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美强惨反派[穿书]》 1. 第 1 章 凌鸣玉感觉眼前一黑,灵魂下坠带来的窒息感陡然消失,他骤然睁开眼,失神地大口大口急促呼吸起来。 “…天道以凡躯入世体桖众生时,切忌修改他人命数…” 神识中骤然响起的机械音,宛若久旱甘霖般于凌鸣玉带来数分清明。 也让凌鸣玉意识到,他“又”穿越了。 这确实不是凌鸣玉第一次穿越。 就在数日前,凌鸣玉还只是个才结束高考的准大学生。 当时一本修真小说火爆全网,出于好奇,凌鸣玉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把这本被封神的网文追完了。 然后被气的几天几夜睡不着。 不可否认,主角那仿若天道之子,要什么有什么的经历确实很爽。 但是作者你要不要看看你到底怎么塑造的反派? 反派谢妄,天资超群,拥有万年不遇,能沟通大道的天衍之眼。 却因怀璧其罪,惨遭灭顶之灾,被夺双眼、废根骨,父母族人尽被灭。 侥幸苟延残喘,却沦为人尽可欺的废人,受遍凌/辱践踏。 千辛万苦拜入仙门,以为复仇有望,到最后发现,他被选中,只不过是这具残破的身躯还有被利用的价值…… 凌鸣玉看着谢妄披荆斩棘,逆天改命,终成魔道至尊,仿佛也跟着谢妄历尽了一遍他流离颠沛的一生。 所以当看到谢妄惨死于主角剑下,被挫骨扬灰的悲惨结局时,凌鸣玉难过的数日未眠。 他无数次惋惜: 倘若谢妄的人生和主角一样顺遂,他应该会比主角更璀璨耀眼吧? 许是他对谢妄的执念太强,等他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穿进了这本小说里,成为了世界天道。 也就是凌鸣玉的第一次穿越。 思绪回笼间,凌鸣玉逐渐缓过神来。 四周一片漆黑,浓烈的腐臭混合着雨后的土腥味,一个劲的直往凌鸣玉鼻子里冲。 强忍着浑身痛楚,凌鸣玉挣扎着从一堆软绵绵的腐烂不明物中爬起。 踏出腐物堆,借着月光回头一看,艰难分辨出一地尸体时,凌鸣玉顿时毛骨悚然。 乱葬岗。 他快步上前,寻了一处水洼,低头一照。 水洼模糊的映照出他憔悴稚嫩的面容,和瘦弱矮小的身躯。 是个七八岁的小乞丐的身躯。 凌鸣玉焦急地抬起双手,在身前虚握了握,水洼中瘦小的倒影映照出同样的动作,而后眼中同时流露出失望。 “怎么是个…小乞丐?” 凌鸣玉并非嫌弃乞丐的身份,只是这身躯实在太过弱小。 可救人刻不容缓。 凌鸣玉只迟疑了片刻,旋即咬牙动身,寻着记忆中的路线,跌跌撞撞朝着冶平城内赶去。 是的,和第一次稀里糊涂的穿越不同,凌鸣玉此次暂抛天道身份入世,是有目的的。 当初凌鸣玉看书的时候,便对谢妄十分偏爱怜悯。 于是在得知自己穿成小说中的天道后,凌鸣玉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 他要帮谢妄。 帮谢妄摆脱这见鬼的命运,让谢妄的人生和主角一样光明。 而改变谢妄悲惨人生的第一步,便是从魔修手中救出覆灭的谢家。 小说里,并未详细描写谢家覆灭的缘由,只说是谢妄天衍之眼的气息不慎外溢,恰巧被一群无恶不作的魔修发现,魔修心生贪念,这才酿成惨剧。 于是凌鸣玉第一时间便给谢妄施加了屏蔽气息的术法。 可他才穿成天道,力量尚未完全掌握。 只不过给谢妄施了八九个术法,便灵力透支昏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打开天境一看。 这群该死的魔修不知为何竟又寻到了谢家,此时此刻正在谢宅内大杀特杀,搜寻谢妄的身影! 情急之下,凌鸣玉强行入世。 谢家能不能保住已经不是凌鸣玉能掌控的了。 他只能竭尽全力,护住完好的谢妄,不让谢妄遭受挖眼之痛,拥有完整的身躯! 凌鸣玉赶到谢宅时,夜色至深。 谢宅从外部看起来一派平和,谁能想到,这一切竟是魔修为屠戮谢宅所布下的障眼法。 纵使早有准备,但凌鸣玉踏进结界的瞬间,面色仍旧瞬间苍白如纸。 ——硝烟混合着令人作呕的厚重血腥味扑面而来。 滔天的赤色火焰几乎映红了整片天际。 结界虚饰的平静之下,谢宅宅门大破,门内烟炎张天、哀嚎四起。 目光所至之处,无处不血肉狼藉,宛若人间地狱,令人毛骨悚然。 凌鸣玉被骇到下意识后退数步,四肢发软,胃里翻江倒海般汹涌起来。 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一切不是电影,更不是游戏,而是真真切切的生死。 双腿犹如灌了铅般,凌鸣玉脑海里空白一片。 内心仿若有一道恐惧的声音在催促:走,走吧,你知道的,谢妄他不会死…… 仿佛被这道声音说服了般,凌鸣玉后退半步。 然而他后退的瞬间,他曾无数次“陪”谢妄在文字中度过的无望绝境在眼前一一闪过。 他知道谢妄不会死在这里。 在未来,谢妄还将会历经无数次险境中,这次灭门他所遭受的凶险程度甚至排不进前三。 可是,倘若连唯一能帮他的自己也逃走了,那这一次、下下下次乃至无数次不见天日的生死关头,就真的只剩下谢妄一个人煎熬。 那他来到这个世界,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凌鸣玉闭上眼,闭眼的瞬间,凌鸣玉感觉自己宛如披上了一层无形却坚定的盔甲。 下一秒,他义无反顾的冲进门里。 翻腾的火焰和乌黑的浓烟之下,密密麻麻堆积着数不清的断肢残骸。 这场屠杀似乎已经进行到尾声,魔修们正在四处搜寻谢妄的下落。 凌鸣玉入世前,在天境中看到谢父带着谢妄往后院跑了。 凭借记忆,凌鸣玉尽量缩小身形,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胆战心惊地躲开路过的魔修后,凌鸣玉麻木间,忽然听到一声急促又微弱的喘鸣。 紧接着一阵哗啦乱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在此之前,凌鸣玉从未听过谢妄的声音。 然而在听到这声喘鸣时,冥冥之中,凌鸣玉心底有个声音大喊:这就是谢妄! 凌鸣玉只觉得自己头脑中空白一片,他提起路上捡来那几乎比他没短几公分的剑,毫不犹豫地冲进屋子里。 看清屋内场景的瞬间,凌鸣玉血脉偾张。 只见房间里,谢父生死不明地躺在地上,胸前一道贯穿胸膛的血洞。 再往里走数步,一个魁梧的魔修背对着凌鸣玉,那魔修几乎比两个凌鸣玉还要高,一只手掐住小谢妄的脖子将幼小的他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已经伸到谢妄面前,眼看指尖即将刺透谢妄的双眼! 凌鸣玉只觉得“蹭”的一声,一股热浪猛蹿进他后脑,冲昏了凌鸣玉的理智。 一瞬间,凌鸣玉只觉得自己的身躯仿若受魔鬼控制…… “噗嗤”一声。 凌鸣玉回过神时,他已经提剑从后刺透了魔修的后腰…… 猩红的血液沿着剑柄而下,淌了凌鸣玉满手,还是温热的。 魔修吃痛颤抖,缓缓僵硬的回过头,阴冷的目光杀人般射向凌鸣玉。 凌鸣玉被吓得一颤,连连后退,又在目光触及谢妄沾满血迹的苍白的面颊时,勉强摇摇欲坠地站住。 怎么办…接下来要怎么办? 魔修还没死,他是不是应该把剑抽出来,…再捅几剑? 凌鸣玉太过慌乱,甚至没发现魔修自始至终都不曾反击他,甚至不曾发出半分痛呼声的异常。 他慌忙上去想要拔剑,然而尚未碰到剑柄,那魔修突然宛如一座倾倒的大山般轰然倒塌。 凌鸣玉愣了片刻,然后扑向谢妄,颤抖着掰开魔修的手指,从魔修掌下救出了奄奄一息的谢妄。 他上下将谢妄仔细来回打量,确定谢妄没有失去眼睛,根骨也尚在,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凌鸣玉做这一切的同时,谢妄同样在打量凌鸣玉。 那绝不是一个四岁小孩会有的眼神,冰冷漠然,睥睨孤绝,一如看蝼蚁、死物般毫无情绪。 但凌鸣玉完全没有多想,而是焦急地问:“你能走吗?” 谢妄没有回答。 一个四岁的小孩,亲眼目睹亲族被灭,父亲为救他,更是惨死在他眼前,若自己是谢妄,恐怕早被吓得六神无主。 凌鸣玉没有责怪谢妄的失态,一边将人扶起,边低声在谢妄耳边安慰道:“没事的,我来了。” 说着将人往背上送。 这群魔修是冲着谢妄天衍之眼来的,找不到谢妄,他们自然不会罢休。 他得带着谢妄逃。 谁知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谢妄,竟这时候推拒起他来。 凌鸣玉回头:“怎么了?” 谢妄仍旧沉默,一言不发,只目光在凌鸣玉望来时,无声投向生死不明的魔修。 顺着谢妄的视线望去,凌鸣玉竟然在魔修左胸前看到一柄匕首。 那匕首刺的极深,几乎完全没入,位置更是刁钻,贯穿心房,一击毙命,可见动手之人的果断狠辣。 也就是说,就算没有凌鸣玉这一剑,这魔修也难逃一死。 而此前唯一尚有反击之力的人是…… 凌鸣玉突然无端觉得有些心中发毛。 这股悚意,在他回头同谢妄漆黑幽深且毫无情绪的黑瞳四目相对时,达到了顶峰。 2. 第 2 章 “匕首。” 谢妄开口的瞬间,凌鸣玉如梦惊醒。 “哦哦…”恍惚间,凌鸣玉膝行到魔修身前,颤着手将匕首往外拔时,心中响起一道声音: 是,就算人是谢妄杀的…又如何? 倘若谢妄不动手,今夜生死不明躺在这里的人,可就不是魔修而是谢妄了。 凌鸣玉拔出匕首,将血迹擦干净,转身。 在谢妄的注视下,将匕首郑重交到谢妄手上。 “这匕首对你很重要吧?快收好,还有别的东西要带走吗?” 闻言,谢妄浓密宛如洋娃娃般的眼睫一颤,接着缓缓掀起,望向凌鸣玉的淡漠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探究。 “一会我们走了之后,可能就再也…”凌鸣玉一顿,改口,“…再难回来了。” 谢妄没说话,凌鸣玉就这样静静的等着,哪怕他心里早就急得如油煎火燎。 直到谢妄摇了摇头。 凌鸣玉顿时大松一口气,一把将谢妄背起,跌跌撞撞朝外走。 路过门口谢父的尸首时,凌鸣玉脚步稍缓,在谢父身前静立片刻,仿佛在留给谢妄同谢父最后告别的时间。 而后,凌鸣玉背着谢妄,头也不回地冲入滔天的浓烟中。 在谢妄的指挥下,二人有惊无险地从后门逃出。 冶平城是不能呆了,可他们两个小孩又走不远,凌鸣玉决定暂时带谢妄在城外躲躲。 至于地点…凌鸣玉来时,不正有个现成的吗? 几乎是提着最后一口气,凌鸣玉将谢妄背到乱葬岗。 乱葬岗在城外西南处,这里荒芜贫瘠,平日里极少有人来往。 四周漆黑一片。 凌鸣玉找了处乱坟,将谢妄安置下后,他也瘫倒在坟堆上。 目睹过谢宅尸体横陈的惨状,凌鸣玉现在觉得乱葬岗的小坟堆都亲切可靠起来。 休息片刻后,他半支起身询问谢妄的情况:“你没事吧?” 谢妄没出声,但他一路上皆是如此。 凌鸣玉一开始以为是谢妄受了刺激,不愿意开口。 直到现在,才察觉到一丝异常。 “谢妄,谢妄?” 凌鸣玉伸手去摸,倏然触及到一片滚烫。 谢妄发烧了! 凌鸣玉几乎是瞬间起身,将谢妄搂过。 借着月色,凌鸣玉才发现谢妄面颊绯红,整个人宛若被从水中捞出来般汗涔涔一片。 在医疗不发达的古代,高烧是几乎能要人命的存在。 更何况,谢妄他现在不过才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啊。 若不幸这高烧是因为伤口感染,后果…凌鸣玉简直不敢想。 凌鸣玉忘了,他现在这具身体也才不过七八岁,消瘦又孱弱,甚至只比四岁的谢妄高出半个头。 他无措的环顾四周,多希望这时候能出现个人帮他一把,可惜没有。 怀中谢妄愈发滚烫,甚至开始胡言乱语。 凌鸣玉俯耳在他唇前:“什么?” “…冷…冷……” 凌鸣玉顿时领悟,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仔细将谢妄捂住。 可谢妄还是冷得发颤。 没有办法,凌鸣玉将谢妄放下,咬牙道:“你在这等我。” 旋即起身,冲向乱葬岗尸堆,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在夜色中摸索着搜寻起来。 数刻钟后,凌鸣玉带着数件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衣物归来,仔细盖在谢妄身上。 做完这一切,他又义无反顾的独身冲入夜色中。 …… 凌鸣玉在数里外找到一条溪流,又趁着夜色,马不停蹄地将谢妄转移了过去。 天边渐亮时,凌鸣玉已经用溪水为谢妄简单漱洗了番,谢妄稚嫩但漂亮的面容,由此也完全展露在凌鸣玉面前。 原来小时候的谢妄长这个样子啊。 漆黑深邃的眼,幼鼻挺拔,一张小脸生的唇红齿白,偏生眉眼间带着分拒人之外的冷意,叫人看了心中既爱又痒,忍不住想要逗弄。 即便眼下衣衫稍显凌乱,脑门上还盖着凌鸣玉用来为他降温的湿布条,仍旧丝毫不掩谢妄容颜。 有些人生来便该站在世界舞台的中央,凌鸣玉觉得谢妄就是这样的人。 凌鸣玉守了谢妄多久,便看了多久。 “真好…”他碎碎念道,“眼睛还在……” 他说着取下谢妄额前的湿布条,伸手探谢妄额前温度,然后轻叹了一口气。 “总算是降下来了。”不枉他昨夜一夜未睡,为谢妄换了一晚上的湿布条。 他正准备去换水,转身的瞬间,一股力量突然从身后猛地袭来。 凌鸣玉猝不及防被反扣双手摁倒在地,头晕眼花之际,后颈贴上一丝冰凉。 “…你是谁?”稚嫩的声音中带着高烧未退的嘶哑。 凌鸣玉慌张回头,却在看到后人面容时,黑瞳一亮。 “你醒了?!” 凌鸣玉下意识挣扎,直到后颈上的凉意变成痛意,他才意识到什么般瞬间安静下来。 “我…我不是坏人。”凌鸣玉声音上带上了一丝委屈,“…我叫凌鸣玉。” 他解释说:“你发烧了,我只是想给你换个降温的毛巾。” 凌鸣玉举起“毛巾”,实则是从死人衣服上撕下来的不成型的湿布条,一时间有些愧赧。 “真的……”凌鸣玉还想解释,直到身后完全覆上来一道身形。 是虚弱到脱力的谢妄。 凌鸣玉愣了片刻,而后转身,将脱力倒下还不忘握紧匕首的谢妄托起,重新放回原先的位置上。 一边用布条擦拭着谢妄额前的冷汗,一边目光从谢妄手中的匕首扫过,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伤还没好,逞什么威风?还是先好好躺着吧。” 凌鸣玉并非夸张,谢妄伤势比他描述的还要严重。 给布条换过水,凌鸣玉重新给谢妄换上。 或许是察觉出他的善意,这一次,谢妄倒是任由凌鸣玉动作,毫无半点反应。 凌鸣玉于是趁机摸了把谢妄光滑的小脸,又在谢妄冰冷的视线射来时,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好凶的小猫,凌鸣玉在心中尖叫,真是太可爱了。 凌鸣玉简直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怜爱,将摘来的野果递给他,柔声道:“我叫凌鸣玉,你叫什么?” 谢妄接过,答:“谢令闻。” 这下换凌鸣玉脑子发懵了。 谢令闻,他怎么会是叫谢令闻呢? 不,不对。 短短数息间,凌鸣玉硬是活生生惊出一生冷汗。 凌鸣玉突然想起来,“谢妄”这个名字,其实是在谢家覆灭之后,谢妄为了不忘仇恨,为自己另取的名字。 只是“魔尊谢妄”这四个字太深入人心,才导致众人只知谢妄,而无人知晓谢令闻。 而“谢令闻”,才该是谢妄本拥有的光明人生啊。 “你认识我。”谢妄缓缓抬眸。 “啊、啊?”凌鸣玉回过神,眼神不自然闪躲道,“自然是听说过,你是谢家的少主,冶平城无人不知。” “你想要什么。” “什么?”凌鸣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不能怪他,谢妄的脑回路跳的实在太快,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谢妄不亏是全文最大boss,连思维都这么让人捉摸不透吗? 凌鸣玉的反应太一惊一乍,谢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你救了我,想要什么。” 凌鸣玉这才明白:“不…我不是……” 凌鸣玉辩解的话,在谢妄逐渐警惕的目光下变得无力起来。 他顿了顿,扯谎道:“其实我救你,是因为从前谢夫人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想报答夫人,只是夫人已逝,而你是夫人唯一的孩子,所以我才会救你。” 凌鸣玉自然不曾承谢母之恩,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只是为了打消谢妄的疑虑。 毕竟谢夫人仁慈,冶平城内无人不晓。 只可惜谢夫人身体不好,自诞下谢妄后就一直缠绵病榻,在一月前因病故去了。 果然,凌鸣玉这话一出,不管谢妄信没信,总归不再冰冷冷逼问他他的来意。 只是沉着张脸道:“我自会给你好处。” 凌鸣玉知道,这时候不该在谢妄面前笑,但他实在忍不住,只好强忍着撇过头,谁知还是被谢妄察觉。 “你笑什么。”谢妄凝眉。 凌鸣玉憋笑很辛苦,低着头直抖。 这话若是从魔尊谢妄口中说出来,凌鸣玉不敢有异。 可是…被才四岁的奶娃娃谢妄一本正经的说出来,凌鸣玉只觉得可爱到发笑。 但他自然不敢把这些话说给谢妄听。 思绪回笼,他清了清嗓子,神色逐渐凝重:“其实…我确有一事所求。” 谢妄闻言似乎并不意外,他以眼神向凌鸣玉询问。 凌鸣玉诚挚道:“我自小孤苦,除了谢夫人外,从未有人对我有过关爱,于是我曾下定决心,此生唯愿侍奉夫人左右,可惜…我没有这个福分。” 凌鸣玉说到此处倏然抬头,前所未有的坚定道:“所以,我想请你允许我陪在你身边,我会全心全意对待你,以报谢夫人对我的恩情!” 3. 第 3 章 凌鸣玉一气说完,又飞速低下头。 他实在是不擅长撒谎,但是…一个才四岁的小孩,应该看不出来吧? 他深深地低着头,分明比谢妄高,然而此时在谢妄面前,倒更像是需要被保护的稚子。 仿若被审判般,凌鸣玉只觉得周遭的时间都慢了下来,他心脏紧张到狂跳,直到—— “如若这是你所求,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凌鸣玉惊喜的抬起头,双瞳几乎蹭的亮起来:“真的吗?” 谢妄答应了? 也就是说,以后他可以和谢妄一起闯荡仙侠江湖,亲眼目睹谢妄成仙封神,走上人生巅峰? 光是这样一想,凌鸣玉已经热血沸腾。 将美好未来畅享一遍后,凌鸣玉无比兴奋道:“你放心,将来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一定会保护好你!” 他说完,又立马给谢妄拿了几个野果:“你吃饱了吗?这里还有。” 凌鸣玉太认真,以至于没发现谢妄眼中的冰冷嘲弄。 二人相对而坐,无声吃着野果。 但只用野果裹腹,显然不太够,况且谢妄身上还带着伤,急需看医生治疗。 凌鸣玉突然长叹了口气,担忧道:“也不知道那群魔修走了没有……” 冶平城是待不下去了,但不管离开冶平城,还是给谢妄看伤,都需要银钱。 偏偏不管上辈子还是现在,凌鸣玉都穷得叮当响。 有什么好路子能快速赚钱呢?凌鸣玉皱起眉头,想的入神。 “担心魔修追上来?”谢妄无甚起伏的声音适时响起。 凌鸣玉下意识点点头。 “如若害怕,你现在自可离去。” 闻言凌鸣玉倏然抬起头,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谢妄黑瞳紧盯着凌鸣玉的双眼,仿若想从中看出什么般,不紧不慢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离开我,你自然可保安全。” “你要赶我走?”凌鸣玉目露痛意,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受伤的小兽,“我方才说,无论如何都会保护你,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 谢妄沉默。 这态度反而激怒了凌鸣玉:“是谁冒着生命危险把你救出来?昨夜你高烧不退,我本可以走,但我没有,而你醒过来第一件事竟然是对我亮匕首……” 凌鸣玉越说越委屈。 他可以吃苦、受难、摒弃生死,这些他都可以不放在心上。 因为他喜欢谢妄这个角色,他愿意为谢妄分担痛苦,这是他自甘承受的。 但只要谢妄一句“你走”,一份对他的怀疑误会,便能破开他坚硬的盔甲,轻易在凌鸣玉心头留下伤痕。 谢妄一时无言。 良久的沉默后,谢妄率先打破死寂。 “抱歉。” 凌鸣玉抬手,手背擦过湿润眼角,耳朵在谢妄开口的瞬间爆红。 回过神来的凌鸣玉在内心疯狂尖叫:啊啊啊啊啊他方才究竟都在说什么?!! 他是喜欢谢妄这个角色,并想对他好没错。 但眼下谢妄不过只是个才四岁的孩子,况且才遭受了灭门之灾,小孩懂什么? 他一个18岁的成年人,难道还要同一个四岁小孩斤斤计较吗? “其实没什么。”凌鸣玉低头,目光闪烁,含糊不清地道。 凌鸣安慰他:“你放心吧,魔修找不过来的。” 他这倒并非胡说八道。 见到谢妄的第一眼,凌鸣玉便看到了谢妄身上厚厚隔绝气息的屏障。 正是他之前给谢妄施加的。 屏蔽气息的术法还在,那魔修究竟是如何寻上的谢家,又是为何而来?凌鸣玉还没搞清楚。 “等过两天平稳了,我回城里看看。” 坐在谢妄对面,凌鸣玉在黄土堆上,支着消瘦的脸颊,一下一下挥舞着长枯枝道: “等我攒些钱,给你调养好身体,我们就可以离开冶平城,去哪里呢……” 凌鸣玉双眸一闪,佯装出灵机一动的模样道:“你想不想修仙?” “修仙?”谢妄犀利的目光突然望来。 “是。”凌鸣玉毫无察觉。 他坐近谢妄,不留痕迹地循循善诱:“不是你们家这种半修炼半混迹世俗,而是正儿八经的求仙问道,摒弃世俗,一心向道的这种,你考虑过吗?” 凌鸣玉用“半修炼半混迹世俗”来形容谢家,其实还是抬高谢家了。 这些俗世散修,从前大都是修仙宗门中资质平庸的外门弟子。 他们无法进入宗门内部,得不到资源和认可,又不甘在外门碌碌半生,蹉跎岁月,不如返还俗世,在凡尘中逍遥一辈子。 小说里,谢妄颠沛流离,在凡尘受了许多苦难折磨后,才成功迈入求仙问道之路。 如今有他在,自然不会让谢妄再走弯路! 凌鸣玉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信心满满,没有发现谢妄望向他的目光愈发幽邃。 谢妄久未回应,凌鸣玉抬眸,见谢妄正低头凝眉,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凌鸣玉心中顿时一个咯噔,心道: 他方才应该没说错话吧?不会给小孩整出逆反心理吧? 毕竟他小时候,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大人安排指导他做事。 见气氛不对,凌鸣玉连忙打哈哈补救道:“不过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吃饱了吗?” 得到谢妄肯定的回答后,凌鸣玉松了一口气,他拍拍衣服起身。 “果子吃完了,我再去找些。”说罢起身走向林子方向。 罢了,总归未来时间还长,这种事情得慢慢来,急不得。 乱葬岗周遭十分荒芜,今日吃的果子,几乎已经是凌鸣玉能找到的全部。 为了找到其他能裹腹的,凌鸣玉不得不走的更远。 等他回来的时候,太阳已近西下。 一夜一日不曾合眼,凌鸣玉每多走一步,都感觉自己脚下发软。 恍惚间,凌鸣玉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不然怎么会觉得远处有黑影在晃。 “…确定谢家的漏网之鱼在这里?” 远远听到“谢家”二字时,凌鸣玉只觉得后脊一凉,紧接着寒意直冲大脑。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瞬间蹲下来,藏在荒丛中。 “罗晷盘显示杀死二魔主的凶手就在这周围,他杀了二魔主,沾染了二魔主的标记,就是逃到天涯海角,罗晷盘也会将人找出来。” “分开找,对谢家的人,务必斩草除根。” 凌鸣玉惊出一身冷汗。 等这群魔修离开后,凌鸣玉毫不犹豫,朝谢妄方向跑去。 谢妄重伤在身,他离开前谢妄甚至虚弱到难以移动,若此时被魔修发现,下场凌鸣玉简直不敢去想。 凌鸣玉发誓,这短短的路途,他简直用了除昨晚以外最快的速度。 然而却还是晚了一步。 看到空荡荡毫无一人的土堆时,凌鸣玉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站在谢妄曾躺过的地方,茫然的四下寻找,然而四周荒芜一片,别说是人,就是鬼影都不见半个。 只有黄土地上残留的痕迹,在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一场梦,谢妄曾真实存在过。 谢妄去哪儿了? 是被魔修发现带走了,还是自己离开了? 这时候凌鸣玉多么希望是后者,哪怕这意味着谢妄将他抛弃。 仿若丢了魂般,凌鸣玉无措的向前走。 原来人到真正慌乱时,真的会不知所措到忘记一切,凌鸣玉甚至恐慌到失声。 直到枯黄及人高的荒草中突然伸出一双手,倏然捂住凌鸣玉的嘴将他拉入草堆中。 心跳在这一瞬间停止,又在下一秒,如擂鼓般疯狂跳动起来。 “嘘,别出声。” ——是谢妄的声音。 凌鸣玉脑海中空白了半秒,接着整个人脱力般往下坠,又被身后的手托起。 “有、有魔修找过来了。”凌鸣玉背靠谢妄怀里仰头,断断续续道。 “我知道。” 凌鸣玉点头。 “跟我走。” 谢妄伤势未愈,行动十分勉强,凌鸣玉半扶半撑着谢妄往茂密的丛林方向跑。 凌鸣玉反常的一路无言,但却并非是被吓破了胆。 相反,在寻到谢妄之后,凌鸣玉前所未有的镇定下来。 他脑海中不断闪过这些天的细节,以及魔修那句: “他杀了二魔主,沾染了二魔主的标记。” 他们临走前解决的魔修,到底是谁杀的? 或者说…算谁杀的? 电光火石间,仿佛灵光一闪,凌鸣玉突然停下脚步,右手无意识攥紧了谢妄的袖袍。 二人四目相对间,凌鸣玉苍白着一张消瘦的脸,压抑着来自深处颤抖不安的声音,面无神情地对谢妄命令道: “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现在,立刻。” 4. 第 4 章 凌鸣玉扶着谢妄,在林中跌跌撞撞穿梭。 魔修发现了他们的痕迹,眼下正派人地毯式地在林中搜寻他们的踪影。 林中路况复杂,他们身形低矮,勉强能躲避一二。 但谢妄有伤在身,魔修又人多势众,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发现。 凌鸣玉早已换上谢妄的衣服,此时将谢妄藏匿在一处小山坡下。 这处杂草丛生,极其隐蔽,若非剥开杂草,绝对无法发现里面还藏着一个四岁的孩子。 但凌鸣玉却不能再和谢妄待下去了。 凌鸣玉将人藏仔细,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装作若无其事般询问:“回冶平城的路你还记得吗?” 谢妄突然掀起眼皮。 也不管谢妄记不记得,凌鸣玉将路线仔仔细细重新交代了一遍。 凌鸣玉知道,以谢妄过目不忘的聪明才智,必已将他的话铭记在心。 “还有哪里不明白的吗?” 凌鸣玉一边嘱咐谢妄,一边还要留意外面的动静,连日的奔波令他疲倦不已,故而没有发觉谢妄低垂的黑瞳中,渐浓到仿若能杀人的寒意。 “你要走。”谢妄无比冷静的说出自己的猜测。 和带着受伤难以移动的拖油瓶相比,凌鸣玉若一个人逃跑,成功的概率显然更高。 这话谢妄虽没有明说,但凌鸣玉却明白谢妄就是这个意思。 凌鸣玉一愣,错愕于一个四岁的孩子的敏锐。 “不,我不是抛下你。” 凌鸣玉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尽量平和的语气同谢妄分析道。 “魔修人数众多,你行动不便,这样下去我们迟早无路可逃。” “与其如此,不如你先藏在此处,我去将他们引开。” “等到安全时,你再见机回冶平城,只有这样,你…我们两个才都能活下去,你明白吗?” 凌鸣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理智,然而说到最后,他却怎么都克制不住眼中的悲伤。 谢妄垂下眼睫,浓密的卷翘之下,他冰冷的黑瞳暗光流转,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匕首不知何时自袖中滑落他掌心。 话粉饰得这般好听,可本质有什么不同吗? 若他真是行动不便的普通小孩,被独自留下的结局只有一个。 谢妄像是打量猎物般,不留痕迹地打量着面前穿着他衣服的凌鸣玉。 仿佛在思索如何出手,才能优雅且雁过无痕地将猎物一击扼杀,并向魔修营造出谢家遗孤遇险身死的假象。 凌鸣玉对此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凌鸣玉浑身一凛。 他压低眉心,最后向谢妄嘱咐道:“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都绝对不要出去,也千万不要发出声音,知道吗?” 谢妄敛眉,余光扫过远远走过来的三人,收起掌心匕首。 这时候确实不便弄出异响。 窸窣声逐渐靠近。 谢妄收敛声息,正准备和之前数次一样,和凌鸣玉安静躲藏,直到魔修离开。 谁知关键时刻,凌鸣玉忽然毫无征兆的冲身而出,竟当着魔修的面直接向外跑去! 这行止无异于求死! 这一切发生的太出乎谢妄的意料,以至于谢妄根本没来得反应。 下一秒,魔修们即刻发现了凌鸣玉的身形并迅速逼近。 片刻追逐后,在距离谢妄不远处,魔修不出所料将凌鸣玉围捕。 穿着谢妄的衣服,凌鸣玉理所当然的被当成了谢家弟子。 “这就是谢家的漏网之鱼,杀死二魔主的凶手?”说话之人显然十分怀疑。 “罗晷盘显示他身上有二魔主的标记,凶手是他无疑!” 又一道声音在察探过凌鸣玉后说: “他身上没有魔主要的东西,人怎么处理?” 此话一出,众魔修面上同时流露出失望。 凌鸣玉被这三个魔修围在中间,无路可逃,只能被迫听这些魔修商议如何处置他。 好在,他猜的没错。 他们逃亡中杀死的魔修,是这群魔修中的二魔主,寻不到凶手,这群魔修绝不会罢休。 更何况,这群魔修手中似乎还有一个追踪凶手的宝物,除非他们能立刻逃离冶平城,跑的越远越好,否则迟早会被魔修寻到。 而谢妄重伤在身,他们甚至连离开的盘缠都没有,如何能远走高飞? 至于凌鸣玉为何如此笃定二魔主留下的标记在他身上? 他为谢妄施加的屏障,连大道天衍之眼这般逆天圣宝的气息都能隐藏,难道还盖不住区区魔修的小术法吗? 所以,眼下这种情形,要想谢妄毫发不伤活下来的办法只有一个—— “就地斩杀。” 随着为首魔修一声令断,一魔修顺势上前,抬掌凝聚魔力向凌鸣玉打去。 就是现在,在魔修纵意审判自己的生死而傲慢轻蔑时,凌鸣玉倏然抬手狠狠一送,他从乱葬岗中翻找到的锈钝刀具贯穿了那魔修的腹部。 下一瞬,凌鸣玉被魔气击飞,狠狠撞在树干上。 五脏六腑宛如被排布重组,四肢百骸无处不传来尖锐痛意,凌鸣玉“哇”的一声吐出大口浓稠鲜血。 而那魔修也受了致命一击,缓缓倒下不省人事。 痛呼声和惊叫声同时响起,混乱的嚎叫连同着毫无意义的谩骂,在凌鸣玉耳边忽远忽近的回响。 ——是的,要想谢妄毫发不伤活下来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代替谢妄作为谢家的遗孤死去。 眼前世界犹如海市蜃楼在凌鸣玉眼前回转,身上的痛楚无不刺痛着凌鸣玉的神经,凌鸣玉意识到,自己即将死亡。 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好在他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唯一放不下的…… 凌鸣玉用尽最后的气力,艰难回转,隐晦地望向着谢妄的方向。 倏然间,他仿佛在丛林中看到了谢妄的身形。 他站在一颗高大的树木旁,远远望向凌鸣玉的位置。 凌鸣玉心中大惊,他生怕谢妄犯傻,冲出来暴露自己,便拼命用眼神向谢妄摇头。 好在他无论做什么,至始至终,谢妄都只是凝着眉,用一种凌鸣玉看不懂的幽邃眼神遥遥凝望着他。 眼前一切包括谢妄都开始变得虚幻,凌鸣玉闭了闭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心道: 原来是幻觉。 他心道: 还好是幻觉。 但他还是忍不住,在濒死前,向幻觉艰难启唇,无声留下他最后最想亲口说给谢妄的话: “谢令闻—— 好好…活…下去。” * 凌鸣玉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场漫长的梦。 梦里,他看到了父母因车祸逝世,他看到幼小的自己被送往福利院。 他吃了很多苦,也碰了很多壁,他看着自己艰难而又孤独的成长,像路边一株无人在意的野花野草。 然后他看了一本书,认识了一个和他一样处境…不,比他更为艰难千倍万倍的角色,谢妄。 正是因为经历过,他才能明白谢妄究竟有苦。 看到谢妄一步步变强大,他甚至比自己成功还要开心。 所以,才会在看到谢妄死在主角剑下时,痛苦到无法自拔。 从前的命运对谢妄已经够苦了,今后,就由作为天道的他,为谢妄铺就光辉灿烂的人生。 凌鸣玉从昏睡中醒过来时,胸腔似乎还带着隐隐约约的痛意。 “靠……”凌鸣玉揉着胸膛坐起来,黑瞳里隐隐约约浮上水雾。 “虽然知道不会死,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痛。” “下次一定不能再死了。” 凌鸣玉暗暗在心里立下flag,然后从他柔软的大床上爬起来,第一时间召唤天境。 床侧书桌上的平板飘飘荡荡,落入凌鸣玉手中。 是的,凌鸣玉还是住在自己“原本的房间里”。 作为天道,凌鸣玉化形时自带洞府。 凌鸣玉的洞府高高坐落在九天之上,占天极广,拥有各式美轮美奂的古典殿宇,还能任由捏造。 但凌鸣玉一个人住,还是有点太空荡荡了,他便又在洞府中捏造了一处住处,等比复制了他在现代居住的温馨小窝。 还将如天幕般辽阔的天镜凝聚了平板。 这样休息时他能窝在自己温馨的小窝里,出门时大气磅礴且古意盎然的殿宇又任由他玩乐选择。 主打的就是一个爽。 凌鸣玉接住空中的平板:“看看谢妄…哦不。” 凌鸣玉勾起唇角:“谢令闻在做什么。” 既然谢令闻不曾被挖眼抽骨,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不会改名,将以“谢令闻”这个名字,走上全新的人生呢? 凌鸣玉欢快的幻想间,平板上荡开水波般的纹路,仿佛正在加载谢妄所在的场景。 数秒后,水波散去,屏幕重归漆黑,映照出凌鸣玉还带着点婴儿肥的疑惑少年脸。 凌鸣玉:??? 凌鸣玉震惊的摸上自己的脸,屏幕里,少年同样瞪圆了他圆溜溜的黑瞳。 凌鸣玉倏然站起来,抓着平板跳下床,快步跑到立身镜面前,定眼一瞧。 带着点婴儿肥的瓜子脸,黑润犹如黑葡萄般水灵灵的圆瞳,精致可爱的带着点娇憨的俏鼻,还有那光滑如剥了壳鸡蛋般的皮肤。 凌鸣玉震惊的张开了他莹润的粉唇—— 他他他他! 怎么变成他十四五岁时的样子了??? 5. 第 5 章 凌鸣玉倒也并非嫌弃自己年少时的身体,相反,凌鸣玉很喜欢自己现在的脸蛋,青春又可爱。 可是,凌鸣玉记得他才穿成天道的时候,分明还只是一个孩童的身体。 他才入世几天? 不过做个梦的功夫,一觉醒来,他就抽条成少年模样了? 凌鸣玉心下一个咯噔,陡然觉得不妙。 他举起平板,迫不及待的严肃问:“我究竟睡了多久?” 纯黑屏幕缓缓浮现出数个字,凌鸣玉定眼一看。 “十年???” 他惊得差点没把平板摔出去:“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 屏幕上的文字逐渐消散,重归于漆黑,没有再回答凌鸣玉的问题。 “十年…”凌鸣玉目光涣散,“那谢妄岂不是…十五岁了?!!” 凌鸣玉啪唧跪倒在地,懊恼地直拿平板拍头,痛苦道:“十年…我居然错过了谢妄十年!” 要知道原著里,谢妄的少年生涯充满折磨,那是凌鸣玉无论如何都不愿让谢妄历经的。 但现在后悔是没有用的! 凌鸣玉很快调整好情绪,重新打开平板:“定位,谢妄。” 屏幕上荡开水波般的纹路,待水波纹归于平静时,屏幕仍旧一片漆黑。 然而这一次,凌鸣玉却看出了些异样。 他把屏幕亮度调到最大,在一片漆黑中,艰难辨别出一道模糊的人形。 那是一道消瘦的身影,倒在血迹斑斑的漆黑洞穴中,地面上还躺着数道尸体,看起来已然失去生命气息。 周遭死寂无声,四周没有光,所以屏幕此前才一片漆黑。 凌鸣玉的心瞬间仿若被一只手用力攥紧般抽痛起来。 他无意识间咬紧唇齿,紧扣平板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发生了什么,谢妄怎么会在这里,他有没有受伤? 好在很快天镜便用屏幕告诉了凌鸣玉事情经过。 原来此时,谢妄已经按照原著中的剧情,改名谢妄,暂住进未婚夫林奚吟家中。 数日前,谢妄携未婚夫出游,不知为何,竟被一群穷途末路的魔修劫了去,关押在魔修的据点。 这几日里,一干人等大受折磨。 而今日,便是未婚夫族集结弟子,准备一举救出众人的日子。 凌鸣玉看完之后直觉得一阵头昏目眩。 一时间,他竟不知是该先为谢妄此时的伤势担忧,还是为谢妄往后在林家的日子担忧。 唉!谢妄啊谢妄…… 你怎的又去了林家,简直糊涂啊! 洞穴内死寂一片,洞穴外林家和魔修杀的难舍难分。 好在林家终究略胜一筹,在付出不小的代价后,终于将魔修尽数斩杀。 存活的林氏弟子开始清理残局,其余人统统被派去寻找林氏唯一的小少主。 望着屏幕里众人跑来跑去的焦急身影,凌鸣玉吐出半口浊气,安慰自己道: “没关系,至少魔修都被杀死了,林家只要把谢妄带回去,最起码谢妄不会死。” 话音未落,凌鸣玉就看到林氏弟子冲到谢妄身前,将谢妄翻过来对眼一看,然后毫不犹豫将人丢开,马不停蹄跑向下一个伤者。 凌鸣玉被这番操作雷的满脸问号:“不是,都这个时候了,你们救人还要看身份的吗?” 见林氏弟子逐渐跑远,丝毫没有要管谢妄死活的模样,凌鸣玉内心疯狂问候小说作者。 他真想抓着作者的衣领,晃一晃作者脑子里的水问他:你真的觉得你写的合理吗?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在写什么?:) 他用一条命换来的好端端的小孩,是用来让你这么折腾的吗? 凌鸣玉的理智摇摇欲坠。 他将谢妄的视角拉到最大,黑暗中,他隐约看到谢妄身上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太过狰狞,凌鸣玉心疼的别开眼,不忍心再看第二遍。 他咬牙痛心道:“定位…林奚吟。” 既然这群林氏弟子一心为救林奚吟而来,那救完林奚吟,总该顺便把其他的伤者带回去吧? 倘若是这样,他不介意给林氏弟子一些提示。 平板画面流转,片刻后,停留在一具血肉模糊、根本看不清面容的躯体上。 “这是…林奚吟?”凌鸣玉已经被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说里,林奚吟最终的下场是很惨没错。 但凌鸣玉分明记得,林奚吟是太过嚣张跋扈,不仅欺压□□谢妄,在外更是得罪不少人,最后被仇家报复惨死。 可如今,林奚吟怎么会死的这么早且突然? 凌鸣玉再三确定,屏幕中这具皮破肉烂的尸首,确实是林奚吟无疑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诡异且复杂的情绪。 小说里,林奚吟是林氏唯一的少主,而谢妄之所以能暂住林家,正是因为他同林奚吟的婚约。 可从前林家同谢家联姻,是贪图谢家势大,如今谢家败落到只剩下谢妄一人,林家早对谢妄十分不满。 林奚吟一死,谢妄被逐出林家都是好的。 凌鸣玉担心的是,林家人把这股恶气洒在谢妄身上,那谢妄在林家的处境,恐怕只将愈发险恶…… 凌鸣玉将视角重新切回到谢妄。 他点开浮窗,屏幕上顿时弹出数个圆形按键,依次为“入世”、“降福”、“赐运”、“劫雷”…等等数十个按钮。 然而此时,除了第一个“入世”的圆形按钮和从前如常外,其他按钮全部都是黯淡的灰色。 凌鸣玉尝试点击“降福”、“赐运”。 然而无论凌鸣玉如何点击,平板都毫无半点反应。 甚至凌鸣玉上次用过的“结界”,眼下也被封锁了起来。 屏幕之中,谢妄的气息似乎愈发微弱。 远处,搜寻林奚吟的弟子距离林奚吟的尸身越来越近。 倘若被林家发现林奚吟惨死…… 怀抱平板,凌鸣玉身躯微微颤抖。 谢妄危在旦夕,而他枉为天道,却什么都做不了。 凌鸣玉望着屏幕出神,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几乎将他由内而外彻底击碎。 林氏弟子距离林奚吟的位置越来越近,眼看即将发现林奚吟的瞬间,凌鸣玉指节倏然扣紧平板机身—— 不,他并非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帮助到谢妄,他的选择是…… 凌鸣玉点下唯一亮着光芒的圆形按键,心中默念中那个名字。 下一秒,熟悉的电子音再一次在凌鸣玉的识海中彻响。 ——“天道以凡躯入世体桖众生时,切忌修改他人命数。” 凌鸣玉闭上眼。 他已经错失了谢妄的童年,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弥补吧。 * 身后硬冷一片,面上传来微微湿润的触感,恍惚中凌鸣玉缓缓睁开眼,脑海中混沌一片。 这是…… 入世前的记忆缓缓袭来,凌鸣玉倏然坐起身,回头一看。 他身后不远处,林奚吟血肉不明的尸身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团黑白交织的光芒飞向天际。 ——林奚吟重入六道轮回了。 没来由凌鸣玉的脑海里闪过这句话。 凌鸣玉迷茫的抬起身前双手,确定这双手以及身体都和十四岁的自己毫无二致。 所以…他现在是……? 不等凌鸣玉想明白,一道焦急到破音的声音骤然高喊道: “少主在这里!” 紧接着一个凌鸣玉完全不认识弟子突然扑跪在凌鸣玉身前,紧张不已地将他上下打量,一连追问: “少主,您哪里受伤了,严重不严重?” 他动作间,更多的林家弟子闻声纷纷高喊“少主”,慌张向凌鸣玉奔来,转眼间凌鸣玉便被林氏弟子团团围住。 一片慌乱中,凌鸣玉这时候终于彻底明悟了眼下的情况。 他第二次入世,以自己的身躯顶替了逝去的林奚吟,成为林家唯一的小少主。 想通了这一点的凌鸣玉忽的起身,拨开人群,在众人的惊呼和反对下,固执的穿过洞穴,跌跌撞撞地跑向某个方向。 直至视线中出现那道凌鸣玉再熟悉不过的黑衣身影。 凌鸣玉脱力跌跪在黑衣身影前,颤抖着双手将谢妄搂起,屈起食指探向谢妄鼻尖,直到指尖感受到那微弱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的气息。 太好了! 赶上了…他赶上了…… 他胸膛急剧起伏,回首高呼:“来人!快来人——” 凌鸣玉话音未落,眼前骤然一黑,抱着谢妄缓缓倒了下去。 * 鼻尖传来馨香,浑身似乎被柔软的云朵包裹。 昏昏沉沉间,凌鸣玉耳边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嘘!小点声!当心吵醒少主!” 轻浅的训斥声中,凌鸣玉缓缓睁开眼。 入目是浅黄梨花木雕刻玄鸟的拔步床,垂落梨白轻纱帷幔。 “少主醒了!” 仆役连同着守候的医官一拥而上,对凌鸣玉一顿检查。 “少主身上并无伤势,此前昏迷只是受了惊吓,心脾两虚,待再服几副凝神药便可。” 自己的情况凌鸣玉再清楚不过,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 凌鸣玉艰难支起身,就近抓住仆役的袖口,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才艰难开口:“谢妄呢?” 谁知不待凌鸣玉再问,那仆役顿时面色苍白,噗通一声重重跪下来。 跪得凌鸣玉脑瓜子嗡嗡直响。 “谢妄…这是……死了?” 仆役也呆住了,他惊恐的目光中带上了数分迷茫,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半是了悟半是悚然地试探问:“少主这是…希望谢公子…死?” 不是,凌鸣玉心道,他有这么目无王法作威作福吗? 说的好像谢妄的生死全系他一人之手。 太夸张了也。 然数盏茶后,凌鸣玉便明白,松眠完全没有夸大其词。 凌鸣玉一手捏住身前梨白披风,半边身子由松眠扶起,站在仆役房门口,望着一团蜷缩在仆役房角落、身上只裹了层薄被,被面上甚至还有不明水渍的谢妄,面色难看问: “你说这都是我做的?” 6. 第 6 章 松眠,也就是自凌鸣玉醒来后,一直服侍凌鸣玉的仆役目光闪躲,踌躇道:“……是。” 凌鸣玉扫视眼前的房间。 这是间最简陋的下人房,杂乱无章黑灰色的大通铺,屋角甚至摆放着未倒的马桶,堆积如山的脏衣散发出不明的气息。 凌鸣玉捏紧了袖袍下的拳头。 谢妄如今重伤在身,都还要承受这般羞辱折磨,可见寻常谢妄在林家的境遇,只怕更糟。 凌鸣玉起先觉得很愤怒,可愤怒到极点后,只剩下无力和懊恼。 凌鸣玉缓缓闭上眼:“谢妄这样…多久了?” “回少主,谢妄公子来林家已有两月。” 凌鸣玉无力的点点头:“去传医官。” 松眠恭敬退下时,横七竖八躺在通铺上的身影终于发现了凌鸣玉,他们纷纷起身,对凌鸣玉弯腰笑脸相迎。 放在从前,凌鸣玉早在第一时间便上前察看谢妄伤势。 可眼下,凌鸣玉却怎么都没了上前的勇气。 他曾经立过要相伴谢妄走过昏暗人生的誓言,如今看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甚至谢妄在林家所受的一切折磨,都有他这具身份的功劳。 这十年来…谢妄…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凌鸣玉心痛到无法呼吸,出神间,一道人影忽然走出,当着凌鸣玉的面,径直将一碗不明物当头泼了谢妄半身。 眼前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凌鸣玉根本没来及反应。 “你在做什么?”凌鸣玉惊呼着上前,将仆役推开。 那仆役一愣,旋即邀功般向凌鸣玉讨好道:“这卑贱之人见了少主竟不起身行礼,实在无礼,我替少主罚他。” 凌鸣玉顿时忘记此前思绪,不顾地面和谢妄身上的污渍,蹲下将谢妄搂起。 他动了怒:“谁说我要罚他!” 仆役这回是真呆住了,同同伴左看右看:“这……” 凌鸣玉愤怒不已:“倒是你!明知他有伤在身,竟还想加重他的伤势!” 那仆役终于察觉出情势不对,慌张下跪,砰砰磕头道:“少主饶命、少主饶命!” 凌鸣玉又气又恼,偏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眼前仆役这么做,只是为了“讨好”林奚吟。 只是可惜现在他才是林奚吟。 松眠这时候正好领着一众医官赶到。 凌鸣玉自然不会因着这种事便要了这仆役的命。 但不罚这仆役,实难解凌鸣玉心中之气。 “松眠!” 闻声松眠上前。 “此人欺辱族人,蓄意滋事,按家法当如何处置?” 松眠答:“丈十,罚月例一月。” 凌鸣玉厉声:“罚!” 那仆役听罢颤抖的身躯一懈,头磕的比方才还要激烈:“多谢少主饶命、多谢少主饶命!” 闹剧至此落下,谁都没有发现,凌鸣玉怀中,谢妄微动的眼珠。 凌鸣玉又是指挥将谢妄抬走,又是差遣安排收拾新住处,又是令医官给谢妄看病…… 折腾了好半天,及至天色将暗时,一切才终于重新稳定下来。 谢妄如今住在凌鸣玉院里一间空置的屋子,二者住处靠的极近,不过数十步的脚程。 生活环境更是大大改善。 医官们为谢妄诊治完,向凌鸣玉禀告道:“谢公子伤势较少主严重许多,即便仔细调养,少说半年,多则数年,恐才能恢复如初。” 医官揣摩了番凌鸣玉的态度,顿了顿又道:“但若辅以滋补灵丹,或许数月便能康复。” 凌鸣玉虚虚搂着身前披风:“一切都按照最好的来!” 医官领悟,收拾医箱正准备出门,经过凌鸣玉时,却再度被唤住: “那些其他的伤者,眼下情况都如何了?” 凌鸣玉可还记得,满洞穴中受伤的可不止林奚吟和谢妄两个人。 猝不及防被问及其他伤者,医官难免诧异,特别是这些关切的话,竟还是由林家最骄横跋扈的少主问出来。 医官用担忧的目光望向凌鸣玉的脑子:“回少主,我等都已按照家主的吩咐,将他们带回并精心照料。” 闻言凌鸣玉直点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就劳烦你们多费心了。” “不敢不敢。” 送走医官,凌鸣玉心中愧疚稍减。 毕竟是因为“自己”要出游,才会害大家被魔修劫走。 他既占了林奚吟的身份,便要为林奚吟善这个后。 站在拔步床前,凌鸣玉望着谢妄的面容出神。 谢妄自幼便长的极为出色,如今长至少年,身形虽然抽条得过于消瘦了些,但五官俊逸,轮廓分明。 若幼年版的谢妄,是面容可爱但眉眼中参杂着疏远的冷意。 那少年时期谢妄,则如一头潜伏的亚成狼,或一把即将出鞘的寒刀,冷冽之中略带数分阴郁。 若是天镜在手,凌鸣玉真想把现在的谢妄拍下来。 松眠见状上前询问道:“少主今日滴水未进,现在可要用膳?” 凌鸣玉下意识摇头:“我没胃口。” 片刻后,又道:“罢了,先送两碗清粥来。” 他自己那碗只吃了一半,倒是为谢妄准备的都喂完了。 然后坐在床前,支着头,望着谢妄发呆。 凌鸣玉知道,谢妄其实对林奚吟并未有任何感情,也绝无攀附之意。 他之所以寻上林家,是因为他母亲当年为他定下这桩婚约时,曾和林家主母交换过订婚信物——一枚玉壁。 这枚玉壁是谢母自小佩戴的贴身之物。 谢家彻底覆灭后,玉壁也成为谢母最后的遗物,而这才是谢妄奔赴林家的原因。 可这枚玉壁,早在谢家覆灭后,便被林家弃置,下落不明。 也就是说,林奚吟根本就拿不出谢妄要的玉壁。 可他却坏心眼的刻意隐瞒,借此留下谢妄,对其多番折辱,并以此为乐。 临去睡前,凌鸣玉起身,站在谢妄床前,双手胸前合十,虔诚而又担忧的祈祷道:“天道保佑,快点好起来吧。” 然后为谢妄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 凌鸣玉不知道的是,他转身瞬间,谢妄缓缓睁开深幽的双眼,用一种全新探究的目光,审视他离去的背影。 又抬起手,古井无波的端量着手臂上被严谨包扎的伤口,确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林奚吟死了。 那今日,在他面前矫情饰行的人,又究竟会是谁呢? * 接连数日,凌鸣玉一得空便往谢妄住处跑。 围着昏倒的谢妄左戳右戳,给谢妄端药喂水,看着谢妄发呆傻笑。 守着谢妄就好像守着心爱珠宝的恶龙,和从前的林奚吟相比,简直犹如脱胎换骨般换了个人。 又加上凌鸣玉先前为谢妄出头,处罚了欺负谢妄的仆役。 大家都便传,说少主回心转意,不再和谢妄势不两立,要吃谢妄这颗回头草啦! 谁知这谣言还没传两天,凌鸣玉又摇身一变,自谢妄苏醒后,他又不肯再踏步谢妄住处了。 至于凌鸣玉究竟怎么想的…… 在跟着凌鸣玉晨间第五次路过谢妄住处时,松眠终于忍不住,劝慰道: “少主,你若是当真放不下谢公子,不如就进去看看吧。既然担心谢公子,为何又不愿让谢公子知道你的心意呢?” 凌鸣玉焦虑得原地转:“不行不行不行,我还没做好准备。” 他现在用的可是林奚吟的身份,从前林奚吟对谢妄那么差,谢妄肯定不想见到他。 松眠似乎明白凌鸣玉的顾虑:“若少主不想被谢公子看见,不如等谢公子睡着后,再进去看看谢公子?” 松眠这个提议真是提在了凌鸣玉的心头上。 于是午睡时分,凌鸣玉特意换下华丽繁琐的服饰,打扮成灰扑扑的仆役模样,这才提着一大堆准备的包裹,蹑手蹑脚推开了谢妄的房门。 谢妄自从病中便再没下过床,终日躺在床间,不必想都知定十分枯燥。 凌鸣玉便搜寻了些杂记书籍、九连环、鲁班锁之类的小玩意,给病中的谢妄解解闷。 趁着谢妄午睡,凌鸣玉踮脚,小心翼翼行至房中,将怀中堆积成小山似的包裹放下,转身就往外走。 谁知才走两步,凌鸣玉又恋恋不舍的停了下来。 要不去看一眼吧?这次错过了,下次再看,可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凌鸣玉很快做出决定,他蹑手蹑脚的转身,怕惊醒谢妄又不敢靠的太近,隔着轻纱帷幔朝拔步床上的面容遥遥望了一眼。 气色好像好多了。凌鸣玉放了心,这次是真准备走了。 谁知拔步床里忽然传来一道微弱声音:“谁?” 凌鸣玉顿时跟逃课被点名抓包的学生般,吓得马上站直了身体。 谢妄醒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凌鸣玉一下子慌了神,刻意压低声音道:“小、小的是奉命过来送个东西,这就走了!” 说罢迅速转身。 谁知谢妄的声音竟再度响起。 “站住。” 凌鸣玉顿时头皮一硬,便听谢妄虚虚道: “烦请过来帮我端个药,我拿不到。” 凌鸣玉心霎时柔软下来。 他只是想要我给他端个药,他有什么错? 端吧,一个药而已? 凌鸣玉回身,也不敢看,像个犯了错被抓包的小学生,只低着头闷声问: “谢公子,请问药在哪里?” 7. 第 7 章 凌鸣玉挪到谢妄床头,心想,床柜的药,不是坐起来伸个手就能够到了吗? 可能谢妄生着病吧,凌鸣玉很快为谢妄找到了理由。 他仔细端过药碗,头恨不得垂到地面上去和靴子做伴。 “谢公子。”凌鸣玉压低声音。 恍惚间,凌鸣玉仿佛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低笑。 凌鸣玉动了动耳朵,心道,错觉吧,谢妄会笑? 可端了半天,谢妄分明坐起身,却仍旧没有要接药碗的意思。 “谢公子?”不是吧,难道谢妄坐着也能睡过去? 凌鸣玉终于忍不住抬头,怎料谢妄竟也在看他,凌鸣玉一眼望进谢妄深邃眼眸。 !!! 凌鸣玉后腿数步,手中汤药晃荡,就在即将撒出来之际,被一只修长消瘦的手稳稳接了过去。 谢妄将凌鸣玉上下打量一番,疑惑的声音适时响起:“林少主,你这是?” 凌鸣玉脑袋里面空白一片,满脑子想的都是: 被发现了被发现了…现在怎么办? 果然,谢妄下一句便是:“你为何穿成这样?” 凌鸣玉……凌鸣玉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随、随便穿穿。” “哦。”谢妄了然,目光穿过凌鸣玉,似不经意般错落在他身后,“所以,这些东西也是随便送送?” 凌鸣玉不用回头都知道,他身后桌子上堆积成山的包裹,现在正散发着不存在的耀眼高光。 凌鸣玉彻底败下阵来,像是一只战败的小孔雀。 他转身从桌上取出数个玉盒,并数本书,垂头丧气的递到谢妄的床前,只是一句话没说。 谢妄垂下眼,眼睫下的黑瞳暗芒流转,笃定道:“少主这么做,是想避开我。我知道少主不想看到我,是吗?” “不是不是。”谢妄怎么会这样想? 望着病恹恹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谢妄,凌鸣玉连忙摆手,嘴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样想的!” 谢妄追问:“那是为何?” “是因为、是因为……”一想到谢妄会这样误会,凌鸣玉心里就跟堵了一块巨石一样。 他咬咬牙,心里话仿佛也没有那么难以启齿了。 “是因为我从前对你那样…苛刻……”凌鸣玉眸光黯淡,“我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出现。” “哦?”谢妄目光平静,“是这样吗?” 生怕谢妄不相信,凌鸣玉连连点点头。 “对不起。”凌鸣玉垂头丧气道,“你母亲留下的信物玉壁,其实早就失踪了。我知道你是为了玉壁而来,怕你知道后离开,这才骗你说还在。” 谢妄黑瞳中闪过一丝暗芒:“少主既然知道,为何现在又主动告知于我?难道,是如今想要我离开了?” “不不不。”凌鸣玉连忙摇手。 谢妄本就无处可归,离开林家,指定又去别的地方漂泊受难。 这绝不是凌鸣玉入世想要看到的。 与其在外流落,何不如让谢妄暂且待在林家,他再寻时机,领谢妄走向修途。 他难过得垂下头:“我同你坦白,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想欺骗于你。” 捧着的包裹底部,凌鸣玉的手指不安的缠做一团。 谢妄眼中玩味一闪而过:“所以?” 凌鸣玉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巨大的勇气般:“所以——所以我想问问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你暂时留在林家,我们重新认识!” “重新认识……”谢妄眼睫微颤,若有所思。 “是!”凌鸣玉绞尽脑汁,正搜肠刮肚地想些表露真心的话。 便见谢妄薄唇开合: “好啊。” “你先不要拒绝我!”凌鸣玉后退两步,单手虚虚地捂住耳朵。 凌鸣玉其实也想两个耳朵都捂住,可是他左手还抱着小包裹,实在挪不开。 然而下一秒,他才缓缓反应过来,黑瞳难以置信地逐渐瞪圆了:“你说什么?” 谢妄随意地靠在床头,三千乌发如墨般倾泄而下,他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浅勾出一抹弧度:“我说可以。” 凌鸣玉万万没想到,谢妄答应得竟如此爽快。 但是仔细一想也合理。 谢妄颠沛在外,不知道受了多少冷眼排挤。 凌鸣玉想,若这个时候,有个人说想要认真和自己交朋友,他也一定想也不想地一口应允。 凌鸣玉默默胸前握拳,那他一定要对谢妄更好,这样才不会辜负谢妄对他的信任。 至于谢妄母亲的玉壁……他再派人去找找看。 谢妄喝完药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凌鸣玉握拳的动作。 他眼中玩味愈浓,将药碗放置一侧。 下一秒,凌鸣玉立刻打开一个玉盒子递到他面前。 玲珑剔透的玉盒正中央安静躺着一枚灵气流转的雪白云纹丹丸。 丹丸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只一眼,谢妄便认了出来——菩提春灵丹。 不仅品阶是最低等的黄阶丹药,甚至它用以炼制的原材料,包括炼制技巧、火候等等,都只能勉强算合格的低劣品。 这样一颗丹药,从前就算送到谢妄眼前,谢妄也不会多看哪怕一眼。 然而在凡人界,便是王公贵戚,恐怕也不定能得到这么一颗。 谢妄垂眸一看,同样的玉盒,在他床柜上还垒着一沓。 恐怕林家大半的菩提春灵丹都堆在他眼前了。 他一挑眉:“这是?” 凌鸣玉背过身去拿其他的东西,毫不在意的说:“调养身体的药,我问过了,医官说你吃了这个,身体才能好的更快。” 仿佛勘透了谢妄的顾虑,凌鸣玉故作轻松道:“你不要想太多,这个丹药很便宜的,我们家库房里还有好多。” 凌鸣玉刻意忽略掉他去拿药的时候,被药房长老追着骂了半个时辰的事情。 在凌鸣玉恳切的目光中,谢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凌鸣玉,取过丹药缓缓服下。 怎么回事…… 被盯住的凌鸣玉突然无端觉得浑身都别扭起来…… 就好像,谢妄吃的不是丹药,而是把他团吧团吧吃下去了一样……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凌鸣玉晃了晃脑袋,赶紧把这个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 凌鸣玉和谢妄的关系,在破冰后迅速升温起来。 谢妄卧病在床,凌鸣玉便每天往谢妄床前跑。 谢妄病中无聊,凌鸣玉给谢妄搜集了各种各样的杂记古籍。 谢妄无意中提及没吃过冰糖葫芦,凌鸣玉当天下午就领人去将糖葫芦连带插糖葫芦的草靶子一齐买了回来。 给谢妄尝过糖葫芦后,又将剩下的分发给了众人。 除了糖葫芦,凌鸣玉这一次还一并带回了九连环、鲁班锁、花毽子、陀螺等等玩意。 凌鸣玉原话是这么说的:“我听你说没吃过糖葫芦,想来这些玩具也都不曾玩过,所以看到的时候,就想着都买回来给你看看。” 凌鸣玉将一堆玩意堆在谢妄床前:“看看喜不喜欢?” 谢妄起先一愣,旋即眼中无情绪的微微勾起唇角。 他没想到,“林奚吟”竟如此煞费苦心。 他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多谢。” 然后谢妄面上的浅笑,在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玩具中翻出一只三岁小孩才玩的陶响球时,彻底僵在脸上。 凌鸣玉毫无察觉,搬了个圆凳,坐在谢妄床前快乐的摆弄。 他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别说谢妄了,这里面好多玩意凌鸣玉听都没听过。 凌鸣玉一个一个的摆弄,看不懂的地方时不时向谢妄提问。 只能说谢妄不愧是小说中足智近妖的大反派。 虽然和凌鸣玉同样是第一次摆弄,但凌鸣玉折腾半天也看不懂的地方,谢妄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点明要领。 新玩具一番捣鼓后,凌鸣玉对谢妄的崇拜程度成倍上升。 玩归玩,凌鸣玉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他不动声色间坐到了谢妄身边,望着垂眸拨弄手中陶响球的谢妄,故作自然问: “那你今天开心吗?我是指,吃到了你没吃过但味道还不错的糖葫芦,还玩了这些,你小时候没见过的东西。” 凌鸣玉侧头望向谢妄。 这数天凌鸣玉的精心喂养下,谢妄面色红润了不少。 “这些,有没有让你的心情变好点?” “我的心情,对少主而言,很重要?” “很重要!”凌鸣玉想也不想的答。 谢妄忽然轻笑一声。 谢妄本就长的好看,此时尚在病中,面上还带着病容,这一笑仿佛冰雪初融,阳光破开阴霾。 饶是终日同谢妄相处,凌鸣玉一时间都看呆了。 然而谢妄的下一句话,却宛如狂雪冰雹,令凌鸣玉瞬间从天堂坠落地狱。 “为何这些天,少主犹如脱胎换骨换了个人般,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凌鸣玉的冷汗,在谢妄话音落下时惊出满身。 ——谢妄看出来了?他这话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并非真正的“林奚吟”了? 他不自觉僵硬了身体,后仰同谢妄拉开距离,黑色瞳孔不自然的微微放大:“我不懂、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妄面色平静,仿佛并不知他所言,究竟在凌鸣玉心中掀起如何汹涌的惊涛骇浪:“我的意思是,少主和从前大不一样。” 凌鸣玉喉头紧张地上下滚动,他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 谢妄和他相处时间短,就算他察觉出些异常,也绝对不会猜到林奚吟已死,并且如今林奚吟身份下,早已连身躯带容貌都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然而声音还是不受控制地发着颤道:“人、人总是会变的。” 他脑海飞速转动,试图给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只是历经被魔修掠走并险些丧命的经历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珍惜身边的家人,因为人说不定哪天不小心便遭了意外,从此天人两隔。” “而你,是我的未婚夫,我未来的伴侣,所以我对你好,难道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8. 第 8 章 凌鸣玉事后,每每想起他对谢妄说这话时一本正经的表情,都忍不住用头撞墙。 “啊啊啊我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啊!什么未婚夫、伴侣,这种话我怎么都说的出口啊啊啊!” 凌鸣玉在床上夹着被子无声翻滚尖叫。 直到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晨时会来的人…凌鸣玉黝黑的圆眼珠子一转,瞬间收声翻身坐到床边:“谁啊?” “少主,是我。” 谢妄声音响起的瞬间,凌鸣玉猛地起身,飞速穿好鞋袜,一边收拾冠发一边外门外走。 “来了来了。”他勉强整理好衣装一把拉开门。 便见谢妄衣冠端正的坐在木制轮椅上,见面瞬间,抬头向他轻浅勾唇:“少主。” 谢妄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绣银色竹纹的常衫,长发用同样色系的发带束起。 这样清浅的颜色,穿在别人身上,恐怕就是灾难性的翻车现场。 然而谢妄眉宇间天然数分拒人之外的冷意,月色将这份冷冽柔合,奇迹般令他变得柔和温润起来。 凌鸣玉顿时犹如被勾了魂般呆站在原地。 还是推着轮椅的松眠率先上前,借着给凌鸣玉整理衣襟的时机,小声在凌鸣玉耳边说:“擦擦口水,少主。” 凌鸣玉腕袖立刻去擦嘴角,擦了个空。 还好没有丢人,凌鸣玉才松了口气,然后在垂目迎上谢妄揶揄笑目的瞬间,脸颊爆红。 谢妄:“到……” “到时间了!”不等谢妄提醒,凌鸣玉连忙上前,推过轮椅把手,“我推你去散步!” 这是凌鸣玉给谢妄新定下的规矩,每天晨间、日夕,都要推谢妄出来散散心。 而今正值立夏,后院青葱树木花草长的正好,空气中尚存晨间的微凉,清风吹来,带来清爽的清新气息。 凌鸣玉推着谢妄行走其间,不自觉心情都变得愉快轻松起来。 “这个时节的草木真是一天一个样。”凌鸣玉望着飞速生长的茂盛花草道。 “多亏了少主,我才能日夜欣赏到此般美景。” 凌鸣玉忽然看到翠绿丛中冒出一株小白花,顿时兴高采烈的小跑去寻。 谢妄便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一幕:“只是不知道,少主什么时候对花早树木感兴趣了。 “什么,这些花花草草吗?”凌鸣玉随手一指。 “其实我也不是很感兴趣啦。” “但是,”他拍拍手,极其自然地开口,“你不觉得整日都呆在四四方方的房间里,实在太闷了吗?” 谢妄将说的话忽然止在唇边,望向凌鸣玉的眼神中多了分警惕提防。 凌鸣玉对此一无所知,侧对着谢妄自顾自道。 “从前我不还觉得,但是最近陪你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我才发现,纵然有话本和各种新奇玩具解闷,但在房间里呆久了,心中总是会偶尔觉得烦闷。” “可是出来散一散步。”凌鸣玉毫无征兆的站起身,朝谢妄眨眼灿烂笑道,“你看,是不是心情就开阔舒展多了?” 凌鸣玉意味深长的总结:“所以呢,你以后得空,一定要记得多放松放松自己身心,不管是生病还是不生病。” 凌鸣玉知道,小说里,谢妄之所以成为暴戾恣睢的魔尊,是受到了命运太多不公正的对待。 凌鸣玉想要保护谢妄,也竭力修改谢妄的不公正的命运。 但凌鸣玉也清楚,纵使身为天道,他也并非能时刻关注并帮助谢妄,谢妄总有遭遇不平的时刻。 若真遇到波折,他希望谢妄能积极地面对坎坷,不被这所谓的命运困扰束缚,保持开心快乐,轻松肆意。 谢妄目色难辨:“放松身心……” 认为谢妄听进去于是积极附和的凌鸣玉:“是呀!” 凌鸣玉期待地望着谢妄。 就看到谢妄缓缓垂下眼睫:“处罚恶仆、病中照料,如今少主又为叫我放松身心,日夜陪我散步。” “处罚恶仆”这四个字一处,凌鸣玉才褪红的耳尖瞬间再次爆红,并且颜色随着谢妄说的话越来越深。 谢妄若有所思道:“少主对我如此好,倒叫我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直到谢妄说完最后一个字,凌鸣玉整个人宛如被蒸熟的螃蟹,已经从里到外都红透了。 “不是…怎么罚人你也知道啊……”他声音小的不能再小。 那时候谢妄不应该在昏迷吗? “病中他们经常谈论,自然听说了。” 凌鸣玉忽然警觉:“你还听他们说了什么?” 谢妄犹豫片刻,诚实道:“还说,少主这是回心转意,想吃回头草。” 凌鸣玉瞬间抬手捂住耳朵,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不堪承受:“你不要听他们乱讲!” “所以,他们说的是错的,少主不稀罕我这棵回头草?” “啊啊不是的我稀罕…不对也不是!” 凌鸣玉顿时哑住了,忽然觉得自己怎么答都不对,最后快崩溃地泪眼汪汪道:“你不是回头草!” “那少主对我这般好,不知,我要如何回报少主呢?”直至此时,谢妄才不动声色表露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他仔细观察着凌鸣玉的神色,不放过凌鸣玉面上任何一丝异常。 谁知听到这句话,凌鸣玉仿若没听见一般,神情逐渐恢复,天真道:“你不用为我做什么呀。” 谢妄眉尾不甚明显的一挑,诚挚道:“少主待我一片赤诚,其心可贵,我若只一味索取而不回报,倒显得我薄情寡义了。” 凌鸣玉努力思考:“可是我什么都不缺。” 作为天道,大宫殿他住不完,想要什么天镜也都能给他变出来,凌鸣玉一时确实想不到他缺什么。 他神情烂漫,苦恼的模样不似伪装,谢妄一时间竟难以从凌鸣玉面上看出破绽。 他心道:如今的林奚吟果然擅长伪装,且城府更深,更难勘透。 他无言片刻,点头:“少主若是尚未想好,可等想好之时,再和我说。” 看来林奚吟尚未对他放下防备之心。 不过谢妄也不着急,他愿意同他玩玩。 谁知听了这话,凌鸣玉忽然小跑到他身前蹲下,竟猝不及防来了句:“谢妄,你真的很好。” 这些天相处,谢妄已经领略过无数次凌鸣玉莫名其妙的举动。 故每次面对林奚吟,谢妄都会提醒自己加倍提高警惕。 可即便他做足防备,凌鸣玉的某些行为,仍时常让他为之一愣。 “但是……”凌鸣玉满面愁容。 “比起你现在的善解人意,我倒真希望你自私一点,对别人更冷漠一点,防备心再更强一点。” 就像你小时候那样,对陌生人冷淡,懂得用匕首保护自己。 凌鸣玉仿佛打开了话匣子,倒豆子般扳着手指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太单纯、太心软,太容易信任别人。” 谢妄:“……” 凌鸣玉认真回忆原著剧情:“我以前对你多差啊,可现在只不过稍微对你好了那么一点,你就上赶着非要报答我。” “你知不知道,还好你遇到的是我。” 凌鸣玉苦口婆心:“若你遇到的是别人,恐怕会被骗的裤衩子都不剩!” 谢妄:“……” 他艰难道:“是。我自是知晓少主本性纯良,才会信任少主。” 谢妄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些违心话,然后就看到,身前人望着自己的眼神愈发难以言喻。 若是谢妄没有分辨错,他仿佛从凌鸣玉眼中看出了……怜悯。 蹲在谢妄身前,凌鸣玉双目饱含忧愁,几次欲张嘴,却欲言又止。 谢妄看不下去,主动问:“少主可是有话要说?” 凌鸣玉闪烁其词:“我是觉得吧,就是,你以后待人,还是得多几分防备之心。” 不是他说啊,谢妄这个看人的眼光,他实在是不敢恭维。 本性纯良? 原身林奚吟,究竟哪里和这四个字沾边? 见谢妄沉默,凌鸣玉又迅速找补道:“但没关系!” “虽然你看人的眼光呃…但是这不是还有我在嘛!” 凌鸣玉哥俩好的拍着谢妄的腿膝,又拍拍自己并不壮硕的胸脯道:“有我在前面为你分辨,你就只管放心大胆的交朋友好啦!” 谢妄:“……” 谢妄正出神,凌鸣玉收回手,谢妄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上竟不知何时,被放了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色花朵。 没来由的,谢妄忽觉自己心上,仿佛有一根弦,被极轻极轻地拨动了下。 一抬头,便见凌鸣玉若无其事的起身跑至他身后,推着他往回走: “我其实还给你准备了另外一个惊喜。” 凌鸣玉叽叽喳喳宛如一只快乐的小鸟:“我猜你一定喜欢!” 虽然谢妄心心念念的玉壁,他是给不了了,但他还有别的好东西。 凌鸣玉神神秘秘地将谢妄带到自己的房间。 他这份惊喜其实还没有筹备完,但是凌鸣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给谢妄展示。 窗前的书桌上,正乱七八糟摊着十来本大小装订皆不一致的卷轴。 但这些卷轴拥有唯一的一个共同点:材质精致,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当然,是以普通凡人的眼光来看——比如凌鸣玉。 凌鸣玉提着一口气,将书桌前厚重的木椅抽开,将谢妄推进去。 然后兴高采烈的将桌上各式卷轴,一个一个收集起来,整齐地摆放在谢妄面前,热情的招呼谢妄道:“快打开看看。” 取过身前最近的一卷卷轴,谢妄缓缓展开,复杂晦涩的字符和图案顿时出现在谢妄眼前。 毫无疑问,这是一卷关于如何引气入体来修炼的功法。 谢妄只简单扫了一眼,勉强从通篇弊端和错误中看出那么一两个可行之点。 天地玄黄,这套功法是连最低等的黄阶水平都达不到废品。 否则,它也不会轻易连出在凡间。 凌鸣玉捧着脸双手撑在桌上,一双葡萄般的眼睛又亮又圆,他满是期待道:“怎么样,能看懂吗?” 谢妄目光从凌鸣玉面上扫过,又重新落回卷轴上。 “嗯。” 凌鸣玉闻言差点没激动的拍手:“真的啊?这些,你都能看懂?” 凌鸣玉说话间,谢妄已经接连展开了好几卷。 卷轴水平竟出谢妄意料的一至——一至烂得不堪入目。 “嗯。”他面无神情道。 凌鸣玉震惊地瞪圆了双眼,眼中的仰慕之意几乎已经要满溢出来:“谢妄,你真的太厉害了!才看了一遍就懂,天呐!” “这些卷轴我都看过,但是我真的一个都看不懂。” 凌鸣玉毫不避讳地暴露出自己的无知,毕竟在他心里,谢妄本就是常人难以企及的天之骄子。 他比不过谢妄,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这么厉害,谢妄,你相不相信我,在不久后的未来,你一定会披荆斩棘,成为天地间最强的人之一!” 凌鸣玉振振有词,仿佛谢妄成为天地第一这件事,就如同出门遛弯买个菜一样简单。 凌鸣玉沉浸在自己幻想的美好世界里。 “这些卷轴哪里来的?” 凌鸣玉于是嘿嘿一笑,十分得意道:“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黑市买来的。” “大价钱”这三个字,凌鸣玉吐词格外重。 可见确实是下了血本。 但凌鸣玉说完瞬间回神般反应过来,他想起此前谢妄上赶着想要报答他的情况,连忙改口:“唔,也不是很贵吧。” 他眼神飘忽:“反正买回来我一个人看也是看,两个人一起看也是看,算下来你看的那份不花钱。” 嗯,凌鸣玉式的不花钱。 但凌鸣玉这话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证明就是他说完之后,两个人同时陷入无边的沉默。 四目相对间,房间里寂静地仿佛一根针落下来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终究还是在谢妄审视的视线中,凌鸣玉率先败下阵来。 “好吧好吧。”凌鸣玉那不存在的华丽尾翼缓缓垂下。 谢妄还是太单纯,别人对他好,他就一定想着报答。 殊不知这样正撞某些挟恩图报的坏蛋下怀。 凌鸣玉不愿当这样的人,他对谢妄好,纯粹只是他喜欢谢妄,但是…… “我知道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谢妄眸中暗光一沉,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么…… “我能为少主做什么?” ——你是为什么而来? 9. 第 9 章 谢妄勾起唇角,笑意却不及眼底。 凌鸣玉略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要的是,要你一直保护我。” 其实凌鸣玉更想说的是:我想和你一起去见证这个更大的世界。 但是这听起来太不像一个要求了,于是凌鸣玉自己的目的稍稍修改。 要保护他,自然不能离他太远。 这样他不就能名正言顺和谢妄待在一起,目睹谢妄走上修道巅峰了吗? 谢妄不明的眸光一闪:“保护你?” “是啊。”凌鸣玉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贴身保护你懂不懂?” “就是要时刻保证我的人身安全,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谢妄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凌鸣玉强撑的骄恣瞬间被担忧取代:“这很难吗?” 他努力保证:“我自己也会保护自己的,这样你是不是会轻松一点?” 谢妄:“……” 他委婉问:“少主的要求只是这样吗?若是其他要求,此下可一并提出来。” 谢妄说完,再度不露形色地审视凌鸣玉。 这确实给凌鸣玉再次问住了。 其他要求? 凌鸣玉觉得自己脑海里正飞速运转,然后他灵光一闪,惊喜拍手道:“确实还有一个。” 他重新努力恢复他高高在上的少爷人设,双手抱胸,自以为气势十足其实并不凶悍的望着谢妄。 谢妄勾唇:“愿听其详。” 凌鸣玉微一昂首,忽然没头没脑来了句:“不准笑。” “什么?”谢妄愣住了。 “我说在我面前,不准假笑。” “假笑”这两个字,凌鸣玉格外强调。 谢妄面上的笑意逐渐收敛。 “就是这样。”凌鸣玉说,“在我面前,你必须展示你最真实的情绪,绝对不要强颜欢笑。” 凌鸣玉撑着桌子,面颊逼近了谢妄,杏眼微眯,努力一本正经的说:“因为我讨厌别人同我虚以委蛇,所以,以后在我面前,绝对不能假笑,要做你自己。” 谢妄唇角的弧度彻底收敛,整个人变成凌鸣玉前所未见的冰冷模样。 但凌鸣玉却奇迹般不感到害怕。 他甚至觉得,这样的谢妄,才更像真实的他。 又仿佛透过眼前的少年谢妄,看到了十年前板着张脸用匕首吓唬他的小团子。 凌鸣玉心中顿生痒意。 于是他情不自禁伸手,倏然掐了下谢妄的脸,就如同十年前借着照顾小谢妄偷揉了一把他的脸一样。 谢妄忽的撇过头,眸色漆黑。 凌鸣玉顿时如同察觉危险的小兽,噔噔噔后退数步,理不直气也壮:“你也不准生气,无论我做什么。” 他心虚道:“因为这也算报答。” 说罢竟直接转身,兔子似的转眼间跑了个没影。 凌鸣玉身影消失的瞬间,一道周身魔气冲天的黑影倏然出现,半跪在谢妄身侧。 黑影面覆黑色面具,恭敬朝谢妄行礼:“魔刹使。” 黑影并未多言,然而他凶狠的目光,毫不保留地暴露出他对凌鸣玉的杀意。 被谢妄抬眸制止:“不必。魔域情况如何?” 黑影答:“圣尊和四大魔君、以及其他魔刹使,都已经认为主人已死,其余皆已按照魔刹使安排进行。” 谢妄一睨,黑影瞬间化作黑雾消失。 望着凌鸣玉身影消失的地方,谢妄缓缓展开一卷新卷轴,漆黑眸光不耐冰冷。 * 夜色皎洁,明月高悬。 漆红雕花窗前坐着一道孤寂的身影。 谢妄身着月白色常衫,独坐在轮椅之上,腿膝间盖着一床白色薄毯,上面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以及书上一朵不起眼的白色花朵。 月光将他整个人照耀如梦中幻影般脆弱通透。 直到他取出一柄匕首。 相较于少年人的掌心,这匕首过于短小,且略显粗钝,品阶实在算不上上乘。 因而早在很久前,这匕首便被他淘汰掉了。 一如那段他几乎已经快忘掉的过往。 然而今夜,许是白日间发生的某些事情,令他奇迹般回想起谢家覆灭后的事来。 视线中仿佛又出现那道瘦弱矮小的身影。 和他那临死前做出的令谢妄至今不解地疯狂举动。 一如今日的林奚吟。 想起“林奚吟”近来怪异不明的举动,谢妄凝起眉头,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没来由的,谢妄心中倏然烦闷起来。 * 那日“惹怒”谢妄的小插曲,凌鸣玉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自从将卷轴这个惊喜告诉给谢妄之后,除了散步,陪聊,凌鸣玉和谢妄之间又多了件可以一起做的事情,就是一起学习术法。 更准确的说,是谢妄一个人学,凌鸣玉在一旁翻话本子。 看着谢妄凝眉苦恼的,偶尔还需奋笔疾书的惨状,美人榻上,凌鸣玉抱着话本子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心道,小说永远滴神! 只能说不愧是修真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修仙话本子,细节可比他们二十一世纪完全杜撰的强多了。 堪比电影般流畅的神仙打斗、凄美绝伦生死方休的痴苦爱情,除此之外,凌鸣玉甚至还在一本修仙小说里,看到一些详细的修炼功法! 凌鸣玉大受震撼:看小说竟然还能修仙? 这个世界果然疯狂。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几天后,松眠忽然张慌失措的跑到他跟前,气喘吁吁的喊:“不好了少主,家主出访归来,知道了前些天少主您遇险的事情,现在正往您这儿赶来了!” 谢妄的注视下,凌鸣玉刷的一下从美人榻上跳起来。 “你说什么?” “家主、家主……” 不待松眠说完,凌鸣玉撺的一下把谢妄连同松眠推到门外,对着松眠一脸英勇就义的悲痛神情道:“你快带谢妄走!” “这里,就交给我了!” 松眠:“……” 谢妄:“……” 送走二人,凌鸣玉慌张的对着铜镜疯狂整理着装。 正进行到给镜子里面的自己打气的环节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跨进房间,厉声冷呵道: “你这是又要去哪儿鬼混?” 凌鸣玉骤然起身,见到来人的第一眼,脑海中自然地浮现出他的名字。 林苍古,林家现任家主,也正是林奚吟的父亲。 “爹……”凌鸣玉好不容易平息慌乱,瞬间又被搅动。 10. 第 10 章 和遇险后才被调来服侍他的松眠不同,林苍古可是林奚吟的亲生父亲。 若他展现出异样,林苍古定然会第一时间发现。 凌鸣玉远远踌躇着不敢上前。 林苍古冷笑道:“你还知道自己错了?” 完了。凌鸣玉神情空白,心道,这是要被翻旧账。 果然,便听林苍古愤怒开口: “近来城中本就传言魔修作乱,人心惶惶。” “你却不听劝阻,执意带着你学堂中的同僚出城。” 凌鸣玉低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林苍古一挥袖:“我不管你们是出城游玩,还是你心生嫌隙,想借此做些什么。” “但你酿成大祸是事实,你可知你此番害林家损失了多少优秀弟子?又可知现在外面的舆论究竟是如何诋毁林家?” 凌鸣玉错愕地猛然抬头,被林父话中的信息惊地后退半步,满面愕然。 他原以为…原以为出游被劫只是一个意外,可如今听林父所言,这其中竟另有内情。 或许…这一切根本就不是飞来横祸,而是林奚吟蓄意为之。 一想到这里,凌鸣玉只觉得脊背发寒。 只是林奚吟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料到他自己会丧生其中。 凌鸣玉脑海中顿时闪过他在天镜中看到的伤员,他下意识问: “那些伤亡的人怎么办?” 林苍古冷哼一声:“我早派人安抚赔偿,难不成,还等你来解决吗?” 许是凌鸣玉表情太难看,林苍古见敲打林奚吟的目的已达到,只最后严厉道。 “林奚吟,这是最后一次。” 不知为何,此前林苍古厉声训斥他时,凌鸣玉虽有畏惧,却尚能面对。 然而林苍古说出“最后一次”这四个字时,凌鸣玉只觉得脚背一股恶寒直冲头顶,令他忍不住想要逃离。 好在林苍古很快岔开话题:“不过,我听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不仅处罚了懈怠谢妄的仆役,还将谢妄接到你院子里来了?” 一听到“谢妄”的名字,凌鸣玉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尖尖的猫,瞬间打起精神,高度警戒,解释道: “谢妄伤势太重,若不及时诊治,恐怕性命不保。” 凌鸣玉暗暗观察着林苍古的神色道:“谢家没落不假,但谢妄若是此时死在我们林家,恐怕会给林家带来非议。” 修道之人最为重诺,若是违背誓言,轻则心生杂念,不利修行,重则为天道所弃,此生再无缘精进。 哪怕俗世散修,也不敢轻易违背承诺。 所以哪怕谢家没落,但只要谢妄寻上来,他们林家就必须承认并接受这段婚约。 林苍古罕见流露出数分满意神色:“难得你能这么想,看来此番意外,你倒并非一无所获。” 他道:“谢家虽然没了,但可别忘了,当年令谢家扶摇而上的至宝,至今尚未现世,谢妄是唯一谢氏遗孤,只有他知道这宝物的下落,你得从他口中掏出来。” 至于宝物到手之后…… 林苍古不曾明说,但失去最后价值的谢妄的下场会是如何,不言而喻。 凌鸣玉面上扯出僵硬笑意,其实心中早就犹如万年寒冰般寒冷一片。 谁能想到,林苍古不仅想要毁掉这道婚约,竟还贪图谢妄家中的宝物,试图据为己有。 林苍古老谋深算,谢妄才不过一个半大少年,他们父子二人连手,谢妄怎么斗得过? 还好现在自己来了。 凌鸣玉低头藏起眼中复杂情绪:“是,爹,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对待谢妄的。” “不错。”但林苍古又目光略带蔑意道:“但是,你也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做出掉身价的事情来。” “你体质特殊,这对你将来联姻,可是个大利器。” 门窗外,一朵不起眼的黑色灵蝶悄然飞离了窗棂。 * 林父走后,吃过晚饭,凌鸣玉照常和谢妄消磨晚间时间。 只是凌鸣玉明显闷闷不乐。 谢妄手握卷轴询问:“少主闷闷不乐,是家主处罚少主了?” 坐在书桌前,灯前提笔誊写的凌鸣玉萎靡地点点头,复又很快摇头否定。 林苍古临走前,确实留下了勒令他将家规罚抄十遍的处罚。 但凌鸣玉不开心的原因,并非如此。 桌上烛火摇晃,凌鸣玉眼前仿佛又闪过林父愤怒的质问:“我不管你们是出城游玩,还是你心生嫌隙,想借此做些什么?” 凌鸣玉控制不住地想,这一切会是林奚吟安排的吗? 凌鸣玉心知他并非真正的林奚吟,若当真是林奚吟犯了错,和他并无半分关系。 可他现在成为了“林奚吟”,如若原身真犯了这般滔天大祸,他必须要做些什么去弥补,否则心中怎么都觉得亏欠。 可要怎么查? 去询问处理后事的长老吗,还是直接去问林奚吟的同窗? 凌鸣玉正发愁,便听谢妄带着丝冷冽的声音道:“若誊抄累了,少主不若先休息会。” 凌鸣玉杏眼中流露出感动。 放下手中毛笔,凌鸣玉拉过对面谢妄一只手掌,虚虚捧在胸前,烛火下,他圆润双瞳仿佛夜中一对星子般发出莹润的光芒:“谢妄,还是你好~” 谢妄被握住的半边身躯僵硬,那种不受控制的烦闷再度一涌而上,他不动声色垂下眼睫,盖住眼中的不耐。 他行若无事地抽出手:“家主对少主多有宠爱,想来只是嘴上说说,不会对少主生气的。” 闻言凌鸣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谢妄看人的眼光确实不咋滴。 单说这次“意外”,林苍古说了一堆,却一句话不曾关心林奚吟的身体。 可见林苍古完全把林奚吟当工具人,也就只有谢妄才能看出“宠爱”这种完全不存在的情绪了。 在外颠沛流离十余年,谢妄还能秉持这般纯粹天性,凌鸣玉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凌鸣玉勉强笑笑:“我没事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明天还是先去问问处理这件事的长老吧。 “你先看,卷轴若有不懂的地方,过两天我带你去找个长老问问。” 修炼可是不容忽略的大事。 虽说谢妄将来一定会踏入修途,这些功法他将来未必看得上。 但是提前做些准备,提高些自身的基础,怎么想都还是好事。毫无修炼经验的假天道真凡人凌鸣玉如是想。 他甚至完全没想过,低劣的功法会误导修炼的方向,反而会影响修炼。 “好。”闻言谢妄只是面无神情,这般不冷不热地应到。 凌鸣玉还在傻乐,以为是他不许谢妄在他面前虚意假笑的要求起了作用,他同谢妄又更近了一步,谢妄不再对他虚以委蛇。 他嘴角都快咧上天了,好心情的趴下:“那我睡会,你走之前记得喊我。” 说罢便毫无防备地趴在桌子上闭上眼,没多久呼吸声就变得平缓。 竟直接在谢妄面前睡着了。 窗外一阵夜风吹进,烛火摇曳,地面上一坐一趴两道影子随之跃动。 谢妄手持卷轴凝着眉,目光却全然不在卷轴上,而是紧落对面少年身上。 一只黑色的灵蝶无声扑棱着虚幻通透的翅膀,自地面凌鸣玉的影子中跃出,围着凌鸣玉发顶盘旋数圈后,轻若无物地消失在谢妄指节上。 “谢家的宝物,这就是你的目的?”谢妄眸光冰冷。 他单手持卷轴,放于眼前,狭长的黑瞳冷漠地扫过卷轴,体力灵气按照卷轴流转。 【御火术】 这卷轴本是废品,其内容荒诞离奇,混乱不堪,根本无法修炼。 然而在谢妄的运转下,他右手食中指间竟真的腾起一道散发着森森寒意,仿若来自地府的漆黑火焰。 他双指对凌鸣玉轻点,黑色火焰瞬间飞到凌鸣玉脖颈处。 寒意灼烧着凌鸣玉白皙的玉颈,他后颈处竟隐隐泛起冰霜。 凌鸣玉睡梦中察觉到异常,他眉头骤然紧簇。 同样的位置,熟悉的痛感,几乎令凌鸣玉下意识脱口而出三个字。 操控着飘浮的火团,谢妄正欲彻底解决掉眼前这个令他心生烦闷的假货。 然而就在他即将挥指的瞬间,书桌上的少年忽然低喝道: “谢令闻——” 这三个字响起的瞬间,谢妄漫不经心的瞳孔猛地一缩,指尖凝固般僵在原地。 下一秒,那紧贴在少年雪白后颈,只需再前进一步便能将灵魂灼烧殆尽的黑色焰火猛地一蹿,骤然泯灭,只余青烟。 房间分明无风,桌前烛火却疯狂跃动,满室烛光飞速明暗交替,映照出谢妄棱角分明的面容。 后颈失去威胁,少年紧簇的眉间缓缓展开,在重兴回归美梦前,他撒娇版低喃: “谢令闻…名字…改……” ——满室狂舞的烛火于这一刻骤然平息。 明亮的烛光重新照亮谢妄俊美无俦的面容。 仿佛疑问之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谢妄眸光难辨,薄唇开合,笃定道: “是你。” 11. 第 11 章 凌鸣玉本只想小睡,毕竟林父罚抄的家规,他还需得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 时间紧迫,不容他耽误。 谁知等他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衣服,睡在拔步床上,而外面天色大亮。 凌鸣玉倏然起身,着急忙慌地穿衣下床,鞋都没穿好地往书桌前蹦。 然后一眼望见书桌前正襟危坐的罪魁祸首。 凌鸣玉埋怨:“谢妄,昨晚你走之前怎么没叫醒我啊?” 凌鸣玉勉强整理好着装,快步上前:“我还有好多遍罚抄还没抄完——” 凌鸣玉尚未说完的话卡在嘴边,他望着谢妄身侧厚厚堆积的罚抄,难以置信道:“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写的?” 谢妄缓缓放下笔,将最后一份的罚抄晾在空处:“是。” 凌鸣玉期待的双眸骤然放出欣喜的光芒:“谢妄!你真的太好了!” 他抽出罚抄最上面的一份,只见笔迹同他此前写的几乎一模一样,简直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一、二、三、四……九。” 加上他自己罚抄的那遍,正好十份,不多不少。 凌鸣玉高兴得简直快要跳起来,但他随即很快想到:“这么多,你不会是熬了一整晚没睡,在帮我罚抄吧?” 不待谢妄回答,凌鸣玉笃定般忽然绕过桌子,一把弯腰抱住谢妄。 “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呜呜呜!” 在凌鸣玉靠近的瞬间,谢妄本来可以挡住,然而鬼使神差地,谢妄竟没有动弹。 直到他被一道热烈的怀抱拥住。 炽热明了的欣喜从上之下,将他整个人完全包裹。 令谢妄片刻失神。 然而凌鸣玉下一个动作更是令谢妄直接僵在原地。 在松开怀抱前,凌鸣玉忽然撒娇似的,在谢妄脸侧蹭了蹭。 仿佛被定住身形般,谢妄眸光忽变,整个人立在原处。 凌鸣玉对此一无所知,他欢快的松开谢妄,起身时已经开始畅享,没有罚抄的日子要如何快乐度过了。 他松开的瞬间,谢妄心上竟有一瞬生出一种突如其来的空洞。 但这异常很快被谢妄压下。 “但是下次,你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凌鸣玉由衷为谢妄感到担忧。 他豪不扭捏地表达自己的关心:“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要是你为此加重伤势,我会心疼的。” 少年面容担忧,语气真挚而又认真。 谢妄心中的弦忽然再次一乱。 他黑瞳深处暗流翻涌:“好。” 谢妄撑动轮椅将自己从书桌前推出:“不过,昨夜你担心的,并非只是罚抄吧?” 凌鸣玉感觉自己和谢妄简直是天造地设的知己,否则谢妄怎么会对他的想法了解的一清二楚! 他确实并非仅仅只是被罚抄担忧。 洗漱完吃过早饭,二人照常坐在书桌前相处时,凌鸣玉向谢妄提及自己的担忧。 “你还记得,半月前我们在城外遇到的意外吗?当时很多人受了伤……” 凌鸣玉说着垂下眼,浓密的乌羽盖住他悲伤的神色:“我只是自责,都是因为我要出游,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凌鸣玉有苦难言,只能这样说。 闻言谢妄稍作思索,很快便猜到凌鸣玉真正担心的是何事。 想来那日林父定是无意间,同凌鸣玉提及到了林奚吟的所作所为。 是的,不是林奚吟,而是凌鸣玉。 谢妄略做思冥,面上佯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 凌鸣玉果然发现,担忧问:“怎么了,是伤口不舒服吗?” 谢妄缓摇头,迟疑道:“只是有件和那日魔修相关的事情,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妄这副神态,凌鸣玉的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谢妄是不是知道众人被魔修掠走这件事情的内情? 会是和林奚吟相关吗?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林奚吟一手安排,被谢妄知晓,谢妄还会同他交好吗? 一时间凌鸣玉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担忧。 宽袖之下,他双掌紧攥。 “是……什么?”凌鸣玉听到自己的声音轻颤着问。 “其实那日的魔修……”谢妄一顿,凌鸣玉紧张到呼吸都不敢呼,这才听接着道,“我认识。” 凌鸣玉一口气差点没呼出来:“什么???” 他倏然站起身,震惊到差点破音。 “你认识??” 谢妄点头,他坐在轮椅上,天然气势比凌鸣玉矮上不少。 又带着伤,只眉间一簇,轻易流露出一种脆弱的气质。 “你为何认识这些魔修?”凌鸣玉脑子里混乱一片。 但他并非是担心谢妄和魔修勾结,而是担心谢妄被魔修胁迫;或是谢妄之所以认识魔修,是因为魔修和林奚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管哪一种,凌鸣玉都难以忍受。 凌鸣玉在心中做足了准备,可还是在谢妄开口时,理智顿失。 “他们是为杀我而来,这群魔修,是十年前灭我谢氏全族的凶手。” 凌鸣玉愤怒到浑身发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万万没有料到,这群魔修竟然就是杀死谢妄父母族人的那群魔修! 没想到哪怕十年后,他们仍不放过谢妄。 所以这次意外并非林奚吟一手策划,而是冲着谢妄来的阴谋。 凌鸣玉弯下腰,再次将谢妄拥住,拍着谢妄的肩背安慰道: “这不是你的错。” 凌鸣玉看不见的身后,谢妄沉如深潭的瞳中暗芒翻涌。 “但是记住,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再也不要说给第三个人听,知道吗?” 谢妄嘴角勾起一个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轻浅弧度,他安静顺从道: “好。” * 谢妄的伤势在凌鸣玉不要钱的丹药攻势下,恢复的极其迅速。 没几日,谢妄已经能够脱离轮椅独自行动。 但凌鸣玉却总觉得谢妄没好利索,是个一碰就碎的陶瓷娃娃,对谢妄一举一动,都小心呵护。 和谢妄谈心后,凌鸣玉也抽空去面见了负责处理这次魔修后事的长老,嘱咐他千万仔细照顾伤员,长老自然无敢不从。 又接连潇洒数日,在凌鸣玉成为林奚吟近一月时,忽然收到林父口令。 说聂家长子聂萧问求仙归来,将短任青城学堂的仙师,令林奚吟速速回归学堂,发挥自己的优势。 最好是同聂萧问,结成道侣。 “你说什么???”凌鸣玉被传讯的松眠最后说的几个字雷得外焦里内。 松眠低下头,重复道:“家主说、说让少主最好想办法同、同聂家大公子,联姻。” 凌鸣玉当即心虚的四周张望,确定房间里只有自己和松眠二人。 而后忍不住怒道:“林苍古是疯了吧?” 松眠被吓得面色全失,焦急得恨不得捂住凌鸣玉的嘴:“嘘!这样的话少主怎么能胡说?被家主听到,少主免不了又要被罚了!” 凌鸣玉真是被林苍古背信弃义的恶心操作气上头了:“罚就罚,我难道还怕他吗?!” 凌鸣玉实在忍不住想要多骂几句,可在看到松眠害怕到浑身发抖的模样时,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 “你说聂家求仙归来的是谁?” 松眠老实:“是聂家的大公子聂萧问。” 聂萧问…… 凌鸣玉努力回忆原著剧情。 原著里,谢氏衰败后,林氏父子欲找他族联姻,凌鸣玉是知道的。 但除了谢妄,凌鸣玉没听说过林奚吟有另外的未婚夫,想来林奚吟没有成功。 只是聂萧问这个名字,他怎么越看越眼熟…… 凌鸣玉皱起眉头,正苦想间,忽然灵光一闪。 他想起来了! 聂萧问,不正是小说男主的好师兄,兼灵魂至友吗? 他是小说主角团中的重要角色,最后也正是主角团齐心协力,最终才将谢妄打败。 只是凌鸣玉没想到,聂萧问和林奚吟竟还有这么层关系。 凌鸣玉心想,反正这两人也没成,所以他只要避开就好了吧? “但是……发挥我的优势?”凌鸣玉不解的问,“松眠,我的优势是什么?” 谁知闻言松眠竟然呆在原地,片刻后面色忽然开始诡异的泛红。 “你脸红什么?”凌鸣玉不解。 松眠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少主忘了?您的优势…是…是您特殊的、能助修炼的炉/鼎体质啊……” 凌鸣玉两眼一黑,有没有搞错? 什么?他?? 炉鼎??!! 12. 第 12 章 凌鸣玉这些天有些神情恍惚。 具体表现在,做任何事时不时都会走神; 不再每天只想着和谢妄玩,时常背着谢妄不在,翻看一些奇奇怪怪的黄…… 他想找的不是黄/书啊歪! 书桌前,凌鸣玉红着脸气鼓鼓地骤然将手中书合起。 他想找的分明是关于炉/鼎体质文字方面的正规资料。 但是为什么,他找到的每本书,都在图文并茂地讲解炉/鼎体质怎么和道侣双/修啊?! 他想了解的根本不是这种!凌鸣玉气鼓鼓地想。 然而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方才眼前看到的画像…… “你在看什么?” 一道微凉的声音毫无征兆间突然响起,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凌鸣玉吓得只差跳起来,他连忙将书本反转,盖住书本正面的书名,莹润的黑瞳慌乱:“没…没什么。” “只是一本普通的话、话本子。”咕咚一声,是凌鸣玉艰难的吞咽声。 谢妄垂眸无声盯了凌鸣玉片刻:“原来如此。” 而后坐到自己位置上,仿佛并未怀疑凌鸣玉的异常。 凌鸣玉松了口气,故作正常地将书压在书堆的最深处,若无其事的和谢妄谈论起去学堂的事宜来。 是的,凌鸣玉准备把谢妄一起带去学堂。 主角团成员亲自教导的修仙课程诶,这可比让谢妄独自对着卷轴摸索的好。 虽说小说里,主角团和谢妄是生死方休的敌对关系。 但是重来一次,谢妄和主角团之前并没有冲突,聂萧问总不能无缘无故冲上来给谢妄几剑吧? 凌鸣玉甚至美滋滋地幻想,谢妄说不定还能同聂萧问做个朋友…… 等将来谢妄把主角团的人认识了个遍,总不能再打起来了吧? “明日去学堂要带的东西,你都整理好了?” 凌鸣玉恍然惊醒,他站起身:“糟了,忘记准备了!” 修仙的学堂不似寻常学府,除笔墨纸砚外,还需一些特殊的媒介,比如特殊材质的朱砂、符纸等等诸如此物。 凌鸣玉立刻在书桌上翻找:“学堂送来的信呢?我记得上面写了要用的东西,我想想,除了朱砂卷轴还要……” “灵笔、符纸、虎兽的血……”谢妄轻松的报出一长串物件名。 凌鸣玉双眸一亮,便听谢妄继续道:“东西我都为你准备好了,就在书房的桌子上。” 书房在院里另外一间房。 凌鸣玉立刻起身要去看,他迫不及待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般忽然跑回身,弯腰抱住谢妄贴了又贴,神情动作都夸张不已:“谢妄,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谢妄乌睫微垂,一动不动,任由凌鸣玉演完。 “那我先去看了!”凌鸣玉说完,毫不犹豫起身,转身消失在门口。 看起来对学堂充满向往。 目送凌鸣玉的身影消失后,谢妄的目光穿透被凌鸣玉翻得一塌糊涂的桌面,清晰的看到了书封上的两个字。 ——炉/鼎。 * 基于这些不靠谱的书,凌鸣玉不得不暂且放下了对炉/鼎体质的探究欲。 但这些天凌鸣玉也并非一无所获。 比如他得知了,炉/鼎体质十六岁后才开始成熟,成熟后每过一段时间,便会进入发/热期,需要按照书上内容和道侣双修才能疏解。 总而言之,麻烦,十分麻烦。 凌鸣玉于是满怀期望地想: 林奚吟是炉/鼎体质没错,可他这身体从头到脚都属于他凌鸣玉啊。 他必然不会是这倒霉催的炉/鼎体。 凌鸣玉自我安慰完,很快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转而迎来了凌鸣玉最为期待的修仙学堂。 凌鸣玉此番入世的目的之一,就是帮助谢妄更快的进入修途,他正愁找不到办法,谁知机会马上就来了。 据说学堂弟子若天赋初衷,极有可能被推送入仙门修炼。 聂家大公子聂萧问,便正是这般进入的仙门。 凌鸣玉顿时磨拳擦掌,仿佛已经看到谢妄被各仙家门派哄抢的局面。 青城学堂坐落在青州城最繁荣的中心地带。 和只授学识的其他学堂质朴的风格不同的是,青城学堂占地极广,其内亭台楼阁百许,建筑风格也颇有仙家门派之意。 是青州城城主和各氏族举力合办,旨在效仿仙家门派教学,培养更多优秀良才的一个学堂。 故得以进入青城学堂的人,无一不是来自这青州或是周边各氏族的子弟后辈。 学堂入门便是一片辽阔宽广的方湖,湖上架着通向四方曲折的桥梁,湖中莲花荷叶在漂浮地白雾中若隐若现。 凌鸣玉回忆了下自己洞府仙湖的模样,暗自点头,虽然湖小了点凡花俗了点,但这白雾一飘,确实有那么几分仙气。 一开始凌鸣玉还对学堂有几分好奇之心,然而见识过自己的洞府,这学堂在凌鸣玉眼中便算不上什么了。 大约行了一刻钟,凌鸣玉终于和谢妄抵达他所在的课堂。 凌鸣玉的身影在课堂出现的瞬间,热闹的课堂转眼间安静下来。 望着凌鸣玉的面容,所有人脑海中不约而同的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 ——这是林奚吟?? 这不是质疑,而是惊艳。 林家少主容貌出众,青州城众人皆耳闻目睹。 但从前林奚吟的美,是一种浮于表面,一眼触及的皮相美。 如今再见,众人却只觉得那美更加由内而外、灵动充盈,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般,轻而易举便将人吸引。 仿佛不管林奚吟站在哪里,都能一秒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成为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长久的沉默后,一道声音难以置信般小声问:“林家少主,是不是变得更好看了?” 凌鸣玉对此一无所知,他寻了个靠前的空位坐下,又招呼谢妄坐在自己身边,对即将现身的学堂老师们翘首以盼: 不知道老师们能不能一眼看穿谢妄的天赋…… 脑子里,凌鸣玉已经在安排谢妄前去仙门的时间了。 殊不知他翘首以盼的行为,几乎令整个课堂的人都跌破了眼镜。 不仅是他这和往常完全迥异的举动,还有坐在他身边的人。 有人似乎认出了谢妄的身份,低骂道:“真是见鬼!” 可旁人问起来,他却讳莫如深。 然而更令他们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 除了仙师进课堂时,凌鸣玉面上明显流露出失望,发了会呆以外。 整节课上,这林少主听得十分认真,竟还时不时低头勾画写着什么。 众人震撼之余,不忘纷纷讨论,难道林奚吟城外遇险重伤,伤到的是脑子? 于是一堂课一结束,往日几个同林奚吟交好的同党纷纷上前,七嘴八舌问: “奚吟,你伤势好了?” “怎么一来都不和兄弟们打招呼,一个人坐第一排?” …… 都不用去看,凌鸣玉就知道眼前是些什么人。 一群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学堂仙师修为平平,远不如凌鸣玉逾期也就算了。 可他们竟对谢妄视若无睹,完全分辨不出谢妄是天纵之才!凌鸣玉痛惜疾首。 他正心伤呢,这群纨绔子弟这时候围上来,凌鸣玉自然没有好脸色,冷淡回复。 然而还有呆瓜指着谢妄,不识趣的问: “小吟,他是谁啊,怎么从前没见过?” 不待凌鸣玉打发,又问谢妄:“你家哪儿的?” 本来凌鸣玉就很不耐,这群人,还非要围着他说些乱七八糟的怪东西。 凌鸣玉拳头一紧,正准备替谢妄回答,谁知谢妄忽然道: “冶平城谢家,谢妄。” 几个字一出,在场众人皆愣住了。 其他人是因为从未听闻,凌鸣玉则是着急,桌子下他扯了扯谢妄的袖袍: “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不知道暴露你的身份很危险吗?” 凌鸣玉还停留在小说里,谢妄一直被魔修追捕的危险处境。 后知后觉才想起,残害谢妄族人的魔修,早在一月前便被林家一举歼灭了。 他们的动作,自然瞒不过身前这群小人精。 众人无声相觑,片刻后,不知道谁忽然冷不丁来了句: “我记得小吟有婚契的未婚夫,好像就姓谢……” 这话一出,全场死寂一片。 听说那谢家败落,如今只剩下一人,谁不知道林奚吟最烦这桩婚约,做梦都想解除…… 众人你盯我我盯你,一时间竟没一个人说话。 氛围一时间变得微妙,直到一个人明显嫌弃道: “不是,奚吟,你带这种人来学堂做什么啊?” 他忽然嘻嘻哈哈,抬手不善地搭上谢妄的肩: “怎么,是打算让兄弟们教训教训他,让他别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主动放弃这婚约?” 闻言众人皆意味不明的轻笑,熟练地向谢妄靠近。 仿佛只要凌鸣玉一声令下,便狠狠给谢妄一些惩戒,叫这卑贱之人再不敢有半分肖想。 谁知被眉头紧蹙的凌鸣玉厉声怒斥:“你们在做什么?!” 凌鸣玉这声训斥亳无半分收敛,整间学堂的人都听到了,纷纷侧目。 就见面容俊逸却寡言,明显处于劣势的漂亮少年,被一群半大凶恶少年围在其中,一副即将被狠狠欺凌的模样。 而从来只会带头欺辱人的林家少主,此时却半边身子挡在漂亮少年身前,愤怒地仿佛一只领地被冒犯,即将奋起而攻的凶狠小猫。 凌鸣玉毫不讳言地反讥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训我的人?” 13. 第 13 章 林家在青州城的地位无人可撼,而林奚吟不仅是林家唯一的少主,更体质罕见,纵使脾气过于骄纵了些,但前程确是有目共睹的辉煌灿烂。 学堂里,任谁也不敢得罪这位主儿。 哪怕墨家在青州城能和林家分庭抗礼,墨戚辉明面上也不敢惹恼凌鸣玉。 于是即便被凌鸣玉当众下脸,咬碎了后槽牙,墨戚辉也只能强忍心火,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 把这群纨绔赶走后,凌鸣玉仍旧怒火难平,但他竭力压制。 直到谢妄一句平静的:“无妨,我不会放在心上。” 蹭的一下,凌鸣玉觉得自己的理智仿佛在一瞬间崩塌。 他倏然起身,跑上讲坛,怒气未散: “想必大家对今日坐在我身边的人十分好奇。 给大家介绍一下——谢妄,不仅是我定有婚契的未婚夫,更是我林家、我林奚吟罩着的人。” 坛下一片寂静。 凌鸣玉说完,又气势汹汹地走下坛。 此前林奚吟怒斥墨戚辉的场景众人仿佛仍在眼前,现在林奚吟又郑重向所有人宣告谢妄的身份。 人群中,终于有人小声道:“你们难道没有听说,林家少主近来的变化吗?” “听说现在林奚吟回心转意,对他那个联姻对象,重视的不得了……” 众人于是纷纷八卦地交谈起来。 只有被凌鸣玉狠狠当众驳了颜面的墨戚辉,眼神阴鸷,面色难看到无以复加。 * 虽然一开始凌鸣玉有些失望,但他很快投入到学习中。 一整天的课听下来,凌鸣玉恨不得整个人化成一摊水,瘫在课桌上。 修仙有意思是有意思,但也是真累啊。 况且,他们如今学的这些知识,尚且仅还是修仙皮毛中的皮毛。 凌鸣玉于是拍了拍谢妄的肩,目光怜爱:“好好享受你现在的快乐时光吧。” 等真正入仙门,恐怕只会更加辛苦。 只是一天下来,凌鸣玉倒没见到林父所说的聂萧问。 据说今天本该是这位聂大公子任教第一天,只是似乎出了点意外。 聂萧问不来,凌鸣玉乐得清闲,可凌鸣玉回家还得应付林父。 于是下了学,凌鸣玉先将谢妄支开:“谢妄,我肚子忽然有点不舒服,想去厕所。你先去学堂外的马车上等我吧,我一会就来。” 凌鸣玉自然并非真的要去厕所。 但他打听下一个联姻目标的时候,总不能带上现任未婚夫吧? 还好谢妄单纯好骗。 果不其然,谢妄什么都没有问,沉默着点头,然后带着二人的书箱走了。 望着谢妄离去的背影,凌鸣玉感觉自己仿佛家有美猫,却还在外面沾猫惹狗的屑人,心中一阵心虚愧疚。 然而谢妄身影彻底消失的瞬间,凌鸣玉迅速冲向目标人堆…… 这位聂家公子不愧是主角团中的重要角色,在学堂内无人不知。 凌鸣玉只稍稍打听了圈,便大概掌握了这位小天才少年的光荣前半生,包括但不限于: 出生天带异象、三岁识字五岁能文、七岁便被天下第一宗——昆仑太玄宗一眼相中,招去做了仙门弟子。 此后聂萧问长年问道于仙门,但聂萧问却并不忘本,每年都会抽上那么十天半月回青州城。 今年聂萧问成功被收为内门弟子,于是回城时,被城主特邀短任学堂仙师,为学堂弟子传道解惑。 聂萧问自然应允。 凌鸣玉对聂萧问的辉煌人生不感兴趣,但是却对他被昆仑太玄宗相中的经历,十分好奇。 所以谢妄也有机会,从学堂进入昆仑太玄宗吗? 凌鸣玉迫不及待正想问“那聂萧问是如何被太玄宗相中的”? 余光中忽然匆忙跑出一道身影,打断凌鸣玉将说的话。 “少主、少主…”松眠卸下担忧,长松口气,“您在这儿呢。” 凌鸣玉回身,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心想林奚吟可是个混世大魔王,谁敢欺负他啊。 松眠无声点头,跟着凌鸣玉久了,他胆子也大了点,嗫嚅着反驳:“倒不是怕少主被人欺负…是担心……” ——担心他霸凌别人。 凌鸣玉瞬间领悟松眠的未尽之言,一时无言,但他又很快察觉出异常: “不对,谢妄难道没有告诉你我的去向?” “谢公子?”松眠茫然摇头,“我在来的路上,并没有遇到谢公子。” 没来由地,凌鸣玉心中骤然咯噔一响。 按照原著作者对谢妄的“关照”程度,但凡谢妄行踪有异常,那必然出事了! 他面色一凛,直接拉着松眠大步往外走,边严肃道: “快去找谢妄,他有危险!” 主仆二人分开向外寻找,凌鸣玉更是逢人就问。 可就在他即将抵达学堂前的方湖前,都不曾问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凌鸣玉心急如焚,懊恼不已。 他明知道谢妄身份特殊,在学堂内或许会处境艰难,他怎么还敢放任谢妄独自出行。 若是谢妄因此在学堂遭受意外,凌鸣玉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就在凌鸣玉准备回头再去找时,方湖角落,忽然传来几声不寻常的异响。 凌鸣玉心间一动,冥冥之中仿佛有所指引般,他飞速跑近。 掠过遮挡实现的茂密树丛,凌鸣玉果然在方湖边缘隐秘的一角,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是谢妄! 从背影看来谢妄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欺辱,只是他身前还站着几道身影,被枝丫遮挡看不清面容,正逐步向谢妄逼近。 凌鸣玉心中瞬间警钟狂鸣。 他大步上前,正欲高喊提醒,与此同时那群人毫无征兆将谢妄用力一推—— “谢妄——!!” 凌鸣玉高唤出谢妄姓名的瞬间,“噗通”一声巨响,谢妄竟被这群人活生生强推进湖里! 一时间,凌鸣玉只觉得浑身的气血都疯狂向头脑聚集,他飞快地朝谢妄落水处跑去。 初夏的气候算不得炎热,不慎落水极其容易风寒高烧不说,谢妄身上更有伤势未愈,这群人简直是想害死他! 见凌鸣玉出声,那群人一哄而散。 凌鸣玉抵达时,湖里湖上只剩下他和谢妄两人。 凌鸣玉毫不犹豫,本能投身湖中! 直到下了水,扑腾起伏数番,凌鸣玉空白的头脑才终于艰难的运转起来——他不会游泳! 四溅的水花中,他也根本看不清谢妄在何处。 他想大声呼救,然而一张嘴便咕噜咕噜,被呛地剧烈咳嗽,根本发不出声音,肺部被水强灌更是令他痛苦不已。 他要死在这里了吗?可是谢妄…谢妄…还…… 凌鸣玉神志开始恍惚。 就在这时,一道消瘦却有力的臂膀忽然搂住凌鸣玉的腰际,将他往上送。 凌鸣玉犹如藤蔓般本能地攀附上来人,挣扎着向上,鼻尖触及到新鲜的空气时,凌鸣玉骤然大口呼吸起来。 “谢…谢妄…”凌鸣玉神志片刻清明,无力地推着身前人,“…先救他!” 由于凌鸣玉的反抗,二人又往下沉了沉。 “是我。”谢妄不得不重新搂紧怀中的人,努力控制平衡。 凌鸣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挣扎抗拒了好一会,才兀的问:“谢、谢妄?” 凌鸣玉话音刚落,自湖中长廊忽然飞过来一道白衣身影,经过二人时抬手一挥,下一秒,凌鸣玉和谢妄同时从湖中飞起身,稳稳落在岸边。 凌鸣玉第一时间捧住身前人的脸,目光从担忧变向喜悦,然后突然紧紧将人抱住,似喜似泣:“真的是你,太好了!” 谢妄感受着胸膛前凌鸣玉还在颤抖的身躯,心中仿佛有一道巨壑正在被填满。 “你们没事吧?”白衣青年关切问道,凌鸣玉这才反应过来,在场还有第三人,是这个温润青年救了他们。 他略显羞涩地松开谢妄,没注意到谢妄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满,心有余悸道:“多谢相救,你叫什么名字?等我回去后定重重答谢你。” 白衣青年温蔼一笑:“聂萧问。” * 因为落水受惊,凌鸣玉回去后当晚便高烧起来。 拔步床前,松眠内疚不已,谢妄接过松眠手中的汤药:“无妨,你下去吧,我来照顾。” 谢妄给凌鸣玉喂了药,换凉巾,照顾到半夜时分,床上忽然传来幼猫般的呼声:“水……” 谢妄取过温水,又将人扶靠在胸前,喂着凌鸣玉小口小口喝水。 凌鸣玉缓缓喝了小半刻钟,人才终于清醒过来,他呆呆仰起头,后脑碰到谢妄坚硬的胸膛,视线则被谢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美颜充满。 “嘿嘿。”凌鸣玉虚弱的傻笑一声,又心满意足的靠回去,神情恍惚仿若在梦游。 看来是还没好。 谢妄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柔软。 他眼前仿佛又闪过凌鸣玉义无反顾朝他奔来的身影,一如十年前,那道毫不犹豫奔赴死亡的背影,自此也给谢妄带来了令他十年不解的困惑。 “…从前有个人,也如你这般,为救我,付出生命。” 谢妄漆黑双瞳中墨色翻涌,不自觉贪婪地将少年的面容完全收入眼中。 “我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凌鸣玉半梦半醒间听到谢妄的话。 因着有困惑的人是谢妄,于是凌鸣玉强迫他混沌的大脑艰难运转,而后得出结论——谢妄在问他那为护他而逝去的父亲。 于是他大脑紊乱地组织语言:爱、喜欢,才保护…… 凌鸣玉想说“你父亲很爱你”,可关键时刻,却怎么也想不起“爱”这个字怎么发音。 纠结半晌,才赶在彻底昏睡前含糊不清道:“因为喜欢……” 满室寂静中,只闻少年的声音轻如月色道: “很喜欢你。” 14. 第 14 章 凌鸣玉病怏怏在床上躺了数日,身体分明没好,却已经按耐不住躁动,反抗着要去学堂。 “不过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仙门小术,何必非学不可。”谢妄边给靠在床头的凌鸣玉喂药,边不甚赞同地凝眉道。 凌鸣玉顿时犹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什么叫上不了台面的仙门小术?这可是青城学堂!” “你知不知道,聂萧问就是在学堂里被太玄宗一眼相中,才小小年纪就进了太玄宗修炼。” 见谢妄无动于衷,甚至眉间微微凝起,凌鸣玉夸张地比划:“那可是昆仑太玄宗——天下最厉害的修仙宗门,全天下人抢破了脑袋都在往里挤!” 谢妄喂药的手一停,眉心微皱,考量般问:“你想去?” 凌鸣玉一愣,面上闪过片刻茫然,似乎没想到谢妄会这么问,于是诚实地摇摇头,安静地收回手:“但是我希望你能进。” 谢妄喂药的手一顿。 便听凌鸣玉自顾自向往道:“惩恶扬善、匡扶弱小、扬名立万。” 他倏然望向谢妄:“难道你不期待吗?” “你很希望我被选上?” 凌鸣玉欢欣鼓舞:“那当然啦!” 然后就又被追着喂了一口苦药。 隐隐约约间,凌鸣玉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 好像是他病中做的一个梦,和谢妄有关。 但是,既然记不起来,想来应该也不是很重要吧? 凌鸣玉此时身体尚未好全,所以喝过药后,很快又昏昏沉沉谁去。 谢妄喂完药,谢妄又亲自守着凌鸣玉入睡。 直到确定少年呼吸彻底平缓,谢妄才起身,行至外室,停步瞬间,身前凭空出现一道半跪黑影。 谢妄冰冷命令:“去盯墨戚辉的行踪。” * 在凌鸣玉的强烈要求下,二人很快便又重新回归学堂。 林苍古听闻凌鸣玉落水的事情后大怒,期间又有聂萧问作证人。 林苍古便联合学堂方严厉彻查此事,最后查出幕后主使是墨戚辉。 原来是当日墨戚辉公然被凌鸣玉驳了颜面,不敢对凌鸣玉出手。 而谢家败落,谢妄无权无势,他报复的念头便落在谢妄身上。 在墨戚辉眼中,谢妄命如草芥,即便死了,也掀不起浪花。 谁知凌鸣玉明明不会水,却仍然不顾生死地去救谢妄,险些令林家失去唯一的少主。 最终这闹剧,以所有参与者被退学,各家亲自登门赔礼道歉收场。 失去学堂这条进入仙门的坦途,将来这群人即使再欲得叩仙门,恐怕也难如登天。 所以凌鸣玉第二次领着谢妄回归学堂后,几乎所有学堂的弟子,远远看到二人就避开走。 凌鸣玉所在之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为二人留出一圈真空地带。 凌鸣玉:…… 太夸张了家人们。 但这也正和了凌鸣玉的意,反正他带谢妄来,一心只为上课和寻找进入仙门的机会。 凌鸣玉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谁知没多久,竟又听到墨戚辉经脉被废的消息,据说是墨戚辉不幸在外惹恼魔修。 得知这个消息的凌鸣玉颇为唏嘘。 这下,墨戚辉算是彻底失去修炼的机会。 至于聂萧问…… 凌鸣玉醒来后,第一时间托人给聂萧问送去丰厚谢礼,也算是答谢聂萧问对他和谢妄的救命之恩。 但经此意外后,只要在学堂,凌鸣玉便寸步不离地将谢妄带在身边,不再探听聂萧问的消息,转而更关注谢妄修炼的事情来。 凌鸣玉经过了解得知,谢妄上辈子所在的昆仑太玄宗,每年三月都会广招新生弟子,只要通过历练合格,便能入外门修炼。 只是太玄宗远离凡尘,普通凡人又不会术法,根本无从寻得。 就连谢妄上辈子,都是侥幸被在外历练的修士的发现,才带回宗门。 凌鸣玉又狠不下心,让谢妄独身去寻。 所以这条路,暂且对谢妄行不通。 除此之外,青城学堂作为凡间最大的仙修学堂,同太玄宗招生的修士似乎有关系来往。 也就是说,只要你在学堂内,被发现天资出众,便极有可能得到学堂推荐,直接同太玄宗修士见面。 当然这种情况极其罕见,但凌鸣玉对谢妄有信心。 努力学习一周,休沐日当天,凌鸣玉带着谢妄出府游玩。 先是去了号称城中最好吃的餐馆,又辗转城中各大商铺。 凌鸣玉看什么都新奇,漂亮新奇的衣服、发饰挂饰、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见什么都想买。 跟随出府的仆人们拎了满手。 最后二人还去了城中最热门的书局,买了不少新话本。 逛够了看够了,凌鸣玉这才领着谢妄意犹未尽的往回走,边手兴高采烈地叙述着今日发生的趣事。 “…你还记得,他当时发现自己被骗脸上的神色吗,真的太精彩了哈哈哈……” 在凌鸣玉有力笑声的感染下,就连一向沉稳自持的谢妄,眼中都不免带上数分清浅笑意。 而就在此时,长街边上,一道消瘦的男子忽然将一稚童推倒路边。 动静吸引众人的目光后,那人面上闪过片刻慌乱,欲盖弥彰地低声咒骂:“哪来的烦人的小鬼,滚一边去!” 随即低头准备离开。 然而他还未走数步,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忽然挡住他的去路。 男子立刻转身想跑,谁知堵在他身后的人更多。 慌乱中他目光下意识从小孩处一扫,便见小孩身侧,正一站一蹲立着两个人。 且看模样装扮,皆不似常人,心中顿时更慌。 凌鸣玉快步上前,将小孩从地上扶起,故作轻松地替小孩拍去身上灰尘:“没伤到吧?” 靠近了,凌鸣玉才发现这小孩虽然着装质朴,却生的玉雪可爱,心中顿时愈发怜悯。 凌鸣玉将小孩扶起,那厢仆役们也将欲逃事男子带到他们面前。 不等凌鸣玉询问,那人率先求饶:“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诸位公子,我在此向公子们道歉。” 他说着道歉,却不是对小孩,而是对凌鸣玉和谢妄。 凌鸣玉面色顿时一冷:“你不必和我道歉。” 男子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又飞速“诚恳”地向小孩道歉。 道歉完转身就溜。 凌鸣玉心下微厌,却也未曾阻拦,低头正欲询问小孩。 小孩忽然抬手,指着男子尚未跑远的背影道:“他偷了别人钱袋!” 凌鸣玉心中一凛,尚未反应过来,谢妄已率先追上去。 片刻后,男子被反困住双手带回,被仆役压送城主府,而谢妄掌心则揣着一个钱袋。 凌鸣玉将钱袋递给小孩,耐心问:“是这个吗?” 小孩点点头,双手从凌鸣玉手中接过,头也不回地蹭蹭蹭跑进人群。 凌鸣玉目带笑意地目送小孩消失在人群,继而转身,垫脚,毫无征兆的给了谢妄一个大大的拥抱。 退开时,他既欣慰又担忧,问道:“没受伤吧?” 谢妄还处在骤然被抱的余韵中,闻言摇头。 凌鸣玉肉眼可见的开心,他拍着胸脯:“你刚刚跑出去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我都没反应过来。” 凌鸣玉叽叽喳喳地复盘。 他越是认识谢妄,越觉得谢妄就是全天下最完美的人。 收拾好残局,几人继续回府。 只是路上,凌鸣玉情不自禁地围着谢妄左转右转,捧着一双崇拜的星星眼,无不夸张道: “谢妄,你方才太帅了!” “谢妄,你怎么这么好啊!” “谢妄谢妄,三界没有你怎么转啊!” 谢妄:“……” 凌鸣玉最后总结:“谢妄,你将来定会成为一个救世济民的大英雄!” 不知听到哪个关键词,谢妄古井无波的面上终于有了反应,他眉心轻簇,正欲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林奚吟。” 凌鸣玉慢谢妄半步回头。 就见长街中央,正站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大的温润端庄,小的玉雪可爱。 见凌鸣玉回头,来人面上露出惊喜。 “原来真的是你,奚吟。” 凌鸣玉看着聂萧问牵着小孩靠近,一时间竟也没有反应过来,倒是谢妄不动声色地凝了凝眉头。 “是你?”凌鸣玉目光落在聂萧问牵着小孩的手上,“你们这是?” 四人临时在长街边上站了块安静处交谈。 凌鸣玉这才得知,原来这小孩是聂萧问同门师弟。 此番聂萧问回青州城,小孩说什么也要闹着下仙山看看,聂萧问拗不过,只好将小孩一并带下。 方才他只办个事的功夫,小孩就追着偷钱贼走失了。 聂萧问郑重向凌鸣玉道谢,这才道:“事情的经过,我已从清越处知晓。清越说大家称你为林少主,我一开始还不太确定,只是没想到,竟真的是你。” 凌鸣玉心道,换作从前的林奚吟,确实还不定会管这档子事。 聂萧问目光灼灼:“奚吟,你同从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聂萧问说到前面的时候,凌鸣玉尚且还有心思暗中吐槽。 但当聂萧问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凌鸣玉眨眼间激出了一身疙瘩。 ——不是,原主和聂萧问,原来是熟识吗?? 凌鸣玉顿时如临大敌,悄然向后一步,半身藏在谢妄身后。 聂萧问:“这位,想必就是奚吟的未婚夫,谢公子吧?” “谢妄。”谢妄冰冷冷吐出两个字。 不知为何,谢妄开口时,凌鸣玉平白觉得周遭温度一低,他缩了缩脖子。 聂萧问却并不在意,仿佛想起什么般沉吟:“奚吟对谢公子,一往情深。” 虽然凌鸣玉对谢妄拼死相救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学堂。 但亲自从聂萧问口中听到这个评价时,凌鸣玉还是觉得尴尬不已。 “聂公子,还有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我们先走一步?”凌鸣玉拉着谢妄正准备溜。 聂萧问:“我带清越前来,除了道谢,确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 聂萧问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六月初七,我父亲会在府上筹办庆功宴,我想邀请你们来参加,可以吗?” 15. 第 15 章 说实话,聂萧问的庆功宴,凌鸣玉实在没什么参加的想法。 特别是在聂萧问向他传达出明显的善意后,凌鸣玉总忍不住脑补:聂萧问同林奚吟不会真是旧识吧? 那他更不敢往聂萧问身前凑了。 便随便找了个理由,以时间冲突去不了的原因婉拒了聂萧问。 离开时,凌鸣玉看到,聂萧问面上明显流露出失望。 凌鸣玉心中揣着事,回程路上一路沉默,不复起初对谢妄的热情。 回府后,凌鸣玉更是撂下句“我先回去休息”,不等谢妄告别,便直冲回房间。 他走的实在太快,以至于没有发现谢妄情绪的异常。 回到房间,凌鸣玉反手关好门,第一时间召来松眠,严肃问: “你如实告诉我,我从前和聂萧问,究竟是什么关系?” 松眠猝不及防被凌鸣玉的问题问懵了,小心揣度着问:“少主希望您们是…?” 凌鸣玉抓狂:“如实!如实说!” 见松眠这般反应,凌鸣玉心中当即一个咯噔,他灵魂出窍般不安道:“我和聂萧问之间,不会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那种关系吧?” 比如炉/鼎和主人…… 凌鸣玉想起聂萧问每年都回青州城这不合理的行为。 修道中人当十年如一日的苦修,哪有年年都告假回家的啊? 除非…… 凌鸣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极其荒谬恐怖,却又合理至极的答案: ——聂萧问年年回青州城,不会是因为……林奚吟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凌鸣玉惊恐地打了个哆嗦,抬手环住胸前,脑海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 松眠:“少主多虑了。” 凌鸣玉倏然回神。 松眠认真道:“少主和聂公子并无特殊关系,若非要算的话,大概是聂公子每年回城,少主您都会主动制造机会邂逅,想要同聂公子结识。” 松眠小声补充:“但可惜的是,没有一次成功。” 凌鸣玉难以置信:“…就这样?” 松眠确信点头。 凌鸣玉松了口气,心道,原来只是林奚吟单方面勾搭还屡屡失败的关系啊。 他认真回想:“可加上今日,我也才同聂萧问遇见两次,他为什么会主动邀请我参加他的庆功宴?” 松眠闻言眼前一亮:“能结交到聂公子这样的朋友,对少主而言是好事啊。” 他信誓旦旦道:“想必聂公子也和谢公子一样,看透我们少主宅心仁厚的本性。” 凌鸣玉:“……” 他神色变得一言难尽:“你看人的眼光,和谢妄真是不分上下。” 送走松眠,凌鸣玉仔细回想他同聂萧问仅有的两次相遇。 一回是他跳水救谢妄; 一回是他帮聂萧问的小师弟。 唔…恰逢和聂萧问相遇的两次,他都在救人。 那聂萧问觉得他“宅心仁厚”,想要同他结交,到也无可指摘。 想清楚这件事情后,凌鸣玉如释重负,躺下摊开话本,重新开始享受美妙的休沐日。 只是隐隐约约中,凌鸣玉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直到第二天,下午都不见谢妄人影的时候,凌鸣玉突然抱着话本子从美人榻上坐起来,后知后觉:“谢妄是不是生气了?” 凌鸣玉当即从昨日买的漂亮玉饰里,挑了他最爱的簪子和玉佩,蹭蹭蹭跑去佯敲谢妄房门。 “谢妄?谢妄你在里面吗?不出声我就进来了?” 音落瞬间,凌鸣玉直接推门而入,谢妄果然正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学堂仙师留下的作业,以及一些凌鸣玉看不懂的卷轴。 凌鸣玉笑吟吟的走进去,坐在谢妄身边,试探:“不是在房里嘛,怎么喊你不说话呀。” 谢妄仍旧保持沉默,目光自始至终落在手中的书上,不曾分给凌鸣玉半个。 就好像凌鸣玉不存在。 凌鸣玉心虚的笑笑:“看的这么认真呢?” 他头凑过去:“我看看。” 然后在触及到晦涩不懂得图文时,尴尬的坐回身:“这是哪里来的书呀,怎么没见过?” 谢妄还是不说话。 凌鸣玉扁了扁,掏出带来的玉饰,推到谢妄手边:“送给你的。” 谢妄终于有了反应,却也只是从玉饰上一扫,淡淡应道:“多谢。” 凌鸣玉心里的小火气,蹭的一下燎起来:“不要就算了。” 他突然站起身,绕过书桌,作势往外走,边委屈道:“我特地来找你,结果还要被嫌弃,早知道就不该来!” 就在凌鸣玉迈出数步后,谢妄终于抬起头,哦道:“少主竟是特意来找我的?我还以为,少主同聂公子聊得累了,这才想起我来。” 凌鸣玉瞬间回忆起昨日的情况,半是心虚半是狡辩地嘀咕道:“我哪有和聂萧问聊很久?” 他脚尖下意识的地面轻点:“而且,昨天聂萧问邀请我参加他的庆功宴,我不是拒绝了吗?你当时也在场,亲眼所见。” 谢妄:“谁知道少主是不是只当着我的面拒绝,私底下,却早开始打听聂萧问的事情,准备背着我去参加呢?” “我、我……”凌鸣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他回去之后,确实立马召松眠询问情况。 凌鸣玉彻底泄了气,垂头重新坐回谢妄身边,低着头,也不看他,只伸出双手,缠住谢妄的袖袍,拉啊拉:“怎样你才不生气啊,谢妄?” 他眨巴眨巴黑润莹亮的圆瞳,抱着谢妄的手晃:“你告诉我嘛,好不好?” 谢妄喉间滚动,黑瞳瞬间如墨般沉下来。 凌鸣玉将脸贴上谢妄的手臂,撒娇似的拱了拱:“我知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所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不生气了!” 凌鸣玉举出三根手指头,俏皮道:“我数三下,三、二、一。” “好!现在我们和好了,谁再生气谁是小狗!” 音落瞬间,凌鸣玉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凌鸣玉顿时大大地扬起嘴角,雪白的脸颊在谢妄手臂上贴了又贴:“我就知道,你才不会生我的气。” 凌鸣玉余光中扫过书桌上的玉簪,于是跑去取过铜镜,摆在谢妄桌前。 “你别动。”他按着谢妄的肩膀说道,然后对着镜子开始给谢妄簪发。 还好谢妄的头发是固定好的,凌鸣玉只要寻个好看的位置,用力把簪子簪进去就好。 但即便是这样,凌鸣玉也插得磕磕绊绊,不是这里高了就是那边低了。 反复簪了数次,凌鸣玉才终于满意。 双手捧住谢妄的脑袋,凌鸣玉发自内心的欣赏并赞叹道:“真好看。” 然后他余光中扫到铜镜里自己花痴的脸,立刻结巴着补充道:“我、我说的是簪子!” 谢妄黑目中闪过笑意。 他同样望着铜镜,目光却自始至终,都落在埋头同玉簪斗争的凌鸣玉身上,肯定道: “确实好看。” “那是,也不看看谁买的。”凌鸣玉无形的孔雀花尾巴瞬间又支愣起来,花枝招展地在身后抖。 “只是……”镜面中的俊逸少年垂眸,脆弱气质顿显无疑。 凌鸣玉见了心脏一沉,担忧道:“怎么啦?” 谢妄语气低落:“少主和聂公子,想必情谊定十分深厚吧?” “为什么这么说?” “昨日,我听他唤少主‘奚吟’。”谢妄勉强勾了勾半边唇角,“少主和聂公子自幼相识,深厚情谊自然并非他人比得。” 凌鸣玉总算是听明白了——谢妄吃醋了! 他误以为自己和聂萧问关系亲密,比自己和他关系更好,但其实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谢妄第一次交朋友,心中自然对朋友极其看重,也同样期盼朋友将他看做最重要的人。 这凌鸣玉十分理解! 于是他连忙解释:“只是一个称呼罢了,我其实和聂萧问根本不熟。” 谢妄掀起眼睫:“当真?” 凌鸣玉连忙坐在谢妄身边,疯狂点头:“当然是真的。” 凌鸣玉苦想片刻,倏然道:“你若是觉得‘少主’太过生疏,这样吧,以后你也叫我鸣…呃…奚吟。” 凌鸣玉差点说出自己真正的名字来。 谢妄面色不变:“只是‘奚吟’吗?” 他眸光深邃,似诱导般道:“你可以唤我‘令闻’,谢令闻,是我从前的名字,但现在,除了你,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凌鸣玉眼眶瞬间一酸。 谢妄居然亲口告诉他他曾经的名字,而且三界居然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待遇! 即使谢令闻这个名字,凌鸣玉早就知道,但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感动地稀里哗啦。 可他又不能告诉谢妄自己的本名。 凌鸣玉内心挣扎许久,终究还是感动压倒了理智。 “啾啾。”他犹豫又果断道,“这是我很小的时候,爹娘才会喊的名字。” 但是自从父母出意外后,再也没人这样喊他。 凌鸣玉本以为,他已经忘掉这个称谓。 直到方才说出来,凌鸣玉这才发现,其实过去的记忆,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沉重得无法面对。 “‘鸣玉鸾之啾啾’,是我小名的由来。”凌鸣玉解释。 “现在,你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二知道我这个名字的人。” 16. 第 16 章 凌鸣玉也是在学堂上过一阵课后,才知道,他当初苦心给谢妄收集的卷轴,究竟有多么误人子弟。 了解情况后,凌鸣玉第一时间在课间抓住谢妄的手臂,紧张问:“谢妄,从前那些卷轴,你应该还没修炼吧?” 谢妄黑瞳紧盯住凌鸣玉拉住他的手:“已经学完了。” 凌鸣玉的面色顿时由红转白,看起来急的不得了,对谢妄上摸摸下摸摸:“那你现在修炼的时候,身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凌鸣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谢妄浑身一僵。 凌鸣玉圆瞳里闪烁着泪花:“仙师说,低劣的卷轴功法,轻则让人经脉紊乱,重则让人走火入魔,总之,会给修途带来非常大的影响!” “可是你现在已经修炼了那些功法,怎么办?”凌鸣玉失措不已,忽然起身。 “我们现在就去找仙师帮你瞧瞧,看能不能找到补救的办法!”凌鸣玉说着作势便将谢妄往外扯。 谁知谢妄半是好笑半是无奈道:“就因为这点小事?” 凌鸣玉茫然回头,眼睛里蓄满慌张的泪水,可见谢妄却还是无动于衷,凌鸣玉心中更加着急: “你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会这么淡定。” 谢妄抬手,指尖蹭过凌鸣玉湿润的眼角:“我早知那功法有纰漏。” “啊??”凌鸣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见谢妄取出一方巾帕,仔细为他擦掉眼眶中的泪水,边道: “所以早在修炼时,便避开误端,顺便完善了卷轴中的错误。” “啊???”倘若之前凌鸣玉还是惊讶,听到此处,凌鸣玉则完全被谢妄震撼住了。 望着一脸淡然的谢妄,凌鸣玉从起初的震惊逐渐变得崇拜。 他眼睛亮晶晶的:“你竟然能一眼看出功法中的错误?” 不待谢妄回应,他忽的坐回身,双手揽住谢妄的手臂外侧,无不激动道:“谢妄,我就知道,你是个天才!” 谢妄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嗯。”他淡淡道,“所以以后,不要再为这种小事难过。” * 又过数日,转眼步入六月。 那日聂萧问邀请凌鸣玉参加宴会,被凌鸣玉委婉拒绝。 凌鸣玉本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谁知,他决绝聂萧问示好的事情,不知为何,竟传到林苍古的耳中。 临近宴会前,凌鸣玉忽然被林苍古传见。 父子相见的第一面,林苍古开口便带着怒气责问道: “你为何要拒绝聂萧问的宴邀,你可知这机会,青州城中多少人抢破了脑袋都得不到?” 凌鸣玉被斥地面色一白,正欲开口解释,便听林父冷哼一声,狠戾道:“是为了谢妄?” 凌鸣玉瞳孔狠狠一颤,不自觉上前:“不是的爹。” 林苍古将他举动全收入眼中:“这些天你对他的所作所为,为父皆看在眼里。”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毫不留情地将凌鸣玉拆穿:“吟儿,你对谢妄,是否太过用心?” 凌鸣玉面色苍白,双唇颤抖,却强忍心中恐惧,磕绊解释道:“我只是遵从爹的吩咐,对、对谢妄好,只是为了从他身上套取谢家的宝物。” “当真如此?” 凌鸣玉强忍来自深处的恐惧不安,抬起头直面林苍古:“吟儿绝无半字欺骗。” 闻言,林苍古终于露出二人相见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吟儿乖巧,为父自然知晓。” “既然如此,聂萧问的庆功宴,你便去吧。” “爹!” 林苍古视若未闻:“你要谨记你林家少主的身份,不要让为父失望。” 回去后,凌鸣玉一直在犹豫,要如何告诉谢妄这个消息。 谁知不待他开口,只稍看了他几眼,谢妄便仿若了悟般问:“是聂家庆功宴?” 凌鸣玉突然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他和林苍古谈话时,谢妄就在现场。 否则,谢妄怎么可能会只一眼,便能完全勘透他心头所想? 直到谢妄举起手边烫金的宴请帖,凌鸣玉这才明白。 谢妄:“你父亲方才差人送来的,所以我猜,他传你去也是因为此事。” 凌鸣玉垂头丧气地在谢妄身边坐下。 谢妄:“你父亲要你去参加宴会?” 凌鸣玉有气无力的点头,可怜巴巴的小目光望向谢妄。 “那便去吧。”谢妄道,“我会陪你去。” 六月初七,聂家家主为其子聂萧问入选仙门内门弟子开办庆功盛宴。 一大早,凌鸣玉便带着谢妄跟随林苍古前往聂府赴宴。 下了马车,林苍古不忘对凌鸣玉叮嘱道:“你知道该如何做。” 他眼神似有若无地从谢妄身上扫过,仿佛在警示凌鸣玉一般。 凌鸣玉心中一凉:“我知道,爹。” 而后跟随林苍古入宴。 宴会很快开始,隆重介绍完聂萧问如今新的身份、众人纷纷祝贺后,宴会开始表演歌舞,众人也纷纷活络的攀谈起来。 好在有林苍古同其他氏族长者周旋,凌鸣玉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用跟在林苍古身后,时不时乖巧的唤几声叔叔伯伯。 他体质特殊,所以,哪怕是比凌鸣玉更有权威的长者,也无一人不对凌鸣玉善意相迎,面上做出熟稔的亲密状。 他今日穿了间金红交织的奢靡华服,于人群中得意穿梭间,骄傲张扬地像只志得意满的朱色神鸟。 一番寒暄下来,凌鸣玉身心疲惫。 好不容易等这一环节结束,他第一时间向林苍古申请自由活动。 林苍古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去吧。” 凌鸣玉立刻带着谢妄跑开了。 他方才吃宴吃到一半便被林苍古叫走,正饿着,便带着谢妄重新回到席位上。 这一次没有林苍古的打扰,凌鸣玉终于可以和谢妄细品美味。 “尝尝这个…还有这个!”凌鸣玉每尝到好吃的,都第一时间和谢妄分享,幸福地眼快眯成一条缝。 谢妄则仔细关注凌鸣玉爱吃的菜品,边不动声色微凌鸣玉布菜,边暗暗在心中记下。 正边吃边看歌舞开心着呢,身侧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奚吟,谢兄。” 凌鸣玉闻声回过头,便见聂萧问眼中带着惊喜,手中举着酒杯同他道:“我没想到,你们会有空来参加宴会。” 聂萧问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显然是聂萧问应酬间,忽然看到凌鸣玉和谢妄,这才拨开人群走过来。 凌鸣玉也不好驳了聂萧问的面子:“聂公子,祝贺。” 他起朝聂萧问扬了扬酒杯,而后一饮而尽,里面装的是谢妄特意为他准备的果饮。 聂萧问显然很高兴:“叫我萧问就好。” 三人于是简单交流起来,提及宴会,聂萧问有些羞赧: “这宴会,实在是我父亲执意要办,既是他的好意,我也不好阻拦。” 凌鸣玉这回算是看清楚了:修道后年年回聂家是不忘本心,答应城主短任仙师是知恩图报,配合宴席是为尽孝。 聂萧问其人,确实是表里如一的正人君子。 自从知道两人没什么奇怪关系后,凌鸣玉也不再排斥聂萧问。 甚至觉得,和聂萧问做朋友,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 正巧他近来正有件担心的事情,便问:“萧问兄,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帮忙看看,可以吗?” 聂萧问自然答应。 于是凌鸣玉便将他误送劣质卷轴给谢妄修炼的事情,讲于聂萧问听。 最后担忧地拉过谢妄问:“可不可以帮谢妄看看他身体是否有异?” 聂萧问望向谢妄,谢妄起先并无反应,还是在凌鸣玉的不断催促下,才缓缓起身,将手腕摊开在聂萧问面前。 聂萧问笑道:“谢兄怎知我要查的是手腕?” 随即双指合起,以灵气注入谢妄手腕经脉中。 听了聂萧问的话,凌鸣玉一开始也奇怪,但很快就被聂萧问炫丽的灵气吸引,忘记心中疑惑。 凌鸣玉心中紧张,一抬头,却见谢妄面色依旧冷淡,只是双眼中似有思绪翻涌。 凌鸣玉便忽然伸手,于宽大的袖袍中牵住了谢妄修长硬朗的手。 牵住的瞬间,凌鸣玉明显察觉到谢妄身体一僵,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反将凌鸣玉的手牵住。 凌鸣玉压了压上扬的唇角,抬头对上谢妄漆黑的视线。 他软绵绵的指腹在谢妄偏硬的掌心微捏,附身在谢妄身侧小声安慰道:“不要害怕,不管是好是坏,我都会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 凌鸣玉说完收回身,手却被谢妄继续牵住。 凌鸣玉十分理解,毕竟他小时候被护士姐姐检查的时候,也十分害怕,但这时候只要牵住妈妈的手,就十分安心。 ——他虽然不是谢妄的妈妈,但是牵手……总得来说道理是一样的吧? 凌鸣玉没有放在心上,然而他安慰谢妄期间,聂萧问的面色,却从一开始的轻松逐渐凝重。 “难道很严重吗?”凌鸣玉心忽然揪起来,十分懊恼,早知道他说什么都该带着谢妄早点去看。 聂萧问却郑重的摇了摇头。 这下换凌鸣玉看不懂了:“什么意思?” 聂萧问收回手,面上是前所未有的肃然,他忽然问:“不知道谢兄,可有修炼问道的念头?” 聂萧问此话一出,周围所有有意无意打量这边的宾客,皆同时一静。 就听聂萧问诚挚道:“我方才粗略一探,发现谢兄体质、经脉皆为上乘,甚至在我之上,不知谢兄,可有意此番随我去昆仑太玄宗?” 17. 第 17 章 天赋惊人?昆仑太玄宗? 凌鸣玉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眼下一字不差的发生在他眼前。 他双目的光芒几乎要凝成实状,身体每个细胞无不在激动地翻涌,恨不得亲自替谢妄说出那三个字——我愿意! 凌鸣玉拼命向谢妄暗示,然而谢妄却仿佛毫无察觉,无比冷静道:“抱歉,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送走失望的聂萧问,凌鸣玉第一时间松开谢妄的手,懊恼不已:“方才你为什么要拒绝他?那可是昆仑太玄宗,天下第一宗门。” 谢妄安然进入太玄宗,潜心问道,成为仙道至尊——这是凌鸣玉做梦都在追求的。 而现在一切就摆在眼前,谢妄居然如此轻易的拒绝了?? 谢妄:“成为昆仑宗弟子,能带其他人入宗修炼吗?” 凌鸣玉心焦难耐,甚至恨不得现在把聂萧问再拉回来,让他再问一遍。 可事实就是谢妄拒绝了。 凌鸣玉不在状态地摇摇头,魂不守舍道:“好像从没听说过。” 谢妄:“那便是了。”说罢回身落座。 凌鸣玉茫然片刻,旋即跟上,不停地追问道:“谢妄,你这话什么意思?” 短短片刻间,凌鸣玉想了很多。 助谢妄入仙途,登顶修道,从来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倘若谢妄根本就不想修炼呢? “你当真不想修炼?”凌鸣玉面色不太好的问。 “你指太玄宗?” 凌鸣玉点点头,目光中透露出难掩的希翼。 可谢妄只是收回眼,无波澜道:“不曾想过。” 凌鸣玉呆坐在原位,眼中的光芒彻底散去,仿若天亮前消失的星星。 好事的人群随着聂萧问的离开,逐渐散开。 但众人对谢妄的关注,却在无形之中成倍增加。 人群的尽头,林苍古无声将一切收入眼中。 他身侧的中年人见状上前问道:“家主……” 林苍古抬手制止此人的话,只冷酷道:“一切照旧。” * 宴至末声,林苍古身边一仆役忽然行至凌鸣玉和谢妄身前:“谢公子,家主有请,烦请谢公子跑一趟。” 凌鸣玉下意识想说“我替他去”。 然而余光里看到林苍古关注的目光,他瞬间又按耐下去。 在林苍古面前,他不能表现地对谢妄太特殊。凌鸣玉在心里告诉自己。 谢妄闻言起身,随着仆役朝林苍古走去。 离开前,他对凌鸣玉道:“等我回来。” 凌鸣玉连连点头,他不得不暂将心事抛在脑后,目送谢妄穿过人群,行至林苍古身侧。 接着林苍古开口,似是对谢妄说了些什么。 凌鸣玉拼命伸长耳朵,但距离太远,自然什么都听不见。 林苍古说罢,谢妄简单回应数句,随即点头,转身离开了宴场。 不是,就这样…走啦??? 凌鸣玉风中凌乱。 方才谢妄还说等他回来,结果没说两句,谢妄自己就先行退场。 再加上他猝不及防得知谢妄竟志不在仙途。 凌鸣玉悲从中来,取过谢妄不让他喝的果酒,吨吨吨一连灌了好几口。 然后擦擦嘴,忧伤地打了个酒嗝。 没多久,凌鸣玉就开始觉得有些飘飘然,整个人仿佛踩在云上。 难怪古人喜欢借酒浇愁,凌鸣玉神志不清地想。 仆役适时上前:“林少主,随我去这边休息吧。” 凌鸣玉喝的大脑空白,这时候别说来个会说话的正常人了,就是墨戚辉过来说两句,凌鸣玉都能被拐跑。 凌鸣玉勉强维持着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在仆役的带领下,摇摇晃晃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向静谧陌生的聂家深处。 凌鸣玉不知道自己被安置在何处,总之房间很雅致。 凌鸣玉躺在床上,起初并未察觉到异常,渐渐地,他似乎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甜香。 一开始,凌鸣玉认为这是房间的熏香,虽然过于甜腻了些,但他并未放在心上。 可渐渐的,这馥郁的甜香愈发浓郁,几乎充盈凌鸣玉整个鼻腔。 更要命的是,凌鸣玉发现自己小腹越来越热…… 令人无力的热意自那处延生,很快盈满全身,令凌鸣玉浑身沁出粘腻的热汗。 他想要起身喝口水,可开口却只能发出无力的嘤咛。 凌鸣玉终于意识到不对——他好像,不仅仅是喝醉了。 几乎是同时,凌鸣玉脑海里忽然跳出来数个字——火户鼎成熟期。 凌鸣玉无力地咬紧了洁白的双齿,昏昏沉沉中吐槽道: 先不说他一个天道,入世时居然还要继承原主火户鼎这样诡异的体质。 可火户鼎成熟期不是要等到十六岁吗? 他分明还不到! “…唔……” 凌鸣玉开口本想骂天镜,谁知竟发出奇怪的声音,吓得他连忙紧合上薄唇。 可细碎难受的呼声,仍断断续续从他莹润的唇畔溢出。 甜香已经浓郁到几乎将凌鸣玉整个人溺毙,随着凌鸣玉的吐息而起伏。 好难受…… 被褥通通被凌鸣玉踢至一角,他难以承受般蜷成小小的一团,咬住下唇来抵抗体内翻涌的热浪…… 难受到恍惚间,凌鸣玉双目失神的想:好难受,他要怎么办? 要是谢妄在就好了。 * 离开宴场,谢妄却并没有直接离开聂家,而是在聂家寻了一处无人行至的僻静地。 他停下的瞬间,一道人形黑雾骤然出现在他身边。 黑雾消散时,露出其中的黑衣人影。 “魔刹使。”黑影恭敬躬身道。 谢妄冷面向黑影说出数个物件名,吩咐:“去取来。” 黑影得令瞬间消失。 这是林苍古托他去林家取的物品,这是林苍古为宴会准备的一些礼物,只是手下不甚遗落数份在家中。 物品贵重,林苍古便委托谢妄帮忙去取。 待魔影卫取来林苍古所要的东西,谢妄转身再度潜入宴场。 然而此时,谢妄却发现,林苍古仍在宴上酬酢,而原先坐在宴席上的凌鸣玉,此时却忽然不见了踪影。 谢妄转身寻向马车,可林家仆役并未有一人见过凌鸣玉。 在得到意料中的答案时,谢妄即刻转身,目光锋利,厉声朝暗处的黑影卫命令道:“找!” 然而他才行数步,一道焦急黑影忽然而至,单膝跪于他面前,神色焦灼道:“禀魔刹使,魔域有变,需魔刹使立刻处理。” 谢妄头也不回,厉声:“统统找影一。” 话音未落就错身消失在聂府。 * 聂萧问追着一个鬼祟的身影不断在聂家深处穿梭。 直到一间僻静的客房处时,那身影忽然消失,失去踪迹。 “此人竟能在我的追捕下逃脱,可见修为不在我之下,青州城内若有这般修为的高手,今日来我宴会做什么?” 聂萧问担心此人对聂家不善,心中正不安,房间内忽然传来一声极微弱的动静。 “谁?!”聂萧问瞬间警惕,难道那人还没走? 他小心朝房间靠近,房间内细碎的动静于是愈发明显。 直到距离门前还有数步时,聂萧问鼻尖,忽然闻到一股诡异的甜香。 这香味极淡,然而与其中纯粹净洁的灵力交织,分外诱人。 只接触的瞬间,便令聂萧问因苦修而高度紧绷痛苦的神魂一荡。 仿佛久旱遇甘霖的土地,骤然受到甘甜的霖雨灌溉,神魂传来极致舒缓的愉悦令聂萧问双眼泛红,掌心发颤。 他明知道这种状态不对,可灵魂深处对这股柔和香甜气息的痴迷,使他完全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操控催促他推开眼前的房门,以求来自神魂更美妙的释放和救赎。 然而就在聂萧问掌心即将推开红色木门的瞬间,一道硬朗冰冷的掌心,忽然铁箍般扣住他向前的手腕。 那掌心之用力,几乎要掐断聂萧问的手腕,瞬间在聂萧问腕间掐出恐怖紫痕。 聂萧问恍惚的神智,也终于在巨痛下的刺激下勉强清醒。 不等聂萧问回首,一道冰冷仿佛如万年冰封寒潭似的声音极具攻击性地质问道: “聂公子站在我未婚夫房前,是为何事?” 18. 第 18 章 古典雅致的雕花漆红拔步床上,蜷缩着一道凌乱的身影。 凌鸣玉金红交织的华服散乱,薄纱外衫半褪,云层般堆积在臂弯腰后。 他额间微微湿润,面上带着不正常的酡红,下唇却被咬到泛白,微闭的眼睫上带着潮意,不知是泪还是汗。 一头柔软浓密的乌发披散在身后,发色极致的墨黑同华服浓烈的金红交织出绚烂的背景。 凌鸣玉倾躺其中,纯净和妖冶杂糅,仿若一朵盛开至靡的花。 到这时候,纵使凌鸣玉神识再不清明,也意识到馥郁的甜香不是房间的熏香——而是来自他的身体。 …这该死的香味!凌鸣玉失神地想。 …不会…不会传到外面去吧? 凌鸣玉正担心,忽然又一阵热潮猛地冲刷而上,凌鸣玉瞬间攥紧了手下的华服,双目失去焦距,再无暇顾其他。 躯体仿佛有无数只灵蚁正密密麻麻温柔的啃噬,带来一阵接一阵令人魂飞心颤的酥麻痒意。 凌鸣玉难耐地夹紧锦被。 可不管凌鸣玉如何努力,始终寻不到释放的出口。 凌鸣玉不知道这样的折磨他还要独自承受多久。 更害怕在他彻底撑过发/热前,若有人被这异香吸引过来……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凌鸣玉只觉得脊背发凉。 “…唔……”凌鸣玉无助的呜咽声中带上了一丝哭腔。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吱呀开门声。 紧接着,一道快却沉稳的脚步,大步长驱内室,转眼抵达凌鸣玉的床头,而后那道身影俯下身。 凌鸣玉只来得及分辨出几声脚步,下一秒,一道微凉气息扑面而来,宛如斜风细雨,瞬间给凌鸣玉带来舒适凉意。 凌鸣玉被激地身躯一颤,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 他早已失了神智,此刻毫不犹豫伸手,滚/烫的手臂立刻紧紧攀拥住来人的脖颈。 凌鸣玉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他分明已经竭力抵抗,可肌肤相亲处传回的惬意凉爽,瞬间击溃凌鸣玉的防线。 无形中那来自灵魂深处的酥痒得到片刻舒缓,凌鸣玉情不自禁向上够了够,火热的面颊努力往来人身上贴,发出满足的叹慰。 凌鸣玉动作的第一时间,来人的身躯便毫无征兆地猛地僵在原地。 他垂放在凌鸣玉身侧的手臂,手背上顷刻间爆出青筋,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又仿若昭示他此时的暴戾怒火。 直到凌鸣玉吐出那两个字。 “再说一次。”谢妄瞳孔漆黑一片,语气冰冷犹如吐着信子的巨蟒。 倘若此时有魔影卫在场,恐怕早已被吓得跪地求饶。 然而凌鸣玉此时头脑凌乱一片,只觉得谢妄冰冷平静到了极点的声音,具有别样的祛热作用。 他迫不及待拱了拱胸/膛,为了得到更多肌肤上的凉意,不吝惜地凝着眉配合道:“谢妄…谢令闻…帮帮我……” 他边说着脸往谢妄胸/膛寻去,迫切的想要更多凉意。 听到“谢妄”这两个字从半昏状态的凌鸣玉口中讲出来时,谢妄难看的面色终于稍霁。 但他却并未满足凌鸣玉,反倒更后退了数分,命令道: “睁眼。” “看清楚我是谁。” 冷源消失,凌鸣玉不满的睁眼,迷茫的圆瞳紧盯住谢妄仔细打量。 小片刻后,才终于半是惊喜半是怀疑道:“谢…谢妄……?!” “是我。” 确定面前的人是谢妄后,凌鸣玉看到救星般浑身一懈。 他彻底放弃抵抗,却前所未有的安心,睁着一双莹润如猫般的圆瞳,一边往谢妄怀里拱,一边带着哭腔,双目失神地向谢妄求助:“好难受…谢令闻……” “要我帮你?” 短短片刻,谢妄的声音蒙上了一丝喑哑。 凌鸣玉委屈点头,他揪着谢妄胸前的衣襟,以一种无比信任的姿态,气音小声道:“我只相信你。” 伴随着一声轻笑,谢妄缓缓道:“好。” 谢妄反手掌心飞出一道结界,将整间房间笼罩。 他附身将凌鸣玉放躺下,凌鸣玉却始终搂着谢妄的脖子,不肯将人放开。 谢妄只得侧躺在凌鸣玉身侧,一只手任由凌鸣玉滚烫的面颊紧贴降温,另一只手缓缓下移没入华服中…… * 在寻常修士的认知中,火户鼎的发/热期,通常只有和道侣双/修,才能得到舒缓。 但对活了两辈子的谢妄而言,暂且舒缓凌鸣玉的发热,显然并非只有双修一条渠道。 以修为高者灵气诱/导,灵气进入火户鼎体中,于其丹田中气息交融,营造出一种双/修的假象,同时疏导躯体,便能助其暂时度过发/热期。 但此方法对修为高者操控灵气水平极高,且疏解程度更不如真正的双/修,所以甚少被使用。 小腹传来舒服道令人叹慰的暖意,及至攀登到顶/峰,灵魂寻到宣泄口。 馥郁甜香逐渐消散,体内热量也缓缓减退,凌鸣玉疲倦不已,不知不觉陷入熟睡。 谢妄黑目一错不错,将凌鸣玉所有神情通通收入眼中。 他盯着面前的人,仿佛守着最珍爱宝藏的巨龙。 只有在替凌鸣玉抚开额间乱发,察觉凌鸣玉唇畔残存酒渍中的异常时,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 凌鸣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林府的。 等他的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已黑。 而他则换上柔软的新里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身体白日里的燥热已经全部消退,凌鸣玉坐起身,只察觉到初夏夜间的微凉。 床柜放着茶水,凌鸣玉半起身去够。 门外松眠察觉到动静,顿时推门而入,快步为凌鸣玉取过茶水。 “少主醒来了?没事就好。”松眠如释重负。 凌鸣玉:“我是怎么回来的?” 松眠答:“是谢公子抱少主回来的。谢公子说,少主在宴席上喝多了,身体不适,所以先带公子回来了。” 回忆起下午的场景,松眠自顾自道:“谢公子突然抱着少主回来的时候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少主出什么事了。” 他松了口气道:“还好只是醉酒。” 醉酒…… 凌鸣玉思绪逐渐回笼,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以及一些不为人说的新奇感受,断断续续从脑海中闪过,他双耳逐渐染上绯红。 凌鸣玉低头喝杯子里水。 松眠疑惑歪头:“难道不是醉酒吗?” “唔…”凌鸣玉差点被呛到,移目,“…是咳咳是醉酒。” 他连忙转移话题:“我爹回来了吗?” 松眠朝外面天色望了眼:“是时候快回来了。” 凌鸣玉这才问到自己的真实目标:“那…谢妄呢?” “谢公子?”松眠正欲说,一阵嘈杂声忽然从门外传来。 “少主,少主!家主回来了,现在要立刻传见少主,少主请马上去书房吧!” “怎么这么急?”凌鸣玉不解道。 松眠也摇头。 凌鸣玉在松眠的帮助下,起身穿衣:“算了,谢妄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我先去书房。” * 行至途中,凌鸣玉发现沿途一片光亮,路上仆役皆行色匆匆,颇为压抑低沉。 凌鸣玉越是靠近林父书房,这种氛围越是明显。 就连松眠都看出异常,临进书房前,他担忧道:“少主,家主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凌鸣玉同样有所感,可这个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上:“没事,你在外面等我。” 然后在心里,给自己做足了准备,这才咬牙敲响书房门: “爹,这么晚,您突然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19. 第 19 章 “进。”林苍古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 凌鸣玉迟疑了一会,随即胆战心惊推开门。 入门的瞬间,一盏茶碗连带满盏滚烫的热茶倏然摔裂在他身前,滚烫的茶水溅了他半身。 若非凌鸣玉迟疑,再上前半步,恐怕这茶盏摔的就不是地面,而是他身上。 “逆子,给我跪下!” 凌鸣玉被吓得面色苍白,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的“反抗”令林苍古愈发暴怒。 “好、好!”他努极反笑,倏然又变脸狂斥道:“今日下午,你身在何处,做了什么?!” 林苍古这话一处,凌鸣玉面色立刻苍白如纸。 “聂、聂家客房……”他下意识道。 他想向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解释他火户鼎发/热期异常,以至于提前一年发作的事情。 然而还不待凌鸣玉启唇,便听林苍古愤怒不已道: “我知道,我问的是,你究竟和谁在一起?!” 林苍古这话一出,凌鸣玉头脑瞬间空白—— 他知道。 林苍古说他知道。 凌鸣玉确定回府后,这件事情他一个字都不曾向他人提起。 而林苍古却在见面后确定无疑的告诉他“他知道”。 所以林苍古自始至终,都知道他在客房中被突如其来的发/热期折磨,身为父亲他却无动于衷。 不,也不能说是无动于衷。 一想到某种可能性,凌鸣玉突然觉得胃部一阵痉挛。 林苍古虽老但面容向来威严端庄,此时却凭空生出数分狰狞。 他冷哼一声,似疑问更似肯定:“是谢妄助你度过发/热期?” 胃里忽然翻江倒海的翻涌起来。 无声中凌鸣玉仿佛听到一声悲凉的叹息。 果然。 当着林苍古的面,凌鸣玉面上控制不住的露出痛苦神色。 林苍古双手背负在后,冷冷看着凌鸣玉,目光不似看人,仿佛在审视掂量一件物品。 片刻后,他毫无征兆地冷笑:“倒是我小看你了。” 他以一种虚假的温情声音道:“吟儿如今长大,会违抗爹的安排了。” “今日联合谢家废物,亲手毁掉爹精心为你铺就的大好前程。” “明日,是不是就要推翻我的家主之位,换你来当了?” 凌鸣玉摇头,在林苍古气息压制下,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看来我近来对你确实太过放纵,竟叫你忘却自己的身份。” 林苍古面色阴冷道:“来人。” 凌鸣玉茫然抬起头,便见几个修士打扮的中年人进房来。 凌鸣玉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未知的恐惧。 “带下去,关起来。” 凌鸣玉脊背发凉,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放他出来。” 凌鸣玉被蒙住眼,他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哪里。 未知的恐惧令凌鸣玉更加害怕,直到他被送到目的地,身边再没有半分动静的时候,凌鸣玉感觉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他颤抖着手扯下蒙眼的锦条,却没有如他意料般看到光明。 入目是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犹如被丢入无尽黑渊,人在其中,看不到半丝光亮。 未知的漆黑领域中,仿佛蛰伏着凶恶残暴的妖兽,或许你身边正站着一个人,你一无所知时,他却正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观察你…… 凌鸣玉脑海中顿时闪过无数个恐怖的念头,每一个都令凌鸣玉心肝发颤。 他颤着声道:“有、有人吗?” 声音泥牛入海。 凌鸣玉害怕的后退数步,后知后觉身后也是无边黑暗,他顿时立在原地,浑身发寒。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传来小声啜泣的声音: “谢令闻……” “快点来找我……” * 凌鸣玉蜷缩在墙角,双臂紧紧拥住自己的身躯,埋首在臂弯间,如同这样,就能得到更多的安全感。 黑暗中,凌鸣玉察觉不到时光的流失。 有时他感觉时间已经过去非常久,有时又恍惚认为他上一刻,才被林苍古丢到此处。 没有人和他说话,黑暗中,只剩下无边的孤寂和恐惧。 凌鸣玉终于明白,从前他骂林苍古时,松眠为何会那么紧张。 他不得不承认,倘若这样的惩罚再久一点…他将来显而易见只会有两种结果: 要不然成为唯林苍古是从的乖孩子,要不然,就是被逼疯。 凌鸣玉缩了缩身子,随着时间流逝,他呼吸愈发艰难,无形之中仿佛有一只巨手扼住他的脖颈。 他难受地大口用力的呼吸,效果却甚微。 就在此时,漆黑的石室内,忽然响起一道微弱的咔哒声。 在石室内待的太久,乍一听到声响,凌鸣玉第一反应竟不是向前,而是宛如惊弓之鸟般,闭上眼,更加用力的抱紧了自己。 和昏睡中不同的是,这一次,凌鸣玉清晰的听到脚步声向他逼近,直到彻底停住。 ——就在他面前。 凌鸣玉自欺欺人地屏住呼吸,认为只要这样,来人便不会发现伤害他。 他背靠石壁,宛如一只无助的小兽瑟瑟发抖。 直到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 “啾啾。” 凌鸣玉愣住片刻,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这声音是自己的幻觉。 “啾啾,是我。” 那声音重复道。 凌鸣玉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黑暗里,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容,甚至分辨来人轮廓都无比艰难。 但凌鸣玉就是知道:“谢令闻!” 他倏然起身,猛地扑向黑暗,毫无意外被一道熟悉的气息裹住。 一片漆黑里,凌鸣玉紧紧抱住来人。 谢妄同样回拥住凌鸣玉,一边抚摸凌鸣玉的后脑,黑瞳中闪过无人察觉的痛色:“我来晚了。” 凌鸣玉此前虽然害怕,但尚且还能控制情绪,最无助的时候,也不过躲在角落偷偷擦擦眼泪。 可谢妄这话一处,凌鸣玉眼泪顿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坠。 “不晚…不晚……”凌鸣玉哽咽道,“我一直在等你。” 谢妄心中一痛,好像有人用刀往他心上剐下一块肉。 他指尖轻滑,空中出现一道灵气化作的符咒,下一秒符咒一闪,变成一团飘浮的火团,照亮半片石室。 谢妄低头一看,凌鸣玉果然哭的眼尾鼻头发红,可爱却又叫人心疼。 谢妄轻柔为凌鸣玉擦去脸颊的泪水,无比郑重道:“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凌鸣玉点点头,带着可怜的哭腔:“我也是。” 在火光的照耀下,凌鸣玉第一次看清石室的布局。 石室里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凌鸣玉此前所在的另一边则空空荡荡。 二人在小小的石床上坐下。 凌鸣玉看到石床靠墙的内壁,上面遍布深浅不一的划痕,偶尔沾染丝并不深刻的久远血迹。 凌鸣玉紧紧牵住谢妄的袖袍,和谢妄紧紧依偎,无不紧张道:“林苍、我爹把你也关进来了?” 谢妄垂眸:“我想办法偷溜进来的。” “你?偷溜?”凌鸣玉太过震惊,一时间甚至忘记恐惧。 但他很快又想起谢妄方才施展的法术,顿时明了: 他都带谢妄上过一阵青城学堂里,以谢妄的天资,这个时候还不会法术才奇怪吧。 凌鸣玉由衷地为谢妄感到开心,就连被关在石室的恐惧都被驱散不少——当然,不害怕的最主要原因是谢妄在他身边。 拜托,谢妄可是未来只手遮天的大反派诶! 还有什么事情是谢妄不能解决的吗? 光是这样想,凌鸣玉已经十分心安。 他自以为对谢妄十分了解,便没再往下问,两个人亲密的依偎在一起。 谢妄忽然问:“倘若有机会,你愿意同我一齐去昆仑太玄宗吗?” 他郑重的强调:“只有我们,两个人。” 20. 第 20 章 “昆仑太玄宗?”凌鸣玉诧异的瞪大了圆瞳。 他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谢妄凭空想要进入仙门第一大宗派,而是惊喜道:“你想清楚愿意去修道了?” 火光下,凌鸣玉的圆瞳熠熠生辉,满满闪烁地都是惊喜,他对谢妄的能力毫无怀疑。 谢妄心中触动:“是。” 他严肃道:“你想去吗?” 仿佛将决定权完全交到凌鸣玉的手中。 只要凌鸣玉简单的回复,便轻易决定他未来的去向。 凌鸣玉一个“想”字卡在唇畔半晌,可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谢妄语气平淡,全修道修士趋之如骛的宗门,在他这里却如同话家常般:“你不想去?” 凌鸣玉摇摇头,但神色仍旧艰难:“不是,我想和你一起的……” 他为难道:“但是太玄宗弟子招收格外严格。” 他低头拨弄手指,神情中带着些沮丧:“…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合格。” 他毕竟用的是林奚吟的身份,就连身体数据,都是照着林奚吟改的。 至于林奚吟在修炼上有没有天赋…… 凌鸣玉合了合掌心,据他最近时间的了解,有天赋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闻言谢妄漆黑冷静的黑瞳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些你不必担心,我会解决。” 凌鸣玉垂落的不存在的尾巴,顿时旗帜般重新立起来,疯狂摇摆:“真的吗?这么说,我们会一起去?” 凌鸣玉着重加重“一起”二字。 谢妄:“是。” 凌鸣玉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若非现在被关在石室,不易发出异响,他非得拉着谢妄跑几圈。 待兴奋劲稍缓,凌鸣玉担心谢妄在石室呆太久,被人发现,于是开心推着谢妄,轻声劝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快走吧,别被发现了。” 谢妄屹然不动,黑瞳中却带上一丝戏谑:“真的舍得叫我走?” 凌鸣玉觉得谢妄语气怪怪的,正想问,便听谢妄故意道:“白日里,不知道是谁一直不肯撒手。” 谢妄这话一出,白日里二人混乱的画面走马灯般从凌鸣玉眼前闪过。 他一张脸登时唰的通红,支支吾吾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和谢妄虽然是关系非常要好的朋友。 但解决发/热期这种事情,实在还是太过亲密…特别还是用那种方法…… 凌鸣玉目光飘忽,不自觉飞到了谢妄掌心上。 怎么办?作为朋友,谢妄为他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他是不是也该为谢妄做点什么? 比如…嗯…如果谢妄需要的话…… 凌鸣玉脸上不藏事,脑子里想的什么,脸上便是如何表达的。 就如同现在,凌鸣玉低头望着自己掌心苦恼的模样,谢妄心下瞬间领悟。 他于是故意掌心合成拳,抬手抵在唇前,轻轻咳了数下。 随着他的动作,凌鸣玉的目光果然往上,仍旧明晃晃地盯着他的手,丝毫没反应过来,自己过于明显的视线。 谢妄眼中带笑,见好就收:“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谢妄说不会有人发现,那定然不会骗他! 凌鸣玉欢呼一声,整个人抱住谢妄:“太好了!!” 若他一个人留下,其实还是有点害怕。 “至于林家主那边,”谢妄深邃眼眸中闪过戾意,“我会想办法,让他尽快放你出去。” * 虽说名义上是凌鸣玉一个人被关禁闭,但绝大多数时间,谢妄都会来陪他。 谢妄还教会他操控火光的术法,一旦有人来,便叫他熄灭火光,待人走后,重兴施展术法。 有谢妄和能操控光芒,凌鸣玉在石室的日子,倒也不算十分难过。 虽然凌鸣玉不知道谢妄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如此过了数日,有一日,石室大门再一次传来动静。 一开始,凌鸣玉还以为是谢妄又来了,他听从谢妄的嘱咐,首先熄灭火光,准备确定是谢妄后,再重施术法。 结果大门走进来一道凌鸣玉全然陌生的身影。 石室大门未关,微弱的自然光从大门后照射而入,照亮来人的背影,他道: “属下奉家主之令,特来接少主出去。” “少主的禁闭令到此结束,少主,请吧。” 凌鸣玉倏然站起身,虽然来接他的人不是谢妄,但是凌鸣玉知道,他之所以能被这么快地放出来,一定是谢妄在背后做了什么。 凌鸣玉走出石室,石室外松眠等候已久。 他一出禁闭石室,松眠立刻担忧不已地围上来,查看凌鸣玉的情况。 凌鸣玉先是回了自己的住处,仔细的洗漱完,换上新衣服。 直到回到自己安心的领地,他才敢问松眠:“谢妄呢?” 松眠面上顿时展开笑颜,兴奋不已地对凌鸣玉道:“少主我正想和您说呢,谢公子被仙人看上啦,马上就要被带去仙门,同聂公子一样修炼!” 凌鸣玉眼瞳星星似的亮起来,惊喜的不得了,迫不及待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仙人亲自寻来我们府上……” 通过松眠叙述,凌鸣玉这才明白,原来他不在的这几天,谢妄无意中被学堂仙师发现修炼天赋。 仙师连忙将消息传至昆仑太玄宗,其中又捎带着聂萧问对谢妄极高的评价。 要知道聂萧问已经是师从太玄宗尊者的核心内门弟子,天赋可见一斑。 而谢妄,是能让聂萧问自叹不如天赋不如的人。 一收到消息,负责招生的修士连夜赶来青州城林府,面见谢妄。 松眠激动道:“仙人现在正在照看谢公子呢。” 凌鸣玉激动,他已为此事发愁整月,差人东北西跑,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时机。 谁知关了几天禁闭出来后,竟听到了这样的好消息! 开心之余,他又不免开始为谢妄感到担忧。 上一世,压垮谢妄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将他收入门下精心呵护,却欲图夺他躯壳为己续命的师尊。 不行,凌鸣玉心焦道,他得去看看现在的情况。 不能让谢妄再入此人师门,重蹈上一世的惨剧。 * 厅堂内,正端坐着三道身影。 林苍古与一道袍青年人端坐主位之上,谢妄则独坐左边位置。 除了谢妄神色如常外,林苍古同青年修士似乎聊的正欢。 但青年修士显然一心心系谢妄身上,林苍古见状,只简单坐了会,便寻了个理由离开厅堂,为二人留出空间。 林苍古一走,青年修士便不再遮掩自己对谢妄的热切。 “筑基石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修炼的天赋远超常人,若一心向道,将来你在修界必将有一番大作为。” 青年修士不留余地的描述着辉煌的未来,仿佛只要谢妄此刻答应,下一秒就能成为叱咤一方的强者。 凌鸣玉就是这个时候,偷溜到厅堂门外,正自以为无人察觉的小心向里张望。 厅堂内的两人对视一眼,青年修士率先一笑:“想必这位,便是你说的那位重要的人吧?” 凌鸣玉在门外听得满脑子问号:这厅堂里,除了谢妄和青年修士,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不对,他怎么不知道有什么对谢妄而言重要的人? 凌鸣玉沮丧地想到,难道他和谢妄间居然还有秘密? 于是凌鸣玉愈发用力探出脑袋,努力朝里面看,谁知一探头,迎面对上谢妄带着隐晦笑意的目光。 糟了,被抓包了! 凌鸣玉杏瞳一圆,透出惊慌,不待他抽身逃跑,谢妄早有预料般道:“还不进来,等着我亲自过来请你?” 凌鸣玉左看看右看看,确定谢妄是在和自己说话后,食指指向自己,无声张口:“我?” 凌鸣玉瞥头,便见青年修士也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凌鸣玉顿时红了耳尖,乖巧的站过身,在谢妄眼神的示意下,晕乎乎地走到谢妄身边坐下。 而后后知后觉想明白,所以谢妄说的重要的人,其实是指…自己? 凌鸣玉暗自开心。 “看来是了。”青年修士绕有深意的道。 “虽说从前并未有带…家眷入宗修炼的先例。”青年修士斟酌着用词,面向谢妄,迫不及待道: “但如果是你的话,倒是可以破这个例。” 青年修士的意思,是希望谢妄即刻随他回太玄宗。 然而谢妄却拒绝了,只是同青年修士约定好,明年三月,太玄宗新生弟子大选时,他会前去。 青年修士虽然多番劝阻,奈何谢妄心意已决,只好惋惜地同谢妄约定好,届时会提前派人接应谢妄前去。 送走青年仙师后,凌鸣玉终于寻到机会问:“你为什么不同意随他一齐返回昆仑太玄宗,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啊?” 谢妄回过身,自然的为凌鸣玉整理因跑过来太急,而稍显凌乱的发丝:“明年三月,太玄宗新生弟子大选,我会与你一同去。” 凌鸣玉着急:“可是这样,你就少了半年修炼时间。” “常人都说修炼越早越好,聂萧问七岁便入太玄宗修炼。”凌鸣玉粗略一算,耷拉下脸,真实为谢妄感到惋惜,“你都快十七了。” 他这副较真的样子实在可爱。 看着这样的凌鸣玉,谢妄只觉得心都陷进去一块。 谢妄:“这重要吗?” 凌鸣玉立刻:“难道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 谢妄毫不犹豫:“有。” 凌鸣玉双手环胸,鼓起脸,他倒要看看,谢妄能说出个什么答案。 “这半年里,你只需掌握一些基础的术法,半年后通过太玄宗的新生弟子大选,你就能成为太玄宗的外门弟子。” 谢妄垂眸认真道,“你不想修炼吗?” 凌鸣玉一愣,放下手下意识道:“想!” 又懂:“那我若是考不进去呢?” 宛如冰雪初融,谢妄轻笑道:“你再想想,我方才同仙师谈了什么?” 凌鸣玉恍然:“若是我没考进去,你也会带我一起。” “无论发生什么,”谢妄若有深意道,“我都会帮你。” 21. 第 21 章 谢妄说着帮凌鸣玉,是真的在认真指点。 除去学堂学到的术法外,谢妄另还会再教凌鸣玉其他术法。 有时候凌鸣玉都不知道,谢妄仿若取之不尽教之不竭的术法,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凌鸣玉第一次觉得,谢妄身上带着他看不透的秘密,但凌鸣玉不在意。 毕竟他身上,也有谢妄不知道的东西。 也是见过青年修士后,凌鸣玉才知道。 林苍古之所以愿意解除他的禁闭,放他出来,也是因为谢妄的缘故。 谢妄如今得到仙人赏识,将来一旦得入仙门,作为谢妄身后唯一族氏的林家,自然能得到莫大的好处,林苍古这个老狐狸不会看不出来。 所以,林苍古才不再为难他和谢妄。 想通了这一点,有一日睡前,凌鸣玉爬上床,二人正准备分别前,凌鸣玉忽然唤住谢妄,问: “你被发现修炼天赋的事情,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吗?” 他从拔步床上探出一个头,望着谢妄正离去的背影。 昏黄的烛火下,凌鸣玉看不到谢妄的神色。 “是或不是,你都出来了,不是吗?” 烛火下,谢妄的身影分明半隐没在黑暗中,凌鸣玉也看不清谢妄出尘的容貌,但这一刻,凌鸣玉的心跳,却莫名其妙受到蛊惑般加速。 凌鸣玉心下顿感不妙。 这种心跳莫名其妙加速的感觉…到也不是不好,只是实在太过奇怪。 凌鸣玉于是飞速缩回头,他鸵鸟似的用被子蒙住脸,仿佛也试图用被子盖住他飞速跃动的心。 仿若不曾察觉凌鸣玉的异常,谢妄灭掉烛火,道:“晚安。” 凌鸣玉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晚安。” 六月底,聂萧问启程回太玄宗。 得知消息,凌鸣玉主动带着谢妄前去为聂萧问送行。 谢妄虽不曾反对,但全程跟在凌鸣玉身后,一言不发。 聂府内。 见到二人,聂萧问既意外又开心。 “奚吟。”他转头对着凌鸣玉身后的谢妄,带着善意打趣道,“师弟。” 倘若谢妄拜入太玄宗,二人可不就是同宗的师兄弟嘛。 凌鸣玉将身后的谢妄拉上前,同自己并肩。 “太玄宗的事情,还没有向你道谢。” 虽然谢妄的天资确实初衷,但若没有聂萧问那句推荐词,太玄宗的仙师定不会来的如此之快。 聂萧问温润笑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谢师弟天赋惊人,将来入修道,自然会有一番大前程。” 凌鸣玉昂起脑袋,心说:那当然,也不看看谢妄是谁,又是谁在“养”! 他超骄傲的! 聂萧问一笑,似乎颇为羡慕道:“奚吟和师弟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好。” 凌鸣玉一愣,很快明白聂萧问这是又误会他和谢妄了。 正准备解释,谢妄忽然道:“一路顺风。” 离开的时间已到,聂萧问也不再过多停留,他和煦朝二人告别:“明年,我在太玄宗等你们。” 音落瞬间,站在一旁的青年修士从芥子中掏出仙舟一抛,指尖同时捏出个法决。 仙舟迅速在半空中迅速放大,落地瞬间,变成一条带有船篷泛着灵气的大船。 聂萧问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又在船头出现,朝着送行他的人点头。 随即仙舟腾飞而起,载着数人,身影逐渐消失在天际。 凌鸣玉一脸惊叹的目送聂萧问远去,无不激动的扯着谢妄的衣服道:“天呐天呐快看,能飞的船,太酷了!” 他双眼亮晶晶道:“等明年我们一起坐!” 谢妄沉默。 凌鸣玉一开始仍然沉浸在亲眼目睹飞船的激动中,兀自拉着谢妄说个不停。 谢妄本身也是个话不多的,故凌鸣玉并没有觉得不对劲。 直到出了聂府,二人行至长街上时,凌鸣玉这才发觉,谢妄沉默的有些过头。 就像……凌鸣玉忽然一激灵。 他们上次在长街上遇见聂萧问后一样。 于是他转身拦住谢妄,垫脚抬头,贴上身几乎面对面的去分辨谢妄面上的神情。 片刻后,他松开脚尖。 “你又吃醋了。”凌鸣玉一脸小得意的笃定道。 凌鸣玉的得意来自于他对谢妄的了解。 若是换成这世上其他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能看出谢妄的情绪。 谢妄黑瞳微沉,他抿抿嘴,微错开目光:“没有。” 凌鸣玉葱白的指尖立刻戳上谢妄快抿成一条线的唇角:“还说没有,你嘴角都快耷拉到地面上了!” 有路人路过时,闻言朝谢妄面上一看,只见谢妄一张冰块脸古井无波,不禁朝着说话的凌鸣玉投去疑惑的目光。 凌鸣玉:“……” 凌鸣玉反驳:“他们眼力劲都不如我。” 谢妄微微撇头,唇瓣无意识擦过凌鸣玉的指尖。 仿佛被烫到般,凌鸣玉倏然收回手,夸张地背到身后,眼神微微闪躲。 “聂萧问人都走了,你还要吃他的醋啊?” 谢妄面无神情:“你主动来找他。” “可是我们是来为他送行呀,他都要走了,又帮了我们好几次,不来送他的话,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凌鸣玉嘴不过脑的继续道:“况且,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 说完凌鸣玉瞬间抬眸去看谢妄神色。 果然,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谢妄竟看也不看地同他错身而过,直接走了! 糟了! 凌鸣玉懊恼的皱了皱脸,说错话了! 他连忙去追:“聂萧问再好,也不及一个姓谢名令闻的大帅哥的十分之一…哦不,百分之一!” 谢妄顿下脚步:“当真?” 凌鸣玉连忙上去卖好,又是围着谢妄走来走去,又是摇着谢妄的袖袍,神神秘秘说:“那当然,否则,我就不会把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小名告诉你了。” 他朝谢妄俏皮的眨眨眼,暗示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这招很好使,凌鸣玉知道。 毕竟,哪个好朋友能抗拒只有朋友两个人才知道的小秘密呢? 果不其然,谢妄面色终于松动。 凌鸣玉再接再厉,主动挽住谢妄的胳膊,带着人往热闹处走,边道:“我们再去这边逛逛吧~” * 然而聂萧问走后数日,林苍古外出时,骤然遇袭,随行人等伤亡惨重。 林苍古被送回林宅时奄奄一息,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 他经过的地方,血迹淌了一路。 林家医官费尽心力,才终于令林苍古捡回一条命。 只是活着虽活着,却经脉尽毁,还断了只手,这辈子再无法使用灵气和任何术法,否则无异于自杀。 如此处境,他自然不适合再继续担任林家家主。 于是林家家主的位置,落到林苍古一位旁系兄弟身上。 林苍古苦修前半生,汲汲营营大半辈子,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苍古伤势稳定下来时,凌鸣玉去看过他。 却被林苍古怒骂出来。 在失去一切后,林苍古苦以隐藏的本质终于全面爆发,他折磨着每一个靠近他的人,借以发泄心中的苦闷沉痛,尽管一切都是徒劳。 这期间凌鸣玉也差人给林苍古送去过一些丹药。 他对关他禁闭的林苍古没什么感情,纯粹是替林奚吟报答林苍古的生父之恩。 至于凌鸣玉在林家的处境,因着他自身以及和谢妄关系的缘故,凌鸣玉在林家倒并未受到冷落,众人见到他,仍然恭恭敬敬称一句“小少主”。 只是凌鸣玉有些困惑。 贵妃榻上,榻前的小圆高桌上剔透的冰块散发出令人惬意的凉意。 凌鸣玉一身夏衣趴在趴在榻上,翘着足,右手压着卷轴,左手银叉上,正叉着块方方正正色泽诱人的西瓜,转头不解的问书桌前的谢妄道: “可是,无冤无仇的,魔修为什么会对林家下这般重手?” 据侥幸存活的林家弟子说,此番偷袭他们的正是魔修。 且来袭的魔修实力强劲,手段狠辣,远非数月前他们剿灭的魔修能相提并论。 谢妄平静的将面前的卷轴收起,又取出下一卷打开:“或许,林家主无意中得罪了一些人吧。” “又或许,”谢妄顿了顿,缓缓勾起唇角,“是上批被林家剿灭的魔修回来报复。” 凌鸣玉郑重点头,面色凝重:“看来魔修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妄展卷轴的手一顿,微扬的唇角僵在脸上。 凌鸣玉一口吃掉手中的西瓜,郑重道:“以后你可得注意点,看到魔修马上跑。” 谢妄:“……” 凌鸣玉心道,这辈子,你可千万别再成魔了。 为您提供大神 云梦江舟 的《拯救美强惨反派[穿书]》最快更新 21. 第 2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2. 第 22 章 七月初,酷暑难耐,学堂放假两月。 凌鸣玉高高兴兴准备休假,却被谢妄告知:修炼不分年月,学堂不修炼时,他另为凌鸣玉安排了新的行程——习剑。 长假第二日,谢妄便为凌鸣玉寻来一把木剑。 虽为木剑,但剑身剑柄剑纹雕饰,所有细节都和真剑一模一样。 细腻到仿佛这把剑也同样是用剑模浇筑出来的一般,只是铸剑的原料并非铁水,而是木桨。 全剑不重不轻,因为其中灌注了灵气,因而十分有质感。 凌鸣玉对这把剑爱不释手,拿到手的瞬间,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个他仗剑天下、除恶扬善的英勇场景。 这份激情,在他痛苦习剑的第三个时辰,被彻底打击地支离破碎。 “我不练了。”凌鸣玉气鼓鼓收剑,正作势要丢下,动作忽然僵在空中——这剑会不会摔坏啊?很贵吧? 数息后,凌鸣玉改掷剑的动作为迅速迅速蹲下,并小心将木剑放地上,这才起身气呼呼地跑掉。 对从来没经历过高强度体力劳作的凌鸣玉而言,马步一小时已经足够完全耗尽他的体力和精力。 谁知后面竟还有挥剑百下、横劈百下等等更高难度项目…… 他好不容易不用早起上学堂!!! 凌鸣玉的逆反心理达到顶峰,当着谢妄的面,直接蹭蹭蹭跑掉了。 谢妄带着剑,寻到凌鸣玉时,是在凌鸣玉的书房里。 凌鸣玉一本正经的坐在书桌前,桌前摆着好几本书。 谢妄推门而入时,他立刻挺胸抬头,做出一副认真读书的用功模样。 甚至谢妄走到他跟前,他都没分给谢妄半个眼神。 凌鸣玉手臂遮挡住大部分页面,自以为努力。 但谢妄只目光一扫,便轻易捕捉到数个熟悉的名字。 皆是如今坊间茶楼,最流行的故事的主角。 谢妄心中好笑。 谢妄将木剑放于桌上,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凌鸣玉眼睫微颤。 谢妄:“真的不练了?” 凌鸣玉眼珠子小幅度的转啊转:“不练。” 谢妄眼中闪过笑意:“太玄宗,也不去了?” 凌鸣玉火气上来了:“不去!” 谢妄轻叹一口气,佯装:“那我也不去了。” 谁知这话一处,凌鸣玉蹭的站起身,双手搁着书桌扣住谢妄的双臂,眼睛恨不得往外面喷火:“你不去?你怎么能不去?” 谢妄故作惋惜:“可是你不去,我一人有什么意思?” 凌鸣玉急了,忙从书桌后绕到谢妄身前,摇着谢妄:“天不生你谢令闻,修道万古如长夜啊你懂不懂,懂不懂!” 凌鸣玉恨铁不成钢:“你这么有天赋,你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谢妄压下眼中笑意,故意:“那你还练剑吗?” 凌鸣玉痛心疾首:“我不练,你就不去?” 谢妄言笑晏晏:“是。” 凌鸣玉咬牙:“练,我练!” 他泪眼汪汪重新拿起剑,哽咽道:“谢令闻,你都不知道,我为你付出多大……” 谢妄按耐下想捏凌鸣玉脸的欲/望:“好,不过接下来的习剑进度,我会重新调整。” 凌鸣玉闻言又变脸似的飞速高兴起来,一头栽进谢妄怀中,蹦蹦跳跳的欢呼雀跃:“好耶!!” 感受着胸前的动作,谢妄一阵无奈,心中却犹如被填满。 长假两个月的训练后,凌鸣玉木剑换成灵剑。 这把灵剑,也是谢妄为凌鸣玉寻来的,轻巧又灵活,凌鸣玉为它取名为“如风”。 九月,二人重返学堂。 犹记得两月前,凌鸣玉因为学堂放假欣喜若狂。 两个月后,凌鸣玉已经迫不及待奔赴学堂,与此同时,凌鸣玉每日的剑术修炼,终于告一段落。 十月,天气逐渐转凉,不知为何,青州城频繁出现魔修踪影,城中众人人心惶惶。 众世家为此集结了一个小队,日夜剿捉城中的魔修,只是见效甚微。 又过一个月,在魔修的频繁作乱下,学堂不得不暂停上学,凌鸣玉和谢妄再一次回归林家。 学堂课业暂停,凌鸣玉重新变得“无所事事”,和他最初入世时一样。 凌鸣玉本该觉得开心,也此时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房间里,凌鸣玉在桌边看了半天,摊开的话本子却始终不曾翻动。 他的异常自然都被谢妄看在眼中。 “何事?”谢妄问。 凌鸣玉忧心忡忡:“我在担心青州城。虽然每逢年末,总会多妖魔生事,但今年魔修出现过于频繁。” 凌鸣玉扳着手指头:“先是你我,又是墨戚辉、我爹,近来城中虽尚未出现伤亡,可魔修的踪影却无处不在。” 凌鸣玉抬起头无端道:“谢妄,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好慌。” 因着原著中,谢妄成为魔修的缘故,凌鸣玉现在对身份不明的魔修愈发敏感。 他真的很害怕谢妄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谢妄眼中暗色涌动:“只是寻常魔修作乱,想来年后定然会平稳。” 他安慰凌鸣玉道:“不必放在心上。” 凌鸣玉半信半疑:“年后当真会好起来吗?” 谢妄:“如若未好,待明年太玄宗遣弟子来时,可向太玄宗求援,太玄宗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是啊,明年三月,他们就会去太玄宗求学。 而有太玄宗弟子相助,青州城魔祸自然能平。 如今只剩下数月,想来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凌鸣玉逐渐安心。 夜深时二人分离,谢妄踱步穿过寒意深深的院落,回到自己房间。 关门的瞬间,房内烛火全部亮起,书桌左右,分别出现一排半跪的黑影人影。 谢妄从两排黑影中穿过,于书桌前坐下。 最靠近书桌的魔影卫上前,恭敬将数封密令递交谢妄手畔,并禀告道:“魔域东都兵变成功,如今东都已完全由影一大人掌管,只可惜澹台魔君重伤出逃,如今已经逃入青州城附近,恐怕是发现主上并未身死,欲图对主上不利。” 魔域分为东西南北中都,四方各有一位魔君和数位魔刹使坐镇,而魔君之上,则是真正的魔域之主——魔尊。 上辈子,魔域最后的圣尊,正是谢妄。 这一世,自然也不会例外。 谢妄拆开密信,将影一传回的消息全部看完,反手间,密信被一团黑色焰火吞噬。 谢妄眼前闪过凌鸣玉忧心的模样。 “澹台燕云。”谢妄眼中杀意愈浓。 “找出来,格杀勿论。” * 十二月时,青州城下了第一场雪,而这个月,凌鸣玉迎来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冬至。 冬至前半个月,凌鸣玉便时常躲着谢妄,不见踪影。 谢妄问起来,凌鸣玉便神神秘秘推脱:“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冬至当日,谢妄一早便被凌鸣玉唤醒。 “谢妄、谢令闻!今日陪我去逛街吧。”凌鸣玉用一种略带撒娇的语气粘着谢妄道。 没过多久,二人便一齐出了门。 这次凌鸣玉特意要求,没带任何仆人,就他和谢妄两个人。 一出府,凌鸣玉便目标明确,拉着谢妄往某个商铺寻去。 白玉斋是青州城内最负盛名的糖斋,每逢上新,总被哄抢一空,十分难以买到。 然而今日,除却二人外,白玉斋内空无一人。 凌鸣玉拉着谢妄,从白玉斋的一段走到另一端。 柜台内,各式各样口味的精致糖点玲琅满目,就连凌鸣玉都看花了眼。 “谢妄,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糖点,我们买一点吧。”凌鸣玉显然十分亢奋。 但谢妄却知,凌鸣玉对糖点并不热衷。 余光里,白玉斋门外,似乎有顾客正欲进门,却被门口的店员拦了住。 店员同此二人交头谈论数句,片刻后二人接过店员免费的糖点,这才离开。 谢妄心下了悟,目光重回柜台,在凌鸣玉期待的眼光中,选中一个兔子模样,粉白色的糖点。 “就这个吧。”谢妄说。 几乎是谢妄选定的瞬间,凌鸣玉便双眸一样,指着兔子糖点大声道:“老板,麻烦包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 云梦江舟 的《拯救美强惨反派[穿书]》最快更新 22. 第 22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3. 第 23 章 兔子糖点并非柜台中最精致的糖点,却胜在憨态可掬。 圆滚滚的身躯,短而可爱的尾巴,灵动可爱的红色眼睛,粉白耳朵温顺的搭在背上。 凌鸣玉立刻说:“老板,我还要一只,拜托把两只放在一起。” 他们很快取到兔子糖点。 凌鸣玉问:“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谢妄缓缓摇头。 凌鸣玉小心提着两只兔子,挥舞另一只手臂:“那我们快去下一个店铺!” 于是谢妄又被带进青州城最好的笔庄。 和白玉斋一样,笔庄空无一人,在凌鸣玉的参谋下,他选定一只斑竹管玉笋笔。 紧接着,谢妄又被马不停蹄带往松荣堂买香囊,珠华斋买剑坠…… 直到最后,跟着凌鸣玉在书坊取过一枚掌心大流云纹的木盒。 显然,木盒里的东西,是凌鸣玉早已同书坊预订好了的,他们今日才能顺利取到。 等到二人结束行程,回到林府时,这天已经过去快半日。 凌鸣玉房中,凌鸣玉将今日购入的所有东西,在桌上摆放整齐,包括那枚木盒。 而后转身期待的问:“谢妄,你是不是饿了?” 不等谢妄回答,他边往外走边道:“你等等我。” 旋即没了踪影。 半个时辰后,一道满带食物气息的凌鸣玉,端着盖着盖的食托进了屋。 他将食托摆至桌上,而后将今日买的好吃的翻找出来,一一摆放好。 那对兔子尤其得到优待,被凌鸣玉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凌鸣玉这才牵着谢妄坐下。 他打开食盖,露出其下热气滚滚的面条,面条上简单卧着煎蛋、一些蔬菜并数个饺子。 面条配饺子,这搭配…… 谢妄无声望向凌鸣玉。 凌鸣玉解释说:“冬至嘛,就要吃饺子。” 尽管烹饪者精心调整了煎蛋和蔬菜的位置,然而这碗面的卖相仍旧普通,仿佛再寻常不过的家常饭,更是和林家往日精致繁琐的食物风格格格不入。 只一眼,谢妄便领悟道:“这是你做的?” 凌鸣玉端自己那碗的手一顿,他震惊地睁圆了眼睛:“我还没说呢,你就猜出来了?” 凌鸣玉探头过去看谢妄的面碗,开玩笑道:“碗上没写着我的名字吧?” 说罢给谢妄递过筷子,催促他:“快尝尝。” 在凌鸣玉期待的目光中,谢妄吃了一口。 “怎么样?”凌鸣玉满眼期待。 “好吃。” 凌鸣玉唇角瞬间上扬:“真的?我尝尝。”然后低头大吃了一口。 接着竖起大拇指:“好吃!” 门外寒风呼啸,门里两人并依,吃着热乎乎的面条,被热气烫到浑身发热。 再没有什么事情,要比此刻更令人心中满足了。凌鸣玉心满意足的想。 目光触及到眼前的两只小糖兔,凌鸣玉忽然嘿嘿一笑,用筷尾指着紧靠在一起的糖兔道:“你看它像不像我们?” 他说着,身体朝谢妄方向贴了贴,做出模仿糖兔的动作来。 “这只是你。”凌鸣玉指着相对更凶狠的糖兔。 “这只是我。”他指着另一只更憨的。 凌鸣玉忽然取过名为“谢妄”的糖兔,俯身在它温顺的长耳朵上,极其极神秘的说了一句话。 然后轻了轻嗓子,筷尾当做麦克风抵在身前,转头故意问谢妄:“谢令闻兔子先生,请问,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凌鸣玉方才并没有真正出声,所以谢妄自然不知道。 凌鸣玉于是板起脸,做出严肃批评的模样:“兔子先生,你真是太不礼貌了。” 谢妄被萌的肝颤,敛眉配合道:“抱歉,如果你愿意再说一次的话,我一定听清楚。” 凌鸣玉便再也憋不住,噗嗤一声被谢妄逗笑。 “好吧。”他做出勉为其难的样子,伸手取过木盒,神神秘秘,“其实我方才说的是……” 他按着木盒忽然在谢妄面前打开,声音骤然激昂—— ——“生辰快乐,谢令闻!” 谢妄本来配合着凌鸣玉出演,毫无意料间,忽然听到凌鸣玉说出这句话。 几乎在凌鸣玉开口瞬间,他便犹如坠下高崖,整个人极速往下掉,刺激和失重感仿佛令他魂肉分离,诡异的是,他却并不感到害怕。 上辈子自从灭族之后,谢妄便再也没听过生辰二字,他甚至早已忘掉,原来,人是会过生辰的。 或许不是如坠高崖,谢妄恍惚间想,而是如赴云间。 谢妄的异常,凌鸣玉并未察觉,他放下木盒,取过糖兔,说:“这是给四岁谢令闻小朋友的生日礼物,小朋友这个时候喜欢吃糖,简直太寻常不过了。但糖虽然好吃,却不能多吃。念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上,可以放纵一回。” 说罢,他把糖兔摆在谢妄面前,又取过斑竹管玉笋笔:“这是给谢令闻小朋友六岁的生日礼物,六岁是时候去学堂上学了,没有一支好笔怎么成呢?希望这支笔可以陪你过五关斩六将,成为学堂之星。” 凌鸣玉又取过香囊:“这是送给你八岁的礼物,八岁的你应该开始攒钱了。” 他突然打趣:“毕竟要攒钱娶未来道侣。” “十岁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开始习剑了。”凌鸣玉似乎不愿回想某段惨痛的回忆,加快语速道,“剑你应该有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剑好,所以我送给你一个剑坠——不管你用什么剑,都可以挂在上面哦。” …… 凌鸣玉最终再次取过木盒:“还有这个,是送给十三岁的你的私印,上面刻的是你的名字。” 至此,凌鸣玉确实的谢妄过去的十年,都在这一份份礼物中补全。 而谢妄也终于从难以言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取过一看,印章上刻着“谢令闻”三字。 不是“谢妄”,而是“谢令闻”。 凌鸣玉挠挠头:“其实一开始,我是想亲自给你刻的,但是…你也知道……”凌鸣玉摊摊手,掩去他刻废好些块好玉的事实。 谢妄目光落在印章上,似乎在仔细端详,指尖忽然划过印章侧面某个地方。 凌鸣玉嘿嘿一笑:“被你发现啦。” 他指着那上面一只圆滚滚的小鸟叫:“你看这只小鸟是不是很可爱?我亲自刻的!”凌鸣玉拍着小胸脯颇为自豪。 “啾啾。”谢妄忽然毫无征兆,对着印章上的小鸟道。 凌鸣玉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突然被谢妄点明,凌鸣玉忽然没来由有点脸热。 “它才不是我!”凌鸣玉支支吾吾,凶巴巴的掩饰,“我只是突发奇想,才画了一只小鸟。” 只是凌鸣玉说完,自己都不相信。 谢妄忽然掀起深不见底的黑瞳:“这就是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的事?” 凌鸣玉点点头,忽又摇摇头,扒了一口没吃完的面,无不得意的邀功道:“还学了做长寿面,被你夸很好吃,嘿嘿。” 凌鸣玉脑瓜子激灵的一转,指着谢妄的面碗,故意道:“这是送给你今年的生日礼物。” 凌鸣玉本想从谢妄的眼中看出失望,谁知谢妄居然道:“我很喜欢。” 凌鸣玉惊了:“你今年生日,我只送你一碗面,你不失落?” 谁知谢妄竟道:“只要是你亲手送的,我都喜欢。” 凌鸣玉万万没想到谢妄会这样说,耳尖一下红了,只好从怀中掏出叠作一团的锦帕,打开,取出里面小巧的腰饰。 是块素色无纹玉壁,被一条编制黑绳和黑珠穿绕扣紧,模样甚是普通,同二人今日所购的物品中,更是完全不显眼。 “我知道,其实你一开始寻上林家,并不是要林家履行两家的婚约,而是为了你母亲留在林家的信物玉壁,也是你母亲唯一留下的遗物。” 一想起原文中谢妄寻母亲的遗物,林奚吟非但给不出,还借此胁迫欺凌谢妄的场景,凌鸣玉难过得声音都低了些。 “你母亲的玉壁,我已寻不回来,这块,是我自己动手再制作的玉壁,包括从选玉到打磨到所有。” “我知道,这枚玉壁,自然不能同你母亲那块相比,但我希望,它能稍稍弥补你心中的遗憾,哪怕只是一丁点。” “谢令闻。”凌鸣玉深吸一口气说,“这才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十六岁生辰快乐。” 为您提供大神 云梦江舟 的《拯救美强惨反派[穿书]》最快更新 23. 第 2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4. 第 24 章 玉壁虽然外表质朴,但凌鸣玉没说的是,他在制作玉壁时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竭力将体内的天道之运注入玉壁中。 故佩戴此玉壁,能为佩戴者带来好运。 凌鸣玉郑重地给谢妄佩戴在腰上。 凌鸣玉精心筹备半月,自然不只有这些东西。 待天色渐晚时,凌鸣玉重新拉上谢妄出府。 虽至寒冬,但临近岁末,长街上仍旧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大小不一的红色灯笼遍布全城,无处不被映照出喜庆又温馨的暖光。 大大小小的商贩热情地呼唤着,同行人们欢乐的谈话声交织在一起,前段时间魔修肆乱带来的恐慌,仿佛统统被抛在脑后。 许是年末将至,路上不少稚童都带着凶神恶煞的年兽面具,来往中的女眷也多以面纱或是面具蔽面。 买面具的小摊生意尤其热火。 一连见了好几个有意思的面具,凌鸣玉玩心顿起,忽然牵紧谢妄的手,穿过人群,来到长街另一侧,挤进面具小摊。 “谢令闻,我们也买两个吧。”凌鸣玉顺手选过最热门的年兽面具,覆盖脸上,边张牙舞爪恶狠狠地道。 “嗷呜,我是年兽,我要吃了你!”凌鸣玉没说完,自己被自己幼稚的行为先逗笑了。 周围行人也纷纷侧目,投来友善的笑意。 路过一个半人高小孩见状挣脱大人的手,大喊:“哥哥你学的不像,太可爱了,你要这样。” 他双手在脸上掐出夸张的鬼脸,压低声音大吼:“我是怪物年兽!吼吼!” 凌鸣玉顿时装出害怕的模样,拉过谢妄,无不夸张道:“年兽大人,请不要吃我,你吃糖吧,糖比我好吃。” 小孩于是得意的大笑:“我也觉得糖好吃。” 凌鸣玉趁机给了小孩几颗糖:“这是奖励给年兽大人的。” 回过头,却见谢妄眸光沉沉,盯着他方才给过糖的手。 于是凌鸣玉又从荷包里掏出一颗,这回他亲自拨开糖纸,喂到谢妄嘴边。 “啊——”他示范,在谢妄启唇瞬间,给谢妄喂进嘴里。 然后他给自己也剥了一粒,含着甜甜的糖问:“好不好吃?” 谢妄移开目光,没说话。 凌鸣玉忍不住觉得好笑:“你连一个不认识的小孩的醋也要吃啊?” 他将手中的面具随手盖在谢妄面上,夸张道:“我看你才是年兽吧,眼神酸溜溜的,恨不得要吃了我。” 谢妄则取过一个小兔子面具,给凌鸣玉戴上,幽幽道:“兔子美味,我确实爱吃。” 凌鸣玉被谢妄一本正经中又带着丝幽怨的语气逗的哈哈大笑。 结过账,二人继续逛。 逛过半条街时,凌鸣玉忽然发现眼前落下微微闪烁的火铁花。 这是…… 凌鸣玉眼前一亮,反手牵住谢妄的手,直往前面的人群堆中挤。 人群围住的场地十分辽阔,然而此时场内一片漆黑,只场中心一座火炉,周围隐约能看到数个□□着上半身的健硕男人身影。 凌鸣玉拉着谢妄挤进人群,才寻到个靠前好位置,尚未站定,忽见一道身影舀出一团赤光,紧接着操控手臂骤然大力向上一甩。 满天赤光在半空迅速崩裂开来,化作数不清的璀璨星点,冲向高空,散落人间,犹如火树银花,璀璨绚烂,却又转瞬即逝。 凌鸣玉紧紧牵着谢妄的手,双眼里的光,比星点还亮。 随着时间的流逝,长街热闹逐渐落幕。 二人并肩行至拱桥前,凌鸣玉忽然佯装走不动,同谢妄放言今夜要露宿大街上。 他迈步踏上拱桥台阶,高谢妄一层,颐指气使道:“要想不和我睡大街,只有一个办法。” 谢妄问:“什么办法?” 凌鸣玉于是倏然笑着伸出双手,支到谢妄肩上:“背我!” 谢妄顺从地转过身,凌鸣玉得偿所愿的趴上谢妄的背。 凌鸣玉这才发觉,虽然二人身体年龄相仿,但在他还在为脸上的婴儿肥令他看起来不成熟而苦恼时,谢妄却褪去半年前的消瘦病容,不知不觉长成青年体态。 刚刚凌鸣玉无意中一瞥,才发现谢妄居然已经比他高了快一整个头,他就算站在台阶上,也不过才高出谢妄一个眼位。 而且…… 凌鸣玉故意后仰,伸手在谢妄后背上轻戳时,清晰感觉到身下薄却结实的漂亮肌肉发力绷紧,拖住他的双臂也更用力了数分。 凌鸣玉于是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肉。 嗯,虽然习剑后是长了几分肌肉,但是和谢妄比起来,简直软趴趴和棉花糖一样。 凌鸣玉心中羡慕道,怎么同样吃的林家饭,谢妄就长的比他快多了。 他忽然向前,双手搂住谢妄脖颈,没来由问: “谢妄,你晚上是不是经常背着我加餐啊?” 他实在靠的太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全数扑洒在谢妄颈间。 谢妄垂下眼睫盖住漆黑瞳孔,喉结滚动:“不曾。” “真的吗?”凌鸣玉十分怀疑,但很快将事情抛在脑后,他晃晃脚,指挥谢妄:“去桥上。” 然而一行至桥中间,凌鸣玉便捂住谢妄的眼睛。 此时河两岸灯火稍熄,只零零散散亮着数盏灯光,河面平静漆黑一片,只中央映着一轮半圆明月。 凌鸣玉在心中算着时间,边问谢妄:“方才街上表演的打铁花好看吗?” 虽不知凌鸣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谢妄仍沉声答:“好看。” 凌鸣玉呵呵笑,颇为自豪道:“那我还有更好看的,你看不看?” 闻言谢妄喉头滚动,但不知为何,回答分明就在唇边,甚至简单的只需要回答一个字,然而巨大的欢悦堵在嗓子前,他一时间竟难以轻松回应。 直到凌鸣玉催促:“快说呀,再不说就要晚了。” 谢妄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厚重的沙哑立刻答:“——看。” 音落瞬间凌鸣玉顷刻放下手。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声巨响,河两岸升起无数绚烂的烟火,它们同时冲上天空映入河面,交相辉映,绽放的璀璨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青州城。 也照亮了二人合为一体的长长的影子。 凌鸣玉拍着停滞的谢妄的肩说:“呆看着做什么,许愿啊!” 说罢他先合上手,在谢妄背上虔诚闭眼,用自己一个人才能明白的话嘀嘀咕咕。 睁开眼,发现谢妄一切如初,不禁抱着谢妄的脖子疑惑:“你许好了?” 谢妄眼不眨心不跳:“许好了。” 烟花落幕,凌鸣玉指挥着谢妄背着他继续往回走。 “真的假的?”凌鸣玉狐疑,“你许的什么愿?” 他半真半假开玩笑道:“你说出来,说不定被天道听到,他顺手就给你实现了。” 凌鸣玉缠着谢妄告诉他愿望,然而谢妄始终保持缄默。 作为曾经魔域之主,谢妄不管想要何物,只需挥挥手,无数人心甘情愿为他献上,不肯给的,也从逃不出他的手腕。 天下万物,从来只有他看不上,而没有他不敢要、得不到。 然而这样的人,却在凌鸣玉催促他许愿时,小心翼翼的告诫自己: 他得到的已经够多,实在不该再有任何额外奢求。 贪婪无厌之人终会一无所有。 如果可以,他愿摒弃万物,但求一人。 二人踏下长桥的瞬间,长桥另一端的柳树下,一团黑雾骤然凝聚成一道壮硕但却虚弱的黑影。 “终于找到了,谢妄。” 黑影苍白的面颊上露出一抹疯狂的残忍笑意,低声沙哑却又饱含愉悦:“你的弱点。” 为您提供大神 云梦江舟 的《拯救美强惨反派[穿书]》最快更新 24. 第 24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