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风1276》 第一章 极品萝莉 为什么身体好像在起起伏伏?大脑中一片混沌…… 天崩地裂的震动,从高高的公路桥上飞坠,河面越来越近…… 啊—— 全身像被电击了似的一震,楚风从噩梦中惊醒,身子向上猛的一抬,撞到了一对软软的物事。【阅读网】 嗯,柔软娇嫩,还带着淡淡的馨香,他迷迷糊糊间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还用脸在上面蹭了几下。 “大坏蛋!”一声娇嫩的叱喝,接着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楚风这才清醒过来:眼前站着个俏生生的少女,大约十四岁左右,鹅蛋脸上带着几分稚气,上身穿着件月白色的贴身小袄,胸前山丘骄傲的挺起,大长腿笔直溜圆,把葱花绿的绸裤绷得紧紧的。 好一只萌萌的小萝莉! 楚风大色狼遇到这种极品,马上开动大学期间练就的火眼金睛,一双贼眼就像x光扫描仪,给人家上上下下扫了个通透,哪儿凸哪儿翘,全印在脑仁儿里了,还是24色高保真全息影像。 不过,现在这位极品小萝莉杏眼圆睁,红艳艳的小嘴噘得老高,气鼓鼓的盯着楚风——人家好心好意替他上药,这个大坏蛋却一醒过来就使坏,怎么把头女儿家最害羞的地方? 而且、而且那眼珠子还滴溜溜的乱转,转得人心头慌慌的! 萝莉妹妹小脸通红。一时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办才好。正巧她手中端着个装药地小碗。干脆连碗带药一骨碌扣到“大坏蛋”头。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跑出去了。 楚风看看自己身体。伤口都敷上了淡绿色地药草。和头下来地汁液是一个味道。看来。刚才那少女正俯下身子帮自己上药。却被自己糊里糊涂地吃了豆腐。 咦。有哪点不对! 仔细打量这个小屋。是用木板、大竹搭建地干栏式建筑。俗称吊脚楼。西南山区非常普遍地建筑样式。室内陈设非常简单。瓦罐、铁锅、草席。一眼都扫完了。连一件家用电器都没有。 要知道。刚才地少女虽然口音奇怪、衣服地样式也很古旧。但在川北山区少数民族聚居地村寨里。并算不少见;不过房间里连盏电灯都没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自己坠桥地地方在汶川境内。那条河上游还有几个比较落后地羌族村寨。不过下游是绵阳、成都方向。经济十分达。早就实现了村村通。有些搞农家乐了财地。小洋楼、轿车都置下了。怎么这屋里电灯、电视、电话等等现代化地电器。一件都没有? 而且这里没有一点地震的迹象,要知道,那可是罕见的八级大地震啊!难道自己顺流漂到了百里以外? “爹爹,他刚醒了,你快来看呀!”萝莉扯着一位敦实的中年汉子走进屋,后面还跟着个蹦蹦跳跳的男孩子,面容上有几分相似,看来都是一家人。 糟糕,四川的少数民族,民风是很彪悍的,知道我“调戏”了他女儿,这位大叔会不会揍人?看他的身板,随便一拳我都吃不消啊! 楚风惴惴不安的表情让中年汉子误会了,他搓着手说:“这位兄弟,你别害怕,我王大海不是坏人。前天出海捕鱼,我一网撒下去……” “爹爹一网撒下去,死沉死沉的,还以为捕到大鱼呢,费老大劲儿拖上来一看,结果是你!”男孩子抢过爹爹的话头,边笑边做鬼脸,“大鱼变活人,活人装大鱼,呵呵,不羞,不羞!” “小虎子,别乱说!人家这是遭了难,可不能拿来说笑!”汉子假装气恼的扇了儿子一巴掌,不过到儿子头时候就已经变成了轻轻地抚摸。 “把你送到岸上,我要带虎子出海捕鱼,虎子他娘要煮盐,这几天都是小女敏儿在替你上药。” 说完这些,汉子探寻的目光打量着楚风:“不知哥儿……” 出海捕鱼?煮盐?楚风一头雾水,川边少数民族是有把湖泊叫作海子的,不过自己煮盐,貌似太夸张了吧。 算了,反正别管那么多,总是人家救了自己的。 “哦,老乡,谢谢你救了我。我叫楚风,是燕京大学冶金机械专业大四的学生,分配到581厂实习。这不刚地震吗,我从青垭子大桥上掉进河里,幸好被你们救了。对了,这儿有没有电话?我想快点通知单位,免得他们着急。” 581厂是当年西南三线建设时,修建在川北莽莽大山里的国家战备工程,当然现在早就转产民用设备了。毕业生双选会上,楚风以全系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被它录用,做了论文答辩之后就赶到单位开始实习了。 结果还没干几天,就遇到5.12大地震,在紧急疏散过程中,为了保护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楚风自己不小心落下大桥,掉进了滚滚河水中。 本以为这辈子就算完蛋了,谁知道居然被老乡救起,真是好人有好报! 不过现在同事们肯定都在为我着急吧,特别是那个感情丰富、多愁善感的小师妹,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子了,还是快点报个平安,让他们安心,另外也免得他们急急忙忙的通知家里,让爸妈着急。 王大海一家三口怔怔的看着楚风,表情怪得像是刚刚囫囵吞了一个生鸡蛋,燕京大学、那个什么厂,冶金机械,电话,这些词全听不懂啊。 楚风还没意识到问题,伸手在他们眼前摇摇,开玩笑道:“老乡,电话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三个脑袋齐刷刷的左右摇摆。 “手机?” 摇头。 “大哥大?” 摇头。 楚风挠挠头,这山沟里不会落后到一件通讯工具都没有吧?他把手机呼机商务通,电脑电视收音机全说了一遍,三个老乡的反应总是一个样:摇头。 “天呐,我到哪儿了?这是二十一世纪吗?今年是哪年啊?”楚风绝望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儿是琉球,今年是大宋德祐二年!”小虎子得意的看着王大海,“爹爹,我说的没错吧?” “对对,小虎子说的没错。”王大海用手背探了探楚风的额头,又在自己额头上试了试,觉得没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大宋,琉球,公元1276!三年后,大宋将会亡于崖山~~楚风已经石化了。 “大坏蛋”突然面色死灰,木木呆呆的像丢了魂,王敏儿本来该高兴才对,可是不知怎的,竟然隐隐有点担心起来:“爹爹,这人不会有什么病吧?咱们怎么救救他才好啊!” 王大海想了想,说:“唔,大概是惊吓过度丢了魂,年轻人身体棒,补一补就好了。虎子,去和你妈说,今儿多蒸点白米,敏儿留下给他熬点草药。我再出趟海,打点新鲜鱼虾,煎锅热汤给他灌下去,一准要好。” “哦,哦,今天吃白米喽!”虎子跟在他爹身后,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屋子里又只剩下王敏儿和“大坏蛋”了。 她伸出手指头,小心翼翼的推了推楚风,“喂,大坏蛋,你肩上的伤口还没换药,我给你换啊。” 没反应。 什么跟什么嘛,这大坏蛋刚才还一幅色眯眯的样子,这会儿又装作不认识人了。敏儿气呼呼的说:“我不管你听没听见,反正不许像刚才那样。给你上药了啊,你要是又使坏,我就、就……不和你说话了!” 楚风脑中一团乱麻之际,肩膀上的伤口传来一阵清清凉凉的感觉,使他从纷乱的思维中解脱出来。 悄悄掐了掐大腿,很疼,不是做梦,楚风不得不接受自己回到宋代的现实。史上无数穿越者,不管是权谋、计略、兵法、朝政、党争乃至诗词歌赋,还是心狠手辣、城府深沉,抑或个人武力,楚风一定垫底;但要说到神经大条,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既来之,则安之。ho怕ho? 把对爸爸妈妈和纯纯小师妹的思念压到心底,楚风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小萝莉说话,“小萝莉,哦不,小妹妹,你今年多大啊?生日是哪天啊?有没有男朋友?” 呃~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像黏黏怪叔叔了,更别说小姑娘心里防着“大色狼”,冷着张小脸,一声不吭。 正好小虎子跑了进来,楚风决定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刚问了句你们家有几口人,虎子劈里啪啦说开了:“我爹王大海出海捕鱼去了,我娘在做饭,我是王虎子,今年已经满十二岁了。我最爱吃白米饭,可娘就是不多蒸。这是我姐王敏儿,只比我大两岁,她老想嫁个大将军……” 这孩子简直是台小广播,问一答十啊,楚风心头暗笑。 可他姐姐不乐意了,小姑娘脸上红霞飞,一把揪着弟弟的耳朵往外提:你说什么不好,怎么把女儿家的心事说给别人知道?羞死了羞死了! 这么好的信息渠道,不能让他走了,楚风双臂一张拦住姐弟俩,眼睛往姑娘胸脯上溜,贼忒兮兮的笑道:“什么样的大将军?说来我听听嘛!” 王敏儿气鼓鼓的瞪了楚风一眼,狠狠的一跺脚,丢下弟弟逃走了。 虎子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楚风笑嘻嘻的揽过他肩膀:“小姑娘家家的,就爱使小性子。我们虎子是大人了,是堂堂男子汉,还要被姐姐管?” “对对,还是楚大哥说得对。我姐老是管我,真烦人!”虎子被楚风一激,挺起胸膛做出男子汉的模样,可还是有点心虚的望了望姐姐走开的方向。 这孩子心眼实,楚风没费事就把他们的家世来历抖了个底儿掉。 第二章 鞑子细作? 自打蒙古鞑子南侵,生活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朝廷的捐税越来越重,世道越来越乱,这些都能忍下去,大家咬紧牙关上交繁重的税赋,只有一个盼头,就指望着贾似道贾师臣,能力挽狂澜把鞑子打回去。 哪知道这位贾师臣是个银样蜡枪头,平时吹吹牛骗骗小皇帝,顺便玩玩贪赃枉法鱼肉百姓陷害忠良的把戏,那是得心应手,可是和鞑子兵交锋,就尿了裤子,被鞑子丞相伯颜揍得稀里哗啦。 既然打不赢,那就像往常那般,议和吧,称臣纳贡也成啊!反正这大宋从澶渊之盟开始,一打就送、越送越多,早变成了“大送”,也不在乎多点少点了。 偏偏这次鞑子是铁了心要灭宋室,别说你称臣,就是称孙子也不答应!大军沿长江水陆并进,大有鲸吞江南之势。汉军元帅、行军总管张弘范更是赋诗明志:“磨剑剑石石鼎裂,饮马长江江水竭。我军百万战袍红,尽是江南儿女血!” 果然,鞑子要拿江南儿女的鲜血来染红他们的战袍了。常州一战,伯颜下令屠城,城中百姓二十万,不论男女老幼全都惨遭毒手,只有七人藏在桥下逃得性命。 鞑子四川屠成都,杀害和平居民一百四十万,之后一路征战、一路屠杀,仅在江南,就先后有苏州、无锡、常州惨遭毒手。 可怜江南百姓,平日里辛辛苦苦的纺纱织布养蚕种田,从牙缝里省下钱缴纳赋税给朝廷,就盼着朝廷能保一方平安,哪知这朝中文恬武嬉,百姓们非但不能保全性命,而且还要惨遭鞑子的荼毒。 常州屠城的消息传到临安,百姓们南逃的不计其数,连东家都跑得没了影儿,船场中人心惶惶。 王大海身为把头,行事一向公正无私,深得匠户们信任,他招来另外几个把头一合计,都觉得这地方待不下去了,跟着大队百姓往南边逃吧! 这时候王大海灵机一动,说两条腿能跑过鞑子的快马铁骑?正好船场有十多条刚造好的客舟,都是常州一位富商订购的,估计他永远不会来取了,干脆大家都上船,走海路逃生,不是比陆路安全得多? 于是大家扶老携幼登上了客舟。宋代客舟排水量在五百吨左右。船场匠户连同家属在内不过三千余人。十多条船装下这些人绰绰有余。还搬了不少家伙什物上船。大家到了舟山群岛。觉得这里离长江口太近。难保不会有鞑子水军过来。干脆再跑远点。 一路南下到泉州港拜访富商蒲寿庚。求他地船场收留。哪知江浙一带逃难到福建地难民甚多。蒲家船场早已不需要工匠了。于是蒲寿庚便把他们安置到琉球。 自德祐元年出逃。到现在他们已经在琉球生活了大半年。 虎子才十二岁。说话难免颠三倒四、遗失错漏。楚风结合自己不多地一点儿历史知识。才把他说地内容理清。 德祐二年。本来楚风并不熟悉历史。但他刚看过一部描写宋末元初地电视剧。知道这是公元1276。就在今年。元军下江南。临安地宋朝君臣投降。然后文天祥、张世杰等人拥立一个小皇帝继位。建立抗元小朝廷。最后在崖山被元军击败。陆秀夫背着小皇帝跳海自尽。从此宋朝灭亡。 崖山之前。虽然夷狄屡侵中原。到底没能全部占领。两宋00余年。一直都是重文抑武。在军事上屡受外敌之辱。常被称为“弱宋”。但全面地看待。宋朝在经济、文化、科技、农业、工商业、手工业等诸多方面都达到了中国封建社会地巅峰。仅在机械技术上。楚风就知道。宋代铸造了大型铸铁件——重达五吨地沧州铁狮子。苏颂、韩公廉制成带有擒纵机构地水运仪象台。江南明结构复杂地水转大纺车……四大明中地指南针、活字印刷术和火药都是在宋代明或者成熟。《梦溪笔谈》、《数书九章》和“杨辉三角”更是足以光耀千古。宋代科技成就过了之前地隋唐和之后地明清。 要知道,四大明是文艺复兴、地理大现和资本主义兴起的基础,水转大纺车更不得了,西方人就是大规模使用水力纺纱机后,水力不足的情况下,逼出来的蒸汽机! 两宋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没有抑制工商业的朝代,并且极力展对外贸易。虽然不断的纳贡称臣,但国库岁收依然充裕,终宋一世,只爆过几次小规模的农民起义,这应该是有其原因的。汉文明在宋朝时候,于世界独领风骚,富有人文精神,科技达,也具有抵抗精神,在蒙古横扫欧亚大陆后,独立支撑数十年,为全世界抵抗入侵最久、之后也是最早推翻蒙古统治的民族。 炎黄子孙、中华文明的薪火传承,一脉相承四千年,直到元鞑子入寇方告终止。 崖山之后,古典意义上的中国也随之灭亡,中国第一次整体亡于游牧民族之手。虽然明朝又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但毕竟中华文化在鞑子铁蹄下中断了将近百年。此后汉文明再也没有振作起来,市民社会的育,新型商业经济的展,以及科学技术的创新都无从谈起,中国丧失了最好的展机会。 所以有人说“崖山之后无中国”! 只是不知道,这个孤悬海外的琉球,是否能避开元军的铁蹄?楚风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回忆着历史,梳理大脑中原本不多的记忆。 晚饭时候,楚风见到了王家的女主人王李氏,一个慈目善眉的妇人,因为生活的艰辛,面容有些沧桑。 席上楚风为自己编造了一个身世,说是世居海外的华商,从万里之外回国增长见识,结果船只在海上触礁沉没,漂流海面被王大海搭救。 宋时华商从泉州扬帆远航,最远到达东非沿岸,王家是临安船场的匠户,占城、巨港、天竺、锡兰的客商都见过,楚风这番说辞他们当然深信不疑。 饭菜非常丰盛,炖黄鱼、爆炒蛏子、蒜蓉大海螺、清蒸大龙虾,这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海鲜,后世出再多钱也买不到啊! 楚风昏迷了两天没有进食,现在早饿坏了,拿鱼汤泡饭,一口气吃了三碗,等放下碗才现把王家蒸的干饭吃完了,虎子没了饭吃,拿筷子捞汤里的干货。 “嘿嘿,不好意思哈,我饿坏了。”楚风摸摸头,老脸一红。 敏儿不屑的说:“谁像你这么能吃啊?我们平时都吃少少的一点米饭,拿鱼虾填肚子的。” 二十一世纪海鲜比米贵许多,古代因为没有冷藏保鲜技术,在沿海,粮食反比海鲜贵。所以王李氏平时蒸饭都蒸得不多,小虎子鱼虾吃得腻了,天天嚷着要吃白米饭。 不过楚风觉得奇怪啊,刚才谈话间他已经弄明白了,现在身处的“琉球”,不是后来的成为小日本冲绳县的那个琉球王国,而是台湾岛。 台湾气候温和物产丰富,匠户们十分勤劳,男的出海捕鱼,女的在家煮盐,年龄大一点的和十多岁的少年则在田间劳作,他们的生活应该很富裕才对嘛。 海中捕鱼一般产量很大,煮盐在古代也有暴利,怎么连白米饭都不能敞开吃呢? 王大海苦笑道:“楚兄弟说的没错,自古渔盐利大。但我们是客居此地,泉州蒲老爷把我们带来的客舟没收了,只留下些小渔船,还规定每月须交出新造客舟一条、盐万斤,这样一来我们自己还能剩下多少?能勉强糊口就算不错了!” 楚风大怒:“什么狗屁蒲老爷,他算哪根葱?凭什么要这样要那样,难道这琉球岛是他家的?” 王敏儿吓得呆了,反应过来,一把捂住楚风的嘴:“傻子你疯了?蒲老爷派的有人在这里监视我们,要是被别人听见,你就别想活命了!” 楚风轻轻伸出舌头,在白白嫩嫩的手掌心上一舔,别人都没注意到,惟有敏儿像触电似的,浑身一震,飞快的挪开了手,小脸罩上了一层轻霞。 出门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王大海长叹一声:“唉,我们也不想被蒲老爷盘剥啊。可他身为福建安抚沿海都置制使,麾下客舟数百,小船无数,官兵上万,我们是逃籍的匠户,怎么敢和他斗?再者,我们的客舟被没收,只留下一些打渔船,连逃跑都没办法。” 正说话间,听得外面一阵喧哗,打开门一看,院子里站了不少人,都拿着棍棒、扁担、柴刀,对着楚风怒目而视。 王大海奇道:“各位兄弟,这是怎么了?老王自问没有对不起大家的地方,犯得着兴师动众吗?爷们有什么话,要提着刀枪棍棒才能说出口?” “王大海,今儿不关你的事。”来人中一个身材干瘪,留着副老鼠胡子的人上前一步,指着楚风,阴阳怪气的说:“但这个鞑子细作,绝对不能留下!” 第三章 第一桶金 王虎子被他爸妈宠惯了,一向不怕人,又和楚风相处得好,也在后面帮腔:“对,刁老鼠你怎么知道楚大哥是鞑子细作?莫非伯颜丞相告诉你的?” 刁老鼠是蒲老爷派到这里,负责监视匠户们,他现王大海威望太高,就想借着抓细作的名义,打下王大海的威望,方便以后控制这些难民。【无弹窗小说网】 楚风等人一反问,他也没什么证据,就瞎嚷嚷煽动村民:“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看看这人,头只有寸把长,圣人都说身体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我们大宋人有这个模样吗?大伙儿不能被他骗了,到时候鞑子来了,就是鸡犬不留啊!” 听这么一说,对鞑子兵的恐惧占据了众人的心灵,好几个后生拿着扁担就往上冲,瞧那神色,恨不得一扁担把楚风砸成肉泥。 “且慢!”王大海笑道,“这位楚兄弟是从西洋回国的华商,自然是西洋打扮,把头剪短有什么稀奇?且问问诸位,当初在临安,咱们见过那天下万国的商人,头颜色是不是分黑、黄、金、红、褐各种颜色,式是不是有短有长,有直有卷?” 众人都默默点头,的确,天下万国的式各不相同,单凭短不能说就是细作,何况鞑子都是在脑后结数条小辫,并未把头剪短嘛。 更有个促狭的小伙子叫道:“若短便是细作,灵隐寺中的和尚,头一根不剩,岂不全是北虏?”引得大家笑作一团,纷纷把举起的兵器放下了。 刁老鼠怒道:“刁大爷没话,哪个浑球敢抢先?你说他不是细作,有什么证据?若没有证据,那就是细作,就得捆了押到泉州去,交蒲老爷落!” 一挥手,几个狗腿子逼了上来。 楚风晕倒,他虽然不怎么了解历史,也知道这时候还没有无罪推定一说,嫌疑人都得自证清白,否则上公堂就要挨板子。 手机、证件、钱包装在衣服兜里。落水之后早被冲走了。看看全身上下。除了衣服裤子就剩手腕上地一块防水石英表。 赶紧把石英表拿在手上:“各位。请看看这计时仪。上面指针两根。能指示全天时刻。此物产自西域。决不是鞑子能有地!这足以说明我是西洋华商。不是鞑子细作。” 众人一看。当即信了七八分。那计时仪制作华丽精巧。精钢为底、琉璃作面。内有两根小针;元鞑子器物粗陋。本族甚至连铁锅都不能铸造。绝对做不出这种东西。 一位年过半百地老人仔细看了看手表。说:“此物上刻着大秦文字。确实是西洋出产。这位楚哥儿当是海外游子无疑了。”他口中地大秦。实际上指地东罗马帝国、也即是拜占庭。大秦文字就是表盘上地罗马数字。 敏儿悄悄告诉楚风。这个老人是船场地帐房师爷。名叫张广甫。早年走南闯北还随船去过天竺。他地说法一锤定音。大家再没什么怀疑了。 “不行。你说是大秦就是大秦?得让蒲老爷看看。他说了才能算!”刁老鼠贪婪地看着楚风手中亮晶晶地“计时仪”。心中盘算着把这东西献给蒲老爷。说不定他老人家一高兴。赏我个风骚地胡姬。那就太美了! 第四章 板砖and石灰粉 一对小姐弟已经习惯楚风时不时的“疯”了,可敏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坏蛋,这是什么宝贝呀?你高兴成这样。” “煤,这是煤炭!”楚风伸出拿了煤炭的黑手,在她嫩脸上一揪,留下个黑印子,惹得小姑娘一跺脚,远远地跑了。 “走,虎子,去追你姐。咱们中午吃蛋炒饭庆祝一下,顺便把那山鸡给炖了!” “噢~噢~”听说有蛋炒饭和炖山鸡,虎子兴高采烈的冲下山,只是他还不明白,找到煤炭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这里大树那么多,煮饭烧柴就足够了,煤炭有什么用? 确实值得高兴,煤矿是近代工业之母,她的老公、近代工业之父是铁矿,两口子就撑起了工业文明。 楚风在村子附近爬山涉水,很快找到了黄黄白白的石灰石——这玩意中国几乎每个县都有出产,一般用来烧生石灰刷墙,粘土就更多了——除了雪山沙漠,简直每一平方公里都有,就还剩下煤没有现。 本来中国煤矿的分布也很广,随便哪儿都有不少,只是埋藏深度、品味高低的区别。现阶段楚风对品味没有要求,煤矸石都能凑合,但是一定要露天煤矿,至少也得浅层煤,否则埋地下太深没有开采的技术条件。 偏偏中国能露天开采的煤矿很少,不到百分之八,台湾煤矿主要是石底层煤,露在地表的不多,楚风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最后还是敏儿提供的线索,在村子背后一个偏僻的山谷里有“黑黑的石头”,果然找到了一处可供露天开采的煤矿。 我们的楚风同学,准备在宋末的台湾开一个小煤窑,尝尝做山西煤老板的滋味。 村后半里路的地方,起了长长的一条建筑,半圆形的穹两边埋到地下去,就像把毛竹笔筒从中间对破成两半,拿一半扣在了地面上。 侧面每隔一丈就开个窗口。也有许多小圆洞。敏儿看着这个建筑。一脸地不屑:“我还当什么呢。不就是个砖窑吗?” “对。就是个砖窑。”楚风看着来来往往地工人。颇有点小得意。以前他就是个学生。进单位从最底层干起。随便哪个都是领导;现在也甩着手指挥别人干这干那。好歹也是一小老板了嘛。 一个身材魁梧地青年。满手黄泥地走过来。敏儿眼睛一亮。上去把他胳膊挽住:“猛子哥。你也在这儿啊!” 楚风见状就是一阵心酸。唉。萝莉养成也不容易啊。“主人”摸摸脸蛋她都要飙。别人一来倒好。主动蹦怀里去了。 那青年名字叫做陆猛。他父母是王大海地好朋友。两家经常走动。一来二去和楚风也成了朋友。 见他行事沉稳有毅力。楚风便以每天五斤白米地工钱。雇他做砖场地主管。 陆猛亲昵的摸摸敏儿的小脑袋,把他放开,高兴地对楚风说:“东家,砖块已经码好了,请您选个良辰吉日,就点火烧窑吧!” 楚风眉头一皱,总觉得这个东家的称呼像穆仁智称呼黄世仁,“别叫我东家,要叫老板,谢谢。不需要什么良辰吉日,马上就可以点火。” 虎子蹦到砖窑小窗前,朝里面一看,惊讶的问道:“楚大哥,这窑里只有一点柴火,能把砖烧成吗?” “怎么不能烧成?我变个借天火的戏法,你就等着看吧!”楚风唬弄小孩是一套一套的,哪儿有什么天火? 他是以两斤白米一天的价格,雇用了五十个壮劳力,从山谷中挖来煤炭,打成细末后掺进粘土里,再以标准木框模具压制成形,这样砖头里面就有煤炭,一经点火可以自行燃烧,称为“内燃砖”,曾经在现代广泛使用,直到国家为了保护耕地禁止挖土制砖,才渐渐废止。 这些砖头以宋尺(每尺合1厘米)计算,长八寸、宽四寸、厚二寸,基本上和现代标准砖的尺寸一致。这里的煤炭质量不高,每公斤热值约二万千焦,每烧一块砖须三千五百千焦,按比重计算可知掺煤的体积占砖块的百分之七,即可保证烧好。 楚风对质量要求很严,煤炭都用量斗量过,再细细的粉碎了掺进粘土里,用标准框压出的砖块四棱四线,每块的大小规格都是完全一致的。在窑里横一块竖一块的堆成垛儿,中间留出空隙,方便空气流通,使每块砖都能均匀加热。 一声令下,工人们将点燃的火把扔进窑里,等火焰腾起之后,就封闭了大部分的窗口,只留下少数窗口通气供氧,让砖块慢慢的燃烧。 现在就是站在窑外面,都能感受到窑内的高温了,人们脸上汗水直往下滴,纷纷站得离窑远一点。 “还真是天火呀!”虎子怎么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一点点干柴引火,这些砖头就自己烧起来了,真是太神奇了!他看着楚风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王敏儿却是知道内中详情的,小嘴一撇:“什么天火呀,他在转头里掺了煤炭粉,当然会烧起来了。唬弄小孩子,大骗子,大坏蛋!” 哈,被拆穿了,楚风脸皮厚的很,干笑两声,对敏儿姐弟和陆猛招招手:“走,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去水泥场瞧瞧。” 这次敏儿认不出是什么窑了,这东西也是黄土垒的,外形就像个大水桶,立在地面上。 楚风介绍:“这是立式窑,烧水泥用的。” “楚哥哥,什么是水泥呀?”虎子好奇地问道,敏儿也忽闪着眼睛等楚风回答。 “水泥,掺进水里就是灰浆,和砌城墙的糯米汤汁一个道理。” 虎子听到糯米两个字,不由自主的舔舔嘴唇,开始回忆香甜软糯的味道:“以后砌城墙不用糯米用水泥,那可得省下多少糯米呀!” “你个小家伙,就知道吃、吃、吃!”一个身材瘦削、举止跳脱的青年,一把抓住虎子胖乎乎的脸蛋,使劲儿揉搓。 这是那天晚上曾经出言帮楚风说话的促狭青年,叫侯德富,跟着老爹学了一手好砖瓦工,也被楚风以每天五斤白米雇了来,砖窑、水泥窑都是他领着人修建的。 “皮猴子,把我弟弟放开,你看你,把人家脸都搓红了!”别看王敏儿对虎子挺严厉的,可在外人面前,她就像个护崽的老母鸡,决不允许别人欺负弟弟。 侯德富最喜欢开玩笑、搞点恶作剧,脸上随时挂着贼笑,性格和楚风差不多,所以得了个外号“皮猴子”。 他被敏儿一骂,本来想口花花开个玩笑,可是一瞥到陆猛站在旁边,就把正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放开手,讪讪笑着对楚风说:“老板,这水泥怎么烧,烧多久,第一次还得您来拿个主意。这里懂行的,您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呐。” 楚风本来就没什么城府,被侯德富一拍,顿时飘飘然了,大大咧咧的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随便点火烧就行了呗。” 说罢走到窑边,用松油火把将窑内点燃。 咦?奇怪了,怎么窑内烧不起来?调好的生料幽幽的冒着点儿蓝火,就是腾不起烈焰。 大概是氧气不足吧,楚风把窑门打开了些,正好一阵风吹过来,窑内倒卷出滚滚黑烟,呛得大家直咳嗽,慌忙把门关上。 再打开一看,火已经熄了。 怎么烧水泥,楚风也没见过啊,立窑的建法、水泥生料的调配,都是回忆高中化学书上《玻璃、陶瓷和水泥》这一章的内容,书上讲了用粘土和石灰石研磨混合后焙烧,得到硅酸盐水泥,还列了反应式和调配比例,可就是没说具体怎么烧! 苦苦思索,楚风脑门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东、东家”,听得身后叫了一声,楚风回转头,是个年过四旬的匠户,身体有些干瘦。侯德富在旁边解释:“这是财旺叔,徐财旺。他以前在瓷窑干过。” 哦,烧制水泥和瓷器,也许有某些共通之处。楚风和颜悦色的说:“财旺叔,不要紧张,我这还是第一次烧水泥呢,您烧过瓷器,至少比我有经验。有什么意见尽管提,说对了有奖金,就是说错了,也没有关系。” 徐财旺磕磕巴巴的说:“俺看东家您调的这个、这个细料吧,是粘土、石灰石和煤炭粉合在一起的,磨粉、还有调制的时候掺了、掺了水,虽然晒过,到底中间还是湿的,要烧,得架点干柴引火。” 楚风眼睛一亮:“嗯,是这样的!” 徐财旺见说到了点子上,讲话也流利多了:“还有为了烧透,大家把生料块敲得比较小,但俺觉着太小了堆在一起不透风,倒是块儿大些,堆在一起有空隙,透风才肯燃。” “对对,说下去!” “窑里堆料,边上呢,最好能堆松一点,底下再铺上一层煤粉,这样一定能烧好。” “好,还有吗?” 徐财旺不好意思地说:“就这些了,啥时候想到新的,俺再告诉您,行不?” “不用再告诉我了,你现在已经不是水泥场的工匠了。” 徐财旺闻言心头一凉,差点背过气去,嗨,干什么要多嘴多舌的?家里老婆子和女儿两张嘴要吃饭,离了水泥场,这荒岛上哪儿去找每天二斤白米的活儿? 却见楚风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徐师傅,哦不,现在该叫你徐主管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水泥场的主管,每天五斤白米的工钱。” 徐财旺一下子从地狱里蹦到了天堂,拉着楚风的手感激涕零,拍胸口誓一定把水泥场管好。 但是侯德富就郁闷了,徐财旺当了主管,他这个主管不就得下岗吗? 王敏儿看出了苗头,幸灾乐祸的拉过虎子,望着侯德富吃吃笑。 楚风刚要走,又转身问道:“对了,你烧砖窑能行吗?” 徐财旺还沉浸在喜悦中,没意识到王敏儿等人都变了脸色,大包大揽地说:“烧砖头,总没烧瓷器难吧。东家,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好,那你把砖窑也管起来,每天的工钱……再加三斤米吧。”楚风说完就走。 这下轮到陆猛郁闷了,侯德富拍着他的肩膀,笑得直捂肚子:“还以为我一个人辞工,原来你也……咱俩难兄难弟……” “哼!”王敏儿瞪了眼还蒙在鼓里的财旺叔,一跺脚,拉起虎子就走——是和楚风相反的方向。 第五章 大生意 “砖头有什么好看的?土不啦几、灰扑扑的。【】”王敏儿嘴里嘀咕着,但脚下却往小窗口外挪,十四岁的女孩子,好奇心强得很。 迎面就是一股热浪袭来,敏儿皱着眉头朝窑里看,哈,真是太漂亮了! 砖头内含煤粉,正在自的燃烧着,窑里没有烧柴火的烟雾。砖垛从内到外烧得红彤彤的,每块砖都晶莹剔透、耀人眼目,看起来不是土砖,而是珍贵的金砖! 楚风悄悄站到她身后:“小萝莉,好看吧?这烧砖和炼铁一个道理,只要烧透了,就是金晃晃、亮晶晶的,漂亮。不过冷却之后就不好看了,一块块红不红、黄不黄的。” “哼,烧砖头而已,有什么稀奇。”敏儿自己觉得口是心非,说话没了底气,轻轻嘀咕了一句。 刚回过头,就看见侯德富和陆猛还跟在楚风身后,她指着陆猛结结巴巴的问:“猛子哥,你怎么还跟着大坏蛋呢?他不是把你辞了吗?” 陆猛看看楚风,不好意思的傻笑,侯德富抢着帮他说:“哪有的事!咱们呐,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板不但没让咱们辞工,还给涨了工钱,现在是每天十斤白米!对了,猛子哥说说,老板是怎么讲的。” 陆猛呵呵笑着说:“老板说的,创业比守成难。我们从荒地上建起砖窑、水泥窑,开挖煤炭,这都是开拓创业,所以财旺叔拿八斤的工钱,我们就该拿十斤。” 楚风摸摸小萝莉的脑袋,略带酸意的说:“看吧,给你猛子哥涨了工钱,你该高兴了吧!” 这次敏儿没有躲开,任由楚风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红砖烧好以后。开窑慢慢降温;水泥熟料出窑。用人工把大块熟料砸开、研磨成细粉;煤矿开采出来地煤炭。在料场堆积成了山。 楚风暗笑。这立窑水泥、小煤窑和粘土砖。都是国家明令禁止地高污染、高能耗项目。没想到一回古代就把三样全上了。不折不扣地当了黑心窑主。要是在二十一世纪。一定会有记者写成新闻地。 《高材生为何坠入犯罪深渊》。这是法制在线; 《大学生就业难。无奈开起黑砖窑》。这是经济日报; 《拿什么拯救你啊。窑洞里地苦难岁月》呃~~这是知音…… 敏儿家里。王李氏看着日渐缩小地米堆儿。连连叹气。这个楚哥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大手大脚。上好地白米呀。大捧大捧地拿去送。这堆成山似地米。没过多久就少了一多半。要再这么下去。就该见底儿了。 年轻人,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这岛上田地都没开垦多少,还得造船、煮盐交给蒲老爷,比起临安的生活,实在是太困苦了。在她看来,这些粮食就应该储存起来,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怎么能白白浪费呢? 可是另一方面,楚风只是借住在这里,和王家非亲非故,如果贸然提出这些,人家会不会认为我们挟恩图报,想要那些粮食? 所以这些天里,王李氏独自在家的时候,常常长吁短叹,等楚风回来了吧,每次话都到嘴边了,又生生的吞了回去;本想和孩子他爹商量一下,这死鬼每天晚上回清早走,一上床倒头就睡,也知道他负责建造客舟,还要抽空子出海打鱼实在辛苦,怎么也舍不得把他叫醒了。 上午来串门的那群老姐妹的话,还回荡在耳边,特别是洪家二姐的话最伤人:“哎唷唷,王家妹子,你家男人救了个大贵人啊!大捧大捧的白米拿去送人,叫人家烧砖头烧泥巴玩,还在海边挖坑玩水,真真富贵人家的哥儿哥,不得了哦,就是不晓得你家这救命之恩,得了多少谢礼?” 瞧瞧这话说的,灵隐寺刻的劝善文书,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乱世里,谁没有个倒霉落难的时候?救人哪能图报答呢! 唉,将来他把钱财糟践光了,知道的说是他自己荒唐,不知道的还当是被我们王家骗了呢。不行,我得劝劝他。 晚饭时节,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如今的王家,再也不是随便弄点鱼虾填饱肚子了,顿顿大米白饭管够,今天炖只山鸡,明天烧个兔子——都是楚风用米和猎户换的,不过他自己没吃多少,大部分塞进了姐弟俩的小肚皮。 晚饭吃到一半,王李氏放下了筷子,敏儿先现,拉了虎子一把,小家伙正狼吞虎咽的扒拉饭菜,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下,等母亲说话。 王大海不满的说:“孩他娘,你抽什么风?好好的饭菜不吃,孩子们正长身体呢,你这一惊一咋的,搞什么鬼。” “你别打岔,我和楚小哥说话。”王李氏瞪了一眼傻呵呵的丈夫,轻言细语的对楚风说:“楚小哥,这些天老婆子也看出来了,您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以前肯定是要啥有啥,没经过苦日子。” “我们当初在临安也是这样,吃了上顿不愁下顿,孩子他爸每月十五贯的工食钱,米价每石从不过二贯,那日子逍遥快活啊!” “可自打鞑子南侵,咱们逃到琉球,乱世中才知道世事艰难。缺吃少穿,一个月三十天有十五天要熬盐,才够交给蒲老爷,粮食也不够吃,两个小家伙正长身体,连米饭都吃不饱,我们在临安哪儿受过这个罪!针线布料也没有卖的,看看,敏儿的裤管都短了一大截,虎子穿的那条膝盖上磨破了洞,也没钱买布缝条新的……” 王李氏越说越伤心,两个小家伙扑到母亲怀里,想起临安的幸福生活,想起江南清甜的菱角、好吃的福橘、过新年放的爆竹和西湖边漂亮的烟花,敏儿的眼泪珠子成串的往下落,王大海也搁下饭碗,埋头看着地:没能让妻儿老小衣食无忧,他心里面有愧啊! 擦了擦眼泪,王李氏接着说:“楚哥儿,老身罗嗦这些,就是巴望着你能懂事些,不要胡乱花费。既然船沉了,货丢了,估计你也回不了西域那啥、啥大秦,那就安心住下来,留下的白米,可以起座房子,再娶上一房媳妇,在大宋开枝散叶,也不辱没了祖宗……” 楚风老老实实的听了半天,虽然心里并不认同王李氏的观点,但他却被这个善良的妇人感动了,因为她的每一句话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楚风着想。 “房子嘛,我会盖的,媳妇嘛,当然也是要娶的。”楚风偷偷看了看梨花带雨的敏儿,心说这媳妇我已经瞄准目标了,萝莉养成计划中,嘿嘿。 “但是,现在我做的事情绝对不是图好玩乱花钱,我干这些,都是为了做一个大生意,只要做成了,一月可以得利千贯!” 砖头、水泥、煤炭,这些东西怎么可能得利千贯?这琉球岛上,大家暂时都用竹子木头做吊脚楼,砖头是卖不出去的;砖头都没销路,水泥更不用说;煤炭呢,山上大片大片的森林,要烧柴去砍就是,谁会花钱买煤炭? 别说王李氏,就是小姐弟亲眼见过楚风烧窑的神奇,现在都有点不相信了,敏儿小声嘟哝:“大坏蛋,别胡吹大气闪了舌头,你见过千贯钱吗?”忽然想起那计时仪确确实实卖了千贯,换来的白米还在自己碗里,小脸上微微一红,不再往下说了。 “嗨,你们管那么多干嘛?”王大海一拍桌子,“我也听人说了,煤窑、砖窑、水泥场样样都上了正道,于老四夸那砖头烧得横平竖直,每块大小都一样,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看上去就喜人,还有人托我问卖不卖,想买些去建房子呢。” 末了他一锤定音:“楚哥儿是个成大事的人!” 王李氏心善耳根软,自己没什么主见,丈夫一说,她就不再开口了,过了阵子,王大海又问楚风砖头水泥卖不卖,楚风告诉他,暂时不卖,自己要用。 晚上,楚风躺在床上迟迟没睡着,这鬼地方,没有电脑、没有网吧、没有电视……太阳一落山就吃饭,吃完就睡觉,才**点钟,根本睡不着嘛! 慢慢盘算今后该干些什么,迷迷糊糊间,听得竹楼地板上传来叽叽嘎嘎的声音。 “是哪个小东西?快出来吧!” 敏儿姐弟惴惴不安的从走廊上钻进房里,问他们做什么,又扭扭捏捏的不肯开口。 隔了半晌,见楚风快要火了,敏儿捅捅弟弟,虎子小声问道:“楚哥,你是不是要搬出去住了?” 楚风奇道:“怎么说的?” “你造的砖头水泥不卖,是要自己留着造房子吧?你的房子造好了,当然就不在咱家住了。” 楚风哑然失笑,感情这两小家伙以为我闹这么大动静,又是挖煤又是烧砖烧水泥,都是为了自己造房子啊? “别瞎想,我的砖头水泥另有用处。我单身一个人,住咱们家里还有个伴,要是搬出去,还舍不得你们呢!” 至于是舍不得极品萝莉,还是舍不得小屁孩,那就只有楚风自己心里明白了。 拍拍虎子圆溜溜的肉脑袋,又在敏儿的嫩脸上肆虐了一番,姐弟俩才如释重负的离开了。 看着小姐姐窈窕的背影,楚风邪邪的一笑:喔霍霍霍~~已经有了依赖感,萝莉养成初见成效。 第六章 海水晒盐 最**线以上、海岸相对平缓的地方,筑起了一块一块的浅水池子,池子的沿儿是用红砖砌的,池底敷上了一层水泥。 这些池子都不深,方方正正的,一块接一块占据了很大的一片海滩,里面关了海水,远远看上去,除了没有水稻,和江南的水田一个样。 敏儿光着脚,踩在“水田”里疯跑,跑到哪儿,就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葱花绿的纺绸裤子卷到了膝盖上,仍旧被水浸湿了,紧紧的贴在大腿上,勾勒出一抹青涩的曲线,下面两只白生生水嫩嫩的小腿,在阳光下更是晶莹如玉。 楚风捡起一片扁扁的石头,朝着大海平平的扔出,石片打到了海水,又弹了起来,在海面上跳跃了三四次,才消失在洁白的细浪间。 敏儿咯咯笑着跑到他身边,“楚哥哥,你说阿妈以后再也不用熬夜煮盐了?是真的吗?”她已经问了三次,总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听错了。 都怪那个贪心的蒲老爷,每个月要一万斤盐,村里不到七百户人家,每家就得平摊十五斤。家里最大的铁锅,装满了海水,烟熏火燎的熬上大半夜,只能熬出一把把盐。阿爹要去造船交给蒲老爷,还得出海打渔维持生计,阿妈白天要种地,操持一家生计,尽管小姐弟做了好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阿妈还是只能夜里才有功夫点火熬盐。 一个月,阿妈总有一半的时间睡不上囫囵觉,看着阿妈渐渐地苍老下去,敏儿别提多难受了,就盼着有一天蒲老爷能大慈悲,免了盐赋——显然,这个希望很渺茫。 可是现在,大坏蛋一句话轻轻松松的就给解决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敏儿啊敏儿,要是大坏蛋真能办成,不让阿妈再那么辛苦了,我就再也不叫你大坏蛋;要是你骗我,哼,一辈子不睬你了! “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楚风揪了揪敏儿的脸蛋,望着大海说:“不仅是咱们家,从下个月起,这里所有的人都不用熬盐了,蒲老爷要的盐,我全包。说不定,连你阿爹他们要上交的客舟,我都能包了。” 楚风完全有这个自信。他地盐场。涨潮时打开闸门。把海水灌入盐田。在田中暴晒蒸。浓缩到15度左右。再打开盐田地闸门。从沟渠流入卤水池。在池中沉淀泥沙。澄清后地卤水用人力抽水车抽入结晶池。于饱和状态下继续蒸。很快就能结出白花花地海盐晶体。 整个盐场有十六亩地盐田。合公制一万平方米。这地方位于台湾岛西海岸中部。和泉州港隔台湾海峡相望。降雨少而风力强。属于本岛全年蒸量最大地地区。目前正逢夏季五月。经楚风测定。盐田日极限蒸量达到10毫米。也即是说。所有地盐田一天能蒸100吨海水。 海水含盐量大约百分之三点五。一百吨海水即能制盐三点五吨。约合宋代地六千斤。逢阴天产量降低。逢雨天不能生产。但平均每月应该能达到极限产量地一半。即九万斤海盐。 上交蒲寿庚一万斤后。还剩八万斤。海盐售价每斤五十文。宋代每贯钱为七百七十文。若出售这些海盐。能够得钱五千贯。 此时客舟每条价在八百贯到一千贯。即便每月买条船送给王大海。再刨去盐场工人工资。楚风还能净赚三千贯以上。 最多三个月。楚同学就能从身无分文变成“腰缠万贯”。实实在在地一万贯。这笔巨大地利润。不是源于剥削。不是源于掠夺。而是成功地利用了太阳能。把人从柴火熬盐地繁重劳动中解脱出来。通过先进技术实现了生产力地飞跃。 而且,盐田的规模还可以继续扩大,从理论上讲,楚风可以利用成本优势,垄断整个太平洋西岸的海盐生产…… 不得不说楚风是幸运的,尽管不是穿越成为帝王将相,尽管僻处东南海岛,尽管是王朝末世,但他拥有人力资源的优势:这群工匠习惯了被雇佣,他们把打工挣钱视为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有工钱,很乐意为你打工,而且人人都有一手专业技术;不像大地主治下的农村,有着根深蒂固的宗族势力,稍稍出格的举动就会招来非议。 这地方也没有官府,唯一能管到他们头上的人是福建安抚沿海都置制使蒲寿庚,他不是一个拘泥书本的传统儒家官僚,而是把金钱视为生命的回回海商,并且常年居住在一百多海里以外的泉州府。 综合这些条件,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正在思考问题的楚风,冷不防脸上突然被一个温润柔软的东西轻轻一触,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那**的触感,敏儿已经红着脸蛋,咯咯笑着飞快的跑开。 萝莉的初吻啊,就这么轻轻一下?太不过瘾了嘛!楚风摸摸脸上被亲到的地方,决定很长一段时间不再洗脸了。 哐-哐-哐-哐-,侯德富提着铜锣在村子里吆喝:“楚大官人有请,全村人到村西三里外的海滩上集合,凡是来的人送海盐五斤!白送海盐五斤呐,不来白不来,过了这村没这店啊!” 侯德富的大嗓门一张开,楚风就红着脸赶紧溜回敏儿家了,这家伙,什么“楚大官人”,怎么听都觉得和“西门大官人”有某种潜在联系,很容易引起误会的耶! 锣敲了一阵,围上一大群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问道:“只要去就送盐?姓楚的钱多了没处花?” 侯德富作了个罗圈揖,活像个耍猴的破落户:“对了诶,老少爷们,只要去就,按人头,少您一两盐,我侯德富下辈子变王八!” 快嘴快舌的洪家二婶抢白道:“那,吃奶的娃娃算不算,也能领盐巴?” 侯德富盯着洪家二婶的肚皮怪笑道:“别说吃奶的娃娃,就是你肚子里的娃娃,都能领一份。” “去去去,老娘都可以当你妈了,个死猴子还开老娘的玩笑!”洪家二婶唾了一口,“老娘才不去呢,谁知道是不是哄人的。” 侯德富贼眉鼠眼的一笑:“你不去自有人去,不拿白不拿,不去的是傻瓜!” 盐场旁边的海滩上,人山人海却安静得只有海潮拍岸的轻响。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海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敏儿一掐大腿:“大坏蛋,这、这些都是你的?” 楚风很酷地说:“淡定,请保持淡定。” 盐场的工人们,站在晒干的结晶池里,用毛竹大扫把,将池底厚厚的一层海盐扫成一堆一堆的,再用簸箕装到大竹筐子里。一竹筐一竹筐的海盐,运到一块大岩石底下,轻轻松松的堆成了一座小山。 匠户们自己熬盐,辛辛苦苦的上山砍柴火,下海挑海水,每锅最多只装得下三十斤海水,烟熏火燎的熬干了,只得一斤上下。每月交蒲老爷的十五斤,再加上自己家也得吃一斤,就得这么辛苦十六次,而且海水腐蚀性大,铁锅熬的次数多了,一不小心就会烧穿锅底——再看看人家,海滩上挖些池子,太阳底下晒晒,轻轻松松就弄到几万斤海盐,众人想起自己以前的辛苦,真是欲哭无泪;忽而想到以后有了这么好的方法,可以轻松获得海盐,却又欣喜若狂。 有心眼灵活的人,已经计算出了楚风每年能挣到多少贯钱,更有人已经在打主意:这位楚大官人还没娶妻,是不是要把自己的妹子/女儿嫁给他?嗯,提亲的事得快点张罗,盯上这个金龟婿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 楚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某些人心目中的香饽饽,他站上盐堆旁边的大石头,干咳两声,问道:“话筒呢?” 侯德富赶紧递上一个木头做的大喇叭,楚风拿到嘴前,假模假样的吹了两下,忽然想起这又不是卡拉ok的话筒,吹它做什么?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e1bsp;呃~没反应。 赶紧换台词:“各位大爷大叔大婶大妈,新媳妇小朋友们,你们好!” 继续冷场。 楚风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决定说点实际的:“今天请大家到这儿来,有几件事需要宣布。其一就是,按人头每人给海盐五斤!” 哗哗哗,雷鸣般的掌声~~掌声响起来,我心更明白,你们只为海盐才来。楚风摸了摸鼻子心头苦笑。 敏儿看着高台上的楚大哥,小心肝儿扑通扑通乱跳,这个大坏蛋真是太有本事了,怎么就向变戏法似的,从海里变出这么多的盐? 哎呀呀,你不是誓今后不叫他大坏蛋了么?不叫大坏蛋,就得叫楚哥哥了呀!好肉麻哦。 敏儿觉得脸蛋上微微有点热,赶紧把冰冰凉凉的小手捂上去。 有掌声鼓励,楚风把胸口挺了挺:“其二嘛,就是在煤矿、砖窑、水泥窑和盐场替我工作的所有员工,今天每人赠送海盐二十斤!” 哇,二十斤盐,就是一贯多钱呐!除了每天的白米,额外还有这么多盐,这个工钱比起在临安的时候,也相差不远了。 这下子,家里有人在楚风手下工作的,都深切感受到了“羡慕”两个字的含义。 “最后,我还要说,就是大家每个月上交蒲老爷的一万斤盐、一条客舟,我都可以帮大家承担了!” 不等台下的人喧哗起来,楚风接着说道:“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第七章 与民约法 “真能帮我们交蒲老爷的捐?” “我没听错吧?” “真的真的,没听错。【无弹窗小说网】” “楚大善人啊,老妇人回去替你立长生禄位……” 蒲老爷的捐,每月一条客舟、万斤海盐,按户平摊每户该一贯多钱,这琉球岛上土地未经开垦,匠户们又是些手艺人,对开荒种田本就不怎么在行,肚子都填不饱,哪儿有余钱纳捐? 只好家家户户男子上船场造船,抽空下海打渔,女子开荒种地,半夜辛苦熬盐。 最近楚风大开工场,招收了将近两百成年男子,每天出来四百斤大米,好歹缓解了一下粮食短缺的状况。 不过受惠的也只有在他手下工作的两百个家庭,其余的五百户,还是老样子。 所有的人都在盘算,如果不纳捐,开荒种田、下海打渔的时间就充裕了,多弄点吃食,小孩子们也不用天天喊饿了,女人也不用那么辛苦了……就是不知道楚大官人有什么条件? 众人的议论声十分嘈杂,楚风在岩石上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见有个粗豪的汉子,咋着嗓子大声喊道:“楚大官人,什么条件您就说吧,就是把俺闺女嫁给你,俺也乐意!” 大家轰地一下笑开了。打趣地、吹牛地、看笑话地都有。但敏儿可不乐意了:这粗豪汉子地女儿外号叫做傻大姐。十四五岁了还拖着鼻涕到处疯跑。见人就傻笑。这样地女子。也配得上楚哥哥? 实在太吵了。没有扩音器。楚风几次开口都被嘈杂地声音淹没了。 侯德富连忙挺身而出。两只手往下压。扯着喉咙喊:“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楚大官人说话!喂喂。你们还要盐巴吗。谁再说话。就不盐巴了!” 鸦雀无声。 楚风晕倒。这时候地群众工作。还得侯德富这样做才能成啊! “我。叫做楚风。是自西洋海上回乡地华商。和大家同文同种。是正宗地一家人。” 这句话说完,不少人都默默点头,如今大宋危在旦夕,还有人肯从万里之外回归故国,确实是一片赤诚。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刚到的时候,还被误认为鞑子的细作。”楚风说完看看台下。现已有不少那天夜里到过敏儿家的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虽然这是个误会,但是我想啊,鞑子的贪心很大,打到福建后,必定不会放过琉球!” 王大海在人群中说:“我上次去泉州,听说鞑子的水军已经出了长江口,正沿两浙路海岸南下,舟山岛上好些人被杀了!” 王大海是船场的把头,向来很有威信,他说的事情大家自然不会怀疑。想起当初还想留在舟山岛上,人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要是真停在舟山,现在不都被鞑子砍到海里喂王八了么?好险,好险! 但要是鞑子水军到了琉球,咱们又能躲到哪儿去呢? 见大家都害怕了,楚风微微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诸位,我楚风愿为保一方平安出把力。若是大家信得过我,我愿意花钱办团练,若是小股鞑子来了,可以打退他们,若是大队鞑子,也能拖些时间,让各位的妻儿老幼逃走!” 信得过,怎么信不过?中国古代的所谓“封建”统治,实质是皇权与官僚集团的共治,儒家子弟入朝为官宦,回乡为士绅。地主乡绅兴办团练保护家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若是在宗族势力强盛的偏远农村,兴办团练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楚风这个外来户,但这琉球岛上的居民都是些没有跟脚的匠户,如今有人愿意出头揽事,大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何况,现在的琉球岛上,最大的士绅不就是开办砖窑、煤矿、水泥窑和盐场,每月能赚四千贯钱的楚风楚大官人吗? 众人都没什么意见,只有以前的帐房师爷张广甫站出来问道:“楚哥儿,您帮我们交了蒲老爷的捐,还得自掏腰包办团练,那您可亏大了,老朽敢问一句,您以后找不找咱们派捐?” 对呀,如果楚风又向大家派捐,那不是前门赶走虎,后门迎进狼吗?众人又疑虑起来。 “所有农税一概全免,只收工商税。”楚风为了鼓励开荒,本来就没打算收农税,在他现代人的头脑里,根本就没有从辛苦种田的农民手中抢食的想法,毕竟二十一世纪的绝大多数国家,都只有对农业的补贴,没有对农业的税收。 听说不收农税,匠户们完全放了心,现在这里唯一的工商业主就是楚风本人,他只收工商税,岂不是只能自己收自己的税?反正和大家没什么关系了。 正当大家表示同意的时候,有人出了不同的声音:“琉球是泉州蒲老爷管的,楚大官人兴办团练,是不是……” 这人一开口,匠户们都像躲避瘟疫似的离他远远的,一下子空出块儿地方,他孤零零的站在中间,神态非常尴尬。 楚风认得这人,他叫做刘喜,是刁老鼠手下的泼皮,以前在泉州港混日子,刁老鼠被蒲寿庚分派来监视这些匠户,便跟着一起来了。 前一段时间,刁老鼠献“计时器”给蒲寿庚,却没有得到想像中的奖励,于是狗腿子的一颗忠心就淡了许多,自打那起就没再来过琉球,自己躲在泉州的勾栏瓦舍胡天胡地,把一应事项甩给了手下刘喜。 刘喜胆量不大,以前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只是跟着刁老鼠混吃混喝。主子要他照管琉球事务,他也乐意应承下来,反正只要琉球的匠户们按月纳捐,就没他什么事情。 这会儿见楚风要独自承担蒲老爷的派捐,还要设立团练,傻子也知道于蒲老爷的利益大有违碍,把楚大官人、刁老鼠和蒲老爷几个人的分量在心里反复掂量了几遍,刘喜无可奈何,只得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要倒霉,匠户们呼啦啦一下躲开他八尺远,盯着他的眼神可以交织成一张渔网,网上有锋利的刺,还是带倒钩的。 楚风微笑着,伸出手指头向刘喜勾了勾,他失魂落魄的走上前。 楚风小声问道:“蒲寿庚,哦不,你应该接触不到他,你的直接上司是刁老鼠吧?他每月给你多少钱?” “四、四、十贯。”刘喜敏感的意识到将会生什么,于是四贯变成了十贯。 楚风根本没在意刘喜的小心思,非常大度的说:“帮我隐瞒琉球的事,每月你可以得到两千斤海盐。” 天呐!刘喜被巨大的幸福感击倒了,两千斤海盐,就是钱十万文,或者说一百三十贯! 这个价,能买到够一家人吃上十年的大米,或者在泉州府的乡下买到一座漂亮的小庄园,甚至能买到破落户刘喜的一条命! 同样是做狗腿子,蒲老爷给四贯,楚大官人给一百三十贯,我为什么不换一个主人? 刘喜最后还想确认一次,他支起耳朵,小心翼翼的问:“两千斤海盐,楚大官人,我没有听错吧?” “是的,没错。” 按照后世某位大作家的说法,接下来的情形是楚风“虎躯一震”,然后刘喜“纳头便拜”,但官方的记录是“楚风以高尚的人格魅力感召了刘喜人性的复苏……” 所有的人都急不可待的要求分海盐,因为头一团阴云被海风吹远,海滩上的阳光越的炽烈,如果继续站下去,人们怀疑自己的汗水都能晒出不少盐巴。 好了,还有最后一个程序。侯德富嬉皮笑脸的拿出一张大纸——是用很多张宣纸重重叠叠糊在一起的,大而且厚实,上半部分写了字,下半部分空着。 楚风一扫嬉皮笑脸的神情,严肃庄重的接过那张纸,一字一顿的念道:“《与民约法》第一条,琉球居民承认处于楚风的统治之下。” “第二条,楚风须得保护居民不受人身及财产的侵犯。” “第三条,楚风有权向所有受保护之居民,征收合理限度内的税赋。” “第四条,琉球居民承认楚风有权雇佣士兵、建立军队。但军队的职责仅限于抵御外侮和维持治安,不得以武力侵夺居民之财产、限制居民之自由。” 尽管完全不懂这部《与民约法》意味着什么,匠户们还是迫不及待的排着队,在大纸上按下了鲜红的指印,因为从来没有官府或者乡绅这么干过,这些老爷做事之前是绝对不会和治下臣民商量的,所以对楚风的举动,众人除了感到新鲜之外并没有其他想法。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大纸旁边就是堆成小山的海盐,只要在自己的名字上面按个指印,就可以得到五斤盐。侯德富拿着作为量筒的一节竹筒,每走过一个人,就倒给他一筒盐。 想到楚风不但白白给每个人送盐,还要独立承担上交蒲老爷的捐税,有的人就觉得他是个大善人,也有人比如王敏儿已经把他当作了英雄,但是在另一些人的心目中,他是个特大号的傻瓜。 比如洪家二婶,就是最后一种看法。 她排在队列靠前的位置,侯德富眼尖,一眼看到了:“咦,这不是洪家二婶嘛,你不是说不来吗?” “爬开,你个死猴子,老娘不来?不来是傻蛋!” 快嘴二婶得到那一筒海盐后,又悄悄跑回了队尾,排了半天,第二次在大纸上按下手印。 侯德富正埋头装盐,一抬起头就乐了:“二婶,这盐巴每人只能领一次,你已经领过了。” “啥叫领过了?我咋不知道?”快嘴二婶趁侯德富不注意,一把抢过竹筒,把盐倒在自己衣襟下摆上兜起,一溜烟的跑了,生怕有人来追。 很快,被阴谋论者称为东方史上第一次的贿选结束了,楚风小心的卷起那张大纸,把它放进了一个大竹筒里。 若干年之后,《与民约法》成为了帝国的法统来源之一,作为特级国宝被陈列在炎黄宫的光明圣德殿上,但是后世所有的历史学家都不能解释:为什么有个女人的指印,会两次出现在这张神圣伟大的文件上? 第八章 汉军 谁说古代人体质差?说这话的人真该枪毙!楚风看了一眼身边这群生龙活虎的家伙,郁闷得想吐血,这他妈还是文弱的宋人吗?那蒙古人壮成啥样儿了?! 这是汉军成军以来的第一次五公里越野。 楚风以每天三斤白米的价码,从工场工人和匠户子弟中,征集到了五十名头脑机灵、身体健壮的青年,以陆猛为队长,把他们组织成军。 没有军服、没有旗帜,每人就了一根长枪作为唯一的兵器。 之所以用长枪,是因为这东西便宜,一个铁制枪尖加上根木棍,全军的装备,七个铁匠忙活大半天,全搞定。 训练立刻展开了。楚风只是在大一新生阶段,接受过所谓的“军训”:队列训练和跑步。不知后来从哪儿道听途说个五公里越野,就领着这帮人开跑了——兵书上不是说为将者须身体力行嘛,楚大官人自然要起表率作用。 于是在大学寝室宅了四年的楚同学,切身体会了一次精疲力竭的感觉。 偏偏陆猛替他拿了长枪,一人扛着两根枪还跑得轻松愉快,楚风就更加想吐血了。而且这家伙还不停的吼着楚风教给他的口号:“兄弟们,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啊!跟上,跟上!” 回村之后楚风就一**坐地上不起来了,伸手擦擦额头,一手的汗水。 陆猛却像吃了伟哥似的兴奋,一会儿对这个士兵吆喝两声,一会儿去帮那个士兵揉揉腿儿,一会儿又去打水来给累坏了的士兵喝,没多久又想起了什么,跑楚风跟前说:“楚大人,咱们这支团练叫什么名儿,还请您示下。” 楚风头晕眼花地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摸着脖子嘀咕:“吗地。好多汗……” “汉?汉军?好名儿啊。汉人地军队!”陆猛高兴地吼道:“兄弟们。刚才大人示下。从今往后咱们就叫汉军了!” “汉军!汉军!”虽然身体疲惫。士兵们精神却很旺健。他们不是犯罪充军地贼配军。而是保卫家乡、保卫亲人地团练。现在有了名号。标志着正式成军。大家当然非常兴奋。跟着陆猛大声呼喊。 我倒。这样也行啊?楚风大汗、狂汗、瀑布汗。 本次五公里越野载入了汉军军史。六月六日。一个非常吉利地建军节。 在这一天。她地缔造者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了军事训练。然后楚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军事训练地队列中。 他安慰自己:列宁没跑过五公里越野,罗斯福没跑过五公里越野,克伦威尔没跑过五公里越野,文人出身的毛爷爷想必也没有跑过,可见一个统帅不见得是一个好士兵。 于是楚同学一边用阿Q的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一边宣布今后的军事训练由陆猛为、侯德富为副,然后迅溜回家里,瘫倒在舒服的竹床上。 不过楚风绝对不是就这样闲下来了,他咬牙切齿的为士兵们制定了“惨无人道”的训练计划:清晨起来五公里越野,上午持枪突刺三百下,下午五十个仰卧起坐,晚饭前半个时辰再做三十次俯卧撑。 反正不需要自己去“以身作则”,楚风就可着劲儿给他们加码。 本来还有点担心自己不参加训练,士兵们会不会有什么想法,结果让人大吃一惊:士气反而更加高涨。 陆猛是这样回答的:“临安知府大人不会参加朝廷军队的训练,余杭的张乡绅也不会和他的团练一起跑步。” 事实上,第一次训练中,士兵都认为楚风是不放心他们、害怕他们偷懒,才亲自来监督的;后来楚风不再去了,自然被认为是自己的努力训练得到认可,于是大家的劲头更足了。 本来士兵们都认为每天三斤白米的军饷,已经包含了伙食费用,但楚风很快宣布军队统一供应三餐,那三斤白米纯粹是让士兵们带回家的。这个好消息进一步提高了士气,这些淳朴的匠户子弟每天都可着劲儿操练自己,生怕对不起楚大官人的粮饷。 军队伙食更是开得让人咋舌。宋代虽然已流行三餐制,但那是老爷们消受的,平民百姓仍以两餐为主。在大家普遍吃两餐的时候,汉军却实行每日三餐,而且每顿大米白饭管够! 楚风又用白米、海盐换来大堆的鱼虾,每顿都煮上一大锅给大家吃,而且这家伙生怕兵们吃少了,还让人上山采来香菜添进汤里,这海鲜汤滚三滚,神仙都站不稳,香味儿老远都闻得到,总会引得路人猛吞口水,年轻的小伙子们就想:楚大官人下次招兵,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挤进去! 楚风经常在饭后问大家:“伙食还满意吧?” “满意,太满意了,咱们这辈子都没吃得这么好过!” 然后楚大官人就会故作淡定的诱惑傻小伙子们:“唉~全是海产,油水少了点,以后弄点肥猪、嫩鸡,合上野蘑菇一起炖了,那才叫香。” 或者是“嗯,味道淡了点,有机会到泉州去买几块腊肉,配上蒜苗一起炒,下饭!” 等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起来了,这家伙就背起手,施施然的走了,背后留下一大片咕噜噜吞口水的声音。 丰富的蛋白质和大强度的训练让棒小伙子们很快鼓起了腱子肉,带着菜色的脸,也渐渐泛起了红光。 晚上,楚风办起了扫盲班,教授这些士兵们识字、算数,敏儿姐弟俩也加入进来。匠户们造船,需要看图纸、量尺寸,因此都识得几个字,会些简单的算术,有了基础,楚风教起来进度就快。 这天楚风正用石灰笔在涂了松烟墨的黑板上列算式,突然有个老头叫道:“你这数字不对啊!” 摇曳不定的灯光后面,站着个头胡子花白的小老头儿,正是前船场帐房师爷张广甫。 楚风放下石灰笔,笑着问道:“怎么个不对?” 张广甫走到黑板前,眯着眼睛看了一阵,“这、这有点像天竺数字。” “呵呵,不管什么数字,用起来方便就行”,楚风指着黑板说,“张师爷请看,我这套数字,1、2、、6、7、8、9、0,都可一笔写成,4、5也只有两笔;而汉字‘四’有五笔,‘五’、‘六’有四笔,哪个简单哪个繁琐,不是一目了然吗?” 张广甫频频颔:“唔,楚大官人的数字确实简便,只是不知这个‘0’,作何解?” 楚风忙把0的意义、用法解释了一番,张广甫一双昏花的老眼越听越是亮,他以前当帐房师爷,算帐算得多了,遇到数字位为0的就用空格表示,比如02,就写做“三空格二”,显然引进0,计算就方便多了。 当然还有很多张广甫没有想到的、也不可能想到的:0又叫做金元数字,在数学上的地位极为珍贵,0的现被称为人类伟大的现之一,它的使用,在数学史上意味着一次革命。 随后,各式运算符号再次引起了张广甫的好奇心,鉴于楚风的学生们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老头子自觉地坐到了后排,和一群半大孩子一样,认认真真的听课。 课后众人散去,张广甫留了下来,一副想继续探讨点学术问题的模样。 楚风笑笑:“张师爷来找我,想必不仅仅是为了讨论数学的吧?” “嗯,这个……”张广甫欲言又止。 他是被家里老婆子逼来的,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深受大家尊敬的张师爷家里会断了炊。 张广甫是两浙路绍兴府人,早年曾经走南闯北,一颗心是不安分的,临安做帐房师爷的时节,每月里二十贯钱的束脩,往勾栏瓦舍里扔了大半,家中没什么积蓄。 自打南逃以来,东家不见了人影,谁还来给他这个帐房师爷钱?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抬,连农活都做不来,尊敬又不能当饭吃,熬到现在,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了。 可笑他还有一妻一妾,妻是结妻,妾是前年在临安纳的小娘子,有二十贯束脩的时节,妻妾之间倒也相安无事;如今落魄,老妻小妾天天打仗,一个哭天抹泪的骂,一个吵着要休书,今天更是把草绳挂到了房梁上,说再不弄些钱粮补贴家用,就要一起上吊。 张广甫就想问问楚风要不要帐房师爷,都到这儿来了,又抹不下面子开口。想当初,船场的东家也要叫自己一声“先生”,每月的束脩更是着小厮恭恭敬敬的捧到家里来,毛遂自荐的把戏,张师爷还不曾玩过。 楚风见他面有难色的样子,心下什么都明白了:大四毕业生的双选会上,朝用人单位递自荐材料的时候,哪个同学不是这副模样? 轻轻拍拍张广甫的肩膀:“明天来给我干活吧,就做个、嗯、做个财务主管!每天给你算六斤粮食,对了,晚上也来听我讲课吧,有些计算方法和你原来用的恐怕不一样。” “楚、楚东家”,楚风转身走了几步之后被叫住了,张广甫满脸堆笑:“能不能把明天的先支给我?” 第九章 刺桐港 她西北南三面群山怀抱,东临烟波浩渺的台湾海峡,玉带般的晋江绕城而过。【无弹窗小说网】沿城遍植刺桐,在炎热的六月如同伞盖一样遮住了炽热的阳光,海风轻轻吹来,带给城中居民一阵阵的阴凉。 泉州湾片片帆影,圆圆胖胖的中式福船、阿拉伯的浆帆并用船、船高翘船身狭长的印度“乌拉塔”,这些庞大船只之间,还有来自占城、暹罗,用搭接法建造的小船。 城中的建筑式样繁多,尖圆清真寺,回廊绕水池的阿拉伯庭院,双层平景教礼拜堂……当然,最多的还是飞檐斗拱的中国建筑。 宋代泉州又称刺桐港,作为全国八大城市、三大海港之一,她的美名四海传扬。近到占城、远到亚丁湾的海商,都怀着对财富的憧憬,不远万里来到她的怀抱。 白石砌就的街面非常整洁,道路旁设有排水沟,以保证城市的清洁卫生。街道两边的商铺、酒楼、勾栏瓦舍一家接一家,有美艳胡姬当垆卖酒,也有白布包头的胡商和老板讨价还价。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用摩肩接踵来形容绝不夸张,泉州,在二十年前的淳佑年间,户口已达二十五万五千,人口一百三十余万。蒙元南侵,大批江南文人、官宦、百姓举族南逃,仅城垣中居住的人口就增加到三十多万! 遥想此时的罗马,在教皇国的宗教裁判所下呻吟,君士坦丁堡被十字军烧成了废墟,巴黎和伦敦的居民还在泥泞中穿行,泉州,这座东方的名城在十三世纪的人类史上,就更加的璀璨夺目了。 现在,楚风就和王大海、刘喜一起走在这伟大城市的街道上,其繁华热闹和多种族多文化共处的情景,宛如后世的纽约、香港。 王大海每月都要和刘喜一起,把一万斤海盐装上新造的客舟,再拖上条小渔船,从琉球驶到泉州港,连船带盐一起交给蒲寿庚派在码头的总管金泳,刁老鼠偶尔会来港口——这主要取决于早晨他是否舍得从妓女的肚皮上爬起来。 楚风运气不错,这一次,刁老鼠不知道又死在哪个妓女的肚皮上了,港口只有金泳。 由刘喜牵头和金泳谈好了条件:由以前地客舟一条海盐万斤。改为每月上交海盐三万斤。再私下送给金泳三千斤。 这是一个双赢地局面。琉球方面从繁重地造船劳动中解脱出来。金泳则得到了实惠。 他盘算好了:因为战乱。官家专卖禁榨地制度已形同虚设。如今盐价高涨。每斤可卖六十文。则多交地两万斤盐可卖得一千五百多贯;另一方面。从两浙路船场南逃地工匠太多。泉州船场中人满为患。客舟价降到了八百贯。 完全可以卖掉多交地盐。再去买条船入帐。这两边一减。自己就能净得七百多贯。何况还有私下另送地三千斤海盐!只要做点手脚瞒住蒲老爷就行。 从南边靠着晋江地码头出来。一直走到泉州府城北。刘喜都在担心自己地两千斤海盐不能及时变现。不住嘴地念叨:“为什么不把盐都卖给金总管?六十文一斤啊。从来没这么好地价。” 被他吵得心烦。楚风只扔下一句话:“不能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鸡蛋、篮子?”刘喜一脸茫然。 不知不觉间,三人走到北门的小山丛竹书院,作为泉州土著,刘喜非常自豪的为楚风介绍:“这小山丛竹书院是朱文公所建,咱们这儿的士子,都以进这里读书为荣,出的举人、进士老爷很不少,啧啧,真是了不起!” “朱文公?” 见楚风连朱文公都不知道,刘喜更是来了精神:“朱文公讳熹,是我大宋朝的国之柱石,可惜他早死了,否则鞑子兵怎么打得进江南?” 楚风哂然一笑,不置可否。 突然有个人从书院中急匆匆的跑出来,被门槛绊了一下,一头往楚风撞过来。 王大海眼明手快,轻轻一推,那人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噔噔噔连退几步,背贴到墙上才稳住身形。 这人看穿戴是个儒林士子,只不过眼下甚是狼狈,头上一巾沾满了灰土,身上长衫被扯破,上面还印着几个大脚印。他神色仓惶,身子在墙上一靠就弹起来,准备夺路而逃。 可惜来不及了,书院中冲出一大票士子,这些人全没了读书人的斯文体面,一个个眼睛血红咬牙切齿,比死了爹娘老子还要痛心几分,看见了最先冲出来的那人,他们一拥而上,挥拳就打。 那人眼见逃不脱了,将胸膛一挺,话说得倒也光棍:“打哪儿都行,就是别打脸!” 啪- 士子们巴掌抡圆了专往脸上打。 光棍装不下去了,那人无计可施,只得双手抱头蹲下,任由踢打。好在士子们身娇体弱,拳脚甚轻,打几下也要不了人命。 楚风在旁边看得好笑,谁说宋人文弱?那是他没看见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子。 见那人实在被打得够呛,楚风忍不住喊道:“诸位,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嘛,何必当街殴打呢?” 士子们哪儿听得进去,拳脚雨点般落下,就连后面挤不进去的人都拼命把拳头往前伸。“哎哟,打错人了!”这是中间的人被外围的误伤了。 楚风使个眼色,王大海一边喊“别打了,都别打了!”,一边朝人群中靠过去,他身材魁梧雄壮,两膀子力气是船场和大海上练出来的,士子们在他手下就像群小鸡似的,只需轻轻一拨就要连退几步。 王大海几下子分开人群,把挨打的那人扶了起来。他拍拍身上的灰土,把方巾扶正,朝着楚风唱个大喏:“多谢官人援手,在下曲海镜有礼了!” 士子们正打得高兴,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把他们推得东倒西歪,心头的火气都朝着楚风、王大海来了:“哪儿来的野人,在我书院门前撒野?”“圣人讲道之所,岂容邪魔外道猖狂!” 邪魔外道?楚风仔细看了看曲海镜,苍白的脸上略微有几根胡须,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打扮也是大宋朝的标准子民,一点儿都不像那些留大胡子的恐怖分子嘛。 朝众人作个揖,楚风笑道:“敢问各位兄弟,邪魔外道是怎么个说法?” 领头的士子把他上下一打量,见他穿着短衣,显然非富非贵,就拿眼睛望着天,从鼻子里哼出句:“你算什么东西,非我儒林中人,焉敢妄称兄弟?” 楚风正要反唇相讥,曲海镜抢着说道:“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这是《论语》上的话,士子们大眼瞪小眼,没法反驳。就见书院门口,一位长身玉立、风姿不凡的儒生一边摇折扇,一边微笑着走上前,向楚风作揖:“在下泉州士子孙孝祖,草字明贤,朋友送一号曰不违。敢问兄台上下?” 楚风也学着回了一揖:“哦,我姓楚名风,没有字号,刚从西洋大海上回国。” 孙孝祖一怔,他见楚风虽然衣饰简陋,但说话不亢不卑,颇有点气度雍容的感觉,而且一个手下点头哈腰的像个管家,另一个手下魁梧雄壮多半是个武士,就怀疑是哪家的王孙公子微服出游。结果一问之下连字号都没有,那肯定是个目不识丁的商人了。 孙孝祖顿觉自己刚才的谦恭姿态是做给狗看了,不过戏已经演到这份上,就继续做下去吧,他悄悄瞄了眼门边站着的丽人,一振袍袖,慷慨激昂的说:“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昔孔子诛少正卯,今曲某倡邪说,诸生将他打出书院,有何不可?” 本来朱熹认为孔子诛少正卯是后人附会,但孙孝祖为了加强说服力把这事也抬出来了,反正君子有经权之变嘛,想必朱文公复起于地下,也不会指责他这个徒孙的。 楚风眉头一皱,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言论自由,就问道:“他究竟说了什么,值得喊打喊杀的?” 诸生气愤愤的说:“他竟然说大地是圆的,岂不可笑?”“苍天如穹庐,大地如棋盘,除此之外,皆是邪说!” 孙孝祖更是义正词严:“朱文公曰,君子之道外圆内方,合天圆地方之大道。曲某说什么地圆,正是诋毁圣人、侮辱名教!” 第十章 玉清郡主 不过到底还是中国人文明,搞日心说的布鲁诺被教皇烧死在鲜花广场上,地圆说的曲海镜只是被打了一顿。 楚风暗笑,他没想到宋代就有人能认识到地球是圆的,好奇地问曲海镜:“请问你为什么说大地是圆的呢?” 曲海镜答道:“我从杭州浮海西来,每每在大洋之上观望海天之际,隐隐作圆弧形,心中已然起疑;后又见远方的船只,总是先看见帆尖儿,靠近了再看见整张帆,最后才看见船身,这不是证明了海面远处低、近处高吗?” “然则水往低处流,若别处海面低,为何此处海水不流过去呢?”曲海镜问到这里,小山丛竹的一干士子们纷纷哑口无言,若光说海天线为弧形,他们还可以反驳是眼睛看错,但海船自远方来,先见帆影后见船身,这是海边所有人的常识。 曲海镜的话掷地有声:“只除非,大地本是个圆球!” “一派胡言!”孙孝祖叱道,“若大地为圆球,那球上部的海水,不是全流到下部去了吗?” 曲海镜四下一瞄,从树上摘下个青橘子,在池塘中沾沾水,高高的举起来:“诸君试看这橘子上的水,不是没有流下去么?” 他沾的水不多,一层水刚好把橘子打湿,但又不至于往下流。楚风见了大为佩服:地圆说自然是正确的,但在没有现万有引力的情况下,曲海镜能利用水的附着力解释海水不流到地球下边的问题,实在是思维敏捷! 士子们都看的呆了,孙孝祖兀要强辩:“你这橘子上只沾着薄薄一层水,那汪洋大海之水,岂能全沾在球上?” “孙君,这位曲先生所言有理,若是大地如球,当不知其有几许大。如此大的地球,海水虽多,附在其上不也只是薄薄一层么?”伴随着黄莺出谷的娇声,一个轻盈的身影从书院门内走出,和孙孝祖并肩而立,笑盈盈的看着楚风。 天呐。这还是人么? 简直是女神啊! 楚风地心脏猛地一缩。全身地血都往脑门上冲。这个男装丽人实在是、实在是太漂亮了。清丽绝俗、风雅若仙。曾经在荧屏和网上见过地那么多美女明星。和她一比。都落了下乘。 说什么女扮男装。除非那女人和李宇春长成一个样子。别人才认不出她是女地。否则就算再怎么乔妆改扮。都不可能掩盖自己地女性特征。 就是现在吧。看那美丽动人地脸庞、高耸地胸脯、轻盈地腰身和随风传来地淡淡幽香。都暴露了这位男装丽人地性别。 只不过。神仙姐姐现在正和孙孝祖站在一起。一个姿容绝世、一个形貌儒雅。怎么看都像一对儿。 楚风心里暗暗祈祷:佛祖爷爷观音姐姐关圣帝君阎罗老子基督耶稣真主安拉,你们哪位行行好打个雷劈死姓孙的小白脸,楚某今后逢年过节四时祭祀猪头三牲……对了,最后那位不吃猪肉的,我给你换成牛肉。 天空静悄悄的,没有任何打雷的迹象。楚风对着贼老天伸根中指:我靠! 男装丽人被楚风的怪动作逗得扑哧一笑,孙孝祖心头窝火,眼珠一转,故意大声说:“这位是秦王讳德芳之后,秀王讳与檡的嫡亲女儿,当今封为玉清郡主。” 平民见公主,应该下跪。 孙孝祖和玉清并肩站在一起,如果楚风向郡主下跪行礼,便如同向他下跪一般。 刘喜跪下了,王大海跪下了,懵懵懂懂的曲海镜也跪下了,只有楚风一颗心全放在玉清身上,孙孝祖的话,竟然全没听进心里。 本来是微服出游,虽然士子们都清楚自己的身份,但可以假作不知,这下全曝光了。玉清微愠,轻声说:“孙君,小妹是瞒着女官,私下溜出来的。” 这个青梅竹马的郡主表妹,以前对自己都是千依百顺,孙孝祖常以此在士子中吹嘘,今天玉清的话里却隐隐有了指责的味道,让他十分的不爽。再看看楚风一幅毫不遮掩的花痴相,心头就更是来气,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楚兄,曲兄,今日正逢初十的诗会,两位远来,何不与众同乐?” 其实孙孝祖平日里温文尔雅,即使对贩夫走卒,也颇有“君子温润如玉”的古风,再加上儒雅的相貌、朱文公一脉嫡传的师承,玉清才以郡主之尊对他青眼有加。但今天这事,确实着了行迹,邀请一个海客参加小山丛竹的诗会,几乎有点贻笑士林的味道了。 待要提醒他两句,又怕表哥生气,玉清只得出言点醒楚风:“楚公子,今日是书院士子们的诗会,你会做诗么?” 她故意强调了“士子”“诗会”,想让楚风知难而退,哪知这个花痴见心目中的女神和自己说话,脑中早就一片混沌,只会顺着她的话,无意识的点点头。 孙孝祖生怕郡主表妹阻拦,楚风一表态,他就满面春风的把一干人等迎进了书院。 楚风失魂落魄的落座,孙孝祖等人一个个做了华彩斐然的诗篇,他的一颗心却全系在玉清身上,茶来,便机械的喝了几口茶,别人念新做的诗词,便跟着叫几声好,就像个真人版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没了魂魄。 玉清却正眼都不瞧他一下,自己身份高贵,来书院找表哥也有几次,但这些士子们目光都是躲躲闪闪的,态度也都很恭敬,哪儿有像这个姓楚的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未出阁的女子看?玉清眼观鼻鼻观心,臻低垂,躲避着楚风的目光。 哪知这番女儿家的羞态,在孙孝祖心中却有另一番波澜:自己这位郡主表妹,行事一向洒脱磊落有男儿气,霁月光风的人物,怎会显出小儿女态? 也许是爱情冲昏了头脑,也许是太过在意而害怕失去,孙孝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火气这么大,看见楚风这副呆头鹅的样子,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扇他一个耳光了。 好在,终于轮到这家伙出丑了! 孙孝祖得意的笑道:“楚兄,我们都做过诗了,还请您不吝赐教。” 楚风大脑当机,继续呆中。 众人看他的目光,就像看港口上天竺人耍猴似的,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王大海实在看不下去,重重的踢了踢椅子,粗声大气的说:“楚哥儿,该你作诗了!” 楚风猛然惊醒:“湿,什么湿?” “作诗,大家都作过了,轮到你了!” “哦,作诗是吧,没问题!”楚风站到大书案前,双腿一分,沉腰坐马,面色端严气度雍容,但见他一振袍袖,左手托腕右手握笔,转动之际笔走龙蛇,刷刷刷在纸面上如行云流水一般,真有如李太白醉草吓蛮书、又好比王右军雅集兰亭序,五言诗顷刻间一气呵成。 小山丛竹的士子们见状大惊,楚风刚才的痴傻人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刚刚才回过神来,难道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了诗?莫非此人有曹子建七步成诗的高才? 玉清忍不住好奇心,走到案前将纸卷拿起,只见上面墨迹淋漓,几行字七歪八扭不成形状,只得皱着眉头轻声念道: “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老虎没打着, 打着小松鼠。”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如同天籁之音,可士子们都像见了活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安静,连绣花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的安静。 玉清终于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起来,只不过,她看着楚风的眼神,全是鄙视。 十一章 徽商 只是没想到,宋朝人不愿意欣赏他这个无厘派的开山怪,女神鄙视的目光,更是深深的伤害了楚同学自诩“幼小而脆弱”的心灵。 从书院中被赶出来之后,楚风木木呆呆的像是丢了魂儿,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王大海和刘喜见他这个样子,估计也没办法谈什么生意了,只好把他弄回渔船上,一路顺风驶回了琉球。 直到踏上琉球的海岸,楚风才在那一瞬间回过神来,琉球这片土地,有敏儿,有三千匠户,有我的事业,有我的军队! 他们都需要我! 不再是那个和朋友打打闹闹、遇到美女吹口哨、看见恐龙要怪叫的大学生了,唉…… “琉球风光,果然与中原迥异。嗯,草木葱茏,梅花鹿往来其间,见人而不惧,真个世外桃源!” 曲海镜憨厚的笑脸从旁边冒出来,把楚风吓了一跳:“我靠,这家伙怎么跟着来了?” 王大海郁闷的摸摸脑袋:“从泉州他就一直跟着我们,说要见见琉球风物,是你同意带他一起来的嘛。” “我同意了吗?”楚风摸摸脑袋,大概是神志不清的时候顺口说的吧。“好了好了,既然到我的地盘上了,你好歹自我介绍一下吧,到现在我都只知道你的名字呢。” 曲海镜一拱手:“我是封龙山门徒,家师李冶……” “李冶。写《测圆海镜》地李冶?”楚风一把抓住曲海镜。生怕他突然跑了。 这位楚兄。在听说大地是圆球地时候都能保持淡然。怎么现在突然这么激动?曲海镜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是地。我就是因为倾慕家师地巨著。故而改名为‘海镜’地。” 天呐。李冶。《测圆海镜》!楚风从小对数学很感兴趣。还参加过奥数班。他知道李冶地价值。更知道这本书地价值。 李冶。金末元初大科学家。对文学、医学、天文、地理颇有研究。但他最成功地还是数学。他地《测圆海镜》总结前人地天元术。提出高次方程求数值解地方法。比欧洲同类著作早了三百多年。乃是数学史上不朽地名著。 曲海镜对楚风地热情还是有点奇怪:“家师封龙山讲学。声名远播。不过《测圆海镜》一书虽然写出来二十多年。却没有钱付印。南方没人知道。楚兄又是从何处得知?” 什么?这样一本对全人类都有重要意义地巨著。都写出二十多年还没钱去印?楚风大声说:“不要急。最多两三年。等我把印刷厂办起来。咱们印它一万本、不。十万本。让全世界都知道天元术是中国地骄傲!” 一万册,十万册!以前在封龙山求学,从来不知道银钱何用,直到恩师到了垂垂暮年,却没有银钱将一生心血去印成书,曲海镜才知道世事艰难。没想到,从封龙山一路南下,经开封、襄阳到临安,两浙路出海到福州,又辗转到泉州,却有这番际遇! “若真能将家师心血付印成书,曲某愿为楚大人驱策!” 楚风一行人从泉州回到琉球,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临安朝廷已经投降,谢太皇太后、皇帝赵显和全太后被押送大都;好消息是张世杰、陈宜中、陆秀夫等人在福州拥立益王赵昰为帝,建立朝廷,改元景炎。 尽管琉球孤悬海外,这群宋朝遗民仍然是以大宋为正朔,听得有了坚持抵抗的新朝,自然人人振奋。 只有王敏儿例外。 她坐在海边一块光滑的礁石上,白嫩的小脚丫子在海水中踢踏,溅起腥咸的水花,两只嫩姜般的手掌,撑在膝盖上,托起肉嘟嘟的鹅蛋脸儿,埋着脑袋想心事。 楚哥哥自打泉州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板着一张脸,往常总挂着的坏笑都没了,而且,再也不见面就拍拍自己的小脑瓜,揪揪自己的小脸蛋了。 以前吧,大坏蛋总是动手动脚的,还觉得他挺讨厌的;可现在这个死气沉沉的样子,见了就叫人心里瘆得慌,倒是以前那样还好些。 听爹爹说,他这是害了相思病,唉,不知道泉州府的那位姐姐该有多漂亮,把我楚哥哥的魂都勾走了。 敏儿一时气恼,小脚丫扑扑直甩,把海水踢得飞溅。 “小妹妹,请问楚大官人府上在哪儿?我们是泉州府来的商客,有事要见他。”敏儿没注意,旁边简易码头上停了一艘客舟,几个人下船来,其中一个年轻公子正笑盈盈的向自己问路呢。 呀,刚才玩水,把人家衣服都弄湿了,敏儿不好意思的说:“楚哥哥就住在我家里,我带你们去吧。” 看着蹦蹦跳跳在前引路的漂亮小姑娘,祝季奢觉得自己上了金泳的当。他说这个姓楚的大海商每月煮海盐以十万斤计,自己才忍着风浪颠簸从泉州赶来,现在却听说这么一个“大海商”,就住在村姑家里,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走进匠户们聚居的村落,没有想像中黑烟滚滚的场面,只有村边一些整洁漂亮的菜地,村民们有的纺线有的喂鸡,生活得颇为悠闲,祝季奢就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哪个大盐商手下不是成千上万的灶户,日夜不停的熬盐?金泳说这楚氏月能产盐十万斤,以三千人、七百户记,所有人都要放下一切农业手工业,全力熬盐才能达到这个产量。 他几乎要转身回船,扯上帆回泉州了。 这时候楚风已经从竹楼中出来,祝季奢无奈,只得上前见礼。 楚风正愁呢!在泉州没找到海盐的买家,现在盐场里,白花花的盐巴堆成了山。另一方面,自己几个工场,陆续招收两百工人,还有五十名士兵、好几个管理人员,再加军队的伙食,每一天就要消耗七百多斤白米,曾经的米山,现在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摊在地上, 要是再找不到买家,楚风就只能把工钱改为月结,或者直接盐巴了。所以他看到祝季奢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比潘金莲遇到西门庆还要**三分,比站街小姐拉客还要急切十分,不由分说把人拉进小屋,还一叠声的喊:“敏儿,茶,上茶,上好茶!” “噗-”好茶刚喝进嘴里,祝季奢就赶紧吐出来了,一股子青草味儿,半点也不像茶,更别说好茶了。 这小小的竹屋子,进来几个人都嫌挤了,一位“大海商”会住在这么个破地方?祝季奢完全失去了耐心,开门见山的问道:“在下祝季奢,草字惠庵,系出徽州祝氏,长房行四。在泉州听人说楚兄贩卖海盐甚多,不知是否确实?” 徽商啊,有钱人!楚风看看他,问道:“海盐的事情,是金泳告诉祝兄的吧?” 十二章 盐贩子 祝季奢带来的几个人,悄悄把手移到腰间的朴刀柄上,金泳,是祝家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不容有失。【阅读网】 祝季奢这才感到后悔,刚才过于轻视对方,言语操切了点,让对方握住了要害。 “别紧张,我们是朋友。”楚风笑笑说,“既然你们和蒲寿庚不是一路人,那么我们就可以做朋友。现在我可以每月供应你五万斤盐,一年后,这个数字可以扩大到一百万斤,或者两百万斤,具体数目完全取决于你们能消化多少。” 五万斤!现在盐价高涨,每斤到了六十钱,五万斤就是三千八百多贯!这个年轻海商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谈论着,好像在谈论几个铜钱的买卖一样。至于一百万斤,两百万斤,那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以祝家之富,从江淮一带数十个大盐场进货,每月的产量也达不到这么多!那可是好几万的灶户啊! 从小家中绫罗做纸看珍珠用斗量的祝季奢,也被楚风口中的话镇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相信是吧?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在小路上走了小半个时辰,在一处海湾中,祝季奢见到了自己这一辈子都不敢想像的奇迹。 晶莹的海盐,大颗大颗的海盐,每斤价值六十文铜钱的海盐,像沙土一样堆在草棚下,堆成了小山,就那么平平常常的堆着,盐场的工人来来去去都没兴趣看它一眼,好像那不是价值数千贯的盐巴,而是一文不值的大堆泥沙。 不远处一个大池子里,池底铺着厚厚的一层白色粗粒,工人们用竹耙、木铲把它铲到筐中,一筐筐的抬出来。若不是亲眼见到这些盐粒倒进了盐堆儿,就是打死祝季奢也不敢相信那沙土一样容易获得的东西,就是珍贵的盐巴! 他一下子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前辈中为了控制淮南盐场。而被盐枭打死地叔伯祖。牌位还高高地供在祖宗祠堂里;为了打通自流井和灵州两处井盐地商路。前辈付出了多少辛酸。一位聪明绝族叔。就不幸病死在崎岖地蜀道上;就在两年前。还是为了淮扬盐场。父亲做主把那个乖巧聪慧地支房妹子。嫁给蒙古鞑子做了第五房小妾! 祝季奢现在都还记得。而且估计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从小叫自己“四哥哥”地妹妹。离家出嫁时苍白如纸地面庞。和那死灰般地眼神。 但是现在。所有地计谋心思、所有地折冲樽俎。家族成员曾经付出地巨大牺牲。引以为豪地骄傲。都成了一个徒劳无功地黑色笑话! 祝季奢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双目血红。揪着楚风地衣领吼道:“你一定要把盐全卖给我。全部!” 楚风轻轻扳开他地手指。“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 从祝季奢嘴里。楚风知道了徽州祝氏地基本情况。 这个家族已经绵延二十余代,在徽州商帮中屈一指,百年前的家主祝确拥有徽州城中一半的产业,号称祝半州,他的女儿就是大儒朱熹的亲妈,也就是说,祝确是朱熹的外公。祝家的生意遍及海内,远至塞外,从丝绸、盐业、粮食、冶铁到青楼楚馆,无所不包,实力强大到自己行纸币——宋代的“会子”。 为了做生意,祝家老早就和金、元的王公贵族有联系,但毕竟身为宋人,总是心向宋廷的。 蒙元南侵以来,祝家为保身家性命,自然是输诚纳款,还结交王公大臣引为奥援,但蒙元性子残暴,往往稍有不如意处就要大加屠戮,祝家终究有些朝不保夕的感觉,故而派出长房第四子祝季奢南来福州,打开海上局面,万一将来有变,祝家可以由仙霞岭古道入闽,过建瓯下闽江,一路顺流到福州,然后扬帆出海,溜之乎也。 祝季奢到福州后,海上生意自然和蒲家多起冲突。蒲家累世海商,祝家生意多在内陆,一时间被他压制,打不开局面。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在蒲家的内应金泳传来消息,说是琉球有人能月供海盐数万斤,于是祝季奢赶紧乘船出海,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 楚风考虑了一小会儿,感觉祝家确实是目前一个很好的商业伙伴。先,他们在内陆的网点多,资金雄厚,消化力强;其次,祝家和蒲寿庚是竞争关系,可以好好利用;最后,祝家在海上的力量不强,双方合作能够在一个公平合理的框架下进行。 很快达成了协议,楚风以盐场批价的三分之二出售海盐,祝家为大陆地区的包销商,双方暂定第一个月交易五万斤,然后每月递增三万斤的购买量;楚风可以自由选择以粮食、布匹、铜钱还是白银结算盐价;祝家替楚风在内地代购物资,只收成本费用。 第一批五万斤海盐马上就从盐场装进了祝季奢带来的客舟,目前盐场批价六十文,三分之二即四十文,总价二千五百九十七贯。祝季奢随船带来的铜钱就有一千贯,余下的盐价以白米抵充,回福州后派船运来。 码头上,脑子还有点晕晕乎乎的祝季奢,被海风一吹清醒了两分,他拉着楚风的手笑道:“楚兄带我参观盐场,晒盐之妙术毫无保留,在下足感盛情。但楚兄就不担心在下有样学样,在对岸也兴起晒盐之法么?” 楚风胸有成竹:“一点儿也不担心。现在你是包销,每斤有二十文的利。若是广开晒盐之法,大陆上必然不能保密,人人都可以学,你也晒盐我也晒盐,恐怕盐价不会是现在的六十文,也不是五十文,而是五文、四文、一两文!到那个时候,祝兄还能有每斤二十文的厚利吗?” 祝季奢摇着楚风的手,慨然长叹道:“楚兄高明!若是楚兄到陆上和徽、浙商帮一较长短,恐怕无人是你对手了。” 那是你没上过大学。楚风暗自笑,大学政治是自己认为最无用的课程,但偶然听到马克思的一句论断,正好切合现在的情况:资本家在采用先进技术的初期,往往能取得额利润;但技术扩散之后,就会回归到平均利润。 祝季奢轻轻地走,正如他轻轻地来,挥一挥手,带走海盐,留下铜钱。 一千贯钱码成了垛儿,青油油黄亮亮的,财了财了!楚风乐得在敏儿肉乎乎的苹果脸上狠狠一啃,哇哇怪叫着满屋子跳。 敏儿摸摸脸上被楚哥哥亲过的地方,**辣的。 嗯,还是这样好,那个活蹦乱跳的大坏蛋,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