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血源的外乡神》 第一章 长夜的开端 “啪。” 老旧的木桌上，一盏锈迹斑斑的提灯闪烁了两下，亮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狭小的房间。里面的装修风格类似维多利亚时期，四周贴满了带花纹的墙纸。除了一张老旧的弹簧床之外，只剩下了正中心的一张深红色的桌子。 桌子上只有提灯这一件东西。 然而这种说法其实不完全准确，因为除了提灯之外，上面其实还有一片蠕动的红色物体，在灯光的照耀下像呼吸一样起伏着。 从桌子到墙壁，这种红色物体和喷射状的血迹无处不在。房间的角落里，一颗血淋淋的头诉说了原因。 显然，这片物体是一具遍布房间的尸体的一部分。 作为房间里唯一的活人，刚刚摸黑开灯的亚格尔沉默了。 昏黄的灯光下，他自己，血迹，以及蠕动的尸体清晰可见。 好像有点不妙。 他就说为什么刚才开灯的时候桌上黏糊糊的，还有虫子一样的东西在移动......原来是这些尸块。 摸了一手有点恶心。 但在担心这玩意为什么是活的之前，似乎还有些比他出现在‘会动的尸体的凶案现场’更严重的事情。就比如说...... 亚格尔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在空气里游动的血管回头和他说了个‘嗨’。 嗯，就比如说这个。 开灯以后，他清晰看见自己手臂上的血管像蛇一样从皮肤里钻了出来，在空气中上下飘动，探头探脑。 而且不仅仅是手，身上的皮肤也时不时出现一点凸起，表明里面残存的血液想要钻出来的欲望。害怕的情绪似乎也同时消失了，只剩下嗜血的原始冲动。 他现在做人做的很勉强。 不过最糟糕的还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来着？ 想到这里，亚格尔好像触发了什么关键点一样，表情不自觉得变得冷漠且傲慢。 “狩猎，直到这永无止境的长夜迎来黎明。”他下意识地喃喃道。 “今夜，猎杀开始了。” 空荡荡的室内，这句话激起一片回声，强烈的肃杀之意让不可视的另一个空间都凝固住了一瞬。 下一秒，回过神来的他一愣。 不对，为什么要杀？要杀谁？ 头感觉到一阵钝痛，他半扶住脑袋。随着说出这句话，脑海里有一些记忆慢慢浮现，但仅限于最近几天，再久远的过去好像莫名奇妙消失了。 好在，随着记忆的出现，他身上不属于人的症状也在迅速得到缓解。 他叫亚格尔·德莱斯特，是新来贝克兰德的一名外乡人，目前在中城区的典当铺当鉴定师。他的过去相当神秘，但并不在忙碌的中城区人民的好奇范围之内——这里一年内能来几百個外乡人呢。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是这个“亚格尔”。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漆黑的门缝里，一点点亮光由远及近地透进来。 “叩叩叩。” 门被来人敲响。 “小子，发生什么事了？刚刚那声响动怎么回事？” 是老威廉，这间典当铺的主人，他目前的上司。 “那么大动静，汉克说警察已经快到了！我不管你自己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小爱好，但要是让那群该死的混蛋找到借口来要钱，我要你好看！” 警察？亚格尔扶额想了想。 确实，根据他仅有的记忆，这片区域的警探们最喜欢干的就是盘查他们这些商铺，每次来都会带走不少油水，尤其是老威廉还经常收一些违法物品。 以往出现这种情况，老威廉都会扣下员工的薪水交贿。 嘶...... 他牙疼地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的他就是一个普通小员工，周薪连两镑都够呛，还是按kpi给的。要是被警察抓住一次，估计今年都要打白工了。 更不用说现在，他和地上会爬的尸体唯一的差别就是另一个已经裂开了，被人发现连脑袋都有危险。 必须得先把事情遮掩过去。 亚格尔一边把剩余的一点点漂浮血管摁回手上，一边从一堆血糊拉叉中摸出一个怀表。 “抱歉老板，刚才是私下里来找我的顾客发出的声音，他来鉴定怀表。” “那个人好像脑子有什么问题，尖叫着什么诅咒诅咒的，从窗户上翻下去了，所以才很响，但他的表还在这里。” “纯金的。”他小声强调重点。 “怎么办，那个怀表是不是真的不详啊？我们要不要等警察来了问一下？”亚格尔虚伪地装出很不知所措的感觉。 废话，能吉祥吗？人都炸了。 他在心里偷偷吐槽。 “什么？”听到‘纯金’这两个字，老威廉的声音果然一下就高了八度。 “给警察？你脑子进水了吗？我告诉你，我今晚就要见到这个怀表。这是店里的财产，你休想让他冒险！” 他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楼下汉克的声音打断了对话。 “威廉，快下来！警察来了！” 老威廉话语一顿，好像在纠结要不要现在把怀表拿走，亚格尔在门内都能听见他焦急地敲手杖的声音。 别试图开门，别试图开门..... 亚格尔默默祈祷。 然而很奇怪的是，就算现在他的情绪已经正常了很多，他依然并不畏惧地上这些血肉，甚至也并不是很害怕被发现。 全部杀掉就好了.....？ 不对，这么多人，容易失败吧。 他下意识没有质疑‘杀出去’这个出发点就有问题的选项。 好在最后，老威廉还是转身下楼了，走之前恶狠狠地警告：“把我的怀表藏好了，被警察发现了你就完了！” 脚步声‘登登’地远去。 亚格尔松了一口气。 伱的怀表？老威廉，你真该去吊路灯啊！ 说起来，把这个怀表交出去好像也并不是一个好决定。 亚格尔把怀表用手简单地擦了一下，看清了上面的纹路。 就算他不知道某些蠕动的尸体在死之前对怀表干了什么，就它目前这种半死不死的状况，这东西肯定有什么不对。 但为了他的人生安全也只能先这样了。 血被擦干净了后，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雕刻得很精细的金表，光正面的镂空花纹就能让这只表一百镑起步，更不用说里面带宝石的指针和齿轮了。 这么昂贵的怀表本来不应该沦落到来这种小典当铺卖的。 亚格尔摁开前面的表盖，仔细检查了一下内部。突然，他的手停顿在了空中。 表盘上有一行他之前记忆里没有见到过的文字。 在正中心，已经停止走动的指针旁边，他看见了一行半透明的奇怪字体。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从未见过这种文字，但是他却莫名知道它的意思。 昏暗的室内，黑发血衣的青年吐出了一声古怪的发音。 “月亮。” 第二章 风暴教会 如果亚格尔是非凡者的话，他一定会知道刚刚他说的是古赫密斯语。随着他吐出的单词，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居然亮了一下。 “什么？”原本只是下意识念出来的亚格尔获得了意外收获。 月亮对他的话做出反应了？这世界正常吗？ 他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确定房间里没有了别的变化。嗯，血管已经全部缩回去了，他也没有因为月光重新变成怪物。 倒是地上的尸体一如既往地在蠕动。 亚格尔把怀表小心地塞到了血淋淋的床垫下面。 从他恢复理智的短短几分钟来看，他记忆里的世界观算的上完全错误了。 不过既然自己之前变成了这幅样子，尸体的变化也一直持续的话，反常的神秘事件大概率不是独一无二的。 那么总有人知道原因。甚至有可能，警察和军队也清楚。 尤其是教会。他记得每个王国有好几个教会共同治理，光贝克兰德就有三个常驻，这种情况其实是相对奇怪的。 一般一個地区不会同时有这么多‘真神’，有两个就已经打出狗脑子了。 等会可以先试探一下老威廉。典当铺在法律的红线边缘游走这么久，说不定之前也遇到过几起。 他一边思考，一边把地上蠕动的血肉打包进被子里，用硕果仅存的干净床单用力抹干净地，终于在几分钟之内把房间弄成了人样。 刚好房门背面也挂着一套衣服，有着外面的风衣遮挡，里面的衣物还算干净，至少看不太出凶案的痕迹。 就是尸体有点难处理。 亚格尔看着地上一团打包好的肉有点犹豫。 扔掉容易被发现，但放在这警察搜上来更完蛋。 等一下，他好像还可以...... 【埃波利耶塔的预兆】 【使用人们认为是古神的预兆的无脊椎动物，幽灵，可以不完全地召唤出被遗弃于此的埃波利耶塔。】 他跟随本能，把手伸向空中抓握，居然慢慢地从虚空里抓出了一个半透明的蛞蝓状物体。 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和他建立了连接。 “啊！” 奇怪的感觉从他的脸上传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脸。 然而摸到的并不是自己的皮肤。 一阵滑腻腻的触感从手上传来，甚至还有黏液在不断滴落。 如果有第二个人在这间房间，一定会吓得连滚带爬地逃走。此刻，黑发青年的脸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灰蓝色的扭曲触手，从原本脸的位置伸了出来。 触手缓缓向下，一点一点把尸体的残片全部吞了下去，然后环顾四周，清扫完房间里残余的血迹。 几分钟后，它缩回虚空，只剩下湿答答的地面和手说明了它曾经的存在。 “.......” 亚格尔沉默了。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位，本来以为只是不太像人而已，没想到已经直接进阶到了触手怪的高度。 很好，现在可以确定自己绝对要躲着教会走了。 他表情凝重地把自己的手在桌上抹了又抹。 不过还有一点就是他过去的职业。 在刚刚伸手的瞬间，他隐约看到自己有一个类似灵魂空间一样的东西，里面存储着许多衣服和武器，包括刚刚用于召唤触手的媒介。 风格好像传说中的猎魔人装备。 他过去或许是一名和魔鬼同流合污的猎人？ 亚格尔猜测。 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杰克森警探，请问到底是什么事？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迹象。二楼......” 老威廉的声音出现在楼梯拐角，他听起来比之前少了很多愤怒，多了些真实的害怕。 “警察的执法过程是完全保密的，我怎么能透露给你！”这是杰克森警探。 有点奇怪，杰克森是他们的老熟人了，收了不少好处，他这么铁面无私的形象还是第一次。 脚步声很快来到楼上，来人直接推开了房门。 为首的是他印象深刻的杰克森。上一次他出现在店里的时候，老威廉足足给了七镑才把他请走。 但亚格尔敢肯定老威廉赚的更多。 不过杰克森后面的人他就完全没有印象了。他们清一色的黑色袍子，表情严肃，其中一位胸口垂着一根银色的项链。 抽象的雕刻有点像海洋的形状。 “愿风暴与你同在。”先进来的老哥声音低沉地说。 懂了，是风暴教会。 亚格尔点头。 这些教会恐怕确实是对神秘专攻。典当铺之前这么久都没有来过教会的人，这次一出怪事就来了。 进展好像不太顺利。 “您好。”他模仿出一个普通店员不知所措的样子，“请问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这里之前的响声就像威廉老板说的那样，是顾客情绪激动而已。” “顾客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教会人员继续追问。“我们需要你再描述一遍，并且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出来。” 他用蓝眼睛极具威慑力地凝视着亚格尔。“如果你向我们撒谎的话，你将面临法庭的审判。” “好的。”亚格尔假装乖巧地点头。 他现在看起来不过刚满二十岁的样子，完全一幅学生长相。得益于这张脸，风暴教会的人员似乎并没有把怀疑放在他身上。 反而楼下的老威廉和汉克仍然被拦着在接受盘问。 “那名顾客说自己叫约翰。”他实话实说地回忆。 “大概.....四十来岁左右，脸上有很明显的皱纹。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风衣略微有点旧了，眼睛下面黑眼圈很重。” 话音刚落，一屋子的教会人员视线突然聚焦过来。 哦？ 他心中挑眉。 “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刚刚的老哥把话慢慢重复了一遍。 “没错，”亚格尔展开描述，“留着山羊胡，很瘦，眼睛是湖绿色的。” “进来之后就拿出一个怀表让我鉴定，但我在看表的过程中，他突然开始反复重复：‘它来了’‘它来了’，然后又匆匆忙忙带着表离开了。” 教会成员拿出了一张照片。黑白照片上，刚好就是那名顾客的脸。 “是他吗？” “是的，我很确定。”他回答。 “你没有看见他去哪里吗？” “没有。” 问话的教会人员突然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同伴，朝他点了点头。 那名成员握住了他的项链。 随着他的动作，亚格尔感受到了一种弱到堪堪能存在的束缚，而房间里的另一个非教会成员，杰克森警探，立刻陷入了奇怪的失神状态。 “伱是否认识比尔·鲁道夫？”成员问。 “不认识。”他模仿着警探的呆滞表情回答。 “你是否是心理炼金会的成员之一？” “不是。” 看来尸体就是心理炼金会的比尔先生。 “你刚刚的话是否存在谎言或隐瞒？” 亚格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把怀表的事说出去。 “没有。” 虽然怀表给老威廉也不太安全，但它和尸体有联系，说不定会暴露自己之前的非人状态。 三个问题问完，教会成员立刻松了一口气，赶忙放下手里的项链，对为首的老哥点了点头。微弱的束缚立刻消失了。 亚格尔很轻松地撒完了谎。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根据束缚的水平判断，这些教会人员恐怕连他刚刚放出来开饭的小触手都打不过，他未来的生活会相对安全。 哦不，可能比蠕动的尸体还要菜一点，毫无威慑力。 但是这样的话，记忆里的亚格尔就真的不是他了。一个普通且贫穷的打工人能随便解决教会的调查人员？不太可能。 那他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又是怎么失去记忆的呢？ 亚格尔心不在焉地看着教会的调查人员收拾收拾离开了小店，消失在路的尽头。 第三章 失业和勇敢者酒吧 等人影已经几乎看不见了，老威廉才从店门口回来。 他搓了搓手，上楼找到还站在门口，看起来神游天外的亚格尔。 “表呢？”他沉声问。 “在这里。”亚格尔走到床前面，把怀表摸出来交给他。 金色的怀表哪怕在昏暗的室内也格外耀眼。哪怕并不是鉴定师，老威廉也能一眼看出这只表的价值。 说是贵族的收藏也够的上格。 出乎亚格尔的意料，看到怀表非同寻常的质量，老威廉并没有显得非常高兴，完全没有一开始隔着门的那种喜出望外的感觉了。 他甚至没有敢多检查那只表，只是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亚格尔看了一会，然后转身带着表离开了。 他有做错什么吗？是之前出了什么漏洞？ 亚格尔有点错愕。记忆里老威廉好像很少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楼下，汉克也试图往上走。 “亚格尔，你没事吧？”他远远地就叫了一句。 相比于老威廉，汉克之前和亚格尔的关系更好一点。汉克在这里看了快十年的店，有一个还在贝克兰德中心上学的弟弟，和亚格尔年纪差不多，所以一直对他很照顾。 “谢谢你汉克，我没事。”亚格尔稍稍提高声音喊回去。 还没等汉克接着问，下楼的老威廉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能有什么事？管好你自己！”他突然格外大声地打断，并且把汉克往远处拖。 就算看不见他的表情，亚格尔也能感觉到现在的老威廉很紧张，更不用说汉克。汉克一下就停止了挣扎，跟着老威廉消失在了柜台后面。 似乎不加掩饰地对他有意见。 亚格尔沉默下来。 是因为教会吗？有可能。老威廉开了这家店几十年，比他们两个店员的经验加起来都久，对侦查的流程恐怕很熟悉，突然出现的教会显然是非同寻常的信号。 而自己还从调查中扣下了一样关键物品。 亚格尔默默地看了一会楼下，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今晚从老板那可能问不出什么了。不管怎样，还是先搜搜房间里面有什么线索，仅仅态度的变化也不算严重。 但他错了。 几个小时之后，天色蒙蒙亮起，亚格尔在餐桌上收获了一個让他不知所措的消息。 今天的早餐很反常，小小的木桌上摆满了老威廉平时根本不舍得给店员吃的肉汤和白面包，而这些全部都是给亚格尔一个人的分量，汉克在昨天凌晨和他分开后就被威廉连夜派去了别的城市出差。 “我已经不需要鉴定师了，这里是之后半个多月的薪水，你去找其他工作吧。”老威廉简短但斩钉截铁地说。 他对面，一直看起来相当镇定的黑发青年露出了大惊失色的表情。 失业？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他今天穿的是从隔壁衣柜里连夜翻出来的备用职业装，墨绿色的新风衣在波动的情绪下被他揪出一道显眼的褶皱。 “为什么？”亚格尔猝不及防。“我也不是一定要当鉴定师，看店也可以的。” 好吧，其实他知道为什么.....但第一天就失业也太难了！ 原来的自己没有大学文凭，积蓄只有少得最多叫找零的两镑，一点点鉴定师的知识能让他找到这个工作已经很不错了。更关键的是他没有考证，失业以后很难找到店铺收留他。 万恶的罗塞尔证书制度。难道他要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因为没工作穷死的触手怪？！ 然而老威廉看起来格外坚定。 “不需要。我不仅仅不需要鉴定师，也不需要第三个员工了。等汉克回来之后，我就转行做卖酒的生意。” “可是店铺原本运行的没什么问题.....” 亚格尔停顿了一下，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您担心我昨天真的做出了什么危险的事吗？我并没有——” “不不不我不在乎！”威廉有点慌乱打断他，他看起来很害怕他说昨天的事。“我不关心你在那里干什么，也不是因为这件事而做出的决定。” 此乃谎言，亚格尔明显感觉到。 教会昨天走的时候不是已经说了没事吗？老威廉好像不仅仅担心教会，更害怕昨天的动静。 “我已经老了。一直买卖对我来说负担太重，卖酒可能更适合我一点。”老威廉接着说完。 他们沉默地对视了几秒钟。 “好吧，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最终，亚格尔还是伸手把解雇金的袋子接了过来。 五镑对精打细算的老板来说也算得上割肉了，这已经是他能得到的最好待遇。 他本来想着做店员收集神秘相关的资料的，现在只能改变计划了。 看见亚格尔答应，老威廉大松一口气，“那就好。” 他原本有些僵硬的态度迅速缓和下来，指了指袋子。“金表在里面，我昨天和汉克商量了一下，这种东西还是超出了我们的处理范围之内。”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心痛显而易见。 “你可以把它交给教会，或者带去勇敢者酒吧卖掉，那里是这种不详东西的最好归宿。” “卖掉的话，钱得给我三分之一，毕竟是我给伱指路的。”犹豫再三，他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 亚格尔噎了一下。“好的。” 还是熟悉的资本家套路。 他站起来点了点头告别，顺便往嘴里塞了几块肉酱白面包，愉快地看着老威廉的脸色青了几度。 问清楚酒吧的细节之后，他就带着小行李箱离开了店铺。 贝克兰德的天空阴沉沉的，一年有八个月的时光都是这样。空气带着浓重的颗粒感，让亚格尔不适地皱了皱眉。 相比于他印象中街道宽阔，店铺整洁的上城区，中城区往桥这一段的路可以说天差地别。虽然比东区好上不少，但街角还是时不时能看见破烂的废铁和垃圾，连树都带着铁锈感。 走过几条充满疲惫上班族的街道，他很快就看见了勇敢者酒吧。 清晨，除了在这里过夜的醉汉，酒吧里空空荡荡。 “喝点什么？”酒保随意撇了他一眼。 “一杯特色鸡尾酒，谢谢。” 亚格尔看了看面前的一排高脚凳。它们大部分都沾着不明的混合液体，哪怕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也是油光遍布。 为了自己最后一件好风衣，他选择站着。 “三便士。”酒保很随意地半靠在吧台上接过硬币，递给他一格高脚杯。“小建议，第一次喝可以选啤酒。” “多谢告知。”亚格尔接过酒杯。“但我不是会喝醉的类型。” “卡斯帕斯·坎立宁在吗？” 酒保深棕色的眉头挑了起来，上下打量他两眼，抬手指向内侧：“五号球室。” 第四章 不可直视神 亚格尔拿起酒杯走进了里面的球室。 虽然是早晨，但整个酒馆还是保持着阴暗的状态，可能方便宿醉的人睡过一整个白天，然后接着消费。 由于人不多，五号球室的门本来就是半掩着的，从门缝中能看见里面只有一个老头在自娱自乐地打桌球。 他敲了敲门，询问道：“坎立宁？” 头发半白的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放下球杆：“没错。” 亚格尔走进房间。 “老威廉和我说，你这里可以收一些不详的东西。” 脸上带着伤疤的坎立宁不可置否，深灰色的眼睛极具威慑力地紧盯着进门的瘦削青年，反问：“是他说不详的？” “不是，是教会和教会的通缉犯。”亚格尔掏出怀表递给他。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沉默，坎立宁原本伸出手接怀表的动作僵在空中了几秒，然后迅速收回，没有给亚格尔将东西递给他的机会。 他手臂交叉，假装若无其事地接着问：“超出常理的那种不详？” 好吧。 看来教会认证在非凡事件上非常权威。 亚格尔默默把怀表放到桌上。“是的，可能有超出人类的力量。” 他在‘人类’两個字上稍微加重了语气。 坎立宁手在胳膊上敲了敲，好像在判断他是否可信，凝视他片刻后才重新开口：“我知道了。你来的正好，有一名厉害的鉴定师刚好在，他从不出错。” “但我提醒你，你最好别得罪他。” “没问题。”亚格尔果断地同意了。 “一镑五苏勒。”老头看他的眼神立刻变成满意。 这一定是看天上掉金镑的眼神。 亚格尔一边付钱，一边暗自为他的周薪默哀。 收到钱以后，坎立宁就爽快地离开了房间，并叫他等着。 几分钟后，他推门让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中年男子穿着很讲究，棕色大衣带着一根金色的手杖，头发也用发油抹得紧贴头皮，是这个时代常见的绅士打扮。 坎立宁远远向亚格尔颔首示意，然后合上了门，留下他们两个在房间里进行一些让官方超凡者看着就可疑的交易。 “是你有非凡物品要鉴定？”中年男子摸了摸自己打理精致的山羊胡。 亚格尔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不确定是否是非凡物品，但是我敢肯定它曾经影响了原主人的精神状态。” “那确实有可能是。”听到这里，鉴定师没有碰桌上的怀表，而是摩擦了几下自己的下巴，随后凝视着它。 窄小的空间陷入沉默。 亚格尔又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聚焦在鉴定师的眼睛上。相比于上次教会人员使用非凡物品的动静，这次他能非常清晰地‘看’到这种能量的来源。 神秘的丝线，从鉴定师的身上，一路延伸到遥远的星空中。 那里有什么？ 亚格尔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不起眼的红光。 他的灵体好像逐渐上升，在以另一种状态观察这个世界，冷漠，肃杀，疯狂，悄然爬上了他的脸颊。 在世界的彼端，星空的开始，他看见了一道背影。 【您是本质的化身，您是工匠的保护者，您是技术的光辉！】 【蒸汽与机械之神】 【序列九通识者;配方.....】 空间开始渐渐扭曲，外围与现实的距离逐渐在他的精神处重合。 身影突然转过身，眼神直直地向亚格尔所在的位置看来！ 随后的是祂周围的，更远处的一群模糊的影子，祂们似乎也有所感觉，目光齐齐地往此处聚焦—— 亚格尔骤然合上双眼。 空间的连接失败了，他的存在消失在了茫茫世界之中。 身影们被注视的感觉一闪而过。 这个方位的灵界瞬间化为一片焦土，无数目光在此处反复扫视，寻找刚刚的视线。 狭小的酒吧球室里，黑发青年重新睁开了眼睛。他的精神已经回归原位，只剩下残余的情绪让他的表情格外冷酷。 而从始至终，房间里的另一个人都没有要抬起头的迹象，或者说，他的灵性阻止了他这样做。 【不可直视神。】 随着脱离‘观察’的状态，他的思维渐渐恢复正常。 还好他眼睛闭得快，不然就被逮住了，他好像看到了一些了不起的东西。数不清的知识在刚刚的过程中涌进亚格尔的脑海，却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不适。 这个世界的神秘由来在知识输入中清晰起来。 非凡能力由序列提供，低序列的能力十分弱小，象征着从人到超凡生命的初步转变，而高序列则代表着彻底的神话生物。 眼前这名鉴定师就是“通识者”的低序列，升阶的尽头是他所看见的蒸汽与机械之神。 但他自己并不属于这些分类之中。 在刚刚的状态下，他清楚地‘看’见自己和他们并不同源。不知道为什么，怪异而扭曲的力量潜藏于他奔腾的血液之中，让他的表皮永远维持着人的形态。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的他能算是序列几呢？ 因为对神的力量没有清晰的认知，他下意识地排除了自己属于外神阶级的可能性。 “我已经鉴定好了。”在亚格尔陷入沉思的时候，鉴定师突然抬起头，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块怀表价值三百金镑左右，我需要收取四镑作为鉴定费，你同意吗？” 这么贵？ 怀表的价格超乎亚格尔的预料。作为一个原来才月薪八镑的触手怪，他感觉自己看见了新的商机。 “没有问题。”他点点头，“但是伱是否能告诉我它的效果？我可以为此追加一镑。” 鉴定师看见他非常上道，愉快地点头：“可以。这块怀表大约序列七，能够让使用者发出一声注定被传达的祈祷，但是缺点是他会同时聆听到来自月亮的呓语。” 一般来说，给正神的祈祷布置好仪式，都能被听见，只有邪神才需要物品辅助。 “如果换一个副作用，这只怀表甚至能卖上六百金镑的高价。现在嘛，抱歉，四百金镑为这只表精致的雕工，非凡能力倒欠一百，而且大部分非凡者都不会买。” “你还是趁早当普通表脱手比较好。”他诚恳地建议。 亚格尔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从桌上拿回怀表。 祈祷？这个效果有一些熟悉，让他想到了之前用的【埃波利耶塔的预兆】，也是从虚空中召唤一个触手怪。他自己有可能也是被召唤来的。 说不定他的本体就是刚刚的灵魂状态。 随便召唤奇怪的东西，怪不得心理炼金会的比尔先生死在了他房间里。 对自己的身世大概有了一些猜测方向，亚格尔觉得这趟跑的很值。走之前，他随口问了一句：“怀表本身的雕工就这么昂贵吗？我听说它的花纹只值一百镑左右。” 鉴定师发出不屑的嗤笑：“那是哪里来的拙劣鉴定师！这只表的指针镶嵌着西海岸开采的红宝石，里面的齿轮更是格外精细，不管在哪里它都能卖上高价！” 我有一个朋友·拙劣鉴定师·亚格尔搓了搓脸，承认自己是一个绝望的文盲。 “至少普通人并不会触发它的能力，超凡者更不会用来源不明的东西，你不用担心它有不好的影响。”走之前，鉴定师安慰了他几句，还是暗示他趁早去大商行卖了得了。 “好的，非常感谢。” 付完钱，亚格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五章 痛击萌新是猎人的传统 考虑到怀表和他的过去有关，亚格尔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把它卖掉。 这样的话，现实的问题就又出现了。虽然已经对这个世界的神秘知识有了大概的了解，但是缺乏实际势力划分知识的他还是没能找到超凡变现的道路，回到了找工作的原点。 他不得不使用一些学历造假的歪门邪道，才拿到了这份在尼根公爵手下做事的机会。 准确的来说，是尼根公爵的弟弟—— 手下的管家， 投资的律师事务所， 的律师助理。 没办法，从卑鄙变成卑微的外乡人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工作方面毫无天赋。 不过好在就算是和尼根公爵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事务所依然借此获得了相对充裕的资金，开出的工资也比同行高出不少。 现在亚格尔的周薪是四镑，比之前翻了一倍。 付完鉴定费口袋里只剩十镑的穷鬼喜极而泣。 然而，事务所坐落于乔伍德区的最前沿，离贵族们日常闲逛的中心一步之遥。 在这里，没有积蓄就交不起保证金，没有保证金就没有租房，没有房子他总不能睡大街。 于是，找房子找到东区都没有的亚格尔含泪想出了一个损招。 “小姐，把你的钱包给我吧。” 漆黑的夜空下，一名戴着黑色三角帽，穿着及脚踝风衣的青年在小巷里冷酷无情地对脚边的少女说。 黑色的面罩覆盖了他的下半张脸，只剩下一双黑色的眼睛在月光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右手寒光凛凛的短刀直指地面。 【慈悲之刃】 【在精英猎人之间相传的特殊技巧武器，是工厂最早的武器之一，在启动之后会分裂成两把。】 【这把武器的两把穿越之刃是用塞德矿石，一种来自星空的稀有矿物所制，适合快速的攻击。】 这是在他的灵魂空间里找到的众多装备之一，考虑到他今天要做劫富济贫的好事，他特意带了这把名字很慈悲的短刀。 虽然这把杀的更快就是了。 “请别伤害我......”他旁边，被精心挑选的休·迪查特颤颤巍巍地伸手，掏出了自己的小碎花包包。 阴暗的小巷里，可怜的少女在青年的压迫下瑟瑟发抖。 休是崩溃的。 哪里！来的！神经病非凡者！ 她在心里咆哮。 眼前青年造成的压迫感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什么强力非凡者混的穷到要来东区打劫序列九？！啊！这么穷不如去找个公爵！人家一定会滑跪着给你一月上供十万金镑的！ 她！什么！也没有啊！ 哪怕今天穿了厚厚的大衣，她依然感觉到寒风彻骨。这個世界的恶意让她身心俱疲。 亚格尔对少女绝望的心情毫不知情，为了防止重演上次被真神发现的故事，他甚至只使用了微弱的力量，还精心挑选了肉厚一些的非凡者作为猎物。 没想到对于可怜的序列九萌新来说他依然是满级怪。 不干人事的他满意地接过钱包，拿出里面的钞票数了数。 又数了数。 “你出门只带四十镑？”他语气低沉地质问，全然不顾自己同病相怜的十镑存款。 “我...我只有这么多了，请您放过我！”休卑微到了泥土里，本来就童稚的声音在颤抖下让她听起来像受欺负的小孩。 “我今天才购买了配方和非凡服务，身上实在没剩多少了。” 十分钟前，刚刚结束非凡聚会的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在经过这条小巷时，恐怖的威压突然从天而降，让她连动弹的能力都失去了。 如果不是她本来就准备买序列八的治安官配方，她身上连四十镑都不会有。 休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审判。 好在她多虑了，其实哪怕她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亚格尔也不会为难她。 “非凡服务？”听见休的解释，原本已经准备好失望离开的亚格尔提起了兴趣。 休抖着声线回答：“是的，我前段时间诵念了错误的尊名，可能引来了邪灵的纠缠。” 有点意思。 “把尊名交给我，”亚格尔下意识地敲了敲手上的短刀，发出清脆的响声，成功让地上的休又抖了两下。 看到她的反应，他又补充了一句：“把尊名交给我，我就放你走。” “好的！”休简直喜出望外，手忙脚乱地把口袋里的纸条掏出来递给了他。 如果这名非凡者准备去找邪灵的麻烦，她可以同时摆脱两个难题了！ 亚格尔扫了眼纸上的字，纸张用和之前表盘上一样的语言写着：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这个格式很眼熟，非常像他今天早晨刚刚看过的蒸汽与机械之神的尊名。邪灵和那个算一个物种吗？ 神秘盲亚格尔懵逼了。 “你可以走了。”迟疑了好久，他才回复休。 听到这句话，休的大眼睛里透出劫后余生的庆幸，连身上的灰都来不及拍，慌忙跑出了巷子。 在她即将消失在路的尽头的时候，冰冷的声线从身后的黑暗里传来。 “今天这件事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会一直看着你的，懂了吗？” 休回过头。巷子里，那名半神站在阴影里，只有一侧的眼眸被月色照亮，透出猩红血色，凝视着她。 “我知道了。”她瞬间起了一背的冷汗。 脚步一刻不敢停留，她不停向灯光方向奔去。直到确定彻底远离了小巷，人也没有追上来，她才气喘吁吁地冷静下来。 在灯光下，休迟疑地扶住了路灯，头脑里沉寂的疑问重新冒出头来： 所以，那名非凡者今天真的只是为了打劫她四十镑来的？ --- 对少女疑问一无所知的亚格尔已经换回了原来的打扮。 在休狂奔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已经效率极高地回到了乔伍德区并找了一间旅馆住下。 东区明明还是很富裕的嘛。 这小时时薪高达四十镑的触手怪愉快地想。 坐在旅馆松软的床上，亚格尔翻了翻报纸，勾选了一间水文路带花园的小房子，并记下了房东的住址，准备明天去看房。 燃眉之急的事情都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谁能说他不是一个擅长自立的好外星人！ 隐藏的智力九痛起来了。 等到把工作相关的事情全部干完以后，他才拿出那张意外收获的尊名，仔细审视了一番。 这个好像是念了才有反应吧？ 亚格尔想到之前的流程，清了清嗓子。 低沉冷漠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灰雾之上的神秘主宰； 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 第六章 克莱恩 几个街区之外，已经美美在床上躺下的克莱恩耳边传来了层层叠叠的虚幻祈祷。 他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这个时间点，是谁.....？ 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屋内，今天并不是满月。 是小太阳？还是是正义小姐的朋友改变注意了？或者她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某种意义上，克莱恩其实真相了。 他艰难地从被子里爬出来，逆走四步。 灰雾从上而下地笼罩过来，再一睁眼，他已经端坐在了一张青铜长桌的末端。高耸的座椅侧面，几颗星辰时隐时现。 星辰之外，一阵明澈的光华在波动。 是塔罗会之外的人。克莱恩的灵性向那蔓延过去，尝试回应这次祈求。 这次祈祷的人是..... 布置温馨整洁的旅馆房间里，一名黑发青年站在木地板的中心，他穿着墨绿色风衣，面部线条温和，看起来很好接近，手里拿着一张白纸。 然而，与他截然相反的是他身上重叠的血影。 在克莱恩的视角里，一道猩红色的虚幻身影与青年完全重合。 在他身体上，血液透出苍白的皮肤，露出诡异的光彩，勾勒了一道与身体神情截然相反的轮廓。哪怕脸部模糊不清，也依然能感受到那双血液构成的眼睛里的凛冽杀意。 在克莱恩的视线投去的时候，两双眼睛同时抬眸，直直看向他视线的方向！ 他倒吸一口凉气。 关掉！立刻关掉！ 克莱恩手忙脚乱地就要把灵性从这里撤出。 “邪灵？”就在这时，黑发青年疑惑地出声了。 在亚格尔开启了一丢丢灵视的状态下，他隐约看见了克莱恩坐在青铜长桌上的剪影，伴随着无尽的灰雾和呓语。 这好像和蒸汽与机械之神没什么区别啊。 亚格尔身上的血影在他移动时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克莱恩战略性撤退的动作迟疑了。 这是认错了？还是为了骗他故意说错的？不对，他现在的位格看起来是真神，欺骗他是没有意义的。他暗暗纠结。 但这个影子看起来也像高序列啊！ 在犹豫中，克莱恩终于注意到了黑发青年手里的纸。 那是昨天正义小姐的朋友手上的纸。 他恍然大悟。 眼前这名青年大概是正义小姐朋友找来解决邪灵的超凡者。如果现在离开的话，他在塔罗会成员心里营造的形象恐怕会出现漏洞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真相了。 “你可以叫我，愚者。” “我并非邪灵。” 旅馆房间内的亚格尔听到灰雾包裹的身影这样回复。 果然不是。 他在心里点头。和他的猜测一样，尊名只有特定的群体可以使用。就比如说眼前迷蒙的灰雾，给予他的感受也类似蒸汽与机械之主的位格。 另一名真神吗？ 相比于见面就露出敌对征兆的真神身影们，眼前这一名显得格外友好。 “非常抱歉我的冒犯，一位小姐告诉了我错误的信息。”亚格尔左手放在胸口，右手展开，微微欠身。 标准的猎人礼节。 尽管他已经忘记所有过去，下意识的礼仪依然铭刻在心中。虽然，他过去的每一次鞠躬都迎来了不详的结局。 克莱恩颔首：“不必在意。你呼唤我，是否有想要解决的疑惑？” 青年身上的诡异情况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就算位格不高，至少也涉及了高层次的神秘。 拉进塔罗会可能有丰富的收益。 “是有一個不情之请，”沉默一会后，亚格尔回复，“您是否能告诉我一些非凡相关的知识？” “对于神秘的世界，我知之甚少。” 是指.....真神相关的密辛吗？ 克莱恩犹豫了几秒，克怂和平头克在他脑海中激烈交战。 就目地而言，他们一拍即合，唯一的问题是青年身上的血线感觉过于危险了。 但贝克兰德谁没有秘密。 最后还是平头克占据了上风。当收益向300%靠近时，克莱恩就会践踏一切风险。 他咬牙答应下来：“可以。” 为了新的战力！干了！ 其实他这个决定也不算鲁莽，就目前的信息来看，灰雾的保护是足够应付任何觊觎者的。 虽然他不是，但是灰雾是确确实实的真神级，克莱恩苦中作乐地想。 克莱恩的灵性疯狂外涌，连接着灰雾之上和现实的通道慢慢建立，下一秒，亚格尔的身影出现在了古老斑驳的青铜长桌前。 长桌远处，一根根柱子在雾间撑起了这座巍峨的宫殿。 成功拉来了，没有问题。 克莱恩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从始至终，他下意识地避免了用灰雾的力量窥探亚格尔身上的血线。 【人类与否，他们不断滴落的血液都是媒介，指向着层阶的终点，没有形体的伟大意志“欧顿”的本质。欧顿，以及他没有意识到这点的信徒们，一起秘密地追求着那珍贵的血液。】 【不可直视神。】 克莱恩与恐怖的真相擦肩而过。 青铜长桌上，他和下方的亚格尔隔着灰雾对视。 “我可以与你分享我的知识，但是作为交换，你需要交给我一定数量的《罗塞尔日记》残页，当然，日记的内容我也会一同分享给你。”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几名其他的非凡者也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了这里，他们请求我定期召开聚会。我答应了他们。” “你是否也希望参加聚会？” “是的。”亚格尔毫不犹豫地回答。 很好！ 克莱恩在心里高兴地握拳：“聚会是每周一下午三点，伱需要排除一切干扰，我会将你带来这里。” 塔罗会的羊羊又多了一只。 “现在，先选一张塔罗牌作为聚会的代称吧。部分已经被选择的不能再次挑选。” 亚格尔点点头。 这次非凡聚会恰好解决了他现在对世界毫无认知的缺陷，简直算得上天降馅饼，他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探头扫视了一下牌组。 皇帝，战车，恋人..... 一张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牌上精致的雕刻描绘了一名双手合十祈祷的身影，他的脖子上围着一圈洁白的丝巾。 谁.....是谁，还是他自己，曾经穿过那种围巾？ 鬼使神差地，亚格尔伸手拿起了那张牌。 “主教。”＊端坐在长桌尽头的愚者颔首。“那么，期待你的再次到来。” 亚格尔站起身，再次行礼。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灰雾之上。 终于把人送走的克莱恩捏了一把汗，又有些兴奋。塔罗会终于扩展到五个人了，可喜可贺。 他倒回床上，喜悦地凝视着天花板。 盯着盯着，他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忧愁重新爬了上来。 得罪了大使，他得尽早找到一个保镖了。也不知道这名新的超凡者够不够强力，有没有可能帮自己解决麻烦..... 长夜漫漫，可怜的愚者先生陷入了失眠中。 第七章 明斯克事务所 乔伍德区的明斯克事务所在鲁恩王国的法律界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虽然和尼根公爵的关系不提也罢，但是其优异的薪资和稳定的资金链还是吸引来了不少大律师。 在当讼棍......啊不对，上诉方面一向声誉斐然。 坐落在贝克兰德最繁华的商圈外围，明斯克事务所门口总是不缺来来往往，打扮华丽的贵族。 为了这部分顾客，事务所斥巨资进行了奢华的装修。接待厅金碧辉煌，使用了罗塞尔大帝时期流行的大理石地面，连前台的木桌都是手工雕刻的胡桃木，价值近千百镑。 和克莱恩告别的第二天，亚格尔正和一名头发半灰的中年律师面对面，坐在这个充满贵族腐败气息的建筑二楼。 “如果不是李斯特刚好摔断了腿，我们其实不会贸然招收助理。”中年律师埃德蒙·温彻斯特一边搅拌着面前的南鲁恩绿茶，一边对他的新助理说。 “助理的工作很繁琐，尤其是对没有经验的人来说。说实在，虽然你的履历很优秀，我还是不确定你是否能胜任这份工作。” “请放心，我会努力学习的。”亚格尔抱着笔记本，诚恳地点头。 呵，学不会就只能让李斯特的腿再断一个月了，反正工伤补贴比工资还多。 他在心里冷笑。 谈话间，亚格尔刚好前倾了一点，移动到了阳光下。 他深黑的眼睛在照耀中流转着五彩斑斓的光华，柔和的面部线条让他的气质与音乐厅里演奏的钢琴家重合。 是时下贝克兰德贵族小姐中最流行的款式。 看到这一幕，埃德蒙痛心疾首的说教卡住了，一会之后，被他又吞了回去。 “呃.....你的话，我相信是没有问题的。”他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你的礼节非常好，非常优秀，我相信小姐们都会满意的。” 亚格尔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的礼节男性贵族们不喜欢？” “呃，这个，有的也喜欢吧。”埃德蒙的视线游移了几瞬，磕磕绊绊地说。 “总之，总之，咳咳。”他正色起来。 “首先，去和财务部的莫丽小姐领取经费，你的西服至少要在市中心的定制店里挑选一件手工的，纯黑色。一個穿着凄惨的助理会影响客户对我水平的判断。” 亚格尔默默在笔记本上记下了‘白嫖经费’四个字，原谅了上司掩饰性的转移话题：“好的。” “其次......你曾经进修过心理学？在南大陆？”埃德蒙把面前的简历翻了一页。 “没错，我对判断人的心理还算在行。”亚格尔面不改色地回答。 灵视一开，观察情绪信手拈来，怎么不算进修过呢？ “非常好，喔，非常好.....”中年律师又开始陷入奇怪的思索，“我相信伱一定会发挥你的作用的，没错。” 亚格尔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感觉到一股寒意。 恶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开始神游天外的老律师，对方稍微有些圆滚滚的身材显然毫无战斗力。 表情也不像是对他不满的样子。 那是什么不妙呢？某高位格人士陷入沉思。 刻着古典简约雕花的檀木门突然被敲响，打破了室内尴尬的寂静。 妆容细节到发际线的前台梅琳达小姐走了进来，五厘米的高跟鞋让人担心她纤细的脚腕会折断。 “温彻斯特先生，克林特子爵来了。” 克林特子爵五个字立刻把沉迷在自己世界的埃德蒙给拉了回来。 他急急忙忙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抹平，扶正眼镜，转身压低声音和亚格尔说：“这是我的大客户，你务必谨言慎行，在旁边记录谈话就可以了。” 随后就转身走向门口：“请进请进！” 梅琳达把门彻底推开，让出身后青年贵族进来的位置，转身微微一笑。 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谄媚又十分友好，显然有刻意训练过。 明斯克事务所精通揽客之道，除了华丽的装修，前台当然也要引人注目。 梅琳达不仅外表出挑，还学历优异，虽然经常利用外形吸引顾客，但从不和任何贵族交之过深，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神秘感，是事务所的排面之一。 传闻她的薪水并不比律所里任何一名大律师少。 然而今天，她的微笑似乎抛给了不懂欣赏的人。 克林特子爵对她随意地点了点头之后，就直奔埃德蒙律师，甚至没有多注意平时他多有讨好的梅琳达。 前台小姐笑容不减反增，和埃德蒙对视一眼，转身带上了门。 客户不理她，说明要付比咨询费更多的价钱了。 埃德蒙把即将丰收的喜悦藏在心底，态度和蔼地迎接这名贵族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亚格尔适时地递过去一杯茶水。 在他的距离看，克林特子爵是一名略微蓬头垢面的年轻人，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有浓重的一片青黑，显然遇到了麻烦。 “您这次来有什么需求吗？”埃德蒙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是这样的，”克林特急迫地向前探身，“今年四月份的时候，我的好友伦泽·盖尔比就替我负责公司的出海贸易。一个星期前，我收到了他回来的消息。” “他从南大陆带来了许多独特的植物，其中一种的样品能够完善我们公司最新的造纸技术，让成本降至一便士以下。” “一便士？”埃德蒙吃惊地提高了声音，原本自信的坐姿完全打乱了，“天哪，这可真是不可思议的消息。我是说，你们成功生产了吗？” 现在的纸张经过罗塞尔大帝改进之后，已经从贵族专属的货架上走了下来，然而依然不算便宜。 亚格尔默默在本子上计算起来。 最粗糙的纸十张的成本是两便士，克林特成功以后，能将成本削减至原来的一半。 单纯依靠降价，克林特就能垄断贝克兰德，甚至整个鲁恩的纸张公司。 他抬头看了看这名贵族的黑眼圈。 不过批量生产恐怕没能成功，否则克林特现在应该已经欣喜若狂了。 话说回来，仅仅是子爵而已，他真的有可能成功吗？ “没有。”果不其然，克林特沮丧地回答，“我没有拿到那些植物。” “伦泽把他们放在了单独的仓库里，并随身带着钥匙，只有他知道那些植物在哪。” “然而我们约好见面的那天，他没有来。” “我明白了，所以您希望我们帮你诉讼伦泽·盖尔比先生是吗？”埃德蒙心中的激动展现在了他与以往相比过于殷切的态度。 “这起案子我有信心为您打赢，伦泽先生几乎没有胜算......” “不，并不是，”克林特语气急促，喘着粗气打断了埃德蒙，“我并不是要送伦泽进监狱。” 亚格尔不开灵视都能看出他的焦虑已经到达了临界点。 克林特一边从自己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丝巾包起来的盒子，一边说：“其实，他来了。或者说......” 子爵哆哆嗦嗦地打开了盒子。 “他的一部分来了。” 紫丝绒的盒垫中心，躺着一根苍白带血的手指。 第八章 案件的神秘因素 “我的女神啊！”埃德蒙惊慌地站了起来。 限制身体活动的呢绒外衣提醒了他现在的场合，让这名律师不至于跳到办公桌上，但是他激烈的反应依然推动了厚实的木质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尖锐的响动让克林特子爵也吓得一抖，本来就发颤的手更加握不稳盒子，让它连着里面的手指打翻在桌上。 根部有凝固鲜血的断指滚动，落到了桌子的一角。 清晨，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然而此刻的埃蒙德和克林特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他们互相对视，谁也没有敢去捡。 一只红润修长的手从桌上抽出纸巾，裹住断指，并把它放回了盒子里。 亚格尔隔着纸巾把盒子递回给克林特：“子爵先生，拿稳了。” “这可是关键的证据。” 到现在，整个房间里只有他表情变化不大。 手指又不会蠕动，能有什么大事？亚格尔冷酷地想。 最多让触手怪再吃一口，或者三口的事罢了。 “谢，谢谢你啊......”克林特哆哆嗦嗦，不想伸手，“你还是放在桌上吧。” 亚格尔默默又把盒子放下。 这几天他递东西没人敢接的次数超标了。 说起来，克林特的反应让他感觉很奇怪。如果真的这么害怕的话，怎么敢带着手指一路跑来律师事务所？ 还没带任何其他人。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手指被装进看不见的地方之后，埃蒙德终于慢慢恢复了理智。毕竟是一个刑事律师，这种场面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见。 但还是很害怕就是了。 “那么，子爵先生，您需要我们做什么呢？”埃蒙德把自己的黑色大衣再裹紧了一些。 “说实话，这种情况您还是报警比较好，我们在调查阶段并不能给您多大的帮助。” “是的，我正准备报警。”似乎是觉得亚格尔刚刚的表现给他带来很大安全感，克林特偷偷往他那边挪动了几寸。 “但是这根....伦泽的手指，并不是有人寄给我的。” “昨天，我们约好在我的庄园里碰面，他却没有来，我以为他临时有事准备换一天，我就没有在意。”子爵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结果傍晚，我吃完饭散步回到书房，就在桌面上发现了这根手指。” “当时我过于震惊，下意识拿起来确认了一下它是否是真的。然后我就看见了上面的戒指......戒指是伦泽出海时我送给他的。” 克林特从包里，又拿出了一枚黄金做的戒指。 “我当时就想立刻报警，但是我想到，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手指，以及伦泽的失踪和我没有关系，我怕其他党派会借此攻击我。” 他压低声音，语速又急又快：“一個月前的民意调查里，我获得了五分之一的民众选票。只要等到竞选！” “我就能成为议员了。” 克林特湛蓝色的眼睛略带紧张地凝视着埃蒙德律师。 “现在，告诉我，这些证据里有哪些可能成为其他人攻击我的借口？”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连埃蒙德都迟疑了一会。 亚格尔不由从乱七八糟的笔记里抬起头，认真审视起眼前的青年。 五分之一的选票，按照议会的百分比代表制，哪怕只获得一半也能锁定议席。 不愧是候选议员，当普通人收到好友的手指还在惊慌时，他就已经越过了报警，想到了审讯，嫌疑，敌对派系和律师，这心路历程让人叹为观止。 简而言之，是个深谋远虑的商业老手。 相比于亚格尔的保守估计，对资本家深有阅历的律师已经思考到了下一个阶段。 埃蒙德咳嗽了一下，侧身靠近克林特：“子爵先生，在我开始评估前，需要先问您一个问题。您是否......或者，有没有可能，让伦泽先生在您的庄园里出了意外？” 经验老道的律师暗示性地看着克林特。 “您大可以放心我们的保密协议，如果是的话，我们的工作会往另一个方向进展。”他接着补充。 克林特子爵的脸因为这段话涨得通红：“没有！伦泽是我的好友！好友！我没有动机，我怎么可能......我没有！” 他头发都要冒烟了，愤怒地握拳捶了捶桌子。 埃蒙德连忙端水陪笑：“工作需要，我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但这样就好办了，您只需要注意......” 埃蒙德从桌面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抽出一份，翻开来展示给克林特看，并嘀嘀咕咕了一堆“罗塞尔大帝的指纹检测”，“嫌疑”，“保持沉默”和“他们没有证据”之类的话。 只需要旁观拿工资的亚格尔无所事事起来，百无聊赖地在笔记本上开始画乌龟。 这起案件没有什么神秘因素，手指的主人伦泽先生无非是在绑架，谋杀，和派系斗争里面选一项。 等等，派系斗争。 亚格尔转了两圈笔，给乌龟补上一个触手头。 这个世界的非凡者不少，昨天光野生的他就遇见了两个，更不用提教会的人。贵族们有钱有权，能培养出好几个超凡者不奇怪。 而伦泽，排除掉私人恩怨，被敌对贵族沉进东拜朗港的可能性最大。 这确实有可能涉及超凡因素。 他闭上双眼，默默开启微弱的灵视。新的弱化灵视是他根据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知识改良的版本，原来，他的灵视只倾向于观察不可视的更高层生命。 再睁眼时，整个世界的色彩已经变化。 左侧，埃蒙德律师的头顶一片粉红色，代表着他激动自信的心情，而对面的克林特则是蓝紫交加，说明他悲伤且焦虑。 看来克林特在他朋友的意外方面并没有撒谎。 至于那根手指，亚格尔把视线转向了桌上被所有人远离的复古木盒。 灵视下，手指的前段暗淡无光，昭示着它不管曾经还是现在都属于普通人，里面星星点点的血液也是一样。 然而，令人瞩目的是末端的接口。断裂的痕迹处，隐隐萦绕着代表神秘的灰白丝线。 丝线跨越房间，向外延伸，流向了贝克兰德混乱的东区。 第九章 偶遇 半小时后，嘀嘀咕咕的埃蒙德律师总算谈完了。 “非常感谢您对我们事务所的信任，”他握着克林特子爵的手，“您所有的疑点就是以上几个部分，只要您合理规避了，我相信警局一定不会为难您的。” 克林特憔悴地点了点头：“谢谢，愿女神保佑你。” 他把黄金戒指重新裹好，放回公文包里。等到拿盒子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随发怂的内心，抬头看向亚格尔：“能麻烦你帮我把它装回来吗？” “好的。”端茶倒水兼律师助理的打工人用纸巾捻起桌上的丝巾，动作利索地在木盒上打了一个结，并把盒子放进公文包中。 全程灵巧地没有碰到任何边角。 另一边，埃蒙德已经笑眯眯地为克林特打开了门，露出了请的手势：“您不必太过担忧，一切都会好的。我先带您去前台缴费。” 克林特收拾好自己，转身踏出了装修精致的办公室。 在跟随子爵离开之前，埃蒙德满意地转头看了一眼亚格尔：“你今天早上的表现不错，但是接下来就不需要跟着了，直接去财务部领资金买西服吧。这次案件的提成会在月末随工资发给你。” 行吧。 亚格尔对他颔首，整理好风衣上的褶皱。 这家律所没有白来。一天上半天班，还有提成和购物资金，果然是公爵供养的小资躺平公司。 李斯特，非常抱歉，你可能需要在床上多躺一段时间了。 他合上镀金的门把手，向财务部走去。 克林特和埃蒙德的谈话已经占据了大半个早上，临近午饭时间的财务部嘈杂一片，穿着靓丽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聊天，似乎完全没有工作的心思。 从实际角度而言，事务所并不需要这么多财务，其实连律师助理也不是很需要，然而为了给客户营造大企业的感觉，他们还是聘请了不少非必要人员。 和需要接触顾客的亚格尔不同，大部分财务人员领着微薄的工资，是闲赋在家的中产家庭子女充当的。他们并不是很需要钱，上班只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罢了。 少部分才是真正上班的高薪白领。 莫丽小姐就是其中一员，在亚格尔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正充耳不闻地敲打着打字机，身旁高耸的厚厚报表彰显着她与其他员工不同的身份。 “你好，我来领取入职购买服装的资金。”亚格尔走上前去，站在她的工牌前和她打招呼。 “姓名，直属律师，在表上签名。”戴着厚厚镜片的莫丽头也不抬地甩给他一张表格。 她的双手在古老的键盘上飞速跳动，几乎要把印墨的零件打出残影。 一行打完，她伸手‘啪’地一拍，把校位的拨片从右侧打回左边的第一格，随后继续噼里啪啦地工作。 这强度看得亚格尔心有余悸。 还好没有尝试强行挤进这里的财务部。工资虽然有十镑一周，但据说两個月送了六个人进贝克兰德中心医院。 莫丽是部门硕果仅存的打工人了。 据说，下个月她就可以晋升部长。 亚格尔把填好的表交回给莫丽，看了一眼她的脸色。 莫丽小姐的黑眼圈比连熬两个通宵的子爵更加漆黑，眼中布满血丝，不出意外医院已经为她留好了床位。 “这里是资金。”莫丽递给他几张钞票，“入职补贴会在周末统一发放，奖金在月底。好了，现在伱可以走了。” 她紧锣密鼓地重新投入打字劳作中。 接过她从桌子底下的皮箱里拿出的十镑，亚格尔微微欠了欠身。 为莫丽祈祷她能撑到升部长的那一天。 至于他，他下午的当务之急是买一顶能让他不用天天鞠躬的帽子。 贝克兰德的男性在告别时常常行脱帽礼致意，而没有帽子的他总不能摸摸头彰显他智力属性不足。* 呸，猎人才没有智力栏。 亚格尔把十镑塞进风衣口袋里，坐上了一辆马车。 “贝克兰德中心商区，谢谢。” -- 佛尔思和她的好友休此时正在逛街。 佛尔思受到邀请，明天晚上要去参加格莱林特子爵的文化沙龙，她需要一条新裙子。 虽然她们以往参加都是为了和奥黛丽小姐交易，而这次伯爵小姐似乎没有要出席的意思，但是为了遮掩，佛尔思还是必须一直参加沙龙。 这让她一直很难受。 “我就说我这次装病其实也没什么嘛，一个人怎么可能每次都参加沙龙，偶尔总要休息一下的。”佛尔思愤愤不平地嘟起嘴。 “是吗？”她小个子的好友发出一声冷笑，“除了奥黛丽小姐来的那几次，你哪次出席了？” “我明明经常.....” “上上周你说灵感来了需要写作，上上上周你说编辑请你修改文章，上上上上周——”休点着手指报出了一长串。 “好了好了，我错了！”佛尔思迅速滑跪，委委屈屈地搓手。“我就是觉得太累了，和那些人聊天实在不是我的强项啦。” 休斜眼看她：“我知道，但是这难道不是你这周唯一的难事吗？你的新书开始写了吗？” 佛尔思又泄气了：“没有。” 这次她不甘认输，开始嘟嘟囔囔起一系列理由，比如夏天太困，早晨太阳太晒，下午太适合出门散步，晚上太暗写作很困难等等等等。 休一边用手戳得佛尔思咯咯笑，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借口！你不如说一年四季都不适合好了。你今天晚上就给我坐在桌前.....” 她突然愣住了。 街道对面，来来往往的马车中有一辆停在了手工服装店门口，车厢中走下来一名黑发的青年。 青年穿着墨绿色的风衣，表情漠然，在递给车夫几块硬币之后，回头径直走向街口的手工服装店。 转身的瞬间，他冰冷无机质的黑色眼眸瞟过对面的休。 休如坠冰窖。 “休？怎么了？” 正在和她打闹的佛尔思露出疑惑的眼神。 “没，没什么。”休强装镇定，脑子里迅速浮现出昨天的一席话。 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不行，不能想！半神说不定连她在想什么都能知道！ 冷静，必须要冷静。 休脊背发凉地看着那道消失在店铺门口的背影。 “休！你到底怎么了？那边有什么？”佛尔思提高了声音。 好友嘴角下抿，放在背后的手不住地颤抖，和她之前追踪齐格林斯时害怕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不要管！什么也没有。”休厉声喝止。 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了，她急促地呼吸几下，努力压低声音：“这不关你的事，我也很安全，谢谢你佛尔思。” 第十章 千里送人头 手工西服店里，亚格尔深感无语。 他当然注意到了街对面的休，也看到了她瞳孔地震的表情，很显然她发现了他。 虽然昨天劫富济贫时他的确没有刻意遮掩，但只露出眼睛都能认出来未免有些尴尬。 不过没关系。 他和出来迎接的店铺老板打了声招呼，嘴角上扬起危险的弧度。 他之前说的话倒也没有撒谎。 亚格尔确实一直在看着休，通过他的信使们。 此信使非彼信使。与诡秘世界本土的灵界生物不同，他的信使是一群和缩小骷髅相似的生物。似乎是他自己很久以前的恶趣味，这些小生物们都戴着黑色的宽沿礼帽，衬托着它们没有一丝血肉的脸可爱起来。 信使们能够穿梭在它们独有的不可视空间之中，为他传递消息。 如果休试图告密，昨天见面时他留下的信使就会通知他，并且作为定位，允许亚格尔传送到它们在现实中的同一位置。 换句话说，他随时都能出现在休的背后，一击处决她。 咳，对于一个走夜路被抢劫的可怜女士，这可能有些太不友好了。 其实信使本来并不是为了休留下的，亚格尔只是下意识在走过的大部分地点留下信使，允许他进行全贝克兰德范围内的传送而已。 休不幸成为了附加产物。 最多在去教廷举报的路上被突然出现的屑猎人恐吓两句罢了。 手工店铺内，正在介绍商品的老板并不知道，对面的顾客心里已经走完了一整套邪恶计划，他依然在卖力推销：“先生，这套复古罗塞尔时期风格的大衣是我们这个季度销量最好的。” “您看这精致的袖扣和花纹，绝对物超所值，您真的不考虑来一件吗？” 明亮的小店里，从思绪中回归现实的亚格尔不为所动。 因为一分钟前他看见了吊牌，三十五镑。 呵，比租房都贵。 长条形的店铺除了门口橱窗摆着的那两件复古款之外，两侧的木质墙板上也挂的都是花纹复杂的设计，一眼望去眼花缭乱，只有尽头的角落可怜兮兮地摆了两件经典款。 天花板上质量优良的白提灯照射下来，给它们镀了一层神圣的高光。 “您说的没错，罗塞尔时期的风格其实别有一番风味。”亚格尔抿唇。 老板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 “所以请问那边黑色那款的定制流程是？” 笑容僵住了。 “今日测量，周日取货.....先生，您确定？” “当然，麻烦了。” “…七镑，谢谢惠顾。” 亚格尔从口袋里拿出九镑，除衣服之外顺便另外花两镑定制了配套的帽子和手杖，凑齐了贝克兰德的职场套装。 九镑购物，一镑回扣，分配令人满意。 老板唉声叹气地拿出皮尺，拉开了店铺末端的隔门：“请进。我需要测量一下您的数据。” 老板感慨着人心难测，带亚格尔走进了试衣间里。他把白色的皮尺在空中用力甩开，发出‘啪’的破空声，然后随意地合上木门，开始上下比划测量臂展和腰围。 木门留下了一条细微的缝隙。 空荡荡的店铺里，只剩下华丽的服装独自展示着。 随着亚格尔的身影消失在木质雕花后面，一名少女偷偷钻了进来。 佛尔思装作购物的样子，一边左右打量，一边假装不经意地往里间瞄。 休，还是太天真！ 她那副魂不守舍的表情，能瞒住严察秋毫的佛尔思小姐？ 刚刚出现异常后，佛尔思就一直注意着休。果不其然，要不了两分钟休就开始找借口说要回东区，带她离开购物街。 而佛尔思虽然表面同意，也附和着说回家写作，但实际上两分钟后就出现在了这家店面里。 她倒要看看休到底背后做了什么。 相比于表面乐观的想法，佛尔思其实还有隐藏的担忧。 休上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是提及序列六的齐格林斯，那这一次恐怕也差不了多少。没有立刻带她逃走的话......序列七？ 为了调查父亲的死因，休被强大的非凡者盯上也不奇怪。 她不能让好友独自承担危险。 佛尔思假装揉搓面前这条裙子的面料，余光往门缝缝隙飘去。 细小的缝隙里依稀能看清一名青年瘦削的背影。青年最外层的风衣已经脱下，放在了凳子上，穿着衬衫测量着手臂。 亚格尔抬起左臂，让老板能够测量他肘部到肩膀的距离。 “我们的面料都是从南大陆进口的，就连因蒂斯的贵族们都青睐这种挺拔的效果，既美观又实用。” 店老板一边快速记录着数据，一边忍不住继续夸赞他的衣服。 “是的，您的服装在整个贝克兰德都算得上出类拔萃。”亚格尔不得不礼貌地附和。 事实上，在没有窗户的试衣间里，他有些心不在焉。 不是时不时尬聊的老板，而是一门之隔外，有一位女士在看衣服的同时探头探脑。 他敏锐的感知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也不是觉得有什么危险，只是....... 透过门缝看试衣间，您这也太变态了吧？！要不是他只是脱了外套，他现在分分钟该报警了！ 亚格尔露出扭曲的表情，坐立难安地配合着测量。 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就连触手怪也是。 不要再看了！！ 门外，对青年崩溃浑然不知的佛尔思继续偷瞄着。 缝隙其实不大，不足以看清青年的全脸，她不得不左右换位试图多角度补全情报。 “你倒是转过来一点啊.....”她小小声地念叨。 窄小的店铺内，同时出现了两個焦急的人。 “可以了。”几分钟后，老板终于吐出了让亚格尔如释重负的话，从口袋里递给他一张纸，“这是凭证，您周日以后可以来店里，出示凭证取服装。” “好的，非常感谢。”亚格尔迅速地披上风衣，缓解脊背发凉的被偷窥感。 试衣间的门被老板推开。 店面内，站着一名咸鱼气质的少女。头发和裙子虽然都相当整洁，但还是能从简单的皮筋和不戴束腰的细节里看出竭尽全力的敷衍。 少女亮晶晶的眼睛随着他们的出现转了过来，让亚格尔看清了她的全脸。 是之前街对面被抢少女的同伴。 不是奇怪的变态就好。 亚格尔松了一口气，默默停止自己内心质问贝克兰德人心不古的咆哮。 相比于开始放松的亚格尔，佛尔思被突然出来的观察对象吓了一跳，紧张地都有些结巴了：“嗯，老板您.....您好，请问这件礼服裙怎么卖？”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被注意到。 还好，那名青年和老板告别后，用诡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就直接离开店面了，确实没有过多在意她。 但是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佛尔思在心里纠结了起来。 “小姐？小姐？” “啊，什么？”被眼前老板的声音终于拉回神的佛尔思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这件礼服裙五十镑，请问您需要吗？” “五十？！” 女声破音的问句回响在店铺里。 -- 五分钟后，佛尔思踉踉跄跄地出现在了小巷里。 “讨厌的奸商，讨厌的贝克兰德，讨厌的资本家！”她一边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一边用力踢开前面的石子，把愤怒发泄在可怜的砖石路面上。 “一条裙子五十？五十？我一本书的收益都没有几个五十。”佛尔思嘴里小声嘟囔，为自己差点赔钱的惊险感到后怕，“还好我没有把裙子搓坏。” “唉，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 阴暗的巷子里，佛尔思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少女柔软的后背感受到了冰凉的寒意。 一柄闪烁着银色光辉的短刃抵在她的腰上。 “你在找我吗？” 她听见冰冷的男声说。 第十一章 这很合理 那一刻，佛尔思觉得自己的血液凝固了。 “什么？我.....我谁也没找。先生，请您冷静点.....”她哆哆嗦嗦，毫无说服力地回答。 完蛋，暴露了。 她一边假装瑟瑟发抖，一只手在前面悄悄转动手链。 现在只能先逃跑了，回去再找休负荆请罪。 佛尔思咬紧后槽牙，慢慢探出灵性。 “嗖——” 尖锐的破空声高亢得令人耳膜生疼。 “啪！轱辘轱辘。” 手链在佛尔思急剧收缩的瞳孔注视下碎裂，珠子和断成两节的链条在空中划过金色的弧线，落到了地上。 猩红的珠子弹跳两下，滚向远方。 “不要轻举妄动。”亚格尔左手的刀刃横在了佛尔思纤细的脖颈前方，另一只手上的刀锋指向地面。 “还是你觉得我看不见？” 他的声音好像从地狱飘来的恶魔，在狭小的小巷内激起一片空灵的回声。 “对，对不起。”直到此刻，佛尔思才恢复了一点点实感。 空荡荡的阴沉街道里，少女开始颤抖起来。 “我对您，没有任何恶意。” 恐怖的压力从对面的青年身上传来，让她几乎跪下。 至少是，中序列。 佛尔思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怎样的蠢事。她不仅仅有可能命丧黄泉，还有可能给休带来了危险。 她应该听休的话的。 “你为什么跟踪我？”亚格尔冷冷地质问。“从街对面和你的同伴看到我开始。” 佛尔思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和她没有关系！” 她双手绞在一起，指甲几乎陷入肉里。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能不牵扯上休！ 午后的阳光只有一线，通过这方狭小的天空投在墙上，却没能照亮任何人，留下一小巷的阴冷。 “她.....她看到街对面的马车有些害怕，我误以为是害怕您.....”佛尔思磕磕绊绊地回答。 “然后，然后她就回家了。我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所以才跟着您.....” 她语无伦次地描述。 对于同伴动作的描述没有撒谎。亚格尔的灵视告诉他。就是在她的动机上遮掩了一下，无关紧要。 所以的确是她自己发现的。 “你没有误以为。” “什么？” “我们的确认识。”亚格尔选择快速解决问题，“昨天，那位小姐慷慨地给了我四十镑。” ？ 佛尔思呆了呆。 这个走向，是什么意思？ 她愣愣地看着对面的青年。 虽然依然是冷冰冰的表情，但是她好像透过动作看出了一点心虚？ 亚格尔把手上的两柄刀刃合二为一，铁制零件碰撞的清脆响声让他面前的少女一抖：“她给了我一张写有邪灵尊名的纸，和无关紧要的一点零钱，并且保证不把我们之间的交易告诉别人。” 这么一说，好像自己真的很过分。 他默默把不存在的良心幻痛咽下去。 “零钱？那可是四十镑！”刚刚差点丢失五十镑的佛尔思下意识高声质问。 “什么？对非凡者不是很小一笔钱吗？”毫无概念的触手怪也下意识反问。 两名穷鬼面面相觑。 察觉到眼前这名非凡者好像并没有很凶，佛尔思小小声地回答：“那是我们很久的积蓄，我们只是野生的非凡者，没有教会的固定工资。” 虽然对畅销书作家来说有点夸张，但需要挣很久确实没错。 所以灵视显示是真话。 亚格尔梗住了。 他当时抢劫了一名贫民区少女的全部身家吗？他好过分啊.... “咳，对不起，我以为非凡者都很有钱。” 佛尔思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对您来说确实，但是我们还有很多需要忧虑的。我们的配方需要自己购买，超凡物品也是，休还经常帮助东区的工人们，所以我们一直捉襟见肘.....” 被道德的质问逼到墙角的亚格尔心虚到在心里东张西望。 “咳咳，我会找机会给你们补偿的。总之！” 他恼羞成怒地正了正脸色，接着警告：“总之，你找到我，其实相当于伱的朋友休已经违反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你懂吗？” 佛尔思的脸重新白下去：“很抱歉....她并没有向我透露这个，她真的是无意的！” “是我自己很好奇，才不听劝告来的。” “这种约定一向只看结果。”亚格尔冷酷地凝视着她，摇摇头，“你会产生好奇本身就代表有人违约透露了我的存在。” “请您给我们一次机会！”佛尔思恳求这位强力非凡者。 他语气并没有很坚决，说明她的跟踪虽然冒犯，但是并没有踩到他的底线。 如果能许诺他感兴趣的东西，她还是有可能安全离开的。 “对了！” “我想起来了，”佛尔思的眼睛一亮，“在离城市很近的一座贵族庄园里，有一只恶灵。” 亚格尔皱了皱眉：“我要恶灵有什么用？” 这个进展，好像有些莫名眼熟。是他的错觉吗？ “那名恶灵可能来自很古老的纪元，他身上说不定有上個时代的残余知识，这是我所知道的最有可能帮助到您的消息了。” 佛尔思小心翼翼地说到。 “你怎么知道？”亚格尔总觉得目前的少女有哪里不对劲。 “是在我参加的贵族沙龙上，一名子爵提到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佛尔思，并且打开了浅层灵视。 她微卷褐色头发后面正常地显示着代表真话的橙色。 没有异常。 那那种微妙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亚格尔有些疑惑。 考虑到需要躲避之前被他惊动的几名真神，他不能在贝克兰德区域内贸然尝试开启深层次的灵视，进一步确认异常来源。 所不过既然目前少女没有说谎，而他也本来就只准备警告她一下，现在就可以先放她走了。 “好吧，虽然恶灵的消息对我没什么用。” 他把短刃放回自己的腰间：“考虑到你们的困难，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这句话你最好带给你的同伴。” 亚格尔的身影在佛尔思的眼前渐渐变得透明。 “让第三个人知道我的存在，即为违约。” “后果自负。” 几秒后，空荡荡的巷子里只剩下了佛尔思孤零零的身影。 贝克兰德的太阳往西侧移动，晚霞一点点爬上了天空，而阳光终于找到了角度，从四方的天空照耀在了少女的褐色短发上。 佛尔思对着灰色的墙面喘息几下，坐到了地上。 从半神手上活下来，今天真是过于惊险了。 对了，最后那名非凡者是为什么放过她了来着？她有说什么吗？ 想到这里，褐发少女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似乎有一段记忆凭空消失了。 虽然她的行动略微戏剧化了一点，但是依然符合逻辑。 这很合理。 第十二章 塔罗会 风平浪静的周末过去，亚格尔领到了自己剪裁合适的风衣和西裤，但是依然没有找到那天佛尔思违和感的来源。 他只能先把这件事暂时放下，因为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活动马上要到了。 周一，灰雾之上的行程按时开始。 “下午好！愚者先生，太阳先生，倒吊人先生。”正义，奥黛丽小姐元气满满的声音在长桌上响起。 她快乐地依次叫出成员的名字。 正义小姐的招呼永远是塔罗会生机勃勃的开头。 在问候过长桌末端威严的愚者先生，对面老谋深算但知识渊博的倒吊人先生，以及略显稚嫩的小太阳后，她的视线转向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奥黛丽惊喜地观察着那道朦胧的影子。 我们又有新成员了吗？ 新成员的服装似乎很有特点，虽然细节模糊不清，但是依然能看出类似教派制服的轮廓，纯黑色的大衣配上一条白色的围巾，延展至身后。 与服饰上强烈的色彩冲突不同，奥黛丽在他身上能尝试“读”出的信息格外稀少。 略微冷漠，对陌生环境并不警惕，可能是一名位格颇高的青年。 “这位是主教先生。”＊愚者向其他人介绍。 “你们好。”亚格尔颔首，没有在意周围探究的视线。 三名成员，其中两位态度相对友善，一名隐隐透出戒备。 他也在暗自观察着。 在愚者的介绍下，塔罗会其余人纷纷打了招呼，除了小太阳之外，心中也各自都有了一些疑惑。 尤其是倒吊人阿尔杰。 作为风暴教会的成员，阿尔杰对目前各大教会的服饰都非常清楚，而这名代号为主教的成员穿的却不是其中之一。 说明他信仰的并非七大正神。 愚者先生也没有介绍他为眷者。 邪教成员也可以参加塔罗会吗？还是，这是愚者交好神明的信徒？ 阿尔杰在心中默默给新成员打上重点关注的标签。 虽然对他自己来说塔罗会的所有新人都需要重点关注。 至于奥黛丽和克莱恩，他们也对亚格尔的穿着有疑虑，只不过一个对教会不熟悉，以为是其他王国正神的教会成员，另一个隐隐觉得衣服有些眼熟。 克莱恩在穿越后的记忆中仔细翻找了一下，也没有找到熟悉感的来源。 是队长和他提过的哪个教会制服吗？他猜测。 “你推荐的人选还在考察中。”短暂思考之后，克莱恩决定先进入主题，看向奥黛丽。 “好的。”奥黛丽先是语调欢快地应答，随后语气微微低落，提起惯例的下一個话题：“抱歉愚者先生，这周我没有获得新的罗赛尔日记。” “抱歉，这周我仍在海上，也没有机会。”提到日记，阿尔杰紧跟前后，谦卑地行礼。 “没关系。”克莱恩点点头，略过了他们。 一无所获的愚者视线划过小太阳，直接往新成员亚格尔的方向看来。 座位在末尾的亚格尔微微挑眉，这才想起有罗赛尔日记这回事。 这几天忙着租房和威胁可怜的路人，完全忘记去找了，不过好在大家都没有，他并不算突出。 看见上首的人影转了过来，他语气略带歉意地开口：“很抱歉，我也暂时没有。” 不过为什么旁边这名少年身形的成员不需要？是提前说过没办法获得，还是交易信息的方式不同？ 亚格尔在尝试收集塔罗会的惯例情报。 如果希望从成员那里获得知识，哪一个对他来说最有希望？ 他左手撑着下巴，不留痕迹地打量起其余看起来颇为熟练的成员，右手轻轻敲了敲扶手。 另一边，灰雾之后，努力保持真神威严的愚者偷偷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这周一无所获的克莱恩重新面向全体成员，“你们可以自由讨论与交易了。” 原本，克莱恩是计划在这次塔罗会上发布关于因蒂斯大使的任务的。 但是考虑到目前同在贝克兰德的亚格尔势力不明，他也准备先观望一下，再决定是在塔罗会直接发布，还是私下转告正义与倒吊人。 “好的，感谢您。”塔罗会成员中，依然是奥黛丽最先响应。 作为希望塔罗会蓬勃发展，新人如云的正义小姐，她很有主人精神地为亚格尔介绍起来：“我们接受情报，以物易物，以及现金交易。” “平等是唯一的衡量标准。” 情报也可以。 现金和非凡物品储量约等于零的亚格尔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他不会白跑一趟。 他环视一周，发现除了对面的少女，其他人都交织着各种情绪。 可能是塔罗会惯常的警惕吧。 他右边的小太阳对新成员抱有期待，希望他们能一样来自不与其他成员接轨的世界，让他自己不至于“孤苦伶仃”地呆在塔罗会。 而阿尔杰则是心中一紧，害怕新人对他塔罗会知识提供者的地位有威胁。 不过他们都猜错了方向。 “我有一个问题。”亚格尔缓缓开口。 “我是否可以用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真名，与你们交易月亮相关神祇的真名？” 话音一落，塔罗会陷入一片死寂。 空气都凝固了三秒。 大部分成员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嘴，震惊地看了过去。 他们没有期待新人问出这种问题。 虽然他们都觉得领导塔罗会的愚者是真神位格，但是这和当面交易七大正神的情报不同！ 难道主教的代号真的是字面意思？！ 连克莱恩也默默抓紧了扶手，在灰雾背后露出猫猫震撼的表情。 主教先生，你到底是什么位格，来交易这种情报？对他这个愚者的水平太过高看了吧！ 不过真名这两个字也让克莱恩很好奇。 如果说罗赛尔大帝在晚年成为了真神，那么古斯塔夫·罗赛尔是否就是他的真名？还是……黄涛？ 蒸汽与机械之神的真名又是什么？ 他内心好像有一百只猫在挠墙。 虽然愚者碍于位格不好把一堆问题抛出来，但是好在塔罗会有善解人意的奥黛丽小姐。 “真名是什么？”她问，声音里掩藏不住惊讶，“神明不是只有尊名吗？” 嗯？神明不都有真名吗？ 亚格尔感觉到了自己和本土人深深的代沟。 他思考了一会，措辞：“是……他们在升上序列0之前的名字。” 序列0等于真神？ 新知识再次震撼了塔罗会。 愚者还没有来的及从罗赛尔日记上得知这条消息，这导致在场所有人都为这条等式大惊失色，心中翻江倒海。 “序列0？”正义捂着嘴，问出了塔罗会所有成员的心声，“就是，他，祂们还是普通人时候的名字？” 他们所晋升的，就是神明曾走过的序列吗？ “没错。”亚格尔点头。 他扫视青铜长桌一圈，寻找有可能交易的对象，尤其是最上方沉默的愚者先生。 不要看了。克莱恩默默吐槽。 主教先生，你高估了塔罗会的水准太多！ 而更让克莱恩好奇的是，主教要月亮相关神祇的真名有什么用？ 另一边，倒吊人阿尔杰按耐不住，尝试更换交易方式：“主教先生，我是否可以用风暴教会的神谕来交换蒸汽与机械之神相关的知识？” 第十三章 神谕 相比于单纯因为亚格尔的解释而震惊的正义和小太阳，倒吊人阿尔杰想的更多一些。 就比如，愚者先生在听到主教发言的时候并没有否定他，这本身就代表主教的话可信度极高。 既然这样，他就迫切需要得到这部分知识，因为蒸汽与机械之神和他所信仰的风暴之主都是七大正神之一，他们的状态绝对有重合。 他隐隐觉得自己碰到了教会的本质。 倒吊人的推测并没有错，虽然克莱恩的沉默也有他非常震惊的成分在，但他确实赞同主教的说法。 在他读过的日记里，罗赛尔曾提到过高序列强者身上存在的非凡变化，以及晚年能够遗传给子女非凡特性。这些都都代表随着序列的升高，非凡者生命形态的改变。 基于这些，克莱恩自己也早就对神明的来源有所猜测。 “可以。”在倒吊人期待的注视下，亚格尔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交易。 和阿尔杰相似，亚格尔也迫切地需要了解本世界的势力分布和行为逻辑，对他而言，用部分细枝末节的知识来交换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而且神谕绝对是他没有接触途径的情报。 “你想知道哪部分？”他在脑海里面过了一遍自己和蒸汽与机械之神对视时获得的全部信息。 主要是序列的魔药配方以及真名。 阿尔杰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喜悦地一握拳，原本略有敌意的态度已经收敛了很多：“与我的情报价值相近的就可以。” “例如……关于蒸汽之神所属的序列？”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 “好的。”稍微对比片刻信息的价值后，亚格尔点点头。 在他的角度看不亏。 此时，旁边的奥黛丽小姐突然略带歉意地打断：“抱歉，主教先生，倒吊人先生，我是否可以付出金钱旁听？” 她没有足够交换的知识，但是作为贝克兰德最有钱的野生非凡者之一，她可以使用另一种购买途径。 “我愿意为这两条信息向两位各付出一千镑，并额外向主教先生支付一千镑，为您之前向塔罗会慷慨分享的知识。” 她双手紧张地互相抓握，希望自己的金钱攻势不要被拒绝。 她完全多虑了。 两千镑？两千镑！ 伯爵小姐给一无所有的触手怪以金钱的暴击。 获得这一笔巨款，亚格尔就可以摆脱目前毫无积蓄的生活，有余裕寻找自己的过去谜团了。 比如雇佣船队出海探索他这个外乡人的故乡。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没有问题。” 另一边，需要购买魔药配方资金的阿尔杰也没有拒绝：“可以。” “非常感谢！”奥黛丽惊喜地合掌，发出一声脆响。 阿尔杰顿了一下，看向亚格尔：“那么，我们就直接公开交易吧？” 单独屏蔽天真的小太阳未免太可怜了。 “可以。”亚格尔坐直起来。 “我先说吧。”对愚者公证比较熟悉的倒吊人这次没有再推诿，直接进入主题。 “上周三，风暴之主，黑夜女神，蒸汽与机械之神三位神祇同时在贝克兰德降下秘密神谕。” 倒吊人信息的第一句话就让塔罗会再次鸦雀无声。 “虽然三个教会获得的具体内容略有不同，但是指向对象是一样的。” “找到潜藏在贝克兰德的阴影，理智的绝对反面，邪神行走在人间的代行者。” “神罚将降临在祂的身上。” 阿尔杰语气低沉，将危难临头的气氛塑造到极致。 这绝对是贝克兰德的大事件。 一时间，同在贝克兰德的克莱恩和奥黛丽都陷入了思考中，塔罗会的长桌上只剩下小太阳依然在茫然地左顾右盼。 当然，还有一个位格不明的触手怪。 上周……三？ 看起来在思考，其实在怀疑人生的亚格尔顿感不妙。 这個时间点很恰巧，非常恰巧，甚至恰巧的有些不太恰巧。 比如说，有些真神就是在这天和他对视的。 作为一个头能变成触手的“人类”，他非常有教会公敌的自我认知，能十分主动的对号入座。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这名“邪神的代行者”就是他本人没错。 嘶…… 亚格尔倒吸一口凉气。 “那教会在这周会有什么行动吗？”长桌对面，已经结束思考的奥黛丽忍不住问。 阿尔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最近一直在海上，这条消息还是教会内部的人员通知我的。”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风暴教会在贝克兰德的枢机主教，”他忍不住瞥了一眼代号相同的亚格尔，“''''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阁下会主导这次行动。”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你，倒吊人先生。”奥黛丽握住胸前的银色吊坠，似乎在汲取些安全感。 她准备回去就找爸爸问一下教会的情况。 很好，现在其中一名对手已经明了了。 她旁边的亚格尔面无表情地想。 风暴教会出动的是大主教，那么其他两个收到神谕的教会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应该都是出动各自的主教级别战力。 未来几周会是高序列强者们对他的追捕。 不知道为什么，相比于害怕，亚格尔感到的是丝丝兴奋。 他深呼吸，遏制住奇怪的情绪。 形态已经不完全是人类，心理就不能再变态了。 “你的情报非常有用，衷心感谢，倒吊人先生。”在确定长桌上没有人准备交流之后，亚格尔开口陈述他的这部分交易。 “蒸汽与机械之神的权柄与文明有关，所在序列的序列9为''''通识者''''，在晋升时有不断学习文明发展出的知识的倾向。” 考虑到倒吊人提及的神谕与他息息相关，他在叙述时附赠了一些详细信息。 “序列0为''''完美者''''。” 序列0的称号让塔罗会再次一静。 当真神也是晋升的一部分，他们身上缥缈的神灵光环就不再让人望而生畏。 阿尔杰点点头，默默消化这段对话。 相比于序列0的名字，主教先生对于蒸汽之神的解读似乎更有帮助。 在晋升时有不断学习的倾向，是否代表学习本身可以帮助该序列非凡者的晋升？ 他回忆起机械之心成员身上浓浓的书卷气，摩擦了几下下巴。 除了倒吊人，塔罗会里思绪最乱的还是高台上的愚者先生。 克莱恩瞳孔地震。 通识者，这是罗赛尔大帝所在的序列！ 不管大帝晚年的称号有多少，''''完美者''''都并不是其中之一。相比于因为知识，罗赛尔更多闻名的是他所编制的法律和制度。 难道罗赛尔大帝也像他在日记中提到的那样，更换了序列？ 但是这是为什么？ 联系起真神们不重复的权柄，克莱恩觉得自己看到了恐怖的真相。 第十四章 尼根公爵 这一周的塔罗会在成员各自纷杂的猜测中结束了。 可惜的是，克莱恩到最后都没有选择把任务公布出来，而是准备私下再拜托正义小姐。 其实经过这一次的观察，问题倒不是他不信任主教先生了。毕竟主教兜售真神情报的行为已经给塔罗会带来了过大的震撼，现在没人觉得他会是正神教会的成员。 可能的违法程度从隐秘组织到邪神信徒不等。 问题是克莱恩支付不起请主教的代价。 既没有金镑也不知道神明真名的他压力满满地叹了一口气。 愚者的格调是一个阻碍，如果由他来发布任务，就不能存在付不起报酬的情况。 所以必须要把马甲的事提上日程了，克莱恩看着盥洗室镜子中的自己，揉了揉脸。 不过至少这次他的收获很丰富。 几百米外，和他同在乔伍德区的亚格尔也回到了现实，在明斯克事务所的盥洗室。 一身纯黑色大衣，配黑色礼帽的他推开连盥洗室都做成雕花样式的深红木门，回到了金碧辉煌的事务所大厅。 “德莱斯特助理，律师先生找您。”没走几步，一楼大厅接待处的梅琳达就远远地叫住他。 埃蒙德找他？但是他十分钟前才刚下来。 “我知道了，谢谢。”亚格尔对她点点头，脚步一顿，转身走上了宽敞的大理石台阶。 塔罗会周一下午三点的聚会时间对于有固定工作的人实在很阴间，他不得不借口盥洗室才找到机会参加。 然而他离开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埃蒙德接待客户也不一定需要助理在旁边，着急找他有点反常。 事实上，亚格尔的疑惑很有道理。 在他敲了敲埃蒙德办公室的门，推开之后，房间里出现了三道身影。 除了律师本人之外，还有一名穿着燕尾服，花白头发被发油抹的紧贴头皮的老人，以及一名军装中年男子，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两人在房门被推开后气势十足地转头看来。 “快进来，德莱斯特，”埃蒙德律师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对亚格尔说，“这两位是公爵阁下的代表。” 他如蒙大赦地走过来关上门，抓住亚格尔的手臂，把他带到办公桌这边。 “这位就是我的助理，德莱斯特先生，他上周五接待克林特子爵时也在。” “嗯。”对面管家模样的老人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埃蒙德的冷汗又掉了下来，让他不得不掏出手帕再次擦了擦额头：“您有什么指示吗？” 房间里的气氛渐渐让人窒息起来。 铺着深红地毯的办公室内，两名陌生人对律师隐隐有压迫之意，他们坐在紫色的沙发上，态度高高在上地看着埃蒙德。 “是有这么一件。”在埃蒙德紧张的注视下，管家老人慢慢地吐字，“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我就直说了。” “公爵先生对你们律所的不专业很不满意。” 埃蒙德放在桌子上的手抖了几下：“请问……您觉得是哪里做的不好呢？” 管家老人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几张纸：“比如说，公爵先生没有第一时间得知克林特子爵来律所的消息。” 他双手放在膝上，浅灰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埃蒙德：“您知道律所是谁投资的吧？埃蒙德律师。” “当，当然。”埃蒙德律师战战兢兢地回答，“但是，并不是所有消息都值得去打扰公爵阁下吧？我以为……” “您以为？”管家毫不留情地打断，“克林特子爵是公爵的重点合作对象，他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您居然不汇报所长？” “这件事对尼根公爵先生和克林特子爵的合作关系有举足轻重的影响，您知道吗？” 三连质问让埃蒙德说不出话。 管家瞥了一眼埃蒙德，没有期待他的回复，而是直接继续话题：“当时断指的盒子你们谁触碰过？” “没有。”亚格尔看着紧张得攥紧手帕的律师，开口替他回答。 “除了克林特子爵自己，我们都没有直接接触过断指和木盒，只隔着纸巾观察过。” “很好。”听到这里，管家老人终于带着一丝满意颔首，“贵所总算不至于让公爵阁下失望到底。” 他把手里的几张纸递给埃蒙德。 “公爵的意思是，这起案子就做到这里。”管家肩膀后靠，以一种傲慢地姿态坐在沙发上。 “如果克林特子爵以后以任何方式再联系您，或者您的助理，都必须按照纸上的内容回答。” 站在亚格尔的角度，他能清晰看到纸上的几行字。 ''''案件证据过多，无法辩护，建议尽早认罪。'''' ''''如果继续负隅顽抗，可能的刑期会增长，并且处以罚款，现在坦白认罪公爵会出面保下你。'''' ''''认罪警局才能归还你原料仓库的钥匙，现在他们已经有线索了。'''' 横看竖看，纸上都写满了两个大字。 认罪。 亚格尔眸光微敛。 看来尼根公爵准备对克林特下手了。 公爵觉得自己能独吞造纸厂的利益？还是不满议员的席位分了一个出去？ 至于纸上关于证据确凿的那堆废话，他一個字都没信。 克林特没有对他自己的举动撒谎，也确实是只收到了断指，哪里来的这么多证据。 公爵的骗术罢了。 “好的，我们一定照办。”明亮的办公室里，埃蒙德律师卑躬屈膝地同意。 “你最好不要出什么意外。”管家冷哼一声，站起了身，连表面的敬语都懒得使用。 他身边的军装男子也紧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军装男子对管家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 “公爵先生对这起案件很重视，如果以后有任何发展，务必第一时间汇报。” 管家老人把目光转回埃蒙德身上，用桌上的纸巾擦了擦不存在灰尘的手，并把它随意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知道了，感谢您的指示。”埃蒙德赶紧为他开门。 “嗯，告辞。”管家漫不经心地答应。 门在埃蒙德和亚格尔的注视下合拢。 埃蒙德大喘一口气，站不住一样瘫坐在了椅子上，胸膛剧烈起伏着。 “这个案件就到此为止了，你懂吧。”他抬起一只手，向亚格尔示意。 “好的。”亚格尔随手给埃蒙德倒了一杯水，怕可怜的律师一口气喘不上来，让他再背上一起命案。 不过。 他的目光暗暗飘向门口。 刚刚的军装男子算他来贝克兰德这么久见到的序列最高的几名非凡者了。 序列六左右的样子。 亚格尔把鲁恩王室，尼根公爵和超凡势力画上了等号。 看来他来明斯克事务所也算压中了一方势力。 第十五章 最初的预兆 几分钟之后，埃蒙德终于从要窒息的状态缓过来了，也不知道他这么容易压力失衡是怎么成功当上大律师的。 “你看了新闻吗？”还在深呼吸的律师忍不住问看起来颇为淡定的亚格尔。 “什么新闻？”亚格尔一愣。 埃蒙德递给他今天的报纸，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黑发青年的脸：“我以为你去这么久是因为在看报纸。” 老律师只说了半句。 不是在看报纸，那么去这么久就是肾…… 不像伟大的愚者有经常使用盥洗室的经验，从未被质疑过这种尴尬话题的亚格尔没有听出埃蒙德的未尽之意。 否则他一定会大惊失色地为自己辩解。 亚格尔现在正专注于手上接过的贝克兰德早报。 这个时代的报纸很有标题党的风范，为了让处于忙碌之中的人有兴趣读下去，报社都致力于把所有爆点融入冗长的标题之中。 就比如今天早报的头版头条：''准议员克林特子爵当街被捕，是港口新星还是谋杀好友的罪犯？'' 被捕？ 读完标题，亚格尔动了动眉毛。 上周克林特离开的时候，还说的是要去警局报警，怎么会等到今天突然被当街逮捕。 逮捕令从哪来？ 提到逮捕，就不得不说到鲁恩的刑法系统。一名贝克兰德的罪犯至少需要足以定罪的证据，比如凶器上的指纹，才能让法官发布逮捕令。 仅仅一根断指，最多将克林特与失踪案联系在一起，能让警察有权限“请”他喝茶就很不错了，逮捕完全是空穴来风。 亚格尔读出了报纸的第一段：“克林特子爵在东拜朗码头被逮捕，警察当场宣读了这名毫无人性的恶魔的罪名，并将他押送至马车上。” 他抬头看向明斯克事务所最知名的律师之一：“哪份证据足够定罪？法条里好像没有。” “嘘。”埃蒙德摇了摇头，抿了一口茶水，“法官的水平怎么是我们能评判的。” 懂了，是今天下午刚出的新法条。 亚格尔低头继续阅读，略过了谴责的长篇大论，直奔罪名。 ''在康乃馨街的庄园里，残忍地杀害了大慈善家伦泽·盖尔比，并将他焚烧。盖尔比先生的遗体只剩下一根手指，上面戴着他曾错误相信的杀人凶手赠予他的戒指。'' 作为见过断指和克林特的人，他非常确信盖尔比先生既没有被焚烧，也没有被克林特杀害。 甚至有可能还活在贝克兰德的某个角落里苦苦挣扎。 那么这个罪名是谁的手笔？ 亚格尔首先想到的就是今天派人上门警告他们不许提供帮助的尼根公爵。 这位公爵甚至派了一名非凡者一起，可能是为了用灵视确认他们没有说谎。 但是转念一想，他又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尼根公爵的老练程度显然比之克林特子爵都更上一层楼，如果是他谋划的这起案件，没有道理会给克林特来到事务所咨询的机会。 甚至在上周五，他们会谈的时候，尼根公爵还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公爵最多是新加入的帮凶。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恐怕是另一波权势类似的派系。 但原本只是一個小商店鉴定师的亚格尔暂时想不到可能的怀疑对象。 他翻过一页报纸，准备看看获利的派系名单。毕竟谁能获得利益，谁才有做出这件事的直接驱动力。 然而，最先吸引他视线的是另一行字。 第二页的开头，带着淡淡油墨香味的灰报纸上印着： ''在调查克林特子爵过去一个月的行踪之后，警局有了惊人的发现：克林特曾经与知名通缉犯比尔·鲁道夫有着密切的交流！该通缉犯在近期失踪，有人称在东区见到过他的身影，笔者严重怀疑两起案件有极大联系。'' 旁边配了一张照片。 大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瘦得几乎脱相，一双湖绿色的眼睛阴沉地透过报纸望着外面。 比尔·鲁道夫。 他来到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 被风暴教会寻找的心理炼金会成员。 亚格尔的脑子里浮现出了昏黄的提灯，被他的触手吞进嘴里的蠕动尸体，以及随后到来的风暴教会成员。 看来调查东区势在必行。 比尔与他的出现有着脱不开的关系，那只怀表，以及月亮和祈求对象，都是比尔才知道的秘密。 更何况，克林特，伦泽，比尔，三个人全部都与东区有交集。东区究竟隐藏着什么？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怎么样？”发现亚格尔在翻页以后陷入久久的沉默，埃蒙德出声询问。 “嗯……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亚格尔的视线从文字上离开。 “比尔·鲁道夫，教会的通缉犯。他上周曾经出现在我工作的典当铺，有风暴教会的人员来询问过。” 他把报纸翻转过来，让律师能看见那张照片。 “您知道这个人吗？” 埃德蒙震惊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那张报纸：“我的天呐……你未免太多灾多难了。” 傍晚的最后几线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埃蒙德逐渐变得疲惫又怅然若失的表情上。 他坐在椅子上，凝视着照片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比尔·鲁道夫曾经是贝克兰德社交场上相当活跃的一名人物。” “他是国立大学的教授，举止得体，谈吐优雅，赢得过不少贵族少女的芳心。”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某天开始，他突然狂热地想要往上爬，并为此不择手段，辜负了许多无辜学生的信任。最后，甚至堕入了信仰邪教的深渊。” “不过，听着，孩子。”他坐直身体，深蓝色的眼睛转过来，看着亚格尔，“在贝克兰德做律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消你的好奇心。” “我见过很多优秀的律师，他们过于热爱自己的职业，总是深入调查每个案件。” “无一例外，最后他们全都回归了女神的怀抱。” 埃蒙德闭上眼，在胸口画了一个女神徽记的形状。 ”所以放弃你对这起案子无意义的探究，我已经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了。” 在贝克兰德这种地方活下来，并成为大律师，是需要一些技巧的。 老律师语重心长地告诫。 然而，办公桌旁边的亚格尔完全没有听进去。 他双眼微微睁大，纯黑的瞳孔紧盯着埃蒙德手臂划出的弧线。 弯弯的形状，似乎像一轮新月。 月亮。 一种难以名状的狂热突然在他心中浮现，仿佛猎人终于抓住了猎物的丝丝线索。 “是的，您说的对。”亚格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觉得我也需要请神父净化我的不幸。请问贝克兰德最近的女神教堂在哪？” “哦，伱的确该去一趟。”埃蒙德抬头仔细审视了他一番，眼中带着怜悯。 “我建议你去圣塞缪尔大教堂，黑夜女神虔诚的主教也在那里，那里能最好地解决你的苦恼。” 他没有注意到亚格尔压抑的神态。 远处地平线的最后一丝光辉消失在天空中，黯淡的云彩后面，隐约能看见猩红的月光。 “我会的。” 窗前，黑发青年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 第十六章 威廉姆斯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几秒后，亚格尔收敛了笑容，对着椅子上的老律师摁了摁帽檐，“明天还是早晨九点准备好资料，对吗？” 他把桌上的文件收拾好，顺便顺走那张贝克兰德早报，放进自己的公文包里。 “噢，噢，是的。”老律师迟钝地从刚刚沉重的气氛里回过神来，磕磕绊绊地回复。 他也站起身来，开始整理桌上散乱的文件。 “明天你主要还是去资料库整理案卷吧，最近能来的客户不多，不需要你一直在办公室里。”他一边艰难地把文件堆成小山，一边和亚格尔说。 “好的。”打工仔亚格尔遗憾地扣上公文包。 果然，事务所还是不可能让他游手好闲地度过一整周。 这周能够全部花在调查案件上的幻想破灭了。 他扣好胸口风衣的扣子，转身走上下班的路。 窗外猩红的月亮一如既往地照亮了夜晚的贝克兰德。 “对了！”走之前，老律师站在办公桌前扬声叫住亚格尔，“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去追寻真相。” 他湛蓝的眼睛严肃地盯着快消失在门后的身影。 “好的。” 轻轻地，半张脸藏在走廊黑暗中的青年回答。 -- 十分钟后，一辆马车的轮子''咕噜咕噜''地减速，停在了东拜朗船坞热闹的小酒馆门口。 “工人联盟酒馆到了。十便士，谢谢您。” 皮肤黝黑的马车夫对下车的青年说。 亚格尔递给他几块硬币，成功地站在了东区的土地上。 没错，指望他听话是不可能的。 考虑到尼根公爵的手下也只有序列六，他哪怕真的翻车被追杀，逃跑的余地应该还是有的。 至今为止，亚格尔还没有尝试过他的战斗能力。虽然灵视也很好用，但是他本能地觉得，他最擅长的一定是超凡之间的厮杀。 不过现在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没有选择立刻进入酒馆，黑发青年站在充满雾霾和尼古丁味的马路边，不适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他心中有股欲望在不断重复。 ''找到月亮！'' ''找到月亮！'' ''找到月亮！'' ''杀了月亮。'' 这种悸动在他的血脉和心脏中流淌，让他有种目眩神迷的嗜血冲动。 耳边似乎有带着癫狂的呓语神经质地喃喃着，仔细一听，甚至是他自己的声音。 “这罪恶的月亮。” 他需要……猎杀。 亚格尔伸手扶上路边的栏杆，深深呼出一口气。 雪白的烟雾飘散在东区的一片灰色中，被路边铁锈色的树干衬托得格外显眼，掩盖了青年右手掌心下，已经变形的钢铁栏杆。 他的状态不太对劲。 但是他不能现在直接去黑夜女神的教会。 作为七大正神之一，对他发布神谕追杀令的黑夜女神在贝克兰德的势力绝对不小，肯定有高序列的强大非凡者。 最主要的是，倒吊人说的神谕中提及了“神罚”。 如果他贸然和黑夜开战，他可能需要在对真神隐藏自己行踪的情况下，应对黑夜教派，甚至包括其他两个教会的多个高序列，这会让他陷入巨大的劣势。 所以仅有的理智制止了他立刻去圣塞缪尔大教堂中门对狙。 然而，克林特的案子也不宜拖延。许多势力都已经加入了落井下石的行列，东区留下的线索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少。 他不得不顶着异常来到东区。 平静一会后，耳边鼎沸的喧闹声终于让亚格尔成功压下纷乱的情绪，默默离开了栏杆的凶案现场，走向酒馆的大门。 他心里冒出了一個疑惑。 哪怕是触手怪，这种状态是否也太过不对劲了点？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确认它既没有变成奇怪的形状，且好好的待在原位。 东区的街头，来来往往的工人结束了一天的辛苦，拖着疲惫地身躯走向酒馆，让这座破破烂烂的建筑灯火通明。 尽管已经特意选择了较为黯淡的老旧风衣，新走进来的黑发青年还是与环境格格不入。毕竟在东区的码头，能够拥有一件冬天御寒的大衣都已经是奢侈。 吸引了众多视线的亚格尔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他避开人群，转身往吧台走去。 “一杯大麦啤酒。”他低声对酒保说。 在酒保转身为他准备酒水的时候，亚格尔环视了一圈酒吧。 这里鱼龙混杂，从带着一身水汽的海员，到脸上几道疤疑似黑帮的肌肉壮汉，各种行当的人都有。对于打听消息来说，这里是理想的位置。 但是对陌生人，他们显然毫无友好之意。 就在亚格尔有些犹豫切入点的时候，一名憔悴的青年人晃晃荡荡地靠近了他。 “你好。”他非常自来熟地贴着亚格尔坐下。 “……你好” “我叫威廉姆斯，你呢？”青年笑出一口黄牙，脏兮兮的手伸了出来。 泛灰的指甲缝隙里还带着褐色的泥土。 亚格尔沉默了。 很感谢你友好地和他交流，但他真的不想握手。 尤其当他穿着新买的手套的时候。 “我叫约翰。” 思虑再三，亚格尔艰难地选择脱下自己的皮质手套和威廉姆斯握手。 威廉姆斯大笑。 “哈哈哈！伱可真有意思。”他抓住亚格尔的手使劲摇晃两下，兴致勃勃地看着面前英俊的青年嘴角抽搐起来。 “不过别开玩笑了。”下一句，他话锋一转，说出了在亚格尔预料之外的话。 “你叫亚格尔·德莱斯特对不对？老威廉铺子里的外乡人。” 威廉姆斯的眼睛里透出与外表不符的精明来。 亚格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我？” 贫穷的触手怪用了点力把手抽回来。 威廉姆斯收回手，敲了敲桌子：“是啊，你去找老威廉应聘的时候我就在那里。” “不请我喝一杯吗？” “你想喝什么？”亚格尔干脆地掏出钱包。 威廉姆斯长得就一副地头蛇的模样，还能准确地说出他曾经的工作地点，是打听消息的好选择。 最关键的是，他身上毫无非凡痕迹，没有任何威胁。 “一杯南威尔啤酒。”威廉姆斯毫不客气地对酒保喊。 “那么，”他转头看回面前的青年，“我们已经离开典当铺的德莱斯特先生来这里干嘛？” “比尔·鲁道夫，你认识吗？”亚格尔低声问。 “你问他做什么？”威廉姆斯轻笑两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表面满不在乎地询问。 然而，亚格尔清晰地看见他手臂上绷紧的肌肉线条。 他很紧张。 威廉姆斯认识比尔。 亚格尔有种抽中头奖的幸运感。 “比尔曾经来过老威廉的铺子里，风暴教会也因此来问过。”他拿出今天的早报，解释道。 “我接待的他，所以今天报纸上的脸我一看就认出来了。” 第十七章 失踪案 威廉姆斯探过头来，看到了报纸上面比尔·鲁道夫阴沉的脸，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伸手接过酒保递来的南威尔啤酒，闷了一大口。 “你没有看报纸吗？比尔是教会的通缉犯，你最好收收你的好奇心。” 他伸手抹了一把嘴角。 粗犷喝酒的威廉姆斯外表是经典的东区混混，他穿着陈旧，衬衫的角落还打着几个补丁，但是和外表不符的是，他话语之中透出对“找死”的陌生人的劝诫。 可能不想说出比尔相关的内容也是他善良的一部分理由。 “我有必须要了解的原因。”亚格尔从酒保那里接过属于他的大麦啤酒，“不能行个方便吗？” 看起来比尔在东区有一段过往。从威廉姆斯的表现来看，他至少在部分人的心里挺有威望。 和酒吧喧闹氛围格格不入的黑发青年微抿手中苦涩的啤酒。 “必须了解？”威廉姆斯突然阴郁地笑了笑，“老威廉说你很快就找到了贵族那里的工作，是吗？” “你这种总能找到办公室坐的人是不会懂这里的生活有多难过的，也不会理解比尔。” 他喝了一口闷酒。 “要么，你拿出诚意来，告诉我伱知道比尔的事有什么必要，是不是像那些记者一样，来找点资料方便胡说八道地诋毁他。” “要么，”威廉姆斯声音沙哑，给亚格尔看了看他已经喝完的啤酒杯，“就当你免费请我喝了一杯。” 喧闹的酒馆里，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行吧，看在你说了真话的份上。 亚格尔把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洁白的卡片，向威廉姆斯递了过去。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听到的都是真情实感的愤怒，这名东区人和迫害克林特的势力不太可能有关系。 那么稍微透露些信息问题不大。 “你说的没错，我是找到了一份还可以的工作，在律师事务所。”亚格尔看着威廉姆斯接过名片，“克林特和比尔的案子，你知道吗？在我们事务所经手过。” “那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盯着名片看了一会，威廉姆斯有些急切地追问，“伦泽出事……真的和比尔有关系？” “报纸上说比尔先生是帮凶，但是我见过他。”亚格尔敲敲贝克兰德早报，没有卖关子，“他的精神状态很难让他有能力正常行动，更不用说帮克林特了。” 蠕动的尸体甚至爬不出那间房间。 “而比尔先生曾经来找过我，我想要确保我没有卷进案子里。” “比尔不是会把别人卷进去的人。”威廉姆斯下意识反驳了一句。 “随便你怎么说。”亚格尔装作担忧的样子，耸了耸肩。 他其实在理由上撒了一个不太高明的谎，毕竟很难在不透露比尔已经死了的情况下解释他为什么执着这件事。 不过好在威廉姆斯并没有纠结他略牵强的借口。 这名东区的混混看着面前的酒杯，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会替他翻案吗？”最后，他从颤抖的嘴唇里吐出一句。 “我可以试试。”酒馆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眼神的黑发青年回答。 “跟我来。” -- 离开码头酒馆后，威廉姆斯带着亚格尔走上了一条泥泞的小道。 “比尔很早以前就住在这里。”他指着道路尽头一座破旧潮湿的公寓。 那座建筑的外墙因为过于老旧，已经斑驳得充斥着各种废水的颜色。灰色，褐色，棕色的痕迹交杂在一起，几乎看不出公寓原本的白色墙漆。 “比尔先生不是中央大学的教授？”亚格尔越过地面上一块凹陷的水坑，“没人说过他来自这里。” 威廉姆斯冷笑一声：“他们当然不会说。” “就算我没去过上城区，也知道他们和中城区的老爷一样，看不起东区来的人。” 他咳嗽两声，抬手挥开空气中几乎成颗粒状的雾霾。 “被一個贫民比下去会让他们变成笑料。” 贵族的傲慢。 亚格尔想起了下午来事务所的尼根公爵的属下。虽然表面礼貌客气，但是语气里每一个字眼都透露着咄咄逼人和高高在上。 比尔·鲁道夫一定要付出同届人几倍的努力，才能在这种充满歧视的氛围里成为教授。 然而，昔日东区的天才现在已经成为了一滩碎肉。 亚格尔的心情低沉了下去。 究竟在什么情况下，比尔才会置生命于不顾，向不知名的存在做出祈祷？ 他跟着威廉姆斯跨过门口冒着蒸汽的下水道口，进入了潮湿的公寓里面。 “比尔原本住在这里，现在已经被封锁了。”威廉姆斯带他爬上窄小的楼梯，来到2楼最末尾，一扇围着大铁链的木门前。 “小偷光顾过这里几次，把房间翻得一团糟。” “所以有办法能进去？”亚格尔摸了摸粗壮的铁链。 “有的。我们等会可以从旁边丽芙的屋子里翻进去，我和她说，她会答应的。” 威廉姆斯低沉地回答。 他们站在漆黑的走廊里交谈。 “原本，几个星期前，比尔已经准备带他的母亲从这里搬出去了。”威廉姆斯看着尘封的大门，眼眶泛红。 “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当教授的第一笔奖金，在中城区买了一套房子，可以不惧怕周围人的眼光，和母亲一起开始新的生活了。之前，鲁道夫夫人一直不愿意住到他租的房子里去，担心给他和贵族的社交造成负担。” “但是，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发现母亲失踪了。” “失踪了？”亚格尔皱眉。 “是的，那时候他到处找，每天都来酒馆里问我。”威廉姆斯抹了一把鼻子。“他从小就是鲁道夫夫人拉扯长大的，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但是他一直没有找到。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所以重点是鲁道夫夫人的失踪案。 亚格尔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攥紧起来。 在老威廉的典当铺的时候，中城区的警察就时常来捞油水，更不用说东区的了。警察一定不会认真找人的。 那么，比尔·鲁道夫加入教会所说的心理炼金会，这个一听就是非法组织的地方，是否也是为了找到他的母亲？ “对了，”就在亚格尔陷入思考的时候，威廉姆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丽芙家的小女儿昨天也走失了。” 第十八章 相聚东区 “丽芙？就是比尔隔壁的住户？”亚格尔问。 “是的，”威廉姆斯带他来到旁边潮湿的木门前，“丽芙和她的两个女儿，弗莱娅和黛西，她们一家都是浆洗女工。听说她的两个女儿也想学比尔，去考些文凭离开东区。” “但就在昨天，黛西，她们家的小女儿，在送衣服回来的路上走丢了。” “我都怀疑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诅咒，明明两個人都好不容易有些机会，结果都.....” 威廉姆斯长叹一口气。 这确实不太对劲。 凝视着两扇陈旧得大同小异的门，亚格尔默默分析话里面的信息。 首先，黛西和鲁道夫夫人两人都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对道路可以说轻车熟路，能自己走失的概率接近于零。更不用说鲁道夫夫人是成年人，哪怕真的迷路都能自己找回来。 其次，克林特子爵，失踪的伦泽，以及已死亡的比尔·鲁道夫都和东区有交集。尤其是加入心理炼金会的比尔，他是教授，又和贵族有往来，在母亲失踪之后肯定动用了自己的社会资源来寻找，然而最后却一无所获。 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很难不怀疑东区背后有庞大的势力在浑水摸鱼，借绑架人口达成某种目的。 “我可以问一下黛西的事吗？”亚格尔抬头看向威廉姆斯，“黛西和鲁道夫夫人都在附近失踪，说不定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威廉姆斯迟疑地回答，“黛西还小，才十三四岁。听说她是和她姐姐一起在东区边缘送衣服，经过一条巷子之后就不见了。” “但是你还是先不要问丽芙本人，她现在非常伤心，而且她一向不怎么相信外乡人。” 和姐姐一起去的。 亚格尔把绑架的可能性又提高了一点，顺便暗自感慨他不管在哪里都不受欢迎的外乡人身份。 诶？之前还在哪里不受欢迎来着？ 他揉了一下太阳穴。 “警察也不会认真找。”旁边，威廉姆斯一边敲响丽芙家水流腐蚀痕迹严重的大门，一边语气低沉地念叨，“这些警察都这样，没有权没有势的人怎么能使唤得动那些该死的蛀虫？可怜的丽芙她们只能靠自己去到处问。” “砰砰砰。” “是我，威廉姆斯。” 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后响起，透过毫无隔音功能的门板仔细听，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少女的哭声。 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威廉姆斯？你大晚上过来有什么事？”脸上充满皱纹的丽芙隔着门缝说。 她的头发束在脑后，穿着家用围裙，看上去应该是一名颇为干练的女工，但是现在，她往日里精明的双眼只剩下一片死气沉沉。 “这位是中城区律师事务所的德莱斯特先生，他在调查比尔的事。我们想借你的阳台过去一趟。”威廉姆斯探身回答。 “进来吧。”丽芙警惕地瞥了一眼亚格尔，后退两步。 或许是亚格尔穿着和东区格格不入，看起来没有威胁她们的必要，也或许是因为威廉姆斯在这里的声望不错，丽芙没有阻止他们深夜翻阳台的贸然请求。 亚格尔跟在威廉姆斯后面，快速穿过了杂乱的客厅。 走过卧室的时候，能从帘子缝隙中看见一个正在哭泣的少女。 “那是弗莱娅，昨天就是她和妹妹一起出去的。”站在阳台上，威廉姆斯压低声音和亚格尔说。 然而，一直虎视眈眈看着他们的丽芙立刻发现他们在看的方向，冲上来挡住了两人的视线，瞪了他们一眼：“你们要去就快点去！不要在我家左看右看的！” “抱歉，抱歉。”威廉姆斯连忙鞠躬道歉，快速跨过阳台的栏杆，跳到了隔壁的阳台上。 而这名彪悍的妇女并没有停止的意思，随后，她又回头对着哭泣的少女咆哮：“哭什么哭！你还想不想去上学了？快洗衣服！” 少女的啜泣声一滞，接着搓洗起面前大盆子里的衣服来。 “都是我不好.....”弗莱娅用微弱的声音自我责怪着。 她把手埋进了充满泡沫的盆子里，浆洗着冒着泡沫的小山一样的衣服堆。 阳台上，亚格尔也在催促下撑着越过栏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上学。 在来之前，他也做了一些功课，至少他知道上学这件事不是东区的普通人可以负担得起的事情。大部分东区人，包括未成年，都必须要每日工作才能勉强负担得起生活。 能留出钱来送子女上学的都是很好的父母了，比如丽芙，比如鲁道夫夫人。 亚格尔叹了一口气。 在彻底进入隔壁的房间之前，他开启灵视回头望去。 丽芙的家里一片灰色，没有任何非凡的痕迹。没有超凡力量介入，他就没有办法追踪非凡者的所在，也就没有办法找到任何人。 可惜了，他不能帮忙找到黛西。 ...... 几个街区之外，克莱恩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东区。 他跟着前方瘦弱的少年伊恩，一直往深处走去。 “很抱歉将您卷入这件事情，”军情九处的间谍伊恩一边压低贝雷帽帽沿，一边和克莱恩快速解释着，“兹格曼党听说了这件事，目前去了您的住所周边蹲点，我只能先带您到东区躲一会。” “这里有一个我们的安全屋。” “好的。”克莱恩咳嗽着绕开路中间的脏水坑。 东区的雾霾太严重了，工业革命对环境的污染还是不可估量啊。 他在心中感慨。 不过最让他惊讶的还是大男孩伊恩。 刚刚，伊恩和他解释了所有情况。 伊恩原本是军情九处的间谍收养的孩子，和他的收养人一起，为王国的情报机构服务。前段时间，他们找到了一份珍贵的机械师手稿，对科技建造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幸的是，因为他们身边可能存在的双面间谍，因蒂斯同样也得知了这条消息，为了得到手稿，杀害了伊恩的收养人。 而伊恩，以及接下了伊恩委托的克莱恩，目前也在被因蒂斯大使追杀中。 “我已经通知了军情九处手稿的位置，他们很快会来接应我们。” 逻辑好像有点不通顺？ 军情九处不应该是去手稿的位置吗？怎么会来接应他们...... “等一下，”克莱恩有些愕然地看向眼前的大男孩，“你的意思是，手稿在我们这里？” 正在带着克莱恩飞奔的伊恩摇了摇头：“不是。” 克莱恩大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然他们被贝克朗在东区截杀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昨天他的占卜结果才显示最近三天有危险，所以他连忙回到勇敢者酒吧，花大价钱雇佣了玫瑰教派的莎伦小姐。 不是今天在东区被刺杀就好。 “手稿在我们要去的安全屋里。” 咳！ 克莱恩一口气没提上来，呛在喉咙里。 第十九章 小克快跑！ 破旧的公寓里，威廉姆斯和亚格尔先后通过阳台进入了比尔·鲁道夫的旧屋。 亚格尔打开了腰间别着的提灯。 和之前描述的一样，因为小偷频繁光顾的原因，阴暗的房间里现在一片混乱。散开的书籍，旧衣服，以及老家具倾倒在地上，结了厚厚的一层蜘蛛网。 布满灰尘的地上全是凌乱的脚印。 “这群狗娘养的杂种！”尽管早就知道可能会这样，威廉姆斯还是在看清后愤怒地骂了起来。 “泥进了脑子里的混蛋！全*****该剁手的小偷！” “你们忘记了比尔对东区做了什么吗？活该饿死在码头！******！” 他咆哮着输出了一连串不带重复的肮脏词汇，让外乡人切身体会了鲁恩语的博大精深。 亚格尔汗颜地拉住胸口还在不断起伏的威廉姆斯：“冷静点。” 算了算了，哥，再搭一条命就不值当了。 扶着气愤的东区人，他简单扫视了一下整个房间。 除了到处一片乱糟糟的之外，提灯照亮的墙上还能看见很久以前的生活痕迹。上面充斥着儿童的涂鸦，以及一些纸质粗劣的奖状。 看来比尔·鲁道夫从小就是优秀学生。 此外，房间的角落还有一个玻璃碎裂的相框，里面是几个穿着简陋的小男孩的合照，似乎是某個孤儿院的合影。 奇怪的是，虽然整个房间一片灰尘，但特定的位置却相当干净。 比如那个相框，它碎裂的玻璃渣铺满了客厅沙发面前的地面，然而它却被放在了侧面的书架上。 甚至正面干净得不用擦就能看清照片。 又比如。 亚格尔把提灯放低一些，使地面凌乱的脚步清晰可见。 按道理只有小偷光顾的房间，却有不少带跟以及精致纹路鞋底的皮靴脚印。东区的小偷，甚至警察，都不一定能买得起这个价格的鞋。 “威廉姆斯，最近还有人来调查过比尔的案子吗？” “什么？”几十秒后，激动的威廉姆斯才勉强从满脸充血的状态缓过来，气喘吁吁地坐在房间里唯一一个没有翻倒的椅子上，“哦，调查？还挺多人的。” “主要是各个报纸的该死记者，然后就是你了。不不，没有说你该死的意思，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些****.....” 眼看他又要开始了，亚格尔迅速截住话头：“我的意思是，还有人来过这间房间吗？” “咳咳，”一串脏话卡在嘴里，这名东区的地头蛇偏头想了想，回复道：“那倒没有。” “我一直有在关注比尔的事，确定正门的锁从比尔出事警察来过开始，就一直没有卸下来。丽芙也没有看见其他人在门口徘徊过，脚印应该都是小偷印出来的。” 这就不对了。 亚格尔点点头，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 他默默打开了灵视。 霍！ 视野一灰后，浮现在亚格尔眼前的就是层层叠叠的透明丝线，几乎快织成蛛网。 这里全是非凡者来过的痕迹。 嗯，背后的阳台上有三条，带有雷霆的感觉，应该是风暴教会的。左侧的橱柜周围也有两条，熟悉的气息告诉他是蒸汽与机械之神信徒留下的。 不过最多的还是无处不在的，已经近乎黑色的无数丝线。它们形态影影绰绰，能隐约从里面看见一个留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是已经死去的比尔·鲁道夫留下的。 温和但带有引导意味的途径，亚格尔暂时不能确定这属于哪个序列，毕竟他遇见过的超凡者有限。但可以肯定的是，能留下它们的比尔至少是序列八以上。 等等。 他停留在了相框的碎玻璃前面。 灵视的观察下，能注意到有一片碎玻璃带着点点鲜血，而这些血沾染了微不可查的超凡气息，和前几天，他在明斯克事务所见到的伦泽断指上的微弱丝线一模一样。 同一名超凡者导致了断指和这滴鲜血。 这是谁的血？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威廉姆斯紧张地看着亚格尔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是有一些。”亚格尔转身和他对视，“伦泽和比尔认识吗？” “他们的确认识。抱歉，我以为你知道。” 威廉姆斯惊喜地看了看他，娓娓道来了一段报纸没有讲过的历史：“伦泽先生原本是中城区一名公司老板的儿子，但是五岁的时候，东区发生的暴乱波及到了边缘，让他在出去玩的路上走失了。” “因为太小了，他不记得家里的住址，于是被带到孤儿院住了几年。孤儿院就在这里的一个街区之外，他就是在那时候和比尔认识的。” “后来，十六岁的他去中城区寻找父母，刚好被他父亲的员工看见，他就被从这里带回了家。” “但伦泽先生一直记得他在东区的日子，这么多年以来，他和比尔不停地给孤儿院以及东区捐款，这里的两条马路都是他们修建起来的。因此，码头工会还有我们都愿意给伦泽先生的好友.....” 威廉姆斯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略过了克林特的名字，“.....投票。” 显然，就算他愿意相信比尔·鲁道夫没有参与杀害伦泽，他依然不怎么信任拿到所有选票的准议员克林特子爵。 而一旁，听完这段过去的亚格尔终于捋清了事情的脉络。 所以现在最有可能的案件原因是，克林特的敌对派系不愿意看见他获得议员席位，所以绑架了伦泽并陷害克林特。 这样克林特就同时失去了基本盘以及竞选资格，一劳永逸。原本支持他的尼根公爵看见抢夺造纸厂的机会，也加入了落井下石的行列。 现在，好消息是，如果血属于伦泽，伦泽就有可能还活着，克林特子爵有翻身的机会。 亚格尔捡起地上沾了血迹的玻璃碎片，对着提灯看了看。 坏消息是，他仍旧不知道比尔·鲁道夫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角色。如果血是伦泽的，他为什么会在受伤了之后来到这里？如果血不是，截断伦泽手指的凶手和比尔又有什么关系？ “咚咚......” 微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亚格尔的脸色倏然一变。 “怎么——” “安静。” 他抬手关掉了提灯，并制止想要起身的威廉姆斯。 漆黑的房间里，亚格尔凝视着客厅侧面，他们没有进去过的卧室。 房间门敞开着，在灯光的缺失下像黑洞一样，只剩下最里面的窗户里透过红月的光辉。 “咚咚.....” 鞋底撞击金属的声音从那扇窗户外面传来。 有人要上来了。 亚格尔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卧室门侧面的阴影里，右手伸进风衣内侧，掏出了他提前准备好的武器。 【伊芙琳】 【该隐赫斯特骑士所使用的特殊手枪。这把名为伊芙琳的武器与其他工厂枪支一样使用水银子弹，但是该隐赫斯特的版本有着更加精致的设计来突出它的优雅，相当受骑士们喜爱。】 虽然已经记不起来该隐赫斯特这个熟悉的地名是哪里，但是亚格尔对这柄手枪有着更为粗暴的印象。 杀伤力极大。 保证能在开枪的瞬间，掀开一名超凡者的头骨。 他默默等待着即将亲身体验其绝代风华的人到来—— 窗外，对此一无所知的克莱恩跟在伊恩后面，登上了隐蔽的金属爬梯。 第二十章 遭遇 “怎么了？”爬在上方的伊恩用气音询问突然停下的克莱恩。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半空中的克莱恩抖了一下，“你确定这里没有人会发现吗？” 他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我确定。”已经快爬到顶的伊恩说，“这间屋子是教会封锁了的，没有人会进来。” “我们只需要在这里停留最多半小时，军情九处的人就能到。” 伊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通知军情九处了，按照他们办事处到他之前住所的距离，再加上他们破译暗号赶过来的时间，应该不到半小时就能到达并接应。 克莱恩沉默。 从他在二十一世纪看这么多年影视剧的经验来看，现在这段时间才是最危险的。 官方总会在事故发生之后姗姗来迟。 “莎伦小姐，能麻烦你帮忙看一下吗？”他低声对面前的墙壁说。 虽然他的灵视并没有对他示警，但是总有一种毛骨悚然感觉的克莱恩还是忍不住求助了保镖小姐。 在今天的观察下，他觉得拥有像女鬼一样能力的莎伦应该可以穿墙。 金属爬梯在没有人触碰的情况下发出了两声被敲击的脆响。 希望这是可以的意思。 看着头顶已经爬进去的伊恩，克莱恩苦笑。 ...... 房间里，亚格尔以出色的听力捕捉到了外面飘来的隐约对话声。 军情九处？ 他偏头想了想，确定自己的记忆里没有这个部门。 但是听名字就知道这是鲁恩王国的某个情报机构，而且麻烦的是，他们的大部队很快也会赶过来。相遇后很难解释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私下调查的事情还会被尼根公爵知道。 被发现事小，丢工作事大。 尽管即将获得正义小姐两千镑的他最近不会很缺钱。* 权衡利弊之后，亚格尔还是决定带着威廉姆斯先撤退。 他墨色的眼睛盯着翻阅窗户的少年身影，慢慢在视觉死角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后退，右手上的‘伊芙琳’不动声色地对着卧室的方向。 然而，一道穿着宫廷长裙的金发身影突然闯入了视野里！ 作为序列五的‘怨魂’，莎伦对自己的实力有基本的自信，哪怕委托人克莱恩提到的危险同样是序列五六左右，她也可以通过怨魂状态的特殊能力摆脱追捕。 所以面对简单的探查任务，她没有特别谨慎。 可惜，她这次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在看见陌生的两道人影时，没有收到灵视警示的莎伦毫无怀疑，直直地向亚格尔和威廉姆斯飘了过来。 ？ 她觉得我看不见她吗？ 一墙之隔的亚格尔疑惑地看着这名举止鲁莽的超凡者。虽然对方的身体是半透明的状态，但是他还没瞎。 他右手的枪口抬了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的位置不断拉近。 在‘怨魂’状态下，莎伦小姐可以轻易穿过遮挡物，以及保持自己的形态不被看见。哪怕是同样拥有灵视的非凡者都不能发现她的存在，除非到高序列。 其次，这个状态也免疫绝大部分实体攻击，只有带有驱魔效果的武器才能让她显露身形。 但她没有意料到的是，今天她的弱点会被全面克制。 隔着墙壁，莎伦的视线锁定在了房间里的两道人影身上，他们没有任何异常，看起来就像是误入的普通人。 直到莎伦穿过卧室的薄墙来到客厅，原本用非凡能力观察的她才终于用蔚蓝的双眼亲自看清了房间里的状况。 几步之外的黑发青年手里，一柄在灵视里毫无痕迹的手枪正对准她的头部。 莎伦瞳孔骤缩。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使用非凡能力。 “碰！” 高亢的枪响在东区上空徘徊，让夜晚树梢上沉睡的乌鸦从睡梦中惊醒，扑扇着翅膀飞向远方。 仍挂在梯子边缘的克莱恩心悸了一瞬。 果然，安全屋里有问题。 咬咬牙，他还是选择加快爬梯的脚步。 莎伦小姐的能力看上去非常诡异，如果她在这里翻车了，他这個贝克朗的首要目标更逃不掉，不如为了生机搏一把。 更何况，他对用别人的命替死没有兴趣。 心地善良的小克翻上了窗台，以超凡者的视力，在血红的月光下看清了这栋军情九处安全屋里的情形—— 卧室门口，一名黑发青年漠然地俯视着地上的‘怨魂’莎伦，手中线条精致流畅的银白枪管直指着少女的眉心。他深墨色的皮靴踩在脚下颤抖身躯的胸口上，棱角分明的鞋跟在白皙的皮肤中央印出一片残忍的凹痕。 滴答，滴答。 莎伦原本光滑的左侧肩膀被血色浸透，只剩下猩红的恐怖创口。 这是子弹和她擦“肩”而过时留下的。 而在克莱恩翻过窗沿后，造成这残忍画面的黑发青年缓缓偏头，看向了他所在的位置，让克莱恩清晰看见了这名暴徒的脸部轮廓。 是塔罗会的主教先生。 克莱恩大惊失色。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按道理来说毫不相关的主教会出现在这里，更不用说瞬间秒杀了相当强力的保镖小姐。 铺面而来的恐怖压力让他好像回到了几周前，他在廷根市和队长一起面对怪物化的梅高欧丝和她的邪神子嗣的时候，那种碾压一切的压迫感令人颤栗。 毫无反抗之力。绝望。 他知道这名新成员可能很强，但是这种强度还是超出了估计范围。 不再有灰雾阻隔，克莱恩清晰地感觉到了主教的实力： 半神以上。 他错了他当时就应该把任务发布在塔罗会里而不是单独问正义现在怎么办转身就跑还有用吗！ 克莱恩颤颤巍巍地和墙角瑟缩的伊恩躲在了一起，举起双手，做出从罗塞尔时期流传下来的经典投降手势，这或许是现在这名穿越者前辈能给他的唯一帮助。 没有愚者提前告知，主教先生难以把他和愚者眷者联系在一起，也就不会因为这层关系放他一马。 克莱恩更没有想着反抗。 考虑到主教绝对有的底牌，以及目前还算安全的莎伦小姐，伊恩，和客厅的一名陌生普通人，反抗只会起到反效果。 好在，对面的暴徒·亚格尔似乎也没有对这个新进来的菜鸡下手的想法，亚格尔只是眼神诡异地看了克莱恩一眼。 几秒后，又扭头看了他一眼。 好怪。 正冷酷无情地踩着少女的亚格尔再次感到疑惑。 除了面前这名莫名其妙冲到他面前，还敢尝试使用非凡能力的半透明小姐，新进来的青年也很奇怪。 一团团灰色的雾气和青年的灵魂揉杂在了一起。 对于这些灰雾，亚格尔当然有印象，毕竟愚者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唯一对他表达友好的神明，剩下几个对他的追杀令还挂在教堂呢。 所以在克莱恩进来之后，他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他迟疑了一会，朝着伊恩和克莱恩的方向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的目的是？” 第二十一章 离开 在亚格尔的角度，当下的情况也很为难。 他来东区的时候只是为了调查，所以只简单用贝雷帽遮掩了一下，甚至连妆都没有化，完完全全是他自己的脸。被这几名和军情九处有关的人看见以后，脱身就是一个问题。 此外，这两人之前对话中提及了‘支援’，说不定他们还带着正在追杀他们的尾巴。 悲惨的是，他的猜测全中了。 扶住在墙角害怕得说不出话的大男孩，克莱恩被迫承担了解释的责任：“我是被卷入军情九处事务的普通侦探，而伊恩是军情九处的编外人员。兹曼格党正在追杀我们，所以伊恩带我来这处安全屋避难。” 他用最简短的语言总结了目前遇到的事。 “兹曼格党？”亚格尔挑了挑眉，“那不是东区的小黑帮。他们也有能力追杀军情九处的人员？” “事实上，兹曼格党应该受因蒂斯大使的指使，他们想要抢夺前段时间被发现的赫尔莫修因手稿。” “现在，手稿正藏在这间安全屋里。”克莱恩补充了一句。 这句十分钟前让克莱恩血压升高的话在亚格尔身上也起到了同样的效果。 亚格尔绝望地揉了揉眉心。 “所以，那位因蒂斯大使，以及受他指使的黑帮很快也会找来这里？” “有可能。但是我们在来之前已经通知了军情九处，支援很快就会到。”克莱恩选择把事情和盘托出。 对克莱恩来说，把这些告诉主教先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有他这个半神以上的战力在这里，整间屋子的人都不用再担心因蒂斯大使的威胁了。 虽然主教本人成为了新的威胁。 不过好在他看起来暂时不准备动手，只要解释清楚赢取信任，能够在他手下熬过这痛苦的半小时，克莱恩的生命安全就很有保障。 相比于因为看到熟人还算镇定的克莱恩，撞见大麻烦的亚格尔就很头疼了。 军情九处，因蒂斯大使，外加这名和愚者有关的非凡者。 今晚想安然无恙地保住自己的工作，让尼根公爵愿意继续给他发钱的难度突然极高了起来。 “这也是你们的人吗？”他动了动依然指着莎伦小姐的枪口。 “是我雇佣的保镖，我原本怀疑这两天会有人来刺杀我。”克莱恩回答。 “我知道了。”亚格尔把脚从莎伦胸口移开，退后两步，给可怜的保镖小姐坐直的机会。 地上的莎伦蜷缩起来，流着冷汗，捂住了自己的伤口。 “非常抱歉，但是是你们先攻击我的。”亚格尔面无表情地对她点点头。 “是的，阁下，我为我的冒犯向您道歉.....”莎伦艰难地说。 她确实过于鲁莽了，如果这名半神没有选择对着她的肩胛骨开枪，而是她的心脏，被水银子弹穿心而过的她恐怕离成为尸体不远了。 解释清楚后，房间里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亚格尔回到客厅中央，环视一周。 几分钟内，原本就混乱的比尔故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的交手让灰尘在狭小的房间内飞舞，本来就摊在地面上的书籍更是乱作一团，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卧室的窗户旁边，新进来的黑发侦探扶着大男孩长相的军情九处编外人员，躲在角落的阴影里。和他们一起进来的保镖小姐坐在客厅的地面上，时不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而茶几旁，全程都没有出声的威廉姆斯低头看着地面，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这名东区的地头蛇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没有他插手的余地。虽然他不是非凡者，但是他所认识的仲裁人休小姐有时候会显露出类似的超越常人的能力，让他对非凡有了一些概念。 一屋子的麻烦。 确定房间里情况的亚格尔深呼吸了一口带雾霾且灰尘很多的‘新鲜’空气。 心理炼金会的比尔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就又被卷进了军情九处的纠纷里去。 他沉痛地想到。 等等。 黑发青年凝视了几秒阳台外漆黑的街道。 “兹曼格党是什么打扮？” 他回头看向威廉姆斯和伊恩几人。 “呃，大概是偏黝黑的皮肤和码头衬衫。兹曼格党大部分是高原人，他们最喜欢带着斧子或者长筒火枪之类的武器。”大男孩伊恩战战兢兢地回答。 “好的。”亚格尔从阳台上回到客厅，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道，“那我们该走了。” “兹曼格党已经到了街道转角。” 他也很不想和军情九处的麻烦变成‘我们’，但是考虑到他更不想被官方抓到，还是先和这些人离开比较好。毕竟活人还能威胁一下，死人就只能招来数不尽的警察了。 亚格尔把‘伊芙琳’枪管上沾到的血液在衣服上擦干净，走到卧室窗边，克莱恩他们爬上来的楼梯前面向外观察。 因蒂斯大使已经找过来了？ 另一边，听到他的话，在卧室角落的克莱恩迅速拉起还在颤抖的伊恩，站直身体。 “你说的手稿在哪里？”他语气急促地问。 “在，在客厅的书架上。”危难当前，伊恩终于恢复了一点间谍的素养，“我这就去拿。” 大男孩步履匆匆地冲向客厅杂乱的书堆。 克莱恩也紧跟着过去伸手扶起地上的莎伦小姐。 “谢谢，不必了。”在他想继续扶着她去窗边的时候，莎伦制止了他。她半靠着墙壁，撕下自己裙子的一角，快速把伤口包扎起来，然后重新隐去了身形。 好吧。 克莱恩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正面中了主教先生一枪还能行动，看来莎伦小姐的序列不低，这和她特殊的非凡能力应该也有关系。 夜色里，窗前的亚格尔看见远处的大帮混乱人士逐渐靠近。 他打开灵视。 唔.....需要注意的人不多。 视野的绝大部分是一片灰色，只有黑帮更远处，远远坠着的一道人影身上有灵性的光辉，强度和被击倒的保镖小姐类似。 更重要的是另一些光点。 东区的夜色里，只有少部分地区泛着非凡者的光辉，除了街口的兹曼格党之外，就剩下西边尽头的三四道光芒。 其中有一道气息格外熟悉，影影绰绰，连接着他口袋里带血玻璃片上蔓延的丝线。 是造成伦泽断指的非凡者。 “那边是哪里？”亚格尔眯着眼睛，问旁边靠过来的威廉姆斯。 “那里？”老东区人仔细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沉思了几秒，然后恍然大悟，“如果是那边最出名的地方的话，应该是卡平的别墅。” 卡平，亚格尔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 第二十二章 追兵和教会 不到一分钟后，一串人影在漆黑的夜色中从梯子上滑下，躲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为首的是亚格尔和克莱恩。 “你们有什么能去的地方吗？”亚格尔压低声音问。 小巷的阴影中，克莱恩看了看伊恩，又看了看背后已经能远远看见兹曼格党手中灯光的街道，沉痛地回答：“教会吧。” 遇事不决，躲进教会。 小克向来十分信任官家的安全指数，哪怕半夜去有流浪汉的嫌疑也在所不惜。 亚格尔点了点头。 教会应该是保护范围内最广，且对于超凡危险最有防御能力的地方了。 既然这样，他是不是也可以以这个借口进去看看？ 沉寂的某个想法又浮上脑海里。 他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对已经全部聚在小巷里的人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去离东区最近的教会门口分道扬镳，如何？” 伊恩和克莱恩纷纷点头。 “我就算了，我自己回码头工会那边就可以了。”威廉姆斯回答。他很自信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所以也不必要去并不欢迎他这种混混的教会。 “好的。”亚格尔对他颔首，“非常感谢你今天的帮助。” “没关系没关系，”威廉姆斯连连摆手，“只要你能够给我们东区出来的人一点帮助就够了。” 一点帮助？亿点帮助！ 他旁边站着的克莱恩在内心吐槽。 这名半神是掩饰着身份出来的吗？不然怎么也应该有人前仆后继地讨好吧，一名半神能够在贝克兰德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 他完全没有想过两人目前存款加起来没有五十镑的可能性。 “我会的。”看着后面逐渐逼近的兹曼格党，亚格尔没有继续多说。 他今天来东区的收获非常丰富，不仅仅得到了伦泽和比尔的线索，也看到了后续追查的方向。 这两天内去一趟卡平的别墅，应该就能彻底把这起案件了结了。 “我知道几条近路，你们跟我来。”得到亚格尔保证的威廉姆斯投去了感激的眼神，率先走进了黑暗的小巷。东区地头蛇的身份在逃跑这件事上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还在心中碎碎念的克莱恩赶紧停止，跟了上去。 其余人紧随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东区的夜色中。 ..... 几百米外，正在追杀他们的罗萨戈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看着手中的腕表。 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显示危险极大的占卜结果突然变好了，是因为那名叫夏洛克·莫里亚蒂的侦探离开了家吗？他家里有危险的非凡物品？ 不，不用在意，总之接到贝克朗大使命令的他今晚都必须把这名侦探和那个间谍一起，了结在东区。 罗萨戈把袖口放下来，重新遮住表盘，信心满满地朝几個人的方向追去。 他知道这些非凡者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在出问题的时候去教会躲着，但是没关系，兹曼格党控制着东区去教会的近路。 他会在道路尽头等着他们的。 ...... 另一边，对此一无所知，但知道也不会特别担心的一行人正在充满积水的小巷里飞奔。 只有四个人影的队伍诡异地踩出了五道飞溅的水渍。 在逃跑的过程中，亚格尔有意地拉着克莱恩，落在了队伍末尾。 当然，其他人，尤其是只有亚格尔能看见的‘怨魂’莎伦小姐不是没有注意到，而是在半神的压迫下不敢注意到。 莎伦小姐带着冷若冰霜的表情，早早出现在了队伍最前方。 “塔罗会？”亚格尔低声问。 克莱恩一惊，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扑克脸。 怎么看出来的？怪不得主教之前没有对他们继续下手，是因为发现他和愚者有关系！ 所以他的身份侧面救了他一次。 这其实也挺好的。主教既没有发现他和愚者是同一个人，还让他不必绞尽脑汁寻找让愚者合理滑跪的方法，保住了他在塔罗会的逼格。 “是的，我是愚者先生的眷者。”克莱恩用气音回答，余光瞟了瞟前面快消失在另一条街道拐角的同伴们。 “我知道了，原来这是眷者的意思。”亚格尔用冰冷的声线自言自语了一句不知所谓的话。 什么是眷者的意思？ 克莱恩心中疑惑，他和灰雾之间的联系能在现实中看出来吗？ 有些时候，小克过于乐观了。 亚格尔纯粹只是‘文盲’而已。 在他的视野中，那团灰雾已经和克莱恩融为一体。用更深层的灵视说不定能看出他们之间联系的本质，但是为了避免真神的注视，他只是浅浅瞥了一眼。 可惜他是个外乡人，否则这些信息也足以让他知道这不仅仅意味着神明的眷顾。 “如果我帮你解决这次麻烦，是否可以与愚者先生交换部分知识？”跳过眷者的问题，贫困触手怪首先想到的还是报酬。 不能免费打白工。 尤其是刚刚，莎伦小姐已经证明了序列五不过如此。 克莱恩干笑两声：“我只是普通的眷者而已，没有办法请求愚者先生替我付出代价。但是，在我本人能支付的范围内，我都愿意补偿。” 开玩笑，他当时没有在塔罗会上公布任务就是怕付不起你的工资啊！ 愚者掏不出来！ 虽然他大概率没有半神感兴趣的东西，但是表个态总能尝试避免被一无所获的主教弃置路边。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主教同意了。 “唔，也可以试试。”亚格尔想了想，“伱知道黑夜女神相关的消息吗？” 女神？ 克莱恩愣了一下，回忆起了之前在塔罗会上主教的问题。 和月亮相关的神明的真名。 硬要说的话，黑夜女神其实算是和月亮有关的，因为向女神祈祷的手势是一轮新月。 “我不清楚深奥的隐秘，只有常识，你具体想知道哪一方面？” “常识就可以了。比如黑夜教会的执法部队，或者它的领头人大约是序列几。”亚格尔随口列出几个。 “黑夜教会的非凡者团队是值夜者，他们主要负责教会周边城区的治安，我是指，非凡相关的那种治安。贝克兰德还有特殊的名为红手套的执勤部队，负责更严重的案件。” 克莱恩脸色古怪，越说越觉得不太对劲。 “至于各个小队的队长.....大约是序列七左右吧，具体我也不知道。” 他心里冒出一点怀疑。 已知：主教不是教会官方成员，实力强大，且有意躲避军情九处之类的王国机构，大概率是隐秘组织或者野生半神。 求解：他为什么要问黑夜教会的战斗机构？ 解题思路：他想去黑夜教会搞事。 女神信徒·克莱恩表情扭曲起来。 第二十三章 罗萨戈 血月在天空正中悬挂，照亮了下面一追一逃的两波人。 在谈话间，亚格尔他们已经逐渐逼近了码头工会酒馆，远远的，小巷里的几人能听见那边喧哗的聚会声。 “这些部门都驻扎在圣塞缪尔大教堂周围吗？”听见克莱恩对于黑夜教会的描述，亚格尔皱了皱眉，“不太好办。” “是的，贝克兰德的大教堂是黑夜教会在鲁恩王国的枢纽，非常安全。”克莱恩假装没有听到亚格尔的危险发言。 《办》 他心中的小人绝望捂脸。 他对这位半神和黑夜教会之间的纠葛不感兴趣，只求不要压榨他成为信息提供机，他还不想某天早上起来被老东家的红手套团团围住。 不过话说回来，主教的状态也很奇怪。 克莱恩一边跟着似乎在沉思的亚格尔穿梭在东区的小巷里，一边暗暗打量他。 一般来说，到达半神级别的强者对于神秘的认知都非比寻常，更不用说非凡势力划分了，但是现在连他和正义小姐的常识都比主教多。 主教是出问题了？ 比如.....像阿兹克先生那样的。 克莱恩立刻联想到了他的大腿，能够秒杀齐格林斯的阿兹克。同样迅速的击杀，同样毫无常识的表现，主教说不定也失去了记忆。 贝克兰德是什么失忆之都。 想到这里的小克在心里配上猫猫无语的表情包。 身边，从思绪中回神的亚格尔接着问道：“你知道黑夜教会有那些序列吗？” “主要还是不眠者所处的序列，这是黑夜教会所掌握的完整途径，我只知道从序列九到序列七的名称，其余的需要有教会内部的高级职位才能获取。” 难以抵抗半神帮手的诱惑，克莱恩还是口是心非地把信息全部说出来了。 “其他的有类似于占卜家，窥秘人等等。这些贝克兰德的其他教会可能也有。” “不眠者途径主要的能力围绕梦境，大部分不需要睡眠......你怎么了？！” 克莱恩看见原本认真听他说话的主教突然痛苦地捂住了头。 梦境。 亚格尔对这个单词本能地熟悉。 情绪从心底涌出，似乎带着温暖，解脱，还有......疯狂。 他的太阳穴针扎般地痛了一瞬，又毫无痕迹地恢复正常。 因为疼痛而凌乱的步伐踩上路边的水坑，溅起来的脏水在亚格尔的风衣上留下一道痕迹，顺着袖口滴落到他的手上。 冰冷的触感让黑发青年的注意力从脑海里的画面转移回现实。 克莱恩在旁边愕然地半扶着他。 “我没事，谢谢。”短暂的失神后，亚格尔重新站直身体，“头疼是旧伤。” 你的表情不是很有说服力。 克莱恩表面点点头，内心把失忆半神的猜测画上重点。 在两人的谈话间，从东区离开的路也已经走到尽头，他们回到了港口的码头工会背后。 看见亚格尔慢慢走了过来，威廉姆斯招招手：“往教会的路就是从那边出去，我就先回去了。” 他指向右侧漆黑一片的街道。 “再见。”亚格尔对他颔首，右手仍然在揉着不适的太阳穴，“还有，麻烦你不要对其他人提起我调查的事，你知道的，有些大人物不是很想看见。” 想到周边一圈的非凡者，他甚至懒得压低声音。 当然，其他人也不敢问，各自望天，仿佛他们瞬间变成了聋子。 “没问题。”威廉姆斯在后退中一口答应，迫不及待地转身没入建筑背面。 今晚对他这个普通人还是太惊险了。 小巷渐渐安静下来，剩下伊恩，克莱恩，和看不见的莎伦小姐和亚格尔对视。 亚格尔看向其他人：“我们就在这里分开？” “没问题。” “可以。” “对了，”想到刚刚的约定，他转向克莱恩，“你的信息很有价值，但是具体能否等同于解决这次麻烦还要处理完之后再看。如果有额外的部分......” “额外的部分我会用金镑补上，可以吗？” 亚格尔心满意足地点头：“好的。” “也请伱们不要对军情九处提及我的存在，再见。” 因为克莱恩是愚者眷者的关系，他相对自信几人不会透露他的身份。这其实也有亚格尔对自己水平毫无概念的成分在，但凡他知道野生半神在贝克兰德意味着什么，都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几人。 纷乱破旧的东区窄巷里，几人互相行了鲁恩的告别礼，大男孩和侦探瘦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街道的拐角，那边是东区的边缘，离开后，只要越过两条街道，就是风暴教会的圣风教堂了。 有教会的执勤人员在，想必他们会很安全。 很好，他现在可以看看刚刚那些追兵到哪里了。 亚格尔收回视线，准备着手完成这单约定。目前他为克莱恩的麻烦准备了两个解决方案。一，刺杀因蒂斯大使，然后处理掉尸体。 二，送兹曼格党一并下地狱，然后处理掉所有人的尸体。 毕竟罗萨戈显然有灭口的倾向，而他远在事务所，就听说了兹曼格党在东区的累累罪行。 律师助理觉得判他们死刑不冤。 两個方案手法差不多，只是其中之一要价会贵不少。 希望因蒂斯大使能识相地选第二个。 他打开灵视，寻找刚刚视野里和女鬼小姐实力差不多的另一名非凡者。 嗯？不在东区了？ 亚格尔意外地发现身后的码头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色。 他转身，数起教会方向那重合在一起的光点。 一，二，三。 在那里。 ...... 和极具压迫感的主教先生分开之后，伊恩也迅速和克莱恩告别了。 “你知道的，我是间谍。这次任务失败之后，我需要消失一段时间才能重新出现，否则有可能被投入监狱。”大男孩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上的雀斑，和克莱恩解释，“可能不能和您一起去教会了。” “我诚挚地向您道歉，莫里亚蒂侦探。对不起，让您卷入了这件事情，您完全不需要帮助我的。” “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出了不少错误，才沦落到现在的处境。”克莱恩笑笑。 之前听完事情的全貌，他就发现在这次委托上他最大的问题是没有做伪装，就盲目地趟了浑水，接下明显不对劲的委托，这才在因蒂斯大使找上门来时只能狼狈逃命。 他需要考虑转变外貌风格，才能更稳妥地避免黑夜教会发现死而复生的他。 还有神秘学上的伪装也要提上日程了。 克莱恩想起今天见面就提到他和塔罗会有关的主教先生。 “对了，手稿我其实没有带走，它还留在安全屋里，这样您也不用担心军情九处的问题了。” “祝您一切顺利，再见。”大男孩对他挥了挥贝雷帽，跑向街道另一侧。 “你也是。”克莱恩微笑地看着他消失在绯红的月色里。 被两国外交压迫的十八岁少年终于有机会露出一点幼稚的表情，这很好。他也很.....高兴......等等....思维怎么...... “真是美好的未来啊，你说是吧。”阴冷的声音从他右侧的马车车厢后传来。 “你好，我叫罗萨戈。” 第二十四章 亚当 凌晨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罗萨戈和克莱恩的身影。 从路边马车厢玻璃的反光，克莱恩看见保镖小姐僵硬的身体，不仅仅是他，原本颇为强力的莎伦也被完全控制了。 这是她肩膀上枪伤的后果。 亚格尔的‘伊芙琳’里注入了特殊的水银子弹，部分还会经过加入他血液的特殊工艺，对怨魂的杀伤力已经达到顶峰。 如果是莎伦刚刚晋升的时候，这一枪甚至能让她失去化作幽影的能力。 过于虚弱的状态让准备充足的罗萨戈轻易地控制住了她。 必须......立刻...... 就算思维已经迟钝，克莱恩还是不知为何地获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他立刻从手里扔出那一枚他提前准备好的符文。 还好，他哪怕已经接近教堂，也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污.....秽！” 古赫密斯语单词被滞涩的嗓音念出，随之而来的是克莱恩耳边层层叠叠，充满恶意的呓语。 真实造物主的声音将降临于物质世界，传入离他最近的生灵耳边！ 3！ 2！ 突然！克莱恩的背后浮现出了一道诡异的身影！他半张脸缠上了带着血色的绷带，身穿浅灰风衣，手里造型奇特的银色利刃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辉。 在克莱恩看不见的角度，许多像小骷髅一样的生物伸出双手，迎接它们的主宰降临现实。 是赶过来的亚格尔。 他冷漠的黑色双眼凝视着对面的罗萨戈。 1！ 在克莱恩目眦欲裂的注视下，真实造物主的符咒生效了。 离他最近的生灵是—— 亚格尔。 “Убирайся！....*&%￥#滚出！地球！！！” 维多利亚风格的砖石街道中央，黑发青年表情痛苦地捂住耳朵，半跪在地上。 而他周边，尽管只是被波及，没有直接聆听真实造物主的声音，其他几位非凡者依然当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莎伦再也保持不住幽影状态，和克莱恩以及罗萨戈一起不受控制地栽倒，口鼻溢出鲜血。 克莱恩的头像是被人注入了水泥，然后狠狠搅拌了一样地剧痛，耳边的呓语几乎让他想要撞碎自己的头。 不过经验丰富的他还是几名非凡者里最先恢复过来的，漫长的几十秒过去后，他无视耳边的嗡鸣声，抬头向前方看去。 恍惚的视野里，刚刚跪下去的黑发青年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只是左手仍旧捂在颈侧。 背对克莱恩的亚格尔内心崩溃。 怎么回事？！这个世界的超凡能力怎么还带加大版音响啊！ 他的脑子似乎都被耳边的那声暴吼给清洗了一遍，现在他觉得整个贝克兰德看起来都是嗡嗡的。 是的，看起来都嗡嗡的。 亚格尔深吸一口气，用力闭眼，然后重新睁开，努力摆脱那种被巨型音响贴耳公放最大音量的震动感。 吼声的内容有部分无意义的单词，剩余的内容则是他从未听过的语言，不过这些都没有造成他的理解障碍。 简单来说，呓语的意思是让他滚出这个世界。 说的好像他很想留下一样，倒是告诉他离开的方法啊。 亚格尔毫无自知之明地想到。 他上前几步，在克莱恩的注视下，用手中的短刀干脆利落地割断了罗萨戈的喉咙。 铮—— 血色喷涌而出，短刀上的猩红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赫赫....”这名被割喉的英俊男子长大嘴巴，好像想说什么，但是只吐出了几口带着蠕动肉块的血液。 只聆听了造物主声音的波动，但他还是变异了。 这很合理。 “谁？！”亚格尔倏然转头。 他周身的气势毫无保留地放出，让范围内的克莱恩骤然窒息。 在亚格尔墨色的双眼观察中，远处的教堂尖顶旁隐约有一道金发男子的身影。 看似恬淡，温和，但充满操控的味道。 亚格尔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他刚刚明显感觉到了超凡力量在身边的波动。 他被贴脸暴吼，绝对！绝对有那边那個混蛋的功劳在！ 亚格尔脚下的地面泛起紫色的涟漪，皮靴上爬上几只信使，身影一闪，立刻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仍旧在惨叫的莎伦小姐和爬向尸体的克莱恩。 深夜，寂静的街道上，克莱恩艰难地用手指扣住凹凸不平的砖石面，拖行到罗萨戈彻底毫无声息的尸体上。 尽管已经在声音的波及下变异，罗萨戈依然没能撑过主教的一刀。 鲜血从他脖子被割喉的恐怖创口喷涌而出，猩红色顺着这名英俊男子一动不动的双手，流淌到黑灰的砖石马路上，染出一片血泊。 断裂的脖颈周边探出不少蠕动的血管，有气无力地在地面上摆动。 他脸上还残余着生前的扭曲和不可置信。 这就是占卜变化的原因..... 罗萨戈双膝跪地的尸体在被克莱恩伸手抓住的同时，重重倒在了马路上。 即便是同阵营的克莱恩也为主教先生的犯罪现场感到脊背发凉。 很明显，这名半神杀他也最多就是一刀的功夫。 虽然不知道主教为什么离开了，但是现在是他通灵这具疑似同序列非凡者灵体的最佳时机。 顶着头脑的眩晕感，克莱恩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掏出了阿兹克铜哨，逆时针走了四步。 福生玄黄仙尊。 福生玄黄天君。 福生玄黄上帝。 福生玄黄天尊。 他进入了灰雾之上。 -- 另一边，不知道自己已经为克莱恩赠送了升级大礼包的亚格尔正在贝克兰德的街道上飞驰。 某个该死的老六并没有在教堂顶上乖乖等他。 金发男子的身影在居民区的屋檐上时隐时现，但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钓鱼钓得明目张胆。 亚格尔的视线锁定着他。 他的头脑已经从一瞬间的暴躁中冷静了下来，双眸不带情绪地凝视着在夜空中闪烁的身影。 对面的能力与他遇到的巧合有关。 亚格尔清晰地意识到。 他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非凡波动了，只是一直很微弱，而且并没有作用在他身上，所以让他难以追踪来由。 但是这次，金发男子的能力直接作用在了背后的符咒，以及变异的尸体上。为了制造这种巧合，对方花费了比之前几次，比如在小巷跟踪他的少女身上，多出几倍的强度。 因此，原本只是隐约感受到的能力被精准捕捉到了。 他想干什么？ 金发男子的身影带着他来到了贝克兰德的边缘。 这里，信使不能再带着亚格尔瞬移，而金发男子也配合他降低的移动速度，出现的频率更加频繁。 最终，身影消失在了一栋宅子面前。 别墅高耸的铁门隔绝了外界的拜访，而勾引他来这里的敌人已经消失无踪。 “在离城市很近的贵族庄园里，有一只恶灵。” 隔着铁门凝视着破败院子的黑发青年，脑海里回响起小巷少女的声音。 这是明晃晃的陷阱。 但是他真的能忍住不踩吗？ 第二十五章 梅迪奇的远程对视 亚格尔冷酷无情地在庄园门口召唤了信使，头也不回地沉入信使们拉开的紫色传送门中。 他当然忍不住。 但是不至于今天就进去。 那名金发非凡者的实力非比寻常，或者说，叫祂非凡者已经是贬低了。 亚格尔回想起自己尝试打开灵视时，那种和窥探真神隐约相似的阻力。 根据他从蒸汽与机械之神那里获得的知识，对方至少是完全体的神话生物，彻底脱离了人类的范畴，离真神可能就一步之遥。 不过他依然不准备放弃这名对方下的明钩。事实上，里面有什么本身已经足够诱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知道这个陷阱，陷阱就不再是陷阱，而叫博弈。 等他准备好，就冲进去削掉那个恶灵的狗头。 亚格尔在传送门的涟漪中间，冷冷地看了庄园最后一眼，身影彻底消失在原地。 …… 地底，端坐在青铜长椅上的英俊青年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瞬。 他的右脸马上出现了空洞的破口。 “怎么？梅迪奇，你现在已经连冷空气都怕了吗？”破口中发出难听的嘎嘎笑声。 地下室阴冷潮湿的氛围衬托得这句话更加讽刺。 随着这道声音出现，青年的左脸也裂开一张嘴：“不，说不定他脑子都冻住了。” 漆黑的地下室内，梅迪奇不耐地睁开双眼，半透明的身体述说了他现在非人的状态。 “闭嘴，”他声音沙哑，“是因为你们两个该死蠢货的口臭让我反胃。” 卓越的骂架能力让他一开口就镇住了左右脸的嘴巴。 然而，作为恶灵，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短暂的沉默后，两张嘴发出了更加嘈杂的讽刺声。 空荡荡的空间很快被吵闹填满。 梅迪奇烦躁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随口回应几句，就让这间地下室里的骂战愈发雪上加霜。 然而，他边开口输出，边凝视着眼前好像要永恒不变的破败景色，心底浮上一丝疑惑。 颤抖是灵性给他的预警吗？ 他都已经死了，还能预什么警？ …… 几百米外，一辆马车行驶在贝克兰德的中央大街上。 鲁恩王国目前流行的马车大多都使用罗赛尔大帝当年设计的样式，车厢内设置了面对面的双人卡座，铺着简单的布垫。 这样的车厢比码头边多见的露天棚顶马车要贵上一倍不止，可是贝克兰德的绅士们通常都会选择这种样式，以保证自己精心打理的发型不被风扰乱。 因此，克莱恩也不得不被绑架着掏出双倍的钱。 毫不节俭的鲁恩消费文化。 他每次上马车的时候都这么在心中腹诽。 而现在，他和脸色苍白的莎伦小姐正在车厢内面对面坐着，尽管他单方面看不到这位女士。 今天波澜壮阔的东区之行显然让他非常担忧。 克莱恩表面面无表情地隔着车窗观察夜晚的街道，实际内心已经惊涛骇浪。 他的焦虑围绕着十分钟前被他符咒击中的主教，以及主教随后的失踪。 好消息是，虽然他不小心让主教聆听了真实造物主的声音，但这名半神并没有和他计较的打算，甚至是在完成和他的约定之后才离开的现场。 坏消息是，主教可能不完全是正常人。 没有任何异常的外表代表着，克莱恩不得不考虑主教是邪教信徒的可能性。尽管把主教和极光会联系起来很牵强，可从造物主的“福音”里原封不动离开的半神更牵强。 天使都不行。 怎么说也应该有一些蔓延的触手，甚至直接失控都不奇怪。 那可是真神！ 更困扰他的是随后出现的那道身影。 在亚格尔对教堂方向发出质问的时候，克莱恩还被真实造物主影响着，没能完成回头看的动作。等他彻底恢复，两人早就已经消失在了附近的街区。 然而，他隐隐有种感觉。 那名新出现的人可能是与0-08同途径的高序列强者。 否则，这一系列的巧合也太过难以解释了，他和主教在东区的相遇，他扔出去恰好砸到主教的符咒，以及一直追杀的罗萨戈。 想到这里，克莱恩的心情缓缓沉入谷底。 如果说，要在所有序列中挑出一個他最愤恨的，0-08的途径首当其冲。 不会有更让人痛苦的了。 “啪。” 克莱恩后背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将他从心中伤感的情绪中拉出，一只惨白的骨手搭在他的肩上。 紫色的涟漪泛滥。 穿着灰色风衣的青年从他身后狭窄的缝隙跨出，皮靴在木地板踩出黑褐色的印痕。 传送过来的亚格尔坐在了座椅靠左侧。 “夜安。”他随口向克莱恩打了个招呼。 克莱恩对这名半神挤出一个心虚的微笑：“夜安。” “事情已经解决了吧？”他偏头看看克莱恩。 “是的，非常感谢。” “那就好，”亚格尔点点头，并没有提及之前符咒的事，“因为有另外的超凡者在附近，我离开去处理了，没来的及清理现场。没有出现意外就好。” 从刚刚的追逐里，他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信心，那名新出现的非凡者是他遇到的一系列糟心事的罪魁祸首。 剩下的百分之五是谦虚。 “没有，我和莎伦小姐已经处理好了。死者遗留的灵已经被抹消，只是尸体还在原地。”克莱恩回答。 “好的。” 亚格尔继续点头。 愚者的眷者目前来说还是很可信的，至少从遇见开始，他的灵视就证明这名眷者一直都没有说谎。 与之相应，愚者在他心里信誉度也高了不少。 等之后拿到他两次委托的三千镑，塔罗会将成为一贫如洗的触手怪的恩人。 只不过某些可怜的穷神就要吃土了。 他张口准备要钱。 然而，就在亚格尔出现的这短短几分钟里，马车行进的过程突然慢了下来，最后缓缓停止在了贝克兰德的中央大街。 坐在右侧的克莱恩惊诧地探头看了看外面。 绯红的月光下，几辆教会的马车挨挨挤挤地停在一起，挡住了中央大街往中城区的道路。周围，穿着各教会制服的非凡者正在三三两两地设卡巡逻。 说曹操曹操到了。 克莱恩苦笑。 留在原地的尸体引来的盘查来了。 “扣扣。” 车厢门响了两下之后，被来人从外面拉开。 “愿女神保佑你。”一名看起来颇为疲倦的青年和两人问好。 第二十六章 阿罗德斯 “谢谢，”克莱恩微笑回应，“但我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徒，愿蒸汽保佑您。” 他挥动手臂，在空气中描绘出蒸汽教会的三角圣徽。 值夜者对他微笑颔首之后，看向亚格尔。 然而，跟随着疲惫值夜者飘向后方的视线，克莱恩很快惊恐地发现，他左边的亚格尔面不改色地在胸前画了一轮新月。 “也愿女神保佑您。”亚格尔堪称温柔地弯了弯眼角。 作为一个五官略柔和，能被老律师埃蒙德评论为贵族通吃款的青年，他的笑容极具欺骗性。 连目击一切的克莱恩都很难把他和十分钟前那个剖开序列五喉咙的凶手联系在一起呢。 求求你了主教先生，你正常点！你现在好恐怖！ 虚假的蒸汽信徒，真实的女神家猫表面笑呵呵，内心mmp。 相比于温柔，见证过某人作案现场的克莱恩只感觉到浓浓的不妙意味。 他的前老板头顶飘着“危”字，好像有半神要去砸场子。 可惜，他们对面的值夜者并没能透过表象看清本质。在亚格尔主动表现善意之后，他也微微放松了一些防备。 礼貌友好的绅士会作案的概率不高，虽然例外也很多。 这名值夜整理整理手上漆黑的手套，从风衣内侧拿出一个笔记本：“很抱歉打扰两位，但我们现在需要了解一下你们今晚的行程。在各位来的方向发生了案件，教会正在着手调查。” “好的。” 亚格尔和克莱恩都点点头。 “请问两位的名字是？” “夏洛克·莫里亚蒂。” “亚格尔·德莱斯特。” 这名字，好耳熟啊……而且怎么感觉怪怪的？ 报上姓名之后，亚格尔不由地看了克莱恩一眼。 可能原来在老威廉那里遇见过？还是在他失去的记忆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克莱恩会是一個邪恶的高智商侦探罪犯。 ？好像有哪里不对？ 没等亚格尔想明白这种搭配诡异在哪里，值夜者就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两位深夜出行是为什么？” 克莱恩和亚格尔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秒。 亚格尔今晚出来秘密调查的理由显然不方便告知别人，就算他没有卷入非凡者案件，被传到严令禁止调查的尼根公爵那里就够他喝一壶。 至于克莱恩，他一开始出来就是因为得罪了某知名人物。 但秉承着不能让半神先开口的礼貌，克莱恩解释：“我是前段时间向警局报告了兹曼格党的案件的那名侦探。今天，我的委托人来找我，说兹曼格党在我的住处周围围堵我，所以我和他一起去他东区的居所那里避了避。” 等等。 解释完，克莱恩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在听说兹曼格党出现在他家附近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想到直接去教会或者警局躲避？这明明才是平时他遇到危机的第一选择。 他恐怕被那位0-08同序列的非凡者误导了。 因为在那位非凡者出现的瞬间，主教就察觉了，所以很可能他们是同一层次的。半神以上误导他这个序列七显然很简单。 克莱恩的拳头硬了。 0-08所在的讨厌序列！ “嗯，好的。”值夜者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这位先生，下次请您考虑前往警局或者教会，那里会给您更好的保护。所以这位就是你的委托人吗？” “不是。”亚格尔接过话题，“我们是在东区遇到的。我原本在中城区的老威廉典当铺工作，前段时间被开除了，我在找熟人问问原因，刚巧和莫里亚蒂侦探遇见。” 两人都尽量避免说假话，从而逃过来自教会的非凡探查。 克莱恩已经解决了死者的灵，正常情况下教会无法追踪到他们，只要不被审讯证明说谎就能安然脱身。 然而，相比于克莱恩好解释的动机，亚格尔不得不掺了不少水分和歪曲事实。 “我知道了。”值夜者继续点头，“那么两位从东区回来的路线大概是怎样的？” “从东码头街过来，准备回乔伍德区。”克莱恩代替中途突然出现的亚格尔回答。 好在他上车的时候没有从马车夫眼前走过，而是直接从侧面进了车厢。莎伦小姐受伤后脚步沉重，就刚好有两人的上车声音。 不然他们就有和车夫口供不一致的危机。 他旁边，亚格尔有些意外。 这位侦探居然和他住在一片街区。中城区这么大，这可真是巧合。 “没问题。那么，请两位留一下住址，我们处理完程序就放行。” “乔伍德区明斯克15号。” “乔伍德区水文路24号。” 值夜者刷刷写下几行，然后把本子合拢，放回风衣内侧的口袋里：“等我和同事走完程序，就可以放行了。两位稍等。” 他带着疲倦的黑眼圈对两人笑笑，转身走进远处打开门的一辆马车门口。 深夜的贝克兰德交通反常的发达，所以他个人并不怀疑这两名东区回来的青年。 短短半小时内他已经询问了十名中产少年少女，两名子爵，一名公爵，四名军情九处的军官，和一名军方人员。 不设卡都不知道凌晨一点的中央大街如此繁华。 他敲了敲门，探身进入一辆清晰印着蒸汽与机械之神标志的马车。 做贼心虚的亚格尔默默打开了改良版灵视，远程窥视那边的进展。 和隔壁不敢乱开的本土非凡者不同，亚格尔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没听过不能随便用灵视的说法。 可能因为能让他出事至少是真神级吧。 值夜者一踏进车厢，就带着抱歉的笑容看向角落生无可恋的男子：“对不起，伯纳德先生，又要麻烦你了。” 伯纳德脸庞线条刚硬，气质颇为硬汉，但是违和的是他现在正顶着可笑的爆炸头，卷曲的发丝上似乎还有电流在隐隐作响。 值夜者只能努力将笑容变得抱歉，来掩饰他真实的忍俊不禁。 伯纳德绝望地叹了一口气：“贝克兰德应该设置宵禁的。” “当然，当然，市政府实在是应该再考虑一下。” 伯纳德从值夜者手里接过刚才的笔记本，怀着沉重的心情看向了马车座椅上摆着的镜子。 这面银镜光滑透亮，几乎没有任何一丝灰尘，周围的包边却是古老的青铜雕花，风格十分具有时代感。 “尊敬的阿罗德斯，”伯纳德用想死却不能死的眼神，看向这面恶魔，“请问杰克先生刚刚询问的人说的是真相吗？” 第二十七章 镜子：你只问了人 马车车厢里，红月的光辉似乎都暗了下来。 伯纳德的话音落下后，古老的银镜上缓缓浮现出一行血字。 “没有人说谎。” 哦？ 正在偷窥的亚格尔挑了挑眉。 这个非凡物品不准嘛。虽然他有意避免说谎，但是在前往东区的目的上他还是歪曲事实了，不足以被称为实话。 是物品的等级太低了吗？ 没有逼数的触手怪想。 在亚格尔的暗中注视下，尊敬的阿罗德斯画面一变，原本的字体被缓缓擦除，让伯纳德最害怕的部分浮上镜面。 “根据对等原则，轮到我提出问题了。如果你撒谎或者回答不出，将接受我安排的任务或惩罚。” 接下来，血红的字体大大书写着：“请问和月亮相关的神祇有哪些？” 镜子，你很有前途。 坐在车里的亚格尔感兴趣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放在膝上的右手敲了敲。 这是他目前最感兴趣的话题，刚好连塔罗会都难以回答，能在这里看到纯粹是意外之喜。 看来这面镜子并不是给出错误信息的低等级物品，它或许能有某种方法感知到他，所以才会问出这个很怪异且只对他有用的问题。 等等，那这不就说明它说的可能是真话？“没有人说谎”…… 他不是人？ 亚格尔因为好消息上扬的嘴角僵住了。 没礼貌！就算只有一点人也是人啊！人皮不就在这里吗？！这是底线！！ 脸能变成触手的某“人”开始气急败坏了。 同样不太开心的是镜子面前的伯纳德。 他搜肠刮肚地思考了几分钟，才战战兢兢地回答：“呃，黑夜女神，月亮……月亮女神？还有，还有……” 伯纳德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说出下文。 “回答不完整。” 血红的字体再次出现，让这位可怜的机械之心小队长表情灰败下去。 过于低落的心情让他连这次镜子给予的反常回答都没有注意。 一般，阿罗德斯会回答''正确''或者''错误''，说''回答不完整''好像是刻意给空间里不存在的人看的。 阴暗的马车厢里，古朴的镜子反常地漂浮起来，在半空中发出浅淡的银色光芒，周围有细小的雷电闪烁。 “任务，还是惩罚？” 伯纳德的脸上冒出细汗，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今晚已经遭受多次雷击的他从牙缝里挤出字眼： “惩罚……” 话音未落，镜子上就放出一道几乎致盲的亮眼闪电！ 砰！ “呼……”一秒之后，伯纳德戏剧化地从嘴里吐出一口黑烟。 他好笑的爆炸头雪上加霜，连脸上都多了几道焦痕。 沉默旁观的值夜者对他投去怜悯的眼神。 “这……镜子绝对加量了！”伯纳德暴怒地一拍座椅，指着已经降落回对面的银镜。 就算气到肺疼，他还是很细节地没敢把脏话前缀加上。 “消消气消消气，”值夜者端起桌面的水递给他，“可能代价重复太多次变严重了。” “正常才不会！！这是欺诈！！” “我申请换人执行！！” 值夜者干笑一声：“你们机械之心的封印物，我们就不太好使用了。” “我们不介意。”伯纳德神情里带着幽怨。 “不不不，我这就帮你把小队成员叫过来，你等我！” 声音随着主人飞速逃离马车的动作越飘越远，最后几乎不太清晰。 只留下卑微的伯纳德在马车里绝望地眺望远方，仿佛在看向自由。 …… 主路上的马车厢里，亚格尔眨了眨眼，关闭了灵视。 那面镜子看起来像是非常有用的非凡物品，既然它的评语是''回答不完整''，那么它自己一定知道正确的完整答案。 潜入蒸汽与机械教会已加入他的待办事项表。 “咚咚咚。” 车厢门再次被拉开，露出刚刚值夜者青年的脸。 显然，这位值夜者并没有遵守承诺，帮伯纳德去叫他的队友，而是残忍无情地抛弃他来通知亚格尔他们了。 “我们已经检查完毕了，感谢两位的配合，你们可以离开了。”值夜者鞠了一躬，随后离开马车，向正前方招招手。 教会停泊的马车群中间，一道架起的木质拒马路障在收到示意后被两旁的教会人员缓缓移开，空出刚好够一辆车通过的通路。 车厢缓缓移动起来。 很快，来往的教会车辆和中央大街的关卡就消失在视野尽头。 “呼。”克莱恩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他倒不是怕他们之中有人说谎被发现，更怕的是黑夜教会的人注意到他就是已死的克莱恩·莫雷蒂，那样主教先生出手都不一定能保住他。 对了，主教先生的名字是亚格尔·德莱斯特，还住在水文路…… 这不是萨默尔太太抱怨过的新租客吗？ “哦，天哪，莫里亚蒂侦探，我不得不告诉伱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在水文路的房子租给了一個不知来路的外乡人！要不是他在明斯克事务所上班，我是绝对不会租给他的，我更希望能让你住在那里。这些外乡人的礼节都让人难过，他居然拒绝和一位女士行吻面礼！” 这是几天前，他被请去喝茶时萨默尔太太和他说的。当时，这位貌美的太太情绪激动，言语中充满了唾弃和鄙夷。 那个拒绝对金发碧眼少妇行吻面礼的外乡人原来是你！主教！ 克莱恩露出死鱼眼。 不过萨默尔太太在他来的时候就没这个要求…… 这一定是因为最近贝克兰德的夫人们更偏好冷淡优雅气质的原因，没错，一定是。 小克感觉自己的颜值膝盖中箭。 在他痛心疾首的思绪中，马车终于抵达了乔伍德区。 两人，外加之前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并在教会检查中悄然消失的莎伦小姐，前后下了马车。 “感谢您的帮助。”克莱恩转身向亚格尔行了脱帽礼，“额外的报酬我请求愚者先生通过仪式赐予您，可以吗？” “没有问题。”亚格尔颔首。 他们终于谈到了他赶回马车上的唯一目的。 这次东区的收获让人满意。不仅有金镑，后续的方向也清晰了。等明后天晚上，他就去夜探教会加东区。 说起来，后天晚上好像是满月。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时，亚格尔手臂上的血管反常地跳动了两下。 “那么先告辞了。我就住在明斯克街15号，萨默尔太太出租的另一套房子里，有需要请随时来找我。”走之前，克莱恩递上自己的名片。 “萨默尔太太？”亚格尔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哪位。 他过于热情的房东。 “好的，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他接过名片，和克莱恩进行了一番毫无感情全是技巧的商业互吹。 乔伍德区的夜晚再次归于平静。 月亮的光辉普照大地，仿佛一名仁慈地注视着孩子们的母亲。它的身形圆润，只剩下最后的丝丝黑影，就能形成完整的圆。 形成完整的血月之夜。 第二十八章 新邻居 第二天，清晨。 贝克兰德水文路24号响起一阵切菜的声音。 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这栋小楼里的厨房。在橱柜里悲惨的三四个碗下面，是正在准备早餐的亚格尔。 呵，一个人要那么多碗做什么。 ''精打细算''的亚格尔把番茄切成片，和西生菜一起放在两块白面包上，再放上午餐肉，加上致死量的花生酱，完成了今天的早餐。 他把盘子端到客厅的餐桌前。 装饰堪称富丽堂皇的小洋楼正厅，黑发青年拉开雕花精致的座椅坐下，拿出新到的贝克兰德早报，喝了一口牛奶。 让他意外的是，早报今天的头版头条既不是克林特子爵，也不是昨夜圣风教堂门口的尸体。 ''驻贝克兰德的因蒂斯大使宴会后遇刺身亡！'' 哦？ 亚格尔立刻就联想到了昨天的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和军情九处。按道理来说，只有这两波人有可能刺杀大使。 就实力的角度，他倾向于是军情九处干的，毕竟夏洛克的水平实在是一言难尽。 但是另一方面，军情九处反而没有下手的动机。因为只要鲁恩王国没有和因蒂斯开战的打算，大使就不能在贝克兰德杀。 大使可是和平建交的象征。 所以还是夏洛克……？ 亚格尔继续往下看完整篇报道。 他在第一页的末尾找到了重点：''据悉，知名邪教组织极光会宣布对此事负责。贝克兰德早报提醒您，该非法教派行为极端，曾造成多起命案，各位市民请务必贯彻不接触，不询问……'' 省略后面无意义的水字数排比，这句话的重点是极光会。 有点奇怪，极光会闲的没事干去找因蒂斯大使的麻烦做什么。 不过亚格尔对极光会的了解不多，除了知道是鲁恩王国驰名恐怖团伙之外，几乎毫无概念。 所以他也不知道昨晚震耳欲聋的咆哮正是出自极光会信仰的邪神之手。 否则某些屑人就该迁怒地打上门去了。 亚格尔把这段报纸折巴折巴，准备上班途中刚好问一下莫里亚蒂侦探，顺便委托部分调查。 昨天他推进的待解决事项一共有四个。 首先，克林特子爵和伦泽的案件已经基本清晰，接下来就是去卡平的宅邸。可以委托夏洛克调查情报，不过如果没什么结果也没关系，直接莽过去就行了。 然后是比尔·鲁道夫的事，目前还没什么进展，只知道比尔的母亲和隔壁丽芙的小女儿都卷入了东区的失踪案。里面没有非凡因素，他找不到切入点，也一并委托给侦探好了。 最后就是夜探教会以及郊外庄园的恶灵了。这两项都必须先准备好武器，谨慎“探索”。 总而言之，以上的大部分调查都可以委托给莫里亚蒂侦探，正好用他们间的债务抵消，节省他调查的力气。 他就只需要负责武力部分就可以了。 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这周待办事项之后，亚格尔三口两口解决了三明治，披上黑色风衣出门。 乔伍德区的早晨人流充足，时不时有华丽得反常的马车从街道上飞驰而过，那是部分富有邻居自己购买的。 亚格尔的小洋楼坐落在乔伍德区的中上位置，距离明斯克事务所和上城区都很近，因此，除了他这個租房的，左右居住的邻居都相对富裕。 他左侧的房子属于鲁恩王国税务处的员工一家，中年夫妇外加两个小孩，常常能见到他们送孩子上学的艰难景象。 右侧住的是一位老太太，据说她的亲属都在因蒂斯，只是她更喜欢住在故乡贝克兰德，所以一直没有离开。 平时，她喜欢在房间里种玫瑰花，深红色的别墅外墙已经爬满了藤蔓，门口的小花园更是一片花海。 然而，今天这家门口却出现了一名陌生的青年。 青年头发微卷，身材瘦削，脸上戴了一副金边眼镜，看起来衣冠楚楚，只是时不时不适地碰碰戴着眼镜的左眼眶。 看见隔壁出现的亚格尔之后，青年转过身来，歪头打量了他片刻。 随即笑眯眯地开口：“你好，我叫格林。” “你好。”亚格尔点点头，“亚格尔·德莱斯特。请问你是？” “我是玛丽太太表兄的儿子，原本住在因蒂斯。最近玛丽太太病逝了，我来贝克兰德举行她的葬礼。” “家里其他人都抽不出时间过来，只能由我来清扫旧居。”格林凑到亚格尔旁边，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适时地露出情绪低落的表情。 “节哀。” 不知道为什么，亚格尔隐约能感觉到面前这名青年并不悲伤。 但他没有放在心上。谁没有几个根本不认识的远方亲戚？内心毫无波澜是很正常的事。 “我在中央大学招生部门工作。”格林脸上的低落稍纵即逝，很快又眯眼微笑起来。“你呢？” 招生？ 亚格尔意外地又看了一眼格林的脸。对方虽然容貌年轻，但是行动却城府极深的样子，所有情绪都浮于表面。 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格林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一些，让亚格尔有种微妙的不适。 这样的招生官……他为申请中央大学的学生默哀。 “在前面的明斯克事务所。”他回答。 “这样啊。事务所的工作一定很有意思。”格林点点头，“现在正好是去上班的时间，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非常有社交意识地主动提出告辞。 “我之后应该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很高兴认识你。” 格林走上被玛丽太太的玫瑰围满的玄关，对亚格尔行了脱帽礼。 亚格尔点点头，也拿下头顶的礼帽：“很高兴认识伱，再见。” “再见。” 亚格尔看着格林对他招招手，似乎兴致勃勃地消失在了水文路25号的房门背后。 原本靓丽的外墙在这名年轻男子的到来后，好像都黯淡了一些。 这应该就是他的新邻居了。 亚格尔收回看向隔壁的视线。 虽然热情得有些怪异，但是总的来说是一个礼貌的青年。这是格林给亚格尔的初印象。 格林最大的问题是有种法外狂徒的气质，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反正就直觉而言，亚格尔觉得他能摁着格林锤。 新邻居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没有太在意这个小插曲，稍微判断了一下后就转身离开，重新踏上前往克莱恩家的道路。 第二十九章 委托 当门口门铃响起的时候，克莱恩正在睡眼惺忪且生无可恋地隔着后花园的栏杆和一位马车上的女士聊天。 经历完昨晚的熬夜之后，他本来想今天报复性地睡到中午补足失去的睡眠，但是突如其来的客户把他从被子里早早拉了出来。 “是的，夫人，请您相信我，我今天就会开始调查。但是具体进度需要看您丈夫的行程，如果他去不便跟踪的地方……请不要独自对质！您和他聊太多反而会提高他的警觉性…..不！也不要去公司找他的女员工！更不要让您的女儿去！” 他盯着马车繁复的花窗，和另一边的夫人反复强调。 显然，这名客户让他饱受折磨。 洁白的手帕在他的手里被揪成一团。 “不，不是，您听我说，在没有证据之前您对质只会自己吃亏，这件事您可以去咨询您请的律师，我相信他们会给出更专业的回答……不！我不是不在乎您的委托！“ 克莱恩的表情濒临崩溃，痛苦地捂住了脸。 这位客户名叫柯茵太太，是上周末上门的要求抓奸的几名贵妇之一，委托内容正是调查其丈夫的出轨情况及搜集证据。柯茵太太为人豪爽，价格也还算合理，唯一的问题就是过于关心案件进展了。 他在昨天下午的三小时内接到了她的四通电报。 其实这也还好，更难的是他还听说这位太太请的律师正在和她沟通她强烈要求的，向法官手写的陈情信中存在的缺点。 克莱恩由衷地庆幸自己既不是律师，也没有选择成为神秘学的‘律师’。 门口救他于水火之中的门铃声就是在此时响起的。 “您放心，我今天就出门替您搜集证据，只是收集齐需要时间…..非常抱歉我需要离开一下我的门铃响了！再见！“ 克莱恩迫不及待告辞，转身迅速离开后花园，大松一口气。 他往门边走去。 他衷心感谢现在能来敲门的人，说实话，最近他在家里的盥洗室里都总觉得电报在响。 谁都行，哪怕是可怕的主教先生也….. 打开大门，看清来人的克莱恩笑容僵硬一瞬。 …….也，也不是很想见。 “早，早上好。” “早上好。”亚格尔对冲出来的克莱恩点点头。“又见面了，夏洛克先生。很抱歉清晨上门打扰，但是我记得你昨天说你是侦探对吗？” “我想找你下两个委托。” 女神在上，他最近对委托过敏。 然而克莱恩只能忍住再次捂脸的冲动：“没错，没问题，我刚好已经起了。请进。” 他没有对半神说不的权利。 好在这名半神比柯茵太太好交流多了。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先后坐下。 “请问具体是什么事情要委托？”克莱恩递给亚格尔一杯茶水。 他的客厅装修风格古典，沙发和茶几是萨默尔太太的姐妹精心挑选的，和明斯克事务所的奢华风格相比仍不落下风。 这也是克莱恩最近客户群上涨的重要原因。 “不用了谢谢，我马上去上班了。”坐在皮革细腻的墨绿色沙发上，亚格尔谢绝了喝茶，“委托和我昨天去东区的目的有关。” 昨天去东区的目的？ 克猫猫好奇地竖起耳朵。 他从昨天见面开始就一直很好奇主教去东区干什么，甚至还和东区的普通人一起走，最后还警告对方不要透露给他人。 当时在和教会问答的时候，主教说的是询问被典当铺开除的原因……. 咳，这段他很想知道。什么典当铺敢开除半神啊？ 可惜，亚格尔是不会提及自己的失业黑历史的。 “我昨天去东区其实是在调查最近的一起案件，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有关于在东拜朗码头被逮捕的克林特子爵。” “那位谋杀好友的子爵？”克莱恩想起来前两天他看过的报道。 “是的，”亚格尔颔首，“但是我并不太认同这个判断。” “我怀疑伦泽其实是被东区声名狼藉的卡平绑架的，是因为政敌的迫害，才安到克林特子爵的头上。”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忙调查卡平及其黑帮的相关信息。” “委托费从你欠我的部分里扣除。” “没问题。”克莱恩一口答应。 昨天他最终决定支付一千五百镑给主教，这已经是目前他能拿出的最大，且对雇佣半神来说相对合理的数额了。 除此之外，他还要支付莎伦小姐的九百镑，以及存钱买魔药材料。 捉襟见肘啊。 所以现在能省的每一笔钱都至关重要。 “值得注意的是，在我昨天的观察下，卡平的宅邸里有不少非凡者，不过序列都不高，伱记得小心调查时不要被发现了。”亚格尔补充。 “好的。” 克莱恩隐约记得卡平是个和兹曼格党类似的黑帮的首领，有几個非凡者并不奇怪。 就是不知道他们背后的势力是谁？ 能够在东区立足，并成为黑帮，有靠山才是最常见的。 他在心中暗自猜测。 看见他没有异议之后，对面的亚格尔接着说：“还有一个委托，也是在东区。” “昨天你们军情九处作为安全屋的那间旧屋，它原本的主人是名叫比尔·鲁道夫的教会通缉犯和他的母亲。”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教会的问题，”看见侦探欲言又止的表情，亚格尔及时摇摇头说道，“我想要拜托你调查的是他母亲的失踪案和旧屋隔壁，名叫丽芙的东区妇女小女儿的失踪案。” “这两件的具体过程我觉得十分相似，你可以从丽芙家的那件入手。” 亚格尔接着描述了不少细节。 宽敞透亮的客厅里，克莱恩越听，脸色越凝重。 相比于克林特子爵的政治斗争，东区人群直观的生活状况显然对他更有冲击力。 “十三四岁”，“在上学”，“靠洗衣服攒学费”，寥寥几字就让一个东区家庭的艰难状况格外鲜明。 “我一定会认真查出结果的。”克莱恩郑重地保证。 “好的。”亚格尔有点意外于克莱恩的严肃，但是联想到昨天丽芙家的惨状，又觉得可以理解。 她们的确值得更好的未来。 他站起身来。 “哦，对了。”走之前，亚格尔这才想起今早看见的报道，“因蒂斯大使昨夜也被刺杀了，是极光会干的，这件事你知道吗？” 第三十章 极光会：危 听到亚格尔的询问，克莱恩愣了一下。 他不久前才被柯茵太太令人瑟瑟发抖的通话叫醒，还没来得及去门口的邮筒里拿出今天的报纸，因此，也才刚刚知道极光会的事。 简单翻看完被递给他的贝克兰德早报，他迅速抓住了重点。 极光会也在昨晚刺杀了因蒂斯大使？这么快？ 怪不得昨天晚上他们在圣风教堂门口大打出手，常驻贝克兰德的‘神之歌者’大主教也没有来捉人。 前两天，奥黛丽和他汇报的时候，的确提及了A先生接下了委托，但是他以为会更晚一些才行动。 短暂的准备时间可能会让刺杀大使的成功率降低。 然而，这也说明A先生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 如果克莱恩自己准备刺杀大使的话，至少会准备一周，观察清楚大使周边的安保之后再动手。 等等。 极光会未必不知道安保，昨晚，罗萨戈离开了。这名序列五的强者必然是大使身边位格最高的保镖，他的离开会让刺杀成功性大增。 克莱恩若有所思。 假设这个猜测没错的话，极光会在东区可能很有势力。这样才能及时截获罗萨戈和兹曼格党的动向，趁机下手。 他又想到之前名叫兰尔乌斯的诈骗犯。 兰尔乌斯也可能隐藏在东区。 新仇旧恨让克莱恩立刻决定在塔罗会发布任务，外加自己调查，双管齐下追查这名诈骗犯的下落。 “我知道这件事。”思考过后，克莱恩回神答复了眼前等待的主教先生，“极光会其实正是我们塔罗会委托的。” 亚格尔获得了意外之喜：“是吗？我们还有极光会的渠道？” 他敏锐地注意到克莱恩没有特指某个成员，而是说“我们塔罗会”委托的，说明大部分成员都知道这个渠道。 他猜测的没错，虽然这個''大部分''指的就是愚者本人，倒吊人先生和正义小姐三人。 “这也是愚者阁下告诉我的。极光会主要是正义小姐通过她的朋友在联络。”克莱恩没有隐瞒，因为下周的塔罗会上，奥黛丽本来就会公开汇报。 到时候主教自然也能知道他们和极光会之间的联系。 “可以也告知我联络方式吗？” 客厅内，亚格尔跃跃欲试地向前探身。吊顶上华光流转的玻璃吊灯适时照亮了这名凑近茶几的黑发青年的双眸。他眼角似笑非笑地弯起，像琉璃一样通透的眼珠中闪烁着邪恶的光辉。 这让克莱恩终于知道了过去，网络小说中的表情饼状图是什么了。 不怀好意的眼神真的很明显。 嘶……要是他说了，极光会是不是下周就要被主教先生薅没了？ “我今晚就祈求愚者先生，让正义小姐把金镑报酬和极光会主办的聚会地址一并给您。”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去！快去！最好这周就把极光会给扬了！ 如果主教先生的动作够快，正义小姐总额一万镑的大部分尾款就不用支付了。这样上次齐格林斯的剩余赏金就仍需要还给他，他也能有余钱购买非凡材料。 未来一片光明。 小克几乎要鼓掌庆贺。 至于极光会的生命安全，呵呵，这是他克莱恩·莫雷蒂在贝克兰德最不在乎的事。 这种邪教绝对劣迹斑斑，以他在值夜者当公务员的经验来看，够判十次当场击毙，主教去了属于为民除害。 收到这个回复，亚格尔也微笑起来：“那就太感谢了。我刚好缺少神秘相关的资料来源。” 他和克莱恩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种刑法能判个半本的邪教组织，用什么方法获取信息都没关系吧？ 当然，他也不会很过分啦，最多打断骨头逼供罢了。 就是多少根有待商榷。 窗明几净的房间里，两名青年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 十分钟后，讨论完委托的亚格尔很快卡点赶到了明斯克事务所。 相比于昨天尼根公爵手下拜访时空空荡荡的景象，经历多灾多难一晚的事务所可以称得上人声鼎沸，到处都能看见西装革履的中青年贵族，以及不少中产绅士。 宽敞的门厅几乎要被填满，每一块大理石砖上都站着人。 亚格尔穿过人群来到前台。 以往一直在这里的梅琳达小姐早就消失在了贵族堆里，忙着接待客人拓展业绩。现在，檀木制造的接待桌前只有财务部的莫丽小姐。 难以置信，这名上周就在猝死边缘的卷王居然熬过了整个部门，在其他人都已经被送进医院的情况下顺利晋升了部长。 变成莫丽部长的她看起来轻松了很多。 “哦，是你啊。”她还记得上周找她报销工服的亚格尔，“快上楼吧，今天突然来了很多业务。”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边工作，边和亚格尔说道，手里的钢笔快划出残影。 “昨天晚上，教会几乎在贝克兰德的每条路上都设了关卡，很是帮警察冲了轮业绩，今天好多贵族都被抓了。” “有偷税漏税的，犯间谍罪的，违法聚会的......总之每个律师都有得是事情要忙，快去吧。” “好的，谢谢。”亚格尔对在前台忙活的莫丽小姐点点头，迅速登上旁边的旋转台阶。 原来如此。 教会真是大手笔，在贝克兰德全城范围的检查，恐怕大部分教会人士都彻夜未眠。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昨晚的事不一般得多。 他和克莱恩在圣风教堂门口杀了一名序列五，东区的兹曼格党到处抓人，军情九处也在行动，再加上因蒂斯大使那边的极光会，和教堂顶上的天使级非凡者。 贝克兰德人才济济。 亚格尔转过弯，登上台阶的最后一级，到达二楼。 二楼的走廊上也站着许多律师。事务所能够接待顾客的办公室有限，也并不是每一名律师都有单独的房间，当已有的位置被同僚占满之后，剩余的律师们就不得不使用外面的了。 “我和您说过很多遍了，柯茵太太，您不能在起诉声明里加那么多个人情感......是的，我知道他们对判断您和您先生的感情很有帮助，但它对判决毫无帮助！您相信我......不！您不可以勾引法官！！” 他径直越过楼梯口一名言语惊人的高颧骨薄嘴唇的红发夫人，以及正和她说话的可怜律师，来到了上司埃蒙德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扣扣。” “请进！”里面立刻传来回应。 亚格尔刚推开门，就受到了埃蒙德律师的热情迎接。 “快过来，孩子，我们今天有很多事干！”这名老律师非常高兴地和他打招呼，“王国的三王子阁下即将拜访我们的事务所！” 第三十一章 埃德萨克王子 王室的三王子，这又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高层人士。 不过高层人士怎么会沦落到来明斯克事务所？按道理来说，鲁恩王国子爵以上的贵族就有足够的实力跳过审判程序，靠进行势力间的交换来免于被普通的法律惩罚。 更不用说作为当前最高掌权人，国王乔治三世的亲儿子了。 三王子王位直系继承人的身份应该能吸引一群舔狗贵族前仆后继地上门服务才对，不至于沦落到要走正规程序的地步。 亚格尔疑惑地问道：“三王子阁下需要来我们事务所吗？难道王室没有人员愿意为他服务？” 老律师埃蒙德踱步缓解兴奋的动作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眼前有一个对贝克兰德各大贵族传闻毫无概念的外乡人。 “哦，对，我差点忘了，你不知道这位三王子阁下的性格。” “我确实需要在他来之前给你介绍一下。” 老律师从他的办公桌后面绕了出来，战术性地搓了搓手。 “咳，从哪里说起呢，”他掩饰性地咳嗽咳嗽，音量低了下去，“三王子，也就是埃德萨克王子阁下，是一位非常有个性的人。” “作为国王陛下的儿子，他与他的兄弟不同，向来不擅长舞文弄墨，或者遵守贵族之间的社交习惯等事。” 鲁恩语真是博大精深啊。 亚格尔面无表情地向老律师点点头。 又到了汉译汉的时候了。 埃蒙德短短几句之中，包含了以下几点关键信息。 一，三王子非常有個性，约等于，他比较离经叛道，应该有着令王室不满的举动。 二，与兄长不同，埃德萨克王子尤其不擅长在‘舞文弄墨’和‘贵族社交’等方面。简称，既没有出色的学识，也没有主动拉拢盟友的能力。 总结，这名三王子恐怕是一名在获得王位方面不怎么有竞争力的继承人。 “所以，等会你见到埃德萨克殿下的时候，最好在旁边不要出声，防止王子阁下不满。尤其不要提起和女士相关的任何事。”律师接着解答了他的疑惑。 “听说，王子这次来就是为了他出身低微的情妇。” “我知道了。”亚格尔答应道，“我会注意的。” 而且这倒霉王子还玩挺花。 “是的，是的。”埃蒙德又恢复了激动的状态，“必须时刻注意。” 就算只是王国中不太受支持的王子，埃德萨克也是老律师职业生涯中能接待的最高级的客户，甚至没有之一。 王子手中漏出的一点王室补贴就足够他富裕一整年了。 这个令律师迫不及待的时刻并没有等待太久。几分钟之后，门口就传来了梅琳达高达八厘米的鞋跟敲击木地板的声音。 老律师迅速站到办公室进门处，紧张地第八次抚平他的黑色风衣。 脚步声由远及近。 伴随着前台梅琳达小姐姐清脆的“请进”，事务所厚实隔音的木门被推开。 埃德萨克王子绕过门口接待的梅琳达，直接走进房间里，和办公室内站着的几人打了招呼。 三王子的外表相当英俊，金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脑后，棱角分明的脸庞年轻且有朝气，只是现在心情不佳地板着脸，显得生人勿近。 虽然在事务所是顾客，但王子很有主导意味地率先说道：“感谢你，梅琳达小姐，你可以离开了。埃蒙德律师，请坐，我们直接开始讨论案情吧。” 埃蒙德急忙赶到沙发前，亲自为这位王子殿下倒了一杯红酒。 亚格尔则移动到了办公桌旁的角落当透明人。 房门再次合拢，令这片空间立刻安静下来。 “王子殿下，今天我能有幸在哪些方面为您服务呢？”老律师坐在了王子对面。 “我不想浪费时间，”埃德萨克王子言语较为急迫，直接跳过了寒暄阶段，“我需要你为我起草一份保释申请，并为我证明一位女士的清白。” “我的未婚妻昨夜在出行时不幸与教会判断的犯人逃离方向重合，目前教会高层正在反复骚扰她。” 老律师肉眼可见地一惊：“未，未婚妻？” 埃德萨克王子有未婚妻可是大新闻。目前，所有流传的消息都说的是他有一名喜爱的平民情妇，而且为此得罪了国王陛下。 这也是为什么他最近格外得缺少支持者。 如果这是同一个人的话，是否代表着王子要执意娶这名平民为妻？！ “没错，就是未婚妻。”在这件事上，埃德萨克很坚定。 “许多贵族因为不喜我爱人的出身而出言不逊，那些教会恐怕也是为相同原因对她紧咬不放。我需要伱替我解决这件事。” “好，好的，没问题，您放心。”老律师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 原来你是这种方面的离经叛道。 亚格尔站在后方，心想。 尽管顺序靠后，但是作为王国的继承人之一，埃德萨克王子依然绝不能娶一位平民女性为妻，这有损鲁恩王室的形象。 更重要的是，妻子的位置只有一个，如果王子执意和平民结合，他将同时失去可能的利益绑定团体，以及成为国王的全部可能。 鲁恩王国绝不会有平民出身的王后。 因此，不论是王室，还是埃德萨克王子的支持者，都不会赞同他的决定，也自然不会提供任何支持。 看见未来王妃出事，三王子背后的利益团体才是最开心的那方。 所以，找普通律师可能是这位王妃唯一的出路了。 “对了，”简单的开头后，埃德萨克王子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我们大概需要谈多久？” “呃，您这件事涉及的部门比较多，至少需要两小时左右。” “两小时？”王子皱了皱眉。 “有什么问题吗？”老律师小心翼翼地询问。 王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似乎在担心什么意外发生。 几秒后，他还是选择坐直身体，向亚格尔招招手。 “你就是助理吧？麻烦你现在去后门通知我的管家，让他们先驾驶马车回去，过后再回来接我。” 他言简意赅地下命令。 先驾驶回去？ “好的，我现在就去。” 原本在假装自己不存在的亚格尔立刻点头告辞，吃瓜的欲望高涨，完全没有介意王子指使的语气。 如果车上没有人，王子肯定不会有这种安排。 他可能马上就能在马车上见到这位让埃德萨克抛却事业，化身霸道王子恋爱脑的准王妃了。 第三十二章 魔女特莉丝 当亚格尔再次下楼的时候，事务所大厅的客户已经少了不少，应该都跟着各自的律师回到了办公室内。 有着前台梅琳达小姐的友好指路，他很快找到了王子停在事务所后门草坪上的马车。 马车远离其他人，单独占着一整片地。 比起亚格尔在乔伍德区所看到过的任何一辆，这个埃德萨克王子的座驾都要豪华得多。 车厢的外墙被上好的油漆涂成了纯黑色，在阳光下微微反光，衬托得车身格外高贵。每一处衔接都有细致到毫米的手工雕刻，连前后的花窗用的都是宝石制作。 车厢前方，站着两匹高壮的骏马，肌肉线条流畅，浑身呈淡粉色，威慑力惊人。 亚格尔对这赤裸裸的富贵感到震惊。 这花窗，这马，这车厢。 可恶，抢走一部分他就能走向人生巅峰了！ 他的心脏为金钱加速跳动。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甚至没能让亚格尔深入思考。 抢王子的座驾，除非他已经自信能一挑一王国加教会的正义群殴，否则绝对是蠢事。 但能挑整个鲁恩干什么不好要来抢马车。 弊大于利。 宽广的事务所草坪上，黑发青年慢慢走向这辆穷奢极欲的座驾。 “你好，管家先生？”他从侧面接近车厢，没有选择靠近前方那几匹看上去就相当暴躁的马。 倒不是打不过，是打不起。 奇怪的是，没有人应答他的询问。 “你好？”亚格尔提高了声调。 问句的声音让不远处的麻雀都振翅起飞。 然而，空无一人的宽广空间里，依然只有他一個人的声音在回响。 被富裕迷惑了瞬间心神的亚格尔终于注意到不对劲了。 贵族，尤其是身为王子的埃德萨克，绝不会选择单独出行，而是有众多随从等待在马车或者本人周围。 更何况王子刚刚提到了“管家”。 车厢旁边没人是不可能的。 亚格尔选择打开灵视。 反常的情况一般意味着危险，针对王子的阴谋更要谨慎对待，说不定就是下一次极光会的袭击。 他还不想重演东区的困境。 灰色的视野里，宽敞的车厢内层层叠叠地塞着近十个人，着装无疑是王子的近侍们。 果然出事了。 是谁？目的是什么？ 亚格尔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回到事务所通知官方。毕竟目前教会还在同时因为两件事在追捕他，他不能暴露自己是非凡者。 但是，细看之后，他又发现了不少异常。 这不像是外部人员的袭击。 缠绕在车厢周围显眼且唯一的非凡痕迹，是一道道粉红色的丝线，强度不高，向事务所相反方向延伸过去。 完全没有靠近王子本人的迹象。 恰巧，这些粉色丝线中隐隐闪过的正是一位美丽女性的背影，而王子的车厢内，只有女仆和壮汉。 失踪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有意思，王子居然喜欢上了一位平民非凡者。 亚格尔绕有兴趣地顺着丝线的方向走了两步，跟到了事务所照顾马匹的单独厢房旁边，离外侧的居民楼一墙之隔。 这边，好像有人在观察他。 他向里面看去。 耀眼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入谷仓，马房的装饰一览无余。 粉色的丝线延伸向…… 旁边？ 马房打扫明亮，因为王子到来而没有进驻任何马匹的隔栏内部，传来隐隐的哭声。 “呜呜呜……” 黑色头发，长相温文又甜美的在逃王妃特莉丝靠在第三间隔间的栏杆上，发出梨花带雨的啜泣，试图吸引某些人的怜悯。 “谁能，呜，帮帮我……”她抬头看向进来的亚格尔，假装被吓了一跳，柔弱的姿态能让任何一名男人保护欲大增。 然而，她，或者说他，其实是一名男性，曾用名为特里斯，是刺客途径的非凡者。 想到这里，表面温柔的特莉丝在心里暗骂。 如果不是该死的魔女教派和那个该死的魔药，他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境地！ 连‘他’都不配用了啊！ 特莉丝一边愤恨地咬牙，一边熟练地拗出楚楚可怜的表情，让身材和自己魔性的魅力发挥到最大，小声说道： “对，对不起，先生，您能不能帮帮我？” “有人，有人在追我，他们想抓我走，但是，但是我不想去……” 她‘嘤嘤嘤’地落下眼泪，精准地卡在走进来的亚格尔视线的45度角，让自身的容貌完美无瑕地展示出来，顺便往他的方向倒去。 然而，半米之外，亚格尔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等等，什么玩意贴过来了。 他‘登登’几步躲开特莉丝伸出的白皙丰润的手臂，退到了空无一马的厢房门口，低头看向不远处容貌旖丽的少女：“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警惕缓缓拉高。 上一个想这么贴他的还是房东萨默尔夫人，半个月给他发了两次茶会邀请，被他毫不犹豫地通通拒绝了。 啧，男孩子出门在外就是要保护好自己。 “我叫特莉丝，我现在，只是想逃离王子殿下的追捕……他，我，我其实不想和他在一起！”特莉丝继续嘤，“请您帮帮我！” 她发动了自己当魔女后屡试不爽的外貌欺诈。 但是这次，她的媚眼抛给了瞎子。 “哦，”亚格尔面无表情地回答，“可惜我不在乎。”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叫人过来帮你。” 他甚至连敷衍都不屑。 “等等！”看见亚格尔要走，特莉丝的声音不自觉地尖锐起来。 几分钟前。她远远望见这名青年在马车前停顿一下，就直直走来，她就觉得他的序列不对。 相同的能力她只在魔女教派高层身上见过。 所以她选择原地摆烂，反正也跑不远，这样还能省的王子再抓住她的时候给她“惩罚”…… 可现在她发现这名青年看起来不像是官方或者正神教会的非凡者。 也就是说，在这个高级魔药管控严格的时代，对面的多少也是个邪教信徒。 她当二五仔的心思活跃起来了。 这可是她现在面对那个只想和她结婚的王子，以及只想让她嫁给王子的魔女教会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更何况，最近她越来越觉得魔药让她变得不像自己，那种失去掌控的恐惧与日俱增。 而魔女教派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伱不想知道贝克兰德的秘密吗？帮我！我都可以告诉你！我知道魔女教派和王室策划的所有密辛！我们可以谈谈！” 第三十三章 蛇哨 对于特莉丝透出焦急的发言，亚格尔冷笑一声：“我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带着稻草味的马房里，黑发青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清纯少女，好像故事里欺男霸女的邪恶人士。 不过，他其实并不是不想知道这条信息。 魔女教派和王室的密辛？听起来就很有挖掘余地。 一般王室这个级别搞的麻烦都会波及全城，经济下滑，失业率增高等等。更不用说绕过正神教会，去和这个一听就是邪教的组织合作造成的后果了。 让全鲁恩背锅都不奇怪。 作为生活在贝克兰德的非凡者，这个消息和他息息相关。 然而，这不足以成为他搅合进这件事的理由。或者说，根据他一個月碰见三次求饶的经验，有继续压价的余地。 “这可是影响整个贝克兰德的巨大阴谋！”特莉丝努力推销，但是十分理智地没有把事情都抖出来。 她就这一份筹码，全部说出来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哪怕非常急迫，曾经欺诈事业辉煌的魔女仍然保有她的技巧。 “我还可以为你搜集情报！我在王子的身边，我可以经手他的所有秘密文件！” 特莉丝手工缝制的蕾丝裙摆在她说话的动作间，沾上不少灰尘。 你这个经手的方式，它正经吗？ 亚格尔在心里默默吐槽。 嗯，你想怎么说服王子把机密文件给你看呢？是控制他，还是控制他...... 虽然内心的小剧场已经隐隐走上强制爱频道，但他表面还是摆出一副不可置否的态度。 “我没有必要为这个帮助你，魔女教派的事我自己可以知道，我也不是很在乎。” “除非，你还能有其他用途。” “比如，非同寻常的神秘知识，或者，”亚格尔顿了一下，想到了比尔·鲁道夫曾经在贵族圈中混过的事。 “.....或者和王国其他教派相关的事。” “我知道刺客低序列的魔药配方！我知道极光会！还有心理炼金会的事！”特莉丝感受到被救的可能性，倒豆子一样把她知道的消息目录说出来，“而且，魔女教派和王室的事并不简单！它们涉及教会的秘密！” 很好。 亚格尔唇角微挑，他听到了非常满意的消息。 心理炼金会。 他下周的调查路线有了。 ...... 五分钟后，在亚格尔充分利用了从埃蒙德律师那里抄来的邪恶话术下，两人终于拐弯抹角地达成了协议。 “所以，只要我定时向伱汇报我知道的其他教派以及贵族动向，和告诉你魔女教派的事，你就愿意在今年新年的时候帮我离开？”特莉丝反问。 这位依然跪坐在地上的少女秀气的脸上浮着丝丝茫然，纤细白皙的手纠结地攥在一起。 不是，她这个前诈骗犯怎么闻到一股浓浓的骗子味啊？ “没错。”亚格尔满意地点点头。 特莉丝张口结舌了一会，好像在尝试从几分钟内他们交流中眩晕的逻辑里挑出什么线索。 几秒后，她甩了甩头。 FUCK！ 她想这些干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 她的眼神重新清明起来：“所有条款我都同意。” 这位少女坐直身体，双眸直视面前的黑发青年。 “但是，你要怎么保证，你能履行诺言？我怎么知道你有实力救我，而且你会信守诺言？” 尽管她本身就觉得亚格尔序列不低，但她依然想要从他身上看到切实的证明。 两人之间原本已经缓和的气氛又一次凝重起来。 哦？ 想要看证据，还是邪教徒？这很简单。 亚格尔弯弯眼睛：“好啊。” 他开灵视左右看了一圈，确定了马房周围的草坪上空无一人，没有视线投来。 虽然有些鲁莽，但是他确实想在安全的状况下，给其他人看看他的新“宠物”。 看见他动作的特莉丝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在环视一周后，黑发青年慢慢抬手，戴手套的修长右手伸向了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掏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哨。 “你要干.......” 青年嘴唇一抿，吹响了古怪的笛音。 呜—— 【玛达拉斯的口笛】 【禁忌森林的居民，玛达拉斯兄弟的哨子。】 【玛达拉斯兄弟在一条剧毒的蟒蛇身边长大，并与它建立了一种寂静，非人的亲属关系。在他们喂食的扭曲尸体滋养下，蟒蛇无休无止地成长着。】 【传闻，哪怕在两兄弟死后多年，它依然会回应哨子的响声。】 【从无尽的梦魇里。】 亚格尔的右手突然向下，掐住了特莉丝的脖子！ 他以非人的速度向前敏捷地猛冲了一步！ “咳，你！” 特莉丝感觉自己的脖子要断了，眼前阵阵发黑。 但是她很快没时间抱怨了。 在她带着雪花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头恐怖的生物。 不，这很难称之为生物。 马房整洁的地面上泛起阵阵浅紫色的波纹，而他们原本所站着的地方，砖石被巨大的血红深渊所取代。 不断蠕动的红色物体周围，是无数尖锐的白齿！ 在她视野投去的不到一秒内，深渊轰然合拢，向上升起，露出了侧面，一只充斥着残忍暴虐的眼睛！ 金黄的竖瞳有两只手掌宽。 特莉丝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是一条蛇的吻部。 猩红色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凝固鲜血般的色彩，逐渐往下变宽的三角形头部越过两人几米，比几乎触及马房的顶部，然而，这才刚刚能让蟒蛇的眼睛从地面露出。 头部的块块鳞片交界处，有无数鲜红的肉条，像蛇信一样向外探出。 少女的双腿一软。 这是超出她这个魔女认知之外的力量。 这头巨大，且扭曲的生物在合拢嘴吻之后，跌回了淡紫的涟漪中。 临走前，狰狞的眼珠死死地锁定着她，好像在遗憾猎物的溜走。 灰色的砖石地面回归视野中心。 特莉丝咽下一口口水，跌坐在地上，连亚格尔什么时候松开她的都不知道。她不再存在喉结的光滑脖颈上下滑动了一下，引人遐想。 可惜这里好像没有第二个人了。 “现在，你对我们的合作还看好么？” 恶魔般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 “特莉丝小姐。” 亚格尔微微弯腰，低沉清透的男声从背后传进特莉丝的耳朵，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你想要什么我全部给你！我可以签任何非凡协议！你想什么时间来救我都行！” 她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破音的尖叫。 第三十四章 卡平的宅邸 在给特莉丝了一点小小的宠物震撼之后，亚格尔成功打包了他想知道的大部分非凡消息。由于数目过大外加内容过于严肃，两人连写带说就花了近一小时。 而他的小信使承担了把笔记带回家的重大责任。 在谈论的最后，特莉丝还是抱有期待地询问：“现在已经很久了，埃德萨克会发现我不在的。你能不能......” “不能。” 亚格尔残忍地拒绝了美少女的请求。 不过考虑到他们目前合作方的身份，他还是抱有最后一丝良心地解释了一下：“我不会抹除记忆，也不会把人叫醒。” “我的建议是，你最好现在就回去自首，说不定王子会愿意对你从宽处理。” 于是，一无所获的特莉丝还是咬着牙走向了事务所。 让我们为她的未来默哀，阿门。 明亮的马房里，亚格尔站在原地，回想了一下他今天得知的消息。 和心理炼金会相关的其实不多，最核心的内容是它是在鲁恩贵族中流传的组织。显然，一开始变成尸体的比尔·鲁道夫就是在和贵族交际中被吸纳的。 而让比尔的身世渐渐清晰的是魔女教派和王室的合作。 这两方的合作才是最让他意外的重要信息，也怪不得走投无路的特莉丝用它们当作投诚令。 魔女教派正在进行人口贩卖的行当，王室就是她们的最大客户。 虽然王室进行人口采购的动机很让人疑惑，但是考虑到他们在魔女教派那里海量的订单，东区的失踪人口也很有可能流向了同一买家。 假设丽芙的小女儿和比尔的母亲都是因为这个理由失踪，那么逻辑就说得通了。 比尔这个有着部分社会地位的教授对母亲的失踪毫无头绪的原因就是，王室从源头垄断了所有消息流通的市场。因此，不论是警察，还是比尔所拜托的朋友，都不可能帮助他得到相关信息。 不是，这样查下去，猴年马月才能知道比尔怎么和自己扯上交集的啊？ 想到这里，亚格尔无奈地撇撇嘴。 但是事不宜迟，他还是准备今天就先去东区看看。 有了魔女教派的线索，他现在觉得卡平这名东区黑帮头领也很可疑。毕竟海上的贸易有邪教做，贝克兰德的贸易王室又何必委托别人。 单独扶持几个组织就足够了。 所以，他准备今天就潜入卡平家调查。 ...... 下午三点，贝克兰德的另一侧，卡平的宅邸大厅里气氛一片死寂。 两名男子站在大理石修葺的房间中央，面对着无数或跪，或鞠躬的身影，居高临下的神态对其余人施加着浓重的压力。 其中，身着军装的男子缓慢地抬起左手，戴着白手套的手擦过握在右手中的长柄礼仪剑，抹干净了上面不断滴落的鲜血。 猩红色在洁白的手套上留下显眼的痕迹。 几步之外，一名已经血肉模糊，看不清具体特征的男子在地面上抽搐，显然是鲜血的来源。 他周围，是不断掉落冷汗的卡平，以及他的下属们。 “我对你很失望，赫拉斯。” 军装男子没有看向面前卑微的一圈黑帮人士，而是用冷漠的眼神盯着手里的剑，对身后的人说。 “我很抱歉。科尔格先生。” 身穿黑色燕尾服，戴白色发套的赫拉斯站在他的左后方，闻言深深低头道：“我向您保证，这件事不会出现第二遍。” 穿着军装的丘纳斯·科尔格冷笑一声：“你还想有第二遍？” 他把左手的脏手套一扯，狠狠地丢在地上。 啪！ 薄薄的布料发出反常的清脆声响，让房间里所有人都为之一抖。 “你们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帮党派办事。绑架贵族。发威胁信。试图杀人灭口。” 这名轮廓深刻，有着浓密但不杂乱胡须的中年男子似乎想用冷淡的口吻陈述这些事实，但是心中蓬勃的怒气让他的表情难以遏制地扭曲起来。 最后，他几乎是在咆哮。 “最愚蠢的是，伱们连一個毫无非凡能力的普通人都抓不住，居然让他跑了！” “还该死的让他跑到了东区冲突的现场！” “你说，你们还有什么留下的价值？” 他带着浓重杀意的话语在卡平金碧辉煌的别墅大厅里回响。 科尔格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深蓝的眼睛里几乎有火焰在燃烧。半神的气势让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呼吸一滞。 除了窗外，不请自来的访客。 在上午看完埃德萨克王子和魔女‘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的连续剧之后，亚格尔借口感冒，从埃蒙德律师手里拿到了下午的假条。 然后出现在了这里。 目前，已经变装并穿着黑色及膝风衣，戴着三角帽的蒙面猎人贴在别墅窗户外侧的阴影里，对谈话内容打出了问号。 ？ 6。 这真的是一群废物啊。 光听着科尔格的话，他就能够感觉到对方那股血压上来了的绝望。 从目前透露的信息能判断出来，对方指代的是伦泽·盖尔比的事，那名克林特子爵的好友，前些天被报纸通告死亡，并被砍下手指的贵族。 “试图杀人灭口”说明他现在还没死。 作为一个普通人，伦泽能够逃离这一屋子非凡者的追捕，确实只能说他们的酒囊饭袋功不可没。 亚格尔打开灵视看了一眼。 帽檐压着他的黑发，遮盖住了右侧的脸庞，让他能够被辨认的面部特征只剩下一只左眼。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穿透阻碍，看清里面的情形。 包括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在内，房间里一共有五名非凡者。 巧合的是，这名奄奄一息的人正是他曾经见过的，砍下伦泽手指的非凡者。 看来放跑人的就是你。 在他的注视下，背对窗户的赫拉斯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科尔格先生，这是我的监管不利。” “但是这次是那些新兴贵族组织的绿党主动找上门要求我们进行的，当时，我判断，如果我们不接下这条要求，东区帮派的异样就很容易会被他们察觉。” 已经在谈话间跪在地上的卡平赶紧点点头，声音颤抖：“是啊，是啊。” 他的头顶沁出丝丝汗水。 下一秒，锐利的剑光在房间里一闪而过！ 一只穿着黑色西装袖子的手掌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 第三十五章 前往地下 凄厉的惨叫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卡平捂住他自腕骨开始变得空空荡荡的手臂，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还在抽动的手掌，一秒之前，它还是属于他的左手。 他白森森的骨头从血肉模糊的断口戳出，喷涌的血液染红了大片地面。 “啊啊.......”卡平不自觉地呻吟着，因为剧烈的痛苦，他的眼泪和鼻涕无法控制地往下淌。 “废物。” 丘纳斯·科尔格轻蔑地俯视着卡平：“这点小事都能办出岔子，你有什么用？” “如果不是还需要你交完这一次的货物，今天就不是一只手这么简单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垃圾。” 看到这里，偷窥的亚格尔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领导讲话的时候不要随便插嘴。 不然他就会想起你搞砸了多少事。 就现在的对话来看，卡平黑帮的等级结构从大到小应该是：明显是军方人员的科尔格先生，军方下发的分管小组长赫拉斯，卡平和他的手下们。 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 卡平的黑帮果然是有官方势力扶持的。 只要知道‘货物’是否就是指失踪人口们，剩下的事实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至于你，赫拉斯。”别墅里，毫不留情地训斥完仍在惨叫的卡平之后，科尔格甚至懒得继续看他，而是对身后同样满头冷汗的属下说，“你和我来一趟。” “是。”戴着白色发套的赫拉斯声音有些不稳。 两人从被黑帮围住的真空地带走出。 除了几乎用尽力气忍住不在地上打滚的卡平之外，剩下的黑帮人士大都跪在大理石石砖上颤抖，只有少数几名非凡者稍好一些。 然而，冷汗依然不住地从他们的额头冒出。 在越过那团看不清面貌的非凡者人体时，丘纳斯·科尔格冷哼一声，用力踩在那伸出的手状骨骼上，碾了碾。 人体颤抖起来，不知在何处的受损声带发出‘咯，咯.....’的呻吟声。 赫拉斯的头低得更低了。 好在，顶头上司科尔格没有当场进行第二轮拷打的打算，他转过头，脚步沉重且暗含怒气地快速往前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大厅尽头华丽宽敞的阶梯，最后消失在二楼一扇雕刻有天使图案的红色木门后。 门彻底合拢。 大厅里剩下的人群发出轻轻的喘气声。 没有受伤，且本就情绪冷漠的非凡者女士率先站了起来。她戴着中间翘起的棕色软帽，身穿白色衬衣和背带长裤，脚上蹬着一双及膝的牛皮长靴。 只是现在，所有衣服上都沾满了血点。 她带着陈旧伤疤的脸转向远处仍在颤抖的黑帮成员们：“医生，过来。” 黑色西装中间，一名成员这才如梦初醒，踉踉跄跄地跑去卡平旁边给他止血。 剩下的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场面一度颇为混乱。 最有可能有奇怪能力的非凡者已经离开，现在别墅大厅里只剩下了两三名强度很低的武装人员，可以潜入了。 看到这里，亚格尔默默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瓶提前准备好的蓝色液体。 液体装在一个透明的破旧玻璃瓶里，瓶身贴着一张古朴的标签，纸张已经泛黄，还隐约有着许多不明来源的褐色斑点。 上面的大部分字体已经模糊，只剩下一段花体字还能勉强看清： The Healing Church..... 如果克莱恩在这里，当年不知道有没有过完六级的他说不定可以勉强认出，它是意为‘治愈教会’的一行英文。 来自一个令小克熟悉但毛骨悚然的异世界。 【蓝色炼金药】 【在治愈教会高层进行的实验中使用的可疑液体药物。是一种可以使大脑失去知觉的麻醉剂。然而，猎人们可以凭借意志在饮用后保持清醒，并利用药物的附加效果，在保持不动的情况下完全隐匿身形。】 亚格尔拧开瓶口，喝下了整瓶散发着浓重消毒水味的蓝色液体。 随着冰冷的触感流过喉咙，他的身影慢慢变淡了起来，最后彻底消失在了空中。 不知道衣服也能隐身是什么原理。 他新奇地扯了扯自己的外套，然后把药剂和本世界的一次性非凡物品划上了等号。 说是隐身，但是他现在的状态其实类似动物的拟态。如果他站在原地，就可以和外墙景色完美重合，但是一移动，轻微的身体轮廓就会显现出来。 不过只要缓慢且不发出声音，亚格尔相信大厅里现有的菜鸡们不会发现他。 他双手一撑，轻巧地从窗沿翻进了大厅里。 黑帮人员们仍聚焦于时不时发出小声惨叫的卡平首领，也就没有人注意，前方的窗户好像卡帧一般模糊了一瞬。 已经变成马赛克的亚格尔悄无声息地贴着墙，绕到了卡平家的楼梯附近。 在刚才的灵视里，虽然只有本层中有非凡者的形状，但是别墅下层还有大片象征房间的浅色阴影。 货物说不定就储存在那里。 他走向预估的地下区域入口。 …… 在他的身影消失几秒后，客厅里的卡平终于重新获得了说话的能力。 剩余的成员们围在他身边，等待指示。 深吸一口气后，这名黑帮头领用颤抖的嘴唇嘶吼：“把这個混蛋扔到地牢里去！再挑几个漂亮的上来！不听话就打！” 他用仅剩的完好手臂指向地上被拷打过的非凡者。 听到后，站在一旁的非凡者女士走到奄奄一息的肉体前方，抓住地上伤痕累累的手臂。 “遵命。” ..... 卡平似乎把入口设置在了他的书房。 亚格尔很快根据灵视来到了背后有浅灰色通道的房间。 大厅往右，穿过一扇厚重的大门，就是这件装饰典雅的书房。数不清的书籍堆起，几乎能触碰到充满浮雕的天花板。中心，是一个繁复的水晶吊灯，像花瓣一样层层展开，尽头屹立着无数洁白的蜡烛。 或许是因为掩盖罪证的需要，这间的书房并不在视野更好的二楼，而是被四面包围，设在了一个毫无窗户的角落。 通道的颜色延伸到了墙面中心，巨大的挂画后方。 挂画似乎是名家作品，上面的每一笔色彩都恰到好处。镶金的画框和墙壁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完全没有谜题，或者密码的迹象。 亚格尔沉默了。 你一个黑帮怎么能这么该死的有钱？！ 不对，说错了，重来。 伱一个黑帮在家里设密码门做什么？你属下不用下去带人出来么？！ 在入口面前犹豫了片刻，亚格尔纠结了一下进入地下的方式。 但是看着面前这好像很薄的挂画，他心中还是浮起了邪恶的念头。 “轰隆！！！” 巨大的声响在书房里响起，连隔音良好的门都不能完全阻止它传到门外。 走廊上，正在前往书房的非凡者女士勃然变色。 第三十六章 克莱恩的绝妙计策 卡平宅邸外，正在向内眺望的克莱恩意外地发现里面乱了起来。 接下亚格尔的委托之后，他趁着之前的委托人去了律师事务所，早晨就到了东区调查，得到了丽芙提供的女儿的书本。通过卜杖寻人，他在寻找丽芙女儿黛西的路上，一路摸到了这里。 根据占卜结果，黛西就在房子里面。 但是因为进不去，克莱恩和他新寻找的线人老科勒只能站在庄园外观察。 这栋有着广袤草坪，宽阔花园，和小型喷泉广场的小型庄园有着严密的守卫，几名西装壮汉带着龇牙咧嘴的恶犬，在铁栅栏正门前徘徊。 现在，从别墅内门中突然走出了另一名黑西装成员，似乎和他们大吼了两句‘入侵’，让这些壮汉立刻放弃了守卫外围，齐刷刷地带着狗向里冲去。 “怎么回事？”旁边，线人老科勒小声询问。 克莱恩也很诧异：“我不知道.....是卡平的帮派出了什么问题吗？” 等等，你才是我的线人吧？应该我问你才对。 反应过来的他额头滑落黑线。 看见克莱恩汗颜的表情，老科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职责，尴尬地笑了笑：“我也觉得可能是。” “听说，卡平帮派昨天晚上出了大事，有人还看到东区那边的警察往他这里过来了。” “真希望他马上被逮捕啊。”他努力补充着自己知道的消息，顺便感慨了一下。 昨晚？ 克莱恩在心中消化着这些消息。 难道卡平的帮派也有参与大使的事？ 不一定...... 不过！ 咀嚼着‘警察’这个词，他忽然想起来卡平臭名昭著的名声。 在许多谣言里，卡平是满手血腥的犯罪集团头目，尤其与很多天真女性的失踪有关。传言他通过这些肮脏的生意，才积累了现在的巨额财富。 也可能是，卡平的事情被官方发现了？ 毕竟他寻找的失踪人口也正在面前的宅邸里面。 不管如何，克莱恩觉得自己现在都可以使用一个绝妙的老办法了。 报警。 以救助卡平为借口，警方绝对能突入这间宅邸，届时里面隐藏的问题就有很大可能会真相大白。 但是纯粹的警察似乎也不怎么靠谱...... 因为哪怕没有使用占卜，克莱恩的灵性直觉也告诉他宅邸里面很危险，说明这里绝对有非凡者存在。 可能只有教会才能更稳妥地处理这件事。 但是用什么理由好呢...... 对了！昨天的通缉犯！ 克莱恩表情一亮，嘴角满意地翘起。 “怎么了？侦探先生？”看见他变化的神情，老科勒问。 “没什么，”大侦探压了压自己的帽檐，“我们走吧。” “走？去哪？” “去教会。” “令人尊敬的富豪，卡平先生在东区的房子出现了入侵者。作为侦探，我怀疑入侵者有可能就是昨天东区事故的罪犯。” “我们需要教会立刻前来保护这名忠实的信徒。” 他的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 然而克莱恩不会想到的是，他其实没有在撒谎。 ...... 几十米外，宅邸金碧辉煌的书房此时一片狼藉。 灰尘漫天飞舞，笼罩了一切家具。 “？” 亚格尔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簌簌掉下的铁皮和画布碎片。 ？？ 不是，什么人会在画布后面贴铁皮啊！ 不愿意承认自己失策的屑人恼羞成怒地踢开了碎裂的画框，镶金的铁块与他毫发无损的深黑皮靴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说实话，这真的不能怪他没有发现。 他一开始只是轻轻地踹了一下，但是连画布都没有打破。 这些布可能是卡平专门定制的，本身的韧性就很高。 所以他稍微加了那么一丢丢力。 真的，月亮作证，就一点。 然后画布连背后的墙壁连再后面的铁皮都碎了，飞溅出去的残渣与入口另一侧的牢房栏杆碰撞，发出巨响，狠狠镶嵌在了铁杆中央。 此刻，当亚格尔从油画的破损处望去，可以看见对面的这间牢房内部，数名手上充满疤痕的少女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到，瑟缩在一起。 她们的手臂上无一例外地充斥着疤痕，有些凝固，有些仍在流淌着鲜血。 几名少女穿着灰扑扑的裙子，挤在一起，绝望但麻木地看着破开的入口。 惊吓到无辜人士的亚格尔默默收回自己的腿。 从这一间牢房就可以看出来，卡平做的绝对是人口贩卖的生意没错。 然而，他没能进去仔细查看少女的状况。 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好吧。 亚格尔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门口，身上药物的效果恰巧时间将至，他的身形慢慢显现出来。 造成的动静果然还是吸引来了人。 他从及膝风衣的绑带上拿出武器。 左手握着的依然是给予莎伦小姐重击的骑士枪，伊芙琳。 不过右手就换了把武器，变成了一柄锈迹斑斑的锯肉刀，刀上随意地绑着几层绷带。不知道过去经历了什么，这些白色的绷带已经变成灰褐色，上面全是凝固的血液痕迹。 之前的‘慈悲之刃’这次不用了，因为...... 厚重的木门被轰然推开，脸上带疤的非凡者女性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挥舞着鞭子冲了进来！ 亚格尔漆黑如深渊的眼眸和她对视。 “因为今天不需要慈悲。” 他轻声说。 来人的鞭子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 而身披黑色风衣的猎人轻巧地闪避，身形仿佛融入了虚空之中，无法被伤害，眨眼间就跃到了来人的侧面。 他手中伊芙琳空洞的枪口对准了女士的胸口。 “砰！！！” 伊芙琳发出剧烈的爆鸣！硝烟从枪口飘出，让房间里充满浓烈的火药味。 几乎只有一秒，就已经奠定胜局。 冲进房间的非凡者女性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开了红唇。 她的躯干中央，出现了一块横贯左右的巨大缺口，隐隐能透过正面，看见身后被鲜血瞬间溅满的书籍。 她不受控制地单膝跪了下去，膝盖发出沉重的闷响。 身体无法移动了。 枪反！* 能力生效以后，亚格尔慢慢地走上前去。 他唯一露出的左眼和跪地的女士对视。女士带着伤疤的脸庞上凶狠不再，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 眼神好像在诉说着哀求。 但是锯肉刀毫不留情地从她的脖颈处划过。 锋利的锯齿切割皮肉，带出一片翻卷的血色，与深处的骨骼碰撞，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非凡者的尸体无力地倒下。 “对野兽使用，这把刀再适合不过了。”* 冷淡的男声在惨烈的现场回荡。 第三十七章 远方的呼唤 亚格尔面对着尸体，轻轻甩了甩手上的锯肉刀，让上面的碎肉随着鲜血滑落到地上。 书房的惨状雪上加霜。 除了几分钟之前墙壁破碎的厚厚灰尘之外，目前又增添了喷溅状的血迹，连高悬的水晶灯上都沾到了几滴，缓缓流下。 从空洞里看到这一切的少女们更加缩成了一团。 她们挤到了窄小牢房的最里处，完全藏在阴影里，几乎看不清她们的脸。 但是，相比于曾经完全的麻木，其中几名少女隐隐意识到，这名半空中冒出的青年似乎没有打算伤害她们。 而且以往最常鞭打她们的，不可战胜的凯蒂女士被轻而易举地击杀了。 如果他能杀掉卡平...... 微弱的光芒在少女们的眼中燃起。 不过，她们距离立刻出来还有一段时间要等。 被完全推开的书房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好像有至少一群人正在向这边赶来。 有点难办。 别墅的安保恐怕都来了。 亚格尔偏头看过去，不是很想一对多。 为了防止受伤并留下可以被追踪的痕迹，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和他们中门对狙比较好。 对于打复数的敌人，他总有一种会翻车的危机感。 不知道是不是曾经的无数次翻车留下的印象。 他后退几步，双手对着虚空抬起，手指交叉，做出祈祷的动作。 【遥远的呼唤】 【圣诗班的秘密仪式之一。】 【很久以前，治愈教会利用幽灵达到了高位的黑暗位面，但未能与宇宙外围取得联系。】 【该仪式未能达到其预期目的，反而创造了一座小型的爆发星，成为了圣诗班武器库强大的组成部分。】 它还有一个更简洁的名字。 星爆！ 想到它，亚格尔的脑海中隐隐浮现了一个带牢笼面具的身影，就算没有和身影相关的记忆，他依然发自内心地感觉到烦躁和厌恶。 似乎是他过去的某个仇敌的招牌技能。* 但是没有关系，现在崩溃的人变成他的敌人了。 以他交叉的双手为中心，头顶突然出现了一片扭曲的星空。 伴随着几声无意义的呓语。 然而，尽管他自己对此毫无反应，画布对面，看到星空的少女们都不受控制地发出惨叫，头颅一阵眩晕和疼痛，承受能力稍弱的已经无力地滑倒在地。 好像不小心波及友军了。 亚格尔尴尬地想。 好在，虚幻的星空只在房间里出现了一瞬间，又立刻消失了，残余的能量变成了一颗颗微小的蓝色星星，在黑发青年的周身浮动。 走廊里，几名黑西装壮汉，包括领头的一名中年非凡者，出现在了视野边缘。 蓝色的星星化作光点，唯美地向前坠落。 “轰！！！！！” 恐怖的爆炸声在卡平的宅邸里响起！ 与它们缓慢的动作和唯美的特效不同，坠落在地的星星们像一颗颗蒸汽炸弹，势不可挡地扩散出莹蓝色的光波，蒸发了一米内的所有物质。 无数灰色的坑洞出现在地面上，建筑的墙壁和天花板发出轰鸣声，爬上了道道恐怖的裂痕。 建筑材料不断从裂口中掉落，砸在地面上，带起弥漫整個走廊的灰尘，遮盖了站立的黑发青年的身影。 以及一整个走廊的破碎尸块。 刚刚挨挨挤挤的一群保镖们，外加两条恶犬，已经全部消失在了星爆的威力中，只有部分肢体侥幸在余波之外幸存了下来，让他们不至于连明天的贝克兰德早报都上不了。 连最前方的非凡者也是一样。 在刚刚的遭遇中，只有他在星辰落下之前反应过来了。 在震惊到扭曲的表情中，这名中年非凡者抓住了那一秒的空隙，张开了一层屏障。 那或许是某个强力的非凡物品的效果，屏障的强度远超中年人本身的序列。 但是没有用。 屏障在星爆摧枯拉朽的力量前，脆的跟一张纸一样。 远（di）方（yu）的呼唤实至名归。 然而，它在解决一个问题之后，又创造了新的问题。 就比如说，房子快塌了，以及，这栋楼里只要不是聋子的人都知道出事了。 由于卡平还在地下挖了建筑的关系，大部分深坑已经穿透了地面，露出了更下层的牢房，隐约的少女尖叫声从里面传来。 “啧。” 亚格尔放下举起的手臂，叹了一口气。 必须要马上撤退。 其实说他没有预料到这种场景的出现，是不可能的。在凝聚的时候他就知道这道秘法的强度了。 但是在用的时候他毫不犹豫。 甚至很想再来一次。 血液在皮肤下方沸腾，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和狂热。 连对死亡的恐惧都消失了。 他的精神状态好像又出问题了。 而且，只有当今天对战的人多了，那点微弱的积累变得明显，他才发现，自己每击杀一个人，似乎都从他们身上夺走了部分力量....... 让血液变得更加激动。 这样鲨下去，他还能保住人皮吗？ 意识到这点，亚格尔沉默了。 他默默在旁边的书上擦擦刀，摁住自己手上跳跃的血管，准备先下地窖逛一圈。 不为别的，他怀疑今天再被卡平的下属喂下去，他就要裂开（物理）了。 他还想保住自己为数不多的社交，还有钱...... 彻底变成触手怪了就连饭店都进不去了！ 可惜，他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 “囚禁！” 周边的空气变得粘稠，阻塞着运动的轨迹。 庄严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此处禁止移动！” 军方的两名非凡者到了。 赫拉斯冲在最前方，第一时间越过地面的坑洞，抵达了房间门口。 他毫不犹豫地使用了控制技能。 房间里的亚格尔只能停留在原地，等待迎敌。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动作引起了对面的误会，紧跟而来的丘纳斯·科尔格好像觉得事态已经在掌控之下。在慢悠悠地飘荡到房间门口后，他浮在空中，居高临下地发言。 “哦？非凡者？” “你是怎么进来的？又是卡平那个废物？” “不太像.....” “有趣，你使用了什么非凡物品吗？居然能够瞒过我。” 他勾起嘴角，大发慈悲地张开双臂。 “如果你把它交给我，我就允许你活着去教会自首，怎么样？” 当然，他在撒谎。 丘纳斯·科尔格使用非凡能力，营造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周围的书籍都在恐怖的压力之下被压缩，咯吱作响。 作为一名半神，科尔格不觉得贝克兰德有谁能打败他，尤其是一个还要费心潜入这里的人。 区区毁掉建筑物而已，不过是某些在战斗方面擅长的非凡序列的小小能力，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毫无作用。 他嘴角挂起残忍的笑容。 等拿到非凡物品，他就把这个人的四肢都扭下来，为打扰他的下午茶赎罪...... 而房间正中，压迫下的亚格尔歪了歪头。 “？” 第三十八章 乔治三世 他的小饼干在说什么呢？ 黑发青年疑惑地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科尔格。 空气在他周围形成微弱的禁锢，好像一层薄薄的蛋壳，抬手就会被不小心打碎。 不动只是因为他暂时不想动…… “哦？不准备交代是吧。”门口，科尔格还在无知无觉地继续说着，“那就只能吃一些苦头了.......” “等等！小心！”赫拉斯突然瞪大双眼，发出不可置信的嘶吼。 亚格尔在他的视线里骤然消失了。 原地遗留下了一阵白色的雾气。 【老猎人的腿骨】 【属于无名猎人的腿骨，传言，他曾经是格尔曼的学徒，向他学习了瞬步的技巧。】＊ 【只有仍在拜访梦境的猎人能够在持有这块骨头时，学习到这种特殊的技巧。】 丘纳斯·科尔格脸色一变，立刻抬起双手：“此处禁止隐形！” “此处禁止移动！” “此——” 科尔格的瞳孔骤缩，眼睁睁地看着旁边的赫拉斯胸口戳出一柄弯折的刀锋。 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咯.....咳......” 心脏破碎的躯体被随意抛出，在地上无力地滚动几下，落到了画布中心的洞口处。 只剩下垂死挣扎的喘息。 几步外，瞬间解决一人的黑发青年再次从空气中消失了。 “怎么会没有用......” 这名军装壮汉难以相信地喃喃。 然而，很快他就开不了口了。 一只戴着漆黑皮质手套的手突然出现！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喉咙。黑发青年的身影重新显现在了他的正面。 锯肉刀狠狠地划过脖颈。 血液喷涌而出。 科尔格深蓝近黑的眼眸里倒映出了一道好像来自地狱的身影。 黑色的及膝风衣已经沾满了鲜血和碎肉，复古风的三角帽下，是一只幽深的左眼。 眼白处有红色的血管探出皮肤外，缓缓蠕动。 冰冷，残酷，且血腥。 祂已经疯了。 丘纳斯·科尔格，一名半神，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面对什么。 他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房间里重归寂静，只剩下了远处的赫拉斯艰难喷吐鲜血的声音。 亚格尔和手中失去神采的尸体对视。 这个序列的非凡者真是没用啊...... 回想他来这个世界的经历，眼前的军装男子可以排的上最菜的头几名了，甚至比不上其他序列水平更低的非凡者。 尸体的双眸中划过一丝倒影。 那是什么？ 正准备把人扔到地上的亚格尔下意识地看过去。 灵视被动打开。 不需要顺着背后的丝线溯源，他的视野中自动出现了一道似乎要降临在尸体上的身影！ 相隔千里，一名身着镶嵌满宝石的红袍，戴着王冠的威严男子端坐在黄金制成的座椅上，脸色阴沉地看向他，抬起了手。 两人隔空对视。 亚格尔急速爆退，把面前的尸体全力甩了出去！ “轰隆！！！！！！！！” ....... 下班时间，贝克兰德正是逢魔时刻。 鲜红的火烧云染红了灰蒙蒙的天空，给下班人的道路增添了几分色彩。马车伴随着‘哒哒’的蹄铁声，在傍晚的砖石路上穿行。 很久以前，有个国度的人民笃信这是一個被诅咒了的时刻，所有的邪魅和幽魂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天空中。 跨越数不清的岁月，贝克兰德可能也要有这样的传说了。 “砰！！！！！” 随着一声响彻东区的爆炸声，下城区著名富豪卡平的庄园燃起了黑烟。 由建筑碎片组合起的浓密烟尘笼罩了原本打理精致的花园。 远近来往的行人都停止脚步望了过去，嘴巴惊讶地张成了O型。 包括正在赶来的蒸汽教会小队，和他们的带路党，克莱恩。 所有人瞳孔地震。 曾与克莱恩有一马车之源的伊康瑟·伯纳德震惊得连手里的镜子都差点掉到地上。 他目瞪口呆地问旁边的克莱恩：“这就是你说的入侵者？” “......是啊。”克莱恩也呆滞地看向那边的房子，“我告诉过你们那看起来很危险了.....” 谈话间，烟雾缓缓散开，露出背后倾塌的建筑。 这栋曾经富丽堂皇的别墅已经倒塌了大半边，右侧出现了大面积塌方，好像房间中间缺损了一大块一样。 一行人仰头凝望着这一场景。 “我们还去吗？”良久之后，机械之心的小队成员沙哑地问。 “.....我相信大主教阁下很快会过来的。”伊康瑟·伯纳德回答，重新抱紧了他怀里的镜子。 ...... 烟尘之中，灰扑扑的黑发青年从废墟里爬出。 “呸。”他侧过头，吐掉嘴里卷入的灰尘，并把自己身上的灰拍掉。 可惜只会越拍越多，风衣依然沾满碎屑，因为头顶还在不断地掉落砖石块。 这间十几分钟前还整洁敞亮的书房现在已经是拆迁现场和凶杀现场的结合，说实在的，它吊顶上的水晶灯还能幸存下来实属不易。 不远处，走廊的钢铁结构从碎裂的石制墙面中戳出，向下弯曲，将上方的石块向下倾倒，让碎石截断了前往客厅的道路。 如果不是他及时把尸体从走廊扔到了另一头的客厅，现在就该上演触手怪生存力测试了。 好在目前的一点点石块对他的伤害不大，他完好无损地从灰里面出来了。 脱离''险境''的亚格尔皱眉回想着他刚刚看到的身影。 王冠，红袍，黄金王座。 三个要素加在一起，那道身影显然是鲁恩的国王，乔治三世。 或许是军装非凡者和王室有血脉关系的原因，在科尔格死去的瞬间，乔治三世就顺着尸体看了过来。 根据他看过去时虚幻的阻塞感，这名国王无疑离真神只有半步之遥。 和之前教堂尖顶上的金发非凡者水平相似。 有了国王的出现，卡平的生意有王室支持的猜测已经完全实锤了。 大规模的人口贩卖，王室和邪教的合作，以及国家间的冲突。贝克兰德看起来风雨欲来。 这里在酝酿什么阴谋？ 亚格尔眉头皱得更深了。 更何况，自己的身世还和这麻烦的王室秘闻卷在了一起，死亡的比尔·鲁道夫好像和几方势力都有联系，死因成谜。 如果他要在这种现状下寻找自己的过去，势必要冒更多危险。 就比如说现在，警察和教会绝对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他远远眺望了一眼远处已经出现的几个非凡者光点。 叹了一口气，黑发青年决定先回归当下。 当务之急还是在教会到来之前，把这里的地下调查完，寻找失踪的比尔母亲以及丽芙女儿的线索，然后立刻传送回家。 现在离开这趟就白跑了。 他转身走向幸存的地下入口，跨过赫拉斯已经了无生息的尸体，快步冲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好事是，因为乔治三世引起的爆炸离房间较远，里面缩成一团的少女们没有受到波及。 而且，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星空并不是真正的“星空”，而是亚格尔用秘法模拟出来的缘故，少女中的大部分已经从短暂的眩晕中恢复过来，谨慎地打量着走进来的黑衣闯入者。 确认没有人长出奇怪的肢体，亚格尔放心地忽视她们走了过去。 接下来到场的警察会负责解救受害者的，他就不必救人并留下更多破绽了。 卡平的地牢十分阴暗，充斥着排泄物和伤口腐烂的恶臭，越往里走，墙角和地面上就越常出现大滩没有清扫的血液。 微弱的蜡烛照耀下，数不清的少女缩在角落，用胆怯的眼神偷偷观察着新进来的青年。 第三十九章 和教会的正面交锋 “嗒，嗒……” 阴暗的地牢里，只有亚格尔的脚步在回响。 他边向深处走去，边打量着周围的少女们，寻找自己的目标。 在来之前，因为预估到卡平的生意或许有王室的插手，他特意查询了贝克兰德早报的专栏，记下了‘特危通缉犯头像及其可能从犯公示’中比尔·鲁道夫母亲的脸。 在照片上，那是一名瘦削干练的中年妇女，看起来饱经风霜，但脸上却带着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 应该是比尔成为教授后，带其母亲去照相馆留下的。 可是奇怪的是，他可以称得上一无所获，牢房里被监禁的大部分都是相当年轻的女性，或许丽芙的女儿会在其中，但是鲁道夫夫人肯定不在。 根据魔女教会的情报，王室购买人口应该不区分男女，甚至应该更倾向男性才对。 亚格尔回想特莉丝说出的情报。 之前王室非凡者和黑帮的对话中，也提及了卡平需要“交货”。他们总共肯定不止绑架了地下这一批失踪人口。 所以，剩余的应该都被王室接走，运送到其他地方去了。 如果他要找到比尔母亲的线索，恐怕还要再追查王室这条线才行。 调查对他来说困难重重。 亚格尔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观察中，他很快来到了整个地下区域的末端。越过所有关押少女的牢房后，是一扇横贯通道的栏杆门，再那边只有封死的砖墙。 砖墙上挂满了各种残酷且给被击打方带来极大痛苦的武器。 这里应该是专门负责审讯的地点。 他站在栏杆前，向内看去。 空荡的牢房内，只有中心的石桌旁边，倚靠着一道不住颤抖的身影，血迹从中心蔓延到挂武器的砖墙上。 显然，不久之前，人影就是被折磨的对象。 伤痕累累的身躯很完整，唯一的问题是，他的右手缺了一根食指。 伦泽·盖尔比？ 联想到了之前在事务所见到的那根手指，亚格尔果断地拿出枪，对准了牢门上粗壮的铁锁。 “砰！” 嘹亮的枪声让整片区域的人都为之一抖。 也惊醒了地上，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的伦泽。 ''谁？'' 伦泽艰难地睁开双眼。 在之前贝克兰德早报的配图中，他还是一名颇为英俊的青年，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但现在，在经历过卡平黑帮的轮番殴打后，他变得满脸血污，看不出轮廓。 尽管已经很凄惨，但他的经历可以称之为极其幸运。 昨天，他在军情九处的安全屋短暂停留后，居然靠着东躲XZ，成功熬过了一整晚，才在今早被卡平黑帮抓住。 按道理来说，他这种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会被立刻处死。可是在挨了一顿毒打之后，卡平黑帮的人甚至没来得及想到解决他，就被紧急叫了出去。 他能活着见到亚格尔真的算女神保佑了。 “你们……就算杀了我……也不能改变……因为……我已经把真相说出去了……” 伦泽喉咙里带着血液，含糊不清地对他眼中的一片黑影说道。 “？” 真相？什么真相？ 一打开门，就听到这条消息的亚格尔手忙脚乱地在自己的空间里翻找治疗物品。 等等，撑住啊！在说完真相之前，你绝对不能死！ 一阵翻找之后，他的目光飘向了里面成堆的盛放鲜血的针管。 它泛黄的标签上隐约有“治疗”字样…… …… 在爆炸发生的几分钟后，卡平的宅邸周围已经围满了机械之心和代罚者。 按照分配来说，这块区域应该是代罚者管辖的范围，但是偏偏报警的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是蒸汽教会的信徒，所以被找上门的机械之心也没有拒绝这趟出警。 然后，两边就分别派人通知了各方高层。 考虑到距离很近，风暴教会的大主教“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阁下这次总算没有姗姗来迟。 他乘坐马车，一下来就威严十足地询问封锁周边的代罚者：“行人都驱逐了吗？” “是的，已经确认全部驱离了。”代罚者的小队长站出来汇报。 “这次的情况是蒸汽教会先接到报警。然后，在我们赶来的过程中，庄园发生了塌陷。最初的发现者已经被带往警局做笔录了。” “很好，那么我们就准备探索……” 枢机主教艾斯·斯内克的表情一变。 下一秒，一声高昂到不似人类的惨叫从破损的庄园传来，相隔整个草坪，都让周边的教会人员们有轻微的眩晕感。 “是失控者？！”感觉到声音中非人波动的代罚者成员惊叫。 “跟我立刻进入！”艾斯·斯内克脸色阴沉地命令。 能够跨越庄园草坪的十几米，传入他的耳中，甚至仍能保留微弱的影响，这次的失控者至少是序列六！ 卡平一个小小的东区黑帮，又怎么能培养的出序列六？！ …… 庄园的地下区域，所有的少女已经在刚刚的厉声嘶叫中昏迷了过去。她们表情痛苦，但好在并没有产生诡异的病变。 而最里间的牢房里，出现了一只从周身裂口中伸出黑红触手，长牙舞爪的身影。 “怎么会这样！” 亚格尔咬紧后槽牙，努力摁住飞舞的触手，把它狠狠抱住。 刚刚，在他给奄奄一息的伦泽扎下一针管的血液后，对方身上的旧伤立刻愈合了。 但还没等他露出喜色，伦泽就发出一声非人惨叫，身上原本的伤口骤然重新裂开，并伸出了一条条舞动的触手！ “不应该有副作用的才对……” 因为受他波及昏厥的普通人，和接受治疗失败彻底变异的伦泽，亚格尔心情极差地低语。 在看到针管的时候，他是隐约有感觉那是治疗用品，才会使用的。虽然失忆，但是那种安全的直觉不应该会欺骗他。 除非对他自己安全的物品不可以对其他人使用。 该死的！ 他一边夹住变异的怪物，一边寻找一個没有非凡者的方向，猛地窜了出去！ 信使无法带其他生物传送，他只能徒步逃跑，把伦泽带回去寻找治疗方案。 而灵视里，教会的成员已经近在咫尺！ 一马当先的枢机主教艾斯·斯内克在看到非凡波动有远去的迹象时，毫不犹豫地直接使用了非凡能力。 虽然在白天会被看见，但是不让失控者溜入居民区更为重要。 雷电！ 一片晴空下突然出现了一道金色的闪电，直直劈向庄园破损的右侧！ 几秒之内，爆发全部速度，已经冲到走廊破损墙面前的亚格尔脚步瞬间急停，身影骤然一闪，爆退出了这块区域。 “轰隆！！！” 随着雷电的巨响声，本就破损的房屋被彻底劈开！ 周围已经被驱散的居民在家中好奇地透过窗户，看见这非凡的一幕，不由震惊地指指点点。 ''卡平作恶多端被雷劈了？'' 而更近些的教会非凡者们，在彻底碎裂的房屋空隙，终于看清了这次案件的始作俑者。 烟尘之中，一名身穿血色风衣的瘦削身影，单手抱着巨大的触手怪物，站在房屋中间，和浮起的艾斯·斯内克隔空对视！ 第四十章 我焯，蒙！ 圣者以上？！ 看见对方轻而易举地制服了狰狞的怪物，并把它贴身抓在手上，艾斯·斯内克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无法判断对方具体凌驾他多少，但是感受到了对方对自己隐隐的压制力，这名风暴教会的主教犹疑不定，没有立刻继续动手。 而这短暂的停顿给予了亚格尔逃走的空间。 他现在还没有正面硬刚整个贝克兰德教会包括他们背后真神的打算。 在亚格尔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与真神对视时就有很不详的预感，如果被祂们抓住，可能会有让他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 所以今天闹到被教会堵住绝对是巨大的错误！ 谢，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境地！ 在一众教会成员的注视下，血衣青年抓紧手上的怪物，转身冲出破口，向东区的码头飞驰而去！ “拦住他！”代罚者小队长声嘶力竭地对自己的队员大吼，自己也悍不畏死地奔向相同的方向。 几秒后，反应过来的“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主教好像天神下凡，浑身沐浴雷电，眼中放出金色的光芒。 狂风，雷电，在转瞬之间就聚集在了贝克兰德东区的上空。 亚格尔带着触手版伦泽亡命奔逃，身影在一道道金色的雷电下闪烁。 哪怕远处，对非凡情况一无所知的平民们，也隐隐觉察出了不对劲。 ''今天的雷怎么这么多？！'' 好在，这种异常的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在只剩下最后一线光彩照耀大地的夕阳下，整片码头区域突然弥漫起了黑色的雾气。 黑夜教会的主教赶到了！ 寄！ 逃亡中的亚格尔嘴角下撇，感觉到身后不断增多的追兵，右手一翻，拿出了一柄寒光凌凌的扭曲小刀。 情况变得越来越差…… 就只能先解决一個！ 在身影穿过一道雷电，冲入居民区的瞬间，他突然一转身，和艾斯·斯内克面对面。 正在追逐的“神之歌者”顿时瞳孔收缩，立刻想远离！ 但太晚了。 血衣青年手中的刀猝然从金色的雷电中穿出，狠狠把大主教钉在了居民区的房顶上。 “咳！” 他吐出一口鲜血。 艾斯·斯内克半人半神的身躯居然被刀锋穿透！ 另一边，黑夜教会的主教已经抵达，迅速代替“神之歌者”飞身追了上来。 黑雾随着新来的高序列，淹没了整片东区。 一击成功，亚格尔回过头接着逃跑，身影在已经陷入彻底黑暗的街道上时隐时现。 近处赶到的已经有黑夜教会和风暴教会的主教，远处，另外几道高序列非凡者的身影也在冲来的路上。 掐指一算，起码有四五个。 他今天同时惊动了皇室和教会。 虽然击杀这些人不算困难，但是要在不惊动真神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 说实在，他现在已经感觉到，西部方向，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传来，带着和笼罩而来的黑雾相似的气息。 怎么办......怎么办？ 亚格尔胸口剧烈起伏，却脚步丝毫不带停歇地飞速越过了东区的街道。 前方左拐....... 那是谁？！ 他的视野侧面，突然出现了一道意料之外的非凡者光点。 亚格尔没有抓住怪物的手重新拿出刀刃。 他手臂肌肉绷紧，身体里的血液急速涌动，似乎在催促他做出决定！ 但转弯时，眼前的黑雾却倏然被来人的非凡能力抽离。 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黑色微卷的短发，宽额头，瘦脸庞。 是格林。 用肉眼看清来人的五官后，亚格尔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意料到自己的好邻居会出现在这里。 黑暗的小巷里，格林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只不过这次似乎格外发自内心。 “和我来。” 他友好地对一身血，还带着触手怪的血衣青年招招手，好像和好友不期而遇一样。 这种神态在一方浑身浴血，且所处地点危机四伏的情况下非常诡异。 “……” 对面，亚格尔站在原地，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这人看起来真的很可疑。 毕竟哪个阳间人会在邻居带着怪物回家的路上等着帮他引路？！ 但是一边是教会的n个高序列追兵，和被真神发现的危机，一边是看起来不怀好意的这个不明高序列…… 他好像确实只有一个选择。 --- 十几分钟后，嘈杂的声响渐渐平息，连东区浅淡的黑雾都缓缓散去了。 夜晚的红月已经爬上了天空，宁静地照耀着大地。 贝克兰德重归平凡。 卡平宅邸的几百米外，是圣风教堂直入云霄的尖顶，类似哥特风格的外墙上刻满了雷霆和风暴的浮雕。 最上方，风暴教会的标志旁，再次出现了一名金发青年的身影。 青年朴素温和，穿着最简朴的白袍，留着遮住下半张脸的金色胡须，宛如最普通的神父。 他远远地眺望着混乱的东区，脑海中，好像有谁在不断对他发起联系申请。 只不过他没有在乎。 笼罩大地的一片黑雾后，三名教会半神齐聚，在空中无头苍蝇般地打转，显然已经丢失了敌人的踪迹。 而更远处，王室的成员也抵达了现场外围，四处搜寻。 青年胡须后的嘴角漫起丝丝笑意。 “这个结局，你还满意吗？” 轻轻的低语，不知道在对谁诉说。 --- 晚上七点，已经在东区搜寻一圈，但一无所获的教会成员们再次在卡平的别墅前聚首。 曾经豪华的庄园已经全部变成废墟，从被反复劈开的裂口处，各大教会人员进进出出，忙碌于把发现的受害者少女们运出并救醒。 内部的惨状震撼了所有人。 教会原本预估的邪教组织聚会地点的猜测好像全部错误了，少女们人人带伤，却不像是被失控者波及的，而是陈年累月的鞭挞痕迹。 死去的大富豪卡平似乎才是这些受害者凄惨境地的罪魁祸首。 调查的非凡者们心情沉重地记录着案件细节。 而另一边，无功而返的主教们在前门谈话。 已经成为废墟的草坪上，一口气出现了近五位半神！ “神之歌者”艾斯·斯内克大主教作为唯一受伤的那位，正脸色不虞地坐在庄园废墟前的喷泉水池旁，接受属下的治疗。 蒸汽教会，以及黑夜教会的大主教围在他旁边。 而更外围站着的两名穿着华丽的是新赶来的王室半神和属下。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中一名四十岁左右，穿着笔挺礼服的英俊男子脸色阴沉，率先开口问道。 他正是军情九处的最终负责人，死去的丘纳斯·科尔格的顶头上司。 “一小时前，我们教会接到了平民的报警，”最早派出机械之心，但最晚赶到的蒸汽教会的大主教拿着报告，和围着的其他半神们解释。 “报警人是一名侦探以及他的东区线人，两人都表示看到卡平的庄园中出现了骚乱。” “然后等我赶到，那名圣者以上就带着失控者出现了。”艾斯·斯内克接过话头。 黑夜教会的大主教跟着颔首。 王室半神的表情更黑了。 所以，是针对他们的人口贩卖窝点进行的袭击？ 第四十一章 契约 半座城市之外，乔伍德区的夜晚十分喧闹，除了下班后，在门口互相询问打招呼的中年男女，街道上还隐约能听见几家欢乐的聚会声。 水文路依然平静祥和，23号的中年夫妇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带着两个叽叽喳喳的小朋友回到了家里，准备展开温馨的晚餐时刻。 远处东区的纷乱好像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 除了他们邻居家花园背后被掀开的井盖。 在这栋毫无亮光的房屋阴影下，临街沉重的井盖被缓缓挪开，露出下方空洞的黑洞。 从里面率先跳出来的是自称格林的青年，虽然刚走过一圈恶臭的下水道，但他的黑色西服整整齐齐，仿佛散完步回来一样。 和他截然相反的是他今天的临时队友。 风衣被血浸透，单手抱着张牙舞爪触手生物的亚格尔跟在后面爬上岸。 因为只被单手摁住，“伦泽”伸长的黑红触手甚至有空间在地上扒拉两下，深刻演绎了什么叫阴暗地爬行。 两人的组合看起来像恐怖片里的鬼和给鬼介绍生意的邪恶中介。 把井盖踢回去后，亚格尔对格林敷衍地点点头：“非常感谢你今天的帮助。” 虽然确实很感谢格林让他避免陷入困境，但是这莫名出现的好邻居绝对别有所图。 尤其是当他只露出一只眼睛，也被认出来的情况下。 到达目的地之后，是时候开始议价了。 “你想去谈谈吗？”他发出邀请，顺便把偷偷往格林那边伸去的触手掐住。 “当然。”格林笑眯眯地说道。 在夜色中，亚格尔悄无声息地带着他潜入了自己的房子。 虽然回家也要悄咪咪的很狼狈，但是没办法，他现在被看见了路人分分钟尖叫报警。 “啪。” 头顶的电灯闪烁几下，亮了起来。 “请坐。”亚格尔指了指餐桌旁的木椅。 他租的这栋房屋并不算很大，是常见的鲁恩式格局。进门的右手边的是通往二层的楼梯，中间是餐桌和厨房，最左侧是会客室。 会客室里有据说是萨默尔太太亲戚留下的昂贵布艺沙发。 那为什么不去坐沙发呢？ 啧！浪费！一身血，坐沙发他要花多少钱洗？！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带着格林坐在了餐桌旁边，左腿狠狠踏在乱动的触手生物身上，确保它不会乱跑拆家。 “那么，亲爱的格林先生，我相信你不远千里和我在东区相遇不是一个巧合吧？”落座后，亚格尔仅露出的一只左眼转向对面，连睫毛上都沾着丝丝血沫，“你有什么目的？” 格林唇角翘起：“这么说未免太过生疏。” “我当然是抱着和你交朋友的全部诚意来的，怎么能称之为‘目的’呢？” “。” 你也想当谜语人？ 呵。 “那真是太好了，”亚格尔微微弯弯眼睛，皮笑肉不笑地接话，“能交到伱这个好朋友，我实在是太幸运了。” “我相信你这么伟大的人，也是不会在乎我这里的小小报酬的。” “无以为报，只能送你一些不重要的礼物了......你觉得我家的黑面包怎么样？” 他直接开口逼迫格林，省的对方绕弯子。 毕竟亚格尔脚下还踩着一個受害者，后续还有研究和治疗要做，不是很想耗在和对方谈判身上。 而且，他确实也不是很想给报酬。 反正从灵视来看，格林大概序列三的样子，不怀好意还打不过他...... 白嫖一下没关系吧？ 对面，不知道有没有感知到他恶意的格林笑容不变，抬手正了正自己脸上的金丝眼镜，摆弄两下镜腿，似乎很想让左侧镜框消失的样子。 “这就不需要了。将邻居从困境中带出，是我应尽的善举。” “请将刚才的相遇当作我的一点见面礼。其实，我今天是希望找你合作的。”格林语气自然地转变话题，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黑色的眼睛和亚格尔对视。 “我向来很喜欢一句话：当确定序列的时候，你的朋友和敌人也确定了。” “我相信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谈话间，他手上一用力，居然把左侧的眼镜拆了下来。 戴着单片眼镜的青年笑意盈盈地和亚格尔对视。 如果任何一个本世界天使在这里，都会脊背发凉脸色大变。 可惜，''涉世不深''的亚格尔只是疑惑地偏了偏头，没有理睬他。 这动作有什么深意吗？ 他没有在意。 而对面的格林，现在也可以称之为，某只阿蒙，见状，眼神渐渐幽深起来…… 这个世界的天使数量屈指可数，在哪个势力也都很清晰，怎么会在贝克兰德突然出现一名如此莽撞的呢？ 哦好吧，不止一个，听说之前还有一名和塔罗牌有关的高序列。 但是他们的战力都应该没有眼前的血衣青年之令人震撼。 格林兴致盎然地猜测。 是即将接受神降的躯体？外神还是真神？ 他并没有往本体的方面猜测，但这并不是他的分析问题，亚格尔身上的特性让他和星空生物天差地别。 就比如，虽然非常微弱，但对方显然是具备人性的。 这也和他是一个分蒙有关，或许具备更多知识的本蒙来，会有不一样的观察结果…… 亚格尔皱了皱眉：“我们能有什么合作的方向？” 作为一个非凡知识不多的人，他明智地没有选择问对方透露的序列相关的“敌人和朋友”。 “很多，比如说对我们共同的敌人，教会，还有……” 格林笑眯眯地看向地上的触手。 “我可以帮你找到恢复它的办法，你觉得怎么样？” “哦？你能做到？”亚格尔提起了一些兴趣。 由于技能并没有点在研究方面，他确实很苦恼怎么救伦泽。 但又不能不救，毕竟是自己造成的…… 不存在的良心都要痛起来了。 “我的把握很大。只要你给我造成他现状的物品，我就可以让他复原。” 算盘珠子蹦我脸上了。 亚格尔暗自翻了个白眼。 针管和他本身的来源有关，交给对方，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底细。 但也不是不可以。 “没问题。”血衣青年给出了一个让格林意外的回答。 格林愣了下，随后笑意渐浓：“那么就请你把……” “但是我们要签一个契约。” “你这么自信，不会在意我用点确保的手段吧。” 铺着红白格子桌布的餐桌旁，两名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直直对视。 格林笑容僵硬了一瞬。 怪不得愿意同意这个方案…… “可以。” 不过，作为一只蒙，他也非常自信自己能够摆脱契约的束缚。 “我愿意签订。” 第四十二章 本体蒙：？ 灯光的照耀下，水文路24号的餐桌前出现了一幅古怪的景象。 在围坐的两名青年之间，漂浮着一张写满条款的纸，在虚空中带起渐渐涟漪。 它四周泛黄，但是莫名反射着生物般的红润光泽，仿佛是用人类身上切割下来的皮肤制成的。 上面，用鲁恩语写着： ‘在群星的见证下，双方达成协议，从此刻开始结成合作关系。’ ‘一，在任何情形下，禁止以任何形式将合作对象以及内容透露给任意第三方。’ ’二，新的合作事项只有在双方同意时才会开展。’ ‘三，在合作时，双方都要保证尽力促成最终目标的达成。不留有余力，不互相伤害…..’ ‘四，合作报酬应对双方尽量公平……’ ‘…..’ ‘十，违约后果为十倍赔偿目标达成后可能获取的利益，并共享位置。’ ‘本契约最终解释权归Gehr（涂抹）亚格尔所有。’ 纸张末尾，黑色的笔墨涂去了一个本世界鲜有人知的名字，好像是契约原本的拥有者。* 这是亚格尔从自己的空间中找到的物品之一，最开始，上面签署着他的名字。 但是或许是因为过去的约定已经失效，上面的所有字眼模糊不清。 “条款大约就这些，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签订吧。”亚格尔的手下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两下。 黑色手套上沾染的血液缓缓晕开，在桌布上染出一小块红点。 “！” 他的桌布！ 他假装不经意地收回了手，掩饰般地操控着上空漂浮的诡异契约，缓缓降临在对面单片眼镜的前方。 黑色的字迹清晰地像纹在纸面上一样。 格林眨巴眨巴眼睛。 面前的这件非凡契约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虽然开头的见证者‘星空’略微诡异，但是总体是对方的能力构成的人类造物没错。 更何况，在契约相对公平的情况下，大部分条款看起来还都很有钻空子的空间，就是最后的最终解释权相对棘手。 唔，稳赚不赔。 只要对方不是真神，条款的约束力肯定不足以对他这个假序列三，实际的“渎神者”天使之蒙生效…… 格林笑着回答道：“没有问题。” 餐桌另一侧的血衣青年看着他伸手，非常有诚意地主动拿起了桌上造型奇特的金属钢笔。 “那么，我就签署了。” 金属钢笔没有墨水，但是在单片眼镜青年拿起时，却自动流出了红色的笔液。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 视野里流出的红墨水其实是他的鲜血，在他握起钢笔的瞬间，探出的长刺扎破他的指尖吸取的。 好像.....不太妙？ 格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液从钢笔笔尖滴落在了契约上。红色迅速在人皮一样的纸张中渗透，条款末端自动勾勒出了一个名字。 阿蒙（格林）。 “？” 他的笑容消失了。 契约的无形能力像一条条锁链施加在了他的身上，不说序列三，见多识广的某蒙敢肯定这起契约对真神都有效力。 他沉默地和亚格尔对视几秒。 质量良好的电灯清晰地照出了两方各怀鬼胎的眼神。比如格林眼中浓浓的疑惑，和对面阴人成功的若无其事。 某蒙意识到自己诈骗多年，终于阴沟翻船了。 契约确实来自对方本人没错，但它的力量却是不属于22条序列之内的真神级。 对面是外神本尊。 外！神！本！尊！ ？ 怎么出现在地球的？为什么像不知道自己是外神一样？又怎么完美地装成人的？还是说星空本就存在另一個人类文明？……？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祂好不容易穿过屏障，就是为了做这个？ 这不合理！ 在对面不合逻辑的行动下，阿蒙的推测当然也全部失效了。 现在，被迫签订的契约完整地束缚了双方，不论他之前想如何操作，现在都只能乖乖遵守条约。 甚至还坑了一把其他的“自己”。 无耻的是，虽然契约的生效对象是全蒙，但是目前认定的契约对象对象只有格林·阿蒙一个，所以其他蒙既要遵守条约不透露合作对象的身份，也不能知道合作对象是谁。 比如…… 感到契约的，远在神弃之地的阿蒙本体：“？” 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其他蒙：“？” “……” 束缚还直接制止了格林的记忆和其他蒙共享。 因此，阿蒙们左翻右翻，也没能找到这个反手卖出全蒙的叛徒。 不过对格林来说，这还算是个好消息…… 他至少不会成为被全蒙公投的对象。 可惜，和他（们）的感受完全无法共情，亚格尔在欣赏完面无表情的单片眼镜后，自顾自拿回契约，滴上了鲜血。 亚格尔·德莱斯特的名字出现在了阿蒙下面。 “契约已经签署生效了。”他露出的左眼弯了弯，心情很好地从空间里摸出针管，“考虑到你在签署前答应了交易，我们这次的合作已经算作生效。东西和人我都交给你，请你尽早完成要求。“ 反正，条款里有写不能摸鱼划水，他也不担心对方拒绝合作。 装有红色鲜血的针管外壁有着一层血清留下的污渍，看起来陈旧且危险。在餐桌上缓缓滚动，最终停止在了单片眼镜青年前方。 然而，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格林忽然看着针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缓缓开口：“根据合约，我应该可以要求合理的报酬吧？” “没错。”靠在椅背上的亚格尔回答。 他今天少有的良心爆棚了吗？ 不是。 主要格林看起来很可疑，而且看上去就精通算计，他怕出现的漏洞同样会被对方利用，才勉为其难做出了一份公平合约。 好像也不那么公平。 但是…… 带着不详的预感，他看着笑容重新爬上格林的脸颊。 这名戴单片眼镜的恶魔低语：“那么，我要求一万镑的报酬。” 轮到亚格尔呆若木鸡了。 整栋别墅似乎都寂静了一秒。 “多少？”良久之后，他不敢置信地再问了一遍。 ？？ 他没听错？！ “一万镑。” “这是很合理的价格。作为一名序列三，我在贝克兰德的雇佣价绝对可以达到这个数字。尤其是只有我才能解决污染问题的情况下。” “而且，我们刚刚均同意了这次交易，你不会想单方面反悔吧。” “那样，你就需要付出十万镑的违约金。” 格林流利的质问背后透出浓浓的恶劣。 “不对，”涉及到钱，亚格尔迅速抓住漏洞，“合约成立需要建立在合理的情况下……” 话音未落，他自己的契约就莫名传来了认可条件的结果。 ！ 你是我的契约！我都不认可伱怎么能认可！ 亚格尔恶狠狠地磨了磨牙。 虽然由他的力量维持，但是为了保证绝对的束缚力，契约在设立开始就是规则性的，所以—— ''交易成立。'' 双方都获得了这样的反馈。 格林郁郁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作为一名蒙，他尽管因为情报不足而失误了一次，也不至于沦落到连对面缺钱都看不出来。 他的抑郁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亚格尔脸色阴沉地问：“你是否接受其他的支付方式，比如非凡物品？” “原则上，也不是不可以。”格林更加笑眯眯地答，“你可以以合作的方式替代其中六千镑，刚好我过段时间想要去一趟黑夜教会。” “当然，鉴于这是金钱的替代方案，我本质上依然最想要一万镑，所以不会和你的价值完全等价，你同意吗？” 这是诈骗犯之间的极限拉扯。 亚格尔默默攥紧拳头。 他原本不至于陷入这种被动的境地。因为他一开始设立的条款不仅相对公平，而且是偏向他自己的。只要等价，他怎么都不会太亏。 难就难在现在他既没钱，又为了坑对方提前达成了‘双方同意’的条款，还希望对方能解决触手生物的问题。 连鲨了对面翻脸都不行。 啧。 等这单结束他绝对要打蒙一顿。 “替代九千镑。黑夜教会并不是很好解决的对象，我也需要冒一定的风险。”他咬牙切齿地砍价。 “最多七千。金镑对我也很重要。”格林睁眼说瞎话。 作为一只阿蒙，他最不缺的可能就算钱了。 但是他永远缺乐子。 萨默尔太太装修奢华的房屋内部，两名青年为了两千镑展开勾心斗角的激烈角逐。 …… 四十分钟后，为两千镑的差价努力奋斗的亚格尔最后还是无力地达成了顶替七千五百镑，支付两千五百镑的最终价格。 他生无可恋地送走格林。 站在进门的玄关处，他能隐约听见旁边辅导孩子的怒吼声。水文路23号的一天已经进入了晚间漫长的写作业环节。 穿戴整齐的格林站在门口摸了摸微卷的黑发。 “啊，忘记我没有戴帽子了。”格林放下手，意味不明地笑笑，“那么再见，德莱斯特先生。” 晚间的微风柔和的拂过街道，和亚格尔的心一样拔凉拔凉的。 “慢走不送。”他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漆成深褐色的木门在格林·阿蒙眼前''咔嗒''合拢，彰显了房主不佳的心情。 然而，对着空荡荡的花园，格林一扫半小时前的郁闷，发自内心地愉悦起来。 今天，他输了，但也赢了。 他得到了星空的入场券。 第四十三章 是谁？送教会来到我身边 深夜，终于做完笔录的克莱恩疲惫地从警局回来。 教会人员以及警察对他在卡平门口短短五分钟的经历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兴趣，不管是栏杆的颜色，还是安保恶犬的神态，他们都致力于要全部了解。 如果他下午没有选择和绝对的普通人老科勒一起去上报教会的话，他恐怕就是在蒸汽教堂的监狱里接受审问，而不是移交警局了。 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是非凡者，甚至是克莱恩·莫雷蒂的身份都岌岌可危。 幸运的是他最后还是安全地回来了。 凄凉的空房间欢迎着他的到来。 “唉。”克莱恩把风衣外套往门口的架子上一丢，狠狠倒在沙发上，“我怎么又这么倒霉啊……” 他空洞地凝视着头顶华丽的吊灯。 来贝克兰德之后，他先是为了五镑得罪了因蒂斯大使，现在又因为主教先生的委托被卷进了东区富豪被刺杀事件。 副本难度从低序列一跃来到半神难度。 而且，从教会成员拿着第八版口供，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他离开的样子看来，连各大教会紧急赶去的枢机主教们都没有抓到罪魁祸首。 也不知道是哪个邪教组织敢干出这样的事。 克莱恩发现自己莫名又双叒处在了非凡危机的漩涡中，悲痛地捂住了脸。 他这个‘执掌好运的黄黑之王’好像从没有好运过！ “......” 对了。 想到邪教组织，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穿着双排扣马甲的青年突然从沙发上“腾”地坐起来了。 曾经在调查因蒂斯大使时被袭击的经历在脑海中浮现。 不会今晚就有人来袭击他吧…… 看着身后厚厚的窗帘，和泛着红光的黑夜，克莱恩毛骨悚然起来。如果将他类比成一只猫的话，猫咪肯定已经炸毛了。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他从沙发上颤颤巍巍地爬下，拉上窗帘，挪动到盥洗室逆走四步进入了灰雾之上。 在灰雾笼罩下来的瞬间，他依然嘴硬地想到： ‘这不是从心，这是处理事情的策略。刚好，占卜完可以把正义小姐下午献祭的金镑给主教先生结算了。’ ‘哦，还有主教的委托。’ ...... 几条街区外，亚格尔在深夜接到了塔罗会的通讯。 无数呓语在耳边浮现，似乎来自某些难以清晰说话的人，无法辨认出任何一个词语。虚空中，灰雾自上而下地覆盖了他，带他重新来到了塔罗会的青铜长桌前。 他的座位对面，出现了一名身材单薄，脸部被雾气遮盖的青年。 “晚上好，德莱斯特先生。”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的声音从雾气背后传来。 “晚上好。”亚格尔颔首。 奇怪的是，尽管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人身上的服装依然平整干净，神情清醒，完全没有准备睡觉的迹象。 借用序列能力，双开马甲的愚者无视虚假的灰雾遮盖，悄悄窥屏。 ‘主教先生看起来也没有在睡觉嘛？是日常夜猫子作息，还是今晚也遭遇了什么事？’联想到今天的委托，他在心中暗自猜测。 青铜长桌上，他下首位置的左侧摆放着两個缝线细致的牛皮袋子，显然出自正义小姐。鼓鼓囊囊的钱袋彰显着里面金额不菲。 操控完夏洛克的马甲，克莱恩坐在愚者的位置咳嗽两声： “夜安，主教先生。” “这位是新加入塔罗会的‘世界’先生，我的眷者。” “他和正义小姐祈求我，将许诺的报酬通过我转交给你。或许你在离开之后可以接收？” 亚格尔转过头来，简短地回应愚者的问候语之后说道：“没问题，感谢您。” 然而，在上一次聚会时还对此兴致勃勃的他现在表情一片漠然，心情毫无波动。 呵，格林的酬金罢了。 刚刚洗干净身上血液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想。 虽然隔壁邪恶的邻居在他的砍价下，最终降价到了两千五百镑，但是剩下的大部分来自罗萨戈的任务费依然需要攒起来等待出海，前去探索故乡，并不能成为他资产的一部分。 毕竟根据他在东拜朗码头的调查，一次旅行或许需要上百镑的资金。 唔，不过听说好像当海盗就不用花钱，还能赚回来...... 亚格尔的思绪默默跑偏了。 “这位是‘主教’先生。”另一边，愚者虚伪地对自己的马甲介绍了亚格尔的代号。 ‘世界’夏洛克·莫里亚蒂笑笑道：“感谢您。” “主教先生，你的部分委托我已经完成了。” 一系列的自问自答后，他终于进入正题：“东区的丽芙夫人的女儿正位于另一项委托，富豪卡平的宅邸中，宅邸在傍晚发生了剧烈的非凡冲突，具体情况不明。不过我确认，至少丽芙的女儿已经平安返回家中了。” “至于子爵相关的事情，我目前还在调查中。” “好的。”亚格尔回答。 所以丽芙的小女儿黛西的确在卡平的宅邸里，是昏厥少女的一员。 还好她们确实没有出事。 等等，莫里亚蒂侦探为什么知道她回家了？ “你在冲突的现场吗？”他诧异地问。 “哦，是的，我下午去调查委托的时候恰巧碰上了。”克莱恩说，“你也在那里？” 傍晚的事还没有来得及在报纸上刊登，按道理来说大家都不应该知道才对。 亚格尔放在青铜桌面上的手不自然地搓了搓：“是啊，我恰巧也在附近。” 只不过是房子里面那个。 “咳，你知道这件事教会是怎么处理的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相互见过面，克莱恩也就没有隐瞒。 “事实上，我刚去的时候宅邸只是发生了骚乱，于是我就去通知了机械之心的人。” “结果等我们再次赶到时，宅邸直接发生了剧烈的塌陷。教会负责了剩余的事情，而我被带去警局询问了。” “听说到现在，枢机主教们都没有抓住犯人。”小克感慨，“贝克兰德的邪教徒真是太猖狂了。” “？” 亚格尔目光不善地看向克莱恩。 ''我去通知了机械之心。'' 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回荡，让他想起了某些来的异常及时的教会人员们。 在他跟着格林摸进下水道的时候直接出现了四个半神。 好啊，原来就是伱小子背刺我！ 第四十四章 占卜 强忍住痛殴某侦探的冲动，灰雾之上的青铜长桌后，亚格尔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你通知的真及时。” “是啊，我也很意外，贝克兰德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冲突，”对面，克莱恩继续说，“据我所知，鲁恩王国应该没那么多……” 主教先生沉默地看着他。 穿着双排扣马甲的青年突然顿住了。 ''没那么多半神……？'' 说到不明来历的半神，他们塔罗会好像就有一个。 能速杀序列五的罗萨戈，神出鬼没，在真实造物主的呓语下保持了清醒…… 而且今天还在现场。 要是他傍晚没有被带去警局，而是面对面看见了那道戴着三角帽的身影的话，他会更加确定。 是你！主教先生！ 克莱恩露出惊恐的眼神！ “嗯？怎么了？”对视中，恐怖的声音接着从对面传来。 灰雾之上，愚者和世界都不由自主地后仰，紧贴着背后的高高椅背，在心中瑟瑟发抖。 ''说啊？怎么不说了？！'' 克莱恩自动把主教先生的话在脑中翻译了一遍。 有时候，报警报的太早好像确实不好…… “嗯，这个……”他卡壳地转移话题，“我是说，贝克兰德最近的邪教组织好像确实太多了点。” “先是极光会，又是东区这起。” “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最近这么活跃。” 说着说着，他又意识到了不对。 现在看来，大使和卡平的案子好像都是他们塔罗会搞的。 ？邪教首领竟是我自己？ “确实。”另一边，成功惊吓侦探的亚格尔收回让克莱恩坐立难安的视线，点了点头，“这起案件好像还有心理炼金会的参与，毕竟失踪的鲁道夫夫人的儿子，通缉犯比尔·鲁道夫就是这个组织的一员。” 考虑到本来教会就会找过来，他暂时勉为其难地放莫里亚蒂侦探一马。 ''参与''指的是在卡平宅邸外时，赫拉斯对丘纳斯·科尔格解释时提及的''绑架由新兴贵族组成的党派提出，他们不得不参与''。 考虑到特莉丝告诉他心理炼金会大部分由贵族组成，党派和心理炼金会应该也有所牵扯。 “这样？”克莱恩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心理炼金会不是正义小姐在接触的组织吗？ 和卡平这名绑架犯有关，看来的确需要提醒她小心一点。 “那你也可以试试在下次的聚会中发布委托。”克莱恩回应，“塔罗会中的有些成员对鲁恩的贵族圈有所了解。” “上一次，关于通缉犯齐林格斯来到贝克兰德的消息就是他们提供的。” “好的，我会去尝试的。”亚格尔颔首。 原本稍有凝重的气氛缓和下来。 灰雾之上的谈话也进行到了尾声。 “剩余的调查我会在本月之内完成，”克莱恩操控着世界说，“如果有进展，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没问题。” “那么再见。”亚格尔站起身，对上首的愚者和克莱恩点点头。 “再见。” 看着主教先生充满压迫感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视线中，克莱恩大松一口气，毫无形象地摊平在愚者威严的座椅上。 感谢女神！好在主教没有因为他叫来教会而和他当场翻脸，不然他就真的要凉了。 根据这次谈话，他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主教就是那名悍然袭击卡平庄园，从教会的追缉中全身而退的非凡者。 嗯，不过至少，尊贵的半神也应该不会事后来偷偷找他吧…… 这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虽然克莱恩自动否定了这种可能性，但他还是遵从内心的指示，从座椅中爬起坐正，今天第n次掏出占卜用的硬币。 端坐在长桌末端的身影在心中默念：''德莱斯特先生最近会袭击我。'' ''否定。'' 硬币在空中转了一個圈，露出了正面的字。 “那就好，那就好，”克莱恩连连点头。 他就说主教先生不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 他放下心来。 不过尽管如此，为了万无一失，确保安全的心理还是驱使他最后一次做出了占卜。 ''拜访德莱斯特先生会有危险。''小克默念着，抛出了硬币。 “叮——” 弹起的硬币在空中反射着银光。 几秒之后，它滚动着落地。 从克莱恩的角度望去，乔治三世的国王头像似乎居高临下地嘲笑着他，赫然朝向上空。 ''肯定。'' …… 卡平宅邸发生爆炸的第二天，贝克兰德早报的报纸如雪片一般铺满了大街，路面上，随处可见拿着报纸感叹的市民们。 他们大都三五成群，聚集在路边啧啧称奇。 连装饰华丽的明斯克事务所也不例外。 昨天完成一笔大订单的埃蒙德律师坐在他宽广的办公桌前，举着眼镜仔细查看着报纸。 “自刺杀因蒂斯大使的极光会开始，贝克兰德频频出现邪教徒作案事件。” “昨日下午五时四十分，东区的大富豪卡平的宅邸遭遇了邪教的袭击。房屋遭到严重毁坏，据悉，伤亡人士高达十五人。” “其中大多数为受卡平雇佣的安保人员。” “但是，在教会人员赶到的同时，现场发现了大量受伤的少女，询问后，得知她们是受富豪绑架至此。” “而卡平本人，也在最先醒来的受害少女袭击下，结束了他罪恶的生命。” 看到这里，埃蒙德律师摘下眼镜，感慨地评价：“有时候，邪教徒也会办好事啊。” 清晨的阳光打在律师事务所的地面上，将昨夜贝克兰德的混乱感一扫而空，只剩下生活的恬淡。 “您说的对。” 正在沙发上摸鱼的亚格尔及时回答，试图掩盖他昏昏欲睡的事实。 但他还是被发现了。 “咳咳！”老律师埃蒙德从报纸背后探出头来，眼神锐利地看向他，“德莱斯特先生，你不应该在整理案卷吗？” “难道你闭着眼睛就能把纸按顺序排列好？这可是个绝活啊！” “或许我们近十年的资料都应该交给伱重新整理一遍……” “不了不了，抱歉。”亚格尔卑微地在沙发上立刻坐直，开始乖乖工作。 昨天还在东区和皇帝陛下中门对狙，今天他就已经坐在了办公室为鲁恩的gdp增长创造价值。 没有金镑的人生是这个样子的。 他在心中暗暗叹气。 好在，埃蒙德律师没有打算让上午就这样悲惨的过去。 “唉，年轻人晚上还是要注意，不要玩到太晚。”老律师发出了经验丰富的教育，“行了，不用再做了，我相信你现在已经清醒了不少。我们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干。” “曼彻斯特子爵在上城区举办了一场座谈，我们要去参加。” 埃蒙德站起身来，在办公桌背后墙壁上，镶嵌着金边的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似乎准备立刻出门。 “现在？”亚格尔疑惑地放下一个字都没进脑子的案卷，“宴会不一般在晚上吗？” “宴会是，但是座谈不是。由于工作需要，曼彻斯特子爵邀请我们律所前去洽谈，分享关于可能出台的《谷物法案》的纠纷。” “事实上，王国议会对此非常重视。这一次，连霍尔伯爵的长子都会出席。” 第四十五章 宴会 曼彻斯特子爵的庄园坐落于贝克兰德的西侧，毗邻着郁郁葱葱的树林。 在白色和米白砖块交替修葺的城堡外围，是大片看不到尽头的草坪，中间只有一条石板小路，通往城堡的正门。 将子爵贵族的做派烘托到极致。 城堡内设更是奢华至极，其优越程度甚至比起事务所都更胜一筹。 “左侧是邀请赫尔拜恩先生为历任子爵阁下绘制的画像。赫尔拜恩先生在王国内享誉盛名，其家族也曾为多名皇后绘制过画像。” 白发妥帖梳在脑后的管家在前方领路，介绍着沿途的装潢。 在他背后，紧跟着埃蒙德律师和亚格尔两人。 不满足于仅仅介绍其画像来源，这位管家仿佛生怕两人不懂一样，将高贵解释到了最细节。 “右侧的花瓶出自罗塞尔时期的著名雕刻家，在上一次的贝克兰德拍卖会中，同时被因蒂斯的执政官以及.......” 这和鲁恩一向的内敛风格不符。 听着管家滔滔不绝的言辞，埃蒙德实在忍不住吐槽的欲望，用气音悄悄和身后的亚格尔说了一句：“子爵是三代以前新晋的。” 言外之意，是目前老牌贵族不太喜欢的暴发户之一。 亚格尔回以一个‘懂了’的眼神。 和其他存在王室的国家一样，鲁恩王国的贵族在这个蒸汽时代，也致力于把自己内部再次划分三六九等。 比如，家传渊远的资深老贵族，以及靠商业发家的新兴资本家们。 两派发生着激烈的争执。 而目前，新兴贵族最让人看不起的一点就是其由初代发家者带来的，在明面炫耀的‘恶习’。 显然，这位曼彻斯特子爵就是此类。 两人心知肚明地交换了眼神，继续向前走去。 在听了整整十分钟管家敬业的‘鲁恩珍惜物品’科普之后，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位于曼彻斯特子爵宅邸后方的宴会厅。 “明斯克事务所的客人到了！” 管家推开了房门。 宴会厅里，贵族们大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站在几张摆满茶点的长桌附近聊天。 只有最中心的空地上，有一群人围着一名中年男子。 正是体态圆润的曼彻斯特子爵。 听到管家的通报后，子爵从人群中看来，很快和周围的人们道了一声“失陪”。 他快步向老律师走来。 “欢迎你，我们今天的主角和希望，埃蒙德律师！”远远地，这位子爵就扬起浑厚的男音问好。 “哪里哪里，您谬赞了。”埃蒙德律师赶紧摘下帽子行了一礼。 互相问候后，曼彻斯特热情地带着律师走到了宴会厅的一角。 亚格尔全程假装透明人。 他默默离开两人身后，找了一个不近也不远的角落，独自站着。 这也是来之前他被特意交代的。据说，这位明显和尼根公爵阵营冲突的子爵，请他们明斯克事务所就是为了借机得知公爵的态度。 尽管事务所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态度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黑发青年拿起桌上的香槟酒抿了一口，凭借着超乎常人的听力，侧耳关注着那边的交谈。 两人在短暂的寒暄过后，很快进入了正题。 “听说事务所最近在关注东区那边的起义案件？”子爵状似不经意地低声问道，“一群纺织厂女工.....之类的。” 他脸上充满笑意，看似很好相处的样子，实则在谈话中，时不时从眼神中透出狠戾。 “您说的没错。”埃蒙德借着酒杯掩饰口型，“有几個律师在替女工们谈赔偿费。” “但是大部分还是在为工厂做逮捕工作。公爵阁下没有叫停。” “噢，那几个是东区来的年轻人吧，我猜。”子爵微微颔首。 虽然爵位都是子爵，但这名曼彻斯特子爵展现出来的气场和态度与之前的克林特完全不同，究其原因，除了家中的存款之外，就是上议院的席位了。 这名子爵是代表新兴阶层冲锋陷阵的主要议员之一。 “是的，是的。”埃蒙德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谷物法案在那边也有一些名声吧？我听说，这次被赶出去的女工很多都吃不起饭了。” “真不知道之后该怎么办。她们应该一分钱补偿都拿不到吧？” 子爵言语中充满伤感，但音调毫无波动。 “根据法案规定，还是有一些的。”老律师慢吞吞地数出了几项法条，“在罗塞尔大帝当年上台后，鲁恩王国也引进了劳务补偿的概念。其中第三十一条规定，工厂需要给被辞退的工人们以一个自然月薪水的补偿。” “喔，这么多？我记得连尼根公爵阁下的产业里，好像都没有谁这么支付过呢。” “还是有的，比如我们事务所就是这么支付的。”埃蒙德表情略微僵硬，“但是，确实。根据我们律师的反馈，东区那边还没有工厂愿意给出这些补偿金。” “那些年轻律师们还在为此组织抗议。公爵阁下也暂时没有反应。” “我知道了。”子爵嘴唇微微翘起，似乎对这个消息很满意。 “非常感谢你的消息，埃蒙德律师。我向您保证，事务所的麻烦很快就要解决了。” “或许过几天，你还会来为我工作呢。” 他语焉不详地说道。 而他旁边，不明所以的老律师带着疑惑露出了经典的陪笑表情。 “……” 亚格尔敏锐地嗅出了不对劲的气息。 作为有策划克林特子爵陷害案前科的新兴贵族党派，他有理由相信他们也有胆量策划对于其他贵族的刺杀。 是尼根公爵势力下的另外几个贵族？ 还是.....尼根公爵？ 黑发青年暗自思索着。 “你好。”一道清脆的女声忽然从身边传来。 “我是莎曼·格莱林特，好像没有在这周围见过你。” 脸上长满雀斑，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左右的少女站在亚格尔的身侧，微微拎着裙摆，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 话语中，她含蓄地暗示着交朋友的意思。 “亚格尔·德莱斯特，明斯克事务所的律师助理。”亚格尔欠身说道。 不明所以。 作为穿着不超过十镑的风衣的打工人，他非常自信地认为今天是他的窃听专场。 那些崇尚富裕的贵族们应该不会理他才对。 在黑发青年怀疑人生的表情中，他看着莎曼·格莱林特小姐在打完招呼之后，表现出兴高采烈的神色，直接领着他一路走到了另一侧的贵族堆里。 第四十六章 格莱林特 和一群贵族在一起，围坐在宴会厅左侧的格莱林特子爵本来正在兴致勃勃地分享他的作家沙龙，结果一转头，就发现自己的小妹一脸兴奋地领着名黑发青年过来了。 青年眉清目秀，冷淡的表情中透出浓浓的茫然。 看见这一幕，格莱林特嘴角抽搐起来。 ‘完了，莎曼见帅哥就走不动路的病犯了。’ 他的妹妹莎曼小姐甜美可爱，按道理来说，在贝克兰德的贵族圈中也是受尽欢迎。 但是她本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她看见长相清俊的青年就忍不住想认识一下。 用她的话来说，这叫“我又不想干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着他们在旁边心情就好起来了！” 上至大王子下至各种作家平民，莎曼无一放过。 为此，格莱林特朋友云集的沙龙也曾多次被他的母亲痛批。 “咳咳咳！”没等亚格尔彻底走近，格莱林特就忍不住对前方的莎曼说道，“小妹啊，新朋友怎么不让你的哥哥我先帮你认识一下呢？” 你不记得妈说的淑女守则了吗！ 这是他实际想说的话。 莎曼脸上的兴奋停滞了一下，显然也想起了那些教诲。 “哈，哈哈，我忘了。”她心虚地回答，双手不自觉地在裙摆上搓了搓。 旁边的一小圈贵族发出善意的哄笑声。 作为格莱林特子爵的朋友们，他们早就感受过莎曼超群的战斗力了。 “算了，”格莱林特今年第无数次叹气，“等下次聚会的时候再教育你。” “这位先生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子爵转身看向黑发青年，顺便把他的妹妹扒拉到旁边去。 “也很高兴认识伱。”亚格尔点点头致意。 “我记得你是和那边的埃蒙德律师一起来的？”打完招呼，周围的贵族淡定地开始和他聊天，“他的助手原来不是李斯特吗？” “是的。不过李斯特前段时间摔断了腿，不得不在家卧床休息。”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等着和李斯特打斗邪恶呢。”这位贵族颇为遗憾地感慨。“他的牌技一向很好。” 从他的神情看起来，之前的助理李斯特似乎也遭受过莎曼的荼毒。 “是啊，那真是太可惜了。”亚格尔笑着回答。 谈话间，这些贵族已经自然地让出了一个位置，让亚格尔站进来，然后重新形成了一个新的小圈。 过往无数次的经验让他们处理起来非常娴熟。 当然，这也和格莱林特这帮人本来就不介意与平民交友有关。 “说起来，明斯克事务所是不是也接了一些东区那边的案子？”另一名红发青年想到今早的新闻，“你知道昨天那里的爆炸吗？” “哦！那件！我父亲今天一大早就去黑夜教会了，事情闹得很大。听说三大教会的主教们都在处理。”右侧，刚才问李斯特的贵族青年也忍不住接话。“上一起极光会的那個才没过去几天呢。” 他们看起来对此都很感兴趣的样子。 虽然灵视角度来看，这些贵族全是普通人，但是亚格尔觉得他们的小圈子很有利用价值。 即对非凡很好奇，同时也拥有和教会的渠道，甚至作为新兴贵族一派还有机会接触到心理炼金会。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克莱恩。 “这起案子还没有人到事务所委托。但是，昨天我有一个朋友就是现场的目击者。” “他先是看到那间宅邸的安保乱起来，就去教会报告了。结果和警察他们一起回去的路上房子当场塌了。” “天呐。” “天哪！” 贵族们配合地发出阵阵吃惊的惊叹，有一个算一个，眼睛里都闪烁着吃瓜的光芒。 平淡又毫无波澜的生活让他们都不由自主地追求刺激。 不对，他们中确实还是有例外的。 “哇哦～”莎曼发出与众不同的赞叹声，星星眼地看着黑发青年。比起听案子，显然更关注她的‘观赏摆件’。 很感谢你为我引荐，但是我们能不能正常点！ 亚格尔不动声色地偷偷往旁边的贵族身后挪了半步。 好在，莎曼鹤立鸡群的声线也立刻吸引了她哥哥的注意。 格莱林特伸长手，把自己画风独特的妹妹再往后拽了一点，省得她第n次吓到她和他的朋友们。 他们一圈人站在宴会厅左侧的长桌尽头，刚好能够让格莱林特抓起桌上的茶点，塞进妹妹的嘴里制止她的观赏行为。 他接着熟练地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具体呢？房子是怎么塌的？” 几个贵族青年也一笑而过，又接着追问起他们最为感兴趣的东区事件。“听说几个教会都过去了，是真的吗？” “我父亲说军情九处也参与进这件事了，不知道和之前的黑帮间谍案有没有关系。”左边的红发贵族小声接话。 军情九处？怎么又是他们？ 亚格尔若有所思。 说起来，鲁恩王国负责境内特殊案件的应该就是这个部门。如果现在负责调查非凡案件的也是它，多半死去的那个半神就曾经是其中一员。 专门为王室处理脏事的么？ 他感觉自己待袭击部门列表上除了黑夜教会，又多了一项。 “大约是从一层开始塌陷的，具体原因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朋友昨天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好像都还没抓到凶手。” 他转述了一遍昨天让他血压升高的克言克语。 安顿好妹妹的格莱林特很快加入了讨论：“咦？没抓住？可是教会通报上写着已经确认是邻国臭名昭著的玫瑰教派了。” 作为父亲早逝而早早继承爵位的子爵，他一早就收到了教会发来安抚贵族的函件。 “这样啊，那可能是我朋友记错了吧。”亚·罪魁祸首·格尔笑着附和。 还有这种好事，教会居然自己抓了别的教派出来顶锅。 他在心中默默鼓掌。 其实教会怀疑玫瑰学派也很正常。毕竟伦泽出来时，像八爪鱼一样张牙舞爪，一看就很像玫瑰教派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非凡者失控后的样子。 什么？你说极光会更像？ 开玩笑，极光会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派人救援失控者的类型，出来之后所有少女都聆听了主的福音才是正常的。 “也有可能具体情况不明啦。”看起来年纪最小的贵族少年忍不住说，“教会没抓到人肯定会敷衍我们。” “去去去。”站在少年旁边的格莱林特赶紧捂住他的嘴，把他挪到旁边和莎曼站在一起。 这是能随便说的吗？ 小孩都给我去旁边桌！ 虽然在角落里小声讨论的年轻贵族们对这件事都心知肚明。 短暂的沉默后，靠右侧的红发青年站出来打圆场：“哎呀，我们都是道听途说，我相信教会过两天肯定会公布结果的。现在猜测玩玩就好了。” “是啊是啊。” “对了，”一个常参加格莱林特沙龙的贵族突然想起来，“迪尔查小姐是不是也在东区那边转过啊。她会不会也看见了？” 第四十七章 宴会的变故 由于迪尔查并不是鲁恩贵族的姓氏，聊天的大部分青年都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大家面面相觑，露出了带点困惑的表情。 只有后方的格莱林特子爵眼神亮了起来：“是啊！休小姐也在那边。她说不定对东区这种不平凡的事情有所了解。” 他的语速比之前快了不少，听起来有些许激动。 听到‘休’的名字，他旁边的红发贵族一拍手：“哦！是那位佛尔思小姐的朋友吧？” 其他人纷纷恍然大悟。 这位知名作家在他们的小圈子里还是大名鼎鼎的，不过，倒不是因为佛尔思的《风暴山庄》，而是她和格莱林特密切的往来。 大部分人都觉得，他们有往恋情方向发展的意思。 说休的名字，他们都不太记得，但是说佛尔思小姐偏矮的朋友，他们就很有印象了。 而亚格尔也想起了她是谁。 休？这名字真熟悉。 这不是他房租的友好赞助商吗？ 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两名接连滑跪的少女身影。 之前抢......借钱的时候，他一直都没有问过她们的名字，毕竟觉得不会有太多交集。 ‘休’还是第二名少女扑街的时候提到的，她朋友的名字。 而她本人说不定就是贵族们说的‘佛尔思’。 想到两名少女，亚格尔恍然回忆起他曾经在小巷里承诺的补偿她们的事。那个时候，佛尔思好像说她们也很缺钱来着。 现在克莱恩到账的酬金还剩下不少，他确实有弥补的条件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黑发青年陷入了对自己良心深深的拷问中。 嗯......他的道德底线真的有必要这么高吗？ “.......” 另一边，贵族青年们已经聊完了关于格莱林特感情的打趣，重新回到了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东区案件上。 “昨天从房子里不是还解救出来很多女士吗？好像说有几十个？”好不容易逃脱追问，格莱林特赶紧转头问亚格尔，“难道她们中没有人找到你们事务所？” 他的问话把亚格尔从纠结中解救出来。 “没有。” “那些被绑架的大部分是年轻女孩，而且家境贫寒，很难支付得起律师费，不然也不至于这么久都没人抓住那家黑帮。” “据说那家黑帮的头领很早以前就有类似的传言了。”亚格尔摇摇头。 今早，好几家报纸都提及了这件事，很有问责警察的风向。 不过这也有新老贵族对抗的感觉在，毕竟这种管控部门可是掌控在老牌贵族和王室手中的大进项，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肯定要被趁机薅点羊毛。 亚格尔话音一落，好几人就和格莱林特一起开始叹气。 “很多部门就是不愿意认真处理案件，也不知道金镑去哪了。” “我的好几個朋友说那边全家露宿街头的事越来越多了。” “是啊，现在工厂那边还在闹游行。”格莱林特补充，“街区越来越乱，警探也不怎么出来维持治安，真不知道谷物法案出来之后怎么办。” 相比于他们钻进钱眼里的某虚伪前辈，这帮年轻贵族们看起来真情实意多了，因为他们大部分都确实有平民朋友。 但是提及谷物法案，气氛就陡然陷入了凝滞。 《谷物法案》规定在粮食价格上涨到一定幅度之前，停止引进产自因蒂斯，或者南大陆的进口粮货，而这造成了诸多争执。 就比如说，虽然它让农民们不至于吃不起饭，但这是建立在城区里工人们挨饿的代价上的。 因此，尽管这个小圈子的人都能算作新兴贵族，甚至都是亲民众一派，关于这个法案也是众说纷纭。 而亚格尔就不太看好这项法案的施行。 不为别的，连国王乔治三世都亲自下场和邪教合作了，鲁恩王国的账本很难不出问题，恐怕根本撑不过法案带来的工厂收益下降。 毕竟现在蒸汽相关的才是最赚钱的。 啧。 亚格尔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总觉得贝克兰德的局势越来越风雨欲来了。 “不谈这个，我们还是看看这些邪教的事吧。”短暂的寂静后，格莱林特子爵率先尝试重新活跃气氛。 “对，对，我还从父亲那里听说，他们真的感觉不像普通人一样，都是疯子。”站在他旁边的红发青年赶紧接话。 谈话又重新热烈起来。 在叽叽喳喳一段时间后，话题又回到了亚格尔身上：“对了，德莱斯特先生，你的朋友去过东区，有没有在那里听过这种的传闻啊？” “什么传闻？”还在想法案的事的亚格尔愣了一下。 “就是像闪电在半空中劈下，海水倒流啊，这种的。听说那边有很多怪事。” 这说的是非凡者吧？ 他迟疑半秒，选择了最不会出错的回答：“嗯，比如休小姐就很有能力啊，我曾经看过她一下就让整间酒吧的人都听话了。” 格莱林特突然抬起了头，仔细打量着他。 “哈哈，不是这种啦。”问话的贵族笑道，“不过休小姐有这样的人格魅力，真是让人倾佩啊。” 想到休的身高，见过她的人们都点头赞同。 “太巧了，你们居然互相认识？”格莱林特插话。 “有幸和休小姐有一面之缘，倒也算不上认识。”亚格尔点点头，没有隐瞒。 就是不知道话里的意思是他本人有幸，还是休小姐有幸‘被’主动捐款了。 子爵看向他的眼中渐渐泛起热切的光芒，一反常态地学习莎曼小姐，开始主动起来。 ....... 中午十二点，宴会的气氛正到热时，贵族们依然在看似其乐融融地碰杯聊天，时不时和曼彻斯特子爵以及满场转悠的埃蒙德律师搭上几句话。 这名老律师正在为他的业绩矜矜业业地招揽客户。 就在此时，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来人穿着管家服饰，身后跟着两三名靓丽的女仆，一进来就直奔曼彻斯特子爵而去。 房间内的交谈声一时间小了不少。 无数双眼睛偷偷往那边投去了注意力。 “尊敬的子爵阁下，我谨代表霍尔伯爵阁下和希伯特先生对您表示由衷的抱歉。” “由于奥黛丽小姐清晨身体不适，希伯特先生不得不放弃今天的行程，返回家中照顾和关怀。” 管家话音未落，偌大的宴会厅就几乎落针可闻。 连这几分钟不停在和亚格尔说话的格莱林特都停下动作，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巴，不自觉扭头往那边看去。 整间房间的视线都聚焦在了曼彻斯特子爵身上。 子爵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脸上虚伪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这些是霍尔伯爵阁下希望交给您的一点薄礼，希望您能原谅希伯特先生迫不得已的选择。” 几位女仆从管家身后走出，捧起原本提在手中的礼盒。 曼彻斯特子爵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攥紧，西服下的手臂青筋爆出！ 几乎让人怀疑他想动手殴打来人了。 但几秒的死寂后，他还是极不自然地扬起丝丝嘴角，脸上的肌肉紧绷，勉强地说道：“呵呵，这是肯定的。” “当然还是奥黛丽小姐的病情比较重要，祝愿她早日康复。” 一字一句，都好像是从子爵的牙缝中挤出来的。 第四十八章 第二次塔罗会 霍尔伯爵的管家离开没多久，这场宴会就彻底散场了。 贵族们带着尴尬的笑容，强行熬过十分钟的礼貌给面子期后，纷纷急匆匆地告辞，生怕留到最后触了曼彻斯特子爵或者霍尔伯爵的霉头。 众所周知，如果伯爵的长子没来，那一定是因为他不想来。 奥黛丽小姐的身体不适在贵族圈里毫无痕迹，要是真的很严重，伯爵和公爵们送礼的队伍早就踏破霍尔伯爵家的门槛了。 这百分之百是借口。 只能说明霍尔伯爵对曼彻斯特子爵的某些计划有所不满，临时制止了长子的拜访。 大部分贵族都赶着回去打听他们到底是哪部分有分歧。 一时间，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告别声，人去楼空，连桌上的甜点都显得分外寂寥。 庄园门口停满了贵族们的马车。 在离开之前，格莱林特子爵和他的妹妹莎曼一人一只手，千叮咛万嘱咐地和亚格尔强调一定要参加下周的沙龙，并且以奥黛丽小姐和休小姐都会去来诱惑他。 “你一定要来啊！” 亚格尔一脸黑线地答应了。 黑发青年努力抽回自己的袖子，从奇怪的兄妹旁边躲到老律师身后。 说实话，他其实对这两名少女本人完全不感兴趣。 只对休那边的非凡情报感兴趣。 第一次遇见休的时候，他因为初来乍到，不知道东区的问题，从而错过了从她那里收集情报的机会。 不过以他们的关系，他相信在沙龙见面之后，休一定会发自内心地愿意把她所知的东区情报告诉他的。 ：D 怀抱着这样的邪恶想法，在贵族们的车驾消失在草坪尽头后，亚格尔跟着埃蒙德律师返回了明斯克事务所。 -- 周一下午，三点。 灰雾之上的集会再次按时到来。 古朴的青铜长桌之上，出现了六道身影。 除了亚格尔所在的这一侧，奥黛丽的旁边，‘世界’所代表的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也出现在了这次塔罗会。 长桌左右，雕刻着奇异花纹的空置座椅又少了一张。 “下午好！愚者先生，倒吊人先生，太阳先生，主教先生！”正义小姐元气满满地问好。 亚格尔和其他人一起点头回应。 充满神秘气息的非凡聚会却显得其乐融融。 当奥黛丽的视线自然地转向末尾，披带兜帽黑袍，身影朦胧而虚幻的陌生人时，愚者适时地开口介绍：“这位是新成员，世界先生。” “大家好。”世界嘶哑着声音和众人说。 他依然是克莱恩本人。 不过，在这具新身体上，克莱恩还是希望能够把它尽量和莫里亚蒂侦探现实里的性格区分开来，规避之前犯过的掩饰过少的失误。 因此他不仅做了外表的伪装，连神态也尽力改变了。 倒吊人，太阳，和正义分别对世界的打招呼获得了相当冷淡的回应。 世界想走沉默寡言路线。 但是，等到亚格尔也顺应大流和他问好时，他的计划就陷入了两难的困境。 热情回应吧，和他想要营造的人设不符。 不热情回应吧....... 主教好像并不是一个心胸非常宽广的半神。 至少，之前他不小心把真造符咒扔到主教身上后，主教割断罗萨戈脖子的动作看起来就相当暴躁和暴力。 嗯，虽然正常人都不太会因为招呼生气，但是还是要防范于未然。 毕竟他这周好像连续坑了主教两次。 “主教先生，下午好。”短暂的犹豫后，克莱恩给了亚格尔以特殊的完整回复。 没有特别热切，可明显和其他人之间互相简短的颔首不同。 这种态度上的变化自然而然地被其他成员收至眼中。 ‘他们认识？’作为观众的奥黛丽小姐率先有了猜测。 根据她‘读’出来的信息，世界先生是一个情绪内敛，肢体动作很少，并且一直板着面孔的人，可他对主教先生的回复带有熟捻的语气。 这代表他们在现实中应该有交集。 而其他大部分塔罗会成员也是相同的感受。 表面上来看，这段话好像暴露了世界的个人信息。 不过，这种解读其实符合克莱恩的预期。 上次在获得''''拜访亚格尔有危险''''的占卜结果之后，他就在灰雾之上用各种方式确认了一遍，似乎并不是主教先生对他有意见，而是住处周围很危险。 这种危险甚至不仅仅针对于他。 所以他本来就决定在今天的塔罗会上和主教交流这件事，表现出互相认识并没有太大影响。 结束问号环节后，世界很快接着询问道：“愚者先生告诉我，可以在这里颁布任务和收集材料，是吗？” 克莱恩需要为他的序列魔药攒材料。 “是的，”最先回答的，依然是优雅的奥黛丽小姐，“但你必须耐心等待，接下来是属于愚者先生的阅读时光。” 连完成了极光会刺杀任务的她都还没有要求抢占这段时间呢。 世界旁边的奥黛丽高傲地略微扬了扬下巴，在心里想道。 听到她的回复，开着双马甲的克莱恩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话。 塔罗会的羊羊真自觉。 另一边，随着话题引到了罗塞尔日记上，保持着沉默的倒吊人阿尔杰·威尔逊谦卑地行了一礼：“这次只找到了六页，剩余的部分下次给您。” 上次缺席的奥黛丽也上交了四页。 而最后的亚格尔也...... ……不，亚格尔只能默默望天。 他这周不是在亡命东区，就是在亡命卡平府邸，罗塞尔日记早就被完全抛在脑后了。 下周，下周一定！ “很抱歉，愚者先生，”他略带心虚地说，“这周我依然没有什么机会获得日记。” 作为知道他动向的人，愚者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简单回应后就开始观看日记了。 说实在，主教先生要是能在一周内完成这么多事，还面面俱到，贝克兰德恐怕已经被拆干净了。 克莱恩很感恩亚格尔现在的效率。 长桌上陷入寂静，成员们静静等待着愚者的阅读完成。 ...... 几分钟后，愚者看完了日记。 这次的日记主要证明了主教先生上次所说的序列零之事。 连罗赛尔都认为很震惊的知识，主教能随意分享，实在是很厉害啊…… 克莱恩小小地感慨了一会。 片刻之后，他的注意力回到了塔罗会的交易环节上。 端坐在雕刻着古老花纹的长桌最前方，愚者从日记中抬头，向奥黛丽颔首：“正义小姐，你做的很好，不到一周就解决了贝克朗，这帮助了我的眷者很多。” “按照约定，你希望获得什么报酬？” 交易环节以奥黛丽的任务开场。 听到正义的事迹，亚格尔，太阳，和倒吊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小太阳戴里克纯粹是为了正义能接到愚者先生的任务，而感到羡慕。 他所在的神弃之地离其他几人都过于遥远，完全没有和他崇拜敬仰的愚者先生互动的机会。 倒吊人阿尔杰则是为奥黛丽的行动速度感到震惊。 只有亚格尔是惊讶中带着一点失望。 为什么没有他的份？！他也在贝克兰德啊。 他很想和愚者先生交易的！ 亚格尔在内心发出大声的质问。 在过去的一周内，他攒足了黑夜女神，乔治三世，和军情九处整整三個待调查事项。他有很多愿意从愚者那获得的报酬！ 啧，怎么就没这机会呢？ 主教先生不满地交叠起双腿，观看奥黛丽获得报酬。 只是，如果克莱恩知道亚格尔在想什么，他一定会悲伤地抿嘴，并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有没有可能，这些他也付不起？ 第四十九章 消息交换 奥黛丽婉拒了愚者先生的报酬，而是提出将任务用于抵扣之前所欠的齐林格斯的赏金。 “没有问题，”愚者表面淡定，内心默默流泪。 他好不容易从罗萨戈那里拿到了晋升序列的配方，现在也很需要钱啊！ 不过还没等他切号，用世界人偶询问魔药主材料的事，有很多计划待执行的主教先生就率先提问了。 “正义小姐，请问你知道极光会相关的信息吗？”亚格尔想起之前大使死亡时的新闻报道，“我对他们比较感兴趣，报纸上写刺杀大使有他们的参与？” 奥黛丽漂亮的大眼睛看向发问的黑发青年。 和上次聚会不同，这次主教先生穿了一身更为繁复的灰袍，上面象征光明的花纹密布，好像探险小说中写的圣骑士一样。 主教好像也在贝克兰德？ 从话语中的信息里，奥黛丽猜测。因为在海上的倒吊人先生‘读’起来并不知道大使已经身亡，而主教既知道极光会参与了刺杀，又在找她询问，仿佛得知消息之后马上就能行动。 “我可以与你分享，”正义小姐悦耳的声音在灰雾上响起，“但是主教先生希望以什么方式交易呢？” “信息或者物品都可以，实在需要的话，金镑也可以。”亚格尔回答。 等等，物品好像不太可以。 他犹豫了一下。 他的灵魂空间里是有很多物品没错，但是大部分在实践中都展现出对其他人的负面效果....... 伦泽版触手怪对此表示赞同和泪目。 好在，正义小姐并不缺少后两者。 “我希望能够获得我没有听过的高序列相关的知识。”思考一会后，奥黛丽决定。 出于对主教先生一定能够说出这类知识的信任，她直接申请了单独交流。 其他成员们在遮蔽而来的灰白雾气后，投去艳羡的目光。他们也很想知道能用蒸汽与机械之神真名来交易的主教有什么深奥的知识。 愚者屏蔽过后的长桌只剩下两人的声音。 “就由我先说吧。”奥黛丽蕾丝长袖下的双手交握，“极光会在贝克兰德有举办非凡聚会，信息发布在《每日观察报》的技巧专栏上。其中第一行倒数和第三行前五个数字是下一次聚会的地址和时间。” “这条消息对你或许不是特别有价值，但是我很想知道稍微深奥些的信息。我可以额外补充其他你想知道的情报，或者用金镑换取。” 直白的话语让亚格尔知道，正义小姐应该也同在贝克兰德。 那交易的余地就很多了。 可以可以，他下周有时间就先拜访一下极光会组织的聚会。 顺便把真实造物主在他耳边吼的仇报了。 亚格尔礼貌忽视了罪魁祸首之飘来飘去的金发小贱人，以及后台很硬不好欺负的莫里亚蒂侦探。 “没问题，我可以先告诉你知识。” “我所认为的你不知道的非凡知识是.......” “当今的鲁恩国王，乔治三世是一名天使。” 亚格尔声线堪称平淡地读出这段话。 但内容的效果却像惊雷在塔罗会炸开一般。 在愚者座位上光明正大偷听的克莱恩，和正义奥黛丽小姐都瞳孔骤缩！ ！！！ 国王，是天使？！ 克莱恩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指尖握得发白！ “乔治三世陛下是天使？”奥黛丽也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她从未想过，那个常与她见面的和善中年人会是一名她在非凡世界难以想象的顶尖强者。 而在她刚成为非凡者，正在好奇的时候，她曾缠着父亲索要神秘知识，并得知了一条官方规定。 “可，可是，教会不是规定在位国王不可以到达枢机主教们的高度吗？！” 这不可能！ 她的声线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度。 “是吗？”亚格尔抬头，疑惑地看向已经震惊到身体微微颤抖的正义小姐，“但我可以确定，乔治三世离成为真神只有半步之遥。” 虽然和事实不符，但他不觉得正义小姐在欺骗他。 教会的规定应该确有其事，只是乔治三世通过部分手段避免了被它们发现。 这也能够解释他之前在东区的时候，国王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官方渠道不用，偏偏要派半神和黑帮及邪教徒合作了。 就连追杀他，来得最快的都不是已经发现他的乔治三世。 所以现在鲁恩王国的局势是：王室，正神教会，和贵族，之间互相都有冲突？ “我可以知道伱是怎么确定的吗？”短暂的表情失控后，奥黛丽全力压制住情绪，小心翼翼地问。 “抱歉，不行。”亚格尔果断地摇摇头。 他现在还是神谕邪教徒，和扰乱鲁恩治安有关的事不能透露。 尽管他这么回答，对主教先生水平有估计的奥黛丽小姐依然信了大半。 更不用说知道主教行动的克莱恩了。 灰雾上首的小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即将成为真神......？！ 今天的罗塞尔日记恰巧提及了和序列零相关的知识，既然如此，他是否可以猜测，和低序列的晋升方式类似，成为真神也需要获得魔药和完成相关仪式？ 那么，乔治三世是否就是正在准备晋升的序列一？！ 而且！对方违背了和教会的协议！ 作为前值夜者，克莱恩隐隐也有听说过国王不能超过中序列的规定，他当然是相信正义小姐的。 但这样的话，国王是否就会和教会有直接的利益冲突？甚至在密谋颠覆！ 有穿越前历史经验的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欧洲长期以来的神权与皇权的争斗。 克莱恩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灰雾之上分明应该掌控一切的愚者都陷入了寂静中。 “嗯，还有一个问题，”正义小姐纠结且弱弱地询问，很没有底气的感觉，“你是否介意我将这条消息分享给其他人？我是说，它确实很重要......” 她的想法和正在考虑举报的克莱恩不谋而合。 亚格尔皱眉考虑片刻。 “我建议你不要。” “除了乔治三世之外，贝克兰德还有另一名和祂同层次的非凡者。” “对方或许连命运都能控制。” 他说的是击杀罗萨戈那天遇到的金发青年。 他感觉，金发青年的能力远远比和他对上过的乔治三世更强和更难以捉摸。考虑到以对方的能力不可能没发现国王的序列，他认为两方是一伙的可能性很大。 “对了，这一条是附赠信息，你是否愿意也为它支付代价？” 亚格尔很不做人地把‘附赠’和‘支付’两個相冲突的词放在了同一个句子里。 然而，并没有人立刻回答他。 听到消息之后，克莱恩和奥黛丽陷入新一轮的怀疑人生中。 贝克兰德怎么会有这么多高序列？！ 第五十章 交易达成 克莱恩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掩饰他内心的震撼。 明明大部分探险他都知道，但是主教先生的一周怎么听起来更加波澜壮阔....... 等等，控制命运的非凡者？ 短暂的失神过后，他成功想起了他通过真造呓语背刺的那天晚上，主教转身离开，似乎在追逐谁的姿态。 那名和0-08能力类似的非凡者！ 如果说，0-08可能是某个序列死亡天使遗留的特性的话，那该序列活着的天使会有多么强大莫测？ 祂们在贝克兰德谋划什么？ 克莱恩悚然一惊。 而他下首，对廷根事件了解不多的奥黛丽则关注点更在于位格上。她轻轻发出了一声惊呼。 “两名天使？”美眸瞪大，奥黛丽漂亮的脸庞上写满了吃惊。 连伯爵小姐日常学习的礼仪都稍有失误。 贝克兰德居然有两名天使！除了乔治三世！还有一名！ 而且主教先生的意思是，他们很可能在联手，导致任何敢于向教会揭露国王违约事实的人都会被阻止！ 天哪，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噢抱歉，主教先生，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 在发现自己袖口的蕾丝都微微有些变形后，奥黛丽的脸红了起来，赶快恢复平时优雅且宠辱不惊的姿态。 只是内心依然无法平静。 “这条信息的价值对我来说无法估量，第二条也是。我愿意付出金镑或者其他任何代价来支付。”她认真地说。 灰白雾气的遮挡背后，少女的声线带有浓郁的诚恳和感激。 对这个回答，亚格尔很满意。 “我的确有想要和你继续交易的事项。” 考虑到正义小姐对于金镑似乎无所谓的态度，他猜测她是鲁恩王国贵族的一员。 甚至爵位还不低。 “你是否可以帮我收集关于风暴教会通缉犯，比尔·鲁道夫的信息？他曾经参加过心理炼金会，该邪教组织应该在贵族中颇为流行。”亚格尔说。 “心理炼金会？”奥黛丽点头答应，“事实上，我也一直在寻找他们。” “我会尽力收集相关消息的。” 通缉犯？主教先生想领赏金吗？ 不过没关系，她又多了一条找心理炼金会的理由。加油，奥黛丽，你可以的！ 她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等到晋升序列八之后，她就能有更多余力去为自己谋划了。 因为国王的动向和她们贵族息息相关，奥黛丽想要升级的愿望更加急迫了。 当然，她回去的第一件事还是旁敲侧击地询问父亲。 “但是，我认为刚才的消息比这项任务更加有价值，主教先生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如果没有，我就将余下的价值折合成三千金镑交给你？” 虽然她最近因为聘请极光会而财政状况艰难，本来不打算在塔罗会上再次购买情报的，但是奈何主教先生给出的情报总是过于有价值了....... 唉，主教先生什么时候能够学会评估物价啊。 奥黛丽苦恼地想。 “可以。”亚格尔颔首。 两人成功在长桌之上达成了交易。 遮蔽其他成员的灰雾渐渐散开。 在倒吊人阿尔杰·威尔逊的视野中来看，正义小姐的神态比较激动，放在桌上的双手时不时互相摩擦几下。 作为一名观众，这样的情绪外露显然是不正常的。 ‘她从主教那里获得了什么消息？’倒吊人暗自揣摩。 但是，无论是正义小姐，还是主教先生，都没有要提及之前事项的意思。其余人只能压住好奇，继续交易。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世界和太阳戴里克达成了一笔魔药材料和非凡斧头的交易，让克莱恩大出血的同时，也获得了晋升的机会。 想必下次见面，他就会成为序列六的‘无面人’了。 长桌之上的气氛从沉默逐渐变得热闹。 “对了，”交易完之后，想起自己的占卜，克莱恩转头看向亚格尔，“主教先生，你是否知道伱住所周边可能的危险？” 世界冷淡的声音中透露出的信息让塔罗会众人都为之一愣。 包括亚格尔。 “你指的是什么？”亚格尔犹豫了一会，“我觉得附近应该没有会危害他人的物品。” 变异的触手生物已经交给了隔壁的格林，以格林的水平，不太可能会放它影响路人的才对。 好像也不一定。 格林不怀好意的眯眼笑又在他眼前浮现。 虽然触手怪很安全，但人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不会危害他人的样子...... “我得到的消息是，有持续存在的，连周边居民都可能会影响到的危机。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请你再想想或者排查一下？确保普通人不会受到伤害。”世界诚恳的继续说，让亚格尔心中的猜测更肯定了一些。 他的灵视曾经在周围扫视过，除了他和隔壁，没有其他非凡痕迹了。 持续存在的....... 某些名字里带蒙的家伙更可疑了。 “我大概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了。”在塔罗会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下，亚格尔缓缓回应，听起来还带着几分无语，“我会尝试管的。但是考虑到你得到的结果，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靠近比较好。” “这是非凡者相关的事件。” 因为不能透露格林的具体消息，他只是简单地给事情定了个性。 非凡者？ 克莱恩心中一动。 在之前的占卜结果中显示，那片区域对他格外危险，对普通人只是略有危害，确实有可能是人为的倾向。 但非凡者为什么会针对他？ 他内心的猫猫疑惑地歪头。 不过他不用担心，就算现在不知道，他总有知道的机会的。 这是他和宿命中对手的第一次远程交汇。 塔罗会沉默了一会。 位于贝克兰德的众人面面相觑，都在思考刚才获得的信息。 就在克莱恩准备结束会议的时候，一直相当安静的小太阳戴里克突然发言了。 “白银城最近组织了一次对深处的探索，发现了一座半毁灭的神庙，里面供奉的神像是一名被倒着钉在十字架上的赤裸男子，身体表面还涂抹着不少血迹。” “你们知道这是哪位神灵吗？” 第五十一章 连环凶杀案 凌驾在灰雾上的长桌一片沉默。 倒吊人，正义，包括被小太阳用期待眼神望着的亚格尔互相看了看，都一无所知地摇摇头：“我们不知道。” 倒吊着的神灵？似乎不是正神之一。 此时，端坐着的愚者先生轻轻敲了敲桌面。 “是堕落造物主。” 造物主……？ 这个词组立刻激起了有吼声ptsd的亚格尔的注意，那声震耳欲聋的“滚出地球”依然让他记忆犹新。 “堕落造物主和真实造物主有关吗？”他询问道。 “两者为一。” 愚者颔首回应。 听到这句话，塔罗会在贝克兰德的成员都立刻将雕像和极光会崇拜的神祇联系起来。 是那个批量产出疯子的邪神。 极光会消耗信徒和成员的传闻已经声名远扬，他们每一次行动总会留下几个横死现场的炮灰尸体。 不过，亚格尔发现小太阳皱起了眉，好像对''堕落''这個称呼很不适的样子。 他若有所思。 根据这次的观察，太阳先生似乎很特殊。音色是少年，然而身形却很高大，并且所有人都默认他不需要提交罗塞尔日记。 最主要的是，他的语言和其余人不同。 本来以为只是因为太阳并不是鲁恩王国人，毕竟他对本世界的各种语言不太了解，但是刚刚太阳所提及的“白银城”，在他新学的国家领土地图上完全不存在。 更不用说他们在探索中所发现的，如果存在于鲁恩周围则必然被正神教会封锁的真造雕像了。 记忆里存在但版图上不存在的地方，会是原身或者他自己的家乡吗？ “这是我们对这名神祇的称呼。”倒吊人阿尔杰在观察一周后，出言解释。 “信仰祂的势力，即之前主教先生说的极光会，掌握着‘秘祈人’‘倾听者’‘隐修士’这一条非凡途径，后续正包含你曾提到过的‘牧羊人’。” 小太阳戴里克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带上了担忧和慌乱。 这不是对于这座发现的神庙的。白银城周围本就危机四伏，除了真造的雕像外，他们曾经也发现过其他的诡异塑像。 他的慌张在于“牧羊人”正是近期晋升的，名为薇娅的白银城长老所在的序列，而对方正表现得越来越古怪。 有类似影响的大部分都并非正神。 但是，他们过去发现的城邦大多数都摧毁于邪神之手...... 难道白银城也将步入后尘？ 他忧心忡忡地结束了发言，高大的身躯居然显现出颓然之色。 塔罗会的其余人对视一眼，在心中有了猜测。 “对了，既然说到了极光会......”倒吊人纠结了一整个会议时间，最终还是准备向正义小姐他们提醒这起重要的事件，“前几天，贝克兰德某位富豪的宅邸发生了剧烈爆炸，教会认为，这是类似极光会的邪教组织，玫瑰学派所犯下的。” “并且造成现状的成员，正是上次提及神谕中的邪神代行者。” 或许是乔治三世销毁科尔格尸体的爆炸彻底影响了调查，教会奇异地将玫瑰学派的猜测与邪神使徒结合在了一起。 “犯人可能还在贝克兰德活动，大家这几天需要小心。” 为了自己在塔罗会的定位，也为了正义小姐这名至关重要的成员不出意外，倒吊人还是将这条消息免费公开了。 不过，只有正义没有过多联想地感谢了他，强调自己一定会提醒周围人小心行事。 克莱恩和亚格尔心中各自有了判断。 尤其是克莱恩，因为他知道主教先生正是造成这起爆炸的罪魁祸首，所以顺畅地将亚格尔和教会的各种负面结论联系起来。 初见时看见的遍布全身的血线，古怪的战斗方式，聆听呓语而毫无变化的外表。 对了，主教之前好像还很想找黑夜教会的麻烦来着...... 如果不是愚者和世界的身份设定作祟，克莱恩现在早就物理上的瑟瑟发抖了！ 他招了什么人进来啊！ 克莱恩感觉自己在强者的威压下举步维艰。 主教似乎也是因为他看上去像真神才相对恭敬，如果发现他其实没有这个位格，会不会感到上当受骗，然后恼羞成怒地把他拆成薄片？！ 他绝对不能露馅！ 模拟过去的互联网，克莱恩在心中发送猫猫哀嚎的哭脸表情。 灰雾之上渐渐陷入寂静，到这里，今天的聚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愚者掩盖住内心的波澜壮阔，轻声笑道：“这次的聚会就到此结束。” “遵从您的意志。” 长桌上的成员纷纷行礼，结束了这次塔罗会。 ...... 现实世界，亚格尔从路边的收费盥洗室内走出，和已经在旁边等待多时的埃蒙德律师汇合。 “走吧，我们去现场看看。”看见他的身影，埃蒙德从锈迹斑斑的长椅上站起，重新拿起手杖。 他的手杖顶部镶嵌着一个纯金的马头，显然价值不菲，和这条路上萧瑟的气氛格格不入。 这里是中城区最边缘的街道，离旁边的东区仅一步之遥。 街道整洁但是并不干净，空气中隐隐有刺鼻的劣质烟草气味，与明斯克事务所所在街区长期弥漫的绣球花香天差地别。 通常，刚刚走出东区的人们就居住在这里。 他们在这里所需要拜访的案件现场就是对面一栋红色的小房子，它花园的左半边被拉起了醒目的黄色警戒线，地上能看见大块碎裂的玻璃。 它们来源于二楼窗户上，一块狰狞的破口。 “根据警察的报告，杀害翠西小姐的凶手就是从那里破窗而出的。”埃蒙德律师指了指被打碎的玻璃窗。 根据警察的报告显示，案件是一起凶杀案，凶手在半夜闯入了翠西小姐的家中，并残忍地杀害了她。 受害者家属找上了明斯克事务所，斥巨资要求他们将罪犯送上刑场。 但目前，对方仍然身份不明。 亚格尔仔细地左右打量片刻，皱起眉头：“窗户的宽度该有三英尺了。” 用克莱恩时期的单位换算，大约是一米左右。 从外部看，这扇不小的窗户上所有玻璃都已经破碎掉落，甚至连铁制的窗框都有不同程度的扭曲和碎裂。 “一名正常体型的成年人真的能把窗户撞成这样吗？” 听到询问的埃蒙德律师摇了摇头：“这也是警察报告上的疑点，他们还没有解决。” “现在的猜测是，犯人身上可能携带的物品将窗框撞击成了这样，或许是盾牌之类的。” 盾牌？ 亚格尔观察了一下破口，在心中暗自否定了这个答案。 窗框各个角度都有弯曲和变形，但没有被外力整个拆下，看上去像是由有一定弹性的物品撞击导致的。 “事实上，这起谋杀并不是特殊的。”老律师又压低声音继续说，“就在今天早上的希尔斯顿区，也发生了一起受害者为妙龄女性的凶杀案件，我所认识的警探透露，警方内部认为凶手是同一人。” 第五十二章 亚格尔：？？！ 绕过花园里黄色的警戒线，埃蒙德律师和亚格尔走进了斑驳的咖啡色大门，从左侧楼梯上到了二楼。 因为是犯罪现场，原本居住在这里的受害人亲属已经全部搬离。 还没有进入房间，浓郁的腐臭味就扑面而来，让走在前面的埃蒙德律师不适地咳嗽了两声。 他赶快摸出手帕，捂住口鼻。 “翠西小姐出事的时间是昨天晚上，警察已经把尸体运走了。但是据说流了很多血，遗留在现场。”隔着一层布料，埃蒙德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虽然凶手没有被抓获，但是受害者亲属觉得就是他们的邻居，一名和他们家有许多纠纷的中年妇女。” “警局没有采纳这个意见。” “同时，因为外出聚会，昨夜留在家中的仅有翠西小姐一人。警察们现在以现场过于血腥为理由，既没有让亲属辨认遗体，也没有允许他们重新回到现场。” “受害者亲属不服才委托我们的。” 一般来说，这种恶性案件都是由鲁恩的公诉官提交法院的，但是这次受害者家属认为凶手另有其人，才需要埃蒙德律师来起诉。 听到这里，亚格尔点点头：“我其实觉得警局说的对。” “为什么这么说？” 上楼梯时一直回头和他说话的老律师疑惑地询问。 他并没有来得及观察前方。 他身后的黑发青年沉默地指了指几步外的房门：“因为隔壁的中年妇女不可能做到这点。” 老律师慢慢回头…… 两人的视野终于同时聚焦在了一间卧室门口。 二楼的走廊，警戒线并没有把任何位置圈起来，但是每一个到达二楼的人，都能马上意识到犯案现场是哪里。 暗红色的腐烂鲜血从左侧第一间卧室门口画出一道喷溅状的痕迹，穿过走廊的地面和墙壁，一直向上染红了天花板。 房间门框好像被锋利又宽厚的镰刀砍过一样，有着好几个巨大的三角形豁口，边缘全是碎裂的木刺。 老律师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身穿纯黑风衣的亚格尔侧身越过他，远远往房间内部看了一眼。 窄小的卧室几乎被鲜血填满，角角落落，甚至还有警察没有收拾干净的内脏碎片，经过一天的弃置发出阵阵恶臭。 看起来，躯体曾遭到过极为严重的破坏。 从门到窗户中间，有一片严重的拖拽痕迹，好像有什么巨大的物体从中穿过一样。 像非凡生物作案。 看到现场之后，他立刻做出了结论。 旁边的老律师颤颤巍巍地凑上来，又迅速倒退几步，躲到了他身后。 “这这这…….这是人能做出来的？” 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埃蒙德律师也很快发现了许多只有非人的力道才能造成的毁坏痕迹。 更不用几乎覆盖大半天花板的浓密红色了。 上次见到这种出血量，还是在受害者被火车碾过的事故现场。 “我我，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回事务所了。”他几乎是颤抖着抓住黑发助理的手臂，咽了一口口水。 “好的，”亚格尔点点头。 他一边满口答应，一边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原地片刻，装作非常震惊的样子。 实际，他忍不住打开灵视，查看这起案件是否和非凡有关。 不过说实话，这要无关才是见鬼了。 满地的丝线呈猩红色，密密麻麻地向远处延伸。 的确是非凡者，不过强度不高。 丝线的反馈传达了这条消息。 接着尝试溯源…… 嗯？等等，造成这种破坏的生物怎么可能是人形呢？待我再看看。 几秒后，发现黑发青年站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埃蒙德律师有些急了。 他压低声音，急促地劝道：“德莱斯特，这個城市总有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但这并不是我们律师可以管的。” “我知道现在有很多年轻人想要伸张正义，为鲁恩王国的公正性奉献自己的力量。” “但是，如果你想追查这件事，你其实来错了地方……” “是的是的，我知道。”亚格尔心不在焉地回复，并没有在意老律师渐渐危险的话题。 灵视状态下，他正跨越千里，仔细观察着城市另一侧，一名看似普通的中年工人。 非凡波动从他体内透出。 但是奇怪的是，尽管暴力的非凡波动几乎遍布全身，他的脸皮上却空无一物，好像一只黑羊顶着一头白漆。 再仔细看，可以看见隐藏在其金黄头发下的不规则裂口…… 这名非凡者割下了其他人的脸，并放在了自己身上！ 亚格尔的眼神锐利起来。 对方的非凡波动暴躁而充满恶意，不是他目前所见过的任意一条途径，但必然属于邪神。 可以动手！ “……所以我们最好在罪犯能过来之前先离开，你懂吗？” “好的，好的。”充满腥味的二楼，黑发青年好像才回过神来，点点头，马上转身走动几步准备下楼。 然后他发现埃蒙德律师似乎没有松手的意思。 ？ 他沉默地又走了一步。 身后，老律师抓着他的手臂，紧跟着也快速挪动了两步。 “呵呵呵，年轻人还是不怕这些，我年纪大了，也不太敢看了。”埃蒙德心虚地抓着他说。 拜托，您才是刑事律师！ 亚格尔无语地叹气，努力忽视职业素养为零的某人，带着挂件继续向门口走去。 下楼梯的路在两人走走停停的拉扯中显得格外漫长。 而小楼门口，则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其实，刚刚他还发现，灵视里除了那名正在潜逃的罪犯丝线，仍有另外几个非凡者光点正在靠近。 他们现在已经近在咫尺。 从气息来判断，大约是黑夜教会的值夜者。 显然，警局那边一定也发现了这起案件的不同寻常，或许是移交程序浪费了一些时间，导致探查现场的人现在才来。 不过，毕竟上次遭遇的时候，值夜者们哪怕带着非凡物品都没有查出来任何东西。 所以他并不担心。 黑发青年淡定地看着领头的值夜者拉开了房门，自顾自不急不缓地走下楼梯。 然而，就在此刻，落后一步而没看见来人的老律师突然猝不及防地来了一句！ “德莱斯特，我知道你可能有些不同寻常的能力，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多案件中一直非常冷静，但是我希望……” 刚走进门的值夜者：“？” 亚格尔：“？？？？？？？？！” 第五十三章 触手怪也会进局子吗？ “姓名？” “.......亚格尔·德莱斯特。” “职业？” “律师助理。” “你成为非凡者多久了？” “阿sir，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非凡者......” 没有窗户的狭小房间中，摆在桌上的提灯发出黯淡的光芒。 木桌两侧，分别坐着一名神态威严的值夜者，以及一名看起来生无可恋的黑发青年。 值夜者瑞克严肃地一拍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的上司下午亲口确认了你有特殊能力的事实，不要再狡辩了！回答我的问题！” 瑞克有一头深金色的短发，眸色浅棕，板着脸时像居高临下看人的鹰隼。 因此，凭借着卓越的外貌和优秀的实力，他在贝克兰德的工作生涯中硕果累累，积攒的功勋迅速让他成为了这间黑夜教会驻中城区行动部的队长。 今天他的对手是这个送上门的业绩。 “我不是，我没有。”双手已经戴上银镯子的亚格尔连发梢都无语地垂了下来，“埃蒙德律师说的是‘可能’......” “是吗？”瑞克冷笑一声，“那你为什么说自己不是非凡者？如果你不知道也不是，伱不应该先问这是什么意思吗！” “非凡是对普通人严格保密的！” “是这样的，几周之前，我还在一家典当行做鉴定师。”亚格尔回答。他努力凹出真诚的眼神，但是因为过去没怎么真诚过，所以不是很成功。 黑发青年看起来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有一次，我私下接待了一名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引起风暴教会上门查看，我就被老板威廉先生开除了。” “后来，我才在贝克兰德早报上发现，那名男子是驰名通缉犯比尔·鲁道夫。” “我非常害怕，于是尝试搜集相关消息。” “最后，我找到了一个非凡聚会。” 瑞克露出半信半疑的眼神：“你的意思是说，你找到了非凡者举办的隐秘集会？但是尽管如此，你依然是个普通人？” “难道里面没有人售卖配方吗？” 他合理地指出了里面的逻辑漏洞。 由于贝克兰德有三大教会坐镇，超凡案件少得几乎没有，所以作为一名值夜者队长，瑞克精彩的履历表通通是靠着抓野生非凡者堆积起来的。 因此，经验丰富的他其实一個字都没信。 奈何非凡聚会的业绩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亚格尔摇摇头，带着惨淡的笑容说道：“虽然有，但是非凡配方的价格令人望而生畏，光材料就要好几百镑......” 他这里借鉴的是昨天塔罗会上，克莱恩所购买的‘魔术师’材料估价。 “我一个毫无存款的小助理，怎么能有钱买得起呢？” 嗯......有点道理啊。 值夜者瑞克看着自己面前由埃蒙德律师和亚格尔分别填写对照的两份相关资料表格。 里面‘嫌疑人银行存款’一栏都是清晰明了的“十七镑六苏勒”。 过去在典当行的工资也是周薪两镑。 的确，这个积蓄量买不到任何和非凡沾边的物品。 等明天去银行确认一番，外加过一会的非凡物品测试，结果没问题就可以初步排除此人对社会有极大危害的可能了。 “那个非凡聚会在哪里？” “消息发布在《每日观察报》的技巧专栏上，其中第一行倒数和第三行前五个数字分别是下一次聚会的地址和时间。”亚格尔选择出卖极光会的地址。 很抱歉，真实造物主先生，我没有办法亲自拜访您了。 但是教会虔诚的值夜者们会代替我送上真诚的祝福—— ‘滚出贝克兰德！！’ 黑发青年默默在内心画了一轮新月。 赞美女神。 “他们有说到序列或途径之类的信息吗？”对面，金发值夜者‘刷刷刷’认真记下地址获取方式，接着询问道。 “其他人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其中有一名看起来广受尊敬，行动还有些神经质。” “我猜他可能是有人说过的‘中序列’，毕竟他们说，大部分的非凡者都是低序列。” 凭借着正义小姐和贝克兰德早报给出的少量消息，亚格尔结合他见过的非凡者现状，揉吧揉吧把消息说了出来。 能刺杀大使的极光会肯定也弱不到哪去。 更何况，极光会是闻名遐迩的疯子，他们能被活捉就很稀奇了，至于口供？不可能。 造他们的谣是毫无风险的。 “我知道了。”瑞克努力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摆出肃穆的神态，可是已经完全和缓的语气暴露了他的心情。 “我需要再和其余人确认你的消息。” “你在这里等待一会。” 这名值夜者站起身，脚步轻快地推开了门，去和办公室内围坐的同事们商讨去了。 ....... 半小时后。 审讯间的门再次被推开，露出后方的埃蒙德律师，值夜者瑞克，以及另外一名棕发值夜者。 三人依次进入，挤满了低窄的房间。 瑞克拉开椅子坐下，拿出了一份白纸黑字的合同。 “我们刚才已经验证过了，你给的个人信息没有问题。”瑞克敲了敲合同，“考虑到你的社会危害不高，并且曾经也通过了风暴教会的问询，我们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只要你提供的非凡者聚会情报无误，我们就可以不拘留你，而是让你成为黑夜教会的线人。” “嗯，并付给你一定的线人费。” “你觉得怎么样？”这名队长看向还被拷着的黑发青年，眼中即将升职加薪的愉悦很难掩饰。 毕竟刚刚和同事讨论了一圈后，大家一致认为这起聚会很可能还带有邪教成分。 邪教最近打击力度极大，只要汇报上去，他们说不定就能获得王室和教会联合赞助的表彰和功勋。 升序列都指日可待！ “当然，您也需要签署一份，虽然我们过去已经打过照面了。”他转头对埃蒙德律师说道。 从对话中看来，贝克兰德的刑事律师遇上值夜者的概率并不算太低。 然而，站在两名都要哼歌的值夜者旁边，埃蒙德看起来有些情绪低落，边答应，边对亚格尔投来饱含歉意的眼神。 坐在审讯椅上的亚格尔对两方都点点头：“我也没问题。” 他倒是不怪老律师，今天这场意外，要么又是那名古怪的金发非凡者造成的，要么就是律师界能够在凶杀现场保持冷静的人也不多。 唉，失策…… “好的，那签字吧。”瑞克递出了白纸和一支笔。 亚格尔叹了口气，简单扫视了一遍内容。 ‘需要协助值夜者，定期汇报周围可能存在的非凡因素。’ ‘每月会获得线人费两镑十苏勒，参与行动会有额外补贴。’ ... ‘相关担保人：__’ 他的目光在这行上稍微停顿了一瞬：“相关担保人我需要填写吗？” “哦！”站在后方，仿佛还沉浸在美好愿景中的棕发值夜者如梦初醒，快速回答他，“不是的，事实上，我们还需要你现在寄一封信出去。” “和保释流程一样，我们需要你寻找一位朋友担保你离开，这也方便我们得到佐证。” “毕竟你还是有一定危险程度的。” “不过因为在这起案件的程序中，埃蒙德律师也要签协议，所以不能做你的担保人了。你需要另外再叫一个朋友过来。” “不用担心时间问题，我们的马车很快，保证一小时内就能送到全贝克兰德。” 他用轻快的语气说出了让亚格尔沉默的话。 ？ 在？黑夜教会设计程序的人理智否？ 这么反人类的担保是谁想出来的！ “你放心，就算你的朋友过来了，也只会以为你被警局传讯了，不会透露非凡相关信息的。” 棕发青年露出带着小虎牙的微笑，在亚格尔眼中，却仿佛是魔鬼的狞笑。 不，魔鬼没有这讨厌！ 我现在杀出去还来得及吗？ 第五十四章 担保人：蒙 深夜的贝克兰德一如既往的宁静和谐。 中城区某间看似普通的保险公司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车辆后座的亚格尔面无表情地靠在靠椅上。 远处的门口，值夜者瑞克正对他一头微卷黑发的“朋友”反复强调：“回去记得劝告德莱斯特先生，以后遇见奇怪的事情不要第一时间凑上去看热闹，很危险的。” “你看这次，手续没有办齐全就去了案发现场，最后被误捕了，能怪谁？” 瑞克淡定地扯谎，并向对方交过去了一份警局的制式“保释通知书”。 “保释金十镑，一个月内没有后续可疑举动可以回来退费。” “好的，”对面戴着单片眼镜的格林露出他从抵达开始就一直在保持的笑容。 没错，鉴于亚格尔在贝克兰德没有其他人的联系地址，而唯一靠谱的夏洛克·莫里亚蒂侦探又序列太低，极大可能通不过值夜者的检验，且透露他的个人信息，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次次…… 找到了阿蒙…… 而半小时前，在家门口遇见邮差的时候，某蒙的表情可以说是经历了丰富的变化，从意外，到疑惑，再到讶异，最后是惊喜。 ？还有这种送上门的乐子？ 格林伸手进风衣口袋，干脆利落地掏出了十镑现金，并接过了值夜者递来的保释回执。 甚至没找亚格尔本人报销。 在红月的照耀下，他拿到的回执上清晰地写着： “我谨以贝克兰德合法居民的身份，担保保释对象「亚格尔·德莱斯特」对社会无危害，可以正常回归生产生活。” “担保人：格林。” 龙飞凤舞的花体字签署着他的名字。 真可惜，如果德莱斯特不是外神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签字的。 格林这么想着，略带失望地把回执放进口袋里，准备回家裱起来。 嗯，签了也依然可以玩。 几秒后，马车的车厢门再次被拉开，单片眼镜青年几步进入了车里。 一坐下，格林就又忍不住双眸弯起：“嗤嗤嗤……” 亚格尔生无可恋：“你在笑什么？” “没有，我想起高兴的事情。”格林推了推新买的单片眼镜。 “……” 他不想说话。 亚格尔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由阿蒙把他从审讯室领出来的社死经历。 对方签字时恶意围观的眼神实在让人记忆深刻！ 拳头攥紧了。 但是后方的值夜者瑞克警官好像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金发值夜者敲了敲马车上窄小的窗户：“德莱斯特先生，记住您签的协议，一个月内连醉酒打砸记录都不能有才可以退费。” “好的，我会监督他的。”旁边的格林一本正经地替他回复，甚至向值夜者摆了摆手。 一副守法良民的样子。 这或许是他过去中，包括所有蒙的过去中，离这個定义最接近的一次。 ……格林，你给我等着。 亚格尔更是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血压上来了。 如果有选择，他愿意今晚就打砸单片眼镜和黑夜教会作为报复。 该死的挡路的契约！ 等等，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蹄铁声叮叮咚咚，载着他们很快远离了充满诡异回忆的保险公司。 亚格尔微微抬眸：“格林先生，你关于黑夜教会的事件准备什么时候办？” “嗯？”仍然笑眯眯的单片眼镜转头面向他，“如果你想的话，其实今晚就可以。” “说说你的计划吧。” …… 贝克兰德，圣塞缪尔教堂西侧。 黑发绿瞳，气质好似吟游诗人的伦纳德·米切尔站在建筑的阴影中，戴着的红手套和高悬的月亮相得益彰。 今夜轮到他值守。 “哈湫！”他突然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喷嚏。 伦纳德从制服外侧拿出手帕，捂住鼻子，百无聊赖地在心中和他的随身老爷爷，帕列斯·索罗亚斯德聊天。 “老头，伱之前说的仇人到底是谁？” “万一遇见，我总得有个概念吧。”他靠在教堂的墙壁上问。 “能够把你逼到这种境地的人，连我也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更何况，我还需要复仇……” 他碧绿的眼睛望向天空。 “你还是先把今天的连环凶杀案解决吧。”他脑海中回响起一阵沙哑的声音，里面很有几分无语，“上午被掏空内脏的值夜者是序列八，现场却毫无反抗痕迹。” “凶手显然有中序列。” “你最好在追查的时候挑选几件强力非凡物品，否则说不定会被反伤。” “放心吧老头，这点小事我能做好。”伦纳德喃喃道，“不会放过那个恶魔的。” “……” 黑夜仿佛再次陷入永痕的宁静。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伦纳德心中，才缓缓重新响起一阵沙哑的男声。 “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 凌晨一点五十分，圣塞缪尔大教堂正门口发出了剧烈的响声。 “轰！！！！！” 沙石飞扬。 由多道非凡能力加固的大门竟赫然出现了一块大洞！ 被惊动的值夜者和红手套们飞速从休息区涌出，往动静处赶去。 “轰！！！！” 黑灰色的光线狠狠贯穿了整片大厅！ “隐蔽！”第一批赶到的值夜者小队长声嘶力竭地吼道。 但是没有用。 持续的光柱好像无穷无尽一般，一刻不停歇地在往日华丽的大厅中扫射。 “怎么可能？这是什么序列的非凡能力！”一名红手套成员藏在过道里，光防御飞溅的余波就已经竭尽全力。 “不要冲锋！全部隐蔽！！”这是对面走廊的嘶吼声。 烟尘之中，一道浑身鸦羽的身影逐渐清晰。 脸部银色的尖嘴面具仿佛是告死鸟的象征。 眼部露出的空洞中，不断有黑灰色的光芒在聚集…… 【黑天之眼】 【被幽灵祝福的柔软眼球，它们通过拜伦沃斯对神秘的接触而被发现，但是最后这些接触却一无所获。】 【眼球的深处是一片广阔的天空，在无尽陨石风暴中轰隆作响，哪怕对其微小的摩擦也会引起陨石的飞舞滚动。】 低沉的嗡鸣声让值夜者们一阵头晕目眩！ 第五十五章 鸦羽 “啊啊啊啊啊——！！”部分距离相近的低序列成员已经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捂住头颅惨叫着。 鸦羽身影每次凝聚灰黑的光芒时，都会对他们造成重创。 然而，陨石仿佛无穷无尽地在圣塞缪尔大教堂不断轰鸣！ 原本洁白一片的神圣祈祷室已经被完全破坏，周围的花窗碎片散落满地，与破损的石像和雕塑们躺在一起，悲凉顿生。 地面的大理石被生生削出一道深坑，甚至还在不断向下延展...... “不对！”刚刚抵达的伦纳德躲在走廊的边缘，突然意识到了入侵者的目的，“他想要向下打穿通往圣堂的通道！” 大教堂的正门下方，是地下一层的非凡者休息室。 而休息室往前走到尽头，就是存放着黑夜教会所有非凡物品的圣堂。 入侵者想要直接砸穿一层的地面！ “拦住他！”听到他的发言，数道嘶吼从各个方向发出。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黑夜教会非凡者们一改之前的策略，悍不畏死地冲了出来！ “每当太阳在西方下沉” “露珠缀满黄昏的衣襟” “她素颜苍白得如同月明” “或如随伴月亮的星星” 倒塌的碎石背后，艰难保持清醒的其他成员吟诵起了优雅的诗篇。 虚幻的，飘渺的，古怪的共鸣音在战场上回响。 诗篇听起来柔和温婉，却暗藏杀机，声音荡开的瞬间就让部分哀嚎的低序列同伴们彻底陷入了沉睡！ 伦纳德也在其中，吟诵时，他碧绿的双眼死死锁定了烟尘中那道渺小的身影。 红手套的战斗前锋和一名更高级的执事从阴影中冲向黑影，人人手中都闪烁着非凡的光辉。 “静谧！” 伴随着低沉的古赫密斯语，暗色的非凡波动几乎凝聚成领域，向外层层扩散！ 几道愤怒的虚幻灵体也在看不见的领域向鸦羽身影扑去！ 一时之间，身影似乎陷入了包围。 战局将要逆转！ 但他毫无动作地停留在原地。 “......追寻古老之血，让我们祈祷.......” 冷漠的声线透过面具传来，刀光剑影几乎已经在他光滑的银制鸟嘴上反射出来。 属于序列五‘灵巫’的灵体们也已经笼罩住了他。 “呵呵.....” 带着扭曲的笑意，声音听起来肖似亚格尔，却又有截然不同的疯狂。 “等等！快退！”后方操控的黑夜执事突然瞳孔骤缩，发出一声爆喝！ 灵体们转而护住了冲上去的非凡者们—— 【雷霆】 右侧的鸦羽悄然抬起。 “滋——！！！” 嘹亮的电流声几乎令人失聪！ 闪亮的银蓝雷霆从身影处起始，瞬间覆盖了前方的大片距离！ 连教堂外的夜空都被它所点亮。 “不！！！！！！”执事的声音几乎泣血，目眦欲裂地看着炫目的闪电遮蔽了最前方值夜者们的身影。 也穿透了他的灵体们。 ......焦黑的躯体们被重重抛在了地上。 偌大的教堂，一时只剩下了值夜者们的喘息声。 ‘他该死！’伦纳德的眼睛骤然充血，死死咬住后槽牙，仿佛要用恨意将那道身影凌迟！ 他几步冲向了侧面的隐蔽位置。 “等等！小子，不要冲动。”帕列斯沙哑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他们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伦纳德红着眼睛回复，“他们明明——” 他的话音突然顿住了。 仔细看去，几米外貌似遭受到恐怖创伤的“尸体”们胸口仍有着明显的起伏。 “是，虽然感觉上压迫力十足，但是雷电并没有蕴含太多能量。” “有着那名执事灵体的缓冲，半神也没能做到秒杀他们。” “半神？”伦纳德喘息着看向远处毫发无伤的身影，“那是一名半神？” “没错，根据我的感知来看，甚至还遭受了一些创伤。” “咦？不对.......到底是半神，还是投影.......？” 伦纳德在阴影中，从背后屏息凝神，往鸦羽身影的背后缓慢移动过去。 身影依旧在不疾不徐地前进。 零星的自言自语传入了伦纳德的耳中。 “......让我们参与圣餐，享用古老之血......” “如若没有恐惧，死亡将会无人怜惜。” 对方神经质般地悄声喃喃着。 相比于其他邪教徒，这名入侵者似乎疯得更严重些。 圣餐？在女神教堂？做梦！ 伦纳德在心里啐了一口，碧绿的眼睛静静看着向巨大坑洞走去的青年。 以及教堂右侧，出现的大主教安东尼。 他期待地看着大主教，希望战斗能迅速结束…… 然而，背后破碎的大门口突然闪过一道明亮的火光，将伦纳德和周围缓缓靠近的值夜者们全部掀飞了出去！ “处决！” 厚重的男声带着狠辣，在半空中炸响。 伴随着声音的，是一道看不见的斩击，势大力沉地在本就破碎的地面上刻出深深的裂口！ 这是包含半神力量和非凡物品的巅峰一击！ 浓密的烟尘再次弥漫开来。 “安东尼主教，你不介意我越俎代庖一次吧？” 透过正门的空洞，灰扑扑的值夜者众人看见了红月下，漂浮在半空中的军装男子。 军情九处的处长，赛尔特。 即上次卡平事件之中，负责处理后事的王室半神。 “没有关系。”关闭圣堂后才出现在大厅中，戴着黑色软帽的安东尼主教严肃地点点头。 “诛灭邪教徒是我们共同的职责。” 被掀开的值夜者们向王室半神投去不满的目光，但大部分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半靠在废墟中的伦纳德·米切尔瞪大了双眼。 斩击的瞬间，在他角度的烟尘被余波挥开，让他清晰看见了鸦羽面具被击歪后的全貌——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面具后面是一层层黑色的鸦羽，正是入侵者服装的内侧。 这是一套衣服，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烟尘中，鸦羽似乎完好无损地重新站了起来。 ...... 几百米外的地下。 值夜者的休息室中空空如也，不少椅子倾倒在地上，彰显了几分钟前的忙乱景象。 仅有的两道脚步声在室内激起阵阵回声。 “正门那边又来了一个半神……”后方的亚格尔皱了皱眉，“你确定你用的量没问题？” “我觉得没有问题。” 正在带路的格林笑了笑：“这個计划的核心就在于我们不能对黑夜教会造成过多伤害，输出的强度只要保持在半神左右即可。” “不然会引起未知的变化。” “现在看来，你过去的投影对值夜者们相当手下留情，这很好。被击败也就击败了。” 正门教堂中不存在的“人”是格林通过非凡物品，结合亚格尔给出的【共鸣铃铛】所召唤的，来自过去的亚格尔。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呈现了一种在现实中不可视的状态。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亚格尔摇摇头，“那名新来半神的血液看起来有些问题……” 作为黑皇帝的亲属，这名王室半神似乎做了某些增强能力的手术，作用在了血脉中。 和亚格尔曾经使用的针管血液治疗效果很像。 “这会让我的投影……嗯，不太正常。” “我怀疑，他可能撑不过今晚了。” 第五十六章 王室的会议 “怎么回事？” 硝烟散开，悬浮着的塞尔特表情一变，视线从安东尼大主教身上倏忽移开。 正厅中间的巨大坑洞中站起黑影，灰尘从外侧的羽毛上不断抖落。身影正中，银白色的面具无风自动。 “你的血液……已经被污染了。” 男声轻轻响起。 纯黑的皮质手套下，出现了一柄血红的双头刀，上面燃烧着鲜红的火焰。 下一秒，它被从刀柄正中的卡扣处猝然分开！ “只有荣耀的死亡能够治愈你！” 声调突然上扬，鸟嘴空洞的眼部死死凝视着这名王室半神！ 疯狂和扭曲在话语中一览无遗。 淡淡的烟雾从身影周围漫出，象征着他食用了一份危险的灵药。 【兽血丸】 【被治愈教会所禁止的药丸，大约由凝固的野兽血液构成，可以让使用者体内非人的血液''沸腾''。】 【撕裂敌人的血肉，沐浴对方的鲜血，这将给予使用者非凡的强大与力量。】 与此同时，塞尔特能从他身上感到的危机感节节攀升，灵性在脑海中疯狂预警，提示对方已经与刚开始，连斩击都没有躲的状态截然不同。 “安东尼大主教！”塞尔特一边爆退，一边大吼着寻求支援。 “此地禁止移动！” “非法入侵即为有罪！” 然而，面对值夜者时动作迟缓的身影此刻展现出了令人震撼的速度，哪怕有非凡能力的制约，黑影也才堪堪达到肉眼可见。 塞尔特的能力在对抗中给对方的服装划出几道破口，却只露出了内部的一片空洞。 黑色的乌鸦羽毛在大厅里划过一条纤长的弧线，伴随着刀锋上燃烧的烈焰，锁定了几米外的半神！ 地面爆开一条条裂痕！ 这是投影和王室半神的非凡能力互相抗衡的轨迹。 “黑夜！” 后方，安东尼大主教神色肃穆庄严地吟唱。 浓郁的黑雾笼罩了破损的大厅！ 可是，它却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下一秒，猩红色的火焰骤然出现，斩开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 明亮的火光让塞尔特流着冷汗的难看脸色在夜晚也清晰可见。 刀锋紧接而至！ “此处禁止火焰！” “禁锢！”这名王室半神暴吼道。 刀锋好像瞬间失去了锐利和速度，突兀地止在半空。 连火焰都停滞了一瞬。 但是下一秒，仿佛已经被锁定的空间蔓延出丝丝碎玻璃般的细线…… “咔！” 巨大的力量从非凡的禁锢生生抽回了刀剑！ 塞尔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半空中，鸦羽好像是真正的羽翼，伴随着青年跃至半空的身影，蓦然展开。 左右手，森冷的锋刃高高抬起。 嗖—— 塞尔特在半空极速后退，险险避开了长刀的弧线。 可惜立刻..... “轰！！” 猩红色的火焰刀弧滞后几秒，毫无征兆地绽开，在这名半神的胸口划出了恐怖的裂口！ 血液不停歇地向外疯狂涌出！ 巨大的十字刀口穿过他宽阔的胸膛，剖开了整具躯体。碎开的肉块已经没有办法支撑内部的结构，不断有猩红带白的器官从创口流下。 短短的几十秒内，半神已经生命垂危！ 而旁边的黑夜大主教表情凝重地发现自己的非凡能力，梦境，在对方身上豪不起效，仿佛是权柄重合了一般。 导致其余大多是辅助能力的他在战斗中难以发挥。 可在濒死的塞尔特眼中，对方就是在袖手旁观了。 而明明应该通过血脉对他提供帮助的王室更是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胜算。’ 他立刻判断。 生死交界，塞尔特眼中也冒出了决意。 如果不是最近乔治三世下了死命令，要求所有半神加紧猎杀卡平案的凶手，他不至于落到当今的境地。 想要让他当弃子？门都没有！ 塞尔特的灵性反向追踪血脉，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 “流放！” 在长刀向下挥舞的刹那，空间忽然扭曲，律令般地直接抹除了鸦羽身影！ …… 空间像四周都在旋转的飓风眼，看起来头晕目眩。 但是他已经习惯了。 被“流放”的投影冷静地抓着手中的刀柄，等待短暂的传送结束。 然后再传送回去打那个半神。 他银色鸟嘴面具下看不见的身形，其实有着一张和亚格尔一模一样的脸庞，只是显现着截然不同的神情。 除了扭曲和疯狂之外，还有一种漠视万物的傲慢。 哦，不过这其实不是很准确。 因为在食用兽血丸之后，他的脸上已经爬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管，手臂上，脖颈上，无数猩红色的眼睛从皮肤中裂开，‘咕噜咕噜’地转动着，不断捕捉周围的信息。 已经和努力保持人形的亚格尔天差地别了。 但是，投影本人却毫无波澜，自如地使用着这些新生的器官。 无数红色的肉芽触手虽然不可视，可在用着切实存在的形体，默默卷出好几根泛黄的针管，等待受伤时能够迅速治疗。 诡异的符文在他不断变化的瞳孔中闪烁。 ....... 深夜，乔治三世正坐在秘密宫殿中，带着浓浓的愤怒，把桌上的彩色花瓶往地上狠狠摔去！ “哗啦！” 飞溅的陶瓷碎片带着尖锐的棱角飞向周围的王室勋爵们，却没有一人胆敢躲开。 这些几乎全是高序列的头发花白的高层们低下高贵的头颅，站在一旁聆听国王的训斥。 “一群废物！！” 乔治三世的脸因为怒火而扭曲，肌肉线条怪异地抽搐，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 “你们整整四天都在干什么？干什么！” “这么多序列三！序列四！竟然四天都抓不住一名邪教徒！魔药喝进去不如喂狗！” “现在塞尔特要在黑夜教会面前出事，你觉得看着他异常的非凡特性，他们不会起疑心吗？！” 问句里的每一个字眼都值得下方的办事勋爵们反驳。 就比如，邪教徒显然不是普通的，像风暴教会门口横死的非凡者一样等级的邪教徒，而是能在三名教会大主教下全身而退，甚至能击伤一人的圣者。 以及，哪怕塞尔特没有在圣塞缪尔大教堂下手，教会依然对他们起过疑心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说出口。 不比贵族，这些王室才是和乔治三世的荣辱深深绑定的集团。 他们没有反驳的权力。 国王成神失败，他们都要冒下战争和覆灭的危机。 第五十七章 血之迷乱 “非常抱歉，陛下。”一旁某名年迈的老者深深低头，“我马上派人前往黑夜教会，一定赶在特性析出前回收。” 乔治三世更加暴怒：“回收？你怎么回收？那个该死的邪教徒还在打砸黑夜教会！你的人能解决他吗？！” “等到他死，特性都已经被该死的标好编号了！” 周围的人们默不作声，再次陷入阵阵沉默。 碎裂的陶瓷片让这间金闪闪的会议室看起来一片狼藉。 只有国王的质问在回荡：“你们给我方案啊？啊！分金镑的时候不是话很多吗？！” 依然是沉默。 几秒后，在乔治三世再次打砸陈设的边缘，最旁边的王室天使，德林克·奥古斯都慢吞吞地开口：“陛下，你训斥他们也没有用了，事情已成定局。” “好在削弱黑夜教会的力量也对我们有利。哪怕他们得知了什么，在弱势之后，也很难对我们造成有效的影响。” “更何况，这次的入侵者显然有闯入其圣堂的意思。” “如果他们失守，就更没有可能有余力来对付我们了。他们的信徒都会流向其他教会，女神的力量随之减少，无法阻挡您的晋升。” “我反而建议，我们延迟前去的时间。” 听到这些建议，乔治三世的神情一滞，怒气半下不下地僵在脸上。 过了一会，他的语气和缓起来。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可以，就这么办。” 他选择了无视塞尔特从血脉中不断传来的求援信息。 呵，这个他们之前和极光会交易来的非凡仪式很有用，即能允许他随时支援手下，又能让他实时掌握事态。* 有了它，他就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辉煌的王室秘密议事会内，陡然出现了一片扭曲的空间。 从气息感受起来，好像是‘仲裁人’途径高序列所拥有的能力“放逐”。 然而，一道鸦羽身影随着这阵波动降临—— 正是他们原本讨论中的邪教徒！ 所有人脸色骤变，尤其是国王乔治三世，刚刚才平静下来的表情瞬间由染上了浓浓的怒意。 在鲁恩王国，拥有中序列以上的‘仲裁人’的势力，只有他们王室一家。 很显然，塞尔特背叛了他们！ 投影出现后，立刻锁定了眼前的四五个個西装革履的王室成员。 过去的亚格尔歪了歪虚幻的头：“啊......新的猎物......” 他叹息般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话音未落，在场的王室们立刻脸色狰狞起来。 倒不是因为觉得受到了嘲讽，而是正中间乔治三世的怒火快要凝成实质了。 “杀！了！他！！” 这名准序列零一字一顿地吐出命令。 面对面之后，国王清晰地感觉到这不过是一名半神而已。 区区半神？竟敢在王宫放肆！ 几乎是同时，五花八门的非凡技能在会议室中浮现。 “禁锢！” “处决！” “此地禁止……” 空间形成利刃，在房间内翻卷！ “砰！” 投影的左手突然出现了一柄短枪，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某位序列五的年老成员避之不及，在使用技能的途中，被当场击中！ 他毫无反抗之力地半跪下，眼睁睁地看着其余人的攻击全部没能阻止身影的脚步，让其一步步地靠近。 “咯.......” 黑色的手套狠狠地掏入了他的心口，好像那里突然脆弱到可以被轻易剖开一样。 然后用力掏出。 “咕唧——” 大量脏器随着手臂的抽出喷涌到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恐怖滑动声，大半黑色的羽毛瞬间被鲜血染红。 目睹这一切的乔治三世又惊又怒。 怒的是这帮废物同时出手都没能拦下一名邪教徒，而作为王室的最高领导之一，他和身侧的天使德林克·奥古斯都本来都以为不需要行动也能看见这名圣者授首。 惊的是在他们的注视下，一个序列五就这样迅速地失去了生命。 他们消耗了多少资源，才培养出了这名高层？！ 投影随手把躯体甩向了墙边，在会议室里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一长条猩红印迹。 “.....我们之于血的饥渴使我们满足.......” 神经质的喃喃低语再次响起。 “够了！”乔治三世后退几步，直接抬起了手，显然已经怒到极致。 他终于意识到这名邪教徒的威胁不仅仅只有半神。 伴随着无形的波动，房间里的仅有成员们瞬间感受到一股难以承受的压力，空气变得粘稠，几乎无法呼吸。 连作为天使的德林克都表情一肃，暗中缓解着这种压力。 而这仅仅是攻击的余波。 “砰——” 无形的强大波动将正中间的身影瞬间撕扯成了碎片！ 面对高于他整整三阶的敌人，投影似乎也束手无策。 他很难挡住这道全力的攻击。 一时间，会议厅四处都是纷飞的黑羽。 “没有人？”看见服装破碎后空无一物的房间，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了一圈。 “怎么可……！”乔治三世刚准备怒吼，就被身旁的德林克拉住。 德林克表情严峻地指了指窗户的方向。 在攻击中，房间的所有窗户都已经破碎，红月的光辉透过空洞，照进狼藉的会议室中。 今天是满月。 在月光的照耀下，地面上出现了滩滩怪异的血迹。 血迹深红发紫，上面时不时有几丝跳跃的凸起，好像是从看似毫无异常的中部延伸过来的。 在乔治三世投去视线的霎时，血泊中裂开一颗红色的眼珠，转动着向他看来。 变化的瞳孔中，诡异的符文闪烁着光芒。 【血之迷乱】 【该符文能与侍奉着身为血之子的女王的骑士们产生共鸣，并提升生命。他们渴望着女王的污秽之血，却永远无法得偿所愿。】 【然而，在获赠女王的鲜血后，符文发生了某些变化。】* “污秽之血族无法被消灭。” 在看不见的视域中，会议厅里覆盖着无数碎肉，它们睁大猩红的眼睛，并缓缓伸出颗颗白森森的锐齿…… 在乔治三世还没有想出应对方法时，房间里的另一名序列五也发出了惨叫。 “啊啊啊啊！！” 在他惊恐和哀求的眼神中，他的身躯裂出了无数锯齿状的破口，血液无法止歇地向外涌去！ 十几秒内，他就被蚕食成了一道空壳。 然而，其余人也没有拯救他的心情了，就在他惨叫的时候，所有人不约而同感受到了周身缠绕着的攻击！ 其中一名半神思维敏捷，立刻向月光处冲去。 但他也太晚了。 在他看清身上覆盖着的血肉的瞬间，探出的触手化作尖刀，对着他的眼睛狠狠扎下！ “啊——！！” …… 凌晨三点十二分，鲁恩王宫周围的侍卫们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他们震惊地转头看去，却发现，挨挨挤挤的宫殿群中，有一栋建筑已经被完全移平！ 原地只剩下一座幽深的坑洞。 第五十八章 黑夜圣徽 圣塞缪尔大教堂地下，阴暗的圣堂内，只有亚格尔手上的提灯散发着黯淡的光辉，照亮了周围的物品，以及右前方戴着单片眼镜的青年。 他们已经成功进入了查尼斯门后。 这里，是黑夜教会的枢纽，支撑这个庞然大物的真正基石。 一排排排列整齐的深红柜子后面，是无数魔药材料和封印物，甚至封存着部分关乎世界隐秘的资料。 几分钟前，当投影还在大教堂门口‘起舞’的时候，他们已经搜刮完了大部分区域，来到了最深处。 存放一级以上封印物的地方。 “我去取一下我的目标。”走在前方的格林说道，转身停在了一个柜子前方。 亚格尔远远看见了上面的标牌。 ‘1-80’ ‘可以把物品封印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梦境。’ 格林要这个做什么？ 亚格尔歪了歪头，暗暗记下了这条线索。 虽然以某蒙的性格，拿了这件物品后必然不会做什么好事，但是他倒不是很在乎这個只对‘物品’有用的封印物。 之后注意下就是了。 只露出左眼的猎人越过格林，继续往深处走去，挑选可能的目标。 他的灵魂空间内，已经多出了不少黑夜教会所有的封印物，尽管大部分能起到的伤害不高，却都有很多有意思的效果。 可惜的是，一级之上的大部分柜子都空空如也，介绍看上去最有意思的一件封印物0-08更是毫无踪影。 只剩下最角落，一个木棺还未被查看。 木棺没有介绍标牌。 “滋呀......” 就在亚格尔准备伸手的时候，木板忽然自己挪动了两下，缓缓拉开...... 露出后方，一名闭着双眼的美丽女士。 女士肤若凝脂，睫毛纤长，白皙的手臂红润带有光泽，仿佛只是在沉睡而已。 然而，她毫无“活着”的迹象，气息一片死寂。 这似乎是一具人偶。 什么东西？ 简单扫视后，亚格尔皱起眉头，无视对方周身隐隐散发的侵蚀，伸手抽出了对方指尖上夹着的两张薄薄的物品。 正面是一张洁白的信纸。 “The one who took shall give in return.” “拿走东西的人应该给予相应的回报。” 这居然是和他灵魂空间里的针管标签上一样的文字。 信纸背后，是一块黑夜教会的金属圣徽，上面散发着宁静的气息，幽深且高贵，似乎来源于某个高高在上的真神本尊。 ...... 在王宫的异响出现时，圣塞缪尔大教堂的残局已经被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大厅旁的走廊里，黑夜教会的成员拿着几件封印物，围在被开膛破肚的塞尔特旁边，努力治疗着这名脱离危险的半神。 除了他们之外的大部队则跟随安东尼主教，往查尼斯门的方向赶去。 很明显，袭击他们的人对黑夜教会的封印物有想法，而智商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只选择正面突入。 虽然这次的袭击者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正常…… 奔跑途中，一名红手套的队长突然发现了自己消失的队员：“伦纳德呢？” “他去档案室了。今天追查凶杀案时恰好放了一件2级封印物在那里，他准备拿来试试能不能有效果。”后面的另一名队员回答。 “我知道了。唉，希望能有效吧。” …… 而伦纳德确实正在前往档案室的路上。 他在教堂一层破损的走廊上飞奔。 为了出外勤时的便捷，档案室建立在祈祷室的后方不远，平时由知晓神秘的普通人管理。 在需要频繁使用的情况下，外勤人员也偶尔会放置部分安全的封印物在档案室后方保管严密的铁柜中，简化申请流程。 今天存放在这里的就是一件追踪用的封印物。 “省省吧，小子。”脑海中，帕列斯沙哑的声音慢慢劝说，“投影就有半神的强度，一件2级封印物怎么可能给出本人的任何线索。” “总要试试的。”伦纳德没有被说服，“万一成功了，奖励的功勋就够我一口气升到序列六了。” “更何况，我总不能就站在旁边看着。” 他的拳头攥紧。 帕列斯叹了一口气。 自从廷根事件之后，“旁观”就成了伦纳德的禁忌词汇。 每次提及都会心情低落。 算了，就让他去吧。反正投影也被半神流放了，目前的黑夜教会还算安全…… 他这么想着，透过寄生的视角，眼睁睁地看着伦纳德走进了档案室。 档案室左侧是大排的办公桌，右侧层层叠叠的书架背后，就是锁着封印物的保存柜。 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此刻，档案室里亮着昏黄的灯光。 尽头的窗户处大开着，远远看去，侧面有一名青年的背影。 他身材高挑瘦削，穿着普通的深黑风衣，头发微卷。 但伦纳德从来没有在教会里见过他。 诗人气质的青年立刻伸手向腰间的左轮。 但是，他突然发自己动不了了！ “老头……？” 伦纳德的目光无法自主控制地向右移动，盯住了对方藏身于阴影处的半边身体。 右侧的脸庞处，隐隐可以看见单片眼镜的轮廓。 隔着一道肉体，帕列斯·索罗亚斯德心跳骤停。 不可置信地死死凝视那道背影！ 如果可以，他宁愿跪着在前厅替黑夜教会打入侵者。 也不想在这里见阿蒙。 阿蒙？ 阿蒙！！！！ 在老人家几百年的寿命中，他第一次感觉到呼吸困难。 命运仿佛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躲藏了近上百年，亡命奔逃，最终，竟然要以如此偶然的方式凄惨落幕！ 哪怕他死，他失去特性，他自降位格，他都不要落到这个该死的混蛋手里！ 连被寄生的伦纳德都隐隐感受到了老人传来的绝望，不甘，和窒息。 单片眼镜在缓缓回头…… 房间里，被接管后的伦纳德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帕列斯穷尽余力的攻击正在酝酿。 一步，两步。 他缓缓走近这只分蒙。 这显然是阿蒙的分身，不然现在三神的神降体都应该已经现世了。 他还有一搏之力。 帕列斯眼神里透出狠辣，在阿蒙彻底转身前，悍然出手—— “砰！！” 阿蒙的身影炸成了一团烟雾！ ——！ 却不是帕列斯做的。 举着右手，伦纳德绿色的双眸中透出两个灵魂的茫然。 “向你问好，索罗亚斯德先生。” 房间里，时之虫带着恶劣笑意的余音不断回荡着，缓缓消失。 炸开躯体遗留的非凡特性自动归隐了灵界。 原地只剩下一只扑棱的鸽子，脚下踩着一封信。 落款是：阿蒙。 帕列斯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过去的两分钟内像一颗快没气的气球，在空气中上上下下，上上下下…… 然后''啪''一声，被熊孩子捏爆了。 第五十九章 祈祷仪式 第二天清晨，贝克兰德的早报第无数次地在大街小巷传阅，或许，能为这段动荡的时光感到高兴的也只有报社了。 乔伍德区的某栋小楼内。 克莱恩穿着拖鞋，睡眼惺忪地从邮箱里拿出报纸，准备边吃早餐边读。 他喝了一口牛奶，开始扫视今天的大事件。 “昨夜，尊贵的国王乔治三世陛下遭遇刺杀，在与歹徒激烈的搏斗中......” “......莱德公爵身亡......尼克公爵身亡......伯爵身亡......” “......卡斯特亲王不幸失明......” “......乔治三世陛下受伤。” “早些时候，圣塞缪尔大教堂也遭到了同一名歹徒的袭击.....” “除了受伤的某位军方高层外，无一身亡。” “该高层在今早的发言中表示，将成为风暴教会的信徒，并辞去在军方职务。王室发言人对此严厉谴责，并提出将其送往法庭的可能性，声称......” “噗——！” 克莱恩瞪大眼睛，震惊到下意识地把口中的牛奶喷了出来。 “啥？” 他甚至来不及狼狈地翻找出抹布擦干，而是先探头再看了一眼。 报纸上的白纸黑字清晰地写着，昨天晚上国王乔治三世遭受刺杀，两名公爵一名伯爵相继逝世...... 整个鲁恩王国都挑不出来十几个这层级的人物！ 或许伯爵会多一些，但是公爵可是真真正正的国家掌权人，能聚在一起就已经很稀奇了，更不用说在一次刺杀之内同时身亡。 难以置信！ 还有失明的一名亲王，受伤的军方高层，圣塞缪尔大教堂的袭击..... 贝克兰德最近的意外是否太多了一点？！ 克莱恩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曾经也有这么多巧合的廷根市，以及根据占卜，出现在了贝克兰德的因斯·赞格威尔。 会是0-08干的吗？ 但是这念头一出现，就被他完全排除了。 根据上次塔罗会中主教先生所说，乔治三世是一名即将晋升为真神的序列一天使。 这种层级的非凡者，能被赞格威尔操纵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反而是主教先生提及的‘操控命运’的非凡者最为可疑...... 克莱恩眉头紧皱，眼中充满了对未来浓浓的忧虑。 他随意地扫过了对于嫌犯的‘乌鸦装扮’的描述，没有把他和印象中的任何一人联系起来，大松了一口气。 至少这次不是他们塔罗会的主教先生了。 某些念头似乎被隐秘了。 ....... 相比于克莱恩这边一片“和谐”的早餐情况，亚格尔家现在看上去有些诡异。 窗帘被紧紧拉起，营造出了一片黑暗的室内环境。 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摆在桌面上，上面用带有熏香气味的墨水画出了繁复的图案。 看起来有黑夜，新月，眼，等符号。 左侧的赤红蜡烛代表着女神绯红之主的身份。 右侧的纯黑色蜡烛象征着黑夜的权柄。 而正中间，亚格尔随手掏出的纯白色蜡烛代表着他自己。 他拿起昂贵的香料，让他们在蜡烛的焰火中燃烧。 嗯？你问他为什么不心疼？ 当然是因为这些全是昨天抢劫……啊不是，和黑夜教会合理交换的结果。 拿到圣徽之后，他从大教堂离开的路线畅通无阻，没有遇到任何意外，似乎有女神的安排在。 所以现在，他正在准备进行沟通仪式。 不仅为了信上的内容，更为了信上熟悉的文字本身。 香料发出的紫烟在房间内缓缓散开。 “我祈求黑夜的力量；” “我祈求绯红的力量；” “我祈求……” ？支付我这笔账单的金镑……？ 圣堂的这份祈祷词是谁留的，这么与时俱进？ 亚格尔对女神信徒的花活感到惊叹。 他无视奇怪的样本，继续说道： “……我祈求与您沟通的桥梁。” “夜香草，属于红月的草药，请将力量传递给我的咒文” “…” 祷词念完后，蜡烛的火焰拔高，霍然明亮！ 无形的风从仪式的符文处向外扩散，客厅周围的墨色窗帘被忽地吹至紧贴玻璃，将太阳的光芒死死锁住。 仪式正中心，黑夜宁静的力量降临在了空白的羊皮纸上。 亚格尔低头看着羊皮纸，缓缓问道：“回报的内容是？” 今天沟通女神，他最主要想确定的就是昨天信件上所提及的“应有的回报”。 这看起来像是在要求合作。 更何况，信件和圣徽并不是在他进入圣堂之后临时放下的，否则他必然能感受到非凡能力的波动。 黑夜女神似乎早就有所谋划。 羊皮纸轻轻抖动，黑色的花体字凭空显现出来，依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圆滑字体。 “帮助。” 仅有一個单词。 站在仪式中心的亚格尔皱了皱眉，蜡烛的火光照亮了他一片漠然之色的脸庞。 是帮助黑夜教会？还是替女神做其他事项？ 莫名其妙需要替女神办事未免太亏。 倒不是说合作不可以，能够和本土的正神之一合作，对他在本世界的行动很有好处，更何况昨天来看，虽然女神和月亮的联系不算特别紧密，但是依然是有关的…… 简单来说，可以，但需要加钱。 “我还能得到什么？”他接着询问，完全不顾自己昨天刚刚打砸了对方势力的事实。 不过好在女神也没有对此纠缠。 短暂的停顿后，燃烧的月亮花香味渐浓，羊皮纸再次颤抖起来。 纸上浮现了另一行字：“原初月亮的消息。” 这似乎是一名月亮相关神祇的名字。 几乎没有犹豫，亚格尔对着蜡烛说道：“我接受。” 他对教会能给出的消息报有相当的期待。 昨天在圣堂中，他就掠夺了不少王国隐秘组织相关的资料，其中就包括极光会，玫瑰教派，拜血教，等一系列邪教组织和邪神信息。 不过就算不尽如人意也没有关系，毕竟，他也没有准备特别矜矜业业地打工…… 火舌再次向上窜了几寸，似乎显示着另一方存在听到了他的回复。 …… 几分钟后，亚格尔结束了沟通仪式，站起身，准备收拾好客厅的仪式物品。 香料和蜡烛都还省一点。 阴暗的房间内，黑发青年的眼神暗暗飘向了旁边的仪式范例。 ''祈求带给我支付账单的款项。'' 看上去很有意思的样子。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今早的租金缴费通知书…… 亚格尔尝试了范例上的仪式祷词。 几秒后。 “？” “账单怎么翻倍了！” 第六十章 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 亚格尔面无表情地把一些纸张碎片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贝克兰德的早上依然车水马龙。 路边的人行道上，黑发青年穿着另一套带翻折领口的风衣，越过一片寂静的邻居花园。 格林似乎并不在家。 大约是找昨天晚上那个同序列的天使去了吧。 事实上，他才是可怜的老偷盗者惊魂一刻的罪魁祸首。昨天晚上正是他在灵视中捕捉到了帕列斯·索罗亚斯德的身影，并顺口告诉了旁边的单片眼镜。 作为交换，格林给了他一个贝克兰德郊外的陵寝地址。 据说那里可以通往一个与世隔绝的神秘岛屿。 格林还强调，如果他真的去了，务必帮他带一些闪光的环形虫子，或者几個高顶礼帽回来...... 尽管契约认定交易成立，但是亚格尔凭借对于某蒙的印象，清晰认知到了里面可能存在的阴谋。 高顶礼帽和环形虫子不像是他们表面的意思。 更况且，除了这个陵寝，他还有另外一个危险的地下室没有探索。 在之前风暴教会门口和金发男子初见后，他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调查贝克兰德郊外的破旧庄园。 或许这两天可以抽出空来。 就在黑发青年回安排着未来的计划时，街角一辆在中城区看似“普通”的马车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在亚格尔看去时，里面偷偷伸出了一只白皙的手臂，向他招了招手。 是魔女特莉丝。 在他靠近后，特莉丝悄悄掀起了一点窗帘。 她黑色的发丝从车内探出，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华丽的内饰。显然，这是王子给她定制的座驾之一。 “德莱斯特先生，您交给我调查的事件有进展了。” 她狭长上调的眼眸凑到窗帘底下，悄声说道：“在关注后，我发现很多贵族都有向非凡靠拢的倾向。根据奥古斯都交际时的态度，我大概列了一张怀疑清单。” 特莉丝的右手摸向胸口，从蕾丝边与白皙皮肤的缝隙内掏出了几张纸。 够狠。 亚格尔沉默地凝视了纸张几秒，才伸手接过。 展开的信纸上用黑色的墨水写了许多人名，里面不乏有公爵与伯爵的姓氏，甚至与今天贝克兰德早报上的阵亡名单有一个重合。 “里面的大部分都曾经在宴会相互交谈时暗示过非凡。其中，德斯·肖爵士与您所寻找的心理炼金会可能有些交集。” “我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途径，但是他在某两次聚会之间，展现出了明显的性格变化，变得格外圆滑内敛。” 特莉丝指着倒数第二的一名普通贵族解释道。 “德斯·肖？”亚格尔回忆了一下这个略微耳熟的名字。 他在哪里听说过来着...... “这名爵士似乎是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的会长。” 哦，是萨默尔先生所在的部门。 黑发青年很快想起了萨默尔太太每次见面时总会提及的内容。 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所覆盖的范围很广，目前也在贝克兰德有着不少名声。但是最重要的还是他在翻阅时随手看见的协会秘书，希伯特·霍尔。 那位上次缺席的霍尔伯爵的长子。 如果德斯·肖和心理炼金会确实按照情报，倾向于在新兴贵族中发展成员，那么这位霍尔伯爵和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就是必查对象。 “我知道了。”亚格尔点点头，将这些情报收进了风衣内侧的口袋里。 远处，恰巧有一名马车夫和几名保镖模样的男子，正拎着许多物品向这边走来，打断了想要开口继续交谈什么的特莉丝。 她只能急匆匆地祈求道：“虽然你要在新年才能带我离开，但你现在总可以支付一些报酬吧，求求你了。” “替我将这封信交给塔立姆·杜蒙特先生。” 看在她确实在努力工作的份上，亚格尔勉强答应了这个请求，并在那边的保镖发现可疑人士和王妃交谈之前，压低帽檐，消失在街道尽头。 ....... 几分钟后，明斯克事务所。 “早安，亚格尔先生。” “早安，莫丽小姐。”亚格尔拿下头顶的黑帽，向又在前台忙碌的财务部部长问好，“梅琳达小姐今天又不在吗？” 木质的长桌前，莫丽小姐放下手上的一打文件，从自己厚厚的镜片后看向他：“她和律师们一起在开月末会议呢。你知道的，就是你们助理和我们财务都不用参加的那个。” 经过一周多的见面，莫丽小姐已经和亚格尔很熟络了。毕竟梅琳达小姐的业务繁忙度堪比最知名的大律师，常常到处求人替班，而莫丽小姐认为前台的工作环境比喧闹的财务部更好。 财务部的其他员工在不久前已经成功出院，回到了办公室中，这更加给了这位部长压力。 “需要早餐吗？财务部的同事多出来的。” “当然，谢谢。”亚格尔伸手接过咖啡和三明治，充分感受到了同事之间的人文关怀，“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他值的是莫丽小姐所打听的八卦。 虽然莫丽一直以工作为中心，但作为一个有不少贴钱上班的闲人的部门部长，她每天光坐在办公室内就能获得不少八卦。 在工作之余分享它们是她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 “最大的当然还是国王遇刺的事儿，还有黑夜教会。我们这里的小事和这个大新闻比都不算什么了，部里的人都在讨论这次又是哪个邪教为此负责。” “要我说，说不定是对东区工厂不满的人干的。” 完全是普通人的莫丽小姐猜测。 亚格尔喝了一口浓郁的黑咖啡，随口问道：“过世的公爵好像都不是议会的议员吧？他们和环境法案之类的也有关吗。” “他们在东区那边有好几个工厂呢。”莫丽撇了撇嘴，“谁知道之前卡平的事情和他们有没有参与。” “最近那些工厂开除了一大堆女工，却没有给任何补偿款。” “而且，好多在他们工厂工作的人还得病了。王国的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说，东区的灰尘指数已经超过安全上限了，需要调整。可这些满脑子赚钱的人完全不管……” 整点的钟声忽然在贝克兰德的上空回响。 “哦！上班了。”莫丽很快止住话题，恢复利索的动作，把手上的一堆文件纸张全部分门别类的摞好。 “还有，埃蒙德律师交代你，他从警局调取的资料已经放进案卷储藏室了，伱趁今早开会的时间之内把调查令申请书写好。储藏室从这里直走下去就是。” “好的，谢谢。” 亚格尔点点头，拿好早餐，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刚刚说的大气委员会和工厂的事我们也有相关资料吗？” “有的。储藏室的81-90号都是东区相关的案卷。” 第六十一章 新的进展 与储藏室里会充满灰尘的印象相反，明斯克事务所的案卷储藏室与鲁恩国立图书馆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摞摞案卷整齐地摆放在两侧的书架上，正中间，是一长排宽敞的书桌，以供律师和助理们工作。 在律师们都去开会了的现在，就有许多年轻的助理或合作的侦探正坐在桌子前，低声交谈着业务。 亚格尔穿行在书架间，拿出了几份文件夹包裹好的案卷。 除了埃蒙德律师留下的警局资料之外，其余的都是明斯克事务所近期在东区接受的完结案卷。 它们大部分都是工厂与工人的冲突。 他挑选出了其中最有可能与他所搜集的内容相关的资料。 可惜的是，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因为成立不久，在这些案卷中扮演的都是监管者，或者诉讼者的身份，对委员会自身的信息透露不多。 亚格尔抱着厚厚的文件夹，来到了储藏室最后方的桌子前，把需要填写的调查令申请表格压到了最下面。 更下面的是特莉丝委托给他寄送的信件。 这几起案件大差不差，都是委员会对于工厂的污染排放指标表示了不满，在对方不予理睬并拒绝整改后，被告上了法庭。 唯一特别的是一起对中央大学的专利案件，诉讼者为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的成员之一，卢克·克拉格先生。 “卢克·克拉格先生诉中央大学教授专利侵占案” 他随手翻看了一下案卷。 但在打开之后，他发现了意外之喜。 被诉讼的对象正是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关注，交给正义和世界调查的比尔·鲁道夫！ “中央大学的比尔·鲁道夫教授在一年前发布了‘关于第四纪建筑风格及遗留物品与星座轨道的关系’之论文，并在其中以卢克·克拉格先生所有的几件第四纪古董进行了举证，该行为未经本人许可，已经严重损害了克拉格先生的利益......” “克拉格先生要求其撤回论文，并赔偿金镑.......” 中间附了许多张卢克·克拉格先生所有的古董的图片，让他最为感兴趣的是，它们和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找不到任何线索的那块怀表风格类似。 最后的判决书上写着：“本案已结案。因被告已经成为风暴教会通缉犯，财产全部交由银行进行清算。银行会在三周内将判决财产交给......” 落款时间是三天前。 最下方，有卢克·克拉格先生的联系地址。 希尔斯顿新年路126号，克拉格俱乐部。 这本案卷里的内容对于亚格尔来说是重要的新线索。 之前他对于鲁道夫本人的调查没能覆盖到这本即收纳在东区分类，又没有写明姓名的案卷，报社也没有什么兴趣提及对方的论文成果，导致他忽视了研究方向和中央大学这两项重要的内容。 嗯.....这肯定还有莫里亚蒂侦探的调查效率缓慢的原因。 亚格尔完全忽视了莫里亚蒂侦探受他连累，因卡平宅邸的案件反复被警局传唤的事情，随手甩去了一口锅。 不过，如果怀表确实是第四纪相关的物品的话，比尔·鲁道夫很可能是因为怀表的历史属性，在研究之中才接触到的，而并非他原先猜测的通过心理炼金会。 后面交给正义小姐的调查可能并不会很有效果。 但这也没关系。 他摩擦着那几张古董照片，若有所思。 在比尔写出的文献中，或许就会有怀表相关的描述。 在经过这么多天的探索之后，亚格尔怀疑他和比尔怀表的联系可能比他之前想象的更深。 怀表上铭刻的字迹意为“月亮”。 能力是传达一声注定被听见到的祈祷，副作用是聆听月亮的呓语。 不论那天晚上，他和比尔·鲁道夫在房间里受到的是哪一项能力的影响，最后都以他出现了“变异”，比尔·鲁道夫失控死亡告终。 副作用的月亮相关调查已经有了黑夜教会的资料支持。 或许，剩下的比尔·鲁道夫用怀表所祈祷的对象，就与怀表的来历及研究有关。 亚格尔当机立断，收好这本案卷以及最后的法院回执，往门外走去。 明斯克事务所的前厅又响起了对话声。 “德莱斯特，你又出门吗？” “是啊，我写完了调查令申请，这就去交给警局。” “可，可是，这才过去了十分钟？！” “......” 不论请假的过程有多么尴尬，亚格尔最终还是成功离开了事务所。 马车的轮子咕噜咕噜滚动，滚过了明斯克街凹凸不平的灰砖，来到希尔斯顿区的克拉格俱乐部门口。 这栋临街房屋的设施与其他民宅截然不同，后面有大片花园和草坪，门口两座大理石雕像造型精致，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两侧有几名身穿黑白制服，似乎在模仿警察的男子。 “你好，这位先生，请问您能出示一下会员证明吗？”其中有一位肤色棕黄的男子伸手拦住了亚格尔。 “会员证明？”亚格尔意外地反问道。 “非常抱歉，克拉格俱乐部只有会员和会员携带的客人才能进入，并且仅限一位。” 会员制的俱乐部？ 亚格尔大概估计了一下贝克兰德目前的主流营业风格，对这位卢克先生的社会地位有了新的认识。 一般来说，会员代表着定期缴纳的会费，而这连贝克兰德的中产阶级都少有参加。 卢克是参与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的新兴资产阶级之一？ “我是莱奥·李斯特，明斯克事务所的助理律师。前段时间卢克·克拉格先生委托我们事务所办理的案件已经完成，我是来做回访，并归还相关资料的。” 他淡定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一直寄存在他这里的工牌，巧妙地摁住头像，在对方面前一晃而过。 而对面，几名站岗的男子简单也确实没有怀疑眼前看上去就西装革履的青年。 他们推开大门，通知了一名秀气的侍女出来迎接。 侍女将亚格尔带进俱乐部的前厅：“很抱歉告知您，克拉格先生今天并不在，而他的秘书杰西卡小姐暂时有事，可能需要一段时间后才能与您对接。您是否可以在俱乐部内稍等片刻？” “如果您需要休息的话，我们有各式各样的房间可供挑选，正厅后方也有临街的下午茶区域，保证让您的等待放松且舒适。” 侍女站在外表平凡，但内饰相当典雅的接待厅恭敬地介绍道。 第六十二章 俱乐部的新闻 “没有问题。我先去下午茶的区域坐一会吧，如果杰西卡小姐有空了，就麻烦你通知我。”亚格尔对侍女点点头。 “好的，感谢您。”侍女鞠了一躬，指引他到了后方的自助餐厅。 从这间餐厅可以看出，克拉格俱乐部应该是为贝克兰德中上层收入阶级服务的。一台台小型圆桌整齐地排列在大小合适的窗户旁边，保证光照和景色的同时，又不会让街道上的行人看见过多内部陈设。 圆桌上铺着白色的蕾丝边桌布，由中央淡粉色的花瓶和鲜花点缀，看上去简洁且优雅。 很有文人情调的陈设。 现在才是上午，餐厅内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分布在餐厅的各个角落。亚格尔所在的区域附近，只有一名穿着全套西装的绅士，和一名瘦削的灰发中年人。 那名绅士看上去很眼熟。 亚格尔从取餐区域简单地挑了两份树叶状的半透明糕点，再端着一杯栗子咖啡，坐到了左侧的空位上。 略微回忆了一下，他很快想起了这名男子的身份。 多拉古·盖尔，考伊姆公司的第一经理，明斯克事务所的客户之一。根据事务所的资料来看，考伊姆公司的财报相当乐观，甚至能超越部分落魄的贵族。 不过，亚格尔对他的脸有所印象的原因是盖尔先生正是萨默尔先生的顶头上司。按照萨默尔太太的话来说，对方进入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他打开灵视看了看，又失望地重新拿起了咖啡，抿了一口。 可惜，并不是非凡者。 委员会普通的成员可能确实没有加入心理炼金会的可能性，毕竟按照特莉丝的观察来看，那位肖爵士或许也是刚刚晋升的非凡者，才会显露出明显的变化来。 他这么想着，忽然看见餐厅里又进来了一位身穿黑色礼裙的夫人，一来就直奔盖尔先生的方向.......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餐厅中回响，让坐着的人全部震惊地望了过去。 连亚格尔都瞪大了眼睛。 “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把父亲的公司交给你运营，我如此信任你，我、我这么多年，一直努力做一名好妻子......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黑色礼裙的夫人努力压抑着音量，但声音依然尖锐且高昂地在餐厅内回荡。 她看起来最多三十几岁的样子，仍然光滑的脸颊上留下两行眼泪，眼眶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情绪极其激动。 不然，这样妆容良好的鲁恩女士都是耻于在公共场合表露情绪的。 “伱看......你看看这是什么？！天呐，我看见的时候......都脏了我的眼睛！”女士边带着哭腔质问，边从随身的红色小包里，甩出了一张照片。 凭借着自己良好的视力，亚格尔隔着三四米看清了这张尺度极大的照片。 上面清晰地显现着一男一女上下叠在一起的动作，其中，男性显然是多拉古·盖尔先生，他的一只手已经探进了对方的衣物里，旁若无人地亲热着。 女性是一名靓丽的金发少妇，哪怕隔着图片，也能感受到白皙身体的万种风情。 拍照人技术相当良好，在展现双方如火热情的同时，甚至清晰地拍下了他们的脸。 这是抓奸现场的图片。 而盖尔先生的神态在看到照片后，从不知所措的捂脸，到瞬间涨得通红，结果又听见自己夫人的质问和指责，脸色青红交替着。 良久，他才从嘴里憋出一句：“你.....你派人跟踪我？！” 远处一些假装正在观赏风景的绅士悄然伸长了脖子，好像想相隔十几米看清照片上的内容一样。 距离最近的亚格尔不知作何表情，只好拿起咖啡杯掩饰。 “我当然派人跟踪了你！你继承着我父亲的遗产，却干这种事！如果不是莫里亚蒂侦探帮我，或许我还要看着你用我父亲的钱，在外面勾三搭四！” 黑衣女士涂着暗红指甲油的右手食指在照片上恶狠狠地戳了两下，又好像觉得脏了手，在左手的手帕上揉搓。 两人背后，亚格尔喝咖啡的动作紧急停止，避免了一场呛咳的尴尬事件。 莫里亚蒂侦探……？ ？！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还能扯到熟人身上。 拍照的居然是你！夏洛克·莫里亚蒂！ 这个照片角度，你在他们的床底还是柜子里？ 离得那么近，爱好很独特嘛！ 啊不对…… 亚格尔黑色的双眸凝视着咖啡液，把表情摆恢复到和餐厅里每一名旁观者一样的“我什么也没听见”的状态中，内心暗暗腹诽。 莫里亚蒂侦探，你有空抓奸，没有空办我的委托？ 可惜，远在乔伍德区的克莱恩还不知道自己正名声被害，想来他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会为主教先生频繁的催促信和自己抓奸的委托暴增而感到疑惑。 原地，餐厅的对峙现场已经发展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你有没有点良心？！我这么多年一直为你在女神面前虔诚的祈祷，而你就这么回报我！！” “你.......小声点！这件事我们还可以再谈.......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但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喧哗......” “你还在乎脸？你要是在乎脸，就不会干这种事！我才应该在乎！但我有什么办法呢？！” 女士越说越激动，最后，伸手抓起桌上的照片又甩过去。 盖尔先生狼狈地后退，但似乎也怒气上涌，阻拦的手上暗暗用了几分力气，在女士的手臂上拍出道道显眼的红痕。 附近一直尴尬地扣手的瘦削男子看见情形已经进入肢体冲突，终于坐不下去，大惊失色地站起身上前阻拦：“玛丽太太，冷静，冷静！这件事我们可以找律师解决的！”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帮帮忙，帮帮忙！”很快，男子就招架不住得转头向一旁的亚格尔投来求助的眼神。 他拉住了盖尔先生，就拉不住被打后不断落眼泪的黑衣女士，拉住黑衣女士旁边的多拉古·盖尔又会偷偷撕扯那张照片。 作为周围唯一的路人，亚格尔不得不站起身，协助男子把激动的两人拉开。 第六十三章 庞德子爵 几分钟后，场面终于平静下来，在灰发男子和亚格尔的搀扶下，玛丽太太失魂落魄地来到了俱乐部的门口，默默抹泪。 多拉古·盖尔先生已经悄悄溜走了，但是好在，亚格尔及时伸手抢救下了莫里亚蒂侦探的劳动成果，没有让它被撕不动后气急败坏的绅士吞下去....... “谢谢你，克瑞斯医生。还有你，这位先生，特别感谢你替我保存下了重要的证据，不然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告别时，玛丽忍不住哭泣了起来，拿着手帕不断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克瑞斯医生赶忙上前安慰。 “没事，没事，很感谢你们。我已经好了。接下来就是去见律师了，我不会有什么事的。”玛丽摆摆手，用手帕在脸上用力摁了两下，恢复了表面的一丝从容，登上了门口崭新的马车。 马车夫小心地为她关上了门，从动作上来看，这辆不小的马车似乎是这位夫人的私人财产。 马蹄声‘哒哒’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直到背影彻底看不见了，克瑞斯医生的肩膀才如释重负地放松下来：“天啊，安抚不幸友人的情绪真是太艰难了。” 亚格尔赞同地颔首，默默抚平了自己被揪出褶皱的袖子。 他们转身回到自助餐厅，医生拉开旁边小桌的椅子，端来两盘崭新的糕点，和亚格尔面对面地重新坐下。 刚才因为拉扯而一片狼藉的餐厅在侍女及时的打扫下，很快恢复了原本干净整洁的模样，远处原本好奇探头的绅士们也回归到各自的事情中去。 “刚才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艾伦·克瑞斯，叫我艾伦就好了。我在中城区经营一家医院。”艾伦医生友好地说道。 “莱奥·李斯特，明斯克事务所的助理律师。” 亚格尔微笑一下，接着喝了几口栗子咖啡，让香浓的咖啡豆味掩盖掉周身沾染的玛丽太太的香水味。 继续用假名是为了在真正的回访律师出现时，不至于被当场抓住。 “啊，原来你是律师，怪不得刚刚这么从容，还抢回了关键证据。要是没有那张照片，玛丽就真的麻烦了。” “唉，太意外了。本来我还听说玛丽最近正努力运作，希望她自己和她丈夫多拉古能有一个进入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她是女神信徒，又家世清白，原本她是最有机会的。” 艾伦担忧地感慨：“也不知道她现在能不能振作起来，拿下这个关键的职位。” 要去委员会的原来是这位夫人，而不是多拉古·盖尔？ 不过倒也没什么区别，两人都是完全的普通人。 亚格尔默默分析了一下，表面依然笑笑道：“我相信玛丽夫人可以的，考伊姆公司按继承法案本应是属于她的，在离婚后，股份依然会归还给她。有股份和自立女神教徒的身份，她在应聘委员会的竞争上很有优势。” “啊，是的，律师的见解十分有道理。不然的话，我还以为我的厄运已经传染到了朋友身上......” 亚格尔的眼神从糕点上移开，带着疑惑看向这名医生：“什么厄运？” 艾伦苦笑道：“是最近遇到的一系列倒霉事......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几天前开始，我就一直非常不顺。做的手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总是不完美，上班时也总是遇见意外，造成晚到或者干脆错过了病人的预约。” “我的妻子还正在怀孕中，这真是让人没法不感到担忧啊。” 哦？说起来，他身上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 亚格尔的眼神一凝，看见了医生身上几乎看不见的淡淡非凡波动，像光环笼罩在周围。 这或许是他厄运的来源。 可能是因为非凡能力并不是对着医生本人使用，而是他不幸被波及，所以才有现在这种状态，让人难以追溯。 但是波动的层级看起来并不低，甚至可以说很高，来自于一个从未见过的序列。 “那的确需要注意一下。你可以试试周末去教堂一趟，说不定，神的光辉可以净化伱最近的不顺。” 他把这件事也记在了心中的小本本上。 这是贝克兰德的第几個高序列了，情况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 从黑夜教会那里的资料来看，一个地区有复数个半神就已经很不错了，但现在，贝克兰德光天使的数量就已经要近五了！ 他们都在谋划些什么？ “哈哈，莫里亚蒂侦探也这么说。”艾伦医生话语中的苦涩稍微少了一些，“所以我确实准备这几天就去……” 但没等医生继续说完，远处走来的靓丽侍女就打断了他的话语。 侍女恭敬地鞠躬：“很抱歉打扰两位的谈话，但是李斯特先生，杰西卡小姐已经在经理办公室等您了。” “好的。” 在向医生要了一张名片后，他跟着侍女向楼上走去。 …… 杰西卡小姐是一名颇为女强人打扮的精英女士，一头褐发整齐地盘在脑后，涂着大红唇彩，端坐在经理桌后面。 仿佛她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但也大差不差了，克拉格先生除了这间俱乐部之外，似乎还有不少其他产业，自然不可能有空细致地查看报告和运营，大部分工作都是由杰西卡小姐完成的。 她严肃地询问道：“李斯特先生，你这次来是因为银行那边有什么变化吗？” “并不是，银行的流程还在正常进行，只是来交还一些关键资料的复印件，防止不必要的机密流失。”亚格尔从包里拿出那几张照片还给秘书小姐，然后貌似随意地问道，“克拉格先生的古董还好吗？他们的来历大约是？” “银行的具体估价和购买途径也有关系。” 原本还疑惑复印件为什么值得对方特别来一趟的杰西卡小姐恍然大悟：“都还好。” “大部分古董都是从拍卖会上拍下的，估价非常清晰，只有两三件其余贵族转卖的会有些问题。” “我把资料拿给你。” 她站起来，去左侧的柜子里翻找一下，最后拿出了一打写着“庞德子爵”的材料。 翻开的页面上，正是几只花纹和怀表极其类似的大钟。 “这些都是从庞德子爵那里收购的。我听说，这位子爵原本的宅子最近也第四次转手了出去，里面可能有些问题，新的屋主还叫了警察……” 听着她的解释，亚格尔把文件往后翻了几页，在末尾成功找到了原主人的地址。 “威廉姆斯街8号” 眼熟，非常眼熟。 甚至眼熟的让人不太高兴。 地址上方的建筑图片，正是那个金发天使第一次见面时将他引到的庄园。 无形的阴谋似乎再次收束起来。 第六十四章 图铎王室 下午，凭借着高超的伪造技术，亚格尔拿着一张复刻的警局调查令来到银行，调取了庞德子爵名下所有的交易流水。 从账本的厚度来看，这名子爵热衷于购物。 短短的五年内，庞德的银行账目已经堆成了厚厚的小山，让人哪怕得到了这些记录也无从下手。 好在，有不是人的生物可以帮忙。 霍尔银行的小房间内，不到半米的信使们艰难地相互合作，捧起其中的一本账目，递到了沙发上的黑发青年面前。 有两个可怜的小信使还因为动作太慢，被同伴挤得在地上滚了一圈，起身后急急忙忙地爬去捡它们掉下的高礼帽。 它们的后面，无数小信使正在翻看成堆的其他账目。 坐着等待的亚格尔伸手接过这本被特意挑出的账目，仔细翻看起来。 根据之前克拉格先生那边留存的资料，以及银行记录的信息，新任的庞德子爵原本是家族的旁系，直到主族的两名继承人突然身亡之后，才意外获得了子爵的爵位。 可惜，他烂泥扶不上墙。 接手爵位之后，新任子爵在四年内挥霍完了庞德家族高达数十万金镑的家产，被乔治三世降为从男爵，不得不兜售包括其祖宅在内的全部资产。 尽管如此，他依然徘徊在彻底破产的边缘。 这也是为什么庞德家族所拥有的众多古董会在市场上流传。 手上带着密密麻麻贴图和字体的银行账本上，被信使们圈出的是两个不起眼的物品记录。 “鎏金彩绘花瓶，国王初次赐予平民里恩·庞德爵位时所赠，上方的彩绘图案描绘了其在第五纪738年开始的‘背誓之战’中的英勇表现。于1347年的贝克兰德第六次拍卖会上售出，售价三千两百金镑。” 以及五年前的一笔：“银制宫廷印章，章头有图铎王室绘纹。1344年出售给弗萨克收藏家，售价五千一百金镑。” 这几乎是相互冲突的两笔描述。 亚格尔的眼神认真起来。 如果庞德家族是在第五纪的战争中第一次获得爵位，而之前的庞德先祖都是平民的话，他们怎么能拿出第四纪时图铎王室的遗物？ 只有单独一件遗物或许能解释，但是，四年前新任子爵接任后，所出售的第四纪古董至少有十几件...... 除非庞德家族在第四纪也身世显赫，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多积累。 更何况，‘背誓之战’主要是由另外两大正神教会，大地母神教会、知识与智慧之神教会间的冲突导致，进而引起了三个帝国，鲁恩，弗萨克，因蒂斯之间的冲突。 能在这场战争中做出突出贡献而获得爵位的庞德家族必然都是非凡者。 他们是第四纪时图铎王室的后裔？ 思索片刻，亚格尔大胆地假设。 同时拥有第四纪时的图铎遗物，非凡途径的魔药配方，以及大量资产，王室是最为满足条件的。 这也能解释账本中，庞德前任家主不断买卖房屋的原因...... 他们可能是在贝克兰德，这曾经的图铎帝国的土地上，寻找图铎王室留下的遗迹！ 银行接待室里的黑发青年‘啪’的一声，合拢了手上的账本。 现在看来，庞德家族里两名突然身亡的继承人，被转卖后发现异常的房屋，和引他去那里的金发天使—— 显然，他们已经找到了。 亚格尔站起身来，接过其他信使手上的书本重新摞成一堆，准备立刻离开，前往附近的书店里购买第四纪通史，补足自己一片空白的历史知识。 然后从中查找遗迹可能的主人。 可是，就在他准备迈步的时候，周围的信使们忽然抱住了他的脚。 “？” 亚格尔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小小的信使们一個个都伸出了自己干枯的手臂，长大空洞的嘴巴，发出奇怪的呓语....... 呓语在亚格尔耳中被翻译成了几句话。 简而言之，讨要薪酬。 亚格尔的瞳孔慢慢放大：“？！” “你说什么？一使一镑？你怎么不下楼抢？！” ...... 插曲虽然微小，但是掏空了亚格尔今天身上所带的所有金镑，还迫使他先回了趟家，才付清信使们额外劳动的工资。 顺便说一句，他的确有了下楼抢个银行的冲动，只是今天的时间太赶了。 连绕的这段路都让他没有了先去购买通史的空余。 讨厌的财迷！ 最终，卡着邀请函上所写的六点整，穿着齐整的亚格尔应约来到了格莱林特子爵的庄园。 沙龙的大部分参加者已经到了。 大厅内富丽堂皇，但是比起之前议员曼彻斯特子爵的宴会，还是差了少许，看起来似乎是富一代和富二代之间的差距。 参会者也贵族和平民参半，有些衣着不菲，有些则更有作家气息，大都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蛋糕和沙发椅周围谈天说地。 跟随侍者的脚步，亚格尔穿过人群，来到了二楼的一间书房附近。 他非凡的听力捕捉到了不远处，书房门背后低声的谈话声。 “佛尔思小姐，休小姐，你们一会能不能帮我看看那名律师助理？我怀疑，他也是一名非凡者。”年轻的男声说道，“德莱斯特，你们记得这个名字吗？他说他和你们互相认识。” 这显然是格莱林特子爵。 “是否是非凡者我们其实看不出来......”另一道女声回答。 接着是听起来很愕然的声音：“他说认识我们？！但是，我们并不记得这个名字啊！” 这是他曾经威胁过的两名少女。 看来子爵上次突然变得殷勤果然是因为知道休和佛尔思的身份，进而认为他也是非凡者。 一名对非凡很好奇的子爵？利用空间很大。 正在向书房走去的亚格尔暗自点头。 刚好他还缺少庞德子爵和第四纪相关的历史资料，他相信子爵书房的存量一定能让他满意。 至于佛尔思和休。 啧。 亚格尔甚至懒得考虑她们俩。 他相信，她们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叩叩。” 管家敲响了房门：“子爵阁下，德莱斯特先生到了。” 书房典雅的房门拉开，露出三张神态各异的脸，他们不约而同地向门口看去，但无一例外都对来人充满了怀疑。 佛尔思和休甚至投去了隐含怒气的视线。 这位借她们之名招摇撞骗的人究竟是...... 究竟是....... 是...... 黑发青年含笑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们的表情凝固了—— 啊啊啊啊啊！ 是几周来一直让她们想起来就瑟瑟发抖的，祈祷无数次不再出现的，那名抢劫了她们整整四十金镑的高序列非凡者！ 佛尔思和休的脸孔慢慢扭曲，很快活生生地演绎了罗塞尔大帝的名画《呐喊》。 “介绍一下，这位是亚格尔·德莱斯特先生，明斯克事务所首席刑事律师的助理。”格莱林特子爵堆起笑容，转头看向两位女士。 “这两位是......” “咦？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第六十五章 官方非凡者？！ 放满书的房间内，靠窗站着的佛尔思和休已经变成了两只战战兢兢的小鹌鹑，还只能努力假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是友好的表情啊！”站在前面一点的佛尔思回答，提高声调给自己壮胆。 她褐色的眼珠到处乱瞟，就是不敢和门口的黑发青年对视。但是几秒后，又意识到怪异的表情或许会泄露信息，只能努力绷住脸，低头凝视着脚尖。 而休更是一动不动地假装着木头人。 此刻，两名少女脑海里的想法空前达到了一致。 格莱林特，你害我！！ 她们悲愤地在心里殴打“谎报军情”的子爵。 疑似非凡者？普通小职员？ 完全不是啊！ 在看到正脸之前，她们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能把她们轻松摁在地上摩擦的高序列大佬会在现实生活中套着“事务所的小助理”身份。 就算上次她们在服装店里偶遇了对方，她们也仍旧以为他的主业是当个有点良心的邪教徒，或者伪装的阴谋家。 他的气场比极光会的A先生都更令人颤栗。 好消息是，因为亚格尔第一次打劫休时穿着不同，佛尔思和休至少没有把他和教会通缉令上的描述的邪神使徒联系起来。 她们只是在内心里暗暗惨嚎自己的时运不济。 另一边，站在书房门口的格莱林特向两人投去疑惑的眼神，没有看懂佛尔思忽然180度拐弯的态度：“啊？好吧。” 他只能摸不着头脑地继续对亚格尔介绍道：“这两位是佛尔思小姐和休小姐，你们认识的。” “你们好。”亚格尔对两人问好。 两名少女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回应。 休：“你好你好！” 佛尔思：“是啊是啊！” ？ 说什么呢！ 休背在身后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佛尔思。 两人几乎在书房里演绎了一场情景喜剧。 窗外夕阳的余光照在她们身上，给这原本紧张的气氛镀上一层暖光，变得缓和有趣起来。 “…….” 我看得见。 看到这一幕，亚格尔连微抿的嘴角都传递出无语。 真是非常感谢两位女士自觉地自我恐吓。 其实他今天来的目的，除了从格莱林特子爵这里获得一部分图铎帝国资料之外，主要还是想借机见到霍尔伯爵的女儿，奥黛丽小姐，并查找心理炼金会以及进一步的王室相关的线索。 至于佛尔思和休，嗯，在他得到黑夜教会的非凡资料前她们还有提供部分信息的价值，但现在嘛。 她们似乎比消极怠工的莫里亚蒂侦探更没调查空间。 当个添头随便看看就可以了。 “认识谈不上，只是之前有幸和两位女士有过几面之缘，”亚格尔淡定地暗示两人对口供，然后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非常感谢你的邀请，子爵先生。请问今天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他走进书房，顺手合上了身后的厚重木门。 锁芯发出的轻响让颤颤巍巍的鹌鹑*2再次抖了一下。 金黄的夕阳下，只有格莱林特子爵依然无知无觉地想着他成为非凡者的事，兴奋地搓了搓手，隐晦地问道：“我听说，伱和佛尔思小姐她们一样，对不同寻常的事情有一些了解？“ 子爵亮晶晶的眼睛瞟了瞟佛尔思她们，还用力眨了眨眼。 他在暗示她们告知几人的具体关系。 格莱林特的想法是，既然亚格尔和佛尔思她们认识，那就多半是可以信任的，后续他就可以开始询问对方非凡相关的内容了。 但这就将佛尔思和休置于了不仁不义的境地…… 她们也很想说‘他不可信’的好吗？！ 如果这事她们一辈子能说第二次的话！ 就算亚格尔在两次威胁她们时，都只停留在口头，可这显然不代表她们可以违背约定。 说吧，脑袋不保，但不说吧，将危险转嫁给格莱林特的愧疚又如影随形。 佛尔思和休两张清秀的脸再次崩得紧紧的，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 而被问话的对象解救了她们。 “你的意思是，非凡者？”另一边，亚格尔懒得看他们之间的眼神交汇，直接了当地捅破了遮掩，“这样的话，是的。我的确和佛尔思小姐她们一样，对非凡有所认知。” 他希望能快点进入正题，这样好拿到他想要的情报。 格莱林特露出惊喜的表情，注意力立刻从两位女士身上转开了。 信任可以之后谈，现在可以先验货嘛。 子爵热切地看向亚格尔：“是吗？你也是一位非凡者吗？” “能展示一下吗？” 他湛蓝色的眼睛里透出浓浓的好奇和期许。 不过，这句话问住了亚格尔。 装饰典雅的书房中间，黑发青年冷淡优雅的表情微不可查地一顿。 展示？他好像真的不能展示。 他能分类到神秘里面的能力全部都登上贝克兰德早报的邪教通缉专区了！ 什么隐匿身形，变化的武器，甚至是触手。 必须得找借口不演示才行。 他心情微妙地不得不提起他花费社死换来的一次合约。 和黑夜教会的线人合约。 “呵呵，事实上，我是通过黑夜教会对神秘有所了解的，可能不便于透露。”亚格尔话里有话般地轻笑两声。 这样的强调是因为，之前他拿到的值夜者线人合约上写得很清楚：‘野生非凡者是需要汇报的对象。’ 如果向格莱林特表明这层身份，他就即有借口不展示他的非凡能力，又能压住后续的所有试探了。 毕竟眼前三人显然都不是从官方渠道获得的非凡信息。 果然，话音一落，房间里其他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连格莱林特都不例外。 就算子爵他不是非凡者，他也知道，教会是垄断非凡市场和禁止神秘流通的非凡警察啊！ 穿着繁复礼服的瘦弱子爵‘嗖’地扭头，带着谴责的心情，悲愤地看向旁边两名没有提醒他的女士...... 结果发现她们比他更加震惊。 旁边，佛尔思和休的嘴几乎张成了‘O’形，她们大惊失色地盯着亚格尔的脸。 什么？！ 你居然是官方非凡者！ 不是，等等！ 你個官方非凡者居然拦路抢劫！还威胁她们！怪不得不让她们告诉教会！ 你！你！你！ 她们心中的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来人啊！举报无良便衣！！！ 第六十六章 奥黛丽 这尴尬而又凝重的气氛持续了十几秒，书房里或坐或站的佛尔思三人愕然地面面相觑，有种和隔壁聊逃课方法却发现他是教授的窒息感。 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始狡辩。 直到门后传来女仆的问好，才让他们从不知所措中被解救出来。 “子爵先生，奥黛丽小姐到了。” 随着女仆的通报声，格莱林特子爵喜出望外又如释重负地赶快站起身，扬声邀请：“请进，奥黛丽小姐，你的美丽让我的沙龙充满光彩。” 他快步走向打开的房门，握住来人伸出的右手虚吻了一下。 被阳光洒满的书房之外，奥黛丽·霍尔正站在走廊上，略带好奇地越过子爵的肩头，向房间内的几人眺望过去。 她金发碧眼，滑嫩的白皙脸庞上看不见一丝瑕疵，随着眼眸流转而微微颤抖的纤长睫毛让她看起来像天使般完美，又带有少女的活泼。 长空般湛蓝的双眸里倒映出了她所看见的，也正在‘读’的房间内的情形。 除了表情很古怪的佛尔思和休，旁边还有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 站在进门左手边的陌生青年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风衣，约莫到膝盖左右，风衣修身但略微粗糙的面料说明它大概是不超过十镑的剪裁款。 在服装等于脸面的鲁恩绅士风气中，这显然表示它的主人只是普通的工薪阶级。 像休和佛尔思她们档次的，嗯，“有限”收入。 但与风衣的拮据不相称的是，此刻略微回头转向她的，是一张相当具有音乐指挥家般傲慢和优雅的青年脸孔，此时正微蹙的眉毛更为他的气质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看清后，奥黛丽在心中惊呼了一声！ 这倒不是为了青年正合当季审美的脸，而是因为，不论从身形、神态、还是气质，这明明白白就是他们塔罗会的主教先生！ 天呐！他们居然在现实中遇到了！ 实际上，从上次的塔罗会结束后，奥黛丽就一直非常意外主教告诉她的国王一事，通过父亲的书房暗中收集了许多资料。 这让她感受到了昨天国王遇刺事件中不同寻常的讯号。 能够刺伤天使的刺客会是什么序列？ “咳咳，奥黛丽，”面前，行完吻手礼的格莱林特子爵发现了她的走神，借起身的机会低声说道，“那位先生来自黑夜教会。” 所以千万别暴露你是非凡者的事情！ 格莱林特还不知道自己的事怎么处理，现在绝不能把伯爵的女儿也一起带下水，不然到时候一定会被狠狠责问的。 所以，他在介绍他们认识之前特意强调了这么一句。 可惜奥黛丽完全没有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回神之后，她惊讶又兴致勃勃地拽了拽隐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帕，随意点了点头敷衍格莱林特的介绍，就直接走进了房间内。 他们早就认识了！ 奥黛丽昂首挺胸地想到。 对了，主教先生不是一直穿着带着陌生神圣徽记的服装，还到处拿正神的真名交易吗...... 这么邪教，不，隐秘组织的作风，怎么会来自黑夜教会呢？ ...... 另一边，书房内的亚格尔也只用一眼就认出了奥黛丽的身份。 除了少女在塔罗会上就展现出的富裕气质难以掩饰之外，主要还是他听见通传的名字后就张开灵视的原因。 他本来是想看看这位霍尔小姐是不是非凡者的。 虽然她确实是，但是视野里引人注目地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灰白雾气，彰显着少女和愚者之间的联系。 显然，奥黛丽·霍尔小姐就是塔罗会目前唯一的女成员，正义。 左手边的佛尔思和休纷纷起身问好。 “很荣幸认识你，德莱斯特先生。”奥黛丽开心地笑着，双眼弯弯，“你的气质就像牧师般洗涤心灵。” 她暗示性地一语双关。 这其实是她小小的炫耀心理作祟，能够凭借‘观众’的非凡能力认出知晓高序列隐秘的主教先生，她感觉自己很棒。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亚格尔没怎么掩饰。 没有使知道她身份的亚格尔情绪出现什么波动，奥黛丽的这段话倒是吓到了旁边围观的几人。 听到她赞美之词的佛尔思和休投去惊恐的目光，怀疑这位伯爵家的小姐今天眼神出了什么错误。 这种会敲诈勒索普通市民的官方非凡者哪里洗涤心灵了！ 而格莱林特的眼神中则是隐隐带着‘她千万别被男色吸引’的祈祷，毕竟奥黛丽之前从未看起来如此真心地夸奖别人，他可不能成为她误入歧途的罪魁祸首。 在所有人视线中心的黑发青年给出了挑不出错处的礼貌回复。 他甚至没有回应正义小姐的暗示。 “是我的荣幸。”亚格尔仿照格莱林特子爵的动作，在奥黛丽伸出的右上虚虚低了低头，“你的美貌让群星都黯然失色。” ...... 几分钟后，进行完了礼节性的寒暄，奥黛丽委婉地找到机会离场，并忽视其余人的劝阻，和亚格尔单独来到了走廊上谈话。 格莱林特子爵的别墅长廊上铺着红丝绒地毯，周围散发着淡淡花香的蜡烛在繁复的宫廷风灯罩下缓缓燃烧，在已经步入夜晚的房间内映出道道雕花的阴影。 在巧笑倩兮的少女开口前，亚格尔率先截住话头：“晚上好，正义小姐。” “晚、晚上好，主教先生......”奥黛丽呆呆地张开了一点红唇，“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伱独特的气质让我记忆深刻。”亚格尔微笑了一下。 翻译过来就是，从一开始？ 奥黛丽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脸颊红润起来。 所以他听出来她的暗示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回应而已...... 她为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而兴奋的心情沉下来了一点点，心中浮现了些许沮丧。 但少女不知道的是，这或许纯粹是因为，某些受教育程度有限的触手怪暂时找不到能承载双关含义的鲁恩语单词。 “我们能在沙龙上遇到真是命运的巧合。”黑发青年继续说。 和少女略有低落的心情不同，发现霍尔小姐就是正义的亚格尔现在心情不错。 他可以直接开始交易情报了， “请问，奥黛丽小姐，你是心理炼金会的一员吗？” “是的，”被说中后，少女的神情更沮丧了一些，“前两天他们主动找到了我，现在我已经是心理炼金会的成员了。” “但是，主教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而且格莱林特说你是黑夜教会的非凡者，这是真的吗？” 亚格尔挑了挑眉：“那确实很巧。我只是刚好最近得知了德斯·肖爵士可能会是心理炼金会的成员，考虑到你的哥哥希伯特先生也在大气污染调查委员会，然后推测的。” “至于黑夜教会。嗯，没错，我确实是隶属他们的非凡者。” 奥黛丽的脸又红了。 主教先生明明没有猜到，她却自己说出来了…… 这和‘观众’应有的表现不符。 她尴尬地再次扯了扯衣袖。 远处，被特意带来的非凡狗狗苏茜蹲坐在女仆旁边，好奇地歪了歪头。 第六十七章 阿蒙家族 渐渐暗下来的长廊里，亚格尔疑惑地转头，与远处看着他的金毛大狗对视。 这条被侍女牵着的狗狗毛发靓丽，耳朵下垂，看起来好像一个无辜但正在偷窥别人的小孩一样。 但它是一只狗。 那怎么会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不过，作为一个人，他还没有疑心重到开灵视看狗。 亚格尔只是不理解地上下打量了狗狗几眼，才继续对脸色泛红的奥黛丽说道：“麻烦你了。如果心理炼金会有后续的进展，你可以寄信给我。” “我的住址是水文路24号。” “好的！” 作为观众，奥黛丽当然也发现了亚格尔转移的视线。她悄悄挪动脚步，让自己重新处于对方的视野中心，替她的狗狗苏茜打掩护。 “对了，主教先生，圣塞缪尔大教堂的事情进展没有问题吧？”遮掩好后，她压低声音悄悄问道，“和哪个邪教有关吗？” 就连她都能感觉到最近贝克兰德的高序列太多了。 既然亚格尔是黑夜教会的一员，奥黛丽就下意识地认为他会知道袭击的细节。 昨夜，所有的黑夜成员都应该收到了通知，尤其是知晓很多隐秘的主教先生，他看起来至少是教会的高层。 然而，听到这里，亚格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有关的邪教？ 那当然是他们塔罗会了！ 他很没有责任感地在脑海中把锅甩给了愚者。 毕竟教会说他是邪神在人间的使徒，那总要先有邪神，再有信徒吧？愚者先生背这個锅非常合理。 如果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招他进组的克莱恩一定会哭晕在厕所。 女神在上，可怜的小克真的是无辜的！ “咳咳，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其实不是负责这部分的。” 思绪回到现实，亚格尔面不改色地回答面前的少女，“不过，可以确信的是，袭击者的确是同一人。对方刺杀国王似乎并非有意。” “刺杀应该是军情九处的负责人，即今天宣布加入风暴教会的塞尔特先生造成的。” 奥黛丽讶异地捂住嘴：“塞尔特先生？” “是他的非凡能力所造成的意外。”亚格尔肯定地点头。 尽管他没有办法共享投影的记忆，但是从灵视中对方技能所带有的气息来看，投影突然转移到王宫一定是那位王室半神的能力。 塞尔特给乔治三世来了一把狠辣的背刺。 想到这里，连他这个刺杀国王的罪魁祸首都有些唏嘘。 王室的成员不愧流着同样的鲜血。 你乔治三世敢见死不救，做下属的塞尔特就能当场送敌人进王宫。 有着王室违反限令的把柄，连国王都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奥黛丽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个猜想。 “原来如此！我父亲说，塞尔特先生已经辞去了所有职务，目前仍然躲藏在风暴教会的‘神之歌者’斯内克阁下的住所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他需要躲避王室的问责！” 少女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和“原来叛徒是他”的复杂神色。 而知道乔治三世是天使的奥黛丽也很清楚，国王绝对不可能强行对风暴教会里的塞尔特出手，否则祂违规晋升的事情就必然会暴露了。 那名邪教徒真是强大，居然能把天使和半神逼到这个地步。 少女在心中感慨。 两人继续就该王室叛徒和乔治三世的反应交谈了片刻，可惜的是，每次将要谈及邪教徒身份时，亚格尔的回复就只剩下了“啊，这样吗”，“是啊，我也不太清楚呢”，让奥黛丽一无所获…… 过了一会，这位伯爵家的少女终于想起了书房内的休和佛尔思：“那个，主教先生，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做的吗？” “我知道作为黑夜教会的非凡者，你的任务包括逮捕野生非凡者和非凡聚会成员。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不要处罚佛尔思和休她们。她们一直非常善良友好，绝对对教会和治安没有威胁。” “我可以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虽然奥黛丽不知道休她们的具体情况，但是就刚刚几人聊天时她们如同丧考批的精神状态和表情，主教先生显然给她们带来了极大的精神压迫。 且一开始是由格莱林特告诉她主教是黑夜教派的。 因此，她推测主教先生已经提前向他们表明了身份，而房间内的几人，甚至包括格莱林特，违规交流非凡消息，必然徘徊在被教会逮捕的边缘。 要被抓了自然会情绪低落。 奥黛丽为三人的反应提供了完美的解释。虽然细节上略有差距，但总体方向确实是正确的。 “好的。”亚格尔终于从打太极的对话中解脱出来，松了一口气，“我本来也不准备上报她们。” 毕竟他曾经抢过佛尔思她们，他还不想把自己也再次送进去。 “不过，我确实有需要帮忙的事情。奥黛丽小姐，伱家中有图铎帝国相关的资料吗？是否可以借给我？我有一项任务需要这些资料。” “当然可以。但是我其实有很多这一类的书，你大概想要哪种？” “王室和大贵族相关的部分。” 王室和贵族？ 对面的奥黛丽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好的，那我大概给你王室以及当时的五大贵族的相关资料可以吗？” “就是亚伯拉罕，雅各，塔玛拉，以及阿蒙和安格提努斯的。” “可惜的是，这些大贵族目前都已经子嗣凋零，后续的记录可能……” 但后面的话亚格尔已经没心情仔细听了。 他的双眼微微瞪大。 ？ 你说什么？！ 等等，什么玩意混进来了！ 阿蒙。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眼熟啊！！ 书房门口，黑发青年的五官看似毫无波动，可他的眼神只能用瞳孔地震来形容。 在奥黛丽说完之后，亚格尔露出虚伪的假笑：“好的，非常感谢。” “呵呵，抱歉，我去一趟盥洗室。” 他转身，步履匆匆地迅速离开，只留下原地的贵族少女表情疑惑。 主教先生想到什么了？ 远处，一直在悄悄围观的大狗狗苏茜悄无声息地跑过来，毛茸茸的金色尾巴扫了扫奥黛丽的小腿，蹲坐在少女旁边一起注视着远去的身影。 “苏茜，他是不是看出来你在看他了。”发现了自家的猎犬后，奥黛丽完美无暇的貌美脸孔上浮现一丝担忧，摸了摸它的头。 “但是，奥黛丽，我是一条狗。” 苏茜不理解地歪歪头：“狗就是应该看人的啊。” …… 深夜，亚格尔借口需要准备明天的工作，在休和佛尔思恨不得当场把他送走的眼神中坐上马车。 当然，他没有回家。 马车的轮子转动着，来到了一件破旧的庄园前。 第六十八章 不要单片眼镜！！ 威廉姆斯街8号萧索的门牌下，聚拢了两道瘦削的背影。 其中之一正是刚刚从格莱林特的宴会离开的亚格尔，而之二就是被到付的小信使急忙叫来的阿蒙·格林。 他晶亮的单片眼镜在月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你说的图铎遗迹就是在这里？”格林兴致勃勃地打量了一圈。 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似乎是也从上个场子匆匆赶来的。 不知道是哪个可怜人遭了阿蒙了。 庄园杂草丛生，只有正中间的步道周围有踩踏的痕迹，看起来，哪怕是新主人也暂时没有入住的想法。 这或许有新主人在宅邸里发现了未知地下室的原因。 “是的，”亚格尔从风衣内侧摸出一张折叠过的资料看了一眼，“就是这里。” “庞德子爵曾经的资产，新业主发现了一个地下室，在侦探的初步观察后报警处理。” 嗯，这名侦探又是夏洛克·莫里亚蒂先生，看起来他已经成功垄断了乔伍德区周围的生意。 不过，这倒是为地下是遗迹的可能性增添了可信度。 连能预知到危险来源的愚者眷者夏洛克都选择了报警，也完全没有探索地下室，内部有危机的假设更站得住脚了。 “据我的调查，庞德家族拥有许多第四纪的图铎王朝遗物，甚至部分还是非凡物品，他们的继承人还死因不明，很可能是图铎血裔。” “不过遗迹恐怕也没有对他们区别对待。” “这也是为什么我叫来了你，我们的第四纪大贵族。”亚格尔似笑非笑地看向格林，“阿蒙先生，你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被针锋相对的格林露出微笑。 很显然，之前还没有搞清楚本地历史状况的某些外神最近去查了资料。 但其余的内容，他当然不准备说。 对方发现多少，他再说多少，这些信息可是可以成为他未来的交易筹码的。 “事实上，我必须得提醒你。我是阿蒙·格林，而不是阿蒙本人。最多算是家族的一份子罢了。”单片眼镜回答。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过了废弃的花园，进入了满是蜘蛛网和蛇类动物爬行痕迹的建筑内部。 家具上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亚格尔打开了手中的提灯：“这次事件也算在上次告诉你那名天使的报酬中。” “你最好没有隐瞒什么。” 格林依然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当然没有。如果伱问，我会说的。” 亚格尔冷笑一声。 这個老六。 格林说的绝不是真话，至少不是完整的真话。 之前签订合约时，显示的名字是阿蒙（格林），而后续，他也隐约感觉到有不止一个的受束缚对象。 阿蒙肯定不止一个。 说不定，整个阿蒙家族就是只有一个人，其他不过是分身或者影像之类的。 显然，他猜对了，但事实可能比他猜的会更离谱一些。 分身的结果是，连空气里的小飞虫都可以是阿蒙。 貌合神离的探索二人组在别墅中行进，远远望去，仿佛阴森的宅邸里有鬼魂的微光在移动。 根据警局记录上的证言，被发现的地下室大概就在楼梯的右后方。 走在前方的亚格尔跟随地面上厚厚灰尘中的脚印，来到了一扇关紧的灰白石门，和周边的墙壁几乎融为一体。 轻轻推开后，再前方渐渐只剩下了一个人的脚印，以及许多长条形的蜿蜒痕迹。 灯光尽头，仍然能隐隐看到几条缠绕在一起的毒蛇，解释了这些印记的由来。 亚格尔默默把提灯扣在自己腰间的皮带上，左右手一翻，拿出了寒光凛凛的银刃，和深红色的华丽枪支。 他矮身进入了逼仄的地下室里。 “说起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格林一边紧跟其后跳下，一边好奇地左右打量，“我记得你的存款还没有达到可以购买这里的地步吧。” 这就是纯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事实上，哪怕加上杀罗萨戈挣来的部分，亚格尔目前剩余的存款也不超过九百镑，离能购买大庄园还远到天边。 呵呵。 “这是一个金发，留胡须，气质类似神父的天使带我来的，祂的能力似乎可以操控命运。作为存留至今的阿蒙，你肯定知道这是谁吧？” 当然。 那是亚当。 格林的单片眼镜闪了闪，嘴角轻轻上扬。 “祂的非凡技能造成了我的各种意外，最好祈祷别被我抓住。”亚格尔面无表情地接着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 “？” “我是说，仅仅是可能。就是你被抓去警局，投影被传送去王宫，等等这些事……都是因为你自己太过倒霉呢？” “毕竟，天使级的能力，你应该能感知到吧？” 嗖—— 锃亮的银光在黑暗的地下室中一闪而过，随后则是一阵建筑物破碎的响动...... 某触手怪恼羞成怒了。 ...... 地下的最深处，沉寂的梅迪奇再次苏醒过来。 不太对劲。 这名端坐在座椅上的恶灵清晰地意识到。 十几天前，他第一次感觉到这种诡异的恶寒感时，他还以为是意外。 但是现在既然出现了第二次，就说明这不是，或许，他的灵性真的在预警。 梅迪奇放下原本支撑着下巴的右手，缓缓坐正，带着一块又一块腐烂见骨痕迹的脸上浮现了饶有兴致的神情，看向面前空荡了几个纪元的长路。 这个时代，还有谁会找过来？ 是之前那两个自持是图铎血裔的小崽子？还是那个被他入梦也没能造成什么影响的侦探？抑或是教会？ 没关系，没有利用价值的解决掉就好了。 万一杀到图铎血脉，他还能为被囚禁千年的自己狠狠出一口恶气。 英俊青年的半透明身影前，是一道装饰古朴的长廊，上面布满了各种闪亮的古怪物品，仿佛珍贵的红宝石一样。 它们是遗留的非凡特性。 由各种愚蠢的闯入者提供。 “哒、哒、哒......” 远处的黑暗里，又传来了新的声音。 连身体里的另外两道被惊醒的灵魂，索伦和艾因霍恩都没有开口打扰，静静等待着他们可能的机会到来。 “砰！” 血淋淋的大门被轰然踹开。 昏黄的灯光由远及近，新出现的是一名陌生的青年，表情冷漠，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手上拿着一柄短刃。 在这样黑暗诡异的地下室中，对方毫不停顿地向前走来。 陌生，且看起来序列不低。 梅迪奇咧开嘴角。 “欢迎，有趣的拜访者。” 灵性的预警看来不怎么准…… 这句话甚至没有在脑中想完，梅迪奇的瞳孔就骤然猛缩！ 这具承载着三个灵魂的尸体前所未有地达成了一致，毫无分歧地露出惊惧的表情！ 走进的青年身后，又出现了一道隐约的黑影，虽然脸孔在黑暗中仍模糊不清—— 但是对方戴着单片眼镜！ 那一瞬间，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想了很多。 第六十九章 你掉的是哪柄大剑？ 端坐着的英俊男子还没有完全出现的笑容彻底僵硬，连脸颊上腐烂的道道可怕痕迹都似乎凝固住了。 ......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单片眼镜.....都被封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落到了阿蒙手里......不对，这么一想，好像应该感恩当初杀他的是图铎，至少给了个痛快...... 哪怕已经变成了恶灵，梅迪奇还是感觉一阵胃疼，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不得不经受熊孩子时不时迫害的日子。 尤其是那个时候，对方还有爹。 如果梅迪奇现在还能控制身体，他一定会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和单片眼镜保持安全距离。 显然，地下室里的这名青年看得是他身后的单片眼镜。考虑到阿蒙是第四纪的大贵族之一，认识也并不奇怪。 观察着地下室状况的亚格尔在心中有了判断。 看来是被蒙迫害过的受害者。 就在他四处扫视的时候，眼前穿着染血盔甲的青年话锋一转，从“欢迎”上紧急拐弯，继续开口。 “呵，小乌鸦。区区一个分身就敢过来找我？你是来送特性的么？” “真是谢谢啊，你怎么知道我恰巧有些饿了。” “还是你以为这個弱不禁风的鲁恩蠢货能为你挡两颗子弹？哈哈，他的小身板甚至没有我的枪尖厚！” 作为“挑衅者”序列的上级，这位三合一恶灵已经将语言的艺术发挥到极致，短短几句话就戳中了来人的肺管子。 梅迪奇高昂的嘲讽声在漆黑的地下室久久回荡。 “弱不禁风”“弱不禁风”…… ？？？ 对面，被贴脸输出的亚格尔打出问号。 血压上来了。 怎么？你跟阿蒙有矛盾，带上我干什么。 他脸色缓缓黑了下去。 听到梅迪奇的话，右后方的格林也向前走了几步，让原本藏身在黑暗中的身影清晰地被黯淡的提灯照亮。 相比来的时候，他整齐的着装已经变得灰扑扑了许多，连单片眼镜上都有些碎裂的痕迹。 毕竟，衣服不在契约保护范围内。 格林看起来很乖巧且毫不生气地向座椅上的梅迪奇笑笑，眼神中带有惊奇和怜悯。 然后躲进了前方青年的阴影里。 干什么？ 端坐在座椅上的红发恶灵愣了一下，十分不解。 但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大厅里，现在唯一能与他对视的黑发青年亚格尔，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他左手上的武器悄无声息地换了一把，变成了一柄纯白长剑。 【神圣月光大剑】 【一柄由路德维格所发现的神秘之剑。当深蓝的月光在剑锋上舞动，它将会连结深渊般的宇宙，并散发出幽影般的光芒。】 【月光大剑与路德维格的名字有着紧密联系，传说，它带给了这位猎人首领以特殊的指引】 倒不是为了什么特殊的仪式。 亚格尔换这柄剑的唯一原因就是：它对恶灵有效。 反正图铎的地下室都是需要探索的，灵视也说明眼前的人早就完全死去，成为灵魂了…… 下手也没问题吧。 “哦？伱要和我过招吗？也可以。” “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我是战争的主宰，主座下的红天使，梅迪奇。” 看见亚格尔握剑的动作，梅迪奇神态睥睨地笑起来，发出了炮灰经典发言。 作为在尊名中曾直接使用“战争之神”的天使之王，梅迪奇从不胆怯和人动手，哪怕他现在已经被三合一炖了火锅。 当然，他报上名字也有离间对方的考量。 毕竟阿蒙一看就不像是那种会如实把情况告诉同行者的“人”。 或许，知晓他的身份之后，对方就会有不同的行动。 可惜他失望了。 还没看图铎帝国历史，也没有搜查过极光会历史的亚格尔仍旧是纯纯的神秘盲，离间的效果近乎为零。 他只觉得，“主”，听起来确实是有点意思的指代。 那就先打一顿再问吧。 着实有被挑衅到的亚格尔抬手，将洁白的，铭刻着诡异符文的大剑举直胸口。 在这个世界，被成为灵性的知觉缓缓流动，从他的手臂向上延伸…… 连接。 诡异的呓语忽然在耳边嘶吼，让黑发青年的四周，泛起反常的猩红！ 梅迪奇脸色一变！ 不详的气息从剑锋上流转，让房间内的天使都一阵压抑！ 那是什么？！ 漆黑的地下建筑中，流淌鲜血般的红色宽刃亮起！ 嗯？怎么是红色的？ 亚格尔有些愕然地看着眼前和预期截然不同的长剑。 他明明直觉应该是蓝色。 而且刚才的呓语中，隐约有“合作”和“带我一起”之类的夹杂信息，听起来声嘶力竭…… 算了，不重要，具体之后再研究，现在能用就行。 他默默地把这段小插曲抛之脑后。 皮靴狠狠地踏在古朴的石砖上，激起一片扬尘。 亚格尔压低肩膀，双手紧握剑柄，挥舞着猩红的锋刃在黑暗的室内划过刺眼的弧光！ 半月形的斩击势不可挡地向梅迪奇轰去！ 端坐的火锅恶灵已经觉察出不对劲了。 刚刚的呓语已经越过他已死的肉体，让他遗留的灵体受压感明显。 就算跌落层级，他也是天使，什么呓语能影响天使！ 对面的青年是堕落母神眷者？ 梅迪奇心情严峻地猜测。 虽然思绪在飞转，但是以战争闻名的红天使手上速度完全不减。 他右手轻抬，冰冷的地下室好像凭空燃起了火焰，连空气都变得炙热，黑色盔甲上的斑斑血迹仿佛时隔千年，重新活动了起来，散发出浓厚的铁锈味。 英俊男子的一头红发忽然无风自动。 带着强烈能量的划空烈火骤然出现，在空中与猩红光芒交错！ “轰！！” 碰撞的波动造成一片狂风，在地面上掀起。 亚格尔的墨绿色风衣在风中咧咧作响。 下一秒，地下室范围内的所有石块，墙壁，全部化为了烈焰。 飓风刮起，火焰组成的龙卷直直向亚格尔袭来！ 这是梅迪奇的全力进攻。 没办法，在有其他两名恶灵干扰的情况下，这样的攻击已经是最大化了。 毕竟索伦和艾因霍恩现在还在脑海中咆哮着骂娘，斥责该死的战士给他们无端树敌。 没强制摁住梅迪奇要他投降已经是他们做出的最大让步。 “闭嘴！”梅迪奇表情狰狞。 谁知道对面的邪教徒这么容易破防！ 第七十章 新的盟友 在火焰，风暴的袭击下，亚格尔眉眼沉稳，淡定地步伐一闪，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火焰打空，狠狠地锤在了地面上，燃烧的高温让石板立刻爆裂开来，发出水分被倏然蒸发的刺耳尖啸！ 随后而来的风刃在已然焦黑的地板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仅仅是几秒的功夫，保持了几百年不变的地下建筑就一片风卷残云之状，只看的见碎裂的石块和翻卷的灰尘。 几步之外，亚格尔重新出现在恶灵的右侧。 猩红的月光大剑看似沉重，却以难以捕捉的速度极速飞舞，向高台上端坐着的男子斩击而去。 梅迪奇脸色难看，操控着打空的火焰和龙卷重新转向，在空中和光波纷纷相撞抵消！ 巨响声再次充斥了空间。 远处，已经在门边盘腿坐下的格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连戴着的单片眼镜都在余波的狂风中颤抖。 很明显，梅迪奇的败势已然注定。 格林一手撑着下巴，看戏一样兴致勃勃地分析着。 虽然原本是天使之王，但是在死亡和受困的双重打击下，梅迪奇一人能发挥出序列二的实力就是奇迹了，更不用说还有索伦和艾因霍恩的阻挠。 强度连他这个序列三都可以碰一碰。 不过，说不定等蒙上，火锅恶灵就要齐心协力拼命了。 分分钟重临天使之王水平。 高台附近，亚格尔依靠【老猎人的腿骨】，疯狂进行瞬步，跨越了不断向他袭来的各种强力非凡技能。 他接近了梅迪奇的本体！ 在“血皇帝”图铎的操控下，梅迪奇在晋升序列零的仪式中悲惨死去，和另外两人一起封印在了已死的躯体中，受束缚无法离开。 因此，他们既无法拿起身边的剑盾，也无从躲避亚格尔正面而来的攻击。 在火焰的裹挟下，亚格尔的身影霍然出现在梅迪奇的背后，沉重的斩击直直挥下！ 恶灵发出一声闷哼。 月光大剑猩红的剑尖在染血的盔甲上卡住，看起来，这件铠甲是相当强力的非凡物品之一。 然而，锋利的剑刃依然跨越物理，在恶灵身上留下深深的伤口。 作为没有肉体的恶灵，他们只能消耗残存的灵性抵御伤害。 三合一恶灵的身形肉眼可见的变淡了一些。 在剑尖被抽出时，索伦和艾因霍恩急了。 “我们可以谈谈！” “你们想要什么？” 红发青年的脸上一左一右，裂开两道空洞。 正在认真反抗的梅迪奇脸黑了：“闭嘴！你们两个愚蠢的叛徒！” 他仍然操控着周围飞舞的火焰，不断逼退亚格尔的身形，但是显然，对有瞬步技能的人来说，这只是徒劳。 “你才闭嘴！废物！” “要不是你非要说话，我们压根不需要打！” 索伦和艾因霍恩愤怒地回嘴，决定投降。 看在造物主的份上！作为天使，他们当然也知道梅迪奇和阿蒙的过去历史，两人曾经历了相当长的同盟关系。 因此，今天的这两人来，肯定并不是为了将他们就地格杀。 明明可以谈判的！ 所以他们果断地滑跪了。 风暴渐渐止息。 地下室中心，重新出现在对面的亚格尔甩了甩染上腐烂血肉的剑尖，似笑非笑地说道：“可以。” “既然现在我占上风，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我们合作，签订契约。” “二，我们打到愿意签订契约为止。” “你选哪個？” 亚格尔提出了邪恶的单选。 听到这个提议，后方的格林笑眯眯地坐直上身，“pia pia”鼓掌，看起来好像看完谢幕演出的吃瓜群众一样，让前方的两人都脸色不善起来。 特码的！他们打架的罪魁祸首还不是这个混蛋！ 对哦，他怎么觉得自己这么像打手呢？ 想到之前格林躲到他背后的动作，亚格尔的心情更加不爽起来。 “啊真抱歉，忘记伱们还在打了。”在两道阴沉视线下，格林不思悔改地继续笑道，“我是在表示我非常赞同你的提议，我很欢迎梅迪奇，索伦，和艾因霍恩加入我们的合作。” “未来我们就是和谐的小团体了。” “刚好，我可以为这次合作提供一些报酬。” -- 在亚格尔面无表情地围观梅迪奇追打格林几次之后，他们成功地达成了新的契约。 梅迪奇握住了那只钢笔，然后愕然地看着鲜血滴下，形成了三个灵魂的名字。 无法抵抗的契约形成。 昏暗的提灯照耀下，梅迪奇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质问阿蒙：“你背叛了主？！” 怪不得对方的剑刃上有星空的味道。 怪不得有能影响天使级的呓语。 那根本不是堕落母神的赐福…… 你妈的！阿蒙这个混蛋直接跟外神签了协议，还骗他一起！！ 此刻，梅迪奇感到了来自世界的浓浓恶意。 “怎么会？我们说好了的。在帮助你复活真实造物主的方面齐心协力，”脸上多出几道擦伤的格林带着怜悯世人的表情，在胸前虚画了一个倒十字，“只是我们是盟友，你是主力而已。” 看起来分外欠揍。 梅迪奇的手又痒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阿蒙不仅是在和邪神信徒合作，居然还能更进一步！ 听见他们的争吵，原本正在观察着一块带罗塞尔头像的石板的亚格尔转过头来：“你们在说什么？” 那边立刻恢复一片寂静。 就连梅迪奇都明智地闭上了嘴。 尽管阿蒙背叛了造物主这一点让他很生气，但他不至于看不出来眼前这名外神的状态不对…… 他要是说错话提醒了对方，那就要成为真的球奸了。 “我们在说敌人的事。” “听说造物主的敌人之一，堕落母神，就与原始月亮关系紧密。” “而且很早以前，祂攻击了造物主保护下的人类，从地球带走了我们强大的盟友。” “我们的初步目标就定为击败母神并营救盟友，怎么样？” 格林面不改色地说道。 旁边的索伦·艾因霍恩·梅迪奇顿时看过去，三灵震惊的眼神中仿佛在说''''还是你小子会玩''''。 “？” 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亚格尔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堕落母神明显是神的尊名…… 不是，除了他，这帮人里还有谁能有效造成伤害？ 一个死了很多年了，一个能力很像辅助。 怎么好像是在薅他的羊毛，为你们的家乡做贡献啊！ 举报二五仔夹带私货！ 第七十一章 东区的故事开始了 “圣塞缪尔大教堂出事后，贝克兰德的事态接连恶化。” “鲁恩王室因为多名主力成员受刺身亡，启动了后备方案，不断加快预计进展。而另一边，作为因斯·赞格威尔后手的地下恶灵也有了脱困的迹象，或许，不出两日就会彻底离开。” “现在的赞格威尔已经失去了所有机会，只能悲惨地寄托于极光会，希望邪神的密谋能够成为他绝地翻盘的最后筹码。” “可惜，这注定是徒劳……” 正在书写的老旧羽毛笔被一只手粗暴地掐住，将这段话涂掉。 过于用力的笔尖几乎戳破纸张。 “在真实造物主反常的活跃状态下，极光会的A先生更加狂热，他认为，在贝克兰德神降的时机正要来临，并联系了魔女教派的绝望女士准备计划。” “然而，作为造物主的预备宿体，兰尔乌斯敏锐地感知到了危险。” “在东区码头，他不断杀戮着拿有赏金通缉令的普通人，试图引起教会的注意，从而脱离控制。” “非常恰巧的是，在这个过程中，兰尔乌斯意外从其中一名想要保住性命的混混口中得知，他认识一名强大的非凡人士。” “以混混的名义，兰尔乌斯对与特莉丝·奇克相识的律师助理亚格尔·德莱斯特发送了邀请信。” “贝克兰德的故事就此开始。” …… 星期四的中午，东拜朗码头的天空阴沉沉的。 在这个瓢泼大雨将要落下的时间点，街道上的行人都来去匆匆，只剩下角落呕吐的醉鬼和远处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从马车上下来的亚格尔压低贝雷帽帽檐，跨过了几滩不明液体。 几天前和红天使梅迪奇签订协议之后，格林负责了解救恶灵的后续事项，而他则在浏览第四纪的历史，整理上次庄园之行的收获。 怀表似乎和一个叫“血族”的族裔有关。 但没等他找到结果，一封意料之外的信件就将他叫离了事务所。 根据署名，它来自于几周以前，为他在东区带路的那個小混混。 “我知道您很繁忙，但是之前我们谈过的事项出现了新的进展，需要您中午来东区的码头工会酒馆的34号桌。” 事项？ 他很确信，自己在东区的调查已经彻底完成了，绝无可能有任何推进。 更何况，一名毫无文化的小混混，是怎么写出这么一张措辞礼貌的信件的？ 所以，出于好奇的心理，他来了。 亚格尔走过条条街道，进入了码头工会酒馆。 中午的酒馆一片喧嚣，聚集了大量刚下早班的工人和水手。 34号桌位于这间酒馆里仅有的几个小隔间中。 “谢谢。”穿了一身破旧风衣的青年对旁边为他推开门的侍者说。 侍者点了点头，合上了房门。 正午十二点半，亚格尔独自一人，站在了这间预约好的房间内。 因为客户群体都是东区的普通人，码头工会酒馆的装修简陋至极，小隔间内的宽度甚至不足十英尺，中心只有一张狭窄的油腻小桌。 更让人不适的是，因为紧临街角，这间房间还有一个垃圾倾倒口，直通下方的垃圾箱。 即使有铁门关紧，垃圾的浓郁酸臭依然在房间内弥漫，里面还掩藏着丝丝腐烂的味道。 出乎意料，这里空无一人。 亚格尔皱了皱眉。 威廉姆斯没有来？还是已经走了？ 狭小的屋子内，黑发青年在房间里简单扫视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遗留物品，这里除了油污什么也没有。 只剩下桌子中心的劣质蜡烛难闻地燃烧着。 狭小的房屋里，唯一的窗户拉开着，往内灌进咸湿的海风...... 那边会有什么吗？ 亚格尔从头上摘下贝雷帽，随手放在桌面上，然后慢慢向那边走去。 窗户正对着旁边的建筑空隙。大雨将至，这条临近码头工会酒馆的小道近乎空空荡荡，除了满地垃圾之外似乎空无一人。 远远一扫，这就是亚格尔能看见的全部景象。 但是，就在他出现在窗前时，小道拐角有半侧身体一闪而过，躲进了建筑的墙面背后！ 投射在地上的宽大身影证明对方并没有离开。 乌云天气里黯淡的光源下，影子并不清晰，可依然能看出比正常鲁恩人高大许多的身形，就其他建筑和影子的比例来看，投射阴影的本人接近两米。 有人在监视着这里！ 更不合理的是，灵视显示，那是一名非凡者。 窗前，黑发青年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今天的预约处处充满诡异。 穷困潦倒的东区混混预约了酒馆的房间，远处有非凡者的监视…… 很难不怀疑是针对他的鸿门宴。 但既然有人在监视着房间内部，就说明发出邀请信的人并不是无意间让房间空了下来，而是有意的。 里面给他留了什么？ 桌子，很干净。椅子，很干净。地板，除了油什么也没有。 亚格尔的视线移向唯一特别的铁制垃圾通道。 ...... “哐啷！” 铁门被用力拉开，老旧的绣迹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伴随着声响，铁门那边立刻滚出了满满的“惊喜”。 无数猩红的肉状物体就流了出来！ 有肠子，肾脏，大约是剁碎的骨片，甚至还有一颗碎裂的眼球。 ！ 在鲜红色出现后，他立刻反应过来，跳到桌面上，试图保住自己体面离开的能力。 但鞋面上依然溅上了不少鲜血。 亚格尔眉头紧锁，站在方桌上，居高临下地默默观看着眼前渐渐出现的血腥画面。 铁门彻底敞开，露出的是一具被塞进垃圾处理通道的粉碎尸体。接着是一颗狰狞的头颅。 “咚”地一声落地，拖着被鲜血黏连的头发，缓缓向外滚动。 它的左眼已经被完全挖下，伤痕翻卷，右眼的眼睑也被撕裂，仅有的半颗眼球扭曲地凝望着天空。 好消息是，这颗头颅并不属于威廉姆斯，而可能是另外的码头工人。 旁边断裂露出白森森骨茬的手臂有着老茧的痕迹。 它的嘴里似乎被什么塞满了。 亚格尔从桌子上跳下来，精确踩在没有鲜血的缝隙，慢慢蹲下。 他将手指伸进充斥着鲜血的口腔里，然后抓住了什么物体，慢慢掏出！ 首先是一块猩红色的诡异结晶，泛着罪孽和恶意的味道，应该是某个中序列非凡者的遗留特性。 在它的影响下，他伸进去的指尖感受到了周围正在蠕动的喉管，哪怕尸体已经碎成了无数块。 已经引起变异了。 接着，他摸到了一张被鲜血浸透的羊皮纸。 被鲜血浸透的正面写着： “把它带到东拜朗码头第六街，” “否则你的身份就会被同时举报到教会，王室，和军情九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