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 第 1 章 第 1 章 苏迟迟倚在教室走廊的栏杆上，一双手搭在上面。 云朵乱乱地缀在湛蓝的天空里。清风拂过，枝叶簌簌作响。 教室里闹哄哄的，时不时发出阵阵起哄声。 他们在玩摸瞎子。 “嘘。” 苏迟迟稍稍侧身偏过头，同桌顾安冲着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悄悄地来的。 在几步之外，夏忱毓停在原地。可能是当了“瞎子”，什么也看不到，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嘴唇抿着。 占着他看不到的缘故，苏迟迟大胆地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用眼神勾勒他的眉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下巴、凸起的喉结……而那双好看的眼睛被黑色的眼罩遮住了。 顾安就躲在苏迟迟的身后，她的呼吸喷洒在苏迟迟的脖颈处，痒痒的。苏迟迟忍不住动了下。 然后，她看到夏忱毓的唇角微微翘起，朝着这边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 她的心跳声仿佛跟着他愈来愈近的步伐加快了。 “抓到了。” 就在一步之外，她的衣服被人扯住了。 苏迟迟刚要开口，便被顾安轻轻地捂住了嘴。 夏忱毓的另一只手已经落到了她的肩膀上，她的胳膊，头顶，停了下来——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被他短暂触碰过的地方，迅速泛开微麻的痒意。 他的嘴唇微微开启，轻轻吐出两个字眼:“顾安。” 苏迟迟还没反应过来。 顾安就憋不住“噗嗤”笑出声，紧接着是哈哈大笑。 少年在顾安的笑声中揭下了眼罩，看到苏迟迟和她边上的顾安，似乎有些意外。 “夏忱毓，你猜错了哟！”顾安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再来。”夏忱毓看了一眼苏迟迟，松开了手，转身走回教室。 从他波澜无起伏的声线中，分辨不出他有没有生气。 “我们在玩摸瞎子。迟迟，来玩吗？”顾安的眼角眉梢都沾染了喜悦，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苏迟迟摇了摇头。wenxueзч.net 顾安欢快地跑进教室后。 苏迟迟低下头，那儿似乎还残留着触感，久久未曾散去。 脸颊攀升了几丝热意，苏迟迟按捺住躁动的心。等到兴奋、慌乱、不安种种情绪完全沉没于水底之后，她才回到教室。 他们已经不玩摸瞎子了，开始玩起了另一个游戏。叫猜词语。 夏忱毓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然而，他的身形在这些人中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又或者是因为她曾多次躲在人群里寻找他的身影，随后在脑海里勾勒了数遍。 总之，苏迟迟确定坐在第三组倒数第二排桌子上的人是他。 他的手搭在另一个男生的肩膀上，姿态放松。他的表情会是怎样的呢？是兴味盎然的还是意兴阑珊的？ 苏迟迟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掠过，淡淡地收回，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出英语试卷摊开。 尽管她知道，有他在的地方，她的学习效率会变得很低。她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将注意力转移到学习上，但往往写着写着就分神了。 他不在的时候，她便盼着他能够出现，他在的时候，她又不能完全静下心来学习。然而，对此是他一无所知的。 苏迟迟读了一遍题目，划出关键词，通过它在原文中找出相应的段落，勾画出相关的句子。 笔尖微微一顿，有人从后面走近，她的背脊在逐渐拉近的距离中微微挺直。 耳畔传来一阵拉椅子声，他坐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 苏迟迟的心随着这声音微微一颤。 她抬头看了一眼对方，很快收回视线。只是一眼，连五官都没有看清，只确认了他是夏忱毓。 她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淡，最好没有一丝波澜，然而，落在空气中声音微微颤抖:“英语试卷。” 苏迟迟等了片刻，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但是，他还坐在自己的旁边，甚至她似乎感受到他在看着自己。 或许是错觉吧—— 但是，想象着他在用那双眼睛看着她，他那漂亮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侧脸。 她的呼吸紊乱了，试卷上的直线微微颤抖着成了波浪线。 “你这样不会近视吗？”半晌，他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 苏迟迟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尽量用轻松自然的口吻回答:“我已经近视了。” “多少度了？”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端详着。 “一百多吧。”在夏忱毓专注的目光下，苏迟迟的语气有些不稳。 “我好像没看到你戴过眼镜。” “我只在上课的时候戴。”苏迟迟下意识地接着他的话，突然间想到了一些什么，目光落到他的脸上微怔，“你……” “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游戏？”夏忱毓看向教室后排那群玩得正嗨的人，岔开话题。 “我不喜欢玩游戏。”苏迟迟道，过了一会儿，主动挑起话题，“你怎么不继续玩？” “累了。”他将双手枕在脑后道，“你继续写试卷吧，我不打扰你了。” ——不，你一点也没打扰到我。 苏迟迟看着他的侧脸，迟疑片刻，没将这话说出口。 第 2 章 第 2 章 一秒、两秒、三秒过后，苏迟迟克制着、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收了回去。再看下去，他怕是要察觉了。 “夏忱毓人呢？到哪去了？” “他刚刚还在这儿，夏忱毓？” …… 教室后排传来一阵骚动声。 “这儿。”夏忱毓抬起手臂，示意自己的位置所在。他似乎是真的累了，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你怎么到前面去了？……喏，你要的汽水。” “冰的？” “老是吃冰的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啰嗦。” 两个人的对话内容很平常，没什么特别的。不知道为何，两个人说话时的音量渐渐变低了。 苏迟迟忍不住集中注意力去听，试图从中提取一些有用的信息。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一切，她都好奇。攵學3肆 “你让我带的两杯奶茶，其中一杯是顾安的，还有一杯给谁？”其中一道声音带了几分打趣的兴致。 话音刚落，苏迟迟的心便随着这句话提了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既想知道答案，又害怕从他口中听到某个女生的名字。 然后，在她的目光触及之处，一杯奶茶放到了她的桌角上。动作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如果她此时完全沉浸在学习当中，恐怕不会注意到。 给我的？ 她眨了眨眼睛，有点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巨大的惊喜如潮水一般涌来，与此同时，被压制在内心深处的念头，在这瞬间有了冒头的趋势。 万、万一呢？ “顾安让带的。”对上苏迟迟略带几分错愕的眼神，夏忱毓道。语气平淡，没什么起伏。 “哦……谢谢。” 在夏忱毓解释完之后，她隐隐回想起顾安之前是有说过要请她喝奶茶之类的话。她还笑着回了句“一定要香芋口味的”。但那差不多是一个星期之前的事了。苏迟迟早就忘在脑后，没当作一回事。 苏迟迟拿出吸管，戳破，喝了一口，香芋口味的。她最喜欢的味道。 “顾一航，你回来了啊。”顾安欢快地从外面奔进教室，一眼就瞧见了顾一航，还有坐在她位置上的夏忱毓。 “奶茶就放在你桌上。”顾一航应了一声，语调一如既往地懒散。 “哇！谢了！”顾安看见桌上的一杯奶茶，喜滋滋地伸过手，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喜悦，“香芋口味的诶。” 她的视线落在苏迟迟手上捧着的那杯奶茶，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笑着道:“迟迟也有啊。” “不是你让带的？”顾一航听到顾安的话，眉毛微挑，视线落在夏忱毓的身上。 苏迟迟此时正在将珍珠吸上来，听到他们的话，扭过头看向他们，如琉璃般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疑惑。 第 3 章 第 3 章 “几点了？”夏忱毓忽略顾一航别有深意的目光，干脆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我是不是得回去了？” 顾安低头看了眼手表，道:“4:50……还早吧，再多呆一会儿吧。” 苏迟迟看向夏忱毓，意料中，听到了夏忱毓否定的回答。 “不了。”他朝着门去。 “哎，等一下，你数学试卷写完了没？”顾安叫道。 “早就写好了。” “借一下我呗。” “不记得被谁拿走了。”过了一会儿，他道，“你就不能自己写吗？” “我不会啊，要不您留下来，教下我呗。”顾安赶紧将奶茶放到桌上，几步过去拉住夏忱毓的衣服不让他走了。 “迟迟，来帮忙。你不是有一道题也不会写吗？快把他拉住！快来啊！你再不来帮忙，他就真的走了！”顾安朝着苏迟迟喊。 苏迟迟抿了抿嘴唇，一声不吭。 她和顾安不一样。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尽管她知道顾安是夏忱毓的表姐，但是—— 苏迟迟的视线落在顾安那只扯住夏忱毓的手上，她想把它拿下去来。 “你再扯，我的衣服就破了。”夏忱毓嘴上虽这么说，脸上倒是看不出一点担心的样子。 “不可能——校服质量怎么可能这么差？”顾安用力往后拽，她咬着牙，白皙的脸通红，显然是花了些力气。 白色的短袖校服因为被拉扯稍稍上移，露出了一小截劲瘦的腰身。白皙的，似乎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又似乎有些区别。 苏迟迟看了一眼，就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松手。”夏忱毓停下脚步，回头。 他这么说着，但是他的声音里听不出生气的味道，脸上仍然是笑着的。然而，他的眼底浮现出了几丝怒意。他是真都有些生气了。 “你留下来我就松手。”顾安一向不知道什么叫察言观色，什么叫适可而止。 “顾安——” “顾安。” 两道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只不过其中一道声音有点轻，和她的主人一样。 顾安扭过头看向他们。 顾一航看了一眼和他同时开口的苏迟迟，继续道:“你再这样，夏忱毓可就生气了哦。” “真的生气了？”顾安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神色，看不出什么，但还是乖乖地松了手。 顾一航几步凑到夏忱毓的身边，搭在他的肩上，笑眯眯地说了些什么，一起离开了教室。 “都把我的椅子坐热了！”等他们离开后，顾安摸了摸椅子，嚷嚷道，“迟迟，以后你拦着他，不要让他坐我的椅子。” “连教我们几道题都不愿意，我还是他表姐呢。他不会真的……”顾安嘟哝着，眉头皱得紧紧的，喃喃出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凝重，“他不会真的被（6）班的妖精迷了眼吧？” ‘你有哪些题不会做？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教你。’ “你……”苏迟迟在心里准备好要说的话以及说话时的语气，正准备跟顾安说，冷不丁地就听到了顾安接下来的话。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在她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于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完全忘得一干二净。 “迟迟，你想和我说什么？”顾安没有等到苏迟迟接下来的话，便主动开口问。 “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 4 章 第 4 章 顾安口中的“妖精”，苏迟迟是知道的。 林意然。 苏迟迟在心里默念着。 她第一次注意到这个名字，是从周礼安的口中。 那天，苏迟迟到学校的超市买奶茶。 苏迟迟买完后，走到门口，雨就突然下了起来。 她刚探出去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在肩上晕染了一片，只好打消冒雨回教室的念头，缩了回来。 “艹，怎么这么倒霉？”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极具特色。 苏迟迟立刻就认出那是顾一航的声音，心下一动循着声音望去。 果然在顾一航的身边看到了夏忱毓，还有周礼安。 他侧头和顾一航说着话。 即使苏迟迟竖起耳朵仔细去听，也不能在嘈杂的环境中听到些什么。 不过，没关系。 心底蹿升的小惊喜让她低头弯起了嘴唇。 真好，又碰到了。 苏迟迟忍不住偷偷地朝他们看了几眼。 这么多人，他们不会发现的！ 于是，苏迟迟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却不想，夏忱毓若有所察，直直地朝这边看过来。 苏迟迟一惊，急忙移开眼神，欲盖弥彰地朝其他地方看去，就被这一下弄得又慌又乱，心脏砰砰地加速跳动，脸也跟着发烫，只是，怎么也不敢望那边看了。 走了没？还在那里吗？怎么就没有他们的说话声呢？……不会是走了吧…… 胡思乱想着，苏迟迟又……又偷偷地往他们刚刚站的地方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他们了。她急急地在人群里搜寻，却怎么也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真是奇怪……他们到哪去了呢？ 她低下头看着地板，叹了口气，含着惆怅和失落。 猛地，肩膀被拍了下。 她回过头，看到顾一航笑眯眯的脸以及夏忱毓平静的脸。 “顾安的同桌——”顾一航话到一半，皱起了眉，就像是忘记了她叫什么而在脑海里搜索着。 不会吧？！ 她的存在感有这么低吗？连同班同学都不记得她是谁了？那么——夏忱毓不会也不记得她了吧。应该是了，他每天碰到的人有那么多，向他打招呼做自我介绍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会记得她呢？ 沮丧、难过的情绪涌上心头，苏迟迟垮下了肩膀，整个人就像蔫了的小苗似的。 “哎，苏迟迟，我逗你玩的。”顾一航还想继续装一会儿，胳膊肘便被身旁的人碰了一下。他这才注意到苏迟迟的表情有些不对，便赶紧叫出了她的名字。 苏迟迟抬起头，迟疑地开口，声音闷闷的:“……确定不是刚刚才想起来” “不是。我这人记性挺好的。只要见过一两次面，对方的长相，姓名就刻在我的脑海里了。”顾一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以，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是谁呢？” “那么，那个戴着蓝色夹子正在排队的女生是谁？”苏迟迟伸手指向正在排队付钱的同班女生问。 “许多多！”顾一航看了一眼，飞快地答。 “在她后面第五个的是夏芝，哦，一班的，你应该不认识。”顾一航继续道，“那个在零食架前拿起一包薯条放下又拿起的是林珠珠。” “知道你记性很好了，可以停下了……”一旁的周礼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 苏迟迟的目光落在夏忱毓的身上。 他正在拆伞的包装袋，表情专注，似乎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们显然和她一样没带伞。于是，就在超市买了新的。 然后，夏忱毓一边撑开手中的伞，对一旁的顾一航、周礼安道:“走吧。” “要不要一起？”顾一航指了指自己的伞，对苏迟迟说。 “不用了。”苏迟迟开口拒绝，“我可以再等等。” “要是它还不停呢？”顾一航道，他看了一眼夏忱毓的伞，比了下大小，道:“哎，夏忱毓，把你的伞借给她，我们两个一起撑。” 夏忱毓的目光落在苏迟迟的身上。 那目光和看向其他人一样，没有区别。 但因为是夏忱毓的，这视线就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一般，将她整个人烫得脸都热了。她不自在地手指绞了绞，脚尖在地上蹭了蹭。 夏忱毓合起伞，递到苏迟迟的面前，看了眼顾一航，道:“我和他挤一挤。” “谢谢……”苏迟迟看着那把伞，以及拿着伞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如葱。 多么想碰一下。 她一边接过，一边将脑海里悄然爬升的想法压下去，低若蚊蝇地道了道谢。 “他高二（1）班的。要不，你直接把伞放到走廊上就行，放顾安那儿也可以。”顾一航考虑到苏迟迟的性格道。 不，我要自己放到他的手中。 苏迟迟心里这么想着，表明上“嗯”了一声，看着他们闯进雨幕中。 这是他的伞。 苏迟迟想着，嘴角微微翘起，眼角眉梢沾上了几分喜悦。 雨中隐隐传来他们的说话声。 “林意然是不是又找你了？” “嗯。” “她是不是对你有兴趣？” “你想多了。” 第 5 章 第 5 章 雨哗啦啦地下着，他们的说话声湮没在嘈杂的雨声中。 苏迟迟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喜悦减了一半，眉宇间添了几分忧愁。 她有点在意，那个林意然。 苏迟迟撑着伞穿过石径小路，走进教学楼大厅，一步步走上楼梯。 在四楼楼梯口，她看到周礼安靠着墙，侧着头和一个女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女生由于被挡住了，看不出是谁，不过声音挺好听的。 他的声线听起来比平时的有点低，单手插在裤兜里，动作看似随意而漫不经心。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周礼安扭过头看向她。 “伞放在走廊上就行，我会跟夏忱毓说的。” 周礼安都这么说了，她再去教室找夏忱毓就显得刻意了。 苏迟迟闷闷地“哦”了一声。 “伞是夏忱毓的？”女生好奇地问，声音犹如百灵鸟唱歌一样婉转动听。 苏迟迟正好经过他们身边，脚步微顿，侧头看过去。 皮肤很白，眉眼精致，秀气的鼻子，花瓣唇。 纤细的腰，校裙下是一双笔直的长腿。 挺漂亮的，不单单是外貌上出众，气质也很不一样，是走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发现的那种类型。 不过，她看向苏迟迟的眼神，让苏迟迟感到有点不舒服。 下一秒，女生便收回视线，侧过头，和周礼安继续聊天。 “你还没回答我，夏忱毓去哪儿了？” “他在二班。” 苏迟迟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周礼安，惊讶地问:“夏忱毓在我们班？” 周礼安点了点头。 “那我把伞直接给他就好了。” “……也行。” 每次经过一班教室时，苏迟迟的步伐就会慢下来。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 二班教室的后门是虚掩着的，苏迟迟几步走到，伸手推开。 她的目光落在第四组倒数第二排上，靠窗的位置是顾一航的。 那里没有人。 她的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疑惑地皱起了眉。 夏忱毓不在，顾一航也不在。 “怎么不进去？”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清冽的，极好听的，她心心念念的声音。 第 6 章 第 6 章 是夏忱毓，他就在她身后。 猝不及防的惊喜，压下上扬的嘴角后，苏迟迟扭头，转身。 “你的伞。”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伞递了出去。 等他接过后，苏迟迟便迅速转过身，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她有些懊恼地咬了下嘴唇，为自己刚才的表现。 明明想用自然一点的语气和他说话，但是，张嘴后，语气比平时更加冷了。 大胆地毫不掩饰自己爱慕之意的女生毕竟是少数，苏迟迟选择和大多数女生一样，把自己的感情藏起来，小心翼翼的，不在表面上流溢出分毫，生怕被别人发现。 尤其是他。 有时候，她也曾抱有一丝幻想，他会不会也喜欢自己呢？ 哪怕是一点点的好感就足够她欢欣雀跃了。 但是，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了。 他们之间的交集那么少，说上话的次数用手指头数都能数出来。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暗处偷偷地望着他罢了。 ** “那个妖精这几天总是拿请教题目的名义来找他。” “她的目的不过是他罢了，怎么可能是真的想学习？一班那么多成绩好的，其中一个还是她朋友呢，她不请教她朋友，偏偏找他。你信吗？” “反正我不信。” 顾安凑到苏迟迟的耳边，压低音量小声道，语气难掩气愤。 “刚刚你也看到了，他连教我题目都不肯，却愿意给那个妖精讲题。这说明了什么？就算现在他还没对那个妖精动心，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她们都说了，那个妖精可会撩人了，被她看上的男生不出一个月就被她迷得五迷三道的。那个叫祁河的就因为她成绩一落千丈，到现在还陷入情伤中走不出来。” 林意然，就是那天和周礼安聊天的女生。漂亮得令人惊艳，即使苏迟迟是女的，也不免恍了下神。 与她出色的外表相反的是，她的学习成绩并不是很好，常年在倒数第几徘徊。 当苏迟迟知道有林意然这么一个人后并开始留心后，这个名字便开始闯进她的生活里。 在学校的石径小路上，在食堂里，在楼梯上，苏迟迟多次听到这个名字。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林意然和夏忱毓他们一样在学校挺有名的。 顾安为此常常取笑她接收的消息有滞后性，比如班上的一对男女分手一个多月后，苏迟迟才知道他们交往过。 林意然在女生当中的评价不是很好，可以说是有点糟糕。 “听说又有人向林意然告白了。” “这都第几个了……” “你没发现吗？她看男生的眼神和看我们的不一样，眼里藏着钩子似的，她是故意这样做的。跟男生说话时的声音娇滴滴的，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谁让男生就吃这一套呢。” “她经过我们班门口时，故意伸了个懒腰，好把自己的腰露出来……” “你说她是不是把学习的心思全都花在这上面了，所以成绩才这么差。” …… “她是不是换目标了？我看她这几天老是往一班跑。” “一班啊，不会是夏忱毓吧？” “还有可能是周礼安、杨忱……顾书衡。” “她是去找曲悠悠的吧。” “你信？她什么时候和曲悠悠关系这么好了？” 是因为处于嫉妒而不惜加以诋毁？还是基于事实而稍加渲染的说辞呢？ ** “迟迟，你要帮帮我。”顾安一把抓住苏迟迟的手，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苏迟迟，道:“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忱毓陷进去。” 苏迟迟将手抽出来，过了一会儿，轻轻地问:“你要我怎么帮呢？” 她其实不喜欢以“为你好”的名义，对他人的事情横加干涉，尤其是牵涉到感情上的。 “在夏忱毓对她产生感情之前，我们要尽量减少他们接触的机会。当然，我们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 第 7 章 第 7 章 苏迟迟喜欢夏忱毓很久了，从初中起。 然而，他们之间的交集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成绩优秀，一直在重点班。一班。 初中的他和高中一样很受欢迎，无论出现在哪儿总会收到许多目光，她的目光混在其中，小心翼翼而又灼热的。 就为了多看那么几眼。 每次去打水、上厕所，她总是绕远路，经过他们的教室时，步伐便慢了下来，目光或是不经意地透过窗户往里面看。 后来，她胆子更大了。 特意早早地来到学校，走进无人的一班教室，走到她们男神的位置前。 坐下。 趴在他的桌上，感受着，想象着，仿佛他就在身边。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但在未被发现之前，她总是抱着侥幸心理，一次、两次，忍不住地走进那间教室。 直到有一天。 她轻轻地推开教室后门，还未走进去，带着些疑惑口吻的声音响起:“你是——？”。 苏迟迟看到第四组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 他扭过头，视线落在苏迟迟的身上，带着好奇探寻的味道。 是夏忱毓！ 那一刻，苏迟迟心跳砰砰跳得飞快，似乎要跳出胸膛。 “啊？看错教室了……”她咽了下口水。 苏迟迟惊讶之后，露出抱歉的微笑，重新关上门。 手心的汗濡湿一片。 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的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扑通——扑通”心跳声不止。 如果当时她正坐在他位置上时，他从门外进来。 她怕是什么也解释不了。 可能，她会因此被他记住，但绝对会被他厌恶。 光是想到会被他讨厌，她整个人就像陷进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心脏那儿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掐住。 过了一会儿，苏迟迟露出了庆幸的笑容。 从那以后，她不敢再这么做了。 窗外突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顾安的声音仍然在她耳边响着，念念叨叨的，雨声渐大，她听得不太真切，思绪很快被过往的回忆勾起。 她记得读初二时，那天也是突然下起了雨。 苏迟迟抬起头，正好一滴雨水落在鼻尖上。 雨珠渐渐变大，继而，倾盆砸落，撞在地上，溅起，发出啪啪的声音。 “什么鬼天气？竟然下雨了！” “怎么办，我没带伞……” …… 在周围的抱怨声中，苏迟迟的嘴角微微上扬。她从书包里拿出折叠伞，撑开。 她的心情就像花朵盛开的过程一样美好。 就在她踏出去走进雨里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所熟悉的但是出乎意料的声音。 也是因此，她紧张起来，背不由地绷直了。 她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还不能确定那声音是否在和她说。如果不是，会有些尴尬吧。 她打算下一步就要做出弯腰挽裤脚的动作。这可以巧妙地解释她停下脚步的原因，自然又不惹人怀疑。 她不希望做出心中预想的这个动作。 “可以帮一下忙吗？”他走到她的身边，说道。 苏迟迟心里松了口气，又马上提起来，为的是要面对他了。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先是落在他的身上，看到白色的校服衬衣，往上移，停在那张脸上，过了几秒，马上移开。 “是什么？”她把头扭过来，声音小而微发颤，恐怕只有自己听得到。她忍不住咳了咳，重复了一遍，声音总算大了点。 “可以带我一段路吗？”他指了指她手中的雨伞，又指了指对面的教学楼。 期间，朝她近了几步，带着他身上独特的男性气息，她的心跳比刚才更快了。这种紧张的感受就像在上台发言的时候，不同的是，多了点甜蜜的陶醉。 “嗯。”她点了点头，看着他手里捧着的一叠资料，稍微想想就知道他只是为了不让它湿掉。 “谢谢。”他也松了口气。 要和他同撑一把伞了。这样的机会实在是难得。 然而。 心中一凉，周围的视线要把她看穿了。 她把伞塞到他的手里，迎着他诧异的目光，吞了吞口水:“你是要把资料送到办公室，对吧。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谢谢。”他说完就撑着伞匆匆走了。 待他走到一定远后，周围女生的声音才传进她的耳朵。 “那就是夏忱毓吧。”“对啊，真帅啊。”“初二一班的女生真幸福，每天都可以看到这么一张帅脸。”“难怪他们班的缺勤次数是最少的啊。”“我刚刚偷拍了几张照片。”“真的吗？可以传给我吗？”…… 苏迟迟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玩着，脑海里却是在不停地重现刚才的情景。 第一次啊。 他主动和她搭话。 她多么庆幸自己一直带着伞，不然他也不会来和她说话。 这算不算是缘分呢？ 她有些飘飘然了。 雨来得突然，走得也很快。 学生们也个个都离开了。有几个女生和她一样仍然等着，估计也是为了再看到他吧。 又过了段时间，她们走了。离开前，还朝她投去同情的眼神。 “同学，夏忱毓在初二一班。你要不明天去找他吧。”有个女生好心地提醒。 她当然知道夏忱毓在哪个班。她还知道他坐在哪个位置，他的生日，他的爱好。她知道他的很多很多，还知道她们不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 她其实有些生气了，有些恼火了，但她还是固执地等着，自己跟自己较劲。 脚已经站得酸麻了，她委屈得想流眼泪。 苏迟迟不记得她等了多久，才等到了夏忱毓。 天黑了下来，在昏沉的天色中，她有些不能分辨他的神色、面容。 有人在她的心上放了烟花，炸开的瞬间，噼里啪啦的，绚烂而美好。 她的嘴角止不住上扬，酸涩难过的心情在见到他的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为他的到来。 她还记得他拿着伞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泥点溅湿了他干净的鞋面。 “抱歉，让你等久了……” “苏迟迟，你有没有在听？”顾安不满地嘟起嘴。 “到时你再跟我说吧。我配合你。”苏迟迟回过神来，看着顾安，扬起嘴角道。 第 8 章 第 8 章 朦胧的月光洒在走廊上，洒在静静走着的苏迟迟的身上。 她背着黑色的双肩背包，书包带子在她的指尖缠绕。 百无聊赖的，她打了个哈欠。 “看到了没？” “他们牵手了！” 顾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 “你说的是……”苏迟迟张口，语气疑惑。 “夏忱毓啊。”顾安伸手指了指。 顺着顾安指的方向，苏迟迟扭过头去。 于是，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对身影，一男一女，一高一低，靠得极近，姿态亲密。 高个的身形颀长。 背影确实很像…… 她微微一愣，视线继续滑落，落在那双紧牵着的手上。 苏迟迟伸手揉了下眼睛。 不—— 也许是顾安看错了吧。 毕竟是晚上，光线不好。 认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怎么确定就是夏忱毓呢？ 哪怕那背影在她心里描摹了许多遍。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也不能万分确定。 或者，是她抱着一丝侥幸。 酸涩的滋味。 在心底蔓延，交杂着些许痛苦。 “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吧？”顾安的声音仍然在她耳边响着。 “说了什么？”她顺着顾安的话不经意地问。 “等……”她抓着顾安衣角的手有些颤抖。 “夏忱毓！夏忱毓！”顾安大声喊起来。 “你给我停下来！”对方的充耳不闻显然是令顾安恼怒了，她毫不客气地用上了命令的口吻。 “我们直接过去。”顾安扭头对苏迟迟道，直接伸手拉住苏迟迟的手臂，往前走。 “不……”苏迟迟摇头，抗拒着往前。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出乎意料的。 苏迟迟和顾安几乎是同时望向声源处。 “你……你不是……？”顾安指了指夏忱毓，又指了指不远处已经走远的那对背影，瞠目结舌。 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苏迟迟彻底松了口气。 不是他。 “你们把他认成我了？”夏忱毓已经了然一切，嘴角微微勾起。 顾安点了点头，讪笑了下:“太像了……身高差不多，还穿着校服。苏迟迟，你也看错了，对吧？” 顾安朝苏迟迟努了下嘴。 夏忱毓的视线便落在了苏迟迟的身上。 等着她回答。 “确实有点像。” 苏迟迟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嘴唇，小声道。 又开始了，心脏在砰砰加速。 只要被他注视，她就会紧张、羞涩，浑身不自在起来。 不要再看她了。 她在心底小声叫唤着。 不然，她就要暴露了。 “就算再怎么像也不能认成我吧。刚才那对明显是情侣……”夏忱毓皱眉，语气里带了些许不满。 “还是，你们以为我交女朋友了？” 第 9 章 第 9 章 “哎……就是你想的那样。”陡然被戳中心中所想，顾安不好意思起来。 她把那对情侣认成夏忱毓和林意然了。 她以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夏忱毓和林意然在一起了又或者他们早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 这些猜测刚一冒出来，就从内心深处涌出了一股怒火。有作为朋友被隐瞒的不满，也有对林意然积蓄已经的反感。种种原因驱使下，没有再去深思分辨，一个冲动，干脆叫出了声。 没想到认错人了。 老实说，她松了一口气。 “我很好奇最近我的哪些行为给你造成了这种错觉。”夏忱毓轻轻一笑。 顾安感觉自己被笑得发毛了，有点心虚地试图转移话题:“顾一航呢？你俩怎么没在一块啊？” “就在你身后啊。”一道声音幽幽地响起。 冷不丁的，寒意蹿升脊背，吓得顾安抖了一下，随即回头，生气地去掐少年的手臂:“大晚上吓什么人啊。” “别……别，疼、疼！”少年似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一张脸皱了起来。 顾安的下手一向不分轻重的，基本是往狠了的方面使，然而，对上少年皱眉的神情，迟疑着放轻了力道，心软了。 夏忱毓显然是对他们的打闹习以为常了 在这期间存在感变低的苏迟迟并没有因为被别人忽略而产生微妙的情绪。 相反地，她还因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而放松了下来。 苏迟迟一边笑着看着顾安肆无忌惮地和顾一航嬉笑怒骂，一边偷偷看了夏忱毓几眼。 对方含笑的眉眼因灯光的晕染而愈发的温柔，那微微翘起的弧度勾人心弦般，引得她移不开视线了。 尽管如此，她仍然克制着自己并没有因为贪心而看得太久，也没流露出太过露骨的情绪。 以至于突然和夏忱毓对上视线时，她并没有慌了神，而是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表现得就像是目光不经意间在他身上掠过而已。 他应该没有发现吧。 尽管没有再看他，但是苏迟迟能够感受到夏忱毓的视线并没有移开。 这和平时不一样。 就在她疑心对方有可能发现她深藏的情意，而忍不住心脏噗通狂跳时—— 一道甜美的婉转动听的嗓音从她身后响起:“夏忱毓！顾一航！” 这声音…… 苏迟迟微微一怔，立刻将它和脑海里的名字对上了号。 并非这声音有辨识度，而是在知道这声音的主人和夏忱毓之间可能有那么点儿牵扯时，她便记住了。 苏迟迟回过头，一道靓丽的身影闯入视野。 一头乌黑的头发瀑布般披过肩头，清澈的杏仁眼，鼻尖微翘，饱满莹润的红唇。 是林意然。 她小跑着到了他们身边，胸口微微起伏，轻轻地喘着气:“对不起啊，刚被人缠住了，现在才摆脱掉。你们没等太久吧？” 是熟稔的带着点儿亲昵的语气。 苏迟迟有点儿懵。 “没事，我们也没等多久。”顾一航笑眯眯地回。 林意然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有点熟。 夏忱毓没有说话。 苏迟迟下意识地想去看夏忱毓的反应，在做出这个动作之前忍住了。 也许，他刚刚并是不在看她，而是在看她身后的人。 意识到这点时，苏迟迟感觉到心脏那儿开始闷闷地疼。 “她们也去吗？”林意然好像这时才发现了苏迟迟、顾安的存在，看了一眼苏迟迟，歪了歪头，笑着问。 苏迟迟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下。 “去哪儿？”顾安紧接着问，她扭过头，没有看向林意然，而是盯着顾一航，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紧绷。 “烧烤啊。早上不是和你说过吗？” “我们当然也去。”顾安挽起苏迟迟的胳膊，看向林意然，强调。 “我……”怎么把她包括在内了？ 苏迟迟微怔，终究是忍不住，下意识地朝夏忱毓看过去。 如果她们也跟过去，他会不会不高兴？ 顾一航并未察觉到什么女生之间微妙的氛围，反而笑着开口调侃顾安:“某人不是说晚上吃夜宵会变胖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吗？” 语气轻飘飘的，极其欠揍。 顾安有些羞恼的，在他鞋上踩了一脚，面上仍故作镇定地找了个解释:“上了整个晚自习肚子有点饿了，就和你们一起去呗。怎么不行吗？” “行，当然行。” “真好。”林意然眉眼微弯，笑着道，“之前我还在想，就我一个女生和他们几个男的一起会不会不太好。你们来了，我就没这个顾虑了。” “是呢。”顾安扯起一个僵硬的笑容，以示友好，内心则在腹诽:都觉得不太好了，还不来了吗？ 在顾安和顾一航、林意然聊天时，苏迟迟则将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了夏忱毓的身上，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他和她一样，就像个旁观者，看着他们聊天。 他的反应和之前一样，好像并没有对林意然表现出过多的兴趣，至少在她偷看他的期间里，他的视线不曾落在林意然的身上。 苏迟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周礼安人呢？就差他了。”顾一航开口问。 正好这时，周礼安走了过来，道:“走吧。” 周礼安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声音较之更加低沉，那懒散随意的气质也荡然无存。 他比平时更加注意起自身形象了。 几人终于开始出发。 “你有没有觉得周礼安——”顾安扭过头和苏迟迟说自己的感觉，“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为了避免当事人听到，顾安压低了音量。 此时的苏迟迟视线正落在前方的夏忱毓身上。 顾安扭过头问她话时，猝不及防，惊得她心脏猛地一跳:“有、有吗？” 做贼心虚般仓促地移开了视线。 “当然有啊，你仔细地、认真地看 下。” “更加帅了？”苏迟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话音刚落，走在前头的男生步伐微微一滞。 好像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苏迟迟有点懵。 第 10 章 第 10 章 不一定就是听到了。而且，她说的不是什么坏话。 苏迟迟这么想着，原本升起的窘迫紧张感渐渐散去。 就在这时，林意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种眼神—— 像是看出了什么。 还没等苏迟迟反应过来，林意然又笑着扭过了头。 苏迟迟细细品味了一番她眼神里的内容以及略微古怪的笑意。 难道是自己刚才看夏忱毓的一幕被林意然注意到了？ 这个猜测刚一浮出脑海，本来就心虚、不安的心神，更加焦灼了。 “哎，你这是什么敷衍的回答啊。”大大咧咧的顾安并没有前面的几人和苏迟的异常，继续小声地说着自己的发现，“你没注意到周礼安今天把头发打理得很干净，走路姿势都很……” 苏迟迟勉强分出心神，顺着顾安的话，点了点头。 被议论的周礼安轻轻咳了一声。 他有种预感，再不制止，顾安接下来的话很有可能会把他的所有的心思全部暴露无遗。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是复杂而微妙的。 顾安停了下来。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尴尬。 “周礼安，我可没说你坏话哦。”过了一会儿，顾安故作镇定道。 “看来某人平时一直很关注周礼安，有一点点变化就马上察觉出来了。”一道嗓音响起，声音的主人似乎是一路上忍了很久，憋不住了终于说了出来。 他一手搭在周礼安的肩膀上，语气里带着点调侃，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顾一航的表现是那么的明显，苏迟迟一眼就看出来。 他在吃醋。 然而，当事人顾安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把他的话当成了一种挑衅，微抬着下巴:“顾一航，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啊，我就是说说而已。” “周礼安今天的变化难道不明显吗？苏迟迟也说了他更帅了！” 苏迟迟没想到他们俩就这个问题吵起来，无辜的自己也被波及到了。好在顾安只是一句带过，其他人并没怎么留意到。 松了一口气的她突感觉到有人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林意然冲着她又露出了刚才那意味深长的笑。 她紧张兮兮地回看了过去，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难道林意然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周礼安？ 她的秘密并没有被人发现？ 犹如一块石头落了地，苏迟迟彻底松了一口气。 也在这时，她才终于放了心的，按捺不住地看向夏忱毓。 猝不及防的，正好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对方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些意外。 随后，若无其事般地移开了视线。 苏迟迟极力忍耐住，从内心深处涌起的那一点点小小的雀跃。 仅仅是一次对视，就令她兴奋难耐。 ** 这顿烧烤苏迟迟吃得格外煎熬而又甜蜜。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她却视线都不敢落在对方身上。 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对方发现察觉。 第 11 章 第 11 章 和众人告别后，苏迟迟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沮丧无比。 明明这是一次绝佳的的机会，可以乘机和对方聊聊天拉近距离。她却因为紧张害怕顾虑种种情绪影响，表现实在不佳。整个过程中，她开口的次数寥寥无几，一说话就是“嗯嗯”、“可以”这几个词，和夏忱毓对话的次数为零。 而且—— 苏迟迟重重地摔倒了床上。 眼前浮现出林意然将手中的烤肉递到夏忱毓面前，他伸手接过的画面。 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了。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嘴里正在咀嚼的烤肉索然无味了。 有点无聊、也有点好笑的。 她因为这点羡慕起林意然来，羡慕对方能轻能自然地做出这个动作，轻松随意地和夏忱毓搭话。 羡慕的同时，心在微微泛酸。 她为他们不知何时建立的熟稔关系感到隐约的不安。 如果林意然如顾安所说的，对夏忱毓有意思，抱着追到夏忱毓的目的接近他们。 夏忱毓就算目前对林意然的兴趣不大。但是，谁也无法保证，未来他会不会喜欢上林意然，就连夏忱毓自己也无法确定。:魰斈叁4 毕竟林意然是个漂亮的极有魅力的女孩子。 是的，经过今晚的短暂接触，苏迟迟感觉到林意然和传闻中的有点不一样。 至少没有那么坏。 也因为这，她有点难过。这样一来，她就更加没有理由来阻挠了。 她知道，总有一天，夏忱毓会和喜欢的女孩子交往。 她总是祈祷，那一天迟一点。 最好是在她不那么喜欢他的时候，这样她就可以真心实意地送上祝福了。 苏迟迟正在胡思乱想时，收到了顾安的语音消息。 她一点开语音条，顾安语气里的不满扑面而来:“苏迟迟，刚刚你应该抢在林意然之前坐在夏忱毓的左边啊。气死了，顾一航脑子抽风了又来气我，要不是光顾着和他吵架我也不会忘了这一点！” “我觉得林意然并不像你们口中说的那样。” “那是你还没和她深入接触！不要被表象迷惑了！”顾安又发来了一条语音消息，“现在我估计说什么你都会不怎么相信，你到时候就会明白！” 她似乎看出了苏迟迟犹豫的心思，干脆直接发来了语音通话邀请。 “迟迟，你都答应我了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哎，我也知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样吧，如果夏忱毓他们看出来了，你就说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是我强迫你的。” 结束通话后，苏迟迟将手机丢到一边，整张脸埋入柔软的枕头里。 她清楚地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借着为夏忱毓好的名义，怀揣着不可诉说的心思答应了顾安的请求。 她不过是想借此增加和夏忱毓接触的机会，并可以在未来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可以掩饰自己真实意图的借口。 苏迟迟闭上了眼睛。 阴暗的心思，自喜欢夏忱毓的那一天起，便一直存在。 第 12 章 第 12 章 月考成绩出来了。 苏迟迟低着头继续写试卷。 “第一名又是夏忱毓，超出第二名足足三十几分！”“他的名次还用说吗？” “你们在哪看的啊？”“办公室啊，要看的还不赶紧去，等下老师就不让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苏迟迟的眼睫微微颤抖，悬在心头的那点担心轻轻落下了。虽然知道自己的那点担心是微不足道的，她更应该操心的是自己的成绩。 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握着笔的手停了下来，恰巧这时，顾安扭过头:“迟迟，要一起去看成绩吗？” 她摇了摇头:“不敢看。” “哈，要不我帮你看了，回来告诉你？”顾安瞅着苏迟迟犹豫的神色，再次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苏迟迟看着顾安挽着其他女孩子的手出了教室。 好几个看了成绩回来的同学喋喋不休地和同伴聊着，或哀嚎或喜悦。攵學3肆 苏迟迟听着听着，心痒了起来，有些坐不住了。 其实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到那时大家都能知道自己的成绩。眼下不过是知道得早与晚的区别。 去吧！去吧！早点知道早点安心。 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着她，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办公室里两台电脑旁边都围着好几名学生。 苏迟迟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顾安的身影，她应该是看完成绩离开了。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挤进去看，而是在旁边等了一会儿。 目光追逐着屏幕，白色的屏幕黑色的方块字晃得她眼晕。 “第一名还要来看成绩啊。”办公室的门口响起一道带几分调侃的声音。 刚刚拿到鼠标的苏迟迟按着滚轮的动作微滞，好奇却又不敢往那边去看，盯着眼前的屏幕，缓缓地往下滑动。 心有点乱了。 夏忱毓，他来了？ 苏迟迟背脊微弓，勉强集中注意力，继续在那大片的方框中找自己的排名。 年级第45名！班级第7！ 生怕自己看错了，苏迟迟又反复确认了一遍。 待她仔细去看各门科目成绩时，头顶上方传来一道轻轻地喃语:“45语文110。” 这声音！ 苏迟迟的身体顿时一僵，夏忱毓就在她身后。 他在念的是——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名字后面的那一个数字上:110 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即脸上浮现出羞赧的红色。 “找到了吗？” 苏迟迟的大脑一片空白，压根儿做不出什么回应。 只知道他们此刻的距离是多么的近。 只知道他刚才在念自己的成绩。 “第五行。” 他微微倾身，伸手越过苏迟迟的肩膀，指向中间的屏幕。 “在这。” 这个距离，这个姿势。 就好像他在背后拥抱她一样。 完了。 她真的要彻底沦陷了。 第 13 章 第 13 章 苏迟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一回到自己的座位，她就趴到桌子上，以免自己通红的脸色暴露出了什么异样。 大脑神经中枢处于异常兴奋的状态，不断重复刚才发生的一切。 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膛。 “你怎么啦？”是顾安的声音。 “看完成绩回来了。”她埋着头，不敢抬起来。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多少名啊？”顾安听了，声音多了点儿小心翼翼。 “45。” “那不是进步了吗？我记得你上次是81吧。”顾安有点郁闷，推了推苏迟迟的胳膊，“别难过了，我才60多名呢。” “我没难过。”苏迟迟没想到顾安误会了，还来安慰自己，便急忙抬起头解释道。 瞧见苏迟迟泛红的两颊，漾着喜悦的双眼，顾安笑了:“原来不是难过，是在开心啊。” 她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下午第一节课，班主任将成绩公布在投影幕布上，开始总结这次的月考成绩。 苏迟迟低头将夏忱毓的成绩抄了下来，下面一行则是自己的成绩。 语文还差20分，数学差60分…… 她正认真地算着两个人的分差，猛地从班主任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直接拿书本盖了上去。 等做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了，几乎是班上大部分同学随着班主任的话语，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苏迟迟这次表现得不错，进步很大，大家多向她学习。” 苏迟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在班主任夸奖的话里，脸颊发烫起来。 一节课下来，那种刚开始的兴奋感也逐渐消退了，苏迟迟开始分析起夏忱毓的举动来。 他应该是恰巧看到她的成绩出声提醒吧。 不要想多了。苏迟迟！ 这样劝着自己，苏迟迟渐渐冷静了下来，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课堂上。 一下课，后桌就拿笔戳了戳苏迟迟的后背:“苏迟迟，老师念你名字时，你在写什么啊？” “没什么。” 她刚才那一下，果然被很多人看到了。 想到数学书本下面的那张小纸条，苏迟迟微微皱眉。 “你这反应有点不对啊。”后桌怪笑起来。 “蒋超，你这么八卦干嘛！”顾安替苏迟迟说话，拿出书本拍了下后桌的头，“管好你自己吧，这一次你都考班里倒数了，回去你爸是不是……” 后桌拿手挡住自己的头，连连求饶:“我不说了！你也别说了。” 顾安哼了一声，坐了回去，拉了拉苏迟迟的胳膊:“别理他。” “嗯。”感受到顾安对自己的维护，苏迟迟勉强提起精神，点了点头。 或许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吧，时而高涨时而低落，反复无常，百爪挠心。 ** 放学了，苏迟迟和顾安一起去食堂吃饭。 走到二楼时，苏迟迟伸手去摸口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的饭卡丢了。” “是不是你弯腰的时候，饭卡掉地上了？” “也许吧。”苏迟迟不确定。 “要不先用我的？”顾安提议。 “我还是回去找找，你先去吃吧。”苏迟迟摇了摇头，抿紧了嘴唇。 “没事，我在这等你。” 她一口气跑到四楼，沿途留心地面，意料中的没看到。看来是落在教室了。 经过一班时，她放慢了步伐，轻轻地喘着气。 一班教室的后门没有彻底敞开，也没有彻底关上，留了个可以侧身进去的缝。 里面还有人没离开，隐隐约约有说话声。 属于女孩子的娇笑声从里面传出来，苏迟迟停下了脚步。 那声音很像林意然。 借着那敞开的门缝，苏迟迟隐约间看到一对男女，都是她熟悉的人。 是周礼安和林意然。 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微妙，不算太近，但又看起来很亲密。 “星期六一起出去玩吗？” “就我和你？”女孩子的声音又娇又软，尾音上扬，仿佛藏着钩子。和那天见到的林意然不太一样。 “没、没，还有顾一航、夏忱毓。”周礼安有些顶不住对方的目光了，偏过头去，他的声音里透着些紧张。相对于林意然的气定神闲、游刃有余，他则局促了很多。 他们星期六要一起出去玩，其中还有夏忱毓。 苏迟迟听到林意然笑着回了句“好呀”，便垂下眼睑，不再停留，回到自己的教室。 在座位旁边找到自己的饭卡，苏迟迟松了一口气。 再次跑下楼后，苏迟迟对着等待多时的顾安，迟疑片刻，开口:“我刚才看到周礼安和林意然了。” 她微低着头，长长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轻声把自己刚才见到的一幕复述给顾安。 苏迟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继续响起:“他们好像约好星期六一起出去玩。周礼安说，顾一航、夏忱毓也会去。” 顾安煞有介事地分析起来:“她一定是听到夏忱毓也去，才答应周礼安的。” “嗯，等下我去问问顾一航，看他怎么回我。” 第 14 章 第 14 章 苏迟迟长睫轻颤，轻轻地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句:“记得别把我透露出来。” 顾安不经意地嗯了一声，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你可以先问他周末有没有计划、要不要一起玩。”苏迟迟思虑片刻，“然后看他反应。” 以顾安大大咧咧的性子，很可能到后面直接把她捡饭卡偷听的过程直接说出来，她不放心地嘱咐，又凑到顾安耳边低语了几句。 “好，都听你的。”顾安的眼睛亮了起来，“苏迟迟，你想得好多啊。” 凝视顾安侧脸片刻后，苏迟迟收回了视线，盛起勺子送到嘴边小口小口地抿起来。 对方毫无保留地信赖、维护，这让苏迟迟的内心升起了一丝愧疚。 ** 她和顾安相识是因为夏忱毓。 初中时期的苏迟迟疯狂迷恋夏忱毓，曾经在背地里做过许多疯狂的行为。 比如每天一大早偷偷坐到夏忱毓的座位上，又比如想方设法地打探到夏忱毓的家庭住址，在无数个放学后的日子里偷偷地跟在夏忱毓的身后。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这么做，然而大脑却在疯狂地叫嚣着，支配着她的身体，让她又一次做出越界的举动。 那是星期六的下午，她作业写到一半就写不下去了，脑海里倒是都是夏忱毓的身影。 她已经三天没见到对方了。他被学校派去参加数学竞赛，今天应该回来了。多天未见，积蓄已久的思念已经光是摩挲对方的照片无法缓解了。 一个念头冲动地冒出脑海。 起初被否定掉后，然而又很快如杂草疯狂蔓延，愈演愈烈。 她不停地啃着手指甲，那是焦虑不安的表现。 “刺啦——”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响声，她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到了衣柜前面，开始换衣服。 戴上一顶鸭舌帽，她出门了。 坐上116路公交车，苏迟迟来到了一家kfc，进去点了一份套餐后，她一边细嚼慢咽，一边留意周围的动静。 她曾偷听到顾一航的电话，他和夏忱毓约好了星期六下午一起去kfc吃一顿。 市中心只有这么一家kfc。 不知道具体时间，不知道他们的约定是否更改或取消。 明明知道有众多变数，她还是凭着一股冲动来了这里，只是想看他一眼，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她知道也清楚这样的自己很傻。 就算是见到对方了，她也只是偷偷看几眼，不敢上去搭讪。 苏迟迟曾经看到过好几个女孩子和他搭讪的场景。 女生的性格长相各异，或开朗或内向，或漂亮或可爱，他都是温和礼貌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或者告白。 每次撞见这几幕，她既紧张又担心。在看到女孩子们沮丧地离开后，心里不可避免地雀跃起来，然而，于此同时也愈发不敢和夏忱毓搭讪了。 她怕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个，只要没被拒绝，那么她还会有一丝丝机会。 苏迟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就在她几乎不怎么抱有希望时，熟悉的声音终于出现在门口。 她忍不住惊喜地抬头看去时，却诧异地发现夏忱毓、顾一航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孩。 一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他们说话时的语气熟悉，距离也很近。 夏忱毓任由女孩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甚至配合地微低下头，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眼神里的笑意也很明显。 这是苏迟迟从未见过的夏忱毓。 他看向女孩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 那是她一直不敢设想的画面，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见视野里，她呆了片刻。 苏迟迟微微攥紧了手，犹如被人从头到尾泼了一盆冷水，心彻底凉了。 苏迟迟有些狼狈地收回了视线，一时不清楚自己来到这里遇到夏忱毓，究竟是好是坏。 还没来得及整理好心情，阴影便落在了她的前方。 “同学，你好。我们可以坐这里吗？”清脆的嗓音在前方响起。 苏迟迟只瞥了眼女孩，只觉得对方的笑容格外的晃眼。 未免发现自己的异状，她压了下帽檐，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应了下。 “哎，夏忱毓，你去点呗。” “你去。”懒懒的腔调在正前方响起。 是熟悉的心心念念的声音，她却没有抬头，连看几眼都不敢。 心脏那儿麻麻的难受，她想忍住，然而，泪花却在眼眶里积蓄已久。 “顾安回来了，你都不表示一下吗？”顾一航嚷嚷起来，“到底是谁的表姐啊，又要我请客。” “喂，顾一航！你什么意思啊，不乐意请我啊。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你们是不是一点都没想过我。” 不是女朋友？ 是表姐？ 是这个意思吗？ 苏迟迟眨了下眼睛，惊讶地抬起头，盈在睫毛上的泪水恰在这时落了下来。 她忍不住吸了下鼻子。 心情无比复杂。 “同学，你怎么了？”身旁传来关心的小心翼翼的问话。 “我考试考砸了。”她这么说着，抽噎了下，为自己的眼泪找了一个借口。 对面递过来一张纸巾。 第 15 章 第 15 章 “擦擦吧。”似乎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他的语气温柔了一些。 “谢谢……”她小声道，微微抬头，不经意地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他也许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脸上的表情多了几分无措和些微的紧张。 而那双眼睛里也流露出了一些情绪，类似关心或者担忧。 那一下，她的心口被什么烫着了，又慌又乱，原本已经憋住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来。 她尽力控制着没有哭得太大声，小幅度抖着肩膀。 朦胧的视野里，他似乎更加无措了。 他不知道，他简单的一个举动一个关心的眼神，就成了突破口，多日来积压已久的酸涩、委屈种种情绪借着这个契机宣泄出来。 喜欢的人就在前面，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是在因为他而哭。 她是真的难过。 ** 后来，和顾安熟识之后，难免会提到那次初遇。 “你那时哭得好伤心啊。” “我本来是想大吃一顿，缓解一下难过心情的，结果没忍住。”她低下头，原本微翘的嘴角微微抿起。 苏迟迟很少在人前哭，更不用说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对她而言，这是丢脸得令人难堪的一幕，她甚至不愿去回忆那些细节。 顾安并没察觉到苏迟迟的表情变化，继续道:“你不知道，我头一次看到夏忱毓那样的表情，不知所措的，笑死人了。” 她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然而从顾安的嘴里听到夏忱毓这几个字时，心情发生了些微的变化:“他平时没看到过女生哭吗？” “怎么可能？被他告白拒绝后哭得梨花带雨、嚎啕不停的女生多了去了。” 正当苏迟迟提起心神，想继续从顾安口中获得更多有关夏忱毓的信息或者他对自己的评价时，顾安却笑了下，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每每这时，一种无力感便从心头升起，她却不好继续了。 和顾安成为同桌后，她们的关系自然愈发亲密，达到了密友的程度。 她们什么都聊，聊天气、聊学习、聊明星，还有聊男生。 有时候，苏迟迟只需要稍稍引导一下，便能从顾安得到更多有关夏忱毓的事，有她知道也有她不知道的。 他喜欢吃辣椒，不喜欢葱。 他喜欢喝汽水。 他有起床气。 他最讨厌吃药，生病了要人哄着哄半天才吃。 他通常把最喜欢吃的东西留在最后。 有一次和顾一航通宵打游戏，第二天考试中途睡着了，还剩半小时才醒来。更无语的是，就算这样第一名还是他的。 …… 通过顾安的三言两语，夏忱毓在苏迟迟心里的形象愈发鲜明生动起来。 原来他还会这样吗？ 每一次新的发现，都是意外之喜。 而随着了解地愈发深入，喜欢的心情便愈发浓烈了。 她曾试图在夏忱毓身上安上一些自己忍受不了的习惯来抵消自己的喜欢，然后，沮丧地发现，只要是他那么那些难以忍受的地方也就变得可爱起来。 顾安的缘故，苏迟迟在夏忱毓、顾一航那边也混了个眼熟，从陌生到熟悉。 后来几次意外撞见，他们还会笑着和她打声招呼，说上一两句。 这是初中时苏迟迟没想到过的关系进展。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附带的那个。 他们大多数时候对自己的照顾，只是因为她是顾安的好朋友。 第 16 章 第 16 章 现在她想要更多了。 苏迟迟叹了一口气，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 镜子里的少女有着一张秀气的脸，此时秀眉微微蹙着，添了几分忧愁。 浓密乌黑的长发直直披过肩头，有几缕散落在肩前。 一字肩黑色的长裙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身，再往下便是笔直的腿。 镜子里的少女似乎不太习惯穿裙子，便有些局促地轻轻扯了下裙摆，往下拉了拉。 “迟迟！”清脆响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好了吗？” “等……”苏迟迟有些紧张地回头应着，话未说完，便看到门把拧动着。 门在说话间被打开。 对上顾安惊讶的目光，苏迟迟有些不安地咬了下嘴唇。 “你穿裙子了啊。” “啊……嗯。”苏迟迟含糊地应着，在顾安上下打量的目光中有些忐忑地小声地问好友，“怎么样？我今天穿这件出去可以吗？” “好漂亮啊！”顾安眼里的惊艳并不作假。 “哇，迟迟，平时一直看你穿校服，没想到你的腿这么细，腰也是……” “这裙子非常适合你！” 在顾安的夸奖声里，苏迟迟白皙的脸颊慢慢涨红了。她仍然有些不确定地小声问:“真的可以吗？要不我还是换了吧……” “真的可以。苏迟迟你不会又换成校服吧。”顾安嘟囔着，将苏迟迟从房间内推了出去。 “不是，我并不是只有校服的。”苏迟迟小声地反驳。 “好啦，好啦，我们动作要快点，和他们集合啦。” 他们约定好老地方集合见面，离苏迟迟家不远，五分钟就到了。 距离目的地越近，苏迟迟越发紧张。然而，期待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视野里。 夏忱毓和林意然都不在。 顾安开口说出了苏迟迟心中的疑问:“夏忱毓人呢？还没到啊？” 顾一航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他熬夜打游戏，估计起不来了。”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情绪，苏迟迟的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在得到夏忱毓可能不会来的答案后，她便对接下来的行程失去了兴趣。 “我打电话给他。”顾安说着便拿出手机拨打过去。 “你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顾安:“……” 顾一航耸了一下肩:“我也打过了没人接听。咳咳，估计手机设置静音了。” 第 17 章 第 17 章 “你是不是也打游戏了？”顾安又打了一遍夏忱毓的电话，等待的过程中，她将目光凝在了顾一航的脸上。 “是啊，陪他打到三点多。”顾一航又打了个哈欠，俊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真是服了你们了！”顾安嘟哝着，按掉了电话。 顾一航别过头，看向空气，语气幽幽:“不关我的事吧。” “他玩游戏可是你带起来的好吧。” “又没影响到学习成绩。” 苏迟迟看着他们一边吵嘴，一边沿着路走起来，仿佛是在相互较劲地走路速度越来越快。 “适度游戏可以，但是过度伤身。要学会合理管理自己的时间……” “这些话你去和夏忱毓说吧！” …… 一下子就被甩开大半距离，完全被他们撇下的苏迟迟，迟疑着要不要跟上去:"你们去哪啊？” “他们去叫夏忱毓了。”和她一样待在原地的周礼安道。 这意味着什么？ 苏迟迟眨了下眼睛，好像突然间又有了希望而忍不住有些高兴起来，下意识地朝前几步想跟上去。 突然间意识到周礼安还留在原地，没有动，她回过头，表情有些疑惑。 “林意然还没到。”周礼安淡淡地避开她的视线，目光落在了另一处的街头，那里应该是林意然会出现的地方。 “……也是。”她差点忘了这一点。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苏迟迟又看了一眼顾安他们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脚趾在鞋里不安地动着。 比起在这等着，和不怎么熟的人一起，她还是更乐意和顾安他们一起。 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夏忱毓。 “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周礼安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只要有一个人等她就行。” “那我走了。” ** 快要追上顾安他们时，苏迟迟气还没喘匀。 他们好像突然间停止了争吵，并排沉默走着。 苏迟迟敏感地察觉到蔓延在两人之间古怪的诡异氛围，正打算要打招呼或者咳一声来打破这份难言的尴尬。 然而，接下来顾一航说的话让她渐渐停下了脚步:“你不也总是带上苏迟迟吗？” “以前是多了一个苏迟迟，现在不过是再多了一个林意然。反正出去玩嘛，人越多越热闹……” 第 18 章 第 18 章 她朝后退了几步，突然间想退缩了。 “这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区别吗？倒是你——越来越在乎苏迟迟了。你就不怕和之前一样吗？” “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傻乎乎地付出真心，被人利用了不知道，到时候又哭着来找我。” “苏迟迟才不是那种人啊。” ——不，我就是。 “最好是那样……” 苏迟迟深吸一口气，靠在墙上，屋檐下的阴影遮住了她的脸。 她微微抬头，使劲眨了下眼睛，努力、努力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无法反驳，她就是这样一个卑劣的人。 夏忱毓也是这样看她的吗？ 不敢想象，这个猜测刚一冒出来，恐惧就如同潮水般瞬间吞没了她。 此刻，她无法整理好心情再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和他们相处下去。从兜里拿出手机，苏迟迟给顾安发了条消息，编了一个借口，未等对方回复，便一个人离开了。 没有回家。 她没精打采地到了学校门口，以作业忘带为缘由直接进了学校。 周末的校园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但这里到处充满着他的身影。 空暇的时候，苏迟迟喜欢站在走廊上，手搭在栏杆上，看那些不断从食堂、小卖部出来走向教学楼的人群，从里面捕捉追寻对方的身影。 漫漫细雨中，对方奔跑的身影；午饭后慢吞吞地拖着步伐懒散的身影；搭在好友肩上笑得爽朗肆意的身影。 有那么一两次，对方会抬头朝着她所在的这个方向望过来，偶尔会给人造成在看她的错觉。她喜欢沉浸在这样的假象里，一个人慢慢地细细品味。 校园东边角落有一块立着的黑板，上面涂满了各种各样的涂鸦，许多字迹难辨的粉笔字都在上面，或轻或重或歪歪扭扭。那些在上面写的字不断地被后来者写的覆盖了。 有人在上面不断地宣泄情绪，有人则大胆示爱，“夏忱毓”的名字在上面出现的次数最多。 她也在那块黑板上的右下角处用粉笔将在心里念了千万遍的夏忱毓一笔一划地写上去。 又飞快地在这个名字的旁边写上自己的名字。 在两个名字中间画上单向箭头后，她发了一会儿呆，又鬼使神差般地在箭头下面画了一道相反方向的箭头。 ——要是他也喜欢自己就好了。 她这么想着，有些想笑，眼睛却酸涩地发胀着。几秒之后，她将箭头连同自己的名字用手飞快地抹去，反复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又如释重负般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就当这几秒是真的吧。 她在心里这么欺骗着自己。 再次来到黑板前，上面有许多新的不一样的涂鸦了。也许是右下角的位置比较偏僻，也许是她写的字比较好看，“夏忱毓”这几个字没有被覆盖。 然而，不知道是谁在她写的字旁边添加了新的名字，还在两个名字中间画了一个爱心。 林意然这三个字在她的眼里显得格外刺眼。 为什么偏偏要在她写的字旁边写给她添堵呢？ 苏迟迟感觉到眼前的视野一片模糊，尤其是想到此刻两个主人公可能现在就在一起，她便更加闷闷不乐了。 等回过神来，她的手已经伸向了黑板，“夏”字已被完全抹去了。她吸了吸鼻子，索性用指尖将剩下的两个字完全擦掉。 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时，苏迟迟忍不住觉得自己挺可笑的。 等她走到一楼时，原本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突然发出了动静，从楼梯上传来的。苏迟迟的心微微一颤，抬过投去。 有些意外地和从楼梯上飞奔下来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他似乎是一路跑过来，还在微微喘着气，碎发被汗水微微沾湿。 “是我来早了啊。”夏忱毓停下脚步，冲着她笑。 她整个人的反应慢了半拍，有一种被对方笑容击晕的感觉，“……你怎么在这？” “走吧。” “诶？” “不是说回学校拿作业吗？”少年挑了下眉。 那一刻，苏迟迟想退缩的念头又一次变得坚定起来。 第 19 章 第 19 章 每次都是这样，当她被沮丧情绪埋没而悄然衍生退缩念头时，他总会用一个笑容又或者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将她重新拉了回来，让她对他继续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寂静的楼道里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时而分开，时而混在一起，让她分辨不清，到底是属于谁的。 只有他们两个人。 好像在独处。 苏迟迟的脑海里飘出这样的想法，突然间就有些激动起来。 难得的机会，总不能一直沉默下去吧。 正当她绞尽脑汁地在脑海里准备着措辞开口开启话题时，倒是对方自然而然地出声问。 “是什么作业啊？” “数学试卷。”苏迟迟听到自己落在空气里的声音冷硬而生涩，和之前同他说话时的语气一般。 明明只是不想在他面前暴露更多情绪，怕他发现，但好像有些冷淡过头了。 夏忱毓哦了一声，空气又陷入了沉默。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刚退下的沮丧的情绪又在心头悄然滋生起来。明明可以和其他人自然流畅地对话，但一旦对上了他，总是不行。 “说来奇怪，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好像没怎么听到你叫我的名字。” “……有吗？”苏迟迟拿作业的手一顿，迟疑着片刻道。 她总是喜欢在心里又或者独自一人时将夏忱毓这几个反反复复念个千百遍，但是一但旁边有了人在，那几个音节就顿时轻了下来，又或者被他代替了。 唯恐轻风将她隐藏的心思送过去，传到他的耳里。 连叫他的名字也是寥寥可数，除非必要的时候绝不会叫。 但有时候，避而不提反而显得刻意了。 他察觉到了吗？ “你该不会不记得我叫什么吧？” 感受到他语气里的失落，苏迟迟猛地抬头，对上他骤然变得幽深晦涩的双眸，下意识地出声反驳:“怎么可能？” “那我叫什么？”他笑眯眯地问，完全不见刚才失落的模样。 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脸，慌乱无措的有些焦急的她。 意识到他刚才只是在逗自己后，“夏”字便咽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之后更是错过了开口的时机，单独地再叫他的名字会显得奇怪吧。 将试卷拿在手里后，苏迟迟看着夏忱毓的背影欲言又止。 “说实话，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 “啊。”他将手枕在后脑勺，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本来是不想来的……” 像是配合地放慢了步伐，没几步苏迟迟就赶上了他。 他侧过头，对上她好奇的视线，幽幽道:“然后被他们从床上连拉带拽地扯了下来。” 苏迟迟眼里带上了细碎的笑意:“这事顾安确实能做得出来。” “真过分，对吧。” “是有点。”她轻声地应和。 第 20 章 第 20 章 苏迟迟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察觉到夏忱毓停驻在她脸上的目光比平时更久一些。 于是，那熟悉的慌乱、局促再次降临到她的身上，表情不由地僵住。 她是不是不应该跟着附和。 她在他心中的印象会因此降下去吗？ 短暂的几秒时间，她控制不住思绪发散下去，直到身旁响起一声短促的咳嗽。 在她慌忙抬头望过去时，夏忱毓掩住嘴唇又咳了几下，微微低头，避开了她探寻的视线。 “早餐吃了没？” 她摇了摇头，又小声地补充道:“还没。” “你呢？” “我也一样。你——平时一般吃什么？” “早餐吗？小笼包、油条、热牛奶、绿豆粥……这些我都吃。” ”没有特别喜欢的吗？” 她低头认真想了一会儿:“好像……没有。” 再抬起头时，苏迟迟注意到夏忱毓在笑。 他的嘴角上扬着，好看的眼睛里都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她不由地看了好几眼，心里痒痒的，溢满了好奇。 他在笑什么？ 是她说了什么戳中他的笑点吗？ 苏迟迟努力在脑海里回忆着刚才说过的话，思索着到底是哪个地方触碰到了他的笑点。 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呆愣了片刻，有些迟疑而不确定地叫住了对方:“夏忱毓。” “嗯？” 他一边应着，一边扭过头来，也许是为了能够听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微微弯下腰。 距离拉近的一瞬，苏迟迟的呼吸一滞。 “你要说什么？”他似乎没有察觉到那一瞬间她的不自在，开口问她。 “我刚刚说的那些不是一下子吃完的。” 他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紧接着又一丝笑从喉咙里溢出来。 他急忙偏过头去，耳边传来苏迟迟郁闷的疑问。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他眼神闪躲了下，含糊道。 苏迟迟抿了抿嘴，又和之前那样低下头，看着脚尖，朝前走去。 一下子变得有些沮丧。 虽然快几步走在前面，但她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好像真的说了些什么，比平时音量更低的，语速更快的。 她只听到的零星的词汇，不像是能从他口中说出的。 也有可能是她听错了。 还是别问了。 一旦问了，那些不确定的答案就都明确了。如果不是她期待的那个意思，那就连遐想的余地都没有了。 就这样不确定下去吧。 当视野里出现那群熟悉人影时，苏迟迟清晰地意识到——她单方面定义的和夏忱毓的二人独处时光就这样结束了。 如此短暂。 她在心里叹着气，脸上却挂上了恰当好处的微笑。 “作业拿到了吗？”还未走近，苏迟迟就听到顾安这么问着。 她点了点头，指向自己的挎包，道:“放包里了。” 紧接着她看向大家，小声地道歉:“让你们久等了，对……” “你和他们道什么歉啊，没有必要。再说了，我们还得等一个人呢。”顾安干脆地打断了她的话。 “再过几分钟，林意然就到了。”周礼安回复完消息抬头，看向他们，语气不由地带上了几分歉意。 “哦。”顾安敷衍地点了下头，挽起苏迟迟的手臂就往前走，“我肚子要饿死了，先和迟迟去买点早餐去了。你们是在这继续等她呢还是怎么样，随你们便吧。” 顾安还在气头上。 苏迟迟抿了抿嘴，察觉到了些许不安。 平时顾安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绝对不会现在这样持续了这么长时间。 她想回头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别问他们！”明显察觉到她意图的顾安压低音量又气又急道。她像是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某种情绪，过了好一会儿也没缓过来，反而埋着头拉着加快了步伐。 苏迟迟垂下眼睑，没再说什么。 她知道顾安是憋不住的人，有时候不需要自己问什么，她自己就会将所有的事说出来。 这次也不会例外。 “你知道昨晚和一起打游戏的人都有谁吗？” 苏迟迟的心缓缓沉下去。能让顾安反应这么大的估计就是她了。 那个答案只能是她。 “林……” “没错就是林意然！难怪她今天也迟到了！” “更过分的是你知道顾一航刚才怎么说的嘛。”顾安怒气冲冲的话到了嘴巴，对上苏迟迟的目光，又生硬地憋了回去。 “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撇了下嘴，不自然地避开了苏迟迟的视线。 第 21 章 第 21 章 要是苏迟迟继续追问下去的话，她该说些什么蒙混过关呢？ 顾安苦恼地咬着嘴唇，没有留意到在她挪开视线的下一秒，苏迟迟变得有些阴郁的神色。 好在这时，早餐店到了。 俩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各自点完自己想吃的早餐，苏迟迟将吸管戳进牛奶瓶，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 顾安一边咀嚼着肉包，一边侧过头看了几眼苏迟迟。 苏迟迟看起来丝毫没有被自己刚才说的话影响到。 看起来只有她一个人在操心。 想到这里，顾安立即拉住对方的胳膊，出声道:“迟迟。” 这一声将苏迟迟从混乱繁杂的心绪中拉出来，她微一抬头，就对上顾安那张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的脸。 在她的记忆里，顾安很少这样看着自己。 她的脑海里骤然浮现出顾一航说过的话。 ——你就不担心她也是利用你的吗？ 顾安她是被顾一航的那些话影响到了，要来问她了吗？ 她的呼吸微微一紧，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 “我们之前的那个约定你还记得吧？你今天可得帮忙啊——”顾安压低音量，小心翼翼道。 那一刻，苏迟迟原本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好半天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嗯。” “你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啊？”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俩人一跳。 不光光是因为正在讨论的事情，更因为来者正是他们悄悄讨论的主人公。 “夏忱毓，你怎么和顾一航一样，老是突然冒出来，吓人一跳！” “是你们聊得太专注了吧，都没察觉到人靠近。”夏忱毓笑眯眯着，视线在俩人间转了一圈，“你们俩表情不对劲啊，不会在商量着干什么坏事吧。” “哪有。你把我和迟迟想成什么人了？”顾安瞪眼，佯装生气起来。 “开个玩笑而已。”夏忱毓这么说着，朝着早餐店的方向走去。 “好险。”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苏迟迟扭过头和顾安对视片刻，俩人的脸上不由地带上了几分轻松的笑容。 她的话音刚落下，下一秒，刚走开几步的夏忱毓就转过身来:“你们俩果然有问题啊。聊的什么？和顾一航有关吗？周礼安？还是我？” 他微微一顿，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看来是和我有关了。” 顾安不可思议地微微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开口想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夏忱毓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 苏迟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声解答起顾安的困惑:“本来他还有些不确定的，只是想诈一下你。但是，刚才你的反应有些明显……” “可惜了。”他耸了下肩膀，“本来还以为你们要坑顾一航，我都想好怎么说服你们让我加入。” “结果……”他顿了下，语气带上了几分幽怨，“没想到是我。” “诶，透露点什么，让我做一点心理准备。” 顾安立马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声强调道:“接下来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啦啦啦啦啦啦……”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下，视线旋即落在了一旁的苏迟迟的脸上，也跟着顾安这么叫她:“迟迟——” 比他话更快的是苏迟迟的声音:“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不要问我。” 她小声道，看向夏忱毓的那双眼睛里带上了几分连她本人都没有察觉的急切的请求。 夏忱毓愣了一下，视线急忙从那双眼睛上移开，又不小心触及到对方的那柔润有光泽的唇上。 突然间，他感觉到有些饿了。盯着她手里握着的牛奶瓶，突然出声道:“好喝吗？” “还可以。” “哦。”他慢吞吞地应道，嘴里嘀咕着，“等下我也买一瓶尝尝味道。” 第 22 章 第 22 章 苏迟迟好像又开心了一点点。 顾安在她身旁嚷嚷着什么，她好像听进去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清。 满脑子都在自动重复播放着刚才的画面，他说话的声音，他凝视她的眼神，以及那一声“迟迟”。 她从来没有这么觉得有一个人能把她的名字叫得这么好听，似乎那一声里藏着一丝暧.昧。 又开始了，苏迟迟。 她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原本低着的头，又低下去了一点。 直到林意然的声音将她从那旖旎的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夏忱毓他们呢？” 极偶然的几次，她总是从林意然的口中听到夏忱毓的名字。 每次都像只是随意地开口问问，但问的次数就不免让人有些怀疑。 夏忱毓在林意然的心中的分量是不是要多一点？ 应该不止是她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啊，今天可能来不了。”周礼安冷不丁地出声道。 听到这话，苏迟迟忍不住抬头朝林意然看去。 “真的假的。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隔的有些远，她看不清林意然的神色，也听不出情绪的异样。 林意然似乎将所有真实的情绪隐藏在了那张笑颜下。 苏迟迟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这句话。 而周礼安的声音仍在继续:“这有什么好骗的，他真的不来了。” 林意然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低头将披散在肩头的一头黑发用发绳扎了起来。 空气似乎也因话音的停顿陷入了片刻的凝滞。 “是不是他不来，你今天也就不想来了……”周礼安低头，看着地面沉沉出声。 “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好嘛。”林意然的声音里没了笑意。 夹在其中显得有些无辜的顾一航像是为了逃避此刻的尴尬情境，而随意地朝四周看去。 于是，不可避免地，苏迟迟和顾安就这样和顾一航对上了视线。 少年突然从喉咙里爆发出一阵阵夸张的咳嗽声。就像是接受到了一种讯号，周礼安和林意然恢复成之前若无其事的模样。 苏迟迟似乎听到了身旁顾安的一声冷笑。 她们俩之前默契停下的步伐又朝前迈去，加入了原地等待的三人中。 几人简短地打了声招呼，空气就陷入了沉默。而顾安和顾一航的冷战更是让这沉默中添了几分窒息。 苏迟迟埋着头心不在焉地喝着牛奶，牛奶变凉，失去了最佳口感，她一时也不想喝便咬着吸管发呆。 这份沉默直到夏忱毓回来后才被打破。 满腹心事的苏迟迟没怎么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是低着头，环着顾安的手臂往前走着。 顾安停下来，她也就停了下来。 “这是哪儿？” “周礼安家呢。我们在门口等着他们就行。”顾安道。 “哎，夏忱毓，你怎么还不进来？”一头扎进屋里的顾一航调转方向，冲着她们身后喊。 “去干嘛？”身后的那人打了个哈欠，懒懒道。 “拿自行车啊。你刚刚是不是都没听？” “骑自行车去嘛，多费劲……”夏忱毓被顾一航一把推了进去。 “……是要骑自行车去吗？”苏迟迟迟疑地问出声。 “嗯。”林意然应了声。 苏迟迟扯了扯顾安的袖子，小声地有些焦急道，“我不会，怎么办。” “好像是他们载我们。”林意然看着苏迟迟，脸上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笑，柔声道，“我也不会骑，一开始我和你一样也以为是要自己骑，幸好。” 林意然又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苏迟迟垂眸，陷入了沉思中。 载人。 这意味着……她有机会坐在夏忱毓的后座上。 “你放心，他们三个技术都不错，挺稳的。”顾安以为苏迟迟在担忧这点，笑着安慰道，“不会让你摔倒的。” “难得听你夸我们几句。”顾一航推着自行车出来，挑了下眉，语气幽幽道。 “我只是顺带着夸你一句，你别得意忘形了。”一对上顾一航，顾安的语气就硬梆梆的。 顾一航神色微微一僵，扭过头去。 而林意然忽视周礼安看向她的灼热的视线，走到顾一航的边上，轻声询问:“我坐你后边吧。” 顾一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朝周礼安看了一眼，“哦……可以。” 周礼安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自行车把手。 下一秒，自行车后座微微一沉，他一回过头，就对上顾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骑稳点。” 只剩下原地站着的苏迟迟，和在后头推着自行车姗姗来迟的夏忱毓对上了视线。 似乎只有她的私心被满足了。 wenxueзч 第 23 章 第 23 章 夏忱毓似乎愣了一下。 是感到意外吗？ 苏迟迟知道自己明明在意的很，却在和对方的视线交接上的下一秒就低下头。 她突然间害怕，害怕在那张脸上捕捉到失望或黯然的神色。 直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坐在他的身后，苏迟迟才有勇气抬起头，重新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少年的背瘦削而不单薄，充满力量感。如果从后面搂住的话……为了即时打住这种胡思乱想，她急忙将视线往上移。那一头黑色的柔软发丝，让她又有种想要伸出手触碰的冲动。 “坐稳了吗？”直到夏忱毓突然回过头来看向她。 苏迟迟勉强镇定地点了点头。 他仍没有扭回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欲言又止。 已经行驶了一段距离的顾一航回过头开始大声催促。 而顾安也跟着回过头看向他们:“夏忱毓、苏迟迟，你们好慢啊！” 也许是受到他们催促的影响，夏忱毓的语速快了几分。 “担心摔倒的话可以抓住我的衣服。” 话音刚落下，少年就扭回头，撑在地上的脚踩在了踏板上。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顺从自己的内心，苏迟迟松开撑住车座的手，紧紧地拽住了对方腰侧的衣服。 不可否认的，苏迟迟的心神全部被眼前的身影吸引住了，周边的风景全部入不了她的眼。 当听到那第一声呵欠时，她就已经在意了。 第二声再次响起时，她终于鼓起勇气，关怀地询问:“是很困吗？” “一点点。”少年懒懒地应着，“不过你放心，不会在路上睡着。” 也许是她语气里的担心让他难得地起了几分兴致，少年沉吟片刻，语气不确定起来:“也不一定能保证。” “那怎么办？” “要不你说些笑话或者讲些什么有趣的事，让我提提神？” 苏迟迟愣了一下，但很快开始迅速在脑海里搜刮起来。然而越是焦急，大脑却越是一片空白。 她沮丧地咬着嘴唇，声音里或多或少带上了几分郁闷:“我一个都想不起来，对不起啊。”wenxueзч “我只是随口一提……”和她的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他的。 夏忱毓回过头看向她，脸上的神情变得轻松起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轻快:“请不要放在心上。” 仿佛传染了一般，苏迟迟的脸上也不由地带上了笑。 他好像又在逗她。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苏迟迟就感觉到脸颊在微微发烫，心脏在快速跳动，而紧紧扯住对方衣服的手心似乎也出了汗…… 幸好，此时他已经扭过头，没有再看她。但只要他回过头看一眼就一定能察觉到。 毕竟，此刻她的异样是多么的明显。 是微风怎么也吹不散的躁动。 ** 到达目的地后，苏迟迟一脚刚踩在地面上，顾安就几步快走到了她的身旁，挽起她的手，朝前走去。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夏忱毓说声“谢谢”。 “去哪？” “厕所！”顾安头也不回地应道。 男生们顿时没了声音。林意然一边整理着裙摆，一边柔声问着:“那我们在这等着吗？” 她这么问着，目光却只看向了夏忱毓。 苏迟迟将头扭了回来，不想再去看。 耳边响起了顾安的声音，刻意压低的，带着一丝严肃的口吻。 “我刚才看了下夏忱毓的游戏记录。他们几个四排到三点后，夏忱毓又单独和林意然排了一个小时。” “xcy是夏忱毓，七号小仙女应该就是林意然了。”顾安指着手机屏幕道。 七号小仙女。 四个游戏账号中唯一一个女性账号。 苏迟迟长睫轻颤，仿佛突然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心中的躁动彻底散去。 第 24 章 第 24 章 接下来的几天，苏迟迟和往常一样上着课，写着作业。 那天过后，她和夏忱毓他们的关系好像近了一点，又好像和之前那样没什么区别。 那仅有的一丝丝暧.昧的气息就停在了那一天，更确切的说是那一天的早上。 除此之外，顾安和顾一航的冷战依然在持续，比往常要更久一些。 课间休息，苏迟迟放下笔，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抬头看向窗外，放空大脑，什么都没有想。 身旁响起拉椅子的声音，她以为是上厕所回来的顾安，便没有回头看。 直到那人将什么东西放到了她的桌上，见她没有反应，又将那东西一点一点推过去。 她支在课桌上的胳膊肘动了下，就不小心碰到了。 冰凉的触感激得她一颤。 “顾安——”苏迟迟蹙起眉，回过头，在看清来人的面容时，便将接下来的那句“别闹了”咽了回去。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伸手指向桌上的奶茶，轻声道:“请你喝的。” 苏迟迟看了一眼奶茶。wenxueзч 还是香芋味的。 余光看见站在几步开外偷偷朝她这边看过来的顾一航。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一僵，故作镇定地拿起桌上的书本随意翻看起来。 他是顾一航委托帮忙，到她这里来探口风的。 苏迟迟一下子明白过来:“贿.赂我的？” 夏忱毓一怔，像是没想到一本正经的她也会说这样的话，但很快反应过来，慢吞吞地回了句:“算是吧。” 苏迟迟垂下眼睑，将奶茶轻轻地推了回去。 “我不喝。”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桌肚里随意翻找起来。 苏迟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掩饰此刻紧张、无措的心情。 ——快点走吧。 她内心祈祷着，却不敢抬头去确认他是否已离开。 不知过去了几秒，没有听到声音。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然而，当她扭过头时，却猛地和一双明亮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一时间，呼吸交缠。 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苏迟迟没想到他会凑过头来，而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偏过头，才会产生那样的意外。 苏迟迟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视线落在少年那微微泛红的耳尖上。 这才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嘴唇刚才在无意间触碰到的是什么。 恰在这时，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热意终于不受控制地攀上了她的脸颊。 书本拍在桌上发出“啪——”的声响，这突然的一声令俩人立即抬头同时朝着声源看去。 顾安站在她的桌前，瞪着夏忱毓，没有说话。 而被瞪视的某人过了几秒，才懒散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施施然地经过顾安时，像是预感到她的下一个动作，突然侧过身，躲过了顾安的一拳。 偷袭失败的顾安气呼呼地鼓着一张脸，道:“你过来干嘛？” “托某人的委托过来问下，你什么时候停止对他的冷战。”夏忱毓挑了下眉，三言两语把顾一航卖得一干二净。 顾安哼了一声，出声反驳:“谁和他冷战了？” 她这么说着，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顾一航，脸上不由地带上了一丝得意的笑。 那表情仿佛是在说“看这一次又是你先低头了”吧。 顾一航见状收起了脸上的笑。 糟了。 当注意到顾一航的表情变了时，苏迟迟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第 25 章 第 25 章 “夏忱毓——”顾一航几步走到夏忱毓的边上，伸出手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拖长调子道，“我可没那个意思。” 未等对方说什么，顾一航的视线就落在苏迟迟的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她桌上的那杯奶茶。 “哎，苏迟迟，奶茶你真的不喝吗？” 苏迟迟不由地握紧了手中的笔，微微抬头，视线从摊开的练习本上移到左前方的少年上。 顾一航的脸上重新出现了熟悉的笑容:“你喜欢香芋味的对吧。我……” 话未说完，在一旁的顾安便笑了一下。 他微微一僵，继续若无其事地道:“我排了好久买到的。” 苏迟迟摇了摇头，语气冷淡地回道，“我不喝。” 她这么说着，低下头来，没再看他们，似乎这样就能从那种奇怪的氛围中挣脱出来。 过了片刻，苏迟迟听到顾一航用无所谓的口吻道:“哦。那就只能扔掉了。” 她纤长的睫毛颤了下，背脊僵硬，余光中瞥见一只手伸向了眼前的奶茶。 那只手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夏忱毓的。 “扔了多可惜，我拿去喝了。”夏忱毓插.上吸管，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那股萦绕在她周围的无形的压力在瞬间散了大半。 她松了一口气。 恰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最后一节课开始了。 夏忱毓拖着懒散的步伐，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走出了教室。 整个过程中，顾安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 苏迟迟忍不住扭过头，看了顾一航一眼。 顾一航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和身后的人谈笑着什么，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便回过头来直直地回视过去。 脸上依然挂着招牌式笑容。 整个人仿佛丝毫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他这个人还真是——没脸没皮。 ** 早在一天前，顾一航便趁着顾安不在的时候来找过她。 那是在晚饭后，苏迟迟和顾安趁短暂的空隙时间放松心情，在学校闲逛起来。 经过池塘时，便停下脚步给池塘里的小鱼喂面包屑。 看着一群小鱼为了食物打得火热，水花四溅，再过一会儿，它们一哄而散朝四周游去，原本浮在水上的面包屑没了踪影。 “我再去买点面包，迟迟，你在这等我！”顾安兴致不散，说完这话，就转身跑远了。 苏迟迟将手中的仅剩一点面包屑扔进水里，拍了拍手，直起身体，刚一回头，便和一双沉静的黑眸对上了视线。 “顾安去小卖部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很快交代了顾安的去向。 顾一航听了她的话后，应了一声，并没有转身离开，依然站在那儿，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笑嘻嘻的。现在一脸沉郁的表情，让苏迟迟有些不安。 ——我就直说了吧。如果不是真心想和顾安交朋友的话，那就离她远点。 ——我不想她因你受到伤害。 应该是诸如此类的警告的话吧。 她这么猜测着，不由紧张起来。顾一航长久的沉默，更是延长了她的紧张。 “她等下就回来了吧。” “嗯。” “那天早上，你和顾安都说了什么？” 第 26 章 第 26 章 顾一航双手搭在栏杆上，视线从池塘移到苏迟迟的脸上，冷不丁出声道。 看出她脸上的迷茫，他微微蹙起眉，补充道:“就是上周六。” “啊～”苏迟迟发出了一个语气词。当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不想多说时，就会不由地说出类似的词应付过去。 “你应该知道吧，就是从那天起顾安她就不理我了。所以……”他没有把话说完，就这样看着苏迟迟，似乎在等苏迟迟自己提出来。 神色平静，却比平时更加令人发怵。 他怀疑她在其中捣鬼。 脑海中突然浮出这个猜测时，苏迟迟不由地想笑。 “你觉得——是我在挑拨离间，背地里和顾安说了什么导致她疏远你？” 因为不想把气氛闹得太僵，也担心是她想错了，苏迟迟本想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 但她显然并不擅长这一点，所以，说出来的时候语气变得有些生硬而不自然。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一航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丝尴尬和无措。 “你……” 像是突然间想到了某一点，他那飘忽不定的视线重新落在了苏迟迟的脸上。 久久的，没有移开。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 也许只是短暂的几秒，苏迟迟才听到顾一航的声音。 “那天早上，你是不是听到了我和顾安的谈话？” 是疑问的句式，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不然，你也不会好端端地说出刚才的那些话。对吧？苏迟迟。” 苏迟迟没有回答。 更准确的说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顾安的声音就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魰斈叁4 然后，她被顾安一把拉到了身后。 她当时的表情应该很难看，不然的话，顾安也不会用很凶的语气冲着顾一航道:“顾一航，你在这干什么？” ** 静不下心。 苏迟迟用力摇了摇头，试图将脑海里的烦杂思绪甩开。 下一秒，肩膀就被人碰了下。见她没什么反应，后桌又连碰了几下。 苏迟迟微微偏过头，一看是一张折叠好的纸条。 to苏迟迟 四下一片安静，大家都在埋头做题。 只有笔尖触碰纸张发出的沙沙声响，偶尔时不时传出几声椅腿摩擦地面发出的尖锐声响。 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在传纸条给她？！ 从对方手中飞快接过纸条的下一秒，教室里就响起了数学老师清嗓子的声音，以及那离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苏迟迟背脊不由一僵，迅速将纸条塞进了自己的抽屉。 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 当察觉到数学老师就站在她们桌前时，苏迟迟握着笔的手一颤，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笔迹。 “顾安，你怎么还在做第二题啊？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太难了，老师。” “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说完这话，数学老师便不再停留。 脚步声再次响起，远去。 苏迟迟那悬在高处的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艹，差点以为被发现了。”身后传来轻轻的嘟囔声。 将剩下的一道题快速做完，苏迟迟低头，伸手找出刚才的纸条，摊开。 米白色的纸上只有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对不起。 第 27 章 第 27 章 没有署名。 苏迟迟的脑海里却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简短的几个字不能完全辨认出字迹的主人是谁，但是联想到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能写出这样内容的只有他。 顾一航。 她不由地想回头观察对方的反应，来佐证自己的猜测。 就像写纸条的人会不由地关注她收到纸条的反应一样，在注意到她看他的时候，那个人的表情和状态肯定会和平时有细微的差别。 苏迟迟这么想着，支在课桌上的胳膊肘被人轻轻碰了下。 她扭过头看向顾安。 顾安没有出声，在立起的课本遮掩下，伸出指头幅度不大地指向窗边。 顺着顾安手指的方向，苏迟迟脸上的茫然神色瞬间荡然无存。 窗户边上突然出现了一张人脸。 是班主任。 平日里她总是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此刻却面无表情的。 鲜明的反差感令苏迟迟的心突的一跳，背脊微微挺直，手脚跟着僵硬起来。 老师，她看到了吗？ 苏迟迟不由地屏住呼吸，纸条还大喇喇地躺在书桌上，她却不敢收起来，生怕动作太大，引起班主任的注意。 “艹，总算走了……” 身后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蒋超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 苏迟迟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紧接着下一秒数学老师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蒋超，你在底下嘀嘀咕咕些什么？都会了？” 蒋超顿时噤了声。 原本还有些窸窣声响的教室立刻静了下来。攵學3肆 “还有，顾一航——” 仿佛被点到名字的是她一样，苏迟迟不由地紧张起来。 “顾一航！”数学老师加大音量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却听不出喜怒。 几秒的漫长空白让苏迟迟疑惑地回头看向顾一航所在的位置。 他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没有一丝反应。在他同桌的推搡下，那颗脑袋微微动了一下，头上翘着的呆毛也俏皮地晃了一下。 随着少年的面容展示在大家的视野时，苏迟迟听到身旁传来属于顾安的噗嗤一笑。 刚睡醒的缘故，顾一航的脸上还留着压出的红印子，眼睛也不复平时的清亮，带着朦胧的睡意。 “去后面站着，什么时候清醒了再回来。” 那颗脑袋疲倦而迟缓地点了一下，紧接着响起轻微的椅子拖拉声。 顾一航半耷拉着眼皮，拖着懒散的步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到教室后边去了。 他会是那个给自己写纸条的人吗？ 苏迟迟微微抿起嘴唇，之前内心已经明确的答案现在又不确定起来。 ** 一下课，苏迟迟还未从座位上站起来，蒋超就凑到她边上，用兴奋的声音八卦道:“喂！苏迟迟，谁传给你的纸条！” “那个人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非要在课上传纸条，害得我险些被老师抓个正着。” “我不知道。”她平静地回道。 “你这就没意思了啊。”他拖长着调子，显然对她的答复很不满意。 “纸条内容你不全都看了吗？” 他清了下嗓子:“我先说清楚啊，从后面传过来的时候那纸就是这样展开的——”一边解释，一边比划起来，“然后就一不小心看到了，不是，绝对不是故意偷看的！” “再说嘛，让人帮忙传纸条，就得考虑到会被偷看的风险，对吧。” “蒋超。”顾安回过头，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 “好了，我不八卦了。”蒋超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三两下就跑得远远的。 “这家伙真以为我想对他做什么——”顾安无语地努了下嘴，她偏过头，正准备对苏迟迟说些什么，却看到对方将纸条递到她的眼前。 “顾安，你能认出这是谁写的吗？” 这个字迹顾安真的太熟悉了，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熟悉无比的嗓音突然响起，吓了她们一跳。 几乎是条件反射，苏迟迟立即从顾安的手心抽走了纸条。 这个突然的动作让顾安和夏忱毓都不由地惊讶了一下，但都似乎形成了默契般忽略不提。 “你怎么老是一下课就往我们班跑啊……” “不欢迎我啊。” “对啊。” 顾安话音刚落，班上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就伸出手揽住夏忱毓的肩膀，兴奋道:“学霸，你来得正好，我这有几道难题想请教下你。” 顾安:“……” 夏忱毓挑了下眉，什么话也没说。 “哎苏迟迟，我知道给你传纸条的人是谁了。”蒋超从教室前门进来，语气里带着几丝兴奋道，”你不是说你不知道是谁嘛。我就去问了下，还真被我问出来了。” “那个人就是——”蒋超嘴上这么说着，目光却看向顾安，一字一顿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顾一航。” 苏迟迟:“……” 如果真的是顾一航的话。 那还真是谢谢他，给她上了一节胆战心惊、刺激无比的课。 第 28 章 第 28 章 蒋超抛下这句话，见当事人没什么反应，顿时兴味索然地撇了下嘴，越过她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好烦。 苏迟迟蹙着眉，一下子趴在桌子上，伸出手拿过一本书翻开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委屈、难过、烦躁、不安…… 书页的遮掩下，刚才那些努力隐藏的真实情绪突然一下子涌现出来。 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苏迟迟不由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迟迟。” 身旁传来顾安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 紧接着书本的一角被轻轻往上掀了一下。 顾安模仿着她的姿势，趴在书桌上，脸朝向她，小声道:“你是不是在为顾一航的事烦恼啊。” “那个家伙——”顾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烦躁地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苏迟迟极小幅度地摇了下头，书本底下她的声音闷闷的，“我只是……” “你东西掉了。”一道清晰的声音传入她耳朵时，苏迟迟的身形顿时僵硬住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都想不出来了。 下一秒，她就感受到来自头顶的那股压力骤然消失了，夏忱毓的眉眼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视野里。 “是你的吧？” 苏迟迟微微抬头，和一双黑眸对上了视线。 那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的信封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看清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时，苏迟迟微微一怔，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 假装若无其事地从夏忱毓手里接过信封时，苏迟迟心乱如麻。 她从未设想过，她写给他的信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他的手上。 虽然只短暂地呆了几秒。 未等她说声谢谢，夏忱毓便已经转身走出了教室。 他只是简单地捡到了东西，并将它物归原主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这信封里装着的是什么。 看起来也毫不在意。 她到底在期待着什么？ “迟迟，迟迟，你刚刚要说什么？” 苏迟迟还沉浸在复杂的情绪里，听到顾安的话，眨了一下眼睛，缓缓道:“忘了。” 顾安:“……” 她突然噗嗤地笑了出来:“哎，迟迟，你的头发都乱了。” “是吗？”苏迟迟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 “我帮你理下，你别动。”顾安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帮她拨弄起碎发来。 过一会儿，苏迟迟听到顾安带着几分好奇的口吻问:“哎，苏迟迟，你刚才那信封里都装着什么啊。里面不会有写给某人的情书吧？” 第 29 章 第 29 章 “对啊。”苏迟迟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摆出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却没想到顾安凑得离她更近了，黑葡萄般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语气中的兴奋丝毫不减:“谁啊谁啊。” 苏迟迟呼吸微微一滞，头不由地朝后仰去拉开了距离，避开那探询的视线，轻声道:“这你也信。” 带着几分无奈的口吻让顾安很快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笑骂道:“好啊，苏迟迟你学坏了，居然也会骗人了！” 苏迟迟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想到那封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是从什么时候起喜欢夏忱毓的呢？ 苏迟迟无法确定某个具体时间。从她升入初中，踏进新学校之后，夏忱毓这个名字就频繁闯入她的生活中。 一开始，他只是别人口中经常提及的存在。在苏迟迟的心里偶尔掀起一丝波澜。 “你们那个年级第一是那个谁来着？” “夏忱毓。” “哦。对，就是他。要是你的成绩像他那样，我就不用发愁了！” 经常听到类似的话时，偶尔还会产生轻微的厌烦情绪，来得快，消散得也快。 当她在为一道难题发愁时，脑海里也会突然冒出他的名字。 要是他的话，一定很快就解出来吧。 和姜萤成为好友后，夏忱毓这个名字出现在苏迟迟的生活中次数更加多了。 某个稀疏平常的星期五，苏迟迟和姜萤约好了一起坐车回老家。 “迟迟，你到哪里了？我已经在车站了。” “你速度满快的，我刚出校门。”坐上三轮车后，苏迟迟就接到了姜萤的电话。 “我们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我们班的提早溜光了！我在那里坐不住，也跟着走了……下个星期回来怕是要挨训了。”姜萤嘴上这么说着，语气却丝毫没有担忧，“我去！” 她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怎么了？” “我看到……夏忱毓了。” “哦——就是你经常跟我提的那个人，对吧。” “对对对……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车站里，只有他一个人……我去！” “一惊一乍的，我的耳朵……”苏迟迟皱着眉，话到一半停了下来。 对面早就没了声音。 电话被挂断了。 过了几秒，苏迟迟叹了一口气，恰好这时车站到了。 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后，苏迟迟踮起脚，探着头，在那一拨拨同色系的校服中找姜萤。 突然，视野一黑。 眼睛被人从身后捂住了，那人故意粗着嗓子问:“猜猜我是谁？” 认出对方的声音后，苏迟迟松了一口气:“姜萤，天下无敌美少女姜萤。” “我猜对了吧？” 姜萤笑着松开了手:“对对。” “你刚怎么突然挂断了？”苏迟迟的好奇心驱使着她提出这个问题来。 “你不知道，他刚刚看过来了！车站里那么多人在偷看他，他就偏偏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我的手机差点就掉了。”姜萤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第三个人听到，“等下看到他了，我指给你看。” 第 30 章 第 30 章 “说真的，你之前真的没见过他吗？” 苏迟迟一直望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听到姜萤的话，扭过头道:“看过他的照片，在学校宣传栏上……” 她顿了顿，视线越过姜萤的肩膀，不由地落在了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上。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光线仿佛对他十分偏爱似的，将那侧颜线条勾勒得十分优越。 只看了一眼，苏迟迟便收回了视线。 姜萤仍在她身旁说着什么，她却只听进去零碎的一两个词汇，目光不受控制地又落在了那个少年的身上。 他穿着和她们一样的校服。 是同一个学校的。 “车来了！”姜萤激动的声音让她回过了神，“迟迟，等下我们要加油挤上去，不然就得等下一车了。” 苏迟迟看了一眼周围顿时变得躁动起来的人群，不由地紧张起来。 车门刚一打开，就有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往上挤。苏迟迟作为其中的一员，也被推着挤着，挨到了车门，用力踏了上去。 突然间，肩上的书包被什么卡住了，动弹不得。身旁的人依然浑然不觉地往前挤，一种难言的窘迫顿时袭上了她的心头。 好在这样尴尬的处境并没有持续太久。 站稳后，苏迟迟扫了一眼已经坐满没有一个空位的车内，沮丧地垂着头下去了。 “还是等下一辆吧。” 苏迟迟一下车，就看到早在原地等待的姜萤。 看清对方的模样时，她不由地笑了一下。 姜萤原本扎得好好的马尾早就歪到了一边，头绳摇摇欲坠，细毛四处飞扬着。 但很快想到自己在对方眼里也是同样的狼狈时，苏迟迟便很快收起了笑。 “所以，你为什么突然想回老家啊？不回去的话，就不用遭这罪了。”姜萤嘟哝着，扭开瓶盖灌了一口矿泉水。 苏迟迟扎头绳的动作一顿，过了几秒才缓缓出声，解释道:“就是好久没见到爷爷奶奶，想他们了。” “要是最后一班车也挤不上的话，该怎么办啊。”姜萤嘴上这么说着，东张西望起来，像是在车站内搜寻着什么。 “怎么了？”问出声的下一秒，苏迟迟就想到了之前姜萤说的话。 “我在找夏忱毓啦。突然就不见人影了，我都怀疑之前是看花了眼……也对，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姜萤的声音轻了下来，最后一句像是在对她自己说。 肉眼可见的，姜萤的情绪低落下来。 苏迟迟瞧她挎着肩膀，一副蔫蔫的样子，冷不丁出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怎么可能？！”姜萤像是突然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其他，姜萤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通红。 “我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八卦啦。苏迟迟，你、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我和他连话都没说几句诶。” 苏迟迟哦了一声，不再感兴趣了。 鬼使神差地，她扭过头看向之前那个少年站着的地方。 不出所料的，那里早已经没了人。 “你呢？又在看什么？”像是要扳回一局似的，时刻留意苏迟迟动静的姜萤察觉到她的反常，立刻出声道。 “刚才那里站着一个男生，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我刚想问下你是不是他。然后车就来了……” “虽然看不到他的正脸。但是，我觉得他符合你口中的描述，只要他出现的地方，人群中最帅的那个就是。” “也就是说，我刚才错过帅哥了？” “嗯。” “那也太可惜了吧，就为了抢个位置，结果还没抢到！” …… 不可避免的，苏迟迟对他人口中的夏忱毓提起了一些兴趣。 他本人到底是长什么样的呢？ 是否比照片里的更加好看呢？ 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根据他人堆砌的词汇以及对方的照片，在心中对夏忱毓构造出了一个形象。 但那个形象始终是模糊的，隐隐约约的，只有大致的轮廓。 这样一来，她就愈发地感到好奇了。 终于在下一班车抢到了座位，苏迟迟长长舒了一口气。 坐在她身旁的姜萤皱着一张小脸，捂住自己的鼻子，凑到她的耳旁，轻声嘟哝道:“好臭，我都要吐了。” “要不我们换个位置吧。靠窗的话，可能会好受些。” “那你呢？” “我鼻炎，闻不到气味。”虽然一上车，苏迟迟就闻到了那股奇怪的难闻的味道。 姜萤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再次开口时语气里没了顾虑:“谢谢你啊，迟迟。” ** 从公交车上下来后，苏迟迟停在原地，弯下了腰，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过了好久，胃里翻涌的呕吐欲.望才消散一些。 她抬起头时，恰巧一滴雨落在了鼻尖。 天是突然暗下来的，雨也是突然下起来的，雨势又大又急，还夹杂着风。 苏迟迟急忙从书包里拿出遮阳伞来撑，发现这根本挡不了多少雨。 雨哗啦啦地下着，没过多久，坑坑洼洼的地面就积起了小水洼。 她逆着风前行，一边听着雨点重重地砸在伞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避开那些小水坑。 一辆车突然从她身边急驰而过，溅起了大片水花。 苏迟迟条件反射地朝后躲开，却猝不及防地一脚踩进刚刚一直避开的水洼里。 整只鞋都湿透了。 她在原地呆愣了片刻，突然间鼻尖感到一丝酸楚。 愤愤地瞪着那已经离远的车尾，苏迟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实在是糟透了。 抱着反正湿了就随便走的心态，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反而加快步伐，有时还故意踩进水坑。 但苏迟迟很快后悔了。 鞋子里的都是水，双脚浸在里面，难受极了。 而她还需要步行三十分钟左右才能到家。 苏迟迟拿出手机，按下一连串熟记于心的数字，迟疑了几秒，才按下了拨号键。 过了几秒，对面才传来熟悉的一声“喂”。 “我到苏镇了。” 对面什么也没说，偶尔有呼吸声证明着她还在倾听。 苏迟迟只能自己把话接下去，“你可不可以打电话让人来接我？” “你现在才打电话过来，让我到哪里找人接你？” “对不起。本来是准备自己走回去。只是突然下大雨了，我……鞋子都被淋湿了，书包又重……” “好了，我知道了。我打电话问问，实在没人来接的话，那就只能你一个人走路回去了。” 苏迟迟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下眼睛，没有再说话。 一个人闷头往前走着，又累又难受的时候，苏迟迟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姜萤的话。 带着几分抱怨的口吻。 “我妈的脾气真的很暴躁，老是凶我。只要她心情不好，不管你有没有做错，只要你在她跟前，她就会一刻不停地训你，还翻旧账。” “所以，比起在家里，我更乐意待在学校。” “哎，迟迟，你妈妈是怎样的呢？她平时是怎么对你的呢？也这么凶吗？” …… 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的身边。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陌生的年轻女人的脸。 “哎，小姑娘，你去哪？要是顺路的话，载你一程。不顺路的话，也可以载你一下。” 苏迟迟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女人，迟疑了片刻，摇了下头。 “你放心我绝对不是什么坏人。就是看你身上穿着的校服和我家小孩一个样的，问一下。” “他叫夏忱毓，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女人忽略掉车内突然响起的一道略带不耐烦的“喂，继续笑吟吟地看着苏迟迟。 “看你的反应是知道了。上来吧。”未等苏迟迟说什么，她就扭过头就冲着车内的那人道。 “夏忱毓，快，开下车门。” 第 31 章 第 31 章 苏迟迟还在犹豫，车门就已经被打开了。带着几分好奇心的，她朝车内看了一眼。 而那人正好抬起头来，就这样四目相对了。 雨依然很大，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风裹挟着雨点直往车里钻，打湿了少年清俊的眉眼。 “快上来啊。”女人笑着催促，语气里却丝毫没有一丝不耐烦。 苏迟迟微微翕动着嘴唇，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少年已经顺势朝里面坐去，给她让出了位置。 “……谢谢。”她垂下眼睑，收起雨伞，轻声道。 “小姑娘，你去哪的？” 苏迟迟轻声报了个地点。 “哎，正好顺路。” 在车上坐下后，苏迟迟将伞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脚下，又将书包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规规矩矩地坐好后，才侧过头凝视着车窗，雨水沿着玻璃不断地往下淌，窗外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 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苏迟迟扭头朝车内看去。 车内光线昏暗，从她这个角度去看，只能看到对方的侧脸。 苏迟迟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心神恍惚的同时，隐约听到女人在问她的名字。 “……苏迟迟。”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回道。 没过几分钟，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就嗡嗡作响。苏迟迟慌忙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着“妈妈”。 “你现在在哪？！”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问话，经对方嘴里一说，仿佛带着一股怒气和不满。 车内氛围安静，苏迟迟回答的声音不由地又低了几分:“妈，你不用叫人来接我了。我现在已经在车上了。” “什么？” 苏迟迟的音量稍稍加大了几分:“路上碰到了同校同学……正好顺路……” “哎，你怎么不早说！我都叫你叔来接你了，那先挂了！得赶紧打电话回去，免得让人家白跑一趟。” “那你……”苏迟迟话没说完，就听到耳边传来的“嘟嘟嘟”的声音。 女人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苏迟迟，笑着问:“刚刚是你家人打电话过来啦？” 她嗯了一声，低着头没再说什么。 藏在湿鞋子里的脚趾头动了一下，湿透了的袜子紧贴着脚，那种黏糊糊的感觉，令人难受。 要是有气味的话…… 苏迟迟不由地抱紧了怀里的书包，不敢抬头去观察他们的神色。 余光中似乎瞄见少年正低头玩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跳跃着。 似乎在打字…… 在和朋友聊天吗？会不会提到她？ 她的整个身体顿时僵住，手和脚突然忘记了该如何摆放。 这种坐立不安、忐忑不安的滋味，直到熟悉的村口出现在眼前时，才抵消一点。 再次礼貌地道了谢后，苏迟迟就捏紧书包带子转身迈步离开。 雨已经停了，地还是湿漉漉的。 她走得急了，突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身后传来女人关怀的大喊:“小心一点啊！” 苏迟迟又是一僵，尴尬的感觉顿时涌上了全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撞见了少年脸上还没散去的笑意。 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也丝毫没有收敛的感觉，微微弯起的眼眸里盛满了浓郁的笑意。 苏迟迟:“……” 她立即扭回头，朝前走去。 好吧，看在你笑得好看的份上。 她这么想着，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起来。 ** “然后呢？就这样没下文了？你们俩在车上一句话都没说吗？”姜萤微微瞪大了眼睛，咬着勺子，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小声点。”迅速朝四周看了一眼，苏迟迟压低音量道，心不在焉地捣鼓着杯子里的冰块，“我和他本来就完全不熟，没什么话好聊的。” “真是服了你了。”姜萤嘟哝着，“你个木头人，多好的机会啊……虽然他家长也在车上，但不至于一句话都没说吧。” “还是说……”姜萤突然起身凑近，凝视着她道，“你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吗？尤其是看了他的脸后……” “当时光线比较暗，没怎么看清。”苏迟迟微微一僵，随口道。 “难怪啊。”姜萤笑了一下，坐了回去，隔了一会儿，她突然出声道，“等下我去一班拿试卷的时间，你陪我一起去吧。要是碰巧看到他了，我指给你看吧。” “你只是想找个人陪你吧。” “哎呀，迟迟，你别只光顾着学习啊，偶尔放松一下又不会死掉。” “我现在就在休息啊。” “我不管，我要你陪我。” …… 返校的第一天，午饭后休息的间隙，苏迟迟和姜萤一边聊着天，一边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 一开始只是聊作业，聊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可聊的，就开始聊那天回家的事。 抢座位、暴雨以及夏忱毓。 “我那天好像碰到他了。” “谁啊？” “就是你经常提到的那个人，夏……” “夏忱毓？真的假的？你在哪碰到的？怎么碰到的？……”一提到夏忱毓，姜萤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语速也不由地快了几分。 于是，苏迟迟将那天的遭遇述说了一遍。 无法拒绝朋友的撒娇，苏迟迟无奈地答应了陪姜萤一起去取试卷。 “为什么要去一班拿试卷呢？”苏迟迟好奇地问。 比她快几步的姜萤转过身，耸了下肩:“我们班英语试卷不是还差几张吗？ 下一秒，从她的斜上方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动听的，带着几分慵懒的腔调。 “顾一航，跑那么快干嘛。” 第 32 章 第 32 章 那道声音响起的刹那，苏迟迟很快发现姜萤的状态变得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了。 她站在原地一动没动，随意放松的姿态荡然无存。 “姜萤？”苏迟迟小声呼唤着同伴的名字，目光自然顺着楼道延伸的方向上去。 正好瞥见那道声音的主人从楼梯拐角处走出来，出现在姜萤的身后。 只需一眼，苏迟迟就认出来了。 对方就是上周五碰到的夏忱毓。不仅人长得好看，声音也怪好听的。 收回视线的下一秒，苏迟迟就察觉到对方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没撞到你吧？” “没、没有……”姜萤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慌忙摆了下手道。 在夏忱毓带着几分关心的目光注视下，姜萤白皙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染上了几抹绯红，语气里的紧张显而易见。 太明显了。 苏迟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他看出来了没。 带着几分好奇的，她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夏忱毓的脸上。 而恰好夏忱毓这时从姜萤身上移开了视线:“那就好……” 俩人的目光就这样在半空中交汇了。 下一秒，错开。 ** “不走吗？”走到姜萤边上，苏迟迟问。 姜萤呆呆地“哦”了一声，机械地抬腿往上迈了几级阶梯后，又突然停下脚步，道:“等一下。” 苏迟迟不明所以地跟着停了下来。 姜萤双手搭在楼梯扶手上，探出脑袋，朝下望去。 目光急切，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一两秒后，就失落地缩了回去。 “刚刚和我们说话的就是夏忱毓。”和苏迟迟说话时，姜萤依然用很小的音量道，仿佛怕有人偷听一样。 苏迟迟平静地“嗯”了一声。 她平淡的反应很快让姜萤察觉到了:“你早就知道了？那你怎么不……” 姜萤话没有说完，但苏迟迟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她摇了摇头:“没有必要。” 回想起刚才夏忱毓看她的眼神，和看陌生人一样毫无区别。 他没有认出她。 姜萤没再说什么，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时间。 “我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很明显？” 苏迟迟还没回答，就听到姜萤自顾自道:“他估计也看出来了……” 她微微侧过头，映入眼里的是好友那张欲哭无泪的表情。 姜萤垮着肩膀，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 “也不一定，他也许以为你只是容易害羞紧张的人……”苏迟迟道，她并不确定这样的安慰对姜萤有没有作用。 姜萤似乎松了一口气。 “也对。再说了，被发现也不会怎样。喜欢他的人很多，我只是其中一……”快要抵达一班教室的时候，姜萤的声音倏地停止了。 苏迟迟扭过头看向她。 姜萤将食指放在嘴上，冲着苏迟迟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随后，她屈起手指在一班门口敲了几下，才微微探身，冲着教室里的人，礼貌客气道:“你好！我是七班来拿英语试卷的，可以进来吗？” “你随意。”教室里有人随意地应了句。 ** 从那以后，姜萤在苏迟迟面前提及夏忱毓的次数更多了。 只要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姜萤就会毫无顾忌地向她倾诉自己对夏忱毓的喜欢。 在人群中偶然碰见夏忱毓时，姜萤会第一时间告诉苏迟迟；在夏忱毓在打篮球时，姜萤会拉上苏迟迟一起假装不经意地经过球场…… 每周三的体育课，六班和七班正好是同一节。 体育老师宣布解散后，苏迟迟便在操场上搜寻起姜萤的身影。 “找姜萤的吧。她在那边！”一个女生迎面朝她走来，伸出手往不远处指了下，笑了下便走开了。 苏迟迟并没有道谢。 女生脸上的表情她再也熟悉不过，是那种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姿态。 循着女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苏迟迟在双杠处看到了姜萤和林萧末。 隔的远，看不清她们的表情。 迟疑着，苏迟迟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距离近了，林萧末带着一丝怒气和不满的声音便传入了她的耳朵。 “难道没发现你最近老是去找苏迟迟吗？苏迟迟是你的朋友，难道我就不是吗？” 苏迟迟突然停下了脚步。 突然间撞见这样的一幕，她有茫然无措。 坐在双杠上的姜萤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林萧末还想说些什么，余光中瞥见不远处的苏迟迟，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冷着一张脸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姜萤才抬起头，朝着林萧末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自然看见了仍站在原地的苏迟迟:“怎么不过来啊？” “你不去找林萧末吗？”苏迟迟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 “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说什么她也会听不进去了。等她气消了再说……”姜萤晃荡了下双腿，“哎，迟迟，你也上来啊。” 苏迟迟摇了摇头，过了几秒，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你真的不去找她吗？如果是顾虑到我的心情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没关系的。” “我自己也正烦着呢，没心情劝人。”姜萤双手搭在双杠上，仰头望着天空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夏忱毓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第 33 章 第 33 章 “那你该怎么办呢？”脱口而出的同时，苏迟迟突然感到一阵烦闷。 “什么？” “你还喜欢他吗？”苏迟迟先朝四周看了一眼，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才小声问。 姜萤像是被她谨慎的模样逗到了，嘴角不由地泛起一丝笑意，但很快想起了烦心事，沮丧起来。 隔了几秒，她才轻声道:“当然了。喜欢一个人，是控制不住的。明知道没有希望，但还是会继续喜欢下去，哪怕他有了女朋友。更何况他现在只是有了喜欢的人。而且这还是不被确定的消息，不一定是事实……” 这么说着，姜萤的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不需要苏迟迟安慰，她自己就已经摆脱了烦闷的情绪，猛地从双杠上跳了下来，体态轻盈地像只燕子。 仿佛被姜萤的喜悦感染了，苏迟迟笑吟吟地看着姜萤越过她，飞快地冲了出去。 但姜萤跑了七八米开外，突然停下了步伐，转过身来看着她。 苏迟迟迟疑着朝前迈了几步，确认了姜萤是在等她后，才加快步伐小跑着到了姜萤的边上。 两人并排着走了一段距离后，苏迟迟凝视着姜萤的侧脸，忍不住好奇地问:“……你不去问吗？” “不用我问，会有人问的。” “也对。”苏迟迟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姜萤话里的意思。 喜欢夏忱毓的女生那么多，自然会有人想方设法去打探消息的真实性。然后这探听到的结果也会经这人一说，那人一传，很快她们就能得知答案了。 就像一开始，姜萤从他人口中听到的消息一样。 “那我们还和往常一样吗？”过了几秒，苏迟迟小心翼翼地问。 不需要她再说些什么，姜萤就立刻果断地回答:“当然！” 得到姜萤肯定的答案后，苏迟迟那股萦绕在心头的烦闷并没有消减多少。 她好几次扭过头看好友，迟疑着自己是否要再补充一些话来确认姜萤是否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但瞧见不远处迎面朝她们走来的千依葵和林萧末时，苏迟迟便知道了现在没有机会说了。 千依葵拉着不情不愿板着一张脸的林萧末来劝和了。 苏迟迟深知此处没有自己呆的地方了，便自觉地识相地朝后退去了。 对上姜萤带着歉意的视线，她的脸上挂上了恰到好处的体贴的微笑，将那真实的情绪深深地隐藏在了内心深处。 一个人无事可做，苏迟迟随意地逛着，不知觉间就到了篮球场边上，停下步伐，百无聊赖地看着男生们打篮球。 听着篮球撞击地面发出的沉闷声响，她的眼前却不由地浮现出夏忱毓的身影。 截断、运球、投篮，奔跑、跳跃…… 她的心突地一跳，试图控制住自己不再想下去，大脑却不听话地涌出更多有关他的片段。 于是，苏迟迟那烦闷的心绪中又注入了几分不安。 她试图将那些画面甩掉，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着。 以至于被那道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刚刚看见你被我吓得抖了一下。”姜萤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意。 沉浸在终于吓到好友的喜悦中，姜萤没有注意到苏迟迟的异样，拉了下对方的胳膊，瞥了一眼篮球场，随口道:“走吧，这没什么好看的。” 苏迟迟的心跳仍在咚咚加速跳动着，什么也没说，跟着姜萤走了。 于是，篮球撞击球框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苏迟迟微微低着头，避开姜萤的视线，轻声问:“你跟她们聊好了？” “对啊。”姜萤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头，“哎，迟迟，你和林萧末，你们两个可真让我为难啊。” “这可不怪我。”苏迟迟稍稍加大了音量。 “我知道。我会和林萧末好好谈的，至少问清楚她不喜欢你的原因。”姜萤说罢，又叹了一口气。 过了几秒，姜萤放柔了声音，像是带着几分顾虑而声音跟着吞吞吐吐起来:“但有时候……迟迟，你也可以试着活跃一点，比如融入他们的话题中去……你不能只和我交朋友啊，要是我不在了，你就又一个人了……” 姜萤倏地止住了声音，正要扭过头去观察苏迟迟的表情时，身旁就传来了苏迟迟的回答。 “我知道了。” ** 林萧末对她没有好感。 苏迟迟是知道的，第一次见面时，她还没意识到，以为她本来就是那种酷酷的冷冰冰的人，但后来碰到的次数多了，她便察觉到了。 一个稀疏平常的午后，天空蔚蓝，气温恰到好处，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偶尔会有风。 苏迟迟靠着窗边，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姜萤站在她家下面喊:“苏迟迟，这么好的天气出去逛街啊！老是宅在家里，小心发霉哦！“ 她从窗口探过头去，看到姜萤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细嫩的手臂，正冲着她招着手，眉眼弯弯，笑得热情。 和她一起的还有林萧末，她留着一头干脆利落的短发，高高的个子，把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言不发。 而一直挽着姜萤的手，安静地站着的是千依葵。和林萧末的短发不同，林依葵的头发很长，乌黑浓密。她眉眼精致，尤其是眼睛格外大。开口说话的声音则是糯糯的，软软的。 她们三个经常在一起玩。 苏迟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拒绝了。 姜萤不依不挠，她似乎看出了苏迟迟内心的渴望:“不许不答应。你不答应我们就在这一直等，等到你下来为止！” “我还要写作业……”苏迟迟说着，看到林萧末抬起头来。明明隔得远，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她总觉得对方正不耐烦着。 于是，苏迟迟的声音就渐渐轻了下去。 “作业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写。你明明之前答应过我的，不准说话不算话。再不下来，我就上来找你了哦。” 看到林萧末也在时，苏迟迟就开始后悔自己之前轻率地答应姜萤的邀请了。 她有些怕林萧末。从林萧末的眼神和表情，苏迟迟看出了她的不满，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但内心深处的某种渴望，让苏迟迟战胜了这种恐惧，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迟迟刚走出家门，姜萤便主动牵起她的手走在前面，千冉葵和林萧末并排走在后面。 一路上，姜萤不停地和苏迟迟找话题聊。 苏迟迟渐渐地不再拘谨，尤其是聊到喜欢的小说时，她激动得不能自已，恨不得将自己的内心想法全都说出来。 说话间，苏迟迟回头忍不住看了林萧末她们一眼，她们也在聊天，语气神态自然。 察觉到苏迟迟的视线，千依葵微微抬起头冲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林萧末的嘴角似乎也扯起了些许，像是在表示友好。 苏迟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心情更加放松了。 到了步行街，她们才止住了话题。 姜萤是购物达人，买衣服装饰品等等十分在行，用甜甜的声音和老板们杀价，买下的东西常常便宜几十块。一路下来，战物颇丰。 她拿出衣服在千依葵身上比划，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偶尔看到千依葵摇摇头。 后来，她们进了一家饰品店。 姜萤埋头挑选着发夹，突然抬头问:“迟迟，你觉得粉色好看还是蓝色的好看呢？” 苏迟迟愣在原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来，在她看来，这两者毫无区别。 她想，要是姜萤问她题目的话，她一定会耐心地给她解答，直到姜萤会为止。 但现在，她却无法给出姜萤一个有用的建议来。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就在这时，一只手插.进来，从姜萤摊开的手心上，挑出蓝色的发夹。 千依葵挨着苏迟迟靠近姜萤，别在对方的刘海上，端详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这个不错。” 这一刻，苏迟迟突然间察觉到了她和千依葵的区别。像是要逃离般，她立即扭过头，看见站在她们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林萧末。 林萧末的双手已经提了好几个购物袋，苏迟迟伸出手想帮忙。 察觉到她意图的林萧末立即朝后退了半步，冷淡的拒绝了:“不用。” 苏迟迟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姜萤没有回头看，却仿佛对她们的动静了如指掌，带着几分玩笑的口吻道:“萧末就是被我们拉来充当苦力的。迟迟，你想要买些什么吗？" 苏迟迟再次摇了摇头，几乎每进一家店，姜萤都要这么问一次。 就在这时，脑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再呆下去了。 于是，苏迟迟找了个借口，和他们说她可能需要买些学习资料。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姜萤道。 在苏迟迟可见到的角度，林萧末的嘴角勾成了一个弧度。 像是在笑，笑是在嘲讽。 苏迟迟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尚未明白对方露出这样笑容的原因就急忙连忙摆手拒绝起来。 “我在书店呆的时间可能会比较久，你不是还要买东西吗？一来一回的，时间就不够用了。” 于是两人说了汇合地点就分开了。 走到了较远的时候，苏迟迟才回过头看她们。 林萧末那一直板着的脸终于有了春风般的笑容，似乎在打趣着姜萤什么的，被姜萤气恼揍了一拳。 看着她们融洽相处的一幕，苏迟迟失落起来。仿佛那种浓重的孤独感重新回到了身上。 这不能算是你的错。 总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苏迟迟这么想着，脑海却浮现出好几次鼓起勇气向林萧末搭话时，对方冷淡的表情。 即使她努力想忘掉，但那种遭遇铁板的尴尬和沮丧却一直存在。 现在听到姜萤这样的话，苏迟迟突然感到有些委屈。但她习惯了隐藏起真实的情绪，轻声地回道:“知道了。” 极轻的一句话，似乎只要被风轻轻一吹就要散了。 第 34 章 第 34 章 苏迟迟她们在那红绿相间的操场上没绕几圈，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哨音便隔着大老远传入她们的耳中。 “解散后找我。”姜萤抛下这话，未等苏迟迟答应，便扭头朝七班的集合点跑去。 苏迟迟微微张嘴，想说些什么，尖锐的哨音等不及似地再次响了起来，催得她不由地迈动步伐，跑了起来。 到达集合地点时，苏迟迟发现自己算是比较早的那一拨。还有十几个人在大老远处朝这边赶来。 原地等待的学生们闲不住，开始讲起了小话。那音量被刻意压得极低、极细。哪怕是留神去听，总有个别词汇被吞掉了，只剩下零碎的、不完整的内容，让人自己去填补。 对于这些谈话，苏迟迟一向没怎么注意。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夏忱毓”这个名字突然钻进她的耳朵时，苏迟迟不由地提起了精神，凝神去听。 “我问过顾一航了。他正纳闷这些都是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反正据他所知，夏忱毓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表现出有喜欢人的迹象来……” “顾一航可是夏忱毓的铁哥们儿，他的话比什么都可信吧。” 正在说话的女孩子就和苏迟迟隔着两个人，所以，那些语句几乎分毫不差地进了她的耳朵。 姜萤说得没错。 不用她去问，自然会有人去问。 想起因此事正闷闷不乐的姜萤，苏迟迟的心情不由地雀跃起来，想尽快赶去和好友分享这个刚刚得到的消息。 集合完毕。体育老师清点完人数，宣布解散。 下一秒，苏迟迟就抬起脚，步伐轻快地朝着姜萤班级所在的集合点走去。 姜萤的班级刚解散。 苏迟迟正准备开口喊她，姜萤正好扭过头，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在半空中交汇了。 一到姜萤身边，苏迟迟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复述了一遍，生怕自己途中忘了。 说话间隙，她难免留意姜萤的神色，看着看着，那喜悦的劲儿顿时散去了大半:“……你早就知道了？” “我们班上也有人在聊。” “哦。”她闷闷地应了一声。 “但还是得谢谢你啊，迟迟。”姜萤将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过了几秒，轻声道。 “对我的事这么上心。”wenxueзч 被刻意咬重的字音仿佛带着别有深意的味道，就这样传入苏迟迟的耳里。 她的步伐不由地凝滞了几分，落后了半步的距离。 而姜萤仿佛浑然不觉地继续道:“不过，我得要说一句，顾一航的话可信度并不高。” “大家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顾一航这个人最可恶的一点是越说假话，表现出来的样子就越真诚，就愈发让人信服了。” “他为什么要说假话呢？” “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被纠缠烦了想报复一下。毕竟你知道嘛～”姜萤拉长了调子，“总有女生为了追夏忱毓，向顾一航打探夏忱毓的消息。一两次还好，但次数多了，人总会烦的……” 她停了一下，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当然也可能是他纯粹觉得有趣。” “但是，说谎话总会被拆穿吧。次数多了，就更明显了，大家都没察觉出来吗？”苏迟迟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 姜萤脸上的笑愈发浓郁了:“可能是他说话总是真假掺半的缘故，假的部分嘛就托辞记混了，有时候他还会一脸天真地反问那人，我真的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那表情那模样反而让对方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你当时不在现场，不知道那场面有多搞笑——” 但姜萤很快就收起了笑容，用同样的音量继续道:“一般人说谎被拆穿了，被人找上来时多少会表现出心虚和不安的，但顾一航完全不一样。” 姜萤似乎冷笑了一下，带着笃定的语气道:“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情绪。问他还不如去问周礼安呢。至少周礼安不会这样耍着人玩。” “那我刚才听到的消息……” “那应该是真的。这一次，他没说谎。” “姜萤。”苏迟迟停下脚步，柔声唤着对方的名字，“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姜萤也跟着停了下来，扭过头看向苏迟迟，长睫轻颤:“一个朋友说的。而且，想要了解一个人，就先从他的朋友开始——” 说完这话，她又往上迈了一个台阶，声音变得轻快起来:“快点啊，迟迟。” ** 也许是提到什么人，就会很凑巧地碰到对方。 那天下午放学，因为姜萤要值日，苏迟迟便在教学楼一楼大厅等她。 大厅短暂热闹了一会儿，就很快寂静下来。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穿梭而过。 等待的过程，时间便变得漫长而无聊起来。 苏迟迟的视线几乎将大厅的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不余遗漏地看了一圈后，姜萤的身影依然没有出现。 正当她无聊地在心里数着数时，视野里出现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瘦而高，一边拖着懒散的步伐，一边手上正在不断地往上抛着什么东西。 她定睛一瞧，原来是一罐罐装可乐。 有好几次那罐汽水险些落在地上，都被那只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没再去看，继续在心里数着数。 但是，苏迟迟的余光瞄见那个少年将手中的罐装汽水递给另一个人。 “怎么突然这么好心……”那个人嘴里一边嘟哝着，一边毫无防备地拉开了拉环。 只听得“嗤”一声，罐装里的气泡喷涌而出，溅了他一脸。 随即空气中响起一道气咬牙切齿的怒骂声:“顾一航！你是故意的吧？” 而他口中的顾一航一边笑嘻嘻地欣赏着对方狼狈的模样，一边用带着几分无辜的口吻反驳:“哪有，我也是头一次知道……” “屁！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 苏迟迟垂下眼睑，想到抽屉里的那张纸条，心情便有些复杂。 不得不承认，时隔至今，姜萤的那番话给她的印象仍然深刻，而她也似乎因此受到了影响。 就像那龙飞凤舞的字体给人带来的粗略印象，总是随意的带着些敷衍的意味。 于是，那道歉也显得没有真情实意了。 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找顾一航谈谈了。 第 35 章 第 35 章 拖延是毫无意义的。 苏迟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屁股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一般牢牢地粘在凳椅上，纹丝不动。 她的秀眉微微蹙起，笔尖时不时地在草稿纸上点下，一副被难题困扰的样子。 ——该怎么向顾一航提出来呢？ 笔尖往下一点，恰好落在同样的位置。 ——还得找个恰当好处的时机。地点也很重要。要避开所有人。 笔尖再次用力往下一点，薄薄的纸张终于不堪重负被戳出了一个小洞。 思绪也骤然被打断了，苏迟迟盯了那个小孔几秒，突然长叹一口气，一下子趴在桌上。 而那支笔依然被主人握在手中，忘了松开。 当那熟悉的笑音在教室门口响起时，苏迟迟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 顾一航要回到自己的位置，要是不绕远路，就会经过她这个位置。 她突然感到一阵紧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仿佛受到心情影响，那一直握着笔的右手微微松开。 于是，黑笔掉了。 落在地面的声响在嘈杂的课间不甚清晰，苏迟迟像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弯腰去捡。wenxueзч 黑笔骨碌碌地滚了一阵，直到受到一股阻力才停下。而那股阻力的来源是一双鞋。 像是察觉到它的存在，鞋的主人停下了脚步，弯腰伸出手去，比苏迟迟先一步捡起了笔。 苏迟迟看着顾一航随意地将笔搁在她的桌上，突然出声道:“顾一航。” “不用谢。”他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笑容。 “晚自习结束后你有空吗？”苏迟迟落在空气里的声音依然是轻轻的细细的。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不再回避，直直地落在顾一航的脸上。 对上那瞬间变得惊讶的脸，苏迟迟犹豫刻，还是将话说了出来:“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好的。”顾一航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在哪谈？” “教学楼后面吧。” 话脱口而出时，苏迟迟注意到顾一航的神色似乎变了一下，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顾安回来了。她落座的下一秒，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最后一节晚自习开始了。 一整节自习课，苏迟迟的心情并没有放松多少。将最后一张英语试卷完成后，她拿出练习册开始刷题。 也许是心神不宁的缘故，批改时苏迟迟发现自己比往常多错了三、四道题。 揉了揉眉心，苏迟迟埋头看答案解析。周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扰得她看不下一行字，她抬头看了一眼钟表。 还有一分钟就21:40了。 越是临近晚自习结束的时间，班上的学生就越发躁动。身旁的顾安早已将书本都塞进了背包里，拉好了拉链。 铃声骤然响起的瞬间，就有学生冲出了教室。顾安立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甜甜的嗓音唤她的名字:“迟迟！” “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学一会儿。”苏迟迟一边将答案誊抄到练习册上，一边头也不回道。 顾安不疑有他，点了下头:“那明天见。拜拜～” “明天见。”她轻声回着，估摸着顾安已经离开了，从才扭过头去，扫了一眼顾一航所在的位置。 那个位置已经空了。 他可能已经去往目的地了。 再过了几分钟，苏迟迟才站起来，收拾好一切，匆匆下了楼。 然而，越是到目的地，她却越是忐忑。 那道瘦高的背影出现在视野里时，苏迟迟却不由放缓了步伐，好像多拖延一会儿就能解决了问题似的。 教学楼后面只有一盏路灯孤零零地散发出光芒。没有被光照到的地方一片漆黑，白天还习以为常的小树丛在夜晚就只显得阴森可怖。 在这样僻静的环境下，顾一航的身影反而变得亲切了几分。 像是听到了动静，顾一航警觉地扭过头，看清是她时，那警惕的神色松懈了下来。 “说实话，你挺让我感到意外的。” 还未走近时，苏迟迟就听到顾一航这么道。 她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 “主动提出要和我聊聊这一点，就让人感到意外。” 他以为她要躲，要逃，却没想到她直接迎了上去。 是这个意思吗？ 顾一航。 她微微抬头看向对方。 黯淡的光线下，苏迟迟看不清顾一航的神色，这反而让她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她定了定神，直截了当地开口:“数学课上给我写纸条的人是你吗？” “嗯。” “那么，你的道歉是真心实意的吗？” 苏迟迟话刚说完，顾一航就斩钉截铁地答道:“当然。” “我希望听到的是实话。”苏迟迟道，末了，补充道，“这里没有其他人。” 空气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微风吹动，树影幢幢，仿佛有什么东西隐藏在黑暗处，让人内心隐隐不安。 就在苏迟迟忍受不了，打算开口打破这片沉默时，顾一航突然开口了:“苏迟迟，我和你说过吧，我的记性一向很好。” “好像是读初一的那会儿，有一个女生往夏忱毓抽屉里塞情书的时候，很倒霉地被老师当场逮住了。” 苏迟迟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地蜷缩了下。 顾一航侧过头，视线直直地落在苏迟迟的脸上:“那个女生就是你吧？”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样”。 于是，苏迟迟用同样平静的语气回道:“是我。但我只是替朋友转交情书而已。” 第 36 章 第 36 章 不知为何，她心中早有一种预感，在顾一航突然提起时，苏迟迟没感到意外。 因为陈述的是事实，她没有表现出慌张或躲闪，也因为陈述的是事实，她不可避免地陷入回忆的漩涡，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痛楚的神色。 “你是怎么知道的？”苏迟迟这么问，努力在脑海里回忆起当时的情形，“除了我，我的那位朋友，陆老师，应该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陆老师答应过我会保密的，我相信她的为人。至于我的朋友，她更不会说出来了……” “还是说……” 她微微瞪大了眼睛，光是想象当时有人在教室门外，就忍不住浑身一阵颤栗:“你当时就在教室外……” “先不提我怎么知道的，你当时为什么不像现在这样否认呢？要是那位老师叫家长的话，你可得为你的那位朋友背锅诶。这样也无所谓吗？”顾一航朝她走近了一步，无动于衷地看着她。 “这和你有关吗？”对方不信任的语气让她不由地感到有些愤怒，胸口微微起伏着。 顾一航微微一笑，继续道:“你的那个朋友呢？什么都不做吗也不解释直接抛下……” “她没有。”苏迟迟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了解我们之间的情况，不要乱说。” 顾一航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苏迟迟用力地眨了下眼睛，声音又轻了下来:“不信就算了，我没有必要为了让你信服，凭空捏造出一个朋友来。” 所以，请适可而止吧。 顾一航。 苏迟迟分明没有说这句话，但他好像从她的表情上看出来了。 那张脸竟和记忆中的顾安重合起来。 顾一航突然感到有一阵不自在，甚至有些慌乱起来。 他好几次想要开口试图打破这片凝固的沉默，但又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由地挠了一下脑袋，挤出一丝微笑，带着几丝僵硬的口吻问:“那么，你和那个朋友还在联系吗？” 苏迟迟的身体不由地微微一僵。 没有人比此时的她更了解那时顾安的心情。 顾一航这人说话总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发火的冲动。或者说他的话总能精准地踩到别人的生气点。 但因为他的表情和姿态又让人觉得他不是故意的，而无法理直气壮地冲他发火。 苏迟迟现在已经无法再和顾一航谈下去了。她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主动找对方谈话。 这一番谈话，非但没有解决之前的任何问题，反而让她更加加深了之前对顾一航的印象。 她扭头转身准备离开，身后突然响起来顾一航的声音:“好吧，我信你了。” 她不由地停下脚步，顾一航的声音仍然继续:“ 我只是担心你是冲着夏忱毓故意接近顾安的。 有太多这样的人了。顾安真心实意地把她们当朋友，她们却全都在利用她。” 苏迟迟垂下眼睑，没有做声。 她想，幸好她是背对着他的，不然，一定会被他察觉到端倪。 顾一航的声音倏地止住了。 还沉浸在某种情绪中的苏迟迟很快反应过来，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以及说话声，意味着有人过来了。 在她还在犹豫时，一只手伸了出来，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墙的拐角后。 在此期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在晦暗的光线下，苏迟迟瞧见顾一航扭过头用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她不由地屏住呼吸，留意起周围动静来。 都这个点了，还有谁会到这个地方呢？ “到这里就可以了，应该没有人。” 是林意然的声音。 隐约间，苏迟迟听到了有人嗯了一声。只是单纯的一个音节，分辨不清到底是谁。 苏迟迟强行忍耐住探头去看的好奇，看了一眼顾一航，他似乎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怎—么—办 她用口型无声地道。从林意然的话里不难推测出，她和那人准备秘密谈话。 苏迟迟并不确定顾一航在这样的光线下有没有看清口型，因为他很快扭过头去，观察起那边的动静来。 他显然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段时间以来，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吧。” 当那个男声传到苏迟迟的耳里时，她丝毫不觉得奇怪。那就是周礼安。 这回轮到林意然嗯了一声。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虽然看不到周礼安的神色、表情，但是从对方的语气和声音里能够听出他的忐忑、焦灼和不安。 “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 夜色中，苏迟迟似乎听到了周礼安轻嗤了一声，似乎在冷笑，“那夏忱毓呢？他在你心里，也是你的朋友吗？” “……他也是……”过了几秒，林意然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她的话甚至还没说完，就被周礼安粗暴地打断了。 “你别骗我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充满痛苦，但又饱含疲倦，“林意然，你清不清楚，你在我耳边提及他的次数有多少，要我一一数给你听吗？” “不知道有多少次了，我看向你的时候，而你在看向他。” 第 37 章 第 37 章 像是刻意不容林意然插话，周礼安以斩钉截铁的语气道:“你喜欢夏忱毓。” 那声音明明离苏迟迟还有大段距离，却又像是对着她说似的，让她整个神经不由紧绷起来。 苏迟迟焦灼地等着林意然的声音，然而只有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恨不得探出头去看林意然的反应，但她又知道天黑、微弱的灯光压根看不清林意然的表情，于是，又只好按捺下来。 苏迟迟内心深处突然隐隐生出一丝期待的情绪。 尽管，她有些猜出林意然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但她还是希望从林意然的嘴里能够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最终，在空气中响起的是周礼安的声音:“……为什么不和刚才一样否认呢？” 那声音似乎要哭了似的，落在空气里微微发颤。 她的期望落了空。 接下来苏迟迟听到林意然说了声对不起。 林意然也喜欢夏忱毓啊。 苏迟迟失神地想着。 要是她和林意然，二者选其一的话，任谁都会选林意然吧。 毕竟她那么漂亮，那么有魅力…… 苏迟迟不愿再想下去，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周礼安刚才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心碎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估计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被这样拒绝吧。 不、她不要，要是是这样的结果，她宁愿…… 直到周礼安干涩的声音打断了苏迟迟杂乱的思绪。 “夏忱毓不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他语气里的笃定令林意然有些不安，声音微微发颤。 苏迟迟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凝神注意着周礼安的回答。 “我不会告诉你答案，你慢慢猜吧。” 伴随着周礼安的话音渐渐远去的还有脚步声。 那脚步声又倏然止住。 “还有，林意然，以后不要拿我当幌子接近夏忱毓了。” 这应该是他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过了十几秒，脚步声再次响起、远去。林意然离开了。 下一秒，苏迟迟身旁响起了叹气声。 这叹气声是真真切切的，来自她身旁的顾一航。像是在提醒他的存在，顾一航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苏迟迟不由地紧张起来，有些疑心顾一航刚才是否察觉到她的反常。 然而，在黑暗中只剩下模糊轮廓的顾一航，完全分辨不出表情。 她只能从声音中去判断他的情绪。于是，只好怀揣着不安的心情等着顾一航开口说话。 “周礼安他……”顾一航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突然改口道，“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苏迟迟扯出一丝勉强的笑，点了下头，心事重重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她，冷不丁出声道:“今天的事，你会保密吧。” “我不是那种到处乱说的人。” 顾一航松了一口气，眉眼依然沉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周礼安那样……早知道在他完全陷进去之前就应该……” “我还以为会不一样！” 说话间，他突然烦躁地将脚下的石子踢了出去。 已确认顾一航现在全部精力在周礼安的身上后，苏迟迟就心不在焉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方才周礼安的话在她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她在内心反复琢磨着周礼安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为什么那么笃定？难道夏忱毓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苏迟迟的视线又倏地落在了顾一航身上。 这人心里眼里装的全是他的朋友，竟浑然不觉开口说出的话有多伤人心。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是说出口了。 不想让他的朋友们受到伤害，他情愿让自己当一个坏人。 要是完全无辜的人之前被他那样臆测，该有多伤心啊。攵學3肆 当然，她不无辜。 苏迟迟的心里好像装了一块石头，那块石头重重地往下坠去。 回去后，在床上她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着。 她做了梦，梦到了初中，梦到了姜萤。 第 38 章 第 38 章 姜萤决定写情书告白。 起初苏迟迟以为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但看到姜萤坚定的神色。 她才明白，姜萤是来真的了。 这个念头估计在姜萤脑海里潜藏许久，到现在才郑重其事地跟她说出来。 苏迟迟的心头突然涌出一种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绪。 要是他俩成了，她该怎么办？ 她唯一的朋友怕是要疏远她了。 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起散步，而她总不能夹在其中当电灯泡吧。 到时，只剩她孤身一人了。 当然，他们也有可能会邀请她一起吃饭或者去哪儿玩，而她还要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调侃他们。 这实在是太难了。 她一向惯于忍耐的性子，在脑海里幻想起那副场景时，面色终于忍不住微微泛白了。 这段时间，苏迟迟已经够难熬了。 不知何时生起的情愫一直在折磨着她。 在姜萤羞涩地向她倾诉对夏忱毓的喜欢时，她只能将自己的感情压在内心深处，扮演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为什么她偏偏喜欢上了夏忱毓？ 姜萤和她提起的时候，似乎是严寒冬季的一天，天空飘起了雪花。 屋顶上、树梢上、地面上，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苏迟迟往身上一连套了好几层，保暖内衣，毛衣，再是冬季校服，又在细嫩的脖颈上裹上一条围巾。 她不大喜欢戴手套，做什么都不方便。任由手指冻得红肿。 苏迟迟当时正在写作文，每写几个字就停下来，往手心哈一口气，暖了一会儿又继续写下去。 有时思绪流畅，一口气写了好几行，有时思绪又突然凝滞，仿佛脑中被雾阻隔，便停了下来，过几秒才断断续续写了几个字。 正当她握着笔停下来思考的时候，姜萤突然扭过头来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迟迟，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她一边吞吞吐吐着，一边将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到了苏迟迟的面前。 “你知道的，你的字很漂亮而我的字很丑，所以可不可以……” 说话间，姜萤又将一张崭新的粉色信纸放到了苏迟迟的桌上。 那张信纸带着淡淡的特殊香气钻进了她的鼻尖。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抄一遍？”话一出口，苏迟迟便察觉到自己的嗓子有些哑。 “对对！”姜萤点头道，又道，“你先帮我看下，要是有什么语病或错字再帮我修改下……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也许察觉到了苏迟迟的犹豫，她拖着调子撒娇起来:“拜托啦，迟迟。你知道的，只有你，只有你能帮我。到时候，我请你喝奶茶！或者其他的都行。” 苏迟迟的视线倏地从那张布满字迹的纸收了回来，小心地将信纸放到一边上:“等我写完这篇作文……” “好！”姜萤的眼睛蓦地亮了，激动的神色溢于言表，“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你最好啦迟迟！” 于是，苏迟迟埋头继续写作文。 然而被打断的思绪却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眼角余光总会瞄见放在桌子左上角的纸，以及坐在她斜对面的姜萤。 为了不打扰她吧，姜萤尽量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因为等待而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你作业都写好了吗？” “差不多了。”姜萤道，“还剩下一些回家再写。” 苏迟迟轻叹了一口气，合上作文本，轻声问:“你写的情书呢？” “在、在这！”姜萤有些紧张地将自己写的情书递过去。 意识到苏迟迟要读她写的情书了，姜萤忍不住害羞地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 不知为何，指间触碰到那封信时，苏迟迟的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 为了掩饰这种异样，她直接将纸放到了桌上。 第 39 章 第 39 章 □□□同学: 你好！ 终于下定决心给你写信了。 有句话藏在我心底很久很久了，我一直很想找到机会告诉你。当面和你说，我实在做不到，只能写这封信，让它来告诉你了。 看到这，想必聪明如你，已经猜出来了吧。 没错，我喜欢你。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一个烈日灼灼的夏日午后。午休结束后，从寝室出来去往教学楼的路上，我的大脑一直昏昏沉沉的。 也正是因此，我没有察觉到朋友对我做的小把戏，也没有注意到那些人从我身边经过时看向我的目光有多么奇怪。 直到你出现，将那张纸条从我背上揭下来，递到我手上。 看到纸条上写的三个大字“我是猪”后，我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和你道了谢。你摆了摆手，和朋友离开了。 那天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本来我是其中的一员，但我的大脑却格外清醒，不停地在回放之前发生过的一切。 …… 苏迟迟看到这，突然听到姜萤苦恼地叹了一口气:“哎，迟迟，该怎么把信送到他手上呢？” 她将视线从信上移到姜萤的脸上:“你……” “不可以！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但是，”姜萤的脸比之前更红了，仿佛夏忱毓现在就她眼前般，她将头摇得拨浪鼓，“让我亲手把信交到他手里……我、我做不到。” 她几乎因为难为情而差点落泪，却将目光希冀地落在苏迟迟的身上。 那视线似乎带着格外沉重的分量，苏迟迟承受不住地低下头去，目光恰好落在那行字上。 没错，我喜欢你。 她凝视着那行字，沉默了许久。 姜萤打消了之前的那个念头，叹了一口气:“你也做不到。” 苏迟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姜萤道:“趁人不在的时候，偷偷塞到他抽屉里吧。到时你陪我一起去，好嘛？” “好。” 在这之后，苏迟迟和姜萤一起讨论着删改了某些词句。应姜萤的要求，她将每个字都写得漂亮整齐。 写完最后一个字后，苏迟迟揉了下手腕，准备在署名处写下姜萤的名字。 刚落一笔，便被姜萤急忙叫住了:“不用写我的名字！” 未解释什么，姜萤直接伸出手从桌上抽走了信纸，小心翼翼地塞进了信封里。 “等到了那天再说吧。”:魰斈叁4 她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语焉不详的话，就挥手和苏迟迟道别了。 苏迟迟正准备站起来，被一双手从肩膀上按下去了:“宝，不用送我下去了。已经麻烦你够多了……明天学校见吧！” ** 苏迟迟一直等着姜萤叫她一起去送情书，但一个星期过去了也没等到。 一开始，出于某种私心，她巴不得拖延下去。但后来，反倒是她自己先沉不住气，提起这件事来。 “暂时找不到好的时机……”姜萤这么说着，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苏迟迟顿时明白过来。 写情书是一回事，但要把情书送出去也是要下很大的决心的。 在这之后又过去了两个星期。 星期五下午放学后，苏迟迟正将作业塞进书包的时候，余光瞥见姜萤在教室门口等着她。 于是，苏迟迟加快了速度，拉上书包拉链后，她一边将书包背到背上，一边快步走出了教室:“没久等吧？” “就今天吧。”姜萤突然开口道。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苏迟迟整个人懵住了:“什么？” 姜萤凑到她耳边，用气声提醒道:“情书。” 第 40 章 第 40 章 只简短的一个词，苏迟迟就马上明白过来姜萤的意思了。 但她偏偏过了好几秒才开口:“这么突然？也许其他时间会更好吧……” “到那时我怕又没勇气了。”姜萤说这话时，已经从她身边退了开来，偏过头去，盯着地面，声音也越发轻下去了。 “这样啊……”苏迟迟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她的视线越过姜萤的肩膀，越过走廊，望向空中。 雪正纷纷扬扬地下着。 “麻烦让让！”值日生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短暂的沉默。 他一边不停地嚷嚷着，一边低着头肆意挥舞着扫帚，动作又急又快。 苏迟迟急忙避让开来，但还是被扫到了鞋面。 那扫把显然是沾过水的，干净的小白鞋上顿时出现一片污渍。 她盯着鞋子，蹙起眉来。 一旁的姜萤见状惊呼出声:“哎！你怎么扫地的啊！” 早已冲出去半米开外的值日生闻声，头也不回地大声地道了歉:“对不起啊！我急着扫完回家！” 苏迟迟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蹲下身去擦，只能勉强将污渍擦淡了一些。 姜萤在一旁有些不满地嘟哝着:“那家伙怎么回事这么着急是要去投胎吗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 苏迟迟听着听着，心情倒是平静了不少。 “能擦干净吗？” 苏迟迟摇了摇头，过了几秒道:“没事，反正今天回去要洗了。” 顿了顿，她道:“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教学楼天台一般少有人去，这个时间段大家都急着回家，天台更不会有人了。 雪花在空中旋转飞舞，落在地上很快消融了。 苏迟迟和姜萤俩人都没撑伞，任由雪花落在她们的发丝上、肩膀上、鞋面上。 “那个情书放到你书包里了吗？” “嗯。” “什么时候去呢？” “等他们扫完地检查完卫生后，最好是等整栋楼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啊！” 姜萤突然想起自己忘了考虑苏迟迟，忧虑地皱起眉:“你会不会觉得太晚了？” 苏迟迟摇了摇头:“我还好。早回家、晚回家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反正那个家没人会在意她。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那就好……”姜萤轻声地应着，俩人站在栏杆处沉默了一会儿。 每到周五放学时间，校门口就停了不少轿车，家长们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从几栋教学楼里涌出来的人流源源不断地汇到校门口，撑伞的、不撑伞的，三五成群的，说说笑笑的。 他们回家的激动心情似乎丝毫没有受到严寒天气的影响。 那边的热闹愈发衬托了这边的寂静。 “都多大了还要家里人来接！”姜萤突然不屑地出声道。 但苏迟迟能察觉到她语气里的隐藏的那丝羡慕。 “也许夏忱毓也在那些人里呢！” 姜萤愣了下，脸微微泛红了:“……他和他们不一样。” 苏迟迟轻轻笑了一下，不再追问她两者的区别，将话题转移到正事来。 “他的位置在哪你还记得吧？” 为了之后的行动更加顺利，苏迟迟觉得有必要考虑得详细些。 “当然，我们早上不是刚经过他的教室吗？”姜萤道，“第二组倒数第二排吧。” 苏迟迟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道:“万一他们班突然换位置了呢？” “哪有那么巧合的？”姜萤道，“上午刚去过下午就换位置了？怎么可能嘛。” 苏迟迟隐约察觉到姜萤语气里的淡淡不悦，但又一个想法突然从她脑海里冒出来:“要是在那段时间，一班有东西丢了……然后她们调查监控，发现我们去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萤不耐烦地打断了:“迟迟，你怎么老说这些扫兴的话？怎么可能那么倒霉啊。 你说的这些话就好像在千方百计地打消我的念头似的！” 她顿时觉得喉咙被人扼住了似的，僵在了原地，雪花落在她轻颤的睫毛上。 苏迟迟顶着苍白的一张脸，没再说什么。 倒是姜萤察觉到她脸色的变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多少有些过分了，便弥补性地伸出手去，拉住对方的手臂，摇了摇，撒娇道:“迟迟。” “我没有那个意思。”苏迟迟轻声道，语气里难免带上了几分委屈。 “我知道的。我刚才突然犯浑说错话了，对不起！要不你打我消消气吧。” “有点冷了，我们回去吧。”苏迟迟道。 校园一下子变得冷清了不少，偶尔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走出教学楼。 姜萤将视线收了回去，抿了抿嘴唇:“……正好时间差不多了。” 走下楼梯的时候，姜萤依偎在苏迟迟的身上，几乎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靠在了她的身上:“我突然感到好紧张，腿都软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 姜萤尽量压低音量:“怎么办？我好像被你的话影响到了，生怕塞情书的时候被人当场撞见……” “我们等一段时间再去吧，确保没有人。” 姜萤点了点头。 直到钟表显示五点半时，俩人才始行动。 走廊上空荡荡的，早就没了人影。值日的同学早就回家了。 一班的教室在四楼，靠近楼道。 教室的后门并没有关上，大大地敞开着。 两人先是小心翼翼地往里探了下头。 冬天的天色总是暗得很快，教室里一片昏暗。里面自然没有人。 姜萤将书包从肩上取下，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粉色的信封。 “书包我给你拿着。”苏迟迟小声道，望见姜萤拿着信封的那只微微发颤的手，她的语气不由地沾上了几分紧张。 姜萤没有出声，迟疑地看向苏迟迟，咽了下口水。 “快去啊。”苏迟迟小声催促着，伸手去拿姜萤的书包。奇怪的是，姜萤并没有放松力道，抓住书包带子，目光灼灼地落在苏迟迟的脸上。 “迟迟，你去，好不好？”她这样说着，将信封递到了苏迟迟的面前，用颤抖的声音道，“拜托了。” 无可奈何的，苏迟迟藏在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捏住了信封。 “哪个位置？”只有她心里清楚这个问题问的有多刻意。 姜萤倒是没多想，小声地重复了遍:“第二组倒数第二排。” 还伸出手指给她看。 站在教室后门口，一眼就能望见那个位置。 那个位置抽屉里的书显然是一股作气硬塞进去的，乱七八糟的，桌上的书本也凌乱地摆放着。 显然不是夏忱毓的风格。 苏迟迟将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你确定吗”咽了回去。 朝教室里走去时，她还听到姜萤在身后小声地嘱咐:“要不你还是翻下书确认下吧？” 姜萤显然也是发现了那明显的一点，语气变得不确定。 快步朝着那个位置走去，苏迟迟直接翻开书的第一页，陌生的名字映入眼帘。 她扭过头，冲着站在教室门口的姜萤摇了摇头。 一班换位置的规律，苏迟迟已经摸透了。每隔两个星期，他们就会从一组搬到另一组去。 苏迟迟扭过头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第三组。 她稳定慌乱的心神，朝着第三组倒数第二排的位置走去。 迅速地翻开书本第一页，看到名字的下一秒，苏迟迟难免露出失望的神色。 只是茫然了一瞬，她就迅速地朝下一组走去。 不是！ 这个也不是！ 下一个！ …… 终于找到了。 在第四组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苏迟迟松了一口气，恋恋不舍地又翻了几页后，她才将翻开的数学书本合上，将它原封不动地放在左上角。 苏迟迟长舒一口气，扭过头准备告诉姜萤自己找到了。 然而，看清教室门口的人影时，她整个人彻底惊住了！ 本该站在教室门口望风的姜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语文老师陆琴。 苏迟迟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直到陆琴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一步，她下意识地将那封粉色情书藏在了身后。 她完全不知道陆老师什么时候来的，又在教室门口看了多久。 “还藏什么？我都看到了。”陆老师道。 明明是正常的音量却如同炸雷般在苏迟迟耳边响起，震耳欲聋。 “那是什么？” 她煞白着脸，没有吭声。 “那是什么？”陆老师有耐心地重复了第二遍。 然而，苏迟迟依然没出声，头低了下去。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是情书吧？给夏忱毓的？” 苏迟迟微微翕动了下嘴唇，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 视野里，小白鞋上的那块污渍更加刺眼了。 等待的训斥声迟迟没有落下，反而陆老师似有若无的叹气声传到她的耳里。 “不早了，快回家吧。” 苏迟迟缓缓抬起头，迟疑地看向陆琴。 对方伸出手在她肩上拍了下，柔声道:“今天的事，老师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知为什么，苏迟迟突然感到鼻子一阵发酸。 “但是，你要收起心思，好好学习。可以做到吗？苏迟迟。” 第 41 章 第 41 章 从教室出来时，雪下得更大了。冷风裹挟着雪直往走廊里吹来，打在脸上针扎似的疼。 苏迟迟急忙转过身，背对着走廊。 她一边将针织围巾往上拢了拢，遮住下半张脸，一边看着陆老师阖上教室门。 “还愣在这做什么？”陆琴扭头看了一眼呆愣在边上的苏迟迟，笑了一下，“难不成你还想趁我离开后再进去？” 苏迟迟过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似的摇摇头。怕老师不信，又小声道:“没有。” “快回家吧。”陆琴给教室门上了锁，转过身摸了摸她的脑袋，穿过走廊去关教室前门并上锁了。 苏迟迟忍不住留意起陆老师的脚步声。 陆老师的走路声相较于一般人来说要轻很多，但并不是毫无声响的。只要注意去听的话，还是能察觉到动静的。 当时的她却光顾着找夏忱毓的位置了…… 她还在想着、懊恼着。 陆琴已经往回走了，她看了一眼走廊外面的漫天大雪，扭头问苏迟迟:“带伞了吗？” “带了。”苏迟迟道。 她想，要是她回答没有的话，陆老师一定会把自己的伞借给她，自己冒着大雪回去。 “还不回去？” 苏迟迟嗫嚅了一下，撒了个显而易见的慌:“我还要去厕所。” “去吧。”陆琴看了眼苏迟迟，察觉出她的紧张和不自在，理解地笑了下:“那老师我就先回去了哦。” 苏迟迟嗯了一声，等陆老师转身下了楼梯，消失在视野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来不及放松一些，她就焦急地四下张望着，试图在空旷的走廊上寻找到姜萤的身影。 没准她藏在了拐角处，等一下就出现了。 又或者她在厕所里。 于是，苏迟迟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厕所。 “姜萤。” “姜萤。” …… 起初，她小声呼唤着姜萤的名字，后来又加大了音量。 没有人回应。 走出厕所的时候，她茫然了片刻，下意识抬腿快步朝着姜萤的教室走去。 走了几步，突然间想起口袋里被遗忘的手机。 她被自己的愚蠢笑到了，急忙拿出手机，打给姜萤。 拨号音响起之后是一阵漫长的等待。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她挂断，又重新拨打过去，再次传入耳里的还是那冷冰冰的电子音。 苏迟迟重新回到了一班教室门口，望着漫天飞扬的雪花，往手心呵了一口气。 冰冷的感觉在脚底蔓延，她跺了跺脚，下定决心再过一分钟就不等了。 她一步步走下楼梯，走到一楼楼梯角，走过教学楼大厅，穿行在校园里。 直到走出校门口，整个学校里只有苏迟迟一个人的脚步声，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嘎吱嘎吱作响。 回到家的时候，天几乎黑了。苏迟迟拿出钥匙，插进锁孔拧动，门开了。 清冷的气息迎面扑来。 苏郁的母亲因工作出差去了，下个星期才回来。至于苏郁的父亲，她从未见过他，连他是死是活都不清楚。 她宁愿他死了，也不要有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整个家只剩下她一个人。 苏郁按下电灯开关，将书包丢到沙发上，转身进了厨房。 等待水烧开的时候，苏迟迟忍不住拿出手机，看看姜萤给她回消息了没。 企鹅聊天界面上显示的还是她在路上发的那几条消息，孤零零的，看起来有点儿可怜。 【你去哪了？】 【打你电话没打通。】 【我先回去了啊。】 她盯了屏幕一两秒，在输入框编辑了一段文字，准备发出去的时候又迟疑起来。 正好这时候水烧开了。 苏迟迟一边将开水倒进方便面桶，一边想: “这个时候，比起她，更着急更担心的是姜萤吧。” 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方便面，苏迟迟视线又移到手机屏幕上。 聊天界面还是没有姜萤的回复。 要是手机没电了的话，这个时间点了估计充得差不多了。 怎么着也该回她一个消息啊，给她一个解释吧。 【我没有跟老师说是你写的。】 【老师也没说什么。】 苏迟迟按下发送键，沉思了一会儿，继续在输入框输入文字:【我没怪你，但是，你再不回我消息的话我就真的生气了哦。】 发出去的消息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没有一点回音。 一整个周末，苏迟迟说不清是在什么心情中度过的，有委屈、有难过、有忐忑，也有一丝丝闷气。 第 42 章 第 42 章 直到星期一早上，课间休息，苏迟迟拿着保温杯准备去接热水。 她刚一踏出教室，身后就有人越过她直往走廊尽头冲去。 每到冬天的课间，走廊尽头的饮水机边上总有学生在接水。不想费劲等半天的人总想尽早到达，早点接完早点了事。 若是往常，她也会跟着加快步伐。此时苏迟迟耷拉着眉眼，慢吞吞地挪动着。 “哎哎，姜萤，我的英语作业被落下了！” “什么叫被我落下？早上我还看到你在那补呢。”姜萤挑了下眉，没好气道，“难不成还想让我替你跑一趟！自己拿去办公室吧。” 大高个男生头猛地一缩，仿佛被打了似的，不吭气了。 “别跟他废话了，我们快去接水吧。”扎着花苞头的千依葵从教室走出来，拉住姜萤的手往前走。 大高个挠了挠脑袋，瘪着嘴，转过身迎面朝着苏迟迟所在的方向走去。 “老师提起的时候，最好别拿我当借口。”姜萤还不忘扭过头去强调。 男生似乎不耐烦地嚷嚷了什么，苏迟迟没有认真去听，她只注意到了一点。 姜萤明明看到她了，却倏地扭过了头，像是假装没看见她。 那只本该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此刻却紧紧地挽着千依葵。 苏迟迟的视线忍不住再次落在姜萤另一只手上握着的白色保温杯。 不是她送的那只淡黄色大肚保温杯。 作为姜萤的生日礼物，苏迟迟当初挑选了好久。 之前姜萤还好好用着，现在突然换了，简直是再明显不过的信号。 苏迟迟低下头，遮住眼里的黯然，继续朝前走着。 是她抛下她直接离开了。 是她把她一个人丢在教室里，独自面对老师的盘问。 该生气、该发作的人不应该是自己吗？ 为什么全反过来了？ …… 苏迟迟越想越气恼，鼻子也愈发酸涩，小腹的坠痛感也更加明显了。 余光中，她瞥见千依葵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她听到千依葵的声音:“姜萤，苏迟迟在你身后。” 毫不夸张的说，千依葵轻柔的声音如同一阵微风抚慰了苏迟迟的心灵，她不由地掀了下眼皮，从内心深处升起了一丝希冀。 “救命啊！葵葵，早上吃的肉包子真的好油腻啊，现在光是回想一下就忍不住想吐……” 姜萤正大声抱怨着，似乎并没有听见千依葵的提醒声，自顾自地说下去。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充满着朝气与活力。 似乎只有她——苏迟迟一个人受到了影响，被困在了上周五，那个白茫茫的下雪天。 “迟迟在你身后，你不和她打声招呼吗？”千依葵加大了音量，语气依然温柔。 “啊，是吗？”姜萤的声音多少带了一些不自然，她扭过头像是方才看到苏迟迟似的，沉默了一两秒，道:“迟迟！好巧啊，你也是来接水的？” 苏迟迟“嗯”了一声。 已经到了饮水机边上，还没轮到她们接水。 落后几步的她排在了千依葵的身后。 等待的间隙，姜萤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苏迟迟的脸上，瞧见她微微泛白的唇色，微微蹙起眉头，却什么话也没说。 千依葵的视线在俩人之间转了一圈，隐约察觉到了俩人之间微妙的氛围，没有直接 戳破。 她出声带着关心的口吻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迟迟摇了摇头:“没，我还好。只是有些没力气。” 她微微偏过头去，再一次看向姜萤手中的保温杯，忍不住出声:“你之前的那个保温杯呢？” “落在家里了。”姜萤漫不经心地回着，正好轮到她接水了，便往前一步拧开盖子，将瓶口对准接水口。 一瓶接满，她又接过千依葵的保温杯接起来。 “迟迟，你的呢？”千依葵问。 苏迟迟愣了一下，才将手中的保温杯递过去。 从姜萤手中接过杯子时，她轻声道了谢，没有迟疑多久，便出声问:“中午，还一起吃吗？” “葵葵已经和我约好了。”姜萤的脸上露出来几分为难之色。 “我们可以一起吃啊。”千依葵道。 “你是不是忘了林萧末……”姜萤焦急起来，凑到千依葵耳边压低音量道。 考虑到在场的苏迟迟，她没有将话说完，但未尽之意十分明显。 林萧末对她的反感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苏迟迟也不想和对方同在一桌上吃饭，吃一顿不愉快的饭。 苏迟迟本想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把话谈开的。 压下心头涌起的难堪滋味，她勉强扯起一丝笑:“那下午……” “恐怕也不行。” 苏迟迟深吸一口气，之前她还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想太多了，但现在姜萤显然是想躲开她。 说话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千依葵，犹豫了片刻，道:“你的那封信……” 未等她把话说完，姜萤就急忙打断了，生怕她多说一个字似的:“下午放学后我到你教室去找你。” “就这么说好了吧！” 姜萤匆匆把话说完，就拉着千依葵的手往前走去，头也不回一下。 苏迟迟突然感到一阵后悔，姜萤离开前看她的眼神令她的心情愈发难受。 姜萤什么也没说，但那漆黑瞳仁里流露出的目光仿佛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所有心思。 无论如何，她也不该在当着千依葵的面提起那封信。 那是属于姜萤的秘密，姜萤只愿分享给她的秘密。 第 43 章 第 43 章 姜萤过来时，教室里只剩下苏迟迟一个人了。 她正在抄写英语单词，刚写完一个字母时，钢笔突然不出水了。 苏迟迟皱起眉，烦躁地用力甩了下钢笔，余光瞄见姜萤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微愣了一下才从座位上站起来。 由于后桌紧挨着她的椅背，连拉开椅子的空隙都没有。 苏迟迟的两条腿像是被卡住了似的，并没有完全站直，微微曲起膝盖。 想到姜萤是来拿情书的，她又一下子坐了回去，低下头，手伸进抽屉里，拿出了数学课本。 姜萤已经来到了苏迟迟的桌前，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朝着她摊开了手掌。 她翻开课本。 那封粉色情书安然无恙地被夹在课本里，一如最初的模样。 苏迟迟微微抬头看了姜萤一眼:“……在这。” 未等她话说完，对方已经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去，一把将信塞进了羽绒服里。 重新拉上拉链后，姜萤不放心地在原地跳了几下，确认信不会掉下来后，她才松了口气，神色也不像之前那样紧绷了。 “姜萤。”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去别的地方谈吧。”那原本散去的冷淡神色又重新现在了姜萤的脸上。 她别过头，避开苏迟迟的视线，轻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苏迟迟急忙站了起来，动作急了些，脚不小心撞到桌脚，她忍住溢出喉咙的痛呼声，匆匆跟了上去。 还是同样的地点，教学楼天台，两人的心境却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没有下雪，天空是铅灰色的，令人倍感压抑。 苏迟迟踏上最后一级阶梯时，姜萤已经站在了栏杆处。 她缓缓走到姜萤的边上，刚一站好，就听到了姜萤开口道:“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和平时的那些道歉截然不同，不光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说话时的姿态、表情都不一样，里面承载了更深、刚沉重的份量。 “我那天……确实抛下你一个人跑掉了。”姜萤继续道，说话间她扒住栏杆的手指忍不住用力。 苏迟迟凝视着姜萤那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的骨节，心里的怨气和恼怒突然间神奇的消散了。 姜萤并没有如同早上表现的那样毫不在意，那就够了。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的。” “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没准会这样……” …… “你越这样，我就越不想面对你。”姜萤突然扭过头，视线落在苏迟迟的脸上，冷不丁出声道，“我巴不得你骂我一通，或者干脆不理我，这样反而让我更加好受一些。” 苏迟迟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 姜萤吸了下鼻子，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带了哭腔:“我根本无法原谅自己。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一切。” 似乎预感到了姜萤接下来要说的话，苏迟迟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 她微微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阻止姜萤说下去，下一秒，耳边就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所以，迟迟，你最近还是别来找我了。” 姜萤说完这话就转身准备离开，走到几步开外的地方，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苏迟迟黯淡的眸子不由地亮了起来。 她想，也许姜萤为刚才说过的话感到后悔了。 然而，姜萤接下来说的话并没有符合苏迟迟的期待。 “其实我能感觉到迟迟你有一些事瞒着我。我一直等着你能够说出来，但是……”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把那么多秘密告诉你了，你却从来没和我说过你的。这不公平啊。” 说话的整个过程，姜萤都没有回过头看她一眼。 苏迟迟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煞白着一张脸，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突然感觉到藏在帆布鞋里的脚趾在隐隐作痛。 那被一时忘却的痛楚席卷重来，比之前还要更疼。 苏迟迟像是终于忍不住疼痛似的，倒吸了一口气。 一个人扶着楼梯走下时，苏迟迟缓慢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她想，原来姜萤并不是毫无所觉的。 姜萤一直都知道。 ** 感受到脸颊一阵湿润时，苏迟迟便从梦中醒了过来。 细细密密的雨丝透过敞开的窗户洒进来。 天已微微发亮。 苏迟迟感觉鼻子透不过气来，她怀疑自己感冒了。 头昏沉沉的，脑海里却一点也没有半夜起床关掉空调打开窗户的印象。 拾起落在地板上的薄被单，她换上了校服起床了。 苏迟迟不喜欢吃药，每逢感冒发作，都撑着让身体自愈。这回也是如此。 一到教室，她就拿出历史课本，站在走廊上背知识点。 “迟迟，你来得好早啊！”顾安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和她打着招呼，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倦意。 一听到顾安的声音，苏迟迟的视线就从课本移开，扭过头去，小声地回了个早。 不经意地视线延伸过去，看到顾安身后不远处的顾一航以及夏忱毓。 顾一航和往常一样，微笑着冲着她招了下手，拖着调子打了个招呼:“早啊。” 苏迟迟继续小声应着，不动声色地将视线移到他身旁的夏忱毓，淡定地小声打着招呼:“早。” 夏忱毓似乎愣了一下，似乎没料想到她会主动和他招呼。 微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苏迟迟看着他转身进了教室，压下内心涌起的小雀跃，这才注意到落在他们身后几步开外的周礼安。 脑海里突然响起昨晚偷听到的一切，她的表情不由地变得有些不自然。 而周礼安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一直低着头，插着裤兜，头也不抬径直走进了教室。 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苏迟迟将“早”字吞了回去，下意识地看向了顾一航。 顾一航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无奈的苦笑。 第 44 章 第 44 章 “他心情不好。”顾一航耸了下肩，“理由你知道的。” 苏迟迟意会地点了点头。 他突然走近，眸光落在苏迟迟的脸上，欲言又止。 苏迟迟刚想问怎么了，对方就吞吞吐吐开口了:“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 她极有耐心地听着，也不出声催促。 但突然间，喉咙发痒，苏迟迟猛地捂住嘴将咳嗽声压到最低。 顾一航将原先想说的话抛之脑后，带着几分关心的口吻出声询问:“感冒了？”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冲着顾一航抱歉地笑了一下:“好像是的。” “那……吃药了没？” 见她沉默不语，顾一航伸手挠了下脑袋，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飞快转身进了教室。 苏迟迟没有多想，低头继续读书。 没一会儿，顾一航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突然想起我那还有感冒药。” 重新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顾一航，手里抓了一大把999感冒灵:“1、2、3……还有六包，喏，都给你了。” 见苏迟迟还愣在那儿，他便挑了下眉，忍不住出声道:“手，摊开。” 一副教小孩的口吻。 她没有照着做，视线移到对方手上的感冒药，微顿:“这药……” “哦，上次给顾安买的，她没要。”顾一航脸上神色僵硬了一瞬，轻描淡写地解释完毕。 他的视线旋即落在苏迟迟的脸上，顿了顿，道:“你要介意的话就算了。” “一包就够了。”迟疑了一会儿，苏迟迟垂下眼睑，伸出手，从里面拿出一包感冒药。 “多少钱？” “100块！”顾一航拖长调子，提高了声调，脸上挂上了懒洋洋的笑意。攵學3肆 苏迟迟往裤兜里掏钱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顾一航，神色颇为认真:“我感觉现在好很多了，不需要喝药了。” 说罢就要将感冒药还回去。 顾一航立即往后退了半步，一句“逗你的” 正要涌出喉咙，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身影的主人朝他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旋即扭过头远去了。 就被那冷漠的一瞥，他的心顿时变得七上八下的，莫名其妙地慌乱起来。 明明他和苏迟迟之间什么都没有，但那眼神却似乎在给他们之间添加了不一样的含义。 顾一航有些失神地收回视线，下一秒，夏忱毓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一副好奇的、颇感兴趣的口吻。 平日里他和别的女生互动，夏忱毓撞见了，也不会多问一句。 现在，倒是一反常态地关心起来。 顾一航刚一扭过头，便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 他挑起眉来，正要调侃几句。 就听到苏迟迟向夏忱毓解释起来:“他说感冒药要100一袋。” “我嫌贵不要，要还给他。” 顾一航:“……” 苏迟迟说话依然是那认真的语气，反倒让顾一航怀疑起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开玩笑。 “这么贵确实没必要买。”夏忱毓配合地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出声道，“我这也有感冒药，不过是免费的，你要吗？” 苏迟迟愣了一下，有些不信:“在哪？” “你先等下。”夏忱毓说完，便转身进了教室。 第 45 章 第 45 章 她的视线依然追逐着夏忱毓的身影，哪怕他已经进了教室，进入了视野盲区。 苏迟迟依然没有收回目光，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但余光瞥见边上的顾一航，眼神正奇怪地落在她的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若有所思。 苏迟迟突然一阵紧张，急忙侧过身，避开他的视线，以拳抵唇，又是轻轻咳了几声。 “苏迟迟你该不会不知道我在开玩笑吧？” 耳边传来顾一航似笑非笑的声音，苏迟迟故作淡定:“我知道。” “那你刚才——” 顾一航挑了下眉，似乎还想说什么。 而苏迟迟生怕自己接下来会在什么地方突然说漏了嘴，将拼命隐藏的心思泄了出去，便不再止住喉咙里的痒意，连连咳出了声。 话被打断，顾一航也就没继续说下去，又或者是因为夏忱毓刚好从教室里出来了。 “喏，感冒药。”夏忱毓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递出手里的一包感冒药。 苏迟迟伸出手接过的时候，谢谢两个字刚要说出口，就听到夏忱毓用不经意的口吻问:“有杯子吧？” “有的。”她这么说着，终于忍不住抬头飞快地看了几眼夏忱毓。 他看向她的那双眸子里带着几分关心。 这个发现，让她又是忍不住一阵雀跃，哪怕这只是纯粹的对朋友的关心。 只是苏迟迟没料想到这一切互动全都落入了一双眼睛里。 而这位眼睛的主人又将自己所见到的一切转述给了另一个人。 苏迟迟不喜欢吃药，只因这药是夏忱毓给的。 她喝进嘴里，就如吃了蜜一样甜。 苏迟迟正坐在座位上一口一口喝着，顾安上完厕所回教室了。 她没有急着落座，而是站在桌子前，一边抽出纸巾擦着手指，一边忍不住看向苏迟迟。 察觉到顾安频频投过来的视线，苏迟迟停了下动作，抬起头看过去去。 一时四目相对，沉默无语。 “……你在喝药？”顾安又瞄了一眼苏迟迟杯子里的棕色液体，关心地问，“生病了？” “有点小感冒。” “那刚刚……”顾安话到一半，急忙咽了回去，突然间松了一口气。原本萦绕在心头的那点小小忧愁消散了大半。 她心里想着，原来是这样啊。 “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顾安急忙摆了下手，“好端端的怎么感冒了？” “可能是昨晚上空调开太低的缘故，醒来是还发现被子掉地上了……”苏迟迟解释，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你啊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顾安念叨了一句，坐回位置上，凑近苏迟迟，继续关心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喝完药，感觉好多了。”苏迟迟说完，便将视线落在眼前的课本上。 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果然不怎么擅长应对他人的关心。 “那就好。” 顾安收回了视线。 而苏迟迟却扭过头看向了顾安，注视着她的侧脸，想到她还和顾一航冷战着。 犹豫了片刻，开口轻声询问:“你和顾一航……”攵學3肆 苏迟迟刚说出“顾一航”这个名字，顾安在抽屉里翻找的动作凝滞了一瞬。 确定了顾安在听着，苏迟迟便继续说下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