿自己怎么想,真要无意皇位,以他的才智,也绝不会让人撼动半分以至于威胁到自己头上。 ……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在江南见过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没有拆穿她 姜怀柔出神地看着在舒适的兔子窝里呼呼大睡的四爷,再过几天她就该回魏远山了,不过在此之前定是要拿回属于他们夜氏王族的玺印,这样才能调动青洲前朝的军队。 只等慕容凌夜的消息了,彼时小舅舅也会前来嘉宁,也正因如此她还不能离开京城,寻找王治和乐安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一事有爹的帮助想必很快也会水落石出。 知书端着打扫用的水盆进来擦拭置物架,见姜怀柔盯着四爷发呆还以为是她无聊了,就把自己听到的小道消息讲了出来:“小姐,奴婢刚才听到了一件奇事,还挺令人唏嘘的,您要不要听啊?” 闻言,姜怀柔晃了晃脑袋起身伸了个懒腰,饶有兴味地懒洋洋说道:“听听呗。” 又拿起鸡毛掸子也打扫起来,知书慌张要拦着,却也拗不过,只好顾着擦桌子的活儿说道:“小姐还记得之前在宴席上见过的君太尉孙女君语清吗?” 怎么又扯上君语清了?姜怀柔一听便没了兴趣,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记得,怎么了?” 知书:“听说君太尉知道她在江南惹的是非之后大发雷霆,让她禁足反省,谁知第二日丫鬟去送吃食却发现人不见了,至今还没找到人。” 姜怀柔手上动作一滞,瞥到花草盆栽时又突然想到什么,便放下鸡毛掸子闲适道:“暂不论她的为人,离家出走这种事她应是做不出来的。” 又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抱起刚迷迷登登睡醒的四爷对知书嘱咐道:“知书,我突然想起来四爷的铃铛忘在了凌云殿,我去拿一下,你打扫完就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她记得之前见四爷时它的脖颈上都是有一条铃铛项链的,银色的。 知书笑笑点头,望着姜怀柔的背影消失在惜庭居才眉眼弯弯地收回目光,这样真好啊,小姐和煊殿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说不羡慕呢? 姜怀柔抱着四爷再次走入奢调绮丽的凌云殿时已经没有容钰的身影了,只有走动巡逻的侍卫,想了想上前喊住了其中一个,温声问道:“这位侍卫大哥,请问你可知四爷平日里带的铃铛一般都在哪儿放着啊?” 侍卫自是知道殿下对姜姑娘的看重,也丝毫不敢怠慢了去:“四爷生性......”不羁,咳咳,还是换个词吧,四爷的形象维护也是很有必要的,“活泼,常把铃铛甩掉,恰好属下寻过一次,就在殿下书房的书案下面,四爷喜欢殿下书房的梅花枝,丢在那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姜姑娘可以去看看。” 先不说殿下对姜姑娘设不设心防,殿下的书房也确实没什么机密,他们也是被允许去过几次找铃铛的。 姜怀柔谢过侍卫之后就步履悠然地边赏景边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推开门就是淡淡的书卷气混杂着好闻的中草药香薰,静心调气,姜怀柔只大致环视了一眼便越过屏风直奔侍卫口中的书案处。 蹲下身看了看,顿觉一阵头疼,可不就在桌腿和地毯那卡着的吗?关键是距离还不远,抬头张望四周,却也并没有能派得上用场的工具。 小脸愤愤地揉了揉四爷毛绒绒的脑袋,“你呀,”又举起兔脸高贵的四爷轻晃逗它,“怎么这么会丢铃铛啊?” 把手脚挣扎的四爷放在地毯上,认命地爬到书案下面去够铃铛,握着铃铛正要出来,脑袋上空却突然“咚”地一声,下意识抬头却一头碰在了书案上。 姜怀柔“啊”了一声,呲牙咧嘴地出来毫无形象地坐在地毯上揉着脑袋,秀眉紧皱,抬眼看向跳到书案上乱蹦跶的四爷,低声怒吼:“四爷!” 还不待“捉拿”眼前欢腾的四爷,余光却注意到经此一闹登时散了一地的信件。 气呼呼地舒了一口气,手掌撑地要起身收拾整理,然而,视线却被紧紧地黏在了其中一封从信封里被抖出来的书信。 有她的名字,有慕容凌夜的名字,甚至是......夜无笑。 心上凉了半截,耳畔嗡嗡作响,任四爷怎么闹腾她的注意力也难以分到除了这封信以外的情景上。 手指颤抖地拿起信封,迟疑一瞬,还是展开了字体娟秀的书信。 “禀殿下,姜家大小姐的确是黑羽一党,可能是个圈套,殿下小心。” “禀殿下,目标已在客栈附近同黑羽手下会和,可以确认,应是黑羽的三少主,只是那个黑羽手下咱们的人跟丢了。” 芙蓉镇?姜怀柔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御景煊的眼皮子底下,所以他早就知道了她是黑羽一党的?既然知道她是他的死对头,那后来的一切又算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 从她看见夜无笑的名字和她出现在同一面信上开始,她便已经做好御景煊已经知道些什么的准备,对此,更多的是疑惑,疑惑为何御景煊没有选择拆穿她。 敛了敛心神,又拿起一封同样印花的信件拆开,心中的恐惧渐渐淹没理智。 可长长的书信她却只看进去了让她刻骨铭心的一字一句。 “禀殿下,属下已按照您的意思分别调查了姜姑娘和无音阁阁主的踪迹,终于定位到了黑羽的老巢!已通知凤域主传来兵符,不日即可端了他们老巢。您何时回来?凤域主说她吃醋了,让您大功告成取到最后一块碎片后尽快甩掉姜怀柔。” 落款时间是五日前。 这封书信前后字迹不一,是两个人写的,明显最后一句字体更为娟秀,看得出来是女子所写。 所以呢?姜怀柔轻颤着长睫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的晦暗不明,似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底,心上比针扎还难受,却又不知从何发泄,难不成要让她拿着这书信去质问御景煊吗? 质问他是不是在利用她? 质问他那些情爱都是假的? 还是质问他那个宣示主权的凤域主是谁? 无力感深深地笼罩在姜怀柔周身,让她怎么也做不到从冰凉的地面站起来,只觉麻木,酸涩冲鼻。 四爷停下了闹腾,似是察觉到沉闷的气氛,跳了下来焦灼地用爪子碰双目无神的姜怀柔,眼眶不知充盈了什么晶透的雾气,让四爷都觉得泛红的眼尾连自己的天生红眼也过犹不及。 见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反应,悲叫两声,脑袋不住地蹭着姜怀柔,呜呜呜,小美人怎么了,好可怜的样子...... 姜怀柔忍住心脏像是被撕裂般的破碎感,缓了缓,抱起四爷勉强地对着它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走吧。” 姜怀柔也不清楚,到底是对四爷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 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湿意,艰难起身,身影依然清婉出尘,只是也带着难以言说的落寞与孤绝。 刚巧一批侍卫又巡逻到了附近,姜怀柔从他们身边经过时虽然之前的那名侍卫第一时间便低头行礼,但还是注意到了姜怀柔的不对劲。 疑惑地看了一眼,又被身旁的兄弟用胳膊肘捅了一下,“你不要命了?!看什么看?” 侍卫讪笑着摆摆手,也没说原因,挠了挠脑袋又去接着巡逻了,算了算了,还是等殿下回来再说吧。 ...... 回了大将军府之后,姜怀柔把四爷安顿好便径直去了无音阁,眉眼冷漠。 就连慕容凌夜见到她时也不由被她红得像兔子眼一样的水眸给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眼红成这样。” 姜怀柔面色平静地说道:“没什么,就是昨晚没休息好,应该过一会儿就好了。” 慕容凌夜桃花眼微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给姜怀柔倒了杯茶水,“喝茶缓缓神。” 然而姜怀柔却只是轻抿一口便放在手中把玩,左手肘撑在桌面上,手背抵着下巴慵懒问道:“预计的行动时间可定下了?” 慕容凌夜知道姜怀柔问的是什么,不由眉目微挑,“不是才和染哥见面时提过?待你半个月左右解了南芷的蛊毒便可行动了。” 姜怀柔轻嗤一声,放下茶盏意味深长地轻笑道:“彼时指不定早就被人截胡了,就连咱们说不定也会成为别人的渔翁之利,要想解开蛊毒,其实还有一个法子,我会想办法,若不论这个,最快可以几时行动?” 即使心里不为人知的酸涩如同丝网缠绕,可再悲伤她也没忘了其他。 慕容凌夜眉头微蹙,若这个法子可行又何必等这么长时间?显然是有一定他所不知道的代价,又或是染哥那位医术高超的朋友帮忙了? “最快三日,咱们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么几天,怎么如此着急?” 姜怀柔垂下眸子,声音平静地分析道:“黑羽的位置已经被人找到了,五日前便扬言要端了黑羽老巢,且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有这个实力的,而如今......” 还不待说完脑子突然空白一阵,御景煊当真是去哄他的小青梅了?还是已经前去筹备清除黑羽了? 慕容凌夜眼眸微凝,“哦?这是哪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姜怀柔并没有回答,而是秀眉微皱转了转目光问道:“夜无笑最近可有联系你?” 慕容凌夜摇摇头,背靠在椅背上,“你坏了他在江南布下的局,按理说他早该暴跳如雷地拿你是问了,我还担心你来着,连你都不曾联系的话,自然就更不会联系我了。” 并没有夜无笑的手下来联系她,这就奇怪了。 思酌几许,姜怀柔抬眸对上慕容凌夜的目光,“看来咱们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慕容凌夜揉着太阳穴眼尾凌厉地敛下,“但愿别出什么岔子。” 入夜。 姜怀柔和慕容凌夜一齐在幽暗空旷的峭壁下踏上了悬空数尺高的长桥,一路上也确实有士兵把守,只是在看见他们两个时皆神情异动,欲言又止。 两人对视一眼,看了看被藤曼缠绕如同古堡的宫殿,迈步走了进去。 未至宫殿大门便听见凄厉的一声痛呼:“啊!!!” 是夜无笑! 不再犹豫,两人默契地快步从台阶上跑到宫殿门前,一把推开。 血腥味不浓也不淡,画面却让姜怀柔全身麻木愣是浑身泛冷地僵在了原地。 宫殿中央,是夜无笑被士兵不遗余力地打着板子,入眼背部血肉模糊,发丝凌乱,俨然已经没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桀骜。 而宫殿的高座上,是一个男人慵懒斜倚在座位的扶手上,支着线条流畅锋利的下巴眉眼冷漠地看着台下。 都说杀人诛心,可在这一刻,忍了许久本以为已暂时销声匿迹的情绪却在这一刻疯狂翻涌而来。 也只是那么区区一瞬间,姜怀柔才切切实实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御景煊感受到凑近的气息,锋眉微皱,神情冰冷地侧眼看去,薄唇轻启正要让凤蝶衣滚远点唇边却猝不及防被塞了一颗葡萄。 下一瞬凤蝶衣就被那双阴鸷狠戾的眸子吓得差点跌坐在地,却还是稳住了身形在御景煊推开她之前自觉地退开,硬着头皮非要问:“殿下,好吃吗?” 御景煊没搭理她,而是冰寒地侧脸打算让宁治取来一块帕子把葡萄给吐了。 却在目光扫过宫殿前方时瞳孔骤缩。 宁治很有眼力见地递了一块帕子过去,同时也注意到了宫殿大门处的身影,顿时暗叫不好。 御景煊吐了葡萄便顾不得那么多阔步往宫殿大门走去,神色是可见的慌张。 姜怀柔的目光波澜不惊地落在了一身黑衣,妆容精致的貌美女子身上,眉间的一点红更是让女子冷艳难及。 见她看过来,只是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嘴角讥讽。 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御景煊走至她面前,还不待开口一旁的慕容凌夜便一拳打了过来。 御景煊本就因为之前来扫除黑羽耗费了不少功力,无论是感知力还是反应都没有之前灵敏,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踉跄几步。 宫殿内顿时刀剑相向,宁治心上一抖,赶忙抬手示意都放下。 “御景煊,本以为你是个信得过的,看来终究是我瞎了眼!”慕容凌夜总算反应过来为何姜怀柔眼睛那么红,还说有人扬言要灭了黑羽。 该死,欺骗就算了,竟然利用小柔。 尤其是方才进来看见的一幕,更是让他火气直冒,三心二意不可饶恕! 御景煊气息骤冷,大拇指不甚在意地擦去嘴角的血丝,目光冰寒,舌头抵了抵后槽牙,挥拳就要还回去。 速度之快让慕容凌夜根本来不及抵挡,脸侧顿时青紫一片,姜怀柔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出去想替慕容凌夜拦下的手刚握上御景煊的手腕便随着力道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 御景煊不禁心跳漏了半拍,眼疾手快地把人拉进怀里,惊魂未定的姜怀柔却也被慕容凌夜倒在地上的闷哼声拉回了思绪。 “放开我。” 御景煊神情一滞,柔婉的嗓音几乎没有丝毫的感情,肯定是看见刚才的一幕生气了,御景煊定下心神哄人:“刚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喂的葡萄我没吃,我只吃你喂的。” 姜怀柔抬眼看他,嗓音平静:“难道不是因为看见我来了?” 御景煊瞧见姜怀柔泛红的眼尾顿时一阵懊恼,只当她是赌气,“柔儿,我功力耗费太多,感知力下降,不然不会让她近身的,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别生气了好不好?” 回答御景煊的却是让他心上渐冷的沉默,姜怀柔承认,她是有些贪恋御景煊的体温,或许是贪恋曾经的美好,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沉重地抬手想要推开御景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御景煊却不放人,只黑眸幽沉地看着怀中的人,“我来替你出气。” 姜怀柔一滞,“什么出气?” 男人俊美的脸庞贴近她的脸侧,低沉却又狠厉地磁性说道:“伤害你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罢又搂紧了几分,亲昵到似乎想把怀中娇软的人儿揉进骨血。 再见宫殿中央被打板子的夜无笑,姜怀柔也明白过来。 想起看到的信件,姜怀柔白嫩的手指抚过御景煊的脸侧,随着他的抬头又温和地落在他的眉眼,眼含热泪地笑问:“所以你大功告成了吗?” 御景煊刚瞧见水眸里的复杂情绪和雾气,还来不及慌乱就凝固在了原地,艰难地喉间吞咽,沙哑道:“你看见了?” 见此,姜怀柔如坠深渊,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没有拆穿她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按她说的做 姜怀柔没回答,而是收起笑意反问:“所以是真的吗?你告诉我,你没有利用我,你没有欺骗我,你也没有调查我,你说啊!” 说到最后已经几近是吼出来的,情绪也在此刻彻底崩溃,没有见到御景煊时,她以为是她爱的不深,所以才可以忍耐,可现在,她只知道,深,太深了,深到一见他便溃不成军。 御景煊慌了神,想要解释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愧疚与懊恼几乎要把他的理智吞没,只紧紧地抓住了从他脸侧滑下的手。 偏这时候夜无笑“桀桀”地笑了两声,气若游丝却又嘲讽地笑道:“姜怀柔,我早就提醒过你,你偏不听,现在倒好,因为你,黑羽被一锅端了,这其中的利害旁人不明白,你还不明白吗?!现在玺印也碎了,你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依我看,你倒不如死了赎罪!” 御景煊示意士兵把他的嘴堵上,夜无笑双目通红地憎恨瞪着姜怀柔,目眦欲裂,好不可怖。 不远处的凤蝶衣勾唇神情看戏地旁观这一切,若不是她不敢说些什么,巴不得再添上两句,哼,这么蠢的女人,景煊在意她一时,难不成还能在意她一世? 本沉默不语的慕容凌夜目光闪过一瞬的龟裂,“你说什么?玺印碎了?!”不管士兵的阻拦,横冲到疯疯癫癫的夜无笑面前提起他的领子赤红着桃花眼咬牙问道:“怎么会碎?” 夜无笑嘴角淌血地大笑:“哈哈哈,玺印可不就是被御景煊带来的女人给摔碎的,”瞪大眼睛笑看慕容凌夜,“瞧,就在那,你是瞎了吗没看见?” 慕容凌夜懒得理夜无笑的挖苦,甩开他就快步跑向那一堆碎片,蹲下身拿起一块细看,登时心凉了半截,闭眼随手扔下了碎片,“的确是玺印。” 御景煊感受到怀中人的脱力忙又加了几分力道牢牢扶住姜怀柔,姜怀柔神情麻木地望着碎了一地的玺印,唯一象征夜氏王族的玺印。 玺印碎了,青洲前朝兵力的调用成空,即使颠覆王权,终归是新王,而非旧土,何来正名一说? 就算不执拗于此,可他们筹谋了这么久的计划转瞬成空,攻下青州没有兵力的扶持更是难上加难。 头顶传来一声漠然磁性的嗓音,“黑羽一党,诛。”平淡地像是喝水一样,狠厉无情。 慕容凌夜心下一沉,黑羽士兵中不乏夜氏王族和他们慕容家族的幸存者,他们的计划不过是易主整顿,却不想半路杀出个御景煊。 姜怀柔瞳孔一缩,惊声道:“不行!” 直至此刻,姜怀柔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任性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她早该考虑到的,早就该想到的啊。 宁治要下令的手滞在了半空。 御景煊目光微沉,凝视着情绪有些激动的姜怀柔,“已经没有人再敢威胁你了,作恶多端的黑羽没理由留下。” 姜怀柔奋力挣开御景煊,静声道:“御景煊,我们注定立场不同,是我一开始便没认清现实,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还望你网开一面。” 垂了垂眸遮住神情,“我知道,黑羽找了你不少麻烦,这样做无可厚非,但你不了解的是,黑羽中其实有很多安分守己并未参与是非之人,一律诛杀对他们来说不免有些残忍,你若不解气,那便拿我的命来换吧,微薄也好,不自量力也罢,给从未伤害过无辜的那些部下一个机会去做普通人吧。” “三少主!”一向纪律严明非允许绝不可开口的黑羽士兵纷纷惊慌失措,更别提其中夜氏王族的存活族人了,这绝对不可啊! 谁不想安稳地生活?可大义面前,容不得他们选择,他们假装不在意,可三少主却替他们在意,只是也断不可让三少主为他们牺牲自己! 带着仇恨太久,在生死面前,姜怀柔更想族人平安幸福地度过此生,她想凌夜也是这样想的。 看去,只见慕容凌夜坚定地点了点头,如今大势已去,只能再想办法了,即使黑羽里确实不乏恶人,可还有心存善良的无辜之人。 御景煊如同受了当头一棒,周身低气压萦绕,目光冰冷到似乎能让昼夜颠倒,寒声嗤笑道:“往日的情分?这是要同我划清界限?” 姜怀柔被御景煊的眼神吓了一跳,一时说不出话来,索性扭头不去看他,“早该如此。” 御景煊气笑了,步步逼近她,只凝视着她的眸子寒沉没有温度,“按她说的做。” “是。”宁治的担忧却丝毫没少,殿下和姜姑娘之间的气氛一点也说不上好。 姜怀柔抿了抿唇,正要抬头看他,却不想脚下竟腾空起来,猝不及防被抱了起来,下意识地环上神情冷峻的御景煊,惊声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身后慕容凌夜的喊声渐渐消失在了打斗声中,姜怀柔挣扎着向后看去,不由捶打起来,“你快放开我!凌夜还在殿内!” 而御景煊的怒气也在再一次听见慕容凌夜的名字时成功被点燃,只是被他很好地压了下来,太阳穴青筋可见,任由姜怀柔捶打挣扎都不曾松开半分。 姜怀柔自然也感受到了御景煊的气息变化,委屈感不知不觉悄然涌上心头,再加上夜无笑的一番话,只握紧了手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声房门被踹开的声响,又关上房门的屋内只有朦胧的月光是唯一的光亮。 漆黑中,姜怀柔刚双脚落地就被高大的身影快步逼着踉跄抵在了墙面上,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逼仄的空间。 姜怀柔双手撑在坚硬的胸膛惶恐地看着在月光下不甚清晰却依然能隐隐看俊美面容的御景煊。 御景煊修长的手指捏挑起莹润的下巴,让那一双如同受惊小鹿一样的盈盈水眸对上自己的视线,冷冽道:“你与慕容凌夜暂且不提,我的心,你是看不到吗?” 什么叫她与慕容凌夜暂且不提?姜怀柔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御景煊嗤笑一声,凉薄看她,“在我的怀里,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在意另一个人,你让我怎么想?” 姜怀柔强忍心里的怒意,去哄小青梅的是他,本来她半信半疑,可在看见那个女人时她却信了,总不能容钰凭空捏造的人也这么真实吧? 利用她端了黑羽的是他,欺骗她感情的也是他,凭什么现在反过来质问她?! 姜怀柔尝试用力推开御景煊,眼尾泛红地带着恼意说道:“我担心朋友,你就不同了,你不是去哄小青梅了吗?” 御景煊眉头一皱,耐着性子解释:“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哪儿来的小青梅?” 姜怀柔知道她和御景煊的问题不在这,闷声道:“已经不重要了。” 同样御景煊也清楚,一句“不重要”再次挑起了御景煊的戾气,“所以,还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姜怀柔,你又一次放弃了我,对吗?” 姜怀柔握紧双手,绝望地看向御景煊,“是你先放弃我的,难道信上写的都是假的不成?你要我怎么面对你?御景煊,我现在能好好跟你说话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御景煊的神色在月光下忽暗忽明,“我承认,我的确是通过你找到的黑羽,可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你出气,并非信上所说的那样。” 姜怀柔苦笑一声,得到确切答案的她却只想沉沦,“看来夜无笑说得没错,都是因我而起,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从一开始便知道我的身份,却还是利用我去找到黑羽,御景煊,你扪心自问,你到底真的爱我吗?” 呵,好一个扪心自问,御景煊寒眸微凝,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你呢?别人伤你一根头发丝我都想讨回来,姜怀柔,你是怎么狠心说出让我拿你的命来换无关紧要之人的死活?我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气氛上升至冰点,各执一词总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姜怀柔皱眉试图挣开御景煊的禁锢,“就这样吧,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 御景煊垂眸睨看着姜怀柔,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地握紧细嫩的手腕,在杏眸气恼看过来之后才冷沉道:“你就这般无所谓吗?还是说,你我之间对你来说本就毫无分量?” 不待姜怀柔说些什么,高大的身影倾近,没有温度的嗓音让人不寒而栗:“也是,已经不重要了。” 不似之前的柔情,全然陌生的态度让姜怀柔的心理防线差点崩塌。 “所以我又有何理由去怜惜轻易放弃的你?” 姜怀柔真的受不了了,手握成拳,咬着下唇不让哽咽声从喉间发出,凭什么,凭什么是他先利用她,一直通书信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一样活在监视之下,到头来却连认错的意思都没有,反过来句句质问她。 抬眸坚决地看向神情漠然的御景煊,“那你权当是我轻易放弃吧,我也不需要你的怜惜,这份怜惜,你爱给谁给谁,我与你再无关系,可如你所愿?” 手腕被握得生疼,下巴又被捏起,只是不同上次,她从来没有见过御景煊生气的样子,可现在她似乎见到了。 被迫对上那双沉迫到几乎让她窒息的冷眸,周身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血液凝固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 恐惧渐渐侵蚀心间,在她失声的几个瞬间,唇上密密麻麻地落下狠重的吻,甚至带着戾气,灼热的气息不由让姜怀柔瞪大了杏眸。 挣扎的力气在御景煊那里没有半分作用,漆黑一片的寂静房间里,唇齿交缠的水渍声清晰可闻。 姜怀柔被吻得眼尾湿红一片,再无力气挣扎,御景煊强势地攻城略池,一句再无关系几乎让他失了理智,惩罚地咬了一口柔软的唇瓣。 “唔。” 姜怀柔吃痛地轻呼一声,却只能在由不得她得空放松的气息交换中化作一声娇哼,黑暗中,两道身影跌跌撞撞地换位摸索着。 手腕上的力道松开,放在了腰间,姜怀柔手放在了御景煊的肩膀上,被他带着不住地向后踉跄退去,刚抵上桌子有了依靠便被他一把抱了上去。 触及冰凉,大脑也清醒了一瞬,用力地推搡着身前的男人,却换来了御景煊更为肆虐的攻略,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吻渐渐从唇上移到了脖颈。 姜怀柔水眸朦胧地无声喘息缓神,脖颈处的凉意让她不由往后缩去,染上桃红的小脸被迫仰起,却还是抗拒地颤声道:“御景煊,你快停下。” 御景煊感受着手中发软的娇躯,冷欲的黑眸看不清神色,睨了眼在朦胧月光下脸上娇态尽显的姜怀柔,心下纠滞一瞬,随即狠下心又埋首在细白的脖颈。 脖颈处传来丝丝麻麻的疼痛让姜怀柔身体一阵酥麻,任她怎么挣扎,御景煊还是不放过她,“嘶,疼啊。” 姜怀柔被他咬得本就泛红的双眼更是收不住泪,顺着脸颊淌下。 御景煊几乎是在第一时间松了力道,却还是冷硬道:“疼吗?我比你更疼。”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按她说的做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避开他的手 双手揪紧御景煊衣袍的姜怀柔感受到又持续起来的凉意,心中的酸涩如同咆哮的海水汹涌而来,不受控制地大哭起来:“呜呜呜,御景煊,你混蛋!” 御景煊听见哭声不由身形一顿,掩盖住眼底的慌乱和复杂,捏起姜怀柔的下巴尽力压着粗喘冷沉问道:“哭什么?” 姜怀柔克制的情绪爆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就知道欺负我!是你先把我当成外人任由旁人调查我,被我发现了连一句道歉都没有,还反过来质问我,是你不告而别去哄小青梅,你别亲我,她吃醋了不开心,你去哄她吧!” 御景煊难抑的心疼几乎要把心脏撕裂,再也顾不上什么前因后果,一心只想哄人:“乖,别哭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柔儿,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外人,你永远只会是我心尖上的人,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我也只会哄你,更没有什么小青梅。” 内心认命地轻叹一声,想他御景煊何时这么卑微过,她一哭,他便恨不能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为她寻来,只为哄好她。 姜怀柔打落给她擦泪的手掌,闷声哽咽道:“你骗人,你就是打我了。” 御景煊眉目微挑,饶有兴致地问道:“我何时打你了?” 这小丫头,张口就来,欠收拾。 姜怀柔可怜兮兮地抽噎着,气哼哼地说道:“你刚刚咬我!” 御景煊笑了,笑得颠倒众生,在姜怀柔起恼之前大掌握住细腿把人拉近身前,倾身俯在姜怀柔耳边嗓音磁性地低语一句。 惹得姜怀柔脸颊爆红,慌张推开别有深意盯着她瞧的御景煊,“你能不能要点脸?” 御景煊不放过她,一把将人托起让姜怀柔的双腿环在精瘦的腰间,在脖颈上传来温热时颇为不正经地低沉道:“媳妇都要跑了,要脸作甚。” 姜怀柔被他喊得又是一阵羞耻,“谁是你媳妇?!你别乱喊。”也不想就这样被他三言两语翻篇揭章,“你放我下来!” 月色朦胧中,姜怀柔甚至能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昏暗的视线让她看不清御景煊脸上的神色,只知道被他托着稳健地往房间的一处走去。 突然往后倒下的失重不由让姜怀柔惊呼一声更是环紧了御景煊的脖颈,“啊。” 身子下面是柔软的触感,姜怀柔反应过来是床榻之后手足无措地便想挣扎着起来,却被御景煊压得动弹不得,手腕被按得很牢。 “哪个小没良心的说我打她了,谁就是我媳妇,柔儿说的,还是落实了好。” 姜怀柔脑海里不由想起刚才御景煊在她耳边低语的话,一阵羞耻,侧脸不去看御景煊,虽然也不甚清晰。 御景煊挑起姜怀柔散落在被褥上的发丝,轻缓道:“还气?看来今天不说清楚,我是不能抱得美人归了。” 这样说话实在有些不太对劲,姜怀柔想让御景煊起来,却还是徒劳,挣扎无用,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反正难受的也是他。 灼热感透过衣物传来,他能忍,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御景煊还真不好受,但还是耐着气息稳声说道:“信件只有三封,前两封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至于为什么不拆穿你,因为我想让你亲自告诉我,你不说,我便不问,第三封,我猜到你背上的伤是夜无笑的手笔,便让人从无音阁阁主查起,没曾想竟因此把你牵扯进来,也确实是我的手下跟踪了你一路才有所发现。” 又认真地解释道:“碎片则与信件所说不符,我本就知道不在夜无笑手里,更没有想瞒着你的意思,若是不想被你知道,我又怎会堂而皇之地大张旗鼓在黑羽的地盘上为你出气?” 只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也借此找到了黑羽的据点将其一网打尽,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怕,怕她自责,更怕她离开他。 姜怀柔敛下眼底的异色,不让御景煊乘着露进来的月光看见。 在御景煊手指抚过她脸侧为她整理碎发时手腕灵活地从温热的掌心里挣脱开来,自然地搂上御景煊的脖颈,手臂不动声色地将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避开。 “那容钰说的小青梅呢?他说你去哄小青梅了,信件上也说她吃醋了,让你尽快甩掉我,容钰凭空捏造的不成?” 御景煊被姜怀柔主动的亲昵惹得心上一阵雀跃,并未察觉到异常,闻言眸子寒气直冒,“我说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容钰这家伙,柔儿莫要听他胡言,根本就没什么小青梅,你若不信,待明日我便把他提来交待,至于那个凤域主,兵符在她手里,只是让她把兵符送来,她怎样,与我无关,我只在乎你。” 解释这么多话,换作是遇见姜怀柔以前的御景煊绝对是嗤之以鼻的,可现在,只要她开心,他甘之如饴。 姜怀柔对御景煊本就是信任的,可就是堵了那么一口气,非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想罢,得出了一句结论:“我对你,还是了解得少了。” 下一瞬,手臂随着御景煊的再一次倾近而放低了些,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那今晚,不如我们深入了解一下?” 漆黑安静的环境里几乎只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气氛也随着御景煊的话语而暧昧起来。 姜怀柔心跳如鼓,在御景煊强势而又不加掩饰的目光下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涨红着脸只堪堪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触动了御景煊哪根神经,薄唇印在了她的眉心,意味深长地哑声笑道:“乖,等我。” 不明所以的姜怀柔只觉身上一轻,压迫感消失,反应过来后连忙坐了起来,还不待站起,屋内或者说是内室,亮起了一盏灯。 昏暗,却足以让御景煊看清水眸慌张看向他的人儿,姜怀柔也将御景煊眼里势在必得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 暖黄色的昏暗微光却平添了几分旖旎,姜怀柔想逃,可却被御景煊的目光和步步靠近凝在了原地。 后背再一次贴上被褥。 本就是轻纱的衣服经过那么一折腾也松散了些,光洁的玉臂和大片肌肤裸露在外,御景煊指尖轻柔地抚摸着白皙肌肤上的浅浅咬痕,神色懊恼,“疼吗?” 姜怀柔被他这么一问,不由鼻尖泛酸,“你不是说,你比我疼吗?” 御景煊的心口像是被插了一刀般难受,一遍遍地再次亲吻着那细白的脖颈,“以后不会了。” 手腕上的红印也在亲吻间无意撞入了御景煊的视线,去抓那只细嫩素手的大掌一滞,一时间想给自己一巴掌的心都有了。 他到底干了些什么。 御景煊敛下心神,定定地看了眼姜怀柔,低头堵上了樱唇,缠绵悱恻地尝了起来,姜怀柔被他吻得七荤八素,连鞋子何时掉在地面都不知道。 内室的温度逐渐升高,姜怀柔额头沁着汗水,秀眉微皱,不满地轻哼一声,“御……景煊,你又骗我,你不是说,嘶,以后不会了吗?” 又咬她脖子! 御景煊被一声轻哼撩拨地心神荡漾,抽神回了句:“柔儿,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他说的,是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忘记心疼她。 发了狠的吻像雨点般落下,腰间的玉带早就解下,外衫褪去,姜怀柔也没好到哪儿去,春光几近乍泄,御景煊的忍耐快要到达极限,却还是贪恋地吻上樱唇。 姜怀柔却恢复了些理智,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御景煊,可以了。” 然而挣扎都被御景煊一一化解,任她怎么反抗都制止不了衣衫半解,“能不能下次?” “柔儿,别想躲避我,不然,我们之间的隔阂,会被我想尽办法撕开,你逃不掉的。” 姜怀柔心下失重,没想到自己的异样还是被御景煊发现了,看来今晚他压根就没想放过她,所有的酸楚都化作力量凝聚在握紧的手心。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不住地拍打着娇嫩盛开的花蕊,月光洒下,交织的身影忽暗忽现,满室欢愉。 翌日。 姜怀柔悠悠转醒,浑身酸痛地眯着眼适应光线试图翻个身,鼻尖却蹭到了坚实的胸膛,大脑懵了一瞬,抬眼看去。 男人也侧了个身,慵懒地环紧了她,“醒了?”闭着眸子随适地问。 姜怀柔眨了眨睡眼朦胧的眼睛,“嗯。”又接着问:“这是哪儿?”刚说完就听出声音哑得不像话,又默默噤了声。 御景煊睁开潋滟幽沉的眸子,“凌云殿。”又翻身下去,衣角却被拉住了。 “你去哪儿…?” 御景煊安抚地摸了摸姜怀柔的脑袋,“去给你倒水。” 倒了杯茶水递给姜怀柔,在她喝完之后又重新把人揽住,“困得话再睡会儿,我陪你,起来了我让嬷嬷过来收拾。” 姜怀柔闷闷地“嗯”了一声,也确实困倦,闭着眼又睡了起来。 御景煊垂眸凝视着怀里乖巧入睡的人儿,眉宇间神情不辨,骨节分明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揉抚着光滑细腻的玉臂。 修复那个玺印看来是必须的了,不然,就算愿意待在他身边,她也不会真正地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反而憋在心里,让自己难受。 深沉莫测的黑眸捉摸不透。 …… 姜怀柔坚持不让御景煊送她回去,而是自己忍着不适走回大将军府,刚走至大将军府门前,就见府门前站了一个人。 慕容凌夜察觉到动静看了过来,随即三步并作两步地焦灼跑到了姜怀柔面前,桃花眼里红血丝清晰可见。 “小柔,你没事吧?他没拿你怎么样吧?”嗓音担忧与不安几乎溢了出来。 姜怀柔掩盖住眼底异样的神色,弯唇浅笑,“我没事,对了,南芷姐的蛊毒我会想办法解开的,既然黑羽已散,该受到惩戒的也不会落下,先前布局的力量就直接用在青洲吧。” 目光微敛,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要跟你说声抱歉,玺印碎了和我脱不开干系,我会尽力弥补。” 慕容凌夜眉头微蹙,摇头反驳:“这与你有何干系?别听夜无笑那个疯子胡说,其余的,总会有时机的,不必过于担忧,有什么,我和染哥会撑着。” 姜怀柔面色无异地温笑,心中如同一团乱麻,“那我就先回去了。”她看得出来,慕容凌夜在大将军府门前站了一夜,可此时此刻身心俱疲的她只想回去。 从慕容凌夜身边越过时,胳膊却突然被轻握住,姜怀柔疑惑看去,却只能看见慕容凌夜看不清神色的侧脸,“没什么,回去好好休息。” 其实他想说,热茶润嗓,若是沐浴,便让知书备些,可终究是没说出口,此时的关心却只会让她尴尬。 清甜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细白脖颈上哪怕是脂粉也遮不住的隐隐红痕更是刺痛了他的双眼,发生了什么他又怎会不懂? 姜怀柔疑惑地看了眼情绪有些不对的慕容凌夜,还没回答,慕容凌夜已经松开手迈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背影说不出的寂寥落寞。 没再多想,姜怀柔提步进了大将军府,还好走之前和知书打过招呼可能晚点回来,不然她都能想象到爹娘又为她担心的模样。 刚走进惜庭居,四爷便朝她飞奔过来,姜怀柔展颜一笑,抱起四爷,也不知是不是昨天没回来兔爪不停地扒拉她,好不粘人。 不待她驻足片刻,知书慌慌张张地从院门外跑来,见她在,顿时脸上一喜,低头看着脚下就往这边赶来。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韩丞相和王大人早早地就在偏厅同大将军议事了,还说要见您,奴婢知道您还没回来,都快急死了。” 姜怀柔微讶,“韩丞相也来了?” 知书疯狂点头,又上前拉着姜怀柔,“是呀,小姐还是快去吧。”这两位,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关键是,夫人是知道小姐彻夜未归了! 想了想,放下四爷步履悠然地往偏厅走去。 这也是姜怀柔第二次见这位不苟言笑的韩文崇韩丞相,听说他在官场上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私下也很少在同僚间走动,没想到竟和王大哥一起来了大将军府。 姜贺介绍道:“柔儿,这位是韩丞相。” 姜怀柔礼节周到地行了一礼,“韩伯父。” 与此同时,韩文崇也在打量姜贺的这个女儿,与上次在大殿见时不同,这次是在确确实实听容钰亲口确认的前提下见到人的。 原来这个小姑娘就是殿下的意中人。 恰巧和佑凌还是朋友。 任谁也想不到,表面上以中立之势明哲保身的韩文崇实则早就同御景煊交好。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避开他的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心中的缺口 语气也不由和缓了几分:“听说是佑凌的师妹,过些天就该去魏远山了吧?” 唠家常一样的长辈关心,姜怀柔放松下来,“嗯,还有五六天左右吧。” 韩文崇略微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姜贺,“听说昨日蒋云抓了捷州安县的县令,赵西荣,不过还未审出个所以然,祁都倒是洗清了嫌疑。” 想到姜怀柔可能不清楚缘由,王驿开口解释道:“赵西荣府上的一位嬷嬷,就是乐安公主生前在身边侍奉的嬷嬷,已经有证据指向赵西荣与安县一事脱不开干系,如今人已被押入大理寺,县令府被查封,那个嬷嬷也不见了踪迹,丫鬟小厮一个没少,偏她跑了个没影,不过时间不久,找起来应是不难。” 姜怀柔也算是明白过来为何韩丞相也在了,再快的搜寻速度也不会说昨日查今日便有了结果,想来应是韩丞相的功劳。 “既然如此,不知韩丞相与王大人让家女过来是为了?”姜贺也就直问了,要说议事,虽然王驿看重柔儿,但其中牵扯的朝政要事却是要有个分寸的。 王驿不可能不明白,难不成又出了什么变故? 正想着王驿便给出了答案,一抹愁色涌上眉头,“这也正是下官要提起的,赵西荣服毒了,不过并无生命危险,一切只能等他醒了再说。” 又看向姜怀柔说道:“下官知道姜姑娘医术非凡,如今案件被迫搁置下来,便想着可否请姜姑娘前去一试?” 具体的王驿没细说。 听此,姜怀柔就清楚赵西荣所中之毒定然没有那么简单,眼眸流转几许,也并未出口询问这两件事有何关联,只是清声道:“大理寺蒋少卿手下的案子,想必不是那么容易插手的。” 她与蒋云素未相识,且此事复杂,她不能保证中途不会有什么差池,还是要有个明确的靠山才能全身而退。 韩文崇黝黑的威眸似平静的海面一样看了过来,眼角微弯,端起茶盏道:“顾虑得不错,若姜姑娘愿意相助,此事我会同蒋少卿知会,不知这样如何?” 若要说起来,之前黑羽也调动了一大批人去了安县,不过后来据她所知这批人都落在了御景煊一个手下的手里,现在想来除了楚不闻应该就是宁治无疑了。 虽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逃过了宁治的追踪,但也损失惨重,至今也尚未恢复元气,这也是为什么御景煊轻而易举就能端了黑羽的原因之一。 能盘踞多年之久的势力,她就不信夜无笑没后手,玺印若当真能被找到并且摔碎,凭夜无笑的性子,他不会除了疯气再无其它情绪。 也正因如此,她还是要见夜无笑的,可显然要经过御景煊的同意,从昨晚御景煊带走她的那一刻她便清楚这一点。 只是在此之后,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事实证明,肩有深仇,血海难忘,小心翼翼从玻璃渣里捡起的糖果终归于看似美满实则深渊之下破碎离散的她来说太过奢侈。 看不出情绪的眼眸宛若千丝缠绕,如果可以,她恰好也想借此事冷静一段时间。 想罢,不作犹豫地应了下来:“本就答应王大哥尽一份微薄之力,而今又有韩伯父此言,自当是没有顾虑,不过明日我有事在身,不能前去,赵西荣现在的情况怎样?” 王驿是懂一些的,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是青洲的蛊毒,要不了他的性命,但应是服用大量与之相克之物才陷入了昏迷。” 也许韩丞相和姜大将军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姜姑娘定然是明白的,赤云和忘川鸟皆与青洲有关,还不待着手查出个所以然便又出了一档子和青洲有关的事。 之前商定不声张此事以免旧事成慌,可现在又平白无故出现青洲的蛊毒,禁不起深想,十有八九是青洲要有所变故啊。 正如王驿意料的那样,姜怀柔也想到了这点,转眸思考几许,“我也不一定有把握能解开这蛊毒,还是待看过再说吧。” 韩文崇目光锐利却又颇为慈和地看向姜怀柔,悠声说道:“那就多谢姜姑娘了,”又趣笑着将目光投向从始至终都不曾打断姜怀柔决定而是沉敛默许的姜贺,“姜大将军怎么一言不发?” 姜贺扬起的笑意一滞,摆手爽朗笑道:“有你们,还要我补充什么?若真要说,倒还真有一句。” 神秘兮兮的语气神态让三个人都满脸好奇地齐齐好奇看了过去。 “动了谁的奶酪谁就站不住脚,都是这么个理儿。” 譬如,君太尉他们盯上盛卫军的异动挖空心思找漏洞无非是听到了从江南传来的消息,认定大将军府已与煊殿拴在一起,便也没了顾忌。 而安县一事,时隔数月又被放在明面上来,谁又会胆战心惊呢? 这话姜怀柔理解的并不算透彻,但久经官场风云且立大流的韩文崇和王驿却清清楚楚,心下都有所估量。 “此事我会留心,若真能在蒋少卿手里做到天衣无缝,他也就不叫蒋云了。”韩文崇垂眸饮茶。 姜怀柔见没她什么事儿了便起身告退:“爹,韩伯父,王大哥,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得姜贺应答后姜怀柔行了辞礼便转身往偏厅外走去。 一出来可就又被知书喊住了:“小姐,夫人喊您过去一趟,”又凑近姜怀柔手掩嘴角同情道:“夫人已经知道您昨晚彻夜未归,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姜怀柔心里一咯噔,忙拉着知书一本正经地认真问道:“大哥回来了吗?” 知书被惊得一耸,呆呆地懵然摇头,“没有,最近少爷忙着珠宝业还有和徐公子一同开设的教育工程,在府上待的时间不长。” 姜怀柔无奈叹气,没了姜尧八百个心眼子的掩护,她该怎么告诉娘啊,总不能说她和御景煊待了一夜吧?这样说估计娘得气晕过去。 算了算了,听天由命吧,“好吧,那咱们走吧。” 知书却没有挪动步子,急切道:“小姐你先过去啊,我去把素慧姑姑给你绣的安神扇拿来。” 姜怀柔怔在原地,满腹疑惑,“拿安神扇干嘛?” 然而知书说出来地缘由简直能让她宛若被一道惊雷劈得外焦里嫩,“不是还有驱蚊的功效嘛?小姐你都不痒吗?脖子上好几处浅浅的红印,待回去了还要备些药膏涂涂,也能驱蚊。” 姜怀柔:…… 脸颊爆红的同时,其实她想问,请问,冬春之交有泛滥的蚊子吗?想想还是压了下来,驱蚊就驱蚊吧,总比看出来什么强。 也就没纠正,而是拉起知书就走,“真的不痒!你呀,就别来回折腾了,待会儿回了惜庭居再涂也不迟。” 只是,走着走着又突然想起什么,知书猜不到,可娘不一定猜不到啊。 又匆匆回了惜庭居遮了几层薄粉,确认无误之后这才去了郑锦乔常去的亭子。 远远的就见一位美妇人端庄典雅地在亭子里练字,落笔稳劲,注意到她过来也只是抬眼瞧了一下,因为认真而紧抿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威严。 “娘,您在写什么呀?”姜怀柔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 郑锦乔写完最后一锋,收笔放好,活动手腕道:“天道酬勤。” 又点了点姜怀柔的眉心,没好气地说道:“别在这给我嬉皮笑脸的,说说,怎么昨晚没有回来?晚点回来是这么个晚点吗?” 姜怀柔自知理亏,悻悻收了笑脸,眨巴眨巴眼睛如实交待:“昨晚在朋友家休息的,忙完已经很晚了,” 郑锦乔心疼又无奈,“以后再晚也要回自己家知道吗?传个话也行,好派人去接你,住别人家总归是不太好的。” “男的还是女的?” 姜怀柔答得毫不犹豫:“女的!” 看不出一丝破绽。 郑锦乔轻舒口气,“那就好,不过柔儿,娘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与煊殿的关系也算是昭告天下了,平日里尽量注意些,莫要落人话柄,谣言不也有三人成虎的故事在前吗?” 姜怀柔环上郑锦乔的胳膊,脑袋微倚,笑眯眯地点头,“知道啦,我会注意的。” 回去惜庭居之后,姜怀柔找出了之前放好的一块玉珏,现在不还可能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只是...... 盯着玉珏的眼眸微凝,当初她谎称自己名为二丫,如今声名皆起,三殿下定然也知道,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先去看看再说吧。 想罢,姜怀柔带上玉珏就去了三皇子府,却扑了个空。 “我们殿下不在,姑娘还是改日再来吧。”小厮说道,再者,他们殿下哪儿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姜怀柔沉默几许,又问:“那江一在吗?” 小厮厉声道:“大胆!谁允许你直呼江侍卫大名?不在,你若纠缠再不离开,就休怪我等不讲体面了。” 另一个小厮却想得多些,不动声色地打圆场:“姑娘莫要在意,如果当真是有急事,你可以去长宁街的听雪楼看看,殿下最近常去那里。” 姜怀柔没理会那个小厮的无礼,清婉一笑,“多谢了。” 而听雪楼的某一间包厢里。 酒味冲天,御子慕修长的手指握紧了酒盏,但教养和理智却并没有让他把手里的东西给摔出去,也不会酩酊大醉。 凤眸里的悲怆和自负在此刻占了上风,平日里温润沉稳不与争世的表象尽然被揭下,赤红的双眼醉意朦胧。 江一想劝,却知定然和前几日一样劝不动,“殿下,不能再喝了,有伤身体啊。” 御子慕倚靠在座椅上,抬手遮住了眼睛,“本宫为什么总是比不过御景煊?小时候,他和大哥关系最为要好,本宫虽是同胞弟弟,却不及他,所有人都围着他转,长大了,父皇总是偏心他,为了他,久不立太子,是要等他洗清骂名好让他当得安稳吗?” 江一脑门一跳,惊声提醒:“殿下!隔墙有耳,这话可不敢随口乱说啊。” 唉,自从殿下知道了江南一事的来龙去脉,连解决了江南困局被圣上褒奖的喜悦也冲散了大半,已经连着几日在这听雪楼买醉了。 御子慕却没理他,“他战功赫赫,被世人尊称一声煊殿,甚至封王都被父皇允许不以王称,论实力,本宫自知不如他,可同为皇室子弟,本宫又怎愿甘拜下风?也绝对不允许有认输的一天。” “本宫与他,常被父皇拿来比较,被那些大臣比较,被百姓比较,这些本宫都忍了,可江一你知道吗?名利与地位之外的岁月静好,本宫依然争不过他。” “心动抵不过风止。” 江一沉默了,他也没想到殿下他真的对姜姑娘动心了啊!总共也就见了那么几面,总不能是一见钟情吧? 惊悚之余,江一瞄了一眼醉意上头的自家殿下,暗戳戳问道:“可殿下您与姜姑娘也不过见了几面,也不至于情深至此吧?” 御子慕没回答,只是淡淡地吐了三个字:“你不懂。” 江一勉强微笑。 御子慕有些昏沉的头脑被困意笼罩,就那样倚在座椅靠背上闭眼假寐,迷蒙间,他似乎又看见了那日光倾热烈,一女子温柔细心地安慰受伤的病患,他就在想,有朝一日,她会不会也这样温柔地满眼是他,抚平他心中的缺口。 他不是没有见过温柔的女子,可唯独只有姜怀柔的那份温柔,让他想据为己有。 偏偏,是御景煊。 再醒来时,眼前多了一块安静躺在桌子上的玉珏。 御子慕晃晃悠悠地急切起身,问一旁的江一:“她来过了?” 江一如实回答:“嗯,是来还玉珏的,姜姑娘说她拿着也没什么用处,还是物归原主的好,”又猜出御子慕想要说什么,补充道:“是姜姑娘说不让我喊您的,让您好好休息。” 御子慕跌坐下,神情却已恢复如常,“还了也好,省得本宫在御景煊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又抬眸看向江一,“骆子衡最近可有往太尉府走动?” 江一汇报:“太尉府的眼线称在赵西荣被捕的那几天骆大人悄悄去过一次,听说是风尘仆仆从抚州赶回来的。” 御子慕揉了揉太阳穴,“他去抚州作甚?” “是被抚州巡抚祁大人请过去的,前段时间蒋少卿不知为何偏偏盯上了被调走的祁都,申辩也无用,僵持下就找上负责调迁他的骆大人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怎么想的,竟还把人给请到抚州去了。” 御子慕晦暗不明的眸色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调虎离山?让人继续盯着,本宫倒要看看,本宫这位外祖父到底想要干什么。” ……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心中的缺口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让她伤心了 “废物!” “走之前怎么和你交待的?!若不是赵西荣中蛊毒在先,现在早就被蒋云给审得七七八八了!” 骆子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低头不语,额头冷汗直冒,“太尉,下官也没想到那蒋云的真正目标是赵西荣啊。” 他被祁都夫妇一唱一和糊弄地蒙了脑袋,再加上蒋云的断案能力有目共睹,一直盯着祁都还以为是蒋云尚未查到蛛丝马迹,不疑有他,谁知道竟是个障眼法! 不然,赵西荣这颗棋子早就该被他第一时间除掉了,哪里会劳烦君太尉费面子让青洲的那位引发之前以防万一给赵西荣下的蛊毒。 君先怒摔书,“你可真是有趣!旁人不知道哪根是狗骨头,你还不知道吗?!” 骆子衡脸色更难看了,君太尉这不就是骂他是狗吗?还真把他当成是走狗任意辱骂了? 硬着头皮讪笑奉承:“太尉教训的是,今后下官一定多长几个心眼。” 君先闭了闭蹿火气的眸子,冷静下来沉声问道:“姜贺那边可有进展?” 骆子衡局促地搓了搓手,双目飘忽不定,“这个,盛卫军纪律严明,大小统领都只认姜贺,实在找不到什么有力的证据啊。” “想要扳倒姜贺,必须是实打实的证据才能有信服力啊。” 君先冷哼一声,“盛卫军是圣上的一大忌惮,姜贺私自出兵已然犯了君臣禁忌,不过我倒是好奇,青洲王既然安插了眼线又将此契机提供给咱们,那么便不可能于他无利,扳倒姜贺,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骆子衡斟酌道:“依下官看,其实不难看出。” 君先睨他,“怎么说?” 骆子衡头头是道地分析:“青洲被煊殿领兵纳入嘉宁版图,青洲王不可能没有怨气,因此想推波助澜让三殿下上位也不是不可能,之前蛊毒就是他提供给咱们的,现在煊殿与姜贺女儿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明白人都知道煊殿的背后又多了一个姜贺,这样一来,青洲王将矛头对向姜贺也就说得通了。” 见眼前的人沉默不语,黑沉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骆子衡不由焦灼起来,好在最后回了他一句:“是有些道理,不过已经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自身难保。” 旋即凝声吩咐:“洪水在前,丢衣减重,你定要确保不该留的杂草都除了个干净,王治,赵西荣,还有,琴嬷嬷,可记住了?” 早已清楚这些的骆子衡自信应下:“乐安公主都未能幸免,更何况是琴嬷嬷,太尉您就放心吧,就算她跌落悬崖侥幸还活着,可乐安公主已死,她就算知道什么,说出来也是没人信的,至于王治和赵西荣,下官自会想办法将事情妥帖办好。” 又顺势补充了一句:“她的孙女,不是也在您的掌控之中吗?” 君先满意地点了点头。 翌日。 姜怀柔让人把四爷的东西都收拾好先行送去了凌云殿,然后又自己抱着四爷往凌云殿去了。 书房里的御景煊幽沉的目光冷凝在书案上已被整理好的信件,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刚才侍卫来报的话。 “什么事?” “前天姜姑娘来了您的书房,要找四爷的铃铛。” “嗯,本殿知道。” “还有就是,属下也不知该说不该说,想了想还是告诉您的好,姜姑娘从书房出来时恰巧属下又遇到了,瞧着姜姑娘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好像是哭了,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再看这些信件,御景煊特别想质问自己,为什么还留着,不是因为被她发现了,而是让她伤心了。 太过不在意所以才没有清理,却不想引起这样的后果。 想罢,拿起信件,起身丢进了供暖的炉火里。 刚转身没走几步,一只雪白的身影飞闪过来,御景煊耗费的功力尚未恢复,但还是在它扑到怀里之前看清了是个什么才略微弯腰堪堪接住它。 “容钰带你回来的?”让容钰照顾几天还把这兔子给喂得圆润了些,来了正好,今天容钰这小子别想好着一张脸出凌云殿。 只是御景煊不知道的是,料到会是如此的容钰早就未雨绸缪收拾包袱上别处游玩去了,“是我。” 御景煊心口一滞,压抑着胸口因为惊喜而有些起伏的雀跃不露声色地看去,提步走进来的女子是他熟悉的眉眼,他没有听错。 “这两天四爷都在我那儿住着,既然你回来了,我就把它送过来了。” 姜怀柔强装镇定地对上御景煊看过来的视线,不管是因为那些混乱如麻的变故还是什么,看着他放下四爷,步步向她走来。 在他抱上她的瞬间,姜怀柔目光一抖,下意识地就伸手抵在了他的胸膛,制止了御景煊的靠近。 空气有些许的凝固。 御景煊看不出情绪的沉眸晦暗不明,当真没有再靠近,只是抬手勾起薄唇细腻地替姜怀柔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冷峻的面容带着浅笑,“什么时候去魏远山?” 姜怀柔只垂眸盯着御景煊宽阔的胸膛,从御景煊的角度看,只能看见她垂的很低的长睫,轻柔的声音宛若羽毛:“过些天。” 回答的很笼统。 有些怪异的氛围让姜怀柔有些无措,素手轻握,抬眸看向了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冰眸,“我想见夜无笑,可以吗?” 御景煊深邃的目光带着笑落在姜怀柔的脸上,这次没有再顺着她的意,轻放在细腰上的手微微用力,把人拉近。 “你若想见他,我自会安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生分,“只是,柔儿要怎么感谢我呢?” 姜怀柔注意到御景煊几不可闻的气息变化,樱唇微抿,“你想要我怎么感谢你?” “我说,可就没趣了。” 姜怀柔细眉轻皱,“御景煊,你耍我?” 而后者只是勾唇讳莫如深地凝视着她,“怎么?难道那天晚上你的亲昵都是假的不成?靠近我,就这么难吗?” 御景煊心上如同被人掐住了一般难受。 姜怀柔已经不敢再直视御景煊冰冷到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隔在他们之间的窗户纸被一语捅破,让她一时失言。 冰封一样的气氛让人窒息,在御景煊面前,此时的她有种被他卸去伪装赤裸裸的感觉,姜怀柔轻咬下唇,一言不发地推开了御景煊转身就走。 冷下来的神色微凝,盯了那道倩影几许,凤眸敛下,遮住了一丝不为人知的沉痛,寒声道:“你若踏出这道门,我便杀了他。” 到底要他怎么做,才能挽留指间的流沙。 姜怀柔顿住,猛地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御景煊,陌生人一样的眼光深深地刺痛了御景煊的心。 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眼眶渐渐泛红,直至姜怀柔走到御景煊身前,头顶才传来一声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你知道吗?我也在等你。” 姜怀柔心上一震,攥紧双手,御景煊也在等她亲口说出在他身边的她其实是黑羽的三少主,知道他在她面前从不掩饰的一言一行,这又何尝不是欺骗呢? “你走吧,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如果你想,我也会负责,娶你。” 姜怀柔红了眼睛,抬手朝着那张漠然的俊脸扇了过去,“啪!” “你非要这样羞辱我吗?”更没有想到,娶字是在这般情景下被他随口说出。 御景煊脸偏向一边,舌头抵了抵后槽牙,似是不觉疼痛地平静看她,“随你怎么想。” 然而一切的冷漠疏离都在姜怀柔离开后溃崩瓦解,手扶胸口狼狈地撑着桌面低头双眸腥红,肩膀颤抖。 这样,离开他时她也就没有负担了吧。 但御景煊不知道的是,姜怀柔背对他的那瞬间,也是如此。 最后姜怀柔还是去见了夜无笑,前面领路的楚不闻都快急得抓耳挠腮了,也不知道现在殿下和姜姑娘怎么样了,两人的情绪如出一辙,一个比一个沉默。 “到了,姜姑娘,就是这间。”楚不闻用钥匙打开牢门,想起殿下的交待,又把钥匙递给了姜怀柔。 姜怀柔身形一顿,随即接过钥匙走了进去。 楚不闻走远了些,留足谈话的空间,也好看着防止姜怀柔有危险。 牢房里的夜无笑再也没了往常的气焰,目光呆呆地望向透着光亮的窗口,倒生出几分可怜。 见是她,只斜斜地瞪了一眼,嗓音如干燥的树皮:“你来干什么?” 姜怀柔:“玺印在哪儿?” 夜无笑沉沉地盯了姜怀柔几瞬,也没功夫再硬装下去,“被我藏起来了,碎的那个是假的,也被我做了手脚,任他们看破也看不明白是出自何处的玺印,慕容凌夜倒是聪明,不枉我设计这个假象,真的玺印待我出去的那日自会显现。” 姜怀柔也不奇怪他能有这自信从御景煊手下逃脱,“凭你的本事,逃走是早晚的事,忘了告诉你,南芷姐的蛊毒我已经有办法解开了,如今你已是阶下囚,黑羽中的良善之人也各有归处,不管你是否能东山再起,我和凌夜也没有必要再听命于你。” “但倘若你今日不说出真正玺印的下落,这个牢房,你是不会再有机会活着出去了。” 夜无笑就算哑着嗓子也要大笑,“哈哈哈,夜眠,你还是太天真了,你当真以为御景煊只是断了我的一支羽翼吗?他手上的兵符,号令九域,你猜他在嘉宁有多少九域的手下?” 锐利的眸光深暗不明,“嘉宁和九域早就不通来往,这些手下又为何听命于他?不过一夜,便将我的所有后盾打碎,忘川鸟没了,各种筹备心血也没了,放在从前,我是怎么也想不到他竟这般深藏不露,你还以为我能靠自己出去吗?” 姜怀柔目光微惊,御景煊怎么会牵扯上九域?! 夜无笑平复下心情悠哉说道:“吾染不是九域的吗?你真该问问他,认不认识御景煊这号人,兵符可不是谁都有的。” 姜怀柔却没忘了现在的目的,“所以玺印在哪儿?” 夜无笑见眼前的人铁了心要问出个答案,嘲讽出声:“你们兄妹俩也是可怜,一个下落不明,一个活不了太久,就算报了仇,又有什么意义?也罢,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便告诉你玺印在哪儿。” 他唯一重振旗鼓的机会,就是玺印,只要有了玺印,青洲前朝的兵力便是他的最大砝码,眼看青洲王楚氏陷害夜氏的证据就要齐全了,他可不甘心半途而废。 彼时没了嘉宁帝的出兵镇压,他定要血洗青洲,让夜氏再称王! 同样清楚这一点的还有姜怀柔,“就算我放你出去,御景煊也不会放过你的,你若说出玺印的下落,我可以保你不死。” 夜无笑轻嗤,“御景煊能为你做到这般田地,你说什么他不会依你?说起来,你也算是个没良心的叛徒了,几次三番暗地里保护他,不惜被我打成重伤也要为他扫除障碍。”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本以为你是受制于我的威胁,但其实本质上你我慕容凌夜都是一丘之貂,玺印碎了的感觉怎么样?黑羽散尽的感觉怎么样?哈哈哈。” 姜怀柔毫无起伏地定声道:“你错了,我只是有良知。” 夜无笑不屑一顾地撇嘴,“啧啧啧,良知?你跟我讲良知?夜眠,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家破人亡?” 姜怀柔看定,转身放弃了沟通,身后却幽幽传来一句问话:“你就不怕我把一切都告诉御景煊吗?”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让她伤心了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心上人送的 “如果嘉宁帝知道夜氏王族的公主和慕容家族的公子还活着,又会是怎样一番腥风血雨呢?强盛前敌,百年望族,真是一出好戏。” 姜怀柔只目光深远地看着牢门外,“这就要看你的心中到底是血海深仇还是一己私利更为重要了。” 没再犹豫地迈步走了出去。 在她走到牢门处时,一道沉寂孤独的沙哑嗓音再次响起:“夜眠。” 语气有些不对,姜怀柔止住步子回头看他。 只见夜无笑枯败一笑,目光苍凉地再次看向天光大亮的窗口,像是出神,又像是妥协地说道:“回顾往生,已是辗转纠缠,我是你表叔,是凌夜舅舅,可终归是一身刺没有尽到唯一的长辈责任,可来这一遭,肝胆不失,为了我所向往的,力已尽,心已竭,直至穷途末路,所以我不后悔。” “玺印在你哥哥那里,我从未拿到过真正的玺印。” “祝你好运。” 为夜氏报仇。 双眼逐渐睁大,望着窗口的目光凝滞,黑红的血从嘴角流出,再也没了气息。 姜怀柔瞳孔骤缩,怔愣在原地。 踉跄跑出了牢房,楚不闻见姜怀柔脸色苍白状态很是不好地一语不发往外跑顿时着急忙慌地也追了出去,“姜姑娘!您怎么了这是?” 姜怀柔的感受只限于几乎遍布四肢百骸的疼痛,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凌云殿,不让御景煊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我没事,夜无笑死了,你先去吩咐一下再告诉你家殿下吧。” 楚不闻以为姜怀柔是受了刺激,也只惊讶几秒,担忧地嘱咐道:“那姜姑娘您先去歇着缓神,殿下应该就在书房,我先过去处理一下。” 在红色藤纹出现在细白的脖颈之前楚不闻转了身,姜怀柔暗松口气,接着在偌大的凌云殿晃悠着身形快步走了起来。 雾藤发作的时间比之前又有所提前,再找不到解药,她就没多少时日了。 视线逐渐模糊前,一个人拦住了她,看清是谁后姜怀柔顾不得惊讶反而放松了紧绷的心情,因被他扶住才没有倒地的身体渐渐脱力。 昏昏沉沉地气若游丝道:“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紫熙溟会出现在凌云殿,但她肯定的是,紫熙溟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也是目前唯一可以帮她的人。 “夜眠?夜眠?”紫熙溟也诧异会在戒备森严的凌云殿再次遇到夜眠,竟还同上次一样又是雾藤发作的时候。 轻啧一声,“遇上本座,算你走运。”傲娇地低喃一句,随即把人打横抱起,运作轻功灵活地避开了凌云殿的巡逻侍卫。 在书房久等紫熙溟还不见人过来的御景煊渐渐没了耐心,烦躁地放下书籍,“宁治,去看看紫熙溟来了没,要是没有,就让他以后都不用再过来了。” “这不是来了吗?谁惹你了?火气这么大。” 御景煊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悠哉而至的紫色身影,“怎么?在岛上待了几年就没有时间观念了?” 宁治不由也想起紫熙溟在岛上的那几年,九域的那些人压根就是想折磨紫熙溟,那些个藤蔓也不知道从哪儿寻的,不会一直缠着,但若发现紫域主有离开这座岛上的动静,立马就蜂蛹而上缠住他。 不然被那藤蔓缠个不说三年,单是十几天不得动弹早就没命了。 殿下一直在找紫域主,没想到最后还是紫域主自救了。 闻言,紫熙溟无辜地看着冷刀子乱放的御景煊,嘴角抽搐着迟滞地将目光投向宁治,后者紧抿着嘴暗暗摇头示意:别惹。 “不是,御景煊,本座刚回来,你就不能温柔点吗?怎么还净往本座心口上插刀?有你这样做兄弟的吗?”紫熙溟没理会宁治的提醒,一顿输出。 “要不是恰好那个女人中了雾藤之毒,让那些藤蔓惧怕,本座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呢,就你这不知道心疼人的态度,人小姑娘会对你死心塌地可就奇了怪了。” 听得宁治一副你好自为之的神情。 御景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扶手,沉迫的深眸淡然地看着紫熙溟,“迟到了这么长时间,你还有脸在这儿怪起本殿来了?是要本殿给你买两朵大红花奖励你迟到吗?温柔也不是给你的。” 紫熙溟瑟瑟发抖,本来两个人都是个不爱说话的冷漠性子,在御景煊的毒舌下硬是让他成了个气氛烘托的箭靶子。 “呦呦呦,本座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说了这么多话来损人,倒是有人情味儿了些,温柔不给本座,给你那个瓷娃娃吗?” 宁治内心如同万马奔腾。 “出去,你还是别来了。”低沉的嗓音泛寒光。 见状,紫熙溟眉目微挑,“不说就不说呗,你以前可不就是没有人情味儿吗?”当然,最后一句他也只嘟囔糊弄过去,不然这家伙保不齐又哪根神经搭错了放冷箭。 紫眸闲散地正了正目光,“本座带走的一块碎片应该是最后一块了吧?你打算什么时候杀回去?” 漫不经心活动着手腕的动作透着狠厉与坦然。 御景煊漆黑的眸子深沉,似是在思酌,而后定声道:“再等等。” 紫熙溟转着的手腕一滞,“理由?” 被困在那个破岛上几年,让那几个杂碎生不如死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不过他不急,慢慢玩。 “找人。” 紫熙溟没说话,只挑眉静静地等着御景煊的后文。 御景煊垂眸淡声道:“九域的执墨,此人行踪不定,三年前九域大乱时在嘉宁定居,他的手里,有另一半的兵符。” 听到这个名字,紫熙溟依稀有些印象:“执墨?九域负有盛名的医者,被人称作‘还神骨’,以神骨都可修复为喻称赞他起死回生的医术,兵符怎会在他那里?” 回忆起当年的情形,御景煊平声道:“吾染给的。” 紫熙溟脸色冷下,显然对吾染这个人颇有意见,“这个吾染,当年你被设计可少不了他的功劳,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没想到在他被困入孤岛之后这家伙竟又整些幺蛾子,不知天高地厚,做事可是要想想后果的。 御景煊侧脸看向宁治,宁治会意,转身去了储物柜。 “在没有绝对的优势之前,九域无主对他来说就是最有利的状态,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几个是有办法来往嘉宁的,且吾染与执墨交好,若他想拿回兵符,轻而易举。” 在御景煊说话的间隙,宁治已经把一个盒子放在了书案上,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打开后里面的东西不由让紫熙溟眼眸一亮。 “兵符?还没问你这一半是怎么来的?”他甚至连兵符被劈成了两半都不知道。 御景煊拿起茶盏轻饮,一旁的宁治清楚殿下这是对长篇大论没了耐心,便承起话:“紫域主,这半兵符是凤域主送来的,条件是……这……” 宁治表示是他误会了,他好像又知道殿下为什么不开口了…… 紫熙溟拧眉,“宁治,你什么时候说起话来吞吞吐吐了?” 宁治心一横,“条件是,让您三个月不准说话,她说您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毒舌。” “嗤。”宁治忍着笑,御景煊可没忍着。 紫熙溟黑脸,“该死,本座还在孤岛求生,她就算计上了,这要是看见本座,不得上天?” 怒气值上升,“御景煊,你不管管?” 这下御景煊再也笑不出来了,看向紫熙溟的眼神冷得掉渣,“想死?舌头不想要了就别要了。” 宁治也心上一梗为姜怀柔发声:“紫域主可别乱说话,不然在姜姑娘面前我们殿下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殿下对姜姑娘一往情深,深情不负,要管,也是管姜姑娘啊。”更何况两个人本来就闹着误会。 空气安静了。 凌云殿的一草一木安静了。 紫熙溟愣了足足有十几秒,“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地瞥了眼正撑着下巴目光玩味地拧眉凝视着宁治的御景煊,俊脸如黑炭。 迅速低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掩唇,肩膀抖动,看得出来,憋笑憋得已经很努力了。 再然后,脑门飞来一物——四爷的铃铛。 刚在书案桌角处捡的,新鲜热乎。 紫熙溟稳稳接住,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不是,本座怎么不知道你何时像宁治说的这样大情种一个了?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一个喜欢的可就陷进去了?容钰要是知道了,少说也得笑你三年。” 御景煊向来冷硬的心在谈及姜怀柔时还是像被掐住了一般难受,淡漠道:“是吗?那他可能没机会了。” “以后在本殿面前,别再提她。” 玄黑色衣袍的颀长身影越过书案书房外阔步走去,气息低压。 宁治锋眉紧皱,“这下完了。” 紫熙溟饶有兴致地问道:“嘶,这倒引起本座的好奇了,细讲一番?” 宁治看了眼问出来的话与自身气质不甚相符的紫熙溟,“紫域主,您是如何做到冰着一张脸问出这么八卦的问题的?” 每次对上殿下,就跟两块冰块相遇似的。 紫熙溟也不再问,起身拍了拍宁治的肩膀,悠哉悠哉地也离开了。 …… 姜怀柔再醒来时,大脑放空了一会儿,视线渐渐聚焦,却并没有以往五识皆失的情况,看得见,也听得见。 “睡懵了?”一道带着倦意的嗓音调笑响起。 她没有忘了昏迷之前遇到的是谁,撑着身坐了起来,朝声音来源的贵妃榻看去,但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紫熙溟的紫色衣袍,“没有,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 紫熙溟放下书卷从遮挡视线的帘子走出,斜倚在一旁环臂垂眼笑看着姜怀柔,说出来的话却如乌龟装霸王,王八得很,“不用谢,毕竟你脑壳儿硬,让本座感受到如同被一榔锤甩掉半条命的刺激,下次再遇到本座,可就别一脑袋栽下来了,不然把你给扔到千里之外。” 姜怀柔杏眼睁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鼓了腮帮子,气势汹汹地就要下来挺直腰板和他对峙,“你才脑壳儿硬!我……!” 还没说完就被紫熙溟面无表情地推了下额头又跌坐回去,“还挺能闹腾,歇会儿吧你。” 姜怀柔心神一晃,揉了揉脑袋秀眉轻皱,抬眼疑惑问道:“你怎么帮我压制住雾藤的啊?除了有些虚弱竟然没有其它症状。” 紫熙溟佯装苦恼地说道:“本座最宝贝的一颗丹药都喂给你了,你拿什么来还?” “以身相许?” “你想得美。” 想了想又问:“什么丹药啊?”或许她可以试试研制? 紫熙溟不置可否,“还是那座岛上的,既然你能出现在这里,本座也就直言了,景煊前段时间刚好也到了那座岛,好像是找什么珠子,碰巧发现了池子里的一块奇石,本来是丢给我用的,但现下已好了七七八八,也用不着,知道它解毒功效好,但没想到对雾藤这么管用。” 姜怀柔愣住,她和御景煊他们竟然是到了同一座岛。 紫熙溟轻啧一声,右胳膊抬起,握起的手掌对着姜怀柔摊开,一条熟悉的银色钻石手链如流水般垂了下来,在光线下折射出璀璨而又内敛的微光。 姜怀柔急了,伸手去夺,“还给我!” 紫熙溟向后一躲,姜怀柔冷不丁扑了个空,淡定看他:“你要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有一颗爱美之心?你要是想,我可以帮你,把你打扮成如花都没问题。” “这倒不是,就是想问问你这条手链哪儿来的,本座倒是有幸见过一条同你这一样的。” 自从找到御景煊之后,他便一直在凌云殿住着,也注意到他有段时间一直捯饬着亲手做了一条手链,那认真的程度让他忍俊不禁,这才喊他心上人一声瓷娃娃来调侃。 夜眠怎么会有? 更何况,今日遇到她,是在凌云殿。 姜怀柔强撑着晕晕乎乎的头脑起身,满脑子都是那条手链,“那你看错了,我这个只有一条,你快还给我。” 紫熙溟见她伸手过来,又背在身后又躲了一次,紫眸微沉却还是像耍姜怀柔玩一样神情不变,“心上人送的?” “关你什么事啊,这么八卦你还不如去茶楼。”姜怀柔想给他一脚的心都有了。 “嘶,小没良心的,问你两句还不乐意了,本座也没问什么说不得的吧?你回答一下是会掉两根头发丝儿吗??” 姜怀柔“诶呦”一声,又去夺,“这么执着干什么,知不知道对你来说也没什么重要的啊。” 事实证明,紫熙溟的毒舌不容小觑,“怎么不重要?本座倒要看看是哪个瞎了眼的能看上你这么个脑壳儿不太聪明的。”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心上人送的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没什么用处 姜怀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火气蹭蹭直冒,拽着紫熙溟的袖子就不客气地去夺他背在身后的手链,“不和你说了,给我!” 也不知她哪儿来的力气,像爆发的小凶兽捍卫自己的领土一样给紫熙溟拽得身形一晃,差点站不稳,本就没想再逗她的意思,顺势也就让她拿回去了。 刚拿好还没来得及带手上一片阴影笼下,姜怀柔一脸懵地抬头看去,“让开!” “嘭!” 姜怀柔“啊”了一声小脸皱成一团地捂着红了一片的额头,顾不得疼就慌张推开撑在她上方额头也红了一片的紫熙溟,原谅她骂骂咧咧:“紫熙溟,你有病啊?” “说谁脑壳儿硬?!你脑门是石头做的吗?快起开,我是……”有家室的人。 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玩笑话止在口中,本想一跃闪开的紫熙溟一滞,不知道是被磕懵了迟钝还是怎么,紫眸凝视着姜怀柔问:“是什么?” 姜怀柔哪里管他问什么,挣扎着要推开他起来,却不想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了。 紧随着一团雪白进来的,是一道玄色身影,气息冰冷地可怕。 紫熙溟闪到一旁,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刚夜眠说完他就大致猜到了她就是御景煊心尖上的人,这一幕着实容易被误会。 姜怀柔甚至忘了站起,怔然无措地看着一步步向这边走来面无表情的御景煊,手指紧张地握起。 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御景煊的气息却寒沉地像随时会掀起一场冰雪风暴。 紫熙溟抿唇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 下一瞬衣领就被提起连反应都来不及脸上便狠狠挨了一拳,踉跄退了好几步才扶住堪堪站稳,脸色变白。 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拧眉看向隐忍着怒气的御景煊,姜怀柔被御景煊的狠戾吓得一抖,惊惧站起,“你干什么?!” 御景煊冷睨了一眼姜怀柔,沉默半晌,看向才见过不久的紫熙溟,“知道她是谁吗?”嗓音没有一丝温度。 紫熙溟扯了下泛疼的嘴角,如实回答:“刚知道。” 说完又突然意识到什么,“本座和夜眠没什么,你别误会她了。” 御景煊轻嗤一声,“夜眠?”双拳紧握。 他怎会不知夜眠是谁?那段时间,知道她中了幽蝶香的毒,他暗中调用力量去找夜眠,在知道夜眠就是她之后也就收手了。 可现在,她没有告诉他,他可以不问,结果紫熙溟却知道?慕容凌夜亦是,所以他对她来说,算是可有可无吗…… 姜怀柔咬了咬下唇,长睫轻颤,试探地拉上了疏冷到不敢靠近的御景煊,“能不能出去说?” 她没忘了上午的不欢而散,但恰逢两人刚决裂,她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御景煊看了眼只是碰上自己的衣袖连痕迹都小心到没有抓起的手,随即反握住姜怀柔的手腕转身。 姜怀柔被他拉得脚步紊乱,另一只手手心里攥着的还没带上的手链掉在地上,没多想姜怀柔就佯装摔倒在地,裙摆挡住了手链,在御景煊看不到的地方迅速把手链紧紧攥在手里。 目睹一切的紫熙溟想不通地摇了摇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俩人心中都有对方,压根就是人分开了心没分开,别扭个什么劲儿啊。 罢了罢了,懒得多管。 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好奇,御景煊知道夜眠的情况吗?雾藤再不解开,恐怕她就玩完了。 等等,执墨?! …… 房门关上。 御景煊捏起姜怀柔的脸,让她直视自己,“前后不过半日,姜怀柔,你就这样喜欢往我心口上插刀吗?!” 她没打算告诉御景煊雾藤的事,“其实无论怎样我也没有必要同你解释,但莫须有的事我也不会认,事实就是他拿了我的东西,拉扯间才发生了刚才那一幕,你若不信,大可再问一遍紫熙溟。” 御景煊心里像是堵了一团火却又无处发泄,“所以呢,你觉得意外就是合理的吗?”冷硬的话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颓败。 让姜怀柔不禁有种负心汉的自视感。 “没有。” 姜怀柔侧脸不去看他,“这你就别管了,说好的两不相欠,和我有关的对你来说不过是废纸一张,没什么用处。” “总之,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坚硬的态度让御景煊不由再次沉思反问,为什么用情至深的两个人也会轻而易举地走散? 无力感笼罩,转身语气无波地清声道:“我信了,你走吧。” 姜怀柔盯了那道背影几瞬,动作迟缓地推门走了出去,杏眸颤得厉害,她知道,这次御景煊是真的要放弃她了。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呢? 手里的银链因为用力导致尖锐的棱角刻印在手心。 一夜未睡的姜怀柔第二日早早地就去了大理寺。 王驿和蒋云看着那双硕大的熊猫眼一时间有些大眼瞪小眼,王驿关心问道:“姜姑娘这是没休息好?” 蒋云嘴角懒洋洋地叼着一根竹叶,斜眉入鬓,凌厉感浑然天成,“还以为见着熊猫了呢,小小年纪就失眠,还是缺乏锻炼。” 不等姜怀柔说些什么,王驿可就护犊子地一掌呼上了蒋云的脑袋,“会不会说话?” 姜怀柔惊悚,谁能告诉她,王大哥什么时候这么彪悍了?!看见蒋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不好惹,没想到王大哥比他更不好惹。 关键是蒋云还真就摸了摸脑袋,撇嘴换了句话:“姜小妹的熊猫眼,真可爱。” 结果就是,被王驿追着打,“你个兔崽子!十几年不见怎的就成了这副欠揍的模样?!再教坏小朋友,给你一鸡毛掸子!” 姜怀柔一阵瑟缩,蒋云好惨哦,但是,她也不是小朋友啊,泪奔。 王驿收着气过来笑眯眯地对姜怀柔说道:“别听这臭小子胡说,小姑娘要什么熊猫眼?听王大哥的,饮食规律,营养均衡,早起早睡,外加锻炼,比什么都强。” 对王驿叮嘱起来如同念经一样深有体会的蒋云忙不迭地说道:“叫我蒋哥就成。” 听说蒋云手腕铁血,不近人情,一般人想套近乎都没用,想来这声蒋哥无非是看在王大哥的面子上。 姜怀柔笑道:“蒋哥好。” 一旁的王驿:怎么有种小弟认大哥的感觉…… 蒋云扔掉嘴里的竹叶,“这时候就先不提见面礼什么的了,回头给你补上,精神状态怎么样?现在能开始吗?” 又暗自打量了一眼在他看来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姜怀柔,再配上那两只乌漆嘛黑的熊猫眼,已经在思考要不要让她休息一下再过来了。 一则是耗费时间和精力,容易撑不住,二则是精神状态不好也可能影响效率,比如一般走案件的前一天他都是让手下早早就回去休息。 姜怀柔也没想到自己昨天晚上竟然失眠了,尴尬一笑,“挺好的,能开始,就是看着比较困而已,其实我不困。” 蒋云半信半疑地看了眼确实没打哈欠的姜怀柔,随即侧了侧头说道:“那走吧。” 走过刑具皆备的牢房就是平常安置嫌犯或者关押犯人的区域,蒋云的手下上前和看守的士兵了声招呼,士兵看了看来人,忙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火光映亮了泛黑的墙面,干草铺成的床铺上躺了一个脸色乌青看上去像是没有气息的男子,胸口的轻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姜怀柔大致打量了一眼赵西荣以及他黑胡子下面泛紫的唇色,思定,从袖口处取出来几根银针,洁净到一尘不染幽光泠泠。 见此,蒋云眼皮狠狠一跳,“姜小妹怎么还随身携带银针?”还懂些武功,当利器来用也是好用的。 姜怀柔一边用干净的手帕擦拭银针一边说道:“也不是,偶尔带着,用医药箱带着也不是很方便,就带了需要的过来。” 收好手帕淡定地把银针逐个缓缓扎入赵西荣的穴位,确认无误之后抬手示意一旁的两人一块儿往后退了几步。 “有蛊虫的话就好办些,逼出来再配以药物即可,若不是就会麻烦些。” 王驿对青洲蛊毒的了解也只是一星半点,再深的也不清楚,但这些与其它毒的解法也不乏有同工异曲之处。 视线盯准了赵西荣看好情况,“不像是一般的蛊毒。” 想起在安县抓捕赵西荣的情境,蒋云眸色流深,“我搜到密函时他还好好的,也就是在押往京城的途中蛊毒发作,这期间并没有可疑人员与他接触,我听说有些蛊毒可以被种蛊的人控制,赵西荣应该早就被人下蛊了。” 姜怀柔也在蒋云的话语下不由多思考了几分,一边盯紧赵西荣的状况,银针扎入之后中蛊之人体质不同反应时间也有所不同,快慢是说不准的。 没等多久,只见躺着的人面上渐渐显现一个黑点,黑点不甚明显,但随着它的变换移动而引人眼球。 王驿和蒋云纷纷看像姜怀柔,见她不为所动也就再次看了过去静观其变。 等黑点的移动范围逐渐缩小直至固定在脖颈上,姜怀柔眸光一动,又取出一颗银针快步走向赵西荣,找准位置一针定位扎了下去。 只见黑点在皮肤下跳动几下便不见踪影,王驿和蒋云齐齐一惊,但也没有打扰气定神闲不见慌乱的姜怀柔,事实证明这般镇定是有道理的。 赵西荣的鼻孔处慢慢爬出来一只青色蠕动的小虫,比指甲盖还要小些,看上去还带着粘液,好在几个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不然一般人见了指定要犯恶心。 姜怀柔弯唇淡笑,心上放松几分迅速收针,用手帕叠了几层抓起蛊虫放在了闲置的空瓶里,转身将空瓶交给蒋云道:“看来是蛊毒触发的程度算不上深,蛊虫可就这么逼出来了,待会儿我再去开个药方,让赵西荣喝了不出意外半天之内就会醒了。” 见蒋云接过,想了想又叮嘱道:“不过身体会比较虚弱,还是让他身体好个七七八八了再审为妙,不然受了刺激挺不住也是白救。” 蒋云明白姜怀柔的意思,嘴角张扬勾起,“行,知道了,姜小妹好本事,有没有兴趣来大理寺当个助手什么的?高薪给你安排上,吃住包君满意。” 结果就是被王驿打着出了牢房,“你小子是见好就捞是吧?懂不懂见好就收?天下之大,能逼出这只蛊虫的也不在少数,你想找谁找谁去,别打姜姑娘主意。” 姜怀柔忍俊不禁地跃跃欲试想要伸手拉住王驿却又有些无从下手,只因王驿虽暴躁却依然是端重的,拉了反而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不由轻笑,这也正是王大哥和蒋云相处时的随性,能让人轻易地感受到王大哥鲜活的情感,无论是暴躁还是训斥安慰,都有种真实感,而不是大多时候掩盖在温和之下的深沉心事。 ...... “去,端盆水来,把人给我泼醒。” 波澜不惊的吩咐却透着刺骨的寒。 “是!”士兵领命匆匆出去,没过多久便端了一盆水来,“哗”地一下直接泼在了呼呼大睡的赵西荣脸上。 “啊!!谁啊?哪个狗东西泼我?!”惊坐起的赵西荣活像个落汤鸡一样狰狞大喊,胡子都气得抖了三抖。 扒拉掉脸上的水瀑布,看清是谁后忙收了气焰,“诶呦”一声手脚利落地挪到蒋云跟前,讨好笑道:“蒋大人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蒋云意味深长地笑睨他一眼,“这不是见你这两天过得太安逸了吗?可休息好了?” 不等赵西荣开口又补充道:“就算没休息好你也给我闭着嘴,是你自行招供还是要嘴硬无效拉扯?” 赵西荣默默嘴角一抽,您老可真自信,不过是蒋云倒也说得过去,就算他嘴硬也还真就同蒋云说的一样是无效拉扯了,密函也被搜到了,证据确凿,怎么着蒋云和朝廷也不会放过他。 密函交接另一端的人就等他招供是谁了,原本他赵西荣再贪图荣华富贵也是不愿出卖长久共事给他机遇的人,可从蛊毒发作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他于他们仅仅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若不是蒋大人的层层看守,想必我早就命丧黄泉了,虽然知道您这样冷血的人也不是为了我,但江湖大义在前,该说的谢谢还是要说一声的。” 听得蒋云脸色一黑,这赵西荣是不是武侠话本看多了?说起话来怎么一愣一愣的! 在蒋云暗暗握拳的忍耐下,赵西荣又开口道:“想知道什么蒋大人问就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早就发现了身体里有蛊留了一手,引发蛊毒想让我闭嘴可没那么容易。” 他们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了。 蒋云听他说的算是往重点上靠也就松了拳头,直奔主题问道:“既然这么好说话,那就一五一十交待清楚你背后之人,以及安县一事,安县一事不是你策划的吧?” 赵西荣一副任尔东西南北流的破罐子破摔模样躺上干草铺,枕着胳膊翘起二郎腿神神在在地说道:“我可没那胆子,我背后的人,啧,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蒋云没什么耐心地直接抽出一段泛着寒光的剑,发出一声利剑出鞘的声响,“那就长话短说,懂吗?” 赵西荣恨不得侧过身背着跟个煞神似的蒋云,忙说道:“懂懂懂,这不是怕说出来你不信嘛,其实你能找上我和祁都想必也能联想到一些了,祁都不过是个障眼法,没想到最后反倒被你故技重施调虎离山抓到我了,骆子衡有没有气晕过去我不知道,但肯定有人会想办法再费心布下一局转移视线以减少损失,那就是。”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没什么用处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纸包不住火 “君太尉。” 这着实有些超乎蒋云的想象,眸色渐深,“知道说假供的代价吧?” 赵西荣一滞,慢悠悠坐起曲起一条腿懒散地将胳膊搭在上面,颇为张狂的姿态仿佛胜券在握,“蒋大人啊,你觉得如果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敢这样说吗?我不过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能在牢里苟活已是万幸,难道我还要放弃大好的减罪机会让人轻易翻盘再弄死我吗?” 又歪了歪头看向办案中不轻易流露情绪的蒋云,“我供出这么大一个大人物,蒋大人是不是要斟酌减刑啊?” 蒋云不置可否,“这就要看你表现了。” 赵西荣一脸“我都懂”的模样点点头,接着说道:“再深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给骆子衡撑腰的是君太尉,安县作乱的强盗本就是他们安排的,别以为目的是除掉萧鸿飞好扶植我掌控安县,区区一个安县,可满足不了他们的野心。” 蒋云脑海中闪过整件事的轨迹,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想,“捷州才是他们的目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的捷州巡抚就是他们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为了掩护祁都才将他调走的,只是转移视线好让真正的线人上位罢了。” 真要说的话,赵西荣也只是一个县令,知道这么多不可否认是有心眼子在的,蒋云沉默几许,鹰眸锐利地盯向赵西荣,“你很聪明。” 赵西荣不屑一笑,“案板上的鱼也要学会为自己谋生不是吗?人活着不就是图一潇洒人间?利我者既合,弃我者如履。” 蒋云负手旋步走到另一端,他亲自审过的嫌犯不说上百几十个是有了,显然赵西荣是典型的利己精明。 也不多说,“你所知道的不止这些吧,有主有辅的料才有味,这个道理就不用我多说了,其余的,写成供词。” 说罢便直接出去了,赵西荣轻嗤一声,摇摇头又舒适地“哎”了一声躺下去睡觉了。 而王驿这边在得知赵西荣爽快地招供以后便开始着重准备翻案上报文书,另一边韩丞相和姜贺也在尽力暗中寻找琴嬷嬷,待蒋云手上的这件案子结束之后便可立即上报了。 长长的文书写下来,最后的署名担保王驿本想空着的,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竟然同时收到了姜贺与韩丞相的信函,翻案担保栏里顿时多了两位重臣的名字。 王驿拿着文书的手都在颤抖,想他整篇文书写下来,就算是辞藻恳切也大概率会引来朝中轻笑,他虽不在意,可多出来的两个大名,却让他在正名的路上不再孤军奋战。 十几年的颠沛流离,现在的一情一景是他想也没想过的,瘦凹的眼眶里眸光抖动,深深地凝视着蔚蓝之下的天光旷然。 不过二三日的时间,韩文崇派出去搜寻琴嬷嬷的手下可就将人带到丞相府了。 “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琴嬷嬷,就是一普通的乡野村妇,你们把我从村里带到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还有没有天理了?!” 一位黑发中掺杂着几缕银丝的老妇人一边叫嚷着一边精神气儿十足地要甩开拉着她胳膊丝毫不为所动只往前走的侍卫,脸上的褶皱都气地直抖。 刚好在附近的韩佑凌听见那中气十足的吼声身形一顿,转而阔步往声源处去了。 走至偏厅就见一身穿粗布麻衣的妇人跪在地上,俯身放在地面上的双手上金光闪闪,金戒指和珠宝戒指是一个没少,与那身粗布麻衣可谓对比鲜明。 疑惑地挑了挑眉,见主位上的人没有管他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 韩文崇放下茶盏说道:“爹考考你,若有疑将以何心态为解?” “稳中求胜,二则备,四则搏,六则营,八则宏,十则胜。” 韩文崇抚上太阳穴,神情无波,“还有一点,要知变通,现在的情况呢?” 饶是大脑反应迅捷的韩佑凌也足足愣了十几秒,余光注意到跪着的人手指握起的小动作,蓦地豁然开朗起来,心中暗松一口气,好在能跟上自家老爹的思维。 “现在的话,十则胜,”断定的话音刚落,跪着的人几不可闻地瑟缩一下,当然也落在了韩佑凌眼中,“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将人押来了。” 只见跪着的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抬头膝盖往前挪动几步,全然不复之前的张牙舞爪,“韩丞相,草民只是一个没上过学堂听不懂文邹邹话的老婆子啊,您和令公子说的那些草民又想不明白,到底犯了什么不对您倒是明说啊!” 韩文崇抬手示意,一侧的侍卫上前迅速地拦住了试图靠近主位的琴嬷嬷,“乐安公主生前的嬷嬷都是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字面意思总该是明白的,模样变了,身份换了,脑子总不能也变了。” “草民真的不是什么琴嬷嬷啊!还请韩丞相明察!” 接收到眼神信号的韩佑凌起身告辞,主位上的人也不拐弯抹角,更懒得争论,直问道:“当年乐安公主出事时可有什么可疑之处?你又为何跌下悬崖?” 琴嬷嬷直摇头,“乐安公主?草民别说知道什么,这等尊贵的人物怕是几辈子也见不着一个,更何况草民从未跌落过悬崖,不然也不会身子骨硬朗地跪在这儿啊,您真的找错人了,家长里短丢不得,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草民回去吧!” 一旁负责找琴嬷嬷的侍卫见此状况上前一步,“还狡辩?!你手上戴的金戒指是皇家才有的刻印,和当年熙贵妃送给乐安公主的一模一样,倒是说说哪儿来的!” 戒指?琴嬷嬷脸色一僵,定睛一看顿时心跳如鼓,下意识地就缩起了手。 完了完了,这些个戒指竟然忘藏起来了! 侍卫又接着说道:“从县令府逃到乡下,村里的那户人家应该就是你外甥家吧?入住的时间也对得上,板上钉钉的证据摆在那儿竟还满嘴谎话,可笑。” 能捞到这么多好处老实本分可谈不上。 琴嬷嬷慢晃晃地直起身跌坐在地,眼珠子转地贼快,弥补的措辞张口就来:“这......韩丞相就原谅草民吧,草民只是不想沾染是非,如今早已不是什么嬷嬷,只想安度晚年,就是怕突然有什么不得了的麻烦事摊在自己身上,这才说了谎。” 韩文崇自是不可能同这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太争论什么,侍卫化身嘴替该说的也不落下:“当朝丞相面前,岂容你假话连篇?还不速速如实招来?!” 琴嬷嬷被侍卫的凶气吓了一跳,惶恐之余慌慌张张地说道:“草民说就是,当日公主郁郁寡欢,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草民就在外面跟着,再然后就听见马车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喊,等掀开帘子时公主已经没有气息了,早在十几年前这话草民就说过一次配合调查了,再多的草民也不知道啊。” “也确实跌落过悬崖,说来也是命大,那悬崖本就不深,只是因为黑夜那些人看不清才以为......”诶呦!她这张破嘴!怎么连这也说出来了?! 又慌张找补:“又掉到了干草堆上这才......” 韩文崇猛地一拍桌案,常年叱咤官场的威压吓得人大气不敢喘,不怒自威,“舌头若是不想要了,就割了吧。” 显然是有人追杀。 琴嬷嬷愁得焦头烂额,却又没办法开口真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要是被那人晓得她说出去可就不得了了。 先不说知道她还活着会不会再次痛下杀手,她的孙女还在他们手上啊! 君太尉的儿子早逝,儿媳又不愿改嫁,脾气出了名的暴躁易怒,听说是得了什么精神上的疾病,没人敢把自个儿孩子往君家送,荣华富贵是一面,火坑又是一面啊! 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孙女送去,指不定就被君家那儿媳给养成什么样了,担心着万一也像她一样精神上出了问题做事极端可如何是好? 现在看她孙女过得安稳,成了大家闺秀,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小姐,她可不愿打乱这现象。 她虽贪财,坏事也没少干,算不上什么善类,但活了大半辈子怎么着也是知是非的,如果可以,她倒是想协助官家将那些个没人性的绳之以法,可由不得她胡言乱语啊。 说出来,谁信?谁保她性命?谁又能护她孙女平安? 眼见有个侍卫已经上前拔剑作势真要割了她的舌头,琴嬷嬷这下是真怕了,佯装大哭地磕头求饶:“韩丞相,您就放过草民吧,草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刚才说的只是一时紧张嘴瓢,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一直等锋利的剑刃到了嘴边琴嬷嬷也愣是没说出半个字,也吵得人心烦,韩丞相头疼地甩了甩袖子,让人把琴嬷嬷带下去了。 摆明了就是死鸭子嘴硬,不到最后一刻甚至就算真到了威及性命的那一天也不会松口,看这琴嬷嬷也不是个生死不惧的,难不成是有把柄在别人手里? 韩文崇敛眸沉思。 蒋云以最快的速度将供词与证据还有结案文书一同呈递上去,没过多久骆府便乱作一团,只有太尉府还算违约风平浪静。 “骆大人,走一趟吧!” 骆子衡面上平静地淡定道:“这不是大理寺少卿蒋云蒋大人吗?在抚州时没能见到,怎的今日就轮到我要去大理寺了?瞧这架势,是铁了心要不分青红皂白将我押去了?” 对面一队精英部下整装待发,蒋云冷硬道:“有什么话,骆大人还是到了大理寺再说吧。” 招了下手,立即有两名部下出队左右站至骆子衡两侧,也并未上去就将人押住,骆子衡也是个识趣的,拂了拂衣袍冷哼一声起身自顾自地往外走。 蒋云习以为常地领着部下跟了上去,没有定论前,哪个不是这样? 皇宫御书房。 御啸天翻了翻手里的文书,“果然如煊儿所料,安县动乱确实有人从中作梗,好在查了,若是没查,得让这些人猖狂到几时!” 又定睛落在另一个赵西荣招供的名字,“有了当朝太尉的庇佑,怪不得能瞒天过海,不过这些证据最多只能将骆子衡拉下马,想要真正扳倒君先,还是不够,对了,还有那个上报消息的段志远,想必也脱不开干系,只是萧鸿飞已死,死无对证,他所说就算是假的也扯不到他身上,但也要让他脱层皮,回头你且告诉蒋云。” 朝中局势,谁与谁一边,蒋云不一定清楚。 李公公点头应下,却有些想不明白,往不好听了说,陛下这不就是乘着能人的步子看结果,对君太尉的所作所为作为龙椅上的掌权者自然不会一无所知,可即使是他这个常年伴在身边的,也不知为何陛下就是不主动出击,而是等着旁人寻着契机再助力。 就连乐安公主一事也是等了十年左右才乘着魏远山弟子找人检验金宁江水质的契机暗地安排了人将王驿推荐了过去助他东山再起。 当年确实没少费力调查,只是查无所获。 也许是察觉到李公公出神的疑惑表露,御啸天沉吟一声,靠在椅背上拍了拍扶手,朗声道:“是不是在疑惑朕为何容忍他们至今?” 李公公顿了顿,讨笑道:“是有些。” 或许是心情颇佳,御啸天也多说了些:“真要是独独只有君太尉也就罢了,可哪有这么简单?旁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李公公恍然大悟。 不过,纸包不住火,终有一日陛下还是会面对的。 这么一想,竟仿佛有历经千帆快要到达彼岸的释然,不仅仅是李公公,就连御啸天都有这样的感觉。 骆子衡也是个禁不住审的,去的时候正义凛然,现在已是蓬头垢面,全都供认不讳,甚至连段志远也给供出来了,偏偏事关君先的只字不提。 现如今骆府和段府皆已查封,太尉府也震荡不小,蒋云踱步在篝火燃燃的牢房,一旁是被绑在架子上脏乱虚弱的骆子衡,脸上带着血污。 “还指望君太尉救你呢?今日上朝我可是听说君太尉率先奏请将你立即斩首,以慰亡魂。” 话音刚落,骆子衡稳不住了,旋即又平静下来,“蒋大人为了让我供认君太尉都这般不择手段了吗?我说过了,君太尉与这件事没有关系。” 蒋云挑眉,“自欺欺人有意思吗?既然这样的话,那三日之后午门可就要多一颗脑袋了,圣上已经同意了君太尉的进言,于三日后的午时三刻将你斩首示众。” 骆子衡死命挣扎着束缚,“蒋云!你开什么玩笑?!安县动乱我已经说过了不只有我的安排,还有一队不知名的人马,圣上怎会轻易就判我死罪?!” 蒋云轻嗤,“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君太尉奏请的,圣上只是承意罢了。” 骆子衡慌了,“可有回旋的余地?”又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圣意已决,哪里还会有呢,那我的家人……?!” 然而蒋云却没直接回答,而是换了个说辞:“骆大人还不清楚嘉宁律法吗?就算不提这个,冤有头债有主你总该听过的,若有隐情,惩治的自然就另有其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骆子衡额角青筋直跳,手握成拳,咬咬牙说道:“我说。” 又深知单凭安县一事并不足以让君先垮台,久与虎谋,君先是什么样的人他又怎能不清楚? 让他了结王治,琴嬷嬷,赵西荣,若是出卖了君先来保骆家,先不说招不招来记恨,单凭他手里握着的把柄君先就不会放过他。 倒不如直接说了,说不定还能减罪,“安县动乱是我安排的,但并非是我指使的,如你所说,的确是君太尉,但议事都是我去太尉府面见,证据不足,不过还有一件事,事关重大,在我说出来之前,我希望蒋大人可以给我一个承诺,不然,横竖都是死,我又何必多那一嘴?”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纸包不住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离我远点儿 这件事他也算参与了,谋害公主可是死罪。 蒋云思考几许,斟酌道:“我自会同圣上禀报,你说就是。” 骆子衡也没什么顾虑了,“乐安公主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君先动的手脚,他只让我暗杀王治和琴嬷嬷,至于为什么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最多就算是知情不报。” 蒋云注意力都不在骆子衡后面的自我申辩,而是前面一句,本来王驿就在姜大将军和韩丞相的协助下准备翻案,这倒没什么惊奇的,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又是君先?! 这样一来,连私下调查都省了,翻案也可提上日程了,不过还是让他有些唏嘘,权臣高位,怎么就非要再生出这么多事端呢? 本是一朝元老,却罪责难逃。 “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骆子衡费了些脑筋才捋清楚当时的情况,“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乐安公主与王治其实是两情相悦,两人吵了架,乐安公主去找熙贵妃诉苦,恰巧碰见了……这……” 不好,竟把中间这段事给捋没了,现在提及却想了起来,这要是说出来可就大动荡了啊! 蒋云拧眉,直接抽刀架在了骆子衡脖子上,“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吐干净了。” 骆子衡倒吸一口冷气,惊惧地盯着剑面上的反光一动不敢动,颤声道:“你先放下,不然我怕你一个激动手不稳。” 剑收得也快。 骆子衡舒了口气儿,一脸豁出去了的模样说道:“接下来我说的句句属实,都是君先让我暗杀琴嬷嬷时我留了个心眼问出来的。” 这才放心说道:“碰见了……大皇子服毒自尽,煊殿恰巧赶来,只是晚了一步,没能拦下,乐安公主惊吓之余就速速离开了皇宫,听说不仅毒没有被查出来,且诬陷说是被煊殿打得半死不活不治而亡,便急匆匆往皇宫赶来要为煊殿正名,又遇上了王治纠缠了几句,马车里茶水里其实有毒,和大皇子的是一样的。” “乐安公主一死,对君先来说可不就是一石二鸟,若不是熙贵妃以死相护,皇储之位也就只剩一个最佳人选了,又借王治之由趁机将矛头对准王驿,渔翁得利。” 听了这么多,蒋云感觉像是颠覆了自己的认知,负在身后的双手不住地摩挲着指节,面上尽量平静道:“这其中有你的主观猜测吧?再则,照你这么说,就算君太尉想顺势将罪名赖在煊殿身上,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谋害公主吧?他又是如何得知乐安公主清楚此事且要去宫里作证呢?” 骆子衡摇摇头,“这还用主观猜测吗?其中的复杂是旁人难以想象的,一时半会儿我也解释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大皇子身边一直都有君太尉的人,发现乐安公主并不难,至于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说罢不由一滞,嘴角微抽地问道:“不对啊,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大皇子要服毒自尽?” 蒋云走了几步,淡声道:“办什么案子问什么话,我好奇你就知道吗?” 骆子衡沉默了,他还真不知道。 啧,头疼,跟数不清几条线组成的网一样,却又感觉清晰,好似只差一个线索便可串联起来。 该知会的蒋云也都知会过了,雷厉风行地又将骆子衡的供词追加呈递上去,大理寺的人很快就抵达了太尉府。 已经提前得知消息的君先一听骆子衡什么都供出来了不由气急败坏地摔了手边的茶盏,水花四溅。 起初君先还不认,直到蒋云在君府搜到一瓶被藏起来的粉末,彼时姜怀柔还没离开,也就帮着辨认了,经过好几名医师甚至是对毒颇有研究的能人齐力翻阅典籍搜寻判断,才断定此粉末就是青州的一种毒。 因其毒性剧烈,只要服用不消片刻就能夺人性命,甚至连挣扎都没有。 其与乐安公主当时的死状别无而异,再加上安县一事也是铁证如山,追杀王治和琴嬷嬷的手下也都捉拿归案,骆子衡与赵西荣两人的指控外加两人留了一手的密函也足以让君先坐视罪名,桩桩件件都对得上。 太尉府一朝查封,君先倒台,却无人求情,最后皇帝的旨意是将太尉府一众发配边疆赎罪,皇后也被牵连,最后自请出家修行,得以允准。 至于为什么没有落得满门抄斩,谁也不敢多问。 “陛下,煊殿到了。” 御啸天眉目松缓,沉吟片刻转过身坐下,看着稳步向这边走来站定的颀长身影说道:“看看吧,这么多年了,是朕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皇后,更对不起风儿。” 御景煊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御啸天,幽沉的目光落在李公公递过来的一封像是因为放的年份过久而有些潮气的信件,葱白的手指随意接过拆开。 信件不长,却让御景煊看了一遍就挪不动视线,捏着信件一边的手指因为用力有明显的泛白,神情隐忍似万浪将涌,却又平静地可怕。 嗓音沉冷:“所以,您早就知道大哥当年的死因?”黑眸紧紧地盯着御啸天。 李公公无声轻叹,一旁的声音掺杂着愧疚与孤寂:“知道。” 御景煊笑了,笑得凄凉,“您说了这么多有愧之人,却还是忘记了一个人,儿臣背负了这么多年小小年纪残害手足的骂名,说实话,也习惯了,可百口莫辩的情景却记忆深刻,您觉得是为什么?” 也不听御啸天说什么,第一次任性不守规矩随手将信件丢在地上转身阔步离开,大有不与往来之意。 李公公见御啸天伸出一半又落下的胳膊不由急了,“陛下......” 御啸天一手掩着眼睛,一手制止了李公公示意安静。 他怎会不知,在煊儿眼里,他母妃就是这样没命的。 过了些时候,闷声道:“皇后还未出发吧?你且把信件送到她手里,朕知道,她心里一直过不去,也错怪在了煊儿身上。” 李公公亲自将信件送到了已是一身素衣的皇后手上,就在一旁候着。 皇后瘦了很多,双眼无神地望着手里的信,莫名觉得亲切,大概是她疯了吧。 可等她看完信件时,却是瞳孔地震,好似真疯。 “这是风儿的笔迹没错,所以风儿是因为受不了让他感到窒息的严苛管教才服毒自尽的?可我的风儿却连他父皇的一句不是都不愿提及,对啊,风儿喜欢自由,当初就应该同意让他学自己喜欢的......” 听皇后在那不住地喃喃自语,李公公打断道:“没什么事的话,奴才就先走了。” 皇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深知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再同皇帝讨价还价理论的资格,单是父亲的那些罪责,发配边疆已是从轻发落,不过是皇帝将自己的愧疚换作人情罢了。 御啸天啊御啸天,真真是骗得她好苦!脸面就这般重要吗?! 竟能狠心到让自己的亲儿子替他背负十几年莫须有的罪名,熙贵妃也因此白白搭进去一条命,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风儿啊! 深宫里,乾坤宫里的哭声凄厉悲切。 当天,御啸天一刻也没闲着,去见了已是阶下囚的君先。 “朕还是想不明白,为何你就狠下心来毒害乐安?” 发丝凌乱,面容苍老的君先戚戚一笑,十分勉强,“顺势为风儿报仇,痛失亲人的感受,陛下是不是也该尝尝?” “胡言乱语!乐安是朕的亲人,风儿亦是!” 君先却没理急眼的御啸天,“知道风儿情绪不对之后,我就安插了眼线在风儿身边,也放心些,可还是没能挽救,陛下可知我听到风儿服毒自尽的消息时有多崩溃吗?所以就顺水推舟设了连环局。” 御啸天是跌走出牢狱的,李公公赶忙扶住,“陛下要保重龙体啊,现在重要的是尽力挽回和弥补啊。” 陛下再怎么伤心,君先和皇后这边的事也算尘埃落定,让王驿洗清罪名任职太尉的圣旨也已经在拟了,关键是煊殿,有些事情还是没有露出水面。 御啸天闭了闭眸子,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语气恢复如常:“只是,煊儿应该不想再见到朕,想必朕已经不适合出面了,这该如何是好?” 仿佛短短几天老了十岁。 李公公转了转目光,灵光一闪,笑着支招:“有一个人奴才觉着倒是可以。” 原本要启程去魏远山的姜怀柔此刻却站在了凌云殿大门前。 想起刚才李公公的嘱托,纠结起来,看了看紧闭的大门,秀眉微皱,轻咬下唇,转身就要走。 又被一身日常便衣的李公公焦灼地给拦住了:“诶呦呦,小祖宗啊,您就去吧,就当是帮帮陛下,也宽慰煊殿,不然实在不知道有谁能比您更合适了,谢谢您嘞。” 姜怀柔眼神拒绝,“不是啊李公公,我都说了我们两个已经分开了,这怎么会合适呢?他不把我扔出来都谢天谢地了,您还是再换个人吧。” 李公公顿了顿,摸着下巴思考,姜怀柔还以为是他想通了,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李公公突然惊喜地说道:“这样,您就说您想去江南的觅华池玩儿。” 又忍着笑将江南觅华池一事给讲了一遍,听得姜怀柔哭笑不得,什么听书费,出场费的,圣上还真就听御景煊的将觅华池给划出来了。 “正好觅华池也在江南,您就带煊殿去散散心也好。” 但于情于理姜怀柔都是不能接受的,“李公公,可我要是真的再去招惹他,不就是在玩弄他的感情吗?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公公佯装潸然泪下地说道:“姜姑娘,您......” “姜姑娘,李公公?” 戏正足着的李公公脸上一喜,姜怀柔扭头看见楚不闻站在凌云殿门口的台阶正要上去,顿觉头大。 “原来是楚侍卫啊,好生赶巧,姜姑娘正要去找煊殿呢,那麻烦楚侍卫带姜姑娘进去了哈。”李公公笑容灿烂。 姜怀柔瞪大眼睛回头,质疑地看向说谎话不打草稿的李公公。 楚不闻提着一壶酒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姜怀柔,又满脸问号地看了看不在宫里而是一身便衣出现在凌云殿门前的李公公。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姜怀柔面前,真挚道:“姜姑娘,真的吗?” 姜怀柔:...... 沉默半响,硬着头皮说道:“但是你们殿下应该不想见到我,所以我觉得还是......” “什么不想?!我家殿下对姜姑娘那叫一个日思夜想,您就去呗,殿下看见您一定会很惊喜的。” 姜怀柔讪讪一笑,“那好吧。” 李公公就差挥着小手绢欢送姜怀柔了。 刚走入凌云殿,楚不闻抿了抿唇,瞄了一眼旁边安静走着的姜怀柔,出声道:“姜姑娘,您和殿下真的不可能了吗?” 姜怀柔这次没有犹豫,甚至脸上的神情都不曾有一丝的波动,“真的,我这次来其实是受陛下所托。” 这个楚不闻倒是知道一些,因为殿下从宫里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喝闷酒,谁也不见。 但他关心的不是这个,“姜姑娘,上次黑羽的事,殿下是真的没有利用您,只是想替您出气,以前每次殿下有什么事从来不说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一个人长大,一个人面对,遇事总是习惯自己担着,他可能不善表达,但对您的爱一定是真的,且没有丝毫杂质。” 姜怀柔垂下目光,脸色有些僵硬,无关信与不信。 见状楚不闻叹了口气,提着手上的酒坛接着道:“姜姑娘还记得在青阳县分别那日遇到的一位阿婆和一个小朋友吗?” 姜怀柔顿住步子,表情惊讶地看向楚不闻,“你怎么知道?” 楚不闻:“其实那天殿下没走,看见您不开心,就买了糖葫芦让小朋友给您,陪您一起在墙角站到了天黑,又担心您饿着,让一位阿婆给您送了糕点劝您回去休息,一直到看见您回去了才放心离开。” “还有您落海那天,旁人都以为殿下选择了墨海珠,其实那天殿下连他遇险后的安排都已清清楚楚地交待给了我和宁治,墨海珠是身不由己,殿下有他的责任所在,但为了您他连命都可以不要,已经做好拿到墨海珠之后便亲自下海找您的打算,若找不到,就陪您一起葬身大海。” 从楚不闻的视角看,只能看到姜怀柔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庞,错过了藏在衣袖下指尖忍不住的颤抖。 “很感谢你让我知道这些,他在哪儿?我把话带到也就回去了。” 楚不闻内心无声长叹,把人带到一处院落就走了。 姜怀柔也不打算自作多情,没多想提着酒坛便推门进去了,酒是烈酒,一醉方休,庭院里欣欣向荣的风景掺杂了馥郁酒味。 姜怀柔闻着酒味还以为是在庭院里,但环视了一圈也不见人影,往前走了几步指节正要敲门,庭院一处也在这时传来一道慵懒醉意的嗓音。 “你来干什么?” 姜怀柔身形一顿,转身往声源处看去,这才看见枕着胳膊躺在树上的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地提着一坛酒,玄色衣袍垂下部分。 姜怀柔看了他几瞬,问道:“还能下来吗?” 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那道玄色身影有何动静。 姜怀柔把手里的酒坛扔了过去,没有洒出来酒水,玄色身影往侧边一滑,一手稳稳地接住酒坛,却并没有站稳。 姜怀柔眼疾手快地跑了过去扶住了御景煊,却又被他挣开,“离我远点儿。”很是疏离。 见他站稳就收回了手,却又匆匆拉住把她忽视彻底只身要往别处走的御景煊,“你母妃在江南。” 御景煊侧脸阴冷地凝视着她,“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姜怀柔知道这对御景煊来说很残忍,分明自己的母妃还活着却十几年不能相见,“你母妃还活着,皇上把熙贵妃安置在了江南。” “这样啊……” 都瞒着他,欺骗他,是吗?他独自走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此刻的孤独感强,他十几年的惦念仿佛是个笑话。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离我远点儿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不过他乐意 姜怀柔看着眼尾泛红的御景煊,却又不知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怎么安慰他,以他的性子就算去找了熙贵妃可能也只会是冰着关系,他也会不安局促吧。 “听说江南觅华池是我的了?” 意识朦胧的御景煊不由被猝不及防的话题打懵了一瞬,但还是冷硬道:“嗤,你又不是他儿媳妇,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姜怀柔继续说:“怎么,你不认?难不成你把觅华池炸了?我得确认一下是不是完好无损,毕竟是我的财富,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确认一下?” 御景煊冷眼看她,“我是醉了,不是傻了。” 分开时决绝无情,现在又跑过来给他递台阶去江南,如果不是受人所托,她又怎会过来? “觅华池的地契我会让人送到将军府,别再过来了。” 姜怀柔见他提着酒又转身痛饮踉跄着要走,樱唇紧抿,上前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御景煊,“别再喝了,你已经喝够多了。” “你是以什么立场来管我?与你无关,你走吧。” 两人之间如同隔了铜墙铁壁,姜怀柔却没松手,“听楚不闻说你一夜都没睡,现在天色也快暗下来了,你去休息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也不会再来烦你。”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最好是真的不会再来烦我。” 酒坛被随手搁在了外间的桌案上,反握住纤细的手腕步履有些不稳地往内室走去,还差点撞上了屏风,赌气道:“那你就看着吧。” 姜怀柔忍俊不禁地看了眼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年的人,幼稚不幼稚啊,嘴角不自觉地就带了笑。 尤其是看见御景煊乖乖地躺在了床榻上闭眼入睡,一时间心情复杂,她就这么烦着他了啊?迫不及待地要睡着。 却也并没有离开,而是也随着他的任性坐在床边等他睡着。 直到隐隐约约传来匀称的呼吸声,姜怀柔才不堪重负地滑落在地,缩成一团,脑海中不断回想起楚不闻说的那些,杏眸隐忍。 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唉,我又能允诺你什么呢?” “御景煊?”姜怀柔回过身轻轻推了推睡得很沉的人,没什么反应,也就放心了,“一夜没睡,又喝了这么多酒,确实该困了。” 沉默半晌,无聊地托着脸看似轻松地浅浅微笑压低声音道:“我是想告诉你,你还有我,可转念一想,我也陪不了你多久,你这么好,总会有比我更好的人出现陪你走过春夏秋冬,就连师父都没有办法,还能怎么办呢?但愿能挺到亲眼看见王族光复的那天吧。” “碎碎念就碎碎念吧,反正你也听不到,就当是最后的告别了,楚不闻说在青阳县时你给我买了糖葫芦,还让阿婆安慰我,哈哈,御景煊,你是不是傻?墙角站半天你不累吗?” 可她知道,他是顾及她的感受。 “还想陪我一块长眠大海,要不是凌夜说我吃了收息丹你就真这样做了?听着像传说。” 可她知道,楚不闻不会骗她。 说着说着姜怀柔就觉得鼻头酸酸的,“我本来不爱哭的,可遇上你,就总是爱哭,在青阳的时候舍不得错过你却又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去承认什么,就哭,结果原来是你给我买了我喜欢的糖葫芦。” “不是说了要送你一副刺绣吗?可你总是凶我,我要在上面绣一个大猪蹄子然后再让人帮我送给你,不然那时候你又不喜欢我了,把我扔出去怎么办……” 姜怀柔撇嘴,“还好你睡着了,不然肯定觉得我矫情,可我还有好多话没说。” “算了,留在下辈子吧。” “咳咳!” 闷哼的咳嗽声像是被口水呛着了,让空气突然安静起来,停滞一样的安静,姜怀柔僵硬地扭头,表情如同吞了一口吞了一整个苹果般震惊。 利剑出鞘的速度有多快,姜怀柔闪人的速度就有多快,涨红着脸还没跑出一步就被一个大力拉倒在床榻,被高大的身影紧紧地压在身下。 姜怀柔脑海中闪过几百种上千种毁灭的时刻,都没有此刻更为尴尬,头顶上方传来戏谑的声音:“下辈子?你可真有良心,这辈子的怎么算?” 沉冽磁性的嗓音与之前的醉音有所不同,起码听上去清醒了不止一星半点。 “你没醉?”姜怀柔怒目而视,云淡风轻的俊脸上哪儿还有那么重的醉意,眼底清明,唇角勾起的笑意像只勾人的狐狸。 不要脸地答道:“醉什么醉?我什么时候说我醉了?酒坛打翻了而已。” 姜怀柔急了,“你怎么这么能装,没醉就让开。”大尾巴狼! 御景煊怎么会放人,噙着笑意道:“让不了,想你了。” 姜怀柔都想捂嘴威胁他了,“我不想你!” 刚说完身体就忍不住地颤栗,慌乱按住那只作恶的手,“你别……” 御景煊深深地看着咬紧下唇杏眸颤动的小脸,反握住嫩滑的手换作十指相扣,“柔儿,你的身体可比你诚实多了。” 她的敏感处他都知道,姜怀柔转移话题:“四爷呢?” “炖了。” 什么炖了啊?!亏御景煊说得出来! 姜怀柔:“你就是这么把天聊死的?”又动了动身子秀眉可怜巴巴地皱起,“你起开,这样说话挺沉的。” 御景煊利落地起身,稳力把身下的人抱坐在腿上,手臂环在细腰上护着惊吓的她,“好久没抱过你了,怕生疏,练练。” 姜怀柔:您老能要点脸吗? 也没再逗她,而是收起调笑认真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什么才要分开,就这个?姜怀柔,你记住,生,我与你同在,死,我与你同穴,傻不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抛下你。” 埋首在姜怀柔细嫩的颈肩,嗓音沉怜:“你到底还要我心软多少次才能坚定地拉着我的手?” “这辈子就你一个了,你要是舍下我自己一个人面对,那我就只能孤独终老了。” 姜怀柔避开御景煊俊脸又贴近她强势地想要一个答复的目光,那边又再接再厉,“我可都听到了,你最好别睁眼说瞎话,不然今晚你就别想睡了。” 还没纠结多久,不等她思考温热的气息便喷洒在脖颈,腰上被不满她走神的人捏了一下,不由一躲急急应下:“我知道了!” 御景煊看她,“然后呢?” 姜怀柔无措地对上御景煊炙热的目光,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胳膊环上了他的肩膀,在菲薄的红唇上印下一吻。 “然后就是,我心悦你。” 也是他的坚持,教会了她真挚的爱其实是可以一起面对风雨的。 平日里不爱笑的人此刻眼里的笑意却似乎要溢了出来,姜怀柔无奈:“可以了吧?我真的要回去了,这几日家中有门禁,回去晚了可是要罚站的。” 御景煊挑眉疑惑:“怎么突然设了门禁?” 说到这姜怀柔气呼呼地伸手捧住御景煊刀削般流畅完美的轮廓对着脸就是一顿揉,“还不是你!我一晚上都没回去,也没和我娘提过,好在走之前同知书说过晚点回去,不然我就惨了。” 御景煊只管宠着姜怀柔的“胡作非为”,心上一揪,面色如常地陪着她闹:“啧,这么可怜啊?” 姜怀柔点头,“是呀!” 却不想浪漫突如其来。 “聘礼我准备好了,你愿意嫁吗?” 姜怀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杏眸睁大,樱唇因为惊讶而微张,在御景煊期待又藏着紧张的目光下反问道:“你认真的?” “……你试试。”御景煊弯了弯唇。 危险在蔓延,姜怀柔当机立断:“会不会……太早了?” 御景煊:“人都是我的了,不想嫁?”暧昧丛生的话在相距不过咫尺的两人之间旖旎环绕,姜怀柔脸上传来呼吸喷洒出来的热气,痒痒的,让她往一边撤的同时有些难以思考。 放在他肩上的手被他步步紧逼的动作惹得紧张地揪了揪宽阔肩膀上的玄色衣袍,心上一动,直接把人抱紧,埋首在御景煊的胸前阻隔了挑逗。 “我愿意。” 明显感受到怀里的人有些僵住,喉结滚动的声音就在耳畔。 手臂收了力度把人揽近得不能再近,垂眸睨向乖乖趴在怀里的姜怀柔,眸色幽深,如同隐忍的惊涛骇浪,动人心魄。 “再说一次。”低沉沙哑,醇冽如酒的引诱。 姜怀柔摇头,“想听吗?收费的。” 氛围一下子就“啪嗒”而碎,御景煊嘴角微抽,轻捏了一下姜怀柔软软地脸蛋,“我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姜怀柔调皮轻笑,“嗯,跟你学的。” 又直起身,软软撒娇:“我想让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御景煊一滞,眼中却有些酸涩,把人按在怀里不让她看见,“好。” 他家宝贝终于拉住他的手了,怎么就欣慰暖心到想哭呢? 姜怀柔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湿润,神情慌乱,“景煊,你哭了?”却也没有挣开,而是轻缓温柔地拍了拍宽阔的后背哄人:“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也需要安全感的,以前总是什么也不说就放开你的手是我不对,以后我会紧紧地拉住你的手,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头顶上方传来的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闷音:“好,走吧,送你回去。” 四下无人的街上群星璀璨,两人十指相扣漫步走在街头,到了大将军府门前时,御景煊把人抵在了墙角,幽深的眸光深谙不定。 背抵在墙面上的姜怀柔咬唇纠结地怯怯看了眼御景煊眼底赤裸裸的神色,“乖,来的路上你答应过的,快点。” 姜怀柔现在再看御景煊只觉如狼似虎,红着脸应下他的催促:“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催了!” 踮起脚尖迅速地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刚想逃就被拦住,呼吸交缠,竹林的影子疏影横斜,遮住炙热。 “谁在那儿?!” 姜怀柔瞬间清醒过来,转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往后走肯定一眼就被看见了,偏御景煊还丝毫不慌地尽情攻略。 刚想踢他一脚腿就被大手锢住了,嗓音凉哑:“往哪儿踢呢?嗯?” 不等她回答便被拦腰环住腾空翻墙,甚至还没完全翻过去的时候姜怀柔就瞧见了大将军府门前看门的小厮身影。 然而这边更是水深火热,“没有,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踢错方向了而已。” “你就有。” “我真的没有。” “你就有。” 姜怀柔见他一脸控诉样,咬定不放的可怜劲儿,再次怀疑这真的是曾经见过的那个御景煊吗? 气鼓了脸索性直接亲了上去,堵住他的嘴。 冷冽的寒眸气场迫人,极力地压抑着心中的悸动,深深地垂眸看着只敢贴在他唇上的姜怀柔几瞬,在她想要撤开时反客为主。 夜色暗流,惜庭居亦是如此。 汹涌的爱意无声燃烧,干柴烈火。 “柔儿,陪我去江南吧?” “好……” …… 翌日一早,姜怀柔就被已经穿戴整齐的御景煊喊起来了:“待会儿到了马车上再睡,嗯?” 姜怀柔不满地嘤咛一声,惹得御景煊心都要化了,嗓音温柔地哄着人:“柔儿,你昨晚不是说想今天就去见我母妃要我喊你的吗?再不起来就得改日了。” 正困倦赖在御景煊怀里像只小猫一样舒服轻蹭的姜怀柔顿时睡意全无,“啊,我现在就起。” 手忙脚乱地就要起来,却跌在御景煊怀里,头顶的笑声不掩,换来了姜怀柔凶巴巴的控诉:“你还笑?!” 御景煊宠溺地捏了把气鼓鼓的脸颊,忍住笑意,“行,不笑了不笑了,我帮你穿?” 姜怀柔表示拒绝。 收拾好之后御景煊就陪姜怀柔前去问候了姜贺夫妇,又提了去江南一事,姜贺夫妇见他们两个感情好也乐得舒心,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只是临走之前,郑锦乔寻着那两个交谈的空隙对姜怀柔叮嘱出声:“虽然娘同意你们一块出去游玩,但你们两个也要注意分寸知道吗?婚约也没定下,可不能乱来,就怕有些个意外,懂娘的意思吗?” 姜怀柔一阵心虚,白嫩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知道了娘。”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江南,按照李公公给的地址找到一户人家,楚不闻上前敲了敲院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女。 “几位是?”只是目光在触及那道颀长的身影时不由惊讶出声:“殿下?!” 御景煊感受到手上的轻柔的力量,脸色和缓下来,但还是有些冷淡,“彤姑。” 彤姑忙应下:“哎,快进来,是皇上告诉殿下的吧?太好了,贵妃娘娘她在这等了您和皇上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热络周到地匆忙把他们几个迎进了院子,又惊又喜地看向御景煊身侧的姜怀柔,“这位就是姜姑娘吧?真是漂亮。” 彤姑很是激动,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姜怀柔浅笑道:“景煊和我提起过您,彤姑好。” 一听彤姑就欣慰地笑了,“哎,好好,难为殿下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当年走时殿下才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眨眼过去,就长这么高了,还遇到了姜姑娘这么好的姑娘,夫人要是看见了,一定很开心。” 御景煊看了眼在前面脚步轻快走着的彤姑,侧脸笑啧了一声,修长好看的手指调笑地划了下姜怀柔秀挺小巧的鼻梁,“嘴这么甜?回头多说点我听听。” 他可不记得有提过,心下慰贴泛暖,啧,这辈子他御景煊是逃不了姜怀柔的手心了,她一个在意他的举动都能让他心花怒放,真是栽她身上了。 上扬的唇角肆意,不过他乐意。 姜怀柔笑着打开御景煊的手,“什么呀,没你的份儿。” 后面跟着的楚不闻和宁治两人相视一笑。 “彤姑,谁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不过他乐意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温度与念想 一道慵懒贵端的女声从屋内传来,再然后门就被打开了。 姜怀柔看去,一位黑发青衣装扮精致的美妇人闯入视野,风韵犹存的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倾国倾城,眼尾狭长上挑,美得凌厉。 也突然就红了眼,几步走近细看,颤声自语:“和画像上的煊儿长得怎么这般相像,彤姑,你哪儿请来的人?” 场上众人顿觉上空几只乌鸦飞过。 彤姑习以为常地掩饰一笑,“这就是殿下啊夫人。” 熙贵妃疑惑:“可不是说煊儿是个冰疙瘩吗?这都牵起人家姑娘小手了。” 冰疙瘩本人:…… 姜怀柔暗戳戳挠了挠御景煊的手心,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他还没想好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就接过话:“伯母好。” 熙贵妃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原来我有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儿媳妇,是不是刚到?快坐下歇歇,彤姑,去倒几杯茶水。” “是,夫人。” 姜怀柔握了握御景煊的手以示鼓励,终于在她期待的眼神下搭了话:“还没成亲。” 姜怀柔:??? 怎么还提起这茬了?! 熙贵妃也是一顿,面上的笑意更甚,颇为激动又稳着心态地说道:“还没娶到?儿子啊,要娘说你这速度可不行啊,光是听到风声都已经是个把月之前了,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柔儿温温柔柔的,长得又是倾国倾城,肯定不少人追对不对?” 对上那道热情的视线,姜怀柔偷瞄了一眼已经有些冷气的御景煊,硬着头皮顺下了熙贵妃的话,点头。 在御景煊危险的目光看过来时又急于找补:“也没有很多。” 熙贵妃“噗嗤”一笑,“所以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御景煊语气没什么波动地说道:“你回去之后。” 没下文了?姜怀柔看了眼分不清该不该开心的熙贵妃说道:“我们也是刚从皇上口中得知您的消息,就匆匆赶来了,我想您一定不想错过景煊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熙贵妃越看自己的未来儿媳越觉得满意,“我远远地看上一眼也就知足了,怕是以我的身份已经不好回去了,你们过得幸福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慰藉。” 桌下,御景煊手上把玩着姜怀柔纤细柔嫩的手指,深沉的眸光看不出神色,眼皮轻掀随意落在对面,“他知道大哥的死因,却隐瞒至今,你还要在这儿替他承受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苦吗?” 熙贵妃美目一凛,“儿子,你是说他早就知道御风的死因?” 这一声声嚣张的“儿子”让御景煊颇为无语,“嗯。” 熙贵妃怒了,“好他个御啸天,亏我还以为他念着旧情才策划了一场假死好护住你,原来他早就知道御风是怎么回事,让自己亲儿子背负了十几年的骂名,看我到了京城不把他皮给剥了!” 这还不够,又拉过姜怀柔唠嗑:“男人心,海底针,以后这小子要是欺负你了,或者是敢在你面前整什么心眼子,我一个鸡毛掸子就过去了!” 姜怀柔被惊得一愣一愣的,还是御景煊把她又拽了回去,拿了个果盘里洗过的草莓喂到姜怀柔嘴里,“乖,张嘴。” 熙贵妃“咦”了一声,“倒是会体贴人。” 还怕她吓着人家不成,这可就殷勤安慰上了,这么在意人姑娘的感受,不错不错。 姜怀柔低眸看了眼被骨节分明的手指送到嘴边的大颗草莓,在熙贵妃看热闹的视线下不好意思地咬了一口。 这草莓刚摘的,也可能是气候的原因,个头不小,姜怀柔咬完还剩一半。 被御景煊面不改色地丢到了自己嘴里。 桌下小腿被踢蹭了一下,御景煊嘴里嚼着草莓挑眉看向眼神示意的姜怀柔,盯了几许,眼中含笑地咽下草莓。 又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草莓递给熙贵妃,“吃吗?” 熙贵妃呆滞了一秒,转而惊喜地接过,“吃,刚摘的,特别新鲜,你们两个喜欢吃就多吃点,不够了再去园子里摘。” 塞进嘴里很快就吃完了,余光瞥见低垂着脑袋耳尖泛红的姜怀柔,不由关切问道:“柔儿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吃?” 御景煊意味深长地勾唇轻笑,眼眸戏谑,“娇气,等着我喂。”又递到粉嫩的樱唇边一颗草莓。 姜怀柔转头看他,刚想说些什么嘴里就塞进了草莓,无奈咀嚼,气鼓鼓地含糊不清道:“你惯的。” 看得熙贵妃笑容就没下来过,这俩可真腻歪。 御景煊心情愉悦地说道:“行,我惯的,以后不又得多一个人惯着你了,看这架势,你未来婆婆是向着你了。” 熙贵妃佯装嗔怪地撇嘴道:“那当然,必须向着我可爱的儿媳。” 又欢喜地看了看两人,“我让彤姑给你们收拾出来几间屋子,今晚你们几个就住在这儿,其余的,明天再说。” 楚不闻和宁治也被熙贵妃热情地安排坐下休息,“随意啊,别拘束。” 然而,楚不闻和宁治默默看了一眼那边狂撒狗粮的两个人,只觉此地不宜久留,当即决定:“多谢夫人,我们还是去帮彤姑一块收拾吧,这天也快黑了,这样快些。” 熙贵妃见他们坚持也就点头了,“那行。” 待其他人都走了,御景煊撑着下巴一边投喂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还吃吗?” 姜怀柔摇头,“不吃了,吃不下了。”耳尖又有些冒红。 她让他给熙贵妃递草莓,他倒好,还要让她喂,也亏得她能看懂御景煊的意思。 果然,那道欠揍的声音还是响起了:“那该你了。” 姜怀柔知道逃不过,随手拿了一个草莓就喂到了他的嘴里,转瞬就要溜走,要是真的只有喂草莓这么简单就好了! 刚拉着试图想要溜走的人就要倾身过去,怀里的人涨红了脸慌张地往后一躲伸手抵阻,“不行!” 御景煊慢条斯理地吃完草莓,薄唇轻启:“怎么不行?” “我……我脸皮没你厚。” 御景煊凝视她一眼,“说得有道理。”还真就放过了。 傍晚时分。 “这是你们两个的房间,一人一间,快去休息吧。” 姜怀柔窃喜,软甜地笑道:“谢谢伯母。” 熙贵妃走了之后,姜怀柔嘚瑟地朝御景煊挥了挥手,“拜拜喽。” 御景煊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侧了侧脸唇角微勾。 看看就看看呗,姜怀柔撇撇嘴走了过去,“什么?啊!”天旋地转,被御景煊扛在了肩上! 不住地扑腾着,“御景煊!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不然我就喊伯母了。” 也让姜怀柔羞红了脸,张牙舞爪掺杂着咬牙切齿的羞愤:“御景煊,你等着。” 房门随着漫不经心的嗓音打开,“安分点。” 御景煊走至桌子旁把人放下,又将人拉坐在腿上抵在桌子与胸膛之间,在看到桌面上放的一盘草莓时姜怀柔不淡定了。 勉强地微笑撒娇:“谢谢你送我回房间,你可以走了。” 御景煊黑眸幽深地锁定姜怀柔的目光,拿起一颗草莓捏在指间,与葱白的手指形成强烈的对比,“尝尝?” 也不等姜怀柔回答,喂到了她的嘴里,姜怀柔一惊,眼前的俊脸突然放大,轻而易举地就撬开了贝齿,肆意而为。 “柔儿?睡了吗?” 听见门口的声音姜怀柔心都差点要跳出来,连忙躲开平复着呼吸应了句:“还没,怎么了伯母?” 从御景煊身上下来整理了衣服又把俊脸不满的人推到内室让他藏好这才小跑着去开门,熙贵妃见她出来就笑道:“给你送杯牛奶,新鲜竹筒装的,美容又养颜。” 姜怀柔接过,“谢谢伯母。” “没事儿,快趁热喝吧。”熙贵妃瞄了眼另一间乌漆嘛黑的房间,靠近姜怀柔低声悄问:“那小子没在你这儿吧?要是他屁颠屁颠过来找你,把他轰出去就是。” 姜怀柔倒吸一口凉气,忙摇头,“没有没有,伯母您就放心吧。” 熙贵妃这才悠哉悠哉地去休息了。 门一关,姜怀柔连牛奶都没喝就急着去把人轰出去,推着他往外走,“去你自己房间睡去。” “这么残忍?” “当然!” 御景煊商量:“只抱着你睡也不行?” “不行!” 他觉得有必要再挣扎一下,“真的不可以吗?” 姜怀柔真真是无语了,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以,这样会让伯母觉得我不自爱的。” 闻言御景煊锋眉微皱,把人拉进怀里没什么力度地弹了下姜怀柔的额头,沉声道:“说什么呢?傻了吧唧的,不许这样说自己听见没?” 又定声道:“这次回去我就去你家提亲。” 姜怀柔点点头,又想起什么说道:“其实我还有两个亲人,一个是我小舅舅,另一个是我兄长,不是我现在的大哥,但我兄长已失散多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等我小舅舅回来了,我带你去见他吧。” 御景煊摸了摸姜怀柔的脑袋,“好,”心下却留意了姜怀柔说的失散兄长。 翌日。 一众人回了京城。 姜怀柔注意到马车上熙贵妃掀开窗帘向外看的神情,思绪仿佛回到当初王驿王大哥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也是这般。 不过不同的是,熙贵妃的心情起伏倒是没有多大,久在深宫,京城有她惦念的人在这里长大成人,也就觉得有了温度与念想。 姜怀柔也向外看了眼,视线里刚好闯入一块牌匾,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侧的御景煊,“这里能停下马车吗?我想下去买些东西。” 御景煊让楚不闻停下马车,侧脸握住姜怀柔的手问道:“用不用我陪你一块去?” 姜怀柔自顾自地挣开御景煊的手,弯弯的杏眸对着熙贵妃笑了笑,又看向御景煊,“不用了,你在这儿陪伯母聊天吧,我很快就回来。” 姜怀柔一走,马车里的氛围就有些凝滞,熙贵妃瞧了眼时常冷漠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的亲儿子,犹豫出声:“这些年过得好吗?” 御景煊漆黑的眸光看不出神色,指尖轻点膝盖,“挺好的。” 熙贵妃却是半信半疑的,心中酸涩,那么小就出去领兵打仗,御啸天国务繁忙,总不会是陪着煊儿长大的。 沉默间,御景煊想起昨天晚上姜怀柔对他的嘱托,也或许是心里的那份亲情,终究还是越过了无形的围墙说道:“您呢?” 熙贵妃心上一喜,“娘也挺好的,就是心中总是惦念着你,也担心你怪娘这些年没有陪在你身边,现在见你有柔儿陪在身边过得幸福娘也就放心了。” 御景煊漠然的脸色有了一丝裂痕,忽而抬眸对上熙贵妃的目光嗓音冷冽却又郑重道:“您默默保护了我这么多年,以后就换儿臣来保护您吧,母妃。” 熙贵妃的泪说来就来,顿时泪如雨下,饶是她常被评为泼辣坚韧,也没忍住不掉泪,十几年啊。 “过来让娘抱抱。”上一次抱儿子还是他五六岁的那年,再大这小子就不让抱了。 御景煊默了默,侧身过去了些,说到底,母妃还活着就已是万幸,那些过程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熙贵妃欣慰地拍了拍自家儿子的后背,鼻子却是一嗅,等一下,这味道……怎么这么像柔儿身上的香味?味道也不轻,应该是待的时间久,留香时间长。 又重新坐好美目犀利地审视着御景煊,眼尾隐隐约约的鱼尾纹都透着精锐,“臭小子,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御景煊:…… 见他不语,熙贵妃一脸看透的模样,御景煊薄唇微抿,“是儿臣非要去找她的,她拗不过。” 熙贵妃眉头一挑,“柔儿是姜贺的女儿吧?回去和你父皇说一声,该下聘礼的下聘礼,该筹备婚事的筹备婚事,别委屈了人家姑娘,到时候我也得去大将军府走走。” 御景煊唇角上扬,眼里的柔情变成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多谢母妃了。” 熙贵妃哪里还看不明白,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赶紧去找人吧。” 看着马车外走远的背影,熙贵妃摇头轻笑着放下窗帘。 店小二灵活轻快地穿过店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把包好的糕点递给等候着的姜怀柔,“姑娘,这是您的年雪糕,拿好了啊。” 姜怀柔按照店小二报的银两正要给钱,身后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给。” 店小二颤颤巍巍地接过,一双眼睛在两人之间左右盯瞧,“参见殿下,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还,店里给您送去就成。” 这位可是常客,也是贵客,他认得。 店里本就人多,这一听更不得了了,都竖直了耳朵听得认真,除了窃窃私语反倒安静下来了。 御景煊提过糕点,“路过。” “买好了吗?”声线不似方才的冷然平常,而是藏不住的温柔。 众人恍然大悟,羡慕的目光纷纷投向姜怀柔,反倒当事人像是没有觉察一样,只是神色如常地浅笑道:“好了,我们走吧。” 眼前尊贵俊美的男人自然地牵起那位丝毫不落下风的女子,十指紧握,羡煞旁人。 “啊!!!好宠啊!” “坐等大婚!” “圣上刚颁了圣旨为殿下正名,原来大皇子出事和殿下根本就没有关系,是意外而亡,如今真相大白,真心为殿下高兴,跌宕起伏的,看得我一大老爷们都直想落泪,也心生佩服。” 店小二也乐呵呵地掺和一嘴,下巴往那边一扬玩笑道:“有你什么事儿啊,殿下缺的是你个大老爷们的伤春悲秋吗?缺的是人家姜姑娘好不好?” 店里顿时笑作一团。 姜怀柔扶着御景煊上了马车,待坐稳后同熙贵妃说起御景煊刚放在桌案上的年雪糕:“给您买的年雪糕,我在江城时就听过,现在来了京城也常见到,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熙贵妃心里那叫一个慰贴,“柔儿这么讨人喜欢,真是便宜这个臭小子了,年雪糕我不仅喜欢还会做呢,柔儿若是想吃,尽管来找我,保准味道不比店里的差。” 姜怀柔好像懂了,为什么之前楚不闻说御景煊总是买年雪糕却没吃多少剩下的要不送人了要不让四爷吃了。 樱唇涟漪起温柔可抵岁月的笑意,“好呀,我可以跟伯母学学吗?” 熙贵妃那都不是事儿地应下:“当然可以。”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温度与念想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你好意思吗? 去江南那日李公公早就以陛下的名义跟魏远山那里打过招呼了,请了几天的假,没成想这假再次派上用场了。 很快熙贵妃的事情也得以清晰,一时之间嘉宁上下哗然稀奇,皇上决意立熙贵妃为后以作补偿,但后来不知为何又离宫住进了凌云殿。 更热闹的是,凌云殿那位声势浩大地去大将军府提亲了!就连陛下和熙皇后也都去了大将军府,足以见得对姜家女儿的重视。 那聘礼丰厚地令人嘬舌,红妆十里,应接不暇,盛况惊人,朝中大臣看着喜气洋洋的姜贺那叫一个眼红极了。 大将军府这几日到处都充斥着喜庆,先是定下了婚约,皇帝和熙皇后来访的那日又两家齐聚选定了一个黄道吉日,择日成亲。 满打满算,也就还有十几天。 一开始郑锦乔还觉得是不是太快了,见他们两个愿意也就点头了,这些天都亲力亲为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姜贺也忙着亲手写喜帖给亲朋好友送去。 姜尧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直接大手一挥让各大珠宝阁打了折,以示欢庆,本想让珠宝阁的能工巧匠给姜怀柔打造赶制新娘饰品之类的,却被御景煊揽下了。 如今婚服在婚期的前两天送了过来,郑锦乔带着尚夫人和素慧姑姑也过来了惜庭居。 凤冠霞帔,金丝走绣,华丽规整,在火红的衣裙上凤舞九天,点缀的珍珠色泽罕见,无论是针脚还是设计,都让人叹为观止,自然呈现出来的效果也是惊绝。 看得郑锦乔她们是又惊又喜,都有些挪不开眼,尚夫人赞声道:“竟这般漂亮,这珍珠可不是一般的珍珠啊,我也只见过一次,且只有一颗,就已是价值连城十分罕见,怀柔这婚服上少说也有几十颗了吧!” 豪,太豪了! 低调奢华,却又张扬至极,再则,这婚服上令人嘬舌的可不仅仅是世间难寻的珍珠。 郑锦乔最近也是红光满面,脸上的笑更深了,“他们两个的婚服都是景煊亲自找人赶制的,有心了。” 尚夫人拉过安静乖巧站在一旁的姜怀柔亲切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怀柔穿上,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也是最幸福的。” 知道是祝福语,姜怀柔脸颊粉红地笑了笑,尚夫人又说:“知道你成亲,承风说什么也要回来,现在估计已经在路上了,还有你师兄师姐,都回来了。” 看完了婚服几个人就坐下了,又给姜怀柔细心嘱咐了一些相关事宜,聊了聊家常,便让姜怀柔好好休息起身离开了。 知书喜悦地问姜怀柔:“小姐,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很激动呀?” 姜怀柔目光投向外面挂的喜庆红绸与热闹,感慨万千,“有些吧,一想到要离开家就不免有密密麻麻的不舍,也有些茫然。” “茫然?”知书疑惑。 “习惯了一个环境,去到另一个新环境,接受新的生活,对未知的茫然吧。”其实也不算茫然,忐忑与期待共存,也就成了茫然。 知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成亲的前一晚,姜怀柔一个人坐在望月亭里托着下巴发呆,望着月亮出神,影子映在地面,虫鸣静谧,荷润叶圆。 夜幕下,隐隐地看见有一人走来,不确定地又看了几眼,心跳惊喜,起身走近阔步而至的人,声线轻快喜悦:“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我的新娘子。” 把人揽近怀里垂眸愉悦地瞧着,“刚刚在想什么?” 姜怀柔仰脸看他,“我在想来时路,还有未来的风景。” 御景煊:“怎么说?” 姜怀柔怅然若失的感觉也在拥抱上御景煊时被安定下来,“我来时孑然一身,满身风雪,从未想过未来再好能有多好,也很少去看外面的风景,可遇到你之后,我就想数一数今晚的星星有几颗,告诉你哪颗最亮,看到的星群是什么形状的。” 简单的快乐与分享。 而懂你的人无疑是浪漫心动的信号,“只要你说,我就在听,都会有的,我陪着你。” 姜怀柔刚贴上坚硬的胸膛,就听到快速的心跳声,不由抬头惊讶:“你心跳怎么这么快?” 说罢就要去拉御景煊的手腕给他把脉,御景煊汗颜,忙把人按住,无奈道:“要娶你了,它不得表现表现?” 姜怀柔轻笑,“你紧张啊?我还以为你稳若泰山呢。”看上去冷静地不能再冷静,谁知道心跳竟然这么快。 御景煊眼眸微眯,捏住姜怀柔脸颊两侧轻晃,“还笑我呢?快去休息吧,不然明天又成小懒虫了。” 姜怀柔之前空落落的不真实感也没了踪影,开心地回去睡觉了。 御景煊想起刚才视线里的对影成双,不由望向天边的月亮,目光不复冷漠而是柔和。 天还没亮姜怀柔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了,困倦之下庆幸不已,还好昨晚上睡得早。 繁琐的婚服也穿在了身上,带上最后一支流苏,姜怀柔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盯着妆发的郑锦乔和知书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姜怀柔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嘴角不知何时已经带上了笑意。 郑锦乔眼眶红红地细细打量着姜怀柔,“都说吾家有女初长成,这长成才多久,可就要嫁出去了,印象里还是一个捧着糖葫芦吃的小孩子,现在出落地亭亭玉立,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又喜悦地笑道:“不过娘也高兴,柔儿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姜怀柔抱住郑锦乔,画着精致妆容的眼尾也有些泛红,红唇轻抿,“娘,我舍不得你和爹还有大哥。” 郑锦乔安慰道:“有我们在,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什么时候想我们了,就回来看看,娘也舍不得你。” 知书看得也有了泪意。 门外传来姜尧高昂欢喜的大嗓门:“来了来了!花轿到了!” 郑锦乔忙擦了擦眼泪笑意盈盈地松开姜怀柔,知书也快步去把红盖头取了过来递给郑锦乔,两人一块小心地遮好。 鞭炮齐放的大将军府门前人声鼎沸。 姜贺在凌云殿那边忙着招待宾客,护送花轿的场面让围观的众人一个个的都瞪大了眼睛,交头接耳,慨叹这位姜家小姐好福气。 最为耀眼的莫过于一身大红婚服在前面容光焕发的新郎。 “太帅了吧!!大饱眼福,这么多帅哥美女,快瞧那新郎官!” “京城的青年才俊,世家小姐都在这儿了吧!” “韩丞相家的公子也在!” “嘶,那不是久负盛名的徐公子吗?!” 这场盛世婚礼的华奢豪掷让无数人都印象深刻,啧啧称奇,更羡慕起了这份深情宠爱。 …… 接亲的人本来只有姜尧,容钰还有紫熙溟,尚承风他们几个知道后也加入进来,说要护送小师妹出嫁。 徐慕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凑个热闹,再加上与姜尧交情不错,一群人也乐呵着跟着接亲了。 大红绸缎挂满了昔日冷清的凌云殿,殿内的人流量与热闹程度也是前所未有的,欢笑洋溢。 韩文崇夫妇踩着红毯铺就的台阶入内,正忙得晕头转向笑眼昏花的姜贺“呦”了一声迎上去请人,“韩丞相来了。” 负责收礼的人有眼力见儿地上前接过韩文崇带来的礼盒,韩文崇也难得大笑,“哈哈哈,恭喜啊,姜大将军!” 姜贺笑着应下让接待的小厮领着韩文崇夫妇入座。 王驿一家和蒋云也早早带着贺礼过来入座了,凤雪赤和月千愁带着康芷瑶同王驿一家坐在一处,谈笑风生,很是投机。 也一直在注意着门前的动静,直到门外传来高声说花轿到了才收起心,兴高采烈地看了过去。 姜怀柔把手搭在红盖头下出现在视野里骨节分明的细长手指,温热的掌心让金粉红妆的绝美容颜上涌现蜜罐一样的笑容,上挑的眼尾雀跃迫动。 下了花轿,低沉柔情的嗓音轻哄:“走了,我的新娘子。” 火红的婚服裙摆长长地曳在红毯,大气贵绝,出尘的气质让人不住地想要探寻那金丝刺绣的红盖头下是怎样一番容貌。 都噤了声,屏息凝神地看着手握红绸并肩走来的一对璧人,谁都不忍打破这份惊艳了岁月的美好。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 灯火通明的凌云殿人走得都差不多了,尚承风醉醺醺地倒了杯酒,醉意冲头,站起来走到正敬酒的御景煊身旁,好哥俩地把胳膊搭在他肩头。 “殿下,我敬……敬你一杯,以前是我误会你了,刚才喝酒,楚不闻那小子醉了,都跟我们说了,你也确实是个情种,来,祝你们幸福!” 话了直接一口闷了手里的酒,御景煊虽然不知道尚承风说的什么,但还是回敬了一杯,也好脾气地没扔开直往自己身上倒的醉鬼。 韩佑凌看不下去了,和宇文霆浩一块把人拉开,宇文霆浩一把丢下趴在桌上的人,呼气叉腰,“尚圆圆酒量怎么这么差啊!才喝几杯可就醉成这样了,待会儿闹洞房可没他的事儿了。” 转眼又和韩佑凌两个各自倒了一杯酒,大摇大摆地朝御景煊走了过去,异口同声地嚣张笑道:“殿下,来一杯?这酒要是不喝,今晚婚房的门你想进可就难了啊!” 李秀雯她们几个捂着嘴嬉笑着看热闹。 御景煊挑眉又从托盘上拿起一杯斟满的酒,玩味道:“那必须得喝上两杯了。”痛快地连饮了两杯。 刚喝完一轮,姜尧和徐慕年也提着酒盏大步流星地过来了,还有赵谦等人,来势汹汹。 宇文霆浩打趣道:“呦呦呦,这是要把新郎官灌醉的节奏?”脸上却笑得幸灾乐祸。 姜尧“哈哈”两声大笑,把酒对向还站得稳稳当当的御景煊豪气冲天地说道:“新郎官,就说大哥的这杯酒你喝不喝吧!” 一片起哄。 御景煊心情愉悦地接过酒,“大哥递的酒,说什么也要喝。”一饮而尽。 刚喝完眼前又伸过来一杯,抬眸看去,徐慕年笑得别有深意,“我这个哥哥的酒,你不表示表示?” 御景煊一侧唇角微勾,盯了徐慕年几许,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就接过酒喝下了。 这才打笑:“你算哪门子哥哥?趁机占便宜算是被你整明白了。” 萧云逸也没想到,当即也开起了玩笑:“就是啊表哥,咱还是收敛点儿吧,反正这声哥哥的便宜也真占了还。” 徐慕年不顾哄笑打趣,只定定地看向御景煊,平日里似笑非笑的琥珀色眼眸也多了几分认真,“真不是占你便宜,姜尧不是说了吗,算半个哥哥。” “你若敢待她不好,我可不会闲着。” 倒是把这茬忘了,赵谦揽上姜尧凑热闹:“慕年都放狠话了,你不说两句?” 姜尧看似随意却很有份量地拍了拍御景煊的肩膀,“该说的都说了,就放过我妹夫吧。” 一切尽在不言中,御景煊没错过姜尧眼中郑重威正的意思,“敬大哥一杯。”举起酒杯。 自信沉稳的模样让人不自觉地就放下心来,姜尧不作犹豫地端起一杯酒畅快饮下。 徐慕年清声道:“还有份贺礼,是送给怀柔的,就麻烦妹夫亲自送到了。” 这下应音也忍不住了,喷笑道:“又是哥哥,又是妹夫的,你膈应人不膈应啊徐慕年?” 徐慕年耸肩深笑不语。 一众人又抢着给御景煊灌酒,刚从另一桌挡酒回来的容钰和紫熙溟又手忙脚乱地应付着四面八方闹腾着塞过来的敬酒,替自家兄弟挡酒。 这边哄闹火热,另一边却冷冷清清。 慕容凌夜一杯接一杯地喝,见一旁的人起身,随口问道:“去哪儿?” 吾染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被人团团围住的新郎官身上,“该走了。” “不是才刚到吗?”慕容凌夜嘀咕道,从九域过来时被绊着了,赶上个末尾。 然而长披的白发与清尘如仙的气质一站起来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议论声纷起,吾染眉峰一动,二话不说提起慕容凌夜就要走。 他也万万想不到,这个御景煊,竟会是九域的御景煊,不是域帝是谁? “吾染!”容钰厉声大喊。 吾染身形一顿,没什么表情地松开了不明所以的慕容凌夜,握了握手,不紧不慢地转身。 李秀雯呆呆地惊艳看着来人,下意识呢喃道:“这是神仙吧?”金莲绽放在额头,长睫下的清眸不染凡尘,朦胧如画,一头银发宛若谪仙。 紫熙溟眼眸一深,阴沉下的脸没什么好脸色,“今日景煊大婚,暂且不与你计较,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别脏了地方,吃里扒外的东西。” 吾染依旧是那副无欲无求的清冷模样,也不生气,只是看向神情冰寒的御景煊说道:“好久不见,御景煊。” 气得容钰在酒精的麻痹下直接撸起袖子,叫嚷着就要冲上去干架,“你喊谁呢?!你好意思吗?还敢出现在这儿?看我今天不……” 又被韩佑凌他们几个捂着嘴拽了回来,尚承风讪笑着打圆场:“醉了醉了,咱今儿个和和气气的,有什么事儿明儿个再说,大喜的日子别冲动呀!” 也难为尚承风醉成这样了也不忘这功夫。 御景煊神情如常地看了过去,指节微动,“十天。”眼底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也狂妄果决。 换作以往吾染肯定就应下了,只是如今…… “十天之后见,接着。” 御景煊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向负手而立的吾染,手里刚接住的竟是半块九域的兵符。 吾染扬起唇角,“就当是大舅哥送你的新婚礼物了。” 一句话差点没给容钰气吐血,紫熙溟倒是冷静点,肉眼可见的是御景煊渐冷的气息,“什么意思?” 吾染看了看天色,轻叹一声,“过去聊?” 该来的总会来,倒不如直接说清了,御景煊本就是个冷情的人,迟早会知道他的存在,若对柔儿的态度因此发生改变,柔儿又怎会幸福? 兜兜转转,缘份这玩意儿还真不好说。 紫熙溟拉住御景煊,摇了摇头示意。 “无碍。” 长腿一迈阔步走远,吾染也跟了上去。 这下可好,闹洞房也省去了,就算知道事态不妙,也还是忍下担忧被容钰和紫熙溟一脸轻松地打发走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没什么大事儿,不用担心哈。” 待宾客散尽,却是脸色一沉。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你好意思吗?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九域的旗帜 凉亭。 吾染心平气和地说道:“若我说我是柔儿的小舅舅,你会怎么做?这婚还结吗?” 小舅舅?那就是了,御景煊冷睨了他一眼,“柔儿提过,你也不必试探本殿,你是你,她是她。” “你凭什么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能让本殿迁怒于她?” 吾染不怒反笑,“本以为你是冷情之人,倒是我寡见了,但有些事我也要提前跟你说个明白。” 御景煊直言:“长话短说。” 不能让柔儿等久了。 吾染踱步道:“柔儿的真实身份是青洲夜氏王族的公主,事已至此,还是我来说比较合适。” 御景煊锋眉微蹙,青洲夜氏王族?不禁想起那日他装醉时她提到的王族两个字眼,一切都清晰起来。 却让他一颗心被狠狠揪起,夜氏王族的惨状他自是有所耳闻,他不敢想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一个人承受的。 “三年前我之所以筹谋算计你,不管你信与不信,都是想借九域的势力为夜氏王族,为我姐姐报仇雪恨,可惜三年过去了,域帝之位仍然空缺,而如今,更不曾想柔儿竟与你走到了一起,真是可笑。” 御景煊了然,又把兵符丢给了吾染,“大舅哥的情本殿看在柔儿的面子上承了,这兵符你拿回去吧,对你有用,于我无用。” 哐哐大风直往吾染脸上吹,倒不是真的有风,脸疼,嗤笑一声,“别人求之不得的,是你可有可无的,也罢,那你找执墨作甚?” “知道的挺多。”御景煊冷声道。 吾染坦言:“直性子。” 又问:“为了柔儿?” 御景煊只静静地看着吾染,也不惊讶吾染猜到什么。 吾染走至御景煊身旁,脸上没什么起伏地说道:“执墨就是柔儿的师父贾千弦,能用的办法都用了,他回不去九域,嘉宁也已经找遍了,连唯一的药材都没有踪影,你说,我能不急吗?” “这次来拿回兵符也是想竭力看能不能攻下九域,打破之前设下的屏障,再去九域想想办法,柔儿目前的情况,已经等不起了。” 御景煊步子一晃,神情碎裂,声音隐隐颤抖,“你说什么?” 吾染苦笑,“去吧,别让柔儿等久了,我在九域等你们。” 他知道,御景煊完全有这个实力以最快的速度重振九域。 也没使用轻功,而是一步一步地走出凉亭,消失在浓黑的夜色里。 御景煊弯腰双手撑在栏杆上,握住栏杆的手指节凸起,手背青筋赫然,些久,隐去泛滥的情绪,待眼底的赤红消了之后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出了凉亭。 红绸千里相送,也让御景煊隐藏好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推开红烛映暖贴着囍字的房门,胸膛震动难抑,饶是以往大获全胜也没有此刻的喜悦激动更甚。 里面的人,是他此生唯爱。 步步走近,看见大红喜床上端坐的人时不由得心头一颤。 姜怀柔在听见推门声时就紧张到一整颗心像是被提起来似的,交叠的手暗自握紧,脚步声声声入耳,心跳加速。 她听见秤杆被拿起的声响。 御景煊喉间吞咽,挑开遮住她容颜视线的大红盖头,一向冷沉的眸子划过惊艳,竟呆了片刻。 明艳大气的妆容一丝不苟,让本就精致的脸蛋更如出水芙蓉,又似那香味扑鼻让人不住轻嗅的粉荷,平添了几分魅惑,别有一番韵味。 御景煊倒不觉得比之平常能有所遮超,在他看来,无论何时她都是最美的,今晚的她,惊艳他绰绰有余。 姜怀柔抬眸看去,他亦是一身大红婚服,灼灼风华宛若天神,以前没见御景煊穿过红色,而今一看,也许是宽肩窄腰的好身材,也许是那张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媲美的俊颜。 也或许是那双黑眸的灼热凝视。 都让她脸颊泛红,心上悸动,眼神躲闪。 御景煊迈步也坐在床榻边,揽过有些无措的姜怀柔,抱在怀里,亲昵地蹭了蹭白嫩纤细的脖颈,温声低低地说道:“今天被灌了不少酒,味儿应该挺大,受得了吗?” 姜怀柔也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并不难闻,醇香醉人,再一看,果然眼神比平日里多了肆意,撩人于无形,让人不自觉地就想沉溺其中。 “不难闻,舒服吗?要不要醒醒酒?” 御景煊放在柳腰上的大手一滞,别有深意地靠近姜怀柔耳边,嗓音低沉磁性:“待会儿就能一举两得了,舒服又醒酒,不急。” 姜怀柔脸上一热,想把浓烈盯着她的眼神隔开,御景煊却不给她机会躲开,把人又抱紧了几分。 拿过交杯酒递给姜怀柔一杯,又自己倾身拿了一杯,姜怀柔感受到时而忽近的气息脸上挡不住地泛热。 御景煊指尖轻捻酒盏,“愿得一人心。” 姜怀柔记得,是他们在华庭相拥时的誓言,无声的爱意与心动蔓延,是只有他们才懂的心意相通。 眼眶微红,“白首不分离。” 交杯酒的清甜甘烈唇齿留香。 亦似满室旖旎,惹人心扉。 过了两日,姜怀柔去魏远山的前一天,嘴里塞着御景煊刚剥好的葡萄,忽然问她:“想做帝后吗?” 姜怀柔杏眸睁大,一口葡萄差点没给呛着,御景煊忙给人抚背顺气。 姜怀柔想了想,说道:“想,也不想。” 御景煊见她气息平稳下来,轻笑道:“为什么?” “后宫佳丽三千,你忘了我怎么办,而且,我也不想把自己的人生困在深宫,我想去看看世间美景,吃没吃过的美食,有一番事业。” 说是这么说,可她知道,地位越高,责任越大,御景煊能陪她的时间有限。 额头上突然被指节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姜怀柔不满地揉了揉有些疼的额头,幽怨地看着坦然自若的御景煊,“你敲我干嘛?” 御景煊冷笑,“姜小柔,合着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你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是吧?抛到哪儿去了?” 姜怀柔一滞,自然没忘,他说过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嘉宁的帝王历代都有后宫,也只有已经隔绝了三年的九域的域帝没这规矩,新帝登基,早就听闻不设后宫。 以前没多想,现在反而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复杂,想得也多些。 御景煊见她不说话,只唇角轻笑,摸了摸姜怀柔的脑袋,“记住这点就好,其他的别多想,等着吧。” …… “什么?!明天就去?不是还有六七日吗?”容钰惊声问。 御景煊挑眉神情不变地反问:“不行?” “也不是不行,只是怎么突然这么急?” 只要攻进九域,兵符有没有也就无所谓了,御景煊就是王,可这般突然难不成是有什么变故? 紫熙溟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随意道:“早些也好,别让他们太舒坦了。” 实则想得更多的是姜怀柔身中雾藤一事,不由深深地看了眼即使冷着一张脸却依然能让人觉得像是浸在蜜罐里的御景煊。 要是姜怀柔出了什么事,御景煊会怎样他不敢想象。 人家俩的事他也不好掺和什么,但尽快去往九域肯定没错。 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不找执墨了?” 御景煊搭在扶手上的手一顿,不露声色道:“找到了已经。” 容钰摸不着头脑地来回扫视了两人几眼,“等攻到九域还要什么兵符啊?令牌也齐全了,还找执墨作甚?” 紫熙溟勾了勾唇,替御景煊回答了:“救人。” “救谁?”又想起御景煊在这件事上耗费的功夫与心力,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姜怀柔活蹦乱跳的,刚才见她还在那儿开开心心地和景煊告别,别告诉我是救姜怀柔?” 良久的沉默让容钰心里说不上的滋味难受,却注意到御景煊骤然泛红的眼尾,再惊讶也欲言又止。 泄愤似地轻拍上桌案,“早就看九域那几个孙子不顺眼了,给我把刀我现在就能扛着过去取他们狗命,咱明天早些下令整装出发,非得整个天翻地覆。” 他想他知道为什么御景煊这些天忙着加快速度部署筹备了。 都是交心的兄弟,怎能不明白容钰是变着法的宽慰? 御景煊轻笑,眼底带了几分郑重对两人说道:“谢了。” 容钰摆摆手,一副被压迫的模样,“你是头头,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呗,我和紫熙溟还等着跟你吃香的喝辣的,你速度点。” 反被紫熙溟给了一拳,“有没有点出息?脑袋里除了吃就是吃,”又笑眯眯地看向御景煊,“本座要求不高,吊坠的主人帮着找到就行。” 大海捞针,御景煊嗤笑道:“你玩儿命呢?” 说起玩笑:“你们两个,还没有点成果就谈起条件了是吧?” 容钰和紫熙溟无辜脸。 嘉宁举国振荡! 只因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早晨,兵马铁骑卷动滚滚扬尘,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嘉宁人,连皇帝也早早地就站上了城墙,身边跟着熙皇后。 打开门窗,场面之震撼让人当场惊惧到不知所以,千军万马整齐划一地往一处赶去,将领士兵各个都英姿飒爽,气势逼人。 而这震撼人心的精锐大军却目不斜视地穿过了嘉宁,从未伤及一人。 倘若细看,会发现是三年没有走过的路线,嘉宁到九域。 为首的人一身银色盔甲,凌厉迫人,锋利的薄唇紧抿,长眉斜飞入鬓,神颜黑眸,冷沉坚定地望着前方,策马穿风,惊绝世人。 意气风发而又冷硬成熟的气场让所见之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下意识目不转睛地视线跟随。 “这不是煊殿吗?!” “竟有这么多人马!怎这般突然?难不成是要出兵打仗?可也没听说哪里有事端啊。” “煊殿与姜姑娘刚大婚不过几日,可就身披战甲,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一百姓心跳都被铁骑踏地的声音惊吓地快了不少,跟踩在自己心上似的,正拍着胸脯舒缓,忽地骤然瞪大眼睛。 情绪激动地大喊指着前面被风吹显在眼中的旗帜:“是九域的旗帜!是域帝!煊殿就是域帝啊!” 有人不信:“怎么可能!煊殿怎么会是域帝?”却在旗帜飘扬时狠狠打脸。 不仅是域帝的旗帜,更是九域的象征! 时隔三年再见到九域相关,竟还是这般轰动情景,风云惊惶,举世震撼。 空旷大荒青葱之色寥寥无几,早就没了昔日的树木繁茂,飞扬的尘土渐渐归于平静,黄沙里数不清的上万士兵面容肃正,静候听令。 凌然压迫叫嚣天地。 前方一座构造奇巧的石台赫然而立,偌大的台面上刻了一个令牌状的痕迹,与石台相连的周遭却不是空无一物,而是在光线的折射下宛若水波。 远处的高台弓箭齐备,黑甲士兵一波接一波地踏土而来,与这边对峙。 一个金黑色战甲,骑着高大凶烈骏马的人飞奔而来,在最前方拉住了缰绳,马蹄高扬,掀起黄尘。 “吁!” 黑色络腮胡与天生斜眉如怒更显凶猛,右手提了硕大的铜锤,蜡黄的脸上防备尽显,高声道:“御景煊!三年不见,你有何能耐攻我九域?” 御景煊手握缰绳稳住烈焰,嗤笑道:“本殿亲手打下的江山,岂容尔等放肆!” 容钰冷眼嘲讽:“绝涯!这些年胡子长了脑子却是没长,好一个攻我九域,怕不是忘了九域的主是谁!” 卑鄙地坦然。 绝涯不屑地斜眼打量一番容钰,“这不是容家那小子吗?也是,容家主都不承认的种,也只能跟着御景煊混了。” 数落难听,容钰却丝毫没有被气到,也不理他。 谁知这绝涯越说越起劲,还数落起了紫熙溟:“这儿还有个呢,不是在岛上自生自灭吗?滋味儿怎么样?竟然还能活着,可喜可贺啊。” 好似他所在的不是战场,而是长街巷道,紫熙溟神色泛寒,懒得与他有口舌之争,现在这么猖狂,无非是仗着有那机关在罢了。 笃定了他们越不过边界,可笑。 御景煊看向绝涯的眼色冰冷地没有一丝感情,将他的嚣张忽视地彻底。 修复好的青色令牌被御景煊扔了出去,容钰稳稳接住翻身下马,舌头抵了抵后槽牙朝着对面举了举手中的令牌笑得狂妄。 稳步在楚河汉界似的空路上走至石台,在绝涯崩裂的神情下迅速把令牌放在刻槽里,顿时两军之间黄沙四起,被屏障的气流吹舞上空。 与此同时,对面绝涯激愤的高喊响彻天际:“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容钰重新跨坐上战马,体内热血沸腾。 御景煊凌然拔出长剑,利剑出鞘的声响如同信号般让众将士纷纷威肃有力地握住了剑柄,等待黄尘渐渐散去。 时机已到,御景煊厉声令下:“众将士听令!随本殿杀回去!” 这声“杀回去”更是让士气大振,“杀!” 浑圆锐利的气场石破天惊。 万马奔腾,刀剑无眼,寒光凛冽。 剑刃与铜锤相撞,绝涯咬紧牙根怒目而视,“机关破了又如何?今日有我在,九域你休想踏足!” 只要御景煊回来,他坐上域帝的位置更是难上加难! 御景煊招式凌厉,毫不拖泥带水,大有速战速决之势,狠厉压迫的气场让对方的信心一点一点被无形消磨。 “那就看看,本殿能不能提着你的狗头踏入九域。” 绝涯胡子愤抖,牟足了劲发起攻势,却还是被御景煊轻松化解,落了下风。 三年前他便知道御景煊实力恐怖,这三年里他也不是没想过御景煊能有杀回来的一天,苦练武功,却不想还是这般悬殊。 但他绝涯就没有退缩这一说,大不了同归于尽!他当不了域帝,御景煊也别想! 见御景煊被他破空全力甩出的锤力逼退三分,顿时愈战愈勇,接连发招。 御景煊脚下稳住,抬眸横扫一眼又迅速冲过来的绝涯,闪身躲过铜锤,又紧跟着过来了一锤。 见他难缠,御景煊锋眉微蹙,眸底寒光一闪,在绝涯挥着铜锤过来时竟然徒手一把接住了铜锤,力波把绝涯的胡子都震地斜晃剧烈。 不远处脸上溅血的容钰和紫熙溟亦是一惊,楚不闻和宁治若不是担心会让御景煊分神早就惊声大喊了。 绝涯瞳孔地震,看向御景煊的目光除了惊惧就是非人,然而御景煊却没有给他缓冲的时间,剑破长空。 绝涯吐血不止,颤抖着瞪大眼睛面目狰狞地看着御景煊,不甘地轰然倒地。 首领都没了,黑甲兵的士气也散了大半,硝烟四起,一边势如破竹,另一边节节败退。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九域的旗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徒手接铜锤 九域的百姓在听到消息时早就翘首以盼,三年了,这三年九域无主,虽说他们都有一定的实力保护自己,但纷乱争端不停,根本就没个安稳日子。 再则,九域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打心眼里敬重尊崇那位域帝,当年九域被封,群情愤慨,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一直在等他回来! 一时间,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世家贵胄,都拿起武器静候以待,能在九域有这般号召力的,唯有一人。 刚回来的灼光听完属下的汇报一拳捶上桌案,眼光怒恶,旋即,侧脸对一旁的手下说道:“去把吾染请来。” 没过一会儿那个手下便急急忙忙地回来了,灼光见他一个人回来,不由脸色一黑,“人呢?!” 手下抱拳禀报:“三域主的人说今日不见客。” 灼光扶额向后一靠,“凤蝶衣就算了,本就是个漏网之鱼,没有兵符,御景煊留下的力量根本就调动不了,你且吩咐下去,排兵布阵,我随后就到。” 他意想不到的是,三年时间域帝之位依然没人能够坐上,任谁打了域帝之位的注意,九域就会发生暴动,反而让御景煊的威信越来越高。 更想不到的是,令牌还真被他给找齐了,这个机关流传千载,无一人可破,这也是他们为何够胆去对付御景煊的原因,却还是被他打破了。 只是还不等灼光有所动静,殿外已是重重包围,灼光定睛瞧着一步一步向殿内走来三年未见的人。 他的身后,正是他费了三年时间也无力调动的九域大军。 御景煊站定,面无表情地看着台阶之上的灼光,“当上你梦寐以求的域帝了吗?” 灼光宛若被插了一刀,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御景煊这副睥睨天下的姿态,忽然笑了一声,淡声道:“你觉得呢?” “自己的事情问本殿作甚,本殿只知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灼光忽而大笑,“哈哈哈,御景煊,你果然还是太年轻了,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你以为想杀掉我就那么容易吗?” 紫熙溟拔剑相向,“废话不少,试试不就知道了。” 把他困在岛上的馊主意就是灼光提的,今儿个必须亲手宰了他。 顿时大殿里拔剑的声音层出不穷,两相对峙。 御景煊没拦着,紫熙溟闪身上去躲过重重阻碍一剑迎上灼光,灼光以前是所有域主中数一数二的,功力不弱。 殿内刀剑乱斗,灼光的部队也已经被控制住了,胜利在即。 灼光重拳打上紫熙溟的肩膀,逼得他倒退几步,然而却并没有进一步攻击,而是向御景煊快速攻了过来。 大有鱼死网破的意思。 御景煊侧身躲过,灼光又狠着劲儿一拳挥了过来,过招几式,灼光似是发现了什么,得意一笑。 一手钳制住了御景煊的右臂,另一只手快速出拳。 速度之快可谓拼尽全力,御景煊眉目一凛,不得已用左掌相对挡下攻击,却是后退了好些步。 左手腕已经麻了,没有知觉。 看来灼光是发现他之前因为接下铜锤手腕受了伤。 而灼光早已趁着这个空档不见踪影了。 楚不闻和宁治快步上前,担忧道:“殿下,您没事吧?” 御景煊摇了摇头,“没事,传令下去,封锁周围的出口,捉拿灼光。” “是!” 容钰看御景煊额角的冷汗就知道有没有事了,快声让手下去找来医师,这才上前一顿输出:“你说你,接个什么锤子啊!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急性子,这下好了,手有没有事都说不定。” 他本就懂医,就是没有需要的医用品,让他看,肯定不轻。 “这要是让姜怀柔知道了,不得心疼死,看你怎么交待。” 不知道的还以为容钰在骂人,紫熙溟一掌拍上容钰的脑袋,“行了,少说点,关心也不带你这样关心的,让景煊先休息休息,待会儿等医师来了看看怎么说吧。” 御景煊从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变化,转身往外走,“走吧。” 两人也都了解御景煊的洁癖,知道这里他呆不惯,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往飞云殿去了。 飞云殿是域帝的宫殿,他走后也是一直按照原先的要求打扫,也没人敢擅自住进去,即使这样,御景煊还是吩咐下去将飞云殿重新打扫一番,东西都换了才住下。 九域重振,域帝回归,万众欢庆。 就连势力纷争也随之销声匿迹,唯恐造次,如同定心丸一样让九域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安稳。 消息传到嘉宁,又是一片哗然。 御啸天一时间五味杂陈,更多的也是替自己这个儿子高兴,为他自豪。 不由翻了翻手里印有青洲玺印的文书及附件,再次长叹,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姜怀柔是在魏远山修习结束后听到的风声,魏远山一众弟子全都在讨论这件事,宇文掌门更是仰天长笑,说自己没有看错人。 导致的结果就是,姜怀柔三天没有理御景煊。 御景煊来接人的时候就见小姑娘耸拉着脑袋,也不看他,他手往哪边气呼呼的小脸上放她就往另一边躲。 差点没给他气笑,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就好脾气地哄人:“别自个儿生闷气,气着自己了我会心疼的,是我理亏,给你打两下。” 魏远山恢宏大气的大门后一颗颗脑袋从门框边悄咪咪露出,连翻上墙头的都有,八卦的神色各个不相上下。 “诶呦,别挤!看不见了都!” “我去!师父?!” “怎么?不行?”眼神威胁。 “行……行……”大跌眼镜。 过来凑热闹的众长老:吃个瓜都得共享,碍事。 众弟子:您们清高! 姜怀柔背对着魏远山大门,也没注意到那里的动静,杏眸看了过去,“没理你就不哄了是吧?” 御景煊:??? 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句情话上去:“不管你有没有理,你生气了,就是我没理,我只管宠你,爱你,想你。”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极品好男人?!”女弟子低声惊呼,桃花眼闪个不停。 有些则是不屑,“什么啊,就这?” 结果被围堵着问候。 情话是一回事,哄人是一回事,实际怎么做又是一回事,好听的谁不想听?想哄愿意哄着的人自然会哄。 姜怀柔吸了吸鼻子,“那倒也不必,我又不是蛮不讲理。” 御景煊忍住想要把人抱在怀里的冲动,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人拦腰抱起,还在状况外的姜怀柔忽然腾空吓得赶紧环住了御景煊。 “走了,接你回去做帝后,回家了夫人。” 嗓音里的悠然闲适掺杂了数不尽的柔情。 姜怀柔耳尖一红,正要说些什么却瞥见了见她看过来一个个都躲了回去的身影。 快速把脸埋在御景煊怀里,想起刚才的对话,红着脸低声呐喊:“啊啊啊!御景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完了!” 胸腔笑得震动,让姜怀柔愈加坚信这人的腹黑,头顶幽幽传来一句:“宣示主权呗。” 姜怀柔一顿,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有一个恰好不知道她已婚的男弟子跟自己表白心意,虽说当即拒绝了,可那人见她才这般年纪就选择成婚,不大相信。 追了有两三天吧,直到九域域帝率兵大势而归的消息传到嘉宁,连带着姜怀柔的身份也被热议生羡,那人才确定不是假的,听别人说现在他看见姜怀柔就觉得尴尬。 “你都知道了啊?” “嗯。” 听这带着鼻息的低沉嗓音,姜怀柔就知道肯定是有情绪了,有些发笑,“吃醋了啊?也没什么,就是那个人不知道也不相信我有夫君,你就是域帝的消息传到嘉宁后就没什么事儿了。” 御景煊本来听到前一句还想说些什么,听到后面一句凉嗖嗖的语气忙不迭又噤了声,换了个话:“吃什么醋,你喊我一声夫君再大的醋味儿都能消。” 姜怀柔瞠目结舌,懒得搭理甜言蜜语张口就来的御景煊,以免他又语出惊人,姜怀柔默默闭了嘴。 看了眼前面下山的路,绿植围绕的长阶梯还有不小一段距离,“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就行。” 御景煊步履不停,“待着别动。” 一直到了停着马车的地方御景煊才放她下来,姜怀柔跟楚不闻打了声招呼,宁治留在九域忙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好像看见楚不闻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怪异,应该是担忧,刚好被她瞧见了,也或许是她看错了吧。 上了马车之后,御景煊就剥起了刚送来的新鲜荔枝,好哄歹哄才算把人给哄好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战场上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会发生什么意外谁也说不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只字不提,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夫君率军攻打九域时她整个人都差点晕过去,生怕他有什么危险。 也难过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姜怀柔坐在对面和御景煊面面相觑,御景煊脑门一跳,黑眸是化不开的深邃,“你先过来。” 一上来就不让抱,跑到另一边去,随着她闹,这下眼睛都红了,让他怎么忍? 本来就被他哄地没什么脾气了,又被他压迫感强势的气息一吓,纠结几许还是起来往他那边去。 刚走两步马车却似车轮轧到大石头了大幅度晃荡了一下,姜怀柔下意识低声惊呼,还没歪上几分便被一股大力扯到了温热的怀里,稳稳护住。 头顶却传来一声隐忍的闷哼。 姜怀柔来不及多想就抬头看向御景煊,顿时心头一紧,锋眉紧蹙,冷汗沁在额头,冷峻的面容有些吃痛。 姜怀柔慌了神,就要从他身上下来,他的右手臂却死死地环紧她的腰身不让动,把脸埋在她的肩颈,隐隐能听见他有些微喘的气息。 让她再也顾不得其它,坐在他的腿上一动不敢动,带着哭腔地说道:“御景煊你怎么了?” 御景煊尽量隐藏着嗓音中的异样,沉沉地轻笑一声,还有空跟姜怀柔开玩笑:“哭什么,你夫君我还没死呢。” 姜怀柔听不得这个,想捶他后背却又不敢下手,眼中带泪地哑声问:“是不是我碰着你的左手了?你让我看看。” 她记得刚才他用左手接住了她,说罢就慌张急切地去拉御景煊的左臂,没敢用力,被御景煊躲开了,“没事,就是磕到了而已,没什么好看的,想想待会儿要去哪玩,带你去。” 姜怀柔见他躲开,突然意识到什么,没理他,而是忽而出声朝外面的楚不闻问道:“楚不闻,他是不是受伤了?” 起码安静了有三秒,外面才传来支支吾吾的回答:“这……” 楚不闻也注意到马车里的动静了,挠了挠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已经有了答案,姜怀柔闷声道:“还躲吗?” 御景煊听着她委屈巴巴的哭腔心疼地要命,哪里还能不应,“不躲了。” 姜怀柔掀开玄色宽袖,青筋隐隐的流畅小臂上分明缠了纱布,尤其是手腕那里。 “都这样了你还抱我下山?还说没事?骨折了都。” 御景煊感觉到脸上的湿润,整个人都乱了,坐直眼神懊恼地看着眼泪直掉的人儿,眼眶红地可怜。 用右手慌张地轻柔擦去小脸上的泪珠,“乖,别哭了,真的不疼,你再哭我可就要疼了。” 啧,还真被容钰给说准了,确实有些没法交待,他这辈子还没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现在见她一哭,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快成小哭包了。”御景煊玩味道,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甜。 姜怀柔吸了吸鼻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爱哭,以前不这样的,可能真的是被御景煊养娇气了吧。 “怎么受伤的?” 御景煊轻描淡写地说道:“接了个铜锤。” 姜怀柔震惊:“徒手接铜锤?!” 马车外的楚不闻嘟囔:“能躲不躲,非要速战速决,离谱。” 刚嘟囔完脑袋上就挨了一颗荔枝,果断闭嘴。 见他满不在乎地点头,还拿荔枝威胁说出缘由的楚不闻,姜怀柔杏眸里直冒火,“怎么回事?” 御景煊想把楚不闻踹飞的心都有了,“绝涯难缠,若是不这样,恐怕会耽误一两天。” 姜怀柔有听吾染说起过绝涯,樱唇微抿,从御景煊怀里挣开坐下,“其实,我小舅舅你是认识的,他叫吾染。” 又慌忙补充道:“但我不知道你就是域帝,我要是知道的话就……” 被御景煊冷声打断:“就怎么?就不会靠近我?” 姜怀柔沉默了,毕竟她也能想到当初御景煊的处境,江山失守。 御景煊深深地看着垂下目光有些不安的姜怀柔,“晚了,域帝的人和心都是你的了。” 名利这东西,有则有,但总有人,会比它重要千分万分。 姜怀柔对着御景煊的目光,竟一时失言,御景煊总是能轻易发现她的敏感,然后想尽办法去安抚她。 她狠不下心的,他就会先她一步处理好。 感动归感动,但姜怀柔也没忘了重要的事,“那我小舅舅他……还好吗?” 御景煊静了几许,稳声道:“我总不能真要了自己大舅哥的命,看在你的情面上,我可以不作计较,但柔儿,要知道的是整件事情不仅仅只有我,还有那些当年大战随我血战至死的兄弟,吾染当年是懂明哲保身的,不然,我也很难说服自己饶他一命。” 姜怀柔点头,“我知道,谢谢。” 看来九域大乱一事的原委经过是已经被查清了。 也没再管这些,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那你是不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 御景煊坦言:“嗯。”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如往常般说道:“有打算了?” “是有,而且已经在实施中了,还有就是,”脸上扬起笑意,“我找到我哥哥了,你猜是谁?” 御景煊眸中带着好奇温声问道:“我猜,是见过的人?” 姜怀柔笑容灿烂地像鼓励小朋友一样赞许:“聪明,就是徐慕年。” 有种惊讶,叫表情惊讶眼中平静,御景煊现在就是这样,姜怀柔没好气地笑道:“你猜到了吧?挺会捧场。” 御景煊:“也只有他非要凑个当哥的热闹了。” 怪不得又是放狠话又是也跟着去接亲的。 为您提供大神 清冷的兔子 的《怀照千枝雪》最快更新 徒手接铜锤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