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雄》 楔子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 莫愁湖,鬼夜哭; 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注1) 后唐清泰三年(注2),闰十一月二十六日,塞外凛冽的北风席卷中原,洛阳城中火光冲天,五万契丹铁骑簇拥着河东节度使石敬瑭(注)越过了千年古都厚重的城墙,嚎叫着扑向洛阳城中。 鲜血从密布着的大唐士卒、百姓的尸体下缓缓流出,如一道道溪水,在坑洼处汇积起来,混和着飘落的尘烬,冻成一大片一大片鳞皮般诡异的红色冰面,在熊熊的火光中,散发出妖艳的寒光。 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嚎、将死者的咒骂充斥在洛阳城中街头巷尾的空中,那漫天的余烬,更像是一团团集聚无数怨魂的死气,令人窒息。 “轰隆隆”,昔日巍峨的玄武楼终于经受不住火蛇的舔噬,垮塌下来,腾起蘑菇般一大团尘埃,遮天蔽地,埋葬了后唐最后一个皇帝李从珂(注4),也埋葬了这位末世皇帝癫疯尖利的狂笑,又如一只巨大的鬼魂,冲天而起,游荡在古都的上空。 玄武楼边的高台之上,一员武将手扶厚重的刀柄,猩红的披风被北风吹得“呼呼”作响。 望着玄武楼的废墟,望着映红天空的满城烟火,那武将的脸色阴晴变幻,在熊熊火光映照下明灭不定,几许寒芒在深邃的眼眸中时展时缩。 抖了抖堆积在铠甲上的灰烬,那武将心中一阵孤寂,隐隐中那丝悔意,那种如影附形的负疚与屈辱却总是难以挣脱,沉重的铠甲如同枷锁般,锁得他透不过气来。 那武将猛地拔出宝刀,虚劈向烟雾弥漫的苍穹,大声吼道: “老子赢了,哪还有什么对不对错不错?青史怎么写,还不是由我石敬瑭说了算?” 注1:取自孔尚任《桃花扇》的《哀江南》。 注2:后唐清泰三年,即公元96年。 注:石敬瑭,后晋的开国皇帝,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女婿,借契丹兵打败了后唐末帝李从珂,后向契丹称臣,接受契丹的册封,并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认年纪比他小的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为父。(卖国求荣和认贼作父这两个词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点都不冤枉他。) 注4:李从珂,后唐末帝,唐明宗皇帝李嗣源的养子,凤翔兵变从李嗣源的儿子李从厚手中夺得皇位。 第一章 清平镇上多匪类 清平镇是太恒山中的一座平常的小镇,在太恒山中,这样的小镇有不少,所有的小镇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穷。穷得连北方的契丹人都不愿意跋山涉水来这里打谷草,穷得连中原的朝廷也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当县令。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这里的山民太凶悍,为了一文钱,他们可以跟任何人动刀子,很显然,无论是抢劫还是收税都变成一件很头疼得事,在这里,官府只是摆设。 清平镇上有句话:“天大地大拳头最大。”拳头就是道理,谁的拳头硬,谁便有道理。这也难怪,清平镇上不是逃犯,便是山匪,好人不会来这里,来这里的没有好人。 李风云不是好人,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在清平镇,“好人”是句骂人的话,含义非常丰富:没用、孬种、白痴、软蛋、脑袋被驴踢了具体什么意思,要由语境而定,所以,在清平镇,如果被人称为“好人”,千万别高兴,这意味着将会有很糟糕的事情会发生,清平镇外的山沟里,经常会看到被野狼啃得七零八落的残碎尸体,那就是做“好人”的下场。 所以,李风云认为他绝对绝对不是个好人,而此刻在他面前,却有一个好人正牵着马不怀好意地朝他走来。 “干什么?”李风云恶狠狠道,摆出一副他认为最唬人的架势,紧盯着来者。 “小兄弟,”莫轻言也用他认为最和蔼的笑容说道,“莫紧张,我不是坏人。” 李风云轻吁了口气,紧握柴刀的手松了松,既然不是坏人,那自然是好人,李风云很奇怪,在清平镇居然还有人自认为是好人的,活得不耐烦了么?不过这人的模样,长得实在让人有些不太放心,不笑还能看看,笑起来更加惨不忍睹,让人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我是京城大理寺(注1)的捕快,这次专门来捉拿要犯!”莫轻言拔了拔胸脯,从怀中掏出一张告示,指着告示中的画像问道,“这个人你见过么?如果你能提供这人准确的消息,有五百文钱的赏钱,个个都是实打实的肉好,绝对不是那些劣质的小钱和铁钱!当然,要抓到才行!” “这么贵呀!”李风云心中一阵火热,五百枚肉好呀,在清平镇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他砍一天的柴火,也只能挣到二三十文铁钱,换成肉好,最多也只有四五枚,够他干上四个月的,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买一把精良的斧头,再不用腰间这把怎么磨都磨不锋利的破烂柴刀砍柴,有了好的斧头,以后就可以挣更多钱,就能娶上赵四家的二妞,那姑娘,身子壮,胸大屁股大,奶水足好生养。 想到这里,李风云气息有些粗,但看看莫轻言,李风云心中的火熄灭了,这家伙,身子比豆芽菜强不了多少,还居然跑到清平镇来抓要犯,不知道清平镇就是个贼窝么? 这家伙,能在清平镇活三天,就算老天爷不开眼了。 李风云仔细看了看告示中的画像,这人他见过,左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非常好认,十多天前他曾见过这家伙在陆家酒馆里喝酒,后来不知为何便被人砍成了七八截,尸体估计被扔到镇子外头的十里涧里喂了狼,这傻乎乎的小捕头找得到他才怪。 “真的有五百个肉好?”李风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该不是骗我吧?” “绝对不骗你!”莫轻言心中有些鄙夷,到底是山里的土包子,没见过钱。 “我不信,”李风云摇摇头,“有五百个肉好,你还来找我问消息,自个赚不好吗?清平镇才这么点大。除非你先把那五百个肉好给我看。” 莫轻言心中苦笑,清平镇虽小,也有上千户人家,他一个人查,查到什么时候,上面又有交代,不许他惊动地方的官府,万一被那贼人得知了消息,随便在山中哪个旮旯一藏,他哪里去找?他也是见这小子傻乎乎,长得老实,似乎没多少心眼才问他话。 “这个容易,”莫轻言笑了笑,正要去翻马背上的包裹。 李风云吓了一大跳,急忙拦住他,低声说:“我信了,我知道这人在哪里,你跟我来!”在这里露了钱财,那钱财还会是他的吗?这家伙够傻,但他李风云可不傻。 李风云带着莫轻言朝镇子外走去,莫轻言疑惑地问道:“难道张崇山不在这清平镇?” “那人叫张崇山么?我不知道,我只晓得三天前我还在十里涧见过一个跟那画像长得差不多的人,嘴巴里还镶着颗金牙,说起话来很凶,不知是不是他。”李风云答道。 “就是他,就是他!”莫轻言大喜,这样的细节画像中可没有,这土鳖看来是真的见过张崇山,没想到这件差这么容易便完成了,亏那些同僚还将清平镇说得跟地狱一般。张崇山的功夫不高,只是轻功十分了得,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莫轻言心中盘算着捉拿张崇山的细节,跟着李风云,牵着马儿,深一脚浅一脚走出了清平镇,也不知走了多久,清平镇早不见了踪影。脚下根本无路可走,要么是乱石坡,要么便是不见天日的野林,走得十分辛苦。 莫轻言有些焦急,问道:“还有多少路?” “快了,快了!”李风云搭着额头看了看四周,一屁股坐到一块青石上,说道,“累死我了,休息一下!”又从腰间摘下一个酒葫芦,“波”的一声,拔开葫芦塞,猛灌了一口,大声道:“好酒,好酒,真是好酒。”又将酒葫芦递给莫轻言,说道:“捕快大哥,你也来两口,天气怪热的。” “不了,”莫轻言摆摆手,说道,“我带了水!” 李风云面色一沉:“你瞧不起我?嫌我的酒脏?在我们清平镇,别人敬酒你不喝,那就是挑衅,你想挑衅我?不管了,你的钱我不赚了。” “别,别呀,我喝还不成么?”莫轻言没想到这清平镇居然还有这样的怪规矩,又担心李风云真撂挑子了,谁来带他去抓张崇山,又见李风云自己先喝了一大口,也不疑心有他,接过酒葫芦,捏着鼻子,喝了一小口。这一小口酒,莫轻言差点没吐出来,哪里是什么好酒,又酸又涩,又没多少酒味,显然还掺过水。 “这就对了,再喝一口,再喝一口。”李风云拍手笑道,“我们山里人有句话,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铁,喝出血。你若只喝那么一小口,便是看我不起,我也不好要你的钱。” 莫轻言无奈,只得闭着眼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这酒虽然又酸又涩还掺过水,却劲头很足,两口酒下肚,莫轻言只觉得肚中如着了火般,难受得要紧,他内力不弱,平日里喝两三斤烈酒也没有这般过。 “莫不是这酒中有毒?”莫轻言大惊,望向李风云。 “倒也,倒也!”只见李风云笑嘻嘻地跳到一边,指着莫轻言念道。 注1:大理寺,官署名。相当于现代的最高法院,掌刑狱案件审理,主官名为大理寺卿,位九卿之列。 第二章 少年侠客 “果然中了这王八蛋的暗算!”莫轻言想要举起酒葫芦,朝李风云砸去,谁知四肢酸软无力,丹田内的真气更是半点也提不起来,莫说是扔出酒葫芦,就连坐都坐不稳,身子晃了两晃,“啪”的摔倒在地。 李风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酒葫芦,唠叨道:“别洒了,这药材可不好凑。”又道:“你以为你家大爷的酒是那么好喝的么?在清平镇,你居然敢喝陌生人的酒,胆子真够大的呀。” 李风云边说边动手,将瘫软在地的莫轻言剥得清洁溜溜,只剩下裆下的兜裆布没有剥去。他本想连那块兜裆布也不给莫轻言留下,只是看到莫轻言那忽闪忽闪惊惧而又可怜巴巴的眼睛,恻隐之心大发,终于没能下手。 “你,你,你骗我,”莫轻言气得发抖,“我是大理寺的捕头,大理寺一定找你算账。” “大爷我管你大理寺苦竹寺的,那个苦竹寺的大头和尚可把老子坑苦了,好不容易弄来的狗肉,被他抢去下了酒,老子奈何不了他,只好拿你这个小和尚出气。”李风云不知大理寺并非真是寺庙,胡乱地说道。 “我不是和尚,跟苦竹寺的大头和尚也没关系。”莫轻言愤怒地道。 “无所谓!”李风云换上莫轻言的衣服,虽然有些小,但比他那一身破烂要强多了,又用绑裤子草绳将莫轻言的手脚绑得结结实实,“大爷我可没骗你,老子是真见过那个刀疤,不过已经被人剁成了肉酱,扔到了十里涧里,不过十里涧却不在这个方向。” 李风云抽出莫轻言的钢刀,伸手弹了两下,赞道:“好刀,至少值五两银子,比大爷我的我那把砍柴宝刀还要强上几分!”随手虚砍了两下,又道:“用来砍柴正好。”这土鳖不识货,这把刀是莫轻言请京城里的名匠专门给他打造的,光工钱就花了六十两纹银,他却以为是一般捕快用的普通货色。 “快放了我,我以重金赎身,”莫轻言感觉到不妙,顾不得面子,开口求道,“那些东西我都送给你了,你放了我,给我解药,另外,我回京城后,再让人送一百两银子给你,怎样?” “那怎么成?”李风云摇头道,“你说你是那个什么寺的捕快,奇怪庙里的和尚也能做捕快么?功夫一定不错,老子不一定打得过,大爷我花了这么大气力,好不容易才将你迷倒,放了你,你杀了我怎么办?再说,这些东西都是老子的,不用你送,包括那匹马!” 想了想,李风云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又道,“清平镇的规矩,谁本事大,东西就是谁的,所以,这些东西自然是老子的,连你都是老子的,不过,老子对你不放心,不打算要了。” “绝对不会伤你分毫,我可以对天发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一百两纹银一定送到。”莫轻言听出李风云有些心动,急忙道。 李风云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好吧,本来呢,本大爷是想一刀结果了你,送你去陪那个死鬼要犯,可是,大爷我这人心地特别善良,就不杀你了,不过,你别看老子老实就欺负我,两百两银子,你回去后带两百两银子回来,埋到这块青石之下,再在石头上刻个银子的图案,老子自会来取,可不许耍花招,听清楚没?” “一定,一定。”莫轻言心道,怎么多了一百两?不过他此时性命操于人手,莫说是两百两银子,就算是一万两,也会先应承下来再说。 李风云心满意足,哈哈笑道:“小和尚,大爷我这般做也是为你好,你带那么多钱来清平镇,幸亏是遇上老子,换了别人,你哪里还有命在,以后也吃不上狗肉了。” “多谢,多谢!”莫轻言肚中早将李风云八辈祖宗都骂遍了,口中仍称谢不已,“小兄弟,能把解药给我,放了我吗?” “那怎么行?我又不是傻子,”李风云整理好地上的东西,打了个包裹,扔到了马背上,就连他原本身上穿的那破衫烂布也不肯留下,“酒里没有毒,只有些草药,过段时候,药劲就会过去,你就会行动自如,那根草绳应该难不倒你。” 说完,正要牵着马离开,莫轻言急道:“那要多久?” “不知道啊,我第一次喝这酒时,听老爹说,才喝了小半杯,就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你比我强多了,还能开口说话。我想,两个多时辰也该差不多了吧!”李风云答道。 “两个多时辰你就将我赤条条扔在这里?”莫轻言慌了,这片山林显然不是什么善地,天知道有什么毒虫野兽,此时他没有任何抵抗之力,连逃都没法逃,随便来只猛兽,那他这条小命岂不是交代到这里了,一世的抱负都化作云烟散尽,与其葬身于兽腹,还不如这小王八蛋一刀将他杀了干净。 “是啊,有什么不对么?”李风云回过头来问道,“哦,忘了告诉你,这附近山狼可不少,平时也不会有人来,你不要大叫,不然,招来了狼可就糟了。如果你没被狼吃掉,可不要忘了我的那两百两银子!” 说罢,哈哈大笑了几声,就要离去,忽听有人冷哼一声,冷声道:“好一个心狠手辣,劫财剪径的小毛贼,你这就想走?”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从一边的密林之中闪出,一名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年,手持一柄明晃晃的宝剑拦住了李风云的去路。 那少年长得好俊俏,那模样就连杏花楼的姑娘也比不上他,只是说话中气不足,不像个男人。 “你是什么人,敢管老子的闲事,不要命了?”李风云拔出莫轻言的那把劈风宝刀,虚砍两刀,指着那少年大喝道:“识相的,好狗不挡道,快些滚开,老子今天吃饱了,不再乎你身上那点小钱;要不然,想黑吃黑,哼哼,大爷我也不杀你,只把你卖到杏花楼做兔子,清平镇好这口的可不少,总能卖个十两八两。” “小贼,拿命来!”那少年气的脸色发青,手中宝剑抖出数道剑影,直朝李风云分心刺来。 第三章 落洞 “呦呵,兔儿爷还挺凶的嘛!”李风云反应也不慢,横刀格挡,身子猛地向右跃开,正好躲过了那少年的后招。 莫轻言暗暗喝彩:“好轻盈的步伐,好奇妙的招数,我竟看不出这小贼的来历,清平镇中果真藏有高人。” 才喝彩完,忽见那少年一招“云横秦岭”横剑平削李风云的肩头,李风云似乎有些措手不及,急匆匆地向后跨了一步,才险而又险的避过这一剑,不过,身上的衣衫却被截去了一截。 莫轻言奇怪,那少年前一招“荆轲刺秦”后,连上这一招很正常,一般人都会猜得到,也并不是很难破解,更不消说刚才那小贼本就占有优势,只需横刀挡住那少年的平削,然后顺势朝那少年砍去,攻守立刻就会易位,怎会这般狼狈,难道是装的,故意堕其心志,等那少年大意之时再攻他个不备? 再看看小贼接连使出的十几招,莫轻言更加奇怪,这小贼究竟是谁教出来的徒弟,莫轻言自认为见识广博,但这小贼使出的路数,他竟一招也认不出来,而且,这些招数,有的精妙无比,后招无穷,可那小贼偏偏不用,白白错失了大好机会;有些则粗鄙不堪,破绽百出,若不是这小贼胆子贼大,危险时候,干脆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逼得那少年不得不后退,这小贼身上早被戳了几个透明窟窿,魂归西府了。 不止是莫轻言惊异,那少年也惊诧无比,他自以为武功已经算出类拔萃了,才敢独自一人出来行走江湖,谁料到碰到一个山中的野小子就这般厉害,招数怪异巧妙,透着许多后招,不过这野小子似乎是在戏弄他,明明早可以取胜,却偏偏不用,却仗着一身蛮力屡次与他硬碰硬。 不错,的确是一身蛮力,看得出来,这野小子与他对战根本没使用内力,就是一身的蛮力,这小子也不只哪来那么大的气力,每次被逼无奈与他硬磕时,那少年即便是使尽十成的内力,手臂也会被震得发麻,宝剑几欲脱手而飞。 两人又斗了三十余招,这小贼居然没有一招是重复的,莫轻言忽然心中一亮,大声叫道:“这小贼根本不会武功,不过感觉很好,小兄弟,你不用防他有后招,用精巧的招数斗他。” 此言一出,那少年顿时醒悟,可不是,这野小子如若真懂他的招数,他早该落败了,又怎能斗得了这么久?而且这野小子几次遇险都不肯使出内力,恐怕不是因为他不肯使出内力,而是根本没有内力可用,习武之人,有谁不修炼内功,将内力运用到招数之中?即便横练的外家功夫,同样也讲究吐纳。 立时,那少年的招数一变,全都是精妙的小巧功夫,十招里倒有九招是虚招,绕得李风云眼睛都花了,不知哪招是实,哪招是虚,一时间手忙脚乱,满头大汗。 莫轻言和那少年大喜,那少年加紧了进攻,莫轻言在旁不时的指点,直接说出招数的名字,根本不避讳李风云。 不错,李风云的确不会半点功夫,他这本事,全是与山中的野兽、镇上的泼皮打架打出来的。他身子灵活轻巧,一身蛮力,对危险的感觉又灵敏至极,一般会些武功的泼皮居然都不是他的对手,往往被他打得头破血流,抱头鼠窜,所以,在清平镇上,那些城狐社鼠没事还真不愿意惹他。 当然,清平镇上厉害的角色李风云也不敢惹,人家也不屑于理他,所以,这般精巧的剑法他几时见过?不多时,只听“噗”“噗”两声,胳膊上被那少年开了两道口子。这还是他躲得快,只伤了皮肉,不然,一条胳膊便被这少年卸了下来。 李风云大怒,喝道:“可恶,那小和尚实在讨厌,有便宜的热闹看,却还叽叽歪歪,听得老子心烦,宰了这家伙先,那两百两银子,老子不要了!” 说着横劈一刀逼开那少年,大步便朝莫轻言冲了过来,莫轻言吓了一大跳,他没料到李风云居然会放开那少年来对付他,真要被这小贼冲了过来,一动都不能动的他岂不是砧板上的肉,被那小贼一刀就会剁成两截? “小兄弟,快来救我!”莫轻言大叫道,汗珠顿时便出来了,未来的一代名捕,要是就这么死在一个不会武功的小贼手上,岂不是太冤枉,叫人笑话? 那少年怎会眼看着李风云杀莫轻言而不顾,急忙追了上来,顾不得使那些精巧的手段,接连两招实打实的凌厉攻击,逼得李风云不得不回身格挡。 “叮”“叮”两声,刀剑相撞,那少年被震的手臂酸麻,不觉又退后了一步,李风云却不乘胜追击,返身又杀向莫轻言。 那少年见硬拦他不住,心中一动,脚尖一挑,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被踢起,直飞向李风云的去路。 李风云只得闪避,那少年见此招有效,心中欢喜,一边出剑攻击李风云,又不时踢起石块阻挡李风云,只是再不肯与李风云的刀硬碰。 李风云被这法子整得头大,一时躲闪不及,额头中了一枚石子,顿时起来一个鸽蛋大小的包,血流如注,不由得大怒,喝道:“你这兔崽子,打又不肯好好的打,闪来闪去,还用这石头砸人。要不你我站好了,我砍你一刀,你捅我一剑,看谁先支持不住。” 那少年冷笑一声,岂肯答应? 李风云又怒道:“只你会用石头么?我也会!”说罢也学着那少年,踢起一块石头,可惜准头太差,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用脚踢石头,这般轻巧的功夫,又岂是他一时学得会的。 李风云大怒,忍着肩头又被那少年挑中一剑,从地上抓起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托在掌上,作势要向那少年砸去。 那少年吓了一大跳,真要被这么一块石头砸中,就算不死,半条命也该去掉了,急忙闪避。 李风云“嘿嘿”一笑,说道:“老子不砸你,老子砸他,不信他能闪得开。”说罢,瞅着莫轻言便扔了过去。 那么一大块石头,至少也有数十斤重,李风云臂力又大,这块石头带着呼呼的风声便朝莫轻言砸了过来。 “啊!”莫轻言大叫一声,魂飞天外,心道:“我命休矣!”此时,他离李风云只有十多步远,这么点近,小孩子也能扔中,更何况是李风云? 只听“轰”的一声,那石头砸落了下来,地面一阵震动,石屑乱飞,西瓜大小的石头碎成了数瓣,离莫轻言的脑袋只有半个拳头的距离,居然没有砸中,莫轻言吓得不轻,两眼翻白,几欲晕厥。 不是李风云没有砸中,而是那石头即将砸落之时,那少年踢过来一个石子,正中那石头,这才救了莫轻言一命。 李风云趁着这机会,又拾起一块比刚才更大上一圈的石头,瞥了那少年一眼,大声道:“老子就不信,你运气那般好,回回都能打中。” 说着就要朝莫轻言扔去,莫轻言双眼一闭,暗道:“完了,想不到我一世英雄,竟然死在这小贼手下!” 正在思量间,忽觉身下一阵震动,“轰隆隆”如雷鸣一般,接着身子一轻,身下的地面居然消失了,现出一个大洞来,他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向洞中坠落下去。 李风云与那少年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心头一阵发虚,谁料得到这里居然会发生地陷?那洞口周围的地面还在不断龟裂,沙石泥土不时滚落洞中。 第四章 救人 两人顾不得交手,李风云扔掉手中的石头,连连后退,生怕也落入这洞中。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那洞口终于稳定了下来,再看那洞口,约莫有一丈方圆,黑漆漆深不见底。 李风云转身望了望那少年,摊了摊手道:“你瞧见了,我可没杀他,是他自己掉下去的。” “你不扔那石头,他怎会掉下去?”那少年气呼呼地道。 “你不将那石头砸偏,兴许就不会陷出这么一个大洞来,我本就没打算杀他。再说,你不先用石头砸我,我干嘛要砸他?”李风云强词夺理道,又觉得似乎说不过去,又道:“他是你什么人,你干嘛一定要救他?” 那少年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不过,既然遇到你这般剪道的毛贼,我自然要救他,不然,学这身功夫做什么?” 李风云挠了挠头,心中暗想:“做什么,自然是为了打架当老大了,拳头硬的当老大嘛,这兔儿爷傻了吧唧的,脑袋里进了水,好人一个。” “你,去找根绳子来,下洞救人!”那少年指着李风云的鼻子喝道。 “凭什么?”李风云十分诧异,“要救你救,老子可不管!他跟我非亲非故,虽说欠老子两百两银子,可是本大爷如今财大气粗,不差那点钱,更没必要为这点钱把命赔上。”李风云探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洞口,又看了看远处挂满战利品的马匹,趾高气扬地道。 想了想,李风云又道:“最多我不抢你,分你些,二八分怎么样?你二我八!这小和尚掉了下去,没救了。再说,做和尚做得这么有钱,这小和尚也不是好和尚,跟苦竹寺那大胖和尚是一路货色。” “那怎么成?”那少年满脸怒色,“谁要你的钱?他掉下去不一定会死,不救他,才是真正死定了,见死不救,你还算是人么?” “见死不救?”李风云暗道:“在咱们清平镇,从来都是杀人劫财,见死不救很稀奇么?见死相救才稀奇。” 正在此时,忽听洞中有微弱的声音呼喊道:“救我!” “他还活着!”那少年喜道,“听见没有,快去找绳索!” 李风云犹豫了一下,想要离去,又觉得有些不安,勉强答应道:“好吧,看在他送了些财物给老子的份上,我去找些藤蔓来,可是你可别指望老了会下洞去救他,也不许趁我离开,偷走老子的马。” 说罢,草草裹好伤,绕开那洞口,在周围的密林中砍了些藤蔓,深山老林,藤蔓并不难寻,才一柱香的工夫,李风云便找来一大抱藤蔓。 “这些应该够了!”李风云将藤蔓扔到那少年的面前,“做这么多,老子已经很够意思了,在多就要亏本了!” “你下去!”那少年拿剑逼着李风云。 “不干!”李风云跳到一边,大声说道,“要救人你自己去救,老子才懒得管,最多帮你在上面看着。” “不成!”那少年是个死心眼,摇头道,“你在上面,我不放心,而且洞里有蛇”那少年小声说道。 “老子还不放心你呢!”李风云气愤地道,“蛇有什么了不起,这深山老林中,哪里没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那少年问道:“你不会是怕蛇吧?” 那少年恶狠狠地瞪着李风云,怒道:“我不管,要么你我先拼个你死我活,要么你下去,你要想逃,我先宰了那匹马。” 李风云这才注意到那匹马不知何时被那少年牵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马背上清洁溜溜,他的那些战利品半点也不剩。 “你黑吃黑!”李风云怒道,“没想到,老子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错信了你,老子早该想到,清平镇上无好人,来清平镇的也没一个是好东西。” “才没有!”那少年涨红脸争道,“谁稀罕那些破玩意?我只是把它们全扔下洞了,想要那些财物,自己下洞拣去。” 李风云探头看了看那黑漆漆的洞,心中着实舍不得,回头看了那少年一眼,恨声道:“老子输了,老子以为,在清平镇,老子也算是一个狠人,没想到你这个小兔崽子,比老子还阴还狠!不过,要老子一个人下去可不行,你要是将藤蔓斩断,老子找谁去,不活活饿死在这山洞中才怪,要下去一起下去。” 那少年迟疑了片刻,点头答应。 两人谁也信不过谁,李风云不得不又去砍了些藤蔓,做成两副绳索,牢牢地系在一颗大树上,约有十多丈长,想来也够了,这洞如果再深,莫轻言该摔成一滩烂肉了,也不需要他们救了。那少年也砍了些枯松枝,用火引燃,作为火把。 两人相互防备着,各拿一支火把,缓缓攀爬了下去。 没多久,两人便落到了洞底,这洞原来并不高,才七八丈左右,只是洞腹似乎颇大,小小两支火把根本照不见周围的洞壁。 顺着莫轻言的声音,两人很快便找到他。 莫轻言的情形十分惨,肋骨被摔断了两根,右手臂也骨折了,更惨的是,他居然被蛇咬了,难怪那少年说这洞中有蛇,估计也是莫轻言说的。 那少年早有准备,掏出一粒药丸,喂入莫轻言的嘴中,又冲着李风云道:“你把他的蛇毒吸出来,我带有拔毒的药!” “凭什么又是我?”李风云怒道,“要吸你自己吸,不干老子什么事!” 莫轻言叹道:“她是位女孩,怎能让她为我吸蛇毒?” “女孩怎么了,女孩就啊,原来是个婆娘,”李风云惊道,“难怪说话的声音怪怪的,老子居然输给了一个婆娘,老爹说得没错,女人都阴损得很,千万别跟女人打交道,不过,我的亲亲二妞除外。” “稀罕么?”那女子冷哼了一声,怒道,“快吸蛇毒!” 李风云想了想,此地的确也没别人,也只有他了,下都下来了,也不在乎救莫轻言一命,反正这小和尚伤得不轻,不怕他报复。他本是山中人,山中人被蛇咬,并不少见,所以他也知道,只要把蛇毒吸出,这毒就算是解了一半。而且,吸蛇毒之人,只要口中没有伤口,其实危险并不大。 “算了,算老子倒霉,再加两百两,总计四百两,这次要写欠条!”李风云悻悻地道。 第五章 蛇毒 莫轻言自然同意。 “伤口在哪儿?”李风云问道。 “就在我屁股上!”莫轻言低声道。 “什么?”李风云顿时大怒,狠狠踢了莫轻言两脚,恼羞成怒道,“要老子在你屁股上给你吸蛇毒,不干,打死也不干,再多银子也不干,老子又不是兔子,小和尚,你去死吧!” 莫轻言“嗷”“嗷”地叫了两嗓子,怒道:“你以为我想呀?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好歹我也是大理寺的捕快,不是什么小和尚。” “清平镇的规矩,老子”李风云恶狠狠地争辩道。 “这么凶干什么?”那女子也怒声道,“是性命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去他娘的规矩,杀人放火,剪道劫掠还说什么规矩?你以为世上就你最厉害,这世上也不都是坏人,那些真正的高人也没说将你斩尽杀绝,难道就不能给别人一条活路?”莫轻言急声叫道,气息有些急促,显然是动了真怒。 李风云想了想,气势也弱了下来,冲着莫轻言地道:“总之是不行了,这种事,老子是决计不干的,就算干了,老子也要杀人灭口,是中毒身亡,还是被我杀人灭口,你自己选吧!当然,这小娘们老子也不能留下。” 莫轻言愣了愣,惨然道:“算了,也是我命中有此一劫,这次是逃不脱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大理寺的捕快莫轻言。” 那女子黯然答道:“我叫杜如月,叫我如月好了,你有什么未了的心事,要我帮你去办的?” 莫轻言轻叹了一声,道:“莫某这一生,最大的理想,就是除尽世上那些为非作歹的不法之徒,还世间一个郎朗乾坤,清明世道,只可惜,是做不到了。莫某拜托如月姑娘一件事,我死之后,你将我的腰牌取去,还到开封大理寺,只说一声,这次任务,我算是失败了,不过张崇山已死,他盗走的东西,我却拿不回去了。” 杜如月点点头,道:“这话我一定带到,只是,你身上哪有腰牌?” 他身上的确只有一条兜裆布,清洁溜溜,哪还有它物? 莫轻言答道:“在这位小兄弟那里,小兄弟,那腰牌不值几文钱,又没什么用,你还给如月姑娘吧!” “我有名字的,我叫李风云,李是十八子的李,风云是风云四起,风云变幻的风云。”李风云大声道,“你变成了厉鬼,想要报仇,找不到人,便来找我好了。什么腰牌,没见过,就算有,也被这婆娘扔下这山洞来,要找自个找,老子没空。” “你识字?”莫轻言奇道。 “当然,不少呢!千字文老子都会背,还有,我那一手好字,连镇上的刘秀才都自认不如,还说唐朝有个姓张的都不及老子,他的字,好歹有几个人认得,老子的字,连老子自己也认不全。”李风云骄傲地道。 杜如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轻言道:“那倒是难得,可惜我没这个眼福”正要再揶揄李风云两句,出出胸中的闷气,忽听李风云道:“噤声!” 只见李风云侧耳细听了会儿,道:“小和尚,你死不了了,这山洞中有一道泉水,在这阴暗的地方,一定有蚂蟥,我去寻些来,老子是肯定不会给你吸蛇毒的,不过蚂蟥不知,它们止不准愿意帮你吸。” 说罢,举起火把,循着那水声寻了过去。 约莫过一柱香的工夫,李风云又摸了回来,手中拎着一截撕下来的衣襟,大开后,里面爬满了黑乎乎的蚂蟥,在缓缓的蠕动,教人看的毛骨悚然。 杜如月一声惊叫,瑟瑟发抖,转过头不敢看这些东西,女孩子家大半都怕这些东西。 李风云呲牙一笑,故意将那衣襟凑到杜如月面,惊得杜如月惊叫不已。李风云哈哈大笑道:“蚂蟥可是好东西,烤熟了,沾上点盐,啧啧,味道真不错。” 杜如月一阵恶心,只觉得腹中一阵翻滚,几欲呕吐。 李风云将莫轻言翻了过来,取过一只蚂蟥,放在莫轻言被毒蛇咬过的地方,笑道:“你这小和尚,长得不咋地,可屁股倒是挺白,莫不是一只小兔子?” 莫轻言怒道:“莫要辱我!” 李风云嘎嘎怪笑了两声,也不多说,不一会儿那蚂蟥鼓涨了起来,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轻轻一扫,那蚂蟥便脱落了下来。李风云又拣了一只蚂蟥继续给莫轻言吸蛇毒。 这般约莫吸了小半个时辰,莫轻言伤口处的鲜血已经正常无异,李风云方才住手,又从杜如月那里讨来拔毒的伤药,敷在莫轻言的伤口上,包裹好,方才住手,又替莫轻言扶正绑好断骨,道:“好了,再休息几个月就没事了,老子该去找回老子的钱财了。” 说着正要起身,忽听洞口一阵“轰隆隆”做响,砂石土壤纷纷落下,李风云大惊道:“不好,又要塌了,快走!”说罢,一把挟起莫轻言,也不管他疼得“嗷嗷”乱叫,避让着从上滚落的的石头。 这次坍塌比上次来得要凶得多,李风云、杜如月被逼得无法,只好向洞中深处逃去,躲到了洞中的一个角落。 约莫折腾了一炷香的工夫,那“轰隆隆”的声响才算消停下来,众人回头望去,来路已经被滚落的砂石土壤堵死,显然这次坍塌的范围比之上次要大得多,再不见那个坍塌的洞口。 李风云苦笑一声,道:“这下好了,白忙活一场,老子的那匹马估计也没能逃脱,几十两银子呀!” 杜如月白了他一眼,不满地道:“还记着钱,如今大家能不能出去都难说。” “还不是因为你?”李风云怒道,“若不是因为你非逼我下来,老子现在骑着马,在杏花楼左搂右抱,不知道有多快活。” 莫轻言奇道:“李兄弟,你常去杏花楼么?” 李风云一片神往之色,摇摇头道:“没去过,不过男人都爱去那地方,一定差不了。小和尚,你去过么?” 杜如月满脸厌恶,啐道:“卑鄙,无耻,下流!” 李风云怒道:“谁卑鄙,谁无耻,谁下流了?” 杜如月也高声道:“你卑鄙,你无耻,你下流!” 李风云喝道:“老子怎么卑鄙,怎么无耻,怎么下流了?” 杜如月声音更大:“你就是卑鄙,你就是无耻,你就是下流!” 李风云觉得这娘们简直是不可理喻,争她不过,叉腰道:“老子就是卑鄙,就是无耻,就是下流,你能拿老子怎样?”(注1) 杜如月无语,哼了一声,道:“才懒得理你!” 莫轻言插嘴道:“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注1:恶搞之语,调笑一番,大家一笑了之。 第六章 千牛卫 眼看手中的枯枝快要烧尽,杜如月急忙又抽出一根枯枝点燃,亏她心细,下来之前,砍了不少的枯松枝,不过,枯松枝再多,总有烧完的时候,若不及时找到出路,三人只怕会困死在这洞中。 “谁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的出路?”杜如月恨恨地道,又在身下摸了摸,道:“这块石头好奇怪,圆圆的,似乎还有两个窟窿。” 杜如月顺手将那石头从沙土中拔了来来,在火光下一照,“啊!”的大叫一声,将那石头扔到了一边。那哪里是块石头,明明就是死人的一块骷髅头。 “这里既然有死人的骷髅,那一定之前有人来过,肯定还有出路!”莫轻言道,“希望那出路没有被封住!” “管他封没封住,总要找过了才知道!”李风云起身道,“我去四周找找,小娘们,你在这里看着小和尚,若再被蛇咬了,老子可找不来那么多蚂蟥。” 杜如月斜睨了他一眼,一语不发,撅着嘴巴正在生气,李风云笑了笑,只当她同意了,点燃一只松枝,朝洞深处摸去。 在途中,李风云又发现了几个遗骸,甚至找到了一些散碎银两,还有些兵器,不过那些兵器多已经布满铁锈,稍微一掰便断为两截,根本不堪一用。 “奇怪,这里怎会死了这么多人?看样子还是彼此打斗而死,莫非这山洞中藏有宝藏?”想到这山洞中可能有宝藏,李风云的心热乎起来,更加仔细的四处寻觅,特别是那些遗骸附近,没想到,真让他找到一块金牌,金牌上一面刻着三个字“千牛卫备身”,一面刻着“赵方”两字。 李风云暗道:“这只怕就是所谓的腰牌,哼,小和尚还想骗我,说腰牌不值什么钱,当我不识货么,这金子至少也值二十多两银子。”随手将这金牌揣入怀中。他却不知,莫轻言并未骗他,千牛卫的腰牌固然是用黄金铸造,可莫轻言只是大理寺的一名小小捕快,他的腰牌只是木头打造,当然值不了多少钱。 又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一具侧坐的遗骸,胸口肋骨处插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飞刀,怀中原本应该抱着一只小木盒,只是那木盒已经滚落在一边。 李风云一喜,心道:“这人临死还抱着这木盒,盒子中一定装的是值钱的东西。” 急忙拿起那木盒,那木盒被密锁锁住,只可惜这洞中潮湿,那木盒已经腐朽不堪,李风云一拳便将它砸了个大窟窿,只见那木盒中放着一只玉章,颇为污垢,一寸大小,半寸来高,其中一角被摔坏了,用黄金补过,玉章上刻着几个字,只可惜并不是楷书,李风云看了几眼,没认出是什么字来,就连有几个字也没弄清楚。 玉章的背面盘着一头像龙又像蛇的怪兽,张牙舞爪,颇为嚣张凶恶。 “原来只是一只玉章,还被弄坏过,不晓得这东西能值多少银子。不管了,先收起来。”李风云想了想,将这玉章也揣入了怀中。 李风云又在周围寻了一阵,又捡了一些散碎银子和一些零散的东西,见木柴快要烧完,便急急忙忙往回走,回到了莫轻言、杜如月处。 “找到出口了么?”莫轻言问道。 “没有。”李风云摇摇头,答道,又掏出那金腰牌,“只找到这个,看看是不是你的。”明明知道不是莫轻言的,李风云故意揶揄他。 莫轻言借着火光,仔细看那腰牌,惊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腰牌?” 李风云道:“不就是在这洞中,还能在哪里?” 莫轻言叹了一声道:“没想到这里曾死了一位千牛卫备身,可惜了。” “千牛卫备身很了不起么?”杜如月有些好奇。 莫轻言道:“当然了不起,千牛卫这名称始于大唐,是神龙年间,由奉宸卫改名而来,乃是甄选天下武功高强而且忠心的高手,专门负责天子和皇宫的安危,掌控着两府的兵力。千牛卫备身可不多,左右千牛卫总共才二十四名备身,品级虽不一定很高,却深受历代皇帝的信任器重,凭这腰牌,可调动一定数量的兵马,大凡千牛卫备身出身,日后必定会被重用。” “你是说,这些尸骨都是大唐留下来的么?”杜如月又问道。 “那不定,”莫轻言解释道,“大唐被灭以后,千牛卫的官制被遗留下来,直到本朝才被取消,只是已经不再掌管兵马了,只负责贴身保护皇帝,相当于带刀侍卫,非皇帝信任之人不得担当。” 杜如月点点头,道:“也就是说,这千牛卫备身至少也是后唐的人了。” “不错。”莫轻言答道。 李风云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笑了俩声,问道:“大唐我知道,如今不是大唐么?” 杜如月白了他一眼,道:“大唐被灭已经几十年了,大唐之后,更有后周,后周之后又有后唐,十多年前,石敬瑭率兵杀入洛阳,后唐末帝李从珂**身亡,才有了如今的大晋,除此之外,南方更有蜀国、吴国、南唐、吴越、闽国、楚国、南汉、南平,你居然都不知道?” 李风云讪讪地道:“这般纷乱,我怎会知道?皇帝老儿又没告诉过我,再说,谁当皇帝,跟老子又有什么关系?清平镇总不是这样子。” 莫轻言道:“话不能这般说,盛唐之时,清平镇绝不会是这般,只是自大唐末世,天下大乱,到如今更是诸侯盘踞,争权夺利,无人再关心黎民百姓的死活,才让清平镇落到现在这番情形。” “这样不挺好么?”李风云道,“天不管地不管,自由自在,想杀人便杀人,谁拳头大谁说话算数,多舒服多自在!” “土鳖,野蛮人!”杜如月啐道。 莫轻言长叹一声,道:“如今这世道,可不就是谁拳头硬谁做皇帝么?群雄逐鹿中原,可怜的是被逐的那头鹿。” 李风云奇道:“小和尚,你不是朝廷捕快,怎么也这般说朝廷。” “有什么说不得的,朱家当了皇帝,我是捕快,李家当了皇帝,我是捕快,如今石家抢了龙椅,我还是捕快,如你所说,只要保住性命,这天下谁来坐,其实跟我没有多大的关系。”莫轻言叹道。也许是跟两人渐渐熟了,莫轻言的话越来越多。 “哈哈,你这个小和尚还蛮有意思。”李风云笑道。 莫轻言道:“不要再叫我小和尚,大理寺跟那些拜佛的寺庙一点关系也没有,实际上是审理案件的衙门。” “哦,是这样么?”李风云摸摸后脑勺,答应道,“好的,小和尚。” 第七章 结义 这时,莫轻言身上的药力已经过去,身体可以活动,丹田内的真气也能任意运转,虽然身受重伤,但杵着一根木柴,免强也能行走。 三人计议了一番,这山洞内岔道不少,一不留神便容易走散,决定一齐去寻出口。 在这黑漆漆的山洞中要寻一条出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三人越找越心惊,这山洞规模不小,三人一连找了两个时辰,非但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反而连来时的路也找不到了。 杜如月有些沮丧,李风云笑道:“担心啥?活人还会被尿憋死么?老子就不信,就找不到出去的路。” 杜如月白了他一眼,道:“说得倒轻巧,柴火只剩下这最后一支了,眼看便要烧完了,没火把还怎么找出去的路?” 莫轻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总有法子的吧!” 李风云拍了拍莫轻言的肩膀,笑道:“这话说得不错,小和尚,这次若能出去,我帮你找你要找的东西,清平镇这块,我可熟得很,这次绝不坑你!” 莫轻言轻叹一声,道:“两位为救我下到这洞中来,眼见是出不去了,也算是受我的连累。你们两人,或与我有恩,或与我有怨,不过到了这般地步,说那些恩恩怨怨都没有什么意思。我有个提议,我们三人结拜金兰如何?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成啊!”李风云哈哈笑道,“我做大哥,小和尚便是老二,小丫头自然就是老三了。不过,就算没火把,也不一定出不去,总之,只要还没死,老子是不会放弃的。” “凭什么你就是大哥?”杜如月不满道,“要结金兰,自然要按照年纪来,臭贼,你多大?” 李风云挠了挠后脑勺,道:“我也不知我有多大?” “怎会不知道?”杜如月有些不悦,“分明是没有诚意,你不愿结拜也就算了,我与莫大哥结拜便是。” 李风云急道:“我真不知有多大年纪,这种事,骗你做什么?” 莫轻言奇道:“难道是你父母没有告诉你?” 李风云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道:“我其实是老爹捡回来的。那时我还小,没什么印象,只是听老爹说,那年老爹正好在崤山,捉了一只野鸡,烤熟了正准备吃,撒泡尿回来,就发现我趴在火堆边,两只鸡腿连骨头都没剩下,全被我塞到肚子中去了。后来我便跟了老爹,与他一起生活了十二年。 莫说年纪,就连我原本姓什么叫什么也不晓得,我的名字还是他给我取的,姓也是随老家伙的姓。 遇到我时究竟有多大,老爹也说不清,只说我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比小猴儿大不了多少,却没想到饭量却不小,老说我把他吃穷了,害得他连好点的酒也喝不起。他很有钱么,自老子懂事来,都是老子砍柴打猎换些钱财养活他,而且大半都换了酒水,进了他肚中。” 说到这里,李风云晃了晃脑袋,又从腰间摘下酒葫芦,狠惯了一口,接着道:“我这酒量,便是他从小喂出来的,买不起好酒,就只能喝这最便宜的劣质酒,老爹又从山中寻来许多毒虫药草,浸泡在酒中,也只有我喝得惯,旁人可喝不得,小和尚知道的。” 李风云嘿嘿怪笑了两声,斜眼瞅着莫轻言。 没料到李风云的身世竟是如此,杜如月心中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低声道:“小臭贼,原来你的身世也这般可怜,那世伯现在怎样,你困在这里,他岂不是孤苦无依?” 李风云轻叹了一声,又哈哈笑道:“那老家伙两年前就伸腿死了,老子干脆就来了清平镇,住在一个破庙中,也就是那个苦竹寺,每天砍几捆干柴,换来些酒肉,全被寺里的那个大胖和尚抢去了,那大胖和尚凶得很,他娘的,老子搬过来给他作伴,他却老算计着赶老子走。 等老子出了这山洞,就在他苦竹寺边起一栋大宅子,每天在他庙前吃香喝辣,半点渣滓也不漏给他,馋死他狗日的。” 三人一阵沉默,莫轻言又道:“李兄弟,你就没想过去找一找你亲生的父母么?” 李风云摇摇头,道:“找他们做什么?也不知死活,再说,就算他们活着,当初都不要老子了,老子干嘛还去找他们?老子姓李,这一辈子都姓李。小和尚,小丫头,你们呢?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都是有钱人。” “我是捕快世家出身,”莫轻言苦笑着摇摇头,答道,“我爷爷是捕快,死了,死在贼寇手上;我爹也是捕快,死了,也死在贼寇手中;原本还有个大哥,叫莫轻行,前些年奉命去捉拿贼寇,再无音信,只怕也是凶多吉少;我自然也是捕快,看来也活不成了。我今年二十三岁,比你年纪应该大上一些,其他的,没什么好说的。” 李风云哈哈笑了两声,道:“你这一家子,真的与贼寇有不解之缘,莫怪我,这清平镇就是一个贼窝,没一个好人,好人在这里活不下去,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这次老子也会将你们俩人带出去。这清平镇,你们以后还是不要来的好。” 说着,又将目光移向杜如月。 杜如月迟疑了一下,道:“我的身世要比你们要好一些,今年十六岁,我爹我排行老四,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下面也有一个弟弟。我娘只是一个小妾,很早以前就病故了,因此在府中,钱倒不是问题,就算我爹对我再不好,不闻不问,该给的月例银子,从不曾短少过,只是我那几个兄弟不说也罢,反正他们没把我当是他们的亲人。 好在我八岁那年遇到了我师父,每年都会偷偷的潜入府中两个月,教我些武功,只是不许我轻易显露。 后来我渐渐长大,我爹要把我嫁给一个纨绔子弟,我不肯,偷偷地跑了出来,想要去找我师父,不想却遇到了你们。” 莫轻言点了点头,道:“八年能调教出你这般的功夫,你师父也是一位奇人,不知他是哪一位,住在哪里?” 杜如月摇头道:“师父不许我对外说她的名号,也不许我说她住的地方,反正就在武当山中。” “武当山?”莫轻言奇道,“你又怎生跑到太恒山来,武当山在南,太恒山在北,你应该不是契丹人吧!”李风云不知天下地理,莫轻言多少还知道一些,大为惊诧。 “自然不是!”杜如月有些尴尬,“我从未出过远门,又怕被爹派出的人逮回去,只好捡偏僻的小径绕路走,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山里,最糟糕的是,连个问路的人也没有,我我迷路了!”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小丫头,这样也能迷路?不是我吹,在山里面,无论如何我都迷不了路。” 三人叙述过身世年纪,莫轻言年纪最大,二十有三,当然是大哥,杜如月明显比李风云要小,不到十七岁,自然是三妹,李风云年纪不清不楚,但肯定比不过莫轻言,所以便成了老二。三人撮土为香,在这不见天日的山洞中结拜金兰。 第八章 秘洞 最后一缕火光也熄灭了下去,余烬也渐渐黯淡了下来,三人眼前黑漆漆一片,莫轻言、杜如月已经放弃了寻找出路,坐在洞中,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只有李风云仍在四处张望。 “小和尚,如月妹妹,你们有没有发现那边似乎有些发亮?”李风云忽然道。 “哪一边?”莫轻言问道,黑漆漆一片,谁又知道李的是哪一边? 莫轻言也张望了一番,又道:“果然,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难道那个方向便是出口?”本来,火把还燃着时,这点微弱的光,是没法被发现的,如今连最后的一点余烬也都熄灭了,那微弱的亮光才显露了出来,但若是不细看,仍旧是发现不了。 “管他呢,去瞅瞅也没坏处,去也不去?”李风云抖了抖衣衫,站了起来。 莫轻言笑道:“都这般地步了,再糟糕能差到哪里去?当然要去。”杜如月也是这般说。 “好,”李风云道,“我在前面探路,如月,你扶着小和尚,跟着我的声音向前走。注意,莫走丢了,这地方,再要走散了,可不好找。” 三人磕磕碰碰地朝那亮光处走去。 拐过一个弯,那亮光越发明显起来,三人心中一喜,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但再拐过一个弯,三人的心又沉到了水底:摸遍周围的石壁,除了来路,根本没有其他的出口,这条路是条绝路,那发亮的是块八尺方圆的大石头,表面颇为平滑,幽幽地发出一些荧光,并不强烈,如果是在火光下,根本就发现不了。 “夜光石,这东西若是能挖出来,搬出去,打磨成夜明珠,可值不少钱。”莫轻言叹道。 李风云心中一动,看那夜光石,露出来的便有桌面大小,山体之中又不知有多大,要全部挖出来,是不太可能的,不过,听莫轻言的意思,这东西很值钱,于是问道:“这东西很值钱么?要是砸下一小块来,是不是也很值钱?” 莫轻言苦笑道:“二弟,你可真是个财迷,这时候你还想着钱,不错,就算拳头大小的一颗珠子,百十两银子是值的,外面的人可把它当作奇宝,没想到这里却有这么大一块。” 李风云喜道:“那就成,老子是穷怕了,就算死也要做个富贵鬼,我去找东西,砸下一块来,即便真要死在这里,揣着这东西,也心安得多。” 第九章 李苍穹 杜如月不理他,走到了那石像面前,细细的端详。 那石像雕刻的是一位清瘦的老者,微微弓着腰,面目慈祥,盘膝坐在一头大水牛身上,那大水牛,跪坐在地上,牛头侧向一边,半闭着眼睛,嘴角露出一丛青草,似乎正在咀嚼,神态也颇为安详,整个牛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密密麻麻,布满全身。 整个石像加上基座足有两丈来高,石像前又有一石案,与基座连为一体,基座上摆放着一只香炉,也是积满了尘埃,不知多少年没有人来上过香了。 “这是哪位神仙?”杜如月问道。 “是老子!”莫轻言早查过那石像,随口答道。 李风云突然哈哈大笑道:“是你?我说小和尚,我本来以为你老成持重,没想到你也会说粗话,这石像不知是几多年前做的,怎会是你?你不会是想说你是神仙吧!” 杜如月啐了李风云一口,道:“你这不学无术的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此老子可不是你嘴中的那个老子,真的是神仙,算了,不跟你说。莫大哥,既然是老子,那就有些奇怪,一般道观里供的不是三清么?怎么这里单单只供了一个老君。” 莫轻言道:“说老子是神仙也不尽然,老君本是春秋时的人,姓李名耳字聃,讲究修身养性,创建了道家学说,也是凡人一个,孔圣人也曾向他求过学,只是到了后来,道家变成了道教,修道之人多把他当做祖师,他也莫名其妙成了神仙,到了大唐之时,因为李家也姓李,把老子当做祖宗,所以老君的地位空前提高,已经站到所有神仙的上面。 至于三清,说的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与道德天尊,这道德天尊指的便是老君,俗称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与灵宝天尊其实是武则天称帝后才出现的,据说目的便是为了打压李家,因此,三清之中,元始天尊排第一,灵宝天尊排第二,最后才是道德天尊。 这里只供了一个太上老君,其实并不奇怪,先前的道家原本就没有什么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之说,这位隐士,应该是大唐之前的人,更或者,是道教还未出现时的人。” 杜如月问道:“莫大哥,你懂的事情真多!” 莫轻言答道:“我也是凑巧知道,我爹年轻之时,曾遇到一位绝世高人,这人不信鬼神,武功却登峰造极,出神入化,神鬼莫及,可以说是天下无敌,我爹也是受此人指点了三天的功夫,才让我莫家的家传功夫能够名扬天下。这些话,便是这位绝世高人说的。” “竟然有这样的人物,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他叫什么名字?”杜如月追问道。 “当然了,江湖上好多年都不曾见到他的踪迹了,很多人都说他已经死了。除了老一辈,新一辈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天下曾有这么一位绝世高手,再过些年,只怕再没有人会记得他了。英雄也有迟暮之时,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可悲,可叹!”莫轻言长叹一声,道,“不过,他有两个徒弟,在江湖却是威名赫赫,也是几近无敌的绝世高手。” “是谁?那两个徒弟是谁?那老家伙又是谁?小和尚,别卖关子了。”李风云被莫轻言弄得心痒难止,急问道。 莫轻言呵呵一笑,答道:“他的那两个徒弟,一个叫燕无双,一个叫路惊鸿,燕无双是师兄,路惊鸿是师弟,他们武功奇高,江湖上能与他俩比肩的,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没几个。这位绝世高人,他也姓李,十八子的李,跟你同姓。”莫轻言看了李风云一眼,接着道:“他的名字叫李苍穹。” “李沧穷?”李风云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这名字不好,又沧桑又穷困,这老头晚年一定不妙!燕无双我倒是在陆家酒馆里听人说过,是个傻蛋。” “切,就你不是傻蛋,就你的名字好?”杜如月白了他一眼,抢白道,“李风云,好威风哟,小心风消云散,落个一无所有下场。燕大侠的名字我也听说过,那可是了不得的大英雄、大豪杰,他若是傻蛋,天下人没有不是傻蛋的。” 李风云嘿嘿干笑了两声,道:“那个谁谁谁说过,好男不跟女斗,好狗反正老子不跟你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哼,还好男不跟女斗,你打得过我么?”杜如月扬了扬下巴,又问莫轻言道:“既然那位李前辈那般厉害,怎会无声无息的便消失了?” 莫轻言答道:“不是李苍穹前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当年江湖中有一种说法,说是李苍穹实际上是中了他的两个徒弟暗算,被害死了。” “怎会是这样?”杜如月大惊,“燕大侠在江湖上的名声可是好得很,绿柳庄路惊鸿,我也听师父说起过,名声也不错,怎会暗算李苍穹前辈?” “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李风云答道,“这种事,在我们清平镇,很正常呀,兴许那个李沧穷背地里藏了很多银子,不肯给他那两个徒弟,所以,他那两个徒弟索性合伙干掉了老家伙,分了家产,各自去杏花楼逍遥快活去了。” “胡说,哪有这种事?你当别人都跟你一般龌龊?”杜如月跺脚道,“莫大哥说话,你不许打岔。” 莫轻言微微一笑,道:“那倒不是,他们那般的高手,又怎会将世上的那些黄白之物放在眼里?一种说法是,李苍穹的本事实在是太高,燕无双与路惊鸿远远不及他,这两人便怀疑李苍穹教他们的功夫时,留了一手,为了得到李苍穹的武功秘籍,这两人才出手暗算了他们的师父,目的只是为了得到那秘籍。” “这倒有可能,”杜如月缓缓点头道,“燕大侠与路大侠真会做这种事么?” “这也只是一种传言,”莫轻言道,“还有另外几种传言,说是李苍穹当年得罪魔教太甚,后来受魔教报复,中了魔教高手的暗算。至于他那两个徒弟暗算之说,其实都是契丹人混淆是非的诬陷。” “一定是这样,魔教无恶不作,契丹人性如虎狼,这事绝对是他们做的。”杜如月十分肯定地道。 “魔教?契丹人?”李风云奇道,“既然是魔教所为,干嘛还要扯上契丹人造谣什么的?” “这都不知道,”杜如月十分鄙夷地瞥了李风云一眼,道,“魔教指的本就是契丹境内的赤练崖,教众大多数都是契丹人,还有一些唐人的败类,有什么好奇怪的?” 李风云大为脸红,他在陆家酒馆里,总听人说魔教如何如何,却从不知道魔教原来是赤练崖,是契丹人的帮派。不过,这般被杜如月抢白,他有些落不下脸面,强词夺理道:“这样说本来就不对,魔教只是一部分契丹人,里面还有唐人,怎么能说是契丹人?” 杜如月懒得与他争吵,转头又问莫轻言:“难道还有其他说法?” 莫轻言点头道:“当然还有,有人说,当年暗算李苍穹的只是路惊鸿,燕无双并不知情。也有人的说法刚好反过来,说暗算李苍穹的是燕无双,与路惊鸿无关。”又轻叹一声,道:“我爹曾受李大侠指点之恩,曾细细追查过此事,只可惜无果而终。再后来,我爹在办一件案子时,被一名江洋大盗暗器射中,驾鹤西游了。” 说到此处,莫轻言神色郁郁,半晌方才朝李风云问道:“二弟,不知你那养父叫什么名字,若能脱困,我也好去拜祭一番。” 李风云挠了挠后脑勺,为难地道:“我老爹?那老东西叫什么名字我也不知晓!我只知道他姓李。” “又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杜如月脱口道。 李风云急了,高声道:“老子问过他好些次,他都不肯说,你爹要是不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你能知道么?” 第十章 宝刀 杜如月显然是对李风云有成见,处处针对他,这也难怪,李风云之前那些手段,着实难让杜如月瞧得起他。跪在老子的神像前,杜如月嘴巴一张一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谁心中又没有一点秘密呢? 李风云瞅着杜如月,笑道:“没想到小丫头凶凶巴巴,还信这个!” 莫轻言摇头道:“人,总要信些什么,不然岂不是活得很没意思?” “你不是说你不信鬼神么?”李风云奇道。 莫轻言道:“我说的是我不信别人口中的鬼神,心中的鬼神,人人都有,又怎能不信?这世间,在鬼神的统治下或许比在人统治下更好一些,至少,鬼神不在乎人间的黄白之物,而世人行事也会有所顾忌。人统治下就不同,只要有利益,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什么样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李风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心中的鬼神是怎样?” “我心中的鬼神是律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爷爷为此而死,我爹为此而死,我哥也为此而死,我也该为此而死只可惜,太难了!”莫轻言叹道,过了半晌,又问道,“二弟,你又信怎样的鬼神?” 李风云哈哈大笑:“我可以啥都不相信,也可以啥都相信,如果一定要问老子信啥,”李风云比划了下拳头,道:“我信这个,老子要做清平镇最强大的人,只有老子可以欺负别人,别人不可以欺负老子。” “你这种人很危险!”莫轻言轻声道。 “老子才不管,”李风云大声道,“整个清平镇都是这种人,老子若不做这种人,迟早都会被别人弄死。” “香案底下好像有字!”杜如月忽然大叫道。 李风云、莫轻言一惊,围了过来,李风云伏下身来,扫开香案底下的尘土,果然有几行字:“同时按下青牛双眼,转动青牛右角三圈,可得吾之真传。”字刻得颇浅,只有跪倒叩拜的那一刹那,才有可能看得见。 三人大喜,李风云急忙按照所述的方法,按下青牛的的双眼,又转动青牛右角,只听“嘎嘣”的一声,青牛腹中响了一下,沿着青牛腹部繁复的花纹,一个暗匣弹出了三分。 三人缓缓抽出了暗匣,只见暗匣中放着一件兵刃,一本书和一卷竹简。 那是一柄颇为奇怪的兵刃,三分像斧头,七分像大刀,李风云拿起来掂了掂,分量真不轻,足有一百多斤重,黑漆漆的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在这青牛腹中藏了不知多少年,浑身上下竟然无半点锈痕。 “这是什么兵刃?”莫轻言奇道,“这般沉重,谁能使动得开?” 李风云哈哈大笑,随手舞动那怪模怪样的兵刃,觉得十分爽快,就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舞得性起,只听“噌”的一声,李风云一刀斩在一只铜人灯盏上,那青铜灯盏被这一刀拦腰斩断,腹中盛放的灯油撒了一地。再看这怪刀,半点伤痕也没有。 “你做什么?好好的,你砍断这灯盏做什么?”杜如月埋怨道。 “还有十五盏灯,斩断一盏有什么打紧?”李风云越看这刀越觉得喜欢,不忍放手。 莫轻言道:“二弟,既然你臂力如此之大,这怪兵刃又与你有缘,它就归你吧!” 杜如月也同意,她学的是剑法,这么沉重的刀,拿起来都有些困难,更不要说舞动开来,这兵刃对她无用。 李风云也不客气,将这把怪刀收入囊中。 那石匣中的那本书其实是一本薄薄的册子,书页也不知是由什么编织而成,似绢非绢,似帛非帛,纹理十分致密,每一页又薄如蝉翼,封面上写着五个字:“太上忘情诀”。 翻开看时,尽是蝇头小字,又绘有人形、经脉,显然是本武功秘籍。 书中第一页开头便写道:“《太上忘情诀》乃吾生平绝学,凭此纵横江湖,无人是吾对手,但欲练此诀,需戒荤茹素,断绝七情六欲,非此不能成也,且一旦练习此诀,不可断绝,不可再练其他内功,若不能行此道,休练此功,否则必会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血脉爆裂而死,切忌切忌!” 李风云看了开头,便叹了口气,道:“老子以后还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美女任我抱,要老子戒荤茹素,断绝七情六欲,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死也不干!”顿时对这《太上忘情诀》失去了兴趣。 莫轻言也叹了口气,道:“我也答应过我爹,这一生必定要以掌中刀还天下一个清平世道,朗朗乾坤,又怎能做到断绝七情六欲?这功夫有些邪门,不练也罢。” 杜如月道:“既然大哥、二哥都不肯炼,小妹收了这本册子如何?” 李风云、莫轻言自无异议,莫轻言提醒道:“如月,这《太上忘情诀》虽可能是一套绝世武功,但太过邪门,你若想练,我自然不会阻拦你,但是,你最好想清楚,大哥也不想你落个青灯古佛寂寞一生的下场。” 杜如月笑道:“哪有那般危险,小妹记住便是。” 三人又取过那卷竹简细看,原来是这洞府的主人的留言,留言十分古朴,李风云居然看不懂,莫轻言向他解释道:“这是黄石公的留言,黄石公知道么?历史上他可是一个牛人。相传汉朝的开国功臣张良便是他的弟子,受了他的衣钵,得了《三略》,凭此帮助汉朝的开国皇帝刘邦,平定了先秦乱世,建立起大汉朝。 竹简上说,黄石公原本是一个叫轩辕台的隐秘组织的护法,此生有两大绝学,一是得到鬼谷子的传承《三略》,二是练成据说是广成子留下的奇功《太上忘情诀》。 时值天下大乱,黎民涂炭,暴尸荒野者,十之**。他有所不忍,想要出道平定乱世,但恪于轩辕台的规矩和他所练的功法,不能这么做,于是他在乱世中找到了张良,传了他《三略》,借助张良平息了连年战火。 在他一百岁之时,他自知大限已到,即将飞升,《三略》已经传给了张良,但《太上忘情决》却并无传人,他不忍此绝学从此失传,便找到张良,让他在此给他建了这个秘室,以待后来有缘之人,也是他最后闭关之所。 受他衣钵者,必须有恭敬祈诚之心,所以他将秘籍藏于牛腹之中,又刻字于神台之下,若不是诚心叩拜,即便机缘凑巧,进到这石洞之中,也得不到牛腹中的秘籍。 另外,那柄兵刃,是他一位好友曾使用过的兵刃,名叫‘幽影刀’,那位朋友死后,他便一直保存着这把刀,一并留在牛腹中,等待有缘人。 除此之外,石床上也暗藏机关,石床右侧与左侧各有两个凸起,同时按下,便可打开机关,现出去的秘道,这也是以防万一,能到此石洞者,多半是因为来路被堵住了,或是因为其他原因无法出去,所以才布置了这个秘道。秘道完全打开后,只有一盏茶的时间可容人逃脱,一盏茶后,通道会再次被封死。” 第十一章 出洞 三人按照黄石公所说的法子,同时按下那石床上的凸起处,那石床缓缓沉落下去,现出一个通道来,与此同时,那一大块大荧石又缓缓升起,封住了来路。 李风云虽想敲下几块荧石带走,但时间紧急,又怕触动了什么机关,只好放弃,扶着莫轻言跳下秘道,不多时工夫,那石床再次升起,将通道封死。 三人沿着秘道一直往外走,这通道乃是天然形成,所有的岔道都已经被人堵死,所以走了一个多时辰,三人便很顺利的来到了秘道的出口。 黄石公是汉初的人,距此已经有一千多年,洞口本是石质,并未坍塌,但是被藤蔓封得严严实实。不过这难不倒三人,李风云挥动幽影刀,“刷刷”数刀,只见断藤碎叶乱飞,封住洞口的藤蔓被斩去了大半,露出了一片星空。 三人在洞中呆了如许久,外面已经是深夜时分。 李风云一大步踏出洞来,张头四处望了望,哈哈笑道:“原来是这里,小和尚,我原说要带你来十里涧,这下真到了,不过能不能找得到那个什么江洋大盗尸首,可就说不准了。” 杜如月此时也出了洞,左右望了望,好长一条山涧,崎岖蜿蜒,前后都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山洞的出口正在涧底,两边的山并不算很高,但树木繁茂,在这山涧中找一具尸体,谈何容易。 “这不是为难人么?这么长的一条山涧,要找到几时?而且大哥还受了伤。”杜如月有些不忿。 李风云笑道:“别急嘛,别以为清平镇那些来抛尸的人很勤快,他们连挖个坑将尸首埋了都不愿意,又怎肯跑很远去抛尸?一般都在那个地方,不过有没有被狼吃了就很难说,毕竟那已经是十多天以前的事了,就算没被狼吃掉,十多天过去,尸体也烂得差不多了。” 莫轻言眼睛一亮,道:“张崇山的尸体并不重要,我要找的是他身上的东西。” 李风云听了,摇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必去了,清平镇上无好人,他身上包括兜裆布都会被剥得干干净净,可不像我这般仁慈。” “你也算仁慈?”杜如月想到莫轻言被剥得只剩下兜裆布的情形,小脸不觉一红,“来清平镇上果真是没一个好人!”李风云早将被杜如月割得破破烂烂的外衣还给了莫轻言,勉强能为他遮着羞。 第十二章 大头和尚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李风云这瘪三住在一起的便是就是不守清规的酒肉和尚,杜如月暗暗腹诽。 “一只小王八蛋爬来爬去,鬼鬼祟祟,莫不是又想来偷大和尚的东西?”殿中的那人又大声道。 李风云火起,再也忍不住,大喝道:“老子几时偷过你这贼秃的东西?”此话一出,李风云顿觉不妥,这岂不是自承是小王八蛋么? 殿中那人哈哈大笑道:“小王八蛋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深更半夜,蹑手蹑脚,偷偷摸摸?怎么,骨头又痒了,想挨揍么?” 李风云此时怀中揣着不少银子,胆气也壮了许多,趾高气扬地高声道:“打便打,老子可不怕你,老子如今发达了,明日就在这破寺边起一栋大宅子,大块的肥肉,吃一块扔一块,馋死那个肥头大耳的贼秃。” 那殿中人也不恼,哈哈笑道:“极好极好,小王八蛋最好滚远一点,休要再让大和尚看见,咦,小王八蛋发财了么?也不知哪个衰鬼倒了霉,不义之财,取之不祥,不如都捐给大和尚,让大和尚每日对着佛祖念经,再超度些个鸡鸭鱼肉,也算是为小王八蛋积点福气,怎样?” 李风云大怒,喝骂道:“杀千刀的贼秃,大爷我的银子你也敢打主意?快快滚开,老子手中宝刀可不是吃素的,一刀下去,仔细贼秃那又肥又大的脑袋。” “大和尚的脑袋的确又肥又大还油水十足,不过却不是那么好砍的!”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只见一个肥头肥肚的大头和尚大踏步地从殿中走出,嘴巴上油光锃亮,右手上还攥着一只啃得七零八落的猪肘子,望见殿前的三人,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道:“原来找来帮手了,难怪胆子肥了起来。咦,这小公子够俊,难不成小王八蛋还好这一口?” 这句话可惹怒了杜如月,抽出宝剑,遥指着那大和尚,高声喝道:“你这大和尚,嘴中好不干净!” 大头和尚愣了愣,张大嘴巴,半天方才用他那又脏又臭的僧袍擦了下嘴巴,道:“原来是个女的,怎么被那小王八蛋骗到这里来,小姑娘,这小王八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被他卖到杏花楼去。”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杜如月仍旧恼怒那大头和尚无礼,瞥了李风云一眼,恨恨地道。 大头和尚并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道:“不错,不错,小王八蛋不是好东西,大和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清平镇可没几个好东西,不是干净人该来的地方。小姑娘,趁还没有人见着你,听大和尚一句话,快走吧,走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杜如月呆了呆,她没料到这大头和尚竟然会说出这番话,心中不禁对他产生几丝好意。 李风云怒道:“贼秃不是好东西,老子可好得很,秃驴,快将脖子伸过来,让老子砍上一刀,老子这把宝刀,杀人不见血,削铁像那个什么什么的。”说罢,晃了晃手中的幽影宝刀,颇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是么?那大和尚倒要试试!”大头和尚大踏步地走了过来,果真把脑袋伸了过来,大声道:“大和尚活这么多年,这脖子还没被人用刀砍过,硬得很,你可要用点力气,小心卷了刀刃。” 杜如月更是傻了,这世上哪个活人的脖子被人用刀砍过?这大和尚居然真伸出头来让李风云砍,未免太过托大,莫非这大头和尚是傻子,还是说他已经活腻味了?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好心提醒道:“大和尚,他那把真是一把宝刀,别看它黑漆漆不起眼,却有一两百斤重,腰口般粗的铜柱一刀就被斩为两截。” “是么?”大头和尚抬头看了看李风云手中的幽影刀,“这般厉害,那大和尚更要试试。” 杜如月哼了一声,道:“不识好人心。” 李风云也有些发呆,他怎会想到这大头和尚真的伸着脑袋让他砍,这倒教他有些下不了手,不错,他与这大头和尚有些龌龊,那也多是嘴巴上的事情,大头和尚抢过他的狗肉,但他也偷过大头和尚的鸡腿,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至于打过的那些架,在清平镇,打架又有什么稀奇的? “喂,贼秃,你可想清楚,脑袋砍下来可接不回去了,最多老子让你,不用这宝刀,跟你结结实实再打一架。”李风云迟疑了一会儿道。 “叫你砍你就砍,哪来那么多废话?”大头和尚有些不耐烦,“看你这小王八蛋,平时不是凶得很,真要动起手来,怎么这般婆婆妈妈,不像个男人?” 听他这么说,李风云心中怒意顿生,喝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子。” 大头和尚伸长脖子叫道:“来吧!”一副闭目等死的架势。 李风云大喝一声,只见幽影一闪,宝刀如长虹挂日,直向大头和尚斩去。杜如月惊叫一声,双目紧闭,不忍看那大头和尚尸首两断的情景。 “小心!”莫轻言忽然大喝道。 “啊!”只听一声惨叫,杜如月睁开眼睛,只见一个人影砸了出去,撞塌了一段院墙,尘土四起。 再看场中,只有一人手握住那幽影宝刀,轻轻地弹了两下,道:“好刀,果然是好刀。小王八蛋,念你刚才并未对大和尚起杀意,只打算用刀背拍晕大和尚,还算有点人味,大和尚也不杀你,这一摔,算是这些日子来你对大和尚不敬的一点惩罚。哼哼,刚才你若有半点杀意,结局就不是这般了。” 李风云从灰尘中爬了起来,嘴里骂道:“死贼秃,好狡猾,老子上当了!有本事再来过,老子这次要真砍。” 见李风云也无事,杜如月也松了口气,莫轻言拉住李风云道:“二弟,这位前辈武功高你太多,你不是他的对手。” 李风云将信将疑,犹自嘴硬道:“刚才他也只是趁我不注意偷袭,老子也打得他鸡飞狗跳墙过。” 那大头和尚哈哈笑道:“小家伙,若不是大和尚让着你,你哪近得了大和尚的身,平日里打架,你不会武功,不会使内力,大和尚也不用武功,不使内力,可不算欺负你。不错,你练武的资质不错,反应也不错,心地么,还算纯良,来当大和尚的徒弟怎么样?” “呸!”李风云朝地上吐了口痰,怒道:“好端端的,老子干嘛要叫你师父,想占老子的便宜,没门!老子日后还要到杏花楼喝花酒,才不做死贼秃。” 第十三章 来历 莫轻言有些惋惜,这大和尚的武功,他尚且看不出深浅,可谓是高深莫测,这般机缘,李风云这般就错过了,未免有些可惜,正要开口相劝,却听大头和尚道:“也罢,各人自有缘法,你不愿拜大和尚为师,大和尚也不勉强,不过你这把刀,大和尚先帮你保存着,什么时候你有本事使这把宝刀,再找大和尚来取。” 李风云瞪眼道:“凭什么?” 大头和尚笑道:“你拿这把刀去清平镇晃一圈试试,晚上若还有囫囵的尸首在,大和尚学狗叫三天。” 李风云愕然,经大头和尚这一番提醒,蓦然醒悟过来,先前他只想到有了这把宝刀,足够他在清平镇威威风风地过下去,没人再敢来惹他,经过刚才与大头和尚一交手,终于明白,他手中有没有宝刀,对于那些真正的武林高手来说,其实都没有多大区别。有这把宝刀,他也只能欺负一下那些街头的混混和一般的庸手。如此说来,这宝刀在他手中,还真是祸不是福。 “谁知你是不是借机吞没了去?”李风云犹自不甘,低声嘀咕道,他现在琢磨明白了,这大头和尚非同小可,真要杀他,只怕跟宰只小鸡差不了多少,就算大头和尚真要强夺宝刀,他又能如何? 莫轻言扯住他,又对大头和尚道:“前辈,在下大理寺捕快莫轻言,不晓得大师的的尊姓大名!” 那大和尚大笑道:“什么尊姓大名,都是过去的事,提它做什么,大和尚做事疯疯癫癫,你就叫疯和尚好了。” 莫轻言暗道:“此人行事,倒确如他所言,不拘小节,一代高人风范,这清平镇中果然是藏龙卧虎。” 疯和尚又问道:“大理寺的捕快,来清平镇来做什么,难道是要拿人?哈哈,真要锁拿人,这清平镇恐怕剩不下几个了。” 莫轻言答道:“公务在身,不得不为之。” 疯和尚拍了拍莫轻言的肩膀,道:“在清平镇,最好不要说你是什么大理寺的捕快,不然,只怕要杀你的人不少。哼哼,派你来的人也不知怀了什么心思,竟会派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来这里办案,哼哼,不简单呀!” 莫轻言心头一震,勉强笑道:“天网恢恢,总要有人来吧!” “好一个天网恢恢,”疯和尚哈哈大笑,“总是那般说辞,只可惜偌大一个天网,打捞的却总只有些小鱼小虾,那些偷天巨盗,一个个风光得很,安享太平。” 李风云上前也拍了拍疯和尚的肩膀,道:“贼秃,你这句话正合老子的心意,所以,做人要么不做,要么做偷天巨盗,那些偷偷摸摸的小贼,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又对莫轻言道:“小和尚,这里的事完了,老子干脆跟你出山,将这天下闹它个天翻地覆,怎样?” 莫轻言苦笑一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是捕快,而他这兄弟的意思似是要做个混世魔王,这教他如何回答?又想道:“我这位二弟胆子可真够大的,居然敢拍疯和尚的肩膀,还对他如此说话,又不是个息事的主,真要出了这清平镇,只怕真会闯出一番祸事来。 但若不带他出山,腿长在他身上,他自个也能出去,祸事照样能闯出来,在我身边,至少我还能看住他。而且,年轻人,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面吧。”想到这里,莫轻言决定还是要带着李风云出山。 疯和尚又瞅向杜如月,道:“你拿出最厉害的招数打我!” 杜如月不解,望向莫轻言,心中琢磨,难不成这疯和尚也想试探她,准备要她做他徒弟么?再看看疯和尚的模样,一身邋遢,又有一身肥肉,跟弥勒佛倒有几分相似,满身的污垢,不晓得多少年没洗过澡了,衣领间依稀可以看见虱子在其中出没,顿觉一阵恶心。要她像他那般,打死她也不干。更何况,她师父不见得比这疯和尚差。 莫轻言毕竟阅历要比她多得多,点头道:“如月,你就按大师说的做,大师的功夫深不可测,你伤不到他。” 杜如月原本拿定主意不肯拜疯和尚为师,见莫轻言这般说,只好朝疯和尚行了个礼,道:“前辈小心了!” 只见剑光一闪,四朵梅花直朝疯和尚飞去。 李风云暗自心惊,原来杜如月还有这等本事,若用来对付他,他可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撒腿就跑了。 但是疯和尚微微一笑,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伸手一捉,那五朵梅花便散去,疯和尚那蒲扇般的大手已经捉住杜如月的剑尖,两只肥厚的手指将宝剑挟得死死的,任凭杜如月怎么拔也纹丝不动。 杜如月只得弃剑认输。 “六出梅花,你果然是她的弟子。”疯和尚将杜如月的剑扔回给她,道,“这点年纪便练出了四朵梅花,很不错了。” 杜如月大惊,问道:“大师,你认识我师父?” 疯和尚答道:“当然认识,老相识了,不就是万花谷的那一位?你那个师父心太大,不是件好事。过去的事,不用再提。” “老相识?这贼秃居然认得小丫头师父,而且两人之间似乎还发生过什么事情,莫不是这两人有一腿?”李风云暗想,神色难免有些想入非非。 “在想什么呢,小兔崽子?”疯和尚身形一晃,突然飘到李风云身边,伸出肥手,“咚”的一声狠狠敲在李风云脑袋瓜上。 “哎呦!”李风云措不及防,惨叫一声,怒道:“你干嘛打老子?” 疯和尚怒道:“莫以为大和尚不晓得你在想什么,你这个小王八蛋,撅撅屁股,大和尚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真有这么厉害?”李风云心道,有些理亏,但又不服气,果真撅了撅屁股,大声问道:“老子要拉什么屎?” 见李风云这般无赖,莫轻言莞尔,杜如月皱眉斜睨,满脸的瞧不起,疯和尚哼了一声,道:“你这兔崽子,能拉出什么屎来,总不是狗屎一堆。” 第十四章 平安客栈 第二日清晨,三人准备了一番,来到了陆家酒馆。找到了店小二陈三,据陈三说,张崇山尸体上除了些散碎银子铜钱,连半片纸也没有,更不要说一副画了。他还记得张崇山进店时带着一个青布包裹,他们要寻得那张画很可能便在那青布包裹中,只是那包裹在张崇山被杀后就消失了,不知被谁拿去了。 张崇山当时坐在角落处,与他相邻的一边是一位白衣公子,出手十分阔绰,另外一边则是那伙契丹人,曾与张崇山说过几句话。说了什么,陈三没仔细听。 后来,张崇山被杀,最有可能行凶的,便是那白衣公子,或者是那伙契丹人。 这两伙人,在张崇山被杀后,立刻就离开了陆家酒馆。张崇山在清平镇也没有根基,被人杀了,自然也没有人肯为他出头,追查凶手,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那伙契丹人当天便离开了清平镇,不知所踪,那白衣公子还在清平镇,就住在平安客栈。 听说白衣公子住在平安客栈,李风云的脸色有些怪异。 “平安客栈有什么不对吗?”莫轻言问道。 李风云答道:“在清平镇上,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打打杀杀,除了三个地方。第一个地方是杏花楼,第二个地方是聚气坊,第三个地方便是平安客栈。这三个地方,谁都不敢在那里闹事,如若在那里杀了人,没有人能走出清平镇。” 杜如月奇道:“没想到,在清平镇,还有这种讲规矩的地方,为何没有人在这三处闹事?” 李风云摇摇头,道:“规矩,清平镇处处都有,只是你们这些外来人不知道罢了。没人敢在这三处闹事,是因为这三家的老板实在是太厉害,手下各有一批高手,三人又联手,得罪了一家,便是得罪了三家。清平镇就是这三家的天下,得罪了这三家,又有谁能在清平镇混得下去?所以,在清平镇,第一条规矩是,千万别得罪这三家中的任何一家。” 杜如月点了点头,笑道:“原来是土霸王,也只敢在清平镇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他们三家不曾打起来么?” 李风云看看四周,低声道:“人多处可千万别这么说,聚气坊的佘破财与平安客栈的白福通也就算了,他们不会太在意,但若被杏花楼的玉堂春听到,说不定会惹出事来。据说那玉堂春性子小气得很,即便是佘破财与白福通也不愿轻易得罪她。 清平镇有句话,叫做‘破财破福,不摘杏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得罪了佘破财或白福通,或许还转圜的余地,但惹怒了玉堂春,便只有死路一条。” 莫轻言也道:“行走江湖,多听少说,为了图嘴巴快活,惹出些不必要的事端来,实在是不值。” 李风云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看人下菜,在清平镇,要知道哪些人可以骂,哪些人不能说。” 杜如月明白莫轻言在教她一些行走江湖的规矩,点头道:“知道了,那聚气坊又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赌坊,”李风云道,“我这般说,只是要你们知道,在平安客栈,千万别惹事。” 两人点头答应,三人直朝镇东的平安客栈而去。 平安客栈的门脸并不大,但打扫得干干净净,远远便能看见门前用白石砌起一道矮墙,矮墙边立着一根大杆,杆张大旛在风中呼呼乱飞,大旛上书四个字“平安客栈”。大杆子又系着几串大珠子,在烈烈风中,“啪啪啪”相互磕碰个不停,跟风铃一般。 三人走近了,杜如月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大珠子,分明是几十颗白森森的骷髅头,串成几串,系在杆不由得心中一寒,脸色大变,暗道:“这哪里是什么‘平安’客栈,简直就是一家黑店。” 李风云指着那几串骷髅头道:“这些都是在平安客栈闹过事的家伙,脑袋如今都挂在这里了。” “难道清平镇的官府便不管么?”莫轻言皱眉问道。 “官府?”李风云冷笑一声,“官府得罪了平安客栈,脑袋一样要挂在这里,那些狗官,没事都不敢迈出大门半步,出门也要带七八个保镖,生怕惹怒了谁,一刀将大好的头颅砍下来做尿壶。” 莫轻言长叹一声,道:“中原虽乱,还不至于如此!” 又见客栈门口立着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上刻着几列红得如血的大字:“平安客栈保平安,杀人者偿命,盗窃者斩手足!” 李风云解释道:“平安客栈的房钱颇贵,一天一两银子,没钱是进不来的,即便是这般,那些过往的老行商,都会选择在这里落脚,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里的确可保平安。” 杜如月奇道:“清平镇如此之乱,为何还会有行商敢过来?” 李风云摇摇头道:“这个不知道,或许是活腻了。” 却听莫轻言解释道:“富贵险中求,大恒山这一带,山势错综复杂,又是中原与大漠的分界处,不是经常走这段的路是弄不清楚的。如今官府即使有心,也无力管理这一块,导致走私横行,中原的茶叶丝绸,北方的毛皮,走一趟,怕是有数十倍的利润,又能避开官府的搜刮,即使危险一点,敢拼命的人也有不少。而且,走熟了这一段路,只要打点得好,也未必有多危险。清平镇正是这条走私要道的必经之地。” 三人正要进店,忽听店内一阵喧哗,一人粗着嗓子喝道:“不找你们找谁,反正东西是在清平镇丢的,那贼人又躲在你平安客栈,交出那贼人,交出那东西,这件事就算作罢,否则,哼哼,少不得要砸了你这破店。” 三人听得惊奇,李风云笑道:“又有不要命的家伙来平安客栈惹事。” 说话间,三人已迈步走入平安客栈。 只见十多个契丹人正围住一名伙计争吵。 那名伙计叉着腰,涨红了脸,大声道:“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平安客栈是你们闹事的地方么?我平安客栈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恩怨。 总之,但凡在平安客栈之内,我平安客栈保证客人的安全。要算账,去客栈外面,打得天翻地覆,你死我活,老子也不管。但若是有人想在我平安客栈撒野,哼哼,算是找错地方了,那旗杆上的七十八颗人头没看见么,那就是榜样。” 第十五章 公孙无忧 李风云忽然哈哈笑道:“小和尚大哥,巧得很,这些契丹人中几个我认得,不就是那日陆家酒馆的那些契丹人么?没想到他们又回来了。” 只听一个契丹大汉抽出钢刀,恐吓道:“老子管你保证不保证安全,老子是契丹人,金狼的子孙,要拿的人,就算是躲到金銮殿,那皇帝老儿也要将他乖乖地交出来,否则,就要拿他的狗命充数。小子,快快滚开,惹恼了老子,直杀得你清平镇血流成河。” “金狼的子孙,那岂不是畜生?稀奇,稀奇,真是稀奇,自承是畜生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伙计正要说,忽听楼上有大笑道,回头看时,只见一名翩翩公子,穿着一件紫袍,手中捏着一把折扇,正扶着二楼的栏杆,似笑非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 “是他,”李风云又道,“那日在陆家酒馆的白衣公子正是他,来巧了,全凑到一块了。” “兔崽子,有胆下来吃老子一刀。”那些契丹大汉几曾如此受辱,抬起刀,遥指着那紫衣公子喝骂道。 那紫衣公子转过身朝着楼下看热闹的人群中一名干瘦老者拱拱手,问道:“白老先生,若是我去杀这几个蛮夷,你帮谁?” 杜如月望向那瘦小老者,只见那老者一身半旧的皂袍,十分普通,八字吊梢眉,一脸的愁苦相,便如一个在街头卖菜的市井小贩,挤在人群中毫不起眼,那老者满脸的漠然,就好像眼前的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杜如月不觉大奇,低声问道:“这人是谁?那紫衣公子为何要问他?” 李风云答道:“他就是这家店的老板白福通,这些契丹人完了!” 杜如月大为惊讶,她没料到被李风云吹得神乎其神的白福通居然是这样一个模样。 这时便听那老先生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答道:“老夫谁也不帮,谁先动手便打谁,金銮殿是怎么回事,老夫不知道,也管不着,反正在这平安客栈内,谁先动手谁便倒霉,江湖上恩怨是非,请在店外解决,这是规矩。” “知道了!”那紫衣公子笑了笑,点了点头,又对那些契丹人道:“听到没有,本公子倒是有心跟你们打一架,可是不成啊,主人家不许。要不这样,你们谁先上来砍我一刀,这样,我也有了动手的理由。” 那些个契丹人显然在中原骄狂惯了,怎会相信这个干瘦老头儿的话?一阵狂笑,一名契丹人喝道:“什么破规矩,也能难为住老子们?老子契丹,纵横天下,想怎样便怎样,我们契丹人,只服大汗的规矩,其他的,算个屁。”说罢挑衅地望着白福通。 白福通满脸木讷,一语不发,仿佛那契丹人不是冲着他来的般。 契丹人见此,更是瞧他不起,气焰又嚣张了几分。 “英雄,果真是英雄!”紫衣公子伸出大拇指赞道,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折了几折的图纸,问道:“不知几位英雄要找的人是谁,要找的东西又是什么?很凑巧,前几日,本公子捡到一张图,叫天下什么什么的,上面将军的名字一大堆,还密密麻麻都是字,写着有多少多少人马,兵械如何如何,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那些契丹人大喜,叫道:“正是,快将天下兵马部署图还给我们,银子,你要多少便给你多少,就算向大汗讨个大官做,也不是不行的。” “不可!”莫轻言脸色一变,脱口叫道,“此图关系到中原的安危,即便是毁了也不能给这些契丹人。我是大理寺的捕快,也是为此图而来,契丹能给的,朝廷也能给。” 紫衣公子很奇怪地看了莫轻言三人一眼,问道:“虽然到开封去取银子会方便很多,但是朝廷也能给么?契丹人可许诺大了把大把的银子,还有大官可做,我听说石重贵那厮小气得很,你一个小小捕快说的话,能做准么?” 莫轻言脸涨得通红,他才一个捕快,怎能拿这主意,这公子将此图交还给朝廷,朝廷的赏金,上上下下克扣下来,能给他几十两银子就算不错了,看这公子的模样,又岂是在乎那几十两银子样子?至于大官,朝廷的官位,大半都要用银子买的,岂有白送人的道理? 想到这里,莫轻言咬牙道:“朝廷如何,我一个捕快当然说不得,只要你肯将这图交还给我,我就算将莫家的家产全部变卖,也要凑出几千两银子给公子,总之,无论如何,这张图绝不能落到契丹人手中。” 说罢,从背后抽出了宝刀,却牵动了伤口,痛得脸色发白。 杜如月急忙拦住他,道:“莫大哥,不须你出手,我替你取来。”也抽出宝剑,挡在了莫轻言的身前。杜如月又瞪了李风云一眼,喝道:“臭贼,你打算如何,说句话呀?” 李风云心中暗暗心急,心道:“小和尚怎么这般心急?坐山观虎斗不好么?”事到如今,要他放手不管,他还不屑为之,于是哈哈笑道:“又有什么?打架么,谁没打过?老子自小好事没干过一件,架却打了不少。不过,平安客栈的面子,咱们还是要给的,不在客栈内动手,就算动手也不先动手。” 紫衣公子指点着李风云笑吟吟地道:“小滑头!”又对那些个契丹人道:“石重贵本公子信不过,你们那个大汗,本公子也信不过,这倒有些为难,不如这样,本公子也不要多,只要十万两白银,至于什么什么大官,就算了。 你们只须将这十万两白花花的纹银运来这客栈,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图,公平交易,两不相欠,如何?” 为首的契丹人心道:“好大的一张嘴,开口便是十万两白银,还要送过来,银子是那般好挣的么?”口中却道:“十万两银子,运来实在不易,一去一来,总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不如这样,你随我们去契丹,绝计不会骗你。” 紫衣公子摇摇头,笑道:“那可不成,要是你们反悔,谋财害命,贪墨了本公子的银子,又杀了本公子,我又能去哪里喊冤?你也说了,你们契丹人想怎样就怎样,还是这平安客栈安全,你们快回去筹措银子,可要快些,慢了,说不准本公子就不在清平镇了。” 一名契丹人怒道:“你莫不是消遣我们?” 紫衣公子哈哈大笑道:“谁说不是,才知道么?有本事你上来打本公子呀?” 第十六章 欺负人 那契丹人再也忍不住,暴叫一声,纵身一跃,翻身上了二楼,挥动大刀便朝那紫衣公子砍去。 白福通慢悠悠地叹道:“唉,好久没杀人了,看来老夫的话,没几个人肯信了,动手吧,谁先动的手,将他杀掉。” 话音刚落,众人只见白光一闪,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名契丹人翻身摔下楼来,砸塌了一张桌子,额头上插着一只明晃晃的飞刀,直没至柄,已经气绝身亡了。 那一刀,无声无息,那些契丹人个个都是好手,却没有人看清那匕首是谁从何处射来,一时都惊呆了,摸不清白福通的虚实,各持兵刃,将白福通团团围住,小心翼翼地防备着。 白福通依旧是那副不急不燥的模样,问道:“各位要住店么?店里的规矩,一张床一天一两银子,要加床,一张床半两银子,要在店中吃喝,银子另算。要住店,便去柜台找掌柜,不必围着老夫。” 为首的契丹人狠狠地盯着白福通,沉思了良久,方才道:“算你狠,我们走!”便有同伴便要收拾那被杀死的伙伴,却听白福通缓缓地道:“且慢,这人的尸体,你们可以带走,不过,脑袋却要留下,这是平安客栈的规矩,要剥了皮肉,挂在门前的那根杆子上。还有,砸塌的桌子也要照价赔偿,老徐呀,算一算,那桌凳值多少钱,别欺负他们。” “好嘞!”掌柜老徐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扒拉下手中的算盘,大声道:“桌子五两四钱,折旧后三两五钱,长凳两张,二两六钱,折旧后一两七钱,筷筒一个,筷子五双,茶壶一个,杯子四只,折旧后算一两银子吧,总计六两二钱,看你们是新客,零头抹去,就六两银子吧!几位客官,是付银子还是铜钱?” 白福通点着老徐道:“败家呀,二钱银子就这么没了,这样败下去,这家客栈,迟早会被你们败光。算了,你说抹去就抹去吧!” 为首的契丹人气得不轻,脸色发青,道:“我等若不同意呢?” 白福通淡淡地道:“不同意就算了,平安客栈公道得很,从不难为欺负客人,只是门前那杆上会多些个脑袋,老夫数数,会多出多少脑袋,一,二,三不对,数错了,老眼昏花,你们也不要动来动去嘛,算了,老徐,还是你来吧!” “十七个!”老徐高声答道。 杜如月看得心惊,心中腹诽:“这样还不算欺负人?” 那契丹人几欲发作,但这平安客栈中不知潜伏着多少高手,敢这般嚣张,显然是吃定他们了,真要打起来,他这十几号人也许都会折在这里。 沉默了半天,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狠狠地扔到一张桌子上,冷哼一声,喝道:“小心了,得罪了我契丹,看你能活到几时?” 说罢,领着剩下的契丹人匆匆离开了平安客栈,连那具尸体也不要了。 白福通抬头望了望那紫衣公子,坐回到窗前的一张桌旁,一口一口地喝着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是众人望向他的眼光中,又多了几分惧意。 “那位公子!”见紫衣公子正要回房,莫轻言急忙叫道,“能否下来喝杯酒?” 那紫衣公子微微一笑,“啪”的一声,展开扇子,走下楼来,四人找了张桌子坐下,随意点了些酒菜,平安客栈的酒菜虽贵,却也不是莫轻言等人承受不起的。 四人一番寒暄,原来那紫衣公子叫公孙无忧,又称无忧公子。 问及那张天下兵马部署图,无忧公子也没隐瞒,简单的说了来历,那日陆家酒馆,他便坐在张崇山旁边的一张桌子,张崇山如何被杀,别人没看清楚,他却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刚才那为首的契丹人所杀,那人杀了张崇山后,将张崇山的包裹取走。 只因此人的武功很高,动作极快,所以当时店中没有几个注意得到。 那拨契丹人杀了张崇山后,便立刻离开了陆家酒馆,出了清平镇,急匆匆地朝契丹方向赶去,仿佛就是为杀张崇山,抢那包裹而来。 公孙无忧很奇怪,于是暗中跟踪那拨契丹人,发现那契丹人对那包裹中的其它的东西都不太在意,只是对一张折叠起来的图纸看得十分要紧,用油布层层包裹起来,贴身保存,便认定这张图纸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因此,公孙无忧回到清平镇稍施手段,找来了躲藏在清平镇上一个江湖中非常有名的神偷时骏,花重金要他将这图纸偷来。 十天多后,也就是今日,时骏归来,在平安客栈中找到公孙无忧,将那图纸交给了他,不料那拨契丹人也追了回来,将二人堵在了平安客栈中,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叹了口气,莫轻言道:“无忧公子,可否将这幅图交给我?莫某虽家财不多,变卖后两三千两银子还是凑得出来。” 公孙无忧哈哈大笑道:“两三千两银子便想买走这副天下兵马部署图?” 莫轻言又些尴尬,问道:“公子你想要什么,但凡莫某做得到又不违背莫某的底线,我绝不推脱,哪怕赔上性命也无妨。” 李风云插嘴道:“莫大哥,你恐怕弄错了这位公子哥的意思。” 公孙无忧眼神闪烁,盯着李风云看了几眼,笑道:“小兄弟,怎么说?” 李风云道:“公孙无忧,像你这种人,又岂会在乎银子的多少?清平镇藏着一个神偷时骏,这事连老子在清平镇这里活了十多年的人都不知道,你却能知道,还有手段让他出手,钱财对你来说,恐怕算不得什么。 为了一张不知是什么的图纸,就肯花这么大的心思,花了那么多的银子,若说只为了赚钱,老子是不信的。 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公孙无忧将手中的折扇一抖展开,道:“你这家伙精明得很,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小子,你恐怕想问的是本公子为何要来这清平镇,又为何对图纸这般紧张,是也不是?”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默认了。 公孙无忧摇头道:“不用花费这心思,本公子来清平镇,自然有目的,与你无关,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什么天下兵马部署图,本公子也毫无兴趣,只是这图却不能交给你们。” 第十七章 毁图 “为何?”莫轻言问道。 公孙无忧道:“你们三人,武功最好的,恐怕就是你,莫轻言了吧!” 三人点了点头,公孙无忧又道:“偏偏你还受了伤,请问,即便你没有受伤,你有多少把握将这图带出清平镇?” 莫轻言心头一震,他也是个聪明人,只是一直心念天下兵马部署图,却没有考虑自己的境况。公孙无忧说得没错,那些契丹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他们多半就等在客栈之外,莫轻言先前已经说出了身份和目的,他们又岂会放过他? 就算那些契丹人真走了,此事已经被平安客栈内这么多人知道,难免有人会为钱财动了邪心,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单凭莫轻言,就算加上李风云、杜如月,又如何斗得过那么许多人? 无论如何,这图纸交给了莫轻言,非但图纸保不住,反而会连累三人性命难保。 想通了这些,莫轻言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再看李风云,只见他笑嘻嘻毫不惊奇,显然李风云比他更早想到这些,只是没有点破。 果然,李风云笑道:“你这公子哥,一定早想好了法子,何必再卖关子。” 公孙无忧眼睛一亮,朝李风云微微一笑,目光中多出几丝赞许,问道:“李兄弟,你若是我,你该当怎么办?” 李风云道:“若是老子,反正这图不落到那些契丹人手中就成,最好的办法就是毁了这图,东西都没了,大家一拍两散,还争什么?对了,不止要毁,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让大家都知道这图是真的,然后再毁掉。” 莫轻言蓦然醒悟,这法子并非他想不出,只是因为他一心想将天下兵马部署图完整无缺的带回去,一叶障目,没朝这方面想。正要相谢,公孙无忧道:“莫捕快,休要再提变卖家产的事,平白让我小瞧了你。”莫轻言羞得满脸通红。 公孙无忧站起身来,“啪”的一声,收起了折扇,道:“本公子这就去将这件事了结掉,莫捕快,这顿你请,不过份吧?” 莫轻言笑道:“这是自然!” 三人随着公孙无忧来到了门前,那拨契丹人果然都盘坐在平安客栈外,恶狠狠地盯着进出的人,见公孙无忧来到门口,纷纷站了起来,拽出兵刃,为首的那名契丹人喝道:“兔崽子,终于要出来了,老子还当你会在里面躲一辈子呢!” 公孙无忧斜倚在门柱上,奇道:“咦,阁下好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契丹人怒道:“少跟老子装蒜,现在将图交出来,老子还可饶你一条狗命,否则,你最好一辈子呆在这破店中不出来。哼哼,即便躲在里面也没用,等我契丹的大军杀来之时,一样也会将你踏为齑粉。” 公孙无忧的折扇猛地一拍手,笑道:“想起来了,你不是刚才连手下尸体都不敢收的那位么?真巧,这么快又见面了,熟人见面,一切好商量,何必动刀动枪,还要劳动大军?本公子好怕。 你要那图,成呀,不过你带来的银子在哪里?契丹的大军真要来么?也好,本公子忽然又想做官了,听说契丹有个南院大王,又有个北院大王,还有个天下兵马大元帅,听起来都不错,随便哪个都成。” “休要跟老子装疯卖傻,”那契丹人喝道,“你是个聪明人,不交那张图,后果如何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公孙无忧犹豫了一下,将折扇插在脖领之后,掏出那张天下兵马部署图,展开朝那契丹人亮了亮,道:“你要的就是这一张么?” “不错!”那契丹人答道。 “真教本公子为难呀!”公孙无忧叹了口气道,“不给你们吧,你们就像赖皮狗般的缠着本公子,烦也被你们烦死了;给你们吧,看你们这般模样,身上花花绿绿的,跟叫化子倒有几分相似,要凑出十万两纹银实在是有些为难。但是,就这般给了你们,本公子的脸面又在放在何处,不知情的还以本公子怕了一群叫化子,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混?” 那契丹人冷声道:“休要说那些没用的,要么死,要么交出那图来。” 公孙无忧沉吟了半晌,忽然道:“本公子倒有一个办法,你们可以得到这张图,而本公子也不会因此大丢颜面,只不过,要看你们有没有一门本事。” “什么本事?”那契丹人喝问道。 公孙无忧将那图纸折好,托在手中,两手一搓,只间一道青烟冒起,再松开手时,无数的比小指尖还小的碎纸片,随风洒得满天乱飞,公孙无忧哈哈大笑道:“自然是裱糊匠的本事。” 围观的众人大惊,没有几人料想到公孙无忧居然将那图毁掉了,那图无论是交给契丹人或是朝廷,虽说十万两纹银有些夸张,但怎么说来,一笔不菲的赏金是免不了的,这个公子哥居然就这样将奇货给毁了。 “可惜了,给谁不是一大笔钱财。”有人低声道。 “人家有钱,不在乎,关你屁事?” “逃也逃不掉,总不能真一辈子呆在平安客栈中吧,就算这位再有钱,又能带多少?钱用完了,总要被平安客栈扔出来的,与其那时被杀被抢,还不如此时便毁去。” “胡说,刚才那手本事,在清平镇又有几人能做得到?这公子的内力可不弱,这些个契丹人未必能将他怎样。” 众人议论纷纷。 “很好,很好!”那契丹人咬牙切齿地道,眼中露出浓浓的杀意,“得罪了我们,便是得罪了赤练崖,你要走,我们未必拦得住你,不过,赤练崖的教主你敌得过么?你可要记清楚了,今天的这笔帐迟早会有人来跟你算个清楚。” 说罢,又恨恨地盯了公孙无忧一眼,转过身去,挥手道:“我们走!” 十七名契丹人一齐跃上了战马,呼啸一声,绝尘而去。 “你叫李风云?”见那拨契丹人已经离去,李风云等人也正要离开,忽听身后有人问道。 “谁找老子!”李风云顺口答道,回头望去,却见白福通不知几时笼着袖子,勾着腰,站在他身后,脸上似笑非笑。 “娘呀!”李风云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道:“不晓得是白老板,老子小子粗鲁惯了,莫怪,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杜如月翻了翻白眼,望向李风云的眼神更是不屑。 “无事!只是听人说,你打算离开清平镇去中原,老夫正好有封信,托你送给一个老熟人,不知你愿意么?”白福通淡淡地道。 莫轻言望了杜如月一眼,心中惊讶,暗道:“这个白福通好快的消息,李风云昨天夜里才决定要去中原,早上也只跟几个人吹过牛,白福通现在便知道了,不简单!” 李风云没想那么多,拍着胸口答应下来。 白福通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交给李风云,要他帮忙送往洛阳牛头山福来客栈。交代完事情,白福通又望向公孙无忧,问道:“无忧公子,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么?” 公孙无忧哈哈笑道:“白老先生莫不是嫌我麻烦,不愿赚本公子的钱,要赶我走?” 白福通木无表情地道:“开门做生意,来的都是客,有钱赚自然要赚,不过,清平镇这座庙太小,只怕放不下公子这尊大佛!” 公孙无忧笑道:“这般呀,那可太可惜了,看来本公子要滚回中原了。” 李风云听了此话,眼珠转了转,道:“你也要去中原么?不如咱们结伙走,如何?”他心中有计较,他自己本事弱,杜如月的武功看来在江湖上也算不得什么,莫大哥稍微要强一些,但又受了重伤,使不得武功,中原究竟如何,他也不知,这个无忧公子显然来头颇大,本事不弱,拉在身边做个保镖,怎么也会安全点。 公孙无忧哈哈笑了两声,道:“本公子得罪了魔教,魔教肯定是要报复的,如今连白老先生也不敢留我,你真要与我同行?” 李风云头皮有些发麻,他倒没想那么多,他与公孙无忧又不熟,没必要去趟那潭浑水,正要说话,莫轻言抢先答道:“那事情本来与公子无关,平白将公子牵扯进来,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那图?公子肯为这张图,不惜得罪魔教,与契丹为敌,我等又岂能落在人后,教人瞧不起?行走江湖,难免会与人结怨,哪来那么多的顾忌,失了我江湖儿女的本色。” 李风云听了,心头一震,这话莫轻言虽是对公孙无忧说的,却又似在对他说,他的所作所为,格局似乎的确小了些,没有大丈夫的胸怀,想到这里,李风云哈哈大笑数声,道:“小和尚说得没错,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管他魔教个鸟,他魔教真要来,就算打不过,老子也要撕下他一条腿来,而且是中间那条。” 杜如月听他说得粗鲁,小脸顿时羞得通红。 公孙无忧似乎愣了愣,眼中露出几丝惊讶之色,笑道:“既然如此,那便一齐走吧!你们打算几时离开?” 莫轻言重伤在身,长途跋涉实在不便,要想小愈,至少也要十多天的工夫,几人约好,十五天后,一同离开清平镇,回到中原。 第十八章 野冢 十五天转眼过去,莫轻言折断的骨头,已经长好,已经勉强可以骑马,江湖中人,与人打斗,骨折是常有的事,有内力相助,又有一些秘法,伤口愈合,自然比常人要快得多。 这十五天中,莫轻言教了李风云一些基础的莫家刀法,李风云聪明,又是天生练武的胚子,一学便会,手中那把破柴刀舞得虎虎生风,像模像样。 莫轻言本就是练刀的,教李风云的刀法正好,只是莫家的刀法走的是小巧的路数,不太合李风云的心性,疯和尚来看了李风云几次练刀,摇头道:“莫家刀法被使成这样,小兔崽子,你他娘的真算是有创意,你还是使你那把破柴刀合适。”也不知他是在夸李风云还是在揶揄他,反正没打算将李风云的幽影刀还给他。 杜如月偷笑不已,疯和尚不肯指点李风云的武功,只是仍旧隔三差五便找他打上一架,仍旧不用武功,只打得两人都鼻青脸肿为止。 李风云最为郁闷的是,他居然不能修炼内功,莫轻言也将莫家内功入门的口诀教授给了他,但是只要他按照这口诀行功,体内便如一万只蚂蚁噬咬,难受得要紧,莫轻言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疯和尚也替他看过,只说他体内的经脉阻塞得厉害,要打通经脉,比常人要难上千万倍,浪费了他练武的大好体质,简直就是银杆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幸亏没收他做徒弟,不然,非吐血气死不可。 “修行内功,是个水磨石的工夫活,只要坚持,总有一天会有小成,况且你天生神力,纵使不用内功,也未必吃多大的亏。”莫轻言安慰李风云道,但他心中也明白,李风云力气再大,真要遇到像他这样的高手,也没多大的用处,内功,始终是练武的根基。 辰时刚到,公孙无忧便带着四匹马来到了苦竹寺,四人刚离开清平镇,莫轻言忽道:“此次来清平镇,怎可不拜祭一下二弟的养父?” 于是四人又转向朝李风云的故居走去。 朝清平镇西南走了约有四五里,李风云指着山腰间的一间破屋道:“那里便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在这里,我住了十多年。” 李风云这两年也只回来过一次,破屋中积满了灰尘,杜如月有些不相信,问道:“你就在这里长大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李风云笑道:“山里人哪有那么多讲究?有口饭吃便不错了。”又擦了擦木凳,招呼几人休息,杜如月嫌脏不肯坐下。 公孙无忧也四处走动,见桌子下垫着一本破旧的书,取了出来,看了看,封面上的字已经被桌脚擦烂掉,吹了吹尘土,翻开看了看,原来是本《千字文》,问道:“李老爹也念过书么?” 李风云答道:“念过,字还写得蛮漂亮,也不知怎么混成这个模样,我的学问还是他教的。” 杜如月暗笑,这个莽汉,肚中没半点油水,还好意思说“我的学问”。 只听李风云咧着大嘴又道:“其实也没教我多少,只会认些字。打我记事起,老爹除了逼老子砍柴、打猎、采草药,就是去镇上换酒,其他的事一概不管。老爹老说,学那些东西没多少用,能看得懂也就够了。还说那些写书的人要么就是书呆子,要么就是大骗子,书上的东西,骗人的多,实在的少,没几个人真能分辨得清,与其被书中的东西哄骗,还不如少看点书。” 公孙无忧眉毛一扬,笑道:“这么说,李老爹倒是个趣人,不过也不尽然,书中也有许多有趣的东西。” “什么趣人,一个老酒鬼罢了!”李风云摇摇头,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道,“每天醉熏熏的,除了喝酒就是睡觉,也不计较是什么酒,只要是酒,他就喝,不过一生也没喝过什么好酒,死的时候手上还抓着酒葫芦。” 莫轻言叹道:“看来伯父应该也是有故事的人,只可惜,身逢这乱世,郁郁不得志,只能以酒浇愁。” “酒中自有风流事,一生只作逍遥游。”公孙无忧笑道,“我便认识一人,也是终日以酒为伴,游戏人间,能这般过完这一世,岂不快哉?” 莫轻言道:“谈何容易,世间的牵扯太多,又岂是轻易能放得下?反正我是学不来的。” 公孙无忧将手中的千字经蜷成一团,指点着莫轻言,笑道:“你就是个劳碌命,红尘中的凡夫俗子。” 众人说了会话,李风云引着三人来到一座青冢前,那青冢上已经长满了青草,李风云一边拔着草,一边解释道:“这便是老爹的坟冢,清醒也罢,醉醺醺也罢,到头来,也只有老子还记得他,有一天老子也走了,世上谁还晓得这世上曾有这么一个人来过?” 众人默然,心中各有所感,人生一世,大致都是如此,英雄豪杰,帝王将相,又有谁逃得脱那黄土一捧?命运是不公平的,命运又是最公平的,死了死了,一死百了,生前的一切都如浮华泡影,消逝一空,百般辛苦,万般煎熬又是为何? 别人记得也罢,不记得也好,其实又跟逝者有何干系? 杜如月奇异地看了李风云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也能说出这等话,又皱眉道:“你不要老是‘老子老子’的,他是你爹,你也好意思在他坟前自称老子?” 李风云愣了愣,笑道:“他活着时,我也是这般说话的,好吧,老子以后少说‘老子’便是。” 说着,擦了擦坟前的那块木板,那木板上用刀歪歪斜斜地刻着几个字:“李老爹之墓,李风云立。”李风云低声道:“老爹,家里穷,当年没钱给你立一块像样的石碑,下次来时,我一定给你换一个好一些的石碑,想来你也不会在乎。” 又取过酒葫芦,“砰”的扒开葫芦塞,撒了半葫芦酒在坟前,道:“老规矩,一葫芦酒,你喝半葫芦,我喝半葫芦。我这次出去了,也不知几时才会再回来。罢了,这葫芦酒都留给你吧!大不了我再寻些药材去泡制一壶。”说罢,将剩下的酒也撒在了坟前,只将那空葫芦仍旧系回到腰间。 众人依次拜祭了李老爹,李风云也不再回那破屋,直接领着众人下了山,公孙无忧看了看手中的《千字文》,笑道:“我还拿着这书做什么,小兄弟,还给你吧!”说罢将《千字文》扔还给李风云。 李风云皱眉道:“我要它干嘛?”随手将书扔到一边的青石上,却被杜如月捡了回来,递还给李风云道:“好歹也是你老爹的遗物,留着也是个念想。” 李风云笑道:“老爹的遗物多了,我腰间的这把破柴刀也是他用过的,你说留着,那便留着吧!”随手将那《千字文》塞到了怀里。 四人说说笑笑,拍马离去。 第十九章 国耻 莫轻言的伤势只是初愈,四人并不急着赶路,二十来天才走出太恒山,一路上也遇到几拨小毛贼,都是李风云、杜如月出手赶跑的,公孙无忧动也不动,只是站在一边观战,保护莫轻言。 李风云抱怨道:“这些小毛贼,若是以前没学刀法前,老子三下两下便能解决掉,不知为何,现在反而畏手畏脚,老想着该用什么招数,反而处处受制,真不爽快。” 莫轻言笑道:“开始学习武功便是这样,等你熟悉了每一招的各种变化,成了应变的本能,便不必再想,自然而然地就使了出来。总之,练武光靠聪明、靠好资质是远远不够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是正道。” 李风云不在多说,只在马上比划各种招数,那把柴刀舞动得虎虎生风。 进入中原,人烟逐渐稠密起来,虽说传言契丹人要打过来,人心惶惶,但有钱的人家可以逃,贫苦的老百姓,没有隔夜的粮食,就算想要躲避战乱,又能逃到哪里去,所到之处,紧张而又有些颓废,大片大片荒废的农田长满了杂草。 又有不时跳出几个剪径的小贼,劫掠路上的行人,李风云笑道:“原来中原也是这般,好像比清平镇还不守规矩,奇怪,那些有钱的商队他们不劫,怎么只劫那些个走单的小商贩。” 公孙无忧答道:“这你就不知道,大凡有钱的商队,都请有镖师,没有点实力,哪个又劫他得动?只有那些卖针头线尾的小商贩,没有实力请什么镖师,自然要劫他们了。都是些城狐社鼠,不入流的家伙。” “这些家伙真没胆,老子可是连捕快也剥得干干净净。”李风云有些不屑,心中暗想,又道:“咱们也只有四个人,为啥他们不来劫咱们?” 莫轻言苦笑一声,答道:“我们身上都带着兵刃,骑着马,就算有些油水,他们又哪敢来惹我们,早躲得远远的。这世道本就不太平,如今大晋与契丹眼看又要起干戈,这些街头的流氓混混自然也就都跳出来,想趁机发一发国乱财。” 李风云道:“没胆的毛贼,这要说给清平镇的人听,大家要笑死!”又问道:“中原与契丹究竟是为何又要打仗?” 公孙无忧笑道:“狼要吃人,理由什么的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怪只怪金銮殿上的那个小皇帝没本事,管不住手下,也治理不好国家,国势日蹙,中原有大把的金银,美女如云,偏偏官军猛将如羊,杀老百姓倒是凶得很,对上契丹人,却生了一副兔子胆,难怪人家惦记。” 莫轻言长长叹息一声,道:“或许是这样吧!这事还要从**年前石敬瑭起兵反唐说起。 后唐末帝李从珂从李从厚那里抢来皇位后,同样,也遇到了与李从厚相同的问题,军阀割据,皇帝手中的权力有限,各地的节度使忠心的没几个,意图不诡的倒不少。为了把他那个皇位坐稳当,削藩是必然的选择。 而众多节度使中,石敬瑭的实力最大,威望也最大,不解决掉石敬瑭,李从珂寝食难安。 只可惜,李从珂有这个心思,却没这个本事。石敬瑭明白李从珂的心思,一边与李从珂虚与委蛇,一边又勾结契丹,意图造反。 那时,石敬瑭的实力还不足以对抗后唐,听了谋臣桑维翰的建议,不得已只能借助于契丹,向契丹借兵。 契丹的兵马是那么好借的么?契丹的大汗耶律德光胃口大得很,对燕云十六州觊觎已久,只是苦于燕云十六州地形复杂,中原人抵御契丹的决心又坚决,试探过几次都不曾成功。 石敬瑭便以割让燕云十六州,取得天下后向耶律德光称父为条件,借来了契丹五万铁骑。一举打败了后唐的兵马,攻占了东都洛阳,逼得末帝李从珂在玄武楼**身亡。 石敬瑭在契丹人的支持下,终于当上了皇帝,建立了如今的大晋,不过,他这个儿皇帝做得窝囊,对内军阀割据的局面他不敢改变,对外又曲意迎逢契丹人,自然,那燕云十六州便归了契丹,每年还要进贡大量财物,他也接受了契丹人的册封,对耶律德光称臣称儿,以儿臣自居。 说来真是可笑,论年纪,耶律德光比石敬瑭还要小上十岁,石敬瑭居然甘心当这个比他还年轻的蛮夷的儿子。 他做了人家的儿皇帝不要紧,却把我们这些老百姓置于何地?咱们中原人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更不要说他还割让了燕云十六州。 风云,你可不要小看了那燕云十六州,契丹人得了燕云十六州,等若是中原的门户掌握在他们手上,他们想什么时候进来劫掠便能什么时候进来,若不能收回燕云十六州,中原难得安宁,必然会遗祸无穷。” 李风云大怒,怒道:“这个老乌龟老王八,竟然无耻到了这般地步,咱们清平镇虽说乱了些,但若是有外人欺压到了咱们头上,没得说,大家都会放下平日的恩怨,跟那些外人拼个你死我活,决计没有勾结外人,出卖清平镇的,这种二五仔,即使有,在清平镇也活不过三五天。 这家伙还认那个耶律什么什么为爹,这种事也做得出来,还是不是带把的?” 公孙无忧冷笑了数声,道:“那有什么稀奇,为了得到皇帝的宝座,古往今来,莫说是认个干爹,就算是亲爹,也可以出卖,刘邦也不是说过‘分我一杯羹’之语? 至于燕云十六州又有什么打紧,天下大着呢,少了那燕云十六州,石敬瑭那厮照样能做他的皇帝,至于老百姓要受怎样的苦,又干他何事?” 莫轻言也叹道:“从来史书只记载了逐鹿的英雄,又有谁管过鹿的感受?” 契丹人劫掠不劫掠中原,那只鹿究竟有什么感受,李风云管不着也懒得管,不过在他心中如堵了一口气,憋在胸口非常不舒服,扬起了脖子“嗷嗷”地叫了两嗓子,这才觉得舒服了些,方才道:“也对,咱们清平镇也是这般,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不过像这种不要脸的倒是头一回听到。后来呢,那石敬瑭不是一直巴结契丹人,怎会又要跟契丹打起来了?” 第二十章 因由 莫轻言接着道:“石敬瑭这个窝囊皇帝也没当几年,就在去年秋,这老儿一伸腿,死了(注1)。他的侄子也是他的养子石重贵继位,当了新皇帝。” 李风云奇道:“不是说皇帝都是老子传给儿子么,那老乌龟怎么肯将皇位传给他的养子,莫不是他没有亲生儿子?还是说,那老乌龟其实与那个谁谁谁有一腿?” 杜如月白了李风云一眼,道:“你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哪有你想的那般不堪?” 公孙无忧笑道:“石敬瑭本来就是归化的胡人,传位給侄儿也不奇怪,未必有什么猥琐之事。不过,的确还有种说法。 据说石敬瑭原本是想传位給他的亲生儿子石重睿的,不过,景延广却扶持石重贵当了皇帝,理由是说,国家在危难之际,石重睿年纪太小,担当不起大任,所以,还是石重贵继位比较好。” 李风云挠了挠后脑勺,问道:“景延广又是哪个?他很厉害么?” “厉害?”公孙无忧脸上露出几丝讥讽的笑容,“一个见风使舵,得志便猖狂之徒,哪有什么真知灼见?相比之下,我倒更欣赏桑维翰,这家伙心虽然黑了点,但总还有些真本事。” “桑维翰?又是什么鸟人?”李风云抓瞎了,听公孙无忧说话真是累,这家伙从不交代来龙去脉,李风云只能听得半懂不懂。 莫轻言却知道他对时事知道得不多,解释道:“桑维翰是石敬瑭的谋士,刚才也提过他,很早就跟了石敬瑭,石敬瑭对他也很信任,倚为臂膀,割让燕云十六州向契丹借兵的主意便是他提出来的,曾任枢密院枢密使,相当于宰相,所做的事类似于大户人家的管家,不过主要管的是军政。 景延广则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曾跟过很多人,是石敬瑭的心腹大将,对他非常信任,将安危都托付于他的手中,石敬瑭临死之前,便是托孤给他与鲁国公冯道。石重贵当上皇帝后,他更是手握重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冯道是中书省的中书令,也相当于宰相,可惜此人明哲保身,不太管事。中书省是决策天下大事的衙门,朝廷核心所在,也是起草诏令的地方,前些年枢密院被废除后,其职责都归由中书省负责。” 公孙无忧点点头道:“不错,冯道这人,是根老油条,去尚书省也许更好些,主管中书省,胆子太小,顾虑太多,不成!” 莫轻言见李风云眼睛有些发花,急忙解释道:“尚书省、中书省、还有门下省,合称三省,刚才说了,中书省是决策政令和起草诏书地方,尚书省则负责执行这些政令,而门下省则负责审核政令。 中书省下又分六部,分别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和工部,分别管理官员、百姓、祭祀与外交、军事、治安刑狱以及百工。 这就是常说的三省六部,朝廷的基本骨架所在。” 李风云终于听明白了,问道:“真是麻烦,这般复杂。后来呢,还没说究竟是怎样要与契丹打起来。” 莫轻言笑了笑,道:“你别急,就要说到了,这事还是与景延广有关。 石敬瑭在世时,景延广很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石重贵登极后,这厮便张扬起来。石重贵现在的年纪也才三十岁左右,不肯再受契丹人的气,于是受景延广的建议,决意试探一下契丹人,于是传书给契丹大汗耶律德光,说愿意继续向他称孙,但不再向契丹称臣。 第二十一章 耶律明 莫轻言见这几日杜如月一直低着头闷闷不乐,问她原因,她又不肯说,李风云哈哈大笑道:“小和尚,你不懂,她是担心被她老爹抓了回去,天下这么大,哪会这么巧,就会被你老爹撞见?莫说是中原,就是清平镇,要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莫轻言也宽慰了她几句,四人远远看见一处酒馆,公孙无忧笑道:“前面歇息下,先吃些东西,再走二十多日,也就该到开封了。” 四人在酒馆前下了马,将马匹交给店小二照料,一齐进了店,才进了店,公孙无忧怔了怔,李风云奇道:“有什么不对么?” 公孙无忧微微一笑,道:“没事,遇上老熟人了。” 话音刚落,忽听有人冷哼了一声,道:“公孙无忧是吧?你的账该算一算了。” 李风云心头一惊,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酒馆正中一名彪形大汉,头戴一只偌大的斗笠,独霸着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酒肉。那斗笠遮住了那彪形大汉大半张脸,看不清模样,四周隐隐弥漫着一股杀气。 整个酒馆中的人都静了下来,一齐转头望向他们四人。 公孙无忧哈哈笑了两声,道:“本公子的账还真不少,不知阁下说的是哪一笔?” 那人缓缓地放下酒杯,慢慢地抬起头来,一道锐利的眼光扫了过来,刺得众人心头发寒。那人道:“明人不做暗事,也好教你做个明白鬼,本尊便是耶律明,你该想起是哪笔账了吧!” “是契丹人!”酒馆中大乱,只听“仓啷”“仓啷”兵刃出鞘之声响成了一片,在此打尖的商旅纷纷抽出了护身的兵刃。耶律姓氏,也只有契丹族才有,中原是见不到的。 契丹自兴起以来,屡次侵扰中原,劫掠商旅,打谷草便不用说了,**年前,甚至杀入洛阳,帮石敬瑭灭了后唐李氏,直逼得后唐末帝李从珂在玄武楼上**身亡,又割去了燕云十六州,直把中原当作他砧板上的一块肉。 那一场浩劫,中原百姓更是死伤惨重,接着的数年,石敬瑭对契丹又是曲意奉承,契丹人在中原作威作福,肆无忌惮,即使是杀人抢劫,官府也不理会,反而处处向着契丹人,这仇恨与羞辱沉淀在中原人的心中,直到新帝继位,与契丹交恶,风向大变,民间对契丹的仇恨才终于爆发出来。一时间,在中原,契丹人如过街老鼠,几乎是人人喊打。 这契丹蛮子果然胆大,居然敢报出他的名号来。 只听李风云怒道:“你这契丹狗,想要算账,先问一问老子这把刀答应不答应。”说罢,从背后摘下那柄重十八斤六两的破柴刀,双手握在掌中,虚砍了两刀,一双牛眼,恶狠狠地瞪着耶律明,半点也不肯避让,颇为威风。 第二十二章 三招 李风云等人怎会任他被耶律明斩杀,三人一齐护住公孙无忧,杜如月叫道:“怕什么,这里有三十多人,他只一人,大家一齐动手,杀了他。” 周围的几名镖师有些心动,却被同伴拉住,耶律明武功既高又狠毒,就算众人一齐上,也未必真能打得过人家,况且毕竟他们与李风云等人素昧平生,实在犯不着赔上一条性命。 公孙无忧拨开身前的李风云、杜如月,笑道:“无妨,在这里,他还杀不了本公子。”又朝耶律明道:“教主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名宿前辈,难道只敢欺负一下我们这些江湖晚辈么?” 耶律明冷冷地道:“休要激我,念在你是晚辈,本尊让你三招,不避不闪,若是你伤得了本尊,我让你离开,以前的事一笔勾消,本尊不再找你麻烦。若是你伤不了我,那便莫怪本尊手下无情。” 公孙无忧微微一笑,道:“如此便承情了,教主小心了!”身形一闪,诡异地飘到耶律明的左侧,折扇明明刺向耶律明的喉头,忽然又点向他的天池穴,出手又快又准又狠。 莫轻言倒吸了口,暗道:“这公孙无忧年纪与我相仿,武功却高出我许多,这一招我可应付不了,只能与他对攻,或许能躲过一劫。” 再看耶律明,左手微抬轻弹,后发先至,正弹到公孙无忧的折扇上,只听“叮”的一声轻响,那公孙无忧的扇骨原来竟然是用百炼精钢打造,受了耶律明这一弹,并未折断,只是方向偏了,直砸向耶律明身前的木桌。 只听“砰”的一声,那木桌四分五裂,满桌的酒菜撒得遍地都是,更有几滴汁水溅在了耶律明的衣袍之上。 公孙无忧收回了折扇,笑道:“耶律教主,晚辈得罪了,弄脏了你的衣服,这便向你赔罪!”躬身深鞠,忽然从脖领处射出一从钢针,漫天飞雨般射向耶律明。 众人大吃一惊,没料到公孙无忧还有这一手,他与耶律明之间只有两步的距离,这点距离,又事发突然,耶律明说过不闪不避,还能如何应对?眼见一代高手不小心中公孙无忧的诡计,难免受伤,众人快意之中心里难免有些惋惜。 忽听“叮叮叮叮”一阵乱响,耶律明身前一片残影,好一个魔教教主,单凭右手持着的一根竹筷,在眨眼的瞬间,便将所有的钢针拨打得干干净净,在他四周,散落着数十根明晃晃三寸来长的钢针。 耶律明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公孙无忧,果然诡诈,这些小伎俩还伤不了本尊,还有什么本事,再拿出来看看。” 公孙无忧见耶律明依旧是分毫未伤,赞道:“耶律教主,好本事,暴雨梨花针也伤不了你,了不起,这般近,能躲开这暴雨梨花针的人也不多,更不必说全部拨打开。看来,利用机关的力道,终究还是比不上内力,若是这丛针以晚辈的内力掷出,前辈也未必能全部格挡开来吧?” 耶律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只道:“还剩下一招!” 公孙无忧想了想,道:“既然暴雨梨花针都伤不了耶律教主,本公子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招数能伤得了前辈,不如这样,晚辈请耶律教主喝碗酒如何?前辈请放心,酒虽然是晚辈自带的药酒,但决计无毒,晚辈的那位朋友可陪前辈一同喝上一大碗,不知耶律教主是否有这个胆量,喝了这一碗酒?这就算是晚辈的第三招。” 耶律明略一思量,喝道:“拿酒来!” 李风云大喜,他没想到公孙无忧居然会用这法子,耶律明又这般蠢,居然托大到敢喝他配置的药酒,公孙无忧说得没错,他这药酒的确无毒,反而十分补人,可是唯一不妥的是,这酒只有他喝得,别人却喝不得。即便是他,一次也只敢喝上两三口,不敢再多,一大碗酒,就算是他这种喝了这种酒十多年的人,也要大半天使不上半点劲。 耶律明喝了这酒,就算他内力再强,也难迅速驱散药力,只要一时半刻,公孙无忧足以将他砍翻在地。 想到这里,李风云急忙去寻来两只大海碗,唯恐不够大,一只海碗,足以盛下大半斤米饭。满满地倒了一满碗,递给了耶律明,将剩下的酒倒入另外的一只海碗中,却只有浅浅地小半碗。 李风云托着那小半碗酒,裂开大嘴朝耶律明“嘿嘿”一笑,揉了揉鼻子,道:“耶律教主,这可是我亲手泡制的秘制药酒,放的都是好东西,大补,只剩下这一壶了,我老爹说了,我长这么壮,大半都是靠这药酒的功劳,我先干为净!”说完,“咕噜咕噜”将海碗中那小半碗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半滴也不曾洒。又抹了抹嘴巴,大声叫道:“好酒!爽快!” 耶律明瞥了他一眼,也不答话,也不计较,举起碗来,一通牛饮,也将他那满满一大海碗药酒喝了下去,也不曾洒落半滴。 看着耶律明的腹部渐渐鼓起,斜倚着一张桌子,哈哈大笑起来,大声道:“耶律老魔,你上当了,老子的酒,你也敢喝?”又对公孙无忧叫道:“快杀了这个老乌龟,喝了老子的酒,他半点气力也使不上。” 耶律明“嘎嘎”怪笑了两声,喝道:“这种来历不明的酒,本尊会真喝么?”忽然一拍腹部,一道酒箭如白练般从嘴中射了出来,直打向李风云的胸口,将李风云打飞了出去,正撞在酒馆的墙上,将那墙撞塌了一个大洞。 公孙无忧脸色一变,脱口道:“好强的内力,他居然能用内力裹住酒!” 耶律明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公孙无忧,冷声道:“轮到本尊出手了!小子,你死去吧!”说罢抬起右手,缓缓地拍向公孙无忧的天灵盖。 公孙无忧大惊,耶律明动作看上去很慢,其实半点也不慢,身形掌法飘忽不定,掌风已经罩住了他四周的退路,他竟生出了无法抵挡的感觉,只能眼见着耶律明的手掌一点一点地拍向他的天灵盖。 第二十三章 醉道人 “醉道人,快救我!”公孙无忧大声呼救道。 随着公孙无忧这声呼救,众人眼前一花,一个人影不知几时扑到了耶律明的身后,一根木杖猛砸向他的后脑勺。 听到背后的风声,耶律明再顾不得公孙无忧,闪身滑向一边,避过了这一杖,转头望时,却见身边站着一名穿着灰旧道袍的老道,手持一根梨木杖,背着一只半旧的大红葫芦,正眯着眼睛看着他。 “想不到这里还藏龙卧虎,你是何人,身手不错,这般偷袭本尊,未免太**份了吧!”耶律明冷着脸道。 那老道手扶着梨木杖,道:“问老道么?你不识得我,老道却认得你,耶律明,欺负一个后生很有意思么?你不在乎有**份,老道又何必在乎?” “醉道人?”耶律明想了想,心中忽然一动,缓声问道:“你与轩辕台是什么关系?” 那老道似乎有些诧异,眯着眼睛瞧了耶律明好一阵,微笑道:“耶律教主,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这时莫轻言、杜如月已经将摔得七荤八素的李风云抬到一边,李风云“哇”地连吐了数口淤血,这才觉得胸口舒畅了许多,陡然听见耶律明和那老道提到轩辕台,心中暗道:“轩辕台,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好生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便问道:“小和尚,轩辕台是什么地方?” 莫轻言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道,江湖中没有这样名号的帮派。” 又见耶律明斜着眼睛瞄了公孙无忧一眼,道:“难怪,难怪,我契丹虽远居塞外,也是天下的一份子,如此薄此厚彼,未免不太好吧!” 老道笑道:“契丹的事,老道可管不着,耶律明,你好自为之吧!” 耶律明又道:“倘若有一日,我契丹入主中原,又当如何?” 那老道淡然道:“到那时再做分说,非华夏,不可居华夏祖地。” 耶律明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冷声道:“那便是一定要与我契丹为敌了?” 那老道答道:“这可不由老道了!” “既然如此,那今日,你我便分分高下!”耶律明探出右手,直朝那老道抓来。 那老道“呵呵”笑了两声,也伸出右手,两掌相交,“砰”的一声,众人只觉得一股气流袭来,站立不稳,纷纷向后退去,两人周围的桌凳也被这股气流吹得飞起乱撞,只听“噼里啪啦”碗盘碎了一地,以两人为中心,一丈多范围内已经空无一物。两人也各自退了三步,地面上留下半寸深的六只脚印。 “要打架么?”老道眯着眼瞅着耶律明,不知在想什么,“省省吧!短时间内,老道赢不了你,你也奈何不了老道,何必浪费工夫?要打架,以后有的是机会,总有再相见之时。” 耶律明铁青着脸,冷声道:“好,既然如此,本尊就等着那一天。”说罢,一甩袖子,扬长而去,理也不理一边的众人。 众人目瞪口呆,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怔怔地看着耶律明大摇大摆的离去,谁也不敢出手阻拦。 老道朝四周望了望,道:“都散了吧!” 那些商旅哪敢多话,纷纷收拾行李,急匆匆的离开,那死者就是这酒馆的老板,身边并无亲人,公孙无忧又找来店中的伙计,给了些银两,交代他们将死者好生葬了。又在店中拣了些干粮酒肉,一行四人,驮着手指头也动不了的李风云也离开了那酒馆。 向东行了五六里地,便看见有座破庙,公孙无忧道:“先去那里歇息,待小兄弟药劲过去,再做打算,如何?” 众人都点头同意,五人走进了破庙内。 这破庙也不知荒废了多久,庙内处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庙**着一尊神像,武将打扮,横眉立马,手中提着一柄斧头,右手擎着一只大盾,颇为威风,也不晓得是那位神仙。只是年久失修,有些地方已经残缺,处处是裂纹,颜色也掉了不少。两边有一副楹联,虽然残破,但还能认得出,上联是:“一世英名靖国乱”,下联写道:“半生蹉跎如寒蝉”。 公孙无忧看了看,道:“这尊神像,应该是郭子仪的!”又在四周寻了寻,果然找到一残破的门匾,依稀能辨认得出四个字:“郭将军庙”(注1)。 莫轻言朝那神像拜了三拜,杜如月也上前拜了几拜。李风云却满不在乎,问道:“郭子仪是谁?” 众人安顿妥当,莫轻言朝那老道拱手问道:“不知该如何称呼前辈?” 那老道摆摆手,道:“刚才你等也听见了,就叫老道醉道人吧,老道一生没有别的爱好,就贪那杯中之物。” “疯和尚,醉道人!”李风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可真是一对,对了,醉道人,你不会也爱找人打架吧,要打架,可别找我,老子可不奉陪。” 公孙无忧忽然朝李风云诡异地笑了笑,李风云正摸不着头脑,只见醉道人,抓住他的手腕,道:“这位小哥,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老道来看看。” “老子没受哎呦!”李风云刚要解释,忽然手臂一阵剧痛,随之,这种剧痛瞬间便传遍了全身,浑身上下颤栗不已,冷汗如泉水般涌出。 “哎呦,哎呦,疼死老子了死老道,你做了什么哎呦快住手!”李风云抽搐着,大声叫唤。 莫轻言脸色陡变,起身正要阻止,却被公孙无忧拦住,只听公孙无忧低声道:“不要紧,只是受些苦,谁教他对醉道人不敬,这点苦头,对他有好处。” 听了此话,莫轻言放下心来,却见杜如月在一边抿嘴偷笑。 醉道人放开李风云,但李风云身上的剧痛却没有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死道士臭道人老乌龟老王八,老混蛋,快解开老子,哎呦老子好了后,非将你剁成八块喂狗哎呦要老子老命了”李风云依旧如杀猪般惨叫着。 莫轻言有些不忍,拱手道:“前辈,我二弟生来直率,口不择言,还请前辈原谅” 醉道人摇摇头,打断莫轻言的话,道:“老道这般,惩戒他一番倒在其次,也是为他好,刚才,老道发现,在他的经脉中沉淀了太多的老旧药力,导致他经脉阻塞,不可能修习任何内功” “老子不修习内功哎呦疼死老子了”李风云也在一边也听见,大声叫道。 醉道人有些不耐烦,站起身来,冲着李风云的腰眼踢了两脚,李风云顿时便说不了话了,醉道人又道:“他积累在体内的那些药力,迟早都会有发作的一天,此时若不早些医治,日后发作起来,轻则全身瘫痪,重则爆裂而亡。所以,老道自作主张,刚才便以内力激发了他部分的药力,散发药力,如若他能熬过这一关,在来个几十次,药力也该能散发干净了。” 李风云虽不能说话,听了这话,差点晕了过去,这样还要来几十次,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么?莫说几十次,就这一次,他便痛得死去活来,那不是一般的痛,是全身上下,乃至肺腑,无处不痛,就像是亿万只小虫不停地噬咬着他每一寸肉身,若是这般,只怕药力没散发尽,他这条小命就该交代在这里了。 莫轻言望了望李风云,犹豫了一下,终究不忍,问道:“二弟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醉道人想了想,道:“这个老道也说不准,老道只知道会很痛,究竟有多痛,老道也不清楚,不过,若是现在这点药力便能要了他的命,那他体内药力完全发作之时,必死无疑。” 注1:文中此庙为虚构,楹联也是瞎诌,郭子仪,唐朝名将,平定了安史之乱,曾一度掌握天下半数兵马,后被皇帝疑忌,赋闲回乡,虽得到了无上的荣耀,却再只能做个富家翁,老死家中。相传郭子仪用的兵刃是干戚,就是刑天舞干戚的干戚。干,盾牌;戚,大斧。 第二十四章 青龙斩 李风云真想晕过去,可是偏偏痛得晕不过去,看着李风云那扭曲得不像人形的脸,醉道人叹了口气,道:“罢了,也许这法子真的行不通。”举起梨木杖,随意在李风云身上戳了几下。 那剧痛顿时消失了,李风云只感觉一阵轻松,长长地吐了口气,整个人如同浮在云端,舒服到了极点。说也奇怪,这般一闹,他发觉他的手脚居然能活动了,也能说话了。 在地上躺了半炷香的工夫,李风云翻身跃起,指着醉道人的鼻子怒道:“老东西,老子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这般整我?” 醉道人眼光朝李风云脸上一瞟,李风云吓得连连退了几步:“你别过来啊!小心我揍你,你这老骨头,可经不起我几拳头,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一个老家伙一般见识。”说罢,躲到了莫轻言身后。 “啪”的一声,一个小布袋从李风云怀中掉了出来,醉道人捡起,拿在手中掂了掂,觉得分量颇重,随手解开袋口,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了出来。 里面尽是李风云从那山洞中捡到的,李风云觉得值钱的东西,大大小小足有十多件,醉道人拨了拨,皱眉道:“小子,你哪来这些破烂,挖了人家的祖坟么?” “你才挖了人家的祖坟,老子我从不干那种事!”李风云大声争辩道,但多少有些心虚,从那些尸骨上捡来的东西,算不算挖了人家的祖坟? “金镶玉玺?”公孙无忧眼睛忽然一亮,捡起李风云从那烂盒子中得到东西,仔细的察看了一番,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终于让本公子找到了,我找了它三年多,查了无数的线索,还特地跑去清平镇,总算被我找到了。” 醉道人皱眉道:“不过是件信物,何必看得那般重?” “这可不是一般的信物,”公孙无忧摇头道,“这是一种传承,这东西生来就代表着非凡的意义。” 莫轻言、杜如月都有些发呆,金镶玉玺他们都听说过,没料到这个具有传奇色彩的传国玉玺居然就藏在李风云身上,和一些零碎东西随随便便装在一个粗布袋子中,有了这传国玉玺,无论是献给朝廷还是卖给别人,换一座金山也不是难事。 公孙无忧喜笑颜开,又对李风云道:“小兄弟,将这东西卖给我怎样,价钱随你开,我绝不还价。” 李风云张了张嘴,很想伸出大手,要五百两银子,又看公孙无忧的神情,觉得似乎少了些,又想改为五千两银子,再一想,这位公子哥的武功可不弱,五千两银子,说不定惹恼了他,干脆杀人灭口,一文钱也不付。莫轻言重伤未愈,不能动手,杜如月的本事比他高不了多少,那个死老道,不帮公孙无忧便谢天谢地了,帮他,想都不用想。 想到这里,李风云心一横,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喜欢,送给你吧!这种宝贝,老子有的是,咱们哥俩的感情,几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扑通”,“扑通”两声,莫轻言、杜如月摔倒在地上,李风云究竟知不知道金镶玉玺代表着什么?还这种宝贝,老子有的是,像金镶玉玺这个级别的宝贝,世上很多么?吹牛也不打草稿。 醉道人也哈哈笑了两声,看李风云的眼光和善了不少。取出那大红的葫芦,喝了一口酒。 李风云闻到酒香,肚中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凑了过来,低声下气地道:“醉道人,老伯,前辈,老前辈,能不能让我也喝上两口,我的酒,在酒馆那块儿都喝光了,刚才也忘了再打些酒。” 醉道人将红葫芦递了过去,李风云急忙凑到嘴边狠狠地灌了两口,砸了咂嘴,道:“不错,是好酒,虽然比我那酒差了些。”又叹道,“离开了清平镇,那些个药材可不太好寻,再想喝到那酒,可就难了。” 醉道人微微一笑,道:“那酒害你还不够苦么?还是少喝为妙。”又道,“无忧也不能白拿你的好处,既然你不爱金银财宝,这样吧,老道便传你一门武功,你说,你要学什么样的武功?” 杜如月撇了撇嘴,暗道:“这家伙什么时候不喜欢金银财宝了?只是这只土鳖不晓得金镶玉玺的珍贵。” 李风云却喜出望外,想了想,道:“我自小就使惯了这柴刀,你就教我一套绝世的刀法吧,能打赢那个什么耶律教主就成。小和尚教的刀法,我使起来老觉着很别扭。我有老大一把子好力气,有种使不上的感觉。” 莫轻言差点又晕了过去,心道:“我这二弟,说话可不怎么靠谱,这位醉道人跟耶律明看样子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又怎能教你能打败耶律明的刀法?” 醉道人却道:“老道确有一套高深刀法的残篇,你先演示一下你是如何用刀的。老道看看那刀法是否适合于你。” 李风云本没指望醉道人真会教他一门绝世的刀法,那般说,其实是漫天要价,听醉道人这般说,大喜,急忙取过大刀,就在这破庙中舞动开来。 开始时,他还依着莫轻言教的路数一板一眼的演示,到了后来,舞得性起,就根本不管什么招数,天马行空般乱砍乱劈,舞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醉道人叫道:“行了行了!” 李风云意犹未尽,收了柴刀,问道:“老前辈,我的刀法还行吧?” 醉道人摇摇头,道:“就一个字可形容,那就是‘烂’,完全没有章法可言。” 杜如月心道:“本来就是没招数的乱劈乱砍,哪会有什么章法?” 只听醉道人又道:“但是在用刀的细微之处,你却巧妙得很,刀的轨迹,几乎都是沿着最省力,最有效的轨迹舞动,如若是有人指点你,那这个人可真了不起。” 李风云摇头道:“哪有什么人教我,老爹除了喝酒,偶尔打几只野兽,什么都不干也什么都不会,只会说我的柴砍得不好,这些都是我在砍柴时自己琢磨出来的。” 醉道人点点头,道:“这么说来,你的悟性真的很不错,是块学武的好材料,只可惜你体内沉淀的药力太多,此生恐怕是练不了内功,练外不练内,终是一场空。 老道刚才看了你舞刀的路数,很适合那种大开大阖的路数,不太适合那种小巧的路数。巧得很,老道说的那刀法正合你的性格,说到那刀法,说是绝学也毫不为过,真能学会了,悟透了,若是能再练就一身浑厚的内力,虽不能一定胜过耶律明,但至少在招数上,并不会差他很多。 只可惜那刀法却是残篇,并非完本,总共也只有七招,你学也不学?” “啊,才七招?”李风云有些失望。 公孙无忧在一旁急道:“学,自然要学,能得醉道人这般评价的武功,哪怕是残篇,那怕只有七招,也绝不是凡品。” 老道点点头,道:“的确不是凡品,学会这七招,莫说是悟透,就算是大成,要纵横江湖,也是小事耳!不过,这刀法虽不讲究内力,但却不是人人都练得成,很多人即便练上一辈子,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莫说是大成,即便是入门,登堂入室也难做到。 你可记住了,老道只会教你一套武功,你选了这一套,别的武功,就休想了,你好自斟酌。” “这老头儿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什么话都说过了,莫不是在忽悠我?”李风云心中好生为难,这老道的武功无疑是极高的,他肯教他一门武功,这种机缘可遇而不可求。他若选了这门残缺的刀法,万一这刀法没老道说的那般厉害,那他岂不是白白损失了一个机会? 但若是这老头故意骗他,那他选任何一门武功,恐怕都是花架式,中看不中用,那选不选这门刀法又有什么区别?李风云转念一想,想清楚其中的关节,点头道:“好,老前辈,我就学这门刀法,这刀法叫什么名字?” “青龙斩!”老道答道,“便是青龙偃月刀的青龙斩!” 第二十五章 金镶玉玺 “青龙斩?这名字听起来很威风!”李风云道,“有什么来历?” “当然有来历,”老道答道,“相传此刀法是三国名将关羽关云长所创之刀法,取其所用兵刃青龙偃月刀中的两字,故名为‘青龙斩’,出身军中刀法,刚猛霸道,凶狠无比。原本是马上的刀法,后来流落到了民间,经过这数百年来无数高手的锤炼,变为马下的刀法,讲究三个字:快、准、狠,招招攻敌要害,只攻不守。 原本这套《青龙斩》有三十六招,只可惜,老道当年机缘凑巧,只得到了前七招的残本,其他的记载后二十九招的残本流落何处,还在不在,老道不知道,也不曾特意去找过。老道自己也没怎么认真研习过这七招,毕竟与老道的路数并不太相合。 现在,老道便将这七招传给你,古时先辈的一番心血,也不算就此荒废了,你要好生保存。若要传人,不许传于奸邪之辈,切记切记!” 李风云点头答应,醉道人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本残册交给了他。 那残册纸张已经发黄,显然年代已经颇为久远,只有九、十张纸,上面画着人像,写满了蝇头小楷,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青龙斩,字字力透纸背,单看这三字,就感觉到一股禀烈的杀气透纸而出,宛若千军万马正在阵中厮杀,血肉横飞,血流成河。 翻开那册子,除了首页的介绍、总纲,果真只有七招,分别是:“风卷残云”,“横扫千军”,“大漠孤烟”,“孤注一掷”,“横刀立马”,“平地惊雷”,“惊涛骇浪”。 醉道人又将李风云叫到大殿之外的一处僻静之处,细细的指点他每一招每一式,并将他这些年来的所悟所得也一一说于李风云听,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下来,一轮明月挂上了枝头,饶是李风云资质颇好,悟性也高,这半天工夫,也只粗粗地掌握了其中的第一式“风卷残云”,而且还是徒具形势,至于各种变化,却生硬得很。 见解释完第一式,醉道人扔下李风云不管,独自回庙中喝酒,李风云随便吃些干粮,又在月下苦练了两个时辰,才回到大殿之中,除了莫轻言、公孙无忧,醉道人与杜如月都已经合衣睡了。 莫轻言为他烤了些腌肉,三人边吃着烤肉,边说着话,李风云问起那金镶玉玺。 莫轻言道:“说起金镶玉玺,还真不是一件普通的玉玺,这还要从春秋之时说起。 在春秋之时,有个叫卞和的楚国人看见一只凤凰落在了楚山之上,凤凰不落无宝之地,于是卞和急忙上山寻找,终于找到了一块玉玮,也就是那凤凰落脚的那块石头。所谓玮,其实就是刚开釆出来的石头。 他认为这是块绝世的美玉,于是将他进献给楚厉王,谁知当时的玉工不识得这块玉,反而诬陷他欺骗君王,卞和因此被砍去了左腿。 楚厉王死后,武王继位,卞和不死心,又抱着这块石头再次想要献给楚武王,哪料道这一次,玉工也只看了一眼,仍旧认为那是块普通的石头,因此,卞和的右腿也被砍去了。 又过了许多年,楚武王也死了,楚文王继位,卞和抱着这块石头在街头大哭,正巧被楚文王看到,楚文王很奇怪,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卞和将他以往的经历讲述了一遍,楚文王很感动,也很同情卞和的遭遇,便命玉工当场切开那石头。 果然,切开玉璞后,一块绝世的美玉显露出来了,于是楚文王命人将这块美制成了一块玉璧,为了表彰卞和,就将此玉璧命名为和氏璧。” 李风云笑道:“什么凤凰,分明就是瞎话,居然编出这样一个由头,叫我我也不信。” 莫轻言轻叹道:“凤凰云云,也许是别人附会之说,卞和若能编出这般的来历,也不至于被砍去双足。”又嗟叹道:“卞和幸亏是遇上了楚文王,和氏璧才能流传于天下。可是天下又有多少美玉,因为遇不上卞和,遇不上楚文王,被当做是顽石,被扔在河边。” 公孙无忧笑道:“若是美玉,又管别人赏识不赏识?过得逍遥自在才是正道。莫兄,你便是被捆绑得太过厉害。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小兄弟,你说是也不是?” 李风云道:“老子说那卞和太傻,有块美玉,干嘛非得献给君王,自己切开,吃香喝辣,岂不快哉?这和氏璧与那块破玉玺又有什么关系?” 莫轻言道:“金镶玉玺便是出自于和氏璧,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也得到了和氏璧,他命人将和氏璧的一部分雕刻成一颗玉玺,上刻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并将这颗玉玺做为传国玉玺,正统的象征。” 公孙无忧插嘴道:“这是流传的说法,其实不是这样。” 李风云奇道:“那是怎样?说来听听。” 公孙无忧摇摇头,不肯多说,只道:“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莫轻言也不在意,继续道:“管他是怎样,反正后来大家都承认了这玉玺便是正统的象征。” “这般贵重的东西又怎会缺了一角,又怎么被人用用黄金镶嵌过?”李风云有些好奇。 “那便是西汉末年的事,”莫轻言解释道,“王莽谋朝篡位,逼迫孝元皇太后交出玉玺,太后性子烈,便拿这玉玺砸那王莽,谁知没砸中,反而将玉玺的一角砸坏,王莽得到玉玺后,命能工巧匠用黄金修补好了那被砸坏的一角,于是才有了我们现在的这枚金镶玉玺。” 转头见李风云似乎不知王莽的事,又将王莽的故事细细地说了一遍,李风云笑道:“那王莽也算是个英雄,只是手段太猥琐了些。倒是那孝元皇太后教人有些佩服。”又见公孙无忧正在把玩那枚金镶玉玺,笑道:“公子哥,你要这破玉玺做什么?难道你也想做皇帝?” 公孙无忧摇头道:“你不明白,你不懂,对了,金镶玉玺的事,你莫外传,我不想惹出那么多麻烦。” 李风云点头答应,又问道:“后来呢,这金镶玉玺又如何会落到清平镇?” 莫轻言摇摇头,道:“我只知道,后来这金镶玉玺被大唐得到,几经流转,又落到了前朝的手中,石敬瑭攻入洛阳后,前朝末帝李从珂带着它在玄武楼**身亡,这金镶玉玺也从此失去了踪迹。无忧公子,你又如何寻到了清平镇?” 公孙无忧答道:“不错,的确有这种说法,说金镶玉玺已经毁于那场大火,不过,我仔细查过,李从珂并没有得到金镶玉玺。 李从珂从李从厚手中夺来皇位之时,李从厚已经命几名心腹手下带着这金镶玉玺离开了洛阳。我还查到,这金镶玉玺是由一位叫赵方的护卫护送,辗转逃到了太恒山,在清平镇附近便失去了踪迹。 所以我揣测,金镶玉玺很可能还在清平镇,所以我才会去那里寻找玉玺的下落。” 李风云“嘿嘿”笑了两声,道:“金镶玉玺的确在清平镇,你没找到,老子却找到了。”于是也将如何找到金镶玉玺一事说了一遍,只是省去了发现秘洞那一节。又掏出赵方那块金牌,抛了抛,问道:“这块金牌也落到了老子手中,公子哥,你说这个值多少钱?就算比那破玉玺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它可重多了。” 公孙无忧笑而不答。 “中午时,听耶律明那厮提过什么‘轩辕台’,那‘轩辕台’究竟是什么,势力很大么?”李风云忽然问道。 公孙无忧愣了愣,笑道:“天下的帮派、各种势力何其多,谁又知道‘轩辕台’是什么?清平镇才多大,除了杏花楼、聚气坊、平安客栈,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便还有十多股,何况是中原?醉道人或许知道,你去问他吧!” 李风云心道:“老子哪敢去招惹他?这老家伙下手可黑得很!” 公孙无忧又回头瞄了一眼背后熟睡中的醉道人,压低声音道:“小兄弟,以后你对醉道人可要尊重些,其实他心眼小得很,我也吃过他的亏。” 刚说到这里,忽听背后有人沉声道:“三只小老鼠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这时还不睡觉,却在背后说人坏话,看来,有只小老鼠的苦还受得不够!” 公孙无忧身子一震,掏出折扇猛扇了两下,道:“这天气,好热啊!” 李风云暗道:“中秋已过,冷得很,哪里热了?”又心虚地看了一眼醉道人,三人不敢多说话,草草将剩下的烤肉塞到嘴里吃完,合衣睡了。 第二十六章 锋芒初现 众人在郭将军庙呆了十多天,直到李风云将青龙斩的七式完全学会,醉道人才告辞离去,公孙无忧也随之离开了。李风云三人打点行装,再次启程朝开封而去。 经过这近两个月的养伤,莫轻言的伤势好得也差不多,行程加快了许多,这一日进了镇州境内,过镇州入赵州,过了黄河,便离开封不远了。镇州原名恒州,是成德军的治府。 进了镇州,杜如月越发沉默寡言,甚至取了块青布,将脸遮了起来。 李风云奇道:“小丫头,难道你是镇州人么?这里认识你的人很多么?干嘛要将脸遮了起来?哦,我知道了,成德军节度使不是叫杜威么,你也姓杜,难不成你是杜威的亲戚?”一路上莫轻言经常给他讲解天下形势,李风云也知道些这镇州的事情。 杜如月恼道:“关你何事,我喜欢!” 李风云闹了个没趣,转头对莫轻言道:“这镇州城可比清平镇要大多了,我们去镇州城里去逛逛怎样?路过镇州城而不进去瞧瞧,太可惜了!听说中原的娘们都很漂亮,如花似玉,一路过来,却没见到几个,不如我们去逛逛青楼,陆家酒馆的陆老板常说,男人不逛青楼,跟太监有啥两样?老子长这么大,也只进过杏花楼,还是去送柴火,如今老子也发财了,再不去逛逛青楼,实在是说不过去。” 莫轻言笑了笑,知道李风云满嘴跑马车,故意在逗杜如月。 果然杜如月怒道:“你要去直管去,莫要拉着莫大哥,信不信本姑娘现在便让你变太监。” 李风云一缩脖子,低声道:“不去便不去,这么凶做什么?婆娘这般凶,小心没男人敢娶你。” “要你管么?”杜如月羞得通红,“本姑娘生来如此,谁稀罕那些臭男人?” 两人吵吵闹闹,杜如月不知不觉中心情也好了许多,三人过镇州而不入,又走出了三十余里地,路过一个小镇。忽见镇口正有一伙官兵缠住一对小夫妻,丈夫被几名官兵拉住,为首的伙长带着另外几名士兵,对那小娘们动手动脚,肆意调笑。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但无人敢管。 莫轻言皱眉道:“这成德军的军纪怎会败坏成这样?”策马冲上前去,大声喝道:“住手!” 那伙长正在那小娘们身上蹭油水,玩得性起,忽然听人大喝,十分不满,回过身打量了莫轻言一眼,颇为不屑,骂道:“哪来的混账东西,成德军的事也敢管?小心老子将你剁成了肉酱喂狗!” 莫轻言气得满脸通红,掏出身上的腰牌,大声喝道:“大理寺捕快莫轻言,大庭广众之下,你们居然也敢调戏良家妇女,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哟,原来是个小捕快,老子跟着杜大帅出生入死,死人堆里爬出来,不过是跟小媳妇说几句话,难道还不许?你这个丑八怪也管得太宽了点吧!”那伙长见是官面上的人,气焰略微收敛了些。 “不错,杜大帅没说不许做,那便是可以做,管他鸟的王法?” 第二十七章 破柴刀 镇州城的风雨楼是全城最好的酒楼,这里环境优美,布置典雅,各色菜肴更是精品中的极品,来这里吃饭的不是达官显贵,便是富商巨贾,普通的平民根本就没有资格踏入楼中半步。即便是如今中原遭了旱灾,北方的契丹又虎视端端,这里依旧不减昔日的繁华,人来人往,高朋满座。 战争,对于那些奉公守法的老百姓,永远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但对于那些信奉富贵险中求的冒险者来说,却是一场盛宴狂欢。 在风雨楼三楼的富贵阁中,一位身材魁梧微微有些痴胖的大汉,放下了筷子,取过一块雪白的毛巾擦了擦嘴,问道:“看清楚了,真的是她?” 那名清峻的青年站在一边,点了点头:“脸面被一块青布遮住了,不过看身形,还有背后背的那把绿鲨皮鞘宝剑,八成是她。” 那名大汉沉吟了片刻,自言自语道:“她怎么会跟大理寺的那个小捕快搅和在一起?那个莽撞的少年又是谁?莫轻言又怎么会活着从清平镇回来?” 那青年试探着问:“主上,要不要十九去除掉那个莫轻言?” 大汉瞥了他一眼,道:“十九,你很聪明,我很欣赏你,但是很多时候,聪明的人是件很麻烦的事情,简单而忠心的手下才是最可靠的手下。” 那青年身子一震,脸色变得惨白,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十九明白,十九知错,十九的命是主上给的,自跟了主上,这一条命就交给了主上,十九不该考虑太多,更不该揣度主上的心意,还请主上原谅!” 那大汉冷冷地望着十九,楼板还在“咚咚”的作响,富贵阁中气氛诡异而难以捉摸。十九的额头已经血淋淋一片,却又不敢停下来,仍旧如小鸡啄米般磕着头,鲜红的血迹染红了地板,显得格外刺眼。 “够了!”那大汉终于开口说话了,“知道便好,这一点,多跟十七学学,把心思多放在任务上,不该你想的不要去想,不该你知道的事情不要去知道,明白吗?” “明白,明白,十九明白!”十九连声答道。 “明白就好,起来吧!”那大汉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十九,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十五年了!”十九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答道,也不敢擦额头上的血迹,任由血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一滴一滴滴落在楼板上。 “不错,十五年了!”那大汉叹了口气,将那块毛巾扔给了十九,“擦一擦,血淋淋的像什么样子?这件事你与十七去办吧,不一定非得杀了那个莫轻言,但是一定要让他清楚,不该管的事不要管,不该查的案子也不能查。”缓了缓,那大汉又交代道:“还有,保护好如月,莫要伤了她!” 一口气跑出了**里地,见后面并无追兵追来,李风云三人拉住了马头,三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官兵真没用!”李风云笑道。 “不是那些官兵没用,是你这招太过厉害,就算是我,若是不防,也是会吃些亏。”莫轻言道,“对了,你那把柴刀似乎有些古怪,拿过来我看看。” “有什么古怪?不就是把破柴刀么?”李风云没太在意,解下柴刀,扔给了莫轻言。 “不对,”莫轻言仔细地查看着那柴刀,道,“你不会内功,怎会连震断了他们两把腰刀,你的柴刀反而没事?” “也许是我这把柴刀比较厚实吧!他们那破刀才多重,四斤,老子这柴刀可有十多斤重。”想了想,李风云道,“可惜老子的那把幽影刀,被疯和尚抢去了,那把刀有一两百斤重,使起来才够味道。” 莫轻言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又将柴刀掷还给李风云,摇头道:“你莫小看了军中的兵刃,可比民间的那些铁器要强得多,若真是把普通的柴刀,经不住那腰刀的一斩。 奇怪,你这柴刀的材质,也就是一般的铸铁,铸铁虽然坚硬,但不易开锋,脆得很,没有人会拿铸铁打刀,你老爹真是奇怪,怎会有这么一把柴刀?” “谁知道?或许是因为没钱,买不起好的柴刀,干脆自己找了些破铜烂铁,随便打了一把罗!”李风云随意说道。 “烂人自然是配烂刀!”杜如月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