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贬后发现,我与鬼君是世仇》 第1章 还魂 国号昌盛十八载,癸酉年六月十五。 临近京城的县城,近日又出了一档子新故事。 故事的起源来自于此城一府中,一场接连一场的闹鬼传闻。 萧索的雨夜,惊雷声阵阵,却也没能改变白羽嫣的命运。 今日,几近午时,整个白府严阵以待。更是围堵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这些人穿着各异,有青衣道长,黄袍法师,黑衣捉妖师……还有那些眼底明明有恐惧的下人们却还带着浓重的戒备紧盯着院落中央,为了得到那月银几两的丰厚银子来养家糊口。 他们,便选了这日日胆战心惊,与这白府关联。 “道长。我这女儿……当真是还魂了?”白父颤颤巍巍开口问道。 看着院落中央那人被泼了一身的黑狗血,周身更是贴满了制鬼的黄符。 而她,纵使动弹不得,却也未能让白父对这个亲生长女有丝毫的怜悯。 身上的粗布滥造沾染了恶臭的泥泞,满身的污秽更是让眼前的女子成为了让人嫌弃的众矢之地,。 “老爷!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这孽障就是个灾星!你偏不信!如今成了不死的妖怪。可是遂了你的愿?” 伫立在只有三步距离开外的白夫人冷声训道,却被盛宠的小妾给拦了话语权。 “夫人这话说的,好歹也是自家事,每次都要这般大张旗鼓,这传到了外头人的耳朵里还不知道怎么说我们呢?” 说来也好笑,外头人也好、府邸人也罢,其实都没差。最终这府内驱鬼的传闻还是会闹得人尽皆知。 “乱嚼舌根都是会坏良心的!不过夫人你应该也不会怕。毕竟……你可是没良心的!”小妾的笑容灿烂,一脸娇羞的扫了眼院内的众人,哪管什么外府与内院的仆人是否都瞧着她们。带着一个劲的调笑,甚至还风情万种的向后倾倒,依偎在白父的肩头。 白夫人眼神漠然可怖的扫了一眼靠在白父肩头的小妾。仅仅一个眼神,没惊到小妾倒是让白父如芒刺背。苏丹小说网 他对着白夫人连连赔笑,手上动作赶紧拦住了小妾的嘴,让其后退不许再多言。 这一幕倒更像是日常会发生的事,因而在府中倒算得上见怪不怪了。 谁也未曾发觉。被他们绑在众人目光下的白家长女,原本无神的双眸在发丝的遮掩下微微转动。垂眸闪神之间,那双眼睛莞尔灵动。 一夜之间全城传开,白府的大小姐再一次死而复生,再一次前来追魂索命来了? 为什么说又?哎!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可外扬,可这白大小姐的名迹早已是宣扬的十里八乡人人皆知的烂事儿了! 说起来,名声大噪也是两年前的旧事了。 传言道,这白府大小姐白羽嫣乃是个卖棺材的见了都嫌晦气的人儿。 这么多年,那白府前前后后派遣来催做棺材的都不下三回!就连那白老爷,也都亲自来他们这儿订过两三回纸扎香钱。 卖棺材的老板也听过不少闲言碎语,说是造棺椁是为了给他们府上的大小姐送葬用,但次数多了,便也没怎么当真。 这棺椁纸钱每每送至白府,不是成了别人的下葬物,就是成了府中不该绝命之人的棺椁。 巧至,更是没听过除了白府大小姐之外的人有什么灾病。 风声疑云,蔓延久之,便成了满城皆传的故事。 白羽嫣此人当真是应了那句,人若非议,哪管天灾与人祸? 再者,说说这白羽嫣此女的面容,更是口口相传相传鬼见了都要绕道走。 白羽嫣能被嫌弃,自也离不开这两年城中流传的奇怪诗谣,前半段是白府奇闻,后半段乃是描述这白府大小姐的相貌以及这两年的纪况: 桃花腮红惊人眼,粉白扑面死人白, 长白猢狲臀犹似。眉黛蜿蜒如走蛇, 新婚爬出棺材墓,白绫挂满白府门。 此后真颜无所见,捉鬼道长堆满院。 此乃街上孩童乞丐都会吟唱的下半阙诗谣,虽说只有一半,可全城人无一不晓。 这白府啊,是能不踏则不踏! 除非那些穷的不能再穷的叮当杂役,那些个不怕死的,只要价给得够高,就不怕踏不破他白府的门槛。 当然,入了白府的地盘,是生是死,一切也就尽看这些人的命数了。 有命赚钱没命花,谁老娘活着也白搭! 全城尽知,人人都在传这白大小姐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疯子。太容易招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出现!那些莫名而出的咒骂,奇怪的诅咒,更是数不清的扑面涌现。 让人窒息,无法忽视。就连京城的达官贵臣,听完也是阵阵摇头。信者自信,惧者自离。 白大小姐虽然一直被白容九夫妇锁在别院,可这别院闹鬼的传闻,却是一日比一日甚之的传出。 府内当家主母月月都会花重金,招募一些会降妖除魔的捉鬼法师前来除妖杀鬼。 而要诛的,便是这被锁在深宅中,一步房门也踏不出的白羽嫣。 闹得满城风雨,那诗若是在晚上用歌谣的方式唱出来,当真是奇到不能再奇之闻。 那歌谣的上半部: 白家有女初长成,初见面容窥真颜。 幼女窈窕知善面,长女闭户不得出。 二女先后许人家,一贫一富善妒显。 妹婿突发恶疾亡,死于癸年十六载。 错嫁冥婚为亲姐,同日亲妹亡于府。 昨夜府内便就有老道传言,扬言他们大小姐子时便会死,果不其然,他们大小姐在子时便跳水自尽了。这个时候,虽说都心有忐忑,却没一个人敢去瞧的。 直至三更天,才有人前去池塘处查探,没想到……竟发现白羽嫣此女竟还活着! 不止还活着,昨夜被那小厮发现时,白大小姐还在府内池塘边缘的凉亭处悠闲快哉的与前来探查之人挥手轻笑。 把那小厮吓得连连失禁,抵达他们老爷夫人跟前更是一句话都难以囫囵。 鬼!绝对是被鬼附身了! 这回,当真是把白府一众仆人接二连三的刺激得惊吓过度,一个个只想逃离。 第2章 白府大小姐 就连日前花重金求道长们驱逐妖邪,也都悄摸的收拾好包裹,随时准备撤离。 唯独其中一位,看似仙风道骨,却神态自若。只是美中不足的,便是瞧着这年岁尚小。但在他周围偶然有无故而起的阴风,他却沉稳自持。 几位懂道行的心中也曾琢磨暗叹,此人,许是有几分本事的。 由此可见,身为东道主的白府夫妇心中也不妨托底,他定然是有些能力的。 “道……道长。”白父有些哆嗦。浮肿的赘肉也随着他的哆嗦而抖动。 这位花重金求的仙风道骨的道长已经念了一柱香的咒,可他怎么看,那孽障似乎纹丝未动。 “五十两!再给你加五十两!” 一定,一定要将这个异类给毁了!送入阴间!不!送入地狱也在所不惜!她是个早就该死之人了!就算有过这昔日父女情分,自也不及名声来得重要。 而今,附身于白府大小姐白羽嫣身上的姜小悠,被五花大绑的绑在堂院正中央。手与脚全部被反绑在身后的柱子上,被系成了麻花,左右动弹不得。脚下更是堆砌了十几担的柴火,脑门上还贴上一张降妖驱鬼的符咒。 身着披麻孝服,发系朱砂发带,双脚赤足脏乱,而那身上,更是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与乌青……虽我见怜惜,却也任之刀俎。 那些脏乱的污秽被他们视而不见,实则更是他们一手所致。 这,便是白羽嫣的现状。 祭台已经摆了四个时辰之久,毫无进展。 她目无波澜的观望着的眼前这场闹剧,眸中尽是平淡。起始缘由姜小悠再为清楚不过。只是……高台已筑,戏已开场,她应赏。 与此同时,府邸内被挑拣出身强力壮的十几个下人们也都纷纷围堵了整个院落。而日前请的那些个没用的道士今日也未能逃离,正在想办法弥补,一个个都成为了这位仙风道骨年轻人的下手。 实际上,谁都不敢靠近姜小悠。 这些下人都一个两个的躲得远远的,眼瞧着白夫人一次又一次不知从哪花重金聘请这些法师道长们,个个都翘首以盼甚至是满怀希冀,期望着这位小道长赶紧把这妖秽给除了。 但看其年岁,实则都对此人不抱太大希望。 两年中,府里新收编的下人从不会待上三个月。 主要是这白府实在是太怪,白府二小姐去世两年,大小姐的扮相更与吓人的恶鬼没什么两样。 就连日常送饭的下人都是换了一波又一波。 白府两年前的怪事早就闹得全城沸沸扬扬,虽说都传开了,可这新入府的下人们也算是头一回见到会有人死而复生! 只得说,府内的新人都一个个带着惊恐度日。十个里有八个都想退了卖身契,赶紧逃之夭夭, 就怕朝不保夕,命不久矣! 而常年久待的老人们,也早已为自己留好退路,不断的招募顶替自己的下人,一旦签了契他们就离逃出府邸不远了,这白府,狗都不进! 据说昨日半夜里溺水而亡,白羽嫣是自己从水里爬出来的! 这……也不怪他们嘴碎,这奇事怪谈,难免会被人嚼口舌。 出门采买的府内下人从来不敢主动开口自己是在白府当差,如若不然……怕是谁见他们都要退避三舍。 “唉。” 眼前的道长乃是个青年人,他轻扫了一眼身后数十位的穿着服饰皆有细微差别,由浅至深的道服,在同时也预示着能力的强弱。 呵,人间的驱鬼师,十有八九都是骗子。 不同于以往的青衣道服,白色翩然的衣袂穿在他身上当真有一种仙风道骨的半仙气质。皮相虽有着精雕玉琢的雅致,却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莫名气息,更是让人一扫即忘。 拂尘在他手中装模作样的轻晃了几下,当真是被他装到了。 “哪是银子的问题?”年轻人淡定摇头,轻叹一口气,而后便诉说着本不该他插手的事迹。 此人也是今日悄然出现,拄着自制的招牌游走在大街上。而后不足一刻,便被白府下人给“请”至府邸,前来降伏妖孽。 在他来之前,府内就已经先后齐刷刷的排了十名青玄服饰的道长。在这或多或少的十人中,有实力的存余一二,没实力的神棍实则更多,滥竽充数不在少数。 因而在他来之前,这些祭坛、摆阵,早已做足了一套的排面。 “道,道长?那……那该如何?” 听见他的一声喟叹,白父心中一慌,这孽障今日不死,他日白府上下必然不得安宁! 白老爷是个有着即将年过半百的年岁以及肥硕到腰围四尺二的胖子。 丝毫看不出曾经那副俊逸的秀才模样。 “把这符咒烧了,和水给她服了。”青年人潇洒翩然的提起笔,沾了朱砂,在纸上笔走龙蛇的绘了个鬼画符。随后夹在二指间,递了出去。 周围有些道行深的道长顿时疑惑了,不过片刻之间,他们有一两个便止不住摇头,单单这符纸和水的技俩,怕是不能够将这妖孽彻底解决! “老爷。”白父身边的爱妾,是近两年才收的偏房,身材高挑五官精巧,还有那盈盈细腰仿佛一掐便折,发间配带的翠色软玉簪,色泽透亮,识货的一眼便能瞧上,此簪乃上乘之物。 小妾明月的眼神轻轻向后一瞥,白父便心领神会。不得不说,这小妾能成为被疼在心坎上娇宠,也不是没道理。 只是这相配程度……倒是人人见了都要心下感叹上三分。 白父颤颤巍巍的接过白衣道长手上的符咒,想递给了一旁闭口不言的夫人。这样的“好事”确实还是夫人来做,那才叫顺理成章。 只不过没等他开口,便被白夫人横扫而来狠戾眼神给吓得连退两步。 白夫人原是个珠圆玉润的富态小姐,虽算不得人间绝色,却也是个十足受宠的千金。 如今才不过两年,竟是双颊凹陷,骨瘦嶙峋的憔悴模样,招致那张脸独独只有一双眼睛凸显而出,活似有了癔症之可怖,稍稍辩得清美丑的满月大娃娃见了,怕是也会啼哭不止。 何况此刻还带着滔天的恨意,盯着那再一次“死而复生”的“白羽嫣”。 第3章 孤魂野鬼 她脚下纹丝未动,但那气势却是凌厉,发上的珠翠叮叮当当挂满了整个发间,看似雍容华贵,实则强撑面子,要不是那粉脂涂的肤色尚可,白夫人林柔那张脸怕是要吓坏三岁孩童。若不是近两年的变故颇多,她那富态模样也不会一落再落。苏丹小说网 这些道长们都是白夫人出手寻来的,他白容九只不过是顺应时势,盘下这档子事。 若想又当又立,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只可惜,谁也不会想到。真正的白羽嫣早在昨日夜里成了孤魂野鬼。 林柔对着被捆的毫无生机的姜小悠毫无怜悯,或者说恨不得她早死!十八层地狱真想让她一层一层的体验…… 看着眼前这继母的神色,姜小悠忽觉的比起鬼府里押送犯人的夜叉,白夫人似乎更能胜任。 她只用一个眼神。 那眼神中就包含着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之意,说是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姜小悠完全相信。 白羽嫣的残缺记忆中,眼前这继母算不得良善。 甚至是连白羽嫣之死这件事。 也许,她是主谋。 “是是是。” 白老爷恭敬礼至,心下为难的擦了擦隐隐冒出的冷汗。好歹他也算是半个朝臣官员,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全京城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可千万不能再出差错。 “她有冤屈,应当让她讲出来。”此言一出,白老爷递给下人的符咒一顿,目光晦涩难懂。 “哦?冤屈?”小妾讶然,那妖娆且带着惑人心神的目光轻扫一眼面色越发难看的白府女主人,口中只是带着若有若无的浅淡随意道,“道长,难不成这嫣儿真有什么冤屈不成?” 小妾明月如今的位置离白老爷不远,一步便能够到的距离。花一样的年纪,比起真正的白羽嫣,似乎更有灵气。 一张灵动美人相,确实香艳动人,也难怪白父这即将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会喜欢这样的美娇娘,柔弱且偏宠。 姜小悠被绑的四个时辰中,小妾出现的次数不多,除了刚被绑起来那一刻见过她惊慌失措恐惧不安的模样。 而后便是自午时出现,便一直扯着白父的衣袖,看似一副娇弱风吹便倒的模样,硬是在白父面前抗了好一阵,直到白父准备走近小道长接过符纸时,才幽怨不舍得松开那八爪鱼一样的细爪。 这一幕,实在是拿捏了娇纵。 但她出口替白羽嫣说情,姜小悠倒是意外了。 她淡扫伫立在一旁看似莫不关己的年轻道长,四目相对,各领神会。 白夫人林柔的神色本就难看,如今听了她的意有所指更是一愣。 对于这个白父两年前新纳的小妾,她明面上给过教训,暗地里也下过手段,却被这贱人两三声哭哭啼啼给解了。 为此,那老东西与她争执过多次,竟还妄想为了这小妾休了她?若不是她娘家势力尚存一二,估计老家伙怕是更会无法无天! 但这一会儿,她没空理这贱蹄子。 若说一开始对眼前的“白羽嫣”还是隐在心里的仇,如今……看着白羽嫣的那张脸,心下的恨便如滔天姜水涌上心头。她真恨不得撕烂她的嘴,扒了她的皮! 下一刻,她便一把抽过站在姜小悠祭台边缘处那下人手中的短鞕,下意识的扬手一挥!一下接着一下的宣泄着喷涌而发的恨,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白羽嫣还活着!现在,她手中的力道一次比一次狠,恨不得将她的扒皮抽筋!拆骨入腹!永世不得超生! 不管花多少银子!都要让白羽嫣死!若活着,那便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虽是魂魄附身却也不完全契合,姜小悠在肉体上感受不到痛,可那份心疼……她却代白羽嫣感受到了。 这笔账,她记住了! 虽说这副残躯记忆有缺,但不妨碍她精准找到对她恨之入骨之人。这样一来,仇怨一解,白羽嫣的魂魄也该现身了。 你这祖宗十八代,掘坟往上数三代! 如若不是为了见真正的白羽嫣,姑奶奶姜小悠又怎会如此委屈? “冤?她也配?她才是那个该死的人!不!她该下地狱!”此话,让本就受制于人的姜小悠,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弧度。 “升官发财死后升天,那都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娘死后也一定会跟女儿在地狱相见的。” 只不过,是哪个女儿就不一定了。白羽嫣的命数已定,若不在人间作恶,必会在鬼府走一遭,却不足以下地狱。 姜小悠挂着白羽嫣的面皮,说的话倒是漠然的肆意中带着一丝警告。 “小贱人!等你死了再说!”谁都不曾想过,真正的白羽嫣哪敢这般肆无忌惮的瞧人? 看着“白羽嫣”那张得意的脸,林柔真想亲手掐死她。 若不是这小贱人命大,哪里还轮到现在? “白福根!快把符水给你的女儿喝了,好让她下地狱!”林柔使劲的捏着袖袍下的锦帕,她的神情已状若疯狂。 平日里说话间虽然语无伦次,可如今一想起自己死于非命的亲生女儿,她就自成一套条理清晰的脉络。恨不得吃了姜小悠的肉、喝了她的血。 白老爷喟叹一口气,暗道一声造孽。 关于两个女儿的传闻,城中早已传了千百遍,是对是错早已分不清,可眼前这夫人自从两年前受了刺激便脾气大变。 时而清醒如常,时而神志不清,平日里她总会散财寻些姜湖术士前来捉鬼降妖,却也是失望多过于期望,次数多了,便只留这些道士们自做把戏,反观白夫人出现的次数便更少了。 谁知,今日她这状态还算良好,竟还特地前来瞧道长们驱妖邪。 “哎呀老爷,夫人又开始说胡话了。”明月眉眼一弯,浅淡的轻扯着白老爷的衣袖示意。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 对待林柔,她从未在意是否要给当家主母留几分薄面。难堪她受过、欺侮她吃过,既然不能彼此相安,那就彼此折磨。 当着这么多双眼睛下,她不怕。 白老爷面色难看却不敢发作。白福根这个名字,一直都是他的心头病。这么多年,只恨自己懦弱无能,让林柔骑在头上多年,直到现在。 他翻身不易,而今竟还要再受制于这偶尔揣着神志不清的臭婆娘,哼! 第4章 遭罪 若不是如今这场面人数众多,更是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把她给放了出来。苏丹小说网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发作,不然……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她! 虽说这妖邪是他白容九的亲女,如今眼前这一幕……皆是府中下人与这些江湖道士,家中丑闻,难免会再遭非议。还是早日诛杀便好,哪管这些道士们到底有没有真本事。只求女儿的孤魂不要再来寻他们府中任何一人了! “怎么?你怕了!白福根,你真是个怂包!”林柔这一嗓子,也真不枉她能背上悍妇之名十余年。 她一步步走至祭坛,没有那群下人们眼中随处可见的恐惧。 “你爹怕,我可不怕!” “地狱阎王都不敢收你这个灾星!是不是他们也知道你无才无德勾引男人?” 姜小悠原本浅淡无波的眼神倏然一凛,直直的射向了林柔。 那些怒骂,指点,欺辱……还有自白羽嫣内心由内而外升腾出的恐惧与委屈都让姜小悠心下一沉。 午时三刻,原本阳气正盛的白日当空,瞬间阴云密布,已逐渐有欲下雨之势。 那群祭台周围的道士们冷眼观看,无一人劝阻。 只有那白衣年轻人,抬眸看了眼天。 而后,便淡然的瞧着眼前情景,眸中尽是看戏之态。 “我女儿被你连累!你怎么不去死?” 她指着姜小悠的鼻子怒骂,口中尽是难以入耳的污言秽语。不过这多数而言,还是咒骂她去死的言语最为难听与繁多。 那小妾作势掩耳,好歹夫人娘家也算是京城人士,如此这般当真觉得有辱斯文。 “你妹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哪里对不住你?” 真该在她小时候就掐死!也好过如今弄得这个家乌烟瘴气!” 话毕,所有人都阻拦不急。 那明明还有段距离的祭台桌上的残香钵,被她迅速拿起,砸向了姜小悠的脑袋。 “天呐!”小妾惊了,连忙捂住眼睛,躲在白老爷的身后。 又或者说此情此景,乃无一人敢阻。 “嘶……”真疼啊!怎会?明明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可偏偏在这一刻的姜小悠却实打实的受注了这一击。 【这算不算怨念太深?才会让我这身为鬼差的灵魂也受到撞击?】 【想多了,这只是你丢了护身符的缘由。】嘲笑声自前方传至她耳中。姜小悠瞬间收敛了外露的龇牙咧嘴,转为内收的咬牙切齿。 想到此,她就忍不住怨念委屈。 想哭…… 她的一连串宝贝,全在前阵子给遗失了。 如若不然……此次任务定然轻松如常! 但这位大娘精准投砸的狠劲,让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对方要将她置于死地。 姜小悠附身于白羽嫣的躯壳,原本以为会像往常一般的魂魄入体毫无痛觉。可如今才发觉,许是当真因为她的宝贝丢失,无法为她加持术法,这才有了疼入骨髓的感触。 如今连接痛感与五感的姜小悠,也不得不感受到此举所带来的痛楚,额间被撞破而流出的深紫色血迹已经流至眉骨,滴滴落在孝服之上,与那如蜡黄死灰的面色相映衬,当真是一副死人相,普通人见了估计也会以为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 姜小悠倒也管不了那么多,后牙槽微用力。她可从来没想过附个身招个魂还能让自己如此遭罪。 几个时辰了?若再不成功,白羽嫣可真要化成恶鬼了。 她的视线扫向周围院落里的人。这些人在或多或少之间都曾参与过白羽嫣的曾经记忆。 但……究竟该作何寻找凶手? “你出生克死亲娘,毁你爹的仕途,这么些年我们不计前嫌的养你,还给你许了亲,你非但不知感恩还克死了我的女儿!”她走近姜小悠,踏上了绑着她的祭台,丝毫不怕什么鬼怪传闻。如果不是全身上下都被贴上了符咒能让她心安,她许是不会顾及周围人,定然毫不犹豫的拿把泼了黑狗血的刀刺上白羽嫣的心口。 哪怕是鬼,她都想过要毁了她!没有昔日装模作样的慈悲,只有掩盖不住的恨。 幽怨的眼神,带恨的怒意……对于白羽嫣而言,又是如此的熟悉。 “你才是最该死的!” 前一秒还声泪俱下,在姜小悠面前大滴大滴的肆意掉落眼泪,下一刻便恨不得她马上死绝!变脸速度堪称一绝。 连她都忍不住在心中为白夫人竖起大拇指。 符咒在姜小悠的脑门上贴得紧实,可谁也没发现,镇鬼符的边缘少画了几道弯曲的小线。 符纸够宽,以至于她只能透过两侧的余光来扫向这看似雍容华贵实则尖酸刻薄的妇人。 鬼也好,鬼差也罢。一具尸体容不得两个灵魂,若要招回白羽嫣的魂魄,便不能用真符咒。 “说起报应。午夜梦回,娘可有梦见妹妹?”她的语气虚弱,学着白羽嫣生前的姿态,扮起了柔弱与虚浮。 此话一出,周围观望的奴仆以及被“请”来的老道们皆面面相觑。毕竟,熟悉白府昔日传闻的远不止府上人。 “妹妹与她的郎君,在地下一定过的极好。”杀人诛心。姜小悠见得鬼多了,自然也能拿捏的准人心的痛。 白夫人的面色瞬间煞白,她,她……不可能眼花!姜小悠顶着白羽嫣的身体,用着白羽嫣的语气对着白夫人阴冷的笑了起来。 不过她做了个小动作,两颗黑色的眼珠向外翻,纵是斜视,也正是死死地盯住白夫人的脸。那唇角也更是勾起了一抹奇怪的角度,看似天真无邪,可随便哪个角度去瞧,都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真正的白羽嫣可做不出来这样的神情。 但这却让白夫人的心猛然一颤,几乎骤停。她心中瞬间惊恐袭上心头,抛却那眼神,当初自己的女儿死后,白羽嫣从那棺材爬回来那次,她似乎就时常浸染了这样的笑容。 此刻,林柔犹如被下了降头,脚下更是动弹不得,那只原本怒气颐指的右手也被她不自觉的藏在袖间,隐隐发抖。 “爹,女儿这两日就该生辰了。爹可有梦见我亲娘?” 白父一听,脑海瞬间空白。嘴唇也不由得哆嗦了起来,午夜梦回,他又何止梦过? “女儿如此被亲父对待,我娘若知道了。不知会不会在黄泉路上等你要个说法。” 她未曾打算厚此薄彼。 可终究不过是想替白羽嫣问问,养了十八年的亲生女儿,他究竟有没有放在心头? 只不过,才冒出心尖的念头便被她给否决。罢了罢了,若真是放在心头,又怎会成为一具尸体?如今还被这般区别对待? 第5章 冥婚 白父白容九,本名白福根。乃京城临镇的半个官仕,然,本国昏庸无道,纵使朝臣官员也算不得清廉。 这人寒窗苦读十六载,得了秀才之名,十九岁议亲,二十岁入仕,二十一迎亲,二十二长女出生,同日其妻因难产而亡。 同年,重新娶亲。既是续弦也是正室。 白羽嫣虽为其长女,可出生那年便是灾,天降三年大旱,白容九更因一不小心触怒龙颜而被贬,十年内不得入仕。为谋求生路,便从了商。 庆幸乃是,新婚妻林柔乃户部侍郎亲妹,户部侍郎在十年间节节攀升,早已是丞相大人的左膀右臂。而其,在十年帮衬求情之间,处处看人脸色。俗话说的好,民不如商,商不如官。苏丹小说网 做生意有赚有赔,多年来的赔付生意几乎都由这户部侍郎那边为其摆平。这也足以让白夫人,越发的趾高气昂。 时间长了,白父也就成了人人口中的畏妻一角。 可叹的是,一连十余年,他自身都难保,何况亡妻之女? 续弦林柔,是个精明的悍妇。 婚前,不显山、不露水。却掌控了全家人的命脉。 于第二年生下亲女时,本性尽显。 这么些年,但凡是受了气,那定要在白羽嫣身上出上口气才算平息。前些年还知道掩着白老爷暗地里对白羽嫣欺辱,而自白老爷被贬之后……便将这些摆在了明面。 三年大旱不足以拉垮全府,却足以让幼年白羽嫣难熬。更别提她爹被贬之后的境况。先前从未有过经商前路的白福根,自然尽数不懂套路。苦难十余载,终是苦尽甘来。 而白羽嫣此女,不好过的又岂止童年? 十六岁那年,她与妹妹白羽心先后被许了人间。 彼时,白羽嫣还是个人人口中的正常姑娘。 自从她爹白容九平步青云重入仕途,整个府邸这才迎来好事。 冥婚一事,还要从头讲起。 由此而来,福兮祸所倚。也是不假。 媒人自然的得知家中盛宠的人是谁,因而,含着疼宠且与白羽嫣之间有着天差地别对待的胞妹白羽心,不一样。 白羽心许的夫家乃是京城的一门权贵。也是林柔亲兄长想要巴结与盘算的亲家。 而白羽嫣的准夫婿,是位外乡赶考再普通不过的穷秀才。曾在白府门前讨过一碗水,而后寄居在京城工匠铺的叔父家里。白府上下虽瞧不起他,却也想早早的打发了这个丧门星。 婚期将至,本以为这会是结束白羽嫣苦命一生的转折,却不想会有了意外之外! 谁也没预料到白羽心的准新郎猝死。 风流浪荡的公子哥应骁睿,生前风流,死后也是个祸害人的鬼。这个鬼,凭借着白羽嫣的记忆,姜小悠有点印象。 但权贵府邸不甘心,更是希望为其子配以冥婚。依旧下了拜贴。 此事,白羽心誓死不从,权贵难推,为官之人懂得都懂。 而后多番商量,夫妇俩便将主意打到了白羽嫣身上。 未来夫家毕竟家大势大,她被白夫人用棍棒伺候了一番,然后绑了她送去了夫家,缔结冥婚。 虽说生死有命,可白羽嫣却命大的活了下来。 白羽心却在同一日死了。而且是暴毙身亡! 此事,无人知晓究竟为何如此离奇。 她没被鬼府收容,除了是一大幸事外,更多的则是噩耗。 姜小悠感受着白羽嫣的记忆,一种恶从胆边生的感觉刹时涌上了心头。 白羽嫣此女,也算是个奇人了。 自棺材里爬出来后,坊间便有传闻,白羽嫣是个丧门星。 克死亲娘,克坏亲爹仕途,克毁全家财运,但凡是跟她沾点亲缘关系,那铁定是要不得好死! 与白府联姻克死姻缘,哪怕是配了冥婚,竟也连阎王殿都不收!还好端端的活着!白羽心当日爆毙而亡,而尚在阳间的白羽嫣,却成了舆论的谈资。 看着白府扯起的白布,白羽嫣的出现无疑是给了林柔致命的打击。 不足两年时间,府内已经来过大大小小十余波百号道士,前来驱魂逐鬼。 而白羽嫣,也变了。 本就少言寡语的她,如今除了对着空气咯咯发笑,便会在夜里嚎啕大哭。 更甚之会在有人送饭时自言自语,谈论一些外府未曾传入过的新鲜事,凡是见她的人都会心里发怵,而那些曾经伺候她的人,也从来没有在她眼前超过两次。 亲爹不疼,后娘偏心。如今他们没了亲女,白羽嫣能活下来,已经算得上奇迹。不论是受尽百般折辱或是精神蹉跎,都让姜小悠心中为之动容,这白羽嫣内心倒是强大。 如今,她将满十八。再过两日,便是她的生辰。 可世事难料,她昨日葬身府内池塘,死因:不详。 虽然死了,可她心中有怨。 也是,谁这么活着,死了,都应该有怨。若真是无冤无仇,那才真该叫人间第一奇闻。 在濒死的那一刻,黑白无常没能勾住她的魂魄。便拉了姜小悠来给他们擦屁股。 白羽嫣是个柔弱女子,可姜小悠不是。 有怨解怨,有冤报冤,此乃姜小悠在鬼府学到的规矩。 “快!还愣着干什么?捏着她的嘴给我灌下去!!”白夫人后退了两步,退下了祭台。壮着胆子指挥着自家老爷身边的下人们。 “道长,不管用什么方法!她这次必须死!她不是人!我的女儿就是因为她才死的!”她拉着那位青年道长祈盼道。泪眼婆娑,演起了戏码。 是人要她死,是鬼也要让她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夫人,驱妖邪,需摒除心中怨恨,不然……妖邪作祟只会越来越多。”清风道骨的年轻道长诚然道。顺手拿开了被她紧抓不放的手臂。 “一百两!”白夫人重新不放弃的捏上年轻人的右肘,再次对上他不冷不热的视线,她心中一阵莫名的心慌,手下冰凉的触感从指尖直达背脊,她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那青年道长的眉梢冷凝,凡是扫过一眼他的面容都会在心中印刻上固有的印象,那份在心中拂过的朦胧感便是他故意为之。 第6章 渡魂使 事实上,谁也不会记得他真正的容颜。 “我给你一百两!除妖祟不是你们道长应该做的事吗?只要你除了她!不!”白夫人及时改口,却还是一语双关的对着年轻道长诱惑道。 “五百两!除了那妖邪……这五百两就是你的!”她料想,不会没人不爱财! 符咒随风飘扬,贴在脑门上更是有一种似掉非掉的感觉……这倒也不影响姜小悠的小动作。 【看不出来啊?这白府竟还不是个空壳子?】 深宅大院还雇了多家丁,寻了这么久的捉妖驱鬼道士,白老爷又从仕不从商,银子还能如流水入账?对待女儿却是如此苛刻,呵…… 果不其然,她看见白老爷的面相一阵阵难看。如果不是小妾拉的紧,怕是他能立马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拦下林柔堵住她的嘴。 【五百两挺好,可惜不是冥币。】身为鬼差,做梦都想平步青云。别说五百两了,就算是人间小小十两,都能抵过鬼府万两。 可惜了……她花不了。 【你想要?那我让她烧给你?】那位被奉为白衣道长的捉鬼师,原本因为白夫人的举动而转变为毫无温度的视线,如今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被五花大绑准备做祭的姜小悠。 【贪污受贿若是被抓进无间地狱,我会被阎王扒了皮的。】 【想多了,咱们阎王事务繁忙,你顶多被扔进鬼蜮充当个不见天日的小杂役。】虽然当鬼,也不见天日,但起码还有自由。 姜小悠:【……】 二人之间的对话,无人参与,也无人知晓。 这场局,是做给人看的。也是为了替白羽嫣申冤报仇,引出她魂魄的机会。 他二人,不是人。 四个时辰前…… 夜雨声声,亭檐滴落,池塘水潭因雨滴坠落而泛起层层涟漪。 三更天的仲夏雨夜,沁入人心。却也犹显一丝凉意。 白府内的池塘本是清可见底,如今,那水中央尽是浑浊一片。池塘中的鱼儿求安得谧,四处逃窜至边缘处的安全之地。 那本是因雨势渐大而泛起的涟漪,在那浑浊的水下久待多时,在水下撤力后,一具女尸浮出了水面。苍白瘆然,乃淹死之势。而湖中隐藏的异物,早已利落的消失在池塘。 自上天来之水,自下池塘之源。雨水毫不留情,池塘中浑浊犹在。 良久,那具浮上水面的女尸,重新有了呼吸。 仰面朝天,雨水倾覆,四肢虚浮,姜小悠睁开眼睛。 左手搭在眼睛上方,想要遮挡愈渐转大的雨势。却不料还是渗透了许多雨水落在眼中。 酸涩感进入双目,有些难以睁眼。她不由得再次闭眼,眼珠在眼眶中转动。 十五十五,须臾虚浮,人间招魂,泅渡与否? 人界招魂师,鬼界渡魂人。 今日十五,夜半子时。寻孤魂,探野鬼。 所以,她来了。 泅渡者,必要心甘情愿才肯入鬼界,而她这个做鬼的小差只得成为渡魂使,遍访孤魂,寻迹野鬼。 只是,姜小悠丢了寻魂丝。不止寻魂丝,还有轮回结,护身符,谈生册…… 都是宝贝。 还没来得及去寻,就不得不踏上阳间关道赶任务。 如今只能附身还愿,等待尸体的主人前来寻。待她自查一阵后,便胸有成竹的心下考量。若不出意外,此具尸身的生魂定然还在周围。 她是鬼,本没有五感,附身于已逝的白家大小姐,便承接了她未结束的五感与生前部分记忆。如今,脑海中尽是混沌。 她死了也不过一刻钟,却让等了一日的黑白无常落了一场空。 雨势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打在身上竟有生疼的触感。 感受身下着雨势渐大的浮动水位,却也生了一丝未消的寒意,虽是六月天,可水中也难掩冰凉而刺骨之冷,她的右手不自觉的搭上了右侧的太阳穴。 掩在臂弯之下的唇角夹带着冷意勾起。 生前事,身后名。无妄之灾,欲加罪。幸若之何,何其辜? 白羽嫣啊白羽嫣,你的不甘,屈辱,仇怨,以及这十八年的不公,我替你申。到了鬼府可要好好替我美言几句。 如若不然……她岂不白白出力? 鬼府渡魂,渡的,乃是是含怨将死脱了黑白无常夺命勾的孤魂。从鬼门关到阎王面前判责,从走忘川饮汤到择选来世,渡魂使都需为其魂安置妥善。 在她还在水中忘我的回顾脑海中残缺的记忆时,对面的池塘边缘却现身一人。 无人见那人是如何利落的现身于白府池塘,但自那人站定后,周身雨势似有磁感,因他而躲。 他更闲来无趣,独自欣赏了一番眼前雨景以及……水中人。 随后,只见他白衣踏雨,蜻蜓点水,顺着水面向池塘中央慢条斯理的轻踩。雨水因他而躲,池塘水更为他而开路,犹如垫脚石,踏之无波,踩之无痕。 “姜使可还撑得住?”话音中还略带调笑之意。 姜小悠掀开眼皮,左手依旧搭在双目之上,她感受着雨水倾泻而下的狂势,无情的打在浮于水面的瘦弱身躯。 她想张嘴,却也无法顺利的吐露声音。 摸了摸喉咙,原是嗓子里卡了异物。看来这白羽嫣死后也不得安宁。如若不然……这毒药,也不会卡在嗓子眼里。是死后灌的。但生前的遭遇也实在算不得好。 她从水中折坐起来,用尽了力气咳出了声,将这一口毒药吐出了喉间。 水下本是群鱼四散,如今偶有两条寻到了机会,纷游至姜小悠身边。她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十根手指浮肿,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血迹早已伴随着水迹消失不见,余下的只剩下被的泡泛白的手掌、还有那水肿的伤痕。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她弓腰折坐,右腿微屈,将空闲的右肘搭于其上,姿势恣意,却是背对着眼前人。右手的四指被扭断,翻在了手背处,她认真的一边捏一边将它们回归原位。 平日里都是高坐地府的审判官,如今竟也舍得来她这个渡魂小鬼的跟前? “来见见世面。”一把折扇轻淡然。自眉梢向下,便能见此人雍容。面容清雅,唇角上扬。 姜小悠诧异抬眸,上下打量片刻,眸中尽是不信。 “是真。若不信,我便不会出现于你眼前。”眼前人恭敬如常,一袭白衣甚是斯文。苏丹小说网 姜小悠不语,看向了水下浮动不曾安生的鱼儿,未见世面的又何止是他? 才不足片刻,这两条浮鱼,尸体已然漂至姜小悠的大腿边缘。 “姜使,我已与谢必安了解过。此女只需将生魂牵引即可。” 都是屁话!她能不知? “牵引?怎么牵引?” 她不动声色,准备继续躺下。 “只需用寻魂丝……” 这句话未完,她便卡在了与水平面有半分的距离之间。 第7章 殷五郎君 “说的这般好听,当初寻魂丝丢了,我可是求过判君的。”姜小悠还是顺势躺下了余下半分,恣意的翘起二郎腿。若是此刻手边有棵稻草,她铁定要叼到嘴边洋洋洒洒的开始装模作样。 “何时?”他怎会不知?“姜使何故此番,我……” “别装了,殷五!”姜小悠无心与他打哑谜。电光火石间,白衣青年骤燃间似换了个人。 若说先前那位是个谦逊公子,礼至于此,那么如今这姜小悠口中已然转换的殷五,已是个潇洒翩然佳公子。 外貌皮相自是不必言说。只是这神韵,倒是风流倜傥自成一副野像。折扇微扇,姿态肆意……一如一株争艳的牡丹花,甚至比起此刻的姜小悠,还要洒脱俊俏。 此鬼君在鬼府人间有两幅面孔,殷五说是一体双魂,应当也不差。可实则都是他。 这点,姜小悠自知。 只见眼前这人白衣自驾腾空,随后,她被人像小鸡似的拎起。 带到院落的凉亭中,被无情丢下。 “水中赏雨,你还真有闲情逸致。”佯装潇洒,他拍了拍身上未沾染一滴雨水的素雪衣袍。更是不知从何处掏出手帕,装模作样的擦拭着彼时提过姜小悠后颈衣领的五指。 若细看之下估计才能真正发觉,此人脚下虚浮,未点于地,身影似虚…… 用姜小悠不见外的话来说:这人不是人,但也算不上好鬼! “脑子里的东西实在过多,没得消化。” 她故作不懂,说得也算是事实。附身而上的白大小姐身世经历,不悲,却实惨。难怪会在死后化作孤魂,不肯接受黑白无常引路之令。 寻魂丝早在半个月前不知所踪。纵使她寻遍那段日子的经途,却也未见其踪。 更为甚之,她去求过殷五。 只不过,因这鬼判候选有双幅面孔。所以,她无功而返。 一副乃正义凛然秉公执法的殷五郎。另外一副,乃这闲情雅致日渐风流的殷五。 凑巧,但凡是鬼府当道,她必然在秉公殷五郎身上看不到潇洒的他。她更是以名字简称来区分二者,虽为一人,却实在不敢混为一谈。 所以,能出现在鬼府外的殷五郎,毋庸置疑,绝对是放飞自我的殷五本尊没错。 “生而为鬼,我鄙视你。”殷五态度一如寻常,他并无计划帮她。只是想单纯的看戏。 身为下一任鬼判的候选,处理更多决策性的事务,而非在人间插手鬼魂之私。 寻魂丝一事,他若捅了,只能问她责,给不了她实质性的帮助。 鬼判大人准了他人间七日休沐,七日后替他接管鬼阎王殿的生死命簿,也算是升职前夕的最后一次放任,秉持着在鬼府闲着无趣的心态,便来瞧一瞧她的行事。 没想到作风还是那么一如既往。 先是丢了寻魂丝,因而在附身前总是见不到逝者的魂魄。需费劲九牛二虎之力还原主心愿,亦或者找到害死她的真凶,这才有机会与他们的生魂有所交集。 当了几百年的鬼,他也是第一次见不动脑子顶着具尸体乱晃还能完成任务的。 既说到鄙视她,那她必然要一观“自己”妆容。 白羽嫣的面容脂粉早已被雨水冲洗,且在水中浸泡多时,面相更是发白的死人相。如此一来,真容便显露而出。 “你刚刚是不是拽我领口了?”看着身上衣衫不整浅遮半露的“自己”,她恶人先告状。 了解她的人才知道,恶鬼中的恶霸必然是她匹配得上的称谓。训恶鬼,驳上官、自她荣升阎王殿副使的那一刻,全然不在话下。因此,本是在阎王殿当轻松差使的她,因“仗势欺人”“目中无人”如此豪横而得罪上官,才会被发派至人间,干起了底层劳碌的粗活。美名其曰是磨练,实则不然乃惩戒。 若不然,凭她在鬼界的身份,又怎会在她被贬之后无人替她求情? “我那是怕你死了。”看着她防贼似的眼神和那护在胸前的一番动作,殷五鄙视道。只不过盯着白羽嫣那张脸,他的神色有些恍惚。 “那是重点?”是人是鬼,身为鬼差还能分不清? 上岸才发现,白羽嫣身上的布料是蚕丝,只剩还能遮挡的肚兜亵裤还算严实,剩余的,几乎清晰可见。 姜小悠小声嘟囔着男女授受不亲,身边人耳尖听到,丝毫不顾及颜面的出声反驳。 “你都死了八百年了,怎么还能有这想法?” “就算是死了一千年,少女依旧是少女。”她曾为自己改名,妄想在人间扬名立万,结果刚修建了供奉庙就被阎王那里给驳回。顺便还安了个罪,罪名:封建迷信。 “不就是处子鬼吗??有什么可炫耀的!”殷五眼神自带轻蔑的扫她一眼。 姜小悠:“……” 她查验自身,伤口有深有浅,遍布在臂膀,腰肢,双腿各处…… 抬首,看了眼白衣俊姿且裹得还算严实的殷五,她动动小手,拉了他的披风。 “出于君子之交,您老是不是该给这位小姐一件衣物?” “凭什么?” 在他拒绝过后,她也不扭捏,横着两只藕臂在他眼前晃悠,只是轻扫了一眼,“她”身上深浅不一的大小伤口,便足以让他皱了眉。 二话不说,解了外袍扔在了她头顶。 姜小悠视线骤燃一黑,披件鬼差大人的衣袍虽不见得有多暖,但终究是功德一件。 她虽是鬼,冷暖于她无感,可这姑娘的身上实在需要一件衣物来遮。 并非心存良善,而是心存体面。 “殷五……这白小姐实惨。”虽然,她记忆里不多。 “嗯,如此可观确实惨。”一身的伤痕,谁又能知道她究竟遭受了多少数不清的伤害? “不过……” 他骤然换了语气,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透过白羽嫣的脸,睨向了附身其中的姜小悠。 “我捡你的时候,你可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哑巴。” 还是个脑子坏掉的哑巴,连自己的尸身健在与否她都一问三不知。所以不光是个哑巴,还是个被欺负到连活物都怕的傻子! 姜小悠无语凝噎,八百年前的老事,就他会旧事重提!俗话说的好,往事既不堪回首便不可追矣。苏丹小说网 每每在外,姜小悠与殷五郎各自十分默契的从不刻意提及他们之间的联系。 哪怕是有其他鬼差来找她的麻烦,也从不会牵扯上殷五。 被贬一事,纯属是她自找的麻烦。 第8章 魅惑鬼友 姜小悠也甚是苦恼,没事儿干嘛断了阎王的墨? 入了鬼门关的鬼,哪管你是投胎还是鬼差,自当忘却前尘,姜小悠也不例外。 当年,她是被殷五捡来的。 游荡的孤魂,人间不容,鬼间无名,她无处可去,被恶鬼欺凌,被群鬼嘲笑,浑浑噩噩不知年月…… 如今她鬼差当道,早已是扬眉吐气。 至于曾经……那都是过往烟云,不记得也好。八百年的鬼府生涯早就让她脱胎换骨,忘却前尘。 为今她只有好好做功德,带孤魂泅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白羽嫣便是她此次的任务。 若不是被贬后的人缘一落千丈,一个个都还想着跟她决斗,就为了报她根本就不记得过了几百年的蔑视之仇? 害,有点冤啊! 她当鬼差八百年了,不至于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吧?在阎王殿前有过吗?呃……有,过吧? 如若不然,她哪里会边躲边变着法的往上爬?苏丹小说网 白羽嫣是个五官端正的美人,还是带着古韵,秀中温婉的美人儿。可惜……太瘦了。 这一点,见惯群鬼的殷五实在是忍不住多瞧两眼。他走上前,蹲下看白羽嫣的脸,苍白无力的瘦弱面孔落在他的眼中。 食指与拇指配合轻触姜小悠的下颚骨,凭借着力道左右观摩了几许。 面黄肌瘦本该是白羽嫣的状态。可如今整张面容尽是浮肿。这点,姜小悠还未注意到。可眼前人却因此多看了两眼她所附身的人儿。 “怎?你瞧上这美人儿了。”好死不死,能如此大煞风景的也只有被捏着下巴被观摩的姜小悠能脱口而出了。 不说别的,就单看他眼中流露的认真,她便敢揣测眼前这殷五有想法。 顶着一张美人皮,却对着他龇着白羽嫣的十六颗牙齿假笑。两颗眼珠子被她刻意的向上翻出左右不同的角度,配上那张苍白而刚出水的瘦弱面庞。活像欺凌胆小怕事的捣蛋小鬼。 若是旁人见着,怕是要背脊发凉。孩童见了,更怕是要噩梦连连。 眼前的殷五早已熟悉此人的套路,对着她展露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手下捏她下巴的力道却是一重。 “确实美,不过总觉得这张脸似乎在哪见过。”殷五的眉头纠结的往眉心处拧去。 不知为何,对上白羽嫣这张面容……他倒是真心不觉得丑。 “你不会还有什么余情是我不知道的?”殷五郎在鬼府秉公执法,颇合鬼判那老家伙的胃口,可关乎在人间游荡的殷五,风流成性,就算是鬼,也阻挡不了他流连花丛。 谁晓得他这几百年来有没有在人间执公途中有没有监守自盗? “没有。” “当真?” 他回复果断,她的问话更是紧随其后。 瘦弱的脸蛋再次被他毫不留情的扭到一边。殷五拿出手帕再次擦了擦手。退回了凉亭边缘翘起了二郎腿。 “这么美的皮囊你竟然嫌弃?”她不用猜都知道殷五对她留手了,如若不然,脖子怕是要被他直接扭个一百八十度。 这人儿是美的,只不过啊……引诱不了对面的人。 “我是嫌弃你。”殷五一本正经地阐述理由。 “嘁。”她不赞同。 “你要留在我身边几日?”对于昔日同步上青云的鬼友,她熟知秉性。 “七日?”还未等殷五开口,她便一猜一个准,毕竟鬼判大人的赏罚习惯,她不说向来了如指掌,也算是能猜对十有八九。 殷五:“……” “正好,大人你人间七日休沐,助小人解救这孤魂,届时月供功德有数,自当分你一半。”她直接安排的妥当,只有这有求时刻,姜小悠才肯主动示弱,叫起了一声大人。 五感有维系,这是姜小悠身为鬼使的能力。 当然,仅限于尸身腐烂的前提。 被她附身的死人,顶多不超过七日。 没有魂魄的尸身并不会因为姜小悠的附身而有生机。 毕竟,生魂和鬼差不同。 而她,也只个拥有微末灵力的小鬼差。 能附身七日已是极限。 “我出手,你不就成了作假?”所以他提议,三七。 当然,他七。 殷五和殷五郎虽为一人,可展露于人的性格却截然不同,虽喜爱于人间流连,却时常泛滥好心。这不,姜小悠就是他好心泛滥之一。虽不是他直接捡来的,却也是他牵引入地府的孤魂。 为了不来人间捡孤魂,他时常躲在鬼府不出,如今这是鬼判特意许给他七日做自己的休沐日,这也让他不得不遵从。如此来看,他倒也是个秉公执法的好官。 自夸这种事姜小悠做不来。所以她时常钦佩殷五这个披着两张面皮作祟的鬼官。 “能不能好好做生意了?”什么叫作假?“你我之间的情分竟疏远到如此境界?” 既没踏鬼门关,也未渡奈何桥,还要被他抢功德,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吧? “那不然,你自己来?” 殷五倒也不纠结,话一出,姜小悠诚然认怂。 “别,殷大人。看在你我同窗之谊的份上,帮帮忙。”她对着他挤弄起了双眼。示意他手下留情。大鬼不计小鬼过。 第9章 计划 此番她把人吓得屁滚尿流,灯与伞都来不及拾捡,拔开腿就直奔来路。嘴里还一遍遍哆嗦着:大小姐回魂了…… 此举落在姜小悠眼中,甚是满意。 白府效率尚可。起码派了个人来池塘边查验尸身。不错不错。 而后,在不足半柱香的时辰内,整个府邸灯火通明。 …… 昨夜,白府下人几乎在半个时辰内将姜小悠围堵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恰巧,住进府内的道长们纷纷出了力,用细麻绳仔细得将她捆住。 本是府中主持大局的白夫人林柔,如今竟躲在那道长们的身后,心下阵阵抖动。 陪着夫人、带着宠妾指使着下人们来来回回下,控制姜小悠。 姜小悠全身上下过于虚浮,加上体力不支。 哪怕是附身,也会因附身者的体质而异,因此姜小悠被五花大绑像屠户宰猪的场景一般被抬着走的时候,也只有无语望天的份。 殷五就算能化身形于众人前,他也断然不会在这场景下露面。 因果循环,鬼府官差也不可随意在人间祸乱。但身为公事公办的姜小悠却将视线扫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敏感的下人们顺着她的视线扫过去,却瞧见空无一人,反倒是更加心生恐惧,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而殷五那唇角已然咧在了耳根,却不妨碍他看戏。 如此,她就这样在池塘内泡了半天,然后又被人绑在连夜造的雨祭台上一夜直至此刻。 黎明的前夕,雨停了。 大早上白府便派人寻遍城中及临城小有名气的道观,请了不少的出了名的道长法师前来除妖伏魔。 她被绑在祭台上一夜,殷五也不闲着,偶尔动动手指把她脚边的柴火给碰飞,轻轻动用术法将法师摆好的祭品给碰倒,又或是不小心将那些符咒给吹散,但愣是没想过要把绑着姜小悠的绳子给解开。 这一点,当真是让她在心里伺候了他好几个祖宗! 关于替白羽嫣报仇的计策,她原本还未思及,可瞧这要对着她大做特做的法事,心下便有了计划。 她怂恿殷五去佯装会做法事的道长。跟她一起做场戏。 四六平账功德还是有用的。 殷五果然被他们给“请”来了。只不过这请的方式,有点暴力。 当她看见穿得一本正经且仙风道骨功德甚足,且酷似修炼了几百年的修道之人,同样也是被府上家丁五花大绑捆来时,当真没反应过来。 她忍俊不禁,下一刻便脚趾扣地,抬眼望天,嘴唇紧抿的举动来掩盖自己的笑意。 没过多久,十几名老道轮番上阵。 只有殷五站立在一旁,无人问津。直到那些长相老道的道士们一个个降妖除鬼,手段百出过后发觉无用,这才轮到殷五。 人间符咒对孤魂野鬼管用,但对鬼差无用。不过贴在姜小悠脑门上的符咒是那群江湖道士胡乱招摇撞偏鬼画符罢了。 鬼差入了鬼府,由阎王亲自下印。经常出现在人间勾魂的鬼差是不受束缚。例如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他们,而她更在被贬后与谢必安他们混迹相熟,自是了解不少这关于人间的阴险手段。 所以这现行的符咒水,她喝了不下三盅,被桃花剑刺了两次,见依旧对她没用,这才有了殷五自荐向前。 她的计划,是要引出白羽嫣的魂魄。 渡魂者不该带着怨恨成为恶鬼。 这是姜小悠的任务,也是黑白无常的嘱托。 这会儿,四散在周边的下人们纷纷上前,一人不顾力道的撕扯着她的发,一人用一手捏住了她的鼻,另只手控制着她的下颌,哪怕是心中有恐慌,也不得不这么做!其余人扣着她乱动的身子,就连绑好的两条腿也被制住不得动弹。 由于丢了护身符,姜小悠的与白羽嫣未失去的五感有了一丝关联。因而……那头皮被撕扯的疼痛感以及饮下符水的噬咬感都让她清晰的感受到这份难受。 殷五目光轻扫,细瞧着白父壮着胆子上前,却还是踏出那名为诛杀恶鬼的正义之举步伐。他使眼色让近处的下人小厮用力捏紧她,对准她的嘴猛然间灌了符水入她的口。 眼见符水被灌入姜小悠胃中,白容九这才卸下了戒备。让下人松了松手中的力道。 【殷五!你个挨千刀的,给我喝什么玩意?】 【魂魄离体的符水。】殷五淡定如常。眼下的本性被他遮掩的一干二净。 【人间会有那东西?你该不是在报复我刚刚笑你吧?】姜小悠显然不信。 【咦?你有笑我?】 姜小悠:【……】 骗子,绝对是故意的! “噗!” 便宜了殷五,姜小悠可不甘便宜其他人,在众人松手的那一刻全部喷涌而出。 这一幕真的是恶心透了!那些下人小厮都忍不住心生晦气,也就他们老爷能忍。 顺带还晃悠了脑袋转了半圈,除了那用力抓着她后脑勺头发的小厮没顾及上。 “咳咳……呕!”但这会儿腹部当真有灼烧痛感,是为何? 姜小悠也没想太多。而今喝了多少,便吐出来多少。油盐不进才是她此刻身体该有的状态。腹腔还有些许胆汁,伴随着污浊倾泄而出。 真遭罪,这会儿还要跟殷五打配合。 她虽然不是人,可殷大爷你不能不做人!照他这般折磨,这躯体还能不能撑住七天? “混账丫头!你!算爹求你了……别这么折磨我跟你娘了!” 他摆摆手,屏退了下人。只留下一句:赶紧死了投胎去不好吗? 转而扭头便晃晃的虚乏了几步,小妾明月连忙上前搀扶。 那悲戚且显得无奈的一张愁容当真是做足了戏码。 只可惜……姜小悠见惯了这场面。虚弱的垂眸,无力扫了两眼这位所谓的亲爹。 “道长,这……”他回头,面带愁容且无奈的看向了殷五。 “无妨,只要入了口便有效。” 白父心下唏嘘,如此便好便好。 “爹爹……”姜小悠喃喃轻喊,“女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论起娇柔,白羽嫣绝对算娇弱无骨的病美人。 “大小姐没做错什么。自古红颜多薄命,大小姐虽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偏偏就有人看不惯!” 小妾明月向前走了几步,开始装模作样的替白羽嫣委屈了起来,说到底终究还是在凑至近处后掩了掩鼻息,顿下了脚步。 第10章 徇私 “怪只怪大小姐命苦,大小姐这般若真是鬼魂前来索命,可定要冤有头债有主,别伤了无辜之人啊!” 说着说着,那哭腔随口就来。 纵使有了白羽嫣部分记忆的姜小悠,也忍不住诧异这位来历不明的小妾室究竟是何意? 她扫向了殷五,可他的神色平淡,对于眼前这一幕也只是视若罔闻,难不成只有她一个人过于敏感? 至于与白老爷夫妻以及小妾之间,她凭借着记忆也算是也摸了个透彻。 白老爷胆小随风四处倒,小妾倒是心有坚定。 只是,地位不稳难以掺和。就算是白容九再有想法和心思,也逃不开林柔这个扶持了他多年的旧人。 这个家,终究还是林柔占领主导地位。 以往这对夫妻在外人面前脾性礼仪皆制造的滴水不漏,可偏偏有了小妾后心生了嫌隙,这也算是风水轮流转,白府的正房夫人,林柔也算是快当到头了。 小妾掩面故作娇柔,对上殷五那张俊颜当真是有些把持不住。眉梢间轻拢,故作忧虑的抬眸看向他。 “道长你是不知,之前我们老爷曾找过算命,算命先生曾言,大小姐啊是上辈子造孽太多,今世是来还债的!” “可我们夫人却说,这诺大的府邸,没见过她还什么债,还被她搅得稀里糊涂!其实啊……我倒是挺想为我们大小姐喊冤呢。” 那风言风语,传得白容九几欲身败名裂!白府的生意更是几乎快要撑不住,只不过……这府上一个两个的倒是嘴挺严。愣是在府上没被嚼舌根! 白老爷虽说是入仕弃商,可名下还有一二档生意在暗自经营,这一点……明月一清二楚,且她还拿捏着命脉,才不会像夫人那般蠢笨,更不会轻易的弄死人。 “面相来说,应是不会。”殷五的视线盯着姜小悠那张已经被池塘水和昨夜倾盆的雨水各自冲刷过一遍的脸。如今只剩下那死气沉沉的五官以及消瘦的双颊。 没人否认,曾经的白羽嫣是个美人。但也存在于曾经。 “她是个有福之人。”殷五的脸色有些凝重。 【动恻隐之心了?】姜小悠盯着殷五认真的脸打趣道。 【实话实说。】殷五瞥了她一眼,姜小悠顿然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生官看运,亡官看劫,你竟然徇私?】 【闭嘴!】若不是为了帮她,他不会随意窥看人劫。 但白羽嫣的劫,他看不了。 姜小悠此刻一句也难言。虽然殷五在她身上下的禁制,但也阻止不了她翻白眼。 是,这福气还真是一顶一的好。亲娘早故亲爹不疼,还娶个后娘日日虐待,这福气给你要不? “这般说来,还真有过一位大师曾言我这女儿能给我带来好运。” 有福之人的触动一直都在白容九的心中暗藏,倒真是让他想到了一件曾经事。 此话一出,林柔的眼神似乎闪过一丝晦暗。 “啊?老爷,这算命先生估计是个骗子吧?”明月的声音惊叹到半个院落的人都能听到,姜小悠都忍不住想替她掩面,这是生怕谁听不到啊? 下人们也相互对视,内心唏嘘。 “怎,怎会?那可是卜十卦。” 白老爷的话音刚落,明月便出口接下他的话。当年的卜十卦也算是轰动一时,可销声匿迹的太快,也让人心想不到。 二人之间一唱一和,让一旁的林柔脸色一再黑得更甚。 “那老爷,如何寻得这卜十卦?”明月眼光略微一斜,便瞧见了林柔的消瘦面容,但却能在府邸呆了两年还毫发无损,既有视而不见之利,又有躲过大难之能。 倒真是让姜小悠改观了。或许解惑一事……也能从这个小妾身上下手。 “唉!谁知道呢?听闻这卜十卦十载一出山,这十年前也算是巧遇。”皇帝求神布雨,下令赦免天下。却也是闹饥荒那阵最严重时刻,他们举家搬迁回京,从远郊京城三百里开外的流放之地前来重新投靠妻母族。 路途也曾想过要将白羽嫣给丢掉,但正逢巧遇十年前声名大噪的算命大师,为白羽嫣算了十卦。听闻对他们今后家中富贵有利,这才留下了她。 如今想来,这想这所谓的算命大师定然是个骗子!不然,这白羽嫣在白府家中多年,白府之人既无官途加身,又无钱财大富,他们虽在皇城脚下,却也低头示人,如今这几年更是被泼尽了冷水。 可他们从未想过,自从回了京,白父入了仕弃了商,禁了长女在府。曾经赚的富贵早已经被入了仕的白父用来打点官路,如流水般的消逝无踪…… 却将所有的错尽数推在了未沾过一丝福气的人身上。 这家人,倒也奇了! 而后这家人再寻的算命卦师,几乎人人都曾扬言此女是个灾星。 纵然身为其父,却也因这些卦象而没了在意与重视。偶然与白夫人之间虚以委蛇,谈及对这个女儿的对待,他都没了参与,充耳不闻。 殷五与姜小悠倒是不在意这人间卦师,身为鬼差,与其纠于算命,不如多求功德。这般,也许在死后不用下十八层地狱,还能跟他们这些鬼差称兄道弟。 “这位小道长,你瞧着年岁不大,倒不如说说看,白小姐到底是什么鬼?” 立在一旁原本沉默不言的道士们,在林柔的视线牵引下也参与了其中。 其余多数人只是趋炎附势,为了存活而顺势附和。一开始都是处于平静观望的状态。 为首直言的,乃是一直以来从未表过态的青衣道服老者。 老道主动上前开口。 这位老道胡须半白,眸色中带了一丝睿智,比起寻常的神棍,他的姿态许是因为他的言行更为谦逊而不免觉得他有几分能耐。 “是啊!说说看,莫不是也是个信口胡诌的?”那黑衣捉妖师自也占领一席之地。他是个脾气略微暴躁之人。 “白小姐尚在人世,并非是鬼。”拂尘微扫,他向前走了几步,立在姜小悠的身前。 细微的观察着白羽嫣身上无法计数的伤痕…… 眸间流露出的感情浮动,自成一脉的细腻感,这可不是流连花丛中的殷五该有的神色。苏丹小说网 这一幕,姜小悠看了都惊了。 第11章 入戏太深 【殷五?你……该不是对我动情了吧?】 【想多了,跟你没关系。】无视他嫌弃的表情,姜小悠的脸皮厚了不止一丁点。 【可你这么深情……小的有些不习惯。】她标准的十六颗牙齿挂在脸上,一副痴呆的傻相让殷五瞬间走出了思绪。 “妖……妖孽!”一声厉喝,目的明确地直指被五花大绑的姜小悠。 她无语,顶着符纸也掩不住那翻出天际的白眼。这凡间的人未免也太过敏感了些。鬼府的小鬼们都这么笑,她有样学样竟还能吓着猪狗不如的人? 殷五一边轻咳掩饰自己的思绪,另一面也只是静默不动私下观摩着众人对姜小悠的态度。 天空大作的阴云还在肆意地云卷,却只是单单地分布在白府上方。他料想,真正的白羽嫣要出现了。 “你们看!她被符咒封着竟还能笑出来!一定是妖孽!” 凑近处的下人们瞧见姜小悠的举动也不免汗毛倒立,背脊发凉。胆小哆嗦的某个下人脚下僵硬,后退半步时没瞧见脚下的方寸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爷!!”明月没被姜小悠给吓到,倒是被这些没规矩的下人们给惊吓了一跳。 白老爷抱揽着明月,声声安慰。 转头便对着殷五求道,“道长若能相帮,我白府必然倾尽全力不计代价,但求一方安宁!望道长……斩妖除魔,灭了这不干净的东西!” 【他是这个意思?】姜小悠沉思凝眉。言下之意……白羽嫣非死不可?活了也要她死? 【是。】 殷五回答得干脆,确定白父所言,他们都理解相当。 白羽嫣究竟做错了什么? 【那我不要这个爹了。让我宰了吧。】她狠磨着后槽牙视线微眯,顺着一小股阴风唰的一瞬间,额头上的符咒被风轻飘飘地吹走。 【成啊!犯了条例让楚江王座下的鬼君亲自惩戒你。】殷五一副看好戏的神色轻扫了一眼她。 【还有,这不是你爹。别入戏太深。】 姜小悠:“……” 她歪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无辜又该死的脸,真想褪了绳子扑上去咬死他。 一个连阎王都能得罪的鬼还能怕什么? 没错,怕鬼君。 特别是楚江王座下的南北鬼君。 楚江王曾是平乱鬼界的战神,十殿阎王中他也算居功至伟。 而鬼府,只是阎王的地盘,与之联系甚少。 可谁都知道,这些鬼君都不是好惹的。收服恶鬼有他们亲自坐镇,惩戒恶鬼有他们亲自执罚,甚至连鬼府的秩序……他们都要横插一杠。 美名其曰——闲得发慌,找点事干干。 没事巡巡阎王殿,遛遛忘川河,瞧瞧鬼府里的小赌坊,见见孟婆熬的迷魂汤。当真是没事找事,并且还能鸡蛋里挑骨头的第一君。 苍天啊!大地啊!试问姜小悠惹谁,都不敢惹这没事干的鬼君啊! 凡是鬼府当过差的,那都怕得要死。 像他们这些在鬼府当差不过几百年光阴的小鬼,既没混得身居高位,又寻不到有用的靠山。自然闻而便散,敬而远之。 上至祖宗十八代,下至祖孙十九代,惩罚戒律只要鬼君一句话,那么在无间地狱万劫不复就是小鬼们无法翻身的悲苦命运。 东西掌善,南北扫恶。 但愿……她见不到南北二位鬼君。扫恶?她可不能做恶鬼。 但该给人的教训,她还是从不吝啬。这跟恶鬼还是有区别的! “快!咒飞了!”此时,一股狂风骤然大作。在众目睽睽之下,姜小悠额间的符咒随风散去。 过了好一阵,那风才有所缓和。 此时,白氏夫妻以及小妾纷纷看向了殷五。 “道……道长?” 殷五眉梢轻挑,看着姜小悠低头继续抠脚,掩盖住心虚的神色。 他也不多说,只是不紧不慢地重新抵达祭台,朱砂轻描咒语流畅,却依旧如先前一般,未曾一笔勾勒完善这镇鬼符。 她被重新贴上“镇鬼符”。并被殷五认真告诫安分守己,听他指挥。再敢依着不稳的阴风坏事,就别怪他下手重。 她撇了撇嘴,但此时还算听话,从头至尾有人帮忙……她求之不得。不过是不惹事罢了,她听劝。 “我一瞧便知,大小姐定然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 黄袍法师张口就来。姜小悠一阵腹诽,嗤!这老道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恶鬼孽障,十恶不赦的怪物!天道昭昭终会灭她于地府人间……不过才半日之间,改口实在是快! “元一法师,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 没错!姜小悠重重点头表示赞同。依着姜小悠的脑子还不至于给遗忘。尽管对面一群人没一个注意她的。 “我能当上法师,自然是能看出一二的,你看那位捉妖师,还不如我呢!”那身着黄袍的元一法师嘴角一斜,眼神不屑地看向了他们一群人中左侧边缘一看便是脾气暴躁最是不好欺负的主。 “我是捉妖师,不是捉鬼师。”捉妖师褚因诚然,脾气暴躁是他的本性,有话直言更是他的性格。 姜小悠听了甚觉有理。哪有把捉妖和捉鬼分为一类的? “妖鬼能被分为一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妖害人,鬼也害人……你既担除妖道士的名头,那鬼应当也能除!” 元一带上自己的拂尘,轻甩袖袍,面色甚是高傲开口道。 “说得这般好听,你怎么不除?”褚因也不是个善茬,直接把话堵了回去。 “你这顽人,我这叫给你机会!” “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给我机会?哼!” “你……” 二人开启了争执,周围人面面相觑。实在是不懂眼前人究竟是何操作。 【这也能内讧?】 【大概是分赃不均。】如果他没算错的话,眼前这十几人成群的道长……应当是一伙人。 【嗯……有道理。】就几个时辰前,那几人相互寒暄的模样,若说不相熟,任谁都信。可一番操作下来,半斤八两的熟悉动作,就连举桃木剑的手势都是如法炮制。 害,怎么能不让人怀疑呢? “二位别闹,咱们都是为了除妖驱鬼而来,这位年轻人看起来也是有点本事的。不妨让他瞧瞧,二位再出言也未尝不可。” “千机道长言之有理,我不跟你一般见识。”那位被称为元一的法师轻轻地一摆袖袍,装作大人不记小人过的高尚姿态扭回了脑袋。 而那位捉妖师同样也是冷哼一声,脚下虚浮着向左移了一步。 对上这样的人,他恨不得退避三舍。 而那位千机道长,倒是依旧一副笑眯眯和善模样。 第12章 阎王殿前一枝花 【啧啧,这老道是在给你下马威呀?】妖鬼能成一类?姜小悠眯了眯眼眸,轻扫了一眼那位挑衅的黄袍老道,这人是看不起妖呢?还是看不起鬼? 【看出来了。】殷五轻飘飘的语气看似无意,却也勾起了他的认真。 但最重要的,还是那个最后出口的青衣道服的老者。看似劝和,实则故意挑事。 今日殷五出现在白府,那群人见是个毛头小子,举止便毫无长者之风,说话间也是暗含嘲讽。 殷五秉持着祸不上身的前提,暂且搁置。白府祭台摆了四个时辰,自然不是只有他一人“作法”。 这群老道在外观之上几乎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年岁见长,看起来会比一般人让人心服。因而,不懂的人……譬如白夫人林柔,便会被轻易地耍得团团转。 事实上在殷五与姜小悠的眼中,这十人之中谁是神棍看得那叫一个清楚。 但能言者善变,又不单单是寻常人之才。 “这些道长们说的也不光是假,白小姐……确实被鬼附身了。”殷五一本正经地糊弄众人。 “瞧这小兄弟说的,我就说我没错吧。”元一法师三寸胡须自他手轻捋,带出一股洋洋得意的姿态。 果真,这一举动实在是将她逗笑了。真正道法家人,哪有看见同道中人直呼小兄弟的? 还未再次开口,便被先前劝和的千机道长给挥手一拦。 “小兄弟可知是何种恶鬼?” “听闻鬼府有一种鬼,若是生前受了冤屈,阎王便会准允回到人间。不说还愿,也应当让欺负过她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殷五徐徐道来,也在同一时刻看向了整个院落的人。 【你可真会胡编乱造,阎王若是听了怕是也要感谢你替他在人间立威。】她的内心五味杂陈,阎王若真有这么好说话,那她又怎么可能求情无果轮到此境? 【多谢夸奖。】回应她的,是殷五的一本正经。 姜小悠:…… “这么说,难道真的是嫣儿回魂?”明月惊讶地捂住嘴,一副惶恐的模样看向了身旁的白老爷。果不其然,这句话也如愿地成为白容九心中的一道惊雷。他的视线却是扫向了站在殷五身旁的林柔。 “够了!”林柔一声厉喝,“若真是回魂,那我的心儿也该回来!” “单单是她白羽嫣死而复生!我不同意!”她的女儿又何其无辜?可偏偏死在了那一天。 “你说,究竟是什么鬼?”她凌厉的视线看向殷五,本就瘦的颧骨凸显的五官,配上几欲发疯的言语,甚是可怖。丝毫没了先前要一掷千金的温和。 她料想,若真是白羽嫣还魂……就算她成了鬼,也要让她下地狱! “但也有一种鬼,是为了渡魂而来。”知友莫若她,殷五想胡乱编造,随他去。反正拉回白羽嫣的魂魄有他在,她乐得清闲。 “你说渡魂的鬼?也算是恶鬼的一类?”捉妖师褚因目光一禀。这次,那视线算是正式地投在了殷五的身上。 “正是。”殷五稳稳回答。 “你可知……它长相如何?”书中绘述,大多恶鬼都是自带獠牙一副凶悍之相。这渡魂的鬼,也许与那些传闻中的恶鬼并无二致。顶多多了副官职的头衔。 “极丑。”殷五不带一丝犹豫的倾吐二字。 下一刻,原本束缚着姜小悠的绳子,松了! 白大小姐的身体明显不受控制的晃动了起来,此番举动不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殷五随即隔空画符,眨眼之间便将符咒镇于姜小悠的额前,覆盖上了原来的符咒。 【好你个殷五,竟然指桑骂槐?姑奶奶我好歹也是阎王殿前一枝花,你竟然说我丑?】还以为这鬼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没想到狗嘴依旧是狗嘴! 【勿躁,这只是鉴于一般不知道的人。不然,人人都晓得你的美貌,等都到了鬼府岂不乱套了?】殷五安慰道。 【我信你个鬼!】 【姜使,你的美貌咱们鬼府远近闻名,还有谁不知?】 【呸!在鬼府我怎么没见你夸我?】这个时候倒是一套一套地骗起鬼来了! 【在下身为鬼府官员,日常秉公执法,不好诉说心里话。】 【我信你个鬼!】 【你瞧,你想夺我官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吗?】 姜小悠眨了眨眼:【……有道理。】 她只有片刻的挣扎,随即便被殷五的一番忽悠之下认真点起了头,算是认同。姜小悠的盘算,路人皆知。 待她晃动了两下身子后才发觉有异,【等等!你真给我下禁身咒?】 【要变天了。】他抬头望天,眼眸中尽是沉思。 【姜使啊姜使,既然要配合,就只能委屈你了。】 【凭什么是我配合你?你……】 姜小悠脱口的话戛然而止,殷五封了她的传音。 忽然,天降异色。那原本只似普通的风卷残云……在此刻竟是毫无章法带着浓重的黑云肆意直逼白府上空,压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是要变天了,而是……要死人了。 “天呐,看来真是这极丑的渡魂使出现了,连天都染上了异色。” 姜小悠听着那群道士冒出的声响也是一阵无语,一群孤陋寡闻的凡夫俗子,天有异色可不是渡魂使的原因。 还有……她不丑!! 她虽不是貌比西施的绝世美人,却也算得上阎王殿前远近闻名的第一俏佳人。被贬了也是个有鼻子有眼的小美人! “起风了。”殷五喃喃道。 手中动作微动,口中随之念起了一道诀。暗芒掩罩,护上了整座府邸。 姜小悠顺着他的动作抬眸望天,天有异动却只在方寸,殷五念咒护下了府邸之人却并未着急寻找那处孤魂。未渡之魂可作恶,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第13章 留下 “快!快躲起来,要下雨了!”此时,豆大的雨滴再一次从天空坠落而下,那群道士以及家仆早已是四散开来,自顾躲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盯着他们该死的大小姐。 此时纷纷躲避于庭院内处的屋檐之下。 “若是火祭,怕是已经不行了。”那千机道长原本不愿焦急离去,却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身边的同僚急切地搀扶入了屋檐躲雨。 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依旧是拥有那副德高望重的淡定老道。 让人对他的话更是不由得信服。 殷五虽是受了“伤”被几个下人搀扶,如今也是步伐轻稳地随着他们一同去到檐下躲雨。 徒留姜小悠一人,感受阴风冷雨的浇灌。 褚因偏侧瞧他,第一次叫了小道长的尊称。 “小道长身手了得,不知可有探到是何鬼怪?”他们刚刚所见并非为虚,只是不知这位小道长究竟还有几分本事没能使出来。 还有,那浊气当真是鬼吗?质疑的声响在他们的心中生了根。还未等殷五回复褚因道长的问话。苏丹小说网 林柔的步伐紧跟在那一群老道身侧。在众人站定之际,她猛然上前攥上了殷五的衣领。 “你为何没将她杀死?”呃……有点凶。 【你该!】有人躲雨,有人看戏。 还有人被同伴抛下独身淋雨,所以她说他活该! 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张阴狠面容。殷五倒是并不惊讶,如今想要留下来,必然要好好安抚这位当家主母。 “夫人勿怪,今日天气实在是不适。且……大小姐身上有谜团。” “我不管有什么谜团!我要她死!”林柔继续发疯。“只有她死了!我的心儿才能瞑目!” 此言一出,却无疑给了殷五一道突破口。 “若是关乎于二小姐去世的谜团呢?”众人怔仲。 “这道长是疯子吧?” “看他小小年纪,就不像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道长。” “该不会也是个江湖骗子吧?”还敢说二小姐的事? 谁都知道,二小姐可算得上白府的一项大忌。谁敢提,哪怕你是吃这碗饭的,恐怕啊……都别想在京城那边混下去。 不是白府的势力滔天,而是京城那边的……人! “我瞧着也像,那群吃干饭的不也在府邸里待了大半个月吗?” “反正咱们老爷夫人都还没说什么,咱们还是少说点好。” 一群小厮躲在庭院门口的玄关处窃窃私语相互说道,瞧着那群道士们一个两个地做戏,呆得久的几乎都能看出一二。不是他们太会看人眼色,而是这两年出现的道士们实在是太多了。上当受骗的次数也实在是十根指头数都数不过来。有钱人愿意自欺欺人,身为小厮的家仆们也只能看透不说透。 但他们的议论却被耳尖的姜小悠听得一清二楚。 殷五那浑蛋,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道士。 何况马上要当上了鬼判,脑子的活络程度自然要比得他们这些鬼府小鬼。 若今日不能降伏她“白羽嫣”必然被当作神棍排挤。那群道士们显然还没真正的出口挤兑,若真是三言两语把殷五踢出白府,今日这恶魂……她自己可难以降伏。 所以,殷五不能走! 两年了,府内上下闭口不谈,可但凡有了解几分内幕的,则都对白羽心的死莫名怵怕。 除了飞来横祸,更有白羽嫣从棺椁中爬出来的惊闻,但凡谁不想知道真相的,那必然是心中有鬼! “夫人当真不想为二小姐讨公道吗?” “我的心儿……”林柔忍不住喃喃自语,手中攥着殷五的力道也轻了几分。 “此话当真?”说罢,她又一次紧攥他的衣领。 殷五左右拧了拧脖子,人间的人好似都喜欢揪他衣领。 “夫人若信,便给我这个机会。若不信……如今这场内驱逐妖邪之事还是有劳几位师父了。” 说罢,他的视线浅浅地扫向了默不作声的那几位“德高望重”老道身上。 “你真有法子?”白老爷的面容瞬间为之色变。此事他已不愿再提及,毕竟失去一个女儿也是他的心病。可这两年所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他真的无暇顾及,但关乎于自己的女儿…… “还请白老爷派人重新安顿大小姐。七日内,我必然给一个答复。” 殷五认真答道。 之所以留七日之久,也是为姜小悠附身之限做打算。纵使鬼官,也不能毫无章法地捉鬼。触犯了鬼府的律法,就算是阎王也是当罚。 “但在这期间,任何人,都不准离开。”要保证恶鬼不会附身而出,他必须勒令阻止。 “你捉鬼也就算了,还限制我们?我们为何不能走?”捉妖师褚因率先出声,这年轻人虽然看不出什么。可终究有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他虽为捉妖师,可也从未真正碰见过大妖。因而凡事,他不会妄自菲薄。 “妖有变换形态,鬼有附身之举,褚因师父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若是先前的殷五郎,那定然是闭口不言的等着对方两三句咒骂也就作罢。可如今他要占据主要位置,自然要据理力争,恢复殷五本性。 “你!”褚因怒而无法多言,实在是因这年轻人说得在理。他驳不出口。 殷五不在意对方是否脸色铁青,转而将视线投向了已经松开他衣领的林柔,略带恭敬地微微颔首。 “今夜,我会先探府邸。请老爷夫人以及府中人都在今夜子时闭好门窗,最好足不出户。”他认真告诫,眼神中的清明,还有那本在众人心中模糊的脸庞,却在此刻给了众人一种一闪而过的心安感触。 “凭什么你一个人探查府邸?万一你心有不轨呢?”一人声响落,一人又升起。 “心有不轨?莫不是元一法师心中……是以为我是打算夜探白府,然后搜刮白府钱财一走了之?” 众人面面相觑,为首难堪的,还是当属白府老爷的最为难看。 殷五此话说出了元一的心声。而且此言……说的就是他们的计划。 元一法师哑口无言。 殷五说得没错。 这群人是骗子,在府邸几乎夜夜都会出来溜达,却一直都没寻到机会。而今恰巧白羽嫣溺水而亡身死这件事,更适合作为掩饰的机会。正打算今夜窥探之后,就立马溜之大吉。 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个程咬金! “怎么可能?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个毛头小子,也敢跟他叫板? “那就请诸位,一个也别出来。否则……生死难料。” 第14章 入住 殷五冷声放话,视线带了一丝秉公无情的逼人摄心,更让瞧见他这副模样的人忍不住心一头颤。 “呵,你这话说的,你一人探府邸我们会生死难料?”元一法师猖狂嗤笑。 “当然,这只是告诫,诸位想不遵从我也无力阻止。是生是死……命自然在诸位手中,至于我啊……”殷五半挑了眉梢,轻松自然地扫了一眼刚被白夫人揪过的领口。“又死不了。” “黄毛小儿,你倒还真是狂妄。” “若不信,元一法师可与我一同捉鬼?这样……你死了,还能见到我。” 殷五实话实说。 反正,他不亏。 “咳咳!” 千机道长掩嘴轻咳了两声,众人似乎才逐渐意识到,他们之前对这位小道长了解不深。适才的一本正经与此时的轻佻肆意似乎形成了一种对比。 这会儿,他的脾气显得有点怪。 “几位大师也可以不用在意我说的,只是今夜真若有异动,还请大师们帮衬一二。”拂尘手柄握在手中,随着殷五潇洒的动作,流畅地挥出了半扇形态。 元一与千机对视一眼,纷纷嗅出了异样。 “看来小道长心中看来已有对策。如此……我们便不给你添乱了。” 千机此话一出,对面在雨中感受甘霖承露的姜幽噗的一下,笑出了声。 【殷判官露本性了?】竟还能让他们放弃添乱? 【姜使,我意在收敛,你可别胡言乱语。】他的视线投向了庭院中的姜小悠。 众人不敢打搅,只觉得殷五此人正在思虑如何降伏妖鬼,众人内心也是一阵钦佩。 【放心,我不会告状的。】威胁尚在人世的活人,这可还行。 【你去告,谁信?】此话一出,既有嘲讽又添打压。 倒是让姜小悠恨得牙痒痒。鬼府里他不敢放飞自我,到了人间倒是张扬跋扈了起来,当真是拿她当可欺压的小鬼了? “你当真能找出杀害我心儿的凶手?” “不止如此,你们母女也许还能见上一面。” 众人心头猛然一颤,这……这什么玩意?能将死人复生,这小子在装什么弄鬼?还是说……这白府当真有鬼? 【你怎么想的?竟还能让她们母女见上一面?】她可没那么大的权利把犯了罪的小鬼从受罚的狱里带出来。 【渡了这么多魂,你就没有一点长进?】他当然不可能把白羽心的魂魄召回来。 所以,这不就有了姜小悠的大展身手了吗? 【这是我们可以留下来的另一种说辞,喏~】苏丹小说网 姜小悠顺着殷五的指示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故作深沉的千机老道长。别看他此刻一言不发,实则他算是白夫人林柔最为信任的道士。不然也不会在众人施法之时让他位居高位,甚至在他人失败后,她还无一丝波动,甚至主动献座。 而那小妾明月,此刻早已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仔细得论下来,这位白老爷的慌张感的确是有的。特别是……在他说能让林柔于白羽心见上一面时,更甚。 林柔有些呆愣,消瘦的脸庞在此刻竟然染了些许无措,不管此人说的是真是假,都确实给了她莫大的安慰。纵然她再刻薄不堪,也想把那唯一的一寸柔软留给自己的女儿。 “如此,白老爷与夫人不如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千机道长瞧出了林柔的疑虑,主动替殷五求了情。 【这老道这么好心?不会有诈吧?】姜小悠继续看戏,不知道为什么,出于女人的第六感,总觉得此人有点捉摸不透。 【嗯,有可能。】 白府人很快的将殷五与姜小悠安置好在白羽嫣原先的别院。至于为何在白羽嫣的别院,自然是因为此处是白羽嫣的屈居之地。不论是人还是魂魄,都会循环往复地留在对自己认为最重要的地方。 如果白羽嫣死去的地方没能发现她的魂魄,那来她的住所,定然会有所收获。 二人留在白羽嫣的破烂住宅,屏退了其他的下人。这会儿的二人算是彻底自在了。 “我装不了白羽心。” 姜小悠也不藏着掖着了,将碍事的绳子递给了殷五让他解开,随后又将符咒果断揭下。 “知道,没让你装。” “那你是何意?”他似乎还是没打算为她解惑。 殷五推开屋门,她紧随其后。脑袋带来一瞬间的晕眩。 是白羽嫣的记忆影响了她。 阴郁而压抑的恐惧,还有昏暗潮湿一眼望不到边的无尽黑暗,都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沉闷感。 她掩了掩鼻息。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湿潮的味道混杂着腐烂的腥臭味,还有一股烧焦…… 八百年没闻过这种奇怪的味道,她伸手扶着距离不远的殷五,拉上他衣袖的瞬间,一阵恶心想吐在胃间翻滚。 自从踏进白羽嫣的宅子,姜小悠便能精准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怨气。虽然未必能看见白羽嫣的魂魄,但,这种不同寻常的哀怨足以让她背脊微凉。 但她扭头,看着殷五淡定的神色。一片坦然,他眼底分明就是无事发生。 他似乎感受不到,也闻不到。 “姜使。”殷五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环境。原本属于殷五招牌式的笑容,在这一瞬间,没了。 大手一挥,房内的环境瞬间亮了。 一眼望过去就如同一间杂乱无章的柴房。所有可以当作支撑的硬物几乎都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白羽嫣的屋子,连一张完整的床都没有。 “这……”这便是白羽嫣的闺房? 确定不是废弃柴房? 姜小悠的手一瞬间被捏成拳,他们,他们怎么能…… 殷五默不作声地转身。 二人默契使然,姜小悠同样也发觉有异,瞬间垂首扶额,“殷五,我头疼。” 【西南方向,有东西。】房间内的西南角,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活物。 【我知道。】那人躲在一处破烂的屏风后,当殷五施法点亮房间时,那人正瑟缩着不动声色。 不过是一个闪身,殷五便生擒了那人。 姜小悠顶着白羽嫣的一身脏乱与憔悴跟真正的恶鬼没什么两样,加之灯光亮堂后殷五的身后还没有影子。 但凡是看过的,都怕了。 【鬼啊!诈尸啦!】 第15章 菜菊? 殷五提着后领把那人提溜起来,却翻起了一阵折腾。 “鬼啊!别碰我别摸我,鬼爷行行好,我不结仇不结怨,生来蠢顿,也不貌美,还是个好吃懒做的普通下人啊!拉我去死真的有点多余,呜……呜……” 姜小悠与殷五连翻扫视,仔细的瞧着眼前这个一边扑腾,被殷五无情扔下后,连忙跪地,却依旧不敢睁开眼睛瞧他们一眼的小胖丫鬟。 长的倒是不丑,高挺的鼻梁,小嘴唇大脸盘,眼睛眯成一条缝。 就是胖了些,全身那可不是一般的丰腴饱满,而是从上到下就只能让人想到独属于人间饭桌上的某样肉食。 至于衣着,倒是如她所述的一样,是属于白府下人的穿戴。 只不过,姜小悠瞥了一眼她腰间束缚到最紧却还被硬憋出几两赘肉的衣衫,似乎下一秒就要包不住这一百六十斤的身子。 二人对视,殷五看出了姜小悠眼底的一丝戏谑。 “烧纸钱不在院里烧,躲在屋子里烧?你就不怕烧死整个府邸,然后大家一起变成孤魂野鬼?” 而且……她的视线扫向了西南角隐隐的火苗,铁盆还没烧热呢。 姜小悠凑近她,两手玩味的放置在她眼眶,轻轻用力,那丫头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就此分开,露出死鱼一样的白眼球,死死的不肯看他二人。 “睁眼。” “饶命啊……”试想,一双冰凉刺骨的双手贴在她的眼眶,饶是个大汉,也得吓得双腿发虚连连跪地吧?苏丹小说网 “叫你睁眼。” “呜呜……我不敢。”说完,两滴眼泪就顺着眼眶边缘滴落而下。 那模样,完全就是他们两个在欺负不谙世事的良家妇女。 “鬼吃人这事也不是没发生过。我记得前些年……有一只贪吃鬼,最爱吃些小胖子用来填肚子!”姜小悠压低嗓音细语道。 白府可不是饲养小白兔的地方。谁又能料到在白大小姐的身边出现的,会不会是穷凶极恶的野狼? “大人你说……我们是清蒸好呢?还是红烧呢?” “不如烤了吧?”殷五默契的接下姜小悠的茬。悠哉的往下蹲,细瞧着眼前这丫鬟细皮嫩肉之外还有点肥,胆小怕死之余应当是也没什么优点了。 “不要!别……我不好吃的。求求二位鬼大仙,别吃我。”她跪地求饶,依旧不敢睁眼瞧。 哦,还有点蠢。 “那就睁眼!”此时的姜小悠双手环胸,微低头,眼神中更是带着一丝凶狠的审视,仔细得盯着眼前半跪在地的胖丫鬟。 纵使她心下胆怯,却也不得不缓缓的睁开眼睛。 “大,大小姐?” 跪地丫鬟又惊又喜,眼底泛起的希冀的光亮,不像装的。 “你……还魂了?” 呃,她该怎么解释还魂这一说? “那个……”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胖丫鬟就已经伸手飞扑向了她。 右腿完全沦陷成她拥抱的支柱。 正常人不应该吓得半死吗?这怎么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她侧身,面带求助的看向殷五。 回应她的,是殷五的沉默起身,顺带倚在身后的门框上。然后…… 抱臂看戏? 姜小悠:?? 用殷五的话来说,他完全有理由可以解释他是白老爷夫人请来驱鬼的。 那她呢?活脱脱的一个附身,主打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感,甚至要考虑可能会利用白羽嫣的身体对白府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只不过嘛……姜使是个急性子。 “我不是你的大小姐。”姜小悠果断的一脚踹开抱着她大腿不松手的胖丫。 “大小姐……呜呜。我是菜菊。”被踹开之后又立马粘性极强的重新扑上了姜小悠的大腿,哭的那叫一个痛哭流涕,眼泪如汪汪泉眼,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感人至深…… “菜菊?” 她想的脑壳生疼,终是没能在脑海中搜索出来。 是她的问题? 只是……在同一刻似是有感应一般,她回头扫了眼院落西北角,有一处杂草丰盛的隐秘角落,掩藏了一处可过半人身的狗洞。 那是白羽嫣被关起来后,唯一一处可以逃离院落的位置。也是她刚想起来的 印象中她从未逃离成功。 这看似与她非亲非故的菜菊,为何会跟一个人人都躲避不及的白羽嫣亲近? 而且……她用白羽嫣的心境来看这张脸,也并不觉得放松。 “大小姐你想起我了!”菜菊瞪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期待的看着姜小悠。 “嗯……好难听的名字。” “噗!”殷五噗嗤一笑,妄想能从姜小悠嘴里听到什么好听的话,那完全是痴人说梦。 “大小姐你忘了,我本名叫采菊,就是因为吃的太胖,二小姐才给我改名菜菊的。”她抹了一把鼻涕泪,蹭上了姜小悠的裤腿。 “哦,挺符合的。”她想把她一脚踹飞,可行? 殷五看热闹不嫌事大:【可行。】 【你不拦我?】 【回去之后,杀害凡人罪加一等的罪名又落不到本官的头上。】 姜小悠:【……】算他厉害!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正常来说,这里应该是无人之地,她人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可疑的了。 “我想着给小姐你烧点纸钱,怕你在阴曹地府里面孤单。” “你可真是有心。” “我可真是有福。”也不知究竟是真呆愣还是故意装傻。 姜小悠嘴角一抽,瞧着她前一秒还仰头憨笑,下一刻顺带又加重了紧抱她大腿的力度。 “还能见到大小姐一面,真好。”还沉浸在相见即是缘分的故事中无法自拔,然而…… “所以大小姐你没死,对不对?”话锋一转,她挑眉,变机灵了? “错了,她死了。”她看了眼殷五,默契使然,殷五替她开口。 “不可能,我家大小姐有九条命!” 呃?好俊的郎君…… 原本还义正言辞的反驳,就那么一眼,她竟然对着殷五犯起了花痴相? “你能看清他的脸?” 菜菊跪在地上狂点头,猥琐的笑容瞬间让殷五背脊一凉,他原本倚在门口的动作再次一顿,认真的看了一眼姜小悠。 立马迅速的向后又退了三步。 姜小悠却疑惑了。 寻常人若不是刻意记,根本就不可能记起殷五在人间的面容。就算是当时记忆深刻,也只会有模糊的感觉。而她…… 难道是殷五的术法因人而异? “呃……就是有点模糊。直觉,直觉而已。”虽不知真假,却也打消了姜小悠的顾虑。 “抱着我的腿,凉吗?” 嗯嗯,凉。她半跪,继续点头。 “所以你看我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大小姐,你以前体温也是这么凉。” 她说得认真,姜小悠一时间倒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然,你让我探探你的鼻息吧?我爹说若要看一个人是活着还是死了,先探鼻息最有用了!” “你爹还挺会教常识的,你……” 话未完,姜小悠清晰的感受到鼻孔处堵着的两根放肆的指头。 “噗嗤!哈哈哈……” 如此这一幕,饶是殷五,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只见菜菊用她的两根手指头,直接戳进了她的鼻孔。 “这就是你探鼻息的方式?!!” 第16章 戏精 咦?怎么感受不到大小姐的呼吸? 她的手指有些颤颤巍巍。 “大小姐,你……”菜菊抬眸,对上姜小悠面无表情的五官时,怯央央的收回手,两根指头无意识的在眼前环抱的大腿上来回抹了两下,发觉不妥后,她松开手自觉的往后退了两米。 “你觉得呢?” 殷五看着眼前两个女人造就的修罗场。 菜菊无辜的蹲坐在地,心下叹息一秒后,再次抬起畏惧的眸子对视,只见对方眼神含刀,犹如地狱前来索命的黑白无常,只剩下严肃与刚正,这一刻她才确确实实的感受不近人情是什么感觉。 “大小姐我向你保证,你死后,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呜呜……别带我走!”一滴一滴的清泪被她一把又一把的抹干净,但依旧像高山上滴落而下的泉眼一样,止不住的往下坠。 “无妨,她现在还是人。”稳住人心,现在可不能吓死人。不然……在人间一趟再赔上一条命,得不偿失。 “嘿嘿,我就知道。”两手最后一抹,双腿一盘,一副早就看透的神情抬着下巴望向姜小悠。苏丹小说网 尽管有些疑惑并没有被解开。但她显然不在意。 这张脸就足以证明,大小姐就是大小姐。 是鬼也无妨。 这丫鬟果然是个戏精! 殷五扫视了周围,找了此间中唯一一处可落脚的桌沿,寻了几张干净的纸钱,落了座。 反正今日这纸,也没法烧了。他也算阴间官员,受的住。 “你今日为何不在庭院?”他问向了菜菊。与姜小悠一阵都是分工合作,尽管……此时的姜使帮不上什么忙。 “庭院的下人也挺多的了,我凑不了那热闹。” “为什么?”姜小悠在这间房内四处转悠,四方潮湿的墙面,带着无数条蜿蜒走蛇的缝隙,还有角落一处已经堆砌成山的杂物堆,眼瞧见那杂物堆砌的实在是有些多,还隐隐的冒出些酸臭味,但却有两声奇异的响动。出于好奇,姜小悠便伸脚踢了两下。 顺带低头,仔细地往那隐秘的异响处看了过去。 “吱吱……”一对发幽光的绿色水晶被她窥见。 “呜呜……”还没等姜小悠反应,对面人就又开始呜咽起来。 “住嘴!好好说话。” 除了一嗓制止了菜菊的哭腔,那藏在暗处的幽光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她承认,她不耐烦了。 姜小悠一向干脆,拿捏的准人心,放得下官面子。被贬之后她虽然也曾舍下颜面委屈求情,但也绝不会哭哭啼啼不着四六…… “害……”止了哭腔,她抹了把脸。 “实际上呢,我一直都是大小姐的丫鬟,夫人见不得我,明月姨娘见了我也是捉弄,老爷更是不待见我,还能吃上白府一碗饭就已经是他们大发慈悲了。我哪敢上前招惹显摆?” 变脸如斯,姜小悠不得不惊叹。身为人,能算得上狡猾也是不多见的。 这胖丫鬟,是个会看眼色的。 “老爷为什么不待见你?”殷五在观察周围的同时,还是适当的彰显出他的存在感。 姜小悠的视线已经重新转向了那堆杂物处,继续探查那些所谓的物证。 “如果你也有一个同样珠圆玉润的身材,日日面对着,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已过半百身材走样,而且被随意殴打辱骂,看着还以为是他的私生女一样的下人,你心情会好?” 殷五听完一愣,不由得将目光扫向姜小悠,二人的眼神第一次巧合交汇。 有自知之明的人不多见。这个菜菊绝对算他见过的人间第二。 “大小姐那什么,咱这位公子……您引荐引荐?” 一柱香的时间,此房间内的主场就彻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菜菊,唯一一个自顾自说且越说越起劲的活人。 而殷五与姜小悠,一个在看房内布局。而另一个……还在那堆废墟中寻乐子。 “捉鬼师。”姜小悠的嘴皮上下一碰,殷五这人间捉鬼师的名头还是有必要一提。 “唧唧……” 房内一阵沉默。 只剩下姜小悠露出了一份意味不明的笑意,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害,我就说嘛!大小姐果然是大小姐,捉鬼师都来了,就是不捉大小姐,所以大小姐你铁定是人。” 她倒也不在意菜菊的马屁。一柱香时间,殷五与姜小悠对这白府也算是了解了二三。 特别是白羽嫣与白羽心之间的纠葛。 姐妹二人之间的矛盾,可不是只有这两年才有的。 幼年时白羽心便被林柔惯得张扬跋扈,对于平日里对白羽嫣的拉踩,白羽心更是见了都会主动去送上两脚的。 “白羽心对我就这么恨之入骨?”她寻了一根小臂粗壮的木棍,左右敲击了周围地板,试探性的也逐渐观察了起来。这里跟一般的柴房比起来,还真是好不到哪去。 “倒也不是,只不过大小姐你长的比她好看,她嫉妒。”论面相论骨相,白羽心也是不差,虽拼不得绝世美人这个名头,总地来说还算说得过去。 但凡白羽嫣逮住机会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必然有夸有贬,白二小姐这恼羞成怒也就顺理成章了,想发起脾气来,更是可以不分场合时间的。 “而且你要胆量没胆量,要脾气没脾气,连我看了都想欺负你……呃,说笑呢,说笑而已。”眼神轻扫,菜菊吃了态度的亏。只能庆幸姜小悠此刻没顾及她所说得余下言论。 “她……我之前真这么窝囊吗?” 尽管在白羽嫣的记忆中了解不少,但听一个第三者的旁观言论,她在心中也只剩下一丝无奈。 “岂止是窝囊呀大小姐,你就像一个废人一样,被他们招着起来,挥之即去,生死都不由自己,一顿饭都能饿三天。” 菜菊越说越起劲。恨不得把憋了半辈子的话都吐露出来。 这么惨? 经过姜小悠的拆卸深扒,手上动作更是不曾停止,原本存留在“废墟”的“朋友”,带着那冒着幽光的绿宝石群,已经开始逐渐的从姜小悠的脚尖处来回溜走,“那你在之中充当什么角色?” “呃……我当然是个好人了。”菜菊的眼睛有些躲闪。 “怎么说?”她的脚尖出其不意的踩中其中一只的长尾。 “大小姐救过我的命。” “哦?具体展开说说?”殷五一本正经地成了观戏者。 “曾经我拉大小姐下过水,放过火,钻过狗洞,丢弃在白府外,任人欺辱任人打骂,可大小姐依旧不计前嫌还愿意教我识字。我可太感激了!便主动请缨留在大小姐身边……” “所以,你是说你以前是欺负“我”的?”她弯腰,右手食指与拇指配合,淡定的捏起唯一一只没逃出她脚心的老鼠尾巴,在菜菊面前悠哉轻晃。 “呃……”这,这大小姐变态吧?正常人谁抓老鼠当兴趣啊? 双下巴抖了抖,菜菊咽了口唾沫,心下一横,还是决计维系自己的可信度。 “但今时不同往日,我会帮大小姐的。信我。”她自信的亮起自己的五根手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姜小悠眉梢一挑,“我信你。” 第17章 行动 “大小姐当真信我?” “你有什么是我不可信的吗?”她瞟了一眼殷五那人依旧坐姿看戏。 “不不不,没有,奴婢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肝脑涂地,谢大小姐信……啊!” “唧唧!!” 同一时刻,一人一鼠的眼神纷纷对上,然后……各自惊恐。 最终,成功地让屋内唯一一个活人,吓晕了。 殷五看着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忍不住拍手叫好,姜小悠拿捏着老鼠甩在菜菊身上,绝对是她一开始就打算好的。 “何必呢,你都把她吓晕了。” “麻烦。”姜小悠清了清手掌。她不怕这些活物。她是鬼差,见过的畜道生物更是数不胜数。加之,她凭借着一种感觉记忆,她认为,白羽嫣也不怕。 “不把她吓晕,你晚上的捉鬼行动被人破坏了怎么办?” “看不出来,你还挺为我着想的。”一个有心人,若真想破坏倒真不是没有可能。 “那是。”她不止聒噪,就连说的话也有待商榷。 若是她身边的小鬼同僚见了,一定会后悔把爱啰嗦的名头颁给她。 “有发现什么吗?” 殷五摇头。 “白羽嫣的记忆你能记起来多少?”他问。 “零零散散。”姜小悠照实回答,“死前做法。还有旧时爹不疼娘毒打。对了,还有两年前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后的记忆……”但那也不是什么好记忆,冬日里挨饿受冻,到了夏日也是在腐臭窝里度日。白羽心当初暴毙身亡,白羽嫣被全城人奉为丧门星……且自此之后,白老爷官途之路更加不顺,但凡白府有点起色的生意都是回光返照,亏损更甚! “关于白羽嫣身上流传的诗谣,你可曾听过?” “说来听听?”姜小悠不知殷五白日被带来后所听闻流传的诗谣。但依稀能感觉到与两年前有些之事脱不开干系。 “看来白羽嫣,确实被鬼附身过。”二人交谈一番后,姜小悠得出结论。 因为这段记忆,她感受不到。 “所以今晚只探究竟,不要打草惊蛇。”府内的幽魂还不知道究竟几只,万一没成功,岂不是适得其反? 所以,得慢慢来。关于跟鬼打交道这事……还得是姜小悠。 说完,她开始去拖菜菊的身体。她是吃了两只老母猪吗?真他娘的重…… “姜使。”殷五出声,第一次正经了起来。 “怎么了?”她还在使劲拉人。 “没事。”他摇头。 也许,是他想多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入了白府,他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尽管这种感觉出现的频率有些莫名其妙,却没有危机感。 “用术法会不会轻松点?” 他眼角狂跳,只见姜小悠艰难的拖动着地上那重量级的身子,手掌淡定一挥,菜菊的身体便随着他的动作漂浮在半空。 果然,踏入人间的姜使,脑子确实不够用。 “还得是你。”姜小悠腾出解放的双手后,面上随即淡定且配合着竖起了大拇指。 呵,也不知是谁不让她在人间随便施法动咒。 那紧咬的后牙槽被一磨再磨,终是给殷五留了几分颜面。 当日夜里,殷五夜探府邸。 鬼未谋面,却寻了几个搞破坏的人。 谁能料到夜半子时,白夫人会出现在白羽嫣投井的池塘边缘? 素色的油纸伞下,只剩下穿着单薄仅一件素白中衣的林柔,配上这两年早已消瘦的身型。在这夜半子时……倒显得有些莫名寂寥可怖。 殷五还未出声,但暗处那几人显然有些按捺不住,他们……跟林柔之间准备了另一档捉鬼计划。 显然,终是不信殷五白日里殷五的作为与告诫。 半日前,那群道长们被重新安排回单独的宅院住所。 “老大,那大小姐真的没死?”关门后,那群道长们被遣散后,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 只剩下千机与天元以及褚因三人独处一室。 “不可能。毒药是我亲眼看见灌下去的。”千机此刻展露真实面色。 “那怎么会?”褚因实在是不解。他是捉妖师没错,且三人的确是从道观里走出来的。所以,这个名头不算行骗。 不过……利用这个名头行骗,确实也算不上虚言。尽管他们之间平日里有诸多意见不合,可终是吃了这份红利。所以,褚因在大事方面还是配合他们的。 “今日被绑来做法那小子是什么来头?”对于殷五的身份,他心有疑惑。 “难道真有鬼?”天元慌了。 “住口!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别自己吓自己!”千机冷声呵斥,青色道服下的檀木九转珠,被他盘的出了汗。 “白府冤魂?呵!不过是些宅院里的人故意闹鬼罢了!”他嗤笑,白府事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他们还有他们该做的事! “可是,这白大小姐的死而复生真的有点吓人……”这里面唯一一个胆小怕死的,怕是只有天元。苏丹小说网 第18章 捉鬼历程 殷五看着几人探头探脑地躲在暗处,不免轻笑。 果真,人若有心,再怎么告诫也无用。 正当他决计施法逗逗那几人,夜间的阴风再次袭来,带上了一股暗流的气息。穿过林柔的身侧,在其身边徘徊。 她却不动声色,这白夫人似乎有些不一样。 “白夫人。” 他徒步走至林柔的身后,轻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伸手,用食指与中指轻点林柔的肩头,依旧没回应。 但那份臭到腐烂令人作呕的气息,却清晰的传入了他的鼻间。 这股臭味……只有鬼之间才能有所感触。 半夜子时涌荡的阴风,池塘上空的潮意,臭到夏日里存放了月余的泔水味……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东西没错。 游荡在人间的食鬼煞,怎么会在白府出现? 殷五皱眉暗骂,白日里所见并无这只鬼。 夜半三更出现在此,难不成……他找到了寄魂体? 此鬼是以魂喂养,食人间邪祟三魂而生。 可寄魂,夺魄。 只要白夫人下一刻跳入池塘,那魂体便成食鬼煞的囊中物。 没错,林柔……被控制了神志。 “哎呀,死老道你别挤我!”天元推搡了一把褚因,引起了他的不满。 “我挤你?明明是你在挤我!”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给我去分开找!”千机阴沉着脸低吼,都什么时候了,可瞧着这两个人根本就分不清轻重缓急,他就一阵恼火在心头!! “人间幽魂锁,命里终有时……判君责,定乾坤!”殷五念出口诀直接护上了被控制的白夫人。 对付这些恶鬼,不是他的职责。但鬼君们还在千里之外的鬼府,没办法……他只能代劳了。 【谁!】 “吃了那么多魂魄,你的肚子就没填饱过吗?”殷五现身,食鬼煞虽说是人间恶鬼,但未化形的终是比化形的要好对付。 “怎么回事?那小子怎么自言自语?”褚因对殷五观察得颇为仔细。 “我怎么知道?唉褚因,你快上去瞧瞧,你不是捉妖师吗?” “你怎么不去瞧?你不还是法师吗?” “都给我闭嘴!”千机对二人翻了个白眼。今夜探查之人只有他们三人,他二人还没一点用处,哼! “大哥,咱们让白夫人这样站上一个时辰,真的能让她见到自己的女儿吗?”他们刚出来就碰上殷五这个“正经门道”出来的捉鬼师,还真是晦气。 “你要是还想半辈子不愁吃喝,就赶紧给我找东西!再给我废话,小心我把你按死在这池塘里!”千机捏了捏手中的拳头,一掌贴在天元的耳廓边顺带使劲捏了把,一阵威胁。 他们谎称故意画一个符咒,让白夫人站在符咒中央,只要站够一个时辰,他们便有能力让白羽心死而复生见她一刻。 当然,那自然要考虑是否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后灵验。 为今之际,只有找到宝贝,他们才能顺利脱手这个府邸的烂摊子! 草丛间如今已经出现不少蚊虫,叮咬的他们有些疼痒难忍。 “褚因,你去白府祠堂瞧瞧,白老爷那老家伙定然会把这些宝贝送到祠堂护起来。” 千机指引着褚因离开,又把视线转到天元身上。 “大哥你放心,我也去!我一定会比他先找到!保证让我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天元感受到千机的视线,立马和善的笑嘻嘻起来,跟上褚因的脚步紧溜而去。 【你是何人?】 声音不够悦耳,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殷五实在难以想象,跟他对话的人是一团烟雾。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可知……北镇魂君?”名声先打响,才能让人惧怕,这一点……他是跟姜使学的。 他又没承认自己是镇魂鬼君。南北二君的名声……他不败坏,也自有人败坏。 【你是北镇魂君?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是个小白脸儿?】那魂体飘在池塘上空,殷五仰首观望,始终觉得此鬼差了点气候。 什么意思?他平生最痛恨别人叫他小白脸。鬼府多年……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名头,竟然还被一只无名鬼给欺辱,哼! “本官小白脸也是你叫的?” 说完,他便飞身而上。攻势如山倒,丝毫不顾及下方是否有活人的存在。 暗处还未及时离去的天元瞬间一哆嗦。 “他他他……飞起来了?” 他惊了,今日他可是极度看不起这个小白脸的,没想到他还能飞? 眼见为实。他揉了揉虚幻的眼睛。 莫非……他真有两把刷子? “你还等什么?赶紧点!”褚因的一声叫喊拉回了天元的视线。 外面的殷五在与鬼作斗争,宅内的姜小悠在悠哉闭目。 房内被殷五施法还原了一半,那些堆砌的不能用的脏乱物,也尽数被她扔在了院内。 这样一来房内的摆设似乎干净利落了许多。 房顶至床上的位置是个“天窗”,姜小悠在床上静坐的一阵心烦。昨夜的雨势不小,白日又是阴云密布。因而,当一滴滴的水不断地滴到她的脑袋上时,她怒盯着房檐之上的大窟窿, “啪叽!”又一滴水滴在她的额头上。 大手一挥,她直接补上了那窟窿! 先前在床前的屏风被胡乱地劈开折放,床上的帐幔也被利器劈得凌乱杂旧。 梳妆台上灰积半指厚,胭脂水粉更是被丢得三步之外满地皆是。 那些屋内简陋的桌椅板凳,也是被堆积成老鼠的天堂,如今整间房内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不免让人觉得定是仙人入境,才会如此好心。 果不其然,菜菊醒来后,在她身边开启了无尽的拍马屁行为,那些破旧的房间根本就不配大小姐的温婉贤良气质等等……为了套些她的话,姜小悠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讲话。 了解了白羽嫣的辛苦人生,也是她这个渡魂使该有的职责。至于马屁?她先替白羽嫣受着! 倏然,门外似乎有了动静。 告诫菜菊躲在屋内,她出了门。 一抹黑色的身影在她视线的最终望去时一闪而过。 娇弱瘦小,风吹便倒。 配上黑色的夜行服,倒是行动迅速。 她回头看了眼白羽嫣的房间,跟上了那抹身影。 白府长廊多,从白羽嫣的宅院到这些弯弯曲曲的长廊,她都觉得有些晕。但跟着那人的身形久了,她就越发的感觉那背影熟悉。 一直到白府祠堂,那身影才放缓了脚步停了下来。 但见他的动作一直都在翻找些什么,她有些疑惑。 白府难不成还藏着更值钱的玩意? 之所以动静如此之大而不让人发觉,无非是殷五白日里的那番话。府内下人,能不出门,便不会踏一步,这一点,绝对是把怕死表现得淋漓尽致。 直到……看见那人摸到白羽心的牌位。 微微转动后,那人环顾四周,却也让姜小悠清晰地看到那双眼睛。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半夜三更来白府祠堂?身为白府老爷的小妾,难道平日里没机会来? 第19章 千里之敌 看着她的动作,姜小悠虽然疑惑,却依旧藏得紧,但下一刻明月拿到的东西倒是让她起了兴趣。 一副画轴? 还是用红楠木做的天地双杆? 但她似乎并不着急打开,只是暗暗地揣在怀中,下一秒就要离开祠堂。 姜小悠倚在门框上,双手环胸,姿态轻松的整以瑕之望着祠堂内准备离开的明月。苏丹小说网 “姨娘半夜不睡觉,原来是要偷东西呀!” 明月的一双媚眼如丝,就算是黑布遮面也难掩那双灵动的双眸。 “大……大小姐?”她的视线落在姜小悠的身上,诧异与意外都在这双眼中流露。 不过片刻之间,她像是换了个人般,摘下了面容上的纱布,浅然一笑。 坦然而又不失仪态。 “大小姐怎么也不睡觉呢?”手中的画轴被她藏于右手身侧,既不明显,也不隐匿。 “真巧,我也是想瞧瞧姨娘的‘宝贝’呢。”姜小悠莞尔一笑,和善的语气仿佛就像是在议论今日天气颇算晴朗无疑。 “没想到,那位小道长居然真的把大小姐给放出来了?”姜小悠没多想她为何会这样说,但转而话锋便拿捏了明月。 “府内人人都怕我,说我似鬼非人,你……为何不怕?” 瞧着她淡然处之的表情,她视线冷眯,难不成……她也有身份? “瞧这话说得,大小姐是人又不是鬼,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害怕,不是吗?” 纵观她的身形以及直觉的触感,姜小悠能确定,此人是人……不是鬼。 “是么?”可对上明月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她觉得,没那么简单。 “但……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的视线微眯,眼神带着一丝危险。 “大小姐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此刻身份似乎有所调转,明月倒是占据了二人间的主导。 “劝你别给我打哑谜,我要实话。不然……” 她的视线已由逐渐的和善转而微冷,原本二人只有三米远的距离,如今不足一刻间,姜小悠便闪身于她身前。 手腕翻转,一把骨节分明的半弧利扇被她指尖拨弄,半合状态下扇骨直指明月的脖颈。 第20章 姜幽本性 “你少危言耸听!”叶浮然已经逐渐暴躁,对上姜幽,她每次都要这样难缠一番。 “诶?事实罢了,万一咱们鬼君说你没有鬼君亲使的担当,丢他的脸呢!这你也要驳?”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骂人骂要害。 叶浮然嘛……她不怕得罪! 反正次数多了,那鬼君也没见替她出头。一来二去,姜幽也就越发胆大妄为,有人替叶浮然撑腰她可以怂,若无人替叶浮然做主,那她凭什么要低声下气讨好一个欺侮她的鬼? “你也就只能在我面前呈口舌之快了!”但凡是换一个人,她姜幽都不敢胡来! “口舌亦是刀剑,你嘴笨又不能怪我?”她笑的得意,把对面人气得一阵沉默。 “你那些破宝贝,估计也只剩这把破扇子了吧!”入境扇被她悬在半空,只要叶浮然有下一步动作,它便会随姜幽的意念而动。 “咦?叶亲使,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去阎王那告你了?”她眨了眨眼,眉眼弯弯,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的试探。 “我可没说过我的宝贝丢了,不过我还记得……丢之前,跟我最后一个交手的人,是你。” 叶浮然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 她怎么能忘了,姜幽……可不是个蠢鬼! 鬼界勘心师,阎王殿前唯一能勘破寻常鬼心的亲使。能成为阎王殿的一把手,不是没有原因的。纵然被贬,也不是个轻易被忽悠的。 若不是…… “我怎么给忘了!”话锋一转,叶浮然眉梢坦然自若地瞧着她。 “你这把破扇子,除了入虚幻之境,无刃亦无用。劝你别一直把它当个宝贝,还是找些能防身的来吧!” “怎么,你想试试它的威力?”叶浮然的话,她显然不服。入境扇虽没什么杀伤力,可若随着她的意念而动,也不是没有能力伤人的。何况……她刻意去鬼贩那里“借”来的几个利刃,添置在入境扇之上,还是有很大威力的。 “一个连磨墨都磨不好的鬼使,怎么好意思把这些栽赃陷害盖到别人身上?”不止姜幽能拿捏她的弱点,她同样也能抓住她的不堪! “你!!”她的视线已经逐渐趋于危险。 痛处,绝对是痛处! 谁都可以说她是因为阎王对她不满而贬职的!但绝对不是从叶浮然嘴里说磨墨这件事! 这绝对是奇耻大辱!还是被死对头云淡风轻的嘲讽!不行!她气不过! 她要宰了叶浮然!! 欺身上前动手的那一刻,瞧见叶浮然勾起的唇角,姜幽才发觉自己中计了! “不要相信她!” 前脚刚刚开明月的手,后脚便被明月跟叶浮然摆了一道。 “抱歉,就算你顶着大小姐的面容,我也决不能帮你。” “为什么?” “因为……她能够让我见到真正的大小姐!” 姜幽沉了眼眸。 视线再次看向叶浮然,“你给许了什么?” “没什么,姜使不是在执行任务吗?” 她浅笑,却笑不出和善的精髓只余下了独属于叶浮然的尖锐。 她的笑让姜幽觉得无比的刺目,“白羽嫣的魂,就交给你了。毕竟……鬼君答应的事,不会食言。” 这事,根本就不是鬼君给出的应承,而是叶浮然要这幅画的代价……是想让她出! “不就是一幅画嘛,也值得叶亲使大动干戈?” “姜幽,别在我面前玩弄你的小把戏!” “不玩弄……怎么好意思叶亲使留给我的烂摊子?”就算是顺手的,那她也不甘心任叶浮然摆布! 左手中指指尖微动,一条银丝出现在姜幽手中,而另一端已经隐现在叶浮然手中紧握的卷轴之上。 一个潇洒的动作轻甩,叶浮然手中的画被弹开,不过才闪神之间,系着天地双杆的扎带已经松落。 “寻魂丝?” 她的寻魂丝不是…… “看错了,这只是个普通银丝。”她似乎并不关注她讶异的神色,显然此刻,最为重要的,便是这幅东西…… 她依着银丝拉出的惯性,握住了被展开的地杆。随之……那幅画,显现在姜幽三人的眼前。 画中美景,画中人……画中故事,多凄情。 红衣贵族,一袭凤冠霞帔却骑着白马迎亲,而对面被娶亲之人……是个被堆砌在尸山血海而立在首位的亡国将军! 这幅画任她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姜幽尴尬地摸了摸头,如此普通的一幅画,有必要看得这么重要吗? 还偷?还抢! “你……们,看得懂?”早知道她就双手奉上,切,白闹腾了。 “哼!”叶浮然眼都不眨,直接收了画。 重新系了起来,提在身侧。 “这次就先放过你,鬼君面前……我会替你美言几句的。你罪不至死……下次见了,记得保命!”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出任务,又没见过你。”两句话撇得清清楚楚,真不愧是姜幽本性。 一推,二脱,三不识! 正当叶浮然平静地出入祠堂回廊入口时,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迎面冲撞而入。 原本叶浮然并未在意,只是入人间,化人形。不识礼数而又猖狂的人撞了她,自然是被叶浮然直接打晕,丢在了一旁的草丛间。 就算她想到要给姜幽使绊子,那也是打晕他们不省人事之后才堪堪想起。若不是手中还有要事,她定然还会给姜幽施些更多的绊子,姜使……人间既然如此舒坦,鬼府你还是少回得好! 而这边的姜幽依旧倚在门框上。 此刻的她,早已没了先前对上叶浮然的剑拔弩张,无理取闹,而是沉稳冷静的看向祠堂内,忧郁心慌之人。 “这下,你该向我解释了吧。明月。” …… 半刻后,白府千里外的京郊高山之上,立着一位墨色玄衣的鬼君。 墨袍遮面,空洞而虚幻…… 昨夜有雨清凉,今夜星稀多云,虽不是好天气,却也在夜中别有一番风景。 “北君,任务已完成。” 叶浮然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京郊。将手中的卷轴递到他的面前。 被称为北君的墨袍鬼君,透过星稀的光亮轻扫一眼,随即将目光停留在那楠丝木之上所造的天地双杆之上,片刻,便不再望。 “假的。” 低沉的声线轻吐露二字,挥手间,便将其点燃。 不过一瞬,已成灰烬。 此话一出,叶浮然瞬间僵了动作。先前在姜幽面前的傲气,荡然无存。 “属下有错,未能辨别其真假,请北君责罚。”叶浮然连忙跪地求饶。眸中的恐惧不安盈满了眼眶,伏在地上的双臂更是随着她的动作而隐隐发抖。 “算了,此事你不必管了。” 封印已落,纵使她真的拿到,应当也与废画无异…… 第21章 疑惑疑思 “你是说……你不是自愿当白老爷的小妾的?” 经此一遭,明月的嘴再硬,也同姜幽说了曾经。 “若能当个正经人家的夫人,谁愿意跟一个泼妇天天明争暗斗?”明月眸中此刻只剩一片死寂,可惜……她出身本就不好。 泼妇?白夫人? “这倒是。”姜幽认同地点头。就单是她对白羽嫣所作所为,算是可以称得上是恶毒后娘了。 “别看府里人还尊我一声姨娘,实则都要听她林柔的,今日白日里不过是在你们面前做做样子罢。” 这府邸正牌的白夫人,可是个悍妇!何况,如今离京城不远,她的后台更是处处帮衬着她。就算是偶尔间的神志不清,也无人敢动! 明月的苦水如今也只能在姜幽面前一吐为快。 似乎是寻到了宣泄口,如今也不顾场景与颜面,直接盘坐在祠堂地上,当着那些牌位一一控诉着白夫人的恶行! 不止如此,她还要日日忍受着白老爷的淫欲。 只不过,碍于她这身份,能活下来已是不易。 “这么说你常待那妓院,白老爷也日日流连?”京城中有一所名曰望香楼的宾客所归。 日上三竿才待客,夜半三更还笙歌。 白羽心的准夫婿当初便是在望香楼纵欲过度,一夜毙命。 明月曾经为了逃客,从十米之高的房窗内一跃而下。 摔断了腿,也仍旧被抓住。 她逃不掉。 白羽嫣那档子事一出,白老爷也被官场朋友疏远嫌弃,偶有心有烦便撇开家门外出偷腥,这一来二去,便被明月逮到机会,硬是带着一身家当从望香楼徒步入了白府。 哪怕他白府老爷畏妻的名声早已传遍整个京城百里,她也毫不畏惧。 她可不怕死。当初……若不是白羽嫣,她能否独活,都是个未知的命数。所以,她一切都是为了报恩。 “所以你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帮白羽嫣?” 祠堂内灯火依旧通明,白府内却寂静无声。姜幽也正是看中这一点,才落座于祠堂正门的门框上,左腿敞在门框边缘,同侧手臂与膝盖恰巧相互触碰,左手更是抵在下颌,脑袋微偏,安静聆听。那姿势只能用惬意二字表述…… 这两年,如果没有明月的参与,白羽嫣怕是更难熬……姜幽对她的话将信将疑。毕竟,在白羽嫣的记忆中,她对这位明月姨娘的印象并不多。 是敌是友,再容斟酌。 所以,才会绕远路去了白羽嫣的宅子?只为看她一眼是不是真的还活着? 是对白羽嫣的关心吗…… “你跟叶浮然,是如何相识的?”听了那么久的故事,她还是最为关心这一点。 “我……”她欲言又止。 “我与她并不相熟,只是……”她半晌没怎么抬眸,如今却开始盯着姜幽的脸揣摩了起来。 “她告诉我,能让我见到神志清醒的大小姐。”她不是容易被忽悠的人,只不过她已经将近一个半月没见到白羽嫣本人了,她想知道白羽嫣的状态究竟如何。 白夫人能病急乱投医找些法师道长捉妖师,那她又何尝不能找些通灵师? 只是……她只知那人神通广大,能找到白老爷平日里放置宝贝的地方,却不识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如今一看,她也信了鬼神之说。 “何时?”她不过是昨夜前来附身,难道叶浮然在白府潜伏已久? “昨夜。” 姜幽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就没说拿这画有什么用?” “我没问。” 姜幽:“……” 明月的年纪只比白羽嫣年长一二,如此轻巧的说了这话,倒是显得符合了她的年龄,但姜幽头疼的点在于……这完全不符合她白日里精巧能言的人设吧? 所以,她很干脆地起身,准备离开。 明月看准时机,同频起身,机智地紧随其后。 一身夜行衣,在这夜色中,倒只有姜幽身上的白色中衣显得更加突兀。 “到我来问你了。” 明月此刻反客为主,开启了质问模式。 “你真的是渡魂的鬼?” 一句话,姜幽怔住。脚步微顿,仔细地回头看了眼明月。纤弱瘦小的身影此刻坦诚坚定。 别说那份娇弱的柔媚了,就连平日里惯用的勾魂伎俩都被她抛之脑后。真诚的探究,让姜幽忍不住在心下叹了口气。 与叶浮然之间的争斗她看得清清楚楚,只要不是痴傻,应该都能猜出一二。而且,叶浮然根本就对她毫不避讳,就连能让她见到白羽嫣这种鬼话,都能直言不讳。 真会把她利用得够彻底的! 如果不是渡魂结束便会消除人一部分记忆,她才不会轻易地暴露身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又无人替她。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如果真的是白羽嫣,又怎么可能是这副模样? “你与刚才那人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姜幽几乎是从嘴里蹦出这三个字的。希望她永远消失在眼前的仇敌关系算不算? “她要那幅画是干什么?”明月不解。若是让白老爷直接送与她,估计也不可能。 所以才用了偷这个法子。 “我怎么知道?连你都没问。”她就更不可能问出口了。叶浮然的嘴,硬得堪比茅坑里的石头,谁都别妄想从她的嘴里面撬出有用的话来。 何况,她虽然嘴严,但她的背后还有一个鬼君。惹不起啊! “我还能见到大小姐吗?” “她说的都是骗人的。” “可我信你。” 姜幽偏头,转而带着看傻子的神情看向她。 八字没一撇,行动未出山……她有什么可信的? “劝你别抱希望。”姜幽从不会主动给人希望,如同曾经想利用她这关讨好阎王的事……她也不会轻易给鬼希望。 “绵薄之力……加以重视,未必不能撼之。” 姜幽:“……”这么有道理的话,怎么在她耳朵里听起来,多少有点不习惯? 如果说一开始的话只是姜幽敷衍,那此话无疑是让她陷入了思考的边缘。 “有需要我会去找你的……”时间不短了,她也该去瞧瞧殷五那边怎么样了。 但瞧着她一身的夜行服,姜幽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一个人出来,白老爷呢?”这乔装打扮……不瞒着人有点说不过去吧? “被我灌了迷药,睡下了。” 果然啊,还是山人自有妙计,美人自有心机。 第22章 临阵脱逃? “大大……大小姐!呜呜……你可算回来了!” “别叫!” 还没等她前脚入门,菜菊后脚就已经飞扑到姜幽怀中。 “我刚刚听到好可怕的声音……”菜菊瑟瑟发抖地环抱着姜幽的整个身子。 “你跟道长师傅都不在,我害怕。”柔弱如她,天知道他们两个人都不在,她有多怕。 “你也会怕?”她与殷五刚进白羽嫣的房间时,可是比夜里的祠堂还阴森呢,怎么没见她怕? “大小姐你回来了,我就不怕了!” 她眸色真诚的盯着还是白羽嫣脸蛋的姜幽,她遵循着夜半不出门的规矩一连几个月,虽怕……但活得久! “那还不松开?”她要真是活人,估计都能被她勒死。 “对了,怎么样了?”她后知后觉地放开姜幽,看着菜菊期待的眼神,也不知为何,就突然很想逗逗她。 “捉到了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在她眼中,叶浮然就是一个恶鬼! “真的?”她显然信了,肉嘟嘟的脸蛋上明显地晃动着恐惧。 看着房内空空如也,殷五果真未归。如今这一折腾,马上要三更天了。 不怪乎她没先去找了殷五,只是觉得时候不短了,只是让他探查一番,自认为他应当回了。 她也曾试过用传音询问殷五查探得如何,只是迟迟没有回应。 离开祠堂前,她在长廊草丛边缘瞧见睡得像死猪的两位神棍道长。骤然一想,丢了东西,总要有人背锅。她便没再管那二人,不过……她还是轻轻动用咒法,将那些草丛吹斜了些,如此,看起来似乎更显眼了。 “当然是真的,而且我告诉他以后的夜半子时,让他专门挑肥厚的人吃。特别是那个叫……胖菊的!” 又给人改名字! “大小姐,别闹!”如她所愿,菜菊又惊又恐的视线果然引起姜幽的满意。 不过片刻,菜菊已经撑不住连打了三个哈欠,不到半盏茶时间……她便已经沉沉睡下。 府内寻人,姜幽还是凭借第一直觉抵达了白府池塘。 白羽嫣的屋宅最远,也是府内最北侧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而这池塘却离白老爷与林柔的宅院最近,算是南侧观园的方寸宝地,祠堂于最东边,而已故的白羽心宅院则在最西侧,自从她死后,林柔虽时常命人打扫,却再无敞开过。 第23章 不速之客 殷五离开后,给她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关于捉鬼师无故失踪这件事,虽然听着没什么稀奇。 可另一件事的发生,让他的嫌疑直接列为首位。 祠堂的画被盗了! 第二日一大早,府内的下人便发现他们夫人与千机道长一身伤痕加泥泞的倒在南苑的池塘边缘……至于外伤嘛,自然是人人可观的脸上,更为明显。 泥泞更是沾满外衣,半敞凌乱,犹如泥地里翻滚过似的,一整个狼狈不堪。 此幕简直污人慧眼,当白老爷被告知发现这件事后,面色早已是挂不住,愠怒盈满那张肉横的脸,第一次犹如解放天性大释般对着眼前这对“狗男女”破口大骂。 什么难听他就骂什么,直到林柔站起身来一耳光甩过去,他才彻底清醒。 他的地位……可不是能随意颐指气使的! 随行的明月自然也不肯闲着,故意引导白老爷去查祠堂,然后……果然发觉了问题。 地上躺的两具“尸体”,直到白老爷命人泼了两盆水,这才悠悠的转醒,然后……就被家仆们给绑了。 “说!祠堂的画是不是你们偷的!”管他是不是什么十里八乡有名的道长师傅们,他珍藏多年的宝贝被盗,最有嫌疑的就是他们!他还哪有什么客气相迎的想法? “冤……冤枉啊白老爷!”祠堂偏侧有个审讯房,是平日里做错事的家仆们才会久待的屋子。 此时此刻,褚因天元被邦成麻花一样扔在地上。 “我俩是被打晕在这的!”褚因不言,天元倒是开始哀嚎不断。 “夜色朦胧,我俩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祠堂?” “我们……”天元看了眼同样被绑起来跪的倒是一身傲骨不肯折的千机,一时没了对策。 “是我让他们潜伏起来捉鬼的!”林柔换了衣衫,也疾步抵达祠堂。 “你让他们潜伏?我看是想让他们替你打掩护吧!捉鬼?我捉奸都捉到眼皮子底下了!林柔……夫人!你可要点脸吧!” “老爷消消气,夫人也不过是一时糊涂……”这会儿,明月神色带着不言而喻的浅笑再也坐不住了,主动开始了替白夫人开脱,只不过……越是安慰的过火,越容易坐实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住口!一个妾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说道!” “你才是要住口的那一个!平日里我给你三分颜面,可不是让你污我名声的!”白老爷的脸再也挂不住了! “我说呢,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总是寻一些道士到家里来?原来是利用捉鬼的名义干苟且之事!!” “你说,这是第几次了!”他怒目圆睁,真想一耳光甩过去。 “白福根!你少污蔑人!” “你当初去妓院偷腥,全身上下哪一点没留在那?我可有说过一二!”林柔的呵斥声越发难掩,似是也想将多年的怨气一吐而快! “到了最后竟然还把不干净的东西招到家里来,是我对你太过仁慈还是你过分?” “我……我要去京城!我要去找舅哥大人!我今日……就让舅哥大人为我评理!” “你也就只会在我大哥眼前装乖卖惨!白福根,我当初怎么会瞧上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当初若不是她,哪会有他如今的富贵? “成,你等着!来人备马!去城内!” 说完,白老爷甩了甩衣袍,径直走向了外庭。也全然不顾身后紧紧跟随的明月。 菜菊从外边回来,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姜幽。 此时此刻,姜幽只想亲眼去瞧狗咬狗。 “这么劲爆?” “没错!”菜菊将从厨房偷来的小菜摆在桌面上,风卷残云的开启了吞咽模式。 “然后呢?” “然后……白夫人摔了老爷亲爹娘的牌位!” 啧啧…… 这下,连她都忍不住想去亲眼瞧瞧了。 不止如此,只不过菜菊没说透。 白夫人岂止是摔了她爹娘的牌位啊,整个烛台都差点被白夫人给掀翻了!就连白老爷的前夫人,大小姐的亲娘牌位都摔了呢! 特殊时期,她怕大小姐出去找人拼命! 不过二小姐的牌位摔得最碎,白夫人心估计也碎的黏不起来了。 不过这应该能解了大小姐的气吧……菜菊暗自思索了一半,被姜幽打断。 “还有呢?细节你再说说。”白府老爷这么容易激怒?那看得出来也是隐忍了多年啊! “老爷走后他们说到了捉鬼这件事。”菜菊诚实的说给了姜幽。 “千机道长好像提了句殷小道长去哪了?”话说,她也没发现小道长去哪了? 坏了! 姜幽心下咯噔一下,她就知道。 “然后呢?” “就没然后了,他们……就都不说话了。”菜菊扒了口米饭,嘴里有些嘟囔不清,但姜幽还是听得明白。 “我就回来了,大小姐你也知道,饭菜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菜菊说得一本正经,似乎在此刻,她就是道理。 没多久……她们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果然,该找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别吃了!给我堵门!” 姜幽立在门处,透过门缝回头喊了一声,菜菊果断的抛弃手中大碗米饭,来到了门框边缘,一脸临危受命的看着姜幽。 似乎是在说:“大小姐放心,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只不过……姜幽无暇顾及她,只是轻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处,顺便给她指了几个点,让她堵好门。随即便转身回到了窗沿边缘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捆麻绳,开始往自己的身上套。 “大小姐……你在干嘛?” “少废话,堵好你的门。” “还有,一会儿发生任何问题,你都不许参与,拿出之前对我的手段,记住了!” 菜菊连连点头。 “记住了。” 她回头,却也只敢狐疑的瞄了一眼姜幽,大小姐变得还真多…… 脚步声越来越近,深浅不一的步伐,菜菊附耳凑近一听,少说也得有十几人跟随哇…… “哐!” 很不幸,似乎连多堵一刻都没机会……房门被一脚踹开。 她都是按照大小姐说得几个点堵门的,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被一脚踹开? “哎呦喂!” 第24章 针锋 门被踹开后,菜菊只能拖着毋重的身子,呲着牙从地上起来。 但眼见这阵仗,还是立马就跪了。 “夫人!” 林柔踏进白羽嫣的屋子,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床榻之上的姜幽身上。 褚因与天元依旧被捆在门外,但千机却转而自由,他彼时同样走进房内,四下搜查。 菜菊还在垂首,屁股火辣辣的疼……容不得她思考太多。 “那个道士呢?”林柔沉声询问,眸色更是黑沉到蕴满了怒意。 但从刚进门的此时到此刻,姜幽倒成了唯一被忽视的存在。 在他们进来的前一刻,符咒被她施咒贴满屋内,她还顺手抽了一张明锵锵的黄符黏在额头。 身上的绳索也被束缚得毫无解开的可能。 姜幽的双眸空洞的望着明晃晃的符咒,现在的怒火还没轮得上她。 毫无疑问,此话是问向菜菊本人的。 “我不知道。” “来人,给我掌嘴!”菜菊头也没敢抬,刚说出了四个字,就被两个力壮的下人架起。白夫人身边……全是身强体壮的家仆。 “啪啪啪啪!”左右开弓,直接四个耳光响彻院落。白夫人身边的丫鬟接替了这个任务,活动了手腕,那几个耳光就光荣地落在菜菊的脸上。 “我再问你,那个道士呢?” “夫人,我真的不知道。”本就肿胀的脸,此刻火辣辣的疼,屁股上的疼还未消,她有理也说不清啊! 菜菊对天发誓,她是真不知道啊! “打!” 随后,耳光声一下比一下响亮,除了这一个……打累了还有下一个人接着打,菜菊本人都懵了。 “夫人,确定过了。那个小道士不在。” 千机摸了把自己的胡须,依旧摆出那副德高望重的模样。 “不在?”林柔身后除了跟着一众家仆外,还挤进来一个本应该跟着白老爷离去的人儿在一旁轻巧地看戏。 “又是一个骗子吗?”林柔双手捏紧了外袍的袖子,消瘦的脸上带着一丝阴狠。 “那就再找。”她就不信,有的人会一夜消失后再也不见! “找到了……就跟之前一样!”眼神与千机交汇,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他二人知。 说完,她的步伐逐渐走近姜幽的方向,期间……菜菊的耳光还未停。 “你们说……她是人是鬼?” 她逐渐走近姜幽,视线高傲睥睨的垂眸盯着床上被捆的五花大绑的人儿。 “夫人,之前的事你我乃亲眼所见,但不妨派大夫前来检查,说不准……大小姐的体质与寻常人不同。”他凑近,门外堵着的家仆没经应允,也未能进来。 “我倒是有不同的见解。”林柔伸手,捏向了白羽嫣那张发白的皮囊。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抵达心脾。 “这两年,我夜夜梦回我那可怜的心儿,她说她过得很苦。想找个人陪她……” “嫣儿却迟迟不肯听话。一而再,再而三的死而复生。” “所以,我信。” 千机皱眉,那副睿智的眉眼如今只剩下深思与吃惊。 难不成……白夫人信任鬼神之说? “菜菊。”巴掌声停下。她回头对着她勾了勾手。“过来。” 肿胀加上原本肥胖的脸让她看起来更加的憔悴难看。 怕了怕了,这些个家仆看着都挺好看,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狠? “你替我教训她!”门外又一名家仆随着林柔的一个眼神,递上来一条拇指粗糙的短鞕。 姜幽:“……” “这……夫人?” 变态啊……这人。 自己打嫌费力?专门找她折磨她? “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让你盯着大小姐的吗?” 这故事情节……颇为意外啊! 菜菊眨了眨眼,一脸懵的状态不止她一人。 连姜幽都忍不住想挪动半分脑袋去瞧上一瞧菜菊的表情。 原来菜菊是白夫人的人? 怪不得她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所有人都在捉鬼施法的时候,她在白羽嫣的宅子。 以为她是鬼,还替她烧纸?以为是良心发现,却原来是监视? 那刚才林柔还命人打她这么狠? “夫……夫人,奴婢恪死不敢忘!” 菜菊跪地俯首,嘴角的微抽已经难掩她此刻的无语。 “那就打吧”白夫人轻巧的命令,让菜菊捏了一把汗。 “……是。” 第一道鞭子抽下,落在她大腿上,姜幽已经忍不住的呲牙抽气。 护身符……她保证!这次任务结束后她铁定第一个先去找到护身符! 连接着白羽嫣的痛感,她同样感同身受。 果然,不是每个附身的鬼都有这样的感觉。 除了没了护身符的渡魂使。 为了渡这些未了心愿的孤魂野鬼,她付出的……有点多。 “夫人,大小姐她……”动了? 那就说明是人的可能性极大。 “还愣着干什么?继续打!” “啪!”第二鞭落下。 落在姜幽的腰腹。苏丹小说网 “啪!”小腿上。 “啪!”胸前! “啪!”又腰腹! …… 姜幽带上幽怨的眼神,透过符咒对上的,是菜菊一眼也不敢抬的畏缩神情。 “打了这么久,夫人可看出大小姐是人是鬼了?”明月走近,菜菊连忙停顿住了手下动作。 “这都是我事,与你何干?”毫不客气的脸色,也只有 “我是怕夫人别因小失大,万一……嫣儿真是厉鬼回魂,那第一个死的就是夫人了。”明月笑得娇媚,只可惜……白夫人不是白老爷,受不住她这副柔情。 “你咒我死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当得上这白家的主母?”她的冷声厉言在明月心中丝毫没有份量。 “夫人说笑了,我可不稀罕这什么白家的主母。” “那你稀罕什么?在妓院里跟不要脸的男人滚床单吗?” “你!!” 恶毒啊恶毒,姜幽原以为自己的嘴就够恶毒了,没想到还有人专门往别人心窝里戳刀,啧啧…… 戏也看够了,轮到她来玩玩了。 一阵阴风袭来,房门瞬间关闭。 屋内的亮堂瞬间黯淡无光。她的房内在开门的情况下本就昏暗。因而,在闭门后不点灯的情况之下,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各位……轮到我了,咱们玩点刺激的吧。” 第25章 入境1 姜幽拿出入境扇,在整间房内布下结界。口中呢喃着开启着入境扇的咒语。 入境寻由,境随心换,生者若何,死后探因。 “……开!” 幻境开启,好戏登场。 每个人心中都有心魔,也有欲望,有目的,有尘封的恨……还有无尽的幽怨与思念。 她要尝试着让他们高高地捧起,再狠狠地摔下,这样……才不枉她的一片苦心。 可她逐渐发现了问题所在,幻境虽在姜幽手中牵引的绘声绘色,可走向却远不是她的计划。 “这……”她明明做了身份转换,白羽嫣受的苦痛全然让林柔受之,白羽嫣临死间的绝望也让她一一尝试。 在她眼中……林柔才是罪魁祸首。 可画面瞬间调转,姜幽还未反应,有人便顺着入境扇汇入了另一人的记忆。 重铸的幻境中,白夫人依旧高高在上,白府似乎比现如今要富堂些,宅院中的园景与夏日盛景之余,更显出彩灵动,舒心自在。 但有所不同的是,她的身边除了自己与一众幻境变幻的家仆外,还有那个……早已死了两年的白羽心。 “娘!”白羽心从门外欢愉奔波而来,面色娇俏而灵动,宛若世间灵动的宝石,带着喜气洋洋的神态,周身却萦绕着朦胧的雾气。 扑入林柔的怀中,林柔也深陷幻境,柔情拥护。此刻的林柔……面色比真实的她更显红润,还有那份少见的柔情。 原来如此。殷五啊殷五,竟然真的被他猜到了,真实的扮成白羽心她做不到,幻境中倒是让她装了一把白羽心。 白羽心已死,在幻境中参与一把不是难事,但那人的目的远不止于如此。 她要去看,去观察所有人的态度以及对待白羽嫣的种种原因。 身为渡魂使的她不止要替白羽嫣复仇,更要解决一切的根源。 因而此刻,哪怕是利用幻境成为白羽心,却也只能做一位暂且的旁观者。 “娘!舅母她……是不是过来替我许亲了?”她的喜悦太过明显,让人觉得刺眼。 “你这丫头!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毛毛躁躁,不知分寸?” “说实话,女儿要是每日都像那宅子里没有快死了的那贱人,娘还会这般责怪女儿吗?”白羽心委屈不已,讲真……这真不是姜幽自己愿意开口说的。 实在是因为,林柔的记忆里的白羽心……就是这般。 她要凭借着所有人的记忆,在入境扇中绘出幻境,因此……谁都躲不掉! “住口!别提那晦气的死丫头!”林柔看似责骂,却丝毫没有对这个女儿有一丝的怪意。 “娘,姐姐怎么还没死?” 白羽心能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来,她一点不意外。 但她此刻的年纪不足十六,心思就已经如此深谙。那白羽嫣能有如此结局,也难免…… “还不是你爹,为了一幅画,一则卦,到现在还留着那死丫头的命。”当年白羽嫣差点走失,也是她一手为之,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能抱着价值连城的一幅画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有那个卦师……她就不信这世上会有那么神的人,都是为了让这死丫头活命罢了! “爹爹留她一命,不代表我们就要放过她吧?”眉眼弯弯,白羽心的美貌有目共睹,可是……她那眼底没有属于女儿家的柔情,只有阴狠。 “娘,您平时可是深谋远虑的,这次舅母都为我牵了红线了,您不想女儿嫁过去就被人嘲笑有一个没用的姐姐吧?”白羽心柔弱盈盈,娇俏的大小姐脾气上来,竟无一人觉得她有错。 “哪里的话?为娘……也在替你铺路呢!等着吧,过阵子等你的亲事定下,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她眼中的算计,尽然全落在姜幽的眼中。 “谢谢娘!” “对了娘,舅母她……给我选的是谁家的儿郎?” “你啊!真不害臊,是你舅父官场上提携的太傅大人独子,靳呈祥。”苏丹小说网 其父太傅,其母乃当今圣上的外甥女,嘉迎郡主。 听闻其子靳呈祥那叫一个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一张面容闻之倾倒,这一点……女眷圈中有所耳闻。 只不过……拈花惹草,好色之徒,流连忘返于香楼,这些传闻还未至白羽心耳中。 “那以后……我若去了京城,岂不是荣华富贵尽享?”她惊喜。 起码后半辈子不用愁。 “娘,我满意,所以……庚贴结亲之事就交与娘亲了。” “既如此,那改日……我便告知你舅母,允了这桩婚。”林柔的应允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纵使幻境,却也一如既往地真实。 白羽心连连点头应允。 自婚约一事商议过,白羽心的猖狂似乎越发的肆无忌惮。 隔三岔五地去白羽嫣跟前扭一圈,也实在难掩她的“善心大发”。 “姐姐,你知道我快要成亲了吧?”她派人将白羽嫣从屋内绑了手脚丢在院子里。 而她,坐在家仆送上的靠椅上假寐做样。手中还拿着寻常女儿家根本不会就不会耍玩的匕首。 那匕首原本藏在白羽心的衣袖中,匕首被她拔出短鞘,用右手拇指中指轻轻拿着捏剑柄,剑尖利刃朝下,精准地对着被丢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那双无辜恐惧的眼眸上方。 她把玩着剑柄,但剑柄差点脱手多次,随时……都有可能被她手滑落下。 “可若是让京城的人知道,我有一个如此让我觉得羞辱的姐姐,那他们铁定会替我杀了你的!”周围的家仆众多却也都是视若无睹。毕竟二小姐的刁蛮……只有府内下人才知道。 “可我不想让他们动手。”白羽心的语气轻柔,低声的对上白羽嫣害怕的神情。 “因为啊……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让冷眼旁观的姜幽看了都忍不住恶寒。 她起身,右脚无情地踩在白羽嫣的双手上。而后,带着满眼的微笑,微微地下蹲靠近, “你活了十六年,都从鬼门关走了好几趟了,怎么都没死呢?”说出的话不带丝毫的感情,却让人冷意环绕。 “所以,妹妹给你一个机会怎么样?”她将匕首的利刃一边贴在白羽嫣的脸上,轻轻地让她感受这份恐惧与幽冷,慢慢折磨她……才是乐趣。 “菜菊!替大小姐画一个死人脸。”她起身,突然间来了一个别样的兴致。 “呃?二小姐,奴婢不会啊!”菜菊在幻境中则是一直跟在白羽心身旁,姜幽仔细观察,因为肥胖,那刁钻的嘴脸多少有点让人瞧不过去,与现在动不动就胆怯装哭的菜菊似是有些不太相同。 被叫的菜菊瞬间懵了。那双看似机灵的眼睛伴随着那肥胖的身材,恐慌地摆起了手。 “奴婢跟在二小姐身边久了,有几分能耐二小姐还是知道的,奴婢不会画……” “吵死了!”匕首在她手中,匕首尖直指菜菊的圆盘脸蛋上。 “看来你平日里只会吃啊?”对上菜菊惊恐的视线,她猛然间跪下,央求二小姐饶命。 这一点……倒跟现在挺像的。 够怂。 “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怎么样?”白羽心瞬间想到了另一个法子。 面上尽是得逞的坏笑。 “带着大小姐,给她画一个美美的妆容。然后回来领赏。”一个眼神过去,果不其然,菜菊心领神会。 看人下菜碟这事,还得是菜菊。 带着白羽嫣出门一趟,不仅完成了任务,还得了白羽心给的三天没下床的一顿戒板。 “我让你带姐姐出门画个美美的妆容,你竟然给她找了个棺材铺化死人妆?” 且,还被菜菊拐着从街头走向街尾…… 让全城人瞧了笑话。 因此……在姜幽看来,菜菊挨的这顿,不亏。 第26章 入境2 说反抗又谈何容易?白羽嫣在白府多年,皆是白夫人当家做主。 反抗有何用?这么多年,她连自保都成了问题。而那幅画……多次被白老爷诈骗带离,却还是被她偷摸寻回。 白老爷多次央求她打算在白府不堪重负时卖个好价钱,都被白羽嫣拒绝。 对于此的白羽嫣,也只有这一个活着的价值。 但……她还发现了一个貌似秘密要事。 殷……殷五? 他怎么会出现在幻境中? 那人一身清贫,文弱无辜。是他,却又不是他。 准确的来说,是他的脸,却不是他的性格。 那人叫林清宴。 姜幽是在白羽嫣被菜菊瞒着白父拉出门第三次示众死人白的妆容那一刻,瞧见了他。苏丹小说网 怎么会这么巧? 单单是瞧见他还不足为奇,顶多会认为他是流连花丛中而已。 可他却主动成为帮扶白羽嫣的义士?这要说她不认识白羽嫣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吧? 可救了她却只为来白府讨一碗水喝。 白羽心躲在暗处窥探,心中却早已恨得牙痒痒。为了自己的名誉,因此她做事从来不会主动出手…… 了解林清宴家世贫寒,只是为了赴京赶考,无意醉心。 白羽心施计,留了林清宴入白府。 不过三日,又一档子事出来了。 林清宴躺在了白羽嫣的闺房中,衣衫不整地与白羽嫣同床共枕。 女儿家的名声极重,哪怕是亲爹不曾在意的白羽嫣。 白容九都怕丢了他的老脸!何况……二女儿的婚事又是京城里的权贵。 白羽心在此刻,便央求白老爷与林柔替她姐姐许亲。 白羽嫣是一个深闺女子,且事事不由她。 婚事便如此敲定。 婚事敲定后,白父与林柔又以男子当以立业为首要,要他去京城考取功名回来迎亲一事逼迫,让他踏上了京城之路。 而后,林清宴便离了白府。 京城离白府不远,可林清宴却一去不回。 观到此,姜幽便认为,那人也许不是殷五。只是一个长得跟他很像的凡人吧。 可殷五自来到白府后,有些反应倒是让她说不上来。 特别是他最后即将离开白府去鬼府查探消息之前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许陌生。 不可能!那可是鬼判……怎么可能会动情? 林清宴离开后,白羽嫣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白日受白羽心的折磨,夜里饱受饥饿,一日下来更是吃不了一顿饱饭。 连日来,菜菊成了唯一一个监督她的人。 一连瘦了七斤,菜菊委屈地前去向白羽心讨说法,却被打了一顿送回来。 白羽嫣照顾了她,她却不知感恩…… 直到有一天晚上,白羽嫣上吊自杀了。 这可把菜菊吓个半死,连夜惊醒了整个府邸。 可她回来后,大小姐竟然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睡觉?连上吊用的绳子都不见了! 然后,她又挨了二小姐的二十板。 然后……更加诡异的是,大小姐对她说话的语气都带着若有若无的颤音,平日里的吃食更是不沾,却还能安好的活着。 大小姐夜夜呓语,一连半个月,菜菊瘦了足足二十斤。 临近白羽心婚期,白府又出了一档子事。 白羽心为了去京城瞧瞧未来的夫婿模样,拉上了白羽嫣去了京城。 刚入城白羽心就将白羽嫣丢下马车,自顾自扬长而去。 而白羽嫣却不由自主地走向了望香楼。 半夜无意间救了一个跳楼的姑娘,却也被刚出大门的靳呈祥拦了路。 随后……靳呈祥死了。 至于他为什么死?太医诊断:惊吓过度加平日里纵欲过度……二者为首要原因。 然后,一场冥婚便落至白羽心的头上。 可白夫人妄想投机取巧,鱼目混珠……因此,白羽嫣成了那个棺材里的主角。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姜幽还来不及反应,便有一道声音自她耳边响起。 “这些你都看到了。”声音空灵而释然。 “你说……我做得可对?” 此间房内,她布下幻境入局者,并非只有人。 “你想报仇……这确实是最能折磨人的。”如果姜幽是她,也许做得比她还狠。 死者探源,境内寻由…… 她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白羽嫣。 “她不想成亲,我替她也没什么不可。” “可是我这妹妹啊,实在太过贪婪。” “她找了许多江湖道士,在我与靳呈祥的棺材上贴了永不超生的符咒……” “你说……我出了棺材后,第一件事就吓死她,是不是轻了点?” 姜幽:“……” “你也替我感受了一日光景,就没有想杀死他们的欲望?”她空洞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彻,回应她的却是姜幽的沉默。 “你早在两年前,就死了?”只有这一种可能,那次自杀,就已经了结了白羽嫣的生命。 可因为她的身上并未异兆,因此……连黑白无常也无勾魂名册,所以她的命才能多次的死而复生。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魂魄一直不散,肉身一直不腐,我一直都在。这两年……我都真实地度过。”魂魄聚而不散,因为没有鬼使引路,她才会多次回到自己的肉身。 当真是奇了! 足不出户……让人害怕,妆容奇异……还真是够真实! “我明明想要给他们教训,你却故意引诱我一窥曾经……”姜幽折坐起来,幻境之中闭目养神。 入境扇内……她有权掌控局势。 说起来,她应该一直都在等着她入境吧?如果实在等不到,她自己也会编织一个幻境引诱姜幽入坑。 她,是个聪明鬼。 “白羽嫣,你想说什么?” “我想知……渡魂使若到了我这般境遇,还会不会想要为他们开脱?”从她附身于白羽嫣的那一刻,白羽嫣便一直在暗处观察,渡魂使的身份,白羽嫣心知。 “我不会为他们开脱。”姜幽认真回答。“我不是人间的父母官。无权干涉人间太多。”她知道,此话一出,会伤了白羽嫣的心。 “那便杀了他们吧……”她无情无欲,可身上隐藏的鬼戾已经逐渐隐现。 “等等!你不能杀他们!”姜幽神情凝重地在幻境内找寻她。 “你还是想为他们开脱,呵……人间也好,鬼也罢,都是没用的无处申诉。”她的悲伤将入境扇中的幻境中的天空变成一望无际的黑色……如同没有希望的她。 此生如此悲戚,都不知为何。 “她……杀了我十次,那个老头……杀了我三次。”她指了幻境中意识不明的林柔与千机,冷笑布满整张面容。 “亲爹……为了找画敲死过我一次。前前后后我死了二十多次,我连为自己报仇,都不能吗?”可直到此刻,姜幽才知何为心寒。 “白羽嫣!我不是在为他们开脱,你若在阳间杀了人,那就在鬼府难逃一责,就有了恶名。我是为了你……” 不能成为恶鬼! 渡魂者拥有共情,虽说是渡魂使该行使的权力与能力,也同样也是容易心软的死穴。 姜小悠深有体会,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白羽嫣就已经破开了入境扇中的幻境。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要他们死!”千钧一发之际,她在西南方向,找到了白羽嫣。 入境扇终究不会给她杀人的机会。 “你还想不想见到林清宴了?!” 话出,姜幽再次调转了幻境的方位。重新开启入境扇布下幻境。 姜幽顿了顿神色,“没错,林清宴在鬼府等你。” 第27章 鬼府探查 一柱香前,殷五已经回到了鬼界。 查探阎王殿的卷宗,确实是受限。不过身为鬼判,多少还是有点权限。 但他来则是为了查探白府那只莫名其妙的鬼。 他是鬼判,照理说能感知各种不同的人间孤魂,可独独那只鬼的气息他却探不清。 在制服食鬼煞的时刻,白夫人林柔转醒,而后远离池塘边缘,看着他与食鬼煞相斗。 “小心!”声音带着空灵的惧意,却还是愿意为他而出声。 寻常的食鬼煞不会有太强的力量,但这只却偏偏是个难缠的恶鬼。 在他先前的一个分神间,食鬼煞便转至他的后背,被她的一声呼唤而反应过来。 在打斗间……他看见了恶鬼额间因为蓄力而发出的封鬼印。 是个被偷跑出来的恶鬼。 “谢了!” 他只来得及道声谢,便继续缠斗了下去。 拂尘转判笔,鬼判现杀意。 纠缠良久,殷五决意速战速决,灭了这个不速之客。 “多谢姑娘相助。”人间礼仪不忘,殷五礼貌呈现。 虚影隐现,夜里的微风带着徐徐暗凉……殷五抬眸瞧见了这位姑娘的面容。 似曾相识的温柔与那熟悉的面容,都让他确信,他当初定然见过这位白大小姐。只是,究竟是在人间还是在鬼府,他需要去查。 还未等他致谢完,林柔就从不远处凑近于他眼前,从背后拿了一张镇鬼符贴在白羽嫣的身上。 被他出声阻止后,草丛里又冒出来一个不怕死的,口口声声要除魔卫道,他嫌烦,一个轻扫,二人应声倒地。 没过多久,姜幽便寻来了。白羽嫣也因此消失。 所以有些事,他必须前来鬼府一探究竟,若不是姜幽丢了谈生册,也许……根本不用他再回鬼府查探。 如今转念一想,也算是他未主动相帮姜使之过。 还有那食鬼煞,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确是鬼君封印没错,只是北镇魂君从不会有任何纰漏。 若丢了一只恶鬼……应当也会有所察觉。 思虑再三,殷五还是决定等结束此事后便带着姜使一同找鬼君请示。还在人间的姜使丝毫不知道,她回来后的路早已经被殷五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踏入了只有阎王鬼判才能进的藏卷阁。 钥匙共有两把,阎王与鬼判各执一把。平日里鬼判只给他每日留半柱香的时间,今日却未曾限制勒令他时长。苏丹小说网 只是浅叹一口气便将钥匙递给了他。 他有疑惑,更多的却是窃喜。时间多了,他便有机会替姜幽寻一寻其他法宝。据说……法宝阁内总会有些法宝相互吸引。 比如姜幽所丢的谈生册也许……会落在此地? 姜使啊姜使,藏卷阁楼里若能有她的谈生册,那他殷五就等着姜幽的叩首感谢了。 只是……找寻了半天都未曾发觉关于白羽嫣的卷宗在何处。就连姜幽的谈生册都一无所获。 卷阁楼高如塔,卷宗多如繁星,他想找到当真是有些难。 找了三个时辰,殷五也只是查过了底层的普通卷宗。 正当他还在忙忙碌碌地寻找卷宗时,殊不知,在阁楼内层的顶端有两双无情且漠然的眼眸正在轻巧地观望。 “鬼判不是说他的小徒弟很机灵么?”青玄水光色的锦袍,看似柔情的双眸却清楚地显露冰封于人的寒意。 面色含笑,唇角边缘勾起的弧度让人心生亲近,隐匿的寒芒被他的浅笑掩盖。 一如波光粼粼的水色,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汹涌。 这,才是南君。 “也许是那老头故意忽悠的,这你也信?” 玄墨色的锦袍加身,隐去了他一身的寒戾。 双眸如深渊里的巨口,带着无尽的黑暗藐视着周围的一切。 墨色的束冠,笔挺的站姿,睥睨天下的一眼神…… 无一不在彰显他的贵气与夺目。 二者,平分秋色。 谁也难掩对方锋芒。 北镇魂君的身上,一如既往的万里冰封。能如此不嫌弃他的,也就只有南镇魂君了。 不过,鬼界传闻……南北鬼君向来不合。几千年都不见得一同出席过一次,因而……鬼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那便是南北二君的拥护,信奉北君的小鬼从不与南君小鬼打交道。 而南君小鬼也从不与北君小鬼多言一句。 谁又能想到,二人竟“冰释前嫌”在鬼府卷阁相遇? “不是我太相信,他总是把他的继承徒弟传得神乎其神,机灵的不得了,你说时间久了,我能不信吗?”云涧轻笑,本以为这个被他故意放走的食鬼煞能有点用处,却没想到……连姜幽的面都没碰到,就给秒了。 “那么显眼的卷宗,他竟然没找到?”南君神情浅淡,看戏的姿态摆了十足。不过他的注意力却是多数地留在冀渊身上。 “你若再下两道禁制,说不定他就真的发现了。”他神色冷淡,云涧总喜欢搞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让人打转。 “你就不害怕?” 回应他的,是冀渊无声的沉默。 “他的卷宗离你的可不远。”话锋流转,云涧一针见血。 “何苦呢?你这么做……” “听闻王上想要让你重新执掌南境?”冀渊一语阻隔。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云涧果断闭言。 但此举却不能阻拦他撤离禁制。 针锋相对,冀渊不喜欢他也是有点道理的。 “啪!”高空坠落一本卷轴,吸引了殷五的注意力。 二人的身影隐匿在上方,殷五未能发觉。却顺着那掉落的卷轴发觉了他要寻的卷宗。 “你想做什么?”冀渊眼神自带威胁。 对方置若罔闻。“我们赌一把,看看他会不会发现你的秘密?” 撤了禁制,云涧盯着冀渊的脸故意开启了玩笑。 “你要是太闲,就接了南境如何?” 他别开眼睛,视线毫不在意地轻扫下方殷五的一举一动。 目送着殷五走向了那个曾被他亲封的卷轴隔间。 “我总要培养一个合适的人在你身边,不然……我南镇魂君的名声岂不太容易被败坏?”他的视线也不曾离开下方的殷五。 鬼判候选……能不能过关转正,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放下了。 “操心太多。容易早死。” 云涧嘴角上扬,对于冀渊的语出惊人,他习惯了。 “……阿渊,你还是这么幽默。” 第28章 南北二君 《白羽嫣卷宗》 第一世 死因:因夫郎无故失踪,被村镇外来山匪强占,绝望之下跳崖自尽…… 二世 死因:新婚之夜遭夫婿抛弃,一世被人指指点点,郁郁而终…… 第三世:自尽。死于昌盛十六载,癸未年七月十三。 如此一观,白羽嫣早就死了两年之久。 她的命簿前世今生记录得清楚明白,可殷五却始终生疑。 为情所困?其他记录呢?那位夫郎呢? 他再次翻找,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关于白羽嫣的卷宗。 看来此篇就是终章。 既然找不到原因,那孟婆也许知晓一二。他想要另辟蹊径,换一个方式去找。 可正当他打算合上卷宗之时,却瞧见了落笔人的名字。 殷五郎。 这记录……是他所写。可为何……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倏然,一阵头疼让他感受着脑海炸裂,一段早已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因这份卷轴而显现。 “鬼判真有意思,给他考验却不肯给他记忆,每一世都让他叨扰别人,却总给人家一个不圆满的结局。我要是他这小徒弟,非宰了他不可。” 三世情缘,三世因果。轮回因他,三世苦难也因他,而这个他……正是殷五。 【师傅曾说……我不能在人间动情,但流连人间,助人为乐,带些小鬼回来都算做好事。这些对于小爷今后继承他的钵位都有好处!】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成不成!就算你长得美若天仙也不能逼郎为夫吧?】 【姑娘……我娶了你,算不算助人为乐?】 殷五的头痛难忍,他已经逐渐从站立到匍匐,双手不断地抱着脑袋。 难以忍受那炸裂般的苦楚。 【娘子,我师傅说了。要我去见他一面,我去见一面很快就回来。】 【不!我不要。当什么鬼判候选!我要她活!活下来!】 【什么破考验,我不干了!】 眼泪不断地从眼眶中流出,可钻心入脑的痛楚却始终没有减弱。 【她在奈何桥,我去送她。】 【我若甘心不再参与她的曾经,她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苦难了?】 【好,我答应。】 大汗淋漓,殷五匍匐在地良久,如今的他恍若丢了魂。他的曾经,他的故事啊,怪不得心里总像缺了一块,原来……被尘封了太久,重见光明竟然是那般苦痛。 时间不断地流逝,殷五在卷阁装死。 胸前的传音符咒不断地闪亮,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就这?”云涧盯着他的表情半晌,实在忍不住开口戏谑。 “嗯,看着是有点没用。”冀渊神色冷淡,丝毫不在意。 这岂止是看着有点没用? 都快四个时辰了,还没整理好情绪? “不如我帮他一个忙,让他转移转移注意力?”说完,云涧动动手指,一旁堆积的卷宗中有一册无意识地掉落在殷五的身上。 “谁?”发觉没人后,调整了思绪,殷五这才重新拿着卷宗看了眼。 卷宗之上赫然写着姜幽二字。 此卷,乃姜幽的前世今生?应该……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姜幽吧? “云涧!!”冀渊的视线凌厉地杀向旁边假装翻阅卷宗的云涧身上。 “何必置气,你不想秘密被发现,本君帮你就是……”他依旧浅笑。 身形瞬间消失于楼顶。 “我怎么不知鬼判勘查生死簿,也需要遮遮掩掩?”身形隐现,流光的水色在这昏暗的藏卷阁中,带着一丝别样凉意。 “南君?!” 殷五暗道不好,南北镇魂二君。一位笑里藏刀,一位雷厉风行。 都不是好惹的主,所幸还好,此刻只有一位在眼前。 “阿渊,你说呢?”他抬眸,对上那双寒冷的眼神。 呃?不是吧?北君也在! 殷五捏了把汗,不过,他却不敢抬眸。 “南君怎会到此?”他将手中的卷轴往后藏了藏。他似乎……碰到钉子了。 “查案。”云涧带着含笑的眼眸,轻巧的说出口。 殷五瞬间背脊一凉。 “准确的来说呢,我有只小鬼丢了,便携来北君助我。” 殷五骤然间想到那只食鬼煞,只可惜云涧并未给他一丝吐露的机会。 话锋一转,“我记得再过几日便是你的升官礼吧?” “多谢南君记得小人。”就算自己记得曾经,如今他是鬼府官员,该有什么态度……他还是要有的。 “你到此又是作何?”云涧明知故问,瞧着在人间里算得上欢快的殷五,一下子变成战战兢兢的鬼府官员殷五郎,还真有意思。苏丹小说网 “回禀南君,在人间……遇上了件棘手的事。”殷五如实告知,至于不该说的,他还是懂得不说为好。 “看来确实是棘手,竟然需要你查卷宗?” “如此,赶紧回去吧!” “是。”殷五立马将所以的卷宗归位,离开了藏卷阁。 等等,二人没有钥匙,怎么能进藏卷阁? 正欲回身折返,阁门被应声关闭。 呃……鬼君好脾气! 看来阎王那把钥匙是在他们手中了。 转身打算离去,殷五这才发现胸口处的传音符有了反应。 【殷五!你是去投了趟胎吗?怎么这么久没反应?】姜幽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他有些心虚。 【抱歉姜使,我……】 【清宴兄长……】 他对着传音符嬉笑的表情瞬间顿住,这声音…… …… “你还真是锲而不舍,把所有的事情扼杀在摇篮。”殷五离开藏卷阁后,云涧的双眸已然没了先前的逗趣。 “但阿渊,有些事……你能瞒到几时?”流光色的锦袍遮住他的发丝,此刻的眼神只剩下认真。 “卷轴封得了前尘往事,可封不住你们之间的宿命。” “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 冀渊出现在他身后,出声警告。 双眸浅淡无波,似乎所谈之事,事不关己。 “你故意让阎王贬她,不让她有理由靠近生死簿的阁楼。甚至将属于渡魂使的法宝尽数弄丢。难道不是为了你的私心?” “与你无关。”四字箴言,多则无益。 云涧的眼底流转了一丝无可奈何。算了,他自己的事还看不透呢,何苦替他操心? “你这铁石心肠,迟早是要吃亏的……” 第29章 再捉一鬼 “你……当真可以让我见到他?” 姜幽暗自唏嘘,可算是稳住这位姑奶奶了。 她从怀中掏出传音符,满眼自信地朝着她拍着胸脯,“放心好了,说到做到可是我姜幽身为渡魂使的优良品德。” 随即,她开始细碎地念起了咒语。 但愿殷五这不着四六的鬼判候选能默契点! 传音符闪动,对方没有回应。 一盏茶后,依旧没有回应。 一炷香后…… 姜幽抬眸,与白羽嫣的视线相对。 “那什么……符咒偶尔失灵,别见怪哈。” 转过身,差点撕烂手里的符咒。 殷五是去鬼府投胎了吗?连传音符都联系不上他? “骗子!”白羽嫣幽幽荡荡的空灵声自她背后响起。 “我从不骗人。”她义正言辞回头直视白羽嫣。 “他许是有事耽搁了。不如……你跟我讲讲你跟林清宴的故事?”姜幽换了副神态,软声试探道。 “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哪怕是孤魂,白羽嫣也算是个讲理的鬼。 温柔?姜幽的双眸在眼眶里打转。 “还有呢?” “谦谦君子,志向远大。清贫却不低廉。” “然后呢?”她静静地听着,眉梢也在不由自主间微微上扬。 “他……很英俊。” 最终,姜幽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就此得出了结论:林清宴不是殷五。 殷五哪有她说得那么高大上? 奸诈小人,两面派才是他吧?虽然在鬼府时,他官职在身倒是有几分正经。 不过……没人可以将殷五在她心中的印象给磨灭。毕竟相处几百年,早就对他根深蒂固了! “当初他若不曾出手相救,也许……就不会被他们害死吧。” “你是说他死了?”那若是让殷五在鬼府查探,也许会有点苗头。 听着白羽嫣讲述林清宴被白羽心京城里的舅父以科考舞弊冠了罪名。同时,他的试卷更是被人莫名顶替,一时间,死局难解。 就此,林清宴被皇帝问责判,永不再录用。但白羽心的舅父携站队的太傅权势遮蔽,怕节外生枝,便在暗中谋害了他。 “那这些……你怎么知道?”她是一个深闺女子,怎么会清楚这么多? “我化为孤魂后四处飘荡过,也曾去过京城……” 解释得多了,姜幽也就明白了。 那个林清宴……也算是个倒霉人。 白羽嫣吓死靳呈祥也算是替他报仇了。 至于靳呈祥……听着就觉得挺该死的。 “等等,你孤魂不散只是为了报仇?”但靳呈祥与白羽心都死了,狗咬狗却还没结束。 哪怕是林柔,让她此半生都活在痛苦之中也未尝不可? 安静的气氛里,如今还在幻境中。若不是白羽嫣刚刚打算破了幻境,她也不会直接将幻境转为漆黑之境。 但此刻,姜幽突然间想到了另一件事。 地上躺的除了林柔与千机,门框边缘倒下的明月外……还有那压迫菜菊的两个家仆。 如果她两年前就死了,为什么直到昨日黑白无常才来捞魂? “可你短暂时魂魄离体,时而不记得发生过的事,难道是因为……” 姜幽视线危险的眯起。 但随即,就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带着浅笑的神态与白羽嫣谈笑风生。 “看来你命数未到啊。” “放心,度魂使的职责,就是帮你完成心愿,安安稳稳地渡奈何。”她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却在半道停下了。 她还附在白羽嫣的肉身上,还是别轻易地拍她的魂魄为好。 “你的仇怨我替你解,等你见了林清宴……好好地跟他道个别。重新开始下一世吧。” “别信她!你要是真跟她走了,就真的见不到林清宴了!”一道肥壮的黑影闪过,想趁她不注意破开幻境。 “哎哟!” 却被无情地弹了回来。正巧,滚落在姜幽的脚边。幻境虽漆黑,可毕竟是她织的幻境……因此,什么都瞒不过她。 “离间啊,本姑奶奶有没有告诉你,我活了一千多年呢?” 她侧眸,果然瞧见了白羽嫣视线里的不自然。 菜菊? “拖着肥重的身子是很难离开的。”姜幽开始出声告诫。 “乌漆麻黑的,这也算你织的幻境?”对方轻呸了一声,冷哼不服道。身子却在不断地往外围挪动。 “刚刚你没入幻境之中,我还在奇怪呢。”姜幽突然间轻笑感叹。“……原来也是个孤魂?”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那人顶着菜菊的肉身,面色冷凝。 “现在啊。”手中一条明晃晃的金色绳索脱手而去,目标精准地捆住想要逃跑的某只鬼。 她可是个人精,阎王面前待久了,诈鬼也是一流! “菜菊,劝你脱身。现原形。”一如昨日被捆成麻花一样的姜幽一般,此刻……那鬼也被束缚得无所遁形。 只露一个肥胖的脑袋。 “哼!鬼府的无良狗官!”她一边说,一边还在不断地挣脱。 看着她不断地在做无用功,姜幽也不打断,直到……她挣累了。 她才好心出声。 “别费力气了。这绳子,是我专门向黑白无常借的缚鬼索,你挣不开的。”笑死,寻魂丝丢了,她还不能寻个像样点的宝贝了?借用一下黑白无常的老宝贝,用来捉鬼真不赖。 “你耍诈,有本事我们打一架!一决高下。”她咬牙切齿,满眼不服。 “我是鬼差,你是亡鬼。论人间的话,我是官差,你是逃逸的贼,你有什么资格挑衅我?”姜幽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上麻花捆,正好踩在她的腰上。 倒是不疼,却让她恼得龇牙咧嘴。 “赶紧的,别逼我揍鬼。”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白羽嫣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那只鬼被姜幽无情的踩在脚下,还怒不敢言。 “说说吧,你叫什么?菜菊?菜花?还是采花?” “呸!你才菜花!!” “成,那你说说看,你叫什么?生于何时,死于何日?” “流云。谢流云!”她冷声道。 谢流云?不认识。 “生于何时?死于何日?”姜幽继续询问。 “生于一千年前,死于一千年前。”她有些烦躁,“把腿拿开!很重。” 对此,她也不扭捏,直接撒开脚,蹲在她的脑袋边,静静地盯着她。 “为什么附身到她身上?”毫无疑问,此刻的她还附在菜菊的肉身上。 “你以为我想啊!”吃得又多,动不动就饿,还是个短命鬼。 “那你……是怎么到白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