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嫁给了亡夫他死敌》 第1章 重生 灼灼烈焰如鬼魅,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她的一切,痛得她连神魂都在颤栗。 云紫芙自梦中惊醒,后背冷汗涔涔,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星眸恍惚。 “姑娘,您醒了!” “丁香?” 丁香怎么会在这? 丁香不是病死在她前往北地和亲的路上? 云紫芙用力的掐了下大腿,好痛。 不是梦! 她回来了! 些许欢声笑语时不时地从屋外传来。 “丁香,外面为何这般热闹?” “姑娘,您是睡糊涂了吗?”丁香满眼焦色,“今日是您与世子的大喜之日。” 什么? 为何要让她回到与步琰之的洞房花烛夜? 她最不想回到的便是这一夜! 上一世,她听从父母之命嫁于步琰之为妻。 盛京所有人都羡慕她,一介落魄户,竟能嫁给朝中新贵,手握兵权的皇后胞弟。 可外人谁能明白她的苦。 自嫁入侯府后,她日日如履薄冰,不管她如何委曲求全,她的夫君从未用正眼瞧过她。 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他心仪的姑娘灵欣郡主。 直到她身死,他们二人都未圆房。 叛军想要折辱的是步琰之的心爱之人。 那人明明不是她,而是灵欣。 侯府众人明明知道这事,却还是选择舍弃她。 让她成为灵欣的替罪羔羊。 她不想再当世子妃。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嫁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只要其真心爱她便可。 “给世子爷请安。” 门外仆从行礼的声音将云紫芙的思绪打断。 她顺着声音抬头。 只看见一身材欣长、金质玉相的男子缓步走来,屋内烛光为他镀上一层暖暖的光晕。 来人并不是步琰之! 而是曾经叛军首领上官彧! 她的夫婿为何会从步琰之变成上官彧? 记忆中的上官彧不良于行,此刻正命悬一线地躺在安王府内等死。 为何她眼前的上官彧无一丝病态? 哪里出了问题? “都退下。” 男子声音冷冽,裹挟淡漠,让房间的温度瞬间降了不少。 云紫芙美眸慌乱,猛地低头,无意识地吞咽着口水,根本不敢多看上官彧一眼。 上一世,她为保名节,自焚而亡。 虽说上官彧没有亲自动手杀她,可要不是他提出让她和亲的荒唐议和条件,她又岂会走上绝路。 察觉到上官彧想要提脚继续往喜床走,云紫芙惊呼一声,“你、你别过来!” 他眉心微蹙,“你不喜这桩婚事?” “我……” 云紫芙美眸迟疑。 她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都只是落魄国公府内不受宠的嫡长女。 爹爹为她大肆操办及笄礼,只是想将她卖个好价钱,并无一丝宠爱之意。 她的婚事根本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亦从未有人在意过她的想法。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像她这样的落魄户,为了嫁入高门定会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脑中传来一阵刺痛,属于这一世的记忆,似开闸的洪水瞬间涌入。 原来三月三上巳节游湖,她同过去一样意外落水,只是这一次救她的人不是镇北侯世子步琰之。 她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戳到肉里,掌心传来的疼痛感让她瞬间清醒。 不管是过去的镇北侯世子步琰之,还是现在的安王世子上官彧,他们皆是受形势所迫不得不娶她为妻。 他们皆不爱她。 既如此,她又何必为他们白白蹉跎岁月? 这一次,她想为自己而活。 “世子殿下,上巳节落水纯属意外,并非紫芙有意设计。” 她说话时,牙齿都在哆嗦,可就算如此,她依旧不想退缩。 “救命之恩,紫芙感激不尽。”她起身,对着上官彧处行礼致谢,“紫芙知道世子娶我过门只是形势所迫、护我清誉。” “世子高义,紫芙钦佩。” “您放心,紫芙对世子妃之位绝无一丝贪恋,待明年此时,风波渐消,你我便和离,世子意下如何?” 久久未曾得到上官彧的回答,云紫芙紧张的竖起右手三根手指,“世子殿下,紫芙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如有欺瞒,不得……” “无需起誓!” “和离之事,容后再说。” 见上官彧转身欲走,云紫芙心急伸手,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袖。 “刺啦”一声响,上官彧喜服的袖子应声而破。 云紫芙无措的望着手中扯下的红色绸布,晶莹的泪珠不由自主的倾入眼眶。 上一世,不管她如何解释,步琰之始终未曾相信过她。 在步琰之的心里,她就是一个费尽心机、用尽手段想要嫁入高门的心机女。 她不想再被误会,哪怕这人与她素不相识。 但她好像把事情搞得更糟糕了。 上官彧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抹去她眼角的泪珠,但垂在腿侧的右手只是微微抬起后便停滞了。 她怕他! 她不想嫁他。 他往后退了一步,“哭什么,不过就是件衣服。” 云紫芙泪眼婆娑,缓缓抬头,撞入他那双如星河般闪耀的黑眸里,深邃而又明亮,无一丝阴翳与不快。 “世子、世子殿下,您、您没有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紫芙……”上官彧喉结上下一滚,停顿了片刻,“本世子又不是山野猛兽,还能吃了你不成。” “阿?” 眼前的安王世子上官彧同记忆中的那杀人如麻的叛军首领相差甚远。 云紫芙心中忐忑,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眼前的上官彧。 眼前的他并未叛国谋反,亦未杀害她的夫婿。 “殿下,夜、夜已深,不如、不如咱们早些歇息。” 云紫芙说完这话便后悔了,她明明只是不想在继续面对上官彧,怕被他发现端倪。 可刚才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邀请他一同入睡呢? 她一点都不想圆房,他可千万别误会!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别慌,本王从不同女子置气,亦不会动手打女子,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殿下,小步将军来了,说想求见世子妃。” 第2章 换夫 “你要见吗?” “世子允我见他?” “为何不允?”上官彧眉头轻挑,薄唇勾起一抹浅浅笑意,“从今日起,你便是这府邸的女主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许是上官彧表情太过真诚看不出任何破绽来,这才让一向恪守礼教、谨言慎行的云紫芙豁出去了一把。 “我、我想见他。” 今夜月色清朗、繁星闪烁,清风微微拂过她的鬓角,扬起了她鬓角的碎发,上官彧无比自然地伸手将它们抚平。 云紫芙星眸一愣,脸颊微微发烫,“谢、谢!”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花厅等候的步琰之眼中。 他胸口闷闷的,牙关紧咬,撇过头去,不愿再多看一眼。 今日是他好友上官彧的大喜之日,他带着满满祝福而来,因为太高兴便比平日里多喝了几杯,故而离去时未曾骑马,而是坐的马车。 在马车里他闭眼小憩了片刻,而后他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他看到自己战死沙场,亦看到黎国破碎、江山易主。 梦中的一切是那般的荒谬,他根本不愿去相信。 可心底却有道声音不断地在同他说: 云紫芙是他的女人!不能让她嫁给别人! 待回过神来时,他人已经来到安王府。 在看到上官彧为云紫芙抚平鬓角碎发的那一刹那,心底涌出的不甘、妒忌、以及愤懑是那么的清晰且真实。 他此刻还理不清为何在他的身上会发生这等荒诞离奇之事。 但他现在有二点可以确定。 上官彧绝非善类。 他决不能让他的女人嫁给上官彧! “妾身见过步将军。” “云紫芙!”步琰之站起身,挺胸,视线定定地落向云紫芙那巴掌大的俏脸上。 她脸上浓郁的新娘装扮,遮盖了她往日的清婉甜美,更添一丝端庄华美,与记忆中并无太多差别。 心头浮动着无数话语,可话到嘴边,步琰之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上官彧黑眸内闪过一丝疑惑,步琰之是一个极度自制的人,今日去而复返,很是反常。 步琰之在离府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倒是有些期待步琰之接下来会做什么。 云紫芙被步琰之瞪得心里毛毛的。他在做什么?审视她吗? 如今她已经不是他的妻子,而是安王世子妃,凭什么在任由步琰之高高在上地像看犯人一般地瞪着她? 她不满地回瞪了他一眼,转身,想要退回上官彧的身后。 “别走!”步琰之大步向前,拦住了她。 “步将军,你想做什么?” “我……”步琰之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该做什么,他尴尬地站在原地。 “小步将军,你可知你此刻所作所为,会将妾身置于何地?” 云紫芙忍不住抬眸,偷偷地瞥了一眼挡在她身前的上官彧。 见他眼中并未有一丝责备与怀疑,心头浮起丝丝暖意,还好上官彧没有误会她。 不然仅凭步琰之此刻看向她的眼神,以及拦着她的突兀举动,上官彧便能在她的脑袋上扣一个私通外男的罪名。 想到这,她紧张的呼吸都开始有些急促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不想再被任何人误会! 她不明白,她与步琰之已经毫无关系,为何他还要来搅乱她的生活? 她满心不解与愤懑,张口还欲再说些什么,然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上官彧、步琰之眼疾手快的同时伸手想要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只可惜,步琰之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彧将云紫芙拦腰抱起、转身离去。 他垂在两侧的手暗暗握成拳,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他不该再插手云紫芙与上官彧之间的事情。 “世子妃,您终于醒了!” 丁香喜极而泣,她家姑娘终于醒了,她与太医的脑袋保住了! “奴婢、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上官彧听到动静,大步走向内屋,对上她那双澄澈无垢的星眸,心跳没由来地露了一拍。 “哪里不舒服?” 毫无预警地跌入那双盛满担忧的深邃黑眸,云紫芙的视线瞬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世子殿下,我与步将军……” “刚才的事,你莫放在心上。”上官彧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安抚着云紫芙,“琰之喝醉了,待他明日酒醒后,本世子定会压他来向你负荆请罪。” 云紫芙黛眉微蹙,上官彧与步琰之可是死敌,可听上官彧刚才话中的意思其与步琰之的关系好像还不错。 今夜发生太多事情,每一件事都超出她的认知,她需要时间好好来捋一捋。 云紫芙视线下意识的顺着上官彧白皙修长的手指移动,直到发现步琰之正行云流水地脱着外衣,她惊慌坐起,将被子扯到怀中挡在胸前,说话时声音都在打颤。 “你、你要做什么?” “睡觉。”上官彧面色如常,让人看不透他此刻的心情,“怎么?紫芙喜欢和衣而睡?” 她下意识的摇头,谁会穿着衣服睡觉呢? 等等! 她为什么要同上官彧讨论这问题! “你要去哪?”见云紫芙抱着被子想要下床,上官彧长腿一跨,挡住她的去路,“你往里面躺些。” “紫芙放心,本世子的睡相极好,绝不会压到你。” “不是的!”云紫芙星眸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拒绝上官彧,“我、我……” 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动人星眸,上官彧只觉喉间微微发痒,黑眸中透着些许无奈,俯身抱起喜被,铺在脚踏上,“明日一早还要进宫谢恩,快些睡吧。” “进宫?”云紫芙美眸错愕,“世子要带我进宫谢恩?” 云紫芙娇唇紧抿,手指紧紧攥着胸前的喜被。 按照黎国礼节,她确实应该在第二日拜见完家中至亲后,随世子一同进宫谢恩。 只是…… 上一世,不管是步琰之还是镇北侯府夫人,皆瞧不上她。 他们以她身子羸弱为借口,并未带她进宫谢恩,更别提其他各府的宴席。 自从大婚过后,她便被禁锢在镇北侯府的后院之中。 她就似那被人遗弃的金丝雀,日日翘首以盼,等待着主人将她的牢笼打开。 “你不想进宫?” 第3章 展露 “不,我想随世子一同进宫谢恩。” 这一次,她要用行动告诉所有人。 她不是镇北侯府女眷口中那傲慢、善妒、恃宠而骄、以羸弱娇气为手段的心机女。 再也没有任何牢笼能将她禁锢! 云紫芙走在汉白玉铺成的宫道上,星眸望向两侧熟悉的巍峨宫墙,内心百感交集。 “皇兄、皇嫂待人最是温和,别紧张,就当是在自家府邸。” “我、我、我不紧张。” 上官彧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容,无奈摇头,“好,你不紧张,是本世子多虑了。” 似是被上官彧的轻松惬意所感染,云紫芙心里的紧张渐渐散去,嘴角扬起浅浅笑意,忍不住心底好奇,“世子殿下,您与皇上的关系很是亲厚吗?” “恩。”上官彧如墨的眼眸内漫上一点点柔软,“皇兄待我极好,很是信任我。” 云紫芙想不通在上官彧身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竟会让曾经的叛军首领变得如此信任皇上? 既如此,这一次上官彧还会叛国谋反吗? 她微不可查地轻轻摇头,淡淡叹息一声,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只能一步一步慢慢解惑了。 这不是云紫芙第一次进宫,幼时她娘亲还在世时,她亦会随她娘亲进宫参加过宫宴。 最后一次进宫是她被通知成为和亲使者进宫谢恩的。 当时满朝文武皆赞成此举,唯有已是太后的步乐之抱着她痛哭流涕,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太后步乐之始终主战,并不接受让云紫芙和亲的议和条件,只可惜当时步乐之心有余而力不足,自身都难保,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在见到平易近人的皇上、皇后以后,云紫芙心底最后一丝紧张也在帝后的和颜悦色中消失殆尽。 他们果然同上官彧所言那般对她未曾有一丝刁难。 “皇后娘娘,妾身可以为您请个平安脉吗?” 她缓缓起身,行礼后,目光坚定地望向皇后,“妾身外祖曾是太医院判,妾身自幼随母一同研习医术,最擅女科。” 云紫芙心中并无十足把握,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与她记忆中的不一样。 她并不能确定,皇后此刻是否有孕。 但上一世皇后步乐之因不知自己怀有身孕,在三日后意外小产,从那以后她再未有过孩子。 她想帮一帮皇后,就像上一世皇后明明步履维艰,依旧发声想要帮她一样。 若是皇后能够顺利诞下麟儿,哪怕旧事重演,皇上在不久以后依旧会病故,但被拥护继位的也不会再是宁贵妃之子。 皇上眼中带着担忧,“安王世子妃可是瞧出皇后身子有何不妥之处?” “回禀皇上,这得等妾身为皇后请过平安脉后才能确定。” “皇上、皇后,不如便让紫芙试试。”上官彧对着自家小娇妻淡淡的笑着,深邃的黑眸内隐隐透着骄傲,“没想到紫芙还会医术。” 皇后颔首,伸出左手。 云紫芙端庄大方地走上前,并无一丝怯懦之意。 皇后的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恭喜皇后,您要当娘亲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皇上激动地从龙椅上站起来,高兴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快、快传太医。” “且慢!”上官彧开口制止皇上,“皇上,待过些时日再请太医为皇后请脉也不迟。” “为什么?” 坐在凤椅之上的皇后,在听完上官彧的话后开口,“紫芙,你可能估出本宫腹中胎儿的月份来?” “回禀娘娘,若是臣妾未曾推断出错,娘娘怀孕应该有两月有余。” “喜脉一般多久便能察觉?” “一个月左右。” “这不可能!”皇上剑眉紧皱,语带不满,“太医每隔三日便会为皇后请平安脉,皇后若是已经怀孕两月,太医为何迟迟诊断不出?” “安王世子妃,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说你的医术比太医院判还要厉害?” “臣妾不敢!”云紫芙弯膝欲跪下,却被身侧一道力给扯住。 她错愕抬眸,跌入上官彧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眸内,杏眸闪过一丝歉意,她并不想将他卷入她的是非恩怨中来。 “皇上!”上官彧可见不得自家小娇妻受委屈,“紫芙贵为世子妃,又岂会同太医们一较长短。” 皇后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皇上最是纯善,并不擅长帝王之术,脑中更是从无阴谋诡计,他这样的性子其实更适合当一位逍遥闲散的亲王,不问朝政,专心做他喜欢的事情。 她脱下手腕处戴着的翡翠镯子,“这是当年本宫嫁给皇上时太后所赐,本宫借花献佛以表谢意。” “本宫与紫芙一见如故,你若得空,多来宫中走动。” 皇上并未气恼,眼前上官彧同皇后的反应全都在告诉他,有问题的不是安王世子妃。 他后知后觉地才想明白,如果有问题的不是安王世子妃,那便只有太医了! 坐在回王府的马车里,云紫芙脑中紧绷着的弦才松开。 她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察觉到上官彧的视线一直往她这瞧,云紫芙似那干了坏事被家长抓包的孩子,紧张得手足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世子,您、您在看什么?” 她将身子往马车门处挪了些许与上官彧保持着安全距离。 “在看你为何如此高兴。” “我……”云紫芙本能的想要反驳,想将她的真实情绪掩藏。 可对上官彧那双透着淡淡笑意的温柔黑眸,她改变主意了,“能帮到皇后娘娘,我确实很高兴。” “世子殿下,刚才在宫中,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我的医术吗?” “为何要怀疑?”上官彧黑眸内浸染着点点薄薄的笑意,“你若没有把握,又怎会开口?” 他不满挑眉,“本世子瞧着像傻子吗?” “怎么会!”云紫芙急切摇头,“世子殿下颖悟绝伦、见经识经……” 对上他那双如星河一般深邃的璀璨黑瞳,红晕悄悄爬上她的脸颊,“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不然他为何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一直盯着她? 上官耀微微摇头,左手托腮,“本世子只是在好奇,紫芙会喜欢聪明人,还是傻子?” 第4章 回门 云紫芙猛地垂眸,不再与上官彧对视。 她不喜欢聪明人,也不喜欢傻子。 她只想喜欢爱她的人。 如果那人不爱她,哪怕那人再好,她也不会动心的。 她不想再做那个傻傻付出的人。 “紫芙,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马车慢慢驶入长街,坐在马车上的云紫芙听到耳畔传来越来越多的声音。 她忍不住地将马车窗支开一条缝,满是好奇地打量着街上的一切。 “想逛街?” “恩。” “停车。” “你要做什么?” “陪你逛街去。” 云紫芙星眸错愕,心跳加速。 短短两日,云紫芙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上官彧的温柔体贴。 她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想着,如果上一世她嫁的人也是上官彧,是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结局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但她心里很清楚,上官彧待她这般温柔体贴,不是因为云紫芙这个人,而是因为她世子妃这个身份。 “又发呆。”已经走到马车门旁的上官彧,对着云紫芙伸手,“走,与本世子逛街去。” 云紫芙的视线落向他宽大的手掌心,发现他手指关节处有几个厚厚的茧子,原来这一世他也会武。 “世子殿下。”云紫芙抬眸,怯生生地拒绝着,“你我今日都身穿冠服,不便逛街。” “我们改日再约,如何?”她亦不想错过逛街的机会,巴巴地看向上官彧,期待着他的回答。 “瞧我这记性。”上官彧佯装懊恼,顺势坐到云紫芙的对面,点头应下,“那便说定了,改日为夫陪你逛街。” 三日后。 按照黎国习俗,今日是云紫芙携婿回门的日子。 上官彧早早地便叫人套好马车。 倒是云紫芙,兴致缺缺,一副不想回门的样子。 上官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透疑,却依旧礼数周全地领着云紫芙往云国公府而去。 黎国爵位依次为公、侯、伯、子、男五爵,国公最高,男爵最次。 若往上数三代,云国公府在黎国也是赫赫有名的勋贵之家,只可惜,云家后人不争气,从云紫芙曾祖父那代起,云家便开始走下坡路。 云父如今已年过半百,但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流连在赌坊、花楼,打小便是盛京出了名的败家子。 云国公府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除了一个世袭的爵位外,再无其他,盛京的勋贵士族打从心眼里瞧不上云家。 云国公府前,上官彧率先下了马车,他站在脚踏旁,体贴地扶着云紫芙。 云紫芙缓缓走下脚踏,抬眸望向云国公府已有些陈旧的牌匾,五指紧紧地握成拳,“世子殿下,今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您多担待。” “贤婿!”听到下人来报后,云国公疾步走向国公府大门,热情洋溢地同上官彧打招呼,“你来了!” “走走走,快随我一起去正厅,家里的长辈知晓你们今日回来,一大早便来府里等你们。” 眼前这一幕与过去重合,云紫芙勾唇无声冷笑。 果然所有人都有可能发生改变,唯有她爹爹不会。 此刻国公府正厅之内坐着的长辈们,又有哪一个是真正发自内心疼爱过她的? 他们一个个都是吸血蛀虫。 “紫芙,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坐在主座上的云国公催促着云紫芙,“还不快随世子一同向长辈们行礼问安。” 上官彧的视线落向她垂在两侧紧紧握成拳的柔夷,微微皱眉,关心询问,“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让世子见笑了,还望世子能够再宽宥紫芙任性一回。” 上一世她爹将她似货物一般的高价卖入步府,从不过问她的死活,一心只想从她身上捞银子、捞好处,而这一世,他又想拉上那群蛀虫故技重施。 她绝不会再让他称心如意! 今日,她要夺回属于她和她娘亲的一切! 云紫芙将早就准备好的两张陪嫁单子递给云国公。 “你这是何意?”云国公不明所以,低头,想要看清单子上写的内容,奈何他斗大的字认不上两个。 他看了两眼,便将这两张陪嫁单子递给与他同坐主位的何氏,“你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何氏只是瞥了一眼,便将陪嫁单子放回了桌上,一副为难模样,低声回着云国公,“爷,是陪嫁单子。” 她并未向云国公说明这是两张不一样的陪嫁单子,一张是云紫芙的,而另一张则是云紫芙的娘亲朱氏的。 这位何氏乃八品小官家的庶出女儿,在家时并不得宠,但自从她以平妻的身份嫁入云国公府后,在家中地位水涨船高,尤其是在云国公原配朱氏过世后。 此刻正厅内坐着的有一大半都是何氏的亲眷。 他们都是来打秋风的。 上一世,她便是被他们慈爱可亲的表象所蒙骗,才会傻傻的在回镇北侯府后当着步琰之的面清点他们所赠之见面礼,而后换来便是步琰之的羞辱与鄙夷。 那些装着见面礼的礼盒华美精致,任谁看了都挑不出毛病来,可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全都是粗制滥造的仿品。 她的亲爹明明知道他们所有的小动作,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在夫婿面前出丑。 往事不堪入目,她爹爹带给她的全是噩梦,没有一丝美好回忆。 当他执意在娘亲重病时,以平妻之礼迎娶何氏过门时,她便应该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根本就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爹爹!”云紫芙的手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丝帕,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按照黎国律例,女子身死后,其陪嫁由她的孩子继承,夫家不得干涉与占用。” “荒唐!自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娘既然已死,她的东西自然都是本国公的!” 坐在正厅的女眷们在听到国公这话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但她们还是开口为云国公说话。 “没错,女子尊崇三从四德乃是最基本的。” “紫芙,《妇德》、《女诫》里说的你都忘了?” “紫芙,你这才出嫁几日,怎就学会了顶撞父亲?” …… 第5章 撑腰 上官彧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向身侧满脸倔强、皓齿咬唇、气得双眸通红的云紫芙处,心疼不已。 “本世子今日倒是长见识了。”如墨的黑瞳内浮掠过丝丝薄戾,“盛京之中竟还活着尔等目无法纪之辈!” “世子息怒!”何氏是个精明人,看到上官彧自从云紫芙开口说话后就一直伸手扶着她,便知他们夫妻二人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时。 这时候他们要是与上官彧对着干,无疑是自取灭亡。 她心中已然有了成算,“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讲了出来,“朱姐姐过世前,曾留下口训,若是妾身能为国公诞下麟儿,她便择我儿为嗣子,按照我黎国律例,朱姐姐过世后,其陪嫁都应由嗣子继承。” “我儿如今年幼,自是无法亲自打理,故而由妾身与老爷一起打理朱姐姐的陪嫁,待我儿弱冠后,朱姐姐的陪嫁定是要给他的。” “你胡说,我娘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何氏的眼泪说流便流,满脸委屈地看向一侧的云国公,“爷,您可得为妾身做主,朱姐姐当时说这话时,您可就坐在我们俩中间。” 云国公接收到何氏递来的眼色,心领神会地板起脸来,“紫芙,你是怎么同二娘说话的?” “她还能骗你不成?” “就是就是!”坐在两侧的亲眷再一次纷纷应和着,“你这孩子怎么嫁人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 “说起话来竟如此咄咄逼人!” “她不就是仗着自家嫁了个世子爷嘛!” …… 云紫芙气得面红耳赤,天底下怎会有此等无耻之徒,竟能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 气血瞬间上涌,她身形一晃! 好在上官彧眼疾手快地将她揽入怀中,“别怕,万事有我。” 他根本懒得同他们废话,“若是无此嗣子,你们是不是便会心甘情愿地将本世子岳母大人的陪嫁奉还?” 上官彧的话音刚落,随着他一同而来的侍卫直接拔剑,剑锋直抵何夫人幼子的脖颈。 “哇!”一阵骚臭味扑面而来,地面上多了一滩黄黄的水渍,男孩扯着喉咙,哭着喊着,“娘,救命!救命!” “云紫芙!你这是要做什么!还不快让人把剑放下!”云国公看到自己宝贝儿子被人用剑指着,急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我警告你,要是朗儿因此受伤,老子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上官彧一声冷笑,明明是他的人动手,安国公却对着紫芙吆五喝六的,真是将吃软怕硬这四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丁香!” “世子,奴婢在!” “还不速带人去将本世子岳母的陪嫁取回!” “是!” “你们这是抢劫!抢劫!”云国公气得面红耳赤,可除了站在原地吼上那么两句外,他并无其他任何举措。 而本是叫得很欢的亲眷们,此刻也一个个如鹌鹑般缩在他们自己的椅子里,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朱氏的嫁妆早就被云国公挥霍得差不多了,唯剩下几件不好出手的大件。 “紫芙,打断骨头还连着经,一笔写不出两个云字来!”何氏巧舌如簧,正想像过往那般,对云紫芙动之以理、晓之以理,让云紫芙为云家着想,不要将事情做得太难堪。 云紫芙靠在上官彧的怀中,用手撑着他强有力的臂膀,“何夫人说的是,一笔写不出两个云字来。” “只要凌薇妹妹将过往从我房内拿走的娘亲遗物还来,我便不追究她这偷盗之罪。” 上官彧冷哼一声,“我家世子妃脾气真好!” “若是换做本世子,早就命人砍了那双不懂尊卑、礼数的手!” 刚搬完库房的丁香,这一次都不用上官彧吩咐,直接领着人冲到云凌薇的房间,将朱氏的遗物一一寻出来。 就在这时,盛京府尹马大人,领着一干捕头、衙役大步从屋外走来,“发生何事!” 他并不意外上官彧在这,躬身行礼,“下官拜见世子。” 上官彧深邃的黑眸内闪过一丝讥讽,云家人不会以为,只要他们报官,他便会收手? 天真! 云紫芙在看到马大人后,巴掌大的俏脸上挂满了担忧,抓着上官彧手臂的玉手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上官彧轻轻地抚着她的手背,柔声安抚,“别怕,此事就算闹到宫中,本世子亦会为你与岳母讨回公道。” 云紫芙美眸闪过一丝愧疚,马大人是她遣人唤来的,她今日除了想为她娘出口恶气、让爹爹和何氏不痛快以外,还想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只是她没有想到,上官彧竟会支持她,从头到尾没有一丝的嫌恶。 以他的才干,又岂会想不到她的意图呢? 难道他不觉得娶妻如她,很丢人现眼、有伤颜面吗? “马大人!”云国公哭丧着脸凑了过来,“你一定给本国公做主!” “那是自然!”马大人笑得很是疏离,“本官乃盛京父母官,自是会为每一个恪守律法的黎国子民主持公道。” 在云国公颠来倒去的话语里,马大人总算是理出了些许头绪来,“敢问云国公,令郎今年多少岁了?” “四岁了!马上便能进国子监!” 马大人皮笑肉不笑着,他打从心眼里佩服云国公。 安王世子为世子妃前来云国公府拿回本就属于世子妃的陪嫁,这本就是两府家事,关上门来说清楚便是。 可云国公偏偏要遣人来盛京衙门说什么有小贼来国公府偷东西,他这么一闹,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若下官没有记错,先夫人过世已有九年。” 云国公点头,他不明白马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大人见他这副蠢样,无奈摇头,“先夫人如何能未卜先知,知晓在她过世后您与何氏一定会诞下麟儿?” “她连孩子的面都未曾见着,又如何挑选其为嗣子?” 云国公顿时哑口无言。 上官彧很是满意马大人秉公办案的态度,他低头,柔声询问着怀中的娇人儿,“将云国公侵占正妻陪嫁一事开堂公审,你意如何?” 云紫芙重重点头,“好!” 她要让盛京所有人都瞧清楚她爹爹以及何氏那虚伪而又无情的嘴脸! “爹爹,咱们公堂上见!” 第6章 约定 云国公再糊涂,眼下也醒过神来。 这事要是闹上公堂,他还有何脸面在盛京立足? 若安王世子背后从中作梗,说不定他这世袭公国的爵位都要丢。 “云紫芙,你是要逼死我吗?”云国公摊倒在地,脖子一梗,手舞足蹈,“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爹爹以为这样,女儿便会像娘亲一般心软妥协?” 在云紫芙的记忆里,只要她娘亲行事不合她爹心意,她爹便会又哭又闹,在家砸东西,发起狠来还会动手打她。 云紫芙缓缓向前,居高临下,痛苦地凝视着坐在地上撒泼的云国公,“爹爹不想与女儿对簿公堂,便将恒安堂还给女儿。” “你!”云国公猛地扬手,毫不留情地向云紫芙扇去。 上官彧晚了一步,没有挡下云国公,他扶住身形不稳的云紫芙,视线落向她白皙脸颊上那刺目的红色五指印,眼神瞬间阴鸷。 “爹爹,前仇旧恨,今日我们父女二人便做个了断。”她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无声哂笑。 她是从炙热烈焰中爬回来的恶鬼,她什么都不在乎,唯有报仇雪恨才能平息她心头萦绕不灭的痛。 “逆女!”云国公再度扬起的手被上官彧挡在半空,对上上官彧那阴翳到极致的黑眸,云国公瞬间怂了,“世子,咱们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为何非要闹去公堂上丢人现眼?” 云国公见硬得不行,只能服软,“一笔写不出两个云字来,紫芙,你到底想做什么?” “女儿想为您恕罪。” 云紫芙深呼一口气,走到马大人的面前,“恒安堂内有一地下密室,里面关押着近日盛京内失踪的姑娘们,还请马大人速速遣人将她们救出。” 马大人错愕,抬眼望向上官彧,将其对他颔首后,“你们几个立马带人前往恒安堂。” “紫芙,咱们回家。” “好。”要不是上官彧自始至终都在支持她,事情不可能进行得如此顺利。 回府的路上,云紫芙几次想要开口道谢,可话到最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既想向上官彧表示感谢,又怕被他追问露出马脚。 马车行至恒安堂前。 “发生何事?为何突然停下?” “回禀世子爷,官差正在办案,需要稍等片刻。” 云紫芙推开马车窗户,看到那熟悉的牌匾,星眸泛红,“世子,我能下去走走吗?” “好,我们一起。” 这一次,云紫芙没有再拒绝上官彧。 恒安堂是云紫芙幼时除了家以外,待的时间最多的地方,这里有许多她与娘亲、外祖父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而现在除了“恒安堂”三字外,眼前的一切皆是陌生。 重活一世,她终能为娘亲报仇雪恨,可是在这世上,她依旧是孤零零一个人。 这世上再也无人会在雨天为她打伞、病时拥她入眠…… 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回来? 上官彧的视线落向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娇人儿,如墨的眼瞳内浮点杀意。 “你醒了。” 云紫芙星眸内闪过一丝恍惚,“上官……世子殿下……” 她是在恒安堂哭晕过去了吗? 不然为何脑中无一丝从恒安堂回安王府的记忆? 她美眸闪过一丝懊恼,她这身子怎如此虚弱? “太医说你忧思过重、心脾两虚,需要好生静养一段时日。”上官彧端起矮桌上的汤药,“这药温度适宜……” 不等上官彧将话说完,云紫芙便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仰头,将碗中药汁一口饮尽。 她五官瞬间皱成团,“好苦。” 上官彧拿起一块韵姜糖递到云紫芙嘴边,“丁香给你准备的,说你喝完药喜欢吃一颗韵姜糖。” 她手中的空碗还未来得及放下,上官彧手中的韵姜糖已经抵到她的唇瓣,“我……” 话还未曾说完,上官彧便已经将韵姜糖送入她的口中,熟悉的甜味在舌尖蔓延。 耳畔传来的是那日渐熟悉的悦耳温暖嗓音,“紫芙可唤我梓安。” “梓安?这是世子的小字吗?” “正是。”上官彧黑眸灼灼,满是期盼的盯着云紫芙,等着她开口唤他。 云紫芙慌乱的挪开视线,她不是木头,没有心。 这几日上官彧待她的好,她都能感受到。 “世子殿下,我、我之前的提议,您可还记得?” “记得。”上官彧垂眸,长长的眼睫挡住他幽黑的眼瞳,让人看不真切他此刻心底的情绪,“紫芙,你可知本世子在安王府是何处境?为何父亲有那么多庶子却偏偏将我送回盛京?” 见床上的娇人儿并未开口搭话,上官彧继续说着,“幼时若非圣上庇佑,怕是我早就死在那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后宫之中。” “你可知这世上谁最想我即刻死去?” “谁?” “安王,本世子的亲生父亲。” “不可能!”云紫芙本能摇头,不愿意接受这答案。 眼前的上官彧,嘴角明明挂着笑意,可那如墨的眼瞳内荒芜一片,“只有本世子死了,安王才有发兵盛京的理由。” “紫芙,你想杀我吗?” “我不想!”云紫芙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短短几日相处,她感受到了上官彧的温柔体贴、通情达理。 她又怎会伤害一个信她、尊重她、支持她的人呢? “世子殿下,我嫁你,并无任何一丝阴谋。” “我知道。”上官彧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试探地问着,“紫芙心中可有意中人?” “没有。” “这几日住在安王府,可有人惹你不高兴?” “没有。” “难道紫芙想住回云国公府?” “我不想!”云紫芙立马摇头。 她是决计不会再回云国公府的。 “既如此,为何要和离?”上官彧的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让人如沐春风,忍不住地想要沉醉其中,“不如咱们试一试,若是一年后,你心意不改,依旧想走,我便写下和离书,你意如何?” 云紫芙星眸疑惑,上官彧现在说的和她之前说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第7章 难忍 三日后。 云紫芙在听到门房来报后,黛眉微皱,什么时候步琰之与何氏搅和在一起了? “步将军,国公是被冤枉的,他根本不知道恒安堂下面有密室。” “您一定要为他做主!” 云紫芙站在偏厅门口听着何氏的哭诉无声哂笑,她爹掳劫民女之事,人赃并获,根本无从抵赖。 “紫芙!”何氏在看到云紫芙后,立马跪在她的面前,双手合十苦苦哀求,“娘求求你,高抬贵手,去撤告好不好?” “国公夫人要说的便是这些?”云紫芙抬脚饶过跪在地上的何氏,径自往偏厅内走,“步将军今日也是来替我爹说项的?” “云紫芙,你若想用大义灭亲这一招来巩固你的世子妃之位,那便大错特错!” 步琰之心中对云紫芙有愧,但也明白覆水难收,她如今已是他人妻。 他们今生注定无缘,他只希望能够护她一世周全,不再经受上一世的苦难。 “阿彧聪慧过人,最是不喜身边人玩弄手段、心机,你这般做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云紫芙娇唇勾起一抹冷笑,这便是步琰之。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在他眼中,她不管做什么都是玩弄手段、心机。 “本世子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与步将军有何干系?” “步将军若是担心世子殿下被我所蒙骗,大可将刚才那些话说与他听。” 见她这般有恃无恐,步琰之只觉胸闷气短,“你是可以任由你嫡母在安王府前哭天喊地,反正云国公府是盛京人人皆知的落魄户。” “可她此举丢的不仅仅是你云家的脸面,还有安王府……” “琰之!”上官彧适时出声打断,他从门后缓缓踏入偏厅,面色淡淡,让人瞧不出喜怒,“你的酒还未醒吗?” 上官彧的视线扫向依旧跪在地上的何氏,眉眼浸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已经领略过上官彧手段的何氏将头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多瞧上官彧一眼。 她今日是瞧准了上官彧不在安王府,又有步琰之带路,才敢进府来寻云紫芙求情的。 谁曾想还是撞到了上官彧这个煞星。 “世子殿下教训的是,我这就走。” 何氏匆匆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云夫人,您别走!”步琰之追着她喊,“您不替云国公求情了吗?” 步琰之见何氏听到他的话后,非但没有停下步子,反而走得更快,他剑眉紧皱,黑眸透疑。 他的视线转向上官彧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庞,“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何如此惧怕你?” 上官彧双手一摊,一脸无辜,“我做了什么琰之没看到吗?” 步琰之面色紧绷,视线转向站在一侧的云紫芙处,上官彧用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们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火花四溅。 “阿彧。”步琰之眸色犹豫,“云国公怎么说都是云紫芙的父亲,得饶人处且饶人,赶尽杀绝亦损你夫妻二人声誉。” “琰之,我以前竟没发现你这般关心我。”上官彧淡淡笑着,轻拍其肩膀。 “步将军这般爱管闲事,为何不去寻那些被云国公卖去各地姑娘的踪迹?”云紫芙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望向步琰之,“世子殿下大义灭亲,以身作则维护黎国法度,何错之有?” “你在指责我?” 记忆中的云紫芙从不会指责他、更不会呛他声,她就似江南濛濛细雨,绵绵柔柔,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只要他一转头便能看见。 眼前的云紫芙俏丽鲜活,那双星眸璀璨夺目、熠熠生辉,让他望一眼便舍不得挪开。 上官彧眉头微皱,再度用身子挡住了步琰之的视线,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琰之,待你成婚后便会明白,妇唱夫随亦是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 步琰之额头青筋直跳,那被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再度溢出,他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失控。 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眼前的上官彧不是叛军统领,而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他不能将过去的事情与现在混为一谈! 就在步琰之欲抬脚离去的那一刹,盛京府尹马大人随着管家来到偏厅。 马大人向安王世子上官彧、镇北侯世子步琰之行完礼后才开口,“安王世子殿下,云国公在牢中招供,说他是受你指使才会在盛京内掳劫民女、私下囚禁。” “下官也是公事公办,还请殿下配合。” “这不可能!”云紫芙皓齿咬唇、微微摇头,“这一切都是云国公的诬陷。” 马大人心里又何尝不清楚这一点,“世子妃无需担心,下官今日前来只是请世子殿下去衙门配合调查。” “马大人稍后,容本世子与世子妃说两句话。” 马大人点头,识趣地领着衙役去院中等候。 上官彧抬眸,视线扫向站在一侧的步琰之,见其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无声哂笑,而后将云紫芙轻轻拥入怀中,“不用担心,马大人公正廉明,自会查明真相,还我清白。” “殿下!”云紫芙心中本就愧疚将上官彧卷入她与云国公府的纷争中来,眼下,见上官彧要被马大人带走问话,心中愧疚之意如洪水来袭,汹涌肆意,“要不、我……” 上官彧食指轻轻地点在她娇嫩的唇间,摇头,“紫芙,诚如你所言,你我都未做错任何事,为何要妥协?” “若此刻妥协,岂不正好趁了那些恶人的心意?” 这些年来,云国公利用恒安堂囚禁掳劫了许多盛京女子,马大人此次在暗室寻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以云国公之能,绝无可能独立办成此事,在他的背后一定有人! 这人才是上官彧真正想要对付的,眼下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安心在府中等我,我去去便回。” 安抚完云紫芙,上官彧的视线再度落向站在一侧的步琰之处,“琰之,你随我一同走。” “好!”步琰之点头,而后对着云紫芙道了一句,“你放心,我定会查明此事,还阿彧清白。” 云紫芙望着步琰之与上官彧一同离去的背影,黛眉紧蹙。 步琰之前一刻还在责怪她执意而为,拖累上官彧。 下一刻却又说他会查明真相? 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8章 挂心 云紫芙在府中等到宵禁都未等到上官彧回来。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天蒙蒙亮时便起身。 “世子殿下。” 耳畔传来熟悉的轻柔甜美嗓音,上官彧缓缓睁眼,如墨的眼瞳内透着惊喜,“你怎么来了?” 他猛地沉下脸,语调严肃,“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府去。” “待殿下用完早膳,我便走。” 云紫芙将装满点心的食篮递给上官彧,视线落向牢中那张铺着干草的木板床,双眸微微泛红。 上官彧一出生便被先帝册封为世子,接到宫中随皇子们一起长大,他从小锦衣玉食,何曾遭过此罪。 “是我连累了殿下。” “你我夫妻一体,何来连累。”上官彧打开食盒,拿起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层层酥脆、入口即化,黑瞳微凝,“这不是厨娘做的。” “是紫芙你做的?” “恩。”云紫芙轻轻点头,“我帮不了世子什么忙,只能做些吃食聊表心意。” “也不知合不合世子胃口。” “很好吃,我很喜欢。”上官彧嘴角微勾,望向云紫芙的深邃黑瞳透着点点星亮,满是期待,“待我回府后,紫芙还会给我做吗?” 云紫芙美眸诧异,眼前的上官彧就似那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修长的五指小心翼翼地拿着荷花酥,满眼兴奋地打量着,一点都舍不得吃掉。 她做的就是些寻常糕点,并无任何稀罕之处,他这反应倒是挺令她意外的。 “只要殿下想吃,紫芙便做。” 云紫芙走后没多久,马大人满脸郁结地来到牢中。 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世子殿下,今日早朝过后,皇上特意宣微臣问话……”马大人苦着一张脸,“您、您若再在牢中待下去,微臣头顶官帽怕都要掉了。” “放心,皇上最是明白事理,切不会因为此等小事便罢黜你的。” “世子!”马大人急得都快哭了,“您乃万金之躯,牢房简陋,稍有不慎,微臣万死难辞其咎。” 他明明只是请世子殿下过来例行问话,问完话世子便能离去。 这破牢房到底有何处吸引世子注意?告诉他,他立马找人整改。 “稍安勿躁。”上官彧老神在在地坐下,眼底含笑地盯着桌上的食盒。 修长的手指眷恋不舍地在糕点中流连,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亲手为他制作糕点,真甜。 “我再住两天。” “什么?”马大人都喊出破音来了,“世子您还要在牢房住两天?” 马大人急得都要给上官彧跪下了,余光扫到桌上的食盒,眼珠子一转,“世子,您不在府中坐镇,那何氏若是趁机去安王府滋事,世子妃怕是招架不住。” 上官彧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考了片刻,“今日巳时过后,你派人送本世子回府。” “为何要等到巳时?”世子殿下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这都要走了,早一个时辰和晚一个时辰有何差别? “本世子行事需同你解释?”上官彧黑眸微凝,冷冷地扫过马大人那张满是疑惑的脸,“你依计行事即可,若是露出马脚,本世子唯你是问!” “是,微臣明白!” 巳时过后,马大人未曾遣人,亲自将上官彧送回了安王府。 安王府的仆从们见到上官彧回来,悬着的心终是放下。 管家第一时间就想将这好消息告诉世子妃,却被上官彧制止,“本世子要给世子妃一个惊喜,你们都莫声张。” “世子妃现在何处?”上官彧挑眉,黑瞳之内透着点点笑意,“可是在东厨?” 管家立马点头,“世子妃从衙门回来后,便去东厨为世子殿下准备午膳。” 果然不出他所料。 上官彧心头一暖眼中笑意更甚,原来被人关心、挂念着是这般滋味。 他站在厨房门口,贪恋地望着云紫芙在袅袅炊烟里专心致志为他准备午膳的忙碌身影。 这一幕他在心中无数次的渴求过,但等待的唯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他果然没有选错人,云紫芙忠贞善良、柔顺贤惠,是当他世子妃最适合的人选。 “紫芙是在为我煲汤吗?” “阿!”云紫芙被吓了一跳,手中白瓷盅应声而落。 上官彧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泛红的嫩白柔夷按入一侧的干净水盆内,“对不起,我没看到你手里端着热汤。” “一点小伤,世子不用在意。” 手部的炙热灼烧感染云紫芙心理极度不适,她呼吸略显急促,额头上如米粒般的晶莹汗珠滴滴滑落。 “很疼吗?”上官彧黑眸微垂,雪白柔夷上的那一抹鲜红,异常刺眼,“我这就遣人去唤府医。” “不用!”云紫芙抬手抓住上官彧的小手臂,“小伤罢了,抹一些烫伤药便好。” 她微微喘息努力控制着心神,不让自己被内心的恐惧所吞噬。 上官彧冷眸扫过傻傻站在门外的丁香,“速去取药。” 他扶着云紫芙来到院中石凳坐下,“这等粗活交给下人做便是,何需你亲自动手。” “在厨房做饭,被烫到实属正常,殿下不用担心。”云紫芙缓过神来,想要将手从上官彧的大手中抽回,“殿下,您、您……”逾矩了。 “紫芙,我只是想给你上药。”蘸了药的食指轻轻地在她的伤口处摩挲,“丈夫照顾妻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指尖上药处早已不疼,点点酥麻自烫伤处蔓延侵入她的大脑,让她下意识地就想逃离。 “殿下,我、我可以自己上药。” 上官彧并没有给云紫芙逃脱的机会,他用巧劲控制住她的柔夷,视线扫过那透着淡淡红晕的脸颊,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紫芙,你在害怕什么?” 他抬眸迎上云紫芙的视线,眉眼之内透着些许疑惑,黑眸真诚而又惑人。 云紫芙身子一僵,上官彧是发现她的异常了吗? “殿下,你上药的手法是向何人学来的?”她猛地抬头,星眸惊喜,“殿下认识我外祖父?” 第9章 诱尔 “我并不认识紫芙的外祖。” “是吗?”云紫芙神情失落,视线转向那依然在她手背摩挲上药的修长食指。 左三圈、右三圈、左三圈、右三圈…… 幼时她摔伤,外祖父便是这般给她上药。 待药上完以后,外祖父还会对着她的伤口吹几口气,告诉她,这样疼痛就会消散,最后还会往她嘴里塞一枚姜糖以兹鼓励。 伤口处轻风拂过,“疼痛消散。”对上她满是疑惑的星眸,上官彧微微侧头,淡淡笑着,“怎么?还疼吗?” 一颗黄灿灿的姜糖赫然躺在他的掌心之中,“吃糖吗?” “世子认识我外祖父。”这一次云紫芙很是肯定,“为何要骗我?” “原来幼时在宫中一直为我医治的太医是紫芙的外祖父?” 他垂眸,看向云紫芙手背烫伤处,长长的眼睫遮住了他墨黑的眼瞳,亦遮住了他眼底此刻透着的复杂情绪,“紫芙,我何曾骗过你。” “世子!”云紫芙难掩心中激动,“世子认识我外祖父!你可知他当年到底是得罪了何人?为何被流放?” “世子殿下,您可有我外祖父一家的下落?” 外祖父当年不知何故得罪了宫中贵人,一家被流放荆州,从此下落不明。 娘亲知晓此事后立马便去寻爹爹帮忙,爹爹根本就没有帮忙的意思,甚至还在那日告知娘亲他不日便要迎娶何氏为平妻。 本就身子羸弱的娘亲在双重打击之下,一病不起,死在了爹爹迎娶何氏的那一日。 娘亲死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与外祖一家,若是她能寻回外祖父、舅舅,娘亲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听到耳畔传来一声长叹,云紫芙心弦一颤,掩去心中失落,“殿下,您能派人去荆州帮我寻一寻外祖父吗?” 她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握在了一起,呼吸急促,满是期盼地望着上官彧。 “紫芙一下子问了这么多问题,我该从何处开始答起?”上官彧很是自然地用食指摩挲着她的掌心,“我并不知晓朱太医当年得罪了何人,紫芙若是想知道,我派人去查便是。” “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好消息传来。”如果云紫芙此刻能够冷静一些,仔细打量眼前的上官彧,定能从他眼中品出一丝算计的味道,“紫芙的外祖便是我的外祖,我定会派人去荆州寻他下落。” “真的?” “当然。”上官彧抬手,食指微勾,轻轻扫过她小巧挺立的鼻尖,“紫芙为何总是不信我所言?” 云紫芙抬手轻抚着他刚才扫过的鼻尖,思绪有些混乱。 是她的错觉吗? 为何上官彧总给她一种他待她情深不负的感觉? 一抬眸便跌入那双如星海一般瀚海深邃的黑瞳之中,云紫芙的呼吸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她在心中轻叹一声,今日她总算是知晓,为何盛京之中的贵女们哪怕知道安王世子病弱,不久人世,亦个个趋之若鹜地想要嫁其为妻。 谁能抵挡得住安王世子情深款款的勾人桃花眼? 在这么对视下去,云紫芙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她猛地站起身,方法很是粗糙地转移着话题,“殿下,您回府后可曾沐浴更衣,驱污除秽?” “未曾。”上官彧抬手,鼻子靠近衣袖,“怎么?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没有。”云紫芙暗暗松口气,“殿下先行回房更衣,我去将剩下的几道菜做完。” “刚不同你说,以后这等粗活交给下人便是。”上官彧根本不给云紫芙拒绝的机会,“你若是再受伤,待外祖父回来瞧见,定会责怪我,没有好生照顾你。” “外祖能回京来?” “皇后若是顺利诞下麟儿,皇上定会大赦天下,届时外祖他们便能回来。” 上官彧给云紫芙勾勒了一个值得期盼的美好未来,云紫芙沉溺其中,直到来到修竹院,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上官彧回的是她的房间,而不是书房。 管家站在东耳房前,眉开眼笑,“殿下,热水已经备好。” “有劳世子妃。” 管家贴心地领着一干仆从离开,徒留云紫芙一人在原地傻眼。 等等! 他们都走了,谁来服侍世子沐浴? 难道是她吗? 已经跨入浴间的上官彧,没有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紫芙,你站在那做甚?” “我……” 云紫芙进退两难,妻子服侍丈夫沐浴更衣,是夫妻之间的趣事、私事、常事,可问题是她与上官彧并不是真正的夫妻。 待一年后,风波渐熄,她是要离开安王世子府的。 瞧出她美眸内刻着的纠葛与挣扎,上官彧眼中笑意散去,还是不够呢。 要怎样才能让紫芙爱上他?完完全全的只属于他? 上官彧不通情爱,却懂适可而止,不能将手中的猎物逼得太甚。 “不是要驱污除秽?”他眼透疑惑,“你不进来,如何将衣服拿出去焚烧?” 云紫芙如梦初醒,“对,拿衣服。” 她低着头,完全不敢乱瞟,就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上官彧将这一切看在眼内,并未挑破,他站在屏风后,将长衣脱下递给云紫芙,“长裤要焚烧吗?” 屋内水气氤氲,萦绕不散,屏风后的挺拔身姿、温润嗓音搅得云紫芙心乱如麻。 尤其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之美更是刺激着她的感官。 “不用!”云紫芙轻咽口水,手指颤抖的接过他手中的长衣,“我这便将长衣拿去焚烧。” 这浴间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云紫芙匆忙离去间未曾注意到脚侧有一盛着温热浴水的木盆,一脚踏入,惊呼出声,“阿。” 上官彧从屏风后走出,伸手扶住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余光扫到地面狼藉,立马将她拦腰抱起,放至一侧圆凳上。 不等云紫芙开口,便脱去她已经湿了的鞋袜,将她玉足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仔细端详,“红了,又烫着了。” 云紫脚趾紧张的一个个卷缩起来,脸颊似那煮沸的虾米,比她烫到的玉足还要更红一些。 在云紫芙的认知里,男女七岁不同席,女子玉足一旦被男子瞧见,唯有下嫁。 眼下瞧见她玉足的偏偏是她那有名无实的夫君,他们二人可从来都未曾想过当一对真夫妻。 “别动。”上官彧抓住那想要溜走的小巧玉足,“小心再受伤。” 第10章 偏爱 云紫芙希望她自己能够冷静下来,但她的心脏根本不受控制。 “砰、砰砰、砰砰砰……” 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上官彧的情况也没有比云紫芙好多少,心头酥酥麻麻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撑破他的心尖冒出来。 两人痴痴傻傻地看着彼此,谁都未曾开口说话,耳畔萦绕着的是他们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声,暧昧肆虐。 “世子,步将军来了。” 门外管家的声音让浴间升起的暧昧温度瞬间跌入谷底。 云紫芙脑子里第一个反应便是:步琰之怎么又来了。 “步将军以前也一直来府中寻世子吗?” 若真是如此,那他们两人的关系真的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他与步琰之、皇上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上一世,若非皇上骤然暴毙,他们也不可能兵戎相见。 步琰之过去偶尔也会来府中寻他,但却不似最近这般频繁。 至于琰之为何突然频繁造访,怕是只有天知、地知,他知,琰之知。 “世子,你先沐浴,待我将衣服焚烧后,便替你先去招待小步将军。” “你的……”上官彧的视线落向依旧在他手中的小小又肉肉的玉足,“无碍吗?” 云紫芙重重点头,脸颊上好不容易散去的红晕,再度爬上脸颊。 她赶忙将玉足收回,套回藕粉色缎面绣花鞋中,“刚才盆中的水并不烫。” “那便麻烦紫芙了。” 待云紫芙换完衣裙、焚烧完上官彧穿入狱中的长衣已是一炷香以后。 步琰之在正厅内早已等得不耐烦,看到来人是云紫芙,心中焦躁未减,“阿彧呢?” “世子殿下正在沐浴,劳小步将军再等会儿。” 步琰之目光如炬,扫过云紫芙略微带着湿意的鬓角,后牙槽紧咬,“你刚从浴间来?” “小步将军,你逾矩了!”云紫芙星眸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恢复镇定,她黛眉微皱,俏脸之上挂着一丝薄怒,转身欲走。 “让开!”她抬眸,瞪着挡在她身前的高大身影。 “云紫芙,你的妇容、女德都喂狗了吗?” 步琰之心底的怒火就似不受控制的野兽,横冲直撞,将他所有理智都毁于一旦。 眼前的云紫芙容貌明明同过去并无二般,可为何她所言所行却和当初嫁于他时完全不一样? “你竟勾引阿彧白日……” “步琰之!”云紫芙羞愤不已,美眸瞪得如滚圆,“我不管你与世子关系如何,但我们夫妻二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在此指手画脚!”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是那窑子里待价而沽、任由男子评头论足的妓子吗? “你以为你是谁?”他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她? 上官彧适时地从门外走进来,“怎么回事?” “琰之,你又惹紫芙不高兴了?” 他大步走到云紫芙身侧,抬手,很是亲昵地扶住她那盈盈不堪一握的楚腰,“道歉。” 在看到上官彧的那一刹那,步琰之的理智回归。 云紫芙不再是他的妻子,而是上官彧的妻子。 过去的一切都是虚无,唯有眼前的情谊才是真的。 他深呼一口气,神色恢复如常,“对不起,是我逾矩了,不会再有下次。” “我也是关心则乱。”步琰之问着上官彧,“你可知马大人将云国公放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云紫芙将对步琰之的不满抛之脑后,明亮的星眸内透着大大的不安,急切地问着,“人证、物证俱在,马大人为何放他归府?” “稍安勿躁。”上官彧黑眸透着不满,“琰之,说话莫要说一半。” 他轻轻地握住云紫芙软嫩无骨的玉手,安抚着,“别担心,此事是我吩咐马大人办的。” “为什么?” “放长线钓大鱼。” 云紫芙对上上官彧胸有成竹的深邃黑眸,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爹这些年掳劫民女是有人在背后支持?” “没错。”上官彧满脸骄傲,“我家夫人才智过人。” “世子殿下……”察觉到他的手轻抚拍着她的脑袋,云紫芙下意识地就想躲避,可在看到步琰之那张错愕的黑脸后,她硬生生地忍住了。 她不想被步琰之瞧笑话,更不想让他知晓,她与上官彧是一对假夫妻。 “对了,琰之,你可用过午膳?”上官彧热情相邀,“咱们不如边吃边聊。” “你有口福了,今日午膳可是紫芙亲自下厨。” 云紫芙在心中暗暗祈祷,步琰之快些离去,莫要点头应下上官彧的邀请。 奈何事与愿违。 她重重叹息一声,命人布膳。 上一世,她想同步琰之一同用膳,难如登天。 他们刚刚完婚时,她天真地以为只要她做好妻子该做的一切,终有一日步琰之会接纳她。 她每日都会在小厨房内亲手烹调晚膳,等待他归家,一同用膳,日复一日,从未间断,直到她撞见在院内相拥的步琰之与灵欣郡主。 世事无常,曾经求而不得的机会,如今轻而易举的便能够完成。 只可惜,她对他再也没有任何的期待。 “你们二人怎么不吃?”已经干完一碗鸡汤的上官彧,主动为步琰之盛汤,“紫芙这手艺,真是绝了。” “琰之,你快尝尝这鸡汤,鲜美可口,无一丝肉腥味。” “对了!”上官彧骄傲之意溢于言表,“紫芙做的糕点,也是一绝。” “世子……”云紫芙被他夸得怪不好意思,在桌下用脚尖轻轻地踢了他一下,“哪有您这么夸人的。” 她见上官彧又喝了一碗鸡汤,正在盛第三碗,心里面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谁人不喜欢自己的付出被肯定? 尤其对方还这般认可与喜欢。 云紫芙将面前的茄子酿肉夹入上官彧的碗中,“世子您尝尝这茄子酿肉,可还合你口味?” “合!” “阿彧!”步琰之实在是看不下去,“你这还没吃呢,怎就知道这道菜一定合你口味?” “你不懂!”上官彧笑容灿烂,“我家夫人做的每一道菜定都合我口味!” 第11章 偏见 “人都已经不在这,你嘴、停一停。”步琰之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是短短数日,上官彧就如同变了个人一般,满心满眼都只有云紫芙一人。 他竟不知云紫芙竟有如此之魅力! 他道出心中疑惑,“她真有你口中说的这般好吗?” 步琰之对云紫芙从未有过好印象,在他心中云紫芙一直是那个费尽心机、不惜自毁清誉也要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麻雀。 他承认,在他死后魂体看到云紫芙抱着他的遗体一同自焚殉国时,内心大为震撼。 但这并不能说明她本性就是好的。 步琰之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他如今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弥补当年牵连云紫芙自焚殉国所受之苦罢了。 毕竟她曾经是他的女人,他对她有责任,上一世亦对她所有亏欠。 上官彧眸色暗沉,视线挪向步琰之处,心中暗暗思量。 步琰之从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之辈,亦不是一个没有自控力的人。 最近步琰之的种种行为都在印证着他的猜测。 “紫芙至纯至善,仁心仁术,心灵手巧,是我心中的完美世子妃。” “可她……” “琰之说话何时这般吞吞吐吐?”上官彧挑眉,黑眸疑惑,“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难道你对她当日意外落水之事,没有丝毫怀疑吗?” “怀疑什么?” “怀疑她是故意落水,为的便是能够攀上高枝。” “你一直都是这般看待此事?” 上官彧眉头紧皱,心里面燃起一股无名火。 他垂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他阴翳的黑瞳,让人无法探明他此刻眼底的情绪。 “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的?” 步琰之满眸不解,直言不讳,“云国公的女儿哪一个不是被嫁入高门?”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这两日还不够清楚?” “他教养出来的女儿……” “够了。”上官彧脸上笑意尽散,黑眸透着一丝警告,“她如今已是我妻,与云国公再无任何瓜葛。” “阿彧,美人乡、英雄冢,你莫要被她的皮相所蛊惑。” “琰之,你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只要一想到步琰之是这般看待云紫芙,他心里就涌出一股无名火来,尤其是上一世,云紫芙为了保全步琰之的声誉,不惜自焚殉国,以全镇北侯府历代忠肝义胆之大义。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 可步琰之又能念多少好? “云国公是怎么样的人,与紫芙又有何干系?”上官彧的理智告诉他,就让步琰之这样一直误会云紫芙,于他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可他的心却比他的脑子快一步地道出心里话来,“上巳节游湖,人潮涌动,意外落水者甚多,更有人因此溺毙而亡,难道他们都是为攀高枝故意落水?” “那日紫芙是被人推下水的,我站在甲板上看得一清二楚。” 步琰之听完这些话,只觉得上官彧无可救药,“你与她才认识几日,为何如此维护她?” “她已是我妻,丈夫维护妻子,何须理由?”原来步琰之从未相信过紫芙,上官彧这般想着,心中的那点不快渐渐散去,“我不想紫芙被人误解,他日若是有人在琰之面前搬弄口舌,还请琰之为吾妻言明一二。” 去而复返,想要询问上官彧午后可有事的云紫芙站在门外,将步琰之与上官彧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世子妃,你怎么哭了?”守在她身后的丁香在看到云紫芙眼底晶莹的泪珠儿时,顿时慌了手脚。 “谁在外面?” 云紫芙星眸慌乱,此刻她内心五味杂陈,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上官彧。 她手提着裙摆,快跑离去。 上官彧比步琰之先一步出来,捕捉到了那一抹匆匆离去的水绿色背影。 他将刚才与步琰之的对话仔细复盘了一遍,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是谁在外面偷听?”步琰之皱眉,“如今你已成婚,也是时候好好清理一番这安王府中的下人们,尤其是那边埋在盛京的眼线。” “此事我自有分寸。” 直到跑回自己的院落,云紫芙才停下步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世子妃、您、您慢点!”丁香跟在云紫芙的身后,慢了几步到,她双手撑着大腿,喘得不行,她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身后,“世子妃,这也没人追咱们,您跑什么?” 云紫芙渴得不行,摆摆手,直接往房内走去,拿起桌上凉茶,灌了一杯入肚,“咱们去而复返回膳堂的事不许同别人提起,知道吗?” “是。”丁香懂事点头,心中却忍不住好奇:这世子爷与小步将军在膳堂到底说了什么?竟然将他们家世子妃吓得要跑? 云紫芙心虚得瞥了一眼门外,确定无人追来才稍稍定下心来。 但她根本坐不住,刚才步琰之与上官彧的对话就像是走马灯一般,不断的在她脑中旋转,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她得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步琰之离开后,上官彧便迫不及待的问着身边内侍,“世子妃一下午都在做什么?” “回禀世子爷,世子妃……”内侍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着上官彧的反应,“世子妃一下午都在后院犁地。” “犁地?” 见上官彧并未动怒,内侍这才继续往下说,“世子妃应是想在后院种些草药。” “这是世子妃身边的丫鬟托门房的小松采购的草药种子。”内侍打量着上官彧的神色,“奴才拿给朱大夫瞧过了,都是些寻常普通草药,并无毒,汇合在一起使用亦是无毒的。” 上官彧扫了一眼内侍递来的单子,“让小松尽快购买齐全给世子妃送去。” “是!” 内侍见上官彧起身往门外走,赶忙跟上,“世子爷,您这是要去哪?” “您一会不是约了户部侍郎喝茶?” 上官彧停下脚步,侧眸,“你不提这事,本世子都忘了。” “你亲自前往茶楼,告诉户部侍郎,本世子在牢中受了风寒,如今卧床昏迷,短时间内怕是都无法出门了。” 第12章 孽债 此刻正值六月,草木茂盛。 一串串青紫色的蝶形花冠下,一道墨青色的身影正挥动着锄头,忙得不亦乐乎。 上官彧身子倚在廊柱上,眼睛眨也不眨一眼,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身姿纤细,体态柔美,容颜柔妩,额间乌发垂落,一滴晶莹泪珠顺着她嫩白无瑕的脸颊缓缓滑落,最后消失在那凹凸有致的深沟之中。 同云紫芙一起耕地的丁香,猛地抬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上官彧,惊得磕磕巴巴,“奴婢、奴婢见、见过世子爷。” 云紫芙听到这话,挥着锄头的手猛地停住,锄头重重地砸在地上。 他怎么来了? 明亮的星眸中带着丝丝慌乱,手掌心突然冒出许多汗来,她想要拿帕子擦手,寻了一圈,才发现她一直随身携带的丝帕丢了。 丢哪了? “紫芙在找什么?”上官彧淡淡开口,语调中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欢喜,“同本世子说说,本世子帮你一起找。” “我的帕子丢了。”云紫芙黛眉紧锁,星眸染上一层淡淡郁闷,“帕子上绣着我的小字。” 她仔细回忆,好似换衣服时便没有见到她的帕子。 什么时候丢的?丢哪了? 是不是刚才匆忙小跑时落在膳堂附近了? 上官彧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淡青丝帕,“是这块吗?” “你,你……”云紫芙美眸难掩惊慌,“你在哪里捡到的?” “花园里。”上官彧轻轻地抬起她的柔夷,仔细地擦拭着她如玉般嫩滑的掌心,视线落向手掌中那泛红处,“同你说过多少遍了,以后像这样的粗活交给下人来做就是。” 周围站着的婢女、小内官听到这话,立马低头跪下,“世子恕罪。” “你别怪他们。”云紫芙垂眸,视线落向他的修长手指,“这些活,我做惯了。” 娘亲亡故后,她无人可依,似是一个透明人般在云国公府独自长大。 方氏从未在人前苛待过她,可偌大的后院都在方氏的掌控之中,那些仰仗方氏鼻息生活的人,自会为了讨方氏欢喜想尽办法地磋磨她。 她虽是云国公嫡女,但在府中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方氏身边的大丫鬟。 她的月例常年被盘剥,一日三餐若想要吃上一份自己喜欢的菜肴,难如登天。 好在她幼时常随娘亲前去其陪嫁的庄子里采摘草药,庄子里的药农教了她不少种植草药的常识。 这些年她都是靠着贩卖自己在院中种植的草药获得银两生活。 上官彧轻轻放柔手中动作,“往后万事有我,紫芙不用再如此辛苦。” “我……”云紫芙杏眸迟疑,侧眸,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世子,我、我其实挺喜欢种植草药的,如果可以……我……” 久久未曾等到她的下半句话,上官彧握住她的软嫩无骨的纤纤玉手,“紫芙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真的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吗?” “为何不可以?”上官彧如墨的黑眸透着点点懊恼,早知道她的日子过得如此艰辛,他定会想办法将她早早地纳入他的羽翼之下。 “紫芙,试着相信我,好吗?”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并无任何一句虚言。” 云紫芙傻傻地站在原地,视线定定地落在上官彧那五官分明的俊脸之上。 上一世,她无条件地相信着她的未来夫婿,觉得只要嫁了人,便能拥有新的生活。 直到被步琰之伤的体无完肤后,她才明白,在不平等的婚姻关系中,她连拥有自由都是奢望。 重活一世,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可眼前的上官彧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她的心防,让她迟疑。 她可以拥有幸福吗? 对上她那双满是纠葛的星眸,上官彧嘴角微微扬起,笑意直到眼内,嗓音略带喑哑,“紫芙,不用急着回答我。” 他抬手,宽大的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只要你高兴,怎么做都可以,不用顾忌其他,更不用顾及我。” 说完,他转身欲走,不想将她逼得太紧。 没走两步,察觉到衣角处传来的拉力,他惊讶回头,“你……” “世子殿下,我、我没有不相信你。” 眼前的少女,双颊绯红,美眸坚定,“请、请你也相信我,好吗?” 上官彧毫不犹豫、脱口而出,“那是自然。” 第二日一早,刚刚用完早膳的云紫芙,准备换了衣服,继续耕地去。 “世子妃,门房来报,说……大姑娘来了。” “大姐?她怎么来了?”云紫芙美眸透疑,“走,去瞧瞧。” 云国公府大姑娘云柔,是云国公的庶长女,十六岁时给了年过五十的成平伯当填房。 “大姐,你今日怎得空来探望我?”云紫芙记得自从嫁人后,为免夫家诟病,除初一、十五回家探亲外,大姐甚少出门。 “紫芙,三妹妹出事了。”看到云紫芙,云柔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红儿今日来寻我,说三妹妹小产,血流不止,怕是、怕是熬不过今日了。” “什么?”云紫芙满眸错愕,“三妹妹不是被爹爹送进了李公公府中?” 太监如何令女子怀孕? 难道李公公没有被阉割干净? 这……这不可能吧…… “我听红儿话中的意思,三妹妹腹中胎儿应是李公公干儿子的。”云柔重重叹息一声,满脸愁容,“那干儿子已经被李公公当众阉割了……” “我已经求过伯爷,他让我……”想到成平伯刚才谩骂自己的场景,云柔只觉心寒,“他不会为了我去向李公公开口替三妹妹求情的。” “大姐,你在此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你要去哪?”云柔拽住云紫芙,“是去求世子爷帮忙吗?” “我的傻妹妹,伯爷都不肯,世子爷又怎么会帮忙?” 此事确实是三妹妹有错在先,但凡在盛京有些脸面的人家,都不可能容下三妹妹。 更别提伯爷和世子爷了,他们都是盛京之中有头有脸之辈,岂会为了此等乌糟之事向一个阉人开口求情。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第13章 圈套 云柔领着云紫芙,两人轻而易举便进入李公公在宫外的宅邸,顺利的见到了云倩。 屋内,淡淡的血腥气中夹杂着一丝甜香,云倩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谁让你们来的?” 她吃力的撑起身子,不耐烦地驱赶着她们,“快走,别再来了。” 不是云倩让贴身婢女前去伯府向大姐求救的? 为何此刻她又赶她们走? “三妹。”云紫芙示意丁香将带来的药箱放下看,“待我替你把完脉,确认你无碍后,我与大姐便走。” 云倩犹豫了下,伸出手来。 云紫芙的医术,旁人不清楚,她与云柔却最是了解。 未出嫁前,她们三人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闲钱请大夫,平时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云紫芙帮着瞧的。 “气血亏虚、心有郁结。”云紫芙黛眉微皱,“得好生静养,这一月内不得沾染凉寒之物,多食补血、温补之物。” “我给你开一副静心、补血的药汤,你先喝着,七日后,我再来给你诊脉、调整。” “你们都不用再来了。”云倩眸中透着决绝,“我如今这情况,实在不便与你们再有过多来往。” “写完药方,你们就快些回府去,莫要再管我的死活。” “说什么胡话呢?”云柔拿着帕子抹着眼角的泪珠,“不是说好了,咱们三人要相扶相持,相伴到老。” 听到云柔这话,云倩的情绪更加的急躁起来,“你们如今一个是世子妃,一个是伯爵夫人,而我……” “一个太监的玩物。” 云倩粗鲁地挥手,“你们不要再管我,也不要再来看我,快些走吧。” 一道尖细的嗓音打破三姐妹的僵持,“杂家给安王世子妃、成平伯夫人请安。” “李公公免礼。” 云紫芙注意到,在听到李公公的声音后,云倩身子下意识的轻颤了一下,而后整个人顿时安静下来,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双眼空洞无神,就像提线木偶。 不用任何人同她多说什么,只从三妹妹刚才的身体反应,她便知道,三妹妹在李公公这儿过得并不好。 她们虽是国公府的千金,出生名门,但在爹爹心里,她们不过就是一个物件,一个可以为他赚钱银两的物件。 他不会管她们的死活,更不会为了她们出头,得罪她们夫家。 “李公公。”云紫芙并无十足把握,但她却依旧想要试一试,“三妹妹伤了身子,需要静养……” “本世子妃要接她去安王府小住几日。” 李公公一笑,干瘪的皮肤皱成一道道褶子,让人瞧着心里直发毛。 “世子妃都开了,杂家有什么理由好拒绝。”李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朝云紫芙身侧走去,“世子妃大驾光临,杂家心中很是激动,来人,还不快上茶。” “谢李公公成全。”云紫芙心中十分不喜这位李公公,明明已经净身,不能行人道,却偏偏好女色,这些糟蹋了不少姑娘。 上一世,皇帝过世后,这位李公公更是鼎力支持贵妃,趁机将手伸到朝堂之中。 她不想与他多打交道,像丁香使了个眼色。 丁香心领神会地扶起云倩,跟着云紫芙一同离开。 “世子妃何必如此着急?”李公公伸手拦住了她们,“世子若是知道杂家未曾好好招待世子妃,定会责怪杂家不懂礼数。” 屋外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离房门明明只有一步,可这一步却重如千金。 自从李公公来之后,便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的云倩,似发疯一般地推开丁香,匍匐在地,紧紧地抱住李公公的脚,“公公,妾身只想待在公公的身边,哪里也不去。” 她转过头去,红着眼,对着云柔、云紫芙吼着,“谁要你们多管闲事,快滚!” 云紫芙黛眉微皱,不明白,曾经亲密无间的三妹妹今日怎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和大姐明明是好心来帮云倩的,可云倩就像是条疯狗,从她们来以后,就一直对着她们乱吠。 “既然三妹妹不领情,那……” 云紫芙想带着大姐先行回府,再行商议三妹妹的事情,但话还未说话,意识就开始模糊起来。 她眯着眼睛,想要努力看清眼前的事物,却发现四肢渐渐无力,连站直都有些困难。 与她一同来的云柔、丁香此刻都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你、你做了什么?” 云紫芙连连后退,无力地扶着桌角,勉强撑住身子,不让她自己倒在地上。 “杂家可什么都没做。” 李公公脸上的每一个褶子都透着令人恶心的笑意,“世子妃不如好好想想,这些日子您都做了什么。” 他抬脚想往云紫芙处走,却发现双脚被云倩紧紧的抱在怀中,他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用力的将云倩踹开,“贱人。” 他面色狰狞,脚后跟用力地狠狠地踩着云倩的手背,“杂家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再用你那肮脏的手碰杂家!” “公公!”云倩疼得眼泪直流,“求求您,放过她们吧。” “呸!”李公公啐了口痰,吐在云倩的脸上,“你以为你是谁?” 他讥讽一笑,转头,望向倚靠在桌前的云紫芙,香培玉篆、黛眉樱口、凹凸有致,实乃人间极品。 李公公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痴迷,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只要一想到此等绝色马上就要成为他掌中玩物,他便忍不住的兴奋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云紫芙吃力地挥舞着手,想要避开他那犹如鸡爪的干瘪五指,“我、我乃安王世子妃,你、你要是敢伤我分毫,世子殿下、不会、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李公公开怀大笑,只觉云紫芙天真又可爱,很是合他的胃口。 他这人平时没什么特别的喜好,最喜好的便是摧残这些似云紫芙般天真无暇的少妇们,将她们心中的念想一点一点的碾碎,看着她们一次又一次地沉沦,最后将驯服的她们彻底撕碎。 “杂家若是您,定不会将今日之事告诉世子爷。”他眼中透着势在必得,笑得很是得意,“除非您不想再当这安王世子妃……” 第14章 真容 “是你让红儿去找大姐的!”云紫芙这时候才想明白一切,“是你一直在背后支持爹爹……” 李公公毫不吝啬地夸赞着,“世子妃聪慧。” 云紫芙握着小臂的手轻轻颤抖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视线落向倒在地上的云倩、云柔、丁香处,深呼一口气,“此事同她们无关,你、你放她们走。” “世子妃,她们若是走了,你会乖乖地听由杂家摆布吗?” 李公公踱步走至云柔身前,用脚尖勾起她的脸,仔细地瞧着,“放眼整个盛京,哪家贵女的容貌抵得过你们三姐妹。” “杂家今日,艳福不浅!” 已经尝过李公公折磨人手段的云倩,面如死灰地躺在地上,眼泪无声地落下,她终是什么都做不了,她认命地闭上眼。 “嗷!”阉人独有的叫喊声,尖锐而又刺耳。 守在院子里的小太监们听到李公公的叫喊声后,立马进屋,“公公,出什么事了?” 李公公手捂着大腿内侧,眼神阴狠到了极致,他万万没有想到,中了他特制迷药的云紫芙居然还有余力刺伤他。 要不是他反应快,怕是他那宝贝处又要再吃一刀。 “去将安王世子妃的衣服扒光。” “你们都别过来!” 云紫芙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她脑袋昏沉沉的,眼中事物一片模糊,所作所为,全都是凭借着本能。 “公公,不好了!”一小太监慌乱地向此处跑来,“安王世子杀进来了。” “慌什么!”到嘴的肥肉就这样飞走了,李公公满心不爽,还来不及发威,就看到一黑羽箭矢划破半空,直直地射向还在奔跑的小太监脖颈。 只见那小太监眼睛瞪得滚圆,不敢置信地瞪着地上自他口中喷出的鲜血,一个字都未来得及说,身子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上官彧将手中长弓递给了身侧侍卫,疾步走来,在看到心心念念的俏人儿倒在桌前后,如墨的黑眸瞬间阴鸷满溢。 此刻,他那张宛如老天爷雕刻般的俊美无俦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平日里温文尔雅之质。 他宛如无人地走到屋内,确定云紫芙并无受伤,只是昏迷过去,嘴角扬起一抹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邪魅笑意。 “李公公。”他的声音凉薄而又低沉,带着一丝平日里没有的慵懒沙哑,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可一开口,却让人顿感天色暗了几分。 “奴才在!”李公公立马跪地,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胆子不小,本世子的人都敢动。” “奴才不敢!”李公公将脑袋埋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多看上官彧一眼。 今日之事,他已做了完全准备,只要他能控制住云紫芙,让她乖乖闭嘴,上官彧便不会知道此事。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连云紫芙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上官彧便来了。 深知上官彧为人的李公公,此刻背后衣衫全湿,满脑袋都在想该如何才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上官彧气定神闲地坐在了云紫芙的身侧,右手五指百无聊赖地敲击着桌面,“想好死法了没?” “本世子最是通情达理,一定会满足你的遗愿。” “世子!”李公公跪着往上官彧面前走着,“奴才知道错了,求求您,给奴才一条生路。” “云海背后之人是谁。” 李公公眼神一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他立马磕头,“世子爷您这话是何意,奴才、奴才听不懂。” 上官彧无声哂笑,眼透讥讽,“既如此,那便好生上路。” “您不能杀了奴才!”李公公咬牙豁出去了,“奴才要是死了,世子殿下如何向皇上交代。” “啧啧。”上官彧摇头,冷眸内透着满满的失望,“本世子一直觉得李公公是个聪明人,怎么临了竟然这般糊涂。” “世子,人带来了。” 李公公转头,看到来人,满脑袋的疑惑,他根本想不透上官彧的打算。 上官彧翘着二郎腿,云淡风轻道,“杀了这老家伙,一个月内将这老家伙在宫中的势力连根拔除,做到了,你便能活着。” 被带来的男子听到这话,眼睛一亮,“若我做不到呢?” “那你与她便一同去死。”上官彧的视线落向已经坐起身,守在云柔、丁香身前的云倩处。 “世子为何要牵连无辜?”男子垂在大腿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世子这般行事,就不怕世子妃知晓后……” 男子话还没说完,上官彧便直接拔剑直指云倩。 “不要!” 云倩错愕地看着抵在她脖颈处的锋利长剑,害怕地咽了口口水。 就在这时,一直跪在地上的李公公突然起身,拔出藏在靴桶中的匕首,朝着云紫芙袭去。 “紫芙!”云倩看到这一幕,惊呼出声,“阿!” 眼前一片猩红袭来,云倩下意识地侧头闭眼,躲避着半空袭来的温热鲜血。 待她再睁开眼时,便看到李公公后背插着那把刚刚抵在她脖颈处的锋利长剑,而刚刚还在她身侧的安王世子,此刻正拿着丝帕,小心翼翼地替她二姐姐擦拭着溅落在其脸上的血珠。 上官彧轻手轻脚的将云紫芙拦腰抱起,“莫要留下活口。” “将成平伯夫人、丁香带走。” 他抱着云紫芙从那男子与云倩身前走过,却未再瞧过他们一样,好似他们已是一具无关紧要的尸体,不值得他再浪费一丝精力。 云倩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她不想就这么死了,她想活下去。 “世子殿下,我是紫芙的三妹妹。” 见上官彧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停下步子,云倩咬牙,“是定王让李公公以我为饵,诱二姐姐来李府的。” “李公公有一本账册,里面详细的记录着这些年来各地官员向他进贡之物。” “只有飞哥知道这账册所在。” 上官彧这才停下前进的步子,“不愧是紫芙的妹妹,同她一般聪慧。” “交出账册,本世子饶你们一人不死。” 他转头,笑得很是无辜,“总得有人为他的不识时务而付出代价。” 第15章 生气 云紫芙自黑暗中醒来,惊得坐起身,她呼吸急促,玉手护在胸前,满眸慌张,打量着四周,在看到那熟悉的正红色床幔时,暗暗松了口气。 视线内猛地窜出来一道人影,她吓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在看清是谁后,她双颊鼓鼓,不满抗议,“世子,你坐在屋中,为何一言不发?” 上官彧板着一张脸,拿汤勺舀着碗中汤药,递到她嘴边,“朱大夫说了,你醒以后,得立马服下此药。” 云紫芙张嘴,尝了一口,好苦,“朱大夫在里面加了黄连?” “黄连清热泻火,专治湿热火毒,最是对你之症。”上官彧一边说着,一边喂药,一勺又一勺,没有一丝停顿,直到碗中汤药见底。 最后一口药喝完,云紫芙趴在床头干呕起来。 这药真的是太苦了。 她嘴里面此刻全是这透心的苦味。 眼前的少女眼眶里蓄着晶莹的泪珠,美眸微红透着丝丝委屈,娇唇微微张着,似是想同他说些什么,可上官彧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她那软糯的嗓音。 余光瞥到她雪白如玉的指尖正在那卷着她腰间的丝带,好似再多卷几圈,就能将那纤细的衣带给扯下来,他猛地抬头不想再继续想下去,只是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她脖颈下的那片雪白峰峦所吸引。 他喉头不受控制地上下一滚,立马站起身,去桌上端来他早就准备好的茯苓糕。 她偷偷打量着上官彧的神色,不确定地开口,“世子还在生气吗?” “恩。”上官彧面色不虞,“本世子还以为紫芙瞧不出来呢。” 云紫芙星眸闪过一丝尴尬,上官彧那张始终带着温暖笑意的俊脸,此刻笑意全无,只差在脸上刻上“本世子正在生气”这几个大字了。 她要是还瞧不出来那才怪呢,伸手去接他手中的茯苓糕,却见他虚晃一下,那白白糯糯的茯苓糕已经递到了她的嘴边。 “我可以……” “吃。”上官彧将茯苓糕直接抵在了她的唇瓣。 云紫芙见状,无奈轻咬一口,淡淡香甜在舌尖蔓延,驱散着口中残留的苦涩药味。 “喜欢吗?” “喜欢!”云紫芙重重点头,视线转向他手中剩余的茯苓糕处,犹豫了下,将脑袋往前倾,主动去咬他手中剩余的茯苓糕。 她的呼吸似羽毛轻轻拂过他的指尖,酥酥麻麻,一股暖流瞬间席卷他的全身,让他忍不住的为之轻颤。 专心吃着茯苓糕的云紫芙根本没有发现身侧男子的异常。 吃完一块茯苓糕,口中苦味终是被压下,四目相接,一触即破的暧昧在两人周身流转。 云紫芙心头小鹿乱撞,觉得上官彧的黑瞳宛如深邃星海,诱得她舍不得挪开分毫。 丁香手中端着煮好的鸡汤,大步从屋外走来,“世子爷,您吩咐厨房煮的鸡汤已经好了。” “世子妃,您醒了!”粗线条的丁香根本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她将鸡汤放在桌上,“奴婢伺候您喝鸡汤。” 上官彧站起身,准备站到窗户前透口气。 云紫芙看到他起身,还以为他要走,赶忙开口,“世子,我、我大姐姐和三妹妹现在何处?” “我已命人送大姐回成平伯府,至于三妹妹,受了些伤,正在客房歇息。” “什么?”云紫芙其实醒来以后,心中就有许多疑惑,只是她发现上官彧在生气,这才一直强忍着,眼下,再也忍不住了,“三妹妹为何会受伤?” 她最担心的便是此事会连累到上官彧,“不知世子爷准备如何处理今日之事?” “紫芙想如何处理?” “我……”云紫芙美眸迟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道出心中所想,“世子,我可以留三妹妹在世子府小住几日吗?” “如果、如果李公公答应放我三妹妹离开李府,那、那今日之事,我们便不追究了……” 一丝阴翳快速闪过上官彧如墨的黑瞳,“那腌臜货以下犯上,竟敢对你动手,若是不追究,传出去,我秦王府颜面何存?” 云紫芙拿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颤,她将汤勺放回碗中,示意丁香退下。 待丁香离去后,她才继续说道,“世子愿意为三妹妹撑腰做主?” 上官彧玉眉轻皱,心中似压着一块巨石,闷得很。 平日里他瞧着这丫头挺聪明的,怎么此刻竟会说出这般愚蠢的话来? 他轻叹一声,冷眸无奈,“紫芙,本世子是为你撑腰。” 云倩的死活与他何干? 云紫芙听后,脸蛋瞬间变红,似院中盛开的木槿花般,明媚而又娇艳,“我、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上官彧沉着张脸,走回床侧,右手食指微微曲起,对着她的脑袋瓜轻轻一敲,“你就是个骗子,专门说些好听的话来忽悠本世子。” “我没有!”云紫芙星眸错愕,不明上官彧为何这般说,急切地解释着,“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世子。” “你有!” “我没有……”迎上上官彧那双哀怨满溢的深邃黑眸,云紫芙有些不确定了,“我、我有吗?” 是她昏迷的时候胡说些了什么,让上官彧发现她重生的秘密了? 不然他为何用如此哀怨的眼神看着她? 云紫芙心虚地撇开眼,根本不敢再多往上官彧处多瞧一下。 她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世子、世子有话不妨直说……” “你之前是不是答应过我,会试着相信本世子?” 原来是这事。 云紫芙暗暗松口气,连忙点头,“没错。” “我没有骗殿下。” 上官彧冷哼一声,那张五官分明的俊脸上,此刻全是不满,“既然紫芙相信本世子,那在知晓三妹妹的事情后,为何不来寻我?” “阿……” 云紫芙被问住了。 在知道三妹妹出事以后,她第一个反应便是要去找上官彧求助。 但大姐姐后来的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不确定上官彧是否会出手相助。 她更加担心上官彧在知晓此事后,不仅不出手相助,还要阻止她去寻三妹妹。 “紫芙,今日之事,我最气的便是这点。”他俯身将脸凑到云紫芙面前,“撒谎的孩子要接受惩罚,就罚你……” “想办法哄本世子高兴。” 第16章 哄人 该如何哄男人高兴? 云紫芙对此一窍不通。 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无助而又迷茫。 “世、世子……”云紫芙紧张地说起话来,舌头都在打架,“能、能换一个吗?” “可以。”上官彧好脾气地点头应着,“那就罚你亲我一下。” 云紫芙下意识地想要往后躲,只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唇角传来一丝微凉,就像蜻蜓点水般,她还未反应过来,倾身向前的上官彧已经站直了身子,与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茯苓糕诚如紫芙所言,香甜可口。” 留下这句令紫芙辗转反侧,几日都难以安睡的话后,上官彧步履轻松地离开。 三日后,在得到朱大夫的首肯后,云紫芙终于可以离开房间去院子里透口气。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探望在客房养伤的三妹妹云倩。 “世子妃,你慢些走!”丁香大步追上云紫芙,“你大病初愈,不可劳累。” “丁香!”云紫芙不满皱眉,“你小小年纪,怎么越来越啰嗦?” “当初在家时,你我日日要在药田忙碌,还要采药、晒药、研磨草药,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现在这点路,算什么。” 丁香欲哭无泪,不知道该从何向云紫芙说起。 自打嫁入秦王府后,世子爷便派了一名侍卫教导她防身之术。 结果那日在李公公府,她什么都没做,便被药倒在地,回来以后,世子爷倒没处罚她,只是教导她防身之术的侍卫被罚了三十鞭子。 然后…… 她现在一日三餐里都被加了“料”,每天不是吃毒虫、毒蛇,便是吃毒丸。 呜呜呜,她只是一个普通丫鬟,难堪此大任啊。 但她什么也不敢说。 云国公府随小姐出嫁的人里,如今只剩她一人。 用那教导他防身之术的侍卫话来说,世子会留下她,只是因为世子妃用惯了她。 但凡哪天世子妃用不惯她了,她就会和其他陪嫁的人一样,从秦王府内彻底消失。 云紫芙说了半天,见丁香一句话都没说,黛眉微皱,仔细打量着身侧的丁香,“总觉得你随我一起来秦王府后,性子稳重不少。”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着,“还爱唠叨了。” “小姐您如今是世子妃,作为您的贴身大丫鬟,奴婢岂能给您丢人现眼,自是要稳重一些。” “一会在三妹妹面前,可别提什么世子妃不世子妃的。” “奴婢明白,您放心。” “怎么伤成这样?”在没见到三妹妹云倩以前,云紫芙以为她只是被李公公殴打了几下,可现在,看到缠绕在她胸口的纱布,“丁香,三妹妹伤这么重,你怎么不早同我说?” 丁香没有答话,跪在地上甘愿领罚。 “不要怪丁香,是我交待她,不准向二姐你提的。” 云倩脸上毫无血色,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眸里多了些许之前未有的光芒,“你与大姐经此劫难皆因我而起,如今,二姐好心收留我在府上,我又岂能再给二姐添麻烦。” “这说这话,咱们姐妹之间便生分了。”想起李宅的事情,云紫芙心底依旧发怵,要不是世子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对了,三妹妹,你安心养伤。” “世子已经答应,会为你我撑腰,往后你都不用再回李公公府上,从今往后,这儿便是你的家。” 李公公已经死在世子剑下,二姐竟然不知道此事? 云倩心中狐疑,看向丁香处,就发现,丁香正对着她拼命使眼色。 “倩儿谢过二姐姐。”她吃力地想要坐起身向云紫芙道谢,扯到伤口,疼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云紫芙见状,立马上前,扶着她躺下,帮她检查伤口,“伤口裂开了,得重新上药,包扎。” 她动作轻柔又利落,不给云倩开口拒绝的机会,就已经解开缠在她伤口处的纱布,“这是……剑伤?” “那日在李公公府上,有人佩剑吗?” 云倩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向云紫芙解释,她不想欺骗待她真诚的二姐姐,亦不敢忤逆那心狠手辣的世子爷,满心纠葛。 “三妹妹,那日我昏迷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被利剑所伤?” “二姐姐……”云倩眼透迟疑,“世子爷待你好吗?” “怎、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 未出阁前,她们姐妹三人也曾一起躺在床上,想象着彼此未来的夫婿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上一世,大姐嫁给成平伯后,没多久便有孕,生产时孩子太大,生得很不顺利,她拼尽全力生下孩子,在孩子的哭声中力竭而亡。 孩子未曾足月,便也跟着她去了。 那时候她被步琰之关在后院之中,想要去送大姐最后一程都做不到。 三妹妹同她境遇差不多,亦被李公公关在宅邸,她们二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们二人到死都未曾再见过一面。 想起上一世,云紫芙的心底就忍不住的泛点哀戚来。 好在,所有的事情都在发生改变,她不会再让过去的悲剧重演。 “世子待我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云紫芙在心里又补了一句:比步琰之好太多。 “那……那就好。”云倩犹豫再三,道出了她受伤的缘由,但隐去了上官彧动手的那些事。 那日上官彧说完云倩与飞哥只能活一人后,他便抱着云紫芙离开了李公公的府邸,只留下信任的侍卫处理剩下的事情。 侍卫听命行事,自是不会心慈手软。 这飞哥是李公公的义子,自幼就被李公公带在身边。 李公公性子古怪、脾气不好,很难伺候,但对李飞却是极好的,待他如亲子,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李飞。 要不是李飞这一次染指了云倩,李公公也不会痛下狠手,当众阉了他。 李公公这么做,看着狠,却也是存了私心,想要护住李飞这条小命。 李飞对云倩也是有几分真心的,不然也不会开口同上官彧谈条件,只可惜,他高估自己,低估了上官彧。 第17章 想活 云倩同样低估了上官彧。 她想着自己怎么说都是紫芙的亲妹妹,只要她与李飞拿出对上官彧感兴趣的东西,能够为上官彧所用,便能保住他们二人性命。 结果上官彧根本没有给她再同他讨价还价的机会。 当李飞出其不意,抽出长剑刺入她胸口的那一刹那,她才明白,她想活下来。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将上官彧离去前赠与她的匕首插入了李飞腰侧。 等她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世子府的客房里。 “二姐姐,我这么做,对吗?”云倩隐去了上官彧的部分,只告诉云紫芙,李飞为活命,偷袭杀她却被她反杀的经过,她的手紧紧地握着云紫芙的手,泪水不受控制地无声落下。 云紫芙她们三姐妹本以为在云国公府的日子是最难捱的,出嫁离府是她们摆脱继母、爹爹,重获新生的唯一方法。 现实却给予她们致命一击。 听完云倩的话后,云紫芙心脏“突突突”跳得飞快,杀人这样的事情,是她从未想过的。 “你……三妹妹……”云紫芙斟酌开口,眸光温柔而又坚定,“三妹妹,你没有错。” “是那人背叛动手在先,你只是自保,何错之有?” “二姐姐,你真是这么觉得?” “恩。”云紫芙重重点头,紧紧握着云倩的手,“过去的事情全当是一场噩梦,等你身子养好后,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她陪着云倩一起用过午膳后才离开。 回修竹苑的路上,云紫芙满脑子都在想云倩刚才说的话。 按照律法,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谁也不能例外。 可这都过去好几天了,也没见衙门的人来安王府捉拿三妹妹。 是上官彧帮忙善后了? 这么做会影响到他吗? 云紫芙重重叹息一声,绕着修竹苑走了一圈又一圈。 上官彧办完事回来,听完今日汇报后,玉眉微皱,“世子妃从客房出来以后,便一直在围着院子走路?” “是。”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不去劝阻?” 上官彧脸色不虞地瞪着前来汇报的侍女,没有犹豫,立马往修竹苑走去。 午后的秦王府寂静一片,所有人都在阴凉处躲懒,唯有一抹玉色身影漫无目的地走在微微发烫的青石板路上。 上官彧顺着修竹苑走了大半圈才追上云紫芙,“你们两人是怎么伺候世子妃的?” “世子恕罪!”丁香、百合二人立马跪下请罪。 云紫芙眼疾手快地拦下,“你别怪她们俩,是我自己想走走。” 缓过神来的云紫芙,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嗓子眼发干,贴身的衣物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浑身都冒着热气。 “世子,咱们……咱们先回屋……” “恩。”上官彧的视线落向她微微泛红的脸颊,眉头皱得更深,“让厨房做些绿豆百合莲子汤送来。” 回到屋内,温度瞬间降下来不少,但她出了汗,浑身粘嗒嗒的,很不舒服。 “我去内室换套衣服,很快便好。” “世子爷忙吗?” “我不忙,就在这等你,安心去吧。”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简单梳洗、换了一袭月牙色长袍的云紫芙缓缓从浴间走了出来,“等急了吗?” 上官彧嗓子微痒,收回视线,端起桌上的绿豆汤一饮而尽,“没,我正在饮绿豆汤消暑,加了碎冰,你也尝尝。” “恩。”云紫芙缓缓落座,但心思却不在绿豆汤上,她在心中斟酌再三,“殿下,三妹妹今日将事情都同我说了。” “给你添麻烦了……”刚才绕院子走时,她心中有许多话想同上官彧说,可话到嘴边,除了感谢,还是感谢,“若有为难之处,你一定要告诉我。” 她星眸中浮点期盼,“若是皇上因此迁怒,世子您大可、大可将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 上官彧嘴角笑容凝滞,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下去,他满眸无奈,重重叹息一声,那如山间冷泉般清洌的嗓音里透着点点哀怨,“紫芙在你心中,本世子便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不是……”云紫芙星眸焦急,立马摇头,“世子,我不是这意思,你误会了。” “那紫芙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我、我……”对上上官彧那双宛如受伤小兽惨兮兮的眼神,云紫芙越来越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只是想、想向殿下表达谢意,不过、不过此时最后结果如何,我、我都打从心里感谢殿下。” “为何要谢我?”他如星海般浩瀚深邃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云紫芙那巴掌大的俏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的变化。 上官彧倒是挺好奇,云紫芙那三妹妹到底是怎么同她说那日的事情。 他那颗久未波动的心,此刻波澜起伏,不知是在兴奋还是在紧张,他有多久未曾有过这样的感受? “本世子什么都没做。” “李公公府邸的事情,不是世子爷帮忙善后的吗?” 上官彧耸肩,俊美无俦的脸上透着大大的无辜,“善什么后?” “三妹妹说她为求自保,错手杀了李公公的义子,世子将三妹妹带回府时,李公公没有为难您吗?” “一个死人,如何为难本世子?”上官彧睁着眼睛说瞎话,眼睛眨都未眨一下,“本世子赶到时,李公公已经倒在血泊之内,那宅子也不知为何突然走水。” “我见你昏倒在地,便立马抱着你回府医治,后面的事儿都是邬德办的。” “李公公死了?”云紫芙傻眼,“他是怎么死的?” 三妹妹为何没告诉她这事? 还是说三妹妹也不知道李公公已经死了? 云紫芙黛眉微皱,认真的思考着,这结果倒是挺令人意外的,“皇上没有追究吗?” 怪不得没有人来捉拿三妹妹归案,敢情李公公都没了。“那李公公的尸首可有找到?” “紫芙!”上官彧脸拉得老长,黑眸内满是不悦,“你这般关心那腌臜货做什么?” “不管发生何事,本世子都会护着你的。”他目光微凝,情绪微沉,“怎么?你又不信本世子了?” 第18章 较量 “没有!” 云紫芙急切摇头,“我信世子。” “世子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 “真的?” “恩。” “我不信!” “世子!”云紫芙美眸无措,手中握着的锦帕已经被绕成麻花,急切地重复着,“我真的信你。” 眼前的少女,雪肤樱唇,美眸盈盈若有水色,娇娇糯糯的嗓音,如同羽毛般在他的心头挠来挠去,挠得他喉间微微泛痒。 右手食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掌中白瓷茶盏。 “紫芙……” “世子殿下!”管家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小步将军来了。” “先引琰之去书房,本世子随后便到。” “这……”管家眼中透着尴尬,“小步将军听闻世子妃受惊,特带了百年老山参和鹿茸前来探望。” 上官彧在心中无声冷笑,步琰之是当他死了吗?隔三岔五便来寻紫芙。 想起之前步琰之言语之间对紫芙的轻慢,上官彧一时半会倒是有些不确定步琰之的真实意图。 云紫芙满腹疑惑,这一世,她与步琰之毫无干系,为何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安王府寻她? 他到底想做什么? 见上官彧没有吱声,云紫芙重重叹息一声,她一点都不想见步琰之。 纵使她心中再不愿,可作为安王世子妃,她的礼数周到,不可怠慢世子爷的好友。 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力道,云紫芙疑惑转身,不明所以地望着轻拽着她手腕的上官彧,“世子?” “我看你饮了冰绿豆汤后,双颊依然泛红,怕是中暑了。” 若是之前,上官彧巴不得步琰之与云紫芙多见几面,好让他多瞧出些步琰之的端倪来。 可今日…… 他的视线紧紧地盯着眼前衣衫单薄、冰肌玉骨、婀娜多姿的少女,这一瞬,他只想将她留在屋内私藏。 尤其是步琰之,他再也不想让步琰之见到她。 她只属于他。 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上官彧一人。 “阿彧也不是外人,不会介意的,你便留在屋内好生歇息。” “恩。”云紫芙点头应下,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想见步琰之,如今正好,顺水推舟地留下。 等在正厅地步琰之,饮完两盏梅子饮才见来人。 他站起身,往上官彧身后瞧,并未见到那抹熟悉的倩影,心里透着点点失落,“世子妃呢?” “我听说她受了惊吓,特意带了百年山参前来探望。” “琰之的好意,本世子便替世子妃收下了。”上官彧笑意不抵眼内,似是随口一问,“琰之是从何处听闻世子妃受惊的?” “我……” 他是从父亲那听到这消息的。 至于他父亲,自是从家中眼线处得到的消息。 步琰之词穷,不知该如何解释。 上官彧心领神会,无声哂笑,“看来,镇北侯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本世子。” “阿彧……”步琰之神色坦然,“我爹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杞人忧天。” “你放心,本世子知道镇北侯对皇上忠心耿耿,不看皇上的面,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本世子也不会同他一般计较。” 上官彧举起桌上梅子饮,小口小口地喝着,“诚如你所言,这安王府也是时候清一清了。” “若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只会一声便可。” 寒暄过后,步琰之道出此次前来的目的,“李公公死在宫外的府邸内,尸首被烧成黑炭,此事,你可知晓?” 上官彧点头,眼中毫无波澜,让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据我所知,李府走水那日,云紫芙去过……” 上官彧轻笑一声,右手食指抵着太阳穴,“那日世子妃是与成平伯夫人一起去探望她们的妹妹。” “云紫芙在李府可有发现何异常之处?” “怎么?琰之怀疑李府这场火是世子妃放的?” 步琰之眸色深沉,“她一弱女子,怎可能放火杀人。” 他怀疑的是上官彧。 他来问这些,只是想知道那日云紫芙到底是为何前往李府。 现场并未留下任何一丝可疑线索,根据李府附近街坊和逃散奴仆供词,那日应是李公公与他义子因为一个人女人而发生了争执,最后,那义子失手杀了李公公。 而后那义子与李公公府邸中人发生打斗,不知何人在慌乱间打翻烛台而不自知,等火势见风长时,李府众仆从趁乱拿了值钱的东西四处逃窜…… 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并无任何可疑之处。 可越是如此步琰之越是觉得此事不似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而盛京之中,能有此手段者,屈指可数。 眼前的上官彧便是他头号怀疑的对象。 “确实。”上官彧顺着步琰之的话说了下去,“紫芙平日里连只蚂蚁都不敢踩。” 他抬眸,看了一眼窗户外的天色,“时候不早,琰之不如留下一起用晚膳。” “我去酒窖挑一坛好酒,咱们兄弟二人今日不醉不归!” “我……”步琰之犹豫下了,摇头拒绝,“今日出门时,母亲特意交代,让我回府用膳。” 想起那日与他们夫妻二人一同用膳时的场景,步琰之还心有余悸。 他心中很是矛盾。 他既希望云紫芙能够和上官彧夫妻和睦、白头偕老,可每每看到他们夫妻二人恩爱的模样时,心里面就有一道声音,不断地再说:他是你的女人,将她夺回来。 每一次离开安王府时,他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管云紫芙的事情,梦中一切只是梦,就算它真实存在过,那也与现在无关。 可每一次听到与她有关的事,他便克制不住,想要来见一见她。 他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那行,咱们下次再聚。” 上官彧似是随口一提,“郊外庄子里的樱桃熟了,紫芙说,要用它们酿酒,待酿成后,我送几壶去你府中,就当今日之回礼。” 步琰之听到这话,心没由来地微微抽疼着。 他院子里便有一颗樱桃树,在梦中,每到夏季,云紫芙便会领着院里的丫鬟们一起采樱桃,然后用它们烹茶、酿酒、做点心。 只可惜,在梦里,他从未尝过她酿的酒。 第19章 别走 今夜月色清朗,繁星点点缀满浓黑的天幕。 手捧书卷、坐在桌前看书的上官彧,抬眼,循声望去。 莹莹烛火下,美人衣衫单薄,荷色抹胸,好似轻轻一扯,就会坠落飘零。 她巴掌大的俏脸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浮起一层粉色。 “世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云紫芙手心冒汗,紧张地握成拳,“出事了吗?” 上官彧喉结上下一滚,将视线收回,手中书卷都快被他捏碎,“紫芙,这是你我婚房……” 他原本就该睡在这里。 之前是怕她身子未曾康复,他睡在旁边会影响她养病,他这才睡在书房。 他、他又要睡这儿了? 他们两人虽然已经同榻共眠过,但…… 上一次他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只当一对有名无实、人前恩爱的假夫妻? 他们既是假夫妻,为何要同榻共眠? “是怕热吗?”上官彧小步走至床侧冰盆处,“我特意让丁香在床侧多放了两个冰盆。” “你想睡里侧,还是外侧?” 不等云紫芙回答,上官彧又自顾自地开口,“我夜里容易口渴,紫芙,我能睡外侧吗?” “恩。”云紫芙下意识点头,手腕处传来一阵炙热,她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任由上官彧牵着,一步一步牵着她往床侧走去。 待她缓过神来时,人已经躺在床内,习习凉风拂过,她身子下意识地一颤,她这才发现,自己并未套罩衫。 本已准备闭目养神,佯装入睡的上官耀,在听到耳畔传来的娇呼声后睁开眼,望向身侧那如同粽子一般鼓起的小山坡。 他伸手去扯,“紫芙,你怎么了?” “不热吗?” 云紫芙的巴掌脸从被子的缝隙露出来,星眸委屈,皓齿咬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我……我……”对上他那双如星海般瀚海深邃的纯净黑瞳,云紫芙心头滑过丝丝愧疚。 是不是她想太多了? 从刚才到现在,上官彧并无任何一丝不轨行为。 那些对女子心怀不轨,怀有恶意的臭男人,绝对不会有着他这样纯净而又坦荡的眼神。 她抬手,轻轻地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在心中告诫自己:云紫芙啊云紫芙,你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她深呼一口气,调节着自己波澜起伏的心跳,“世子,我已无碍,刚才……刚才一阵风突然吹进来,我有点冷。” “对,我有点冷!” 云紫芙正准备裹着被子躺回原处,便听到上官彧那如山间冷泉般清冽的嗓音,“丁香,世子妃有些冷,将窗户关上。” 刚才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屋外院子里偶尔的蝉鸣鸟叫声,关窗后,屋内瞬间安静。 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 “扑通、扑通”一下比一下跳得快,快得都要跳出她的胸腔。 不想让上官彧看出她此刻的窘迫,云紫芙迅猛地躺下,身子挺得直直的,将自己紧紧裹住。 “你这样……”上官彧单手撑着脑袋,居高临下,本是想问她这样睡得着吗,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它就自己变了,“挺可爱的。” 在他的记忆中,她清冷、孤傲、善良,似那凌寒独自盛开的红梅,艳丽而又夺目,让人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可自打他们日日生活在一起后,他才发现,清冷孤傲只是她的假象,她似那刚刚出生的小奶猫,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心软又心善。 他欺负她的时候,她只会傻乎乎地愣着,待她反应过来时,也不知道反击,只会用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干巴巴的望着他,任由他揉捏。 没遇到云紫芙以前,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欺负人是会上瘾的。 “可、可爱?”云紫芙满眸疑惑,完全想不明白上官彧为何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话,刚想问为什么,便又听到他再度开口。 “紫芙,郊外庄子里的樱桃熟了,过两日佃户们便会将它们采下送来,咱们用它们酿酒,你意如何?” “我……”云紫芙星眸犹豫,“我不会酿酒。” “你……不会酿酒?”上官彧心有疑惑,面上却未显露分毫,“我会,待樱桃来了,我教你酿。” “世子殿下,我、我眼皮子都在打架,先、先睡了。” 云紫芙翻身,将身子紧紧贴着墙,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着被角,紧闭双眸,不发一语。 她不想让上官彧察觉到她的异样。 对上官彧撒谎,令她很是愧疚。 上一世镇北侯夫人五十寿诞,宴请宾客时,便是用的她酿的樱桃酿。 当时在场的宾客对她樱桃酿赞不绝口。 她觉得自己终于做好了一件事。 她满心欢喜地捧着樱桃酿来到步琰之的面前,只想得到他的一句认可。 可他,砸碎了她手中的酒壶,满脸厌恶地告诫着她,从今往后,再也不许酿此酒。 她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问过步琰之好几次,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 直到很久以后,偶然听到仆从们的对话,她才知道灵欣郡主对樱桃过敏。 因为他的心上人对樱桃过敏,所以,他便不允她再酿樱桃酒。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想,她与步琰之到底算什么关系。 想来想去,都没寻到一个合适的词。 说是仇人,似乎也谈不上。 她嫁给他,确实是形势所逼,他们两人之间并无任何一丝情意存在,他不爱她、不信她,所以事事皆不考虑她的立场,这算错吗? 她本以为她已经调整好心态,可以把步琰之当作是一个陌生人,将他抛之脑后,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直到今夜她才发现,他给她的伤害始终存在,就似刻在她身上的疤痕,哪怕她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变化,这些疤痕还是会一触即痛。 上官彧的手臂不知何时圈住了她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待沉浸在过往伤痛中的云紫芙缓过神来时,整个人都已经抵在他宽阔而又温暖的怀抱中。 “世子……”云紫芙本能地挣扎着,想要从他的铁臂中挣脱。 可耳畔传来一声喑哑低喃,“母妃,别走……” 第20章 气恼 “醒了。” “昨晚睡得如何?” 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云紫芙,整个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世子、早。” “不早了,已经巳时。” “什么?”云紫芙惊得坐起身,“巳时!” 他不应该卯时便去宫中早朝吗? “那世子为何还在此?” 上官彧五官微皱,吃力地将发麻的左臂抬起来,“难得偷懒一日,皇上不会怪罪。” “我已命人去宫中告假,无碍的。” 云紫芙美眸闪过丝丝懊恼,“对、对不起。” “我睡相一直都挺好的,昨夜……” 话到嘴边,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难道要告诉上官彧,昨夜他做噩梦,在梦中将她当成了安王妃,紧紧地搂着她,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母妃,别走。” 她在心中默默叹息一声,还是别告诉他了。 她伸手覆上他依旧僵直在胸前的左手臂,“是不是很麻?我给你捏一捏。” “好。”上官彧一点都不客气,欣然点头,“有劳紫芙。” 同一时间,皇宫内。 早朝刚刚结束,步琰之被皇上喊去御书房单独说话。 “琰之,阿彧的身体如何?” “恩?”步琰之眉头轻皱,不明白皇上话中的意思,“他早朝为何告诫?” “你竟不知?” 皇上眼中透着疑惑,“邬德替他递了折子进宫,说他身子不适,需告假几日。” 步琰之剑眉皱得更紧。 昨日他离开安王府时,上官彧明明好得很,并无一丝病态,怎么一扭头,就告病在家了? “琰之,朕出宫不便,你替朕去安王府瞧瞧,阿彧这小子又怎么了。” 皇上是真的为上官彧的身子骨在担忧,“你也知道,他那身子骨,中看不中用。” “若需要太医,让他尽管拿着腰牌去太医院,朕都已经交代下去了。” “是!” 步琰之领命离去,皇上都已经开口,那他岂有理由拒绝。 步琰之离开皇宫后便马不停蹄地往安王府去。 抵达王府时,上官彧还在装手麻,让云紫芙继续给他按摩手臂。 听到门房来报,云紫芙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他怎么又来了?” 这一天一天的不干正事,老往他们府跑什么? 上官彧轻笑一声,并未替步琰之多解释什么,“看来,不能陪紫芙一起用午膳了。” 他如墨的黑瞳内透着暖暖笑意,“要不,紫芙同我与琰之一起用膳?” “不了!”云紫芙笑着拒绝,“我想去客房,陪三妹妹一同用膳。” 重生之初,她恨不得将步琰之千刀万剐。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渐渐地想明白了。 步琰之从头到尾,除了禁锢她的自由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他只是不爱她。 午夜梦回时,她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那她爱过步琰之吗? 她想,她亦没有爱过他。 意外落水,并非她的本意,嫁给步琰之,也非她心之所想。 她与步琰之之间发生的一切,只能说是命运弄人吧。 毕竟她和他谁都没有想到,他们最后的结果会是那般的壮烈而又凄惨。 爹爹负了娘亲,对她亦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在她意外落水后,他甚至将她当做是一个物件,高价卖给了救他的人。 所以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复仇,从他手中夺回属于她和她娘亲的一切。 但是她怎么想,都未曾想到该怎么报复步琰之呢? 难道她要费尽心机地勾引他,然后在他爱上她以后,抛弃他吗? 她做不到! 更别提她现在的身份还是安王世子妃。 她怎么能顶着安王世子妃的头衔做此等伤风败俗之事? 云紫芙重重叹息一声,罢了罢了,还是别去想这些事了,越想越心烦。 她现在只盼着步琰之彻底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世子妃,请留步!” 云紫芙走在回廊内往客房去,听到那熟悉的嗓音,黛眉下意识地微微皱起,怎么走哪都能遇到步琰之? 她无奈转身,“小步将军,你怎会在此?” 步琰之望着曾经那个被他禁锢在后院的小女人,明明她的容貌与过往未有任何一丝改变,可为何,他总觉得现在的她比过去更为柔妩动人? 是错觉吗? 可错觉会见一次有一次吗? 她明明应该是他的妻子,可现在…… “你莫要以为阿彧现在宠着你,你便能恃宠而骄。”步琰之剑眉紧皱,沉着脸,“我劝你适可而止。”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云紫芙强忍心头泛起的怒意,依旧守礼应对,“本世子妃与世子之间的事情,与小步将军你有何干系?” “小步将军对本世子妃有任何不满,大可在世子面前提出来。” “似此刻这般,成何体统?”云紫芙黛眉微蹙,不卑不亢,“这便是小步将军的家教?” 过去,不管她做什么,步琰之都用这句话来怼他。 如今她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自是比不得你云府的家教。”步琰之将心中不爽全都倒了出来,“这才成婚几日?便勾得阿彧连连早朝告假。”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你们云国公府的人最是沉溺男女房事吗?” 云紫芙巴掌大的白皙脸颊瞬间爆红,她美眸瞪得滚圆。 这步琰之说的什么鬼话!什么叫做他们云国公府的人最是沉溺男女房事? 她想了好一会,都没想出一句能够反驳的话来。 她只能气得拂袖离去。 步琰之见状,眼底透着一丝得意,“怎么?被我说中了?” 云紫芙双手紧紧握成拳,她知道她反击,不该逃跑的。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太不要脸了! “好痛!”鼻尖赚到了一个坚硬之物,酸痛无比。 她抬头,发现撞到的是步琰之的胸膛,心中的委屈顿时蔓延肆虐,她伸手,揽上他的腰,将她的脑袋深深地埋入他宽厚而又温暖的怀抱,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簌簌往下落。 上官彧手足无措,“怎么了?” “世子,您说,我是一个沉溺于男女房事之人吗?” “紫芙,你、你想做什么、尽、尽管直说……” 第21章 反目 “琰之,你先去书房,我去去就来。” 上官彧揽着云紫芙,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我送你回房。” “不、不用……”云紫芙拿帕子挡住她自己的眼睛,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狼狈,“我、我自己可以的。” 太丢人,怎么就控制不住眼泪呢? “你去忙,不用管我。” “见你这般,我哪有心思再做其他。” 走了一路,云紫芙的心情平静很多,“世子,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紫芙。”上官彧收起面上笑容,那双如墨的深邃眼瞳内透着些许忧郁,“你是同所有人都这般客套,还是只同我这般客套?”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连朋友都不是?” “怎么会!”她很高兴他把她当朋友,“世子待人体贴,处事周到,能成为你的朋友是紫芙之幸。” “只是想同我做朋友吗?” 上官彧眉目之间透着丝丝无奈,抬手,轻抚着她的脑袋,“琰之性子急、脾气冲,若是哪里惹不高兴了,我在这替他同你说一声抱歉。” “你别往心里去,他人……不坏……” “哦。” 书房内 步琰之一边喝茶,一边等着上官彧,等了好一会,上官彧才姗姗而来。 “你今日告病在家,未曾上朝,皇上很是担忧。”步琰之道明来意,“早朝过后,皇上叮嘱我,让我一定要替他来瞧瞧你。” “本以为你是旧疾复发……”眼前的上官彧并无一丝病态,步琰之深邃的黑瞳内透着大大的不赞同,“你竟为了一个女人,欺君罔上。” “皇上若是知晓此事,会怎么想?” “你便是用这样的口吻说紫芙的?”上官彧黑眸透着一丝无奈,“怪不得紫芙会哭。”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 “你别替她说话!”步琰之心中酸涩,黑眸不爽地瞪着上官彧,“你这般宠着她,会让她越发娇惯。” “今日是阻着你上朝,明日呢?是不是要求着你,对云国公网开一面?” 上官彧垂眸,无奈摇头,“琰之,我发现你对紫芙有很大的误会。” “今日之事与紫芙毫无干系。” “称病未曾上朝的是我,你为何要怪罪紫芙?” 他与紫芙大婚当日,步琰之去而折返,一副想要将他们拆散的模样。 那时候,他就觉得步琰之不对。 以步琰之的性子,是绝对不会频频私下接触好兄弟妻子的。 上官彧起初是想那云紫芙刺激刺激上官彧。 但现在…… 他根本不想让步琰之在私下接触紫芙。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阿彧,美人乡、英雄冢。”步琰之的手紧紧的握着茶盏,手背青筋直冒,“按理说,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一外人,不该多言其他。” “可自从你娶了她以后,行事越发任性。” “她既不好好规劝你,还时常给你惹麻烦,这样的世子妃,实非良配。” “不如待云国公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你便……” “琰之,你是想劝我与紫芙和离吗?” “恩。她配不上你。” “那琰之觉得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本世子?”上官彧深邃的黑眸浮点薄怒,“紫芙很好,我很庆幸,此生能娶她为妻。” “琰之,我不管你对紫芙有什么误会,类似这样的话,我不想在听到。”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上官彧沉着脸,“欺瞒皇上,是我的不对,与紫芙无关。” “我今日告假,便是想看看到底有谁会按捺不住。” 他似笑非笑的挑眉,举起手中茶盏,轻抿一口龙井,“李公公以云倩为饵,诱得紫芙与其大姐一同踏入他布下的陷阱,最后李公公自食恶果。” “你说,他背后之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是否还能再坐得住?” “果然,李府之事……”步琰之耳尖的听到外面有一道凌乱的呼吸声,他挑眉,下巴微微朝那人躲避处一抬,提醒着上官彧。 上官彧了然颔首,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他立马话锋一转,“此前是我考虑不周,不管你我关系有多好,如今,我毕竟已经成婚,这安王府后院,你往后非请勿入。” “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什么?”步琰之拍桌而起,怒瞪上官彧,“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与我翻脸!” “紫芙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你对她不敬,便是对我不敬。” “上官彧,你是真被这女人给迷住,听不进旁人规劝,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步琰之满脸怒容、拂袖离去。 不到半日,盛京的有心人们便都收到了安王世子与镇北侯世子为了一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 云紫芙还是从云倩的口中听到这事的。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心里其实挺乐意上官彧与步琰之闹翻的,这样步琰之就再也没有理由有事没事来安王府转悠。 虽说眼下很多事情都和上一世她知道的不一样,但步琰之与上官彧闹掰,这才是正常的吧。 不管怎么说,上官彧与步琰之上一世就是死敌。 看着他们两个人在她面前兄友弟恭,才让她觉得别扭呢。 云紫芙星眸纠结,她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提醒一下上官彧,让他堤防着些步琰之? 她这么做,会不会太不地道了? 走在回廊内的云紫芙,一边走着,一边在想这事,走过修竹苑的门前而不自知。 “紫芙,你不回屋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轻声轻拍着胸脯,低语着,“不怕不怕。” “吓到你了?”上官彧顺势抬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快进屋,喝杯热茶压压惊。” 他很是自然的扶着她,领着她往院子里走,“小心脚下。” 鼻尖萦绕着淡淡墨香,手臂处传来阵阵无法令她忽视的炙热,她低眸望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上官彧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托住她的手臂。 这……这动作会不会太亲密了些? 第22章 流言 一到屋内,云紫芙便不着痕迹地退开几步,与上官彧保持着安全距离。 上官彧将这一切尽收眼内,他并无多言其他,只是无比眷恋而又略带一丝失望的望着自己悬在半空空落落的手心。 “紫芙刚才在想什么?” “我……”云紫芙星眸迟疑,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这事她干不出来。 如果可以,她自是希望国泰民安,上官彧不会成为那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她要是泄露了上一世的事情,会不会对现在的人产生不好的影响呢? “恩?”上官彧单手托腮,黑眸透疑,“不能说?” 云紫芙摇头,“我就是好奇,世子殿下这般好脾气,怎会同小步将军发生争执。” 上官彧食指轻点薄唇,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淡笑,那似山间清泉般清洌的嗓音里亦透着点点笑意,“佛曰:不可说。” 因为上官彧与步琰之起争执这件事,朝中的风向也开始隐隐出现变化,对此事最为着急的就是皇上、皇后两夫妇。 对于皇上而言,步琰之与上官彧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两个人都是他的好兄弟、好朋友,他俩谁出事,他都会伤心难过。 更何况,他们二人一文一武,有他们两人在朝中镇着,他心底才能安心。 眼下,他们两人反目,他该帮谁?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帮谁都不是。 皇后心里面的担忧与皇帝有些许不同。 步琰之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爹爹已经年迈,弟弟继承爵位是迟早的事情。 如今传出她弟弟与安王世子因为安王世子妃而反目,若这事是真的,那问题就严重了。 皇后今日特意设宴,除了宴请皇亲国戚、命妇贵女,还特意邀了不少盛京中未成婚的小官子女。 皇后的心思,在场的女眷一目了然。 云紫芙被皇后特意唤着留在了身边,她心中很是忐忑,总觉得皇后看她的眼神里,比过往多了一丝探究。 “你别紧张。”事情还没搞清楚前,皇后自是不会怪罪云紫芙,“太医说我这胎算是坐稳了,只是……” 想起之前的事情,皇后心中还是一阵后怕,“我还是想让你给我瞧瞧。” “恩。”云紫芙点头,一回生、二回熟,这第二次给皇后搭脉,她明显不紧张了。 “怎么?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皇后见云紫芙皱眉,心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替她安胎的可是太医院丞,若他都信不过,她是真不知道这偌大的太医院还能信谁。 “皇后莫要担心,您的脉象一切正常。”云紫芙的视线扫过皇后隐隐可见的双下巴,压低嗓音,“娘娘,你最近是不是有些食滞,如厕也不似过往那般规律?” “没错……”皇后拿帕子掩面,这样的私密事,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这会影响胎儿吗?” “娘娘,万事过犹不及。”云紫芙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曾经在恒安堂陪外祖父出诊时就遇到过这样的病例,“不知您可曾听说过,子大易难产?” “放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听到这话,立马呵斥,“安王世子妃,你可仅凭刚才那一句,皇后便能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冬禾!”皇后抬手,示意冬禾莫要再多言。 “世子妃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心底虽有不悦,但是她还是想听听云紫芙接下来要说的话。 云紫芙见状,斟酌了一下话语,继续往下说着,“妾身知道皇后娘娘您最是关心腹中胎儿安危,再难吃的补药、补品您得忍着服下。” “但吃多了,胎儿生长过快,反而不利生产、不利母体。” “皇后娘娘您现在凤体并无任何不适,根本无需每日进补,如过往一般正常吃喝即可。” 皇后没有生产过,自是不懂这些,她抬眸,看了一眼一直照顾她的奶嬷嬷,见其眉头紧锁,似是在认真思索着云紫芙的话。 “有劳安王世子妃费心,若是方便,安王世子妃能否开一份食单给本宫。” “那是自然。” 皇后从未怀疑过云紫芙的医术,尤其是云紫芙是女子,很多羞于同太医说的问题,在面对云紫芙时,便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她又问了不少孕期女子该注意的事项,云紫芙都一一耐心解答。 “紫芙,你与世子成婚也有些时日,这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臣妾……”云紫芙星眸一滞,红霞爬上她的嫩白的脸颊,“许是臣妾与孩子的缘分未到。” “你觉得琰之如何?” “小步将军?” “步将军文韬武略、军功卓绝,乃朝廷之栋梁!” 在皇后面前,她难道还能说步琰之武断独行、高傲无礼吗? 云紫芙心底不解,皇后好好的,干什么问她对步琰之的看法? 皇后一直在观察云紫芙的表情,见她回答时,黑眸澄澈坦荡,并无任何闪躲之意,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你这话若是让阿彧听到,他定会吃醋,去寻琰之的麻烦。” “不会的!”云紫芙脱口而出,“世子殿下温文尔雅、克己守礼,怎会随意去寻他人麻烦。” “况且,世子殿下与小步将军乃至交好友,更是不可能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发生冲突的。” “你真这么想?” 云紫芙重重点头,对上皇后错愕的眼神,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皇后娘娘,那些闲言碎语竟传到宫中来了?” “恩。”皇后见云紫芙自己点破这事,也不再藏着掖着,直言不讳,“琰之早就到了该成婚的年龄,家中给他相看了不少女君,只可惜,他一个都没瞧上。” “如今竟有流言说他因为你,而与安王世子反目,此事着实令本宫担忧。” 云紫芙在心里将步琰之从头到脚都问候了一遍。 也不知道步琰之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想出此等馊主意来! “娘娘!都是误会!”云紫芙尴尬地望向守在皇后身侧的宫女,“这事妾身只能道于娘娘一人。” 第23章 试探 与皇后娘娘说完话,云紫芙回到御花园旁的水榭内。 她视线扫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女眷们,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待着。 偌大的盛京,云紫芙并无交好的朋友。 自打娘亲去世后,唯有何氏偶尔心情不错时,才会领着她们几个去参加何氏亲戚们的宴席,她哪里有机会认识同龄姑娘们。 云紫芙百无聊赖地盯着在荷叶下躲着的鲤鱼,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府。 “灵欣,她就是安王世子妃!” 云紫芙寻声望去,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们两人谁是灵欣郡主? 她们是来找她麻烦的吗? 她对灵欣这名字并不陌生,上一世,身边总是有人时不时地向她提起过。 只可惜,她从未见过灵欣。 “你就是安王世子妃云紫芙?”说这话的是那两人中穿着一袭亮眼绯红劲装的少女,她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像是一对黑色玛瑙嵌在了她如海棠花般妍丽的脸上。 云紫芙缓缓起身,点头,“不知姑娘是何人?寻妾身有何事?” “这盛京城内谁人不知灵欣郡主?”跟在灵欣身侧的少女大声叫喧着,“你竟然不认识?谁信你的鬼话!” “妾身为何要说谎呢?”云紫芙落落大方的站在原地,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笑意,她的视线落向灵欣郡主处,“不知郡主寻妾身何事?” 云紫芙上一世最想见到的人就是灵欣,她想问一问灵欣,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步琰之? 如果灵欣嫁给了步琰之,那就没她什么事了,也许他们三个人的结局都能够被改写。 只可惜,上一世她至死都未曾见过灵欣一面。 想到这,云紫芙忍不住在心底自嘲地笑起来。 她与步琰之成婚后,灵欣来过镇北侯府好几次,可每一次她都没有见到灵欣,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显而易见。 步琰之不想让她见灵欣,亦或是,他不想灵欣见她。 “你喜欢步琰之?”灵欣毫不避讳,直接当着众人面,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在关心的问题,“是因为形势所迫,才嫁给堂兄的?” 本是喧闹的水榭,因为灵欣郡主的这句话,瞬间安静。 云紫芙明显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她身上,她紧张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她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慌!不能慌! 你现在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 千万不能在这节骨眼上丢人现眼。 “灵欣郡主,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妾身与世子因缘天定,并无形势所迫之说。” “巧言善辩。”对于云紫芙避重就轻的回答,灵欣并不满意,她那张明媚如霞的脸上此时透着点点轻蔑,“本郡主问你,你可是喜欢镇北侯世子步琰之。” “妾身从未喜欢过步世子。”云紫芙打从心里不想再同步琰之有任何瓜葛。 云紫芙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灵欣郡主,心中透疑,灵欣这般咄咄逼人,是为了上官彧,还是为了步琰之呢? “灵欣。”熟悉的清冽嗓音打破满是静寂,“你又任性胡闹,还不快同紫芙道歉。”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正主都到齐了。 上官彧、步琰之二人并未走入水榭,只是站在水榭门口朝内望着。 “不过是同堂嫂闲聊几句,堂兄这便生气了?”灵欣挑眉,不甘示弱地瞪着上官彧,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水榭内的气氛再度尴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副坐等好戏上演的神情。 云紫芙可不想再被众人围观,她故作镇定地走向上官彧身侧,缓缓行福礼,“世子,您是来寻妾身的吗?” “恩。”上官彧脸上还是挂着那同往常一般的温文尔雅的笑意,“我们那边差不多快结束了,来接你一同回府。” “那……咱们回府吧……” 步琰之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急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云紫芙见步琰之完全没有一丝要避嫌的意思,心里面升起一股无名火来,“世子殿下,李公公的案子有着落了吗?” “差不多了。” “那……” “紫芙,你有话直说,无需顾忌。” “那为何步世子还一直跟在咱们身后?” 想到步琰之出的这馊主意,云紫芙心里就一肚子的火,“那流言都传到皇后耳朵里了。” “今日这赏荷宴便是皇后特意为步世子准备的。” “他现在跟着咱们一同出宫,那……那妾身真是跳护城河都解释不清了。” 上官彧抿嘴轻笑,“原来如此。” “世子,您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 “琰之,听见没,紫芙再催你快点成婚呢。” 走在他们身后的步琰之,早就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不牢安王世子妃操心,待遇到心仪姑娘时,本世子自会上门提亲。” “琰之,我倒是挺好奇,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你的眼?” 步琰之视线扫过云紫芙,表情无比严肃,“我喜欢文静、听话、懂事、顾全大局的姑娘。”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还得有一手好厨艺,会酿酒,尤其爱酿樱桃酿。” 步琰之的话就像是晴天里的一道响雷,毫无预警、直直的向云紫芙、上官彧劈去,炸的他们头皮发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周遭的空气似也受步琰之话的影响,瞬间凝滞。 天地之间,好似只剩他们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上官彧最先反应过来,嘴角的笑容里夹杂着些许不自然,“你这要求还挺高,世家女子又有几人会酿酒。” “你若寻个农女回来成婚,只怕皇后第一个不饶你。” “只要是我心仪的姑娘,不管她是何身份,本世子都不会介意,旁人的意见并不重要。” “世子妃,你觉得呢?” 云紫芙这才寻回她自己的声音,她紧张的将身子往上官彧身侧靠去,垂眸,纤纤玉手紧紧的攥着手中的团扇柄,“步世子这要求,不像是寻媳妇,倒像是在寻宠物。” 第24章 遇袭 云紫芙心中很是忐忑,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步琰之的这些话到底是随口胡言乱语,还是意有所指? 好在,宫门口近在眼前,他们不用在尴尬地一路同行。 上官彧扶着云紫芙上马车,“紫芙,你莫要在意,琰之最是不喜旁人催婚。” “恩。” 马车行至没多远,忽然停了下来。 “出何事了?”驾马的车夫并没有答话,上官彧眉心微蹙,“紫芙,你在马车内等着,我下去瞧瞧。” 在开门的那一瞬,一道熟悉的浑厚嗓音破空传来,“阿彧,当心!” 两人之间的默契,让上官彧毫不犹豫地将已经打开一半的马车门立马关上。 “咚、咚、咚。” 三道羽箭瞬间钉在了马车门上,打斗声紧随其后。 云紫芙紧紧地抓着胸前衣襟,呼吸急促,星眸慌乱。 有刺客! 为什么会有刺客? 刺客的目标是谁? 她还是上官彧? 上官彧侧眸看向云紫芙,见她虽然害怕,但还是保持着冷静,黑眸闪过一丝赞赏,“紫芙,你在马车上待着,我去助琰之一臂之力。” 云紫芙连忙点头。 上官彧这才跳下马车,前去帮忙。 刺客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步琰之被六个刺客缠住,剩下的刺客正在向马车聚拢。 上官彧的突然出现,让刺客们的步伐一滞,但很快,他们便训练有素地朝上官彧袭去。 上官彧、步琰之两人默契靠拢,他们是可以将后背交给对方的好兄弟。 “为何禁卫还没有赶至?”上官彧眉头紧锁地望向皇城西门处。 此地离皇城并不远,禁卫听到动静,应该很快便会过来。 况且,他们离去时,赏荷宴已经接近尾声,再过不久,便会有其他人途经此地。 刺客选在这时候动手,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除非刺客的真正目标不在此。 “怕是在维持西门秩序。”步琰之常年行军,自是比上官彧更了解禁卫的行动逻辑,“禁卫第一要务是守护宫中安全。” 唯有确定宫中安全无误,禁卫才会抽调人手,前来支援他们。 也不知宫中现在是什么情况。 “阿!”云紫芙的惊呼声打乱了上官彧、步琰之的节奏。 不知何时,一名黑衣人摸到了马车附近,直接挥剑袭向云紫芙。 “紫芙!”上官彧挥剑怒砍,跑回马车时,看到坐在马车内泪眼婆娑、浑身颤抖的娇人儿,暗暗松口气,“快下来。” 云紫芙点头,强忍着心中恐惧,越过那具已经昏迷的黑衣人,跃入上官彧那熟悉而又温暖的怀抱。 她将手中紧紧抓着的药囊递向上官彧,水漾的眸子里蓄着点点泪花,“世子,这、这里面是、是我特制的麻药,洒在伤口处,可以令患者迅速肢体麻痹。” 这药囊她本是随身携带的,但因为今日要进宫,所以特意留在了马车内。 上官彧离开马车后,她便寻了出来,刚才那黑衣人挥剑朝她袭来时,她朝那人洒了一大半。 好在那人没有防备,吸进去大半,不然,她小命休矣。 上官彧接过药囊,直接将药粉洒在他带血的长剑上,黑衣人再度袭来时,他寻准机会,砍向一黑衣人的手臂处,果然,那黑衣人的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待他们发现不对劲时,已经一个个四肢麻痹的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步琰之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斗,没想到上官彧竟然轻而易举的就将这些黑衣人拿下。 上官彧满脸骄傲地举着手中药囊,“多亏了紫芙的麻药。” 这些黑衣人武功不俗,若是单打独斗,这些黑衣人绝不是他与步琰之的对手。 奈何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他们还要护着紫芙的安全。 想要一招就毙了这些黑衣人,实属困难,但是要用涂了麻药的长剑刺伤他们却简单多了。 “你还会医术?”步琰之黑瞳内闪过一丝怀疑,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一点呢? 云紫芙惊魂未定,根本没精神再来应付步琰之,她水漾的眸子了满满都是惊慌,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幼兽,紧紧的抓着上官彧的衣襟,亦步亦趋地躲在他的身后。 好在,禁卫在此刻赶至。 上官彧收回佩剑,伸手揽住云紫芙羸弱的肩膀,将她护在怀中,“琰之,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与禁卫,我先护送紫芙回府。” 重新坐上整理干净的马车,上官彧发现,云紫芙的身子还在颤抖,“紫芙,别怕,没事了。” 云紫芙本能点头。 她知道黑衣人已经都被上官彧、步琰之控制住了。 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会害怕。 刚才那一幕与上一世她在战场上所见杀戮重合,她好似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 她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那一场令黎国动荡、百姓流离失所的战争不一定会再次降临,但她还是忍不住的会害怕。 害怕杀戮、害怕血腥,害怕过去的一切都会再度来袭。 “世子!”她无助的攥紧手中握着的上官彧的衣袖,抬眸,滟若春水的瞳眸内满是恐惧,“我……” 心中涌出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我害怕,真的好怕!” “别怕!”上官彧轻抚着她的后背,将她圈入怀中,“那些刺客都已经被拿下。” “世子,那些刺客是何人派来的?” 要想避免旧事重演,那就一定不能让眼前的上官彧叛国。 想到这,云紫芙的脑子就更加的混乱了。 上官彧克己守礼、温文尔雅,乃朝廷肱股之臣,这样的他,怎么会叛国呢? 马车平稳的停在了安王府门前。 上官彧一路扶着云紫芙,柔声细语的安抚着她不安的心。 快到修竹苑时。 就看到丁香远远小跑而来,“世子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上官彧皱眉,满眸不悦的瞪着炸炸呼呼的丁香,“世子妃好得很,好好说话。” “是!”丁香调整了下情绪,行过礼后,才迫不及待的继续开口,“世子妃,大姑娘没了。” 第25章 心乱 “怎么会突然没了?” 上官彧眼疾手快,加重手臂力量,牢牢地扶住了身形不稳的云紫芙。 他心中虽有诧异,面上却未显分毫,冷静地询问着丁香,“成平伯府何时送来的消息?” “就刚刚。” “奴婢正准备去宫门口候着您与世子妃。” 上官彧垂眸看了一眼怀中早已经哭成泪人的云紫芙,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院内走,“云倩知道这事吗?” “奴婢已经遣人去通知三姑娘。” 上官彧将云紫芙轻轻地放在软榻上,刚直起身,便察觉到袖口传来的拉扯,他低头,柔声安抚,“别怕,我不走。” 云紫芙无声点头,她此刻大脑一片混乱。 为什么大姐会突然离世? 大姐的死劫根本就不是现在。 哪里出了问题? 她此前一直觉得自己重生归来,知晓未来大部分发生的事情,便一定能够阻止悲剧再度上演。 但现在,不仅仅是她的婚事、步琰之与上官彧的关系,就连大姐的生死都已经偏离原来轨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世子,我、我想去见大姐最后一面。” 她要查明白,大姐为何突然亡故。 “恩。”对于云紫芙的要求,上官彧一向有求必应,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心中也很是好奇,云柔为何会突然亡故? 如果他没记错,上一世,云柔是在三年后,因为难产力竭而亡。 “待你情绪稳定后,我便陪你一同去成平伯府。” 收到消息的云倩由丫鬟搀扶着而来,“拜见世子、世子妃。” “一家人,无需如此多礼。”上官彧好脾气地抬手示意云柔不用行礼,“你们姐妹俩聊会。” 云倩胸口的剑伤正在回恢复,可以由丫鬟扶着稍稍走动,但不能太过使劲、用力。 听到云柔没了的消息后,她哪里还坐得住。 不顾丫鬟的劝说,坚决要来见云紫芙。 姐妹二人双眼通红地看着彼此,“你伤势还未恢复,想见我,遣人来唤我便是,何必自己跑一趟。” “二姐。”云倩的身子忍不住地在颤抖,她泪眼婆娑,紧紧地握着云紫芙的手,“若是爹爹、何氏有事来寻你,你千万、千万不要单独见他们,一定要让世子陪着。” “三妹妹,你、你这话是何意?” 三妹妹来寻她难道不是为了大姐的事?怎么突然又提到了爹爹同何氏? 难道大姐亡故与爹爹、何氏有关? 云倩眼带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云紫芙。 她们三姐妹同病相怜,自幼相扶相助在何氏手下讨生活,但其实她与大姐的处境比二姐姐还要差一些。 二姐姐毕竟是嫡女,身边还有夫人留下的忠仆,何氏为了她的名声,自是不会在明面上给二姐姐难堪。 尤其是她们三人出嫁后,境遇更是发生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她在深渊之时,何尝不曾嫉恨过大姐姐和二姐姐,尤其是二姐姐,是她们三人之中嫁得最好的。 而现在…… “你倒是说呀!”云紫芙水漾的眼眸内满是焦急,“这般吞吞吐吐,是想急死我吗?” “从李公公府邸回来后,二姐姐就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过什么?” 云倩见她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轻轻叹息一声,“二姐姐就没想过,李公公为何要以我为饵,诱你与大姐姐入府吗?” “不是他见色起意吗?”云紫芙眨着她水灵灵的大眼,道出心中所想,“他怨你给他……” 她神色中带着一丝尴尬与羞涩,“他怨你令他难堪,所以,才想报复?” “他恼我不假,但他更加气恼你。” “气恼我?”云紫芙这下是更糊涂了,“我与李公公只有过一面之缘,他为何气恼我?” 那一次,还是大婚之后,她随着上官彧一同进宫拜谢皇上、皇后时,才远远地见过李公公。 她并没有得罪过李公公。 “恒安堂。”云倩很显然在恒安堂这件事上,知道得比云紫芙多一些。 云紫芙黛眉微蹙,美眸疑惑,“恒安堂与李公公有何干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云倩也没什么好再藏着掖着,“爹爹背后若是无人撑腰,他怎敢在天子脚下掳劫良家女子。” “你的意思是,恒安堂地窖下发现的那些女子,是爹爹帮李公公掳劫的?” 云倩点头,她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才附耳在云紫芙耳边继续道,“李公公背后也有人。” “什么?”云紫芙愣在原地好一会,她将云倩轻轻扶起,“咱们去寻世子爷,你把刚才同我说的话,再同世子说一遍。” “云倩……”云紫芙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出宫回府时,我与世子遭遇刺客,你说,会是那幕后之人所为吗?” 云倩听到这话,惊得一抖。 二姐姐与世子今日遇到刺客,大姐姐无病无痛,却在今日突然亡故。 要说她心中没有怀疑,那一定是假的。 “二姐姐,世子可曾同你说过,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世子握着那本册子也有些时日,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今日发生之事,怕是就是那幕后之人对世子的警告。 “世子从不同我说这些。”云紫芙满眸疑惑,“你为何问及此事?” “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云倩心底闪过一丝懊恼,世子什么都不同二姐姐说,想来是为了保护二姐姐,不想让她知道那些腌臜事。 而她却口没遮拦的说了那么多。 “二姐姐,今日同你说的这些,我醒来后,就都告诉世子了。” “那便好。”大姐姐已经出事,她不能再让三妹妹出事,“你安心在世子府养伤,不用担心其他事情。” 送云倩回屋的路上,云紫芙倏地开口,“三妹妹,你说大姐突然亡故,会不会是那幕后之人所为?” 那人一计不成,伤不到她与世子,便将怒火全都转移到了那日随她一同去李公公府的大姐头上? 云倩正欲开口,抬眸时,余光撇到了那站在树后阴影处的上官彧。 对上他那双饱含警告的阴翳黑眸,她咽了咽口水,轻拍着云紫芙的手背安抚着,“大姐怎么说都是伯爵夫人,那人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将手伸到伯府之中。” 第26章 装睡 云紫芙仔细思考着云倩说的话,好一会才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云倩暗暗松口气,二姐姐还是同从前一样,反应有时候总是慢上几拍。 云紫芙同云倩约好了,明日一早,她们两人便一同前往伯府,送大姐姐最后一程。 “世子……” 云紫芙一个人在回廊内踱步,满脑子都是刚才云倩同她说的那些话。 她这才发现,上官彧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为她处理了许多事。 她心中很是感激,但…… 她不喜欢这样。 上官彧这么做,让她有种和过去一样的感觉。 她就似那笼中鸟,所有的一切都被主人控制着。 上一世的“主人”是步琰之,而这一次,换成了上官彧。 “怎么?有话想说?” 上官彧一眼便看透了她眼底的迟疑与戒备,就如同她大婚当日看向他时那般。 “恩。”云紫芙点头。 短时间内,她与上官彧是同坐一艘船的伙伴,他们暂时无法和离。 伙伴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任。 她不想让上官彧误会,亦不想误会上官彧。 “世子,李公公的事,你就没什么想同我说吗?” “你都知道了?”上官彧挑眉,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反而如释重负地轻笑着,“气我瞒着你?” 云紫芙重重点头,“世子明明是受我们姐妹牵连,为何却独独要瞒着我?” “也不是故意想瞒着,只是……”上官彧黑眸迟疑,“只是不想让那些腌臜事污了你的耳朵。” 见他满是愤懑,似是要将“腌臜”这两字咬碎的模样,云紫芙突然就起不起来了。 她没忍住地轻笑出声,“世子,我对你口中说的这些腌臜事很感兴趣,您现在愿意同我聊一聊了吗?” “那是自然。”上官彧点头,如墨般深邃的眼瞳内透着点点无奈、宠溺,“你知道的,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云紫芙嫩白的脸颊瞬间通红,胸中似有一头调皮小鹿在乱撞,她赶忙低头,不敢迎上他的眼神。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每一次对上上官彧那双宛如星海般瀚海的黑瞳,她总觉得,稍有不慎,自己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上官彧同云紫芙说的,与云倩同云紫芙说的内容基本一致,所有云紫芙对他根本就没有一丝怀疑。 “世子!”云紫芙那双水汪汪的大眼,认真而又严肃地望着上官彧,“我知你将这事情隐瞒是为我好,可我真的很不喜欢被人瞒着的感觉。” “你我如今……也算是朋友,朋友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任,你若事事瞒着我,你我之间谈何信任呢?” 也算是朋友。 听到这五个字时,上官彧黑瞳中的温度立马减了几分。 只可惜,云紫芙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并未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 “我知道了,以后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上官彧待她的好,云紫芙心中很明白,她更不愿上官彧同她之间的关系,因为今日之事产生隔阂。 “世子,我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令你不舒服、不高兴了,你也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好!”上官彧笑着点头答应。 翌日一早。 云紫芙睁开眼,看着躺在身侧的俊逸脸庞,深呼一口气。 哪怕他们已经同床共枕了好几日,但每一次醒来,看到上官彧的脸,她的呼吸还是会忍不住的急促起来。 她明明记得自己每一次都是贴着床边睡得,但每一次都是在他的怀中醒来。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挪着她不知何时挂在上官彧腰侧的小腿。 她的睡相一天比一天的差,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到底都在想什么?怎么双手双脚越来越过分! 再这样下去,她都担心有一日,她会在梦中将世子给踹下床。 “别闹!”上官彧双眼紧闭,似是在无意识地说着梦话,“乖,在睡会。” 还未等云紫芙反应过来,她与上官彧的睡姿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她那本是挂在他腰侧的小腿,如今被他双腿紧紧地压着,整个人被他揽在怀中。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脑袋。 而她的鼻尖正轻轻地抵在他的锁骨处。 鼻尖萦绕着的全是他身上独有的淡淡沉木香。 云紫芙轻轻地咽了口口水,伸手想要将他推开。 奈何,她越使劲,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越近。 她现在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狗皮膏药,完完全全的贴在他的身上。 她将脑袋微微地往后仰,深呼一口气,再这样下去,她得疯。 上官彧要是现在醒过来,她该怎么办? 她跳到护城河都说不清,他们俩怎么会变成这姿势的! 要不她闭上眼装睡?等上官彧醒后离开,她再起? 云紫芙心中正在为自己的机智鼓掌时,上官彧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她的后脑勺,都没怎么用力,便将她的小脑袋瓜扣入他的怀中。 娇唇、鼻尖毫无预警的贴上他的胸膛,云紫芙身子一僵,根本就不敢再多动弹一下。 她眼珠子焦急的转着,犹豫再三,“世子,您、您醒了吗?” 满室寂静,除了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只有她如敲鼓一般的跳得飞快的心跳声。 云紫芙试着从他怀中逃离,但上官彧的手臂就似锁链一般,将她牢牢的禁锢在他的怀中。 “这姿势,多不舒服,他竟然还能睡这么死?” 听到云紫芙的嘟囔声,上官彧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云紫芙重重叹息一声,她放弃挣扎,用手指轻轻地戳着他的肩膀,“世子,您醒醒。” 察觉到肩膀被戳处的力道越来越重,上官彧很是不愿地睁开眼,压低嗓音,“紫芙?怎么了?” 察觉到他的铁臂终于有丝松动,云紫芙立马将他推开,身子果断的往床内挪着,直到后背抵到床畔,云紫芙才停下。 “世子……” 云紫芙望着空空如也的床铺,上官彧人呢? “紫芙。”上官彧满脸疑惑的从地上坐起身,“我是惹你不高兴了吗?” 云紫芙双手捂住她因惊讶而长大的嘴巴,她竟然真的将上官彧踹下床了! 第27章 死缠 上官彧完全打破了云紫芙过往对男子所有的认知。 未成婚前,云紫芙对男子的认知都来自书本、她爹以及外祖父与舅舅们。 上一世成婚后,多了一个步琰之。 重生归来后,又多了一个上官彧。 在云紫芙心里,男子都是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就算性格各有不同,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就算是幼时待她极其温柔体贴的外祖父,在外祖母面前也是一副什么都由他说了算的样子。 唯独上官彧,让她有一种她可以当家做主的感觉。 云紫芙爬到床侧,此刻的上官彧就像是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可怜兮兮地坐在地上,长发披散、衣襟大开、满眼委屈。 “世子,地上凉,你快、你快上来。” 上官彧的视线落向半空中递来的纤纤玉手,“这样就打发本世子?” “这事要是传出去,本世子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 “我……”云紫芙想说,这屋里就她和上官彧两个人,他不说,她不说,又有谁会知道这事? 可转念一想,人毕竟是她踢下去的,“对、对不起。” “就一句对不起?” 云紫芙水灵灵的大眼巴巴地望着坐在地上不愿起身来的上官彧,满心疑惑,除了道歉,她还能做什么?上官彧想让她做什么? 等等! 云紫芙的视线落向透过窗户闯进来的明媚阳光。 “世子,你今日又没去早朝!” 步琰之因为这事,就差指着鼻子骂她红颜祸水了。 “你……”云紫芙不确定地问着,“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上官彧将身子往床上凑,手肘撑着床,手掌托着他的脑袋,“紫芙,咱俩刚才是在讨论早朝的问题吗?” 他有些跟不上云紫芙跳脱的脑回路。 云紫芙摇头,她想了半天,终于想出解决的办法来,“要不,世子你上床,然后……然后将我踹下去?” 一人踹一次,大家扯平。 上官彧黑眸一滞,然而很是无奈地轻笑一声,“好,就按你说的办。” 见到上官彧终于从地上起来,云紫芙这才稍稍安心,她往床侧靠了靠,闭眼,屏住呼吸,“世子,您、您踹吧。” “行,那我踹了。” 预期的疼痛没有传来,云紫芙好奇地睁开一只眼,对上上官彧那双饱含无奈的黑眸,巴巴眨眼,好似再问,你怎么还不踹呢? “我开始踹了!”上官彧猛地坐直,身子往云紫芙倾斜。 云紫芙见状,以为上官彧真的要踹她,下意识地往后挪着,结果没有稳住重心,身子直直地往床下倒去。 上官彧一惊,眼疾手快地扑过去,将云紫芙紧紧地护在怀中,把自己当做人肉垫子,垫在了她的身下。 预期的疼痛没有袭来,反而是跌入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 云紫芙惊魂未定地盯着他,两人近在咫尺、鼻息缠绕。 “傻紫芙,我怎么可能踹你。” 上官彧那如星海般浩瀚的眼中透着些许受伤,“紫芙,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去成平伯府的马车上。 云紫芙的视线透过马车窗户,望向那道坐在马上的笔直身影,黛眉微微蹙起,心中忍不住在想:为什么一个人会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样子? 要不是她昨日亲眼所见,她真的无法相信,一袭白衣胜雪,脸上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笑意的上官彧,身手竟然会不输步琰之,与刺客搏杀时,手起刀落,动作行云流水般的顺畅。 而他今日早上的表现,像极了一个无辜的幼兽,让她心底竟生出丝丝怜惜来。 云紫芙重重叹息一声,她发现自己对上官彧越来越好奇,忍不住地想要一探究竟。 “二姐姐,你有什么心事吗?” “我……”云紫芙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昨夜没睡好。”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旁人讲述她与上官彧之间的问题。 “那祭奠完大姐后,咱们便回来。” “恩。” 云紫芙一行抵达成平伯府时,恰好赶上一出大戏。 成平伯看到上官彧,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赶忙走上前来,“二妹夫,你来得正是时候!” 成平伯与云国公两人可谓是半斤八两,都是世袭的爵位,靠着祖上留下的家底,在盛京城内混口饭吃。 当然了,打死成平伯他也绝不会承认自己同云国公是一路货色。 云国公一看到来人,立马低头走人。 “岳丈,你跑什么?”被云国公闹了一大早的成平伯,看到云国公现在这模样,心里憋着的这口恶气,总算是寻到出口了,“正好,当着二妹夫的面,咱们今日把话说清楚。” 一直跟在云国公身侧的何氏见状,用力的拉了下云国公的衣袖,在他耳边低语,“爷,咱们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什么事改日再来寻成平伯。” 她可是托了不少人、花了好大一笔银子才将云国公从牢中捞出来的。 他这才出来没几日,要是再闹出事来进衙门,怕是天皇子来都捞不回来了。 “本国公同他有什么好说的?”云国公端起架子,一张脸拉得老长,“成平伯,你要是还认本国公这岳丈,就速速将他们一行人给撵出去!” 在云国公心里,从他被关入大牢的那一刻起,他就当没有云紫芙这女儿了。 成平伯眼中透着一丝讥讽,视线落向云国公处,“岳丈,话不能这么说。” “你一早便来我府大闹,非要逼着本伯爷将柔娘的嫁妆还给云国公府。”说到这事成平伯心里就来气,那云氏哪来什么嫁妆可言? 云氏手中的那张嫁妆单子,就是云国公为了两家脸面随便写的一些陪嫁常用之物,但实际上,那云氏什么嫁妆都没有。 他当初也是色迷心窍,才会着了云国公的道,耗尽家底,买了一个大麻烦回来! “本伯爷听闻前段日子二妹妹回国公府要她亡故母亲的陪嫁,岳丈可给否?” 成平伯直接将军,“二妹夫,你说句实话,岳丈可有将二妹妹亡故嫡母的陪嫁归还?” “未曾。” 第28章 烂打 云国公这人没啥大本事,唯独脸皮厚。 众目睽睽之下,他就像是没事人一般,大手一挥,气势汹汹,“一事归一事,今日,本国公来你成平伯府,只是按律要回本国公女儿的陪嫁。” “当然,本国公还带了仵作。”云国公将身侧的仵作拉到众人面前,“成平伯,本国公大女儿死得若无蹊跷,你为何不让仵作验尸?” “若非你百般阻挠本国公验尸,本国公又岂会开口为难你。” 云国公下巴一抬,就像是一只斗鸡般地瞪着云紫芙,“你不是打小就同柔儿关系好,眼下她死得不明不白,本国公今日前来只是为柔儿讨一个公道。” “你们若真是姐妹情深,便该支持为父,而不是在这胳膊肘向外拐。” 他可是做足了准备才来成平伯府的,瞧着众人脸上反应,云国公心里突然又有了底气。 他就不信,他话都说成这样,云紫芙这臭丫头还会袖手不管此事。 只要他咬准大丫头的死有蹊跷,这成平伯就吃不了兜着走,届时,还不是他想要什么,成平伯就得给什么! 云国公这算盘打得是所有人都瞧出来了。 云紫芙与云倩相视一眼,她们来之前只是怀疑云柔的死与李公公幕后之人有关。 但现在…… 她们俩都懵了。 她们的爹爹不是李公公的人吗? 如果说大姐姐的死真与李公公幕后之人有关,那她们爹爹在这里闹什么? 演戏吗? 本是喧闹的灵堂,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云紫芙转头,望向灵堂正前方还没有盖棺的云柔遗体。 大姐姐尸骨未寒,她的夫婿与爹爹却在灵堂之上闹得不可开交。 他们两人是真的关心大姐姐吗? 怕是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灵堂之上,岂能喧哗?”云紫芙星眸冒火,瞪向云国公与成平伯,“你们二位若是要争执,不妨换个地方。” 云紫芙扶着云倩,两人缓缓走至云柔灵前。 成平伯府负责给来客香的丫鬟一脸郁结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点香递给眼前两位夫人,还是听从伯爷的话,不用招呼云国公的人。 “怎么?听不懂世子妃的话?”上官彧这才幽幽开口,“世子妃要祭奠亡姐,你们谁敢阻?” 成平伯识时务的立马开口,“傻站着做什么!” “快给世子妃递香。” 他挑眉望向云国公,“岳丈,咱们的事,去院子里谈,你意如何?” 碍于上官彧的存在,云国公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成平伯见云国公这反应,心中满是讥讽:吃软怕硬的老家伙。 “二妹夫,劳你挪步给姐夫我做个见证。” “邬德。”上官彧对着守在屋门外的亲随吩咐着,“守着世子妃。” 他这才随着成平伯一起往院子里去。 偌大的灵堂瞬间安静下来,云紫芙扶着云倩往棺材处走,她们想要最后见一见云柔。 “世子妃,请留步。” 还未走近,就被成平伯府的丫鬟给拦住,“大夫人是摔死的,死状不雅,您还是……” 云紫芙抬眸,怒瞪那丫鬟,“让开!” 那丫鬟尽忠职守地站在原地,不挪分毫。 “怎么?非得让本世子妃开口唤大姐夫进来,才能见大姐姐最后一面吗?” 云紫芙心中疑惑更甚,“还是说,你们成平伯府有鬼,我大姐姐的死真如云国公所言有蹊跷?” 那丫鬟听到这话,才不情不愿地挪开身子。 走过那丫鬟身侧时,云倩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味,她心中疑惑,正想开口告诉云紫芙,只见眼前银光一闪。 “二姐姐,小心!” 云倩使出吃奶的劲,将那丫鬟撞开。 “你怎么样?”缓过神来的云紫芙,立马扶起倒在地上的云倩,“还能走吗?” 见云倩点头,云紫芙赶忙扶着她往院子里走。 “怎么回事?”上官彧闻声赶来,看到邬德正与成平伯府的丫鬟交手,薄唇勾起一抹讥讽笑意,“成平伯,这便是你府待客之道?” 成平伯傻眼,“世子,冤枉啊!” “这婢女是云氏的陪嫁,她是云国公的人!” 云国公哪里瞧见过这阵仗,整个人都缩在门后,耳尖的他听到成平伯的话,立马大声吼着,“成平伯,你少诬赖人!” “本国公也是今日第一次见这丫鬟!” 同样躲在门后,时不时往厅内瞧的何氏立马附和,“世子明鉴,这丫鬟确实不是我们云国公府的。” “确实不是。”云紫芙被上官彧护在身后,小声道,“我从未在云国公府见过她。” 成平伯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你们云家人是讹本伯爷讹上瘾了?” “这丫鬟明明是你们云国公府的陪嫁!” 上官彧冷冷扫过成平伯的脸,见他不似在撒谎,“邬德,捉活的。” “大姐夫稍安勿躁,待擒获此女,真相便可大白。” 成平伯点头,上官彧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世子,本伯爷的清白就靠您了!” 这丫鬟显然不是邬德的对手,被邬德踹倒在地,深知自己逃不掉了,也就放弃抵抗,很快就被擒住。 邬德压着她来到上官彧面前。 躲在门后的云国公见丫鬟被擒住了,立马从门后跑出来,“何氏,你上前认真瞧瞧,这丫鬟可是咱们府上的人?” 何氏走上前,在看清那丫鬟容貌后,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惊讶,“爷,妾身从未在云国公府见过这丫鬟。” 云国公、何氏的话,上官彧自是不会相信,可是紫芙也说没见过此女,那便足矣说明一切。 那女的被邬德钳制住,身子无法动弹,她抬眸,眼中杀意迸射,只见她嘴巴微微张开…… “当心!”上官彧伸手,将云紫芙拉至他身后。 邬德见到上官彧伸手的那一刹那,立马用力将那丫鬟的脸扣向地,不再给她任何作妖的机会。 “扑通”一声。 引得在场女眷再度惊慌失措、尖叫连连。 云紫芙被上官彧护着,心里虽有害怕,却也没有那么害怕。 她看着身子直直倒地的云国公,惊呼出声,“爹爹!” 第29章 马脚 云国公眼睛瞪得滚圆,他伸手想要去摸一下喉咙疼痛处,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倒在地上的,视线望向何氏,伸手,嘴巴一张一翕,似是在说,“救、救、救我……” 云紫芙想要往云国公尸体处去,却发现云柔紧紧地抓着她,对着她猛摇头。 灵堂内一片混乱。 上官彧始终护在云紫芙的左右,没有离开半步。 “二姐姐,别过去。” 云柔警惕地环顾四周,最后视线定定的落向站在云国公尸体旁嚎啕大哭的何氏身上。 刚才安王世子手下压着那丫鬟过来时,她捕捉到了何氏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 她们出嫁时,身边的丫鬟都是何氏安排的。 所以很有可能,这丫鬟是大姐姐出嫁时,何氏安排陪嫁的,所以爹爹、二姐姐和她都没见过,但成平伯却笃定这丫鬟是云国公的陪嫁。 只是此刻人多眼杂,不适合讨论这些。 大姐姐死得蹊跷,她不能再让二姐姐涉险。 “世子,那丫鬟……”邬德本就乌漆墨黑的脸,眼下乌云密布,“服毒自尽了。” 上官彧黑瞳微凝,满眸不悦。 他扶着云紫芙往后挪了挪,远离人堆,“要先送你回府吗?” “我想留下来看看。”云紫芙眉头紧皱,素手抵在胸口,“衙门会接手这案子吗?” “犯人已死,此案怕是查无可查。” 云紫芙身形一晃,“怎么会这样……” “二姐姐,撑住。” 云紫芙悲从心来,她自幼就不喜欢云国公,甚至心中对他满是怨恨。 恨他的花心,恨他的不负责任,恨他辜负了娘亲,更恨他将她的婚事当做是一场交易,将她当做货物,高价卖出。 可现在她没有爹爹了。 她还没有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他怎么就死了呢? 安王府书房内。 云倩如坐针毡,等了好半天,终于看到上官彧姗姗来迟的身影。 “二姐姐,怎么样了?” “喝完安神的汤药,已经睡了。”上官彧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笑意尽散,如墨的黑瞳透着一丝阴鸷。 “刚在成平伯府,你是如何发现那丫鬟有问题?” 云倩深呼一口气,稳住自己心神,“妾身认出那丫鬟身上的味道。” “味道?” “是的。”云倩紧张点头,她之前便发现上官彧只有在二姐姐面前,才会撤去满身戾气,温和待人,“李公公曾送我去伺候过一个贵人。” “那贵人虽脸带面具,但是身上有着一股子独特的浓香。” “那丫鬟的身上也有这股味道。” 上官彧黑眸微凝,“若是再让你遇见那贵人,你可能认出他来?” 他并不怀疑云倩所言。 “妾身未见过他的样貌。”且那时候她被灌了药,意识模糊,根本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唯有那股子浓郁香味,似是刻在她的脑海中,怎么忘都忘不掉。 “只能靠香味辨认。” 经此一事,那幕后之人怕是不会再用那香了,“你觉得何氏有问题?” “恩。”如今她唯有仰仗安王世子的庇护,才能活下去,自是不会有所隐瞒,“当时场面混乱,但妾身发现,何氏似是很惊讶那丫鬟的举动,她们是认识的。” 她道出心中疑惑,“自从夫人过世后,云国公府内大小事务都由何氏接手,我们出嫁时,身边的丫鬟亦是何氏安排的。” “随我一同进李公公府的丫鬟便是何氏的心腹,亦是那丫鬟设计诱大姐姐和二姐姐去李府的。” “所以……”云倩心里亦恨着云国公,要不是他将她送入李公公宅邸,她又岂会被人肆意糟蹋? 在他眼里,她们这些女儿就是一个物件,一个可以为他换来银子的物件。 他从未在意过她们的死活。 可他也是生她、养她的亲爹。 今日亲眼看到他死在自己面前,心里还是很难过的。 从今往后,她与二姐姐便再也没有爹爹。 二姐姐还有安王世子可以倚靠,而她呢? “世子,我爹这人好逸恶劳、贪财好色,何氏论姿色,根本无法与二姐姐的娘亲相比……” 这么多年,她们姐妹三人始终想不通,她们爹爹那么一个喜新厌旧的臭男人,怎么就单单对何氏情有独钟。 “何氏这人,不得不防。” 上官彧听到这话,视线扫过云倩,“找机会,把你刚才同本世子说的这些,捡重要的同世子妃说一说。” “没有本世子的陪同,世子妃若是想要回云国公府,你想办法拦着。” “是。” 这一觉,云紫芙睡得并不踏实。 梦中,她走在一根麻绳之上,两侧是高耸入天的悬崖,低头,一眼望不到头,漆黑一片,跌入其中,定会万劫不复。 她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怎么走都走不完。 直到耳畔隐隐传来一道熟悉的温柔嗓音。 “紫芙,醒醒。” “世子……”云紫芙骤然睁眼,星眸慌乱,坐起身,大口的喘息着。 她清楚地记得梦中发生的一切。 “喝杯热茶,缓缓。” 云紫芙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指尖温暖渐渐蔓延,驱散着她心底的恐惧。 她回来之后,喝了一杯安神茶便沉沉的睡去,抬眸,窗外漆黑一片。 她这是睡了多久? “世子,现在是什么时辰?您怎么还没睡?” “刚到亥时,正准备睡。” “我……我想去看看三妹妹。” “你睡下后,我便也派人给她送了安神茶。”上官彧怎么可能这时候放她离去,让他自己独守空房,“紫芙,云国公的尸体已经被何氏从衙门领回去。” “只半日便领回去了?”尸体从衙门领回去,便说明她爹爹这案子已经告一段落。 “世子,按照衙门的正常流程,我爹的尸体能这么快被何氏领回去吗?” 上官彧如墨的黑瞳内闪过一丝赞赏,他家紫芙真聪明,一下子就问到了关键处。 “按照衙门正常流程,最快怎么也得两三日。” “是马大人在暗中帮何氏吗?” 第30章 心泣 “不是。” 盛京府尹这个位置,官职不高,但没几把刷子是没有办法坐稳这个位置的。 这盛京城内随便砸下一块砖都可能砸到个皇亲国戚,这各高门之间姻亲复杂,牵连甚广,盛京府尹除了要处理盛京城内每日的各项日常事务,处理案子的时候,更是要查清楚此案牵涉的各种关系。 这马大人明面上瞧着与他和皇帝都没关系,是靠着家族运作,才做到着盛京府尹的位置上。 他平日里行事用八面玲珑来形容那是一点都不为过。 尤其是马大人这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那是让谁都挑不出一点问题来。 马大人年岁比上官彧、皇上虚长不少,勉强算是他们兄长,打小读书,这两位富贵主儿都是抄人马大人作业的。 直到马大人回祖籍备考,在上官彧的提点下,才彻底断了与他们在明面上的联系。 “马鹏行事向来有分寸,若何氏只是使银子,他定不会这般卖力干活。” “可他上次,明明人证物证俱在,他还是将爹爹放出来了。” “案子的性质不一样。”上官彧抬眸,似是无心一问,“怎么?紫芙不信我?” “觉得我看人不准?” “我不是这意思!”云紫芙赶忙摇头,“我就是觉得这马大人挺不靠谱的。” “你说,咱们盛京城内的官员若都同他一样,那百姓们该怎么活?” “阿嚏!阿嚏!” 在衙门内查看卷宗的马大人,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心中满是疑惑。 这盛夏的夜,他热得都把长衫脱了,怎么还能打喷嚏呢? 云紫芙睡不着,但是又怕自己翻来覆去会打扰上官彧休息,她只能直挺挺地躺在那,紧闭着眼睛,任由思绪蔓延。 那丫鬟本来刺杀的目标是她,后来无计可施之下才将目标改成她爹爹?还是说,那丫鬟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没改过,只是误杀了她爹爹? “紫芙,你睡了吗?” 云紫芙不想上官彧担心,努力控制着呼吸,但事实是,她紧张的五官都微微皱在一起,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上官彧单手撑着脑袋,轻轻笑出声来,无奈摇头。 怎么办,他家紫芙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待他反应过来时,手已经伸出去,捏住了云紫芙小巧的鼻子。 “呼!”云紫芙睁开眼,挣脱开她的手,盘腿坐起来,不满地瞪着上官彧,“世子,您怎么还不睡!”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怎么还没睡?” “我……”云紫芙尴尬地撇过头,“刚才睡太多,睡不着了。” “小骗子!”上官彧食指轻轻地弹了下她光滑嫩白的额头,“这是你第一次食言而肥?” “恩?” 云紫芙满眸疑惑,她不过就是假装睡觉,哪里食言而肥? 瞧她水漾的眸子全是不解,上官彧便知道,眼前的少女还是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还需要再加把劲。 “说好会相信本世子,可每次遇到事情,你都不用愿意同我说实话。” 上官彧抬手,右手食指轻轻地点在她的心头,“你的心,还未向我打开。” 四目相接,云紫芙紧张地咽着口水,“没、没世子、你、你说的那么严重……” 云紫芙急火火地解释着,“我只是不想打扰世子您入睡,怕您明日早朝又告假。” 若是上官彧明日再不去早朝,那他便是连续三日未上朝。 那讨人厌步琰之,怕是又要登门来指桑骂槐一番。 “我回房前,便已经写折子告假了。” “阿?”云紫芙傻眼,这早朝是想告假便能告假的吗? 她怎么记得,上一世,步琰之哪怕是高烧不退,都坚持去上早朝呢? 上官彧右手轻轻地抬了下她的下巴,“嘴巴都能飞进一只虫了。” “放心吧,皇上不会追究的。” “那、那咱们……睡吧……” 话刚说完,云紫芙便察觉到不对,赶忙摆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时候不早了,咱们、咱们该睡了。” “不对……” 云紫芙美眸懊恼,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一下,这都说的什么话呀! 上官彧见她又想拿被子将自己裹起来,赶忙扯住被子,“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他率先躺下,将光滑的丝绸被搭在肚子上,“咱们躺下,边聊边睡,如何?” “恩……” 云紫芙暗暗松口气,连忙躺下,“世子,其实……” “其实我刚一直在想,那丫鬟的目标到底是我,还是爹爹?” “爹爹是因为被误杀……” “与你无关。”上官彧斩钉截铁的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当时你与云国公直接隔着两三人呢。” “那丫鬟显然是一个受过训练的死士,她的目标打从一开始便是云国公。” “佯装袭击你,也只是为了有机会能够靠近云国公罢了。” “真的?” “你瞧,你又不信我。” 上官彧三言两语便打消了云紫芙心底盘横着的疑虑,“我爹虽然是盛京城内出了名的混不吝,但也罪不至死,那丫鬟为何要杀他?” 这是云紫芙想不明白的。 对了,当时是三妹妹第一个发现那丫鬟不对劲的。 三妹妹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只怕……”上官彧转过身,视线落向云紫芙处,面色凝重,“大姐姐的死另有蹊跷。” 云紫芙美眸一亮,“我明白了!” “当时爹爹吵着、闹着要让仵作验尸,成平伯虽有阻挠,但那丫鬟见我们去了,怕我们支持爹爹验尸,所以……” 所以那丫鬟才会宁死也要除了爹爹。 “那丫鬟会是谁的人?” “我已派人去查,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 “紫芙。”上官彧突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别怕,有我在呢。” “我保证,再也不会让你遇到这样的事。” “想哭便哭吧。” 云紫芙好不容易憋住的泪水,在这一刻再度不受控制。 她双手紧紧的抓住上官彧腰间寝衣,将脑袋深埋进他那宽厚而有温暖的怀抱,“世子,我没有爹爹了。” 第31章 误会 第二日。 云紫芙对镜梳妆。 “丁香,我的眼睛是不是很肿?” “世子妃放心,奴婢拿鸡蛋给你滚一滚,很快便能消肿。” 丁香视线忍不住地往坐在桌前正在喝粥的上官彧处瞟去,她压低嗓音,“世子妃,要给世子爷滚一滚吗?” 世子妃眼睛红红肿肿的,世子爷眼底淤青一片,这外人若是看见,指不定怎么想呢。 云紫芙摇头,她嫁入安王府这么久,发现上官彧身边并无侍婢伺候,书房内只有一个小内侍候着,平时出门基本上都是邬德跟在其左右。 他好像很不喜欢旁人触碰他。 “可是……”丁香轻声道出心中顾忌,“前些日子,世子妃您为了夺回老夫人的嫁妆,将国公爷送入衙门,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现在,国公爷去了,您与世子这模样去云国公府祭奠,怕是会惹来闲话。” “闲话?”云紫芙眉心微皱,星眸透疑。 她是女子,注重自己的容貌,这是天性,世子虽说样貌出众,世间少有,但他是男儿郎,眼底有点乌青,不是挺正常的吗? 这有什么好说闲话的呢? 云紫芙疑惑抬眸,“你有话直说,这般吞吞吐吐做什么?” “世子妃,守孝期间,你与世子不能同房。”丁香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们俩今日这般出门,容易被误会!” “误会什么呀!”云紫芙臊的小脸瞬间通红,“这都没影的事!” 她抬手,轻轻地锤了下丁香的手臂,“你这丫头……都跟谁学的这些有的没的。” 上官彧一字不落地将她们主仆二人的低语听完,适时开口,“怎么了?” “没什么!”云紫芙羞得都不敢往上官彧那多瞧一眼,她的视线落向丁香手中白白嫩嫩的鸡蛋上,“你、你要拿鸡蛋滚一滚眼睛吗?” 上官彧张嘴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这何尝不是一个亲近紫芙的好机会。 “紫芙帮我揉吗?” “好。” 云紫芙拿出一颗新鸡蛋,站在他身侧,低头,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哪怕这几日他们日日同床而眠,她都未曾在清醒的状况下离他俊美无俦的脸这般近过。 “我脸上有东西?” 云紫芙摇头,将脑中旖旎甩走,轻轻地推着手中嫩滑的鸡蛋。 云国公骤然离世,并未提前交代过他的身后事,眼下,整个云国公府都被何氏牢牢地拽在手中。 除了何氏所出之幼子云朗外,云国公膝下再无其他子嗣。 云朗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爵位。 何氏并未大肆操办云国公的葬礼。 再度走在熟悉的云国公府,看着满院素缟,云紫芙心底涌出无限伤感。 哪怕她再恨云国公,却从未想过要他的命,她只想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而现在…… 还未看到云国公的遗体,云紫芙的眼泪就忍不住地蓄在眼眶内。 跟在云紫芙身后的云倩也没好到哪去,双眼通红,眼眶蓄着泪。 只是她们一行人刚刚走过外院门,就被匆匆赶来的何氏拦住。 何氏身穿白色麻衣,整个人歪歪斜斜地靠着身侧的丫鬟,“安王世子妃,您回去吧……” 云紫芙眉心微蹙,“云国公夫人,你这是何意?” “国公从衙门回来后便交代过,要将你逐出族谱,他就当作没生过你这闺女。”何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着,“妾身只是遵从国公遗愿,还望世子妃海涵。” 何氏的话刚说完,跟着她一同前来的何氏亲眷便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她就是那个忤逆女?为了银子,将自己亲爹送进衙门的忤逆女?” “就是她,怎么还有脸来。” “小点声,人家现在是安王世子妃,有人撑腰。” …… “你们胡说什么呢!”站在云紫芙身后的云倩忍不住开口,“不管过去发生何事,我与二姐姐都是爹爹的女儿。” “女儿回府拜祭爹爹乃天经地义之事,夫人,你这般拦着我们,就不怕爹爹九泉之下无法瞑目吗?” 何氏眼底的泪更甚,面色更显几分憔悴,她拿帕子抹着眼泪,“倩儿,本夫人何曾说过,不让你祭奠国公?” “本夫人知道,这人总是愿往高处走。”她抽噎了一声,眼底哀戚更重,“可你也不能为了攀上安王世子妃这根高枝就昧着良心说话。” “我说的句句都是公道话!” “公道话?”何氏重重叹息一声,“自打李公公出事以后,你便一直住在安王府上,国公几次想要去安王府接你国公府来住,都被你拒绝了。” “你若真孝顺,就该搬回来,为你爹守灵。” 何氏话刚说完,她身后两位嬷嬷就立马上前,抓住云倩的手,把她往院子里拉。 “三小姐,夫人都发话了,你还是回府来住吧……” “你们放开我!” 云紫芙一脸懵逼,完全想不明白,事情怎么朝这个方向发展了?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身体却本能的上前去阻挠,想要将云倩给拉回来。 “你去抢什么?” 上官彧伸手,将她拉回他的身侧,黑眸扫过一眼云紫芙,确定她毫发无损,抬眼,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笑意,“当着本世子的面,云国公夫人都敢抢人,勇气可嘉。” 将云倩从两名仆妇手中抢回来的邬德,扶着她退回到上官彧身侧。 如果说上官彧之前对云倩的话还有所怀疑,那么此刻,他心中最后那点子怀疑也被何氏给消除了。 说不定他真能靠拿这云倩引蛇出洞。 “紫芙,今日还去祭奠吗?” 云紫芙摇头,眼下这情况,就算世子为她与三妹妹强行开一条道出来去祭奠爹爹又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何夫人不欢迎我与三妹妹,我们姐妹俩走便是。” 爹爹已死,从今往后,云国公府与她再无任何干系。 “世子殿下,自古女子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何氏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今日说什么都不能让云倩那贱人离开云国公府,“倩儿是我云家姑娘,你强行留她在安王府是何意?” “你与紫芙新婚燕尔,难道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第32章 出手 何氏就算再厉害,也是一个妇道人家,她会的那些手段,对付云国公后院的那些女人可以,想要对付上官彧,那真是不够瞧。 上官彧挑眉,笑得云淡风轻,“云国公夫人你既然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就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他话音刚落,马大人便领着盛京衙门的捕快、衙差冲了进来。 “你们要做什么!” 何氏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世子,您这是要公报私仇?” “夫人这话奇怪得很,你我之间哪来私仇?” 上官彧说完这话,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何氏,牵着紫芙的手,避开人潮,往云国公府外走。 自打他那次将云国公押入衙门那天起,上官彧便让人将云国公周围的人都查了个底朝天。 这些年,何氏的那些兄弟姐妹,没少打着云国公的名义在外惹是生非。 这何氏为了彰显自己嫁了一个好夫婿,那是没少帮补娘家。 如果说云国公只是一个贪财好色之徒,那何氏众人,就是一群没有礼义廉耻的水蛭。 他们一个个攀附在云国公的身上,为了赚取更多的银子,获得更多的权力,一步一步诱着云国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本来便是准备放长线,用云国公钓出那幕后黑手来。 如今云国公都死了,这些国之垃圾也该是时候除一除了。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云紫芙整个人都还晕乎乎的。 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超出了她的预想,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本是驾马前往云国公府的上官彧,回程的时候,让邬德驾马带云倩先回去了。 他自己则是坐在马车内陪着云紫芙。 “紫芙,你别误会,我对云倩并无任何一丝其他想法。” 云紫芙眼睛飞快地眨着,“世子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咱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若是此刻马车内有铜镜,云紫芙便会知道,她脸上的表情是有多么的僵硬,让人一眼瞧着就不自然。 “您喜欢谁,都是您的自由,待你想要与那姑娘完婚时,告知我即可。” “你是这么想的?” 云紫芙重重点头。 这些不都是他们之前说好的?等他寻到心仪的姑娘,便告诉她,然后给她和离书。 “只是……”云紫芙面色凝重,“世子若是真喜欢三妹妹,怕是……你我和离后,会对三妹妹……” “够了!”上官彧脸上的温柔面具终是绷不住,如墨的黑瞳透着丝丝阴翳,“云紫芙,你到底有没有心?” 她的心是木头做的吗? 他一再对她示好,处处顺着她的心意,事事以她为先,耐着性子哄她、陪她,她想要什么,他都尽力满足。 她为什么还不对他动心? 是她有问题?还是他做得还不够明显? 云紫芙不知所措地瞪着上官彧,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世子,是我说错什么话,惹你不高兴吗?” 上官彧深呼一口气,对上她那双澄澈而又不知所措的瞳眸,心中就涌出一股无名火来。 “嘭”。 他的手掌重重地拍向云紫芙背后的马车壁。 云紫芙下意识地想要躲,奈何她被他困在两臂之间,无处可逃。 “世子,您、您冷静一点。” “你在害怕?” 察觉到怀中人儿的身子在微微轻颤着。 上官彧心底怒意更甚,撑着马车壁的手指紧紧握成了拳,下巴微扬,凶狠地瞪着云紫芙。 “你觉得本世子会打你?” 云紫芙眼透迟疑,心想: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又为什么突然这般生气? 而她眼底的迟疑,无疑在火上浇油。 上官彧理智全无,低头,薄唇印上那张他肖想许久的娇艳红唇,似是惩罚一般,张嘴,用牙齿重重咬了下。 口中传来的丝丝血腥味,让他瞬间恢复理智。 视线落向那已经微微肿起,渗出血丝的娇嫩红唇,他难得地不知所措起来。 “对不起,紫芙,我、我不是有心的。” 马车停下后,云紫芙迫不及待的逃离,非一般的逃回修竹苑,紧闭房门,将追来的上官彧挡在了门外。 “紫芙,你听我解释。” “我、我不想听。”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世子,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 “好。”上官彧又恢复了好脾气,“我先去书房,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便让丁香来喊我。” 云紫芙背靠着房门,傻傻的站着,马车中的一幕幕似走马灯般,不断的在她脑海中盘旋。 他到底为何生气? 她的手轻轻抚上被他咬破的红唇,“嘶。” 好疼阿! 他是属狗的吗?什么都咬? “咚咚咚……” 敲门声再度想起。 “我不想见你!” “世子妃!”门外的丁香急眼了,“您为什么不想见奴婢?” “奴婢做错什么了?” “你告诉奴婢,奴婢立马改!” 见来人是丁香,云紫芙这才打开房门。 待丁香进来后,她立马又将房门关上。 丁香被她这举动搞得有些心慌,“世子妃,您……” “您的嘴怎么破了!” “谁咬您……” 云紫芙二话不说,直接捂住了她的嘴,“你小声点。” “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被人咬了吗?” 丁香飞快眨眼,示意云紫芙松手。 “记住,不许大声说话!” “世子妃!谁敢咬你!” 丁香满心好奇,不过这话说完,她又觉得奇怪,“可您不是和世子爷同坐一辆马车?” “有世子爷护着,谁能咬到您?” 那人是不要命了吗? 等等! 丁香瞪大眼睛,激动不已,“是世子咬了您!” “不对不对!”丁香轻轻地拍了下她自己的嘴,“瞧我这嘴笨的!” “世子哪能咬您阿!” “世子这是亲您阿!” 啧啧! 世子忍了这么久,终于对她家世子妃动手了! 她就说嘛。 哪个男人能抵得住她家世子妃丰肌秀骨,连柳下惠见到她家世子妃都会改性的。 “丁香!”云紫芙双颊绯红,水漾的瞳眸透着点点薄怒,“休要胡言乱语。” “世子品性高洁,芝兰玉树如画中谪仙,你怎能如此诋毁他!” 第33章 戳破 云倩心里慌得很,哪怕是回到安王府,她亦坐立难安,总觉得无形之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她想了下,还是决定去找云紫芙。 “二姐姐。”云倩对云紫芙娇唇上的伤痕一点都不陌生,眼中透着些许担忧,“世子责罚你了?” “没有!” 云紫芙摇头,“都是误会。” “我瞧瞧。”云倩不放心,直接掀开她的衣袖,仔细检查着她的双臂,确认没有其他伤口,才暗暗松口气。 想起她自己在李公公府上过的日子,云倩心有犹豫,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说,“二姐姐,如今大姐姐没了,爹爹也没了,这世上只剩下咱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 云紫芙重重点头,握着云倩的手,扶着她坐下。 “虽说世子身份尊贵,乃朝廷肱股之臣,咱们姐妹二人如今都仰仗他的照顾。”云倩想活,她不想死,但她更不希望云紫芙为了她而受委屈。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便不会停止。”云倩握着云紫芙的柔夷,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二姐姐,你是世子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不能任由他糟蹋。” 糟蹋? 云紫芙立马摇头,“三妹妹,你误会了!” “世子没有糟蹋过我。” 云倩的视线落向云紫芙唇瓣的伤口处,眉头紧锁,“二姐姐,男女之事,女子不应该一味忍受疼痛,你要适时反击,如果世子的举动令你不舒服,一定要阻止!” “阿?”云紫芙手背贴着她发烫的双颊,“没有!” 云紫芙见云倩越说越离谱,眼神示意丁香将房门关上,去外面守着,然后磕磕巴巴地将她和上官彧的事情道于云倩听。 “你的意思是你与世子只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假夫妻?” 云倩都有点开始怀疑她的耳朵。 上官彧有多紧张二姐姐,那日在李府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上官彧在她面前和在二姐姐面前,性子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一直以为上官彧这么做,是因为爱护二姐姐。 如今想来…… 他分明是怕吓跑二姐姐,所以才会在二姐姐面前戴上温柔面具,哄得二姐姐乖乖留在他身边。 没错,一定就是这样。 二姐姐唇瓣的伤痕便是最好的证明。 “我的傻姐姐。”云倩满眸无奈,她并不认同上官彧用“欺骗”的方式来蛊惑二姐姐留在他的身边。 但感情的事情是外人无法插手的。 二姐姐应该有一个知道真相的权利。 “世子怎么可能瞧得上我。”她这身子同花楼里的姑娘有何区别? 世子就算是眼瞎,也不可能娶她的。 “我与世子云泥之别,何氏挑拨你我姐妹关系的话,你听听便是,莫要当真。” “我……”云紫芙捕捉到了云倩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三妹妹,我没有受何氏挑拨,我就是觉得世子若……” 云倩伸手捂住云紫芙的嘴,“我的好姐姐,你若还想我能安心留在世子府,便别再说了。” “我和世子爷八竿子都打不着。” 她的食指尖指着云紫芙唇瓣的伤口处,“你觉得,世子为何咬你?” 不等云紫芙回答,她又继续问着,“有些人生气时是会咬人。” “但你觉得谁会咬这?” 见云紫芙那双澄澈无垢的星眸内依然带着满满的疑惑,云倩突然有些同情起上官彧来了。 这一下她二姐姐真不是白挨咬的。 她要是上官彧,根本不可能忍到现在,早就把二姐姐生吞活剥了。 “二姐姐,你出阁时,身边就没有嬷嬷给你讲讲男女同房那些事吗?” 云紫芙眉心微蹙,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同房的事情了? “当然有嬷嬷同我说过这些。”云紫芙有些气恼,“我都说了,我和世子爷不是那样的关系。” 她怎么说也是嫁过两回人,怎么会看过避火图。 “二姐姐,世子喜欢您,所以才会生气,才会失控亲了你。” “三妹妹!”云紫芙慌乱站起身,“莫要胡乱猜测,世子娶我,只是碍于形势所迫……” 旁人也许不了解云紫芙,但云倩一眼便看透了问题所在,“你早猜到世子喜欢你,只是不愿意相信,不敢相信。” 面对从小一同长大的妹妹,云紫芙就像是一个透明人,她避无可避。 “我想不明白,世子这般芝兰玉树,宛如画卷里走出的谪仙,能文能武,乃朝廷肱股之臣,未来不可限量。” 云紫芙的自信心早就在上一世被步琰之消磨殆尽,“他这般好,怎么会喜欢我。” “二姐姐!”云倩重重叹息一声,没有在逼着云紫芙,她只是伸手,轻轻地抱住眼前的云紫芙,“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二姐姐,在我眼里,没有哪个臭男人配得上你。” “勇敢一点。”云倩拿她自己打趣,“你看我,哪怕被爹爹送入李公公府,都没有放弃寻找真爱,二姐姐为什么要放弃?” “也许结果不尽人意,但寻找真爱的过程是属于我们独有的,必定精彩纷呈。” “幼时,咱们三人一起躺在床上,不是约定,嫁人以后,定要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不要让娘亲的悲剧在我们身上重演。” 云紫芙将脑袋倚在云倩消瘦的肩膀上,眼泪止不住地落下,过往三姐妹一起相拥而眠的画面历历在目,可大姐姐却已经不在。 她明明重新活了一回,明明想要改变,却一直困在上一世的魔障之中。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天昏地暗,直到眼泪都哭干了才停下来。 上官彧在书房久久没有等来云紫芙,担心得坐不住,想要过来看看云紫芙气消了没。 结果走到院子里,便听到有人在嚎啕大哭。 他瞬间懵了。 是他刚才太过用力,真把她咬疼了? 他收回已经抬起的脚,默默转身,步履沉重地回头,没走进步,又转过身来,想要进屋安慰。 如此反复好几次,最后还是决定回书房。 云柔下葬当日,云紫芙、云倩两人一大早便赶到了成平伯府,想要送云柔最后一程。 “怎么会这样?” 第34章 执念 云紫芙站在成平伯府门口,满眸诧异。 成平伯府门匾、门前守门石狮上的素缟已经被撤下。 按照习俗,成平伯府这素缟最起码得挂完三七才能撤。 她沉着一张脸,不满地想要进府,好好地问一问成平伯,为何这么早便将素缟撤去。 “你们干什么!”守门的护院直接握着手中长棍,挡在云紫芙身前。 “让开!” 云紫芙眉心紧皱,“吾乃安王世子妃,今日特意前往为成平伯夫人送葬。” 守门的护院也是拿银子当差的主,亦不想得罪安王世子。 “你们走吧,莫要为难我们这些当差的。” 云紫芙还想说什么,察觉到身侧的云倩轻轻地拉扯了她一下,默契地不再多言其他。 “这位大哥。”云倩随身携带的钱袋内拿出一银锭,悄摸摸地塞到那护院的怀中,“瞧您这面相便是一个心善之人。” 那护卫拿了银子,态度立马变了,“那日云国公大闹成平伯府,还意外在府上遇刺而亡。” “伯爷觉得晦气,自衙门回来后,就命人扯掉素缟,将云氏从族谱中除名。” “什么?”云紫芙惊呼一声,彻底懵了,“那我大姐姐的遗体呢?他可有好生安葬?” “这……”护卫面色尴尬,“小的就是一看门的,哪知道伯爷的家事。” “你们快回吧。”护卫瞧她们两人眼透怒色,怕她们两人在门口闹起来,“你们两个妇道人家,就算是进去了,又能如何呢?” 这成平伯明显就是瞧着云国公死了,没人会再为一个死人撑腰,这才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云柔身上。 云紫芙伸手紧紧握住云倩握成拳的手腕,“三妹妹,咱们先回去。” “恩。” 从马车上下来,云紫芙便问着门房,“世子从宫里回来了吗?” “回世子妃的话,世子已经回府。” 听到上官彧回府,云紫芙赶忙提起裙摆,大步往书房而去。 云倩跟在云紫芙的身后,见她停在书房院门外,不解开口。 “二姐姐,你怎么不走了?” “走、走。” 云紫芙在心中暗暗叹气。 自从那次以后,她与上官彧已经有三日未见。 这三日,他天天宿在书房。 她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何生气,便也一直没主动寻他。 眼下,为了大姐姐的事情,她自是顾不得那么多。 “世子!”云紫芙推开书房门,火急火燎地往他桌前走去,“出事了。” “万事有我,别着急,慢慢说。” 短短十字,却让云紫芙莫名的安心。 “那日我们从成平伯府回来后,成平伯便将素缟撤去,将大姐姐逐出族谱……”云紫芙眼中透着懊恼,是她太笨了,怎么就没想到成平伯会来这么一出。 “如今,也不知他将我大姐姐的遗体弄去了何处。” “邬德!” “奴才在!” “立马去查,成平伯夫人遗体在何处。” 说完,他停顿了下,“对了,派人去成平伯府递个话,问问他是不是想同云国公落地一样的下场。” “是。” 云紫芙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妾身在此替大姐姐谢过世子。” “家事处理完了,咱们继续聊国事?” 坐在一侧的步琰之,见云紫芙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似是没看见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黑眸内透着些许不爽,“世子妃,你还有事吗?” 梦中一直围着他转,甚至不惜与他一起共赴黄泉的女人,眼下却事事围着他的好兄弟,完全不将他放在眼内。 步琰之根本不想被那荒唐的梦境所扰。 但这些日子,那场荒唐的梦境就似怨鬼一般,夜夜来缠。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情绪似是受梦境影响,每每在遇到云紫芙时,他的脾气就会不受控制,心情也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受影响。 甚至上一次,在公然听到她说她不喜欢他时,他心底会涌出莫名怒意。 满心满眼都只有上官彧的云紫芙,在听到步琰之的声音后,吓了一跳,“小步将军,你、你怎么会在这?” 步琰之冷笑一声,“本将军一直都在坐在这。” “世子妃这是白长了一双眼。” 云紫芙自知理亏,确实是她突然闯入,打断他们,她深呼一口气,大度的不同步琰之计较。 “是妾身失礼了。”云紫芙对着上官彧行一福礼,然后领着云倩大步离去。 步琰之痴痴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余光扫到云倩,“跟在世子妃身边那女子便是云倩?那个杀了情郎夺来李公公账册交给你的女子?” “没错,就是她。” “你为何要留这般心狠手辣、满腹心机的女子在府中?” 尤其还将这女子留在了云紫芙的身边? “她是紫芙的庶妹,她们姐妹二人自幼关系就不错,紫芙留她住在府中,我自是没理由赶人走。” 步琰之显然是不信上官彧这鬼话的,“你何时变得这般听女人话?” “非也非也!”上官彧摇头,眉眼之内皆是笑意,“我只是听媳妇话。” “其他女人说什么,同我有何干系?” 步琰之好心提醒着,“物以类聚,你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琰之,我发现……”上官彧深邃的黑瞳内透着一丝探究,视线落向步琰之处,“你是不是对紫芙有什么偏见?” “我对她……有什么偏见?” “不然,你为何鸡蛋里挑骨头,老是看紫芙不顺眼?” 上官彧黑眸微凝,调侃着,“还是说,紫芙曾经对你做了什么?让你耿耿于怀到现在。” “没有。” 上官彧的问题就似一阵清风,将他心尖迷雾吹走。 步琰之仔细的想了想,好像在梦中,云紫芙除了设计她自己落水被他所救,让他不得不娶她外,并未做其他任何出格之事。 而眼下,因她落水而迎娶她过门的人变成了上官彧。 他心底竟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明明是同一件事,为何结果会不同? 难道正如她所说,她落水是意外,并非她精心设计? 不,一定不是这样的! 第35章 无德 云倩随着云紫芙一起往修竹苑走。 想起刚才书房的那一幕,云倩忍不住地多瞧了云紫芙几眼。 “怎么了?”云紫芙察觉到她的异样,以为她是在担心云柔的事情,柔声安抚,“有世子帮忙,咱们一定能寻回大姐姐遗体。” “恩。”云倩点头,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 她因生活所迫,游走在几个男人身侧,别的不提,但论看男人脸色这事,她一定是比二姐姐瞧得准。 那步琰之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冷着一张脸,似是完全无视着二姐姐,后来开口说话时,语调内甚至满满嫌弃。 也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视线时不时地会瞟向二姐姐,而且他看向二姐姐的眼瞳内带着丝丝探究。 那份探究,完全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感兴趣时才会有的。 “怎么了?”云紫芙勾住云倩的臂弯,两姐妹走在曲曲折折的回廊内,“你不想世子帮忙?” “怎么会!”若是没有世子,就以她与二姐姐现在这情况,哪有能力寻到大姐姐的遗体。 在这个人吃人的盛京城内,她不过是一个无根的浮萍,眼下唯有攀附安王世子,才能苟延残喘。 二姐姐比她好一些。 只是,谁能保证安王世子会一辈子像现在这样尊重、疼爱二姐姐呢? 对上云紫芙那双澄澈无垢的明亮星眸,云倩犹豫了一下,未将步琰之的事说出来。 她轻轻叹息一声,“二姐姐,若是没有你,此刻我怕早已同大姐姐一般,成了一具没有呼吸的冰冷尸体。” “呸呸呸!” “瞎说什么呢!”云紫芙不满地板起脸来,娇唇微微嘟着,“咱们不说这些。” 她现在根本听不得任何一个与“死”有关的词。 “一切都会好起来。” “恩。” 云紫芙见云倩虽是点头附和,可眼中依旧愁云惨淡,“三妹妹,如今,只剩咱们姐妹二人相依为命。” “过去都是大姐姐照顾你我二人,从今往后,我会照顾你的。” “我知道。”云倩心头一暖,“二姐姐别担心,我只是在想,伤好以后,自己能干些什么。” 她总不能日日待在世子府,混吃等死。 就算云紫芙、上官彧没意见,愿意这样养着她,但她自己也接受不了。 云紫芙眼睛一亮,她之前便一直在想这件事,只是碍于最近事情太多,没有真正实施。 “三妹妹,我想在盛京重新开一间恒安堂。” “真的?”云紫芙的计划让云倩大为吃惊。 她没有想到,云紫芙如今都已经嫁入安王府,成了安王世子妃,居然还想用心经营自己一份产业。 “二姐姐,你一定可以的。”云倩给云紫芙加油鼓劲。 “咱们一起呗!” 云倩在短暂的犹豫后,便摇头拒绝,“我不会医术,去了也只会给二姐姐添乱。” “二姐姐,你莫担心,我不会再自暴自弃。” 她想成为二姐姐的倚靠,就想现在她依靠着二姐姐一般,“容我想想,待我想到伤好之后想要做的事,一定会来找二姐姐商量的。”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姐妹相视而笑,手挽着手继续往前走。 上官彧是申时带着消息而来的。 自从他“咬”了云紫芙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回房。 两人看向彼此的视线内都带着丝丝尴尬,不过很快,这份尴尬便被冲散。 “邬德已经查到了,云柔的尸体在……” 上官彧万万没有想到成平伯这般不是人,“在郊外乱葬岗。” 早知如此,他那日收到消息后,便会立马派人去将云柔的尸体寻回来。 “什、什么……”云紫芙水漾的眸子里瞪得滚圆,双手微微颤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漱漱落下。 怎么会是在乱葬岗呢? 她以为成平伯气恼归气恼,但念在与大姐姐夫妻一场的份上,定会寻一处地方,将大姐姐好生安葬。 她猛地站起来,“世子,我要去乱葬岗。” “现在就去。” 她一刻都坐不住。 “我已经命人去寻云柔的尸体。”上官彧并不想让云紫芙去乱葬岗,那不是姑娘家该去的地方。 他更担心云紫芙亲眼见到乱葬岗内的场景后,情绪会更加的失控。 云紫芙摇头,皓齿咬唇,美眸透着倔强,“世子若是不愿带我去,我自己去便是。” “哎。”上官彧重重叹息一声,无奈妥协,“我陪你去。” 盛京郊外的乱葬岗,成群的乌鸦盘旋在半空,一声声嘶哑的叫声,如同鬼魅嘶吼。 霞光渐暗,天地阴沉沉地连在一起,夜色就像是一个怪兽,张着黑沉沉的大嘴吞噬着一切。 “呕……” 哪怕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可看到乱葬岗内横七竖八躺着的面目全非、四肢不全的尸体时,云紫芙还是没忍住的吐了。 云倩的情况并没有比云紫芙好多少,两人扶着一旁的柳树干,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要不你们先回去?”上官彧黑眸不忍,心中亦是不愿云紫芙看到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待寻到云柔的尸体,我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云紫芙、云倩两人相视一眼。 “世子。”云紫芙用帕子擦去嘴角的口水,面色苍白,但眼中却依旧透着坚定,“我们可以的。” 她来都来了,岂能什么都不做的就离开? 她抬眸望着侍卫手中的熊熊燃烧着的火把,视线挪向那不知有多深的尸坑。 “三妹妹。”云紫芙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握成拳,牙关紧咬,眼神坚定,“咱们把他们都烧了吧。” 就算是从这群尸堆里找到大姐姐的遗骸,又能如何呢? 不是被乌鸦啄得面目全非,就是被蛇虫鼠蚁啃食得七零八落。 她深呼一口气,“都烧了吧。” “黄泉路上有这么多人陪着,大姐姐一定不会再感到孤单与害怕。” 她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珠,在心中暗暗道:大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出这口恶气! 云倩对此并没有任何意见,点头应下,“好。” 第36章 和好 乱葬岗的这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都未停歇。 云紫芙寸步不离地守在这儿。 她不言不语地站在熊熊烈火前,视线紧紧的盯着火堆内一具具化成黑炭的焦黑尸体。 不管上官彧怎么劝说,她都未曾离去。 “紫芙,能做的你都做了。”上官彧如墨的黑瞳内此刻难掩阴翳,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提剑前往成平伯府,将他千刀万剐。 “云柔若是泉下有知,定能安息。” “安息?” 死后被丈夫扔进乱葬岗,从族谱中除名,大姐姐岂能安息? 云紫芙的手依旧紧紧地握着,“世子,你可知我大姐姐到底是因何而亡?”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但现在,云紫芙心中已然笃定云柔的死有蹊跷。 捕捉到上官彧黑瞳内一闪而过的迟疑,云紫芙伸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水漾的眼眸内全是恳求。 “世子,你说过的,绝不会骗我。” 上官彧发现,只要云紫芙用这双水漾的瞳眸巴巴地望着他,他溃不成军、弃械投降,根本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不堪受辱,咬舌自尽。” “什么?” 云紫芙错愕地站在原地。 而一直站在她身侧的云倩在听到上官彧的回答后,整个人身子一软,直直地往地上瘫去。 丁香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三小姐,你、你撑住!” “三妹妹,你没事吧?”云紫芙一心一意都在担心云倩的身体,以为她是气急攻心,并没有注意到云倩低头,故意躲避着她的眼神。 她伸手为云倩搭脉,“你身子还未痊愈,情绪不宜激动。” “我先命人送你回府。” 云倩抬眸,发现一侧的上官彧正在向她使着眼色,她尴尬地撇过眼。 上官彧不敢硬压着二姐姐回府,只能来为难她。 “二姐姐。”云倩伸手,紧紧的握住云紫芙冰凉的手,“咱们一同回去。” “大姐姐若是泉下有知,定是不愿你我为她病倒的。” 云紫芙美眸犹豫。 “二姐姐,我怕。” 这一句“我怕”,并不是云倩为了诓骗云紫芙回府才说的,她是真的发自肺腑的害怕。 从上官彧口中听到云柔死因的那一刹那,云倩才确定,大姐姐是受她牵连而死的。 这是那幕后之人对她的警告、示威。 他是想告诉她,哪怕她躲入安王府,他也会有办法弄死她。 就像是他弄死大姐姐一般。 成平伯明明已经给大姐姐设下灵堂,想要安葬大姐姐。 谁曾想到爹爹却大闹灵堂,最后被刺客刺杀,死在了大姐姐的灵堂之上。 之前她还能自欺欺人,骗自己说,一切都是巧合。 可现在呢? 这一切的一切,不管是大姐姐的死,还是爹爹的死,都是那幕后之人安排的。 云倩伸手抱住云紫芙,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二姐姐,我好怕!” “三妹妹?” 云紫芙轻轻晃着已经昏倒在她怀中的云倩,“世子,我们快回府。” “好。” 上官彧的视线冷冷扫过云紫芙怀中的云倩,黑眸微凝,仔细打量着云倩那张与云紫芙有着三分相似的脸庞,在确定云倩是真的失去意识晕过去,才将视线挪开。 他是绝对不会留一个对云紫芙耍心计的女子在她身边的。 好在这云倩虽颇有心计,但对是真心实意地待紫芙。 不然,不用别人动手,他第一个便摁死她。 云倩房内。 云紫芙守在云倩床侧,“朱大夫,三妹妹情况如何?” “病人伤口还未痊愈,需要静养。”朱大夫眉头都快打结了,“病人在这么折腾下去,怕是神仙都难救。” “外伤事小,心如枯槁、忧思忧虑,油尽灯枯之兆。” 朱大夫只治病,对病人的过往并不感兴趣。 但…… 他忍不住地又向云倩那娇艳的面容望去,明明那么年轻,似花朵儿绽放一般的年龄,怎么身子骨就如同一个一脚踏入棺材的老妇一般? 这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 “接下来半个月,病人不得离开此房一步。” “好!”云紫芙本身就是医者,自是不会怀疑医嘱,“都听您的!” 回到修竹苑,云紫芙看到已经坐在屋内的上官彧,张口道歉,“对不起。” “好好的为何道歉?” “若不是我任性妄为,世子岂会一夜未眠。” “又岂会错过早朝。” 他又因为她,告假早朝了。 她虽不懂朝政,却也明白,频频缺席早朝,定会引来百官争议。 “放心,皇上不会怪责我的。” 上官彧视线落向云紫芙眼底的乌青,眼透不忍,“你也折腾到现在,快去休息。” 云紫芙水漾的眸子望着起身欲走的上官彧,“世子,不去休息吗?” “我可以同你一起休息?” “为什么不可以?” 上官彧等得便是这句话。 云紫芙的这句话就像是尚方宝剑,让上官彧彻底心安,“那我先去书房沐浴更衣。” 他很有风度的将此间浴房让给云紫芙,没有趁火打劫的提议他们一同沐浴。 “我去去就回。”走了两步,回头,补了两句,“你放心,我很快便回。” “保证你一从浴间出来便能见到我。” 云紫芙站在原地,望着他渐渐消失在眼底的背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们这是恢复如初?和好了? 脑中下意识的浮出了那日他“咬”她的画面。 “阿!”云紫芙惊呼一声,用力摇头。 云紫芙,你在想什么! 她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拿着膳食进屋的丁香,望向云紫芙脸颊泛起的不正常红晕,“世子妃,您脸颊怎么这般红?” “是山风吹久,感染风寒了吗?” “没有!” 云紫芙手背抵着脸颊,“我怎么摸着一点都不烫?” 她转身往一侧浴间走去。 “世子妃,你去哪?” “沐浴!” “您刚不是同奴婢说,吃些东西垫一垫,再去沐浴更衣?” “我……”已经乱了阵脚的云紫芙,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你先放那,我出来便吃。” 她视线扫过丁香摆在桌上的绿豆百合莲子粥和几个她爱吃的小菜。 “你命人去厨房,再去备些吃食。” “阿?”丁香满头雾水,低头看着桌上的餐食,这些难道还不够世子妃用吗? “备些世子爱吃的” 第37章 随心 云柔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件令云紫芙头疼的事情,那便是云国公入葬。 前日在云国公府,何氏已然与她们二姐妹撕破脸。 如今整个云国公府都在何氏的把持之下,她该如何前去送葬? “怎么还不睡?”规规矩矩躺在一侧的上官彧在听到云紫芙的一声轻叹后,关心地问着,“不困吗?” “困。”眼皮子都在打架,明明觉得自己一躺下就能立马入睡,脑子却异常清醒,“但睡不着。” “有心事?” 云紫芙转过身,盯着上官彧完美侧颜,“世子,爹爹下葬那日,你能陪我一同去云国公府吗?” “我可以陪你去。” 上官彧学着云紫芙的样子,亦转过身,手臂垫在脑袋下,视线落向她开始微微泛红的耳垂,薄唇轻抿,下意识地上扬。 “你真想去吗?” 以他这些日子的观察来看,云紫芙虽然挺在意云国公意外被刺杀致死这件事,但她本人其实对云国公此人并无太多的感情。 最近几日,接二连三地出现意外。 云国公出殡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要是那幕后之人,定会选在那一日再度出手。 他并不想云紫芙因此涉险。 但在这件事上,他完全尊重云紫芙的意见。 “可以不去吗?” 云紫芙星眸迟疑,道出心中顾虑,“我若是不去,旁人可会觉得咱们安王府的人不懂礼数?” “不用顾忌之下,只需遵循你自己的内心。”他从来都不在意旁人的闲言碎语,“旁人说什么,都不该影响我们自己。” 云紫芙点头,沉思着,好半晌,才再度开口,“世子,我想去送他最后一程。” “不管我与他之间有何恩怨,人死如灯灭,我不该在纠结于此。” 父女一场,只论一个“孝”字,她也该去送这最后一程。 她不想让自己往后余生,都对此事耿耿于怀。 “好。”她既然已做出决定,那他便尊重,“我来安排,你放心去。” 两日后。 云紫芙身穿一身素缟,出府时,看到马车旁站着的那抹虚弱倩影,加快了步子,“朱大夫不是特意交代,你需要静养,半月之内不能离开房间。” “哪有那么严重。” 云倩笑着摇头,“二姐姐,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况且,我同朱大夫说过了,他让我控制情绪,一个时辰回来即可。” “真的?”云紫芙不确定地望向扶着云倩的丫鬟。 见丫鬟点头,云紫芙才同云倩一起上了马车。 云倩坐下,见云紫芙满眸担忧,心头一暖,“二姐姐,莫要担心,我没事。” “你病成这样,就算不去,也无人会怪罪你。” “二姐姐为何想去?” 在她们出嫁时,与云国公的父女情谊便断了。 他的葬礼,扪心自问,她们都不想去,也都能不去。 但为什么她们都去了? “二姐姐,我不过是想同过去的自己道别。” 今日被埋葬的不仅仅是云国公,还有她们的过往,被云国公支配的过往。 没有人会比云紫芙更加明白云倩这句话背后所包含的一切。 云紫芙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云国公府前,门可罗雀,只稀稀疏疏地停着几辆马车。 盛京城内,贵人如云,随便一块砖砸下来,都可能砸到一位皇亲国戚。 云国公府早在云国公承爵时便落寞了。 这么些年来,云国公也无人任何建树,花银子谋了个文散官。 现在,云国公死了,云国公府彻底落寞。 根据先帝修改的法令,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公、侯之位世袭三代止,伯、子、男之位,子孙无功不得世袭。 云国公也只是时运好了一些,承爵的时间在这公布法令前,不然,他在盛京城内根本无立锥之地。 人走茶凉。 就连那些曾经依附在他羽翼之下的何氏亲眷,今日都有大半未曾到场。 云紫芙心底透着酸涩,心想:若是云国公泉下有知,看到这一幕,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会承认自己错了吗? 若是让他早一点看到这一幕,他会善待娘亲、善待她们这些女儿吗? “二小姐、三小姐……” 守门的护院认出了她们两人,面色尴尬,“夫人特意交代,不允你们入内。” 云紫芙早就料到这一点,她并没有为难护院,“我们不进去。” “老丁,你能告诉我们,爹爹何时出殡?” 老丁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快了,法师说,辰时一刻是吉时。” “谢谢老丁!” 不等云紫芙交代,丁香便将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塞到老丁怀中。 当初紫芙她娘陪嫁的人中,有些许同云国公府的仆从成婚,在云紫芙出嫁时,这些人大多数都选择了留下,眼前这位老丁便是其中之一。 “二小姐……”老丁双眸微红,还想说些什么,但身后传来唢呐有节奏的响声。 “若有难处,记得来王府寻我。” 老丁无声点头。 云紫芙扶着云倩走到大门一侧,紧紧地等候着送葬队伍出来。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何氏。 “奇怪!”云紫芙皱眉,仔细打量着送葬的队伍,“为何不见朗儿?” 云国公出殡,云郎作为他唯一的子嗣,自是要为他扶棺。 云倩眉头紧锁,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轻颤着。 其实,她今日前来送葬,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那便是上官彧。 昨夜上官云找到她,让她今日无论如何,哪怕是被轿子抬着,也要前来陪云紫芙一起送葬。 他虽为言明一切,但云倩推测,他想以她为饵,诱出那藏在幕后之人。 “三妹妹,你怎么了?” 云紫芙察觉到她的异样,满眸担忧,“要不,我先让人送你回府?” “不用,我没事。”她用力的挤出一抹笑意,试图安抚云紫芙。 但她却不知,她此刻笑得比哭还难看。 也许死过一次的人,心中对死亡会产生一种无法自抑的恐惧。 就如同此刻的云倩。 她知道,想要彻底摆脱那幕后之人,便应该听上官彧的话。 可是她的心知道,但身体却依然无法遏制的在害怕、在颤抖。 第38章 黄雀 对于云紫芙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云倩。 “我陪你一同回府,好不好?” 云倩摇头,“二姐姐,有些路是必须我自己走下去的。” “我没事,就是有些害怕。” 她五指紧紧地抓着云紫芙扶着她的纤纤玉手,“有二姐姐陪着,好像,走下去,也没有那么的可怕。” 云紫芙见云倩目光坚定,莞尔一笑,柔声安抚,“别怕,有我在呢,众目睽睽之下,何氏不敢拿咱们如何。” 她们二人缓缓地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后面。 何氏回头看了一眼,并未派人来赶他们走。 “你看,我就说,她不敢拿咱们怎么样的。” 云倩望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云紫芙,心底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是该庆幸,上官彧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将二姐姐放在第一位,不想让二姐姐担心,不想让二姐姐难过,但……什么都瞒着二姐姐就真的好吗? 作为上官彧的帮凶,对二姐姐有所隐瞒,这一点,一直让云倩心中对云紫芙饱含歉意。 云家的祖坟在盛京郊外,与那日被烧的乱葬岗倒是在一个方向。 “奇怪。”云紫芙其实对方向并不敏感,偶尔还会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她对乱葬岗记忆犹新,走着走着,她便发现了问题,“这方向有些不对劲。” 云倩仔细看了一眼周围,也发现了异常,“这条路好像不是去往云家祖坟处。” 想起前两次的意外,云紫芙步履一滞,脑中灵光一闪,侧眸,星眸中透着一丝责备,“三妹妹,你早就知道,对吗?” “什么?”云倩被问懵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云紫芙顾不得云倩的反应,扶着她,转身欲走。 “二姐姐,你要去哪?” “先走,回府再说。”早该在送葬队伍中没有看到朗儿身影时,她便该心生警惕的。 云紫芙满眸懊恼,很担心,因为她的坚持,而让云倩再度陷入险境。 她相信,若是她选择不来参加葬礼,就算云倩心底想参加,也会犹豫不定。 “你……你发现了什么?”云倩这才反应过来云紫芙刚才在问什么。 云紫芙侧眸看了云倩一眼,“先离开这。” 本是长长的送葬队伍,在云紫芙转身时便开始朝着她们姐妹二人围过来。 “何氏,你想做什么?”云紫芙将云倩护在身后,星眸怒瞪着何氏,“朗儿呢?” 何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都这种时候了,云紫芙居然还在关心朗儿的下落。 她眼透讥讽,“云紫芙,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关心旁人?” “爹爹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我们姐妹二人?” 何氏的视线扫过云紫芙、云倩两人,神色复杂,有着几分恨意,还有着几丝嫉妒,让人一时瞧不明白。 “你待云倩一片真心,可这云倩待你又有几分真心呢?” 都这时候了,何氏还是本性难改地挑拨着他们姐妹二人的关系。 “紫芙,你也算是飞上枝头当凤凰,我与你爹虽然待她们几个不好,但待你却还是不错的呀。”何氏睁眼说着瞎话,“你不知感激便罢了,竟还想着从我们手中拿回你娘的东西。” “这便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插手三丫头的事。” 如果说,云柔、云倩、云紫芙都是她与云国公精心养护的货物,那最令何氏满意的便是云紫芙了,只要云紫芙乖乖听她们的话,她倒也没想着要将云紫芙怎么样。 奈何,这丫头自从嫁人以后,翅膀就硬了,开始不听话起来。 何氏重重叹息一声,“好了,叙旧就到这吧。” “别怪我这当娘的狠心,要怪便怪你们自己,不肯好好听爹娘的话。” 何氏一抬手,送葬队伍中最前头的男子拔出佩剑,满脸狰狞,不发一语地走向她们姐妹二人。 云倩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一扯,将云紫芙扯到她的身后,紧紧地抱着云紫芙,用身体当盾牌,护在云紫芙身前。 “三妹妹,你松手!” “世子!你还要瞧戏到什么时候!” 云倩终于忍不住内心恐惧,惊慌地呐喊。 领着侍卫躲在暗处的上官彧,听到他这话,眼中阴鸷满溢,低声咒骂一句,“蠢货!” “上!” “一定要保证世子妃安全!” “是!”邬德领命,领着安王府的侍卫将送葬队伍团团围住。 何氏见此情景才反应过来,“臭丫头,你们设计坑我!” 眼前黑衣人见状,并无停下脚步,反而加快速度,毫不犹豫,又快又狠地向云倩砍去。 “三妹妹!” 云紫芙瞪大眼睛看着半空中宛如银色闪电的利剑,本是似被钉子钉在地上的脚,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咬紧牙关,用尽所有力气,将云倩往后旁拉着。 “跑阿!” 另一只手用力地将她特制的迷散粉砸向那人。 上官彧赶来时,便看到这一幕。 他嘴角上扬,如墨的黑瞳内透着些许兴奋。 不愧是他瞧上的女人。 不仅是平时处处给他带来意外与惊喜,就连她面对生死存亡时,亦能每每都给他带来惊喜。 “紫芙!”他上前,将她揽入怀中,“别怕,我来了!” 云紫芙听到那熟悉得如山间清泉般冷冽的嗓音时,并未似从前那般,感到安心而又温暖,她抬眸,星眸中透着满满的不爽,用力地推开上官彧。 “你才是骗子!”她匮乏的词汇量,让她寻不到其他任何适合此时情况的词,只能用力的,又大声骂了一句,“大骗子!” 眼前的少女,发丝有些凌乱,眼中慌乱还未散去,但她就像是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猫咪,露出她不算锋利的小爪子,朝他挥舞着。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上官彧态度很是诚恳地道歉着,“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你、你走开!” 云紫芙警惕地后退,她脑中现在乱作一团。 “你如实交代,你同三妹妹还诓骗了我什么?” “你们早就料到何氏今日会设计刺杀我?” 第39章 错综 “紫芙,有什么事,咱们回府再聊。” 在上官彧印象里,紫芙思考问题总是会慢半拍。 不是说紫芙脑子不好使,而是她专注想一件事情的时候,便不会再被其他事情牵引,一定会把手中的事情全部处理完,她才会再去想别的事情。 如此一来,她的反应自然是比身边其他人显得慢半拍。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应该是逃离此地吗? 为何她突然跳转到了其他事情上?搞得他措手不及。 云紫芙深呼一口气,并没有继续对着上官彧发作。 她伸手扶住云倩,“咱们先回府。” 她抬眼,不满地瞪向上官彧,“等回府后,我一定会问个明白!” 上官彧头皮发麻,似有一股热流缓缓淌过他的四肢、躯干,让他的身体忍不住地微微战栗着。 他喉头上下一滚,垂眸,掩去瞳眸中的一闪而过的错愕。 怎么会这样? 云紫芙只是瞪了他一眼,为何就让他的心跳突然加快? 隐藏在黑暗阴影中的射手,是何氏不知道的存在。 她今日只是配合幕后之人计划,将云倩彻底斩草除根。 幕后之人答应她,只要此间事了,就会给她一笔银子,助她和云朗去江南,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何氏这才豁出去,决定搏上一把。 但是她漏算了一点。 这世上唯有死人才能真正地守住秘密。 不然,那隐匿在成平伯府的丫鬟,为何宁死也要将云国公杀死? 对于那幕后之人来说,何氏才是那最大的隐患。 何氏今日若是再失败,那等待她的…… “嗖。” 黑色的箭羽飞速地划破空气,直直的朝毫无防备的何氏射去。 本是躲在马车后的何氏,察觉到胸口的痛楚,不敢置信地低头。 胸口那支黑羽箭,扎疼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 “夫人,小心!” 丫鬟开口提醒的那一刹那,何氏毫不犹豫,将身侧的丫鬟拽到身前,挡住了又射向她的黑羽箭。 走神的上官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指挥着人去追击射手。 本还在拼死抵抗的人,在看到黑羽箭的一刹那,异常默契地咬开牙槽内藏着的毒药。 “怎么会这样?” 在上官彧保护下,刚退到安全地带的云紫芙,转头,便看到身穿素缟的人唇色泛黑挨个地倒在地上。 “别过去!”上官彧拽住她的手,拦住她,“小心有诈。” “他们都死了,还能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其中一个已经倒下的人,突然手持长剑又站起来,毫不留情地朝着在检查尸体情况的侍卫后背刺去。 好在那侍卫反应迅猛,有惊无险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其他侍卫默契地朝那人攻去。 那人并无挣扎,直接抹了脖子。 飞溅的猩红血液,洒向周围片片素缟之上,就像雪地里掉落的红梅,异常刺眼。 云紫芙双手捂住嘴,强忍着心头泛起的不适。 这不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 但…… 最近经历过太多生死的她,在看到这一幕时,心头涌出无限的恶心。 很显然,幕后之人早就料到,他今日的计划不一定会成功。 所以,才会安排下这一幕。 在那人眼中,人命到底是什么? 何氏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黑羽箭,她一步一步缓缓穿过那片由素缟拼成的白色小路。 她跪在云紫芙面前,重重磕头,“紫芙,过去一切都是我的错。” “但朗儿是无辜的。”何氏想求云紫芙救救她的孩子,“他身上留着与你一样的血……” “求求你,救救他。” “朗儿怎么了?” “他……他被……带……带……” 何氏的话还没说完,跪在地上的身子突然一僵,而后直挺挺地倒下。 云紫芙下意识地就想上前,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力道,扭头,看向一侧的上官彧。 “小心有诈!”上官彧根本不在意何氏的死活,他在意的唯有云紫芙,“邬德。” 被点名的邬德立马蹲下,探查着何氏的鼻息,“殿下,何氏死了。” 他的视线扫向何氏微微泛紫的唇瓣,“箭上有毒。” 何氏胸口的箭伤并不致命,但显然,幕后之人有备而来。 云倩见到这一幕,倒吸一口冷气。 她根本无法想象,如果这道箭羽是朝她而来,那么此刻,倒在地上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云紫芙见状,赶忙伸手扶住她,柔声安抚,“别担心,一切都过去了。” 她警惕地看向四周,“咱们、咱们回府。” 上官彧见状,不再多言其他,亲自送她们回府。 马车上,云紫芙一直在柔声安抚云倩,“别怕,只要不离开安王府,那人便奈何不了你。” “恩。”云倩不想让云紫芙担心,点头应着。 心里面却还是忍不住的担忧起来,她躲得了一时,难道能躲在安王府一辈子吗? “三妹妹,你可知道那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想取你性命?” 如果之前,云紫芙还在怀疑那幕后之人的刺杀目标是她,那么今日之后,她便能确定,那人真正想要杀的是三妹妹,而不是她。 云倩也不清楚,难道是因为她的背叛? 但她从头到尾都未曾真正见过那幕后之人。 她的背叛,只是让李公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对那人而言,只是伤及了皮毛。 就因为这样,他不惜暴露自己,一再对她下手? 这明显不合常理。 “我不知道。”云倩眼透茫然,“我从未真正见过他。” 她道出心中另一疑惑,“二姐姐,今日我们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树荫之中还有埋伏着一名射手。” “若当时那射手的目标不是何氏,而是你我,甚至是世子,咱们三人之中可有人能躲过这致命一击?” 云紫芙摇头,“你我肯定躲不过,至于世子……他应该能躲过的……” “那……”剩下的话云倩没有继续往下说。 两姐妹对视一眼,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透着些许阴郁。 事情远比她们想象中的复杂。 “别想了。”云紫芙收起脸上愁云,扬眉浅笑,“你先将身子养好。” 第40章 复杂 云紫芙先将云倩送回房,确定她喝完药入睡以后,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房。 她脑中有诸多疑惑,她知道能够给他解惑的人只有上官彧。 想到上官彧对她的欺瞒,云紫芙心头怒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她那么相信他,他居然骗她。 回到修竹苑,见上官彧已经换了衣服,鬓角微湿,显然是已经沐浴更衣过。 她冷哼一声,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他,直接越过他,往浴房而去。 这一次,上官彧识时务地没有闯入浴间,而是乖乖地在外等候。 他命厨房送来了云紫芙最爱吃的点心:酒酿芝麻汤圆。 白白圆圆的芝麻汤圆同冰块一起漂浮在晶莹剔透的酒酿中,点缀着些许梅子酱,好吃又解暑,还……降火气。 云紫芙从浴间出来,一眼便看到桌上摆着的酒酿芝麻汤圆,她倒也不端着架子,直接坐下吃了起来。 “紫芙……” 云紫芙放下手中天青色汤匙,面无表情,“殿下,食不言、寝不语。” 上官彧抬眸,仔细地盯着云紫芙那巴掌大的俏脸,心里不确定的想着:难道她真生气了? 原来紫芙生气的时候是这模样,挺、挺可爱的。 “你笑什么?”云紫芙本就憋着一肚子火,余光瞥到上官彧微微上扬的嘴角,黛眉微皱,不满问着,“今日发生种种,很好笑?” “还是说,殿下觉得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很好笑?” “我……笑了吗?”上官彧伸手抹向他自己的嘴角,他没想笑,“我道歉。” “你!” 上官彧这般讨好的模样,就像是一阵清风,直接将她冲上脑的怒火熄了大半。 自幼所学,以及礼教都让云紫芙没有办法指着上官彧的鼻子破口大骂。 她皓齿咬唇,决定不同他一般计较,大事要紧,“世子,你是否曾经答应过我,绝不会欺骗我!” “是。”上官彧点头,“这一次,我也没骗你,我只是……没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眼看云紫芙又要张口,上官彧立马竖起手来,对天起誓,“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 “你……” 上官彧这样子哪有昔日叛军统领的一丝风范? 她倒是宁可上官彧对她说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强迫她接受,逼着她妥协。 这样,她才不会觉得困扰。 四目相接,云紫芙慌张地转过脸。 她发现,她越来越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与他对视。 她害怕自己沉溺在他那双如星海般浩瀚深邃的黑瞳内无法自拔。 “我有些话想问你,你必须据实已告,不得有任何隐瞒。” 云紫芙难得态度强硬了一会,可一对上他那双如墨的眼瞳,心里就直打鼓。 她呼吸变得略微急促起来,等不到上官彧开口,她猛地低头,搅着碗中剩下的汤圆。 “紫芙,你想问什么?”上官彧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忍不住抿嘴偷笑,“你不说,我怎么答?难道靠猜?” 他故作沉思,“我猜……” “不用猜!”云紫芙着急开口,“我就是想问你,今日之事,你早就料到,为何宁可同三妹妹说,也不告诉我?” “是担心我露馅吗?” “怎么可能!”上官彧摇头,态度很是诚恳,“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毕竟,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会借此机会前来行刺。” “既如此,又何必提前告知于你?” 云紫芙差一点就被上官彧这话给说服了,但这一次,她的反应超乎寻常的灵敏,“那你为何要告诉三妹妹?” “她身子骨弱,你就不怕吓到她?” “紫芙。”上官彧收起脸上的笑容,单手托腮,“我这又不是善堂。” “祸是她惹的,她岂能不负责善后?” “再者说……” 他本是想说云倩的死活与他有何干系? 但转念一想,改口,“旁的姑娘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在意的只有你,我的世子妃。” 红晕顿时爬上云紫芙的脸颊,“我在认真问你话呢!” “你瞎说什么!” 怎么办? 他是不是入魔了? 为何就连她娇嗔的模样,他都觉得分外有趣呢? 其他女子若是在他面前如此,只怕他早就开口怼回去了。 哪里会觉得有趣,只会觉得她做作、呱噪,令人厌烦。 但唯有云紫芙,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分外有趣,难道仅仅是因为她是他的妻子? 想到这,上官彧总觉得心头痒痒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发芽。 “你怎么又不说话?”云紫芙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荡,“我问你话呢。” “什么?” “你!”云紫芙不满嘟唇,杏眸瞪得滚圆,敢情上官彧根本就没听她在说话,“你刚才是不是又在敷衍?” “我没有!” 上官彧黑眸满满都是歉意,诚恳而又温顺,哪里又一丝他在属下面前的冷戾,“我就是突然想到,三妹妹一直住在咱们府上会不会惹来闲话?” “要不……”上官彧睁着眼睛说瞎话,云倩现在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人证,他怎么可能将云倩放走,“我让朱大夫带着三妹妹一起去郊外山庄静养一段日子?” 似是怕云紫芙不答应,他又立马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一定会安排人保护三妹妹的安全。” “不行!” 云紫芙立马拒绝,“你若要将三妹妹送走,便将我一起送走!” “三妹妹如今只剩下我了。” “只要你不受人挑拨,误会我与旁的女人有什么,那……”上官彧见她果然不再去想他刚才分神没听她话的事情,自是不会执着于送不送走云倩,“三妹妹想住多久,都听紫芙你的。” 云紫芙暗暗松口气,她心里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是一时半会,她又想不出来。 她疑惑的望向上官彧那张始终带着淡淡笑意的俊逸脸盘。 心中第一次浮现出些许疑惑来。 他这张芝兰玉树,宛如画卷中仙袛的俊容下的性子,真的是如她所见般的温文尔雅吗? 若真是如此,上一世他到底是凭借什么成为叛军首领的? 第41章 明白 自从被安王送回盛京安王府的那一日起,上官彧便明白,想要获得别人的信任,就得按照那人的喜好来。 先帝不喜欢锋芒毕露的世子,他便敛去所有锋芒,装作整日沉溺书香,不知变通的书呆子。 他以为这样就能够安安静静地在盛京安王府内活下去。 直到朱太医检查出来他中毒后,他才知道,原来,他靠伪装谋得先帝的信任却成了催命的毒药。 父王将他送来盛京,是形势所逼,是迫不得已。 但当父王打定主意送他来时,就未曾想过让他活下来。 只有他死了,拥兵自重的父王才能名正言顺地起兵讨伐先帝。 他凭什么要让父王称心如意呢? 上一次,他与父王斗得两败俱伤。 这一次,他先下手为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所以,上官彧想要获得云紫芙的爱,便努力地在她面前掩去所有的真实自我,对她言听计从、温柔体贴、关怀备至。 我们可以假装爱一个人一天、两天…… 但如何做到假装日日爱一个人? 这世上岂会有戳不破的谎言? 向来迟钝的云紫芙,难得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但很快就被上官彧给揭过去。 “世子,你可知道云朗去了何处?”何氏死前,那未说完的话,想来是想告诉她云朗的下落。 云朗是何氏的命根子,何氏会伤害任何人,但唯独不可能伤害云朗。 只可惜,幕后之人并没有给何氏这个机会。 “云朗会在幕后之人手中吗?” 上官彧见云紫芙的注意力顺利被转移,暗暗松口气,“我不知。” “紫芙若想知道,我可派人去查。” “有劳世子。”但凡爹爹、何氏有一人活着,云紫芙都不会去关心云朗的死活。 现在的事实却是爹爹、何氏皆被人刺杀,不管过去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云朗是无辜的,他还那么小,一个人如何在这乱世活下来? 云紫芙发现,自从嫁给上官彧后,她便一直在麻烦上官彧,寻他帮忙,他确实从来都未曾拒绝过她,每一次都会积极主动地帮她。 这般想着,心底的最后一丝怒意也烟消云散。 “世子,我同三妹妹回来的路上聊了几句。”云紫芙道出她心中猜想,“有没有可能,那幕后之人一开始的目标便是爹爹、何氏,三妹妹只是那幕后之人用来迷惑咱们的诱饵?” 三妹妹说她从来都未曾见过那幕后之人的真面容,每一次去伺候那人,那人脸上都是戴着一个恐怖的夜叉面具,为防意外,她眼睛上还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当日在成平伯府,那丫鬟明明有一击毙命的能力,可她第一次对我出手时,并没有拼尽全力。” 那丫鬟只是虚晃一招,然后被扣押到世子面前,在最接近爹爹时,才拼尽全力的杀了爹爹。 他们当时都忽略了这一点。 在看到三妹妹将她护下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觉得那丫鬟要攻击的对象是她。 上官彧收起心底的漫不经心,如墨的眼瞳内闪过一丝异常光亮,他的视线落向云紫芙那张冶丽小巧的脸庞,心情如涨潮一般澎湃。 就在云紫芙以为她说错话时,耳畔传来那熟悉的清润嗓音,“我家紫芙,真聪明!” “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上官彧越说越来劲,“怪不得我查来查去都毫无进展。” 其实,早在云柔过世的时候,上官彧便发现其中的端倪,一直没同云紫芙说,不过是怕她知晓后,在不小心间走漏了消息。 上官彧甚至从未真正地相信过云倩。 打从云紫芙回门之日与云国公闹到衙门后,他便一直在调查云国公,从而才牵扯出李公公来。 而那幕后之人直到他与步琰之假意闹翻,一明一暗将李公公多年埋在宫中、盛京城内的眼线、暗桩、见不得光的生意彻底拔出后才反应过来。 所以那幕后之人才会似疯狗一般,见谁都咬,派出的刺客,都是以击杀云国公、何氏为首要目的。 同时,那幕后之人还想给上官彧一个警告。 云紫芙不知道,在旁人眼中,上官彧油盐不进,毫无弱点。 在她与上官彧完婚后,很多人都在观望,那些隐于黑暗中的眼睛都想知道,她会不会成为上官彧的软肋。 “能帮世子便好。”云紫芙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帮忙,她不想欠上官彧太多。 她的理智一直在不断地告诫她,莫要陷下去,不能陷下去。 “这些日子,麻烦世子了。”云紫芙起身,郑重地向上官彧行礼致谢,“世子若是有事需要紫芙帮忙,尽管开口。” 七月初七,乞巧节。 这是黎国姑娘们最喜欢的节日,这一日,家家户户待嫁闺中的姑娘们都会拿上她们亲手做的巧果,前去大相国寺前的擂台,参加巧果比拼。 今日,盛京城内的布商们还会设下巧针大赛,评选出盛京城内绣工最好的绣娘。 皇宫内也不例外。 每年宫中的乞巧晚宴,各家未出阁的贵女们都会拿出看家本领,争奇斗艳。 她们都想在皇后设下的斗巧大赛中获胜。 成为斗巧大赛的魁首,那就完全不愁嫁,家中门槛都会被上门求亲者踩烂。 云紫芙未出阁时便一直在期盼着她及笄后能够参加斗巧大赛,而后一举夺魁,挑一个如意郎君。 想到这,云紫芙忍不住的重重叹息一声。 活了两世,她竟一次都未能够参加斗巧大赛。 她垂眸,眼底闪过一丝黯然,那些年,与大姐姐、三妹妹一起在小厨房为了斗巧大赛苦练巧果的日子好像就在昨日…… “为何突然叹气?”上官彧坐在云紫芙身侧,修长的手指轻车熟路地剥着皇上刚刚赏赐下来的荔枝。 只见他轻轻一捏,红色的果壳便裂开一条缝来,透出白色的果肉来,他将果肉送到云紫芙嘴巴,“张嘴。” 云紫芙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听到他说话,本能地遵从,微微张开嘴。 荔枝的鲜甜在唇间绽开。 “喜欢吗?” 第42章 自欺 “咳咳……”云紫芙被荔枝汁给呛到了,或者说,她是被上官彧突如其来的亲昵之举给吓到了,“世子!” 她用丝帕挡住嘴,赶紧将口中荔枝吃完,星眸慌乱地扫过周围,见旁人的注意力都在参加巧果比赛的贵女们身上,这才暗暗松口气。 她拒绝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上官彧第二颗荔枝便剥好了,有鲜红果壳的衬托,果肉更显白嫩,散发着荔枝独有的甜香,诱得人想要一口将它吞下。 “傻瞪着它做什么?快吃。” 理智回归的云紫芙微微摇头,“世子,那么多人在呢,妾身、妾身自己来便可。” “管别人做什么?”上官彧就是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云紫芙的身上标上他的记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上官彧独宠云紫芙。 也好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省点心,别有事没事的就往他面前带女人。 难道在他们眼中,他就是一个色令智昏的纨绔? 上官彧修长的手指捏着鲜红的果壳,深邃的黑瞳内没有一丝不耐烦,就这样一直举着荔枝,等着云紫芙张口。 盛情难却。 云紫芙嫩白无瑕的脸颊如煮熟的虾,瞬间变得红扑扑的,她星眸含羞,“最后一颗,你别再剥了。” “恩。”上官彧听话点头,心满意足地盯着云紫芙将荔枝含入口中。 喉间又泛起丝丝微痒,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桌上酒杯,灌了一口冷酒,压压痒。 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转头,对着身侧的皇后说,“你瞧阿彧那臭小子。” “朕当初就说他是瞧上了世子妃,才会不顾自身安危,跃入湖内救人,他非不承认!” “皇上!”皇后很是无奈摇头,“阿彧与紫芙,夫妻同心,你该高兴才是。” “朕自是高兴!”皇上兴致勃勃道,“终于有人能制住他。” 皇上的视线转向坐在上官彧不远处的步琰之处,见其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人坐在那喝闷酒。 他一脸八卦地凑向皇后,“朕怎么瞧着琰之对参加斗巧大赛的贵女们都不感兴趣?” “他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 “臣妾知道。” 皇后又何尝不希望胞弟能够尽快完婚,为他们步家开枝散叶。 只是…… 皇后的视线落向正在参加巧果大赛的灵欣郡主处,从前,他爹担心先帝忌惮他们镇北侯府手握兵权,与皇室勾连,所以拒绝了琰之提出求娶灵欣的请求。 从那以后,琰之便再也没有提过他想娶哪家姑娘。 后来,被爹娘逼急了,他直接留书一封去了前线投军。 战胜归来时,琰之成了人人口中称赞的小步将军,而她的夫婿也阴差阳错地登基为帝。 作为姐姐,她由衷地希望琰之能够迎娶心爱的姑娘。 她明媚的凤眸内满是迟疑,低头看向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她本是想等腹中胎儿顺利生产后,再帮琰之求皇上下旨赐婚。 但眼下,却是一个更好的开口时机。 “皇上。” “恩?”正津津有味看着斗巧大赛的皇上转过头,“怎么?” “哪里不舒服?”皇上的视线落向皇后微微凸起的小腹,竖起脸来,一副严父的模样,“可是皇儿调皮,踹你了?” “他才几个月大?哪里会踹人!”提到腹中胎儿,皇后满眼皆是柔意,“其实……臣妾有一事想求皇上应允。” “何事?皇后尽管说来。” “琰之与灵欣从小一起长大,两人志趣相投,臣妾这做姐姐的,想……想替琰之向皇上求道恩旨,为他们二人赐婚。” 皇上的视线不断地在步琰之、灵欣两人间流转,“原来琰之喜欢灵欣!” “怪不得!怪不得!”皇上很快便明白皇后所求为何。 一个是手握黎国二十万大军的镇北侯世子,少年将军,未来定会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亦会成为太子一党的主心骨。 一个是出自镇守边疆、手握十万大军的王府郡主。 若是他们两府联姻,那黎国大半疆土便在他们两府控制之下。 难怪琰之迟迟不肯完婚。 他伸手轻轻拍着皇后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朕相信镇北侯,亦相信皇叔。” 皇后听到这话,凤眸之内感激之意无以言表,要不是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只怕她早就小鸟依人地依偎在皇上怀中。 皇上让内侍招来灵欣、步琰之。 灵欣参加巧果比赛的结果刚出来,得了个末三名,不过她并不在意这成绩,反而洋洋得意地拿着她做的巧果,直接跟着内侍来到皇上跟前。 “皇帝哥哥,你看这巧果,做得如何?” 皇上仔细瞧着内侍递上来的巧果,红彤彤一片,只能看出个圆形来,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这柰果做得不错。” “什么柰果?”灵欣嘟嘴抗议,“臣女明明做的是荔枝!” 皇上将自己的手握成拳头,放在她做的巧果旁,大小一目了然,“比朕手还大的荔枝?” 步琰之没忍住,轻笑出声。 “步琰之,你是在笑话本郡主?” “微臣不敢!” 灵欣气得想挥拳,她自幼跟着其父上阵杀敌,拳脚功夫并不差,自打来了盛京后,亦是同步琰之他们几个从小打到大。 “好了,你们两人都少说两句。”皇上见他们这一副欢喜冤家的模样,更加摁不住他那颗想要成全他们的心。 “你们两人年岁也不小了,怎还整日吵吵闹闹。”皇上似是无意地开玩笑地说着,“朕看啊,你们俩也别去祸祸别人了,就内部消化,成婚的了。” 灵欣错愕,没想到皇上会突然给她和步琰之赐婚,大脑一片空白。 倒是步琰之,他的大脑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脱口而出,拒绝着,“皇上,臣不想娶妻。” “琰之!”皇后赶忙开口劝说,“皇上都答应这桩婚事,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还不快领旨谢恩!” “皇后!”步琰之知道皇后是好意,想要成全他,但他…… 做不到。 皇上没开口赐婚前,他都觉得自己心底想要娶的那个人是灵欣。 可就在刚才那一刹那,美梦就要成真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第43章 欺人 水榭之内,步琰之腰背挺直跪在地上,大有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势。 灵欣从头到尾都未曾开口,只是不甘心的站在一侧,双眸含泪、倔强地瞪着步琰之。 步琰之喜欢她这件事,他们周围的人都知道。 她心里也明白。 所以这么些年,不管是先帝还是家中亲戚给她说亲,她都寻着各种由头拒绝。 她想着,只要他一日不成亲,她便一日不嫁人,他们两人就这样相忘于江湖,也是一段佳话。 她所有的对爱情的幻想,皆来自于步琰之。 但就在刚才,她的梦碎了。 皇上都已经开口赐婚,步琰之竟然未有一丝犹豫便开口拒绝。 他不喜欢她了? 还是说一直以来都是她会错情?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灵欣都无法接受。 云紫芙与上官彧随引路内侍来到水榭时,便看到了这一幕,两人眼底皆闪过一丝疑惑。 他们两人忍不住心底好奇,不动声色地向皇上、皇后行礼。 皇上看到上官彧,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你瞧阿彧这煞星,之前也是宁死不想成婚的,可是遇到紫芙后,就像是换了人,如今日日围着紫芙转。” 为了陪媳妇,甚至早朝都告假。 把他羡慕的哟。 如果可以,他真想告假几日,好好陪皇后睡一个整觉。 “皇上,微臣志在战场,不想祸害任何一位姑娘,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眼下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就算灵欣被他拒婚,也不影响她的声誉。 步琰之并不想迎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姑娘为妻,与其耽误灵欣一辈子,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拒绝,断了她所有不该有的念想。 站在上官彧身侧的云紫芙,听到步琰之这话,星眸错愕,不敢置信地瞪向步琰之。 他竟然拒绝了皇上的赐婚,而且还是他与灵欣的婚事。 灵欣郡主不是步琰之的真爱吗? 怎么这样? 云紫芙一时半会有些反应不过来。 也许,她比灵欣都更加接受不了,步琰之不喜欢灵欣这件事。 上官彧笑着摇头,“之前,琰之同微臣说他喜欢文静、听话、懂事、顾全大局的姑娘。”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那姑娘还得有一手好厨艺,会酿酒,尤其爱酿樱桃酿。” “微臣本以为这只是他的戏言。” “如今看来,确有其人。” 一直沉默的灵欣郡主在听到这话后,再也忍不住,情绪崩溃,“步琰之,你喜欢上别的姑娘了?” “你说,那人是谁!” 她倒要瞧一瞧,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竟能将步琰之的魂都勾没了,让他宁可抗旨,也不愿意同她完婚。 皇上一脸为难地看向皇后。 这事弄得尴尬得很。 他们两人好心办了坏事。 皇上从不是一个强硬的性子,心里更是拿步琰之、上官彧当好兄弟,他求助地望向上官彧。 上官彧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灵欣,你想嫁琰之吗?” “只要你想嫁,皇上定会为你赐婚。” 步琰之听到这话,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脸比煤炭还黑。 灵欣眼透犹豫,她一直以为她与步琰之是两情相悦,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向皇上请旨赐婚。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 可眼前的儿郎,是她一直认定的夫婿。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云紫芙注意到了灵欣眼底的犹豫与挣扎,她想了想,上前一步,“皇上、皇后,女儿家的婚事就如同投胎一般重要。” “皇上赐婚并不是想造就一对怨侣。” “不如让妾身陪着灵欣郡主先去一侧空房,整理仪容后,再来回话。” 皇后听后,立马点头,“紫芙所言极是,不如去本宫的栖凤殿小憩片刻。” “恰好,本宫也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 皇后都发话了,皇上自是没有什么意见。 待皇后她们一行人离去后,皇上立马让跪着的步琰之起身,“你说你,有别的喜欢的姑娘也不早说。” 不然又岂会闹出这场乌龙来。 步琰之抿嘴,不知道该如何向皇上解释。 难道他要告诉皇上,他觊觎的女人是上官彧的妻子吗? 更何况,他自己也是直到皇上赐婚那一刻,才彻底明白自己的心意。 都怪那场该死的梦! “灵欣!”皇后轻叹一声,“此事你若要怪,便怪本宫吧。” “是本宫想着今日是七夕佳节,正适合开口向皇上为你们二人请旨赐婚。” 她哪里会想到自家弟弟会突然改了性子,宁死都不肯点头应下。 “你放心,只要你想嫁,本宫定会想办法让琰之点头允婚。” 皇后的这些话,并没有安抚到灵欣,反而让她越发的烦躁。 她堂堂先帝御封灵欣郡主,想要求娶她过门的名门公子,可以一直从宫门口排队到城门口。 他步琰之到底为何要这般戏耍她? “紫芙,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云紫芙,硬着头皮开口,“强扭的瓜不甜,皇上并不是为了联姻,才为小步将军、灵欣郡主赐婚,既如此,应是遵从本心才是。” 云紫芙心底其实挺羡慕灵欣的,事情闹到这般地步,皇上居然都没有一丝想要强按着他们两人完婚的意思。 皇上是位好皇帝。 见皇后、灵欣郡主都瞪大眼睛看着她,云紫芙面色尴尬,“妾身并不是想让灵欣郡主拒婚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灵欣本就心有不悦,现在见云紫芙说话前后颠倒,自是将所有的怒火都发现在她的身上。 云紫芙并不气恼,作为过来人,她深有体会。 “郡主,妾身的意思是,婚姻对于我们女子而言就像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幸福一生,赌输了,蹉跎一世。” “不管郡主接受亦或是拒绝,都应该遵从本心。” “这是您自己的选择,您得做好满盘皆输的准备,如果无法接受最坏的结果,那为何要执迷不悟呢?” 在黎国,女子只能依附男人而活,这样的生活,对于女子而言实在是太不公平。 哪怕高贵如灵欣郡主,怕也是无法改变这个现况。 第44章 惊呆 宛如牢笼一般的婚姻,是云紫芙永远都不想再踏入的噩梦。 同为女子,她发自内心地不希望灵欣经历这场噩梦。 “若妾身有说得什么不对之处,还望皇后、郡主海涵。” 灵欣其实打从心里瞧不上云紫芙,哪怕云紫芙如今已是安王世子妃。 在灵欣眼里,云紫芙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在上巳节当日设计上官彧,这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但今日,云紫芙不仅开口为她解围,刚才说的那几句话,听着也是发自肺腑。 “如果是你,还会求皇上赐婚吗?” “能得皇上赐婚,乃是无上荣幸。”云紫芙浅笑盈盈,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地回答着,“皇上亦是百年难得的仁君。” “若妾身是郡主,会谢皇上厚恩,待寻得意中人后,再求皇上下旨赐婚。” “琰之乃文韬武略,战功赫赫,是当世帅将中最为年轻的少将军,你竟劝我拒婚?” 云紫芙轻叹一声,心中有些后悔,她是不是不该管这闲事? “郡主,我只是如实回答。” “若我是您,定不会点头应允这桩婚事。” “为什么?” “小步将军再好,心中爱慕之人并非我,我为何要赔上自己的后半辈子?” 云紫芙耐心耗尽,忠言逆耳,她言尽于此,“郡主,解铃还须系铃人。” “此桩婚事,无关皇上、皇后,只关你与小步将军。” “你们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管是谁,哪怕是小步将军的心爱之人,也无法替代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与其在这里让妾身回答您一些假设的问题,不如开诚布公,同小步将军好好聊聊。” “紫芙,说得有道理。”站在步家的立场,皇后自是希望灵欣郡主能够嫁入镇北侯府。 同样身为已婚女子,皇后听完云紫芙的话后,深有同感。 她也算是从小看着灵欣郡主长大的,心中亦是希望郡主能够婚姻美满。 “灵欣,你是一个聪慧的姑娘,自是明白,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皇后握住她的手,“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本宫都支持你。” “恩。”灵欣重重点头,挑眉,望向又安静地站在一侧的云紫芙,“本郡主现在相信了。” “恩?” “本郡主相信你不喜欢琰之。” 云紫芙眸色尴尬,当着皇后的面,她是真没胆应下郡主这话。 灵欣简单的梳洗过后,便告辞离去,在回复皇上以前,她想去找步琰之好好聊一聊。 除了灵欣与步琰之,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的聊天内容,只是皇上再也没有提及过他们两人这桩婚事。 “这帖子当真是灵欣郡主遣人送来的?” 云紫芙不确定的拿起手中的邀请帖,仔细地查看。 邀请帖上写着:正是盛京好风光,诚邀安王世子妃上官氏紫芙于明日巳时,汴河游船见。 灵欣郡主竟然邀请她一同游湖。 上官彧接过云紫芙手中的帖子,“是灵欣的字迹。” “怎么?你不想去?” “我……”云紫芙认真思索,“我想去。” 这还是她头一回被年龄相仿的女子邀请,心里面很是激动。 尤其邀请她的人还是灵欣郡主。 在云紫芙心里,灵欣一直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上一世,她就一直想见见灵欣,想瞧一瞧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步琰之甘心冷淡新婚娇妻,万事以她为先。 虽说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变了,但云紫芙心中对灵欣的好奇,依旧不减。 短短的两次接触,她发现灵欣是一个性格直爽、有什么便说什么的姑娘。 灵欣将对人、对事的喜恶都写在了脸上。 这样的性格是她曾经最是向往的。 “那我明日落朝后,便去寻你。” “世子!”云紫芙连连摇头,“灵欣在邀请帖只写我一个人的名字。” 这就说明,此次游湖是女儿家之间的活动,上官彧跟着像什么样。 上官彧捂着心口,故作受伤的表情,“紫芙,这才成婚几日,你便开始嫌弃我……” “世子!” 被上官彧调戏久了,云紫芙俨然已经摸出规律来,“你莫要戏弄我!” “可我……”上官彧右手食指尖轻轻地点了下云紫芙翘挺小巧的鼻尖,“就喜欢看你因为脸红的可人模样。” 不给云紫芙反应的机会,上官彧低头,薄唇蜻蜓点水般的掠过她那红扑扑、诱人的脸颊。 轰! 一瞬之间,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炸开了。 五彩缤纷,格外的令人瞩目,让她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她那水漾的眸子愣愣的望着上官彧,直到他欢快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她都久久未曾收回视线。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手背紧紧的贴着她依旧发烫的脸颊。 这是第二次了。 如果说第一次,是误会。 那么这次呢? 难道世子真的喜欢她? 云紫芙用力的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可不喜欢她,为什么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戏她? 难道他生性就是一个浪荡子,见一个姑娘便调戏一个? 不不不!世子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 这一夜,云紫芙望着空落落的床铺,辗转反侧,难以安睡。 上官彧到底去哪里了? 怎么一句交待都没有便离府? 他从不会这样,难道是遇到什么要事?还是说,单纯的不想见她? “我的老天爷!” 灵欣指着云紫芙眼底的乌青,“你昨夜干什么了?” 说完,她立马捂住嘴,压低嗓音,小声问着,“你与上官彧昨夜难道大战三百回合?” “郡主!”云紫芙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你、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能……” “你别害羞,我这人口风最紧!”灵欣一副哥两好的模样勾住云紫芙的肩膀,“你快同我说说,上官彧每一次能够坚持多久?” “据我所知,我们这群成婚的儿郎里,坚持最久的便是礼部尚书的儿子。” 云紫芙惊得嘴巴里都能塞下一颗鸡蛋。 灵欣郡主私下竟是这副模样? 步琰之他知道吗? 第45章 畅快 这还是云紫芙及笄后,第一次正式参加女眷们私下举办的宴席。 出现在这艘画舫上的女眷,都是与灵欣交好的亲眷与手帕交,大家从小一起玩到大,关系自是非同一般。 云紫芙随着灵欣一起来到甲板上,瞬间接收到了在场所有人的注目。 她羞赧一笑,眼中透着点点局促与期待。 “灵欣,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领着安王世子妃坐过来。” 开口说话的是灵欣的嫂嫂,滇南王世子妃席曼娘。 滇南气候潮湿、多蛇虫鼠蚁,席曼娘是礼部侍郎的女儿,自幼长在盛京,自打嫁给滇南王世子后,便一直随着世子在滇南王府生活。 直到有孕后,世子实在是不忍娇妻再受苦,才将她送回盛京。 好在新帝开明,并不似先帝继位时那般忌惮各地戍边藩王。 滇南王世子根据朝廷规矩,提前上报回盛京,新帝从来没有为难与多想。 如此一来,本就忠心耿耿的滇南王,更是死心塌地地镇守滇南,就连以前颇有怨言的滇南王世子,这下也彻底心服口服。 “见过滇南王世子妃。” “安王世子妃客气了。”席曼娘笑容和煦,“我们这都不讲这些虚礼。” “紫芙妹妹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曼娘姐姐便是。” “都听曼娘姐姐的。” 捡着灵欣与其他小娘子说话的时候,席曼娘拉着云紫芙走到一侧,“乞巧节那日在水榭发生的事,灵欣回来都同我说了。” 她郑重地向云紫芙行福礼,“若非你直言点透,只怕这桩婚事,最后受委屈的还是灵欣。” 对他们滇南王府而言,根本不需要让灵欣联姻。 他们只希望灵欣能够嫁给一个真心爱护她的人。 云紫芙受宠若惊,“我哪里受得起曼娘姐姐这一拜。” 她抬手拦住席曼娘,“诸位不嫌我多事便好。” “怎会。”席曼娘又重申了一遍他们滇南王府对此事的态度,“紫芙妹妹放心,这份情,我们滇南王府会记下。” 她轻轻地拍了拍云紫芙的手,“从今往后,咱们两府多走动。” 云紫芙欣喜点头。 “嫂嫂同紫芙聊完了?” 见席曼娘点头,灵欣很是亲昵地勾住云紫芙的手臂,“走,我带你去见见其他人。” 有灵欣陪着,云紫芙感受到了女眷们前所未有的热情。 “紫芙,你同我们说说呗,世子不当差,在府中时都是什么模样?” “阿?”云紫芙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算是什么问题? “紫芙,你可不知道,上官彧在盛京女子中有多么受欢迎!”灵欣食指点了几名年纪与她相仿,但已做妇人打扮的小娘子,“她们几个,当初未嫁人时,一颗心都扑在上官彧身上。” “知道上官彧要迎娶你为世子妃时,她们几个还来寻我偷摸哭了好几回!” “灵欣!”其中一位性子比较直的小娘子,不客气地回怼着,“也不知前几日是谁跑来我府上,哭个没完没了的,最后还非要赖在我府,缠着我陪她一起睡。” “紫芙,自打嫁人以后,我们都是一心一意想要跟着夫君一起过日子的。” “只是后院生活实在无聊,这才对安王世子特别关注了一些。” “没错!”另一位小娘子点头附和,“谁让安王世子长了一张犹如祸水的俊脸,当年宫中乞巧节内第一次看到他,我就想一定要夺下七巧大赛魁首,让他能够注意到我。” “就你那手艺,还七巧大赛魁首,我记得她当年做的那巧果,还不如灵欣前几日做的大寿包!” “什么大寿包!”灵欣不满抗议,“我做的那是荔枝!荔枝!” “哈哈哈哈……” 众女眷忍俊不禁的笑起来。 云紫芙也被她们爽朗的笑意所感染。 她发现她们对她并无恶意,只是好奇的想要多知晓些世子的情况。 她们对世子的感情也并非男女之情,就像是人群之中,第一眼看到那个最俊的,总是会忍不住的好奇去想。 灵欣与她的小伙伴们给云紫芙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原来女眷们在一起不是聊妆容、服饰、绣花样,而是聊男人、八卦、饮酒高歌,哪怕她一句话都搭不上,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听她们侃侃而谈,心里便畅快的很。 画舫一直到戌时才停靠岸。 所有女眷收起脸上放肆无拘的笑意,都端起了高门贵妇的优雅,好像白日种种都似一场梦。 眼下,梦醒了。 “瞧你这傻样。”灵欣抬手,勾住云紫芙的脖颈,“从今往后,你就是本郡主的好姐妹。” “像这样的聚会,每月都有,你若喜欢,下次再邀你。” 她凑在云紫芙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着,“惠阳公主,你知道吗?” 云紫芙点头,“她是先帝嫡幼女,皇上的小姑姑。” 听闻这位公主在驸马不幸罹难后,便一人住回了公主府,修身养性、青灯古佛,不问世事。 “惠阳姑姑每年夏季都会在府里办花灯节,只有与她相熟的女眷才会有请帖,今年,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见识见识?” 花灯节还能有什么特别的? 看着灵欣对她挤眉弄眼的样子,云紫芙心底忍不住的开始期待起来。 怎么办,明明聚会都已经结束,但她一点都不想离开。 她与灵欣是最后才下画舫的,看到岸边站着的那道欣长身影,云紫芙星眸一亮,“世子,你在等我?” “恩。” “你什么时候来的?” “酉时末。” “什么?”想起姐姐们下船时看到他的反应,眼底局促,“你下次莫要来了!” “为什么?”上官彧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被一个女人拒绝,而这个女人还是他的世子妃。 “其他郎君都能来接,凭何本世子不可以?” 难道他给她丢人了? 云紫芙不确定的望向灵欣。 灵欣点头,“确实,诸位姐夫得空都会来接姐姐们。” “世子这般,并非特例。” “不过……”灵欣饶有兴趣的看向上官彧,“世子难道不觉的今日与过往有什么不同吗?” 第46章 怄气 回府的马车里。 上官彧沉着一张脸,让人分不出喜怒来。 云紫芙双手搅着丝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今日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像是一场不可思议的美梦。 在梦里,每一位姐姐都是天上的仙女,她们无所顾忌、肆意畅谈,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们之间这种可以彼此调侃、毫无顾忌的关系。 所以…… 她忍不住地在梦里撒欢了一把。 当有位姐姐问她,上官彧平时是不是不吃人间食物,只饮花露后,她忍不住地同她们分享了些上官彧在安王府的日常生活。 引得姐姐们惊呼不断。 她这才知道,原来在诸位姐姐心里,上官彧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貌仙袛,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而如今诸位仙袛成为了她的男人。 想起姐姐们教她的那些驭夫之术,她的脸就微微发烫。 上官彧脑子里一直在想分别时灵欣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余光时不时地扫向不发一语坐那的云紫芙,本是以为她累了,结果好好的,她怎么突然就脸红了? “你在想什么?” “阿!”云紫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摇头,“我什么都没想。” 就算没有人同她交代过什么,但云紫芙不傻。 她们聚会时聊的那些,若是让旁人知晓,定会引来风波。 姐姐们信任她,她自是不能出卖朋友。 “她们欺负你了?” “没有!”云紫芙斩钉截铁地摇头,表情很是严肃认真,“世子莫要胡猜,诸位姐姐都是很好很好的姑娘,今日她们都很照顾我。” “我很喜欢她们!” 上官彧黑眸微凝,仔细打量着云紫芙的表情,并无一丝虚假在内,他舌尖扫过下颚,心底有些不舒服。 他与云紫芙成婚已有几月,同床共枕也有段时日,她怎么就从来不说一句喜欢他呢? 灵欣圈子那几人,也是他自幼便认识的。 他知她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这才放心今日让灵欣带着紫芙一起游湖。 就一日功夫,云紫芙就喜欢上她们,那他呢? 这些日子他做的一切难道都是白费? “世子不愿我出府交际?” “没有。”上官彧完全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怨妇,满眼皆是哀怨,谁瞧谁清楚。 唯有云紫芙这个迟钝的大傻子瞧不明白,还以为他是生气自己玩太晚。 她巴巴地解释着,“我第一次同灵欣一起参加聚会,很多规矩都不懂,所以……也就没有开口,让灵欣早早地送我回来……” “下次不会了。” “下次?”竟然还有下次? 就这一次,他媳妇的魂便跑了。 若还有下次,那他媳妇还能回家吗? “恩。”云紫芙重重点头,满眸担忧地望着上官彧,生怕他拒绝,“灵欣说了,惠阳公主每年夏天都会在公主府举办花灯节,她说今年会邀我一同前往。” “什么?你要去参加惠阳公主举办的花灯节?” 上官彧眸中温度骤减,“从今往后,不允你再与灵欣来往。” “为什么?” 云紫芙错愕,“你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本世子后悔了。” 恰好马车在这时候停下,上官彧下马车后,甩袖,头也不回地往院内走,完全不去理会还坐在马车上的云紫芙。 云紫芙倔强抬头,不让眼底的泪滑落。 她想不通,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提惠阳公主举办的花灯节,上官彧便翻脸不认人了? 难道他与惠阳公主有仇? 若是如此,他同她说明白便是,为何要让她与灵欣断了往来。 翌日,云紫芙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眸,准备去滇南王府寻灵欣。 谁知…… “世子妃,世子交代了马房,这段时日,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用马和马车。” “什么?” 这偌大的安王府,如今只有上官彧同她两个主子。 上官彧这般交代,不就是不让她用马车吗? “他凭什么这么做。” 云紫芙强忍着心头泛起的怒火,“你去门房问一问,他可有何其他交代。” 以她对上官彧的了解,他不可能只是交代了马房。 没一会,丁香便问清楚回来,“世子交代门房,近日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出入王府。” 怎么会这样? 云紫芙彻底懵了。 他真的生气了? 云紫芙想去书房寻上官彧问个明白,结果被管家告知,上官彧今日入宫还未归府。 云紫芙未曾迁怒他人。 只能去客房寻云柔求助。 “二姐姐的意思是,世子在听到灵欣郡主要带你去惠阳公主府举办的花灯节后,便将你禁足在家?且不允你再同灵欣郡主往来?” 云紫芙重重点头,“三妹妹,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 “世子并不是一个不讲情理之人,他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缘由。” “我知道他有,可我气恼的是,他为何不同我直言,而要用这样的方式。” 她真的超级讨要被禁锢的感觉。 上官彧让她再一次地体会到,她就是一个笼中鸟,只要主人稍不乐意,她就会失去自由。 不管她多么努力,她最后只能被困死。 明明是他告诉她,万事皆可尝试,万事皆有他。 可现在…… 他却一句解释都没有,硬生生地将一切都夺去。 既如此,他又何必给予呢?让她心中生出无限希望,以为这一次,终于和上一世不一样。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云紫芙有感而发,“上官彧能与步琰之称兄道弟,他们本质上就是一样的!” “我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上官彧是不一样的!” “二姐姐……”云柔不知道该怎么劝,“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不如,开诚布公地同世子谈一谈?” “想来只是一场误会。” “没有误会。”云紫芙越想越生气,视线落向眼透担忧的云柔处,心底忍不住生出些许懊恼来。 她就不该来寻三妹妹,这不是让三妹妹徒增烦恼? 她深呼吸,调整着情绪,反过来安抚云柔,“二妹妹,别担心,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我与世子没事的。” 第47章 坑惨 云紫芙从云柔那离开时,心情已经平复很多。 回到修竹苑,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由自主地轻叹一声。 心里明明还生着气,可回屋看不到他,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落的。 她好像已经习惯他的存在。 之前明明都好好的。 云紫芙心中的天平在不断地摆动,一面全堆着上官彧的好,一面堆着上官彧的不好。 她思来想去,发现上官彧唯有不允她与灵欣来往这一点不好。 可这一点,恰恰是最致命的。 她坐在屋内,等着上官彧回来,想要同他开诚布公地好好聊一聊。 如果他只是不想让她去参加惠阳公主府的花灯节,她是可以接受的。 但…… 他若是一意孤行地让她断了与灵欣的往来,那么他们之间……就真的没什么好谈。 等日子到了,一拍两散便是。 她等啊等,一直等到丁香打完瞌睡,都没等来上官彧。 他今天是不准备回房了? 刚打完瞌睡的丁香,揉着眼睛,瞧着屋外乌漆嘛黑一片,“世子妃,府灯都熄了,需要奴婢遣人去问一问世子的去向吗?” “不用!” 若他真的在意,定会遣人来主动告知。 今日之事,错本就不在她,她为何要巴巴地上赶着去寻他? 而这时候,上官彧在做什么? 他枯坐在书房,冷眸时不时地洒向空无一人的院门前。 “世子,夜已深,您今日是要宿在书房?” 上官彧横眉,不悦地扫了他一眼,“本世子今夜挑灯夜读。” 邬德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什么时候不能读书?非要敢在晚上读? 世子是怕世子妃不知道他的动向吗? “世子妃有遣人来吗?” 邬德摇头,“世子,您都问八百回了。” “不如……您直接回修竹苑去寻世子妃……” “本世子今夜要挑灯夜读。” 邬德满眼无奈。 今日出门说去接世子妃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以后,世子就像是变了个人? 世子这般喜怒无常,世子妃如何受得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 “世子……”对于上官彧的计划,旁人不清楚,但是一直跟在他左右的邬德却是最明白的,“你今日这般同世子妃怄气,就不怕前功尽弃?” 自打世子妃嫁入安王府后,世子就收起了他的狼爪子,装成一头毫无危害的小绵羊,一点一点地哄着世子妃踏入他挖好的陷阱。 如今,世子妃对世子的好感日益剧增,他怎就突然露出本性来,龇牙咬世子妃呢? “本世子往日里就是待她太好,这才宠得她没边没际。” “一个正经的妇道人家,会想着去参加惠阳公主举办的花灯节吗?” 邬德抿嘴,转过脸去。 他的老天爷啊。 平日里瞧着世子妃端庄温雅,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般。 怪不得世子会生气,要是他媳妇这般,他定会直接打断她的腿! 云紫芙这一晚并未睡好,早早便醒了。 “丁香,你去马房、门房问问,今日,咱们能够出府吗?” “是!” 丁香领命而去,回来的时候,脸色郁闷。 云紫芙都不用开口问,只瞧她脸色便知道答案。 “世子妃,您与世子是吵架了吗?” 不然好好的,世子为何要将世子妃禁足。 “没有。” 云紫芙摇头,回想起昨夜在马车内发生的一切,他们那算吵架吗?话都没说两句,他就拂袖而去。 她闷闷不乐的一上午,想要去寻上官彧,但每一次起身,心中就会泛点不甘。 明明是他不讲道理,为何要她先低头? 就因为她是女子吗? “二姐姐。”云柔面带焦色,火急火燎地走来。 “慢点走!”云紫芙起身相迎,眼中透着点点不悦,“朱大夫不是说了,你需要静养,没事不能离开屋子。” “这日日待在屋子里,我都快待腻了。” 云柔用过早膳,本是在院中散步,走着走着,突然想起曾经在李公公那听到的一则流言。 这才火急火燎地来寻紫芙。 “你们都退下吧,我与世子妃有几句体己话要说。” 云紫芙眼透疑惑,有什么话是连丁香都不能听的? 她见状,抬手示意房内侍女离去。 待侍女们都离去后,云紫芙开口问着,“这是怎么了?” 云柔压低嗓音,眼透焦色,“二姐姐,你这次真的是误会世子爷了。” 云紫芙眉心微蹙,昨日还站在她这一侧的三妹妹,怎么过了一晚上就倒戈? “是他寻你来做说客?” 云柔摇头,“世子未曾来寻过我。” “只是我今日在院中散步时,突然想起曾经在李公公府里听到过关于惠阳公主的一则流言。” “什么流言?” “据说惠阳公主被皇上责罚了一通,让她莫要再举办什么花灯节。” “但惠阳公主不乐意,同皇上吵了一通,说什么为何男子可以上花楼挑姑娘,她为何不能办花灯节挑男人。” “什么意思?”云紫芙简直都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什么叫做“她为什么不能办花灯节挑男人”? 花灯节不是灯节吗? 同挑男人怎么扯上关系了? “我当时听那李公公话里话外的意思,惠阳公主府的花灯节,是以男子为灯,参加灯节的女子,若是觉得那盏花灯最好看,便把手中丝帕交予那男子,得丝帕最多的男子,便是灯王。” “他会从给予他丝帕的女子里,挑一人共度良宵。” 离大谱! 云紫芙只想原地挖个洞,立马躺进去。 灵欣郡主竟然玩这么大吗? 滇南王知道吗?步琰之知道吗?皇上知道吗? 她的老天爷啊! 云紫芙皓齿咬唇,眸中荡点水花,“世子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 “这才将我禁足府中?” 她真的是被灵欣给坑惨了! “我去寻世子说清楚。” 云柔点头,“世子可能还在气头上,二姐姐你好好同他说,莫要再起争执。” “三妹妹,多亏有你,不然,我一个人还在傻傻地生着闷气。” “好姐姐,咱们姐妹二人无需说这些。” 她们姐妹三人,总是得有一人幸福。 第48章 恶狼 “丁香,前两日皇上赏下的荔枝还有吗?” “回世子妃的话,冰窖里应是流了些。” 荔枝金贵,吃多上火,故而剩下的,都放入冰窖了。 “取一些。”云紫芙想做一道冰点带去书房去见上官彧,“府中可有杨梅?” “庄子里今日一早送来几筐,厨娘们正在拣选。” “走,咱们去厨房。” 来到厨房,云紫芙看到一颗颗比东珠还大的杨梅,心中瞬间有了主意。 她要做一道去火可口的紫苏荔枝杨梅饮。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这样……他就不会再生气了吧。 云紫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端着紫苏荔枝杨梅饮,小心翼翼地往书房去。 守在书房门外的邬德,看到云紫芙,黑眸一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世子妃,您来找世子!” 邬德下意识地提高音量,打开门,示意云紫芙快进去。 书房内,与过往一样,并无不同。 但云紫芙的心还是忍不住的紧张起来,上一世被步琰之一次又一次拒绝的画面,似洪水一般的涌入她的脑中。 她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身形一晃,差点倒地。 好在上官彧自打她出现在房内后,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她,发现她的异样,立马冲了过来,将她扶住。 “身子不适,不在屋内休息,瞎跑什么?” 望着托盘中翻掉大半的紫苏荔枝杨梅饮,云紫芙鼻头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漱漱落下。 “我……”上官彧所有的怒火,在看到云紫芙落泪的刹那,烟消云散,手足无措,“我没有骂你的意思。” 他拇指轻轻地擦过她眼下的泪珠,“都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 云紫芙抬眸,望着眼前低眉顺眼向她认错的上官彧,眼泪掉得更凶。 明明是她的错,他却先开口道歉。 她之前还斩钉截铁地说他与步琰之是一丘之貉。 “怎么还越哭越凶了?” 上官彧见她的视线一直盯着托盘中洒掉的冰饮,二话不说,立马端起,一饮而尽,“好喝。” “你……” 云紫芙将空掉的托盘放在桌上,转身,拿着帕子抹泪,“让世子见笑了。” 好丢人! 好好的,怎么就忍不住哭了呢。 “我先回了!” 这人都来了,上官彧怎会轻易放她走,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扯入怀中,“跑什么?” 靠在上官彧熟悉的温暖怀抱,云紫芙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又落了下来。 “小祖宗,我都道歉,你怎么还哭呢?” “对不起。”云紫芙嗓音闷闷的,“我之前并不知晓惠阳公主的花灯节是什么样的……” “今日三妹妹突然想起,告知于我,我才知道世子为何生气。” “但是……”云紫芙吸了吸鼻子,抬眸,巴巴地望着上官彧,“灵欣许是也不清楚,只是想带我去开开眼界。” “我真的很喜欢灵欣,不想与她断绝来往。” 上官彧听到她这娇娇糯糯透着些许委屈、小心翼翼的嗓音,整个人都化了。 “你之前并不知道惠阳公主花灯节的内容?” 云紫芙重重点头,郑重地保证着,“自从娘亲过世后,我便甚少出门,何氏亦不会带我参加各府宴席,我连个闺中密友都没有,哪里会知道盛京城内各府情况。” “是为夫莽撞了。”上官彧再度道歉。 其实昨日冷静下来,上官彧已然猜到云紫芙应是不知晓惠阳公主府的花灯节到底是何情况。 只是他抹不开面子,不愿意承认他自己吃醋了。 他明明是那个设下陷阱,想要猎捕云紫芙这猎物的猎人,怎能被猎物的一举一动乱了心神? 每一次都是他主动低头,去哄她。 若她已然上钩,这一次,就该主动来寻她。 如果她不来…… 上官彧在心底有那么一瞬,起了杀心。 他在云紫芙身上耗费了那么多心神,若她还不上钩,那……留着她有何用? 想到这,上官彧搂着云紫芙的双臂下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还好,她没有令他失望。 她果然是那个最适合当他妻子的人选。 他没有选错人。 “世子……”云紫芙的身子完全贴在了他的身上,透过薄薄的衣衫,两人明显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炙热。 云紫芙从来都没有和哪个男人这么贴近过,就像是彼此都嵌入到对方的身体里那边,严丝合缝,没有一丝缝隙。 “你勒疼我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 抬眸,坠入那片熟悉的浩瀚星海内,云紫芙的心弦漏了一拍。 而此刻,这片星海之下涌动着点点火花。 就像是傍晚的火烧云,一点一点染红整片天幕。 她痴痴地望着。 上官彧喉结上下一滚,胸膛前紧贴着的酥软,让他心猿意马。 什么猎人?什么猎物?统统都已被他抛在脑后。 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她。 要在她的身上打上他上官彧的记号,让所有人都不敢再觊觎她。 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低头,允住那肖想已久的娇嫩樱唇。 这一次与上一次蜻蜓点水般的浅吻截然不同。 他就像是夏日里突如其来的大暴雨,没有一点预兆,肆无忌惮地劈头落下,长驱直入,闯入他想要探索的秘境。 待云紫芙反应过来,想要抵抗时,她已经错失先机,只能无力地任由他予取予求。 直到云紫芙觉得她都快要喘不上气,晕过去的那一刹那,她才重获自由。 “傻丫头。” 他食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薄唇再度向她靠近,“这一次记得要换气。” 云紫芙是逃出书房的! 头也不回,低头小跑,忽视着身后那熟悉的肆意笑声,一鼓作气地跑回了修竹苑。 丁香追在她的身后,气喘吁吁,“世子妃,没人追咱们,你跑什么?” 云紫芙没有回答她。 心里却在想:再不跑,她就要被上官彧生吞活剥、拆骨入腹了。 她从不知上官彧竟还有如此一面。 他就像是一头恶狼,不知节制,一次又一次地向她索求。 她稍稍心软,他便得寸进尺。 第49章 分寸 月光婆娑的夜晚,庭院内静悄悄一片。 云紫芙早早的就躺到床上,却迟迟没有入睡。 她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床前的落地屏风,思绪混乱。 直到那抹熟悉的欣长身影拓印在屏风前,她屏住呼吸,尽可能轻地转过身子,背对着来人。 上官彧走近时,便看到一副美人侧卧图。 美人体态婀娜、曲线玲珑,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分毫。 上官彧眼中透着点点疑惑,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会被美色所惑者,可为什么每每遇到云紫芙,他心底便涌出一股子无法言明的欲念。 而他乐在其中,无法自拔。 想起午后书房内,她无力地瘫坐在他的怀中,任由他肆意摆弄,喉结上下一滚,“紫芙,你睡了吗?” 云紫芙紧张的呼吸都漏了好几拍。 她用力地闭上眼,玉手攥着被子,身子紧绷,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紧张无比。 她想…… 如果今夜上官彧想同她圆房,她应该……不会拒绝,只是……心里会有些…… 上官彧这段日子的戏也不是白演的,他可是有认认真真的在观察云紫芙。 也许,他比这世上任何人都了解云紫芙一举一动背后所掩藏的心思。 “也不等为夫一起睡。”似是埋怨地嘟囔了一句,扯过一侧的薄毯子,耷拉在腰腹,遮住他那蠢蠢欲动的妄念,伸手将她圈入怀中。 两人的身体并未紧贴,而是隔着两条薄被,上官彧并没有再更进一步,只是将她禁锢在他的领地内。 “晚安,紫芙。” 直到耳畔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云紫芙紧绷着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世子,您睡了吗?” 好半天没人应,云紫芙这才大着胆子转过身,仔细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上官彧。 像他这般优秀的男子,真的会喜欢她吗? 视线落向他微微皱着的眉心,云紫芙忍不住地伸手轻抚。 为何会在梦中皱眉,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再摸,今晚谁都别睡了。” 上官彧猛地开口,吓得云紫芙连忙将手收回,“世子,您……您还没睡……” “快睡着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我,正想睁开眼瞧瞧,便发现有个姑娘在偷摸地瞧我。” “快睡吧!”上官彧左手撑起他的脑袋,居高临下地望向那已经煮熟的小丫头,“还是谁,紫芙不想睡?” “我睡了!”云紫芙转过身,紧紧地攥着怀中薄被。 上官彧适可而止,并没有再调戏怀中的俏人儿,只是深情地道了一句,“放心,没有你的应允,为夫不会乱来。” 云紫芙本以为昨晚那般,她定是不可能安睡。 但事实是…… 她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她可从未起这么晚过。 “丁香,你怎么不唤我起床?” “世子临走前特别吩咐,让我们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您休息。” “对了!”丁香眉开眼笑地凑到云紫芙耳畔,“世子爷已经将之前的禁足令给撤了。” 这就撤了? 不生气了? 云紫芙暗暗松口气,只要他不生气,万事好商量。 “你亲自去滇南王府,帮我将灵欣郡主请来。” “是。” 此刻的灵欣完全不知道,因为她一句话,给紫芙惹来这么多麻烦。 她兴高采烈地随着丁香一起来安王府,“紫芙,这么快便想我了?” 云紫芙待侍女送上香茶与糕点后,便屏退了左右,她心里藏不住话,“灵欣,你可知道惠阳公主的花灯节是怎么回事?” “恩?” 灵欣错愕,“你这话是何意?” 听到灵欣这般问,云紫芙心里便有底了,“看来,你是不知道!” “怎么?惠阳公主的花灯节有什么问题吗?” 云紫芙羞红着一张脸,小声地向灵欣解释着惠阳公主花灯节与众不同之处。 “什么?” 绕是一向不拘小节的灵欣,此刻双颊也红扑扑一片,“我不知道!” “我就是一直有听说此事,但……没去过。” “想着今年去向惠阳公主要个请帖,带你一起去开开眼。” “不不不!”云紫芙赶忙摇头摆手,“我不去。” “你就真不好奇,什么样的美男子才能夺得花灯节魁首。” 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但…… 想起前日在书房内发生的一切,云紫芙只觉后背一阵微凉。 “不好奇!” “好吧。”灵欣耸肩,没有人陪她去,她一个人要是去了,传到父王耳朵里,怕是他会让哥哥回来,直接打断她的腿。 “对了!”灵欣见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心中疑惑,“上官彧那厮待你如何?” “可有欺负你?” “世子待我一直都挺好的。” “那就好。”灵欣捻起一块黄米糕,“不过……他那样的性子,你竟然受得了?” “姐姐们都觉得你是活菩萨,才能感化上官彧这颗顽石。” “你这话是何意?”云紫芙越听越迷糊,“姐姐们不都挺喜欢上官彧的?” “上官彧那副好皮囊,盛京城的哪个姑娘不喜欢?” 灵欣见云紫芙满眼疑惑,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真不知道他过去那些事?” “过去哪些事?” “当初,上官彧众目睽睽之下,跃入湖中救你时,便已经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 “为何?” “你居然问为何?” 灵欣瞧云紫芙这不明所以的模样不似装的,突然就来了兴致,“你可知,你是第几个在他面前坠湖的女子?” “你快别卖关子了!” “瞧把你急的!”灵欣摇头,将两只手都竖起来。 “十个?” “恩!”灵欣重重点头,“前面十个他都没救,有一个差点就淹死了。” “所以,当你落水时,所有人都觉得你是自寻死路。” 结果。 上官彧不仅跳下湖救云紫芙,甚至第二日便遣人上门求亲。 灵欣仔细地将云紫芙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向她傲立的胸前,“原来,上官彧好这一口!” “灵欣!”云紫芙羞得赶忙伸手挡在胸前,“你……你……” 她想了半天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说灵欣。 灵欣忍不住伸手在她自己胸前比画了几下,“你说,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好身材,步琰之是不是就会回心转意?” 第50章 小别 云紫芙星眸一愣,而后摇头,“不会的。” 若步琰之真会因为女子样貌而改变心意,那他上一世就不会一直钟情灵欣了。 云紫芙心里面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世,步琰之不喜欢灵欣了呢? 灵欣家世好、样貌好、性格直爽,有什么说什么,灵欣这样的性子,连她都忍不住的喜欢,步琰之怎么就会突然不喜欢了呢? “也是。”灵欣眼透落寞,“不提他。” “本郡主又不是非他不可。” 灵欣回去时,云紫芙一直将她送上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尾,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往安王府内走。 还没走几步,就看到邬德拿着行李往外走。 “邬侍卫,你这是要去哪?” “属下见过王妃。”邬德抱拳行礼,“江南盐务出了些问题,皇上命世子前去处理。” “世子人呢?” “世子还在宫中与皇上商讨江南盐务之事,特意遣属下回来收拾行囊。”邬德的手伸向半空招了招手。 一道黑红身影立马落入眼帘。 云紫芙吓了一跳。 这人刚才是在哪的? 她怎么都没发现? “这是邬琴,自从世子妃在李公公宅邸出事后,她便一直跟在你的左右。” “此次世子特意交代,让她打扮成侍女的模样,跟随世子妃您左右。”邬德尽心尽力地交代着上官彧的吩咐,“尤其是您出府时,一定要带着她。” 邬德恭敬地问着,“世子妃还有其他吩咐吗?” 云紫芙摇头,她没有什么好吩咐的。 邬德这才行礼离去。 “等等!”云紫芙唤住邬德,“你同世子说,让他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在府里等他回来。” “是!” 邬德离去后,云紫芙仔细打量着邬琴,她可以确定,之前从未见过邬琴。 “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邬琴竖起手指,比了个“2”。 竟然有两个月! 她这是有多迟钝? 可上官彧派女护卫保护她,为何不同她说一声呢? 他这是派人保护她?还是派人监视她? 云紫芙在其他方面都特别迟钝,但是涉及领域问题的时候,就特别的敏感。 她不想被控制,亦不想被禁锢。 更不喜被人监视。 哪怕这人是上官彧。 她重重叹息一声,眼下也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刚才邬德是不是说,上官彧还未离宫,此刻正在宫内同皇上一起商量江南盐务的事情? “丁香,去厨房,取一些世子爱吃、耐储存的干粮、糕点。” “是!” “邬琴,咱们去宫门口,碰碰运气。” 邬琴点头。 云紫芙赶到宫门口,并未看到邬德,也没有看到上官彧的坐骑。 询问了守门的禁卫,才知道上官彧一盏茶前便离宫出城了。 自打她与上官彧成婚以后,这还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分离,没有亲自道别,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但是他知道,上官彧要办的事情一定很重要,不然,他不会不回府同她道别的。 云紫芙眼透落寞,欲上马车回府。 “世子妃!” 云紫芙低头,瘪了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从马扎上走下来,对着步琰之行福礼,“小步将军。” “阿彧离京期间,你无事便不要出门。”步琰之用着他一贯命令式的口吻,“莫要惹出事端,惹他分心。” “我送你回府!” “不劳小步将军费心!” 步琰之的话,云紫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抬脚走上马扎,吩咐车夫,“回府。” 步琰之倒是没看出来云紫芙的拒绝,不急不缓地驾马跟在马车旁。 耳畔时不时传来的马蹄声,都在告诉云紫芙,步琰之没有走。 她本就不佳的心情,因为步琰之的出现,更加郁闷起来。 如果是以往,坐在马车内,她总是会将马车窗推开一条缝,然后瞧一瞧街上的风景,此刻她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就怕推开窗,看到步琰之那张讨人厌的脸。 马车突然急停,云紫芙身子一晃,轻轻瞧着马车壁,“怎么了?” 马车外并无人回答,云紫芙眼透疑惑,脑中大喊不妙! 难道真被步琰之那乌鸦嘴说中了? 又有人来行刺? 马车门倏地被打开,看到那张熟悉的俊美无俦的脸庞,云紫芙暗暗松口气,“世子,你还没离开盛京?” 她视线落向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连忙拿帕子替他擦汗。 上官彧深邃的黑眸内透着点点无奈,但心里却没由来的很是愉悦。 “傻丫头,我出宫后,想着还未曾亲自同你道别,便快马回府了一趟。” 谁知道,她竟然先一步地去宫门口寻他了。 “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便乖乖在原地等着为夫便是。” “恩。” 云紫芙乖顺点头,心里却似喝了蜜一般的甜。 原来同在乎的人心意相通,是这般的令人身心愉悦。 “世子,你安心办差,府中有我。” 云紫芙星眸熠熠,璀璨夺目,“我在府里,等你归来,你若得空……”这一次,她不再是小心翼翼地提问,而是胸有成竹地交代着“你若得空,可以给我些家书。” “好!”上官彧语透不舍,“那……我这就……出发了。” “一路平安。” 见云紫芙无动于衷地傻傻坐在原处,上官彧无奈地轻叹一声,往里又走了一些,将她紧紧拥在怀中,“若是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便去宫中寻皇上为你做主。” “若有人惹得你不高兴了,你便进宫去栖凤殿住段时日。” “恩。”云紫芙只当上官彧是寻常嘱咐,并未多想其他,点头应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世子也要照顾好自己。” 步琰之守在马车外,见云紫芙一直站在马扎上,迟迟不肯回马车里,心中酸涩,“你傻站在这做什么?” “阿彧交代我,一定要将你安全送回府中。” “快些回马车里坐着。” 直到上官彧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云紫芙才收回视线,转身回马车内。 “小步将军,还有几步路便到安王府,实在不劳烦您相送。” “云紫芙,你是不是很讨厌本将军?” 第51章 妄念 云紫芙被步琰之给问糊涂了。 由始至终,不都一直是他讨厌她吗? 他能讨厌她,却无法接受她讨厌他? 什么霸道想法? 她转念一想,好像,这才符合步琰之一贯的行事作风,什么都只考虑他自己,从不管身边人的死活。 “小步将军,男女有别,若非你是妾身夫君的至交好友,妾身自是不会同你有任何私下往来。” 说完,云紫芙弯腰走入马车内。 步琰之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处,未免节外生枝,并未继续多言,策马,一路护送云紫芙回府。 云紫芙站在安王府前,对着步琰之行福礼致谢,“多谢小步将军送妾身回府。” “本将军人已至此,世子妃不请我进去小坐片刻?” 云紫芙黛眉紧皱,满眸费解。 这步琰之脑子是烧坏了吗? 上官彧不在府中,偌大的安王府,只有她一个女眷,他一个外男现在进府小坐片刻,是想做什么? 对上步琰之那双霸气外露的沉静黑眸,云紫芙只觉头皮发麻。 是她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小步将军,世子不在府中,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步琰之根本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是阿彧请我将你安全送回府?” “怎么,用完便将本将军弃置一旁?” 云紫芙满眼无奈,什么时候步琰之变得这般无赖? 她无计可施,“小步将军,请。” 安王府花厅内,步琰之视线若有所思地望向寸步不离跟在云紫芙身后的邬琴,“这侍婢瞧着面生,不是你的陪嫁丫鬟。” “步琰之,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以为他是谁,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要管? 云紫芙郁闷不已,她一定是被步琰之气糊涂了,才会一时客套地让他进府小坐片刻。 通过这件事,云紫芙得出一个道理,脸皮厚一点,才能让自己少气一点。 “天色不早,小步将军若是休息够了,便早些回府。” 云紫芙起身,行福礼,欲告辞。 她才不想再顾及什么礼数不礼数的。 反正在步琰之心里,她做什么都是不对,做任何事,他也都看不顺眼。 既如此,他不看她、不管她,不搭理她同她相关的事不就好了? 为何还要自寻烦恼?一次又一次地往她面前凑? 真是烦人。 “云紫芙。”步琰之右手用力地握着茶盏,手背青筋凸起,抬眸,“是不是上巳节谁救了你,你便嫁给谁?” “若是本将军救了你,你所嫁之人,是不是就成了本将军?” 轰。 云紫芙整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星眸直勾勾地瞪着步琰之。 脑中猛地就浮起那句他之前说过的话。 “我喜欢文静、听话、懂事、顾全大局的姑娘。” “还得有一手好厨艺,会酿酒,尤其爱酿樱桃酿。” …… 云紫芙身子一晃,下意识地往后退,心底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答案。 怪不得她与上官彧新婚之夜,步琰之会去而复返。 怪不得他对她有诸多意见,却又对她事事上心。 怪不得他会拒绝皇上赐婚。 原来他同她一样,都是重活一世的人。 可…… 他怎么就突然改变心意? 云紫芙根本不敢去想步琰之会喜欢上她。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步琰之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云紫芙深深的感受到了他对她的嫌弃。 难道是因为责任? 云紫芙本能地抗拒着这个事实。 她深呼一口气,快速收拾好情绪,“小步将军,自古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非世子仁慈,迎妾身过门,只怕妾身往后余生只能常伴青灯古佛。” “世子对妾身有的不仅仅是救命之恩,还有再造之恩。” “妾身万分庆幸,上巳节落水被世子所救。” 云紫芙腰杆笔直地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小步将军,我不知你对我到底有何误解,但像刚才那样的话,往后便别说了。” 她真的无比庆幸,这一次,嫁的人是上官彧,而不是步琰之。 “你喜欢阿彧。” 云紫芙并没有再搭理步琰之,转身离去,抬脚欲走。 “留步!”步琰之不甘心地挡住她离去的步子。 他知道事已至此,很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但他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在云紫芙心里不如上官彧。 “云紫芙,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难得阿彧不在,他想问个明白。 他不喜欢这般不受控制的自己。 他亦不想自己再被一个不知所谓的梦境影响。 “问完,我便不会再来打扰你。”他停顿一下,又补了一句,“但前提是,你不能诓我。” 云紫芙无声哂笑,只觉眼前的步琰之很搞笑。 他明明打从心底就不信自己,却偏偏要让她替他解惑。 也好。 她亦不想一直被他纠缠。 “小步将军,请提问。” 步琰之的视线落向那张曾经无比熟悉的冶丽脸庞,以前就觉得她是祸水,若是任由她在外行走,怕是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祸端,这才将她困在后院。 现在想来…… 他过去行事太过武断,好似从未站在她的角度想过。 “不管你嫁于何人,都会像待阿彧那般,待那人吗?” 云紫芙皱眉,她好像隐隐明白步琰之想要知道什么。 “不会。”云紫芙认真地思考片刻后开口,“世子就是世子,谁也无法替代。” “除了世子外,妾身从未想过要再嫁旁人。” 若不是重生回来时已是新婚之夜,她怕是谁都不想嫁。 好在,上官彧不是其他人。 想到这,云紫芙再一次庆幸着,她这一次所嫁之人是上官彧,而不是步琰之,亦或是其他男子。 迟钝的云紫芙,并没有发现,此刻,上官彧在她心里已是夫君,而不是一个与她签订契约,随时都能和离的“假”夫君。 她甚至一直在庆幸着,她能够嫁给上官彧。 “若你成婚之后,夫君常年忙于政事,甚少踏足你的院子,你们夫妻感情仅靠一纸婚约维系,在他陷入困境时,你会拼死救他吗?” 第52章 事业 听到步琰之这话,云紫芙好像突然明白,他耿耿于怀的是什么。 “小步将军这问题问得好生奇怪,自古女子便以夫为天,若夫君有难,为妻者岂能袖手旁观?” “此举无关情感。” “无关……情感吗?” 哪怕不爱他,亦会不惜生命,与他共赴黄泉? 云紫芙竟有如此高的觉悟吗? 这问题…… 好像她在梦中已经用行动来回答了。 如果他承认云紫芙是一个品德高尚的姑娘,那么打从一开始他就误会她了? 上巳节落水是意外,成婚过后,对他百般殷勤是出于感恩。 她从未费尽心机想要高攀他。 一切都是他误会了? 这个结果才是最令步琰之无法接受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到底做了什么。 云紫芙小心的打量着步琰之,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可越看她越看不懂了。 他这一脸郁结的模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读不懂步琰之是怎么想法,云紫芙心里直打鼓,她本能地想要逃离这诡异的一幕。 上一世就如同一场梦境,这一世很多事情也都和过去不一样。 但…… 不管如何,她都无法镇定自若地面对步琰之,尤其是在知晓步琰之可能同她一般是重生回来的。 她脑中要梳理清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 “小步将军,时候不早,您休息好了,便回府。” 云紫芙再一次下逐客令,不过这一次,她不再等着步琰之的回应,唤来守在门外的管家,让他继续招呼步琰之。 云紫芙逃一般地回到修竹苑。 修竹苑内熟悉的环境,让她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平复了不少。 短短几月,她已经习惯了修竹苑内的一切,她已经好久都没有想起过在镇北侯府后院生活的日子。 她伸手触摸着屋内的桌子、椅子、屏风,这一切才是真实。 她是安王世子妃云紫芙,而不是镇北侯世子妃。 她拿起桌上的笔墨纸砚,屏退了众人,想要将脑中还记的重要事情一一写下,但刚刚提笔,脑中一阵剧痛袭来。 她皓齿咬唇,想要挺过去。 纸上的字迹越来越潦草,额头豆大的汗珠如雨直落,脑中剧痛一阵比一阵疼得厉害。 怎么会这样? 待云紫芙再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朱大夫那熟悉的山羊胡子。 她是痛得晕过去了? “世子妃并无大碍,老夫开几副安神的汤药,按时服用即可。” 朱大夫的视线扫过云紫芙那张若有所思的俏脸,“世子妃,老夫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大夫请讲。” “您与云三姐两人年纪不大,怎心思这般重?”朱大夫膝下无子,自从跟着上官彧后,两人常常斗嘴,斗着斗着倒是多出些父子之情来。 爱屋及乌,他心底自是将云紫芙当儿媳妇一般看待,“若你们二人待在府里一直忧思忧虑,倒不如寻些事情做做。” “实在不行,去郊外庄子里修养几日,莫要一日到晚瞎想些有的没的。” “好,都听朱大夫的。” 听朱大夫这么一说,云紫芙倒是想起来,她却有一事一直搁置,还未完成。 恒安堂已经在她名下,前些日子事情众多,她还没来得及去看上一眼。 眼下,世子恰好不再府中,她正好可以有时间来处理恒安堂的事情。 待朱大夫离去后,云紫芙喝完药,缓缓起身,走到桌旁,拿起她刚才写的纸条,发现上面的字迹连她自己都无法辨认。 怎么会这样? 她满心疑惑,抬头望天。 难道老天爷不允许将她知晓的事情写下来? 她试着提笔,想要再写几次,果然,剧痛再一次来袭。 她只能将此事搁置。 如果步琰之真的是重生回来的,那她必然知晓上官彧上一世的所作所为。 既如此,步琰之为何还同上官彧称兄道弟?丝毫没有避嫌? 他就不怕再一次死在上官彧手中吗? 除非…… 他早有方便,只是假意留在上官彧身侧。 若真是这样,她一定要想办法提醒上官彧,莫让他着了步琰之的道! 云紫芙心底的那杆秤,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偏向了上官彧。 只是她自己都未发现这一点。 在得到朱大夫的首肯后,云紫芙才领着云柔一同出门。 她们两人戴上帷帽,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边逛边走。 这还是她们两人第一次正大光明地走在街上闲逛。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着:要是云倩还在该多好。 “二姐姐,你当真想好了?要重开恒安堂?” “恩。”云紫芙重重点头,恒安堂沦为爹爹与何氏的敛财之地,娘亲为此耿耿于怀,至死都无法原谅她自己。 “恒安堂是外祖父多年心血,当年若非迫不得已,外祖父也不会将恒安堂交由我娘亲打理。” 只可惜,外祖父千算万算,却算漏了爹爹。 “世子答应过我,会想办法寻找我外祖父下落。”云紫芙心中对此事满是期盼,“若是外祖父回来看到恒安堂还在,心中定会有所安慰。” “这也是我娘的遗愿……也是我的理想……” 重生回来后,云紫芙便想自己做些事情,她不想再向上一世那般,做一个只能仰仗夫君鼻息而活、事事以夫君为主的女子。 她想有自己的事业,哪怕将来与世子和离,她也能靠自己的手艺而活。 “三妹妹,你觉得我能经营医馆,坐诊行医吗?” “当然!”云柔对云紫芙的医术很有信心,“这些年,咱们院子里的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你医治的,哪一次不药到病除?” “况且,二姐姐你的医术是连皇后都称赞过的。” “坐诊行医,有何不可?” “真的?” 云紫芙满心雀跃,“有你这句话,我便知足了!” “三妹妹,你若一时半会想不到做什么,便同我一起经营医馆,你意如何?” 云柔摇头,“二姐姐,不是我不识好歹,而是我对医术实在是不感兴趣。” “不过你放心,有你为榜样,我一定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咦?”云柔眨眼,看向前方,发现刚才看到的人影已经不见。 难道是她眼花了? “怎么了?” “二姐姐,我好像看到朗儿了。” 第53章 突变 “走,咱们追上去瞧瞧。” 爹爹、何氏相继去世,朗儿失踪,云国公府已名存实亡。 云紫芙遣散了所有仆从,只留下老丁一家看着宅子。 按照朝廷律例,他们这处宅子是要还给朝廷的。 也不知是何缘故,目前朝中还未派人来执行此事。 云柔心中担心云朗,但更担心这是一个陷阱,“二姐姐,小心有诈。” “丁香,你留在此处,若是我们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回来,你便报官去。” 她抬眸望向云柔,宽慰着,“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错并不在我们,我们凭何要畏畏缩缩地过日子?” 若真是云朗,错过了,下次再遇见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都听二姐姐的。”云柔发现云紫芙自从嫁人以后,比过往更有主见,行事也越发的有主母风范。 “我刚才瞧得不是很真切。” 云柔走在前面带路,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同朗儿在一起的似是一群小乞丐。” “小乞丐?”云紫芙眉心微蹙,云朗从小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过得如何,有没有人照顾,“若真是如此,咱们得好好确认一番。” 云紫芙向街边商贩打听,果然,刚才有一群小乞丐从此地走过。 “姑娘若是想寻这群小乞丐可以去西街的老土地庙。” “老土地庙?他们住那?” 商贩见云紫芙她们三人衣着华贵,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生,不敢怠慢,“庙祝心善,会让这些小乞丐夜晚住老土地庙的杂物间里,平日里若是香火旺盛,也会给他们些吃食。” “原来如此。”云紫芙随手从小摊上拿起几个物件,然后留下了一块碎银子,“谢谢老板。” “谢夫人赏。” 她们在附近寻了一圈,都未曾看到那群小乞丐的身影,想着那小贩的话,便往西街老土地庙那儿走。 西街人声鼎沸、鱼龙混杂,云紫芙姐妹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踏入西街。 自打她们两姐妹踏入西街,便有很多双眼睛在打量她们。 “二姐姐,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云柔被瞧得浑身不自在,“回去后,咱们派侍卫来寻,也是一样的。” “来都来了,也不差这几步。”云紫芙也被瞧得挺不舒服,但她并没有退缩。 如果这点小场面她都应付不了,往后开医馆,还怎么应付上门求医的各类病患? “没事的!”云紫芙轻轻地拍了拍云柔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他们应该也是好奇,咱们为何来此。” 她仔细观察过西街上的商贩与来往人群,这里的人大多穿着粗布短褐,行色匆匆,似是忙着干活。 她视线扫过周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也不知暗中盯着她们姐妹两人的到底是谁。 云紫芙壮着胆子往前走,她不能在这时候露怯,不然三妹妹只怕会更害怕。 还好,老土地庙就在西街街中心,她们没走几步便到了。 此刻巳时过半,正是土地庙内人最多的时候,她们没有在大门口看到小乞丐们的身影。 “要不,咱们去后门看看?”云紫芙提议着。 “好。” 老土地庙后门处有一棵老槐树,还未走近,便看到一群小乞丐围在树荫下,不知道在做什么。 云紫芙、云柔两人走近一瞧。 发现这群小乞丐正在围殴一个倒在地上的孩子。 “你们在做什么?” 小乞丐们听到人声停了下来,看到来人一身富贵,吓得立马便散了,只留下几个没有参与围殴的小乞丐。 “二姐姐,是朗儿!” 云柔认出倒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孩子,正是云朗。 两人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云朗吓得连滚带爬,直往槐树后躲。 “朗儿,你不认识二姐姐、三姐姐了吗?” 云柔越追,云朗跑得越快,没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怎么会这样?”云紫芙满眸错愕,“邬琴,你能将朗儿追回来吗?” 邬琴摇头,面不改色,“世子妃,奴婢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全。” 世子离开前对她下了死令,世子妃在,她在,世子妃出事,她亡。 其他人的死活与她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她的职责就是守卫世子妃。 “你……”云紫芙面透焦急,却又无法责备邬琴,她环顾一周,发现老槐树下还坐着两名大乞丐。 她犹豫了下,走上前,“你好,能向你们打听个事儿吗?” 本是瞧着二郎腿,躺在树影下的乞丐猛地坐起身,一双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云紫芙,“小娘子嘴真甜,想问什么便问吧,至于本大爷回不回答,就看小娘子的诚意了。” 云紫芙哪里同这样的泼皮无赖打过交道,羞愤地瞪着刚才那调戏她的臭乞丐。 “放肆!”云柔大步向前,“你可知我二姐姐乃……” “罢了!” 云紫芙不想将事情闹大,从钱袋内取出一块碎银,递向那乞丐,“你们认识刚才跑走的那名小乞丐吗?知道他会去哪里吗?” 那人接过银子,语调依旧轻浮,“小娘子认识小哑巴?” “哑巴?” 云紫芙、云柔看向彼此,满眸惊愕。 刚才那人容貌与朗儿一模一样,她们不可能认错。 可朗儿怎么成了哑巴? 是生病?还是不愿说话? 那乞丐伸腿踢了踢靠坐在老槐树前的另一名乞丐,“去,将小哑巴带回来。” 云紫芙听后,感激不已,正欲开口,便看到那乞丐直接伸手,“这可是另外的价码了。” 云紫芙伸手欲拿银子,却被云柔抬手制止,“要银子,没问题,但得见到人。” “二姐姐,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她们的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说给便给,当她们是冤大头吗? 云紫芙顺势点头,“我妹妹说得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啧。”那乞丐冷哼一声,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露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本大爷记住你们两位了。” 将他又似刚才那般躺回树下,云紫芙美眸焦急,“我们何时才能见到郎……小哑巴?” 第54章 断舌 那乞丐躺在槐树下,晃着二郎腿,语调里带着一丝慵懒,调侃着,“一字一银,先收银子,后回答。” “你!”云柔气得拿手指向他,“你这是在讹人!我们可以去官府告你!” “好走,不送!” “你……” 云紫芙轻轻地晃了晃云柔的胳膊,柔声安抚,“莫动气,朱大夫不是特意交代过,在你身子未好透以前,切莫大喜大悲。” “时候还早,咱们在等会。” 被小乞丐们唤来的庙祝大步走来,“两位夫人来此寻人?” 云紫芙点头,道明来意。 “哦。”庙祝扫了眼躺在地上的乞丐,“他说要帮你们去寻人?” “那便再等会。” “庙祝,你可知那小哑巴是何时来到此处?” “小哑巴?”庙祝仔细地想了想,“这小哑巴是不是你从乱葬岗里救回来的那孩子?” “问你话呢!” “恩。”躺在地上的乞丐这才有了反应,坐起身,“救回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 那乞丐黑瞳内没有了刚才的轻浮之意,多了几分慎重,“浑身是伤,舌头被人割了,屁股也裂了……” 云紫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瞬间夺眶,她完全无法想象,一向养尊处优,被爹爹、何氏捧在手心里的云朗这段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落到这步田地。 “你的意思是……”云柔的反应与云紫芙不同,她在听完那乞丐的话后,第一个反应便是云朗被幕后之人糟践过,“他被人、被人……糟蹋过……” 那乞丐眼神骤变,黑瞳内冷意更甚,“没想到这位小娘子挺见多识广。” 云紫芙错愕,水漾的眸子里满满都是不敢置信,在看到云柔对她微微点头后,再也忍不住的小声啜泣起来。 云柔的眼泪也没忍住,无声落下。 她们姐妹俩这反应,让一旁心生警惕的乞丐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们到底是小哑巴什么人?如何寻到此地?” 他一开始看小哑巴的反应,还以为这两小娘子是伤害过小哑巴的帮凶。 可眼下,瞧着哭得凄凄惨惨的模样,好像是他误会了。 “不瞒两位,我们是朗儿的姐姐。”云紫芙忍住心底悲戚,拿帕子擦着眼泪,“前段时日,家中横生变故,爹爹与朗儿的娘亲先后过世,朗儿也下落不明。” “我们姐妹二人一直在寻人找朗儿,今日出门,阴差阳错在街口看到他的声音,一路问寻,才找到此处。” “你们是他的姐姐,他为何那么怕你们?” 对于这个问题,云紫芙、云柔也是一头雾水。 当日回门,上官彧确实吓过朗儿,但云紫芙、云柔并未吓过他。 云朗今日的反应确实很奇怪。 “两位不自报一下家门吗?” “你这话是何意?”云柔眉心微皱,“你是觉得我们姐妹二人在这诓骗你?” “你一个乞丐有什么值得我们骗的?” “三妹妹。”云紫芙轻呵一声,“你失礼了,还不快向乞丐大哥道歉。” 云柔瞥过脸,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语。 云紫芙见状,也不勉强她,屈腿向乞丐行福礼,“妾身替三妹妹向这位……兄台道歉。” “妾身乃云国公嫡女。”她视线落向云柔处,“这位是妾身三妹妹。” “朗儿是我们同父异母的弟弟。” “什么?”乞丐傻眼,他一时好心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孩子竟然是云国公的儿子。 想起前段日子街头巷尾所传云国公府之事,倒是与她们俩刚才说的相差无几。 “在下眼拙。”乞丐站起身,抱拳行礼,“西街这片地乞丐都归我管,大家给面子,都唤我一声骏哥。” “大言不惭。”一个街溜子,是觉得她们头发长、见识短吗? 竟在她们面前自称“骏哥”。 庙祝听了刘骏这介绍也是忍不住地摇头,这孩子是被太阳晒傻了吗? 他难道想让安王世子妃与她妹妹开口唤他一声“骏哥”吗? 这傻小子的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世子妃莫要见怪。”庙祝开口为刘骏解释,“我们这些粗人,平日里甚少有机会同贵人打交道,粗鲁惯了。” “这小子姓刘名骏,人不坏,就是……脑子有些不好使。” 刘骏听到这话,不满地瞪着庙祝,他什么时候脑子不好使了? 这西街之内,还有谁的脑子能比他好使? 就在这时,刚才离去的乞丐手臂夹着一孩子,大步走来,“这兔崽子太能躲了,老纸找半天,才在一个腌菜瓮里找到他。” “朗儿。”云紫芙走到云朗面前,蹲下身来,她强忍着心头泛起的悲戚,努力不让眼眶内的泪落下,“你不认得二姐姐了?” “阿、阿、阿……” 云朗张大嘴巴,想要发声,但喊了几声以后,便抿嘴不再继续。 “跟二姐姐回家好不好?” 云朗赶忙摇头,他至今都忘不了上官彧提剑指着他脖子时凶神恶煞的表情。 他一溜烟地跑到刘骏身后,用手紧紧抱着他的大腿。 “你这小鬼,缠着我做什么?”刘骏已经不记得他是与爹娘走散,还是被爹娘卖了的。 他只记得他是在西街吃百家饭长大。 像他们这样的人,能长大成人已是奇迹,又怎敢奢望能寻到自己的亲人。 “回家吧。” 云朗双手紧紧抓着刘骏的腿,死活不肯撒手。 “朗儿,你不想同二姐姐回府,对吗?” 云朗点头。 云紫芙见状,暗暗松口气,“是怕……世子?” 云朗眼透迟疑,最后还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想留在这里?” 云朗再度点头。 云紫芙重重叹息一声,如果这是他的选择,她尊重。 “那……”云紫芙发现,云朗好像从来都没想过要回云国公府,他难道已经知道何氏出事了? 她眼透迟疑,心中万分纠结,要不要向云朗确认这件事? 眼前的云朗瘦瘦小小躲在马骏身后,满眼怯懦,脸上哪里还有过往嚣张跋扈的影子。 她重重叹息一声,为难地望向庙祝,艰难开口,“不知庙祝能否帮妾身照顾朗儿一段时日?” 第55章 虎穴 云紫芙将云朗暂时托付给庙祝照顾,留了银子,也同庙祝说好,有事,便直接来安王府寻她。 她本以为此事这般便已妥帖。 谁曾想,第二日,她同云柔去老土地庙时,便看到官兵将老土地庙给围个水泄不通。 “怎么会这样?” 云柔担心不已,“难道……难道……” “别瞎想。”云紫芙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心中不断地告诫自己,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根据昨日刘骏所言,当日在乱葬岗救下朗儿时,朗儿意识清醒,还能行走,所以,幕后之人不可能再旁生枝节的来取他性命。 云紫芙屏气凝神,仔细地在官兵中寻找那领头之人。 结果,她没找到领头的军爷,倒是看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步琰之。 她赶忙小跑过去,还未靠近,就被士兵拦下,“妾身乃安王世子妃。” 士兵哪里遇到过这茬,满心疑惑,这好好的世子妃不在王府待着,跑西街贫民窟来做什么? 他只能去请示上面,没一会,步琰之便走过来。 “你来这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道。 这默契,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的侧目。 “妾身是来寻庙祝的。” 云紫芙忍不住地朝土地庙内望去,“这里发生何事?” “与你无关,快些回府。” “朗儿在这里。”云紫芙固执地瞪着步琰之,“我昨日将他托付给庙祝照顾。” “糊涂!”步琰之黑着一张脸,望着眼前满脸倔强的云紫芙,“你同本将军说这些,有何用?” 云紫芙牙关紧咬,“该说的妾身都同将军说了,将军你呢?” 不应该礼尚往来吗? 要是上官彧在此,绝对不会对她有所隐瞒。 “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 “来人!” “步将军,有何吩咐?” “护送安王世子妃回府。” “世子妃,请。” 眼前的步琰之油盐不进,根本不肯透露分毫。 云紫芙闷闷不乐,欲转身离去。 “老纸不同你们这些官官相护的杂碎谈,想让老纸放了人质,便让安王世子妃来此。” 领头的捕头正欲开口答话时,便听到一句,“刘骏,妾身在此!” “老纸兄弟受伤了,你送些金创药,进来。” 此刻,带着兄弟死守土地庙的刘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视线扫向躲在桌下的云朗。 安王世子妃不会不管这小哑巴的死活吧。 等了好一会,都没等来答复,刘骏忍不住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咚咚咚。” 三声清脆有力的敲门声,在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的突出下,显得特别的突兀。 刘骏忍不住轻笑一声,不愧是世家出身的贵女,都这节骨眼上了,还能注重礼节地敲门。 他给守着土地庙大门的兄弟一个眼神,示意他开条缝,让云紫芙进来。 “你使诈!”在看到随云紫芙一同挤进来的高大身影后,刘骏手中大砍刀直指云紫芙面目。 云紫芙视线落向近在咫尺的大砍刀,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这位是镇北侯世子,亦是咱们大黎国最年轻的将军,他有几句话想问你们。” 她轻咳一声,缓解着内心的焦灼与紧张,“就算我愿意进来,没个人陪着,谁敢放我进来?” “难道你要将此事闹到皇上面前,你才肯罢休?” “就算是天王老纸来了,老纸也不怕!” 云紫芙懒得同他做口舌之争,“不是说有人受伤了?还不快带我去。” “你真会医术?” 庙祝受伤了,寻常大夫根本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来给他们医治。 云朗一直守在庙祝身前,不断地同刘骏比划:二姐姐懂医术。 比划了好半天,刘骏才看懂他的意思。 “恩。”云紫芙重重点头,看到云朗探着小脑袋,在大殿之内对着他招手,她提脚就要往里走。 “你什么意思?”看着横在她面前的长臂,云紫芙错愕抬眸。 “小心有诈。” “来都来了,你还担心这些?” 云紫芙越过步琰之的长臂,步履坚定地往前走去。 她倒是挺意外,这一次步琰之会听她话,同她一起进来。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云朗在这里,她断不会放任她不管。 刘骏既然还想着要大夫医治他兄弟,说明他们并不想死。 所以,云紫芙才会提议让步琰之陪她一起进来。 她希望刘骏、步琰之能把事情都说明白。 若最后谈崩了,以步琰之的身手看,她也多一分保障。 “啊啊啊。”云朗张嘴,想告诉云紫芙是庙祝受伤了。 他还想告诉云紫芙,刘骏、庙祝都是好人,想让她帮帮他们。 只是一张嘴,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后,云朗整个人又陷入到郁闷中。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他? 他已经知道错了! 以后再也不会欺负别人! 能不能把舌头还给他。 “呜呜呜!” “别哭。”云紫芙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瓜,“待此间事了,二姐姐给你请一名夫子,教你读书写字,往后想说话了,便写下来,好不好?” “人总得往前看,是不是?” 她可以照顾他长大成人,但给予不了似爹爹、何氏一般的溺爱。 他若还同过去一般任性、不思进取,那她也只能任由他自生自灭。 云朗不明白云紫芙话里的深意,但他能感受到云紫芙话中带着的温柔,又或是血脉相连的奇妙,他渐渐冷静下来,低着头,将云紫芙领到庙祝身前。 庙祝后背被射中了三箭。 有一个箭头深入肩胛骨,稍有不慎,庙祝这只手便废了。 很显然,刘骏他们也都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拔了另外两只箭,唯独没拔这只。 “谁有匕首?” “给!”刘骏比云紫芙慢了两步走进来,恰好听到这话,立马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递过去。 “还得有两个力气大的人,帮我稳住庙祝,拔箭的时候,他不能动。” “我亲自来。” 云紫芙拿出她随身携带的迷药,欲洒在庙祝伤口处。 “你这是什么药?能不能行?” 第56章 刘莽 云紫芙很是无奈,重重叹息一声,“刘骏,你现在才说这些,会不会有些晚了?” “扶好庙祝。” 这本迷药本是外祖父的独门秘方,这些年她稍作改良,药效更是比之前更猛一些。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迷药扫在伤口处,而后用匕首尖轻轻地刺向伤口附近,“疼吗?” 庙祝满头大汗地摇着头,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一时半会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和他说话。 云紫芙先搭脉,发现庙祝失血过多,身子现在虚得很。 她这一下,若是不能够稳住,庙祝这条命怕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云紫芙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起来。 “你到底行不行?”刘骏没忍住地又问了一遍,“瞧你的手,都抖成筛子了。” “你当真会医术?”站在一侧的步琰之也忍不住开口,“现在放弃还来得及,莫要打肿脸充胖子。” “闭嘴!”不蒸馒头争口气,她怎么能在步琰之面前掉链子呢? 云紫芙深呼一口气,将脑中杂念摒除。 顺着伤口,划出一道口子,紧咬牙关,快速地将箭头拔出,而后取来绣花针,十指在皮肉间迅猛飞舞,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她便缝合完毕。 “好了!” “庙祝需要静养,多吃补血益气类的温补药汤。” “你不开个药方?”刘骏的视线从庙祝伤口处挪走,想起刚才云紫芙缝合时的手艺,他望向云紫芙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之前从未有过的尊重。 “此地有笔墨纸砚吗?”云紫芙环顾四周,看着一个个拿到守在周围的壮汉们,“我们进来有些时间了。” “不如,先把眼前误会解开?” 官兵将老土地庙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今日绝无可能安然无恙地从此地闯出去,就算他可以,身后这些一直跟着他的兄弟又有几个可以闯出去? 刘骏握着大砍刀的手背青筋直冒,他额头青筋直跳,好半晌,吼了一句,“老纸只信你,不信旁人!” 他声大如钟,云紫芙被吓了一跳。 “我家世子近几日都不在盛京,你难道没听过镇北侯世子的英雄事迹?” 不应该啊。 刘骏冷笑一声,“在这盛京城内流传着的话,有多少句能信?” 他见过盛京城内太多的“恶”。 满足仁义道德的教书先生,背后里却是一个日日逛花楼的老色胚;十年寒窗苦读的少年郎,一朝高中,抛妻弃子,只为荣华富贵;人人敬重的清廉官员,背地里却放任其妻子欺压乡里,鱼肉百姓…… 刘骏的那双黑瞳里透着的愤怒火焰,是那么的熟悉而又亲切。 这令云紫芙不禁想起上一世被步琰之困在后院的日子。 那时候,她也是这般,谁也不信,一个人苦苦挣扎。 她往刘骏身后走去,低头,不敢看步琰之的脸,小声道,“你先同他谈谈,谈不拢……便挟持我,能拖些时日就拖些时日……” “世子若是知道我在盛京蒙难,定会想办法遣信任的部下过来,届时……” “云紫芙!”步琰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那个一向恭顺柔妩的云紫芙会说出来的话吗? “你可知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这般袒护此贼人,就不怕阿彧误会你与他有……”染。 对上云紫芙那双瞪得滚圆的星眸,最后这个“染”字,步琰之终是没有说出口。 云紫芙深呼吸,“小步将军,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懒得搭理他,都已经跟她一起打入敌人内部,这张嘴就跟河蚌一样,怎么撬都撬不开。 刚才那么多机会,都没见他开口说句话。 结果一开口,就是“咒”她的。 “行了,你们两人有话快说,这都耽误多久了。” 云紫芙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流转,“到底发生了何事?老土地庙为何会被官兵围剿?”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刘骏见云紫芙处处站在他这一面,心里面舒服不少,缓缓将事情道来。 原来刘骏有个好兄弟刘莽,他们俩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在西街乞讨,吃百家饭长大。 两人曾经跟着一镖师学过几年拳脚功夫,所以渐渐闯出名堂来。 前些日子,刘莽接了个大活,替人送几车东西出城。 刘莽接了活才知道,送的哪里是东西,而是一车车活生生的人。 他自知人微言轻,管不了那么多,送完人,点完货,拿了银子便走了。 只是后来,他便再也不接这样的活。 问题就出在这里。 刘莽万万没有想到,只是这一次,他就被官府盯上了。 也不知官府从哪里找来的证据,直接将城内贩卖人口一案,归到了他的头上。 他收到风声后便躲了起来,想伺机寻机会离开盛京,待风声过后,再回来。 但昨夜出城时,被人发现了踪迹,他走投无路,只能前来投奔刘骏。 刘骏听后,便知刘莽是被那些黑心肝的给设套了。 云紫芙听后眉心紧蹙,“他接的可是恒安堂的生意?” “正是恒安堂。”人群之后的一个矮个子男人突然出声。 “要不是安王世子妃回门那日,大义灭亲将云国公告上衙门,我也不可能提前收到风声躲藏起来。” “你就是刘莽?”步琰之仔细打量着眼前说话的矮个子男人。 他和上官彧的人最近一直都在查刘莽的下落。 结果查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到。 要不是昨夜阴差阳错,被巡防的士兵发现他的踪迹,怕是他们还得耗些时日。 “老纸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刘莽是也。” “跟本将军走,本将军保你不死。” “门外那些官兵,不是盛京衙门的人!”云紫芙这才发现门外端倪。 恒安堂、云国公府的案子一直是盛京府尹马大人亲自督办的,可刚才她庙外并未看到马大人。 她明亮的星眸内闪过一丝了然。 怪不得步琰之会听她话,随她一同进土地庙来。 他打从一开始就不信外面那群人! “外面那些人,是何人兵马?” 第57章 出路 “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些?” 步琰之黑着一张脸,心中很是不悦,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才未继续开口。 也不知阿彧往日里是如何管教云紫芙的。 他印象中的云紫芙温顺柔妩,从不会做出像今日这般胆大妄为的莽撞之举。 眼前的云紫芙与梦中他相识的云紫芙,明明有着一样冶丽姣好的容颜,可性子、行事却完全不一样。 虽然不喜欢步琰之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但是云紫芙在心中不可否认一点:步琰之是值得信任之人。 “刘骏,小步将军既已开口,定会保证你朋友安全。” 看到刘莽对着他轻轻点头后,刘骏才开口,“莽子跟你们走可以,那我们剩下的弟兄,怎么办?” 他与刘莽手下这些弟兄,大部分都同他们一样是西街的乞丐,吃百家饭长大,从小打到大的交情,后来他们渐渐抱团,一起出去干些活计。 只要能赚银子,他们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偶尔……也会接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若是他们被带去衙门,只怕……不脱层皮出不来。 “不会为难你们。” 听到步琰之这话,刘莽往前走着,伸手拍向刘骏的肩膀,“兄弟,多保重。” “多保重。” 他们两兄弟心里很明白,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步琰之领着刘莽往外走,发现云紫芙并没有跟上来,眼中透着一丝不悦,“还傻站着做什么?” “误会已经解除,妾身在此有何不妥?” 云紫芙不是怀疑步琰之的人品,她是信不过外面那些人。 况且,云朗还在这,庙祝的情况也没稳定,“妾身想等庙祝喝完药后再走。” 云紫芙完全没有同步琰之客气,“劳烦小步将军派人护送同妾身三妹妹说一声,已经无碍了,让她与丁香一同回府休息,让邬琴来此寻我。” “你!”步琰之听完云紫芙说的话,脸比煤炭还黑。 她把他当什么了? 传话小厮? 一屋子的男人,她一个女子在这里,算什么? 云紫芙的那点小心思,步琰之哪里会看不懂,他横眉扫过刘骏,“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个路人,值得你自损清誉,留在此地吗?” “你以为,你留下来,能改变什么?” 步琰之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他以为,在云紫芙心里,哪怕他不如上官彧,定也是一个她值得信任的人。 结果呢? 云紫芙嘴里说着信他,但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信他的。 她和刘骏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他? 云紫芙根本不在意步琰之是怎么看她的。 反正不管她怎么做、怎么解释,在他心里她都是一个为了攀上高枝、不择手段的女子。 待步琰之离去后,刘骏立马单膝跪地,抱拳致谢,“世子妃高义,刘骏感激不尽!” 如果今日云紫芙没有来,那么,他们一屋的兄弟怕是都凶多吉少。 “你不用这样,快起来。”云紫芙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他的跪谢,“你也救了我弟弟命,就当一报还一报,咱们两清。” 刚才碍于步琰之在场,云紫芙才没有开口问。 眼下步琰之走了,云紫芙倒是没了顾忌,“你可知当初恒安堂内与刘莽联系的人是谁?” “是恒安堂内的伙计,我听刘莽提过一嘴,好像是叫什么善德。” “何善德?” “具体姓什么,我是真不清楚。”刘骏不解,“世子妃这般在意此事,刚才怎不开口问莽子?” 云紫芙也不知道该怎么同刘骏解释,“此事牵连甚广,你们以后多加留意。” 他爹为了银子,不惜贩卖人口,而像刘莽他们这种日日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在知道此事后,宁可不赚这银子,得罪雇主也不再触碰。 孰好孰坏,一目了然。 “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提到这个问题,刘骏又恢复到初见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耸肩摊手,“像我们这样的人,还能做什么?” 他们没有户籍,没有土地,只能游走在黑暗的边缘,靠自己的一身蛮力混口饭吃。 要不是他与刘莽年少时跟着一镖师学过几年拳脚功夫,说不定,连眼下的日子,他们都过不上。 像他们这样的人,有银子就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没银子的时候,就沿街乞讨,总得活下去不是。 “二姐姐!” “世子妃!” 邬琴陪着云柔从外疾步走来。 “不是让你们回府休息?怎么都来了?” 云柔见云紫芙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是放下,看到不远处的刘骏,大步走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这人有没有脑子?” “想我二姐姐出手救你们,就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我二姐姐进来给你们治病?” “你不能喊我进来吗?” 刘骏自知理亏,并没有同云柔一般计较,“你也会医术?” “我不会!” “你不会,老纸喊你进来做什么?” 刘骏心里面倒是挺佩服云柔,没想到这丫头看起来一副病恹恹、弱不禁风的模样,还挺有脾性,为了保全世子妃名声,宁可牺牲自己的。 “下回我注意。” “还有下回?”云柔听后,立马道,“二姐姐,咱们还是把朗儿接回世子府照顾吧。” 将朗儿留在这,倒成了被旁人拿捏的把柄。 云紫芙的视线落向屋内静静守在庙祝床前的小小背影处。 “此事再议。” 她向刘骏转述着刚才邬琴同她说的话,“刘骏,我家世子知道今日之事,派人来同我说,他可以帮你们解决户籍的事,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必须去安王封地从军。” 云紫芙一时半会也没想明白,上官彧为何要让刘骏他们不远千里去往安王封地从军。 盛京附近难道没有征兵处? 邬琴用食指轻轻地戳了戳云紫芙的手臂,小声提醒,“世子妃,还有一句话呢。” “哦,对!”云紫芙反应过来,又补了一句,“世子还说,从军用都是用你们自个儿的名字,不是冒名顶替。” 第58章 私会 云紫芙直到回府,都没想明白上官彧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说最后那句话。 她问了云柔、邬琴、丁香,她们都没觉得这话有什么特别。 但…… 云紫芙却觉得,这最后一句话定有深意。 她之前在老土地庙时,明显察觉到刘骏在听完她最后那句话时,眼睛里的神情都变了。 “邬琴,世子派何人前来传话的?” “他是如何知道今日的事情?” 云紫芙满腹好奇,心中对上官彧的佩服又多了一点。 邬琴被问得心里面直发慌,难道她能告诉世子妃,世子临行前特意交代过日日要向他汇报世子妃的每日情况。 他们暗卫之间有特殊的通讯方法,世子每日都能按时收到他们给他汇报的世子妃情况。 要不是她看到其他暗卫已经埋伏在老土地庙内,她又岂会让世子妃一个人同小步将军一起进去? 她紧绷着一张脸,努力甩锅,“世子妃,奴婢人微言轻,哪里知道这些。” “您若心有疑惑,不如……”她轻咳一声,“不如您写封家书给世子爷。” “家书?” 邬琴重重点头,“世子在外若是能收到世子妃的家书,定会欣喜万分。” 上一世,云紫芙也曾给在外领军打仗的步琰之写过家书。 哪怕他一封也未回,她还是坚持着一周写一封家书给他。 最后,他倒是也回了一封家书给她。 拿到他家书的那一刻,她欣喜若狂,觉得自己的付出终于得到了回应。 打开一看,上面只写四个字:无事勿扰。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提笔写过任何东西。 给上官彧写家书,他会同步琰之一般,嫌弃她烦吗? 云紫芙犹豫再三,缓缓摇头,“世子在外忙碌,本就有诸多公事要忙,我……我还是不去麻烦他了。” 邬琴暗暗松口气,只要世子妃不追着她问刚才那些问题就行。 倒是远在江南的上官彧看完邬琴的汇报后,深邃的黑眸内透着丝丝的疑惑。 是他平日在府中一直在书房,才让紫芙觉得他是一个整日热衷公事,忙得连家书都没时间看的人吗? 山不转,云转。 他家世子妃不给他写家书,他可以给她写。 收到上官彧寄来的家书,云紫芙整个人都傻住了,她不确定地问着邬琴,“真的是世子从江南寄回来的家书?” 她满眸疑惑,“你是不是同世子说什么了?” “世子妃,您真是太瞧得起奴婢。”邬琴与云紫芙相熟以后,人也比之前活泼了些许,话也多了不少,“奴婢哪有这面子,隔着千山万水,还能在世子爷面前说得上话。” “这定是世子想您了。” 云紫芙手捧着厚厚一叠的信封,心里面忍不住的雀跃。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给她写家书呢。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那熟悉的苍劲字迹,心没由来地加速跳跃起来。 上官彧在家书里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事。 只是与她闲话家常,说着他住的小院里有一棵大槐树,他每天吃完饭,就会绕着树走两圈,一边走一边想着她要是能陪着他一起走便好了。 还说江南雨水多,他觉得每日的衣服都似未干透。 还说他在江南的糕点铺里吃到了很好吃的糯米白糕,买了些给她尝尝。 …… 一字一句,未到想念,却勾起了云紫芙心底对他暗藏的想念。 “世子有遣人送糕点回来吗?” “恩。”邬琴将放在门外的糕点拿了进来,“世子妃,奴婢刚才看了一眼,这糕点都馊了,没法吃。” “这样啊……”云紫芙满眸可惜,她打开食盒,将糕点一块一块拿出来检查,发现上面确实都已经长了霉点,没法吃了。 她重重叹息一声,“此事,待世子回来,莫要同他提及,知道吗?” “是。” 云紫芙拿着上官彧的家书,来到桌前研磨,思考着,该如何回信。 刘骏是在两日后,主动登门拜访。 云紫芙自从老土地庙回来后,就交待过管家,若是刘骏、庙祝前来寻她,定要好生招待,不得怠慢。 所以,刘骏并未受到一丝怠慢,被奉为上宾,迎入正厅,一边吃着茶点,一边等着云紫芙。 “你怎么来了?是庙祝伤势出现恶化?还是朗儿出事了?” “劳世子妃挂心,庙祝伤势恢复的不错,朗儿也没事。” “就是……”刘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就是我有些坐不住,想来问问世子妃,何时能给我们落户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要在盛京这座寸土寸金的皇城里落籍是有多么的难。 除了疏通关系的银子外,还得有人做保,还得寻到切中要害的关系。 而这些……他们都做不到。 更别提,他与刘莽两人手下加起来,怎么说也得有百人。 这份恩情,他们万死难报。 天上没有白掉馅饼的事情,他想拒绝,但庙祝同他说,此等千载难逢的机会,就算是拿命去搏,他们也得搏一搏。 不为了现在,而是为了他们的未来。 刘骏的手掌下意识的搓着他的腿侧,“世子妃那日也没说明白,您与世子是想给我们落奴籍,还是良民?” 其实就算是落奴籍,能当安王府的家奴,那也是他们祖坟冒青烟了。 虽然他对安王府的家奴没兴趣,但有几个兄弟年纪大了,想要安顿下来,对此事还挺感兴趣。 “不不不,不是奴籍!” 这事那日太赶,邬琴也没说明白。 倒是后来上官彧在寄回来的家书最后一页仔细的同她说明白了。 “世子说男儿当自强,靠自己的双手闯出一片天,他感念你们助我寻得幼弟,所以……愿意给你们谋一条出路。” “想去军中闯荡的,他可以帮你们引荐,不想从军的,也可以去郊外的庄子里种地、栽果。” “不过有一点,若是我们帮你们落籍了,从今往后,便不能再做那些有违礼法之事,不然,就算衙门没抓到你们,我没安王府定也不会轻饶。” “扑通”一声响,吓得云紫芙心脏都快跳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云紫芙伸手欲去扶他。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女子声音从门外传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两人竟敢私会!” 第59章 婆母 云紫芙悬在半空的手,尴尬地停滞在了那。 冶丽的小脸上此刻呈呆滞状,不明所以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花厅内的贵夫人。 “世子妃。”管家适时开口,“再过不久便是中秋,安王妃想念世子,故而回盛京小住几日。” 他又小声地补了一句,“世子也未曾收到消息。” “得叔!”安王妃不满地轻呵一声,“成何体统。” 云紫芙感激地朝管家微微颔首,而后朝安王府行礼,“儿媳这厢有礼了。” “婆母误会。”她不慌不忙地解释着,“这位是儿媳弟弟云朗的救命恩人刘骏,刘少侠。” “他今日前来,只是同儿媳聊一聊舍弟的情况。” 刘骏见状,弯腰行礼,“拜见安王妃!” “在下先行告退。” “站住!”站在安王妃身侧的华衣少女,气势汹汹的开口,“你莫不是心虚,想要溜之大吉?” 刘骏剑眉微皱,停下脚步。 他心中感念云紫芙夫妇为他们兄弟筹谋,自是不愿旁人误会。 更不想云紫芙因为他的事情被婆母、妯娌为难。 “姑娘这话说得好生奇怪。” “在下行得端、坐得正,有什么好心虚?” “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有违礼法!”那华衣少女似是没长脑子一般,非要将这私会外男的罪名按在云紫芙的头上,“舅妈,咱们安王府最重礼法,决不能容许此等有辱门楣之事。” 安王妃面色变未改,还是如刚才那般,竖着一张脸,严肃中带着一丝薄怒。 但她心里却对外甥女刚才说的那些话很反感。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世子妃与这眼前的男子并无牵连。 她刚才先声夺人,只是想给世子妃一个下马威。 毕竟,她才是安王府真正的女主人。 她要让世子妃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哪怕她之后要回封地,她也要在世子妃面前树立起当家夫人的威望来。 省的世子妃常年不在她面前尽孝,而忘了该有的孝道。 她心底叹息一声,她外甥女还是太年轻,藏不住事。 “家丑不可外扬。”安王妃的视线并未落在刘骏处,她似是完全把刘骏当成了空气,“世子妃,你说是吗?” 云紫芙点头,她亦不想让刘骏插手安王府的事情。 她走到刘骏面前,“你先回去,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刘骏点头,“又给世子妃添麻烦了。” “无碍的。” 刘骏礼数周全地行完拜礼后,才转身离去。 “婆母请上座。” 安王妃懒懒地扫过云紫芙那张冶丽娇小的嫩白面庞,心里面忍不住在想,美人乡、英雄冢,此话一点都不假。 她之前也给世子相看了不少名门贵女,结果他一个都没看上。 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也说没有,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日日同皇上、步家那小子混在一起。 她一度都以为那臭小子有龙阳之癖。 眼下好不容易成婚,她自是不会棒打鸳鸯。 只不过…… 这偌大的安王府,总得有些她信得过的人。 安王妃坐在主位,与云紫芙客套了几句,约莫是摸透了云紫芙的性子,话锋一转,直接挑明她这次回盛京的目的。 “你与世子完婚也有段时日,为何这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云紫芙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蜷缩,她与世子就是一对假夫妻,从未敦伦,哪里会有孩子。 她自是不能这般回答安王妃,好在,她有现成的理由。 云紫芙守礼的起身答话,“婆母有所不知,儿媳、世子得为爹爹守孝。” “什么?”安王妃的表情做不得假,她显然是不知道这事,“何时走的?我们怎么没有收到讣告?” “一月有余。” 安王妃面色尴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做足了完全准备,不远千里而来,就是要让世子收外甥女为侧妃,以此来制衡世子妃,顺便借此婚事安插些人手进来。 眼下可好,她做足了万全准备,却毫无用武之地。 她深呼一口气,鞭长莫及,此事拖不得。 等他们小两口感情日益增进后,哪里还有她外甥女插足的份? “沁儿,你过来。” 坐在安王妃下侧的华衣少女,缓缓起身,乖巧地走到安王妃面前。 “世子妃,这是沁儿,本宫的外甥女,自幼与阿彧一同长大,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安王妃睁着眼睛说瞎话,“若非……”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云紫芙,停顿了一下,满眼惋惜,“让沁儿为侧妃,着实是委屈她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 云紫芙本以为安王妃只是想同她介绍那位华衣少女。 可听着听着,她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安王妃的意思是要纳这位表妹为世子侧妃? 她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话到嘴边,又犹豫了,她不过是一个占着安王世子妃名头的外人,她又有什么资格替世子拒绝这门亲? 更何况这婚事还是世子妃的母妃亲自撮合的。 “怎么?世子妃不愿意?”安王妃嗓音陡然提高,“你可要明白一件事,这世子妃之位本就是本宫留给沁儿的,若非上巳节世子心善出手救你一命,岂能轮得到你。” 云紫芙听到这话,明亮的星眸瞬间黯淡,无声哂笑。 果然。 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世子想要迎娶侧妃,儿媳自是支持。” “你能这般想,那边最好。”安王妃很是满意云紫芙这般识时务,“既如此,你明日便进宫,向皇上、皇后言明此事,而后待你们孝期过后,便择一吉日,迎娶沁儿过门。” 这般算来,她这一次能在盛京待上许久,安王妃很是满意这结果。 云紫芙听到这话,眉心微蹙,美眸透疑,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可她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 她只能心有顾虑的点头应下。 本还想给云紫芙立威的安王妃,见云紫芙这般上道,便改了主意,又闲聊几句,便让云紫芙退下了。 离开花厅,回到修竹苑,邬琴便忍不住了。 “世子妃,此事有诈,明日进宫,你切不可向皇上、皇后提及要给世子纳侧妃之事。” 第60章 蠢妇 “有诈?” 云紫芙美眸透疑,“这事还能做假?” 邬琴深呼一口气,她家世子妃不是一向挺聪明的,怎么就想明白此事的关节所在呢? “世子妃,反正这事您别掺和!” “阿?”云紫芙这下更糊涂了,“为夫君纳侧妃,本就是我分内的事。” 邬琴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同云紫芙解释。 倒是一旁的丁香,看邬琴这反应,琢磨出来了一二。 她自幼同云紫芙一起长大,自是更加懂得如何劝说云紫芙,“世子妃,您想啊,这侧妃又不是你想给世子纳的,而是王妃想给世子纳的。” “王妃为何不自己进宫同皇上、皇后提及此事?” 丁香越说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更何况,世子若真心想要迎娶那表姑娘为正妃,那他直接纳你为侧妃便是,何必那么麻烦?” 云紫芙星眸一亮,脸上愁云顿时烟消云散,“丁香,你说得对!” “世子想要迎娶侧妃,自己同我说便是,就算不想同我说,他也能自己进宫说,为何要我去说?” 经由丁香这么一说。 云紫芙立马就想明白刚才她觉得奇怪的地方。 王妃今日抵达盛京,明日必定要去宫中向皇上、皇后请安,那迎娶侧妃之事,理应由王妃开口,哪里轮得到她? 最重要的是,她与世子还在孝期,王妃却让她此时开口提这事,不是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这事要是传出去,旁人会怎么看她? “邬琴,咱们府如今是安王做主,还是世子做主?” “咳咳。”邬琴轻咳一声,王妃终于想明白这一点,为防万一,她还是低头,凑向云紫芙耳边,小声道,“安王重病在床,封地日常诸事,都是由世子庶兄处理。” “世子爷自幼就被送入盛京,与王爷、王妃都不亲。” “阿?”云紫芙眨眼,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世子与王妃都不亲近,那还会同表妹亲近吗? 云紫芙犹豫再三,还是准备亲自写信,将今日之事同上官彧言明。 如果上官彧真想迎娶表妹为侧妃,那她一定替他张罗,如果他没有此意,那她定不能被王妃利用,做出令上官彧不高兴的事。 信写完,云紫芙便立马将它交到邬琴手上,“要尽快送到世子手中。” “是!” 翌日清晨,云紫芙陪着安王妃一同进宫向皇后请安。 皇后昨日收到安王府的拜帖,心中便有不悦。 各地亲王无召不能入盛京,早在安王妃离开封地那一刻,宫中便已经收到密报。 皇上一直都在等着安王府说明王妃离开封地来盛京之事的折子。 可直到今日,皇上都未曾收到。 阿彧离开盛京去往江南前,皇上也问过他此事,他也表示一无所知。 皇后以为,安王妃这一次会悄无声息前来,小住几日,便悄无声息的回去,如此,看在阿彧的份上,皇上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谁曾想,这安王妃竟胆大包天的直接将拜帖递入宫中。 她到底想做什么? 待安王妃领着云紫芙、董沁儿来到栖凤殿时,皇后已经派人去将皇上请来。 皇上这人,平时没什么喜好,最爱的便是瞧八卦、凑热闹。 这听到安王妃来了,立马放下手中政事,飞快赶来。 云紫芙随着安王妃一同行完礼后,便守礼的站在其身后。 皇上见状,立马让人给她看座,云紫芙受宠若惊,“臣妾谢皇上。” “紫芙无需多礼,阿彧不在,朕这当兄长的自是要替他看顾好家中一切。” 安王妃心里面暗道一声不妙。 她其实早几日便抵达郊外的庄子,特意命人查探清楚,知晓世子不在府中,这才堂而皇之的领着外甥女回府,而后上演了昨日这一出戏。 她本以为儿子不在,只要拿捏住新媳,便能心想事成。 现在只希望这新媳能乖巧懂事的将昨日应承她的事情给办了。 云紫芙这才想起,上官彧临走时同她交待过,若是遇到她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就进宫寻皇上、皇后帮忙。 瞧皇上这架势,定是受上官彧所托。 她心头一暖,眉眼之内皆是笑意,世子人不在此,却为她寻来这大黎国最大的靠山。 她心中本还有些迟疑,但此刻已有成算。 安王妃与皇上、皇后闲话家常许久,见云紫芙迟迟不开口,心中不免有些焦急,“紫芙,进宫前,你不是同本宫说,你有事想奏请皇上、皇后恩准吗?” 云紫芙见状,缓缓起身,对安王妃屈腿行礼,投以歉意,“母妃,昨夜回去后,儿媳左思右想,总觉得您所说之事甚为不妥。” “母妃若想替世子纳侧妃,还是等世子回来,商议后,再定。” 安王妃双眼瞪得滚圆,“你这贱妇竟然敢戏耍本宫!” 云紫芙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她耳朵所听见的。 堂堂一品贵妇,竟然当着皇上、皇后的面,口吐芬芳! 这…… 此等无礼之事,云紫芙闻所未闻! 这要是传出去,他们安王府的颜面何存? “安王妃!”皇上倒是没有动怒,眼中还隐隐透着兴奋,“你逾矩了!” 皇后见此,立马向云紫芙招手,“紫芙,你来本宫身边坐着。” “婶娘。”皇后黛眉紧皱,语调中有一丝说不出的疲惫,“当年您可是在先帝面前起誓,保证再也不会在宫中撒泼,先帝才网开一面,未曾将你废黜。” 云紫芙傻眼,什么情况? 敢情这还不是她家婆母第一次在皇宫内撒泼? 她的老天爷阿! 婆母是熊心豹子胆吗?竟敢在皇宫造次! 不给安王妃开口反驳的机会,皇后继续道,“婶娘,你这次离开封地,可有奏表朝廷?” 安王妃素来口无遮拦,怒急攻心时,什么话都会拿来骂。 当初安王迎娶安王妃也是先帝赐婚,盲婚哑嫁。 后来知晓安王妃品性后,更是极度厌弃她,连带着,自也不喜安王妃所生之孩儿。 这也是当年为何安王会送年幼的上官彧来盛京的原因之一。 安王妃眼透不解,“皇后这话是何意?” “臣妾出行前半月特意嘱咐大公子上表皇上,言明此行乃臣妾思子心切,想要回盛京同世子一起共度中秋佳节。” 第61章 旧事 云紫芙是到今日才发现,安王府并不似她表面看起来的那般风平浪静。 仔细想来,自打她与上官彧成婚后,就未曾从他口中听到与安王、安王妃有关的只言片语。 她美眸懊恼,仔细想来,这段日子她麻烦上官彧颇多,很多事情还都是和她家里面扯上关系的,但她却对上官彧关心甚少。 安王妃这话说出来以后,皇上、皇后心中便有数了。 不是大公子在背后使坏,那便是安王妃自己遗留。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无疑都在说明安王府不太平。 “紫芙。”皇后如今孕相已经很明显,她对着云紫芙招招手,“本宫有些乏了,你陪本宫去御花园里走走。” 安王妃对着云紫芙挤眉弄眼,想让云紫芙开口,让董沁儿随她们一起去御花园。 哪怕外甥女无缘嫁入安王府,但能在皇后面前露脸,是各世家贵女求之不得之事。 云紫芙倒是发现了安王妃在对她挤眉弄眼,但是她却无法接收到安王妃的心思。 随着皇后一同离开栖凤殿,云紫芙大大松口气。 “婆婆不好应付吧。”云紫芙的不做作,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正是皇后最欣赏的,“本宫以前在太后面前也时常提心吊胆。” “若妾身以后当婆婆,定不会为难自己儿媳。” 皇后被云紫芙脸上认真的神情给逗笑了,“你倒是想得挺长远。” 她低头,望向云紫芙平坦的小腹,“什么时候能听到你与世子的好消息?” “娘娘,您也要催妾身生孩子吗?” “不催不催,本宫就是随口一问,你别放心里。” 皇后想起上官彧走之前的再三拜托,凤眸之内笑意更甚,“你若不想面对安王妃,便在宫中小住几日,待世子回来后,再回府。” 云紫芙星眸犹豫,皇后的提议很令她心动,只是…… 逃避能够解决问题吗? 她躲得过这一次,以后呢? 难道事事都要世子为她操心? 云紫芙摇头拒绝,“多谢皇后美意,但……臣妾还是想回府等世子归来。” “那也行。”皇后心中对云紫芙的欣赏又增添了一分,“若实在是与安王妃处不来,你便派人进宫同本宫说。” “本宫与皇上定会为你撑腰。” 云紫芙感激点头,明亮的瞳眸内透着些许羞涩,“皇后娘娘,您能同臣妾说一说安王府的事情吗?” “臣妾总觉得婆母行事……有些……古怪……” 在皇后面前,云紫芙也不能太埋汰自家婆母。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安王妃再不济都是她的婆婆。 “哎。”皇后重重叹息一声,提到这事,她也是满眼的尴尬,先帝忍得祸事,这苦果都让她与皇上来背。 “安王妃出身草莽,不通文墨,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这……”云紫芙这下是彻底懵圈了,“婆母这样的家世,怎会嫁于公公?” 公公可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竟娶了草莽出身的婆婆,这该是怎样惊天动地的爱情,才能让太后、先帝爷点头? 皇后见云紫芙那张小嘴惊讶得都能塞进鸡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真是个单纯的孩子,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 “先帝招安,董家归顺,安王与安王妃的婚事也算是另一种和亲。” 皇后想起董家那几个后生,无奈摇头,“董家几个后生,这些年在军中也算是闯出了些许名堂。” “他们几个倒是与阿彧关系不错,若是回盛京述职,都会借住在安王府。” 云紫芙关心的点并不是董家的后生有没有能耐,她道出心中疑惑,“那刚才婆母口中说的那位大公子又是何人?” “是世子的兄长吗?” “是庶兄!”提到这人,皇后脸上笑意散去些许,露出些许凝重来,“本来,安王府的这些家事应是阿彧亲自告诉你才是,但……” 皇后想起上官彧那性子,颇为担忧地望了云紫芙一眼,重重叹息一声,“以阿彧的性子,怕是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会同你说这些。” “娘娘,您能同我说一说吗?” 皇后犹豫了下,点头继续,“安王妃口中的大公子是安王的庶长子,颇得安王疼爱。” “其实……”皇后轻叹一声,话都说到这份上,好像也没什么不能同紫芙说的,这些事情早该让紫芙知道了。 “其实当年先帝想让安王送大公子回盛京,但最后安王却将年仅三岁的阿彧送来了。” 皇后眼中浮起淡淡无奈,只怕安王便是那时心中对先帝生了不满,有了间隙。 先帝让安王送大公子回盛京,并不是想让大公子为人质,他只是不想安王再被家事所累,宠妾灭妻、宠庶欺嫡。 谁曾想,最后安王宁可将刚刚年满三岁的嫡子不远千里送回盛京,也不愿让那庶子离开他身边半步。 上官彧自幼被送来盛京这事,云紫芙是早有耳闻,但她知道的并不全面。 如今从皇后口中听到此事全貌,心隐隐抽痛着。 云紫芙实在是不敢去想,三岁大的稚童,孤身一人从千里之外来到盛京,独自住在偌大的安王府内,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场景。 如果是她,必定日日哭着、喊着要爹娘。 “那、那这些年,安王、安王妃可有来盛京探望过世子?” “安王无召不得入盛京,这些年,他唯一一次回来,便是为先帝送葬。” 想到那一次,皇后心底对安王、大公子的厌烦又增添了些许。 “紫芙,你只需记得,你是阿彧的世子妃,事事以他为主便是,其他人、其他事,都不重要。” “若安王府中有人惹你不快,你便进宫,自有皇上与本宫为你做主。” “臣妾明白了。” 皇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云紫芙心中哪里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回府这一路,云紫芙见安王妃并未发难,心里面暗暗松口气。 只可惜,云紫芙还不够了解安王妃。 回到安王府,哦不,正确来说,是当安王妃的一只脚踏入安王府的大门后,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她如狂风一般的咆哮。 第62章 原形 “那小杂种想害死本宫!” “丫丫个呸!”安王妃双手叉腰,直接啐了口痰吐在地上,“也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就他那猴样,给我儿提鞋都不配。” 云紫芙直接愣在了原地,双手捂住嘴巴。 眼前这骂街的泼妇是她的婆婆吗? 还是婆婆被恶鬼附身了? 老天爷啊! 婆婆现在这模样和昨日简直判若两人。 董沁儿似是早就习惯自家姑母这副模样,神情中带着几分尴尬,很是不情愿地走到安王妃身侧,“姑母,这么多下人瞧着呢,您、您收着点。” “这是老娘我家,我收什么收!” 提起这事,安王妃心中就万分不爽,在封地,她就被他们逼得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怎么回到盛京,她儿子的地界,她还是必须得端着呢? 想到自家儿子,安王妃心里依旧一肚子火,她转过头,瞪着双手捂着嘴巴的云紫芙,“你是怎么回事?” “在宫里的时候,瞧不见本宫给你使眼色吗?” 云紫芙轻轻地咽了口口水,缓缓摇头,“回婆母的话,儿媳瞧见了,只是……” “儿媳没明白,您给我使的眼色是什么意思。” 云紫芙深呼一口气,“婆母,当务之急,咱们是不是应该立马补一份折子递进宫?” “什么折子?”安王妃一脸的莫名其妙,“本宫警告你,少给本宫整幺蛾子!” “婆母,您私自离开封地,此乃大不敬,皇上若是深究,只怕此事无法善了。” “少拿这些来吓唬本宫,本宫可不是被吓大的。”安王妃眼中带着一丝薄怒,似是在说,你当老娘是傻子吗? “皇上若想深究,今日就不会让本宫这般顺当离宫。” “婆母说得对!”云紫芙暗暗松口气,不幸中的万幸,婆母虽言行粗鄙,行事不周,但脑子还算好使,“皇上自是站在世子这边,不会为难您。” “但保不齐旁人会拿此事做文章。” 这招也是皇后支给云紫芙的,“咱们现在立马就写个折子送进宫,里面将这一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个明白,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在折子里写明白,您离开封地前就让大公子替您写折子送进宫去,您也不知皇上为何没有收到折子。” 此事本就是大公子玩的阴招,既如此,她们就将事情摆到台面上来。 他日若是有人拿此事做文章,婆母最多就是一个无知之罪。 用皇后的原话来说,这盛京城的老一辈,谁不知道安王妃文墨不通,大字不识一个。 安王妃不通文墨,但并不带她没有脑子,她很快便想明白了云紫芙这提议背后的用意,“你会这般好心帮本宫?” “婆母……”云紫芙算是瞧明白了,昨日许是一路舟车劳顿,婆母才没有露出本性来折腾她。 今日进宫后,婆母在皇上、皇后面前心急没兜住真性情,眼下索性破罐子破摔,在她面前那是一点都不带装的。 云紫芙星眸一片诚恳,“婆母,咱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儿媳也不希望此事闹大,牵连到世子。” 安王妃扫了她一眼后,点头,“这事便按你说的办。” “沁儿,走,去膳堂用饭。” 董沁儿点头应着,走了两步,见云紫芙没跟上来,又折返回来,“世子妃,我家姑母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与她多相处几日便知道了。” “还有……昨日的事情,你别放心上。”董沁儿有些怪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晃着手中握着的丝帕,“我们许久不曾回盛京,也不知你是什么性子的人,就想着先发制人,给你个下马威,先把你唬住。” “你放心吧,你若是个好姑娘,姑母自是会真心待你。” “你若想在她面前整什么幺蛾子,那她定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你们俩在那说什么呢?”安王妃回头,扯着嗓子喊着,“忙了一早上,你们不饿吗?” 经过几日相处,云紫芙发现,自家婆母除了嗓门大一些、食量大一些,好像其他也没什么。 “世子妃,步将军来了。” 本是在屋内绣花的云紫芙,听到管家这话,眉心微蹙。 步琰之怎么又来了? 难道她之前说得还不够明白? 还是……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往花厅走的路上,云紫芙心底忍不住的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世子什么时候才会同这步琰之这家伙翻脸? 他俩上一世不是打得你死我活。 这辈子怎么就亲如兄弟了呢? 难道是因爱成恨吗? 步琰之是听闻安王妃回盛京了,担心云紫芙会被她欺负,这才巴巴地赶来。 见到云紫芙安然无恙,他悬着的心便放下了。 那日同云紫芙聊完以后,他就想放下。 但…… 有些事岂是他想放便能放的? 他以为只要自己不靠近、不去看、不去想,就能将她渐渐遗忘。 奈何越是不克制隐忍,心底对她的执念越是肆意叫喧。 她就似梦魇般,日日侵入他梦里,用她那双水漾澄澈的眼眸盯着他。 只要他一靠近,她便似那水中月,消散无影,唯留满心空寂。 “你没事吧?” 云紫芙被他问得莫名其妙,黛眉微蹙,“妾身不明白步将军这话是何意?” “安王妃可曾为难你?” “步将军,您的驻地是迁去了沧溟海吗?” “恩?”步琰之黑眸透疑,“此话何意?” “不然,您管这么宽?” 云紫芙不管步琰之种种反常到底是为何,反正,她是再也不想同他扯上任何关系。 “步将军,妾身知道,您与世子亲如兄弟,但……我们安王府的家事,尤其是后院女眷诸事,就不劳您费心。” 步琰之一时竟无言以对。 什么时候,云紫芙变得这般牙尖嘴利? 还是说,她一向如此,只是曾经的他并没有发现? 都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可他…… 好像现在做什么都是多此一举。 步琰之垂在大腿两侧的手紧紧的握成拳,而后又快速地松开,他无奈轻叹,“本将军只是受阿彧所托,世子妃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63章 毕露 云紫芙内心本能的抗拒着与步琰之接触,但…… 午夜梦回时,内心深处总是会有一道声音冒出来,问着云紫芙,“步琰之是不是后悔了?” 望着步琰之如松柏般笔直的身影,云紫芙陷入沉思。 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他特意来这一趟,只是想确定一下她是否安好? 他会有这么好心吗? 她明明比旁人多活一世,为何依旧看不懂身边的人? 董沁儿听闻步琰之来安王府了,火急火燎地赶来,与他匆匆擦肩而过,心间小鹿乱撞。 “表嫂!”董沁儿一脸期盼的走向花厅,“您与镇北侯世子相熟?” “不熟!” 董沁儿并未察觉出云紫芙眼底闪过的一丝心虚。 她只是轻叹一声,语调内带着些许的惋惜,“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少年英雄,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表嫂,你可曾听人提及过此事?” “你不是与世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欲嫁入安王府为侧妃吗?”云紫芙星眸透疑,“为何还要打探步琰之的喜恶?” “我不与表嫂争表哥,难道不好吗?”董沁儿此时倒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云紫芙语调内透露出来的小情绪,“为何表嫂看起来,更希望我与你争表哥?” “难不成……你喜欢的人是镇北侯世子?” 董沁儿与安王妃如出一辙地说话不用脑子,之前就因为嘴快说错话,时常被安王侧妃与大公子拿捏到错处。 她们姑甥二人就怕在云紫芙面前露馅,这才会在来的路上提前想好说辞,不断排练,为的就是给云紫芙一个下马威,让云紫芙知道她们两人不是好欺负的。 奈何…… 弄巧成拙。 “表姑娘,慎言!”云紫芙在听到董沁儿那句话后,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喜欢步琰之吗? 若是有人上一世这般问她,她一定会点头说是。 妻子喜欢丈夫,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吗? 但…… 她对步琰之的喜欢真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吗? 如今想来,也许她同盛京城内的姑娘们一样,对步琰之有过仰慕、有过感恩、有过期盼,她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他们的婚姻中去,可最后,她只感动了她自己。 重活一世,她根本就不想再重蹈覆辙。 心底对步琰之亦有怨恨也随着时间渐渐在消散。 步琰之不信她,对她没有耐心,将她禁锢在后院,只是因为他不喜欢她。 于他而言,因为意外,娶她过门,已是最大的妥协与交代。 “我与小步将军绝无私情。”直到这一刻,云紫芙才看清楚她自己内心对步琰之的感情。 她已然不恨他,但……也绝无原谅他的可能。 如果可以,就让他们将彼此当作陌生人。 “没有就没有,你何必如此激动。”董沁儿并没有想太多,她往是云紫芙面前凑了些许,“你说他能瞧上我吗?” “我不清楚。” 云紫芙被董沁儿这一套乱拳打得有点摸不准董沁儿真的真实意图。 只能一问三不知。 董沁儿拉着云紫芙有闲聊了一会,“表嫂,我觉得你这人还行。” “比其他贵女们强一些。”董沁儿随着安王妃来过盛京好几回,但每次都被困在安王府,甚少出门。 这安王府再大再好,她也逛腻了,“改明儿,咱们一起出去逛街,如何?” 董沁儿这一次随着安王妃回盛京,不管能不能够顺利许了人家,她都想留在盛京。 她家爹爹、兄长都是粗人,平日里只会行军打仗,娘亲、嫂嫂也都是普通人家,全家也只有姑母会为她筹谋婚事,奈何…… 董沁儿轻叹一声,所有人都觉得姑母草莽出身,能嫁入皇室,成为安王妃,是他们董家祖坟冒青烟。 可她自幼陪在姑母身边,不知见过姑母多少的眼泪。 这些年他们董家为了黎国的大好河山,折损了多少儿郎? 世人只看到他们董家风光,却没有看到他们董家背后埋进去的骸骨。 “我姑母性子急,同我一般说话老是不过脑子,这些年她独自一人在封地苦撑,明里、暗里没少吃大公子与那侧妃的亏。” “你是她儿媳妇,你得待她好点。” 昨日进宫,皇上、皇后的态度,董沁儿也都看在眼内,他们家的人是读书少,大字不识几个,但不代表他们眼瞎。 有些话姑母不好开口,只能由她这个外甥女代为帮忙了。 “昨日进宫,我看皇上、皇后待你极好,生怕表哥不在,姑母与我欺负你似的。” 云紫芙尴尬地笑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不就好了?有必要直接点出来吗? 董沁儿将云紫芙的反应看在眼内,继续道,“姑母一个人在封地,孤苦无依,安王一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他要是没了,表哥不在,只怕我姑母也凶多吉少。” “表嫂,我可以不嫁表哥,但……你能不能同表哥、皇上、皇后说一说,让我姑母留在盛京王府,别让她回去了。” 云紫芙错愕,一时半会有些分辨不清董沁儿这话是真情流露还是别有用心。 “此事我做不了主,待世子回来后,我会把你今天同我说的话告知于他。” 留不留,都该有上官彧来做决定。 见云紫芙这般,董沁儿深深叹息一声,“你就不能自己拿个主意吗?” “表哥自幼不在姑母身边……心中对姑母定有怨恨。” “罢了罢了。”不等云紫芙答话,董沁儿贴心地摆手,“我也不为难你,女子出嫁后便是这般的不容易。” 她重重叹息一声,“我回去陪姑母了。” “你……你改明儿一定要带我出去逛街阿。” 云紫芙望着董沁儿离去的背影,打结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若董沁儿一直是今日这般性子,那……倒是比她想象中的好相处些。 “邬琴,世子离去时可有交代,他何时会回来?” “回禀世子妃,若无意外,世子下月当归。” 从今日起算到下月初,就还得有半个月,若是到下月末,就还有一月有余。 云紫芙站在床前,眺望南方。 第64章 偶遇 上官彧收到云紫芙的家书,在知晓安王妃这一次离开封地的意图后,深邃的黑瞳内透着点点讽刺。 这么多年,安王妃从未过问过他的死活,唯有每次事关董家人时,才会打着探望他的名号,不远千里来到盛京。 “大公子这一次沿途没有派人行刺母妃?” “有。”邬德将收到的消息一一汇报,“不过大公子派去的人马都被董家护卫给收拾了。” 上官彧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笑意,他们这一大家子,心眼加起来都多过天上繁星,唯有紫芙一个小绵羊,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 他低头,又将紫芙写来的家书看了一遍,嘴角微不可查的上扬,“此地诸事也都办得差不多了,告诉下面的人,咱们三日后回盛京。” 邬德不解开口,“可……可江南巡抚庞奇依旧下落不明,他可是此次盐税案的首犯。” 他们来这不就是为了肃清江南官场? 这怎么主谋还未缉拿归案,世子爷就要回盛京了? 这可一点儿都不符合他家世子爷性子。 “世子妃写家书来说想本世子了。” 上官彧说这话时,眉眼之内皆是笑意,说话的语调内也带着江南独有的氤氲调调,让人听了耳朵都要沉醉其中。 而云紫芙这,上官彧为了给她惊喜,并未让人提前向她透露他的归期。 这几日,云紫芙与安王妃、董沁儿也算是相处融洽。 安王妃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可偏偏这么多年在封地,她就是被剪了翅膀的鸟,日日受安王嫌弃,时时要堤防大公子母子二人以及府中其他妾侍。 搞得她身心皆疲,脾气是一日比一日大,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悍妇”两个字就成了她的代名词。 她心中对此很是不爽,可偏偏这日子就像是一个跳不出的深坑,她除了日日在坑里沉沦,好似别无它法。 她本以为只要熬到上官彧弱冠成年,就能够来盛京投奔儿子。 可她等阿等,什么都没有等来。 她这才明白,那个她没见过几面的亲儿子心里面也是不待见她的。 没办法,她只能继续熬着。 好不容易等到儿子成婚,想着这一次,她总能借此为由头来盛京走走、散散心了吧。 谁曾想…… 安王对世子的这桩婚事大大的不满,哪怕这桩婚事是皇帝钦赐的,他勒令所有人都不允许前来盛京参加婚礼。 后来,安王妃从安王以及安王府其他老人口中也听到了些关于云国公府的传言,她满心担忧,就怕自家好大儿被贱人设计,这才不管不顾地从封地跑来盛京。 安王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云紫芙没有偏见的呢? 大概就是在看到安王府后院的药田开始。 自打看到那片药田后,安王妃便日日扛着锄头、镰刀下地干活,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嫁给安王这么些年,就这几日住在安王府,她最高兴。 要是能把这药田里的药物换成各类蔬菜,那她就更高兴了。 云紫芙见安王妃、董沁儿自打来到盛京后,除了第一日进宫面圣请安,便再也没有离开王府一步,心里面忍不住诧异起来。 那日瞧董沁儿那模样,明明很想出府游玩,怎么这么多日都没动静? 云紫芙如常地去给安王妃请安。 安王妃暗暗打量着云紫芙,侧眸,望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侄女,心想:沁儿要是能同世子妃一般沉住气,想来她也就不用为其的婚姻大事操心。 “紫芙。”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安王妃已经开始直接唤云紫芙的名了,“沁儿来盛京也有些时日,今日天气凉爽,不如……你带她出去逛逛。” “好。”云紫芙点头应下,“婆母不一同去吗?” “本宫也能去?” 云紫芙美眸透疑,“为何不能去?” “当真?”安王妃惊喜万分,要知道,在封地的时候,她每一次出门都要被安王一顿数落,说她不懂礼数,整日抛头露面,有辱门楣。 故而这些年,除非必要,她甚少出门。 安王妃脸上的表情让云紫芙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实在是太熟悉那份小心翼翼中带着的雀跃与惊喜,就如同上官彧同她说,只要她想出府,随时都能出府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那本宫去收拾收拾。”这下,安王妃也不想去药田里拔杂草了,“你们等我一会,我很快的!” 待瞧不到安王妃的身影后,云紫芙才开口,“表妹,你与婆母想出府便出府,只要带足侍卫,保证安全即可。” 董沁儿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她万万没有想到云紫芙会说这些,但很快,她便掩去眼底光芒,“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到盛京是什么光景,还是与表嫂你一同出门为好。” 见她这般小心谨慎,云紫芙终是相信董沁儿那日说的话。 看来,安王妃在封地的日子过得确实不好。 她们三人同坐一驾马车出行,云紫芙暗暗观察,发现安王妃、董沁儿眼内满是喜悦与兴奋,这样的神情是做不得假的。 云紫芙越发相信董沁儿之前说的那些话。 “婆母,你有什么特别想去逛的地方吗?” “这附近有凉水铺吗?”安王妃早些年便听说盛京城内有诸多凉水饮,奈何,嫁给安王后,她便随安王一起去了封地,根本就没机会去寻什么凉水铺。 后面她倒是来过盛京城几次,无奈每一次都错过。 这凉水铺子就像是一个冰棱子,始终悬在她的心里。 云紫芙眼神一愣,呆呆的望向安王妃。 “怎么?盛京城内没有凉水铺?难道那些说书的都是骗人的?” “有的有的。”云紫芙万万没有想到,她家婆母出来逛街,不逛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一心只有凉水铺,“前面不远,便有个老字号,只是他家时常客满,咱们许要等上一会。” “等一会无妨。” 云紫芙领着安王妃、董沁儿往凉水铺子去,“他们家卖得最好的便是紫苏杨梅饮。” “他家的牛乳冰酪也挺不错。” “那咱们都来一份。” 刚在附近办完事的步琰之一抬头,便看到云紫芙、安王妃一行人,黑眸内闪过一丝错愕。 董沁儿率先注意到坐在角落的步琰之,她伸手轻轻地拽着云紫芙的衣袖,“表嫂,镇北侯世子也在!” 第65章 劝分 安王妃听到“镇北侯世子”五个字时,眼睛一亮,小声问着,“镇北侯世子在哪呢?” 董沁儿下巴朝着步琰之所在微微一抬。 安王妃心领神会,“走,既然遇到又认出来了,总得打个招呼。” 云紫芙将她们两人的互动看在眼内,强忍住想要扶额的冲动。 真的,特别的明显。 安王妃、董沁儿只差没在脑门上刻着“想嫁”二字了。 云紫芙心里现在已经百分百相信董沁儿前两日同她说的了。 她们那日发自内心地只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至于董沁儿能不能嫁入安王府为侧妃,她们姑甥二人并没有那么在意。 云紫芙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感到庆幸还是该郁闷。 安王妃可是上官彧的亲娘,这般看来,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确实挺差。 云紫芙面无表情的站在安王妃身侧,听着安王妃与步琰之寒暄。 “在下还有公务在身。”步琰之将碗中冰饮,一饮而尽,而后起身,“改日琰之定当亲自上门拜访。” “好好好!” 安王妃完全不加掩饰,直勾勾地盯着步琰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连连点头,“紫芙,这位镇北侯世子可曾婚配?” “不曾婚配。” “那你觉得沁儿与他配否?” 云紫芙眸色尴尬,她家婆母是真的百无禁忌,众目睽睽之下,什么都敢聊。 “婆母,姑娘家脸皮薄,有什么,咱们回府再说。” “对对对,你说得对。”安王妃脸上洋溢的笑容一滞,略带歉意的望向云紫芙,“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一时高兴,忘了这规矩,改明儿我一定记得。” 云紫芙点头,扶着安王妃坐下。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刚才婆母问她话时,步琰之的脚步慢了些许。 距离这么远,他应该听不到她们的谈话吧? 安王妃回府以后,直接拉着云紫芙的手,“这一日竟是我成婚后最快活的一天。”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王妃便不在云紫芙的面前自称“本宫”。 云紫芙这才发现一个一直以来被她忽略的问题。 上官彧甚少在她面前自称“本世子”,好像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在他生气的情况下。 这般想着,心头泛点涟漪,淡淡笑意渐渐染上她的眉梢。 “婆母……”云紫芙星眸迟疑,“有句话儿媳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日过后,咱们娘俩之间还有什么好客套的。”安王妃笑容灿烂,“一家人……就该有一家人的样子。” 提到这事,安王妃便忍不住地叹气。 谁能想到,她嫁入安王府都快大半辈子了,最后这个家与她最投缘的,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一个她本不喜欢的儿媳妇。 说出来,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婆母就没想过和离吗?” 安王妃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身子骨还没有她一半宽的云紫芙。 一直站在安王妃另一侧,有自己心事,没有开口的董沁儿,在听到云紫芙这话,简直都不敢相信她的耳朵,“你竟然劝姑母和离!” 云紫芙被她们两人如钟声一般洪亮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她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我没有劝婆母和离,我只是在问婆母是否有和离的想法。” “我若是和离,回不了董家。”这事安王妃不是没想过,自打她生完儿子以后,安王那老东西便觉得他已经完成先帝爷交代的事情,便再也没有进过她屋子。 安王那老不死的让她守了大半辈子活寡不说,还时常招惹良家妇女,与那些莺莺燕燕日日在府内打情骂俏,硬逼着她看了一场场活色生香的活春宫图。 但就算如此,她也没办法和离。 董家手里是有那么点兵权,但在朝中根基未稳,她要是同安王和离,那他们董家在朝廷唯一的靠山便也倒了。 爹娘、兄弟姐妹们倒是都不在意这些,但她不能不在意。 当初她答应嫁给安王,为的不就是家人们能够安稳度日吗? “安王那老东西怕也不会轻易同意。” “咳咳……”听到婆母称自家公公为“安王那老东西”,云紫芙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缓了缓,问出心中疑惑,“为何?” “那老东西最是恶心,自己的东西,自己不要了,也不允许旁人碰,他宁可搞死我,也不会放我自由离去的。” 说到这,安王妃颇为同情地看了云紫芙一眼。 也不知道阿彧那臭小子有没有遗传到安王那老东西如此令人恶心的性格。 真要是如此,紫芙这般娇娇弱弱的美人儿如何承受得住。 云紫芙对上安王妃的视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婆母为何用同情的眼神看向她? 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连忙摇头,“婆母,您放心!世子性格与安王完全不同!” “是吗?”云紫芙这话,安王妃可是一个字都不信啊。 知子莫若母,哪怕上官彧不是在她跟前儿长大的,安王妃对自己儿子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那臭小子,只要是自己瞧上的东西,便会不择手段地搞来。 而且这臭小子的手段比那老不死的安王还要令她恶心。 想到这……安王妃忍不住叹息一声,“你若想和离,我自是支持。” “女子不易,若所嫁非人,及时止损,方为上策。” 董沁儿作为在场唯一未婚者,一时语塞,“你们这般劝说彼此和离,让我如何是好?” 她还要不要嫁人? “我……我从未想过同世子和离。” 她与世子虽说早有协议,但此事定是不能让旁人知晓,撇除这个因素,成婚至今,她确实未曾动过要与上官彧和离的念头。 “世子待我很好。” 安王妃一脸纠结、满眸复杂,又是一个被她家臭小子表象欺骗的无辜人儿啊。 她重重叹息一声,神色晦暗,“你高兴便好。” 她主动牵起云紫芙的手,轻轻地拍着,以示安抚,“有你刚才那句话,我也算是老怀安慰。”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董芳芳的亲闺女!” 她那养不熟的狼崽子,谁要谁提走! 第66章 知错 皇后担心安王妃会为难云紫芙,故而,没隔两天,便让身边的贴身宫女亲自去安王府接云紫芙入宫一叙。 安王妃倒是想让云紫芙带着董沁儿一起进宫,多在皇后面前露露脸。 但她在云紫芙面前晃半天也没见云紫芙开口提此事,她无奈摇头。 她家儿媳妇心眼太实,完全看不懂人脸色呢。 其实,安王妃、董沁儿的心思,云紫芙一眼便看明白了。 但她根本就不想插手旁人的婚姻,尤其是步琰之的。 让她给步琰之介绍妻子人选,她总觉得怪怪的。 云紫芙与女官从西华门进入宫中,她因想着事情,没有立马反应过来,走了好一会,抬眸,看向周围宫墙,“莺歌姐姐,皇后不在栖凤殿吗?” 名唤莺歌的宫女停下脚步,转过身,满眸心虚与歉意,“对不起。” 云紫芙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人脖颈处一击手刀给劈晕。 待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她想要挣脱身上的绳子,但越挣扎、绑在身上的绳子却越紧。 云紫芙双眸蓄着泪,害怕的环顾四周,屋内摆设看着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她没想起来这是哪。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她牙关紧咬,害怕的不敢往声音传来处看去,身体下意识的在颤抖。 她努力的想要冷静下来。 莺歌的背后会是谁?为什么要将她绑来这里? 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想做什么? 很快…… 她便有了答案。 一道黑影从屋内阴影中冒了出来,云紫芙吓得身子本能的往后退,奈何她被绑在椅子上。 因为刚才的动作,绑在身上的粗麻绳又更勒了一些。 “不要过来!” 云紫芙除了大声呵退那人,别无它法。 “紫芙?” 那道黑影认出了云紫芙,踉跄靠近。 待那道黑影走到她面前,云紫芙才借着一侧桌上的烛火看清那道黑影的模样,“步琰之?” “你怎么会在这?” 云紫芙发现,步琰之的脸色不是很好,他的呼吸声比过往来得都要重一些。 步琰之并没有回答云紫芙的话,他强忍着体内汹涌翻腾的妄念,踉跄走到云紫芙的背后,“别怕,我救你出去。” 见到步琰之,云紫芙暗暗松口气。 不是她一个人被关,身边还有个认识的人,她心底多了一丝安全感。 她想,有步琰之在,他们两人应该很快便能脱困。 不过好奇怪,那人为什么要将她和步琰之关在一起? “步琰之,你是怎么被抓来的?” 云紫芙道出心中疑惑,“是同我一样,在宫中被人打晕的吗?” 步琰之牙关紧咬,并未开口。 久久得不到回应,屋内安静的只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 “步琰之,你是不舒服吗?” 不然……他的呼吸声为何会这般沉重? 步琰之一直在尝试解开系在云紫芙手腕处的绳结,但是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他猛地记起,自己在长靴中藏了一把匕首,伸手去拿,想要割断那碍眼的绳结。 然而长靴中的匕首已然不在。 他骨节分明的五指紧紧地攥着云紫芙手腕处的绳结,在心中暗骂一句:该死的!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体内翻滚的欲望似是要将他吞噬。 他喉结下意识地上下一滚,视线定定地落向云紫芙嫩白手腕处被粗麻绳磨红的印记处。 “你在做什么?” 云紫芙察觉到手腕处的异样,身子一颤,“步琰之,你清醒一点!” 满眸猩红的步琰之,贪恋的摩挲着云紫芙手腕红痕处,低头,薄唇轻轻覆上,“疼吗?” “你……”云紫芙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度波澜起,她想要躲,奈何身子被粗麻绳给捆着,一动也不能动。 “你走开!” 步琰之不为所动,脑袋抵着她的腰腹处,滚烫的手指,不断的、小心翼翼的、轻轻地摩挲着她手腕被勒出红痕的地方。 冰冰凉凉的吻似是春日绵绵细雨,落向她的手腕处。 云紫芙根本不敢吱声,眼泪簌簌的落下,内心的恐惧如狂狼一般袭来。 此刻的步琰之就是一头随时会丧失理智的野兽,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吞噬。 在这一刻,云紫芙终于明白,那幕后之人想要做什么。 他想让她清誉尽无,他想让步琰之、上官彧反目成仇,他想让他们永远沉浸在这场痛苦中无法自拔…… 她牙关紧咬,试图说些什么安抚身后的步琰之。 只是,她还未想好说什么,身后的步琰之好像又有了新的动作。 “你不要过来!” 云紫芙听到步琰之的脚步声,水漾的瞳眸里满是惊恐,她用力摇头,“步琰之,你清醒一点,我、我是上官彧的妻子!” “阿彧的妻子?” 步琰之摇头,本是明亮的黑瞳此刻混沌一片,他似是陷入过去与现在漩涡里,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云紫芙是我的妻子。”步琰之骨节分明的五指覆上云紫芙巴掌大的俏脸上,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地抹去她眼角的泪,“你是我的女人,不是阿彧的。” 云紫芙用力摇头,想要脱离他炙热滚烫的手掌,“步琰之,这一世,我不是你的妻子!” “上巳节那日,将我救起的人,不是你,是上官彧。” 步琰之混沌的黑眸闪过一丝清明,他的大拇指用力的压在了云紫芙娇嫩的红唇之上,“闭嘴!” 对上他此刻阴鸷满溢,宛如无底深渊的黑瞳,云紫芙只觉她的神魂都在战栗。 她分不清眼前的步琰之到底是清醒着,还是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步琰之动作粗鲁的替她擦着她那越发汹涌往外冒地泪珠儿,“不许哭!” “不要哭!” 步琰之摇着头,说出口的语调越发的轻柔,“不要哭,不要再哭了……” 他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泪。 他不想她再为他落泪。 他身子微微向前倾,吻向她泪流不止的眼角,“紫芙,求求你,别再哭了。” 我知道错了。 真的知道错了。 第67章 和离 “哐”一声巨响。 云紫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她眼眶内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干。 她抬眸,耀眼火把下,上官彧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柔笑意,他深邃的黑眸内满布慌张。 “紫芙!” 上官彧健步如飞地窜到云紫芙面前。 “世子!” 上官彧的视线落向露在空气中圆润嫩白的肩膀,双眸通红,毫不犹豫地解开外衣,披在她的身上,而后拎起跪在云紫芙身后,双臂紧紧缠绕在她楚腰上的男人。 正欲挥拳打向那人时。 云紫芙摇头喊着,“阿彧,步琰之他什么都没做!” “他没有……伤害我……” 上官彧这才看清眼前男子的容貌,挥出去的拳头硬生生地停滞在半空。 大脑已经无法运转的步琰之,在听到“阿彧”二字,缓缓抬头,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殆尽,“你这家伙,好慢。” 他说完便陷入黑暗之中,身子本能的往前倾。 上官彧抬手接住他,冷眸复杂的望着步琰之满布血痕的脸。 他仔细辨认才发现步琰之七窍都在流血。 “快,将步将军送去宫中医治。” 他将步琰之交给邬德,面色凝重,“一定要将步琰之亲手送到皇后面前,明白吗?” “是!” 重获自由的云紫芙,想要站起身,却发现她的腿早就僵了,此刻又麻又酸,根本站不起来。 上官彧俯身,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外走。 云紫芙的身子下意识往他怀中缩,想要开口解释,可对上他那紧绷的俊脸,她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不知道自己失踪了多久。 亦不知道她与步琰之一起失踪了多久。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上官彧要是就此愿意与她和离,好像……也挺好。 这样他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看到熟悉的回廊、院落,云紫芙这才发现,她竟然被关在了安王府内! 怪不得她睁开眼时觉得屋内的摆设很是眼熟。 刚才那间关押她的屋子,里面的陈设与三妹妹的屋子大同小异。 灯下黑。 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自皇宫内失踪的,那他们只会去外面搜寻她,哪里会想到她就被幕后主脑绑在安王府的后院内。 可她同步琰之两个大活人是怎么被运进来而不被府中其他人发现的? “世子,咱们府有细作。” 上官彧垂眸,黯黑的瞳眸内,情绪难辨,唯有他紧绷的下颚线暴露了他此刻不悦的心情。 直到此刻,他都无法忘记踹门而入时看到的那一幕。 步琰之跪在她的身后,脑袋抵着她的后背,双手紧紧的将她拥在怀中,他没有听清当时步琰之在说什么,但是他可以确定,步琰之一定有说话。 自打他与紫芙成婚当日,步琰之去而复返,对着紫芙说完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后,上官彧在心中便有一个猜测。 那就是步琰之同他一样,亦重生回来了。 万幸的是他比步琰之早回来,他先下手为强的将紫芙夺了过来,划入他的羽翼之下。 但…… “阿。”被上官彧抛向床上的云紫芙娇呼着,“世子,你弄痛我了!” 上官彧并未开口,他站在床侧,目光晦暗地盯着床铺中央泪痕满布的娇人儿。 “世子……” 云紫芙被他瞪得心里直发憷,“你若在意,我们可以……”和离。 “唔!” 和离两个字还未说出口。 娇唇就被堵得严严实实。 与过往蜻蜓点水般的浅吻不同。 这一次,上官彧就似那盯紧猎物的恶狼,毫不留情的掠夺着她口中的甜蜜,根本不给怀中人儿退缩的机会,强势地迫着她迎合自己。 一个吻根本无法化解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他想要她。 想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女人。 脑中才刚刚理清这个念头,身体却比大脑早一步的行动起来,他修长的手指不算温柔地探入她的衣襟之内,想要将她的衣衫褪去,行至一半却感受到了阻力。 沉溺在她甜蜜中的上官彧不满皱眉,黑眸微凝,“恩?” “紫芙……” 终于重获自由的云紫芙,本能地挥手,直接扇向他的脸。 “啪。” 清脆而又响亮的巴掌声,令混沌不堪的二人灵台恢复了一丝清明。 云紫芙身子不断地向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她双手紧紧地抓住她胸前的衣襟。 嫩白无骨的柔夷此刻化身为忠心耿耿的护卫,牢牢地守着自己的底线。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星眸慌乱,就似那被猎人追逐的白兔,完全迷失了方向,不知所措地瞪着眼前的上官彧。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的道歉,又默契的同时暗暗松口气。 见眼前的上官彧如墨的黑瞳内戾气尽散,云紫芙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世子,我与小步将军什么都没发生。” 在那屋子里,步琰之明明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跪在她的面前,不断地替她擦拭着眼泪,后来,在她错愕的视线里,发现他自己七窍流血后,怕吓到她,才跪到她的身后,用双手紧紧的揽着她,然后不断的说着对不起。 云紫芙现在脑中乱得很。 她的心像是被人生生地劈成了两截。 她明明应该恨步琰之的,哪怕恨淡了,她也绝不会原谅他。 可现在…… 他宁可自己欲火焚身、七窍流血,亦不愿伤害她分毫。 剪不断、理不清。 而另一侧,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上官彧,却似天神一般从天而降,将她与步琰之一同救出。 “嘘!”上官彧的食指轻轻地覆在她娇软的红唇之上,“什么都不用说。” “我信你。” 短短三字,抵过千言万语。 四目相接,情深不舍。 云紫芙慌乱地挪开眼,不敢再多看上官彧一眼。 “世子,我想沐浴更衣……”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这个时候她最不想见的人便是上官彧。 对上他那双如星海般瀚海的深邃眼眸,云紫芙更觉得自己卑劣。 “世子,我们……和离吧……” 第68章 命悬 自从成婚以来,上官彧就似她的避风港,为她遮风挡雨,为她排忧解难,体贴入微,不求回报。 她何德何能。 她给他带来太多的麻烦。 那躲在幕后者,也许最初的目的只是寻她与三妹妹报仇泄愤。 可从今日之事来看,那人的目的明显变了,他甚至将步琰之都拉了进来。 她不能那么自私,再将他拉入她家的复杂家事中来。 “紫芙。”上官耀竭力地克制着内心翻腾的怒火,他撑在床侧的五指紧紧地抓着床边,似是要把床捏爆,手背青筋明显凸起。 只可惜,云紫芙并未注意到这一点。 “我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到和离二字。” “有些话可以拿来开玩笑,有些却不可以。” “我没有……”开玩笑。 上官彧打断了她的话,“你与琰之一同失踪了一天一夜,后面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我先去书房。” “你好生休息。” 说完他落荒而逃。 她是他精挑细选的伴侣。 从决定迎娶她的那一刻起,他便未想过要让她离开。 他看上的东西,哪怕是他厌弃的,也决不允许旁人染指。 更何况…… 他从未嫌弃过她。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哪怕要被她厌弃,他也绝不会放手,更不会放任她离去。 翌日,卯时未到,安王府的大门便被宫中派来的人敲响。 上官彧已经起身用膳,准备去上早朝,听到管家来报,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皇后遣人来说,步将军危在旦夕,太医院叫得上名号昨夜都守在了栖凤殿,奈何无人知晓步将军所中之毒……” 管家转述着来人所言,“太医开的药,步将军亦是一口都咽不下去。” 上官彧薄唇轻勾,黑眸裹挟一丝暴戾,“难道世子妃去了,他便能好?” 他双手紧紧握成拳,虽是气恼,但他亦很明白,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皇后也不会遣人来请紫芙。 他重重叹息一声,黑眸无奈,“你让那人先行回宫,本世子与世子妃随后便到。” 这一夜,云紫芙睡得并不安稳,梦里面都是步琰之跪在她身后,喃喃自语,道歉、后悔的模样。 所以,上官彧站在屋外,同她一说,她便立马起身洗漱,未有一丝犹豫。 她眼底的焦急让上官彧心中的不爽越发加剧。 但上官彧很清楚,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能发作。 他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温柔,开口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似水柔情,“别担心,琰之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有事。” “此事也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此前他与步琰之故意在家中大闹了一场,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俩闹掰了。 步琰之化明为暗,与他一起联手,将与云国公、李公公有关官员、暗桩一网打尽。 甚至顺着李公公的账目他们还发现江南盐务上的问题。 那幕后之人也许一开始没回过味来,一直将云紫芙、云柔视为眼中钉,觉得是她们的叛逆才造成今时今日这局面,害得他不得弃车保帅。 但…… 从上官彧离开盛京前往江南,步琰之化暗为明,堂而皇之地接手上官彧之前没有办完的案子,那幕后之人便彻底明白,他中计了。 云国公、何氏、李公公都是小喽啰,死了便死了,那人一时气愤过后,只是想吓吓云紫芙他们出口气。 但整个江南盐务被整顿,江南一干官员被上官彧撸下台,甚至江南巡抚都在劫难逃,这便不是出口气的小事了。 所以,这才有了这出他精心为他们所有人安排的好戏。 一出将步琰之、上官彧、皇后、皇上都拉下水的好戏。 他倒想看看,焦头烂额的他们还怎么齐心协力地去收拾江南那团烂摊子。 栖凤殿内 皇后凤眸通红,显然是哭过,在看到来人后,她立马起身相迎,“紫芙,是本宫一时疏忽,让你受苦了。” “皇后,您莫要自责,此事……谁也想不到的。” 谁能想到那幕后之人的手竟能伸到皇后宫中来。 谁又能想到那人竟敢胆大包天地在宫中掳劫她? “莺歌人呢?” 皇后深深叹息一声,幕后之人行事周密,根本让人无从入手,“等本宫察觉异常,遣人去寻你们时,她便已经吊死在自己屋内。” “看脖颈处的吊痕,似是自杀。” 皇后满眸疲惫,“本宫已经遣人调查,你放心,此事本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紫芙!”皇后伸手,紧紧的握住云紫芙的手,“你能去看看琰之吗?” “他……”皇后抬眸,望了上官彧一眼后,重重叹息一声,“太医说,若是还寻不到解药,他怕是撑不过今日午时。” 云紫芙星眸一愣。 这是什么霸道的药,竟让太医都束手无策? “妾身这就去。” “本世子随你一同去。” 上官彧不放心,寸步不离地跟在云紫芙身侧。 偏殿之内,太医们有的在翻看古籍,有的在煎药,有的手拿银针站在床前犹豫着该如何施针…… 在看到云紫芙时,他们都下意识的不满皱眉,不明白都这节骨眼了,安王世子妃来做什么。 直到听到皇后开口,“紫芙,你进去瞧瞧琰之。”他们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而后都紧张的低头,不敢再多看旁人一眼。 原来这便是镇北侯世子口中一直念叨的紫芙! 老天爷啊! 他们这是知道了什么! 镇北侯世子昏迷不醒、命悬一线时,口中一直念叨的人竟然是安王世子妃! “紫芙……对不起……” “紫芙……别怕……我在这、我在这……” “他自被抬入栖凤殿,便一直在重复这两句话。”皇后颇为费解地望向云紫芙,希望能从她口中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紫芙与她弟弟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认为自己没有看走眼,云紫芙绝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爱四处勾引男人的花蝴蝶。 可眼前的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云紫芙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只能无视着皇后探究询问的眼神,“皇后娘娘,妾身能给小步将军搭脉吗?” 第69章 解毒 步琰之的脉象很乱,仅从脉象,根本无法判断他到底怎么了。 怪不得太医们一个个愁眉苦脸。 “如何?” 皇后心焦不已。 琰之是他们步家的未来,镇北侯府未来的重担还需要他来挑起。 若是他今日命陨,那他们步家几代人的心血就都付诸东流了。 想起远在边关的老父亲,以及尚在家中还未知晓步琰之情况的老母亲,皇后凤眸之内透着一丝坚定,琰之一定不能出事。 云紫芙摇头,“仅从脉象,难以判断。” “但……” 见她欲言又止,皇后焦急催问,“紫芙,都这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好顾忌。” “皇后娘娘,小步将军应是中了春毒。” 皇后点头,“太医们也都是这么说。” 中春毒者,最好的解药便是女子。 但步琰之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解毒时间,如今神志不清、陷入昏迷。 昨夜皇后也不是没有试过。 宫中有专门供皇室子弟晓事宫女,皇后昨夜亲自去挑了一位面容姣好的。 皇后答应这宫女,只要她解这燃眉之急,必定让步琰之醒来后纳她为良妾。 只可惜,那宫女费劲手段都没有成功。 步琰之就同块木头一样,躺在那什么反应都没有,纵使那宫女精通各项房事,但毕竟也是大姑娘上花轿第一回,遇到这么步琰之这块硬骨头,她一个人也完不成事。 云紫芙听完以后,双颊滚烫,她知道身为医者,不该有男女之别,但…… 她控制不住。 他心智竟如此坚定? 她该受宠若惊吗? 她余光瞥向上官彧,见他脸上并未露出怒容,这才缓缓开口,“步世子当真什么反应都没有?” 皇后点头,忧心忡忡,“太医说,他中毒太久,毒素侵蚀筋脉,就算侥幸捡回命来,说不定往后……” 皇后泣不成声,她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万一。 皇后、太医说的话,上官彧都听到了,他缓缓走至床前,看着七窍内依旧在缓缓流淌着鲜血的步琰之,心中五味杂陈。 上一世,步琰之是死在了黎国朝廷那些蛀虫的阴谋之下。 而这一世,他依旧难逃命运吗? 他眸色晦暗,低头,俯身在步琰之耳畔,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着,“倘若这次你能够化险为夷,我便告诉你,紫芙这一世为何会成为我的世子妃。” 本是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步琰之,似是真的听到了上官彧的话,眼睛猛地睁开。 “太医,你们快来。” 上官彧冷眸透着一丝惊喜,“琰之醒了!” 太医院丞听到这话,立马走过来,仔细检查着步琰之的身体情况,脸色越看越糟糕。 “娘娘!”太医院丞猛地跪在地上,身子颤抖着,“这怕是回光返照。” 云紫芙眼疾手快的扶住皇后。 此刻皇上下朝归来,满室陷入诡异的静寂之中,唯有皇后抽噎的声音。 “先扶皇后去寝殿休息。” 云紫芙将皇后交给她身边的嬷嬷,“娘娘,您现在是双身子,不为自己身体着想,也要为肚子的孩子着想。” “皇上……”皇后满眸哀戚,“爹爹和娘亲都还不知晓琰之的事情。” 她强忍着心中悲戚,拿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要派人去请娘亲来见琰之最后一面吗?” 皇后说出这句话,无疑便是在心中已经默认步琰之已经药石无用。 云紫芙错愕抬眸,她心里很清楚,要不是皇后一直在这撑着,只怕太医们早就放弃。 她不想步琰之就这么死了。 要是步琰之就这么死了…… 只怕她平静的心湖日后日日难以平息,她就似那蜗牛,日日背着步琰之为她而死的这个重壳,难以前行。 这般想着,云紫芙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一世的步琰之言行会如此奇怪。 他明明对她毫无好感,亦不了解她,但介于她上一世是受他牵连,才会被叛军统领点名为和亲人选。 如果她当时委身于叛军统领,而不是在取回他遗体后,自焚于三军阵前,他是不是就不会如此耿耿于怀? 不管他们过去有何恩怨,这一次,她欠步琰之一条命。 想到上一世,她猛然想起,好似当时前往叛军阵营时,宫里安排给她的婢女警告过她,让她不要想着逃跑,其手中有许多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药。 其中有一味毒药名为“炙樱”,服下之人全身血液滚烫,理智渐失,女子服下此毒,必须同男子合欢三次才能毒清,男子服下此毒,则需处子之血方可解毒,不然,则会七窍流血而亡。 七窍流血…… 云紫芙的视线扫过步琰之的俊脸,美眸激动,她紧紧地抓着上官彧的手,“世子,我想到办法救小步将军了。” 本已经遣人去请镇北侯夫人的皇后,在听到云紫芙话后,激动地走上前,“紫芙,什么法子?” “臣妾需要一把匕首。”云紫芙怕她的法子会被太医们给否决,犹豫着并未说出口。 她接过小内侍递来的匕首,走到步琰之床侧,咬牙,对着手腕用力一割,然而捏开他的嘴,将流下的鲜血对准他微微张开的嘴。 “紫芙!”上官彧想要阻止,却被她脸上的坚定而劝住。 见其他人想要围过来,上官彧伸手,拦住他们,“相信紫芙,她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皇上扶着皇后,昂着头往里看,忍不住开口,“阿彧,难道紫芙是药人?百毒不侵?” “皇上,这都什么时候。”上官彧很是无奈摇头,“您平日里少看些描写江湖故事的画本子。” 什么药人,百毒不侵? 这世上若真有这样的人,那一定会被皇室禁锢在后宫。 上官彧见云紫芙抬手又要在自己胳膊上划一口子,再也忍不住,伸手制止,“这么多血,还不够吗?” “我……我不清楚……” 云紫芙尴尬抬眸。 她只知道此毒需要用处子之血方可解除,但她并不清楚要用多少血才能清毒。 “你先在一侧,让太医们瞧瞧情况。” 上官彧眉头紧皱,扶着云紫芙往一旁椅子走去,“不差这么会功夫!” 第70章 嚼碎 不给云紫芙拒绝的机会,上官彧拉着她坐下,掏出怀中的金创药,直接洒向她手腕的伤口处。 “嘶。”云紫芙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还知道疼!”上官彧一边说着一边放轻手中的力。 这么怕疼,她居然还想给自己划上第二个口子。 “紫芙……” 上官彧的话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本是如木头一般躺在床上的步琰之,猛地坐起身,口中喷出一口黑血。 所有人都往他床前凑去,云紫芙也不例外。 他低头,手掌中还残留着她的余温,嘴角无声哂笑。 凑在步琰之面前的人太多,皇上被硬挤了出来。 他瞧了一眼,发现他身侧的小内侍、皇后身边的嬷嬷,直接围成了个铜墙铁壁,将皇后牢牢的护在其中,这才彻底放心。 余光瞥见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外围的上官彧,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示意上官彧同他一起出去透透气。 两人站在栖凤殿宽大的屋檐下,看着院中人来人往。 “宫里不干净。”皇上脸上表情如常,让人看不出喜怒来,“安王府也不干净。” 能同时将手伸到宫中、安王府的人屈指可数。 最关键的是那人居然还坑了步琰之。 谁知道那人下一次会将黑手伸向何处? 皇后有孕在身,根本经不起任何折腾。 “不拔出这家伙,朕寝食难安。” “恩。”上官彧点头,认同皇上此话,“江南巡抚已被微臣缉拿归案,不日便会抵达盛京。” 皇上抬手,重重拍了拍上官彧的肩膀,“琰之还不知道何时能恢复,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上官彧眺望远方,心中却另有打算。 “待江南盐务案件告一段落后,微臣想回利州一趟。” 有些事情是时候告一段落。 老虎不发威,他们都当他是病猫,竟然不知死活地将手伸入盛京安王府内。 看来前段时间他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 皇后黑眸一亮,他自是支持上官彧的,“你终于准备行动了?” “需要朕做些什么?” “引蛇出洞。” 步琰之身子还未康复,而他又前往利州,此时正是那幕后之人的最佳时机。 他想要做什么,错过此时,更待何时呢? 皇上、上官彧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两人了然地笑着。 自从皇上登基以后,便是一副老好人脾气,万事都是上官彧、步琰之以及朝廷那些肱股之臣说什么便是什么,好似他从来没有任何意见。 甚至偶尔有朝臣在大殿之内公然反驳他的话,他亦是满脸笑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久而久之,所有的人都认为皇上就是一个任由人拿捏的软柿子,朝中大小事务靠的都是他的左膀右臂上官彧、步琰之,以及朝中老臣。 可他们都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事。 如果皇上真的一无是处,他又是如何从一干皇子中脱颖而出,顺利从先帝手中继承皇位的? 盛京内一直流传着皇帝继位纯靠运气。 听着玄之又玄。 仔细想想,有时候好运气何尝不是一个信号呢? 谁能事事都好运? 谁能事事都顺心如意? 一切不过都是水到渠成。 步琰之吐完黑血以后,脉象平缓许多,已无性命之忧。 太医们纷纷好奇云紫芙的血为何能解毒,讨论半天都没有结果。 回府的马车上,上官彧见云紫芙始终抿嘴不言,眼神都不给他一个,郁闷不已。 “紫芙,你难道是药人?百毒不侵。” “所以才能给琰之解毒?” 云紫芙星眸中闪过一丝错愕。 如果她没记错,上官彧刚刚在栖凤殿内不是刚刚告诫过皇上,不要相信画本子里写的什么百毒不侵吗? 怎么一转头,他自己就又说了呢? 云紫芙想不明白,她已经熬了两日,在知晓步琰之已无大碍后,她的脑子就开始石化,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早点回府,好好的睡上一觉。 对上上官彧那双深邃的黑瞳,她脱口而出,“世子,没事少看些写江湖故事的画本子。” “你……”上官彧眼神一滞,重重叹息一声,语带无奈,“我就想知道为什么。” “若身中剧毒的是本世子,紫芙也会喂血救本世子吗?” “本世子”三个字让云紫芙停止转动的大脑猛地“咯噔”转了一下。 他是在生气? 因为她用她的血就去步琰之? “世子,你若中毒,只要我的血能够解毒,哪怕是全都给你,我也愿意的。” 最难还是人情债,她欠他太多,给点血又算什么。 虽然知道云紫芙这话无关爱情,但上官彧心底还是忍不住的动容。 “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你的血能解琰之的毒。” 云紫芙眼底的纠葛他一眼便已看透,他直接扔出诱饵,诱她上钩。 “紫芙,幕后之人隐在黑处,处处占得先机,你若再有所隐瞒,我们该如何揪出他?” “我……”云紫芙这才慢慢道来,“我曾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与小步将军差不多的病例。” “他应该是中了一种名为‘炙樱’的春毒,中此毒者,体内血液会渐渐变热,身体如置身在火焰之中,理智渐无。” 她根本不记得上一世送她前去边关和亲的宫女叫什么,当时黎国强撑一口气,直接给她配了八个宫女,她记得她们的脸,也记得一两个名字。 但这脸和名字却对不上号。 所以她只能随口编一本医书出来。 “若不能及时解毒,便会七窍流血而亡。” 的亏步琰之常年习武,身子骨强健,不然,寻常人怕是根本都撑不到现在。 “女子中此毒,需与男子合欢三次,方可毒清,男子中此毒,需用处子之血解毒……” 说到这,云紫芙的脸颊还是忍不住的开始发烫,她挪开视线,根本不敢往上官彧那看。 上官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终于明白,为何不管太医、皇上、皇后如何追问,云紫芙都未曾向他们言明真相。 上官彧眉心微皱,黑眸晦暗,透着丝丝不满,牙关紧咬,一字一顿,“云紫芙!” 他似是要将这三字嚼碎。 第71章 狗啃 “你生气了?” 云紫芙抬眸,小心翼翼开口,眼透忐忑,生怕上官彧追问她同步琰之的关系。 “紫芙还关心本世子生气否?” 上官彧没好气的捧起她已经绑上绷带的手腕,“不疼吗?” “疼。” 在云紫芙还未来得及反应时,上官彧的薄吻便已经覆在她伤口绷带之上。 “宫里有那么多人,你为何不让皇后去挑人?” “为什么一定要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她平时稍微磕疼了,眼泪便会在眼眶内打转,这一次居然为了救步琰之,不惜对自己动刀。 上官彧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心口就似被人用钝刀一下又一下的捶打着,闷闷地疼。 他不想步琰之就这么死了。 他更不想步琰之是被云紫芙用这样的方式给救活。 云紫芙想要将小臂抽回,上官彧刚才的动作直接唤醒了她刻意遗忘的那一段。 静谧的屋子里,只有她和步琰之,她被绑在椅子上。 他明明有机会对她为所欲为,可他只是跪在她的身后,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她的手腕。 手腕处藏着的是步琰之待她的温柔与爱意。 而刚刚…… 上官彧的轻吻里同样带着爱怜与温柔。 她的心再度乱了。 上官彧似是并没有发现她的挣扎与抗拒,“累了吗?” 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靠着睡一会。” 云紫芙摇头,“我还能撑一会。” “无妨的。”见云紫芙坚持,上官彧并未再言其他,只是他紧绷的下颚线正透露着他此刻不悦的心情。 他和云紫芙之间并未发生争执,但那道曾经盘横在他们中间的鸿沟再度出现。 他费尽心机地诱她入怀,结果……步琰之只用了一天一夜,便将他之前所有努力都击碎。 此时若是云紫芙抬头,定能捕捉到他如墨眼瞳内透着的与平常截然不同的阴翳。 步琰之是在两日后彻底醒来,开口问地第一句话便是,“紫芙如何?” 守在步琰之身边的宫人都是皇后的心腹,口风严谨,定不会在外胡言乱语。 皇后闻讯赶来,“老天保佑,琰之,你终于醒了。” “是微臣的不是让皇后担心了。” “娘亲不知道你中毒了。”这么多日,皇后有心隐瞒也瞒不住,“本宫遣人回府,同他说你在追缉要犯时受了点轻伤,皇上小题大做地留你在宫中修养一段时日。” 慢一步而来的皇上,恰好听到皇后这话,开怀地笑着,“朕怎么就小题大做了?” 直到现在都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步琰之见皇上、皇后都在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紫芙如何?” “你们……你们可有为难她?” 皇上、皇后相视一眼。 皇后默契地摆手,示意殿内其他人都退下。 “你与紫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满心疑惑,可碍着上官彧的面子,那一日才没有追问紫芙。 可眼前她弟弟一副情根深重的模样,根本做不得假。 皇后猛地想起那日她求皇上为她弟弟和灵欣郡主求婚时的场景。 那时候她便觉得她弟弟有些奇怪,可具体哪里奇怪,她并没有瞧太明白。 如今仔细想来,那日事情明明与上官彧夫妇无关,可在他们两人出现后,她弟弟便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与她无关,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 步琰之只希望这次的事情不会让云紫芙陷入麻烦,“阿彧可有遇难紫芙?” “阿彧将紫芙捧在手心宠着,怎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责怪她。” “太医说你体内的毒素还未彻底清除,这段时日,你便安心留在宫中养病,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了。” 皇后用手肘轻轻地推了下站在一侧的皇上,示意他开口。 “对,皇后说得对。” 皇上面色如常,顺着皇后的话继续往下说着,“琰之,你安心留在栖凤殿养伤,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了。” 说完,他对着上官彧用力的眨眼。 “我身上的毒是谁解的?” 前两日,他也有短暂的清醒过,待脑袋始终昏昏沉沉,没一会便又昏睡过去。 所以步琰之一时半会也分不清,他当时听到、看到的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他的幻想。 他恍惚间好像是看到云紫芙在给他解毒。 “当然是太医!”皇后抢在皇上面前开口,“太医院诸位太医联合会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这条命从阎王殿抢回来。” 步琰之作为镇北侯世子,肩上担负着镇北侯府的未来,但对于皇后而言,如果可以选择,她只希望她弟弟能够平安顺遂,为家族开枝散叶,其他都不重要。 就算云紫芙与上官彧感情不睦,最后闹到和离的地步,她弟弟也是决计不能插足他们二人的感情中去。 她不能再让她弟弟与云紫芙有更多的牵扯。 皇上知道皇后撒谎是出于好意,故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曾拆穿。 安王府内 安王妃火急火燎地冲到修竹苑,“上官彧,你什么意思?” 屋内,上官彧正在给云紫芙手臂换药。 安王妃突然闯进来,云紫芙本能地想要撤回被上官彧捧在手心的手臂。 “别动,上药呢。” “世子,母妃来了。” 云紫芙好心提醒,“咱们得起身向母妃行礼。” 上官彧不为所动地坐着,一点想要行礼的意思都没有。 “你!你这逆子!”安王妃气得双手叉腰,“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嬷嬷是本妃的陪嫁,自幼照顾本妃,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凭什么不知会一声,便派人将她带走?” “伤口恢复得不错。”上官彧完全无视着暴跳如雷的安王妃,柔声叮嘱着云紫芙,“这几日莫要再往外乱跑,好生在家养伤,知道吗?” “我哪有乱跑。” 云紫芙小声抗议。 自打上官彧回来以后,她身侧就像是多了一个贴身丫鬟,走哪他都跟着,就差陪她一起进雪隐(古代卫生间)了! 她本还以为他会在意她与步琰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那么久。 可现在,她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也被他剔除。 “上官彧,你是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被上官彧彻底无视的安王妃,气得五官都扭曲了。 “上官彧,你的礼数都被狗啃了吗?” 第72章 火急 任凭安王妃怎么吼,上官彧内心都毫无波澜。 “本世子的礼数是先帝亲聘当朝大儒黎大师所授,安王妃若有不满,大可上表礼部。” 云紫芙猛地抬头,星眸错愕。 是她听错了吗? 上官彧竟然唤婆母安王妃? 他们母子二人的关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差一些。 眼前的男子金质玉像、仪表堂堂,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抱着她腿,流着鼻涕,哭得稀里哗啦,闹着不肯离开她的稚童。 她家儿子有一双遗传自安王那老东西的勾魂桃花眼,哪怕他不笑,看人时,总会让人产生一种眼底含笑的错觉。 而她早就对那层虚无的笑意免疫,一眼便能看穿他眼底深处含着的薄凉与阴狠。 她家儿子初回盛京的两年,她日日夜里以泪洗面,就怕他一个人在盛京吃不饱、穿不暖,受人欺凌。 可后来,看着他一天长大,她心底的担心越来越少,到最后,每一次见到他,她心底都会泛点恐惧。 就像此刻,哪怕他一个字都未曾说出口,可只要对上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她这心就忍不住的在颤抖,总觉得他下一刻就要撕下脸上的伪装,将她一击扑倒。 不对,他都不用撕下脸上的伪装,便已经给了她沉重一击。 这些年,她在封地同安王那老东西斗,同大公子母子斗,不知道都死了身边多少人。 现在留在她身边的都是她的心腹,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每一个人陪在她身边的时间都比她儿子长。 每一个都是她至亲之人。 “婵儿,你起来。”安王妃眉心微皱,不爽地瞪着与她一起来修竹苑的婵儿。 婵儿是陈嬷嬷的女儿,自幼跟在她跟前伺候,来到修竹苑,婵儿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就跪在上官彧脚侧。 听出安王妃话中的不悦,婵儿不想惹安王妃不高兴,抬头看了一眼上官彧。 她见上官彧没有任何反应,这才起身。 婵儿此举,无疑是在安王妃心头怒火浇油,“上官彧,你父王也没死呢,有本宫在,这府邸还轮不到你做主。” “本宫才是这座府邸的女主人。” “呵。”上官彧勾唇轻笑,丝毫不掩饰黑瞳内的轻蔑之意,“母妃,本世子若是母妃您,定不会什么都不问,径自冲来修竹苑要人。” 他对母妃早就没有任何期盼。 在他最需要娘亲庇护的时候她未曾出现,那么往后余生,他都不再需要娘亲。 “世子!”云紫芙见安王妃气得五官都在冒火,而上官彧似是完全不体谅这一点,说话的口气越发的令人窝火,轻叹一声,“有什么话,您好好同母妃说。” “母妃。”她试图缓和他们母子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怒气,“您先坐,喝口茉莉清茶,缓口气。” 安王妃点头,顺着云紫芙的意思落坐。 她家儿子的话令人窝火不假,但……她冷静下来后仔细想了一想,如果陈嬷嬷没有犯事,她家如狐狸一般奸诈的儿子又岂会突然遣人来将陈嬷嬷带走。 这般想着,她心头那团怒火总算是淡了些许。 “不管陈嬷嬷犯了什么事,她都是本宫的人,怎么处置她,本宫自有论断。” 云紫芙见安王妃说话的声音低了几度,暗暗松口气。 这些日子与安王妃相处,云紫芙得出一条铁律,安王妃嗓门越大,怒火越甚,但安王妃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心里其实还挺喜欢安王妃这性子,有什么便说什么,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总比那些表面与人交好,背后却捅刀子的人好。 见上官彧什么反应都没有,云紫芙暗暗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开口说话。 同时云紫芙还给安王妃递了一个稍安勿躁,万事有我的眼神。 上官彧满眸无奈,为何他的世子妃总是胳膊肘向外拐? 安王妃才来盛京多久?紫芙何时与她关系这般热拢? 他要是在晚些时候回来,这偌大的安王府还有他立脚的地方吗? “那老东西做了什么,安王妃当真不知?” 安王妃满眼疑惑,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自家儿子还是丝毫不给她面子,张口就唤陈嬷嬷“老东西”。 她这才反应过来,“婵儿,你与陈嬷嬷可有事瞒着本宫?” “扑通”。 才刚站起来没一会的婵儿再度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她娘做什么事情虽未同她细说,但是她们两母女同住一屋,她娘做了什么,她总是能猜出一二来的。 她重重磕头,“王妃,求求您看在我娘照顾了您大半辈子的份上,饶她一命。” “有事说事,现在说这些没用的话,有什么屁用?” 安王妃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这时候又“噌”地一下点燃。 不过这一次,她怒火喷射的对象不是上官彧,而是婵儿。 婵儿打从记事起便在安王妃身前伺候,自是深知安王妃的脾性,哪里还敢有所隐瞒,将她知道的直接倒豆子般的倒出来,“奴婢老娘在外欠了银子,不知道为何前两日她突然得了一大笔的银子……” “啪!”安王妃抬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糊涂!” “缺银子,来同本宫说便是。” 安王妃都不想往下继续听,这得做什么事才能得到一大笔银子? 她脑子是不好使,但也不是蠢钝如猪,听到这,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最近府内出得最大的一件事,便是她儿媳妇自宫中失踪一天一夜,随后在她们安王府的内院被救了出来。 同她儿媳妇一起被救出来的还有镇北侯世子步琰之。 这都不用说,他们安王府内部定是有问题,不然怎么可能不惊动安王府护卫,而将两个大活人运进来? 她本还想看一出她儿子肃清安王府的好戏呢。 谁曾想…… 现在她倒是成了戏中人。 安王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尴尬起身,抬脚就要往外走。 “安王妃,你怎么不继续问了?” 云紫芙这时候也缓过神来,想明白上官彧让人押走陈嬷嬷的用意。 第73章 耍赖 安王妃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当她自己没来过,她直接走人便是。 但很显然,她家儿子根本不愿意给她这机会。 她才没走两步就被直接戳穿。 安王妃满心尴尬,但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说一句“对不起”,她扭过头,那张与上官彧有五六分相似的姣好面容此刻透着一丝薄怒。 “本宫怎么说也都是你的长辈,你非得如此同本宫说话?” “本世子有说错什么话吗?” 母子二人,如出一辙的性子,谁也不愿意示弱,他们两人都像是高傲的天鹅,昂着他们长长的脖子,谁都不愿意第一个低头。 云紫芙的视线在他们母子二人脸上流转,没忍住的笑出声来。 顿时,上官彧、安王妃二人默契地同时看向云紫芙,两人的眼神似是都在说,“你在笑什么?” “对不起!”云紫芙那帕子捂住嘴,“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被云紫芙这么一打岔,上官彧、安王妃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本宫都来这么久了,你一句有用的话都没说。”安王妃挑眉,语带挑衅,“你平日里便是这般给皇上办事?” 安王妃心底是决计不愿相信她家儿子是一个只知道耍嘴皮子功夫的人,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个声音在吐槽:不会吧?难道儿子真的遗传到了她的脑子? 对上自家儿子那双似笑非笑的深邃黑眸,安王妃气得急跳脚,她儿子刚才那眼神简直同安王那老东西一模一样。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这样磨磨唧唧地折磨谁呢?” “您不都猜到了?” “本宫猜到是本宫自己的事,说不说,那就是你的事情。” “你要是不说,那本宫便当什么都未发生过。” 上官彧冷哼一声,“您倒是一如既往地爱耍赖。” “陈嬷嬷勾结外人,陷害世子妃,这样的奴才,安王妃还要死保吗?” 这时候,安王妃倒是比其他时候都来得冷静一些。 她的视线落向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婵儿处,眼中透着些许无奈,“留陈嬷嬷一条老命,给本宫一日时间定当查明各种原委,给儿媳一个交代。” 人是她从封地带回盛京的,不管如何,她总得给儿媳妇、儿子一个交代。 安王妃轻叹一声,“世子,自本宫出生,陈嬷嬷便陪在本宫身边,几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不过是被旁人利用,她……” 见上官彧那双含笑的桃花眼内浮起的阴翳,安王妃心弦一震,眼前的儿子明明弱冠没有多久,可他眼底饱含的肃杀之意,让她的神魂都在颤抖。 安王妃这才意识到,那个曾经抱着她腿边哭边流鼻涕的稚童再也回不来,眼前的上官彧,于她而言,与陌生人有何两样? 这般想来,她好像也怪不到他对她不讲情面。 “你意如何?”本是还想替陈嬷嬷说话的安王妃,话锋一转,“或者,你已经有计划了?本宫只需配合?” 本以为他还需要向安王妃讲一通大道理才能说服她的,没想到她这么快便自己想明白,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本世子已同皇上告假,后日启程回利州。” “什么?”上官彧的话无疑是一块巨石,砸的安王妃完全乱了阵脚,“你回利州做什么?” “本世子不能回利州吗?” 安王妃被问住了,思考片刻,忍不住开口,“你当真要回去?” 安王那老东西从年初起便一直卧病在床,他这些年身子骨一直都不行,已经撑不住身上那身铠甲,大公子弱冠以后,安王那老东西便将利州的一干事务都交到了大公子手中。 在利州,大公子虽无任何职务,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出门的排场比她这安王妃不知体面多少。 想到这些安王妃心里就憋屈,她忍不住暗暗打量起眼前的上官彧,“你在盛京,他们的手就算伸得再长,总是会让你瞧出些端倪来。” “回利州,你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上官彧黑眸微凝,云淡风轻,完全不受安王妃话的影响,“不试试,又岂止到底谁会没命。” 他微微侧着脑袋,眼透戏虐,视线冷冷的落向站在他前方不远处的安王妃处,“安王妃若想要那老奴的一条命,便用自己的命来赌。” 他倒想看看,那老奴在安王妃心里到底占多少分量。 两日后,云紫芙随上官彧一同出发回利州,同行的还有云柔、刘骏一伙人。 云柔本就不想再在盛京待了,只是,除了盛京以外,她并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 直到那日,她听到云紫芙同刘骏他们一行人说,可以帮他们落籍,助他们在利州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从那时起,云柔便开始想她能不能也去利州重新开始。 虽说利州她人生地不熟的,倒是有刘骏他们一伙人照应,想来问题不大。 就在她犹豫着该如何向云紫芙开这口时,便听闻上官彧他们要前往利州的消息。 云紫芙也是再三向朱大夫确认,确定云柔的身子骨沉得住,这才点头应下,带她一同前往利州。 上官彧一行人的队伍刚出城没一会,身后便有马蹄声传来。 云紫芙好奇地将脑袋探出马车窗户,便看到身穿一袭黑色劲装的步琰之,正驾马疾驰而来。 她脑中第一个反应便是:皇后竟然允许他出宫了? 他的毒都解了吗? “怎么不同我打声招呼便离京?” 步琰之驾马挡在了上官彧的马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 上官彧明朗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局促。 那日步琰之昏迷不醒,他曾在其耳边说过,只要步琰之醒过来,他便告诉其为什么紫芙成为他世子妃。 他也不清楚,步琰之当时到底有没有听过这句话。 再见到云紫芙割腕给步琰之喂血解毒的那一刻,上官彧便后悔了。 他什么都不想说。 他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为何要光明磊落? 他就是一个卑鄙小人,只要能将紫芙留在身边,他才不在乎用的是什么阴谋诡计。 第74章 炫耀 步琰之轻笑一声,“我有说是你吗?” “你来为我送行?”上官彧浅笑耸肩。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步琰之不提那事,他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最起码,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向步琰之坦白他是重活一次的人。 步琰之转头望向最前面的马车处,“我有些话想同紫芙说。” “什么话这般着急?不能等我们回来?” “阿彧,长这么大,我从未求过你什么。”步琰之的视线并没有收回,他依旧望着云紫芙所坐的那驾马车,“这次算我求你,行吗?” “有必要这样?”上官彧收起脸上的笑容,深邃的黑瞳内透着一丝警告,“不过是说几句话。” “琰之,在你心里,紫芙是云国公府费尽心机想要攀上高枝的嫡女,还是安王世子妃?” 步琰之收回他的视线,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视线定定地望向眼前的好兄弟。 哪怕上一世,他是因上官彧而亡,但步琰之至死都未曾恨过上官彧。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上官彧上一世为何会反。 只是有一件事步琰之直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为什么在他死后上官彧要提议让身为镇北侯世子妃的云紫芙和亲? 是想要照顾他的遗孀?还是上官彧早就喜欢上紫芙? 他想不明白。 他深呼一口气,他不想在逃避,有些事情终要面对、解决。 “阿彧,在我心里,她不是云国公府那个费尽心机想要攀高枝的嫡女。” 是他一直带着偏见与她相处,忽视着她的好,无视着她的付出,一而再、再而三的曲解她。 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她亦不是什么安王世子妃。” “她只是云紫芙。” 一个他想要重新认识的姑娘。 上官彧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暗暗握成拳,舌尖扫过上颚,轻笑一声,电光火石间,他抽出挂在马腹上的长剑,毫不犹豫的向步琰之袭去。 步琰之似是早有防备,在上官彧抽剑的那一瞬,他亦将挂在马腹上的长枪取下。 明明两人都未曾向彼此知会一声,但两人的动作却又异常的默契,他们似两天戏珠的游龙,矫健的在半空中穿梭。 “怎么就动手了?” 云紫芙将脑袋直接探出马车窗户,昂着脖子瞪着缠斗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人,惊呼出声,“世子,小步将军大病初愈,不可动气,你们快快停下。” 听到云紫芙的话,上官彧手中的剑招变得更加凌厉,如墨的眼瞳内阴翳更甚。 步琰之察觉到这些,嘴角微扬,“阿彧,你在怕什么?” “怕紫芙选我,不选你吗?” 云紫芙明明已经是阿彧的世子妃,他为何还会担心紫芙会跑? 想到这,步琰之眉心微皱,看向上官彧的黑瞳内多了一丝审视,是他忽略了什么吗? 云紫芙见他们二人迟迟未曾停手,赶忙从马车上下来,小跑至他们附近,又重复了一遍,“世子,你们快快停下来。” 步琰之率先收力,跃至云紫芙身侧,笑着对上官彧道,“阿彧,别让紫芙担心,咱们今日便切磋到这。 他醒来以后,所有人都同他说,云紫芙安然无恙,但他这颗心偏偏就放不下。 亲眼见到心心念念的娇人儿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他这颗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 “紫芙,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云紫芙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黛眉皱成川,星眸不解,为什么步琰之要这么做? 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没有说明白吗? 她摇头,嘴角微扬,眸光坚定,“小步将军有什么在这说便是。” 她主动挽住上官彧的胳膊,“妾身没有什么事需要背着世子。” 来之前步琰之便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心里准备。 他与云紫芙同时消失了一天一夜,这消息虽然被皇后压下,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谁知道,那幕后之人何时会再度席卷而来? 上一世,他已累及她太多。 这一次,他只想保护她,令她一生无虞,哪怕守在她身侧的人不是他。 “如此……也好。”步琰之并没有坚持一定要同云紫芙私下去谈,一阵微风拂过,扬起他披在肩头的长发,衣袂飘飘,更添一丝风度翩翩。 “倘若有一天,周围人的闲言碎语,让你不胜其扰,你不想做过这样的日子,那便来镇北侯府。” 他郑重保证,“镇北侯府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不等云紫芙开口,上官彧反客为主,抽出被云紫芙挽着的胳膊,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永远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上官彧心中虽有不满,但听到步琰之说的是这话,心底暗暗松口气,琰之还是一向的自负,总觉得任何人能被纳入其羽翼,便是一种保证、一种优待。 殊不知,他越是如此,越是会将紫芙推得远远的。 当然,他自是不会同步琰之说这些。 他巴不得步琰之一直如此。 被人这般热烈的告白,云紫芙心底说没感觉,那一定是假话。 可…… 众目睽睽之下,步琰之说这些是想将她置于何地? 云紫芙脑袋乱成一片浆糊,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上官彧,她暗暗打量上官彧的面色,发现一切如常,暗暗松口气,“世子……我与步将军绝无私情。”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跑来说这些。” “无妨,许是体内毒素还未清除干净,他才会胡言乱语。” 上官彧并未责怪紫芙,反而开口劝慰她,“咱们就当他从未来过,别管他便是。” 他将紫芙扶上马车,转身,在路过步琰之身侧时,他嘴角肆意上扬,眼中带着胜利者独有的傲气,“琰之,你根本就不懂紫芙。” “她宁可摔得粉身碎骨,也不会甘心自投罗网。” 云紫芙从不是一个贪生怕死,只可共富贵的女人。 她是他精挑细选的世子妃,忠贞是她的美德,她又怎会让他失望。 “若我身死利州,紫芙要么替我报仇雪恨,要么随我共赴黄泉,她怎会独自一人去你镇北侯府?” 第75章 转角 上官彧一行人按照计划,顺利抵达驿馆。 今夜他们便会住在金合驿馆。 此地距离盛京不远,每日都有不少官员入住,故而金合驿馆是黎国设置最齐全的驿馆。 除了上官彧一行外,今日还有其他官员也入住此地。 云紫芙从马车上下来时,看到“金合”二字,思绪一滞。 她来过这里。 上一世,她被朝廷送去和亲时,离开盛京城内第一晚便也是住在这座金合驿馆内。 她记得此地的驿馆使姓何,是何氏的族弟。 平日里没少同她爹爹厮混在一起。 何氏死在乱箭之下,她的尸体还是云紫芙帮忙收的。 何氏死讯传回何家后竟无一人替她收尸。 何氏众人就像是一群蚂蟥,扑进云国公府,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搬空了。 要不是上官彧反应及时,派了府兵镇压,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下官何礼拜见安王妃、世子、世子妃!” 云紫芙闻声望去,果然是记忆中那个人。 用完晚膳,她陪着安王妃在驿馆的院子里逛了一圈。 一路从盛京前往利州,她住过好几个驿馆,但眼前的金合驿馆是所有驿馆中规模最大、设置最齐全、景致最雅的。 它不像是一个驿馆,倒像是哪家富贵人家设在盛京城外的宅子,处处都透着贵气与精致。 也难怪来往盛京城的官员、富商,哪怕能够在城门关闭前抵达盛京城,也都要在金合驿馆住一晚,第二日吃过早点才出门。 “你可知本宫为何让沁儿留在盛京?” “沁儿马上就要及笄,婆母是想让她留在盛京寻个好婆家。” “你阿!”听到云紫芙这话,安王妃总算是明白,为何这些年她每每同安王那老东西、大公子,还有侧妃说话时会吃亏。 盛京城内偌大的安王府,一个主事的人都没留下。 沁儿一个人留在安王府,谁人给她说亲事? 她家儿媳这般聪慧,连她都能想到的道理,她家儿媳又怎么会想不到? 儿媳这么说,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儿媳明明说了一句大瞎话,可偏偏却让她挑不出任何问题,反而觉得她说得很好。 这便是世家养出来的贵女,行事面面俱到,说话滴水不漏。 “本宫很高兴,你能随我们娘俩一起回利州。”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上官彧这一次带她一起回利州,肯定有他自己的用意,她既来之、则安之,除了这条命外,她还有什么值得旁人惦记的。 逛了一圈,见时辰差不多了,安王妃也不好意思拉着自家儿媳一直陪着她,正欲开口提回去,两人便听到一阵哀嚎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求救声。 “有、没有人?哎喔、救命、救命……” 见安王妃没有一丝犹豫的就往前冲,云紫芙赶忙拉住她,“婆母,小心有诈。” 吃一堑、长一智。 吃过一次亏的云紫芙,警惕性比过往高了很多。 自从云紫芙在宫中失踪回来后,邬琴便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左右,“奴婢去瞧瞧。” “世子妃,有妇人要临产。” 云紫芙、安王妃这才走过去。 花园凉亭内,一衣着华贵的妇人,倒在地上,手捧着肚子,身下有一滩夹杂着血丝的水渍。 “救、命,救救我的孩子。” “等等。”云紫芙将邬琴想要伸手去扶那妇人,立马制止,“去寻几个身体强健的妇人,拿架子来抬。” 眼下这情况,贸然移动那妇人,只怕更危险。 她走上前,“别害怕,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会些医术。”伸手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她凸起的紧致小腹,“你冷静下来,我给你切脉。” 云紫芙年纪不大,说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眉宇之间露出的镇定与关切骗不了人。 在云紫芙的安抚下,倒在地上的妇人想跟着她的呼吸,渐渐冷静下来,不再崩溃地高声呼救。 云紫芙这才给那妇人搭脉,脉象转急如切绳转,果然是要生产之兆。 “你住哪个院落?我让奴仆送你回去。” 妇人摇头,黄豆般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角一粒粒滑落,“我羊水破了,小腹坠痛,怕是马上就要生了。” 腹中这胎并不是妇人的第一胎,她有生产过,所以,很清楚她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夫人,您替我接生吧。” 她用力地抓着云紫芙的手臂,“我的胎位应该没问题。” 云紫芙的医术,都是幼时其母还有外祖父所教,还有许多都是她自己看医书,这些年陆陆续续在她和身边人身上摸索的。 头疼脑热、小毛小病她还信心十足,但替人接生,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你莫担心,我这就遣人去听你去寻稳婆。” “来不及了。”女子低头看了一眼不断流着羊水的下体,“再不生,孩子怕是性命难保。” “阿!”说完,夫人没忍住的惊呼一声,“好痛。” 云紫芙见状,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直接掀开妇人身下的裙摆,颤颤巍巍的检查着。 “我看到孩子的脑袋了。” 黑乎乎的脑袋上夹杂着点点血渍,云紫芙知道夫人说的都是对的。 眼下除了她帮其接生,没有更好的办法。 妇人的羊水破太久,再这么下去,只怕孩子、妇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婆母,你生过孩子,知道现在该怎么做吗?” 站在一侧,满眼焦急的安王妃猛地被云紫芙这么一问,有些懵圈,“该做什么?” 她焦急得直跺脚,都这么些年过去了,她哪里记得那么多。 视线落向自家儿媳颤抖着的双手,“没事的,不就是生个孩子。” “深呼吸,保持冷静。” 安王妃从她尘封的记忆中,总算是翻出些有用的东西,“感觉到痛的时候,就用力,别一直用力,得保存体力。” “世子妃去哪了?”上官彧在屋里昂首等老半天,都没有看到自家小娇妻的身影,心中忍不住嘀咕起来,“怎么还不回来?” “身边可有人盯着?” 第76章 弃婴 “哇!” 听到孩子响亮的哭啼声,已经筋疲力尽的妇人终是顶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世子妃,那夫人昏过去了。” 云紫芙立马将手中孩子递给安王妃,蹲下身替妇人检查,确定她只是力竭昏迷,暗暗松口气。 “将她先太抬回房。”云紫芙动作轻柔的替那妇人盖上薄被。 这是刚才她让丁香去他们屋里取来的。 “向驿丞打听一下这位夫人住在哪个院落,咱们派人将她们母女二人送回去。” 女子生产完,不能吹风,不能劳累,需要静养月余才能恢复。 云紫芙的视线落向满是血污的地面,已经入秋,也不知那位夫人刚才有没有受凉。 云紫芙心底滑过一丝疑惑。 这位夫人临盆在即,身边却连一个伺候的小丫头都没有,都过了这么好一会,她家中也未曾派人来寻她。 这是什么情况? 邬琴在驿馆内寻了一圈,都没找到这妇人的家人,连个仆从都没找到。 “好奇怪。” 云紫芙已经将那妇人和孩子都安置在了他们暂住的院落里,派丁香守在她们母女身边,亦给那妇人开了温补的汤药。 只可惜,那妇人一直昏迷不醒,她就算是想问也没地方问。 “怎么搞成这样?”上官彧在看到满身脏污的云紫芙推门而入时,吓了一大跳! 他已经派暗卫守着她,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谁欺负你了?” “没有。”云紫芙浅笑摇头,将在花园内为一陌生夫人接生的事情一股脑的都倒出来,“世子,这还是我第一次亲自给人接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也许她真的可以当一名济世悬壶的好大夫。 待这次从利州回来,恒安堂应该也都弄得差不多,到时候,她便可以梦想成真。 其实上官彧从暗卫口中,已经将事情听了大概,再从云紫芙口中听到这事,他心中并无任何不耐烦。 “只要紫芙喜欢,想做什么,为夫都赞成。” 他轻轻推着她往浴间走去,“为夫早已命人备好热水,有什么,待你洗完出来再说也不迟。” “恩。” 云紫芙点头。 上官彧还是一如既往地待她极好,丝毫没有因为她与步琰之一同消失一天一夜的事情而心存芥蒂。 云紫芙的心就像是一个蚌壳,正在被上官彧的温柔一点一点地撬开。 她近日总是在想,上官彧为何要带她回利州? 是为了让她见一见安王和他其他的亲人,还是想让她见一见他出生的地方? 此次回利州,他其实有好多理由将她留在盛京。 她其实一度也以为他这一次不会带她去利州的。 为什么呢? 会是因为不舍得再和她分离吗? “咕噜噜……” 云紫芙将脑袋埋入水中,用力地摇晃。 云紫芙,你在想什么呢! 翌日一早,云紫芙心中挂念着那对母女,早早便起身。 推开房门,便看见丁香哭红着一双眼跪在门前。 “怎么了?” 她将丁香扶了起来,“不是让你守着昨日那对母女,你怎么……” “她们出事了?” “那当娘的跑了!”安王妃同云紫芙一般,心里面挂念着那对母女,故而早早的便起身,让婢女准备了早膳送过去。 谁曾想,推门以后,便看到丁香傻傻的站在床边哭。 “是奴婢没用,没将人看住。”丁香后半夜没忍住困意,小睡了一会,谁知道醒过来以后,本是躺在床上的妇人已经消失不见。 她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 “怎么会这样?” 云紫芙傻眼,“她就留下孩子,一个人走了?” 她视线落向守在院子外的侍卫,“侍卫们没看到她?” “奴婢问过了,侍卫们守着外院,没看到任何人进出。” 邬琴早上看到丁香跪在房门口时,便问清楚始末,然后去房内仔细检查了一遍,“那妇人应该是爬窗走的。” 这下云紫芙是彻底懵了。 那妇人身上穿的都是绸衣,样式都是盛京城内最流行的,身上佩戴的珠宝首饰也都价值不菲,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养不起孩子的模样。 而且昨日替那妇人接生时,她明显能感受到那妇人对腹中胎儿的期盼与喜爱,怎么一转眼的功夫,那妇人就把孩子给撇下了? 她就不信邪了,这驿馆再大还能有盛京城大? “派人再在驿馆内打听打听。” 安王妃瞥了一眼站在屋内刚起床的上官彧,“咱们还要赶路,犯不着为了这样一个人耽误咱们的行程。” “那孩子能遇到咱们也算是缘分,带着一起上路便是。” 昨日看到那小小、软软的奶团子时,安王妃便想起上官彧小时候。 也是小小、软软的一团,她恨不得日日将他抱在怀中。 阿彧早慧,很多事情她从未对他言明,但她总觉得他就是知道的。 还记得那一年安王那老东西罔顾圣旨,执意让阿彧顶替大公子送往盛京。 小小的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着她的小腿,哭着说,“母妃,儿子不想当世子,只想留在母妃身边。” “咱们走吧……” 如果那时候她点头应下,咬牙同安王和离,带着他一起离开安王府,是不是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般糟糕? 是不是他现在还能唤她一声“娘亲”? 安王妃的提议确实可行,他们安王府确实是不差一口饭。 而且就算找到那妇人,将孩子还给她。 她能丢第一次,也能丢第二次。 想到这,她忍不住地轻叹一声,这世上怎么会有舍得扔掉自己孩子的娘亲? 她满心纠结。 她倒不是一定要把孩子还给那妇人,她只是有那么点点不甘心。 都说好心有好报,可那妇人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便扔下孩子跑了。 那妇人若是有苦衷,同她们说便是。 她只是想找到那妇人,问个清楚。 但她亦不想因为自己的执着而耽误上官彧的事,星眸犹豫,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差这一时半会。” 上官彧意味深长的扫过安王妃,“本世子也挺好奇,这当娘的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才会扔下自己刚刚生下的孩儿,一走了之。” 第77章 齐王 上官彧陪着云紫芙亲自找到了驿丞何礼,向他询问住在驿站的人员。 何礼态度恭敬,回答的话没有一丝问题,可偏偏却没有一句有用的。 云紫芙眉心微皱,“大人身为驿丞,却对入住驿馆的人员一问三不知?大人便是这般管理驿站?” “世子妃教训的是。” “你!” 何礼谦卑讨好地笑着,似是完全听不出云紫芙话语里夹带着的不满。 “是齐王府里的人吗?” 上官彧倏地开口,何礼毫无防备,眼透错愕,想要再遮掩,但已经来不及。 上官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提脚就走,根本不愿再在何礼这浪费时间。 “世子!”何礼焦急地在后追着,奈何上官彧根本不搭理他。 “世子,您是怎么猜到那妇人身份的?” 云紫芙好奇不已,明明何礼什么都没说,世子又是如何一击即中? “想知道?”上官彧对着云紫芙勾勾手指,“紫芙唤我一声夫君,为夫便告诉你。” 他的耐心正在逐渐消失,此次将云紫芙带离盛京,要的便是彻底阻隔她与步琰之,让她彻底爱上他。 他不想再冒一丝失去她的风险。 “世子!”云紫芙星眸错愕,“这么多人看着呢,您别开玩笑。” “紫芙,你是本世子的世子妃,唤我一声夫君,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上官彧满眼无奈,轻叹一声,“为夫哪里有在开玩笑。” 他见云紫芙满眸纠葛,循循善诱,“之前在安王府,只有你我二人,你想怎么喊我都可以,但……” “回到利州以后,你若还唤我世子,岂不是让旁人觉得奇怪?” 也就是安王妃那大大咧咧的性子没有听出什么问题来了,要是换做是他爹,亦或是大公子母子,早就看出端倪,然后想尽办法的搞事情。 他们夫妻感情失和、夫妻不睦,安王他们才能有机可乘地除掉他。 “不如趁现在开始改口。” 云紫芙抬眸,跌入他满是柔情与期盼的深邃黑眸内,立马低头,抿嘴,好半天,才轻吐二字,“夫、夫君。” “嗳!”上官彧立马应下,“娘子!” 他兴奋地牵着云紫芙的手,“驿站住了不少人,但能让驿丞宁可冒着得罪咱们风险也不愿开口的,身份必定不会比咱们差。” “这般一筛选,唯有齐王最符合。” “世子……” “恩?”上官彧停下前进的步子,不满挑眉,“紫芙唤我什么?” 云紫芙垂眸,羞红着一张脸,开口轻唤着,“夫君,你与齐王可相熟?” “不熟!” 云紫芙不疑有他,点头思量着,“那咱们贸然前往寻人,会不会不妥?” “有何不妥?”上官彧轻笑着,“不过是寻个人,又不是要他命。” 齐王同上官彧他们一样,单独住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子,院门外有齐王府的士侍卫守着。 上官彧他们道明来意,没一会便被迎了进去。 “阿彧,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齐王一看见上官彧,便立马站起身,热情地拥抱住上官彧。 拥抱完后,齐王右手握拳,轻轻地锤了上官彧胸膛一下,“许久不见,你身子结实不少!” 上官彧如法炮制,右手抬起握拳,没怎么用力地锤了下齐王的胸膛,锤得齐王咳嗽连连。 “咳咳咳……咳咳咳……” “你这身子骨倒是虚弱不少。”上官彧挑眉,“本世子可没用力气。” “回宫后,可不能在皇上面前给本世子上眼药。” “瞧你这话说的,本王、咳咳咳、本王何时在皇上面前告过你状。” 云紫芙星眸错愕。 他们两人这互动,怎么瞧着都和“不熟”二字没关系。 她就说嘛,上官彧自幼在宫中与先帝一干皇子同吃同住,怎么可能不熟。 但云紫芙转念一想,自从她和上官彧成婚后,他便从未诓骗过她。 就算上官彧偶尔会同他开开玩笑,也都是他们二人私下关起门来的家务事,无伤大雅。 他今日为何突然拿他与齐王的事同她开玩笑? “这位是?”齐王的视线洒向云紫芙处,脸上慢半拍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这位便是你的世子妃,云国公嫡女,云紫芙。” “妾身见过齐王。”被点名的云紫芙朝着齐王行福礼。 “本王与阿彧自幼一同长大,熟得很。”齐王主动伸手,勾住上官彧的肩膀,“弟妹无需多礼,都是一家人。” “既是一家人,本世子便也不同齐王你客套。” 上官彧懒得同齐王周旋,直接道明来意,“齐王府一行人里可有昨日生产后,孩子不知所踪的孕妇。” “孕妇?”齐王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别样的味道,“阿彧,你说什么胡话呢?” 齐王惧内,他与齐王妃成婚多年唯有子嗣,府中但凡怀孕的姬妾都被王妃使了手段落胎了。 坊间盛传,都是齐王妃作孽太多,所以才会一直未有身孕。 倒是齐王这人,乐善好施,将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深得民心。 据说,当年先帝择太子时,曾经属意齐王,只是不知后来为何传位给了当时名不经传的新帝。 也有人说是新帝篡改了先帝遗诏,从齐王手中抢走了皇位。 当然,这些都是流言蜚语,没有任何证据。 不过有一件事是千真万确的,那就是在齐王妃见不得孕妇,听不得孩子哭闹的声音。 不然她就会发病,抓狂地在府内大喊大叫。 这些年来齐王为了治好齐王妃的心病,带着齐王妃在大黎国内遍寻名医。 “是不是胡话,让本世子瞧一瞧不就知道?” “阿彧,莫要胡闹!” 齐王脸上笑容散去,端出一副兄长的口吻,“旁人不清楚,你难道还不清楚,阿凤最是不喜外人。” “难道本世子是外人?” 上官彧挑眉,完全无视着齐王眼中带着的警告,“本世子成婚至今,齐王妃还未见过本世子的世子妃。” “相请不如偶遇,下一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何时。” “不如请齐王妃出来一叙?” 第78章 破绽 说起来上官彧与齐王妃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个人都是自幼在黎国皇宫与先帝一干皇子一同长大。 在先帝铁血手腕的治理下,周围诸多小国皆忌惮黎国国力,主动归顺,大黎国国力空前强盛。 齐王妃舒韵磬便是大黎邻国单图国的公主,归顺黎国后,单图国国王便将膝下唯一嫡女送入黎国和亲。 先帝不是好色之徒,见公主年幼,便将她养在宫中,与诸位皇子一同长大。 按照先帝的本意便是,哪位皇子谁能入得舒韵磬的眼,便为他们赐婚。 其他邻国见状,纷纷效仿,想将年幼的公主送来黎国,结果都被先帝拒绝,他又不是吃饱撑着没事干,喜欢给旁人养孩子。 所以上官彧要见齐王妃,合情合理,齐王没有阻拦的理由。 见到昔日故友,齐王妃的脸上并没有太多喜色,反而透着丝丝的恐慌。 尤其是在云紫芙问到齐王妃,他们齐王府一行人中可有孕妇生产时,云紫芙发现齐王妃神色很是尴尬,一副想要逃跑的样子。 “齐王妃,你身子不舒服吗?” 云紫芙试探开口,“妾身略通医术,可为您搭脉。” “不用!”齐王妃连连摇头,“我、不对,本宫好得很。” 齐王妃眼神中透着些许慌乱,求助地望向齐王,“王爷,妾身乏了,想要回房休息。” 齐王点头,“你好生休息,本王再陪一会阿彧。” 齐王妃连凳子都未坐热,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根本没有一丝与上官彧叙旧的样子。 甚至…… 两人全程毫无眼神交流,就像是两个全然陌生的人。 上官彧眉心微皱,眼神如炬地盯着齐王妃慌乱离去的背影。 她在害怕什么? “夫君,你有心事?” 云紫芙发现,自从齐王那回来以后,上官彧的眉头便一直未曾松开过。 “那妇人之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心帮忙,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心有不甘,想寻到她问一问,为何要这样。” “如果寻不到便寻不到。”云紫芙不想上官彧再为这件事烦恼,“诚如婆母所说,咱们安王府还能差这孩子一口饭。” “我不是在担心孩子的事情。” 上官彧可以肯定那生完孩子便跑的妇人定是出自齐王府。 在这驿站内,除了齐王,还有谁敢包庇他要找的人? 只是上官彧想不明白的是齐王为何要包庇这妇人。 齐王与这妇人到底有何干系? 最令上官彧费解的便是齐王妃见他时的反应。 他们几个一同在后宫长大,他与齐王妃毕竟不是先帝的孩子,没有父母的庇佑,在那偌大的后宫里,他们两人虽衣食无忧,但每日总是会冒出许多问题,让他们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与皇子、公主们的差别。 那个时候,他与齐王妃之间的关系,其实要比其他几位皇子都来得更加亲密一些。 齐王妃虚长他几岁,平日里更是对他照顾有加。 在上官彧心里,齐王妃就是他的姐姐。 齐王妃嫁给齐王并非出自她的本意,所以当年在知晓齐王妃为何会点头嫁给齐王后,上官彧曾在宫中将齐王痛揍了一顿。 他告诫齐王,若是齐王敢负齐王妃,他一定不会放过齐王。 短短几年未见,他们姐弟二人之间竟疏远到连话都说不上几句的份上? 上官彧总觉得今日之事透着蹊跷。 “那夫君在担心何事?” “紫芙。”上官彧虚心求教,“若是有一女子嫁人前性格如灵欣那般骄纵、执拗,嫁人后性子会变吗?” “会变得担心、容易受惊,见到故友时,无话可谈,还慌慌张张的。” “夫君心中,不是已有答案?”云紫芙仔细观察着上官彧脸上的表情,他虽是在向她提问,但脸上却透着大大的不赞同。 很显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夫君说的那人可是齐王妃?” “没错。”上官彧点头,“先帝膝下多皇子,公主却没有几个。” “他在世时最是宠爱齐王妃,先帝喜欢性格如骄阳一般明艳的姑娘,所以,齐王妃、灵欣两人被先帝宠得无法无天。” “先帝过世后,皇上念着过往一同长大的情谊,对她们二人也是照顾有加。” 被先帝宠着长大,又有皇上、世子、诸位王爷一同长大,怪不得灵欣行事会那般的无所顾忌,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云紫芙其实心里一直都挺羡慕灵欣的,尤其是与灵欣相熟以后,她更是羡慕灵欣能够活得那般洒脱,想嫁人便嫁人,不想嫁人便大大方方地告诉身边所有人,她不喜欢这人,她不想嫁。 “今日我见到齐王妃时,也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云紫芙仔细地回想着刚才见齐王妃时的场景,“齐王妃身上有一股子血腥味,我上前向她见礼时,发现她脸上涂了厚厚一层香粉。” 怕上官彧不明白,云紫芙特意解释了一番,“香粉有好有坏,越是质地不好的香粉涂在脸上便会留下涂抹的痕迹,而盛京城内的贵女们用的香粉大多都出自花想容。” “涂在脸上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脸上抹香粉了。” 就算齐王妃久居封地,可她毕竟是在盛京城内长大,自是用惯了花想容的香粉。 可今日齐王妃脸上那香粉一瞧便不是花想容的。 更别提齐王妃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齐王妃会沾染到血腥?”上官彧的右手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紫芙,妇人生产完后,身上可会带有血腥味?” 云紫芙点头,“妇人生产完,恶露未除尽时,便会有一股子血腥味。” “夫君,你的意思是……” 上官彧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抵在她娇艳的红唇上,“切莫声张。” “你想个妥帖的理由,告诉安王妃,咱们今日不起程,在驿站再住一日。” 云紫芙巴巴眨眼,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挤出一句,“夫君,您为何不亲自去同婆母说?” 第79章 无法 如果换做是旁人,上官彧也许不会这般上心。 但眼下出事的是从小一同长大,待他如亲姐的舒韵磬,他做不到视若无睹。 “安王妃,今日我们不起程,在驿站再住一日。” 齐王对他们已然有防备之心,眼下他与紫芙再去,怕是打草惊蛇。 上官耀淡淡扫过安王妃,“齐王、齐王妃回盛京了,亦在此驿馆下榻。” “本世子与齐王妃许久未见,这一次她回盛京也不知住几日,安王妃不如设宴邀他们一聚。” 安王妃正在逗着孩子,身边许久没有奶娃娃了,怎么看怎么欢喜。 她是巴不得那妇人不再出现,她能捡个便宜,身边多个粉嫩嫩的小可爱。 听完自家儿子所言,安王妃倒是没想太多。 他们这些亲王,平日里不得出封地,除非皇上有诏,亦或是自行上奏得到皇上应允,才能从封地来盛京。 按辈分,她比齐王高一辈,难得遇见,请他们一起聚一聚倒也没什么。 不过…… “世子求人办事,都是这态度?” 安王妃挑眉扫向坐在桌前气定神闲喝茶的儿子。 啧,求人办事,脸拉得比驴脸还长,她是欠他吗? 一句好话都不说,就让她给他办事,凭什么呢? “安王妃如何才肯帮忙?” “唤本宫一声母妃,是世子身为儿子应有的礼节。” 上官彧手背青筋直跳,但并未发作,有求于人,唤一声好听的,确实不为过。 而且安王妃提的这要求与他而言并无任何实质损失。 这般想着,他欲张口,放在桌上的右手下意识地蜷缩,“母妃,邀请齐王、齐王妃共进晚宴一事便麻烦您了。” “这还差不多。”安王妃满意点头。 陪着上官彧一同来到的云紫芙,杏眸错愕,视线不停在安王妃与上官彧之间流连,嘴角忍不住露出丝丝笑容。 血浓于水,哪怕世子与安王妃没有日日相处,但他们的性子却如出一辙。 回屋的路上,上官彧发现云紫芙时不时地瞅他一眼,而后低头抿嘴偷笑。 “紫芙,你这一路都笑多少回了?”上官彧终是忍不住开口问着,“何事惹你如此高兴?” 云紫芙摇头,“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倒是有些开始期待起这一路旅程上他们母子二人的“斗法”。 在齐王的计划里,今日一早便该起程前往盛京,但…… 送走上官彧后,齐王满脸戾色地回到房内。 屋内,一女子端坐在桌前,手握念珠,双眸紧闭,嘴边微微动着。 侧耳倾听,才能听清楚,那女子口中轻声念着的是《地藏经》。 她便是齐王妃舒韵磬。 而另一女子容貌与那念着地藏经的女子有七八分相似,此刻正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见齐王回来,她身子抖动的幅度肉眼可见的变大。 “啪。” 跪在地上的女子被齐王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匍匐在地,好半天才爬起来,“王爷恕罪。” 她则是齐王妃舒韵磬的庶妹舒慧。 “那贱人呢?” 刚刚生产完没几日的舒慧,身子本就虚着,经历了刚才那一遭,她此刻就似从水中刚被打捞出来般,全身都在流汗。 听到齐王的声音,她身子一缩,满眼恐惧,“尸身是在驿站外不远的野湖里。” “臣妾该死!求殿下恕罪。” 齐王冷哼一声,一脚踹向舒慧的小腹,“没用的东西。”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舒慧倒在地上,苦苦哀求,奈何齐王就似没有听见,一脚又一脚地踹向她的小腹,“将那孽障处理干净。” 疼痛难忍的舒慧,求助地望向坐在桌前始终不发一语的齐王妃舒韵磬。 奈何齐王妃舒韵磬从头到尾都没有睁开眼。 舒慧认命低头,这一切都是命,她欠下的债终是报应在了她自己身上。 齐王发泄过后,情绪冷静了不少,让人将舒慧扶回屋。 他走到屋内洗脸架前,将手浸在水中,不断地揉搓,洗半天才将手从水里拿出来。 “你为何不去见上官彧。” 齐王妃舒韵磬这才缓缓睁开眼,她那双明艳的瞳眸里透着却是一种近似迟暮而又绝望的眼神,让人一望便心惊,她明明才年方二十五,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 “本宫还有何颜面见故人?” 她不杀旁人,旁人却因她而死。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坐在这为那些枉死的姑娘和孩子念一念《地藏经》,只希望她们能够早日超生,重获新生。 “舒韵磬,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齐王不满地瞪着面色如冰的舒韵磬,“你是本王的王妃,为何胳膊肘老是向外拐!” “那你便杀了我!”舒韵磬横眉怒瞪齐王,“夏杰,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要不是齐王用父王、母后,单图国臣民的性命做要挟,她早就不想活了。 自从女儿夭折以后,齐王妃便深居简出,日日礼佛,不过问齐王府诸事。 直到那一日,一浑身是血的女子抱着一女婴扣响她的院门求救,她才知道,齐王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可为时已晚,大错已经酿成。 谁能想到齐王会从单图国寻来与她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庶妹舒慧,让其假扮她,操持府中内务,管理后院那些女人,在人前与他大秀恩爱。 她救不了任何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无辜生命在她面前湮灭。 齐王之变态,她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可她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韵儿,这么多年了,你为何就是不愿相信,本王是爱你的。”他满眸爱怜地抚过她如玉般洁净无瑕的面盘,“本王怎会杀你。” “王爷!”门外传来齐王亲信内侍的声音,“安王妃遣人送来请帖,邀王爷、王妃今夜一聚。” 齐王抚摸着齐王妃面颊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他侧着脑袋,邪魅一笑,“韵儿,你与阿彧许久不见,定是有许多话想聊,不如,今夜便由你陪着本王一同赴宴。” “你若不乖乖配合,本王便将颖儿送入军中妓帐,你意如何?” 第80章 坦白 入夜,繁星点点,驿站内的石灯与星光连成一片,让人宛坠星河。 云紫芙、上官彧站在听风阁前,望向踏着星河从来的齐王、齐王妃。 “阿彧,好久不见。” 只六字,上官彧便已确认眼前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齐王妃舒韵磬。 “韵姐姐,好久不见。” 齐王垂眸浅笑,并没有提他们早上其实刚刚见过这茬。 一时半会,上官彧倒是有些想不明白,齐王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安王妃并不知晓上官彧、云紫芙怀疑齐王妃被掉包了,她如常热情招待。 酒足饭饱后,安王妃便起身先回屋休息,留下他们四个年轻人继续。 就云紫芙观察,宴席期间,但凡齐王妃碗中空了,齐王便会为其夹菜添酒,照顾有加、呵护备至,诚如外界传闻那般,齐王心慕齐王妃,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 而齐王妃对齐王的态度就有些耐人寻味。 云紫芙此前并不认识齐王、齐王妃,故而心中并未有太多想法。 她只是想不明白,齐王为何上午让另一个人假冒齐王妃。 这同样是上官彧想明白的。 早上见到那冒牌货后,上官彧在心中想过无数个可能,而这每一个可能的背后都是舒韵磬已经不在了。 齐王为了躲避责罚,所以才会找来一个冒牌货冒名顶替。 可眼下,舒韵磬活生生的就坐在他的面前,兴致阑珊地同他聊着过往趣事。 她见到他,并没有激动,亦没有高兴,而是一副不愿多聊的模样。 为什么会这样? “阿彧,今早你见到的那位齐王妃是本宫的庶妹舒慧,亦是齐王藤妾。” 上官彧目光锐利的扫向齐王妃,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许端倪来。 奈何齐王妃面色淡淡,除了初见上官彧时脸上透出些许高兴之意外,她整晚都冷着一张脸,让人喜怒难辨。 就像此刻她说这些话时,语调稀松平常,让人分辨不出喜怒。 她就似一个说书人,说着旁人的故事,“你也知本宫性子,最是不喜那些繁文缛节,也不喜应酬那些无关紧要之人,故而……” 说到这时,她那双无波无澜的黑瞳内闪过一丝嘲讽,齐王真是好计谋,由她亲自说出口此事,哪怕以后东窗事发,齐王也能撇清一切,将所有的事情都归咎在“爱”她之上。 他只是爱她,所以才会任由她做出这李代桃僵一事。 他只是爱她,所以才她不愿承欢时,才会寻一个同她相似的女子行鱼水之欢。 他只是爱她,所以在她遭受丧女之痛,不愿再生儿育女后,他才会让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怀孕。 他只是爱她,所以才不愿让她看到府中妻妾诞下女婴,所以他才会将一个又一个的女婴溺毙。 他只是爱她…… 这样的爱,谁稀罕?谁想要?谁能承受? 这是爱吗? 他只是在为他的好色、变态、残暴寻找借口罢了。 新帝膝下未有皇子诞生,所以,齐王不想要女儿,只想要儿子。 这样,他便还有机会…… 可惜啊,天不遂恶人愿。 “本宫才会让舒慧假扮成本宫,出门应酬。” 云紫芙错愕,还能这样? 这……会不会太任性了? 上官彧也是没想到,他担心了一晚上,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阿彧,让你见笑了。”齐王起身作揖行礼,满眸宠溺,笑得很是无奈,“都是本王平日里太惯着王妃。” “你放心,回到盛京后,本王定不会再让此事发生。” “还望阿彧高抬贵手,莫要在皇兄面前提及此事。”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往小了说,只是齐王府家事,齐王都不在意,他一个外人有何在意。 可是冒名顶替王妃,却也是欺君大罪,但……毕竟他们未曾在盛京城内如此。 上官彧心中很快便有了答案,“本世子只在今晚设宴同齐王、齐王妃一起叙旧,其他一概不知。” 听到上官彧这话,齐王妃起身向其行福礼,“本宫就知道阿彧不会为难本宫。” 她转眸看向站在一侧的齐王,语带责备,“王爷偏不信。” “本王何时不信?”齐王目光一滞,很显然齐王妃这句话不在他们的计划里。 “阿彧,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齐王妃从头上取下一根金簪,递给身侧侍女,“这根簪子是本宫出嫁时,先帝所赐,赠与你新妇当见面礼,你们莫要嫌弃。” 云紫芙接过簪子,赶忙道谢。 “时日不早,就此别过,明日不用再来辞行。” 齐王妃这话是对上官彧说的,“此去利州,愿尔得偿所愿。” 上官彧、云紫芙站在风阁前,目送齐王、齐王妃离去。 “夫君,你刚才为何不问齐王妃那妇人之事?” 云紫芙心中其实一直都在怀疑舒慧便是她昨日救下的妇人,但听齐王妃的意思,舒慧的容貌与她有七分相似,打扮过后,更加神似。 若真如齐王妃所言,那她救下的妇人便不是舒慧。 因为妇人的容貌与齐王妃并无太多相似之处。 可若不是舒慧,那妇人又会是谁?她此刻又身在何处? 上官彧从云紫芙手中拿过金簪,“这簪子并非先帝御赐。” “什么?”云紫芙错愕,“那齐王妃为何扯谎?” 涉及先帝御赐之物,稍有不慎,便是杀头的大罪。 “这……”云紫芙见上官彧手法极其粗暴地拔掉了簪头,想要开口阻止,却看到他轻车熟路的从梅花簪头内取出了一张细长纸条。 “这簪子是我送给韵姐姐的。” 其中奥妙只有他与韵姐姐才知道。 若不是今日在那冒牌货头上看到这枚簪子,他亦不会担心她的安危。 “纸条上写着什么?” 云紫芙满心好奇。 齐王妃到底要同他们说什么重要的事? 上官彧认出纸条上那熟悉的字迹,确实是齐王妃舒韵磬的字迹。 字条上只写着六字:小心看护孩子。 “夫君,那妇人果然是齐王府的人!” 她与上官彧并未在真齐王妃舒韵磬提过那妇人,亦未提过那孩子,可齐王妃取用如此隐秘的手段,避过齐王,让他们小心看护孩子。 “那孩子难道与齐王有关?” 第81章 油尽 云紫芙很快便否定了她自己的想法。 那孩子要是同齐王有关,那他为何没有一丝要接回孩子的举动? 上官彧同他提及那妇人扔下刚刚诞下的孩子跑了的时候,齐王的脸上也没有任何一丝变化。 “难道孩子与齐王妃有关?” 说完这话,云紫芙就立马摇头。 这孩子又不是从齐王妃肚子里出来的,怎么会同齐王妃有关呢。 她重重叹息一声,星眸无奈,“夫君,我想的头都疼了。”轻轻捏住上官彧的衣角,晃了晃,“你若是想到什么别藏着,同我说说呗。” “为夫也是一筹莫展。” 他本来只是想帮云紫芙寻到那妇人,谁曾想后面还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 是留在此地查明齐王府众人隐藏的真相,还是回利州? 他携新妇回利州探亲一事,并未有所隐瞒,按脚程来算,利州安王府众人会在明日一早收到他们回去的消息。 他拖得越晚走,后半程便越危险。 “齐王为何会在这时回京?” 云紫芙道出心中疑惑,“非年非节,他以何由?” 这事上官彧倒是之前听皇后提过一嘴,“齐王妃前些年小产过后,身子便一直都不爽利,瞧过许多大夫都没有办法根治,故而每年,他们夫妇二人总会回盛京小住一段时日。” “找太医给齐王妃调养身子。” “这样阿!”云紫芙星眸懊恼,“那我刚才该给齐王妃诊脉的。” 她娘亲本就精通女科,她幼时受娘亲教导,又曾跟在外祖父身边耳濡目染了不少,她这些年在云国公府的后院也是多为府中姐妹、婢女、嬷嬷瞧病。 旁的不说,但在女科这一块,她自认为自己医术还行。 “我若现在去提医箱,追上去,会失仪吗?” 上官彧心中依旧放心不下齐王妃舒韵磬,“紫芙,劳你跑一趟。” 他根本不相信旁人,唯有从紫芙口中亲自知晓齐王妃的情况,他才能彻底放心。 刚刚抵达院落没多久的齐王,在听到内侍来报,“王爷,安王世子、世子妃求见。” “什么?” 齐王连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满眼阴鸷,“阴魂不散。” 齐王妃心忍不住颤了一下,难道他们这么快便发现金簪中她写的字条,而后追来质问吗? 她努力控制着她自己的神情。 “多有叨扰。”云紫芙对着齐王、齐王妃微微屈腿行福礼,“妾身听世子说,齐王、齐王妃此次回盛京是为了请太医替齐王妃调养身子。” “妾身不才,略通医术,尤擅女科。”怕齐王拒绝,云紫芙又补了一句,“皇后怀孕后,一直在服用妾身开的调养食谱。” “哦?”齐王听到这话,黑眸一亮,立马让出位置,“那便劳烦安王世子妃。” 齐王想要儿子,一个名正言顺的世子,一个从齐王妃肚子里出生的名正言顺的世子。 奈何女儿不幸夭折后,齐王妃便不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他强行试过好几次,但每一次都无果。 府医说她因为上一次生产落下了病灶,病灶不除,极难受孕。 他这才想出一个李代桃僵的办法。 舒韵磬不愿意给他生,可舒慧愿意,只可惜,自从舒慧跟了他以后连生三胎皆是女儿。 而后院里的那些女人一个个也都是生的女儿。 难道他夏杰命中注定无子吗? 齐王妃眉头下意识地微微蹙起,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阿彧的新妇会如此能干,竟然还精通医术。 齐王虎视眈眈地站在一侧,她根本就无法对其透露真相,只能硬着头皮将她自己的右手递给云紫芙。 对于其他事情,云紫芙可能反应会慢一些。 但在医术这一块,她却极其细心且反应过人。 在坐下以后,她便发现齐王妃神色如常,只是那双眼眸内却透着一丝无法言明的抗拒。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许是医者的第六感,她能明显感受到齐王妃的抗拒。 难道说齐王妃本就无病?他们夫妇二人只是随意杜撰了一个回盛京的理由? 右手食指、中指轻轻搭在齐王妃舒韵磬脉搏处,没一会,云紫芙眉心微蹙,不确定的又重新搭了上去。 “齐王妃……” 齐王妃的脉象同三妹妹之前的脉象极其相似,但是又有不一样的地方。 云紫芙现在还不能确定,“齐王殿下,妾身能否观一眼齐王妃之前的脉象记录。” “怎么?”齐王是发自内心的关心齐王妃的身体,毕竟,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还是想拥有一个同舒韵磬一起孕育的儿子。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儿子才是名正言顺的未来齐王世子。 齐王很快便命人去府医处拿来了齐王妃之前的脉象记录。 云紫芙看后,面色瞬间惨白。 “紫芙。”上官彧此刻也瞧出云紫芙的异样,“韵姐姐的身子可是……什么情况?” 只观云紫芙表情,上官彧便已经猜到齐王妃的身体情况一定是出了问题,但他心里仍然存着一丝侥幸。 “气血两虚,油尽灯枯。” 如果说三妹妹的病况只是在往这靠,加以调养,还能恢复,那齐王妃的身体情况便已经是被掏空,如今种种只是回光返照。 这样的脉象…… 云紫芙只在她娘亲去世前摸到过,想忘都忘不掉。 “这不可能!” 齐王根本不接受这结果,“荒唐!” “府医,快去请府医。” 齐王妃听到这话,心底暗暗松口气。 看来阿彧的新妇是真有两把刷子,“紫芙,有你陪在阿彧身边,照顾她,本宫这当姐姐的便放心了。” 府医被人火急火燎的请来,之前又被人拿走了脉象,此刻心底七上八下,完全摸不着头脑。 “你给王妃请平安脉。” 府医听后,什么也不敢问,连忙走到安王妃身侧,为其请脉。 “这……这……”府医错愕,“怎么会这样?” 他出行前给王妃请脉时,情况还不是现在这般严重,“王妃,您回京路上,难道就没有感到身子不适吗?” 第82章 灯枯 齐王妃的身子骨一开始并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不想同齐王同房,才寻了诸多借口。 这些事情府医多多少少都知道。 但后来,齐王妃的身子确实是越来越虚弱,但齐王乃新帝兄长,府中什么名贵药材没有。 有这些滋补的名药温养着,齐王妃的身子不好不好,唯有每年冬日里才会虚弱一些,吹不得风、受不得冻。 眼下冬日未到,离开定州时,府医亦为齐王妃请过平安脉,并无大碍。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病成这样? “王妃身子骨到底如何?” 齐王焦急的追问着府医。 府医心惊胆战、硬着头皮道出同云紫芙一样的八字,“气血两虚,油尽灯枯。” 回天乏术! 齐王妃的脉象非明已是回光返照之兆。 “本宫可撑得到回京面见圣上?” 府医犹豫了下点头。 齐王妃莞尔一笑,似是对着结果已经很满意,“本宫还有多少时日?” 对上齐王那瞪得如牛眼一般大的黑瞳,府医吓得根本不敢开口说话,重重的往地上一跪。 “紫芙,不如你来告诉本宫,好吗?” 云紫芙星眸纠葛,轻叹一声,如实告知,“好生卧床修养,许能再撑一月。”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紫芙!”上官彧只当齐王妃病得很重,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病得这般重,“你也治不好吗?” 云紫芙缓缓摇头,像齐王妃这样的,唯有天上大罗神仙能救。 就算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也不过开些温补滋养的药方,多拖延几日。 齐王妃的身子骨从内已经开始腐朽,眼下这情况是已经腐朽到了极致,开始触底反弹,当她所有的精气神都被耗尽后,她就会似一朵枯萎的娇花,随风而去。 她的娘亲便是如此。 这样的病症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日日心焦熬了好久熬出来的。 云紫芙想不明白,齐王妃贵为一国公主,嫁的还是皇子,封地也算富饶,这样的贵人怎么会同她娘一眼,似蜡烛一般被耗尽所有生命力? 其实在听到云紫芙与府医开口说出她活不过一月时,齐王妃舒韵磬并未有一丝的悲伤,反而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终于可以摆脱齐王,摆脱齐王府那些令她日日如坐针毡的污糟事情。 “阿彧,不要为了本宫耽误你原定之事。” “寒食节时记得为本宫祈福便是。” 齐王妃亦不想府医受她牵连,“你们都退下吧,有些话,本宫想同齐王单独聊聊。” 上官彧点头,未在多言一句,与紫芙一同并肩离开。 “世子,我是不是又好心办坏事了?” 如果不是她执意想去给齐王妃搭脉,那么上官彧也不会知晓齐王妃的身体情况。 “此事又怎能怪你。” 上官彧现在思绪有些混乱,“紫芙,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会。” 他此次离开盛京并不单单是为了处理安王府的家事。 利州的事,他已经布局多年,哪怕他不亲临,只要他想,他便能立马得到他想要的。 迟迟未动,只是还没有到最佳时机。 他这一次离开盛京,为得是引出那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幕后黑手。 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但现在…… 齐王这个时候携齐王妃回盛京,到底是巧合,还是…… 齐王便是那幕后之人? 仔细想来,齐王确实有这可能。 上一世,若非贵妃诞下皇子,齐王便是最适合的继位人选。 先帝突然薨逝时,齐王便在宫中,最后临危受命,成了辅政王。 那时也是巧合吗? “谁?” “世子!”邬德从黑暗中现身,“属下查到了那名妇人的下落。” “她在何处?” “她死了,尸体被埋在了离驿站三里外的树林里,属下已经命人将尸体挖出来,观其死状,应是淹死的。” 一具淹死的尸体为何会被埋在树林里? “寻个仵作,仔细验尸。” “是。” “此事莫要让世子妃知晓。” “是。” 上官彧本只是怀疑,但现在心里已有了五分把握。 翌日一早,上官彧领着云紫芙同齐王、齐王妃道别。 望着上官彧一行人的马车驶出驿站,齐王眼透嘲讽,“本王还以为阿彧会为了韵儿留下呢。” 无旁人在场,齐王妃连一刻都不愿再装,沉下脸来,“夏杰,就最后一个月了,你能让我活得自在些吗?” “别再在我面前晃悠。” “韵儿!”望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齐王右手握拳重重的砸在一侧的石墙上,“本王绝对会寻来名医为你医治!” 回应他的是齐王妃重重的关门声。 上官彧在确定甩掉身后的尾巴后,从马上下来,钻入马车。 “你来做什么?” 本在都孩子的安王妃,看到窜进来的上官彧,没好气道,“马车太小,坐不下这么些人。” “本世子不回利州了。” “什么?”安王妃错愕,晃着孩子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本世子同邬德已经交待清楚。”上官彧这话是对云紫芙说的,至于安王妃说什么,想什么,他并不在意。 相信有紫芙在,安王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我需得回京一趟,紫芙,你同安王妃随邬德一起,先去京郊别院暂住一段时日。” “剩余人马,按原计划回利州。” “三妹妹不同我一起去京郊别院吗?” 云紫芙错愕抬眸,望向坐在角落内,满眼温柔瞧着安王妃怀中婴儿的三妹妹云倩。 早在出发前,云倩便已经私下去寻过上官彧,希望他能助她在利州落籍,重新开始新生活。 “她没同你说吗?”见云紫芙满脸迷茫,上官彧不满挑眉,瞪着云倩,“你想在利州重新开始生活之事,没同世子妃说吗?” 若是以往,被上官彧一瞪,云倩只怕三魂七魄要被吓走一半,而现在,她却一点不怵。 “二姐姐,我之前同你说的,并不是玩笑,你会答应的,对吗?” 不等云紫芙开口,云倩又补了一句,“有刘骏他们照应,二姐姐不用担心。” 第83章 中毒 云紫芙性子一向柔软,绝无强势,重活一世,所求不过是报仇雪恨。 随着日子一点点的推移,事情一点点的发生着变化,她心中戾气早已平息许多。 眼下她只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包括她自己。 对于云倩的选择,云紫芙并没有过多的询问缘由,只是一再地向其确认是否已经拿定主意。 “二姐姐,我真的想好了。”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凭借自己的双手重新开始生活。 “既如此,那我便不再多言其他,你好生照顾自己,想回家了,随时来找我。” 云倩双眸通红,点头应着,伸手拥抱住紫芙,“二姐姐,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不敢再在这辆马车上多待一刻,她怕再待下去,她便没有离开的勇气。 待云倩离开马车后,坐在最内侧的安王妃幽幽开口,“你若不愿,同她说,她一定会留下陪你。” 云紫芙摇头,轻叹一声,“可这样她心里也会有遗憾。” “无妨,待下次随世子回利州时,我便能去探望她了。” 说不定三妹妹去了利州以后,发现利州的生活并不是她想要的便回来寻她了呢? 就像这一次一般。 他们所有人都做好了要回利州的准备,可离开盛京还不到两日,她与世子便又折返回去了。 见云紫芙情绪低落,安王妃也不好意思拉着她说话。 过了好一会,安王妃猛地想起,“奇怪,既然并非两路,一路回利州,一路去别院,为何那臭小子不安排本宫回利州?” 安王妃这才发现,上官彧没有将她送回利州,而是让她同紫芙一起去了京郊别院。 “紫芙,你说那臭小子心里是不是舍不得与本宫分离?” 云紫芙莞尔一笑,并未回答,只是反问一句,“那婆母呢?可舍得同世子分离?” “你这丫头……”安王妃侧头,佯装看向窗户外,“本宫才没有舍不得。” 云紫芙她们又与队伍一起走了一段,直到天色将暗,在一个三岔路口前,才换了马车脱离大队伍。 同云倩告别时,云紫芙将她这一次带在身上出门的一半银票都塞给了云倩。 “二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在家靠……”父母这两字,云紫芙说不出口,尴尬地看了云倩一眼,继续道,“出门靠朋友,但不管如何,银子总不能少。” “我不能收!” 云倩摇头,态度坚决。 她这段时日住在安王府,吃穿用度全是安王府出的,眼下她要走,还拿他们这么多银子。 眼下上官彧同姐姐正是浓情蜜意时,自是不在意这些。 可若是有朝一日…… 她自是不希望他们夫妻感情不睦,但谁能保证不会有那么一天呢? 如果真有那么一日,那今日之事肯定会成为上官彧责难二姐姐的话柄之一。 所以这银票说什么她都不会收。 “傻丫头。”云紫芙无奈摇头,“这银子是你二姐姐我的陪嫁,同安王府没有一点关系。” 知妹莫若姐。 云倩怎么想的,云紫芙心里那是一清二楚,“此次前去利州,我怕人生地不熟,要使银子,便将嫁妆里那些大件还有何氏安排的那些都卖了或是当了。” “这是你二姐姐自己的银子,往后,待恒安堂开业,二姐姐还会赚好多好多的银子。” 她们没有娘家支持,只有彼此,“所以我们倩儿不用再为银子发愁,去了利州,该吃吃该喝喝该买买,银子不够便同二姐姐说。” “想家了,便随时来找二姐姐。” “知道吗?” 云倩早已泣不成声,重重点头。 刘骏牵着马一直守在一侧,此刻见她们姐妹二人哭成个泪人儿,忍不住开口,“世子妃您放心。” “您对我们兄弟有再造之恩,您的妹妹便是我们的妹妹,谁敢欺负倩儿妹妹,我们兄弟几个一定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恩。” 刘骏虽说出生不好,但是对他的品性云紫芙还是很信任的。 有他在一旁看顾倩儿,云紫芙很放心。 两姐妹依依不舍道别。 “让婆母久候。”云紫芙双眸通红的上了马车,拿帕子擦着眼泪,“让婆母见笑。” “咱们娘俩就不用这般客套。” 未免夜长梦多,上官彧欲行夜路。 云紫芙脑袋靠在马车壁闭目养神,晃着晃着便幽幽睡去,一觉醒来,望着马车窗缝隙内透进来的点点白色月光,黛眉微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可一时半会,她又说不出来。 马上就要到后半夜,上官彧下令原地休息。 “咚咚咚。” 马车门被敲响。 “紫芙,你们醒着吗?” “恩。”云紫芙看向已经睁开眼的安王妃,“我们都醒着。” “今夜只能在此将就一晚。” “你们可以下来走动走动。” “好!” 在马车里坐一天,整个人浑身都不舒服,云紫芙迫不及待地想下马车。 上官彧站在马车旁,伸手扶着她下马凳,“那小孩倒是挺乖,一晚上都没见她哼唧一声。” “不对!” 云紫芙这才倏地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觉得奇怪了! 她们马车内明明有一个婴孩,正是只会哭闹的年纪,为何一整夜没听见她的声音? 安王妃也被上官彧的话给点醒,低头看向被她放在一侧的孩子,整张脸透着不正常的青色,她吓得惊呼一声,“阿彧,你快来瞧一瞧这孩子。” 上官彧听到这话,伸手立马将云紫芙抱下马凳,待她站稳后,立马跃入马车。 襁褓内的婴童不知何时已经没了呼吸。 对上自家儿子瞬间阴翳满溢的黑瞳,安王妃摇头,“不是本宫!” “本宫还想认这丫头为义女,养在跟前。” 云紫芙站在马车外听到他们母子的对话,瞬间明白了那孩子的情况。 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同云倩分别时,那孩子还好好的,她上马车后还逗孩子玩了一会。 不过是她与安王妃打个盹的功夫,那孩子怎么就……怎么就…… 上官彧仔细检查着婴童的尸身,在确定孩子死因后,手背青筋直跳,“她是中毒而亡。” 第84章 明珠 “她怎么会中毒?” 安王妃满脑袋的疑惑。 除了上茅厕,她几乎是寸步不离这孩子,凡事都是她亲力亲为。 他们暂时没有寻到乳母,所以她高价从驿站买了一头下奶的羊,找人专门伺候那羊。 怕上官彧误会,安王妃赶忙解释着,“本宫生你时,难产大出血,故而你出生后,一直都是喝羊奶长大的。” 她不喜欢自己儿子喝别人的母乳,所以日日精心喂着羊奶。 上官彧抱起孩子下马车。 安王妃心焦地跟着一起下了马车,“你准备如何处置这孩子?” 她满心内疚,不管这孩子是因为什么而亡,总有她照顾不周的缘由在内。 “埋了。” “世子!”云紫芙拦住上官彧,“我、我能再看一看这孩子吗?” 上官彧摇头拒绝,“紫芙,她定是被毒死的,不用再看了。” “我知道。”自从听到这孩子的死讯后,云紫芙就没有怀疑过安王妃。 安王妃言行却又粗鄙之处,但她粗中带细,绝不是一个会对婴孩下手之人。 没有人比云紫芙瞧得更明白安王妃抱着这孩子时眼底流淌的温柔。 云王妃是发自肺腑的的疼爱这孩子。 “我只是想最后抱一抱她。” 是她将这孩子带来这世界,但这孩子还未来得及好好看一看这世界,便遭遇了这世间最大的苦、最浓的恶。 她只是想最后抱一抱这孩子,送她最后一程。 上官彧重重叹息一声,而后将怀中已经冰凉的孩子递向云紫芙。 云紫芙动作轻柔地接过孩子,“宝贝,下辈子记得寻户好人家投胎。” 她仔细观察着孩子的面部,凑近闻了闻,她并不是很确定,眉心微皱。 “怎么了?”上官彧见状,连忙问,“瞧出什么来了?” “有些不确定。”云紫芙嘴中嘀咕了一句,“宝贝,姨姨看一看你的嘴巴,你莫要气恼。” 说完,她才伸手,掰开孩子的嘴巴检查。 果然…… 嘴巴内有红肿,还有溃烂。 “她是被人灌下了含有夹竹桃汁液的羊奶。” 孩子还小,除了羊奶外,她们并未喂过其他东西。 那么能够造成她嘴巴内红肿、溃烂的唯有羊奶。 “之前喂她的羊奶可还有剩余?” 上官彧问着在一旁暗暗抹泪的安王妃。 “没有。”安王妃说话时带着点哭腔,她背对着上官彧夫妇站立,不想让他们看到她此刻的模样。 “都是现挤现热,怕放久了不新鲜。” 上官彧着急赶路回盛京,所以他并没有带着那头随行下奶的羊。 他想着他那不靠谱的母妃,总得存些羊奶放马车里以备不时之需。 谁曾想,他竟然想岔了。 “邬德,派人追上去利州的队伍,仔细检查那头羊,还有,接触过羊的那些人。” 眼下他并没有时间再折返折腾。 手下已经在不远处挖好了一个土坑。 云紫芙寻来一个放首饰的匣子,将孩子小心翼翼地装在里面,这才将孩子放入土坑。 对不起,姨姨没办法给你准备棺材。 看着竖在那小小凸起的土堆前光秃秃的木板,云紫芙昂头,努力地不让眼眶中的泪落下。 “婆母,咱们给她起个名字吧。” 安王妃立马点头,她抬手用帕子抹着眼泪,“本宫、本是有意收她为义女的。” “不若就跟本宫姓,姓董。”书到用时方恨少,安王妃这时候恨不得破开她自己的脑袋看看立马到底是装的什么,怎么要用的时候,总是觉得差点什么呢! “她是本宫的义女,自是董家的宝贝,不如就叫董宝贝!” 说完,她忍不住的往自家儿子那瞥了一眼,就怕从她儿子的眼中看到嫌弃。 好在她家儿子在听到她取得名字后面部表情并未有任何变化。 “婆母,她既是您的掌上明珠,不如唤作董明珠,你意如何?” “好!”安王妃没有意见,点头应着。 她心中想着:儿媳妇不愧是大家闺秀,同样的意思,取个名字,就是比她取得好听、雅致一些。 上官彧见她们商谈完,拿起炭笔,将孩子的名字写上。 而后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齐王妃明明给他们写了纸条,提醒他们要看顾好这孩子,可他还是大意了。 对不起,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上官彧盯着木板的视线阴鸷到了极致,垂在大腿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夫君,此事你可准备告知齐王妃?” 云紫芙心中担心齐王妃的身子,“她身子怕是再也经不起一丝波澜。” 上官彧重重叹息,“我不知道。” 他还没有想好。 他这次本是准备偷偷遣回盛京,寻机会联系上步琰之。 自从云国公府的事情发生后,敌人一直在暗,而他们一直在明。 眼下,正是他潜伏诱出敌人的大好时机。 “我不想瞒着她。” 如果可以,他想单独见一见齐王妃。 “回盛京后,我会见机行事。” “那……”云紫芙水漾的眸子里此刻满是担忧,她担心上官彧一人回盛京不安全,“我与婆母何时回京?” “待事情分出胜负,有结果后,你与母后再行回盛京。” “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云紫芙摇头,“不委屈。” 他事事为她考虑,护她周全,她哪里有委屈? “世子,如果可以,我想回盛京帮你。” 不给上官彧开口拒绝的机会,云紫芙继续道,“你瞧我这医术,好几次都帮上忙了。” “我可以装成你的小厮,与你一起回去的。” “不行!”上官彧不愿意云紫芙冒任何风险。 如果那幕后之人真的是齐王,那他一定不会放过紫芙。 有一件事,因为涉及齐王妃私隐,故而上官彧一直没有告诉云紫芙。 当年齐王妃心中其实早有心仪的对象,每每出宫都是打着去安王府见上官彧的幌子。 时间久了,很多人都以为齐王妃心仪的那人是上官彧,就连先帝也曾这般认为。 先帝曾经当着众人面提过,待上官彧弱冠后便为他与齐王妃赐婚。 先帝这话说过没多久,齐王便醉酒后闯入齐王妃寝殿…… 第85章 会面 今日夜幕一贫如洗,出奇的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步琰之大病初愈,足不出户,在家修养。 他身子其实已经好很多,只是皇后、镇北侯夫人不放心,非要让他在家多修养几天。 用过晚膳,他独自一人来到演武场,想要提枪练一练。 手刚放到长枪上。 “世子!”一婢女从黑暗中跑出来,直接跪在他的面前,“夫人特意叮嘱,您近日不能动武。” 步琰之黑眸一愣,他是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也知道是他母亲的人,但没想到,母亲派来的人不仅仅是盯着他,还将他所做之事汇报给母亲。 “夫人还让你做什么?” 见那婢女跪在地上,埋头不起,步琰之满眼无奈,将手收回,“本世子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你回去禀报母妃就是,不用盯着本世子。” “是。”婢女应声退下,但步琰之发现,她并没有离去,而是退回了刚才的阴影里。 步琰之无奈叹息。 他一向不近女色,弱冠之后,更是将身边的侍女都换成了小厮。 渐渐的,在他们府中的婢女眼里,他就似阎罗一般的存在。 她们是能不在他面前露脸就不露脸,避他如蛇蝎。 这在自己府里,没有外人时还好,要是被人看到,还不知道他对他们做了什么。 练武不成,他只能掉头去书房。 难得休息,不用管朝廷诸事,倒是让忙惯了的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自从他十五岁随父亲上战场后,便从未有过这样轻松的日子。 “谁!” 刚踏入书房,步琰之便察觉到有另一个人的气息,皱眉呵斥,“出来!” “是我!” 上官彧从书架后走出来,“关门,我有事同你说。” 在看到上官彧时,步琰之的黑瞳内闪过一丝错愕。 他对着身后侍卫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 侍卫立马退下,还贴心的帮他们把门关上,而后守在门前。 “你不是去利州了?” 上官彧自顾自的坐下,熟门熟路地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遇到些事,特意回来寻你。” “何事?” 步琰之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世子妃呢?” 是同他一起回来了?还是独自去利州了? “本世子的世子妃就不容您操心了!” 上官彧故意不说,“我在金合驿馆遇到了韵姐姐。” “齐王妃?”步琰之心中虽是不满上官彧的态度,但遇到事情的时候,他还是能够摒弃私情,与他公事公办。 “她怎么会突然回盛京?”步琰之道出心中疑惑,“齐王也一同回来了?” “没错。” 上官彧这才将他遇到齐王之后的事情缓缓道来,说到最后,步琰之的脸色已经同今日的夜幕一般黑。 “你怀疑齐王便是近日盛京城内诸多悬案的幕后黑手?” “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江南巡抚。” “一个巡抚就能搅动盛京城内的这一滩浑水?”上官彧挑眉,“这话忽悠忽悠百姓便是。” 但凡有点心思的人,谁能信这结果? 只是那人一直掩藏在幕后,让人捉不到把柄。 相信眼下所有人都在猜测云国公、李公公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此人处事果断,行事阴狠,对待自己人也是处处不留情。 他们避之唯恐不及。 “你想做什么?” “按原计划见机行事。”上官彧对齐王并无任何私情,完全没有想过要对他手下留情。 “但……” 上官彧冷眸透疑,“韵姐姐是无辜的。” “他们夫妻一体,你又怎能肯定齐王妃是无辜的?” 如果那幕后之人真的是齐王,那单图国国君会不会亦牵涉其中? 若真是如此,事情可能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与危险。 步琰之幼时也时常入宫,但……与齐王妃并不相熟。 他看待齐王、齐王妃这事,明显比上官彧冷静很多。 “此事你不准备报禀皇上吗?” 步琰之说这话时,语调明显比之前冷了不少。 他是纯臣,万事以皇上为主。 任何伤害皇权的事情,他绝不会允许。 哪怕这人是他最好的兄弟也不行。 “按照原计划,此刻我正在前往利州的路上,并不在盛京城内。” 上官彧的右手食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这也是我来寻你的原因。” 对于步琰之的怀疑,上官彧并不在意。 他们两个人先是皇上的臣子,才是彼此的朋友。 如果步琰之会因为他们二人的私情,而耽误国事,那他们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齐王之事,需由你进宫告知皇上。” 上官彧面色凝重,“按照他们的脚程,不出意外,明日齐王便会进宫。” 他将步琰之从头到脚都扫了一遍,“你身子如何?可以进宫吗?” “我身子已无大碍。” 步琰之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来而不往非礼也。 如果幕后之人真是齐王,那其之前送他的这份大礼,他岂有不还的道理? “我该去哪寻你?” “你不用来寻我,明日入夜,我会再来寻你。” 步琰之黑眸定定地望向上官彧,见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满心无奈,“看来我镇北侯府的防卫在世子眼中根本是小儿科。” “待此间事了,本世子定会对镇北侯府护卫漏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官彧丝毫没有一丝愧疚,面色如常,“你若不放心,自己改也成。” 反正他总归能想到办法混进来。 “都听你的。” 步琰之重重叹息一声,“只希望这一次能够将那隐藏在幕后的人连根拔起。” 不管那人是谁,所谋都不小。 从云国公府开始,他们就像是拔萝卜一样,连根拔起了一串。 若只单单看这一串人中一人所做的事情,只会觉得那人丧尽天良,为了赚银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但将他们做的事情连起来,那便不是单单赚银子那么简单。 他们像是一人负责一条线,彼此不罩面,但所有的事情却密密麻麻的织连在了一起。 云国公在盛京城内捕捉盛京良家子卖入江南繁盛之地。 第86章 信任 那些女子有人流连在江南烟花之地,还有一些则是被卖入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员府邸。 出事之后,江南巡抚第一个就被退出来顶包。 自江南巡抚失踪后,那些在名单上的女子也接二连三地消失,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最令上官彧、步琰之惊愕的是他们仔细翻阅了江南府近几年的失踪人口,发现也有类似盛京城内女子失踪的情况。 他们暗中查探,发现江南府的女子陆陆续续地被人卖入盛京城内。 她们亦是进入了盛京城内的妓馆之中,其中不少人则是通过李公公的手,进入了盛京城内官员的府邸之中。 如果只是单纯的一件事,那可能只是巧合。 云国公先出事,李公公随后也出事。 云国公与李公公之前也有所联系,云国公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女儿送入李公公府邸为夫人。 这难道也是巧合? 若说他们两个人背后没什么,谁信呢? 若是他们背后之人都是齐王,那此事便更加耐人寻味。 “你同皇上说一句,我回来了。” “我知道。”步琰之叮嘱了一句,“你万事当心。” 翌日,皇城之内。 “你来做什么?”皇后看到一大早便进宫的步琰之,凤眸不悦,“不是让你在府里好生修养?” “我有事同皇上说。” 皇后见状,不再多言其他。 后宫不得干政。 琰之是她的弟弟,更是皇上的臣子。 她疼惜弟弟不假,但不能因为疼惜他而耽误他们的大事。 沉默许久,皇后忍不住叮咛了一句,“朝事重要,但你的身子也同样重要,明白吗?” “姐姐放心,弟弟心中有数。” 步琰之没有同皇后再说太多。 很多事情,皇后不知道,对她反而好。 皇上下朝以后,便听到内侍汇报,说步琰之在栖凤殿内等候他传召。 “阿?”皇上同样疑惑,步琰之好好的在府中休息,为何突然进宫?是出什么事了? “让他去御书房等朕。” 御书房内 步琰之拜见皇上后,便用眼神示意皇上屏退左右。 皇上了然,“怎么?出什么事?”见步琰之神色凝重,皇上心中不免有些慌,“出何大事了?” “是阿彧回利州的路上不顺利?” 皇上唯一能想到让步琰之神色如此凝重的只有这件事了。 “阿彧没事。” “他没回利州。” “昨夜便潜回盛京。” “什么?”皇上满眸错愕不比昨夜步琰之见到上官彧时少,“他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计划这一次……” 剩下的话皇上没有明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上官彧这次回利州是准备整顿利州事务,将利州稳稳地纳入他的手中。 突然回来,难道盛京城内出了比收回利州更严重的事情? 这不可能吧! 要是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他作为一国之君怎么会不清楚? “别卖关子,快说!” 步琰之这才将上官彧所说之事缓缓道来。 皇上听后,瞬间沉默。 先帝在位时,诸位兄弟明争暗斗,死的死、贬的贬、残的残,剩下只有他与齐王两人。 只因齐王先前惹先帝不悦,这皇位最后才落到他的头上。 这些年,他心中对齐王一直多有愧疚,故而齐王要什么他便给什么。 可现在…… 如果云国公、李公公背后的人真的是齐王,那他折腾出来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朕待他不薄。” 步琰之点头,“皇上仁厚。” “皇上,此事还无定论,一切都只是臣与安王世子的猜测。” 皇上满眸无奈,“琰之,皇后有没有同你说过,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他刚才那句话还不如不说呢! 他和阿彧的猜测既然能够不谋而合,就说明此事十有八九。 且他们两个人都决定将这猜测之事告诉他,那不就说明他们都觉得这事大概就是这样,只是暂时还没有铁证,所以才会提前告知,好让他做防备! “你这样如何讨姑娘欢喜?” “皇上!”步琰之郁闷不已,怎么好好地谈正事,突然就扯到这事上了,“臣暂无娶妻的打算。” 之前皇上不着急给步琰之牵红线,是希望步琰之能够觅得一名两情相悦的姑娘,而不是为了联姻亦或是其他因素,勉强成婚。 可出了之前那档子事情后,他们所有人都发现步琰之对云紫芙有着超乎寻常的重视。 如果是其他妇人,哪怕是硬抢,只要步琰之是真心爱慕,他都可以暗暗支持。 可偏偏那人是云紫芙,安王世子妃。 一个是他的左膀,一个是他的右臂,缺了谁他能难受。 如果两人因为此事而产生间隙,那他更是郁闷。 捕捉到皇上黑瞳中一闪而过的郁结,步琰之重重叹息一声,“皇上,阿彧不会因为此事与臣翻脸的。” “你确定?” 皇上重重叹息一声,“朕一路能走到现在,多亏你们二人辅佐。” “你们二人若因一个女子而心生间隙,那真是……”皇后忍不住地又叹了口气,“亲者痛、仇者快。” 尤其这幕后操纵者真是齐王的话,那齐王定是冲着离间他们二人而去。 这般一想,皇上已然对步琰之、上官彧的推测深信不疑。 “朕记得,当年齐王便是误会齐王妃心仪之人是阿彧,然后处处针对阿彧,一直寻阿彧的麻烦,这才惹怒父皇。” 而今齐王卷土重来,定是来者不善。 “阿彧潜回盛京,那世子妃呢?” 皇上忍不住的担心起来,若是云紫芙再出意外,只怕阿彧的疯。 上官彧要是发起疯来,只怕谁也拦不住,哪怕他贵为皇上也拦不住。 “世子妃若是再出意外,怕是阿彧会血洗齐王府。” 步琰之点头,皇上说的正是他所担忧的,“臣问他了,他没告诉臣,不如皇上写封手书亲自询问。” “臣定会将手书亲自交到阿彧手中。” 皇上黑瞳内此刻映着四个大字,“大可不必”! “还是等朕见到他,亲自问吧。” “阿彧特意让臣转告陛下,他说齐王妃可信。” 第87章 庆幸 盛京玄武街清水巷巷尾的一处普普通通的二进小院里。 云紫芙一袭寝衣,依着房门,微微仰头漆黑夜幕,口中低语:“怎么还不回来?” “是遇到危险?” “吱呀”一声,院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 来人的视线第一时间便落到了她单薄的身影处,推门的手似是顿了一下,这才继续将门推开。 “怎么还不睡?” 上官彧大步向前走,可在距离云紫芙还有一人距离的时候,他又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对上云紫芙疑惑的星眸,他轻笑解释,“我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带着凉气,别冻着你。” 他伸手指向屋内,“更深露浓,披个披风,别冻着。” 云紫芙本不觉得冷,但在上官彧深邃黑瞳的注视下,还是转身回屋,披上披风。 “夫君,这么晚回来,路上可遇到麻烦?” “未曾。” 上官彧暗暗打量着云紫芙的神色,心底有一个声音似是在说,“她一定是想从你口中旁敲侧击得知步琰之的消息。” 而另一道声音则是非常不满的反驳着,“怎么可能,紫芙一定是担心我的安危,才会守在屋前。” 两道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挥舞着小拳头,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云紫芙见上官彧回答的如此简短,侧眸,仔细打量,见他眉宇之间透着疲惫,不再多言,只是命人将热水送进屋来,“时候不早,夫君快洗洗歇下。” “你……”上官彧点头起身,话到嘴边,改了回去,“琰之身体恢复得不错,太医说已无大碍,好生修养几日便能恢复如初。” “哦。” 她若说心里完全不在意步琰之的伤势,那定是假话。 就算是一个普通病人,在他未痊愈前,她也会挂念。 旁人若是在这时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云紫芙可能根本毫无感觉,只觉得他是在同她阐述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她同上官彧一起待久了,对于他的情绪很是敏感。 如果换做旁人,在知晓她与步琰之孤男寡女关在一起一天一夜后,怕是早就将她休弃。 将心比心,如果是她,她心里也一定会不舒服。 她走到他的身侧,拉了拉他的衣袖,双颊渐渐发烫,“夫君,你是不是醋了?” “我救小步将军只是出于医者仁心,总不见得我明知自己有救他的办法而不救。” “你信我,我与小步将军……” 她迟疑了下,美眸坚定,“并无任何私情。” 那一夜,步琰之的种种反常行为与话语,无疑都在告诉她,他也是从过去回来的人。 她心底若是对步琰之有其他想法,大可在那一夜同他明说,她与上官彧只是一对假夫妻。 她同他一般,都有着上一世的记忆。 但她什么都没说。 她卑劣得不想被步琰之发现她的秘密。 亦不想再同他有任何瓜葛。 当她用血将他救回后,他们便两清了,谁也不欠谁。 他们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就到那天为止。 也幸亏那一日的事情,才让她看清自己的内心。 “为夫若是不信,紫芙欲如何?” 上官彧垂眸,视线定定地落向她那巴掌大的俏脸上。薄唇轻抿,下颚线紧绷,似是怒火下一秒就会从心头迸出的模样。 “啵。” 皮肉轻撞的一声,在静谧的夜格外清晰。 上官彧满眸错愕,愣在原地,傻傻抬手,摸向刚才似是被花瓣拂过的面颊。 好烫。 他不会脸红吧? 想到这,上官彧赶忙将头扭了回去。 他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脸红。 云紫芙亲完上官彧的脸颊后,便羞得低头,不敢再多瞧他一眼。 等半天都没见他有什么动静,伸手轻轻地推开她,“太晚了,我、我先去睡了。” 还没走两步,就感觉腰腹处传来一道力将她禁锢,待她反应过来时,她人已经回到了那熟悉的宽厚怀抱,鼻尖萦绕着的熟悉淡淡沉木香瞬间将她引燃。 都不用对镜看,她便知道自己脸蛋现在一定通红通红。 “夫君……” 后半句话直接被吞尽,娇唇被熟悉的冰凉所包裹。 他的吻霸道且不容她躲避,迫着她一次又一次地与他缠在一起,完全没有他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就在云紫芙快要喘不上气来的那一瞬,上官彧才肯罢休。 重获自由的云紫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澄澈的眼眸内荡点涟漪。 她完全不知道她此刻的眼神有多么的勾人。 上官彧无比轻柔地捧着她的俏脸,那双澄澈无垢的瞳眸里终是被他染上了点点璀璨之色。 他只希望她的瞳眸似现在这般,永永远远都只有他一人,一直一直只看着他一人。 喉结上下一滚,妄念似海浪一般来袭,一波又一波,久久未曾停歇。 他修长的五指紧紧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入怀中,“紫芙,别再那样看我。” “恩?” 云紫芙懵懵懂懂,虚心求教,“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他本是一名想要捕猎的猎人,用尽手段,将猎物一点一点地诱到他的陷阱中来。 眼看可以将猎物手到擒来时,他突然后悔了。 “紫芙。”上官彧语调低沉,带着一丝喑哑,又似在极力克制,“回去睡。” “今夜,别再来主动寻我。” “为什么?” 上官彧手中稍稍加了些力道,让他们两人更加的贴合。 盘横在她楚腰上的手臂亦配合着手掌的动作加重了力道,“知道为什么了吗?” 周身全都被上官彧身上的淡淡沉木香所包裹,云紫芙一时半会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只觉口干舌燥,想要喝水,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去桌旁取水喝。 但她根本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反而两人越嵌越严实。 直到大腿处时不时地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戳着,云紫芙黛眉微蹙,不满抗议,“夫君,你回来没有解佩剑吗?” “紫芙!”上官彧倒吸一口冷气,牙关紧咬。 老天爷是专门派她下凡克他的吗? 他心里恨不得立马将她就地正法。 “紫芙,你该庆幸,今夜不是在安王府。” 第88章 沉吟 上官彧在理智尚存的最后一刹那,松开了云紫芙,大步往屏风后而去。 “你去睡,别管我。” 云紫芙手按着快要从心口跳出来的心脏,久久无法平息。 他们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好像什么也没做,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此处省略n字,大家自己想象一下哈!) 她小心翼翼地慢慢转头,视线落向屏风后那道在微微抖动的欣长黑影,倏地回头,飞扑一般的跑上床,用被子将她整个人都裹起来。 如果她没看错,刚刚桌上放着的正是世子的佩剑。 他一进屋就将佩剑给解下。 所以,刚刚抵着她大腿的…… 老天爷! 她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虎狼之词。 云紫芙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可大脑并不听她使唤,刚才的一幕幕似走马灯般,不断地在她脑中回旋。 她只觉口干舌燥,被子里热得不行。 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确定屏风后的人并没有出来,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蹑手蹑脚地下床,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饮尽。 一杯似是不够缓解她此刻身体的干涸。 她倒了一杯又一杯。 上官彧出来时,便看到桌前站着一道白影,正在那不断地给她自己灌茶。 “大半夜,你喝这么多茶水,不怕睡不着吗?” “咳咳咳……” 云紫芙被吓了一跳,呛到了。 上官彧大步走上前,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余光不受控制的瞥到她胸前茶水滴落处。 她的衣襟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露出胸前一片雪白,刚才呛到时无意洒落的几滴茶水,落在那片雪白处,格外的显然。 她咳嗽时,茶水顺着胸腔的起伏慢慢滑落,最后隐入那令人神往的沟壑深处。 上官彧喉结本能地上下一滚,刚才好不容易才退下的妄念,此刻又再度来袭。 这一波感觉比之前来得更甚。 身体就像是猛地发现刚才被主人给欺骗了,此刻回过神来,更加渴望着掠夺本就属于他的一切。 上官彧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努力遏制着内心沸腾的火焰,“喝完了?” “恩!” 云紫芙垂眸,根本不敢回头多看一眼身后。 他明明刚刚沐浴过,为何身上的沉木香味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比刚才更浓郁了一些? 是浴水里加了沉木香吗? 可她并没有安排人加呀。 上官彧说这一次行事机密,万不可能出现任何一点差池。 所以她连丁香都未带,只身一人随他回盛京。 这座小院,外院住着的是上官彧的心腹,内院除了她和邬琴外,再无任何女子,谁会那般细心给他的浴水里添加沉木香? “快回床上睡。” 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炙热,云紫芙缓过神来,赶忙点头,不敢不应。 走了几步,却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跟来。 她忍不住好奇回头,见他又往屏风内侧而去,星眸不解,“夫君,你还未曾洗完吗?” 上官彧脚下生风,飞快地跃至屏风后,开口说话时,嗓音内喑哑更甚,似是在极度隐忍着什么,说话时隐约还带着一些颤音。 “别管我,快睡!” “云紫芙,你若还想为夫今日能够安稳休息,便快些睡去。” 他不想在这般简陋的环境里仓促地要了她。 他不允许自己的第一次这般潦草、仓促、毫无准备。 听到屏风后频频传来的水声,云紫芙的嫩白的脸颊再度泛红。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未出阁的姑娘,曾经也被何氏派来的嬷嬷教导过房中之事,避火图也看过几幅。 再者,她是学医的,她比其他闺阁女子更了解男女身体之间的差异,以及男子动情后的反应。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本就火热的心,此刻更是被他体贴举动添了一把柴。 其实…… 只要他开口,她是愿意的。 那一夜,她同步琰之关在了一起,听着步琰之跪在她身后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时。 她心底对步琰之的恨渐渐散去。 当一切恨意烟消云散,她才看清自己内心深处。 消散的恨同步琰之那夜的举动确实有着关系,可更多的却是因为上官彧。 因为他的信任,因为他无条件的支持,更因为他待她的呵护备至,让她一点一点的明白,原来她并不是一无是处。 原来在这世上还是有人愿意相信她、爱护她、支持她。 她也可以似寻常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样,寻得一如意郎君,共赴白首。 心尖似喝了蜜水一般的甜,脑中盘横着的不再是今夜满室旖旎,更多的则是她与上官彧成婚以后,他待她的好,点点滴滴,弥足珍贵。 待上官彧从屏风后再度出来时,便看到云紫芙将被子卷在怀中,嘴角含着淡淡笑意,睡得酣甜。 他伸手将她额间碎发挑开,很是无奈地摇头,“便这般信任我?” “也不怕为夫一时把控不住,将你生吞活剥?” 他刚脱了长靴欲躺下,身侧的娇人儿似是有所感应,立马就往他怀中钻来。 吓得他身子立马僵直,不敢再乱动分毫。 此刻上官彧天人交割。 如果紫芙一再的示好,而他不识趣的再三拒绝,是不是也不好? 怀中人儿的呼吸绵长而后淳厚,不似醒着,难道是他误会了? “紫芙?”他开口轻唤着,回应他的是她浅浅的呼吸声。 他将脸凑到她的面前,发现她并无一丝反应,无奈摇头。 他真的是疯了。 居然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缓缓躺下,顺势将怀中人儿揽入怀中。 深呼一口气,忽视着体内蠢蠢欲动,再度来袭的妄念,满眸无奈。 “紫芙,只要你不背叛本世子,本世子一定会好好待你。” 如珠如玉,绝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她。 “待此间事了,咱们便……” 提到这事,上官彧脸上透着些许的羞涩。 罢了,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云紫芙半梦半醒间一直听到耳畔有人在“嗡嗡嗡”地吵个不停,下意识地抬手,挥了过去,“困,别吵。” 被轻轻“扇”了一巴掌的上官彧在黑暗中忍不住沉吟了一声。 第89章 手酸 晕染在淡青色月光里的清晨。 耳畔稀稀落落的水声将云紫芙自梦中搅醒。 她眼皮微微抬起,只露一条缝,屋内烛火早已熄灭,曦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并不刺眼。 “夫君?” 她看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上官彧人呢? 他今日不用上早朝,怎么天刚亮就起了? 她的视线望向水声传来处,脑中疑惑顿起。 夫君这么早便沐浴吗? 她缓缓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柔声询问,“夫君,可要唤邬琴进来伺候?” 屏风后的水声顿时停下,片刻安静后,传来上官彧带着一丝喑哑的清冷嗓音,“不用,我自己可以。” “哦。” 云紫芙点头应着,自从成婚后,她便没有看到上官彧身边有随身婢女伺候着,大部分的时候,他身边只有一个邬德跟着。 明明是盛京城的贵公子,但他的平日里的生活并不似其他盛京城的贵公子那般奢靡。 仔细想来,这也许同上官彧习武有关,他的生活习惯有很多与步琰之相似的地方,这些习惯是常年在外领兵打仗的将士才会有的。 如果云紫芙能够再往深处多想一点,说不定就能挖掘到上官彧一直以来隐瞒着她的秘密。 只可惜云紫芙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的右手手腕处。 她最近明明一直坐在马车内赶路没干活,为何右手手腕会觉得酸? 她下意识地收拢五指,发现五指微微握拳时最酸。 难道她昨夜睡梦中手一直握紧拳头? 不然如何解释她手腕处传来的酸胀感? 刚刚沐浴完的上官彧从屏风后走出来,视线落向坐在床铺最中央的娇人儿,“时候尚早,你再睡会。” 平时他要上朝,每日卯时不到便要起身赶去宫中。 成婚这么久,她日日被他扰得没有一个安稳觉,难道今日可以多睡会。 云紫芙轻轻摇头。 她睡不着了。 “夫君,今日难道无事,不如……”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云紫芙猜测他会决定折返回盛京城定是与齐王夫妇拖不了干系。 云紫芙其实特别好奇他幼时在宫中的点滴。 “你同我说说你幼时在宫中与皇上之间的事情?” “皇上能够继位,是你……” 她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询问着,“在背后斡旋各方势力吗?” 提及往事,上官彧倒是有不少话能聊,但看到坐在他身侧的娇人儿心心念念的人不是他,他这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紫芙,你为何对皇上的事这般好奇?” 云紫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如果她没有记错,今年春节过后,皇上的身子便会每况愈下,太医束手无策,最后皇后只能在各府张贴寻贤榜,在民间寻找医术高超的医者进宫为皇上医治。 只可惜,皇上还是没有抵住夏日酷暑,在夏至前两日长眠。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大黎国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动荡。 哪怕她当时身处镇北侯府内院,足不出户,未曾亲自感受到盛京城百姓们的恐慌,但从身边人的反应以及后来经历的事情,便知道那段日子对于盛京城所有人来说都是乌云密布。 如今很多事情都和之前不一样,云紫芙也不确定皇上会不会再同上一世一样身子骨突然不利索起来。 未雨绸缪总没错。 她不能直言不讳地告诉上官彧,但是可以从旁侧击,时不时的提醒他多关注一下皇上的身体情况。 “我……有吗?” 好吧。 她有。 但是绝对不能承认! 倏地,脑中闪过一个绝佳的借口! 云紫芙星眸瞬间亮起来,“我只是觉得,连皇后身边的宫婢都能被人收买,那保不齐皇上身边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皇上与夫君亲如兄弟,只要皇上一日无碍,夫君便一日无碍,故而……” 她莞尔一笑,“我才会关心陛下身体情况。” 这借口简直是太完美。 “夫君若是日后遇见皇上,不如……同他提一提。” “好!”上官彧点头应下,只是望向云紫芙的黑瞳内多了一丝审视。 她也许不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之人。 平日里他问她话时,只要她不愿说亦或是不想说的时候,她就会默默垂头,不发一语。 但只要是她想说,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她的瞳眸便会似现在这般,时不时地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不知道该安置在何处。 刚才她说这些话时,视线倒是没有一直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但却心虚的不敢同他对视。 所以……她到底是为何这般关心皇上的身体? 等等! 想到皇上的身体情况,上官彧亦突然想起了上一世皇上病逝这事。 算算日子,好像就在明年。 自从他重生回来后,他便有意识地在梳理皇上、他自己以及步琰之身边以及朝廷诸官员。 但毕竟他只有一人,行事不可能面面俱到,偶有疏漏实属正常。 而且他还发现一点,只要他稍稍改变了某一个环节,那未来的许多事情都会因为这一个小小的改变而发生许多连锁反应。 就以云国公以及云国公府为例子。 上一世,紫芙所嫁之人是步琰之。 但这一世,紫芙嫁的人是他。 只是这一个小小的改变,却让云国公、云国公夫人以及整个云国公府都发生了变化了。 上一世,直到紫芙在他面前自焚而亡,云国公、云国公夫人都还活蹦乱跳,哪似现在。 回来久了,上官彧早已习惯万事脱离轨道的变化。 他并不确定,这一次皇上还会不会早亡。 紫芙的话确实提醒了他,是时候再一次清理皇上、皇后身边的人,他要将残害皇上的因素都扼杀在摇篮里。 唯有皇上安好,黎国才不会动荡。 云紫芙见她说完话以后,上官彧便一直沉默不语,眉头渐渐地越皱越紧,“夫君,你是想到什么可疑之处吗?” “还是说,你已经有线索?知晓何人买通皇后身边的婢女,将我掳走?” “有些眉目。” “紫芙!”上官彧虚心求教,“若你是歹人,想要毒害皇上,会怎么做?” 第90章 身份 云紫芙被问懵了。 她所学之道无不在如何治病救人,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问道,该如何害人。 她挠了挠脑袋,满眸无措,“我不知道。” “毒害皇上可是株连九族、十恶不赦之大罪。” 她根本就不敢想,“给我十个胆子都不敢去想。” 太恐怖! 这是一个送命的问题。 “咳咳。”上官彧清了清嗓子,确实,他刚才那般问,正常人怕是都会吓破胆。 他仔细的想了想,上一世直到皇上薨逝,太医都未寻到皇上身子日渐虚弱的原因。 这太医院诸位太医的医术,就他观察来看,确实是不如他家世子妃。 上官彧不知道的是,太医院的太医都是走的正统医道,而他家世子妃虽有医道领路人,但所学基本上都靠她自己看书摸索,妥妥的野路子。 她给人瞧病时,自是没有太医那么多顾忌。 “我换个问法。” 世上诸病皆难不倒太医,就算治不好,定也会知晓病由。 那么上一世,皇上极有可能是中毒,而非生病,“如何才能在一个人毫无所查的情况下给那人下毒?” “而且所下之毒极其阴毒,令人备受折磨而亡。” 云紫芙总觉得这个问题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想不出来。 她压下心中疑惑,据实已答,“若是令人备受折磨,倒是向南疆蛊毒。” “只是世子,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上官彧不想云紫芙担忧,“随便问问。” “你不是担心皇上身边的人会对皇上不利。”上官彧解释着,“我便顺着你说的随便想想,防患于未然。” 不想她再纠结这个问题,上官彧大手一挥,将她揽入怀中,“陪我再睡会。” 话分两头。 齐王府内。 齐王妃自噩梦中惊醒,额头布满了绿豆般大的汗珠。 她赤脚走在地上,来到桌边,灌了一口冷茶。 只要一回到这儿,她就忍不住的梦魇。 耳畔总是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 是她无能,保不住她们。 是她对不住他们。 “王妃,侧妃求见。” “什么时辰了?” “卯时刚过。” “王爷呢?” “王爷入宫了。” 齐王妃舒韵磬的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他倒是殷勤。” “让侧妃进来。” 齐王侧妃舒慧,亦是那日在云紫芙、上官彧面前假扮齐王妃的人。 “姐姐。”舒慧对着齐王妃身侧的婢女铃铛使了个眼色,“我有话同你说。” 铃铛不为所动的守在齐王妃身侧。 铃铛自幼便在齐王妃身边伺候,她们两人名义上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最起码比起舒慧来,铃铛与齐王妃更为亲厚。 齐王妃自从爱女夭折后,便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守在屋子内暗自神伤。 舒慧就是在这时候趁虚而入,大肆收买府中下人,打着齐王妃胞妹的名义,将掌家之权揽入手中。 齐王妃对此并不在意,反而乐得清闲。 只是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 她们姐妹二人的关系才开始恶化。 舒慧见齐王妃并没有开口让铃铛退下,心中郁闷。 明明她们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为什么齐王妃待一个奴婢却比她这个亲妹妹来得更为亲厚? 她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反正姐姐也没有几日活头,等姐姐走了以后,她定要亲自收拾了铃铛这贱婢,让其知道这齐王府到底是谁做主。 “兰娘怀孕了。” “又怀上了?”齐王妃确实如外界传闻那般,听不得府内女子怀孕的消息。 但…… 她并不是心狠手辣,频频使手段让齐王府后院诸女子不得安宁的元凶。 没有人比她更加希望齐王断子绝孙。 “咳咳。”她情绪激动,想要说让舒慧想办法将兰娘送出府去,话还未说出口,便猛咳不停。 待咳嗽好不容易停下,她用来挡在唇前的帕子上点点血迹似红梅一般晕开。 她这身子已是强弩之末,活一日是一日。 想起那日在驿站,阿彧的新妇同她说其精通医术时,她心中便在想,若是下次遇见,不管如何,一定要厚着脸皮问她,这世上会不会有一种药,可以让男子再也不能行人道。 “你欲如何?” “姐姐……”舒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有些略微凸起的肚子,满眸郁闷,“只盼世子能得偿所愿,兰娘顺利诞下麟儿。” 府医都说姐姐活不过一月,而怀胎则需十月。 待兰娘孩子呱呱落地时,王爷正在孝期,无法续弦。 届时,她便将兰娘的孩子抱到她房中养着。 姐姐没了,父王所有的希望便只能寄托在她身上。 若是父王知道她为齐王诞下麟儿定会举全国之力支持她,届时,齐王妃之位定是她的。 听到舒慧的回答,齐王妃脸色瞬间铁青。 她这庶妹已经彻底没救。 夏虫不可以语冰。 齐王妃根本懒得搭理她,“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每一次,后院内有女子怀孕,齐王府的守备便会加强。 尤其在驿馆时出现了妾侍逃跑的事件后,她明显能够察觉到府中的守备比过往强不知多少。 想到这,齐王妃重重叹息一声。 也不知那孩子现在情况如何。 只希望她能够平安健康长大,如此,也不枉她娘舍命救她。 见舒慧没有离去,齐王妃不悦地看向她,“怎么?还有事要说?” “姐姐……” 舒慧眼透迟疑,照理说,她姐姐现在这情况定是要提前知会父王一声,可她瞧姐姐并无这意思。 “你、你可有告知父王,你、你命不久矣。” “怎么?”齐王妃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她这位庶妹是真的在关心她,“想让父王向我施压,助你登上齐王妃之位?” “姐姐,我单图国势弱,这些年若非依附大黎国,只怕早被周边诸国吞并。” 她们名义上是单图国的公主,可在单图国时所过的日子,还不如大黎国朝中大员府邸的姑娘。 哪怕齐王只是将她当做姐姐的替代品,她亦无所谓。 她要的只是齐王妃这个身份。 第91章 息怒 自从女儿夭折后,每一日对齐王妃而言都是煎熬。 被府医、云紫芙告诉死期后,她心底反而暗暗松口气,觉得不用再熬下去,她可以解脱了。 可真当生命一日日靠近死亡时,她才发现,自己内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平静。 尤其是从侧妃舒慧口中听到兰娘怀孕了。 就算是她活着,她都无法救她们,那么她死后呢? 她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吗? 夜深人静时,齐王妃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眠。 她起身,绕着屋子一圈又一圈地走着,脑中闪过无数个办法,但每一个又都被她自己否定了。 她发现就算她能鼓起勇气,前去皇上面前告发齐王,但她手中并无任何齐王谋害亲骨肉的证据。 那些替齐王办事的都是他的亲信,齐王手中握着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命,还有他们一家老小的命。 哪怕是他们死,他们都不会背叛齐王。 她该从何下手? 这世上会无条件信任她所言者,怕是唯有上官彧。 可眼下他已离京,并不在盛京。 齐王妃一个头两个大,用正途没办法扳倒齐王,那她唯有鱼死网破,同齐王同归于尽。 她重重叹息,心想:要是阿彧在盛京城该有多好。 旁人许是不清楚,但齐王妃心里面却知道皇上能够登基为帝,其中少不了上官彧的大力支持。 朝野之间亦有传闻,说那一次齐王醉酒闯入她的寝殿,其实是陛下、阿彧的手笔,为的便是让齐王德行有亏,惹怒先帝,退出夺嫡之争。 他们怎么想、怎么说,她是顾不过来。 但是齐王妃心里却很清楚,这绝对不会是上官彧的手笔。 这般想着齐王妃心里渐渐地有了章程。 翌日一早,齐王妃盛装打扮,穿上朝服,欲进宫。 “什么?” 宿醉的齐王晃着疼胀难忍的脑袋,“王妃怎么了?” “王妃想要进宫,被守门的侍卫拦在府内。” 来报信的是齐王府的管事齐德昌,“奴才怎么劝说王妃都不愿回院子。” “她现在人呢?” “就站在府门前,一副今日不进宫便不罢休的模样。” 齐王扶着额头大步往府门走去,看到身穿朝服,端庄典雅的齐王妃,神色一愣。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她如此打扮过。 “你进宫要做什么?” “本宫大限将至,想要趁着还有精神时,进宫向皇上、皇后话别。” 齐王眼透讽刺,“想去找皇上、皇后告状?” “你觉得皇上、皇后会信谁?” 齐王有恃无恐,府内所有事情都瞒不过他,“昨日舒慧寻过你,对吧。” “她日日来寻我,为何你独独问昨日?” 齐王妃心中狐疑。 以她对齐王的了解,他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这般开口问。 “本王已经被你单图国所累许久,这一次,本王的王妃绝不可能再是你们单图国的女子。” 年少时想要获得父皇的喜爱,故而他一直摆着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知晓父皇有意团结周边诸国,他便故意与那些依附在黎国的保持着友好来往,甚至对当时还未嫁于他的单图国公主大献殷勤。 一步错,步步错。 当时的他根本从未想过,迎娶单图国公主就等于断送了自己的帝王路。 直到那日,他醉酒失控,闯入舒韵磬寝宫,与她翻云覆雨被父皇撞破后,他才明白他中计了。 这么多年,他始终未曾查到到底是何人在他的酒水里动了手脚。 若非出了那档子事,他又岂会与皇位失之交臂。 父皇是真的疼爱舒韵磬,黎国未来的皇帝不可能混有他国皇室血统。 所以,他们兄弟几个谁娶舒韵磬,便意味着主动退出皇位之争。 毕竟,她怎么说也是单图国的公主,难道要嫁给他们为侧妃吗? 那在他酒水中动手脚的人便是存了这样歹毒的心思。 “没错。”听到齐王这话,齐王妃心中只觉好笑。 难道是她主动去招惹他的吗? 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过要嫁于他为王妃,甚至,她从未想过要加入黎国皇室。 是他贸然闯入她的寝宫,强行与她合欢,才让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轨道。 到最后,他却将所有的问题都怪罪在她的头上。 齐王妃舒韵磬瞳眸内不加掩饰地透着嘲讽。 “本宫进宫求见皇上、皇后,便是想让他们下旨,将侧妃舒慧提为齐王妃。” 她嘴角扬起一抹得意,“怎么?高高在上的齐王殿下,你怕了?” “你除了日日在府中耀武扬威,欺辱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还能做什么?” 这些年来,齐王妃早就明白该如何戳齐王的肺管子,“你文不成、武不就,贪杯又好色,像你这样的烂人,先帝是眼瞎才会选你继位……” “啪!”齐王双眸通红,扬手直接挥向齐王妃。 “夏杰,你除了能在我们面前逞能,你还能做什么?” “你若真有本事,这么些年又岂会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 “你瞧瞧人家定王,在看看安王,且不说这些王爷,就是阿彧、琰之,他们都是朝中肱骨……” “闭嘴!”齐王的理智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扬起的手在半空紧紧握成了拳,一下又一下,砸向齐王妃,根本停不下来,“本王让你闭嘴!” 满院子的奴仆默契地低下头来,似是早就见怪不怪,纵使心有不忍,却都不敢开口劝说,生怕下一个人便会是他们自己。 齐王性格暴躁,稍有不顺,便会在府中砸东西,动手殴打后院的妾侍那更是家常便饭,唯有在王妃面前才会收敛些许。 但这些年,他殴打王妃也不在少数。 不过之前,并不是齐王单方面殴打王妃,王妃每每都会还手。 王妃下手一点都不逊色于齐王,五指化为利爪,将他挠得面目全非,无法见人。 也唯有齐王躲在屋中养伤的那些日子,偌大的齐王府才能稍微安生一些。 只是今日,齐王妃始终没有还手,还一直用言语刺激齐王。 守在一旁齐德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硬着头皮开口劝说,“王爷,您息怒!” 第92章 不愿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王才停下他的拳头。 他低头看了一眼拳头上沾染的血迹,1冷哼一声,伸手,扯过齐德昌的衣袖擦起来。 “怎么?你想帮这贱人求情?” 齐德昌背后冷汗直冒,“王爷,奴才是担心这贱人设计害您。” “这……这里毕竟是盛京城,不是……不是封地……” 忠言逆耳。 齐德昌跟在齐王身边许久,深知齐王喜怒无常,平日里越是压抑、在外表现得气度翩翩、谦逊有礼,回府以后越是肆无忌惮地折磨人。 今日是齐王回盛京城内第一次发作,也不知自己能不能侥幸逃过此劫。 “你说得没错。” 齐王居高临下,看着如死鱼一般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的齐王妃,嘴角微扬,“舒韵磬,你是不是觉得本王是一个傻子?” “你是不是在等铃铛?” 听到铃铛的名字,本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齐王妃,终于有了反应,她忍着疼,努力睁开眼张嘴,“你把铃铛怎么了?” “她自甘下贱,本王便成全她。” 齐王一挥手,未着寸缕,浑身被折腾得没一处完好肌肤的铃铛被两名侍卫拖到了齐王妃面前。 主仆二人,伤痕累累,四目相接,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决绝。 她们失败了。 按照齐王妃的原计划,她惹怒齐王,挨揍后,便躺在地上等铃铛来扶她,走到齐王府的大街上。 为了能够让她们主仆二人顺利踏出齐王府的大门。 昨夜铃铛决意委身一直对她示好的门房小贾。 谁曾想…… 如此简单的计划,她们还是失败了。 近在咫尺的齐王府大门,就像是皇城门一般,轻易根本出入不得。 “德昌,念在你忠心耿耿,今日本王开恩,特将王妃赏赐与你。” 齐王用力的捏着齐德昌的脸颊,“你若不能让王妃尽兴,那就休怪本王翻脸无情。” “是!”黄豆大的汗珠如雨一般的滑过齐德昌的额头,他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来人,为王妃、齐管事架床。” 齐王府的人似是做惯了临时搭床这件事,没一会,一张红木大床便搭在了院子里。 内侍们小心翼翼的将浑身是伤的齐王妃抬上床。 这样的戏码,平日里经常会在封地的齐王府内上演。 但在盛京城内的齐王府还是第一次。 周围奴仆鸦雀无声,谁都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床上那人可是身份尊贵的齐王妃,连她都不能幸免于难,这些命如蝼蚁的奴仆又岂敢声张。 齐王从不认为他爱舒韵磬。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恨着舒韵磬的。 害他失了帝位,害他一直没有子嗣。 可如今,看着她在别的男子身下承欢时,心里面竟透着无尽的酸涩。 直到这一刻,他才肯直面自己的内心。 他是真的喜欢她。 可她却从未喜欢过他。 一直忤逆他、背叛他,甚至想她死。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 舒韵磬,只要你开口求饶,本王便放过你。 让你清清白白的离开。 被人架到床上的齐王妃现在哪里还有理智思考齐王此刻在想什么。 她一直知道齐王是疯子,却不知道他疯得这般彻底。 她好恨阿! 如果当初先帝赐婚时,她能够坚定地拒婚,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匍匐在身上的男人,浑身都在颤抖。 想来他心里也挺清楚,今日哪怕他顺着齐王的心意与她发生关系,亦或是违背齐王的心意都无法活下来。 她吃力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察觉到他身子瞬间僵硬后,她手部微微用力,将他脑袋往她嘴前按,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本宫救你一命。” “皇上亲使前来悼念时,你想办法同那人说,本宫死不瞑目,唯有见到安王世子才能安息。” 她已命不久矣,黔驴技穷。 她斗不过齐王。 她虽为齐王妃,但在这齐王府内,她却寸步难行,处处受人监视。 若她以现在这副样子死去,齐王怕是也难向皇上交待。 也许他能寻到各种理由来敷衍皇上、敷衍单图国使者。 但他绝对没有办法忽悠阿彧。 阿彧一向聪慧,只要他对她的死心有怀疑,便一定会调查齐王、齐王府。 惟愿他能够完成她没有办法完成的事情。 “王妃……” 眼下这情况,他进退两难,若是齐王妃愿意帮他。 他倒是可以先稳住齐王妃。 齐德昌的如意算盘还未打完,只觉腹部传来一阵疼痛,猛地坐起身,低头,看向那把插入他腹部的匕首。 “王妃……你……” 齐王夫妻真是绝配,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 齐德昌还想开口骂两句,却发现齐王妃并没有就此罢休,她拔出插入他腹部的匕首,用力地将他踹下床。 “夏杰!”齐王妃站起身,用匕首抵住她自己的脖颈,“你还有招吗?” “你想让我低头,想让我满身污秽而去,本宫偏偏不如你意!” “夏杰,咱们黄泉路上见!” 齐王妃嘴角扬起一抹肆意的笑容,瞳眸之内满是得意。 她最后终是将他一军。 没能让齐王得偿所愿,便够了! “舒韵磬,你要做什么?” 齐王瞠目结舌,飞奔而至。 迎来的却只有舒韵磬脖颈处喷洒出的滚烫鲜血。 他不知所措地接住她缓缓倒下的身体,“你在闹什么!” “闹什么?” 自从成婚以后,他们便一直打打闹闹,谁也不肯低头。 她宁死,也不愿向他低头。 “舒韵磬,你为什么就不能求求本王?” 只要你开口服个软,本王何时真的恼过你? “不能求求本王?” 弥留之际的齐王妃听到他这句,心里下意识地冷哼一声。 想让本公主求饶,做梦去吧! 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盛郎,韵儿终于可以来陪你了。 你可还能认出如今的我? 如果当初我能够听你的话,同先帝言明一切,是不是咱们两人便能白头到老。 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可她的上上签,被夏杰给毁了。 下辈子若有机会选择,她绝不再入皇室。 第93章 怀疑 “世子,齐王妃走了。” 坐在屋内同云紫芙一起在作画的上官彧听到邬德来报,握着画笔的手一颤,笔下线条一抖。 此画已经作废,他缓缓放下手中毛笔,面色不显。 只是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语。 云紫芙暗暗打量着他,想要宽慰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邬德,齐王妃是何时走的?”云紫芙替他开口问着,“走的时候可曾受痛苦?” “属下不知。” 世子曾在各府都埋下眼下,但齐王府的眼下早在很早的时候便失去了音讯。 想来早就被清理了。 后面世子也交待安排过几次,其他各府他们都安排妥当,唯有齐王府始终未曾得手。 故而他们对齐王府内所发生之事并不太清楚。 “不过……”邬德抬头,望向上官彧处,继续道,“盛京城内百姓私下都在传说齐王妃与世子有一腿。” “荒唐!”云紫芙郁闷,“怎会有此胡言传出?” 百姓们茶余饭后无事总是喜欢乱嚼舌根,有心人也常常会利用这一点,引导盛京城内言论风向。 可逝者已矣。 盛京城内的百姓对死亡心存敬畏,甚少讨论死者身后事。 当初他们云国公府诸位姐妹的婚事亦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当爹爹、何氏先后意外亡故时,百姓们便甚少在谈论他们云国公府的事情。 这一次怎会如此反常? “属下特意打听调查了一番,听闻齐王妃亡故时,唯留下一句话。” “什么话?” “不见世子,不入葬。” “可查到此话是何人传出来的?” “据说是齐王府管事齐德昌亲耳听闻。” “齐德昌现在何处?”一直沉默的上官彧猛地开口,“将他带来。” “跑了。” 邬德是上官彧的心腹,自是了解上官彧行事,诸多事宜都不用上官彧交代,他便办得妥妥帖帖,“属下已命人前去追捕。” 上官彧满意点头。 他与齐王妃在驿馆分别时,她明明知道他是要回安王封地的。 为什么要突然留下这么一句话? 若不是她留下的,齐王为何又要杜撰出这句话来? 是想诱他回盛京城吗? 诱他回来做什么? 上官彧的右手轻轻地敲击着桌面。 云紫芙见状,并未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侧陪着她。 上官彧想事情正入神时,发现肩部一沉,转头看去,便发现云紫芙不知道何时已经入睡。 刚蕴在眼中的阴鸷瞬间消失殆尽,露出点点温柔。 转身欲将她抱去床上。 云紫芙一睁眼,便看到近在咫尺的俊脸,身子本能地往后一滞。 明亮的星眸写着大大的防备,“世子,你在做什么?” “我只是想抱你回床上睡。” “怎么?做噩梦了?” 云紫芙心有余悸,梦里面她将重生回来后不愉快的事情又经历了一遍,只是在梦中,她每一次回头,都能在隐蔽的角落看到一个全身裹满黑衣的人。 她就像是影子一样,死死地盯着她,她怎么跑都摆脱不了他。 等她睁开眼,上官彧的那张脸瞬间与那黑衣人融为一体,她这才被吓了一大跳。 可上官彧又怎么会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我喝点热茶缓缓便好。”一时半会,云紫芙也不该如何向上官彧解释她的梦,“世子……” 她喊出口才发现自己又喊错了,“夫君,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当初点头答应让她陪他一同潜入盛京城,果然是不明智的。 “这几日你跟着我受苦了。” “怎么会!” 云紫芙并没有觉得这里的日子哪里苦,反而觉得要是能一直如此也挺好。 小小的院子里大部分只有她与上官彧两个人,奴仆少了,日常诸事便需要他们两人一起动手完成。 比如早起为他穿衣,他们两人一起准备朝食。 这些事情都令她感到快乐。 这一次她所有的付出都有回响,在与上官彧的相处中,她才是那个付出最少的人。 也是上官彧让她知道,原来被人宠着会是这般的身心愉悦。 哪怕是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他也会将她照顾得妥妥帖帖,所有重活、累活都是他来做,只是偶尔让她做一些不费力气的事情。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那么早地离去。 但她心里却清楚,上官彧的计划怕是会因为齐王妃的离世而再度发生改变。 这是上官彧第二次为齐王妃改变原定计划。 “入夜之后,我会去镇北侯府寻琰之问清楚韵姐姐的事情。” 如果真如传言那般,他定会化暗为明,亲去祭奠。 如果一切都只是传闻,那他会按照原计划继续隐匿行踪,潜伏在盛京城内伺机而动。 镇北侯府步琰之书房内。 听到窗户那传来的脚步声,步琰之放下手中的信件,“你来了。” 上官彧自阴影中走出来,“警觉不少。” “不及你轻功。” 他明明已经调整过府内巡防,但上官彧依旧能够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他书房。 看来这臭小子的武艺比之前更加精进,抑或说,之前他都留了一手,没有展露全部实力? 步琰之是发自内心地不愿与上官彧为敌。 只希望…… 这一次,他们能够一直似现在这般。 “少贫嘴。”上官彧没有心情同步琰之似往日那般说笑,直接道明来意,“韵姐姐的事,你可曾听说?” 步琰之点头,今早听闻齐王妃离世的消息时,他便知道上官彧今夜一定会来寻他。 他也早早地派人前去打探城内的流言到底是因何而起。 想来此事,上官彧也会派人调查。 “流言并非无中生有,据我手下查探,齐王妃的遗言是齐王府前管事齐德昌传出来的。” “但他现如今已经跑了。” “韵姐姐的遗体可有命仵作查验?” 上官彧道出心中疑惑,“我与她在驿馆分别前,紫芙曾为她把脉,她的身子骨已是强弩之末,撑不过一个月。” “可如今才不过五天。” 短短五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并不认为她是病逝的。 “齐王妃身份何等尊贵,没有皇上、齐王首肯,仵作怎可能前去验尸。” 第94章 乔装 齐王妃不仅仅是黎国齐王的正妃,还是单图国公主。 眼下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病逝的。 这时候让仵作前去验尸,不是公然同齐王、单图国作对? 单图国乃黎国附属国,使者常年住在盛京城内专门招待各附属国使臣的四方驿馆内。 今早他去齐王府悼念齐王妃时,与单图国使者擦肩而过。 当时单图国使者脸上虽是带着悲戚,但……并未有一丝怒容。 若是齐王妃的死真的有异,单图国使者又岂会不当场发作? 步琰之满眸复杂地盯着眼前的上官彧,“我知你与齐王妃交情匪浅,听闻她……” “阿彧,她的遗言不一定是真的。” “可若是真的呢?” 上官彧五指握拳,极力克制着心底泛起的怒火。 他的理智一直在告诫他,舒韵磬的遗言不一定是真的,不一定是真的! 他多么希望是假的。 “你欲如何?”眼前的上官彧,黑瞳内阴鸷满溢,以他对上官彧的了解,齐王妃之事他定不会善摆甘休。 朝臣们都觉得上官彧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总是用他那无害的笑意麻痹着身边的人,而后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明明是个文官,但行事狠辣,手段暴戾,从不留情,能动手时,绝不会浪费唇舌。 但步琰之却知道,不管是那无害的笑容、暴戾的手段……这一切都是他用力保护自己的手段。 上官彧自五岁那年便被安王送入盛京城内,独自一人在盛京城内长大,无父母庇佑、无兄弟帮衬,日日与后宫中那些各怀心思的皇子、妃子、宫人打交道。 他如果不学会自保,又如何能在风云诡谲的盛京城内活下来? 上一世,所有人都认为上官彧是为了权势、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位才反的。 但步琰之心里却很清楚,上官彧会反,是为了骤然薨逝的皇上。 他从不认为皇上是真的病逝。 在没有找到证据,亦没有找到作恶之人的情况下,他们所有人都选择了妥协,都站在自身的立场做出了最适合他们身份的选择。 唯有上官彧,冒天下之大不韪,承受着所有人的谩骂,以一己之力为皇上报仇。 他还记得在战场上他们二人打得昏天暗地时,他问了上官彧一句,“值得吗?” “你明明不知道害死皇上的凶手是何人。” 他却肆意笑答,不知道便不知道。 他要这天下都为皇上陪葬。 上官彧是一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上官彧可不知道,短短一会功夫,步琰之心底想了那么多事。 他面色如常,并不能让人瞧出喜怒来,“我欲两日后抵达盛京。” 他总觉得齐王便是上一世谋害皇上的幕后黑手,而盛京城内最近发生种种,也与齐王脱不了干系。 “齐王定有问题。” 上官彧将云紫芙离开府邸前同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步琰之,“紫芙同我说,女子生产确实极其伤身,但好生调养定能调养回来。” “韵姐姐的身子并不是因为生产而变糟的,她定是遭逢了什么大事,才会郁结于心,郁郁寡欢,以至于药石无用。” “不是都说齐王妃在幼女夭折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性情大变?” 关于齐王府后院的那些流言蜚语,上官彧多少也听到过。 但他从来都未曾相信过。 他认识的舒韵磬,虽然性子骄纵,却从不是滥杀无辜之辈。 她是一个看到路上流民亦会忧心忡忡、寝食难安的姑娘,又怎么会心狠手辣地残害那些无辜幼童。 想到这,上官彧突然发现一件事,“齐王成婚多年,膝下可有子嗣?” “没有。”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皇室子嗣凋零。 若非云紫芙那日进宫看出他姐姐怀孕身孕,怕是他姐姐这一胎也保不住。 “他又不是不能人道,怎么成婚多年都没有孩子?” 皇上大婚才没有多久,子嗣单薄可以理解,而且皇后怀孕一事,也让他们发现太医院并不干净。 可齐王呢? 除了韵姐姐那个夭折的孩子外,再未听过这些年齐王府有添丁的消息。 “你帮我同皇上去说一声,我要回来了。” “在我回来前,不允齐王将韵姐姐下葬。” “好!” 步琰之点头应下。 离开镇北侯府后,上官彧便乔装带着云紫芙离开了盛京城。 按照皇室习俗,皇室中人亡故,需在府中亦或是宫中停灵五日,方可下葬。 若是年长者,则需停灵七日。 像安王妃这样身份的,怎么也得停灵五日。 故而上官彧才会选择在两日后回来。 他们两人换上粗布麻衣,上官彧额头画上皱纹,脸上贴上几道胡子,佝偻着腰,牵着一头老驴。 而云紫芙涂黄了脸,画上皱纹,学着寻常村妇包上一块花头巾,坐在驴背上。 两人顺利的出城,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通过城门后,云紫芙悬着的一颗心才暗暗放下,她拿起挂在驴背上的水壶,大口大口地喝水。 “吓死我了。” “怕什么?”上官彧随手折了路边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就算被发现也无妨。” 不过是打草惊蛇罢了。 云紫芙不知道该如何向上官彧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虽然害怕被发现,但又并不是真的害怕。 她只是第一次乔装打扮,怕自己没有经验,会被守城门的士兵看出端倪来。 害怕的同时,心底还忍不住的紧张、兴奋,甚至带着一丝雀跃。 因为这样的经历是她从未有过的,亦从不敢想的。 她本以为上官彧会将她留在那小院里。 待他露面以后,寻人将她悄无声息地接回安王府。 谁曾想,他会只身一人带着她出城,还是打扮成寻常夫妻。 她的视线忍不住的看向落日余晖下他有些佝偻的腰背,盈盈地笑着,“夫君,都已经出城这么久,你还不把背上背着的锅子取下吗?” “见夫人一直盯着为夫这罗锅,为夫还以为夫人你喜欢。” “我、我哪有喜欢。” 上官彧见状立马脱下外衣,取下背上背着的铁锅,“那夫人喜欢什么?” 第95章 烈焰 “那夫人喜欢什么?” 成婚以后,这个问题,上官彧问过云紫芙好多遍。 之前的每一次,总是心有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这一次,和之前完全不同。 当上官彧问出那句“那夫人喜欢什么”时,云紫芙脑中不由自主地便浮出了一个“你”字。 心中无比肯定。 扬眉浅笑,未答一语,只是望着他坚挺的后背出神。 上官彧并未带云紫芙走远,只是围着盛京城的外围在绕圈。 夜幕降临,他来到位于京郊西侧的有朋客栈。 “客人是吃饭还是住宿?” “俺们住宿。”他拍了拍挂在驴背上的大铁锅,“不用吃饭。” 听到他那古怪的说话语调,云紫芙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还在最后她低头,强行给憋住了。 “夫君,你刚才说的是哪里的话?” “之前去京郊农庄收租的时候,便听到那里的佃户一直说着‘俺们、俺们’。” 上官彧轻笑一声,“当时闲着无事,便跟着他们学了几句,没想到今日竟能派上用场。” “夫君,厉害。” 刚才的店小二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在听到他开口说着“俺们”的时候,店小二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云紫芙可是看得真真的。 “学什么像什么。” “你想学吗?”上官彧兴致突然来了,“我教你。” 云紫芙连连摇头,“我不学。” “所以……”上官彧拉长的音调里透着些许的不满,“娘子刚才都是在忽悠为夫?” “不是的。”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我娘说话时便带着口音。” “爹爹与何氏每每与娘亲发生争执时都会用这一点来嘲笑、挖苦她。” 她娘为了怕她说话也有口音,特意花大价钱请了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说大黎国的官话与礼仪。 只可惜,娘亲离世后,嬷嬷便被何氏聘走。 嬷嬷得空,念着过往的师徒情谊,也会私下指点她。 云紫芙从不认为她自己是一个聪慧的人,很多事情,别人一学就会的事情,她要暗暗记下,而后一次又一次的温故才能牢牢记住。 她为了学这官话,吃尽了苦头。 “学坏太容易,学好太难。” 云紫芙满眸歉意,“夫君,我真的怕自己一旦学会了别的话,就会把官话给忘了。” “紫芙不想学便不学。”心头透着点点苦涩,他家娘子真的是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 他抬手,轻轻地揉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不过,为夫还是要把话说明白。” “哪怕娘子一辈子都不会说官话,为夫也不会嫌弃你,更不会挖苦你,旁人若是因此嘲笑你……” 他低头,灿烂地笑着,“为夫一定会帮你出气。” 将那人大卸八块,扔入兽笼喂狗。 月色阴沉的夜晚。 脸上乌青未消的齐王侧妃舒慧被齐王的心腹给架到了月子里。 她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什么都不敢问、什么也都不敢说。 在齐王妃死之前,舒慧每一日都在心中暗暗诅咒,希望齐王妃能快一些死去。 唯有齐王妃死了,她才有上位的可能。 可心想事成这一天来临时,她才发现噩梦并未结束,等待着她的是比过去还要令人痛苦与绝望的噩梦。 谁也没有想到,不足一月时间的齐王妃会用此等决绝的方式死在齐王的面前。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明明是齐王让齐德昌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薄齐王妃,逼她就范。 可当齐王妃自绝身亡后,齐王就像是忘了他对齐王妃所做一切,将所有一切都归咎在了齐德昌与她的身上。 她前一日是去寻齐王妃不假,也曾向齐王妃提议,在其离世前,想办法多在皇上、皇后面前为她美言几句,以助她顺利继位王妃之位。 她做错了什么? 她本就是以齐王妃藤妾身份与齐王妃一同进入齐王府,她的使命便是维护单图国与齐王之间的关系。 眼看齐王妃马上就要一命呜呼,难道她什么都不做吗? 这些话打死舒慧她也不敢在齐王面前提一句。 “拿着。” 舒慧错愕抬眸,不明所以地看着仆从递来的火把。 但身体的本能,让她在听到齐王的命令后,短暂迟疑后,立马抬手接过仆从递来的火把。 她生怕再迟一些,齐王的拳头就又要落向她刚刚才有些转好的脸上。 “跟上。” 舒慧不疑有他,大步跟上,越走心里疑惑更甚。 齐王这是要带她去齐王妃舒韵磬身前所住院落吗? 此刻,齐王妃舒韵磬身前所住院落,院门大开,院内空无一人。 院子中央的青石板上躺着的正是齐王妃舒韵磬的尸身。 舒慧瞬间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竖起,“扑通”一声,重重跪下,“殿下,饶命!” “臣妾知错!” “错哪了?” “臣妾不该肖想不属于臣妾的东西。” “晚了。” 若不是留着这贱人还有用,早在韵儿断气的那一刻,他便想挑断她的脉搏,送她去黄泉路上伺候韵儿。 “若非你在韵儿面前搬弄是非,她又岂会生出进宫面圣的心思!” 他家韵儿最是乖巧,从不会欺骗他,恨他便恨得彻彻底底,毫无掩藏。 哪像眼前这贱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烧了吧。” “王爷!”舒慧骇得连连磕头,“王爷饶命!” “王爷,臣妾若是再出事,您、您如何向父王交代?如何向皇上交代?” 齐王蹲下身,视线与舒慧齐平,伸手,轻轻地、满眸爱怜地抚过她的面颊,“傻丫头,本王怎么舍得烧死你。” 他扯着舒慧握着火把的右手手腕,将她从地上拖起来,一直拖到齐王妃尸身前,五指稍稍用力,舒慧便吃痛地松开手。 舒慧手中的火把准确无误地掉落在齐王妃的尸身上,火焰瞬间爆起。 “王爷!”舒慧下意识地往后退,望着眼前痴痴站在火焰前的齐王,“您、您当心。” 齐王猛的回头,从侍卫手中又拿来一火把,毫不犹豫地怼向舒慧那张与齐王妃有着七分相似的脸上。 第96章 搬石 上官彧这一次离京,做足了完全准备,明面上只带了云紫芙一人,但暗卫潜伏在他们周围,时刻保护着他们夫妇二人的安危。 云紫芙对此并不知晓。 还以为上官彧让他们两人乔装打扮一番便是所有的打算。 直到…… “咚咚咚。” 夜半时分,房门突然被敲响。 云紫芙睁开眼,躲在上官彧身后,“夫君,会是谁?” “别怕。”上官彧眸色凝重,“何人在外?” “主子,是我,邬德。” 上官彧起身,披上外衣,转身,用被子把云紫芙盖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满是疑惑的美眸在外。 “别动。”见云紫芙伸手要去扯,立马按住,“等邬德走了再扯。” 云紫芙默默点头。 其实…… 因为是住在陌生的地方,她怕有个万一,所以只脱了外衣便睡下了。 并不是像在府中一般,只穿一件薄薄的寝衣入睡。 望着上官彧往房门而去的背影,云紫芙低头盈盈地笑着。 “何事?” 邬德走进房内,靠近门侧,视线未曾往房内探过一眼,低着头,“齐王妃的尸体烧没了。” “什么?”上官彧神情瞬间不淡定,“齐王妃的尸身好好的放在齐王府灵堂内,怎么会烧没了?” “皇上可派人去查了?” “皇上得到消息后,立马让镇北侯世子前往齐王府,协助齐王一起调查此事。” 齐王既然敢放火烧了韵姐姐的尸身,就一定会准备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 “吩咐的事情都办了吗?” “回禀世子,属下都已经吩咐下去,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传来。” “三天。”上官彧不给邬德拒绝的理由,“我给你们三天的时间。” 邬德面色一滞,很显然,上官彧交代的事情,让他三天内完成实属为难。 但邬德心里很清楚,上官彧这一次是真的发怒了。 这时候他要是说不行,只怕世子心中的怒火就全朝他袭来了。 他在心中将齐王问候了一通,咬牙应下,“属下遵命。” 待邬德离去后,云紫芙从被子里钻出来,“夫君,齐王妃的死一定有蹊跷。” 不然齐王妃的尸体怎么会突然烧没了? 那可是齐王妃的尸身!周围多少奴仆守着。 怎么可能出事! “我知道。”上官彧见云紫芙气得面色通红,安抚着,“烧死的又不是你相熟的人,何必动气?” “世子!”云紫芙错愕抬眸,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嘴巴正一张一合说着话的上官彧,“你……你心中真是这般想的?” 好刻薄的话语。 她与齐王妃虽说不相熟,可齐王妃不是上官彧的好友吗? 他们夫妻一体,他的朋友不就是她的朋友? 在云紫芙还未来得及深想时,上官彧立马道歉,“紫芙,对不起。” “我……”他低头,将脑袋抵在她的肩膀上,“我现在真的很乱。”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上官彧,立马低头服软。 该死的齐王,差点让他露出马脚来。 烧了韵姐姐的尸身,便万事大吉了? 齐王的脑子还是同过往一般的不好使。 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如果之前只是怀疑,那么此刻他心中已然笃定,齐王便是害死齐王妃的凶手,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齐王爱烧,那他便替其多加些柴火。 证据、真相,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他要的便是齐王为韵姐姐陪葬! “风吹云动天不动,水推船移岸不移,刀切莲藕丝不断,山高水远情不离……” 耳畔传来熟悉的轻柔嗓音,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娇柔,上官彧并未抬头,只是依旧抵着云紫芙的肩膀,听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吴侬软语。 直到他发现云紫芙的嗓音里带着丝丝毛躁,他才抬头打断,“为夫竟不知紫芙歌声如此优美。” “夫君莫要笑话我。”云紫芙见上官彧脸色缓和了些许,这才松了一口气,“幼时,娘亲不高兴时便会抱着我在屋子里唱这首歌。” “我只会唱这一首。” “其实也算不上是会唱,只是听娘亲唱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能哼上几句。”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上官彧,唯有学她娘亲,用歌声来安抚自己焦躁、受伤的心。 “很好听。” 这一次,上官彧没有再被齐王妃的事情打乱节奏,他还是按照他的原定计划,在两日后赶回盛京城。 齐王妃的尸身已被烧毁,皇上第一时间派了步琰之前去,他现在就算赶回去又能做什么? 捧着一堆骨灰将齐王暴揍一通吗? 这么做实在是太便宜了他。 齐王妃已故,他再也用不着投鼠忌器。 两日后。 上官彧风尘仆仆地赶回盛京城。 抵达盛京城后,他第一时间并没有进宫,也没有回安王府,而是驾马直接从城门往齐王府而去。 他驾马一人先行,让邬德护送云紫芙、安王妃马车慢行。 本是静坐在齐王妃灵堂内的齐王,在听到管家来报,说安王世子前来吊唁,他脸上神情顿变。 他惶恐起身,求助地望向坐在另一侧的步琰之,“琰之,阿彧回来了,你一定要帮我!” 步琰之面色如常,沉着一张脸,让人分不出喜怒,“我定会实话实说。” 他怎么帮齐王? 他与上官彧才是一伙的。 齐王妃的死,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有蹊跷。 奈何死无对证! 本来还想着等上官彧“假装”回盛京以后,来齐王府大闹一场,而后皇上顺理成章地派仵作前来验尸。 结果,上官彧还未“假装”回来,齐王妃的尸体便被一把回给烧成了灰烬。 而纵火的元凶如今疯疯癫癫的。 无头公案。 步琰之真不知道他是该谢谢齐王,还是该安慰齐王。 盛京城内谁人不知上官彧的性子。 朝臣们都说他是皇上养的一条疯狗,只要盯上谁,谁就会被咬得体无完肤。 碍于皇上登基没多久,需要口碑。 故而上官彧这两年行事才稍稍有所收敛。 眼下这情况,怕是…… 皇上的口碑也管不住上官彧心底的怒火。 第97章 砸脚 上官彧这人吧。 薄凉又重情。 对他在意之人掏心掏肺的好,哪怕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对他不在意之人,费尽心机,只谋他自己好。 上官彧大步从门外走来,视线冷冷的扫过在场所有人,对着走向他的齐王扬手,示意其停步。 “单图国使者现在何处?” 他不满挑眉,“齐王妃的遗体还未安葬,单图国便已不认她这位公主?” 不等众人回答,他直接下令,“将单图国使者押入大牢。” “是!” 齐王看到上官彧的手下完全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转身而去,心里面有些慌。 他不确定,上官彧是不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所以才在这与他的下属演上这一出。 倒是步琰之,听到上官彧这话,忍不住的皱眉,“阿彧,单图国使者乃是来使,咱们……不好……定罪。” “有何不能定罪?” 当年若不是韵姐姐入了先帝的眼,得先帝宠爱,哪里还有什么单图国。 “单图国乃我黎国附属国,行我黎国礼法。” “单图国使者在盛京城内,入四方馆为外藩京官。” “既如此,有何不能定罪?”上官彧很是轻松的笑着,“琰之,黎国律例难道对于朝臣只是一个摆设吗?” 步琰之语塞,一时想不到任何话语可以反驳上官彧。 他算是发现了,只要上官彧想同他辩理,他就没有一次辩得过上官彧。 他在心中无奈叹息,他为什么要听了齐王的话留在这里呢! 本来只是想留下来看看热闹的,现在倒好,又被上官彧给坑了一把。 只希望言官们能放他一马,炮火全都对着上官彧去轰。 “阿彧!”齐王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上官彧要做什么,“单图国使者近日身体不适,这才……这才没有在此守灵。” “是吗?” 上官彧冷笑一声,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满是嘲讽。 大有一副“你继续编,本世子就在这看着你编”的架势。 饶是早有准备的齐王,此刻心底也直发懵,不明白上官彧到底想搞什么。 也不对! 眼下,上官彧明晃晃地在告诉所有人,他很不爽,所以准备先拿单图国使者开刀。 如此直白亮剑,与他过往行事截然不同。 这反而让齐王心底慌了起来。 他早就准备好用来说服上官彧的那些说辞,好像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单图国示弱,并不能给齐王带来更多实质的帮助,但苍蝇腿也是肉,尤其眼下身为齐王妃的单图国公主没了,作为侧妃的单图国公主脸被毁了大半,还疯了。 齐王府与单图国的联系已经薄如蝉翼,但怎么说他现在就过河拆桥,影响的只是他自己。 齐王无奈,硬着头皮为单图国使者求情,“阿彧,不看僧面,看佛面,单图国是韵儿的母国,她刚去,你便为难她母国的使者,她泉下有知,只怕会寒心。” “寒心?”上官彧视线冷冷地瞪向齐王,皮笑肉不笑,“本该为她主持公道的母国,却当了缩头乌龟。” “本该在这尽臣子本分的单图国使者,却因身体不适没有来守灵。” “这样的母国,不要也罢!” 旁人许是不清楚,可上官彧自幼与齐王妃相熟,他们两个同病相怜,都是自幼被送到大黎国的。 名义上说是陪皇子们一起读书,可谁人不觉得他们是质子呢? 在这后宫之中,除了忙于朝政、时常抽不出空的先帝偶尔会想起他们两人来,谁又真正的关心过他们? 什么母国!什么家人! 全都是狗屁! 这些虚而又虚的玩意从未庇护、照顾过他们一日,而他们却要日日被它们所累,凭什么? “世子,不可妄言!”齐王听到这话,立马沉下脸来,端起他亲王的架子,“莫要因你一人胡言乱语,搅得两国不得安宁。” 上官彧并不在意,笑得更是开怀,“多谢齐王提醒。” “本世子原只是想处置那玩忽职守的单图国使者,倒是齐王殿下的话提醒了本世子……” 上官彧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笑容,大步越过齐王,走到那已经空空如也的棺木前,鞠躬行礼。 而后转身离去。 齐王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视线落向上官彧扬起的嘴角时,心头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 “阿彧,你到底想做什么?” 齐王放低身段,收起刚才的亲王架子,又恢复之前的好言好语,“本王刚才说的话,提醒你什么了?” “既然韵姐姐已经不在,本世子为何还要顾及单图国?” 上官彧一点都没有藏着掖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齐王殿下,你我都是大黎国的朝臣,这单图国每年都不能实额进贡。” “过往都是看在韵姐姐的份上,先帝、皇上才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是故意忽略朝中那些对此举大为不满朝臣们,可如今韵姐姐亡故,这单图国也可以随她一起去了。” 齐王听后,错愕地站在原地,黑瞳慌乱,环顾四周,“阿彧,祸从口出!” “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私下讨论、讨论国事。” 上官彧此举完全超出齐王所料。 他想过上官彧会来闹,会来责问他,甚至会恼凶成怒的揍他。 但打死齐王他都没有想到,上官彧会在韵儿的灵堂前,直接说要灭了单图国。 “琰之……”他求助的望向站在一侧已经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步琰之,“你、你好好劝劝阿彧。” 步琰之这会儿倒是有些明白上官彧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齐王殿下,此事为何要劝阿彧?”步琰之挑眉,黑眸透疑,“他刚才所言,不是你心中所想?” 他一副为齐王考虑的口吻,“若齐王殿下您能亲自向皇上言明此事,皇上定会倍感欣慰!” 这么些年,单图国若非攀上了齐王这条线,单进贡不满一事便已违背当年与先帝之约定。 仅此一项,他们便有出兵的理由,更别提单图国国君这些年还蠢蠢欲动的打着周围其他小国的主意,想要扩张单图国版图。 第98章 仗责 皇宫之内。 皇上听完步传话筒琰之的话以后,嘴角都到了耳朵那,“阿彧真这么说的?” “不对!”皇上说完,立马改口,“齐王真是这般说的?” 步琰之满眸无奈,怎么皇上也开始胡闹起来。 这哪是齐王的意思?这分明是上官彧那臭小子想出来的歪主意。 “回禀皇上,齐王殿下确实是这么说的。” “齐王深明大义,朕心甚慰。” 攻打单图国绝非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的事情,但是处置个单图国使者,那真是轻而易举。 上官彧没有进宫向皇上禀告这些,是因为他去了盛京府衙,亲自去寻了马大人。 本在四方驿馆好好躺着,享受着小妾按摩的单图国使者连衣服都没穿整齐,就被安王府的侍卫给提溜到了盛京府衙,同时被带来的还有在单图国使者身侧给他按摩的小妾。 小妾从未见过如此大阵仗,吓得瑟瑟发抖,都不用马大人开口问,便全都招了。 “妾身什么都没做,妾身只是在给老爷捏脚。” 马大人同这位单图国使者郝大人打过好几次交道。 这位郝大人仗着自己是使者,盛京城内的官员奈何不了他,整日里同盛京城内那几位出了名的纨绔混在一起,没少整幺蛾子。 马大人仔细一想,猛地发现,这位郝大人过往亦与安国公有来往,两人经常一起结伴去喝花酒。 “郝大人,您这小日子过得倒是舒坦。” 被上官彧点名的郝大人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坐在马大人左侧唇红齿白的少年郎,他一时并没有认出上官彧来,求助地望向坐在高堂之上的马大人。 似是在问,你们大黎国的官员又再整什么事。 他大有一副今日之事不给他一个说法,他并不会罢休的态度在内。 马大人早就受够这些外邦使臣的闲气,完全无视着郝大人求助的眼神,直接开口问向那名已经吓得魂不舍守的妾侍,“近两日,都是你与郝大人在一处?” 小妾连连点头,“妾身是郝大人新收入房的。” 她刚被送给郝大人没两日,两人热乎劲还没过去,郝大人最近日日宿在她屋里。 难道官府连这事都管? 这小妾没什么见识,自是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就连郝大人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被押入衙门。 “马大人!”郝大人见自己那些个私事都被小妾似倒豆子一般的倒出来,心中很是不爽。 他是官身不用过,站在堂内,理了理衣襟,将那隆起的肚子挺了一挺,“本官可是单图国使者,你贸然派人前往四方驿馆将本官押来堂上就不怕引起两国纷乱吗?” “啧!”上官彧冷笑一声,“你一小小使臣是有多大脸,会引起两国纷乱?” 郝大人皱眉,不悦地瞪向上官彧,“你又是何人?” “本官刚才是在同马大人说话!” 言下之意,就是这儿根本就没有上官彧插嘴地份。 此刻,马大人终于好心开口,提点那郝大人一二。 “郝大人!”马大人站起身,对着上官彧作揖行礼,“这位乃观文殿大学士、安王世子上官彧。” 安王世子上官彧,盛京城内怕是没有人不识的。 只是很多人只听其名,不见其人。 就如同眼前这位郝大人,来盛京城也有小两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同上官彧正面打交道。 他眼神一愣,肥头大耳的胖脸上立马堆起层层笑意,“原来是大学士,失敬、失敬。” 上官彧可不吃他这一套,悠哉悠哉地走到马大人身侧,拿起他桌上的惊堂木,重重拍下,“来人,将郝大人杖责三十,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本官可是单图国使者!大学士,你、你无权处置本官!” “哦?”上官彧挑眉,满脸疑惑地望向马大人,“本官无权处置吗?” “额……”马大人摇头,立马将相关律例道出,“郝大人,您可不能胡说。” “单图国乃黎国附属国,遣派来盛京城内的使臣可都享有我黎国官员职位,每月领我黎国官员俸禄。” “你既是单图国使者,亦是我黎国官员。” 这一条律例,所有使者都很清楚。 不过他们一向不把这些放在眼内,在黎国盛京作威作福。 只要事情不闹到皇上面前,一切都好解决。 “就、就算如此,那、那本官所犯何事?” 郝大人这猪脑子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是因何被上官彧抓来此处。 本就心中不爽的上官彧,听到郝大人这话,嘴角笑意更甚,“郝大人居然不知?” 他嗤笑一声,“惟愿郝大人挨完这顿打能想明白。” 有上官彧撑腰,衙役们打起郝大人板子来,那是一点都不客气,每一下都打得郝大人嗷嗷叫。 衙役每打完一下,上官彧便问他一句,“你可知错?” 这郝大人吧,还是个硬脾气,一口咬定他自己没错,说要去皇上面前分说。 上官彧点头应下,“行,明日早朝,本官带你进宫面圣。” 说完,也不再同这郝大人废话,直接让衙役将剩下的仗责行完。 “今夜,不许任何人将他。” 他吩咐着马大人,“若是此人在你衙门里出事,明日,本官便带你一同进宫面圣。” “世子放心。” 他已经好久没见上官彧这臭小子动怒。 马大人恭敬地送上官彧离开衙门。 路过郝大人身侧时,奄奄一息的郝大人伸手拽住他的衣角,“马、马大人,你们、你们这是唱、唱的哪一出?” 马大人用力一拉,将衣角给拽回来,“郝大人,本官劝您今夜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明日才能少遭罪。” “本官、本官要见齐王。” 马大人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屁股开花的郝大人,“齐王殿下身份尊贵,岂是你这罪臣说见便见的?” “将人抬去牢房,好生看押,不允许任何人同他说话,也不允许任何人私下见他!” “说敢帮他传话,全都给本官滚出衙门!” “本官的衙门里可不养不听话的手下!” 第99章 也觉 上官彧大大咧咧的在齐王府、盛京衙门逛了一圈,完全没有隐藏踪迹。 他什么都没说,但有心人很快便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这一夜,最热闹的就属马大人的府邸。 盛京城城门口。 身穿一袭月牙白长衣的上官彧身姿挺拔地站在城门前。 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地往他所站的地方看两眼。 有些胆大的姑娘,羞红着一张脸,羞涩地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帕子擦汗。 上官彧笑着婉拒,后来被看得有些恼了,直接招手,唤来一位守城门的士兵站在他面前,这才少了些许旁人打量的眼神。 在城门快关闭时,那辆熟悉的、宽敞华丽马车终于出现在视线内。 “再等等。” 他对着守城门的士兵道,“我夫人马上便到。” “世子放心,我等定会等到世子妃进城才关城门。” 赶车的马夫似是察觉到自家主子焦急的眼神,立马扬鞭,催促已经露出疲态的马儿再努力地快跑一段。 抵达城门口后,通过守城士兵的检查,云紫芙缓步走下马车,“世子等候多时?” 从傍晚便在此等候的上官彧摇头,“没有,才来没一会。” 守城的士兵听到他这话,立马仰头,朝着云紫芙望去。 果然啊! 世子妃貌若天仙,站在风神俊茂的世子身侧,简直绝配。 他只是单纯地看着他们,心里面就觉得舒坦。 察觉到士兵的视线,云紫芙礼貌地对他颔首浅笑。 上官彧眉心微蹙,不满扫了那士兵一眼,碍于云紫芙在场,并未发作。 “为夫带你去天香楼用膳。” 坐在马车内的安王妃听到自家儿子这话,心中无比郁闷,对着自家儿子的背影翻了一个大白眼。 敢情她家儿子是睁眼瞎,看不到马车内还坐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 她重重叹息,罢了,看在儿媳妇这般懂事乖巧的份上,她就不同自家这不孝子计较。 不等云紫芙开口,坐在马车内的安王妃直接下令,“回府!” 马车夫也是很识趣地立马跳上马车,带着归心似箭的安王妃回府休息。 “婆母!”云紫芙惊呼一声。 她想着婆母久未回盛京城,可以同他们一起去天香楼。 “婆母,是不是生气了?” “她为何生气?” 他没将她打包回利州城,便已是看在她善待紫芙的份上了。 “别管她。”上官彧似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态度,“她一向如此。” 云紫芙随着上官彧一同走了好几步,才琢磨出上官彧刚才的话语中透着的点点失落。 “夫君,你刚才是不是想让开口邀请婆母一起去天香楼用膳?” “没有。” 云紫芙歪着脑袋,凑近上官彧的俊脸,仔细地瞧着,“就有,我瞧出来了。” 她倒也没有逼着上官彧承认,只是耐着性子地劝说着,“婆母性子要强,不愿低头,有时哪怕知道她自己做错了,亦是不愿低头。” 与安王妃相处久了,云紫芙越发觉得自家婆母的性子可爱。 一把年纪,却还是希望被所有人哄着。 而且,婆母心里的小九九,真的是令人一眼便能看透。 但她却乐此不疲。 想来,婆母自幼便是被家中人宠着长大,才会有如此可爱的性子。 就算这些年在安王府过得不顺心,却依旧未改本性。 谁能说这不是一件幸事呢? “但她只要知道自己错了,当时,咱们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后阿,她就会加倍地对咱们好。” 云紫芙向上官彧传授着与安王妃的相处之道,“咱们作为晚辈,自是不能处处同长辈计较,夫君,我说得对吗?” “恩。” 上官彧轻轻点头,“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听来,云紫芙只觉敷衍。 可从上官彧口中听来,云紫芙却觉得嘴中似喝了花蜜一般的甜。 她主动伸手,想要去握上官彧的手。 结果…… 扑了个空。 她错愕地看着猛地抬手,躲过她的上官彧。 傻傻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她太孟浪了吗? 这般想着,她立马低头,耳垂红得似快要滴血。 “对……” “傻姑娘!”上官彧深邃的黑眸内熠熠生辉,比天空中的闪耀的星辰还要璀璨,“这种事情得让为夫主动。” 十指相扣的瞬间,云紫芙只听到耳畔传来“轰”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炸开。 她整个人都翩翩然,像是踩着棉花一般,软软的、暖暖的。 这便是幸福的感觉吗? 自从收到齐王妃亡故的消息后,上官彧的心情一直都很糟糕,尤其是后来他又收到了齐王妃尸身被烧毁的消息。 今日回到盛京城内,上官彧一直都在隐忍着内心沸腾的怒火。 要不是碍于大黎律例,他怕是早就拔剑将齐王大卸八块。 从衙门出来以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便来到城门口等着云紫芙回来。 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要等多久。 可他就想在那等着。 在见到云紫芙的那一刹那,体内狂奔的怒火突然全都偃旗息鼓。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待在他的身侧。 “紫芙,我想为韵儿姐姐戒斋十日。” 上官彧不知道他自己还能用什么办法来表达他的哀痛。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与舒韵馨非亲非故。 可她曾是他最敬爱的姐姐。 她就这样走了,他难道什么都不做吗? “好啊!”云紫芙欣然接受,并未觉得上官彧此举有任何不妥,“我陪你。” 上官彧眼皮一颤,“你……你当真愿意?” “有何不妥?”上官彧的反应让云紫芙有些糊涂,“你不是常同我说,你我夫妻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难道世子认为紫芙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她娇唇微微嘟起,佯装动怒。 不过,上官彧此刻要是点头,那她是真的会生气。 “夫君的姐姐,便是我的姐姐,为姐姐戒斋十日,有何不妥?” 上官彧喉结上下一滚,“若是本世子执意为韵姐姐复仇,搅得盛京城内诸人不得安宁,紫芙也觉妥当?” 第100章 开搞1 没有人比云紫芙更合适回答这个问题。 她从过去回来,心中唯一执念便是复仇。 那些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是否选择原谅,唯有走到复仇的路上,才能看明白。 直到爹爹、何氏意外死亡,她都没有原谅他们。 也许是她的报复之举,才让他们横死。 但云紫芙从未后悔过。 恶人就该有恶报。 在没有想到该如何报复步琰之时,她一直逃避他,排斥他,对他所作所为都很反感。 可当命运再度将他们捆绑在一起时,她才发现,深陷过去痛苦的不止是她一人。 步琰之也是。 他明明有机会再度伤害她,将她置于无底黑渊,可他宁死都没有这么做。 在那一刻,她那颗曾经因为他而千疮百孔的心选择了释怀。 她想她做出这一选择,并不单单是因为步琰之对她释放出来的善意,还有上官彧一直以来对她的信任、支持。 上官彧问她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想听她的建议。 聪明如他,怎会没有主见? 只是这条复仇之路太孤单罢了。 云紫芙抬眸,那双澄澈无垢的星眸浮着点点笑意,她将脑袋轻轻地搁在上官彧宽厚的肩膀上,语调坚定,“不管夫君做什么决定,紫芙都支持。” “那些因为夫君此举不得安宁者,心中定是有鬼的。” “夫君放心,安王府有我呢,乱不了,我亦会照顾好婆母的。” “有劳娘子。” 他们夫妇二人第一次上天香楼用膳,吃的虽是素食,但两人心里都泛着甜、高兴得很。 第二日早朝,上官彧言出必行,领着单图国使者郝大人一同上朝。 被打了三十大板的郝大人,又被关在了牢房一夜,马大人虽然命狱卒给他伤口上药了,但眼下他也只剩半条命了。 郝大人是被侍卫抬进殿的。 他浑身血污,身上还隐隐传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离他近的几位黎国大臣忍不住的皱眉,脚下意识的往一侧挪了些许。 “皇上、皇上救命!” 郝大人艰难地往前爬着。 经历过生不如死的一夜,郝大人俨然在心中恨上了上官彧。 只可惜,直到这一刻,他都未曾想明白上官彧为何要整他。 “大学士要杀微臣。” 朝上百官在听到“大学士”这三个字的时候,后背皆下意识地挺了挺。 皇上继位以后,就提拔上官彧为“观文殿大学士”,这大学士之位一般只有曾任宰相者才能委任,以示尊崇。 上官彧才刚及弱冠,便被皇上提拔为大学士,此举深意不言而喻。 最重要的是,上官彧平日行事,完全不摆官威,大家都习惯称呼他为安王世子,好像这般称呼他,就像是在他头上套了一个紧箍咒,让他行事有所收敛,毕竟他是一个亲王世子,行事过于招摇,不利王府。 上官彧呢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凡他顶着官衔行事,必定血溅十里,查的都是震惊全城的大案、要案。 故而此刻,那本抱着隔岸观火、看戏心态的朝臣们,也都一个个屏气凝神、竖起耳朵仔细听,就怕稍有不慎,自己就被卷入其中。 郝大人哪里知道“大学士”这三个字的威力,不遗余力地再告状,哭喊的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脸上眼泪鼻涕都混在了一起。 齐王听完郝大人的话后,心里面暗骂了一句“蠢材”,盘算着该如何将郝大人给捞出来。 皇上听半天,不耐烦打断,“郝大人,直至此刻,你都未曾明白你错在何处?” 郝大人愣愣抬头,不明所以。 这句话,大学士问过他,马大人问过他,为何今日皇上还来问他? 他不过是如常在家中小憩,何错之有? 他素来在盛京城内肆意惯了,丝毫没有自省,在这大殿之上,依然仗着自己使臣身份,丝毫未将黎国的皇上放在眼内。 “陛下,微臣乃单图国使臣,就算犯事,也该有我单图国国君下旨惩处。” “更何况,微臣只是在家中小憩何错之有?” 大黎国的言官们见郝大人这态度,一个个摩拳擦掌,按捺不住地纷纷开口。 “郝大人,大学士仗责你三十,以儆效尤,你非但不静思己过,还反口污蔑。” “郝大人,贵国公主忽然亡故,你不为其守灵,不思悲痛,反而与妾侍在家中如常嬉闹,此乃不敬之罪!” “郝大人,单图国乃我黎国附属,贵国国君亦向我黎国陛下称臣,可你刚才言辞之间对陛下毫无敬畏之意,甚至有挑拨两国关系之嫌疑,此乃大不敬之罪!” …… 言官们你一言我一语,有条不紊地一一上前奏告。 趴在地上的郝大人,现在是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后背冷汗涔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齐王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为郝大人开罪,“皇上,王妃亡故后,郝大人第一时间前来奠念,亦为王妃守灵两夜。” “昨日清晨刚刚回府……”齐王很是无奈,“郝大人私德有亏,闹再大,也只是他德行有亏,与朝政无关,与国事无关!” 他横眉扫过刚才开口奏告的几位言官,“几位大人,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此事若传出去,只怕天下诸国皆会认为我黎国无容人之雅量。” “这……”皇上面带犹豫,“齐王说的有道理。” 皇上余光瞟向上官彧,见其嘴角闪过一抹欠揍的讽刺笑意,心中暗暗松口气,看来阿彧这臭小子还有后招。 就在这时,站在一干朝臣最末尾的盛京府尹马大人,出列。 “回禀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众朝臣的视线落向马大人处,心中都默契的闪过一个念头:他怎么上朝来了? 盛京府尹,同其他府尹相比,那是京官。 但同其他京官相比,就是一个小小的府尹。 按品阶,马大人是需要上朝的,但他管理着黎国最繁华、人口最密集的皇城,平日里庶务太多,忙得两脚都要起飞,哪里有时间日日上朝听诸位朝臣打口水仗。 第101章 开搞2 在这偌大的盛京城内,随便一块砖头落下都可能砸中一个皇亲国戚。 故而,马大人除非必要,绝不上朝。 他一般都是遇到棘手的、实在解决不了的事情才上朝。 所以朝臣们也都习以为常,但凡上朝遇到马大人,定是朝中官员亦或是哪位皇亲国戚又犯事落到马大人手里。 咦? 他们面面相觑,从身侧官员同样疑惑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款震惊。 之前没有细想,他们皆未发现。 眼下,安王世子、盛京府尹同时出现在朝堂上,朝臣们惊愕地发现,这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人,行事风格竟出奇的相似。 要不是他们两人今日同时在朝堂之上向单图国使者发难,他们还未发现。 难道马大人是上官大学士的人? 如果是这样? 那马大人不就是皇上的人? 那…… 马大人有什么直接朝皇上打小报告就行,何必每每跑到朝堂之上控诉? 细思极恐。 朝臣们忍不住、下意识的都往坐在龙椅之上的皇上那看去。 难道之前都是他们错看皇上了? 不可能吧…… 皇上被诸位朝臣看得莫名其妙。 好在此刻,马大人已经将折子递了上来。 皇上粗粗扫了一眼,上面全都记录着郝大人这些年在盛京城内所犯下的各种事情,事无巨细。 “齐王,你看看。” 皇上命人将折子递给齐王。 “郝大人,马大人所奏之事,你认还是不认?” 趴在地上的郝大人气得直咳嗽,恨不得指着马大人的鼻子骂一句,“过河拆桥的奸佞小人。” 刚才马大人向皇上禀奏的那些事情,很多事情马大人都还有印象。 至于他为什么有印象,那是因为这些事情都是他破财才消的灾。 可现在马大人直接将他们都捅到了皇上面前,可他偏偏什么也不能提。 “微臣……冤枉。” 皇上可懒得同郝大人浪费口舌,“此案交由大理寺彻查。” “一旦查实,严惩不贷。” “同时,朕会亲自修书一封,将郝大人在盛京城内所犯之事一一向单图国君道明。” 郝大人欲哭无泪,他这才反应过来,不管是黎国皇帝,还是安王世子,他们都想他死。 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给他留活路。 被侍卫抬下去的那一刻,郝大人疯了一般地从担架上跳下来,使出吃奶的劲头,跑到齐王面前,紧紧地抱住他的腿,“齐王救我!” “齐王救我!” 齐王被蠢钝如猪的郝大人气疯了! 抬腿直接一脚踹向郝大人胸口,黑瞳阴鸷满溢,“什么玩意!” 齐王深呼吸,想要控制住自己翻腾的胃液,“皇上,臣弟……” “呕!” 想要告假先走一步的话还没说出口,酸涩的黄液已经从他胃里翻出。 他没有控制住,一口吐在了朝堂上。 本还在你一句、我一句数落郝大人的朝臣顿时闭口。 他们嘴巴微张,表情错愕的看向在齐王。 这可是黎国成立至今,第一个在朝廷上吐的王爷。 也是第一个在朝廷上吐的臣子。 此乃大不敬。 礼部的官员率先反应过来,想要抓住这次把柄顺利地将齐王也“拿下”。 只是不等礼部的官员开口,皇上便率先开口,“齐王身子不适,快些回府歇着。” 齐王未曾推辞,沉着一张脸,大步离去。 他今日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一直被他掩藏的恶疾也公然地暴露在朝臣以及皇上面前。 只希望他们没有人会发现这一点。 内侍们火速地前来清理,皇上见众朝臣无事要揍,便大手一挥,提前宣布下朝。 下朝后,上官彧并无立马离宫,而是扯着步琰之一同往御书房而去。 “皇上,微臣有重要发现。” “什么发现?” “臣已有证据,证明齐王便是云国公、李公公背后之人。” 站在一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想插手齐王府之事的步琰之,猛地抬眼,“你如何发现的?” 据他所知,昨日从衙门出来后,上官彧这厮便去城门口接紫芙去了。 “齐王有病。” “阿?”皇上有些根本上上官彧跳跃的思路,“太医未曾上报。” 每个王爷府里都有配备的府医,这些府医其实都是隶属太医院的,每月要将各位王爷、王妃的身体情况上报给太医留档。 皇上偶尔想起时也会翻看一二。 他并没有从太医那看到齐王生病的消息。 朝廷之上,所有人都以为齐王是厌恶单图国使者的触碰才没忍住呕吐的。 但…… 若非自身难以控制,何人敢在大殿之上、皇上面前如此失仪? “臣从李公公府上救下过一女子,她是世子妃的庶妹。” “她同臣说过,在李公公府上时,曾被蒙上眼送去伺候过一个贵人,那贵人身上带着一股子独有的浓郁香味。” “且她在伺候那贵人前,并侍女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洗了三遍。” “三遍?”皇上错愕,“这么夸张?” 秀女被送入他龙榻上,也不过是沐浴更衣。 这所谓的贵人,居然让人将姑娘仔仔细细洗三遍。 “但这能说明什么?” 皇上不解。 “说明此人接受不了任何污秽。” 明明重欲,却又喜洁。 经上官彧这么一提醒,步琰之、皇上眼中纷纷透出一丝了然来。 今日朝廷之上,换做是他们任何人,应该都不可能发生呕吐的情况。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似是从齐王十五岁那年起,他便爱上白衣。” 从那以后,他好像就没见过齐王穿过别的颜色的衣物。 这般说着皇上的视线落到了上官彧处,“阿彧似是也酷爱白衣。” 上官彧额头青筋微微凸起,“从明日起,微臣会多穿其他颜色的衣物。” 他确实也喜洁净,但不似齐王,被人一碰就心生恶心,想吐。 “单图国一事,你们两人主意拿定了?” 先帝在位时,便有意撤除附属国,想让他们直接改国为州,若是谁人不服,打服便是。 只可惜,先帝还未行动,便病逝了。 皇上继位后,朝政未稳,故而也未曾在朝臣面前提及此事。 但上官彧、步琰之心里面都清楚,这是早晚的事情。 挑起此次事端的上官彧,此刻倒是一副懒懒不愿做主的样子,“微臣一切都听皇上的。” “此事若是真成了,辛苦的还是琰之。” 第102章 消息 云紫芙今日并未进宫,而是陪着安王妃在王府围炉煮茶。 这一趟出行,走的路不多,但遇到的事情却太多。 不过眼下最令云紫芙瞠目结舌的是站在她们面前汇报今日早朝情况的婢女。 “很诧异?” “恩!”云紫芙重重点头。 在她印象里,安王妃根本不是一个关心朝事之人,可早朝才刚刚结束没多久,其便能在府中知晓今日早朝所发生之事。 此举完全颠覆她的认知。 安王妃莞尔一笑,“据本宫所知,每个王府在后宫都有‘舌’,这些‘舌’除了递话,其他什么活都不做。” “虽说本宫不受安王所喜,但本宫却也是先帝亲自为他聘回来的正妃,故而,安王府的‘舌’在本宫的控制之中。” “安王为何自己不控制这些‘舌’?” 云紫芙道出心中疑惑。 安王不喜安王妃,连带着也不喜欢世子,既如此,他自己控制“舌”不是更好? 何必让安王妃控制? “后宫的那些‘舌’所探消息有限,大部分探回来的消息都是后宫诸妃的明争暗斗,故而一般都是有王妃掌控‘舌’。” 安王妃自嘲的笑着,“他们可都是出身皇室、士族、战功赫赫的贵公子,哪里瞧得上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她本来对这些也不感兴趣,也是这一次在别院住着无聊时想起来的。 既然自家臭小子已经迎娶紫芙过门,那安王府诸多内务,也该慢慢交到紫芙手中。 “今日也是凑巧,才听得这些。”安王妃小心翼翼地问着,“怎么样?听完以后,有何想法?” “有没有觉得那臭小子心思深沉,不好应付?” 这时候的云紫芙完全没有多想,傻憨憨地回答着安王妃的问题。 “世子才思敏捷、行事自有一套他自己的章法,儿媳平日处事若有世子一般周到,那便好了。” 安王妃一时语塞,眼皮微微颤着,一副“不知道该拿眼前的云紫芙如何办好”的表情。 她重重叹息一声,在心中感慨:紫芙中毒太深! 不说别的事,就单说齐王府这事,明明挑事情的是他,可这臭小子偏偏靠着一张嘴硬掰成了齐王。 明明是他带着单图国使者去早朝的,可到最后,与单图国是战是和的决定,他又抛给了步琰之。 好事他全干了,坏事全让旁人来。 这臭小子虽未在安王那老东西膝下长大,但是内里完全遗传了那老东西的老谋深算。 紫芙就像是一朵纯白的栀子花,哪里斗得过这臭小子。 “你放心,在你们孩子落地前,母妃绝对不会离开你,让你独自一人面对那臭小子的。” 恩? 云紫芙星眸透疑,不是再聊世子行事,怎么婆母突然又跳到了孩子? 她完全跟不上婆母的想法。 最重要的是她与世子成婚至今还未行鱼水之欢,哪里来的孩子? “婆母,儿媳年纪尚小,尚未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对于此事,云紫芙早已经想好,“而且,儿媳自幼学医,对女术略有心得,其实女子生育不宜过早。” “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固然重要,但女子的身体也是头等重要的。” “紫芙同世子已经商量过了,晚些要孩子。” 她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安王妃的心坎里,戳中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好,此事都听紫芙的。”安王妃未有一丝犹豫,笑容明媚,“你放心,她人若是以此事责难你,就往本宫头上推。” 她很是豪迈地拍着胸脯保证着,“天塌下都有本宫顶着。” 许久没有感受到长辈关怀的云紫芙,热泪盈眶。 自从她娘亲过世后,她一夜长大,一个人扛起了自己院子里的所有事情,很多时候,大部分的事情都需要她亲力亲为。 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 从未有人要她坚强,她除了坚强的努力长大,并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办法。 但她真的好累好累。 “婆母,我可以抱抱你吗?” “什么?” 还未等安王妃有所反应,云紫芙便扑到她的怀中,张开双臂,脑袋靠在安王妃的怀里,“就抱一会。” 云紫芙此举彻底萌化了安王妃的心。 “放心,有我在,无人敢欺负你,就连阿彧也不行。” 下朝回来的上官彧,从婢女那知晓紫芙来寻云安王妃围炉煮茶。 他担心安王妃那张没把门的嘴,咋咋呼呼地同紫芙胡言乱语,这才大步寻来,想唤云紫芙回修竹苑去。 站在门口,从门缝里看到云紫芙与母妃相拥在一起的画面,一瞬之间,他如墨般深邃的眼瞳内透着点点的羡慕。 记忆里他与安王妃相拥的时刻屈指可数。 他记得自打他十三岁后,便在没有拥抱过安王妃。 他的性子要是由紫芙一半的娇软,是不是此刻扑在母妃怀中的人就是他? 悄悄而来的他,悄悄而去,不愿打扰她们婆媳二人这一刻的温情。 云紫芙回到修竹苑时,看到屋内坐着的熟悉声音,赶忙转过身,用帕子擦拭着眼角,她不想被上官彧发现她哭过。 “夫君,母妃将安王妃的‘舌’交由我管理了。” 府内有专门的人管理宫中“舌”这条线,根本无需她操心。 她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心里面七上八下,没个底,忍不住地向上官彧求助,“夫君,母妃说你最是擅长调教暗部,身边有许多能人异士,您能不能帮我想想,如何才能将这‘舌’发挥最大功效?” “他们给的东西,不要也罢。” “为什么?” 上官彧完全瞧不上安王府的“舌”。 这些勋爵安排“舌”进入皇宫都不知道是哪一年的老黄历了。 自从皇上继位以后,他们便将宫中各方势力都梳理了一遍,现在留在宫中的“舌”都是在皇上的人监控之下。 今日之所以安王府的“舌”能传回来这些,是因为他与皇上想让这“舌”知道这些。 母妃是个迟钝的,没想到自家小娇妻也有些迟钝。 “远的不提,就说最近,旁人不知,难道紫芙也不知道?” 紫芙被上官彧给问懵了,“我该知道什么?” 第103章 心结 对上自家小娇妻满是迷茫的眼瞳,上官彧很是无奈地笑了。 “娘子难道忘了,前段时日,你替皇后诊断出她有孕……” “哦!”云紫芙默默点头,原来是这事。 可替皇后诊断出有孕与安王府的“舌”又有什么关系? “傻丫头!” 上官彧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食指轻轻地点了下她的鼻头。 “你当宫里那些宦官、嬷嬷都是吃素的?” “哪朝皇帝会容许后宫之内存在各王府的‘舌’?” 若是这些“舌”真能起什么决定性作用,各位王爷早就掌控在自己手里,怎么可能交由后院主母打理。 “你若真想了解‘舌’的作用,为夫倒是可以将手中几个负责此任务的暗卫交由你管理。” 上官彧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满都是得意之色,“至于安王妃给你那些,放那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便行。” 安王妃手中的那些“舌”不过就是皇上用来传话的工具,没什么大用处。 “不了!”云紫芙连连摇头,她连安王妃给她的那些都还没搞明白,哪还有精力再来管理上官彧手中的,“我一介妇孺,要么多‘舌’做甚?” 话音刚落,云紫芙的表情骤变,她紧张地抓着上官彧的手,“上官彧,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何事?” 都不用听云紫芙说什么,上官彧便知道此事在云紫芙心里一定尤为重要。 不然她怎么会紧张的直呼他的名字? “我爹在盛京城内替那幕后之人网罗样貌出众的姑娘,李公公接手这些姑娘后,将她们有的送往了江南,有的留在了盛京城内……” 而根据上官彧之前用她说的,这些姑娘不管是送去江南还是留在盛京城内,皆被调教一番后送入了各大花楼亦或是朝臣们的府邸。 “那幕后之人是不是控制着这些姑娘当他的‘舌’?” “聪明!”上官彧早在恒安堂内搜出那些女子时,便隐隐猜到一些。 后来云倩将李公公那私留的一份册子交给他时,他便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才开始认真对待起云国公、李公公的案子。 消息网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那幕后之人处心积虑了那么久所谋之事绝非是小事。 而如今,将齐王代入为这幕后之人,很多事情便就解释得通。 知晓当年事情的人都知道齐王错失皇位乃是他自作自受。 如今看来,齐王从未放弃。 “别担心。”上官彧柔声安抚,“皇上已有对策,不会有事的。” 云紫芙惊魂未定,她不知道该如何向上官彧解释此刻内心的波澜起伏。 重活一世,在她的心里其实盘横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结。 有的结她已经亲手解开,有的结正在被慢慢腐蚀。 其中有一个结便是同此事有关。 在她心中,一直觉得上官彧是个危险分子,因为上一世便是他挑起战祸,累得步琰之战亡,她被迫送往敌营和亲。 哪怕这一世上官彧没有做这些事情,她心中亦是十分喜欢眼前温柔体贴、英勇果敢的上官彧,但内心深处总是会隐隐透着不安,觉得终有一日上官彧会成为叛臣。 她先是黎国的子民,而后才是上官彧的妻子。 心中有个天平一直在摇晃,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而在今日,这道令她内心无比纠葛的心结终于可以解开。 如果他是那幕后之人,他何必帮助她对付云国公府,又何必帮她去李公公府上救出云倩? 她现在还未找出上官彧上一世叛国的缘由,但她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是战祸的根源。 见云紫芙面色越来越凝重,上官彧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什么这般入神?” 竟将他都给忽视? “不管在想什么,都通通地从脑子里抛掉。” 说完,他五指轻轻地扣住云紫芙的脑袋晃了晃,似是想将她脑中所想之事给晃出去。 云紫芙被他晃得云里雾里,猛地抬眼,那张宛如老天爷雕刻般完美的俊脸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本能地想要往后退,但后脑勺被他修长的五指给扣住,一分也挪不了。 “想往哪里跑?” “世子……” 云紫芙的话还没说完,娇唇便被上官彧薄唇轻轻覆盖,“我说过再唤错,错一次、亲一次。” 他真、真罚? 她还以为他说笑的。 “紫芙。”上官彧的嗓音里透着些许喑哑,“别再这么看着我。” “不然,为夫怕是要破戒了。” 他与紫芙说定了要一起为韵姐姐戒斋十日。 戒斋时不得贪欲。 这才过了一日,他便忍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看怀中那娇艳欲滴的俏人儿,“为夫去浴间清理一番。” 还似踩着云朵在天上飘飘然的云紫芙猛地被推开,小腿下意识地一软,幸好她立马扶住了身侧的桌子,不然怕是要摔倒在地上。 她缓了缓心神。 心中暗暗念着清心咒。 怎么办,她好像是被狐狸精蛊惑的书生,心中的欲望被勾起,越发的无法自控。 此刻她竟想伸手去抓住他的手,想让他再多抱她一会。 天啊! 她怎么能有如此荒诞的想法。 微凉的手背贴向她微微发烫的脸颊,好一会,心底翻腾的莫名冲动才渐渐散去。 耳房浴间内迟迟未传来水声。 云紫芙忍不住地走进,竖耳仔细听,并未听见水声。 她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明亮的天空,午时还未过,若不通知侍婢烧水送来,此刻浴间内定是无热水的。 那上官彧如何沐浴? 洗冷水澡吗? 现已秋末,就算他身子骨再好,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他进去好一会,都未吱声,是怕被她笑话吗? 云紫芙想了又想,开口贴心询问,“夫君,需要我唤人来给你送热水吗?” 她并未听到任何声响。 上官彧亦未有任何回应。 此时此刻,上官彧正在与右手进行最关键博弈,哪里敢吱声回应。 云紫芙美眸闪过一丝担忧,难道上官彧在浴间出事了? 她抬手,焦急地叩击着浴间木门,“夫君,我进来了?” 第104章 赔偿 上官彧一惊,哪里还顾得了其他,左右环顾一圈,长腿一跨,无比迅猛地翻入浴桶之内。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轻声呵斥,“谁,谁在那?” “夫君?” “紫芙……”上官彧轻咳一声,“我刚才竟坐在浴桶里睡着了。” 云紫芙不疑有他,只当这些日子上官彧一路奔波太累了。 “我这就去唤人送热水进来。”她柔声叮嘱,“夫君先用冷水洗洗脸,莫要再睡了。” “小心吹风着凉。” “好。” 对上云紫芙那双澄澈无垢的美眸,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官彧突然就心虚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他用布巾盖着的大腿处。 什么叫欲盖弥彰,他此刻算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见他坐在浴桶内一动不动,云紫芙心头浮点疑惑,但并未多想,只是伸手。 她的视线落向那放入她手掌心中骨节分明的大手,心弦一颤,抬手,覆上他的额头,“夫君,你身体可有何不适处?” “头疼吗?” 除了两腿之间久久不曾褪去的欲望外,上官彧身上无任何不适。 但……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轻轻点头,“今早起床时额头便有些隐隐刺痛。” 热水在这时候送进来。 云紫芙认真吩咐着,“水温不宜过高。” “夫君,你快些洗。” “恩。” 望着她缓缓离去的婀娜背影,上官彧在心里暗暗道: 紫芙,再有下一次,定不会让你全身而退。 齐王府内。 齐王泡在他特意命人挖建的浴池。 这浴池四四方方,由汉白暖玉铺设而成,可同时容纳七八个人一同共浴。 不过除了齐王外,还从未有旁人在里面洗过澡,就连齐王妃都不曾有机会使用过这浴池。 四名已经沐浴焚香后的美貌婢女跪在他的四周,为他沐浴。 皇上沐浴时都没有齐王讲究和会享受。 浴池间外,齐王心腹面带焦色,他已在这等候多时,只等将最新查到的消息告知齐王。 可迟迟不得入内面见齐王。 这要是再晚,只怕他难逃责罚。 “宁公公。”心腹对着守在门口的齐王贴身内侍作揖行礼,“属下真的有要事禀告齐王殿下,这要是再晚……怕是属下性命难保。” “何事?” 心腹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开口,“殿下命属下去大理寺打点郝大人之事……” “属下去大理寺寻了一圈,并未寻到郝大人。” 他知道此事严重,还特意去寻了关系不错的衙差打听,“属下打听到,郝大人并未被关押在大理寺。” “你在门外候着。” 宁公公听后立马去了浴间,跪在齐王身侧,压低嗓音小声禀告。 本在闭目养神的齐王骤然睁眼,“让他进来。” 终于见到齐王,那人暗暗松口气,将刚才同宁公公说的话又同齐王复述了一遍。 “你确定?” 早朝时,皇上明明说将郝大人送入大理寺接受调查。 难道大理寺还未同盛京衙门交接? “此事你继续盯着,明日此时若还无消息再来报。” “是!” 宁公公并未随那人一起退下,依旧跪在齐王身侧,“殿下,怕是安王世子、皇上心里并未相信王妃尸体被焚乃意外。” “侧妃那……需要……” 他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 王妃过世后,不少世家给他递了帖子,他们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齐王妃之位。 当然侧妃之位亦是有不少人盯着。 “此事再缓缓。” 齐王有点摸不准皇上的态度。 今日早朝时,上官彧步步紧逼,但皇上态度柔和。 好几次都想给他面子,不再追究郝大人的事情。 奈何……证据确凿。 皇上想放他一马都放不了。 如果只是单单针对郝大人想换一个单图国使者,那这事一点都不复杂。 就怕上官彧的目的不单单是郝大人。 此刻的齐王并未多想太多。 “对了!”刚闭上眼继续养神的齐王猛地又睁开眼,问着欲起身退下的宁公公,“有齐德昌的下落吗?” “还没有。” 齐德昌曾是齐王府管事,一直帮着齐王处理各种大小事宜。 他太了解齐王府各路人马的行事风格,也很清楚齐王在外的各项势力。 想要躲开他们,实在是太容易。 “不能让其他人先找到他,明白吗?” “奴才明白。” 所有人都以为已经逃离盛京城的齐德昌,此刻,正在恒安堂内做着小工。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逃离盛京,离得越远越好,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他很清楚,一旦在外被齐王府的人找到,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留在盛京城内,他才有更多的选择。 而他的第一选择便是安王世子。 齐王妃舍命给了他一夜逃亡时间。 她死前遗言他已经替她办完了。 安王世子果然没有辜负齐王妃的信任,回盛京城第一日,便将单图国使者给抓了起来。 他相信安王世子定有后招。 他寻不到门路去见安王世子,听闻这间恒安堂已由安王世子妃接手,她时常来恒安堂观察店铺改装进度。 这便是他的机会。 谁能想到他会在恒安堂守株待兔呢。 舒韵馨的尸体虽已被烧为灰烬,但她的葬礼,齐王依旧大肆操办。 他似是想通过这场葬礼表达他对舒韵馨的爱。 少年时惊鸿一瞥,久久不能忘怀。 哪怕千帆过尽,他后来有过很多很多的女人,但舒韵馨在他心里始终是最特别的那个存在。 他只想和她生孩子。 只想让他和她的孩子当他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可她为什么到死都不愿意为他生孩子呢? “齐王殿下,节哀。” 齐王抬眸,望向上官彧,颔首,视线却落向了站在上官彧身侧的云紫芙处。 他颓废的眼神瞬间亮了。 自从上次驿馆一别,云紫芙的倩影就一直盘横在他的心尖。 就如同当年见过韵儿后一样,久久难以忘怀。 云国公的大女儿、三女儿、五女儿都已是他的胯下之臣,唯独眼前的二女儿他还没尝过味道。 上官彧让他失去韵儿,那其是不是该赔给他一个王妃? 第105章 好奇 齐王的视线强势而又轻慢。 这样的视线云紫芙接触过太多。 她强忍着心中不适,面色未显、亦步亦趋地跟着上官彧。 “怎么了?” 云紫芙摇头,并未将心里的不痛快告诉他,“没什么。” 她知道上官彧心中很在意齐王妃,她不想在齐王妃的葬礼上横生事端,“就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还能忍受吗?” 死者再重要都不如活着的人,“若真不喜欢,你便先回马车上等我。” “不用。”云紫芙莞尔一笑,故作轻松,“我跟在世子身边便好。” 再还未嫁人前,云紫芙出门时亦或是去何氏家宴时,经常会遇到突然冒到她面前的登徒子,应付他们,她自有一套。 而还有很多心怀龌龊之人就像现在的齐王一样,阴恻恻的躲在暗处,用那双令人作呕的视线盯着她,似是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对付这样的人,便是不能让自己落单,给他有乘之机。 齐王妃的葬礼是由礼部一手操办的,他们根据齐王的要求,全都是按照王妃葬礼中的最高规格。 前两日被抓的单图国使者郝大人如今还在牢房中关着,这一厢皇上却默认齐王大肆操办齐王妃葬礼之举。 众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看不清皇上待齐王、待单图国的态度。 只怕现场思绪不受影响的只有上官彧、步琰之。 就连齐王此刻都摸不准皇上到底是什么态度。 齐王妃的葬礼灵欣郡主也来参加了。 她看到云紫芙,立马热情似火的凑过来,“紫芙,好久不见。” “你怎么都不来找本郡主玩了?” “前些日子,妾身本是随世子要回利州的,只是齐王妃突然离世,我们这才半路折回。” “哦。”灵欣本就是随口一问,她交出你微微嘟起,“上次从你们府回府后,我便被嫂嫂禁足了。” 灵欣不满的瞪了一眼站在云紫芙身侧的上官彧,“是不是你同嫂嫂告状了?” “灵欣郡主,你想太多,本世子可没空多管闲事。” “啧!”灵欣勾住云紫芙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侧,“紫芙,你不知道吧,打小上官彧便是韵姐姐的跟屁虫。” “韵姐姐去哪他就去哪。” “我们一直都以为……”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云紫芙好奇抬眸,看向灵欣猛地紧抿的娇唇,“你们是不是一直都以为世子会同韵姐姐成婚?” “你都知道啊!”灵欣并无恶意,只是想在云紫芙面前给上官彧上点眼药,但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这话有些可笑。 就想当初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步琰之喜欢的人是她,这些年他一直未曾娶亲都是在等她。 可结果呢? “啧,看来外面传得都是真的。” “外面又传什么了?” “外面现在都在传,安王世子宠妻如命,世子妃回城那日,世子就似望妻石一般,守在城门口,一守便是两个时辰。” 云紫芙侧眸,望向上官彧处,“他居然等了那么久?” “怎么?你不知道?还是外面是瞎传的?” 这下灵犀开始来劲,忍不住地追问着,“果然,外面传的那些话不能尽信。” 对于这一点,云紫芙还是挺认可的。 她默默点头。 “你点什么头呀!” 灵欣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催着,“你倒是快说说,你回城那日,上官彧真在城门口等了你两个时辰?” “我不知道。”云紫芙摇头,心里面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我回城时,世子确实在城门口等着,可据他当时所说,他也是刚到。” “哇哦。”灵欣忍不住的偷偷打量起一侧同步琰之在说话的上官彧,“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上官彧。” “什么意思?” 云紫芙其实对上官彧的过往很感兴趣,可偏偏身边却没有相熟的人同她聊聊这些。 安王府的仆从都是上官彧精挑细选过的,根本不可能在云紫芙面前乱嚼舌根。 云紫芙身为世子妃,也不可能向她们打听自己夫婿的事情。 她其实曾经旁敲侧击地想从邬琴、邬德口中打探一二,了解一下上官彧的喜好。 只可惜他们二人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只是不断地和她说,“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世子便可,世子一定会很高兴。” 她要是直接去问上官彧,那……还有什么意思? 如何准备惊喜? 如何突显她对他的在意? 灵欣见她这副模样,重重叹息一声,“就你这性子,到底是如何能够在上官彧那头笑狼狸身边活到现在的?” “笑狼狸?” 云紫芙这下更是懵了,“这是什么词?” 她之前从未听说过。 “笑面虎、恶狼、狐狸的结合体!” “这是在说世子吗?” 灵欣说上官彧是笑面虎、狐狸,她还能勉强能够接受。 毕竟有时候她也觉得上官彧那笑容背后定是隐藏着些什么。 可谁人不是带着面具在生活。 尤其是在这风云诡谲的盛京城内,学会保护自己何其重要。 上官彧自幼离开安王、安王妃身边,与先帝众子生活在一起,不学会些自保之术,那他该如何活下来? 云紫芙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为何说世子是恶狼?” 可这“恶狼”二字,她怎么想怎么都和上官彧扯不上边。 “啧啧!”灵欣忍不住的咋舌。 这云紫芙同上官彧成婚都已快半年,她怎么到现在都没有看清上官彧的真面目呢? “你都不打听打听上官彧的为人便嫁了?” 云紫芙尴尬的笑着。 她的婚事何尝是她能做主的? 就算是她重生回落水以前,她的婚事亦无法由自己做主。 她顶多能避过落水,避过嫁给救她之人。 “我们府什么情况,你不都清楚嘛。” 云紫芙知道灵欣并无恶意,她亦没什么不能同灵欣说的,“何氏把控着后院,我身边除了丁香伺候再无他人。” “我们两人平日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哪里知道外面在讨论什么。” 她讨好地晃着灵欣的胳膊,“我的好灵欣,你快同我说说,外人都是怎么说世子的?” 第106章 起哄 灵欣刚张开嘴,又把嘴巴给闭上。 清官难断家务事。 紫芙如今都已经嫁给上官彧。 上官彧瞧着对紫芙也挺好。 她这时候要是把外面传的上官彧所以暴戾恣睢之事告知紫芙,不是在破坏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吗? “他能有什么事?” 灵欣耸肩,仰头,无声大笑,“紫芙,我诓你的。” “哦。”云紫芙并未开口点穿灵欣。 这一刻,让她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像是每一次她想在上官彧面前瞒些什么的时候,便似眼前的灵欣一般。 怪不得他总觉得那时候他的表情似是在强忍着什么。 现在她全都明白了。 原来他那时是在强忍着笑意。 “你就这反应?”灵欣摇头,“这样不行的!” “那该怎么样?” 云紫芙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对什么都充满着好奇。 齐王妃的突然离世,让云紫芙对人生有了新的想法。 上一世她匆匆而过,至死好像都没有为真正为自己做过一件事。 她虽生在盛京城,长在黎国最繁华的都城之中,却从未好好地欣赏过城中的一草一木,亦未曾好好地逛过城中的一街一店。 重活一世,她更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你应该……”灵欣凑到云紫芙的耳边,准备同她说一些嫂嫂平日里经常同她说的御夫之术。 “在聊什么?” 结果,灵欣的话头的没开,上官彧便回来打断。 他刚才虽然走开了一会,但却一直暗暗地盯着这里。 刚才灵欣准备说他的事情之时,他还有些犹豫,心中忍不住在想,如果云紫芙知道他的本性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乖乖地待在他的身侧,任由他摆弄。 心中一边在期待着灵欣说下去,一边又忍不住的冒出想要打断的心。 结果…… 灵欣并没有开口说。 他暗暗松口气。 经此一遭,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会担心。 担心她会离他而去。 何时云紫芙对他有这样的影响了? 上官彧最是不喜的便是被他人操控他的人生。 只可惜这一次,他一筹莫展,还未想好应对之策。 他伸手,揽住云紫芙的肩膀,将他带回自己的身侧,“灵欣,看来禁足半月依然没有让你学乖。” 听到“禁足”二字,灵欣彻底炸毛,“上官彧,本郡主猜得果然没错,就是你去嫂嫂面前告我黑状!” 她撸起袖子就想上前莽,“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本郡主的厉害!” “灵欣!”不等灵欣挥拳,她的小粉拳在半空中就被步琰之截下,“今日是齐王妃入殓之日,你怎可在此胡闹。” “本郡主……” 灵欣愤愤地收起手,“看在韵姐姐的面上,本郡主今日暂且饶过你!” “你若敢在韵姐姐的葬礼上胡闹,本世子第一个饶不了你!”上官彧视线落向步琰之处,火上浇油,“这么些年,也就只有你能克得住这小霸王。” “你真不娶她?” 上官彧俨然已经受够了他们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云紫芙。 他知道步琰之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但是他心里面依然很不爽。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大度,他与琰之是好兄弟。 他猜到步琰之亦是重生回来,所以才会受上一世事情的影响,对紫芙念念不忘。 他要是步琰之,经历过上一世的种种,这一世定也不可能轻易将紫芙放下。 想到这,上官彧忍不住的替他自己捏把汗。 幸好他提前动手,拦截了步琰之与紫芙相遇,不然…… 还有他什么事情? 不过知道归知道。 只要步琰之一日不成婚,他一日便放心不下。 他挑眉,看向灵欣,“她这性子,放眼整个盛京城,除了你,谁敢娶?” “你不克着她,就不怕她把旁人的家都掀了?” “上官彧!”灵欣郡主急得直跺脚,“本郡主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管?” “你何时变得如此啰嗦?” “你若不一直缠着紫芙胡说八道,本世子亦不会对你的婚事感兴趣。” “好了!”云紫芙轻轻地拽了拽上官彧的衣袖,对着他微微摇头,“都少说两句。” 她大步跨向灵欣身侧,“夫君平日里不是一直同妾身说,灵欣郡主就似你的亲妹妹,谁人想要娶她过门,得先过你这关。” “怎么?眼下又迫不及待地想她嫁人?” “灵欣,别听他们这些臭男人的。”云紫芙勾住灵欣的手臂,“你想嫁谁便嫁谁,到时候那人若是敢欺负你,你便来安王府寻夫君,让他为你出头。” “若是连他都搞不定,咱们就一同进宫寻皇后、寻皇上,就算是把那人家闹翻天又如何?” 云紫芙发自内心的喜欢灵欣的性子。 她要是有灵欣一半的直爽与泼辣,当年是不是就不会似个笼中鸟一般任由步琰之将她关在后院之中? “旁人不清楚灵欣的性子,你们难道还不清楚?” 云紫芙无奈的摇头,“走,咱们不理他们这些口是心非的臭男人,去那边水榭休息会。” “恩。”灵欣点头,心中很是感激紫芙开口帮她说话,让她能够有个台阶下。 确定身后的上官彧、步琰之听不到她们两人说话的声音,灵欣左右环顾,确定四下无人,这才缓缓开口,“紫芙,你说的话,我都有听进去。” 她暗暗叹息一声。 打从她知晓男女之事,开始懵懵懂懂期待嫁人之后的生活后,她脑中关于未来的夫君人选便只有步琰之一人。 之前皇上赐婚,步琰之无声拒婚,此事对她打击很大。 当时亦是紫芙开口,帮她寻了一个台阶下,没有将事情闹僵。 这些日子她仔细的想了又想,“你说,两情相悦才是最好的结果,可我……” “可我这些日子想了又想,如果步琰之愿意娶我过门,哪怕心中没有似我喜欢他那般的喜欢我,我亦无所谓。” “因为除了他,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嫁给旁人。” “要不,你试着开诚布公地同步琰之谈谈?” 毕竟步琰之心中一直喜欢的人都是灵欣。 第107章 嘴硬 之前云紫芙一直不确定步琰之拒婚的原因。 直到那一日,她与步琰之被关在一处,看到他中毒后的种种行为后,她才知道,步琰之同她一般重生了。 他对上一世的自己心怀歉意,所以想要弥补,所以才会用他自以为是的方式一直命令着她,插手她的生活。 可正因他这种种行为,才让云紫芙更加的确定,他们两个人不适合。 他们两人之间从无爱情。 有的只是埋怨、歉意与互不了解。 但步琰之与灵欣之间却不同。 他们从年少时便相互喜欢着彼此,上一世不能成婚,有她与步琰之发生的意外所产生的影响,也有朝政军务的影响。 但这一次,这些影响都已经没有了。 相信经过上一次,步琰之心里也应该很清楚,他对她的好,与爱情无关,只有歉意。 “你也觉得我该找他好好谈谈?” “恩。”云紫芙重重点头,“相爱的两人,最怕的就是互相猜忌,哪怕最后不能走到一起,但将彼此心结道明白,心底也不会有太多的遗憾。” “没错。” 灵欣重重叹息一声,“也是韵姐姐突然离世,才让我想鼓起勇气,再去寻步琰之谈一次。” “韵姐姐?”云紫芙错愕,“此话从何说起?” “你不知道韵姐姐同齐王的事情吗?” 云紫芙呆呆摇头,她该知道吗? 为什么在灵欣的认知里,她该知道那么多事情? 她赶忙摇头,“我连世子的事情都不清楚,又怎么会清楚韵姐姐同齐王的事?” “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灵欣素来爱打听八卦,听各位嫂嫂、姐姐聊各府后院的奇葩趣事,但此刻却不想多言太多,“我与韵姐姐、上官彧也算是同命相连。” “不过我回盛京城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已经来了有两三年,他们私下的关系比与我亲密多了。” “韵姐姐点头答应嫁给齐王时,所有人都在祝贺韵姐姐,唯有上官彧一人阻止,他同韵姐姐说,不想嫁就不嫁,哪怕一辈子都不嫁人,他都养着她。” 说到这,灵欣的嘴巴微微嘟起,“到我这,他就催着步琰之娶我。” 灵欣越说越来气,“他怎么就不能同我也说一句,哪怕一辈子不嫁人,他都养着我。” 灵欣心里其实知道,上官彧就是嘴欠,但出发点是好的。 自从步琰之在皇上面前以沉默拒绝了他们的婚事后,他们两人的事情谁也不敢再提。 但上官彧却敢提,而且还是当着步琰之的面提的。 其实灵欣心里挺高兴的,最起码,她能看到步琰之的反应。 哪怕步琰之这才依然是沉默,但她却敏锐的捕捉到他沉默时视线所看的地方。 灵欣紧紧的握住云紫芙的手,“紫芙,上官彧那人太欠揍了,除了你以外,怕是没有旁的姑娘能受得了他的笑狼狸的脾气,所以,你一定要和他白头偕老。” “灵欣,你不生世子气了?” “恩。”灵欣重重点头,“本郡主人美心善,才不同他这头笑狼狸一般见识。” 云紫芙本还想开口劝说几句,但灵欣这脾气来去匆匆的速度,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上许多。 她勾住灵欣的手臂,笑颜如花,“灵欣,哪怕一辈子不嫁人也没关系,我养你。” “真的?不是诓我?若是到时候上官彧不允,你是养我,还是不养我?” “我的恒安堂马上就要开业了,到时候我一定努力赚银子,我用自己的银子养你,世子就管不着了!” “有志气!”灵欣对着云紫芙竖起大拇指,“谁在那!” 就在这时,灵欣敏锐地发现水榭窗户那有一道黑影闪过。 她立马飞奔上前,“站住!” 灵欣翻窗出去,便看不到那人影,想寻个方向与云紫芙分头去追,还没开口,转念一想,刚才她与紫芙聊的都是体己的话,倒是没什么不能让旁人听去的,只是传开了有些丢份罢了。 但上官彧、步琰之最近似是在查什么重要的案子,连紫芙上一次都被牵连在内,差点出大事。 “可看清是何人?” 云紫芙从水榭大门小跑过来,见灵欣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赶忙伸手去扶,“受伤了?” “我没事!”灵欣摇头,“没看清脸,只看到衣服,是个女子。”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似是个妇人,穿着打扮不似仆从。” 抬手一指,“她往那个方向跑了。” 云紫芙顺着灵欣所指放向看去,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你可知前面是齐王府何处?” 这是她第一次来齐王府,对此地一无所知。 “好像是府中女眷所住的院子。”灵欣倒是来过齐王府好几次,可每次来,不是去齐王妃舒韵馨所在的院子,便是在花园、花厅、暖阁,她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 “罢了,不重要。” 灵欣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就算她听到咱们的谈话也无所谓。” 云紫芙仔细的想了想,确实,她和灵欣谈的那些并没有什么不能让人听的,皆是小女儿的心事罢了。 “你不在意便好。” “我有什么好在意。” 灵欣眼底嗓音,眼中闪过一丝雀跃,“这人要是将咱们的谈话传出去,闹得沸沸扬扬,按照琰之的性子,怕是不想娶我,也会娶我。” “阿?”这下轮云紫芙傻眼了,“哪怕是这样,你也想嫁步琰之?” 灵欣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尴尬的挠着后脑勺,“就是……突然一下子,就想改变心意了。” “紫芙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 “我明白。”云紫芙想起齐王妃亡故之事给她带来的感悟,便一下子明白灵欣所言。 “看来,韵姐姐的事情给你带来了颇多的感触。” “没错!” “那咱们回去寻世子他们。” 经过刚才的事,云紫芙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她们。 她不想再横生事端,还是回到上官彧身边最安全。 她与灵欣才离开水榭没几步,就看到一黑影猛地从阴暗处窜出来。 第108章 依附 灵欣下意识的张开双臂,护着云紫芙往后退。 云紫芙的反应平时就慢一些,此刻被那黑影吓了一大跳,想要张手护着灵欣时,她已经被灵欣护在了身后。 云紫芙抬眸,内心满是感动。 人会说谎,也会做一些欺瞒、麻痹对方的事情。 但在遇到危险时,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却无法作假。 那是人最本能的反应。 想到这,云紫芙星眸透过一丝懊恼,她也想当那个保护别人,给别人带来温暖的人! 她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回府以后,一定要想办法提高自己的反应能力。 “你是谁?”灵欣沉着脸,不满的问着,“一直跟着我们想做什么!” “好痛……我的脸好痛……” 灵欣紧紧盯着那捂着自己半张脸、突然冒出来的少妇,不敢松懈半分。 站起她身后的云紫芙听到那妇人开口说话,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那妇人始终低着头、捂着自己的脸喊疼,一时半会她也看不到其容貌。 “你到底是谁?”她忍不住开口,“你把头抬起来!” 眼看那妇人转身要走,灵欣、云紫芙互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追上去。 结果,那妇人没走两步猛地跳转回头,露出她被烧毁的半张脸。 “阿!” 云紫芙、灵欣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云紫芙没有想起舒慧的名字,但是她对舒慧冒充齐王妃一事印象深刻,“你是韵姐姐的庶妹,齐王侧妃,对吗?” 她右脸颊上的烧伤从眼底一直蔓延到下巴,整个脸颊又红又肿,伤口似是未被妥善清理,仔细看,就会发现,有些伤口已经有化脓的迹象,正在流着浓水。 云紫芙见她又想用手捂住伤口,赶忙开口阻拦,“伤口不能捂着。” “更不能用手捂着。” 看着疯疯癫癫的舒慧,在听到云紫芙这话时,举在半空的手明显迟疑了,她在转圈跳着,就像是跳大神的巫婆一样,嘴里一直喊着,“姐姐,我好疼,我的脸好疼!” “她是不是想我们跟她一起去什么地方?”云紫芙皱眉抬眸,问着比她高半个头的灵欣。 灵欣点头,刚才她翻窗出来的时候,就察觉到那身影有意引她走。 眼下看来,这人不是想引她走,而是想引她与紫芙一起走。 “太危险了,咱们别跟着去。”上一次要不是她遇到的是重生回来,对她饱含愧疚的步琰之,后果不堪设想。 云紫芙摇头,似是在对灵欣说,又似是在对舒慧说,“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 她环顾四周,除了她们三人,并无其他人。 “再不说,一会人都来了。” 舒慧几次去而复返,心中已然知晓云紫芙她们并不信她,不会跟着她走。 她从齐王妃口中得知,安王世子妃精通医术,这才想引着紫芙去府医所在的药室,为她的伤口配药。 眼下齐王并未对她动杀心,只是因为齐王妃刚刚亡故,盛京城内的所有人都在盯着他。 她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有事,只怕齐王跳进护城河都洗不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齐王不想她现在死,却又将齐王妃之死都怪责在她的身上,日日折磨她。 府医明明有治疗烫伤的奇药,可齐王只在她被他故意烧伤后的第一日给她用过这个草药膏。 而后她脸上所用的奇药越来越少,她日日被疼痛所困扰,日日难以安眠,生不如死。 那一日围观齐王妃与齐德昌欢好的侍卫都被齐王处死了,没有一个例外。 除了她,只有连夜逃跑的齐德昌还活着,她不敢不疯。 齐王根本不在意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因为她是一个注定要死的疯女人。 一个疯子的话谁会信呢? 又有谁会救一个被齐王厌弃的疯子? 舒慧视线扫过站在不远处满眼防备瞪着她的云紫芙与灵欣,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只有她那个傻姐姐,会在意一个疯子说的话,抽丝剥茧,最后知晓其女儿亡故的真相,将笼罩在齐王府后院的乌云给捅破。 “齐德昌。”舒慧猛地跃到云紫芙的面前,压低嗓音、快速的将齐德昌的名字告诉云紫芙,“一定要找到他!” 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舒慧说完,抬眸看了一眼湛蓝湛蓝的天空,眼角一滴悔恨的泪滑过。 “她……”云紫芙望着舒慧疯疯癫癫、喊着唱着离去的背影,心中苦涩,“她好像是在向我求救,想让我帮帮她。” “有吗?”灵欣并没有感受到这些,“你阿,就是心软。” 灵欣牵着云紫芙的手往上官彧他们所在处走,“少管闲事,安全保命。” “这是我爹每次见我都会说的八个字,送你了!” 云紫芙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舒慧离去的方向,心中还是有些在意。 她们两人离开水榭没多久,便有一道黑影自水榭旁的阴影中现身。 这是齐王今日特意安排的暗卫。 为得就是盯紧今日前来参加齐王妃葬礼的诸人,谨防有意外发生。 舒慧从头到尾都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且全程与安王世子妃也并无单独交流的机会,只是似平时一样,捂着脸到处喊疼。 一时之间,暗卫也无法确认舒慧这情况到底算不算是特殊。 直到那抹黑影再度消失,躲在回廊角落里偷偷盯着此地的舒慧才暗暗松口气。 府内有暗卫盯人这事,也是齐王妃在世时暗暗告诉她的。 她们两姐妹虽然从未同过心,但是在这偌大的黎国,唯有她们姐妹二人是真正有血缘之亲的亲人。 所以…… 关键时刻,知道关键信息时,两人会默契的分享彼此收到的消息。 就如同之前,舒慧明明是帮着齐王一同坑害后院妾侍们的帮凶,可是在后院出现新生命时,她还是会忍不住的将消息分享给齐王妃。 她没有能力阻止齐王,亦没有胆量同齐王公然叫板,甚至还被迫成为帮凶。 但在她心里,从未认同过齐王所做之事。 她别无选择,在这陌生的国家,除了依附她的夫君齐王,她还能依附谁? 第109章 回头 “怎么了?” 上官彧远远便发现云紫芙、灵欣两人步履仓促,时不时回眸,似是怕被什么人追上。 他立刻迎了上去,“有人在追你们?” “有个疯女人!” 回来的路上,云紫芙、灵欣商量了一下,都觉得不应该隐瞒刚才的事情,反而要闹得人尽皆知。 不管那女人是真疯还是假疯,她们唯有表现出一副十成十相信其是疯子的模样。 故而灵欣才会再见到上官彧后,扬声告状,“齐王到底在搞什么!” “韵姐姐的葬礼上,为何会有一个疯女人出现?” 上官彧眸光一暗,转头望向云紫芙,“没事吧?有受伤吗?” 云紫芙摇摇头。 按照黎国皇室习俗,他们并不需要为齐王妃送葬。 齐王乃先帝之子,他同他正妃的遗体是要送入皇陵,陪伴先祖的。 所以今日只是按照黎国习俗,为她举办葬礼。 她的遗体会被送入皇陵外的皇庄暂时保管,待齐王亡故后,由礼部与钦天监一同择吉时送入皇陵。 “夫君,妾身有些头疼,可以先行回府休息吗?” “阿?”灵欣关心上前,“紫芙,你哪里不舒服?刚才怎么没同我说?” 云紫芙对着她快速地眨眼两下,“本宫无碍,郡主莫要担心。” “咱们一同回府。” 韵姐姐的遗体已经化为一抔黄土,他想查看,也查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他们就这样走了?” 灵欣不满皱眉,“我还有话没同紫芙说完。” “琰之,你有没有觉得阿彧自从成婚以后,变得格外的霸道,都不允许咱们同他媳妇多聊会。” 步琰之无奈摇头,好在灵欣刚才没说什么,不然只怕往后上官彧都不想让她再同紫芙打交道。 想起上一次灵欣说要带紫芙去参加惠阳公主的花灯节。 他重重叹息一声,“你少闯祸,便不会被阿彧当成贼一样防着。” “你……”灵欣停顿了一下,“也觉得我是闯祸精?” 步琰之的心被灵欣突然黯淡的眸光给刺了一下,“没有。” 他想似过往那般,说两句话哄她高兴。 可对上她泛红的眼眶、倔强的神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真的很失败。 伤害了紫芙,亦伤害了灵欣。 “对不起。” 灵欣转过身,不愿再让他看到她脸上此刻的表情。 “你总是同我说对不起。” “可你明明心里很清楚,我要的从不是对不起。” 说了那么多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他明明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明明只要他点头,他们就能回到过往。 可他一直在同她说着对不起。 是想安抚她,还是想安抚他自己? 步琰之双手暗暗握成拳,又暗暗松开。 他心里很清楚,他此刻任何的柔情,对于灵欣而言都是毒药。 他们做不成夫妻,但灵欣在他心中依旧是那很重要的人。 他不想她为他伤情,亦不想她再等他。 “若我说,我不在意你心里有了旁人,你会娶我吗?” 步琰之本以为灵欣会似过往一般,使着性子跑开,可这一次她却没有,而是站在原地,背对着他,问了一句她永远都不该亦不会问的问题。 “灵欣,你在胡说什么?” “是我胡说吗?” 灵欣眼底的泪珠已经被她用丝帕抹去,她倔强地瞪着眼前的步琰之。 “旁人许是不清楚,但……我瞧着最清楚。” 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眼神不再专注于她,而是渐渐地移到了另一个姑娘的身上。 他极力克制与隐藏,不想让旁人发现。 就似她每每偷瞧时他一样。 “你是何时喜欢紫……”芙。 灵欣的话还未说完,手腕便被步琰之紧紧地拽住,“你做什么,你弄痛我了!” “你刚被疯妇吓到,我送你回府。” 说完,不容灵欣拒绝,轻轻地拽了她手腕一下,示意她跟着他走。 步琰之环顾四周,确定周围并未其他闲杂人等,这才稍稍放下,压低嗓音,小声警告着,“灵欣,此处是齐王府,你莫要再胡言乱语。” 灵欣也知她一时心急口快,在外说了不该说的话。 隔墙有耳,这四个字,是自她们懂事起,家中长辈便时常教导的事情。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步琰之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只是…… 他一时之间慌了神。 就连灵欣都能瞧出他的心思来,那其他人呢? 阿彧呢? 不对。 阿彧好像早就瞧出来了。 灵欣抬眸,明亮的眸子内闪过些许错愕。 也许旁人并不能从步琰之一丝未变的脸上看出端倪来。 但灵犀却能察觉到此刻他平静的表情下流淌的慌乱。 上一次察觉到他慌乱,还是先帝为皇上与皇后赐婚时。 所有人都觉得镇北侯府是祖上冒青烟了,以赫赫战功被先帝封为外姓王。 家中嫡女嫁给先帝不受宠的皇子,而后,这位皇子竟然成了新帝,而镇北侯府嫡女顺理成章的成为皇后。 让本就显贵的镇北侯府更添尊贵。 灵欣却知道,当初先帝赐婚事,步琰之有多么的不乐意。 “琰之哥哥,你放心,旁人瞧不出来的。” 往日那些羞于说出口的爱意,恰好能借此机会说出来,“只有我日日盯着你,眼里心里,全都是你,才会发现。” “对不起。” 步琰之步履一滞,一时之间除了“对不起”这三字,他实在是寻不到其它合适的词。 “你不用同我说对不起,真的不用。” 灵欣垂眸,踩着他走过的地方,一步一步地跟着。 “她长得好看,性子也好,就像是太后宫中养的小雪球,软萌软萌的,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想要对她好。” 她自己不就是被紫芙所吸引。 “我能明白的。” 一定是她不够好,才会让他的心被旁人所占领。 是她恃宠而骄,觉得没有人可以从她身边抢走他。 是她太骄傲,一直理所当然享受着他对她的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对旁人好。 可她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她会改。 那他可不可以回头,再多瞧她一眼? 第110章 想想 步琰之亲自将灵欣送回府。 到府门前,他的视线扫过她微微红肿的眼眸,心中愧疚更甚。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灵欣说清楚。 他喜欢灵欣,自从他知晓男女之情后,他钟意的人只有灵欣一人。 人群之中,只需一眼,他便能将她认出来。 他舍不得她哭,舍不得她受任何委屈。 可现在,让她哭得人是他,让她受委屈的亦是他。 “咱们聊聊?” 本已经转身回府的灵欣错愕回头,她以为,步琰之只会同她说对不起呢。 “好!” 她将人带回府中花厅。 侍婢们在送完茶点后,很有眼力劲的退下。 灵欣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刚才回来这一路,在马车内仔细回想着她在齐王府内所作所为,只觉得她一定又没带脑子出门。 这事要是被爹娘、哥哥、嫂子们知道,一定又会将她骂个狗血淋头,然后再次禁她足。 步琰之的视线则是一直盯着茶盏中他自己的倒影。 他很想看清自己,可他现在怎么看都看不清。 “灵欣,我并不是不喜欢你了。” “我说这话并不是安慰你。” 他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用力,有时候坦白也需要勇气。 眼前的姑娘是他喜欢了两辈子的姑娘,最起码,在上官彧大婚当日之前,他还是一直坚定的认为,他这辈子只会娶她为妻。 “我亦不想瞒你。” 对待喜欢的人,步琰之一向坦诚。 就如同上一辈子,他决定迎娶云紫芙时,他亦是去寻灵欣,将所有的事情都同她说个明白。 这一次,他也该同她说个明白。 “但……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让你觉得匪夷所思,但我希望你听完后,莫要再同任何人提起,包括紫芙、阿彧,以及你的家人们。” 灵欣后背下意识的一停,满眸错愕的看向步琰之。 到底是何等重要的事情,竟让琰之铺垫了这么多话? 她脑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美眸慌乱,忍不住开口,“难道那日你与紫芙一同失踪,你们……” “没有!” “我与紫芙之间清清白白,她已经明确地拒绝过我。” “什么?”灵欣这下彻底的不淡定了,“你竟然同紫芙表白过?还被她拒绝了。” 她这下彻底的怒了,“她既然知道你喜欢她,为何当日在宫中,还要开口宽慰我?让我拒绝你我的婚事?” “不对啊!”她发泄完心中怒火,更觉不对劲,“她今日知晓我依旧想嫁你时,还劝我开诚布公地同你谈一谈。” “她骗我!” 灵欣恼羞成怒。 她一片赤诚待云紫芙,可云紫芙却将她当成傻子一般的玩弄在鼓掌之间。 “你要去哪?” 步琰之伸手拽住低头猛往外冲的灵欣,“冷静一点,紫芙不是那样的人。” “你还在为她说话!” “我看她就是狐狸精转世,将你与阿彧都迷得团团转!” “不对!”灵欣越想越来气,“她会不会是邻国派来的细作,专门来离间你与阿彧的?” “你先冷静。” 步琰之不想将云紫芙牵扯进他与灵欣的事情中来。 可好像…… 不提云紫芙,他与灵欣的事情也说不明白。 “不管如何,你先听我把事情说完,好吗?” 此刻步琰之的心也很乱。 尤其是他在听完灵欣的话后。 在他不知道时候,云紫芙居然做了这些事情?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我什么都不想听!” “一切都要从阿彧大婚那夜说起……”步琰之加快语速,将这些日子时刻影响着他的梦境和盘托出,又将这些日子他与云紫芙的互动都一一道于灵欣听。 听完步琰之所言,灵欣呆坐在椅子上许久。 她猛地就明白了步琰之为何铺垫那么多。 要不是眼前的人是步琰之,她都怀疑他是个骗子。 她倏地站起身,走到步琰之面前,伸手,用力地扯了下他的脸皮,“疼吗?” “疼!” “那这不是梦!” “所以,你是想同我说,因为你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紫芙因你而亡,你对她心有愧疚,所以想要弥补,一直在干涉她的生活,而后渐渐被眼前的紫芙所吸引?” “恩。” 步琰之点头,端起桌上茶盏,将茶盏中的温茶一饮而尽。 灵欣很多时候都挺冲动,做事从不三思,但此刻,却一语中的,一点即通。 “我得缓缓!” 灵欣扶着扶手缓缓坐下,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心中震撼久久未曾散去。 但压在她心中的委屈与不甘,倒是没有了。 “说实话,听完你所言,我觉得你要是不对紫芙好,你就是个畜生。”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灵欣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你在梦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梦里面的步琰之待她有多好,待紫芙就有多残忍。 她光听步琰之阐述梦中所发生之事,都忍不住的心疼紫芙,那就更别说步琰之自从阿彧大婚之日便时常梦到这些事。 “可梦里发生的事情都是假的呀。” “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步琰之不知道该怎么向灵欣形容这种感觉。 他的身体里就像是住着另外一个他。 那个他平日里都不会来打乱他的生活。 可一见到云紫芙,身体里的另一个他就会冒出来,做一些他自己都无法想明白的事情。 就似那日,他与紫芙共处一室,他身中春毒后的一言一行,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不像他自己。 “所以灵欣,我不能娶你。” 步琰之面色沉重,“最起码,在我没有搞明白自己对云紫芙的感情前,我不能娶你。” 同样的错误,他不可能再犯第二次。 他不可能再因为责任亦或是其他任何因素迎娶一个他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爱着的姑娘过门。 就算灵欣愿意,他亦不愿意。 “这对你不公平。” “我……”灵欣挠着后脑勺,面色尴尬,“你知道,我脑子笨,一时半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有一件事,灵欣是可以确定的,哪怕是这样,只要步琰之点头,她还是会嫁他的。 因为除了嫁他,她没想过要嫁给第二个男人。 “反正现在我知道你不愿意娶我的原因后心里舒服多了。” 灵欣努力的扯出一抹浅笑来,“待我再想想,咱们一起想想。” 第111章 道别1 步琰之与灵欣开诚布公谈后,灵欣的心结便散了。 步琰之的话荒诞无稽,闻所未闻。 但灵欣却百分百的相信。 以步琰之的性子,根本没必要扯这么一个令人一听就觉得匪夷所思的谎言来向她解释。 他明明可以不解释的。 步琰之宁折不弯,很少向身边人解释什么。 这一次,他算是特意为她破例了。 仅这一份心便已让灵欣开怀。 灵欣不知道的是,步琰之告诉她的只是部分真相,这部分真相不单单是为了安抚灵欣。 这部分真相是为了能够勾画出一个完美的谎言,以此来安抚他自己这颗已经完全无法控制的心。 他一度以为,他会对云紫芙产生好奇、想要照顾她,一切皆因那荒诞的梦。 他亦是这么告诉灵欣的。 谎话说一遍也许是谎话,但是如果连他自己都信了呢? 如果他从一开始便是这么对外说的,对所有人说的,那这还算是假话吗? 翌日,早朝过后。 步琰之特意拦住上官彧,作揖行礼。 “你要做什么?” 上官彧侧身一步,避开了步琰之的行礼。 他们两人若要真论起官阶来,步琰之的官位比他高,他可受不得步琰之的行礼。 “确实有事相求。” “与紫芙有关?” 除了紫芙,上官彧想不到还有什么事值得步琰之如此郑重其事的来寻他。 “是。”步琰之一派坦诚,“我想同紫芙单独谈谈。” “不在安王府,而是在云国公府。” “若我不答应呢?” 上官彧脸上笑意未减,似只是随口一问。 “你会答应的。” “我不会。” 昨日与灵欣谈完以后,步琰之才发现,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云紫芙居然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不是想要怪责云紫芙插手他与灵欣之间的事情。 只是灵欣转述的云紫芙的话让他不得不在意。 想起阿彧成婚后,言行举止奇怪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云紫芙难道不奇怪? 想起阿彧那夜,云紫芙初见他时的那个复杂眼神,他们明明素昧平生,为何她看向他的眼神里会带着怨与恨? 之后每一次的见面,她对他的言行都算不上恭敬,每每说话时,都透着薄凉与淡漠,似是想将他驱逐出境。 她一直都在排斥他、不想见他甚至有些厌恶他。 仅仅因为他在她新婚之夜,说她配不上阿彧,让她重新考虑一个去处,她对他会是这样的态度吗? 她对他的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仔细想来,好像就是那一次他们两人被单独关在一起一天一夜后,她用她的血为他解毒以后。 好似从那一天开始,她看他的眼神里不再有恨。 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但步琰之并无十足把握。 所以,他想同云紫芙单独谈一谈。 “阿彧,你会答应的。”步琰之眼神笃定,“我中毒昏迷不醒时,意识却异常清醒。” “你在我耳边说,待我醒来后,会告诉我一个秘密。” “可时至今日你都未曾兑现诺言。” 上官彧似是被步琰之说服,无奈耸肩,“好吧。” “你得答应我,不得再说令紫芙不高兴的话。” “这……”步琰之迟疑了下,并未开口诓骗上官彧,“恐难保证。” 上官彧后退一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步琰之,脚尖一转,潇洒转身。 步琰之不依不饶的跟着上官彧一同回府。 两人在安王府前再度相遇,“琰之,我已经拒绝你。” “不管你拒绝与否,我都会见云紫芙这一面,知会你,想你应允,只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不想你我兄弟二人之间有何误会。” 步琰之坦坦荡荡,并未对上官彧有任何隐瞒。 黎国最大的变数从来都不是人人敬畏的上官彧,而是隐匿在黑暗之中想要谋害皇上的刽子手。 只要皇上在,上官彧就绝对不会反。 步琰之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皇上在一天,他与上官彧便是知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任何事情都无法分化他们。 他更加不允许云紫芙成为他们兄弟情谊的变数。 “你若想旁听,我亦无所谓。” 他既然可以期满过灵欣、便一定能期满过阿彧。 他并不想对云紫芙做什么,他只想同过去道别,想将心底这份对云紫芙复杂的、难以说出口的爱意深埋。 他对着上官彧抱拳行礼,“请阿彧成全。” “我同意又有何用?你想邀得人又不是我。” 说完上官彧大步往修竹苑走去。 云紫芙听到侍婢来报,放下手中的狼毫,起身相迎,在看到上官彧身后的步琰之时,神色如常,并无有任何特殊的表现。 上官彧径自来到桌前,拿起云紫芙刚写的纸条看得入迷。 云紫芙眉头微蹙,视线不明所以在上官彧、步琰之之间流转,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世子是同小步将军发生争执了吗?” 上官彧对着云紫芙微微摇头,而后又专心地去看云紫芙刚默写出来的药方。 “世子妃,琰之有一事相求。” 步琰之如同在宫中对上官彧作揖行礼般,向云紫芙行礼。 云紫芙未来得及躲避,眉心微蹙,膝盖微微弯曲,对步琰之回以万福礼。 “小步将军有事但说无妨。” “本将军想邀请世子妃前往云国公府一叙。” 这下云紫芙彻底懵了。 她一直以为她与步琰之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路。 步琰之也已经许久未曾在对她与世子的生活指手画脚。 怎么好好地突然要寻她去云国公府? 云紫芙的视线落向坐在桌前似是在认真看她所写内容的上官彧,“夫君,你意如何?” “不用管我。”上官彧连头都未抬,“本世子说过,紫芙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顾忌太多,万事有本世子担着。” 一直以来,上官彧确实言出必行,从未阻挠过她想做的任何事情。 但…… 云紫芙心底忍不住的就生出些许黯然来。 她不阻止她与步琰之私下单独会面,是出于信任,还是出于不在乎呢? 第112章 道别2 云国公府内 步琰之、云紫芙走在最前侧。 上官彧远远的跟着,这距离纵使他耳力惊人,也听不到他们两人的谈话,但他们两人却从未离开他的视线。 但有他在日后旁人也无法以今日之事做文章。 步琰之原本计划便是如此。 只是在云紫芙点头答应后,上官彧再也按捺不住的自己蹦跶提议。 他们夫妻二人感情日益亲密。 想起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步琰之五味杂陈。 “第一次见你,便是在云国公的寿宴之上。” 步琰之自顾自地开始说起来。 云紫芙的曾爷爷对镇北侯有知遇之恩。 最初的时候,步琰之的爷爷只是一个逃窜至盛京城的流民,一无所有。 那时候的云国公府还未曾败落,老云国公又是个乐善好施的,因缘际会,为一无所有的步琰之的爷爷写了一封举荐信,举荐其去军中当兵。 所以哪怕云国公府已经落败,但云国公的寿宴,出于先祖们的交情,步琰之还是代表镇北侯府参加了。 席间,云紫芙领着几位庶妹前来向云国公道贺。 正常贵胄家中的女郎,是绝对不会来到男宾席给寿星翁祝寿的。 云国公此举,无非就是想借此机会,向众人展示他样貌出众的女儿们。 席间诸位男宾对她们的调笑,步琰之一字不落的都听进耳朵里,心里面只觉得可惜。 “所以,上巳节游湖,你落水,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跳下湖救你。” 说这话时,步琰之停下步子,视线定定的落在云紫芙那巴掌大的俏脸上,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 果然,他捕捉到了他想要的讯息。 在听到他这句话,云紫芙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奇怪,不是疑惑,而是震惊。 他勾唇无声浅笑,“在我跃入湖时,并未想要娶你为正妃,想着大不了纳你进门便是。” “救完你后盛京城内突然流言四起,说我不日将于灵欣完婚,待完婚后,镇北侯府将手握大黎国一半兵力。 这样的谣言皇上是不信的,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与灵欣的婚事本就艰难,这次流言过后,更是难上加难。 恰好这时云国公亲自登门来寻他讨要一个说法。 与其说云国公是来讨要一个说法,不如说是来卖女儿的,话里话外就是要银子。 银子给足了,娶不娶他女儿为妻他根本就不在意。 “在我心中,你我婚事不过就是一桩交易,我甚至怀疑那些流言是云国公抑或是你为了顺利让你嫁入镇北侯府所为。” 云紫芙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她轻咳一声,试图寻回她嗓子的控制权。 但她几度想要开口发声,都觉得自己声音抖得慌。 “你在害怕什么?” 步琰之用他那双如鹰般锐利的黑瞳紧紧的盯着云紫芙,“你我好歹夫妻一场,为何相见却不能相认呢?” “小步将军!” 云紫芙咽了咽口水,抬眸,瞪大眼睛、故作镇定,“你在说什么?本宫一个字都听不懂。” “真的听不懂吗?” 步琰之抬起右手,食指指着云紫芙那双根本无法掩饰自己内心情绪的星眸,“可你的眼睛在告诉我,你听得懂!” “云紫芙,你好狠的心。” 想起那一夜他跪在她的面前,一遍又一遍诉说衷肠的画面,步琰之垂在两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你难道是铁石心肠吗?”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依旧执意要交给阿彧!” “你明明知道我为何拒婚,却还在皇上、皇后面前假惺惺的相劝灵欣!” “你看我跪地苦苦挣扎,以命护你时,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曾经视你为草芥的夫君,如今匍匐在你的身前,你心里是不是特别的痛快?” 云紫芙错愕抬眸。 久久不曾开口。 步琰之似是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你可以什么都不解释,我亦可以什么都不追究,但你需回答我三个问题。” 就在这时,上官彧的身影猛地就跃入了她的眼帘。 他还是守着约定,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似是闲着无聊,正在围着院子转圈圈。 云紫芙抬眸时,恰好与他望向此处的眼神对上,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上官彧朝她笑着挥挥手。 他总是能在不经意间驱赶走她满心的阴霾。 “希望步世子说到做到。”云紫芙的话,无疑承认了步琰之的怀疑,“你问吧。” “为何这一次选择了阿彧,而不是我?” 与步琰之激动的神情相比,云紫芙的表情平静了许多,“并不是我选择了夫君。” “我醒来时,已是大婚当日,我甚至一度以为我嫁得人依然是你,直到看到夫君时才发现,我的夫君换人了。” “为何不惜失血救我?” 云紫芙莞尔一笑,大有一副一笑泯恩仇的架势。 这个问题步琰之问得真的很秒啊。 看似是一个问题,但是要回答清楚,牵扯甚多。 步琰之不愧是步琰之。 “你愿已命护我今生安然无虞,我心中动容。” 云紫芙将心中所想一字不落的如实告知,“我不想自己被仇恨所蒙蔽。” “过往种种,如烟消散,我不愿再与你有任何瓜葛,所以,放血救你,以抵你以命相护之恩。” “从此两不相欠。” “好一句两不相欠。” 步琰之眼透自嘲。 果然与他所想一样,她恨他。 最后一个问题了。 步琰之其实特别想问云紫芙,为何明明对他心有怨恨,上一世却要在黎国三军面前抱着他的尸身自焚而亡。 可是,心里面还有另一个问题想问。 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早知这样,他刚才就该说四个问题。 看云紫芙这模样,应该也不会介意多回答一个。 罢了,说是三个便是三个。 他岂能同一介妇孺耍赖。 “最后一个问题,若是上官彧叛国,你欲如何?” 云紫芙眼神一愣。 这最后一个问题居然与他们两人之事无关。 步琰之不愧是黎国战神,哪怕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依然不忘自己将军本分。 第113章 道别3 “小步将军,你与世子从小相识,一同长大,亲如兄弟,你们视彼此为知己。” 云紫芙的思绪已经平静,不再被步琰之牵着鼻子走。 过往种种,在她放血给步琰之解毒的时候,便已经彻底结束。 他们之前从未有过感情,现在又何必谈情? 就事论事便是。 “若他叛国,你意欲如何?” 对于朝中诸事,云紫芙并不了解,直至此刻,她都未曾想明白,一心为国为民的上官彧为何会叛国。 “我不会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听到步琰之这话,云紫芙立马对他行礼,“那一切便都有劳将军。” “你!” 步琰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被云紫芙给绕进去,“我问的是你。” 从未想到她如此聪慧,竟然会用他的话来堵他的嘴。 “将军既然能阻止此事,为何又要来问我这种根本不可能出现的问题呢?” 她又不欠他,凭什么对他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我已经回答完了。” “将军,妾身微不足道,与你而言无足轻重,就此别过,再见陌路。” 云紫芙见他不再开口,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步琰之两手背在身后,左手紧紧地抓着右手手腕,望着她一步一步坚定离去的身影。 他的自尊与骄傲不允许他开口唤她留下。 “琰之同你聊什么?怎么瞧着气汹汹的?” “没什么。”云紫芙不想扯谎欺骗上官彧,“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垂眸不敢多看上官彧一眼,就怕他会看穿她眼中的慌乱,追问下去。 好在上官彧如她期待一般,并未继续追问。 一个月后。 云紫芙如常地陪着安王妃用早膳。 席间一切如常,就在云紫芙准备起身告辞时。 “噗!”一口浓黑的鲜血自安王妃口中喷出。 “婆母!”云紫芙立马上前将其扶住,“怎么会这样?” 她将安王妃扶回椅子上,准备给其探脉。 安王妃强势的收回她的手臂,摇头,“老毛病,无碍地。” “什么老毛病?” 什么老毛病会让人口吐黑血? 云紫芙见安王妃不愿让她诊脉,欲去检查桌上沾染到的黑血。 安王妃见状,立马拉住她的手腕,“紫芙,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插手。” “婆母!”云紫芙满眼疑惑,“您是安王妃,世子的娘亲,我明明看见了,怎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焦急站在一侧的董沁这时候也顾不得安王妃之前的交代,“姑母,嫂嫂精通医术,万一她有解毒之法呢?” 她之前便想将此事告诉嫂嫂,奈何姑母一直不同意。 今日正好被嫂嫂撞见此事,董沁觉得这是老天爷的安排,“您就别再瞒着嫂嫂了。” “沁儿,婆母到底怎么了?” 云紫芙见董沁知晓内情,立马追问,“婆母瞒着什么事?” “这么多年,除了皇上召见外,安王何准过姑母离开定州?” 董沁拿着帕子擦着眼泪,“这一次安王允许姑母离开定州,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云紫芙对安王并不了解,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未曾见过安王。 她与上官彧成婚,按照常理,安王、安王妃收到礼部发的喜告后,是可以向皇上奏请来盛京参加上官彧婚礼的。 但是安王并没有上奏。 平日里陪着安王妃时,也曾从她口中听到些许关于安王的事情。 不过安王妃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在咒骂安王。 “安王让姑母三个月内必须回定州,若是不回,便会毒发身亡。” “什么?”云紫芙错愕,“那……那……”她视线落向安王妃处,“那婆母为何不启程回定州?” “回去做什么?”安王妃脱口而出,“那鬼地方,老娘再也不想回去。” 在那里,她处处受人制肘,见不到儿子,见不到儿媳,一丝自由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她家臭小子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她隐约也能猜到一二。 上一次,那臭小子带着她和紫芙欲回定州,名义上说着是探亲,顺便送她回去。 但她心里清楚,臭小子那一次回去是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只是因为半路遇到了齐王妃,这才让他暂时搁浅了计划。 定州是安王那老东西的老巢,臭小子哪怕是最足万全准备,怕也是无十足把握。 “婆母!”云紫芙头疼不已,她一直知道安王妃脾气火爆固执,却没想到固执到这地步,“你岂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这事她必须立马告知上官彧,“我并不擅长解毒。” “您若不想回定州,也该将此事告知世子,让太医为你解毒。” 回盛京城这么久,安王妃还是第一次见到脾气温和的云紫芙发火,她心中动容,说话的语气忍不住地缓和许多,“紫芙,告诉了他,不是让他为难吗?” 她是被毒害而亡的。 有她这个铁证,那臭小子不就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安王之位。 “自他离开定州后,本宫从未为他做过什么,这一次,你们便遂了我的心愿吧。” 云紫芙听得稀里糊涂,离开安王妃院落时,她都没有想明白安王妃话中之意。 “沁儿,距离三月之期,还有多久?” “明日便是三月之期。” “什么?”云紫芙傻眼,“婆母来盛京城不足两月,怎么明日便是三月之期?” “离开定州后,姑母带着我先是回了趟董家,小住半月后才往盛京城来的。” “你!”云紫芙心急如焚,“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同我与夫君说呢?” “姑母不让。”董沁垂眸,“姑母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她让我发了死誓。” “你同我去见夫君,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这事定不能瞒着世子。 她并不擅长解毒,刚才替安王妃把脉,只探出其身体亏损虚弱,需要温养。 “也许太医会有办法。” 董沁怯怯的看向云紫芙,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你怎么不走?” 走了两步的云紫芙见董沁未曾跟来,回头,满眸疑惑。 “我不敢。” 第114章 赴死 身边所有人都在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告诉着云紫芙,上官彧并不是善茬,他们都惧怕她。 可偏偏她什么都未曾察觉。 “世子固然会气恼你隐瞒此事,但你现在不去同他说明白,待安王妃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时,你真的能抵挡得住他的怒火吗?” 云紫芙苦口婆心地劝着,“婆母既然让你送我回院子,想来……也是想让你主动将此事去告知世子。” 事情根本瞒不住。 就算是董沁不随她去寻上官彧,她也会将此事告诉上官彧。 “那……”董沁眼带犹豫,“好吧。” 如果有其他选择,董沁一定不会选择去向上官彧道明一切。 书房内。 上官彧看到云紫芙、董沁一同前来,心中便已经猜到,定是安王妃那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面色一沉,心头泛点不满,忍不住在想:安王妃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学不会安分守己这四个字。 董沁察觉到上官彧的脸色并不好,心里“咯噔”了一下。 旁人许是不清楚,姑母为何一直不愿意同表哥言明中毒一事,但她心里确实能猜到一二的。 表哥自幼离开姑母,与姑母关系一直不睦。 姑母纵使心中再思念表哥,但鞭长莫及,根本无法顾及。 母子二人的感情便这样一日日的淡下去。 姑母是怕告诉了表哥中毒一事,表哥不信她,以为她是在帮着安王想办法一起对付表哥,这才一日日地拖着。 董沁轻叹一声,跪在了书桌前,“表哥,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怪,便怪我,莫要怪姑母。” “起身说话。” 董沁并未起身,跪在地上,继续说着,“这一次我们离开定州前,安王有意将我许配给许州参将为填房,姑母不同意,与安王大吵一架后,便决定来盛京城寻表哥。” 姑母当时的想法很简单,直接来盛京城,让表哥娶了她,那便一劳永逸。 “这一次,安王并未阻止,只是给了姑母一颗毒丸,命姑母三个月之内必须回定州。” 上官彧抬眸,瞪向董沁,脸上透着一丝薄怒,“距离三月之期还有多久?” 哪怕董沁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直面上官彧怒火时,还是被骇得不知所措,无法开口。 “明日便是三月之期。” 云紫芙见董沁迟迟未曾开口,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上官彧的怒火开口。 “啪”。 上官彧手中狼毫应声而断,手背青筋凸起,“邬德,拿吾令牌去太医院请太医。” 他的视线冷冷扫过云紫芙,“你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云紫芙摇头,“我也是刚才陪婆母一起用早膳,见她突然口喷黑血才知道的。” “我已经替婆母把过脉,但……” 她澄澈的眼眸内盛着满满的懊恼,要是她医术再精湛些,是不是便能够帮上忙? “我医术浅薄,对解毒之术并不精通,无法探明婆母所中何毒。” “都退下吧。” 云紫芙想要说什么,视线扫过他那张阴沉着的脸后,弯腰扶起依旧跪在地上的董沁,“我去婆母那守着。” 离开书房后,董沁软着的腿终于恢复力道,她轻轻地拍自己的前胸缓解着内心的恐惧。 “紫芙,刚才表哥生气,你都不怕的吗?” “还好吧……” 云紫芙并未将后半句话说出来。 做错事的又不是她,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安王妃似是对紫芙去而复返的行为并不诧异。 她坐在院中老槐树下,眉眼含笑地晒着太阳,唯有用力握住躺椅扶手的双手暗暗地透露着她此刻的紧张。 “那臭小子怎么说?” “表哥已经命人去太医院请太医。” “哦。”安王妃稍稍松口气,还以为那臭小子不会搭理她呢。 “紫芙,你信不信那臭小子此刻在心里正在骂我蠢呢。” 安王妃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她心里很痛苦。 从未有过的痛快。 人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女人无法决定自己所嫁之人,但是她可以决定自己如何去死。 她这一生,为了家族失去太多。 她不愧对董家任何一人。 唯独愧对她的儿子。 是她无能才会让他们母子骨肉分离十数载。 待太医离去后,安王妃并未休息,而是让人给她更衣,换上朝服进宫去了。 “你们不用陪着,本宫自己去便好。” 书房内,自从云紫芙她们离去后,上官彧便坐在书桌前一动未动。 直到听到邬德来报后,他才换了个姿势。 “由她去。” 好半晌,他才再度开口,轻声道了一句,“她以为这么做,本世子便会原谅她吗?” “蠢女人。” 安王妃在宫中用完晚膳回来的,除了皇上外,再无他人知晓安王妃此次进宫到底说了些什么。 皇后临盆在即。 除了镇北侯府的人同云紫芙外,她已经不见任何外人。 后宫诸事,也交给四妃协同处理。 云紫芙回屋小憩了片刻,在听闻安王妃回来以后,便欲前往照料。 “世子呢?” “世子在书房。” “一直在书房?” “恩。” 云紫芙去小厨房煮了一碗扁食端去书房。 踏进书房,看到桌上未曾动过一筷的饭菜,眼透了然。 “夫君,我特意去小厨房给你煮了碗扁食,你尝尝。” “我……不饿……” 他什么也不想吃。 在得知韵姐姐还有三十天寿命时,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转身离去。 而得知安王妃只有一日寿命时,他亦什么都做不了。 他痛恨这般无能为力的自己。 “婆母是在宫中用过晚膳回来的。”云紫芙并不受上官彧拒绝的影响,将扁食端出来,“想来吃不下太多其他东西了。” “夫君尝尝这扁食味道如何。”云紫芙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着,“若是夫君觉得味道不错,一会便随我一起去小厨房,亲手为婆母煮一碗扁食送去,好不好?” 婆母宁死也不愿离开的不是安王府,而是她的儿子。 他们母子之间的心结,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解。 但…… 婆母若是能吃上一碗世子亲手煮的吃食,想来心中定会高兴不已。 第115章 最蠢 毒药的药性在体内肆意地扩张。 安王妃的身子其实早几日的时候便开始察觉到不适,她只是谁也未曾说罢了。 直到今日早膳时,没有忍住突如其来的心绞痛,这才被云紫芙发现。 在安王妃的计划里,要等到她进宫以后,同皇上说明一切后,才让阿彧夫妇知晓此事。 现在事情发生的顺序倒了过来,好在今日进宫,皇上对她所言并未怀疑。 如此便够了。 臭小子,娘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 安王妃早就料到上官彧夫妇回来看她,却没想到臭小子会亲自端着吃食来。 “这是什么?” 她不禁好奇起来。 待上官彧将扁食端到她面前时,她似那盛开的花朵一般,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高兴。 “你怎么知道本宫爱吃扁食?” 扁食并不是什么繁复、名贵的食物,幼时,他们董家还未被皇上招降时,每一次跟着爹娘、山上的叔伯婶娘下山时,他们都会去山下脚的扁食摊,吃上一碗热腾腾的扁食。 对于她而言,扁食便是这人间最美味。 只可惜,她的郎君却不喜。 上官彧面色不显,他本以为紫芙只是挑了一个简单、好上手的吃食,方便他来做。 没想到眼前这一碗扁食汤却是安王妃最喜欢的。 “紫芙教我做的。” 听到上官彧这一句,安王妃迫不及待地拿起汤勺舀起碗中白里透着一点嫩红的扁食来。 没一会她便将一碗扁食吃完,碗中的汤都未曾遗落,喝得一干二净。 “这是本宫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扁食汤。” 这是她儿子和媳妇亲手为她做的扁食汤。 “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有话同世子说。” 待所有人都离去后,安王妃收起脸上的笑意。 “本宫这一次选择了你,你可满意?” 坐在安王妃对面的上官彧听到这话,眉尾微跳,面不改色地坐在那,似是并不受安王妃所言影响。 “臭小子,最难测是人心,哪怕结果让你满意,可每个人选择这结果的过程,难道不重要吗?” “难道只有选择了你想要的那个选择,才是对吗?” 上官彧依旧不语,只是那双日常含笑的瞳眸内,此刻笑意全无,冷漠凉薄。 显然,他并不是来听安王妃说教的。 安王妃还在那碎碎念念着,上官彧难得好脾气地坐在那不发一语,安静地听她唠叨着。 安王妃说得口干舌燥都不愿意停口。 最后还是上官彧看不下去,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凉茶递到她的面前。 “你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问我,是否知道你是服了毒来的。” “我……”安王妃紧张地握着手中茶盏,“我可没这么问。” 心里面确实有个声音一直在问,但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这问题问出来,太伤臭小子的心。 结果可能也会伤透她的心。 她不想难过赴死。 “我在安王府确实安插了眼线,但你服毒之事,我确实未曾提前收到消息。” 悬在安王妃心头的最后一把宝剑终是能安然落下。 她就说嘛,“算你这臭小子还有点良心。” 上官彧抬眸,瞪着安王妃,“太医院擅长解毒的太医马上都会集聚安王府,你好生配合。” “好。”安王妃很是利落的应下,如果能活,谁会选择死呢。 “若是真的解不了毒,你也别太难过,在盛京城内有紫芙相伴的这段日子,是本宫成婚后过得最舒坦的一段日子,你这媳妇娶得不错,他日若有人为难紫芙,你定要为她撑腰,明白吗?” “还有话要说吗?” 安王妃摇头,刚才说太多,似是把想说的都说完了。 被臭小子这么一问,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哪里还能想到其他什么话。 见安王妃摇头,上官彧起身欲离开。 “臭小子!”安王妃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双眸通红,眼眶内蓄着泪,“你就没什么同为娘的说吗?”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上官彧双手紧紧握拳,目视前方,“不管是从前,还是这次,永不原谅!” 她明明有三个月的时间,来同他说明此事。 可她一个字都未提。 中毒之后,她亦不是第一时间赶往盛京城同他相见,而是回了董家老宅,探了大半个月的亲,而后才来寻他。 她明明早就心灰意冷,却偏偏拿他当借口。 上官彧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这辈子他只配当她的借口吗? 已经抵达安王府,等候在院内的太医们在看到上官彧出来后,恭敬上前行礼。 “有劳诸位。” 上官彧对他们抱拳行礼,深深鞠躬,“需要什么名贵药材,诸位太医尽管开口。” “府中一切皆有诸位任取。” “我等定当尽心全力为安王妃解毒。”太医院丞语带犹豫,“只是……此毒凶险,我等并无十足把握。” “不管结果如何,本世子都深谢诸位太医今夜前来辛劳之苦。” 有上官彧这句话,几位太医终是安心的往屋内走去,去替安王妃解毒。 一直守在院子里的云紫芙见状,忍不住的想要跟进去,却被上官彧拦下。 “夫君,我想进去帮忙。” “有那么多太医在,他们各个精通解毒之法,何须你帮忙?” “我……” “紫芙。”上官彧握紧她的双手,深呼一口气,努力克制着他的情绪,“你只需陪在吾的身边。” “世子!”邬德匆匆而来,身后跟着几名提着药箱的大夫,“盛京城内精通解毒之术的大夫都在这儿了。” “麻烦诸位了!” “不管能否顺利解毒,吾都会给予诸位丰厚报酬。” 大夫们鱼贯如从地进入屋内,与屋中太医们一同会诊。 上官彧抬眸,望向灯火通明,窗户上印着的正在忙碌诊断的太医们的黑影,“紫芙,你说安王妃是不是天下最愚蠢的女人?” 安王妃这个蠢女人,他要是早一些时日同他说,他还能为她去各地张罗名医。 现在…… 上官彧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额头抵靠在她的腰腹处,将眼角滑落的泪深埋。 “她是全天下最蠢笨的女人!” 第116章 对饮 说是三十天才发作的毒药。 但当毒药进入体内的那一刻起,毒性便开始侵蚀着服毒者的五脏六腑。 三十天内服毒者就算拿到解药,身子骨也早被毁了。 没有人比上官彧更了解这毒。 自从他来到盛京城,入了先帝的眼后,他的父皇便让心腹在他的饭食内下毒。 一月一次,解药亦是毒药,只不过是缓解毒性的发作罢了。 一次偶然的机会,宫中一位心善的太医替他诊脉时发现了他身体的异样,几经犹豫,终还是寻机会同年幼的他道明一切。 直至今日,他依旧记得那老太医用他那粗糙的手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对他说,“孩子,别怕,爷爷会想办法医好你的。” 老太医花了大半年时间才想办法抑制住他体内的毒性,教他用放血之法,每月一点一点地将毒血放出。 后来,老太医犯了事,全家都被牵连流放。 此刻老太医并不在盛京城内,他就算派人连夜去请,一日之内老太医也赶不回来。 但…… 上官彧在心中暗暗奢望着,屋内的大夫能有顶用的。 没到戍时,安王妃便将太医与大夫们打发出屋子,说她困了、乏了,要休息,他们不便在屋内。 一筹莫展的太医、大夫们如释重负。 上官彧见状,并未多言其他,只是命邬德将他们送出府。 直至此刻,云紫芙才发现,安王妃似是并无一丝求生的欲望。 “走吧,咱们回屋休息去。” 上官彧亦不愿在院内继续守候。 “夫君,不如……咱们今夜陪婆母一同、一同……” “紫芙,你说本世子是不是很无用?” “阿?”云紫芙错愕,“夫君何出此言?” 他无奈的笑着,伸手轻抚她的长发,语重心长,“紫芙,他日遇到麻烦,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为夫。” “不然为夫做鬼都不会原谅你的欺瞒。” “夫君!” 云紫芙星眸瞪得滚圆,伸手捂住他的嘴,“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 说完,还用力的对着地面踩了三下。 “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时候我说浑话时,娘亲便是这么做的。” 云紫芙知道安王妃的一意孤行伤透了上官彧的心。 这些时日,上官彧嘴上没说什么,但她明显能感受到他们母子的关系在缓和。 谁曾想突然出了这一桩事情。 换做她是上官彧,定也无法原谅安王妃的选择。 尤其今夜,上官彧为安王妃请来太医院精通解毒的太医、盛京城内精通解毒的大夫,但安王妃却将他们撵走。 如果早知道安王妃的期限只有三个月,上官彧应是不会为了韵姐姐的事特意折返回盛京城来。 想到这云紫芙忍不住的重重叹息一声。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今日算是彻底领会。 “夫君,你若心里难受,便同我说说。” 两人携手一同慢走在回廊内。 上官彧并未多言,只是牵着她的手,一圈又一圈地走着。 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圈,直到云紫芙没忍住疼,倒吸一口凉气时,才止住了步子。 “怎么回事?” 上官彧视线落向她踮起的左脚,“受伤了?” “没事。”云紫芙摇头,将左脚放回地面,“我还能走。” “为何要逞强?”上官彧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往修竹苑走。 云紫芙注意到他紧绷的下颚线,小心翼翼开口,“夫君,你生气了?” “恩。” “我只是不想打断你。” “她亦只是不想打断我的计划。” “夫君!”云紫芙星眸焦急,不知该如何解释,想半天都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叹息一声,“别生气了,我下次绝对绝对不会再犯。” 上官彧无声哂笑,完全不相信云紫芙的保证。 这是不是所有“蠢”女人的共同点? 可他不想紫芙当一个“蠢”女人。 “紫芙,是为夫做得还不够好吗?” “不是的!” 眼前的上官彧明显还未从安王妃的问题中走出来。 云紫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让他不要这般介怀。 “我只是……”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低头,抿嘴不言。 回屋后,上官彧将她放在椅子上,替她脱去鞋袜,仔细检查着脚后跟处的伤势,“我给你上药。” “我……我自己来。” 握着她的大手根本不给她后退的机会,云紫芙无奈,只能任由上官彧为她上药。 黑夜静谧的可怕,尤其此刻,整个院落静悄悄一片,唯有她如鼓击奏一般的心跳声在耳畔盘横。 云紫芙用力地摇头,将脑中旖旎甩去。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深呼一口气,“夫君,你到底在气恼婆母什么?” “能同我说说吗?” 上官彧抬眼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夜幕,放下手中金创药,“这时候该饮一壶清酒才是。” 他宁可长醉不醒。 只可惜,明日还有诸多事情等着他。 他习惯一人独行,所有心事都埋藏心底。 能同旁人说的话,与他而言都不是什么要紧的话。 他深信一点,如果自己都无法守住自己的秘密,又如何要求他人为自己守住秘密呢? 说出口的便不是秘密。 “只饮一杯,误不了事。” 云紫芙立马唤来丁香,命其准备好酒送上。 她亲自给上官彧斟满。 “咱们一人一杯,慢慢饮。” 长夜漫漫,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就算是他们躺在床上,怕是也难以入眠,“秉烛夜谈,亦是一桩美事。” 云紫芙率先举杯,喝了一口,“待明日醒来,咱们就当今夜是一场梦。” “紫芙,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上官彧无奈摇头,却还是举杯与她相碰,“你小口喝,莫醉了。” “恩,醉了便能睡了。” “紫芙,若是你,会舍下我独面一切吗?”上官彧把玩着手中酒盏,望着清澈酒盏中的自己,自嘲轻笑。 什么时候,他也学会犯傻。 “我不知道。”云紫芙如实回答,一边答着一边思索着,“得看是什么问题。” 她试着开解上官彧吗,“夫君,每个人在面对相同问题时,做的选择会一样吗?” 第117章 等你 “不是说只饮一盏?” 上官彧抬手,握住酒壶,不让云紫芙继续往她酒盏内添酒。 一向听劝的云紫芙这一次却执拗地不肯松手,用力一扯,将酒壶扯到她这一侧。 “你心里不舒服,又不愿同我说。”云紫芙心情也不好,但更多的是被上官彧所感。 他明明说过,他们夫妻一体,有什么都可共同面对。 可为何此刻他不愿同她敞开心扉? 是因为她不值得信任吗? 想到这,她猛地似乎明白上官彧刚才所问是为何意。 “明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办,你不能醉,那我便帮你醉一场!” 云紫芙将酒盏倒满,举杯欲一口饮尽。 “咳咳……” 喉间火辣辣的,引得她频频咳嗽。 她本就不善饮酒,可还是一盏又一盏地给她自己灌酒。 直到醉倒在桌前,才停下手中动作。 “傻子。” 上官彧黑眸无奈,将她拦腰抱起,轻柔地放入床榻之间,而后翻身上床,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疼。” 云紫芙醒来时,脑袋痛得快裂开。 她昨天到底喝了多少酒? 云紫芙扶额下床,唤丁香进来伺候,“世子呢?” “世子早朝还未归来。” “哦。” 用完早膳,云紫芙便往安王妃处去。 半路与董沁在院中遇到,“嫂嫂来得正好。” “怎么?” “姑母让我去寻你,她有话同你说。” 路上,云紫芙关心地询问着安王妃的情况。 董沁并未多言,只是让她自己去看。 踏入房间,并没有预想中的药草味,安王妃穿着一袭靛蓝色的衣裙,靠坐在软榻上,晒着太阳,神色平和,并无一丝痛苦之样。 若不是知晓今日就是她毒发之日,怕是见到她此刻模样者,只会觉得她身子骨有些虚弱罢了。 “母妃。” 安王妃点头。 董沁了然地带着所有人都退下,屋内只剩云紫芙与安王妃。 云紫芙安静地坐在安王妃身侧。 “好孩子,有你在阿彧身边照顾,我放心得很。” 从服下毒药的那一刻起,安王妃便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她这一辈子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被礼教、身份、外人的眼光同话语所束缚,一步一步,画地为牢。 她真的太累了。 她不想在当安王妃,她只想当自己。 她不惧怕死亡,但在死亡来临的前一刻,心中还是有诸多不舍,“紫芙,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婆母尽管吩咐。” “倘若有一日,你发现阿彧欺瞒你,惹得你很是不高兴,想要与他分离时,能不能看在我这老妇的面子上,原谅他。” “婆母,你放心,世子待我极好,从未欺瞒过我。” 从前都未曾有,往后会有吗? 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上官彧在欺负她? 他明明待她极好。 这些日子自家那臭小子是怎么待紫芙的,安王妃都看在眼内,可她越看越是担心。 夫妻相处,恩爱和睦,自是天下男女都期盼的。 但这天底下又有哪对夫妻能似他们二人这般从不争执,从不意见相悖? 她与他们同住不足两月,从未见他们二人发生过一次口角。 也许是他们怕她担心,所以才在她面前有所克制。 若不是呢? 她家臭小子是什么性子她能不清楚? 就是清楚,才越发看不透他对紫芙的感情。 若说他不在意紫芙,又岂会对紫芙言听计从,将紫芙捧在手心里疼爱。 若说他心慕紫芙,可为何迟迟不再紫芙面前敞开心扉,透露最真实的自己? 安王妃曾经尝过的苦,自是不愿上官彧再尝一遍。 “紫芙,答应我这最后的请求,可以吗?”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断不清楚自家那臭小子与紫芙的事情,但这是她的一份心意。 她亦相信,依紫芙的性子,只要点头应下,定会遵守。 “好,我答应。” 安王妃心满意足地笑了,视线落向窗外,眼中透着期盼。 她在等,等臭小子来见她最后一面。 日头都已挂到最高,早朝早该结束,可那臭小子却迟迟未来。 果然是生气了。 他说永不原谅,不是一时气恼,而是真的说到做到。 她都要死了,他都不愿来送她最后一程。 这样……也挺好…… 旁人若是想要欺负他,定也很难。 阿彧,对不起! 是为娘太软弱,没有办法护住你。 娘只能用这样蠢笨的办法解脱,不再拖累你,让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对付安王那老东西。 阿彧,娘真的好想再抱一抱你…… “婆母。”云紫芙一直安静地陪在安王妃身侧,满室静谧,让她的心没由来的慌乱起来。 视线落向安王妃那侧着的脸,心中悲戚难以自抑。 “我、我去看看夫君回来没有。” 她慌张起身,逃一般的想要离开此地。 逃到门口,伸手欲开门时,却发现,安王妃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云紫芙猛地回头,望着侧身躺在软榻上的安王妃,她有多久都没动过了? 这一瞬间,天地之间又似只剩下自己。 除了落泪,她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董沁察觉到门后传来的异样,“嫂嫂,怎么了?” 门后传来的悲泣声,让董沁更加心慌。 可安王妃交代过,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能入内。 董沁焦急地扣响门扉,“嫂嫂,你说话呀。” 董沁焦急的呼唤声,将云紫芙从过往悲痛中唤醒,她举起帕子,将泪抹尽。 她现在是安王世子妃,再也不是云国公府那个只会难受哭泣、什么都不会做的小姑娘了。 安王妃亡故,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她做。 她深呼一口气,打开门,“命人速去寻世子。” 董沁冲进房内,止步在安王妃身侧,痛哭流涕。 在看到上官彧后,她愤懑抬头,责问着,“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你知不知道姑母一直在等你!” 上官彧面色如常,如墨的眼瞳内无一丝悲痛之意,他冷眼扫过满脸怒火的董沁,“扶表小姐回屋休息。” “替王妃收拾仪容,府内全部换上白灯笼,准备丧幡。” 第118章 控制 奠堂之内,所有丧仪皆已经准备妥当。 上官彧、云紫芙以及安王府众人都换上了纯白麻衣,头戴素缟。 云紫芙陪着上官彧站在安王妃安眠的紫檀木棺前,“世子,忙了大半天,你滴水未进,休息一会。” “紫芙。”上官彧的手用力的握住棺材边沿,一直看着毫无情绪变化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缝隙,“吾没有母妃了。” 只这一句话,便让云紫芙的故作坚强彻底崩溃。 在云紫芙打开安王妃屋内大门的那一刻,她便一直在心中告诫自己,要控制情绪,不能再人前太过悲痛。 她要撑住,要为婆母好生安排丧仪中的大小事宜。 所以她不能被悲痛所影响,她一定要坚强。 可她好不容易竖起来的硬强,在这一刻崩塌。 她从后背轻轻地拥住上官彧,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啜泣。 世子同安王妃之间有着许多不可化解的矛盾与隔阂,就如同她与云国公一样。 云国公还在世时,她一心只想从他手中夺回属于娘亲的一切,想要报复他,想他后悔,想他知错,想他回头。 可当云国公在她面前被人刺杀后,心中悲戚难以自抑。 眼前的上官彧,脸上惯有的笑意已经散去,但只看他的脸,完全读不出一丝悲痛来。 也不怪董沁指着鼻子骂他铁石心肠、冷血无情。 云紫芙整理好情绪,伸手,握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世子不能落泪,紫芙便替世子哭个够。” “世子,小步将军来了。” 皇上在收到消息后,立马便让步琰之赶来安王府。 云紫芙只是淡淡的瞥向步琰之,守礼地向他如常行礼。 “节哀。” “恩。”上官彧颔首,“你随我来。” 书房内。 “马上入冬了。” 上官彧走到他书房内悬挂着的黎国地图前,“按照皇室习俗,我得等安王入京,才能给我娘送葬。” “安王久病卧床,这一次,他会来京吗?” 自从上官彧被送入盛京城后,安王便再未曾踏入盛京城半步。 这么多年,定州在安王的治理下兵强马壮。 安王父子野心勃勃,当年若非上官彧棋高一着,在安王杀他之前,先下手为强,怕是当年举兵造访的便不是上官彧,而是安王。 算算时间,来年开春,皇上便会病逝。 记忆中,上一世皇上的身体便是在入冬后隐隐出现不适的情况。 这一世事情会按照上一世那样发展吗? 步琰之所虑,亦是上官彧所虑。 很多事情都同上一世不一样了。 上一世,他未迎娶紫芙过门,故而云国公、李公公的事情并未被发现。 安王妃也没有寻到借口从定州来到盛京城。 韵姐姐也没有突然亡故。 皇后腹中胎儿亦没有活到现在。 “皇后腹中胎儿可健康?” 这个孩子本不该来到这世间。 只要它能顺利出生,且是男孩,那么所有的事情就会变得大不一样。 步琰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上官彧,“皇后临盆在即,母妃已经派了家中信得过的老嬷嬷进宫贴身照顾,所有入口之物全都需经多人查验无误后,皇后才入口。” “稳婆、乳娘也都是我府严格筛选,他们家中三代人都在镇北侯府控制下。” “若非安王妃骤然离世,皇后、皇上皆有意请世子妃进宫相伴。” 上官彧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与上一世之后发生的事情仔细的在脑中过了一遍,他猛地抬手,依次从高往下指着单图国、定州、利州,“他们三人若是勾结,黎国百姓怕是要遭殃了。” “单图国国君前日向皇上上奏,说要进京亲自向皇上表达其心中歉意,亦想亲自祭奠公主,皇上已经允了。” 单图国国君前来祭奠亡故的和亲公主,是真心还是假意,其实并无多少人在意。 和亲公主亡故,两国需要重新建立稳固联系。 这时候皇上只需按兵不动,看单图国国君出何招,见机行事便是。 “安王若是上奏进京,那……你便回军营去。” 步琰之瞳孔一震,好半晌才开口,“好。” “我近日不便进宫,刚才聊得那些就有劳琰之向皇上转述。” “我明白,你放心,我定会一字不落的告之皇上。” 两人对坐,相看无声,品完一杯热茶后,步琰之起身告辞。 走到书房门口,他停下步子,终是忍不住开口,“阿彧,你为何会救紫芙?” 以他对上官彧的了解,上官彧是绝不会去救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女子。 况且,上一世,上官彧并不在泗水湖畔。 但这一世,他却在了。 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巧合? “我与紫芙的外祖父有旧,他离开盛京时,嘱咐过我,让我好生照顾紫芙。” “见她落水,我自是要救。” 上官彧说的都是真话,只可惜,避重就轻,“当年若非紫芙外祖父为我解毒,我怕是早就不明不白的死在宫里。” “琰之,你说,这世上谁最想我死?” 有些话上官彧不便同云紫芙说,但是在面对步琰之时,他却能坦然告知。 “我曾一直认为这世上最想让我死的便是先帝,但先帝待我如亲子,亲自教我骑马弯弓,日日督促我功课,皇子们哪一个不羡慕?” 他无声自嘲,“你说我娘为何执意求死?” “阿彧。”步琰之重重叹息一声,终是未将心底未问的那句话问出口来,“你别想太多。” “不管发生何事,你还有我与皇上。”他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正前方,视线落向不知何时站在院中的那抹倩影,“还有世子妃。” 希望一切都只是他与上官彧想太多。 步琰之路过云紫芙处,眼中已无任何波澜,并未开口多言,只是颔首示意,步履未停的离去。 “世子。”云紫芙缓缓走入书房,“齐王来了。” “他倒是速度。” 上官彧眼透讥讽,“听闻表妹伤心过度,几度昏厥,紫芙你替我去瞧瞧,好生安慰。” “你同她说,母妃既有意让她留在盛京城,我们夫妻二人定遵母妃之意,让她安心在安王府住下。” 第119章 熟悉 定州距离盛京城路途遥远,就算安王收到皇上派人送去的消息后立马出发,马不停蹄赶来盛京城,满打满算,最快也要十二日左右。 加之安王身体不适,并不适合昼夜不歇地赶路。 但是安王妃的丧礼不可能等到安王前来才结束。 安王妃的遗体根据黎国皇室习俗同齐王妃一般,暂时供奉在皇陵附近的皇家义庄内,择吉日入皇陵。 王妃入葬皇陵的吉日,一般都是跟着王爷来的。 这皇家义庄也不似普通义庄那般简陋。 前院是供皇室众人祭拜的大厅,存放遗体处是一片空置的徒弟,根据皇室众人身份、地位的不同,亦会有不同规格的临时石墓。 日常有守墓人看护、打理,有军队驻扎巡逻,亦有专门供奉的和尚、尼姑为亡者诵经祈福。 到出殡那日,上官彧便是要将安王妃的遗体先送至皇家义庄,其他诸事,唯有等待。 “夫君,安王回盛京吗?” “也许,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上官彧回盛京城已经有二十年,这也就意味着安王有二十年没有回来盛京城。 安王若一心想让长子继承爵位,那必定是要回盛京城内面见皇上,将决断当面告知皇上。 此前,上官彧并未细想。 直到这一次安王妃毒发身亡,上官彧才开始认真地回忆起来。 安王妃每一次回盛京城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会不会之前的每一次都同这一次一样? 她都是受毒药的钳制,才会不留下来陪他? “紫芙。”上官彧忍不住交待着,“安王不同于安王妃,若是他真来到盛京城,你需多加留心。” “夫君放心,我明白。” 上官彧根本放心不下,又私下嘱咐了邬琴、丁香一遍。 在家中没有长辈帮忙操持的情况下,云紫芙一人有条不紊的处理着安王妃丧礼的一切事务。 以前那些瞧不上云紫芙家世门第的贵妇们这一次都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 当然这一切云紫芙并不知道。 直到将安王妃的遗体顺利的送到皇家义庄,云紫芙才稍稍松口气。 好在这一次送葬的队伍一切都很顺利,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咦?” “怎么了?”董沁与云紫芙共坐一辆马车,听到她突然出声,担心询问,“是哪里出岔子了吗?” “没有。”云紫芙摇头,伸手将马车窗户又推开了些,仔细往外瞧着,并未看到什么,“许是我看错了。” 一定是她看错了。 “这些日子,表妹辛苦,回府后好生歇着。” 董沁点头。 姑母走前便同她说过,让她安心待在安王府,有什么事便寻紫芙。 她心里比任何人都不盼着安王前来盛京城。 “表嫂,若是安王真来了盛京城要带我回定州,非要我嫁给那老男人该怎么办?” 云紫芙眼下已经清楚,当初安王妃为什么想让董沁嫁给上官彧为侧妃。 倒不是非要在她与上官彧中间橫插一脚,只是想保护董沁,不让她的婚事被安王利用。 “我已经将这事告诉夫君,夫君说,只要你不点头,谁也没办法强迫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董沁眼皮微微耷拉下来,想起姑母刚过世那日,她指着表哥鼻子破口大骂的样子,她就觉得当时自己一定是疯了。 “万一表哥也顶不住,怎么办?” 不是董沁对上官彧没信心,而是安王一个“孝”字压下来,她家表哥也没办法忤逆。 “倒是若是实在不行,我就去求皇后帮忙,让她寻个由头将你留在宫中一段日子。” 董沁点头,主动勾住云紫芙的肩膀,“我知道我这人不招人喜欢,但……我说话虽然不中听,但心真的不坏,要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一定要同我说,我会听的。” “沁儿。”云紫芙柔声安抚,“不用这般小心翼翼,你过往在婆母面前是如何,在我面前亦如何。” “你若想回家,夫君定会派信得过的人送你回去。” “哎。”董沁深深叹息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之前听闻云紫芙身世时,她便有种她们二人同病相怜的感觉,“回去又如何?我娘亲早逝,爹爹与兄长常年在外领兵打仗,家中诸事都由后娘做主。” “后娘待我也不算差,但每每看着她与妹妹相处时的样子,我心里便知道,我与妹妹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但她却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不同。 这种不同会让她忍不住地心生羡慕,甚至嫉妒,亦会忍不住的寂寞与神伤。 姑母便是不想她被这些负面情绪所包裹,才将她带回安王府,养在身边。 “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云紫芙语速加快的解释着,“我只是想让你随心所欲一些,不要因为婆母的事情被束缚。” “我知道。” 董沁淡淡地笑着,姑母说得没错,她家嫂嫂是个温柔体贴之人,“表哥日后如果欺负你,我一定会帮你骂他的。” 两人说话时,窗户前那抹熟悉的身影再度闪过,云紫芙黛眉微皱,认真地在一干人影中搜寻着,依然一无所获。 “表嫂,你在找什么?”董沁将脑袋探出窗户,左右看了一眼,“表哥在队伍的最前方,没过来。” “我就是随便看看。” 又是错觉吗? 一日之内出现两次错觉? 云紫芙轻叹一声,要是云倩在此就好了,她们两人一起看,定是不可能再看错。 回到安王府,云紫芙心里依旧慌得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烦躁。 她那双澄澈的眸子根本藏不住任何心事。 “怎么了?”上官彧回房后,一眼便瞧出她心里有事,“有人不长眼招惹你?” “今日一切顺利,无人惹事。” 云紫芙眼带迟疑,道出心中疑惑,“就是回来的路上,我好像在人群里看到大姐了。” “许是这些日子太累,眼花了。” 云紫芙的话倒是提醒了上官彧一件事。 “紫芙,何氏的女儿现在何处,你可知晓?” 第120章 吼叫 “她不在何家?” 云凌薇,云紫芙的嫡妹,何氏、云国公的女儿,年纪只与她相差不足半年。 何氏死之前,心心念念的只有何朗一人。 故而云紫芙一直认为,幕后黑手挟持了何朗,以此要挟何氏,而云凌薇却无性命之余,已被何氏安顿。 “不在。” 云国公、何氏先后遭人刺杀后,上官彧便将何氏诸人都盘查了一遍,发现他们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只是一群依附何氏的水蛭。 自从何氏嫁给云国公后,便一直不加掩饰地扶持母族。 何氏在何家成立了学堂,为何家子弟延请名师启蒙,只可惜,何家子弟不成器,只学会了贪图享乐,别的什么都没学会。 云凌薇不在何家,会在哪? “我随口一问,你无需放在心上。” 云紫芙若有所思地点头。 “夫君,我与云凌薇自幼不睦,她事事都要同我争,事事都想高我一头。” 未出嫁前,哪怕她是云国公府嫡长女,但在云国公府过的日子,还不如云凌薇身边的大丫鬟体面。 她没有菩萨心肠,照顾云朗长大成人已是她的极限。 云凌薇自幼便从未对她有一过一丝善念。 “她是死是活,夫君知晓后告诉我一声便是,其他……我便不管了。” “我明白了。”上官彧伸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后脑,满眼欣慰。 在上官彧心里一味地善良、容忍、退让,便是软弱。 他最是厌恶这样的人。 他欣赏云紫芙的善良、忠贞以及不顾一切、豁出去的勇气,但如果她只是一个愚蠢的善人,他亦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舍弃,而后再寻觅一个比云紫芙更合适世子妃之位的女子。 好在,至今为止,云紫芙从未让他失望、厌恶过。 想到这他下意识地将云紫芙紧紧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紫芙,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变,好吗?” “变……什么?”云紫芙被上官彧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搞蒙了。 她反应本就比旁人迟钝一些,再加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上官彧对她的好。 “夫君,我脑子有些笨,你能说明白些吗?” “不用明白。”上官彧轻笑一声,“紫芙现在这般就很好,一直这般便好。” 虽说不想管云凌薇的事,但云紫芙心里对云凌薇的去向还是有些在意。 在安王妃奠礼尘埃落定后,云紫芙在家休息了两天,便领着邬琴去寻云朗。 这些日子云朗一直同庙祝住在土地庙内。 在土地庙的日子自是比不上云朗在云国公府里的生活,但云朗身上的棱角早已被磨平,于他而言,能活着便已是最大的幸运。 陪着庙祝一起打理土地庙,陪伴土地公的日子,让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在看到云紫芙时,云朗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朝她挥手。 “朗儿!”云紫芙举起手中的食盒,“这是姐姐给你准备的糕点,拿去同小伙伴们一起分享。” 云朗连连点头。 这些时日云朗都同庙祝一起照顾附近的小乞丐们。 在云朗心里,这些小乞丐便是他的兄弟姐妹,要不是当初他们看他可怜,一人留口吃食喂他,怕是他早就死了。 “朗儿。”云紫芙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云朗的神情,见他眉眼之内皆是笑意,才淡淡开口,“你可知凌薇身在何处?” “哐嘡”一声。 云朗手中食盒掉落在地。 “朗儿。”云紫芙蹲下身子,帮他将食盒中的糕点整理好,而后重新递到他手中,“姐姐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云朗接过食盒,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用脚在地上用力地划出了一个“活”字。 “那便好。”云紫芙并不想多管闲事,只要知道云凌薇还活着,那便够了,“谢谢朗儿。” “去玩吧。” 云朗站立在原地,神色纠葛,“阿、阿……” 他有好多话想同二姐姐说,但是一张嘴,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后,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而想要说的话太多,话里面的好多字,他都不会写。 如果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一个哑巴,当初夫子逼他读书写字时,他一定不会偷懒。 “没事的。”云紫芙用帕子温柔地替他擦拭着眼角的泪,“我就是随口问问,朗儿莫要往心里去。” “不管发生何事,都与朗儿无关。” 她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瓜,“朗儿只需要健康长大,其他的事情不用想。” “这次是二姐姐不好,又把朗儿忍哭了。” 朗儿摇摇头,拿袖子抹去眼中的泪水。 他心中并不怪二姐姐。 爹爹刚刚出事时,他听着娘亲在府中咒骂二姐姐,心里面也曾同娘亲一起咒骂过二姐姐,觉得爹爹就是二姐姐害死的。 但是现在,他已然清楚,爹爹的死与二姐姐无关。 娘亲的死也与二姐姐无关。 朗儿咬牙,用脚在地上写下两字,“大、坏。” “这是何意?”云紫芙皱眉,“谁坏?” 脑中一闪而过三个字,她不确定地开口,“是大姐姐坏吗?” 云朗重重点头,猛地抬头,在看到土地庙前闪过的人影后,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 他发疯似的用胳膊擦着刚才写字的地方。 “朗儿,你怎么了?” 云紫芙伸手将他扶起,“摔疼了吗?” 云朗满眼惊慌地瞪着土地庙外,“阿、阿、阿……”他似发狂的小兽,不停地对着门外低吼。 “快去看看。”云紫芙黛眉微皱,看向土地庙门外,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倒是本在屋内擦桌子的庙祝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对此见怪不怪。 “这两日,差不多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对着大门莫名地怒吼。” “每次吼完便将自己关在房间内,迟迟不肯出来,一直要到第二日早上,我唤他起床,才肯从屋内走出来。” “世子妃,门外并无任何异常。” 云紫芙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情绪依然未曾平复的云朗。 第121章 现身 云紫芙满腹疑惑,抬脚欲往大门口走。 一直站在原地的云朗猛地伸出手拽住她,对着她摇头,“阿、阿、阿!”不要去危险! 这下云紫芙心中的怀疑更甚。 他在怕什么? “别担心,邬琴去看过了,门口并无任何异常。” 她轻拍云朗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朗儿要同二姐姐一起去吗?” 云朗用力摇头,小脸蛋上每一个表情都写着不愿意! 云紫芙并不勉强他,径自走到土地庙大门口,一眼便能看到头的巷子里,只有从墙头跃下的野猫,连人影都没有一个,更别提什么可疑之人。 “门口什么都没有。” 其实连云朗自己都不能确定他近日看到的到底是人影还是鬼影。 他记得二姐姐同他说过,大姐姐已经死了。 “朗儿,别怕,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 云紫芙蹲下身来,视线与云朗齐平,“你若觉得此处不安全,便随二姐姐一起回王府,如何?” “王府内有侍卫、婢女、小太监,外人很难混进来。” “阿。”不。 他不要去安王府。 云朗用力摇头。 “好吧。”云紫芙将早就准备好的钱袋递给庙祝,“只能继续麻烦庙祝了。” “王妃客气。”庙祝并未推辞,有了这些银子,他可以收留、照顾更多无家可归的孩子,“老朽替孩子们谢谢王妃。” “二姐姐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朗儿。” 朗儿跟着她来到门口,目送她离去,但他人与视线却未曾跃过大门一寸。 庙祝送完云紫芙回来,看到傻站在门内的云朗,重重叹息一声,心病还需心药医。 可这孩子到底再怕什么? 他问了好多次,都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这座土地庙就像是这孩子的龟壳,他以为他缩在壳内就能够安全无虞。 “朗儿,你可愿意跟着我每日一起练功?” 庙祝会些三脚猫的拳脚功夫,强身健体足以,但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实难自保,但总比什么都不会来得强些。 他只是希望能够做些什么,缓解云朗心底的恐惧与焦虑。 云朗还是一如既往的摇头。 他还记得自己被抛入乱葬岗时,姐姐在他耳畔说的话。 “不要想着报仇、不要想着出人头地,只要活着便好。” 只要他什么都不做,如寻常百姓一般的活着,他们便不会再注意到他…… 去恒安堂的路上,云紫芙对云朗刚才的反应依旧很在意。 “你走到门口时,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邬琴想了下,“就看到一寻常妇人的背影。” “妇人?” 一个寻常的妇人定是不会让云朗面露恐惧。 云紫芙重重叹息一声,想来是她多虑了。 云紫芙来到恒安堂。 管事的看到她,立马热情前去相迎,“东家,您来了。” “木叔,店里进度如何?何时能够开门营业?” “装得差不多,只剩最后扫尾工作。” 这位木叔是恒安堂的老人,自幼便跟着云紫芙的外祖父学医。 云紫芙的娘亲接手恒安堂时,便是由他坐镇恒安堂,处理着恒安堂内的大小事务。 直到后来,何氏、云国公霸占了恒安堂后,木叔才被他们两人给挤兑走。 当初云紫芙也是从木叔那才得知云国公藏在恒安堂的秘密。 决定重振恒安堂的那一刻,云紫芙便已经决定邀请木叔回来,同她一起重现恒安堂往日风采。 眼前的恒安堂同记忆中外祖父、舅舅在时一模一样,差的只是人而已。 “药材什么的都准备妥帖了吗?” “东家放心,都是过往与咱们恒安堂相熟的老主顾,药材的质量绝对没问题。” “那便好。” “对了,可寻到愿意来咱们恒安堂坐镇的大夫?” “这……”木叔轻叹一声,“能够出诊且愿意坐镇旁人家的大夫少之又少。” 一般的大夫未出师前都是跟在师父身后,这样的学徒,他们暂时不需要。 能够出诊坐堂的大夫,不是在自家师父的药铺里,便是自己经营,哪里愿意来陌生的药铺子里帮忙。 至于那些在盛京城内小有名气,更是不会考虑他们这样的小铺子。 十年前,盛京城内的大夫对恒安堂趋之若鹜,那是因为老爷医术高超,又是太医院丞,大夫们来恒安堂内坐堂,不仅能够得到老爷的指点,若是得老爷青睐,还有机会前往太医院帮忙。 可眼下…… “咱们一步一步,不着急。”云紫芙自也明白这各种艰难,柔声安慰,“再寻寻。” 没有大夫坐堂,恒安堂便只能单纯的卖药材,可她想要的是同祖父在时那样,能够治病救人、济世悬壶的恒安堂。 已经在恒安堂守株待兔快一个月的齐德昌终于见到了安王妃,他压下心中狂喜,不动声色的跟在云紫芙的身后,想要寻机会禀明身份。 结果,还没靠近,就被邬琴给拿下。 “冤枉!冤枉!” “冤枉什么?”邬琴压着齐德昌来到云紫芙面前,“刚才在恒安堂内,奴婢便发现这人鬼鬼祟祟一直在偷偷打量主子!” 云紫芙皱眉,仔细打量着眼前瞧着普普通通的男人,“你是何人?为何盯着我?” 都不用邬琴抬脚踹,齐德昌直接跪在了云紫芙面前,“安王妃,小的有事要禀!” 云紫芙星眸诧异,虽然她未曾掩饰身份,但恒安堂内里里外外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木叔出面去办的,从装修至今她只来过两次。 每一次她都带着帷帽,只同木叔交流,未曾同旁人说过一句话。 就算来做工的人有所猜测,但应该也猜不到她便是安王妃吧。 难道此人见过她? “你是何人?” “小人乃齐德昌。” 齐德昌左右环顾,确定并无旁人,才低语了一句,“小人想见安王。” “小人知晓齐王妃身死的真相!” “你是齐德昌?” 云紫芙眉心紧皱,不确定地盯着被邬琴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看了又看。 跪在地上的这男人,便是夫君与步琰之遍寻盛京城都未寻到的齐德昌? 第122章 露脸 云紫芙美眸透疑,“你如何证明自己是齐德昌?” 谁知道这是不是幕后黑手设下的又一个诡计? 她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手下意识的放在了她存放迷药的腰封处。 跪在地上,低着头的齐德昌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世子妃,您叫小人证明自己是齐德昌,这不是在难为小人?” “盛京城内但凡与小人相熟者,皆被齐王的人盯着。” “小人不想死,这才乔装化名,隐藏在这恒安堂内。” 云紫芙将他凑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打晕,扛回府。” “是!”邬琴听到云紫芙的命令后,立马一击手刀袭向齐德昌的后颈处。 齐德昌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连个“不”字都未说出口,整个人便已经应声倒在地上。 “等等!”云紫芙见邬琴欲蹲下身直接将齐德昌扛起,开口阻止,“你去问问木叔,有木有大木箱子,将人装进箱子里,放马车内带回府。” “好。” 很快邬琴便寻来一个闲置的木箱,将齐德昌给装里面,然后唤来车夫,将箱子抬入马车内。 木叔守在院子外,忍不住好奇探头,“东家,您要这箱子装什么?” 他的视线随着箱子移动,不过片刻功夫,东家到底装了什么东西进箱子? 看抬箱子人的神色,这箱子里的东西不轻。 他眼透疑惑,难道这院子里埋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木叔。”云紫芙不想再将其他人牵扯进危险中来,“箱子里装的都是外祖父曾经留下来的医书。” “医书?” 他帮着东家接手恒安堂后,便将恒安堂内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仔仔细细都寻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老东家留下的医书。 “哦!”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老朽明白。” 不管谁人来问,他只需回答东家给的这个回答。 云紫芙满意点头,“若有事,便来安王府寻我。” “东家放心,老朽明白。” 恒安堂内诸多事宜交给木叔,云紫芙很放心。 回安王府的一路,云紫芙一颗心始终悬着,但凡马车有些许颠簸,她这颗心就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好在并未横生任何枝节,他们一路顺利地回到了安王府。 “快去请世子。” 上官彧正在书房内同邬德谈事情,听到邬琴来报,“什么?” “世子妃找到齐德昌了?” “正是!” 上官彧立马起身往王府前院走去。 “人在何处?” “夫君!”直到见到上官彧,云紫芙这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她指着已经命侍从扛下马车的木箱,“人在里面呢。” “打开!” 木箱内的齐德昌早就醒了过来,在看到上官彧后,身子一跃,吓得云紫芙本能地往后退着。 “来……”人。 云紫芙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齐德昌跪在箱子中,“世子救命!” 她长舒一口气,伸手轻轻地拍着胸口。 这人做事怎么一惊一乍的,“你好好说话,莫要一惊一乍的吓人。” “是!” 上官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长相普通,与他手中的画像相差无几,“你是齐德昌?” “小人正是齐德昌。”齐德昌将之前因缘际会见过上官彧的场景描述了一遍,“齐王妃亡故时,特意叮嘱小人,让小人一定要将那句话告诉皇上。” “哪句话?” “不见安王世子,不下葬。” “齐王妃为何让你来说此话?”上官彧眉心舒展,漫不经心地问着,“你与她有何关系?” “世子殿下,齐王妃并非病故,她是齐王逼得自尽而亡的。” “一派胡言!”上官彧的两只手覆在后背,左手紧紧抓着右手手腕,“盛京城内谁人不知,齐王对齐王妃宠爱有加,这么多年,哪怕齐王妃未有所出,他亦无意休弃。” 跪在木箱内的齐德昌听到上官彧的话,心慌不已。 安王世子是他孤注一掷的选择,若是安王世子不信他,不愿意替齐王妃报仇,那他今日之举无疑是自寻死路。 他下意识地咽着口水,“世子,小人所言句句为真,绝无一丝隐瞒。” “证据呢?” 上官彧不信任何人所言,只信证据。 哪怕眼前这人是齐王特意寻来诓骗他入局的,那其手中也会有证据。 只要有证据,他便能查验真伪。 “小人手中无任何证据!”齐德昌挺起腰杆,坦然地望向上官彧。 “呵。”上官彧轻笑一声,深邃的黑瞳内透着点点的嘲讽,“你敢耍本世子?” 齐德昌抱拳行礼,“世子,小人的命是齐王妃保下的。” “齐王妃信您能替她沉冤的雪,小人心中对此却抱有怀疑。” 他豁出去了,“只是小人没有更好的选择。” “小人只能相信齐王妃的选择。” 上官彧冷哼一声,淡淡扫过齐德昌那张故作镇定的脸,“收起你那些没用的伎俩。” “将他带去书房。” 虽说他已经把安王府内所有人都清理了一遍,但是保不齐还有钉子隐匿在其中。 此事涉及齐王,还是小心为上。 他给了邬德一个警惕的眼神。 “怎么?需要本世子亲自请你?” 听到上官彧这话,跪在木箱内的齐德昌才反应过来,缓缓站起身,爬出木箱子,识趣地跟在邬德身后。 “夫君!” 云紫芙走至上官彧身侧,“我能一同去书房吗?” 她与齐王妃不熟,往日也无交情,但心里却还是很在意齐王妃的事情。 “我想知道齐王妃为何会突然亡故。” 已经踏入生命倒计时的齐王妃,不应该比任何人都珍惜剩下的日子吗? “想知道便一起去书房。” 上官彧本就没想瞒着云紫芙这事。 “夫君,那人真的是齐德昌吗?” 直到此刻,云紫芙都有些无法确定。 “恩。” “他胆子真大。” 齐王、上官彧、步琰之,甚至皇上都在满黎国的寻齐德昌。 这家伙居然还敢留在盛京城。 “他就不怕被齐王发现吗?” “齐王若有脑子……”上官彧黑瞳透着些许讥讽,“皇上又岂会留他性命。” 第123章 怎会 云紫芙自是知晓上位者没有一个纯善之人。 但因为皇后怀孕的缘故,她前些日子经常进宫,偶尔遇到皇上,都是皇上小心体贴照顾皇后的画面。 谁曾想,这样温柔体贴的皇上,也会有对兄弟痛下杀手的时候。 她抬眸,定定的望向上官彧。 “为何这般看我?” “夫君……会杀人吗?” “紫芙觉得呢?”如墨的黑瞳闪过一丝阴翳,她终于开始怀疑了吗? 上官彧低头,敛去眼中光芒,淡淡笑着,“为何突然这么问?” 云紫芙沉默片刻,才幽幽开口,“想来,死在夫君剑下之人,定是穷凶极恶之徒。” “我都没有回答,紫芙又是如何笃定,本世子杀过人呢?” “夫君,没有吗?” 上官彧抿嘴轻笑一声,伸手抚过她散落在额角的发,“怕吗?” “我怕什么?” 对上云紫芙那双澄澈而又透着疑惑的星眸,上官彧突然笑得开怀,“确实。” “紫芙,我的手上沾染过很多人的鲜血,也许未来还会沾染上更多人的鲜血,你怕吗?” “不怕。”云紫芙轻叹一声,“心里还有些羡慕。” “羡慕?”上官彧黑瞳透疑,“为何会羡慕?” “男子建功立业,手上沾染鲜血,乃最正常不过之事。”云紫芙缓缓道出心中见解,“男子若是为了报仇,手上沾染鲜血,世人皆会认为此人情深义重,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儿。” “哪怕男子肆意杀人,若不被缉拿归案,怕是旁人见到,还会退避三舍,觉得此人穷凶极恶,甚是可怕。” “但女子若是杀人……不管怎么样,都会被世人所诟病。” “哪怕是手刃仇人,也会被世人诟病为心狠手辣之辈。” 说到激动时,云紫芙忍不住拿灵欣举例子,“若是灵欣在外,失手杀了调戏她的色胚,只怕宗室诸亲也不会轻饶,说亲时,也会被人诟病。” “紫芙,你竟羡慕男子可以当朝为官,判人生死?” “差不多是这意思。”云紫芙调皮吐舌,她说的这般委婉,竟然都能被上官彧听出来,她轻声嘟囔了一句,“为什么你们男子都可以,我们女子却不可以?” 为什么女子只能被关在后院之内,处理着满府杂事,却依然会因为年老色衰而被夫君嫌弃。 而当家的男子因为年龄见长、阅历增加,拥有了晋升的资历? 云紫芙越想越气闷。 上官彧无奈摇头,轻笑出声,这些事情不是他能决定的。 一时半会,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但心里却不由自主的生出些许骄傲来。 他家紫芙不是一个迂腐的傻姑娘。 她很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我不清楚旁人是如何对待自家夫人的,但在安王府,紫芙想要处置何人,都可以心处置。” “若是在外真有人敢伤你。”上官彧握住她的手,做了一个向前刺的动作,“紫芙若敢将利刃插入那人胸膛,为夫定会倍感欣慰。” “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上官彧轻笑一声,“我只怕若我不在你身边,照顾不到你时,你受人欺负。” “我宁可你杀了旁人。” 云紫芙点头,“我心亦然。” 她抬眸,很是认真的看向上官彧,“夫君,我宁可是你杀了旁人,也不愿你被旁人所杀。” “有紫芙这句话,为夫便心安了。” 一直跟在云紫芙身后的丁香,垂着脑袋,眼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的老天爷啊。 她家小姐竟然是这样的小姐。 她以前怎么都没发现呢? 自从小姐嫁入安王府后,她夜夜被世子的侍卫调教,本以为是世子手段毒辣,没想到…… 小姐若是知晓世子身边有人会专门调教婢女察言观色、辨别毒药、甚至还能像邬琴一样学习武术,是不是早就将她扔过去学了? 老天爷,可千万不能让她家小姐知道这一点。 她只想当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多活些时候。 安王府书房内。 齐德昌老老实实的站在书桌前,静待上官彧、云紫芙的到来。 待上官彧、云紫芙落座后,他行礼过后,才将那日发生之事缓缓道来。 但是为防意外,他隐去了齐王谋害自己亲身女儿的事情。 只可惜,眼前的上官彧不是好糊弄的。 他的这番说辞,不仅没有说服上官彧,就连旁听的云紫芙都觉得漏洞百出。 云紫芙眉心微皱,不满的瞪着眼前的齐德昌,“你既然来寻世子庇佑,为何说话,说一半藏一半?” “世子妃,冤枉阿,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构,自当不得好死,横死街头。” “你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云紫芙侧眸望向未曾开口的上官彧,“夫君,你觉得呢?” 上官彧嘴角微勾,无声哂笑。 这齐德昌是真将他当成冤大头了。 “邬德,将人带下去,好生伺候,莫要了他性命即可。” “世子!”齐德昌傻眼。 他以为上官彧将他带来书房问话,便是已然相信他,会好好重要他。 谁曾想一转头,从云端直接跌入了地狱。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不信,您自可派人去查。” “带下去。” 上官彧根本懒得再同他废话一句。 这人要不是紫芙带回来的,他怎么可能同齐德昌浪费这么多时间。 结果耗了半天,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却全说了。 “夫君。”云紫芙并未阻挠上官彧办事,只是待齐德昌被邬德拖下去以后,才忍不住开口问着,“你是准备对齐德昌动私刑吗?” 虽说大黎国律例规定,黎国百姓不能私下动用私刑。 但是她很清楚,世家贵族中都设有私牢,家中犯事的侍卫、家丁、婢女,甚至是幕僚,都会被私下审讯。 只不过她以前从未自己真正接触过,有些好奇,“咱们府有私牢吗?” “私牢?”上官彧摇头,满眼无奈,“紫芙,你这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 “私设私牢,若是被朝廷发现,那可是重罪。” “为夫我怎会以身试法?” 第124章 动怒 上官彧的回答倒是有些出乎云紫芙的意料。 “为何如此看我?” “没什么。”对上他那双暗暗含笑的黑眸,云紫芙觉得她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生出想要调戏他的冲动。 他可是上官彧,文可安邦定国,武可统领三军的上官彧。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 她将脑袋往上官彧面前凑了一些,眉眼含笑,“夫君金质玉相,妾身不忍移目。” 食指轻轻抚过他微微皱着的眉心,“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无法改变结果。” “夫君莫要太过自责。” “紫芙……”上官彧开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喑哑,伸手用力一拽,将她囚入怀中,“我不是圣人。” 云紫芙所有的胆量在刚才已经全部耗尽,伸手轻轻一推,顺利脱离那炙热的怀抱。 羞红一张脸,语调软糯,似江南绵绵的细雨,霏霏绕绕,“夫君,我、我先回房了。” 上官彧并未言语其他,只是视线如勾,定定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思荡漾。 昏暗的房间内,齐德昌被绑在屋内特制的木架上。 大黎国的律法确实不允百姓在家中私设牢房,更不允百姓动用私刑。 但大户人家家里就算没有私牢,也会有一处专门用来关人的黑屋。 安王府也不例外。 上官彧来时,齐德昌已经被邬德妥善“照顾”了一番。 “齐王妃到死都念着世子。”齐德昌眼透嘲讽,“世子便是这般回应齐王妃的深情与信任。” “该招的都招了吗?” 邬德眼中闪过一丝郁闷,“回禀殿下,还未。” “你先退下。” “是。” 待邬德离去后,上官彧的视线落向一侧炭盆内烧得火热的烙铁,“本世子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丝毫关于齐王妃与吾之事。” 他右手缓缓拿起那烧得通红的烙铁,手中动作无一丝迟疑,刹那间,一股子烧焦的肉味便在屋内蔓延。 伴随而来的还有齐德昌痛苦的呐喊声。 上官彧面色无一丝迟疑,反而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你以为你是谁?” “齐王妃以死护你,为的是什么?” “你若无法完成她的遗愿,本世子留你何用?” 齐德昌额头冷汗如雨般落下,瞳眸地震。 眼前的安王世子哪有驿馆时相见的儒雅风流! 那双含笑的黑瞳,明明还透着笑意,可却让他整个人的神魂都在颤栗。 “小人、小人知错。”是他低估了安王世子。 不! 正确地说是齐王一直以来都低估了安王世子上官彧。 盛京城内不是没有关于上官彧冷血暴戾的传闻。 只是齐王每每听到都嗤之以鼻,觉得是旁人杜撰。 在齐王的印象里,安王世子上官彧只是一个会夜半受惊,哭着喊娘的奶娃娃。 齐王从未将上官彧、皇上放在眼中。 他一直以为他错失皇位,皆是受已故太子的谋害。 他甚至洋洋自得,从上官彧手中夺走了其挚爱的单图国公主舒韵磬。 上官彧这才满意收手,“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 “本世子的耐心有限,再有下次,便将你身上所有的肉都烧熟了割下来喂狗。” 对上上官彧那双阴鸷到了极致的黑瞳,齐德昌身子一抖,尿裤子了。 “呜呜……” 他不争气地哭起来,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觉得自己丢人现眼。 上官彧端坐在红木龟背椅中,气定神闲地等着齐德昌开口。 被绑在木架上的齐德昌现在哪里还有一丝脾气,将他所知道的一字不落的都告诉了上官彧。 他现在心里别提有多后悔,早知会是这个结果,刚刚趁着世子妃在场时,他就该识趣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不该动歪脑筋,试图同世子谈条件。 听完齐德昌所言,端坐在龟背椅中的上官彧久久未曾言语。 齐德昌心中实在是慌得很,“世子,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将人看住。”上官彧骤然起身,大步离去。 “是!” 对于上官彧的命令,邬德一向严格执行,从不会有丝毫偷懒。 他正欲将齐德昌从木架上放下来,只听“啪”一声,本是完好无损的红木龟背椅,扶手处猛地裂开,而后整张椅子似是缺了支撑一般,应声倒在了地上。 齐德昌吓得身子一颤。 刚才安王世子听完他的话后不发一语的便离开,他还以为安王世子见多识广,对齐王所作所为早有耳闻,才会如此淡定。 现在看到这莫名碎裂的红木椅子,只觉一阵后怕。 幸好他没在耍小聪明,如实交代。 这安王世子比他想象中还要恐怖。 安王世子刚刚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能让一张椅子突然碎裂。 这功力……怕是大内侍卫都比不上。 晚膳时分。 云紫芙坐在桌前,视线落向旁侧空位,“丁香,世子可有派人来传话?” 丁香摇头,“奴婢已经遣人去问。” 自打云紫芙与上官彧成婚后,两人基本日日都一同用膳。 就算上官彧有事耽搁无法回府陪云紫芙一同用膳,他也会派人提前告知云紫芙,以免她担心苦等。 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到了用膳时,人还未至,就连消息也没有一个的情况。 “是出什么事了吗?” 云紫芙担心地走到院门口,翘首望着。 没多久,邬德的身影便跃入眼内,云紫芙忍不住踮起脚看,并未看到心心念念的身影。 “世子呢?” “世子妃……”世子并未遣他前来,是他自作主张,自行来寻世子妃。 “烦请您移步演练场。” “好。”云紫芙并未多想其他,随着邬德一同前往演练场。 站在演练场一侧,看着不远处挥舞长剑犹如自身手臂般自如的上官彧,云紫芙忍不住惊叹,“夫君剑法卓绝!” 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上官彧并未听到云紫芙这话。 渐渐地,云紫芙眼中惊叹散去,唯留担忧,“怎么回事?” “世子听完齐德昌的交代后,便一直如此。” 邬德眼透担忧,“约莫已经有一个半时辰。” “什么?” “你为何不早来寻我!” 第125章 难产 云紫芙不满地瞪着邬德。 邬德无奈低头,他可是冒着被世子训斥的风险,才去寻世子妃。 眼下被世子妃训斥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云紫芙摆摆手,示意邬德领着所有人都退下。 一时之间,偌大的练武场上只剩云紫芙与上官彧两人。 “夫君,你停下,我有话同你说。” 上官彧持剑的手并无一丝停滞,此刻他脑中盘横着的全是齐德昌刚才说过的话: 齐王在知晓齐王妃想要进宫揭露他行恶后,逼迫小人当众与齐王妃合欢。 齐王妃不堪受辱,以命相护小人,只为让小人向世子递一句话。 王妃心中定是对世子万分信任,才会孤注一掷,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世子身上。 这些年,据小人观察,王妃在齐王府过得并不如意。 她虽名为王妃,却被齐王软禁在后院,没有齐王首肯,不得离开。 …… 一句一句,都戳痛他的心。 先是韵姐姐,后是母妃,她们既然都信他,为什么就不愿意再等等他。 他已经察觉她们身处危险,努力地想要将她们脱离苦海。 她们为什么就不能早早开口向他求助呢? 为什么! 想到这,他剑下攻势又强势了些许。 云紫芙虽不懂剑术,却也能看明白上官彧此刻使剑时的心情。 她几度欲张口,却都被他凛冽的剑意所震慑。 这样的他前所未见,没有往日的儒雅风流,却又格外的夺目,让她的视线根本无法从他的身上挪开,深深地被吸引。 她走到一旁石凳处,缓缓坐下,安静地看着在练武场忘我挥剑的上官彧。 许是她太过安静,许是她的视线格外的专注,上官彧终于停下手中挥舞的长剑,微微喘息着,“你为何不劝我停下来。” “从未见过夫君如此专注、认真地挥剑,一时看得有些入迷,倒是忘了开口唤夫君停下。” 云紫芙歉然一笑,“夫君莫要见怪。” 她只是不想打断他。 在云紫芙看来,压抑在心头不满的情绪能用此方法宣泄出来,挺好的。 如果可以,她下次也想试试。 “夫君还继续吗?” “不了。”上官彧摇头,收起长剑,“走,为夫陪你用膳去。” “不不不!”云紫芙摇着头,将脑袋往他胸前凑,鼻头微微地抖动,而后伸手,轻轻的推着他,“夫君先回房沐浴更衣,而后咱们再去用膳。” “都听夫人的。” 这些日常琐碎的事,上官彧一向都没有意见,完全都是听云紫芙的。 远远守着的邬德,见自家主子终于停下,暗暗松口气,心中忍不住在想:果然还是世子妃有面子。 一句话都未说,却让主子自己停了下来。 用过晚膳,云紫芙怕上官彧一个人回书房又胡思乱想,拉着他在院中散步。 她心情不好时,便会不断地走路,以此来排解心中的慌乱,也不知道这方法对上官彧有没有用。 约莫走了三圈,她勾着上官彧的手臂来到药田旁,“你看,药苗们长得多好,再过一个月便能采摘了。” “真的?”上官彧并不懂这些,“紫芙若是喜欢,为夫让人将这整个院子都开辟出来给你种药草。” “不用!”云紫芙赶忙摇头拒绝,“我就一个人,哪里顾得来这么多。” “夫君,恒安堂筹备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能开门营业。” “开业那日,可得请我。” “那是一定。” 云紫芙侧眸,偷偷地打量着上官彧的神色,见他眉目之间的郁气散去不少,暗暗松口气。 看来消耗体力果然是排解心中烦闷最好的办法。 舞剑如此,走路亦是如此。 想来今夜他们都能踏实入睡。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云紫芙、上官彧回房还未躺下入睡,宫中便来人了。 “世子妃,皇上、皇后有请。” “这么晚?”上官彧皱眉,“可是皇后动了胎气?” “世子,事关重大,奴才说不得、说不得。” 按照黎国习俗,家中刚有白事者不宜前往旁人家中,甚至不宜与有孕者相见,防止冲撞。 眼下皇上、皇后都不在意这习俗,云紫芙也没什么好在意。 稍作收拾,便欲随内侍进宫。 上官彧不放心,陪她一起。 前去宫中的路上,两人心中都很焦急。 他们两个都是经历过重生的人,心中自是清楚,皇后这一胎代表了什么。 如果皇后这一胎出了差池,那历史便有可能再度上演。 上官彧抬手握住云紫芙交叠放在膝盖上的纤纤玉手,想要叮嘱她几句。 握住她手时才发现,她掌心紧张得都出汗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不用担心,那么多太医在呢,皇后一定不会有事。” “唤你进宫,怕也只是想让你陪陪皇后。” “我知道。”云紫芙用力地挤出一抹笑容,试图安抚上官彧,“夫君放心,我心中有数,定不会添乱。” 云紫芙内心深处比任何人都期盼着皇后能够顺利诞下皇子。 如果皇后顺利诞下皇子,就算皇上再同上一世一般骤然病故,那一切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栖凤殿内。 皇上焦急地守在外殿。 皇后凄厉的喊叫声一声又一声地从殿内传来。 傍晚时分,皇后羊水便已经破了,可直到此刻,腹中胎儿依然没有丝毫想要离开母体的迹象。 宫中精通妇科的太医都聚在栖凤殿内。 但是事关皇后,尤其皇后腹中这一胎乃皇上头胎,他们束手束脚,无计可施。 稳婆见胎儿迟迟没有露头,皇后体力肉眼可及地在减弱,急得团团转。 “宫中难道就没有太医精通针灸之术,能够为皇后施针,将胎位拨正吗?” 皇后要是难产,一尸两命,她的小命怕也要交代在宫中了! 想来太医们谁也不想沾染这麻烦,这才迟迟想不出应对之策。 “安王世子妃到!” 内侍的这一句话,就像是所有人的救命稻草。 就连神色委顿的皇后,在听到云紫芙来后,眼中立马又恢复了神采,“紫芙,紫芙!” 皇后谁也不信,唯信云紫芙。 第126章 死马 “紫芙。”上官彧握住欲冲入内殿的云紫芙的手臂,“你,莫要逞强,明白吗?” 来的路上,上官彧已经问过云紫芙可有十足把握。 答案自是没有。 当着皇上的面,上官彧不能多言其他,只能满眸担忧地看着云紫芙踏入栖凤殿内。 “阿彧,乐之不会有事的,对吗?” 乐之,皇后的闺名。 皇上并不是先帝诸多皇子中最聪明、最优秀、最突出那个。 皇后,镇北侯嫡女,诸位皇子、后妃心目中的贤内助,甚至当时太子都有意迎娶步乐之为太子妃。 但步乐之却从一干皇子内挑了皇上为夫婿。 少年夫妻,最是恩爱,哪怕皇上成为皇帝,他们两夫妻之间还是有着当初在王府时的默契与恩爱。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皇后这一胎能够顺利诞下太子,这样,与他,与皇后,与朝政都好。 满朝文武、宗亲长辈就再也没有借口来逼着他废后令立。 “天佑大黎,乐之姐姐定不会出事。” 皇上点头,“对,天佑大黎,乐之一定不会有事。” 云紫芙走到内殿,便听到皇后在唤她,她忍不住的加快步子,“皇后,臣妇来了。” “紫芙!”皇后伸手。 云紫芙见状,立马上前握住皇后的手,柔声安抚,“没事了,有臣妇在呢。” “紫芙!”皇后咬牙,眼透决绝,“保住孩子,不用管本宫!” “皇后娘娘!” 屋内宫女、稳婆听到这话,惊得立马都跪下。 就连守在一侧的太医们也都纷纷跪下。 没有人比皇后更清楚她自己的身体情况,连皇后都说这话,他们……他们的小命是不是就要保不住了? 云紫芙将皇后的手缓缓放平,而后冷静地为她把脉,“皇后少胡思乱想,乖乖听话,暂时不要用力,待臣妇将腹中胎儿胎位拨正,喊你用力时,你在将全身所有的气力都往下腹使。” “你可以做到吗?” 云紫芙接过一侧婢女手中的锦帕,轻柔的为皇后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女子生产本就是一只脚往鬼门关里跨,可近日,鬼门关附近都是咱们的老相识,臣妇相信她们一定都希望皇后能够顺利诞下腹中胎儿。” “可有煮山参汤?” 她话音刚落,一侧的婢女便立马将一直温着的百年老参汤端到皇后面前。 “皇后娘娘。”云紫芙柔声安抚,“臣妇知道,你现在浑身都不舒服,什么也吃不下,但为了未见面的孩子,你必须保持体力,将参汤喝下。” 这参汤已经煮好多时,但整个内殿内又有几人能逼迫皇后喝下这碗她不想喝的参汤? 说来也奇怪,皇后谁的话都不听,刚才任由宫女、稳婆说破嘴皮子,她只浅尝了两口,便怎么也不肯再喝。 现在都不用安王世子妃多言其他,一整晚老参汤,没一会便喝个底朝天。 云紫芙见状,暗暗松口气,“皇后保持体力,臣妇与太医们去说两句话。” 她走到守在屏风后的诸位太医,对着他们缓缓行礼后,直接问着,“谁人能够施针,顺正胎位。” 皇后腹中胎儿久生不下是因为胎位不正,还有……胎儿个头有些大。 尽管后期她一再叮嘱皇后,莫要多食,尽量每日多走。 但胎儿还是长得过大了。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由太医院丞开口说话,“不满世子妃,我等并不精通此术。” “怎么可能?” 云紫芙根本不相信太医院丞的话,“根据祖制,太医院中必定会有两名精通女科,尤其是擅长助产之术的太医。” 如果没有,那便是太医院丞的失职。 她目光如炬的望向太医院丞,“院丞大人,你有话但说无妨。” “都这节骨眼上了,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 太医院丞这才无奈开口,“精通助产之术的两名太医,前两日突然出了意外。” 他一时半会根本寻不到人顶上。 太医院内定不可能只有两名精通助产之术的太医,但差不多时间内,精通助产之术的太医先后出了意外,不是家中有父母亡故,停官守孝,便是跌了跟头,断了胳膊、小腿的。 若说不是人为,他这老头子都不信阿。 可这节骨眼上,不管如何,这锅他们太医院得背着。 云紫芙这才明白,为何这群太医一直傻傻的守在这,“院丞大人,兹事体大,还是尽快去向皇上禀明实情。” “这……这……” “你们站在此处,不会是想祈祷上苍,保佑皇后能够顺利生产,以此来蒙混过关?” “谋害皇嗣、皇后,乃诛九族的大罪。” “皇后与其腹中胎儿若有差池,你们担待得起吗?” 诸位太医立马跪下。 太医院丞重重叹息一声,“微臣这便去向皇上禀明此事。” 不是太医院丞有意隐瞒,而是在这节骨眼上,他并没有勇气去挑战皇上的怒火。 谁知道,天子一怒,可会牵连他们? 虽然他们心里也知道,此劫不一定可以躲过,但能避一时便是一时。 趋利避害,乃人之本能。 云紫芙言尽于此,转身进入内殿,“取我的银针来。” 这套银针是外祖父留给娘亲,娘亲又赠与她的。 外祖父精通针灸之术,在盛京城时便有“朱一针”的外号。 传闻,只要她外祖父愿意给病人扎上一针,那便说明此病他十拿九稳。 外祖父从医五十年,医治病人无数,从鬼门关前不知抢回多少命来。 也不知她这一次能不能同外祖父一般,在鬼门关前抢回皇后与其腹中胎儿的命来。 “世子妃!”跪在地上的太医们见云紫芙欲施针,忍不住开口问着,“您精通针灸之术?”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呢? 云紫芙摇摇头。 她从未用针灸给孕妇顺过胎位。 倒是以前云国公府后厨养了只老黄狗,年迈怀孕,生产之时力竭、胎位不正,养她的厨娘都准备将它扔出府,恰好被她遇见,便将它带回院子里,死马当活马医的给救活了。 第127章 活马 太医们无人敢施针。 皇后的情况不容乐观,不能再脱下去。 此刻的情况倒是与之前她就那老黄狗时有些相同。 当然这话打死云紫芙也说不出口。 “你们有人敢对皇后施针吗?” 太医们面面相觑,他们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给皇后施针顺位。 云紫芙扫过太医们的神色,眼透嘲讽,懒得再同他们啰嗦。 她握着银针的手微微颤抖着,她脱掉鞋子,爬上凤榻,“皇后娘娘,恕罪了!” 她深呼吸,努力的让她的心情平缓下来。 “紫芙,本宫信你。” 云紫芙点头,对着皇后灿烂一笑,“臣妇也信皇后!” “咱们一起努力。” 云紫芙的手轻轻地在皇后腹部按压,找准穴位,下针手势又快又准。 “嗷!” 皇后吃痛的大声哀嚎。 “就是现在!用力!”云紫芙眼透焦急,对着皇后大声喊着,“皇后娘娘,用力阿!” “阿!”皇后的手紧紧的抓着云紫芙的手腕,咬牙忍痛,将所有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哇哇哇!” 响亮的哭声让所有悬着的心都放下了! “恭喜皇上!皇后诞下皇子!” “攻喜欢上!皇后诞下皇子!” “恭喜皇上!皇后诞下皇子!” …… 栖凤殿内的恭喜之声,一声高过一声。 皇上的视线落向乳母怀中的红得似猴子屁股,满脸皱皮的小不点儿,“这便是朕的皇长子?” 他眼中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不是在不可置信自己终于有了皇儿。 而是不可置信他的皇儿怎会如此之丑。 这皱皱巴巴的,哪里像他与乐之的孩子? 莫不是乳母抱错了? 他抬步欲往内殿走,却被内侍劝住,“皇上,殿内全是污秽之气,还是等宫婢们收拾妥当,您再进去。” “皇后情况如何?”皇上心中挂念皇后,久久未见太医、云紫芙出来,不免有些担忧起来,“殿内是何情况?让朕去看一眼皇后!” 稳婆在看到皇后身下缓缓流不停的血污后,慌了手脚,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依旧跪在凤榻上皇后身旁的云紫芙。 不知不觉间,云紫芙俨然已成为栖凤殿内此刻所有人的主心骨。 察觉到稳婆的视线,云紫芙沉着脸,厉声道,“瞧我做甚?” “速将热水端来,为皇后去污除秽。” 宫婢们听后立马行动起来,稳婆亦不敢再停下手上动作,“世子妃,皇后此乃血崩之兆,恐怕……” “闭嘴!” 皇后什么情况,云紫芙心里清楚得很。 她的手在皇后的腹部按压,昏昏欲睡的皇后眯着眼,视线落向云紫芙额头滑落的晶莹汗珠,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有紫芙在,她一定会没事的。 她真的太累了,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世子妃,皇后、皇后昏过去了。” 稳婆脸色瞬间惨白,说话时,声音都在发颤,“怎、怎么办?” “干好你自己的活,其他的事情少管。”云紫芙本就心烦,眼下这稳婆一惊一乍,扰得她更加心烦意乱。 她深呼一口气,问着守在皇后身侧的宫女,“皇后呼吸可还平缓?” 宫女点头,“皇后神色安宁,不似昏厥,应只是力气耗尽,熟睡了。” 这宫女是皇后的陪嫁,自幼便在皇后身前照顾,自是能瞧得清楚皇后到底是昏过去,还是在熟睡。 云紫芙听后,暗暗松口气,手中按摩动作并未停下。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稳婆惊讶不已的看着渐渐不再沾满血污的棉白帕子,“血、血止住了?” 这怎么可能? 皇后刚刚明明就是血崩之兆,稍有不慎,便一命呜呼了。 这安王世子妃既没有施针,也没有用药,就在皇后腹部按来按去,就把血给按停了? “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云紫芙长舒一口气,“速速整理妥帖,让皇后能够精心养神。” “是!” 栖凤殿内再无人敢质疑云紫芙的话,在嬷嬷的指挥下,重新恢复了往日有条不紊的秩序。 云紫芙下床的时候,没站稳,差点摔在身上,好在刚才开口的宫女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世子妃小心。” “没事。” 她就是腿跪太久,有些腿软。 云紫芙走出内殿,端坐在椅子内的上官彧立马上前相迎,看到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心疼的替她擦拭着鬓角的汗水,“紫芙辛苦。” “紫芙!”皇上看到云紫芙,就像是看到救星,瞳眸内满是期盼,“皇后如何?” “有惊无险,皇后已无大碍。” “不过……” 云紫芙的视线落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太医院丞,满眸无奈,“太医们皆是无辜受牵连,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皇上本就是迁怒,眼下皇后已安然无恙,他自是不会再怪罪今日前来的诸位太医们。 “阿彧,此事交由你去查,一定要给朕查个明明白白。”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想要谋害他的妻儿! 他每日兢兢业业、努力的去当一名好皇帝,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他的妻儿能够平安顺遂。 若是他不能够保护他的妻儿,他要这皇位有何用? “微臣领旨。” 上官彧欲带着云紫芙先行回府休息,谁知没走两步,便被皇上拦下。 他抬眸,不解的看向皇上。 皇上尴尬的笑着,“都这么晚了,你们夫妻二人不如就在宫内歇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你看卯时将至,你这一来一回,定是赶不上早朝,不如便在宫内住下。” “皇上!”上官彧不满的唤着皇上,“紫芙累了,需要休息。” “朕知道!”皇上轻咳一声,正色道,“所以朕才特意恩准你们夫妻二人在宫中留宿。” 皇上的心思,上官彧夫妇瞧得明明白白。 上官彧袒护她的心意,云紫芙亦瞧得明明白白。 她轻轻扯了扯上官彧的衣袖,小声开口,“夫君,妾身还未在宫中留宿过。” “此乃皇上恩宠,不宜拒绝。” 皇上听到这话,嘴角笑容更甚,“安王世子妃若是想住在宫中,多住几日也无妨。” 第128章 永宁 皇上命人领着上官彧、云紫芙去了永宁殿。 这永宁殿的位置看着偏僻,但却有条小道直通皇上的御书房,距离皇后所住的栖凤殿也不远。 “夫君幼时可是住在永宁殿?” “恩。”上官彧点头应着,“先帝念吾年幼,担心我独自一人住在安王府会被有心人欺负,便将我接到宫中,与诸位皇子、公主一起在承恩阁内读书。” 提及过往宫中生活,上官彧说话的语调不由自主地放柔些许,那时候太子、韵姐姐他们都还在。 “先帝薨逝后,我便搬出宫,独居在安王府内。” 以前他从未觉得住哪有什么差别,但最近,心中渐渐生出些许感慨来。 住哪于他而言确实没有什么差别,但是陪他一起住的人却很重要。 守在永宁殿内的宫人依旧是当初照顾上官彧那一拨。 未成婚前,有时与皇上商量事情到太晚,他便会在永宁殿住下。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不累吗?” 上官彧柔声催促,“快去沐浴更衣,而后休息。” “夫君你呢?” 她在内殿忙碌,上官彧也未曾歇着,一直陪着皇上守在外殿。 眼看就要到卯时,早朝将至,“夫君今日不告假吗?” 上官彧摇着她将云紫芙推入浴间,“不用管我。” 待云紫芙洗完换上干净的寝衣从浴间走出来时,并未听到屋内有其他动静。 “夫君?” 她唤了几声并无动静。 顺着宫婢的视线望去,才发现上官彧竟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轻唤一声,“夫君。” 依旧没反应。 她摆手,示意屋内宫人都退下。 她不忍唤醒他,坐在他的身侧,单手托腮,仔细打量。 “眼底都有乌青了。”她心疼地抚过他眼下透着乌青处,“夫君,也辛苦了。” 最近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情,一桩连着一桩。 自从驿馆遇到齐王妃后,她便发现上官彧每晚未曾安眠。 每夜他们二人同床共枕一同入眠,她半夜她起身喝水时,都会发现身侧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 她心中知晓上官彧有事要忙,不想让她担心。 她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是忍不住的心疼。 “紫芙。”上官彧并未睁眼,嗓音喑哑,“睡觉去。” “你……你……你没睡着?” 偷看被抓包,云紫芙瞬间羞红脸,覆在他眼角的手尴尬得不知道该放向何处。 “夫君没睡,为何迟迟不出声?” 云紫芙尴尬收回手,娇唇不满地微微嘟起,轻哼一声,站起身,欲往床畔走去。 还没走两步,手腕处便传来一股炙热。 “你、你松手。” “让为夫抱一会。”上官彧稍加用力,本还站着的云紫芙便被他拽入怀中。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鼻尖萦绕着的是他常用的沉木香,嘴角微扬,身心舒畅。 “以后紫芙便都用这沉木香的胰子沐浴,可好?” “我……我更喜欢栀子花香的。” “阿!”云紫芙惊呼一声,双手本能地勾住上官彧脖颈,“夫君,你、你要做什么?” “自是送你去歇息。”垂眸,如墨的眼瞳内此刻透着淡淡的笑意,那本是微微皱着的眉头似也被眼底的笑意感染,渐渐舒展开,“不然,紫芙觉得,为夫想要做什么?” 云紫芙将脑袋往他胸中埋得更深,“夫君又逗我。” “夫人终于发现为夫的喜好了。” “你!” 云紫芙词穷,美眸瞪得滚圆,愣在了她的怀中。 他居然承认了? 这…… “你若不喜,为夫往后便不再逗你。” “我……” 云紫芙娇唇轻抿成一条线。 她这该怎么答? 本是他们夫妻相处的趣事,她只是娇嗔一句,谁知上官彧竟会一本正经地回答,而后又一本正经地询问她的意见。 这种事情,她要是说不喜欢,岂不影响他们夫妻情谊? 可要她说喜欢,她也……羞涩……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云紫芙眼透懊恼,早知如此,她就不说那句话了。 “傻夫人,为夫逗你罢了。”上官彧将她轻柔地放在床上,俯身,唇瓣紧贴她的左耳垂,低语着,“就算你说不喜,为夫亦不会改。” “况且,为夫知道,你心中是欢喜的。” 上官彧直起身子,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她的心脏处,“它告诉为夫的。” “我……我……” 云紫芙脑中一片空白,唯听得到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声。 眼前一片黑影覆下,她立马紧闭双眸,紧张的呼吸都乱了。 预期之中的湿凉感并未覆向她的唇,而是落向了额间,耳畔传来的是那熟悉的清润嗓音,“傻夫人,快呼吸。” “我、我不傻!” 云紫芙双颊绯红,侧身,背对着上官彧,以此来掩饰她内心的慌乱。 她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她怎么能在婆母孝期内生出此等旖旎心思! “你、你快些上朝去。” “卯时才刚到,不着急。” “我、我要睡了。” 上官彧轻笑一声,靠在床前,视线落向她挺得笔直的后背,“我等睡着后再走。” 云紫芙深呼一口气,努力想要让她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满室静谧,耳畔唯有她如战鼓般敲击的心跳声。 她伸手用力地按着心口,想要让它跳得慢一些,小声一些,千万不要让上官彧听到声响。 上官彧见她手动了,轻声笑着,五指插入她如绸缎般顺滑的长发里,以指为梳,爱不释手。 “紫芙,皇后、皇子处不能再出岔子。” 眼下这情况,确实是由紫芙继续看顾皇后的身子最为妥帖。 “咱们在宫中小住几日,待皇后身体康复后再回府,你意如何?” “紫芙都听夫君的。” 本还想再多缓几日,奈何那幕后之人手段层出不穷,见缝便插针,令人防不胜防。 他们不能再以不变应万变了。 最好的防守是攻击。 是时候反击了。 没一会,身侧人儿的呼吸声便渐渐平缓,显然已是熟睡。 他将她紧贴在床侧的身子挪至床中央,看着她酣甜睡熟的模样,低头,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辛苦夫人。” 第129章 表态 皇上已经多次整顿太医院。 眼下的太医院定是不会有太医再敢帮着旁人阴奉阳违地坑害宫中贵人。 但…… 太医院丞不扛事,每每关键时刻都掉链子。 事关皇室诸人健康与安危,此事必是要尽快解决。 镇北侯夫人一大早收到宫里消息,知道皇后已经平安诞下皇长子,久悬不放的心,终是能够放下。 作为娘亲,镇北侯夫人恨不得现在立刻飞奔进宫,照看她的女儿。 可她不仅仅是皇后的娘亲,还是皇后的臣民。 无召不得入宫。 她命人立刻将进宫的折子送进宫去。 随着折子一同送进宫去的还有她早就准备好的各种女子产后滋养身体的补品。 步琰之进宫早朝时,看到上官彧的身影时,眼睛一亮,大步走上前,“你昨夜便在宫里?” “皇后生产时太医院出现了些许问题,皇上不放心,连夜将紫芙招入宫来。” “我不放心,随着紫芙一同来了。” “皇后身体如何?” 在步琰之心里,最担心的还是自家姐姐的身体情况,“皇长子的身体,无碍吧?” “有紫芙在,你还担心什么?” 上官彧眉宇间下意识的扶起一丝得意来。 上官彧此刻的神情就似一根尖锐的绣花针,戳向步琰之的心头。 他与云紫芙夫妻一场,竟然从不知晓她精通医术。 他若是对她稍加信任,上一世皇后腹中胎儿是不是便能顺利保住? 一切是不是都会和现在一样? 那他们的结局是不是就能被改写?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老天爷会赐给他第二次奇迹吗? “你在想什么?”上官彧不加掩饰地打量着陷入沉思的步琰之,“你不信紫芙的医术?” “不是!” 步琰之对着上官彧抱拳行礼,“皇后、皇子的安康就拜托给紫芙了。” “这还差不多。” 皇上在早朝时,直接透露他有意立皇后之子为太子的意思。 顿时朝中大臣议论纷纷,有人赞同,有人不赞同。 皇上今日心情好,懒得同他们一般计较,处理完几件必须处理的政事,便宣布退朝。 退朝后,他立马派人去将上官彧、步琰之喊去栖凤殿。 此刻镇北侯夫人正在栖凤殿内探望皇后,而皇长子责备皇上抱在手中。 皇上面带得意,“看见没,这便是朕的太子!” “皇上,你动作轻慢一些。”步琰之看着皇上那略带僵硬的胳膊,就怕皇上一不小心摔着他的侄儿。 视线落向皇上怀中襁褓中的胎儿,心瞬间融化。 这便是他的侄儿,小小得像个小猴子。 “这可是朕的皇长子!”皇上笑得很是得意,视线中带着些许调侃之意,“朕都有皇儿了,阿彧,你呢?” 皇上忍不住催起孩子来,“你与紫芙成婚也有些时日,怎么紫芙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你可得抓点紧!” 皇上脑中忍不住地开始畅想着未来,“要是你与紫芙能生个女娃娃,朕一定要……” “皇上!”上官彧毫不犹豫地打断皇上。 开什么玩笑。 他女儿才不进宫。 “怎么?”皇上瞧出上官彧脸上的嫌弃之意,“你、你竟然瞧不起太子?” “孩子的事情由孩子们自己决定!” 哪怕现在上官彧连他家孩子的影子都没见到,但是,也不妨碍他为自家孩子筹谋。 “臣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臣真的有女儿,那她未来想嫁谁,便嫁谁,谁也无法勉强,一切由她自己做主!” 当然,女儿想要嫁的人要是入不了他的眼,那他一定打断那肆意勾搭他女儿的狗男人的腿! 步琰之见状,忍不住点头附和,“臣的女儿亦如此。” 他与紫芙的婚姻便是因为错误的开始,他绝不会让他的女儿也走上这样的路。 “啧!”皇上紧紧抱着怀中的皇长子,在其耳边小声嘀咕着,“等他们俩真有女儿了,爹爹一定替你拐个回来!” 对于皇上偶尔的幼稚行为,上官彧、步琰之习以为常。 他们已经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其他也就懒得同皇上争辩。 谁让皇上今个儿开始升了辈分,开始当爹了。 “今晚我在御花园摆宴,咱们三人不醉不归。” “皇上!”上官彧一脸无奈,“谋害太医的凶手还未抓到,不醉不归,还是下次吧。” “扫兴!”皇上不依不挠,“抓捕凶徒的事你交给手下去办,朕难得这么高兴!” 上官彧对着步琰之使眼色。 步琰之无所谓的耸肩,“臣近日恰好无事。” 被他们两人架着,上官彧只能舍命陪皇上。 云紫芙这一觉睡到了午后。 她醒来后,伸手摸向一侧冰冰凉凉的床铺,不似有人刚起。 难道世子早朝过后并未休息,直接去忙了? 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长此以往,也会积劳成疾。 不行! 她要去找世子。 云紫芙洗漱完后,踏出永宁殿,看到周围巍峨的红色宫墙,这才反应过来,眼下他们住在宫中,并不是安王府,哪里由得她乱闯。 “可知世子在何处?” “早朝过后,世子便遣人来说,他有事离宫,傍晚时分才会归。” 云紫芙深深叹息一声,心中已然决定,待一会晚上见到上官彧时,一定要同他说个明白,切不可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 “令本宫去栖凤殿。” “是!” 云紫芙抵达栖凤殿时,镇北侯夫人还未离去。 两人在栖凤殿内相遇。 她不知所措的看着频频向她表达谢意的镇北侯夫人。 “夫人无需如此。”她无法心无芥蒂、坦然的接受镇北侯夫人的善意。 上一世,在镇北侯府内,眼前这位慈母善目、待人和蔼的镇北侯夫人却从未给过她一个笑容。 不管她做什么,镇北侯夫人永远沉着一张脸,站在一侧,冷冷淡淡的盯着她。 哪怕镇北侯夫人一句话都不说,但她却能明明白白地看清其眼中透着的轻视。 一个女子新婚,若是得不到婆母的重视,那在夫家举步维艰。 而镇北侯夫人从始至终都未正眼瞧过她。 第130章 趣事 镇北侯夫人乃博陵崔氏女,出身高贵,家族显赫。 据说博陵崔氏出过六位皇后。 当年若非镇北侯对其有救命之恩,她是绝不会低嫁的。 镇北侯夫人心思细腻,同云紫芙没说几句话,便感受到了紫芙待她的冷淡。 她面上的笑意立马淡了几分。 “这一次多亏世子、世子妃,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夫人客气。” 云紫芙实在是没有什么应对长辈的经验,嘴角尴尬上扬。 镇北侯夫人淡淡扫了她一眼,示意宫女送她出宫。 一旁,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桃红,就是那位昨夜陪在皇后左右,一直听从云紫芙调遣的那位宫女,压低嗓音,“世子妃莫要往心里去,夫人平时看谁都不顺眼。” “往日同皇后说话也是这般。” 云紫芙莞尔一笑,并未答话。 皇后已经吩咐过栖凤殿内的人,云紫芙来后,无需通传,直接领入内殿即可。 此刻,皇后靠坐在床上,满心欢喜地看着躺在床侧的皇长子。 “臣妾拜见皇后。” “快起来。”皇后对着云紫芙招招手,“过来坐。” “你瞧这孩子,昨天还皱巴巴的,今天便舒展开来。” 云紫芙凑过去,仔细打量着襁褓中的大皇子,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大皇子认出了云紫芙,本是绷着的嘴角倏地就微微上扬起来,“他、他在对臣妾笑!” “真的!”皇后瞧见后,亦惊奇不已,“本宫与皇上逗弄他大半天,都未见他笑过。” 云紫芙听后,高兴的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皇后,臣妾、臣妾能抱一抱大皇子吗?” “当然可以。” 站在一侧的乳母听到皇后这话,立马躬身将皇长子从床上抱起来,动作轻柔地将其放入云紫芙的臂弯之中,同时还指导着云紫芙的抱姿。 怀中的小人儿,小小的就像是一个糯米团子,对着她甜甜的笑着,简直是要萌化她的心,“大皇子长大后定是不能随便对姑娘们笑。” 皇后笑着摇头,“他才多大点。” “若是长得像皇上,怕是……没几个姑娘会喜欢。” 云紫芙没忍住,“噗嗤”一声,直接笑出声来,而后又立马抿嘴强忍,“臣妾、臣妾不是故意想、想笑话皇上的。” “无妨。”皇子顺利诞生,皇后久悬不放的心终于能够放下,“笑他又何妨。” “先帝还在世时,皇上总是说道,若是他能长得同阿彧一般俊美,想来先帝爷早就立他为太子,哪还有那么些波折。” “什么?”云紫芙都有些怀疑她自己的耳朵,满眸错愕,皇上私下竟是这般? 不过仔细想来,上官彧私底下也和她从前认知的有些不同。 物以类聚,上官彧同皇上从小一起长大,性子说不定会有些像。 只是…… 先帝爷挑太子,只看脸,不看皇子们性格、品德与办事能力的吗? “本宫说的都是真的。”皇后来了兴致,同云紫芙说了好些过往的趣事,“你难道就没发现,探花郎的样貌总是会比状元俊一些吗?” “先帝爷在世时,就喜欢相貌出众的官员,尤其是言官。” “用先帝的话来说,要日日被他们挑刺,若是还长得不行,那他每每瞧见他们时心里得多来气。” “若是长得俊一些,再生气,心底也想着不忍破坏他的美,便多忍忍吧。” 云紫芙这下是彻底的懵了。 当皇帝挑选官员是这么随便的吗? “待本宫出了月子,得空带你去城门楼看百官下朝,届时,你便能明白本宫所言之意。” 云紫芙忍不住的问出心中疑惑,“当年臣妇的爹爹能谋一个上六品的文散官,莫不是先帝爷瞧着他长得还算可以?” “应该是吧。”毕竟先帝已逝,谁也不知道先帝当初为何会破格封一个上六品的文散官给云国公。 按照规矩,以云国公之能,撑死了谋个七品的文散官。 “此事你可不能同旁人道。” 皇后叮咛着,“若是让那些言官们知晓,定是又要上折子来骂皇上。” “皇后放心,妾身明白。” 云紫芙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问。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皇后娘娘。”云紫芙伸手挠着后脑勺,有些局促,“皇上会与世子交好,难道是因为世子容貌出众?” “定不单单只是因为世子容貌出众。” 皇后对于皇上与上关于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本宫倒是听皇上提到过。” “说阿彧幼时不爱说话,整日里都跟在韵儿身后,他起初也没想同阿彧交好,后来见不惯几位皇兄老是暗地里欺负阿彧,便想当一个英雄救美的英雄。” “相熟以后,他才发现,阿彧哪里需要他英雄救美,反而是他,这一路多亏有阿彧相护。” 皇后握住云紫芙的手,“就如同这一次,若非你们夫妇保驾护航,本宫又岂能顺利诞下皇儿。” “皇后过誉,臣妇只是尽了为医者应有的本分。” 云紫芙又陪着皇后聊了会,将太医院开给皇后温补身体的汤药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才告辞离去。 “世子可曾回宫?” “回禀世子妃,世子进宫后,便直接去了御书房。” 云紫芙的视线往御书房处看去,重重叹息一声。 皇上是真不拿上官彧当外人。 上官彧亦是真不拿他的身体当回事。 昨夜一夜未睡,眼下都以快过申时,他竟然未曾想过休息一会。 眼下在皇宫,她又不能贸然给他去送吃食,提醒他注意休息。 正在云紫芙唉声叹息时,一抹熟悉的人影走入眼帘。 “你怎么在这?” 说完,云紫芙懊恼不已。 她身后便是栖凤殿,步琰之出现在此地定是来探望皇后的。 她这话问得,真是多余。 “母亲知晓我进宫,让我带个护身符给皇后。” 步琰之是不信这些的,奈何镇北侯府夫人信,“她刚进宫匆忙,落在家中。” “皇后刚刚服了安神汤睡下。” “那便有劳世子妃,替我交给皇后。” 第131章 胸疼 云紫芙低头,盯着步琰之递来的护身符。 “你不能交给皇后身边的宫人吗?” 难道她看起来很愿意帮他干活吗? 他们两人非亲非故的。 “我只信你。” 云紫芙错愕抬眸,一时之间,只觉得步琰之手中的护身符格外的烫手。 栖凤殿内诸多宫人都是镇北侯府筛选后送入宫中的。 皇后怀孕后,又将他们一个个的都查了一遍。 现在能留在栖凤殿内的,哪怕是殿外负责打扫的低等宫女与内侍,都是皇后的亲信。 步琰之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怎么?”步琰之轻轻地晃了晃手中的护身符,“你还怕我害你不成?”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云紫芙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不出意外,我明日才会再去拜见皇后。” “恩。”步琰之点头,很是洒脱的道了一句谢。 云紫芙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小步将军。” “怎么?还有事?” “你这是要去哪?” “御书房。” 她小跑两步追上步琰之,“世子昨夜一直陪着皇上,一夜未眠,今日又在外奔波了大半日,一刻都未歇息。” “小步将军若是在御书房遇到世子,可否帮妾身带句话给他?” “什么话?” “快回府休息,莫要累倒。” 步琰之听后,脸色肉眼可及的变差,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喂!”云紫芙在他身后唤着,“步琰之,你到底帮不帮我传话?” 步琰之径自快步往前走,不再搭理他。 步琰之来到御书房,一推门,便看到上官彧、皇上两人盘腿坐在地上。 两人中间放着一张案桌,案桌中间放着几道下酒的小菜,小菜周围围着一圈酒壶。 他摇着头,盘腿坐在空余处,“这才什么时辰,便喝上了?” “政事都处理完了?” “琰之!”皇上将装满女儿红的酒壶递到他面前,“这时候,能不能不说如此扫兴之事?” 政事能忙得完吗? 根本忙不完! 这天下文武百官千千万,每个人上个折子,这一日就有如小山一般高的折子。 他每日看过的折子还都是内阁筛选过得了。 这要是都让他看,他非得看吐血不成。 “今日朕当爹了!要休假一日!” 步琰之接过酒壶,视线落向坐在一侧未曾开口,只是埋头喝酒的上官彧处。 他的眼神似是在问上官彧,“你便任由皇上这般胡闹?” 上官彧笑而不语,只是举杯,邀请步琰之共饮。 步琰之无奈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皇上高兴时,休假一日,不高兴时,亦休假一日,这一个月若是高兴、不高兴的日子参半,那朝中诸事还要不要解决?” “就这一日。” 皇上满眸无奈,“你要是再啰嗦,那便去陪皇后。” “微臣刚才皇后处来,皇后服了安神汤已经入睡。” 步琰之轻叹一声,又一饮而尽。 “怎么?琰之有心事?”皇上见步琰之连饮两盏,心中忍不住好奇起来,“何事?说出来,朕替你排忧解难。” “啧。”步琰之根本不信皇上这鬼话,“都登上皇位有两年了,怎么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还未改?” “不爱说便不说,何必教训起朕来。” 步琰之又给他空了的酒盏斟满酒,而后一饮而尽。 “没意思!”皇上见步琰之连饮三盏后,身子往上官彧处挪了些许,“阿彧,咱们俩喝,不理他。” 步琰之从碗中掏了一把花生米儿,拿起一粒抛向空中,而后张嘴。 那被他抛向半空的花生米儿准确无误的坠入他口中。 他们三人经常一同饮酒。 不过,步琰之习武。 自打他确定自己往后要从军后,饮酒便从未超过三盏。 饮完三盏,他便坐在一旁陪着他们二人。 若是上官彧要回府,他会将上官彧安全的送回安王府后,才自行回府。 这么多年,从无例外。 “来的路上,我碰到安王世子妃……” 心里盘旋着一股子气,压得他胸口生疼,比敌人的利剑刺入他胸口还要疼。 明明已经决定放下。 明明已经告别。 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放下。 也许过去他从未爱过他的妻子云紫芙。 也许初有过去记忆的那一刻,他只是觉得云紫芙是他的人,不能同旁的男人有任何瓜葛。 也是只是男人的自尊在作祟。 但此刻,他的身体却无比坦然与诚实的告诉他。 他在意云紫芙。 他在意云紫芙待上官彧比待他好。 他在意云紫芙心中那个人不是他,而是上官彧。 他在意她的一切。 哪怕他不断给自己洗脑。 告诉他自己,只要不去想,只要多与灵欣多接触,他便能够恢复如常,便能够重新寻回对灵欣的爱。 只可惜啊…… 身体比脑子清醒。 上官彧挑眉,黑瞳透着些许疑惑,“怎么话说一半?” “紫芙怎么了?” 跟在紫芙身边的宫女是他精挑细选的暗卫。 他不会让同样的错误再发生第二遍。 所以,听到步琰之这话后,上官彧一点都不担心云紫芙的安危。 初与云紫芙成婚时,上官彧其实并不介意云紫芙与步琰之私下多接触。 他甚至巴不得他们多接触。 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确定云紫芙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 亦或是,这一切都是他想要的考验。 考验云紫芙能不能够完成他的考验。 但现在…… 他发现他并不乐意紫芙再与步琰之多接触。 他甚至生出了想要将云紫芙深藏在安王府的冲动。 他不想她见任何人。 他想紫芙的眼中只有他。 不过,上官彧心里亦清楚得很,若他真的将云紫芙关在安王府的后院,只怕她会毫不犹豫的将他舍去。 “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皇上的脸好奇的凑上前来,“不过半日不见,便这般想念我们阿彧?” 步琰之很是无奈的扫了皇上一眼,才将云紫芙的话缓缓道出,“她让你早些回去休息,莫要太过操劳。” “阿彧,你这媳妇真不错!” 皇上打从心里满意云紫芙。 第132章 酒夜 “我知道,紫芙很好。” 上官彧歪着脑袋,举起手中酒盏,“再饮三盏。” “什么?”皇上连忙摇头,“那怎么行!” 他指着桌上的酒壶,“还剩这么多没喝完。” “今夜若是喝醉,紫芙会担心。” 上官彧说三盏便是三盏,只不过与步琰之连饮三盏不同,他是陪着皇上坐在那慢慢喝。 就算如此,皇上兴致依然很高。 他们三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今日这样,并肩而坐,对月畅饮。 “朕今日真的太高兴。” 上官彧、步琰之并未开口劝阻皇上少饮几杯。 皇上纵使心中高兴,想要放纵自己,心中却也有数,并未喝醉,只是喝到微醺时,拉着上官彧、步琰之在宫中闲逛。 “你们还记得吗?小时候咱们三老是躲起来偷懒,太傅寻不到咱们,便去寻父皇告状。” “也不知是身边的谁走漏消息,还是宫中眼线太多,父皇每一次都能寻到咱们。” “父皇想要惩罚咱们时,太子哥哥便会为我们求饶。” 过去那段日子,在他们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留下了阴影,但更多的则是对过往的怀念。 怀念过往的无忧时光,怀念过往那些善待他们的人,更怀念记忆里那些曾经的美好。 “过去的便都过去了。” 步琰之沉着脸,话中有话,“若我们举足不前,怕是现在就成为旁人脑中的回忆。” “是啊。”皇上点头应着,“就算朕顾念旧情,可他们谁又顾念朕?” “朕只有你们两个人了。” 皇上一手揽住一个人,将双臂搭在他们的肩膀上,“不管发生何事,朕都希望你们两人能好好活下去!” “明白吗?” “啧!”上官彧肩膀一低,甩开皇上的胳膊,伸手按住皇上的脑袋,“你保住自己的命就行了,管我们做什么。” 步琰之动作不大,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甩开皇上的胳膊,冷冷道,“我若身死,镇北侯府就交予你们二人看顾。” “呸呸呸!”皇上摇着头,一副不愿意听的模样,“是朕喝醉了!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都说祸害遗千年!”皇上笑得开怀,“咱们三人一定能够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朕还要看着太子娶妻生子。” 听到“太子”二字,步琰之眉头微皱,“皇上想好了?” 大皇子刚刚出生不足二日,皇上便火急火燎地立其为太子。 这势必会引起朝中诸多势力的对抗。 “后宫诸妃……” “后宫诸妃与朕有何干系?” 说这话时,皇上脸上笑意尽散。 “娶她们过门,不过是权宜之计,朕问过她们的意思,是她们一个个想要入这后宫来。” “既然来了,便该遵循朕的规则。” 当年太子被二皇兄、三皇兄构陷丧命之事,对皇上影响颇深。 兄弟相残、骨肉分离。 这样的痛他不想再尝。 “朕的太子,唯有皇后之子。” “除非……”太子夭折。 这样的丧气话,皇上实在是说不出口,“此事朕心意已定。” “你们二人就别有其他顾忌。” 说完这话,皇上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向步琰之处,“你当真不愿娶灵欣吗?” 若是步琰之能够迎娶灵欣过门,手握黎国大军,那……便不会再有人敢质疑立大皇子为太子之事。 “容微臣再想想。” “琰之,朕愿意撮合你与灵欣,是因为你们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皇上自己对待感情认真,故而,从不会勉强步琰之、上官彧为了权势而牺牲婚姻。 这也是为何皇上从不轻视云紫芙的原因。 因为云紫芙是他的好兄弟开口向他请旨赐婚的正妻,哪怕她身份再低、家世再差,只要她一日为他好兄弟的妻子,他便会给予尊重,照拂她。 “朕希望你与阿彧都能够迎娶自己心中喜欢的姑娘为妻,不管那姑娘是谁,你能明白吗?” “明白。”步琰之不想再同皇上深入探讨这个问题,“是不是当爹的人都喜欢为他人做媒?” “阿彧,你往后当爹,会不会变得同皇上一般啰嗦。” “啧。”上官彧眼透讥讽,满是不屑,“怎么可能!” 皇上丝毫不在意,这才是他们三人过往相处最正常的样子,“等你当爹以后,定是比朕还夸张。” “抱着那小小的人儿时,便恨不得将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都搬到他面前。” “挺好。” 上官彧抬眸看了一眼天色,月儿不知何时躲到了云后,夜幕漆黑,北风阵阵。 “不陪你们在这吹风,本世子要回去搂着媳妇睡觉了!” 不等皇上、步琰之搭话,上官彧径自往前走,举起右手随意地摆了摆。 “额……”皇上望着上官彧落寞的背影,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朕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无妨。”步琰之宽慰着皇上,“阿彧这狗脾气,你还不知道?” “他若真的在意,定会直接打断,不让皇上你继续说下去。” “想来是怕世子妃在等他。” “也是。”皇上看看天色,“走,你今日陪朕一起睡,咱们好好聊一聊边防布局。” “恩。” 步琰之并无意见,跟着皇上为其寝宫而去。 永宁殿内。 云紫芙将视线从手中医术挪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抬眸,看向紧闭的房门,不满地嘀咕着,“这都什么时辰,怎么还没回来。” “步琰之到底有没有帮我传话?”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裹挟着夜的寒冷。 “夫君,你回来了!”云紫芙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时,便起身走过来。 “别过来!”上官彧立马转身关门,“外面冷,你只穿寝衣,小心冻着。” 云紫芙将身子停在殿内屏风后,“我唤人备水,伺候夫君沐浴、更衣。” “好。” 上官彧刚才吹了会风,早就醒酒,只是身上沾的酒味还未散去。 待他走到云紫芙身侧。 云紫芙鼻尖用力的嗅着,“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满身酒味!” 她有些气恼上官彧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子。 第133章 光天 上官彧本就怕他身上寒气未消,冻着云紫芙。 听到她这话,立马往后退了几步,“快些去内殿,别冻着。” 内殿烧着火龙,满室如春。 外殿的温度明显比内殿低不少。 “好!” 云紫芙只穿了一件真丝寝衣,确实觉得有些冷,“你快些洗,我等你一起睡。” “莫要再在浴盆里睡着。” “恩?”上官彧若有所思的扫向云紫芙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摇头。 这丫头,随意的一句话就将他的心撩拨乱了。 云紫芙回到内殿,将床铺收拾好,便先躺下了。 没躺一会,睡意便来袭。 她强撑着意识,瞳眸一会睁,一会闭,脑袋晃来晃去。 “紫芙?”上官彧出来时,便看到她猛地睁开眼,似是在看他,但是没一会眼睛就又闭上。 困成这样,还硬熬着等他一起睡。 也不知道是该笑她傻,还是笑她可爱。 “睡吧。” 好半晌,听到怀中的娇人儿轻声嘀咕了一声,“恩,睡了。” 他闭着的眼眸猛地睁开,低头,看向怀中已经熟睡的娇人儿,嘴角上扬,眉眼之间皆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傻丫头,你不会一整日都在等我?” 想到这,上官彧下意识的收拢双臂,将她紧紧嵌入怀中。 皇上初为人父,高兴得拉着他与步琰之畅饮,欢喜之意,一目了然。 一向对政事得过且过的皇上,在皇子出生后的第二日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其为太子。 他说想要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太子的面前。 这便是为人父。 可他的父皇呢? 想到安王,上官彧那双深邃的黑瞳立马阴鸷满溢。 母妃不是他心中挚爱,只是先帝赐婚,不得不娶。 既然巴不得母妃早亡,甚至不惜下毒,为何便不能与她和离,放她自由,也放他自由! 并不是他选择成为安王之子的! 安王既然生了他,却又从未尽到一日父亲之责。 知晓他出生的那一刻,安王是不是就在盼着他死? 可他偏偏命硬,到现在都没被安王父子给害死。 他们父子二人若是识趣的留在定州,说不定他一时高兴,还能留他们俩一条贱命。 如今不怕死的借着母妃亡故之由,前往盛京,就别怪他不念血脉亲情。 “紫芙,不要背叛我。” 云紫芙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中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禁锢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还不容易从梦中挣扎醒来,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睁开眼,才发现,她整个人都被上官彧揽在怀中。 他的四肢攀附在她的身上,就似将她当成一个陪睡娃娃一样。 他的睡相何时变得这么差? 云紫芙很是不满,想要挣扎,离开他的怀抱。 奈何她一用力,缠绕在她腰间的铁臂就开始收缩,让他们两人之间本就不多的间隙都消失殆尽。 鼻尖萦绕着的是那熟悉的沉木冷香,耳畔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明明就是很正常的相拥,但她身体的温度却在一点一点、慢慢的升高。 天啊! 云紫芙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想要伸手将脑中旖旎给拍打掉,奈何双手被钳制,根本无法动弹,她只能用力的晃着脑袋。 “紫芙!” 一道道炙热的气息喷洒向他的胸膛。 上官彧喉结上下一滚,只觉口干舌燥。 “别乱动!” “我没动!”云紫芙不是对房中之事毫不知情的小姑娘。 加上上一世,她一共嫁过两次人,被嬷嬷拎着看过两次避火图,听过两次新婚之夜该发生的事情。 她清晰的感受到了他们二人此刻身体的变化。 “你松开!” “我不想松开!” 上官彧贪恋的享受着此刻微妙的感觉。 这样失控的感觉让他很陌生,却又带着些许的好奇。 他很想知道,自己在她的撩拨下会变得如何失控。 唯有知道自己失控的程度,才能有效的学会克制。 只可惜,怀中佳人并不配合,扭动着身子,努力的想要离开。 “紫芙!”上官彧开口说话的嗓音里带着清醒时没有的沙哑,诱得人想要同他一起沉沦。 挣脱不开的云紫芙发现她越挣扎,上官彧的反应便越大。 她这才安静下来,右手食指轻轻地戳向他坚硬的胸膛,“夫君,你快将我放开。” “你莫要忘了,咱们二人得为婆母守孝。” 如果守孝期间同房,传出去,定是会让天下人所耻笑。 她被人耻笑无所谓。 断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上官彧的名声。 “我知道!” 上官彧很是无奈,将脑袋深埋入她的脖颈间,汲取着她的芬芳。 “若非有此禁制在,为夫早就将你拆骨入腹。” 自从那一日知晓紫芙愿意同他一起沉沦,只是碍于孝期之故,他的身体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只要靠近她一些,就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掠夺。 他深呼一口气,“你莫要再动,让我抱一会,就抱一会。” “你、你确定?” “不确定。” “不确定,你不……” 话还未说完,便被堵住。 上官彧的吻就像是疾风骤雨,将她淋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 脑中根本没有空隙去想什么婆母,什么孝期,只想随着他永堕炙热。 一吻罢了,身上禁锢全解。 身侧的上官彧,翻身下床,逃一般的往浴间而去。 云紫芙躺在床上,伸手轻轻地覆在她微微肿起的红唇,眼透甜蜜。 原来与相爱的人一起做相爱后才会做的事情是这般的令人心生愉悦、忘乎所以。 怎么办,她好像爱上了这样的感觉。 “夫君,需要我帮忙吗?” “嘶!”浴间内正在奋斗的上官彧听到她娇媚的嗓音,倒吸一口冷气,“紫芙,你是故意的吗?” 她平日说话,从不曾这般魅人过。 如银铃一般的笑声传入耳畔,“是阿。” “我是故意的。” “夫君喜欢妾身这般吗?” 云紫芙双手紧紧的贴着她滚烫滚烫的脸颊,满眸羞涩,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上官彧! 第134章 吃瘪 喜欢二字还未说出口,便听到某人落荒而逃的关门声。 上官彧满眼宠溺,无奈摇头,张口想要唤她回内殿亦是来不及。 云紫芙溜出内殿,入目一片华贵,这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们眼下不在安王府,而是在宫中。 抬手轻轻敲了下脑袋,暗自懊恼。 “再敲下去怕是脑壳就要破了。” “夫……夫君……”云紫芙垂眸,想要溜,却又不知道该往哪溜。 上官彧轻拽着她纤细的手腕,“你再睡会,为夫上早朝去了。” 按照皇上、皇后的意思,最好是能让上官彧夫妇在宫中一直住到大皇子满月再回府。 这一次都不用问云紫芙的意思,上官彧直接拒绝,待大皇子洗三礼后,不顾皇上的阻挠,带着自家媳妇便出宫了。 “夫君,我们这般违背皇上意愿,他会生气吗?” 云紫芙心中最担心的便是上官彧再度成为叛军统领,与这个大黎国为敌。 她是大黎的子民,真的不愿意大黎支离破碎、战乱不断。 她更加不愿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上官彧。 “不会。”上官彧难得表情严肃地同云紫芙说话,“若是有朝一日,为夫不能再在皇上面前使性子时,便是安王府灭绝之日。” “怎么、怎么会!” 云紫芙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连忙摇头,“不会的!” “皇上一定不会……” “不用担心,紫芙只需记住这话便可。” 上官彧伸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紫芙只需记得,到了那一日同我和离便是。” “夫君这说的是什么话?” 云紫芙倏地挺直后背,身子往后退着,与上官彧保持着距离,娇俏的脸上浮着一丝薄怒,“在夫君心里,我便只可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为夫只是希望紫芙学会明哲保身。” “上官彧!”云紫芙双手交叠在胸前,星眸不悦,“我不想再谈论。” 一个不存在的问题,却让他们彼此心情都变得糟糕起来。 既如此,又何必再继续讨论? 上官彧点头,默认了云紫芙的选择。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哪怕他心中认可云紫芙,却也不觉得她会陪着他一起等死。 坐在一侧的云紫芙还在生着气。 她以为上官彧会同过往一般,凑过来,将她揽入怀中,好生哄着她。 但她等了半天,都未见他靠近,忍不住地侧眸打量。 这才发现他后背依着马车,视线直视前方。 只是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瞳内透着几屡讥讽。 这样的神情,她甚少在上官彧的脸上见到,倒是曾经一直在步琰之的脸上瞧见过。 上官彧心里现在在想着什么事? 还是说,他此刻脑中想着的依旧是刚才他们聊的话? “上官彧。”云紫芙忍不住轻唤一声,心口闷闷的,喊完他的名字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刚才是她自己说了不再谈论……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晚上我给你炖鸡汤,如何?” “好。” 马车驶入安王府,上官彧扶着云紫芙从马车上缓缓而下。 比他们先一步抵达安王府的邬德沉着一张脸,大步走来,“世子,安王、大公子、侧妃来了。” “紫芙。”上官彧满是抱歉,“可愿陪为夫去见一见安王。” 云紫芙怎么听这话怎么觉得别扭。 只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轻轻点头,“夫君,咱们走吧。” 上官彧领着云紫芙一路往安王的院落而去。 刚走到院门外,便被安王带来的内侍给挡住。 “世子殿下,王爷一路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刚刚睡下,奴实在不敢惊扰。” 云紫芙错愕抬眸。 从上官彧、安王妃的话语里,云紫芙早就知晓安王与他们母子不睦。 可云紫芙万万没有想到,安王竟然在来到盛京城的第一日便直接给上官彧来了一个下马威。 他是想通过此举,告诉所有人,这偌大的安王府是他的府邸,而非上官彧的府邸。 他才是安王府真正的主人。 连云紫芙都能想明白的事,上官彧又岂能想不明白。 他面色如常,开口说话的语调不喜不悲,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来,“既如此,儿臣待父王醒后再来请安。” 上官彧并未多言其他,牵着云紫芙的手往修竹苑而去。 “紫芙,接下来的日子应该分外有趣。” 他语调内透着些许迫不及待,“不如,咱们便听皇上的,在宫里待到大皇子百日宴后再回来。” “阿?”云紫芙都怀疑是她自己听错了,“百日宴吗?” 皇上、皇后的意思不是让他们待到大皇子满月吗? “他们交给为夫,你安心在宫中等着他们寻你便是。” “这样……”云紫芙语带迟疑,“真的可以吗?” “有何不可?”上官彧环顾了一圈,“还是你怕在宫中住不惯?” 云紫芙摇头。 住在宫中出入不是很方便,但…… 想来上官彧这般安排,定是出于为她考虑。 “一切都听夫君的。” “可有什么非带不可之物?” “没有。”云紫芙本就不重物欲。 再说永宁殿内什么都不缺。 就算是真缺什么东西,吩咐宫女一声,内务府也会立马遣人送来。 她犹豫了下,开口问着上官彧的意思,“沁儿还在府内住着,要带她一起进宫吗?” “母妃生前就想替她寻户好人家嫁了。”上官彧想了想,“不如趁着机会,将她一起带进宫,与你作伴,顺便给她请个嬷嬷,指导她一些礼仪、规矩。” “夫君有心了。” 盛京城内的钟鸣鼎食之家常会聘请离宫的嬷嬷教导家中女子礼仪、规范,世家贵女皆以此为荣。 董沁要是能在宫中的皇后身边的嬷嬷指点礼仪、规矩,想来定不用再为婚事发愁。 “一切都听夫君的。” 上官彧离府时,特意嘱咐了众人莫要声张。 故而,待安王一觉睡醒,想着要见一见上官彧时,才发现…… 偌大的安王府内哪里还有上官彧夫妇的身影。 第135章 不见 “逆子!” 安王伸手一扫,将身侧茶盏挥到地上。 坐在一侧的安王侧妃见状,赶忙起身,柔声安抚,“王爷,您切莫生气,当心身子。” 她对着站在一侧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收拾,杵在那做什么?” “是!”侍女哭丧着一张脸,一脸不甘愿地蹲下身,捡着地上的碎片。 不一会就抬头,眸若春水地望向安王。 安王皱眉,不耐烦地挥手,“都退下!” 侍女如释重负,立马起身离去。 安王侧妃见状,握着帕子,正在给安王揉胸的手,五指微微用力收紧。 “嘶。”安王倒吸一口冷气,错愕抬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见安王似是会错意,安为侧妃暗暗松口气,“王爷,您误会臣妾了!” 她手中香帕矫揉造作的一挥,含羞的坐回一侧的椅子上。 坐在另一侧的安王长子上官杰似是早就习惯安王与他娘亲这般相处,表情未变,“父王,明日你我便要进宫向皇上请安。” “届时二弟不在,怕是有失安王府颜面。” “他不敢。” 翌日,早朝过后。 皇上特意在御书房召见安王父子。 退朝时,皇上特意去寻了上官彧,“阿彧,安王叔若是问及你来,朕该如何回答?” 上官彧不满挑眉,瞪了一眼皇上,一句话也没说,径自离开。 倒是留在原地,看着上官彧背影的皇上,开怀地笑出声来。 御书房内。 宫中不似旁的地方,安王没人好使唤,只能站在御书房前干等。 上官杰忍不住地左顾右盼着,“父王,二弟没有来!” 安王面色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上官彧竟会做出如此有损他们安王府颜面之事。 他在心中暗骂“逆子”二字。 “一会在皇上面前,别提他。” 听闻皇上与那逆子私交颇深,他对此事持观望态度。 帝王心中怎会有情,连枕边人都是用来稳固朝政的工具。 兄弟之情? 安王对此嗤之以鼻。 皇上礼貌而不失友好地招呼着安王,与他闲话家常,聊着利州的民生。 有一说一。 皇上心里自是瞧不上安王宠妾灭妻,独宠庶子的行为。 但这些年,在安王的打理下,利州发展蒸蒸日上,各项税款从未有所拖欠,此举实属不易。 “朕在承恩殿内已经摆宴,皇叔留下,陪朕一起用午膳吧。” “微臣领旨。” 能在宫中被皇上留膳,实乃无上恩宠。 但这一餐,安王吃得并不高兴。 要知道,皇上只是留他在宫中一起共进午膳,但却留上官彧夫妇住在宫中。 此举实在是大大的令安王不爽。 入御书房前,安王还特意交代上官杰莫要在皇上面前提及上官彧。 结果现在,他自己倒是忍不住了。 “皇上,不知上官彧那逆子现在何处?” “逆子?”皇上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立马恢复如初,“皇叔何出此言?” “阿彧是做了何事惹皇叔不悦?” “皇上不知吗?” 皇上别的本事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事那是信手拈来,“朕不知。” “朕不知”三个字将安王心口堵得严严实实。 皇上怎么会不知道? 没有皇上的准允,上官彧夫妇是如何能在宫中住下的? 安王深呼一口气,“皇上可知那逆子现住在何处?” “永宁殿。”皇上神色坦然,“怎么?有何不妥?” 安王被问住了,一时语塞,好半天才寻回他自己的声音,“本王昨日抵达盛京城,直至此刻,还未见到那逆子前来请安。” 他自嘲地笑着,“本王倒是很想见一见那逆子,只可惜他住在宫中。” 皇上面前,安王自是只能委婉地道出心中不满。 他是想将上官彧大骂一通,奈何……皇上在场。 “原来如此。”皇上透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忙起身,对着安王作揖,“此事是朕疏忽了。” “皇叔有所不知,阿彧的媳妇精通医术,尤其擅长女科,自从皇后怀孕后,起居饮食皆是由她照顾,皇后诞子时九死一生,亦是阿彧的媳妇一手精湛针灸之术将皇后、大皇子从鬼门关前给拉了回来。” 皇上毫不吝啬地夸赞着紫芙,“皇后身子还需调养,这太医院的太医没一个人比紫芙更得皇后信任,朕这才不得不强留他们夫妇二人在宫中小住一段时日。” “倒是朕疏忽了。” 皇上举起酒盅,“朕自罚一杯,皇叔莫要再气恼。” 短短几句话,就将上官彧目中无人、不敬长辈之过撇得干干净净。 “原来如此。”安王利落地举起酒盅,与皇上对饮,心中却在重新估量着皇上与上官彧之间的关系。 原来传闻并不假。 皇上与那逆子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上不少。 “皇上与二弟之间的关系,微臣羡慕不已。”上官杰适时开口,眼透落寞,“微臣久居定州,自出生后便从未踏足过盛京城,今日有幸得见圣颜,微臣内心激动。” “皇上、大公子难得来盛京城,得多住些时日。” 皇上笑容真诚,“天寒地冻皇叔一路行来定是波折劳顿,不如待明年春暖花开时再回利州。” 不给他们父子二人拒绝的机会,继续道,“皇上,今年您可一定要陪侄儿一同过新年。” 安王本就在想着该寻什么借口能留在盛京城内。 眼下皇上的提议,正合他心意。 他立马起身行礼谢恩。 直到离宫后,上官杰才忍不住开口,“父王,你为何不让皇上命二弟归家?” “你阿……咳咳……”安王轻咳两声,看着帕子上沾染的点点鲜血,眸色晦暗,“急什么?” “只要他一日待在宫中,皇上心中便会对他多一丝怀疑与不耐,对咱们多一丝愧疚。” “皇恩浩荡,不可轻易消磨。” 在安王心中从来都不信皇室之间会有手足亲情、兄友弟恭之事。 “盛京城不比定州,你行事切莫操之过急,万事三思而后行,明白吗?” “儿臣明白。” 正阳殿屋顶之上。 皇上轻手轻脚地走到上官彧身侧,望着那渐渐远去的安王父子身影,忍不住开口,“那么想见,刚才为何不去承恩殿?” 第136章 偷懒 没有哪一个孩子会不爱自己的父母。 但当一个孩子决定不爱他的父母时,内心所经受之痛苦折磨,绝非旁人能够想象。 上官彧五岁时便被安王送入盛京城,如今已经二十又五,二十年间从未相见。 按照黎国习俗,先帝过世时,安王作为先帝的兄弟,本该前来盛京城祭奠。 但先皇薨逝前留下遗诏,让各封王留在封地,不用前往盛京城。 先皇此举无疑是在保护新帝。 诸位封王心中虽有不满,却也只能遵循遗诏行事。 安王回到盛京城已有半月,这半月里他多次遣人去给上官彧传消息,让其回府。 只可惜,传话的人亦从未见到过上官彧。 安王身子骨本就不好,这下气得直接卧病在床,奈何就算是传出这样的消息,上官彧亦没有回府多看他一眼。 皇上体恤安王身子不适,免去他早朝,但是上官杰却需要日日上朝。 照理说上官杰下朝后定会有机会见到上官彧,谁曾想上官彧将事情直接做绝。 但凡上官杰上朝,他便称病告假。 上官杰这厮也不是好惹的,半月内提前告假了两次。 偏偏这两次,上官彧都如期上朝。 这下好了,满朝文武怕是没有人不知道他们一家子的关系。 御书房内。 “阿彧,你这些日子做得太故意!” 皇上并无想规劝上官彧的意思,只是担忧安王他们抓住此点攻陷上官彧,“只怕再过几日,言官们的折子就要似雪花一般飘到朕的桌前。” “他们父子俩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我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那日回府,他已经给过安王机会。 只可惜安王父子没有珍惜。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本想让安王父子走得体面些,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将安王所有的罪行公诸于世,撕开大公子伪善的面具,“微臣的家事,皇上便不用管了,安心看戏便是。” 安王这厢见上官彧油盐不进,铁了心的不见他们,便打算从紫芙这下手。 安为侧妃是二品夫人,可递折子进宫,请安拜见皇后。 眼下皇后都快出月子,盛京城内的夫人、小姐们蠢蠢欲动,都想进宫拜见皇后。 栖凤殿内的请安的折子都快比皇上桌上的奏折还高。 难得能够偷懒一个月,眼下又要恢复过往统领六宫、应酬官妇们的生活,皇后心里忍不住地开始郁闷起来。 “皇后今日脉象有些波动,可是遇到什么不舒心之事?” “哎。”皇后重重叹息一声,“紫芙,你是不懂本宫的苦。” “皇后有何烦心事?不如同臣妇言语一二?” 云紫芙莞尔一笑,“臣妇也许不能帮皇后排忧解难,但是可以当您忠实的听众。” “本宫正想同你说呢,只是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皇后满眸无奈,重重叹息一声,“本宫当初答应嫁于皇上,只因以本宫当时家世,必要挑一位皇子下嫁。” “待本宫及笄时,先帝诸子中,唯有皇上性格最为和善。” “本宫与爹娘一合计,按照皇上的性子、母族势力,应是能当个富贵闲人。” 镇北侯府从未想过争权夺利,他们府所享受之荣耀,皆是由军中将士血肉拼搏而来,他们不敢居功,亦不想参与夺嫡之争。 所以最后皇后才会嫁给当时不得势且毫无野心的皇上。 谁曾想最后竟然是她那最无心皇位的夫君当了皇上。 她只能无语问苍天。 皇后指着不远处案桌上的各府递来请安的折子,“你瞧,这厚厚一摞,光是看就得看半天,而后还得安排她们进宫请安。” “这一轮下来,怕是都要新年了。”皇后重重叹息一声,“而后本宫又要开始忙碌新年的宴会。” “只要一想到这些,本宫便忍不住的烦躁。” 如果可以,她真想卸去身上这重担。 皇后取过那一堆折子最上方的一本,打开,扫了一眼,便递给了云紫芙,“你瞧瞧这见还是不见?” “恩?”云紫芙眼透好奇,接过折子,看到最后落款,“皇后想见吗?” “不想见,谁也不想见。” 她准备将这月子做足,“听闻女子生产不易,月子该坐满两个月才是。” “咳咳。”云紫芙错愕抬眸,“您确定?” 这正常女子坐月子一般都是一月,家中富贵者,自是想坐多久便坐多久。 皇后抓起云紫芙的手,满眸希冀,“紫芙,好紫芙,你便帮帮本宫吧。” “本宫是真不想应酬。” “反正年关将至,等筹备守岁宴时,本宫身体再行痊愈,你觉得如何?” “皇后、你、你确定?”云紫芙这下总算是听明白皇后话中之意。 敢情皇后是想要让她在平安脉上做手脚,让其可以多“偷懒”一段时间。 皇后重重点头,“本宫只想陪着大皇子,其他什么事都不想干。” “你之前不是同本宫说过,本宫这次生产大伤元气,若想再怀,最起码得过个年。” 也就是说下次再要偷懒,得等年以后。 一想起这事,皇后就郁结于胸。 年后,她年纪渐长,经此一遭,皇上怕是不会再忍她生产。 “皇上会答应吗?” “他要是不答应,本宫就带着大皇子回镇北侯府小住几日。” 云紫芙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 这分明就是皇上宠着皇后,想让皇后寻个由头多休息几日。 “好,臣妇听皇后的便是,皇后想休息到何时,便休息到何时。” 皇后将安王侧妃递来的折子再度放置到云紫芙手中,“你拿回永宁殿,问问阿彧,他想见此人吗?” 云紫芙只觉手中的折子烫手。 奈何这本就是他们安王府的家事,也不宜让皇后、皇上为难。 “臣妇明白。” “紫芙明白什么?”皇后笑着摇头,“让你拿回去,只是想让阿彧知晓此事,并不是逼着你们夫妇做什么决定。” “紫芙,阿彧与安王之间的事,是男人之间的事,咱们女人不参和。” “但凡遇到,莫要隐瞒,莫要私下做决定,坦诚告知阿彧,明白吗?” 第137章 德性 永宁殿内。 “世子可曾派人来说,今日何时回?” 丁香、邬琴已经被上官彧从宫外安排进宫中,继续贴身照顾云紫芙。 “未曾。” “丁香,你去院子里守着,看到世子回来,让他先来内殿寻我。” “是。” 云紫芙将安王侧妃的折子放在了入门就能看到桌子上。 谁知,她还未等来上官彧,却等来了另一个人。 “紫芙!”灵欣哭着从殿外一路小跑进来,“你一定得帮帮我。” “怎么了?” 灵欣泪眼婆娑,忍不住哭嚎着,“我不想活了。” “别哭。”云紫芙拿着帕子替灵欣擦着眼泪,“你再这样哭下去,我都想跟着你一起哭了。” 她轻抚着灵欣后背,柔声安抚,“有什么事,咱们一起商量,一定能挺过去的。” “齐王、齐王想要娶我。” “什么?” 云紫芙满眸错愕,“这不可能。” “齐王妃过世还不足半年,齐王就要娶妻?单图国国君会答应吗?” 她听闻单图国国君已经向皇上递了折子,不日便会亲临盛京城,在这节骨眼上,齐王怎么可能会高调娶妻。 “齐王不是得替齐王妃守孝?” 这时候齐王不管是娶妻、还是订婚都会被百官所唾弃。 提到这事,灵欣满眸愤懑,“我定是被人设计了!” “怎么说?” 灵欣将那日戏冰之事从头到来。 原来三日前,灵欣约了几位相熟的同龄姑娘一起在湖上滑冰。 谁曾想,湖中央有一块冰没有冻严实。 其他几人滑过去时并无任何异常,待灵欣滑过去时,却跌入冰河。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最后是齐王不顾严寒,跳入冰洞,将灵欣给救上岸。 “谁要他救!”提到此事,灵欣便郁闷,“我自己就能游上来!” “要不是他突然入水,差点砸到我,我为避开他,才延迟了些时间。” 结果他们两人双双出水时,所有人都觉得是齐王救了她。 “那嫂嫂怎么说?” “嫂嫂已经命人八百里加急给爹爹送信了。” “他们自是不愿我嫁入齐王府。” “可是……”灵欣用力的扯着帕子,美眸瞪得滚圆,恶狠狠的瞪着地面,“齐王那厮已经上奏礼部,让他们择日上门提亲。” “为何?”云紫芙想不明白,“你与他并无肌肤之亲,他为何要娶你?” 仔细一想,灵欣的遭遇同她当年差不多。 奈何她只是云国公府不受宠的嫡女,身份低微,无力自主择婚。 但灵欣却不一样。 “也不知道外面的传闻到底是哪里来的。” 灵欣气急,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她拿手背抹着眼泪,“竟说我与那厮水下相拥,以嘴渡气。” “齐王便以此为借口,说要对我负责!” “本姑奶奶需要他负责吗?” 听完灵欣所言,云紫芙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这一切都是齐王的阴谋。 定是他筹谋了此事。 就算他与灵欣眼下订婚,只要他在一年之后再迎娶灵欣,想来亦不会有人觉得他薄情寡义,反而觉得他是一个有担当的负责好男人。 齐王此人心思不正。 “别担心。”云紫芙柔声安抚,“王爷定是不会将你推入火坑。” “紫芙。”灵欣眼透焦急,“论家世、论样貌,论性格,齐王都挺符合我爹爹为我择婿的要求。” 她此前被步琰之拒婚,虽说外人们都不知晓此事,但是家里面的人都知道。 她本就因为等候步琰之而耽误了不少年,爹爹、哥哥、娘亲对此早就心有不满。 眼下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齐王来,她只怕家中多方衡量后会点头应下。 云紫芙语塞,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要不,咱们去求求皇后?” “皇后不是因为生产,身子不适,闭门谢客吗?” 灵欣用力抓着云紫芙的手臂,“好紫芙,你帮帮我吧。” “灵欣,你是已经有主意了吗?” 灵欣点头,“你帮我去求求上官彧,让他替我想想办法。” “阿?”云紫芙满脑袋地问号,“夫君会有什么办法?” 再说上官彧也没有什么由头,可以用来插手灵欣的婚事。 “他的脑子九曲十八弯,咱们在这苦思冥想,不及他脑子一转。” “夫君今日上朝后,还未回来。” “你若无事,便在此等他。” “好!” 灵欣点头应下,猛地,传来一阵“咕噜噜”声。 她们二人低头,顺着声音望去。 “嘿嘿。”灵欣笑得很是尴尬,“我这几日气的饭都少吃好几碗,也不知怎么,听到你答应帮我,突然就肚子饿了。” 云紫芙用衣袖遮着脸,努力的憋笑中。 “你想笑,便笑,不用遮着。” “哈哈哈!”云紫芙终于忍不住的笑出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笑的。”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郡主竟然还会饿肚子。” 灵欣重重叹气着,哭丧着脸,“我的好紫芙,你现在知道,我为此事有多么忧愁了吗?” “我知道了!”云紫芙开口唤着宫婢,命她们去小厨房,做一些灵欣喜欢的吃食来。 上官彧回永宁殿时,便看到灵欣拉着云紫芙在院子里瞎转悠。 “外面天寒地冻,你们不在屋里待着,在院子里瞎晃荡什么?” 灵欣对着上官彧做了一个鬼脸,随后便拉着云紫芙大步往殿内走去,“上官彧,你快进来,我有事找你。” 上官彧沉着一张脸,黑眸中透着一丝不满,大步跟着她们走进内殿。 他坐在金丝楠木的龟背椅内,气定神闲地品着茶,似乎完全看不到灵欣眼内的焦灼。 有事求人,灵欣不得不忍着他这般目中无人的臭德行,“上官彧,你帮帮我呗。” “凭什么?” “你想要什么做交换,尽管提便是。” 上官彧横眉,扫向灵欣,黑瞳犀利,“此刻,你不去镇北侯府寻步琰之,反而跑来宫中寻我?” “你以为我没去镇北侯府吗?” 灵欣郁闷的嘟着嘴,“镇北侯夫人同我说,琰之昨日领了皇命去西郊大营巡防了。” 第138章 自选 巡防边务,乃国之要事,稍有差池,影响甚大。 故而,每每将军巡防时,哪怕是皇上也不会知道将军具体巡防的时间,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想来齐王定是将步琰之这个不定因素考虑在内,才会选这个时间出手。 “阿彧哥哥。”灵欣眼带期盼,“我从未求过你任何事,这一次算我求你,帮帮我。” “你想让本世子帮你做什么?” “替我向琰之传封信。”灵欣将她早就写好的书信拿出来,递到上官彧面前,“求求你了。” 上官彧当着灵欣的面直接拆开了已经封好的信。 “阿彧哥哥,你……” “此次巡防不得有任何闪失。” 上官彧并未去看信的内容,只是将信凑到鼻尖闻了闻,并未发现任何异味,这才将信放回原处。 “明日本世子身子若无任何差池,便想办法命人将此封信送出去。” “琰之会收到吗?” 这才是灵欣最关心的地方。 “本世子尽力而为。” 上官彧无法做出保证,“就连皇上都无法提前知晓他的动向。” 灵欣重重叹息一声,她知道,上官彧既然答应帮她送信,就不会忽悠她。 如果连上官彧都寻不到步琰之,那谁还能寻到他? 琰之不回来,她又该如何? 难道真的要嫁给齐王吗? 她不想。 齐王这人她挑不出任何不好来,但就算如此,她亦不想嫁。 她心中想嫁的人只有步琰之。 哪怕步琰之心里没有她,她亦愿意。 “阿彧哥哥,如果寻不到琰之,我该怎么办?” “就算寻到他,你就能够保证,他一定会回来娶你吗?” “我……”被问到痛处的灵欣,这一次没有急的跳脚,只是茫然地站在原地,“我不知道。”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此刻忍不住的冒出来,在眼眶内直打转。 “婚姻大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紫芙忍不住开口,“除非皇上开口赐婚,不然,只要王爷不答应,齐王殿也没有办法。” 齐王妃孝期未过,除非齐王脑子被门夹了,不然打死他也不会在这时候当面向皇上请旨赐婚。 灵欣也是当局者迷,才会乱了手脚,“所以,你只需要确保王爷不会答应便可。” 好半天,灵欣才弱弱地道一句,“满盛京城还有哪个儿郎能抵得过齐王殿下?” 能成为齐王妃,哪怕是续弦,亦是盛京城贵女们趋之若鹜的选择。 云紫芙听后,心里有丝异样,慢慢的缓过神来,“你是想借此机会,让步琰之娶你?” “若是他不娶你……”云紫芙停顿了片刻,而后才缓缓开口,“你其实也愿意嫁给齐王?” “我!”心事被云紫芙这般直白的点透,灵欣面上透着些许不自然,垂眸,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上官彧用食指、无名指夹着灵欣的那封信,在手中缓缓地旋转着,“你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封信送出去,不管步琰之的选择是什么,你便都无退路。” 灵欣只要不点头,没有人能够逼迫她下嫁。 也许落水救人,是齐王安排的戏码,但也是灵欣心有迟疑,才让齐王有机可乘。 “这些日子,齐王一直与你私下都有来往,对吗?” “恩。”灵欣点头,“齐王待人温和,与他相处,我可以完全不用顾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上官彧眼透讥讽,冷笑一声,抬眸,不经意间对上云紫芙疑惑的眼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云紫芙倒是没有多想,“他若真的那般好,齐王妃又怎么会死得那般蹊跷。” “灵欣。”云紫芙忍不住开口劝说着,“旁人许是不了解韵姐姐的性子,难道你不了解?” “你可还记得我们那日在齐王府遇到的疯女人?” “自是记得。” “若是我没有记错,那人便是齐王侧妃,韵姐姐的庶妹。” 世家贵族,庶妹以藤妾的身份一同嫁入男方是为了巩固两家的关系。 但凡讲究脸面的家族,这种情况,除非正室病故或突然亡故,留下子嗣,这位庶妹才会被男子宠幸、扶正,以此巩固两家关系。 唯有那贪图美色、不顾脸面的男子,才会在妻子健在,毫无问题的情况下宠幸藤妾。 所以为藤妾者,一般都是在家中势弱的庶女亦或是旁支里不受重视的庶女。 “灵欣,婚姻如同女子第二次投胎,还需慎重。” “紫芙,若是让你来选,你会选择嫁给阿彧哥哥,还是琰之,亦或是齐王?” “这……” 云紫芙错愕,“这不是再聊你的婚事,为何突然来问我。” 这个问题让她怎么答? 如果让她自己来选,这三人她谁也不想嫁。 她只想嫁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每日里平平淡淡便好。 只是这样的话现在说出来,未免太过矫情。 上官彧倒是没说什么,亦未表现出丝毫想要知道答案的模样,他的视线淡淡扫过正在不依不饶,缠着云紫芙要答案的灵欣处,“我可以帮你送信给琰之。” “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灵欣不明白,为什么上官彧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刚才明明已经答应要帮她,现在却突然冒出一个条件来。 “就算琰之拒绝,你亦不能嫁给齐王。” “为什么?” 灵欣不解,适宜婚配的皇子,除了齐王外,再无他人。 “嫁于齐王,皇上便不会在忌惮父王、兄长。” “愚蠢。” 上官彧自是不可能同灵欣说他怀疑齐王有夺位之嫌。 他面色沉重,语调无比认真,“灵欣,韵姐姐的下场还不能够让你瞧明白齐王府的水有多深吗?” “韵姐姐不是病逝的吗?” 灵欣心中不满,眼透迟疑,“你们都想让我嫁给琰之,我亦想,可是为什么你们都来逼迫我做决定,而不去逼迫琰之呢?” “除了齐王,你想嫁谁都可以。” 上官彧的耐心耗尽,“信,我可以帮你送,条件,你也可以不答应。” “你自己选。” 第139章 想过 送走灵欣后,云紫芙心中还是颇为不解。 她一直认为灵欣非步琰之不嫁,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步琰之。 可从今日灵欣的言语中,她却发现灵欣对步琰之好似也没有那么的喜爱。 也许只是因为步琰之恰好是盛京城内所有贵族未婚男子中最适合灵欣婚配的人,所以她才一直坚持着等步琰之。 但当齐王这个更适合婚配的男子出现后,灵欣的天平便开始出现了倾斜。 她很不喜欢灵欣这样的选择。 上官彧抬眸,仔细打量着云紫芙的神色,“怎么?很意外?” “恩。”云紫芙缓缓点头,“确实很意外。” “我一直以为灵欣非琰之不嫁。” “没想到性子一向耿直的灵欣,也会这般考量婚事。” “傻紫芙。”上官彧无奈摇头,“盛京城内世家贵女,哪一个不是从懂事起便被灌输着未来择婿一定要挑选一个能够帮助自己母族,亦或是两族相交,能够促进两族发展的?” “世人只看到她们骄纵、任性、花银子如流水,被家人们捧在手心里,却不知,这一切都是用她们无法自由选择婚事而换来的。” “像灵欣这般能使性子,撑到现在的已是少数。” 这一刻,云紫芙突然能够明白,为什么在船上,各位嫂嫂、姐姐能够放浪形骸,抛弃一切枷锁,肆意喝酒、肆意欢笑、肆意歌唱、肆意舞蹈。 而当下船的那一刻,她们全都恢复往日那副端庄、典雅、大方的模样。 她亦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们没有再邀请过她一同去游船。 她同她们一样,无法自由选择婚事,但与她们不同的是,她根本没有骄纵、任性的资格。 婚后她的婚姻生活也与她们完全不同。 婚姻确实就像是第二次投胎一样。 她们只能戴上面具,端起世家贵女们的矜贵、骄傲,日日在后院与他人应酬。 而她却可以完全的做自己,不再被任何人束缚。 “步琰之会回来阻止齐王与灵欣的婚事吗?” “不会。”上官彧斩钉截铁的回答着,“灵欣这么做,只会将步琰之推得更远。” “阿?”云紫芙错愕,“为什么?” 等等。 云紫芙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着急抓住上官彧的手,“你既然已经猜到结果,为何刚才不告诉灵欣?” “我为何要告诉她?” 上官彧挑眉,淡淡的笑着,“我给她选择了。” “我能提醒她一次,能够提醒她一辈子吗?”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旁人的家事,还是少插手为好。” 就连眼前的傻丫头都能瞧出,灵欣与齐王的婚事,只要灵欣不松口,便一定不会成。 步琰之岂会瞧不出来? 灵欣递出去的不是一封求救信,而是一封诀别信。 她与步琰之自幼一同长大,难道就不了解步琰之的脾气品性? 既了解,她依旧选择要他去送这封信,那不管什么后果,她都必须要自承担。 她与步琰之的事情,他能提点一次,难道还能提点一辈子? 伸手轻轻将眼前的娇人儿拽入怀中,让她安稳的坐在他的大腿之上,“紫芙,为夫倒是好奇,刚才灵欣那个问题,你会如何回答?” 云紫芙错愕抬眸,眼眸瞪得滚圆。 刚才上官彧没出声,她还以为他并不在意这个问题。 眼下突然提问,倒是有些秋后算账的意思。 她眼珠子一转,脑中思索着该如何应付。 还没想好应对之策,耳畔传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催促,“怎么?还未想好?” “这问题很难答吗?” 此刻就像有只手紧紧的抓住了上官彧的心。 让他胸闷异常。 云紫芙的迟疑与不回答,就像是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的磋磨着上官彧的心。 “为夫不是你的第一选择,对吗?” 哪怕这一次他捷足先登,日日与她朝夕相处,亦抵不过步琰之在她心中的影响? “夫君,我不想骗你。” 云紫芙认为,两人相处,贵在坦诚,哪怕是夫妻,亦是如此。 “可我若同你说实话,你能保证……不生气吗?” 上官彧轻笑一声,满眸无奈,“紫芙,你便得狡猾起来。” “明知答案为夫会生气,却依然不愿意改口吗?” 还要逼着他保证不生气。 也不知是谁给她的胆色,竟敢在他面前如此肆意妄为。 “好,本世子答应你。” 云紫芙在听到“本世子”这三个字后,后背立马挺直,心中暗道一句: 不妙,上官彧真的生气了。 他平日在她面前说话,甚少用“本世子”自称,唯有偶尔动怒时,才会用这三个字。 “哎。”云紫芙硬着头平开口,“我可说了。” “恩。” “你们三个我谁也不想选。” “什么?” 上官彧黑瞳错愕,竟然不是选步琰之,而是谁都不想选? “为什么?”上官彧不解,“论家世、地位、能力,盛京城的其他儿郎还有谁能抵得过我们几人?” “挑夫婿为何要从家世、地位、能力最强者中挑?” 这是云紫芙一直想不明白的一点,刚才灵欣提出这一点时,她便心有不解。 “难道家世、地位、能力不如你们的就不能娶妻生子?” 云紫芙重重叹息一声,“我娘亲便是高嫁,云国公向外祖父求娶我娘时,亦是殷勤备至,一副此生不渝,非我娘不可的家世。” “外祖父、我娘都觉得浪子回头金不换,嫁入国公府总比嫁给一个普通人吃苦受累的好。” “我娘弥留之际,握着我的手,道的却是,下辈子若有可能,绝不再嫁高门。” “还在闺阁时,我与大姐、三妹便聊过我们未来想嫁之人。” “他不需出自名门,只需家世清白,他亦不需功成名就,只需有个养家糊口的本事。” 云紫芙见上官彧久久不曾开口,眼中透着一丝尴尬,“世子是不信我所言吗?” 就如同当初步琰之不愿意相信,她从未想要嫁入镇北侯府。 “不是。” 上官彧开怀的笑着,“只是从未想过……” 第140章 逆鳞 “只是从未想过紫芙择婿的要求如此之低。” 上官彧眼中戾气顿时消散的无影踪,“待皇上能够稳坐帝位,朝中局势稳定,为夫便陪紫芙一同归隐。” 云紫芙构想的生活,普通却又安稳平静,倒是让上官彧心生向往。 “夫君此话当真?” “当真。”上官彧食指不容拒绝地勾起云紫芙嫩滑白皙的下巴,薄唇轻覆,“盖章为凭。” 齐王与灵欣的婚事在盛京城内闹得沸沸扬扬,礼部官媒亦前往灵欣府上为齐王说媒。 但灵欣心意已定,一日未收到步琰之的回信,她便一日不思考其他。 好在灵欣嫂子送去前线的家书迟迟没有回应,她便以此来拒绝定亲,如此,齐王与皇上也不会怪罪。 此事亦惊动了皇后、皇上。 这一日,云紫芙去栖凤殿内给皇后请平安脉。 “紫芙。”灵欣入宫去见云紫芙之事,定是瞒不过皇后的眼睛,“灵欣进宫寻你,是不是同你商量她的婚事?” “她确实同臣妇说了些许关于她婚事的事情。”云紫芙星眸坦然,“但她此次进宫其实是想让夫君帮她传信给琰之。” “传信给琰之?”皇后眉头紧锁,“看来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 本以为那日琰之当着她与皇上的面拒婚后,灵欣就此会记恨上琰之,如今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比她与皇上想象中的要好上许多。 “本宫还以为灵欣那丫头,再也不会搭理琰之。” “如此,也好。” 皇后压低嗓音,“紫芙,你寻机会同灵欣道一句,齐王不可嫁。” “为何?”云紫芙错愕抬眸。 “灵欣也算是本宫瞧着长大。”皇后轻叹一声,“具体缘由本宫也不知,但皇上昨夜特意交待本宫。” “这话若是本宫、皇上亲自对她说,便变了味。” “臣妇明白。” 云紫芙莞尔一笑,“皇后、皇上莫要担心。” “夫君答应帮灵欣送信,却也提出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可以帮她送信,但不管结果如何,灵欣都不能嫁于齐王。” “灵欣答应了?” “答应了。” 皇后暗暗松口气,从云紫芙的话语里嗅出些许不同寻常来,“琰之若是拒绝灵欣,她便要嫁于齐王?” “这傻孩子,认识琰之那么久,难道就不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皇后倒是有些开始担忧起来灵欣那封给琰之写的信的内容。 她弟弟那个脾气,又臭又硬,认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改变。 如果灵欣想用齐王的事情来试探琰之,怕是会适得其反。 好在,阿彧逼着灵欣做了决定。 “灵欣的事情就麻烦你多看顾一些。” 云紫芙察觉皇后欲言又止,“皇后还有话同臣妇交待?” “齐王妃之死,于单图国国君而言,只是死了一个和亲公主,他们再送来一个,依旧能够共结两国之好。” “也许对于齐王而言,也只是待孝期过后,重新挑选一位家世、样貌相匹配的姑娘。” “但皇上、阿彧、琰之最是顾念旧情,与他们三人而言,齐王妃之死,是故人已亡,再难聚首,往事只可追忆,不可再回味。” 皇后紧紧的握住云紫芙的手,“当年皇上示弱,阿彧、韵儿在外人眼中只是送入黎国的质子,虽享有皇室荣华,却无任何实权,身后亦没有大人照佛。” “韵儿年长阿彧几岁,故而将他当做亲弟照顾,当时太子还在世,对他们几人亦很照拂。” 提及往事,皇后眉宇之间忍不住浮起淡淡忧愁。 太子树大招风,让皇上心中有了顾忌,这才引来上身之祸。 “过往那些旧事,空时本宫再同你道来。”这一时半会,皇后也没办法将过往的事情一股脑的都讲明白,“紫芙,你只需记住,灵欣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不然……” “皇后?”云紫芙疑惑,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话说一半却不继续往下说去,“不然什么?” “不然,只怕皇上、阿彧、琰之会疯。” “为什么?” 云紫芙错愕抬眸,“灵欣对他们三人这般重要?” “齐王妃若是还活着,灵欣怕是没有这么重要,但齐王妃现在死了。” “难道阿彧没同你提过,齐王妃之死颇有蹊跷吗?” “提过。”云紫芙直言不讳,“这也是为何夫君不愿灵欣嫁入齐王府的原因。” “这些日子你也瞧见了,皇上性子柔和,虽生在皇室,但骨子里却透着些许天真,旁人都觉得皇上最会演戏,时而天真都是装出来的。” 可最为皇上的发妻、枕边人,她又岂会不知皇上的性子。 他有一颗全天下最赤诚的心,可偏偏坐上了这世间最充满阴谋诡计之位。 “阿彧、琰之拼尽一切拥他上位,是无奈之举,也是必要之举。” “若是齐王上位,只怕现在咱们三府都要夹起尾巴做人。” 云紫芙重重点头,这些浅显的道理,不用皇后同她说,她也明白,“只是此事与灵欣又有何关系?” “他们三人费尽心思筹谋至今,为的便是想护住故人,护住身边的人。” “如果灵欣在这节骨眼上出事,你觉得他们三人会做何想?” 直照顾他们的太子,他们保不住;一直照顾他们的姐姐,他们亦护不住。 他们明明努力的拥有了权势,若是连最小的妹妹都护不住,那他们三人过往所做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你信本宫!”皇后面色凝重,“灵欣若是在这节骨眼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三个人定会疯的。” “臣妇明白。”云紫芙见皇后神色如此凝重,也不敢掉以轻心,“明日,臣妇便出宫,亲自去找灵欣。” 皇后重重叹息,低语,“只盼一切都是本宫想太多。” “你说这齐王,盛京城内那么多姑娘他不去招惹,为何偏偏去招惹灵欣?” 齐王府内。 齐王似软骨动物一般,瘫坐在椅子里,身侧环顾着四位如花似玉的妾侍。 “查清楚了吗?” “那位灵欣郡主何时出门?” 第141章 揶揄 第二日,云紫芙前往定王府寻灵欣。 在花园内与一衣着富贵的妇人擦肩而过。 来到灵欣屋前,便听到屋内传来“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为灵欣引路的婢女见状,立马低头,“世子妃,烦请您在院内稍候,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恩。” 没一会,便看到那抹熟悉的靓丽身影似火球一般地朝她快速跑来,“紫芙,你今日怎么会来?” 灵欣跑到云紫芙身前,脸上怒容早已消散,“是不是琰之有消息传回来?” “哪有这么快。”云紫芙摇头,“我只是担心,所以特意来瞧瞧你。” “近日,齐王可有来寻你?” “没有。”灵欣对云紫芙并无任何隐瞒,“他倒是懂规矩,瞧着也不是有多喜欢,只是碍于我们彼此身份,所以出了坠河事件后,不得不让礼部做出个姿态来。” “如此便好。”只愿这齐王只是顾全礼节,不想被旁人诟病,这才请官媒上门说亲,“你没答应吧?” “我肯定不会再答应。”灵欣满眸无奈,“上官彧都逼着我做了选择,我要是执意同他对着干,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已经不是灵欣第一次在面前这般说上官彧,起初云紫芙只是觉得奇怪,现在倒是觉得灵欣怕是对自家夫君有什么误会。 “夫君也是为你着想,你莫要气恼他。” “你是他媳妇,自是帮他说话。”眼下就在她自己府里,上官彧又不在身侧,灵欣倒也不再有所顾忌,“你是不是从来都未曾听闻上官彧的手段?” “男子为官,有些手段,不是挺正常的吗?” “哪里正常!”灵欣想起当日所见,依然毛骨悚然,“你可知,皇帝初登位时,次辅孟大人因为政见与他不符,下朝后,他直接出其不意,拔出了当值禁卫的佩剑,一剑戳穿了大人的胸膛。” “而后……”那日她与皇后在一侧高墙之上,想围观百官下朝之盛况,谁曾想,就目睹了上官彧那残暴的一幕,“他连戳孟大人九剑。” “那……那孟大人是死了,还是活着?” “自是死了!” “不应该啊!”云紫芙脑子难得迅速地转过弯来,“若孟大人是贤臣,夫君这般作为,早就被贬,亦或是锒铛入狱,哪可能似现在这般。” “孟大人断气后,言官们立马上书皇上,希望皇上能够严惩上官彧。” “皇上没答应?” “恩。”灵欣重重点头,“不管何人上奏,皇上就一个态度,阿彧此番行事虽有不妥,但定有自己考量,望诸位大臣莫要再不依不饶。” 这下云紫芙是彻底相信皇上与上官彧之间的关系是真如传闻般,亲如兄弟,密不可分。 “然后文武百官们便都上奏,这一下子连皇上都被他们参了。” “然后呢?”云紫芙未出阁时,基本足不出户,亦不与其他世家女子走动,偶尔能够出府,所到之地也极为有限,哪里会知道上官彧这些过往旧事。 “然后上官彧便接连戳死了好几个官员。” “此事在盛京城内流传许久,你竟不知。”灵欣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为何云紫芙从不畏惧上官彧了,“怪不得你敢嫁他。” “可之前诸位姐姐们不也都觉得夫君样貌出众,乃她们心目中最佳夫婿的人选?” “她们就是肖想他那张脸和馋他身子,若真要她们嫁,绝对是无人敢嫁的。” 谁敢嫁给一个一言不合就拔剑戳人心肝脾肺肾的疯子。 最重要的是这疯子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最是容易让人掉以轻心。 云紫芙见话题被扯远了,忍不住开口,“那后来,皇上、夫君是如何平息此事的?” “自然是琰之出马!”提到这事,灵欣的脸上便透着一股子的骄傲,“琰之查到了那些大人背着朝廷、背着皇上做的不法之事,此事才及渐渐平息。” “夫君当时杀的每一个人都是十恶不赦之辈?” “也不算十恶不赦,但……涉罪者,最轻的便是处以斩刑,好些个人罪不至死,但却要抄家流放。” “后来皇上开恩,免了抄家之罪,只是罚他们三族三代不可为官。” 如果云紫芙从未同上官彧、步琰之接触过,怕是在听了灵欣的话后,也会同灵欣一般,崇拜守纪执法,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步琰之。 但如今听来,她怎么觉得这事是夫君、皇上、步琰之特意演的一出戏呢? 按照灵欣当时所言,夫君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涉及流放者也都是家族子弟。 他们三人,皇上做和事佬,夫君唱黑脸,手段狠辣,杀鸡儆猴,一举除掉对皇上不满者,以及朝廷暗藏的毒瘤,步琰之则是唱白脸,适时递上台阶,让百官可以顺势下坡,亦让皇上彰显仁德。 “紫芙、紫芙……”灵欣轻轻推着紫芙的手臂,“你想什么这般出神?我喊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云紫芙摇头,莞尔一笑,“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夫君平日里性子温温和和,做起事情来,却随性而为,颇有一丝江湖侠士的味道。” “什么?”灵欣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脑袋摇得似拨浪鼓一般,“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本是不信的,可如今见你这番模样,令我不得不信!” 上官彧行事如此残暴,在云紫芙眼里竟是“随性而为,颇有一丝江湖侠士的味道”,灵欣心中隐隐有些为云紫芙担心,“你若是被上官彧卖了,怕还在那心甘情愿地为他数银子。” 她心里又忍不住地偷偷窃喜着。 云紫芙这般喜欢上官彧,想来,是不会对琰之产生男女之情的。 如此,她便有信心了。 “夫君不会把我卖了的。” “我又不值几个银子。” 云紫芙耳垂通红,对上灵欣满是揶揄的眼瞳,赶忙低头,“对了,刚才你为何动怒?” “我进府时与一贵妇人擦肩而过,那是谁家的夫人?” “你竟然不认识她?” 第142章 保媒 “我应该认识她吗?” 云紫芙仔细地又想了一遍,依旧没能想起那妇人是谁。 “她便是安王侧妃。” 提起安王府的事情,灵欣双眸瞬间放光,“听闻当年安王意气风发、少年英雄,是盛京城内贵女们人人都想嫁之人,奈何一道圣旨,娶了一个降匪的女儿。” “而后安王便与皇上赌气,迎娶了当时盛京城内最享有盛名的伶人为侧妃,之后便一直有安王宠妾灭妻的传闻陆陆续续的流出来。” 此事久远,云紫芙只从安王妃空中听到过一二,“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云紫芙心有所感,轻叹一声,“若是可以,嫁于寻常人家,普普通通过完一生,何尝不是美事一桩。” “哪家没有几件烦心事?”灵欣很是无奈,“有一说一,你与上官彧成婚至今,他还未抬妾入门,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已数体贴。” “对了。”云紫芙见灵欣眼透一丝忧愁,思绪想来又飘走,忍不住问,“她来定王府做什么?” 提到这事,灵欣眼内透着一丝嘲讽,脸上浮起丝丝薄怒,“也不知谁给她的脸,竟然带着官媒,来为她那儿子说亲。” 云紫芙皱眉,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你是说侧妃前来定王妃是帮大哥说亲的?” 王府庶子,哪怕再的安王器重,那也是庶子,改变不了身份。 就算是日后,安王有意将侧妃提为正妃,可大公子庶子身份并不可改。 唯有侧妃提为正妃后所生之子才为嫡子。 眼下这情况,安王侧妃前来定王妃为大公子说亲,实属自不量力,怪不得灵欣会生气。 “是啊。”想起那侧妃一副“为她好”的口吻,灵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侧妃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本郡主已经失了名节,该识时务,嫁一个会疼人的夫君。” “我就算是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她儿子。” 灵欣只要一想到此事,就忍不住的浑身寒毛竖起,“他们可是与上官彧水火不容,我要是点头嫁了,上官彧定会想尽办法地折磨我!” “怎么会!”云紫芙满眸无奈地摇着头。 看来在灵欣心目中,夫君就似一头恶犬,时刻会对她龇牙咧嘴。 确定灵欣已经没歇了嫁给齐王的心思,云紫芙这才放心告辞,“皇后、皇上都挂念你,你有空多进宫。” “我明白了。” 灵欣亲自将云紫芙送到府门口,她伸手轻轻地拥住紫芙,“你知道吗?你能为了此事亲自来寻我,我心里真的很高兴。” 灵欣为之前自己质疑紫芙的品性而暗暗懊恼着,“紫芙,能认识你,真好。” “怎么好好的突然说这些。”云紫芙脸颊上偷偷爬上一朵红晕,“怪令人不好意思的。” “过些日子我与夫君便会离宫,届时,咱们再约着玩。” “恩。” 与灵欣道别后,云紫芙刚刚走到马车旁,便看到一身穿碧绿丫鬟服的陌生侍女站在马车前。 那侍女见到云紫芙后,立马行礼,“世子妃,夫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透过支起的马车窗户,可以看到安王侧妃此刻正坐在她的马车里。 该来的总是躲不了。 云紫芙面色淡淡的走上马车,“侧妃夫人寻本宫何事?” 唯有正妃才能自称“本宫”,就算眼前的女子是安王侧妃,在云紫芙这个小辈面前也只能自称“妾”。 她的婆母是安王妃,而不是眼前的侧妃。 刚才其婢女称“夫人”等候多时,便已逾矩。 在云紫芙面前,那婢女需称“侧妃夫人”,不然还以为是谁家的夫人寻她呢。 不过看那婢女称呼得如此自然熟悉,想来在安王封地内,她们主仆便是这般没有规矩。 “世子妃。”林莺的眼内闪过一丝薄怒,“本夫人听闻世子妃乃云国公府嫡女,本以为高门贵女最懂礼仪,今日看来,怎么同已故安王妃一般,不知礼数……” 一声脆响,林莺不敢置信的捂着她被扇的脸颊,眼珠子瞪得滚圆,“你、你竟然敢打本夫人!” “本夫人可是你的婆母!你就不怕传出去,被人戳脊梁骨吗?” “婆母?”云紫芙收回她微微颤抖着的右手,眼透讥讽,“本宫的婆母,乃已故安王妃,本宫怎不知安王殿下令立新妃?” “就凭你刚才口吐恶意,诋毁已故安王妃,本宫便能惩治你!” 林莺错愕不已,她是万没有想到云紫芙会这般泼辣! 安王府的仆从不懂说世子妃最是温婉,从不高声说话,亦从不忍责备他们,他们被安王妃处置时,皆是世子妃从旁相劝。 这样的小姑娘,怎么敢出手打她? “你就不怕安王处置你?” 云紫芙轻笑一声,安王要是有办法处置她,她与世子又岂还会在宫中住着? “侧夫人,你有话便长话短说,本宫还要赶着回宫替皇后请平安脉,耽误了给皇后请平安脉的时辰,你负责吗?” 林莺气得咬牙切齿,这些日子上官彧那贱种一直住在宫中不回来,安王与阿杰的脸面都被那贱种糟蹋光了。 她本想着今日正好在定王府前撞见云紫芙,想着好言相劝几句,哄着这小姑娘回去向那贱种吹吹枕边风,让他们夫妻二人回府拜见王爷。 谁曾想,这小姑娘瞧着慈眉善目的,一上马车却直接给她一个下马威。 短短几句话,却一直在提醒着她侧妃的身份! 她眼下是侧妃又如何?这么多年王爷专宠她一人,待孝期过后,便让阿杰向王爷提议,抬为正妃,到时候她倒要看看这小丫头还能不能似现在这般伶牙俐齿、目无尊长。 云紫芙见安王侧妃一直不说话,耐心耗尽,“侧夫人若是无事便回府。” “是有件事要同世子妃说。”林莺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脸色变得飞快,“世子妃与灵欣郡主交好,不如约个时间邀请灵欣郡主去安王府赏梅。” “大公子正妻病逝多年,这么些年来一直未娶,他们二人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世子妃何不成人之美为他们二人保媒?” 第143章 致歉 云紫芙知道灵欣是个香饽饽,盛京城内适龄的世家子弟谁都想娶灵欣。 所有人都知道,娶了灵欣,便能得到定王的庇护,皇上的另眼相待,甚至还能多多少少能与朝中正当受皇上重用的镇北侯世子、安王世子牵上线。 平日里向灵欣献殷勤的多是各府嫡子,偶有庶子,也只是因为家中与定王府有亲,两府一直有往来,遇见灵欣时才会对她多多照拂。 可他们可没有一个人敢打灵欣的主意,更别说是让家主庶母前去定王府说亲。 “侧夫人,您来定王府说亲之事,王爷可知晓?” 安王若是默认此举,那她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此等小事,何须惊动王爷?”安王侧妃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惊慌,“后院之事,王爷一向都是交由本夫人来打理。” “您不会当这盛京城是利州吧?” 云紫芙不想再浪费口舌,“侧夫人若是无事,便回府吧。” 谁知,侧夫人坐在原处,久久未动。 对上云紫芙打量的眼神,正了正坐姿,眼透得意,“车夫已经先行回府,本夫人没有马车代价。” “便劳烦世子妃护送本夫人回府。” 云紫芙眼神一愣,她怎么瞧都觉得这位侧夫人所使手段上不得台面,那点小心思真的是一眼就能望透。 这位侧妃人行事风格与婆母可谓是半斤八两。 婆母这些年到底是为何斗不过她? 难道就因为安王的偏宠? 只是云紫芙不知道,有些计谋,虽然一眼能被人看透,但看透之人却不愿同那使计谋人一样,用这些令人贻笑大方的伎俩。 云紫芙淡淡扫向安王侧妃脸上得意的笑容,无奈下车,“送侧夫人回府。” “世子妃不同本夫人一起回府吗?” 云紫芙对着马车夫微微颔首,车夫立马领命,驾着马车往安王府而去。 “世子妃,那咱们现在去哪?” “折回定王府,问灵欣借她的马车。” 盛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真想见一个人,总有办法堵到。 可安王回盛京城都快有一个月了,他与夫君始终未曾见面。 也不知是夫君躲得太好,还是安王寻得不够尽心。 反正眼下传闻都是对夫君不利。 这摊子浑水她可不想趟。 傻子才会随侧夫人一同回安王府。 云紫芙转身欲往定王府内走,还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男音,“弟媳,留步。” 她顺着声音转头,看到一身穿青色长衣的男子正大步朝她行来。 那人停在了一步开外的地方,作揖行礼,“杰,这厢有礼了!” “公子……”听到“杰”这字时,云紫芙便已经确定了来人身份,毕竟那男子身后的马车上还刻着安王府的印记,“是大公子?” “正是在下。” 云紫芙尴尬一笑,她今日出门是没有看黄历吗? 怎么竟是遇到些不想见的人。 上官杰暗暗打量着眼前的云紫芙,见她肤若凝脂、杏眼桃腮、腰肢细软,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便透者一股子勾人的娇媚。 心里面冷哼一声:上官彧在选妻这件事情上品味倒是与他一致。 他的亡妻,样貌寡淡,性子沉闷,每日对着她那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他这心里就不得劲。 要不是碍于她娘家势力,他又岂会娶这样一位无颜女为妻。 好在,他现在重获自由。 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娶一个入不了他眼的女人为妻。 只要想着他日日要面对一个无颜女装深情,他心里便忍不住的泛着恶心。 他心中更是懊恼,早知道云国公府的姑娘如此貌美,他便该想办法早些回这盛京城来。 云紫芙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眉心微蹙。 眼前的上官杰明明什么都没做,表情更是未有一丝变化,但云紫芙心里却感觉到十分的不适。 这样的不适,好像……上一次出现还是初见齐王时。 “大公子是来寻灵欣郡主?” 上官杰这几日忙着和盛京城内的贵公子们、百官交际应酬,哪里有时候看顾他那令人头疼的庶母。 这不今日难得有空,在家中午小憩半日,想着也有好些时日没去给庶母请安,便去她院子里寻她。 谁曾想,院中仆从却告诉他,她带着人出府去了。 他这一打听才知道,庶母竟然寻了官媒来定王府为他求亲来了。 他气得顿时气血上涌。 他牵马欲来寻她时,恰好看到独自驱车回来的车夫,这才知道她又做了什么蠢事。 想到这,大公子心中欲哭无泪。 世人都以为父王宠幸偏爱他的庶母,是因为庶母不仅貌美,还心机了得。 殊不知…… 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不愿意再想下去。 不管如何,眼下父王认定的继承人是他便够了。 上官杰对着云紫芙再度作揖,“杰在此替庶母向弟媳道歉,还望弟媳莫要见怪。” “吾庶母没有坏心,她只是一心只为吾与父王考虑,故而说话做事有些偏颇,还望弟媳见谅。” 他抬眸,看了一眼定王府的大门口,“若是可以,还望弟媳能为杰引荐郡主。” 云紫芙皱眉,“你是来见郡主的?” “是。”上官杰将云紫芙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尽收眼底,“杰今日特意前来,是想向郡主负荆请罪。” 他自嘲的笑着,“杰有自知之明,从未想高攀过郡主。” 云紫芙星眸透疑,抬眸,仔细的打量着上官杰此刻的神情,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他们母子二人到底想做什么? 一个刚来替儿子说亲,一个却要来同灵欣负荆请罪,说自己高攀不上。 这般给自己加戏吗? 看出云紫芙眼底的迟疑,上官杰继续开口着,“庶母今日行事,未曾同吾与父王商量。” “父王在利州时便抱恙卧床,若非王妃骤然离世,父王定是不会不远千里回盛京城。” “吾不想父王知晓此事后动怒,这才想着前来给郡主致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要不是早就从安王妃口中得知这位大公子往日行事之狠辣,只怕云紫芙都要信下他这言辞切切的一番话。 第144章 不熟 安王侧妃把她当成冤大头,上官杰把她当成一个大傻子,他们母子二人行事风格不同,但做事的内核倒是像得很。 谁知道她把上官杰领进定王府见到灵欣后他会说什么? 安王侧妃的浑水她不愿意趟,就更别提上官杰的这摊浑水。 她礼貌而不失友好地笑着,屈腿行万福礼,“本宫在此已耽误多时,若再不回宫,怕会耽误给皇后请平安脉。” 上官杰一个箭步,挡在云紫芙身前。 一直守在云紫芙身侧的邬琴察觉后,反应迅猛地挡在了上官杰的面前。 上官杰的视线将邬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心想:上官彧倒是大手笔,竟派了一个身手如此的婢女跟在云紫芙的左右。 “劳弟媳帮大哥引荐一下,大哥保证,只耽误你一炷香的时间。”见云紫芙眉心微蹙,似要开口拒绝,继续道,“半盏茶的时间。” “大公子,若是本宫没记错,今日是你我第一次相见。” 上官杰眼神一滞,“弟媳当真如此不顾念手足之情?” 云紫芙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笑意,没有再搭理上官杰,而是往旁边走了机会,准备饶过他离开。 她的马车被安王妃给借走了,本来她是打算回定王府向灵欣借马车回宫的,眼下这情况,她可不敢再折返回定王府。 谁知道上官杰会不会厚着脸皮跟着她一同进去? 灵欣最近为了齐王的事情已经烦透了,她可不想再给灵欣添堵。 “弟媳不顾念手足之情,但吾心中却十分顾念。”他扬声对着云紫芙的背影道,“难道弟媳想要走回宫中?” 云紫芙拉着邬琴大步往前走。 走路而已,她可以的! 想当初还在云国公府时,她每次出门,都只能靠走,除非是跟着何氏一同出门,不然府中马车从不会为她而用。 眼下走几步就能避免麻烦,她乐意为之。 上官杰见状,冷笑一声,不再言语,而是坐上马车,不急不缓的跟在云紫芙身侧。 “世子妃!他太过分了!” “不理他。”云紫芙瞧着前方的路,“一会咱们往人多处走。” 她就不信上官杰还能当众驱赶行人。 跟着云紫芙走了一路的上官杰,在瞧出她的意图后,直接命车夫加速,非一般地驶过云紫芙主仆二人身侧,扬起的尘土溅了她们一身。 “咳咳……”云紫芙被呛得咳嗽不断。 邬琴五指夹住飞刀,欲射向上官杰所坐马车的马屁股。 “不可!”云紫芙察觉到她的意图后,立马压住她的手腕,“此乃闹事,马匹若是失控,遭殃的只是百姓们。” “收起来!” “世子妃,他、他欺人太甚!” “不过是被扬了一身土,回宫清洗便可。”云紫芙忍不住叮咛,“今日发生之事,你不可同世子多嘴,明白吗?” “为什么?” 邬琴刚就想好了,回宫以后,立马告诉世子此事。 定要让世子出手,好好惩治大公子。 “世子事务繁多,又何须用这些小事惹他动怒。” 他们两兄弟迟早会对上,又何必因为这些小事而打破夫君原有布局? “世子妃,你这般好说话,会被旁人欺负的!” 邬琴重重叹息一声,“你就应该多跟灵欣郡主学学,遇事多找世子、皇上、皇后诉苦,求帮助。” 云紫芙笑着摇头,她哪里能同灵欣相提并论。 现在皇上、皇后甚至灵欣对她另眼相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是上官彧的正妻。 并不是因为她是云紫芙。 她又如何能像灵欣一般,朝着他们撒娇、发脾气,吵着、闹着要什么呢。 也许一次、两次他们会妥协,次数多了,只怕就会觉得她厌烦,毫无礼数,根本配不上上官彧。 “世子妃,奴婢是说错话了吗?” “没有。” “那您……”那您为何瞧着突然很难过的样子? 邬琴抿嘴,改口,“世子妃放心,奴婢一定听您吩咐,回宫后,不管世子如何问,奴婢定不会说今日之事。” “只是什么?” 邬琴朝着人群中的安王府暗卫隐藏处看了一眼,“只是自从你在皇宫突然消失后,世子便在你身边安排了四个暗卫,只要您出门,他们都会跟着。” “就算奴婢不说,他们也会向世子禀报的。” “什么?”云紫芙傻眼,“此言当真?” 她环顾四周,并无发现任何不同寻常处,“本宫怎么瞧着周围不像是有护卫的样子?” “世子在您身边安排的都是暗卫中的精英,若是能被您这不精通武艺的人给瞧出不同寻常处来,那他们这些年不都白训练了?” “原来如此。” 邬琴快言快语后,才发现,她好像又说错话了,“您能当作不知道此事吗?” “不然世子知道是奴婢多嘴,定会惩罚奴婢的。” “放心,本宫不会同世子说什么的。” 既然无法隐瞒,那刚才交待邬琴之事便做不得数了,“等回宫后,世子若寻你问话,你便据实已告,省得他发现你隐瞒不报,惩治你。” “不过……”云紫芙凑到邬琴面前,小声交代着,“平日里只有咱们主仆在时,你可不能将那时发生的事情主动告之世子。” “为什么?” 邬琴不解,她瞧世子妃这模样,也不是在责怪世子没经过她允许便派暗卫保护她。 “想试着同你刚才说的那般,学灵欣那样,使一点小性子。” “怎么?你不答应?” “怎么会!奴婢一向都将您的话放在心上!” 云紫芙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前走。 没走多远,便看到一堆人围在一座三层楼高的店铺前,她抬头望去,只见店铺上挂着“满春阁”三字。 “这是何处?”她忍不住好奇,“为何这么多人聚在这?” 站的离她最近的小贩听到云紫芙这话,好心提醒,“夫人,此处是青楼,您还是快些离去为好。” “多谢小哥提醒。”云紫芙视线落向满春阁前那群昂首等待的男子们,“小哥,青楼一般不都是傍晚才开门营业?” “这满春阁前怎会现在就聚集着如此多男子?” 第145章 极致 “夫人是从外乡来的?” 邬琴从钱袋内拿出一枚碎银递到那小贩的摊子上,“夫人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莫要瞎打听。” 小贩的胭脂水粉摊子一直摆在满春阁前,见过不少打扮富贵的妇人前来。 她们有人进满春阁大闹一场,有人却只是站在阁侧而后无声离去。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问这些话,接过银子,立马笑着回答,“夫人有所不知,这满春阁从月初开始,便出了个新规矩。” “被贵人买下初夜后的女子,会每日申时在楼前抛绣球选今夜第一位恩客。” “只要接到满春阁姑娘抛出绣球的恩客,今夜花销全免。” “原来如此。” 云紫芙对此并不感兴趣,正欲离去时,满春阁今夜抛绣球的姑娘来到了凭栏前,手中拿着一个红艳艳的绣球。 顿时阁前男子一个个都似疯了一般的伸手、推搡着,场面那叫一个热闹。 “夫人小心。”邬琴伸手将云紫芙护在身后,“此地人多混乱,咱们还是快快离去为好。” “好。” 就在云紫芙欲转身避开人群离去时。 满春阁妈妈的话随风飘入她的耳中。 “今日抛绣球选恩客的可是我们满春阁近日最红火的凌薇娘子,诸位客官,可准备好接绣球了?” “准备好了!” “凌薇娘子,往这扔!” “咦?这凌薇娘子瞧着怎么有些面熟,好似在哪见过?” “这位兄弟,你有所不知。” 答话的男子似是怕旁人不知道,故意扬声,“这凌薇娘子之所以这般红火,便是因为她的出身。” “出身?” “没错!”那男子笑得很是猥琐,“这位凌薇娘子乃云国公嫡女,听闻云国公死后,她便被接回何氏,被何氏家主专门用来招待贵客。” “后来也不知怎么地,便辗转来到了满春阁。” “此话当真?” “这何氏不是她的母家,怎会将她卖入这烟花之地?” “听闻是她在府中伺候贵人时,惹怒了贵人,这才将她卖入满春阁。” “这满春阁抛绣球接恩客的规矩也是为了她才有的。” 那答话的男子压低嗓音,“哪怕是乞丐接到了这绣球,这凌薇娘子也得当贵客一般的招待。” “出身名门的贵女,如今落入烟花之地,谁不想来一亲芳泽。” …… 云紫芙身形一晃,好在邬琴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夫人,您……” “扶我上前看一眼。” 邬琴护着云紫芙挤到人群之后,云紫芙抬眸,望着凭栏之后站着的熟悉身影,心中百感交集。 她之前问过朗儿,凌薇的下落,只可惜朗儿并不清楚。 本以为她是落到了那幕后黑手的手中,才会杳无音信,如今看来,她却是被何氏之人所救。 只是…… 她怎会落到如此之田地? 周围男子的窃窃私语就像是一把把利剑,戳向云紫芙的心。 哪怕她们从前再有不睦,可毕竟姐妹一场。 如今云国公府已经付诸一炬,她…… 云紫芙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咱们回宫。” “是!” 云紫芙逃一般的离开这满是喧嚣之地。 云凌薇站在凭栏之上,一览众人,在云紫芙出现的那一刹那,她便看到了云紫芙的身影。 在看到云紫芙匆匆离去的背影时,她微微仰起头,拿帕子抹去眼角未曾掉落的眼泪。 如今她是跌入深渊的污泥,云紫芙是高高在上的安王世子妃。 就连娘亲一向照拂有加的何氏都容不下她,更何况是曾经被她们母女似丫鬟一般欺凌的云紫芙呢。 她在奢望什么? 手中绣球轻轻落下,属于她的地狱之门,再度打开。 她甚至连求死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每日似傀儡一般,任人摆布。 回宫后,见上官彧不在永宁殿,她立马让丁香去御书房瞧一瞧,“若是遇见世子,告诉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寻他。” “是。” 待云紫芙从浴间走出来时,便看到端坐在桌前正在品茗的上官彧。 “世子!” 云紫芙跪在他的面前,“怎么了?” 上官彧黑瞳微震,将她扶起,“发生何事?竟让你这般慌乱?” “我、我……”云紫芙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所有的银票都在安王府,眼下她不能回去,自是没有银子可以使。 但是她之前手里的银子给了三妹一些,其他大部分都投到了恒安堂上,眼下手里,也就只剩一千两银子罢了。 就算她能去取,怕也不够。 “紫芙有什么,但说无妨。” “世子,我能问您借些银子吗?” “银子?”上官彧视线扫过站在门口的邬琴,似是在责备她,为何不早早同他提及此事。 “是恒安堂出事了?” 云紫芙摇头,“与恒安堂无关。” “那你要银子做什么?” 见云紫芙抿嘴不言,上官彧眼透无奈,“你不同我说做什么也可以,那总得和我说一说,你想要多少银子?” “我……我不知道。” 云紫芙星眸为难,好半天,才吐出来一句,“世子可知去青楼赎人得花多少银子?” “什么?” 上官彧声调下意识的提高,“邬琴,你便是这般照顾世子妃?” 邬琴吓得立马跪下,“奴婢该死。” “世子莫要气恼,此事与邬琴无关。” “与她无关?”上官彧冷哼一声,“她竟让你涉足烟花之地,怎与她无关?” 云紫芙见上官彧气得脸都青了,哪里还敢隐瞒,一股脑的将今日发生之事似倒豆子一般的都倒了出来。 “事情便是如此。” “你确定在满春阁的人是云凌薇?” “我特意凑进人群去瞧了,是她。” “将她赎回来后,你准备如何安置她?” 这才是上官彧最关心的事情。 他可不想养虎为患。 “我想给她一笔银子,让她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夫君,我做不到原谅,她曾经对我所做一切,都让我对她恨之入骨,可随着云国公、何氏相继离世后,我心底对他们的恨便烟消云散了。” “为她赎身,让她重新开始,已是我能所做之一切。” 第146章 家破 云紫芙不是圣人。 直至今日,哪怕云国公、何氏都已死在她的面前,她依旧无法忘记他们过去对她以及对她娘亲的所作所为。 只是人死如灯灭,一切都已尘埃入定。 她不会将对他们的恨转移到旁人的身上。 云凌薇曾经也在何氏的教唆下,欺凌过她。 但那些和云凌薇眼下的遭遇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世子,我与她素来不睦,将她救出苦海,便够了。” “你能如此想,为夫便放心!” 他最担心的便是云紫芙会毫无底线地善良,如果是这样…… 好在她始终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太多,每一次面临选择时,她做出的选择都令他十分满意。 “夫君,你能先借我银子吗?” 云紫芙神色尴尬,“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银子还给你的。” “傻夫人!”上官彧满眸无奈,握住她的手,“为夫的银子都是你的,你想要怎么用都可以。” 早在成婚第二日,他便将自己私库的账本交给她。 这些日子也是一直由紫芙帮他打理着这些私产,“不用同我交代。” “不行!”云紫芙坚持,“这银子我一定会还给你。”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在宫中,她根本没办法与安王府诸位管事联系,该如何拿银子? “妾身的银子都留在修竹苑了。” “原来如此。”上官彧立马道,“明日一早,为夫便让人送一万两银票进宫。” “一万两够吗?” 云紫芙从未去青楼赎过人,哪里知道赎一个人需要花费多少银子。 她想着上官彧既然开口说了一个数,想来肯定是够了,点头应下,“麻烦夫君。” 翌日,午时,阳光明媚,正是冬日里最好的时候,街上来来往往全是在为过冬屯年节之物的百姓。 满春阁前却如冷宫般寂寥,哪里还有昨日云紫芙见时人声鼎沸的模样。 乔装成侍卫的邬琴大步向前,敲响大门,好半天都无人应。 她犹豫回头,看向云紫芙。 “继续。” 邬琴这才扭头,继续用力地拍着大门,“开门、快来人、开门!” “有生意上门!” 被惊醒的龟公,骂骂咧咧地来开门,“谁呀,大半天得来满春阁。” “我家公子来赎人!” 邬琴直接拿剑抵住龟公的脖子,“还不去找你们这管事的来。” 能在盛京城内开花楼的,哪一个是等闲之辈,龟公正想开口再骂几句,但耐不住邬琴的剑已经出鞘,锋利的剑刃在灼灼烈阳下闪过一层银光,差点晃瞎他的眼。 这才硬生生地忍住,换上往日里招待客人的笑脸,“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进入满春阁后,他热情有礼地招呼云紫芙她们主仆二人坐下,这才去寻老鸨。 阁里被惊醒的姑娘站在二楼围栏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们主仆二人,窃窃私语。 “哪里来的小娘子,这模样可以点都不输咱们几个……” “放肆!” 话还没说完,便被邬琴打断。 邬琴愤怒站起身,“我家夫人岂是你们这些……” “邬琴。”云紫芙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对着她摇头示意,“莫要惹事。” 今日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睡眼惺忪的云凌薇只是好奇出来看一眼,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云紫芙来。 直到听到她那熟悉的柔妩嗓音,这才反应过来。 两姐妹似是心有灵犀一般,同时看向彼此。 四目相接,心思各异。 云凌薇犹豫再三,才缓缓从二楼走下,谁曾想,还未走到云紫芙面前,慢她一步而来的老鸨,便疾步走上前,将她硬生生地挤到了一侧。 “这位夫……”人。 话到嘴边,老鸨又笑着改口,“这位公子,朗朗白日,来我满春阁所谓何事?” “本公子来赎人。” “哦?”老鸨嘴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垂,“公子想要赎谁?” “凌薇姑娘。” 察觉到老鸨嘴角洋溢的笑意僵在了耳根,云紫芙若有所思地看向其身后站着的云凌薇,“多少银子,你尽管开口。” 老鸨在半空中竖起三根手指。 “三千两?” 和她预想中的差不多。 “三万两……”老鸨故意拖长嗓音,观察着云紫芙面色的变化,“金。” “什么?”邬琴惊呼一声,“你打劫!” 她扬手,用剑抵住老鸨的脖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 老鸨欲哭无泪。 她也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傀儡,哪里能做得了主。 若她真是这满春阁的老板,别说三千两,只要有人愿意出一千两,她就愿意让眼前这位公子将人赎走,奈何她不是。 这一次云紫芙并未制止邬琴发飙。 三万两金,都够买黎国边城一座城池了。 “老鸨好大的口气。”云紫芙凶猛气急,“也不怕一口撑死。” “不瞒这位公子。”老鸨额头汗珠滑落,心中哀嚎不已,“凌薇姑娘是得罪了贵人,被贵人特意送入满春阁受罚的。” “她的主,我等做不了。” “她的卖身籍契也不在我手上。” “那在谁的手里?” “这小的便不知道了。” 邬琴见云紫芙话都问完了,这才松开抵在老鸨脖颈处的长剑,“若有欺瞒,小心人头落地!” “不敢,不敢!” 云紫芙抬眼,淡淡扫向老鸨身后站着的云凌薇,“劳您退下,吾有几句话想单独同凌薇姑娘聊聊。” 老鸨立马点头应下,“你们聊,你们聊。” 见老鸨离去,云凌薇这才开口,“没想到你会愿意花银子来赎我。” “将你送来之人,可曾同你说过,该如何离开?” 云凌薇忍不住开口讥讽,“怎么?那人说什么,你都愿意去做吗?” “妾身怎么不知,妾身与安王世子妃有此等浓厚的姐妹之情?” “云紫芙,你可曾想过,若不是你多管闲事,前往李公公府救下三姐,后面一切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 云凌薇面目狰狞,一字一顿,字字泣血,“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第147章 猜错? 云紫芙垂在桌下的两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 这一幕,在来满春阁前,她不是没有预想过。 她也早就做好了会被云凌薇恶言相向的心理准备。 可当真的面临这一幕时,心还是忍不住的波澜迭起。 午夜梦回时,她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是不是因为她,云国公才会横死。 这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 她恨他,恨何氏,想要他们为曾经欺辱她娘亲而付出代价,但她从未想过要他们的命。 “云凌薇,若你们曾经善待过我、大姐、三妹妹,云国公府又岂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善恶到头终有报。” 一切都是天意。 “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妹妹在李公公府受欺负,而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云凌薇冷笑一声,“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 “你能救她不过是因为你命好,嫁给了安王世子。” “云凌薇!”云紫芙深呼一口气,“若你只有这些话想同我说,那我们之间便没什么好聊。” 她站起身,面色平静,将所有情绪都收敛起来,“你可要清楚,待我离开,便不会再回来。” 云凌薇皓齿咬唇,眼透倔强,满脸不屈的瞪着云紫芙,迟迟不肯开口。 云紫芙见状,提步离开。 她能做的她都做了。 云凌薇不领情,那便不是她的事情。 “等等!”眼看云紫芙一只脚已经跨出大厅,云凌薇这才着急开口,“将我送来此地的人同我说,只要你愿意助齐王迎娶灵欣郡主为齐王妃,她便会还我自由。” “这不可能。” 云紫芙满心错愕,一瞬之间,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背后冷汗涔涔,汗毛直立。 她环顾四周,并无发现有人在盯着她们,甚至老鸨都未曾偷听他们说话。 但她心里却生出一种身后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看的感觉。 这些日子,她一直住在宫内,唯有昨日出门前往定王府探望灵欣。 可偏偏就这一次,她就遇到了云凌薇。 一切看似巧合,却冥冥之中早有人在暗中控制着一切。 “你可知是谁将你送入此地?” 云凌薇眼内闪过一丝畏惧,慌乱摇头,“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你知道!” 云紫芙瞧出端倪,自幼,云凌薇便控制不住她的情绪,所有事情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她的脸上,“却不愿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如何?” “你会愿意花三万两金来赎我吗?” 云凌薇眼透讥讽,“还是说,你觉得安王世子愿意给你三万两金?” “三万两金,就算是皇上一时半刻都未必能够凑齐。” “所以我告诉你又有何用?”云凌薇满眸讥讽,“在你心里,灵欣郡主都比我重要,我凭何要信你。” “你不信我同我说这么多做什么?” “你!” 云凌薇一时词穷,愤懑甩手,“你怕是在心里巴不得我们一家人在地府团聚。” “云紫芙,你可曾想过,我一日不离开满春阁,此事便对你、对安王府多一丝羞辱。” “很快全盛京城的百姓都会知晓,安王世子妃铁石心肠、见死不救,任由同父异母的嫡亲妹妹在青楼内饱受凌辱。” “所有人都会觉得你是一个毒妇。” “你觉得到时候安王世子又会如何看你?” 云紫芙淡淡扫过云凌薇那张笑脸,“你既然还有心思嘲讽我,想来暂时生命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定是不可能助齐王行事,你若能遇到那幕后之人,不如试着同他谈谈条件。” “什么条件?” “我愿出一万两银子为你赎身。” “你哪里来一万两银子?”云凌薇错愕不已,“就算将你所有的陪嫁的铺子、庄子都卖了,你也凑不出三千两来。” “你……”对上云紫芙那张冷静无比的脸,云凌薇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你、你当真愿意?” “愿意花一万两银子……赎我?” 当初外祖父将她送上那人床时,不过是想为二舅的儿子谋一个散官之位。 为了一个无权无势,每月只有五两纹银的闲散官,他们便将她卖了。 可现在,云紫芙竟然愿意花一万两纹银赎她。 云凌薇苦笑着,“为什么?” “云凌薇,我恨你,恨你从未善待过我们姐妹几个,恨你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但我从未想要糟践过你。” 云紫芙句句发自肺腑,“云国公常说,一笔写不出两个云字来,我不想认他为爹爹,但却不能否了我身上留着的云家之血。” “愿救你,只因你同我一样,皆是云家血脉。”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云紫芙索性将话说个明白,“但我能力有限,一万两纹银是我救你之极限。” “你明白吗?” 云凌薇弱弱点头。 她在云紫芙心里竟然值一万两,怕是爹爹在世,在他心里,她都没有一万两。 “老鸨。” 云紫芙高声唤着,“出来。” “来了,来了!” 一直在屋内带着的老鸨听到云紫芙的声音,立马笑着从二楼走下来,“公子有何吩咐?” “凌薇姑娘身子不适,这些日子便不要让她待客了。” “这……” 云紫芙拿出一包银子递给老鸨,“同你老板说,想让我帮忙,总得让我见见你们的诚意。” “若是惹得我不高兴了,我便进宫,直接将今日之事合盘告知皇上。” 她手指着愣在一侧的云凌薇,“我与她的关系,想来你身后之人应该很清楚。” “以她威胁我,是不是先得掂量掂量她在我心中的分量?” “莫要强求一些我不可能做的事。” 老鸨身手接过云紫芙递来的钱袋,“夫人好口才,奴家定会一字不落的告知老板。” 云紫芙这才满意离去。 没走两步,云凌薇突然再度开口,“云紫芙,你莫要以为如此,我便会领你的情!” “你领不领是你的事。” 云紫芙并未回头,大步离去。 走出满春阁后,她压低嗓音,“邬琴,可曾发现周围有可疑之人?” “并未发现。” “没有吗?” 难道是她猜错了? 第148章 自由 云紫芙有一种被人当成老鼠逗的感觉。 那幕后之人设下此局,为的并不是促成齐王、灵欣郡主之事,而是想看她如何苦苦挣扎。 回宫的路上,云紫芙仔细地回忆着,她平日里可有树敌,会引来对手这般恶意戏耍她。 上官彧忙完手中的事回到永宁殿,便看到云紫芙一脸闷闷不乐地傻坐在软榻上。 他都不用去问暗卫今日发生何事,只看她这表情,便知道事情很不顺利。 他凑过去,并排坐在她身侧,“怎么?老鸨瞧你好欺负,狮子大开口?” “倒不是狮子大开口。” 此事云紫芙并不准备瞒着上官彧,“云凌薇是被人特意送去满春阁,为的便是折辱我……” 折辱她,便是折辱上官彧,折辱安王府。 这背后之人心思歹毒。 “多少银子让你赎人?” “三万两……金。” 上官彧听到“三万两”时,眉心便微微蹙起,听到那最后一个“金”字时,便明白云紫芙为何会愁容满面。 “除了三万两金,他们可还提别的事?” “若我能助齐王迎娶灵欣郡主为妃,他们便将云凌薇给放了。” 上官彧冷哼一声,“他们倒是瞧得起云凌薇。” “世子,您给我的一万两银子已是我能拿出所有。”云紫芙将话说得明白,“灵欣是断不能嫁于齐王的。” “孰轻孰重,妾身清楚。” 她最担心的便是言官拿云凌薇流落春楼一事构陷上官彧,更担心大公子、安王会借此机会一同出手。 “紫芙。”上官彧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莫要担心,一切由为夫在。” “这点风浪算不得什么。” 满春阁的密室内,老鸨亦将今日之事悉数告知老板。 坐在主位椅子上的老板并不是齐王,而是一个身穿墨黑色长裙,身型娇小、体态婀娜的女子。 她用足尖勾起云凌薇的下巴,满眼讥讽,“想不到世子妃竟愿意花一万两银子来赎你这个残花败柳。” 云凌薇并没有躲避,只是麻木地跪在原地。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躲,哪怕脸上露出一丝气愤,等待她的将会是无尽的折磨。 落到云柔手里的这些日子,云凌薇也算是瞧明白了,云柔就是要想着办法折磨她。 她越是开口求饶,云柔便洋洋得意。 她越是反抗挣扎,云柔便越想击碎她的尊严。 唯有事事顺从云柔之意,她才能偶得几分舒坦日子。 “大姐姐,您行行好,允了二姐姐的要求,放我一条生路,可好?” “放你一条生路?”云柔眼神恍惚,似是在透过云凌薇看她处,“当初何氏决定将我卖去伯爵府时,可曾想过要放我一条生路?” “母债女偿,如今何氏死了,她欠我的债,唯有你来偿还。” “云凌薇,你觉得我会放你走?” 云凌薇垂眸,撑在地上的五指紧紧扣着地面。 她在奢望什么? 当她知道一直在背后想方设法折磨她的人是已经死去的云柔时,她便知道,云柔不会放过她的。 她也不知道云柔为何会死而复生,但她隐约察觉到,当初娘亲手上那些生意,如今已然全都落到了云柔手上。 娘亲还在世时,云凌薇便没有发现何氏有在背后经营着什么。 直到云国公被刺客刺死后,她才从娘亲口中听到些许。 她这才知道娘亲一直在帮朝中贵人做事,甚至嫁于爹爹,亦是那朝中贵人在背后帮忙。 只是云凌薇并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 被外祖父接回何府后,她本以为外祖一家能够看在往日娘亲对他们照顾有加的份上,好好照顾他们姐弟二人。 直到弟弟被外祖父卖去当娈童,她被外祖父迷晕送入贵人床榻,她才明白往日娘亲与爹爹对云柔她们姐妹几个所作所为是有多么的离谱。 只可惜世上并无后悔药吃。 那日醒来后,她本想一头撞死,但云柔却出现在了何府,告诉她,死了不就是便宜何氏的人。 本以为云柔是来拯救她的菩萨。 但云柔却用一次又一次的实际行动告诉她,靠人不如靠己。 她们之间根本无姐妹之情。 她们这样的人,给银子便办事,无利不起早,唯做对自己有利之事。 只要不死,纸醉金迷,一日复一日。 可云紫芙却来了,亲自来了满春阁,亲口告诉她,其愿意花一万两银子为她赎身。 谁不向往自由呢。 云凌薇本以为她不会心动的。 只是重获自由的大门再度对她打开时,她还是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云柔的五指缓缓滑过云凌薇的脸蛋,低头,紧紧相靠,“我的好妹妹,当初带你离开何府时,你不是对天发誓,从今往后都听大姐姐的,怎么现在为了区区一万两银子,就要同姐姐分道扬镳?” 云凌薇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栗着,“大姐姐,咱们一起逃吧。” “有了世子妃给的一万两银子,我们……” “唔!”云柔纤细的五指,此刻化为利爪,紧紧的禁锢着云凌薇嫩白无瑕的脖颈,“我的好妹妹,是姐姐近日没有好好疼爱你,才让你生出这等不该有的心思。” “来人啊。”云柔面若冰霜,“将凌薇姑娘送入暗场。” “不要……大姐姐不要……” 云凌薇匍匐前进,紧紧地抱住云柔的小腿,“大姐姐我错了,求求你,不要送我去暗场。” 来满春阁的男子,皆为寻欢作乐,但有些人会有些特殊的癖好,在满春阁内得不到宣泄。 云柔便是察觉了这一点,在满春阁内建立了一个暗场。 唯有满春阁的贵客才有机会进入。 而这暗场勾起了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男子内心最邪恶的一面。 “现在知道害怕了?” 云柔食指勾起云凌薇那张与何氏有几分相似的脸蛋,笑得格外妖娆,“晚了。” “你放心,明日姐姐定会为你延请名医,好生医治,定不会让你真的出事。” “大姐姐、我错了……” 对于云凌薇的求饶之声,云柔充耳不闻。 “刚才你可曾听到什么?” 第149章 钓鱼 一直跪在地上的老鸨笑得很是花枝招展,“姑娘在说什么?” “老奴年纪大了,刚才一时糊涂,竟然昏睡了过去。” “求姑娘见谅。” 这老鸨原是云国公府的一名妾侍,也不知因何故得罪了何氏,被送入满春阁来。 因缘际会,待云柔掌控满春阁后,便提了她当老鸨。 云柔对于她而言也算是救命恩人。 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她心里很清楚。 “世子妃下次若再来满春阁,好生招待,莫要让满春阁的客人冲撞了世子妃。” “是。” “今夜过后,凌薇姑娘便暂时不接客,好生休养一段日子。” “是。” 交代完这一切,云柔才离开。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吗?” 邬琴刚才宫外回来,云紫芙便拉着她问东问西。 “世子妃稍安勿躁,容奴婢慢慢禀来。” 云紫芙这几日在宫中坐立难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一直以来被她忽略了。 云凌薇的出现,就像在她平静的生活里投入一枚石子,惊得她有些慌乱起来。 “世子妃放心,朗儿那里一切正常,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留了些银子给庙祝。” “庙祝说,刘莽他们前些日子给他来信了,说他们在定州一切都好,三小姐也安顿好了。” 听到三妹妹的消息,云紫芙焦躁的心总算是稍得平息。 “满春阁那呢?” “自从咱们去过以后,凌薇姑娘便对外称病,不见客了。” “我去见了,确实是病了,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邬琴并不喜云凌薇,她家世子妃好意搭救,可那凌薇姑娘不识好歹,恶言相向,“她躺在床上还能骂人,想来伤的不重。” 云紫芙听后,这才稍稍安心。 “她可有说,那幕后之人可愿意接受咱们的提议?” “她让我转告您,少猫哭耗子假慈悲,她宁可烂死在满春阁内,也绝不愿意接受您的嗟来之食。” 那一日云凌薇明明满眸感动、希冀着她的搭救。 怎么短短几日,态度就变了? 此事如今进退两难,云紫芙一时半会也拿不出个主意来。 倒是朝堂之上,渐渐有人拿云凌薇的事情来说事。 在云紫芙处吃瘪的上官杰,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去了满春阁。 满春阁内人声鼎沸。 上官杰点名要云凌薇来伺候。 上官杰初来盛京城,老鸨并未认出他来,只当他是慕名前来的世家子弟,笑着安抚,“公子,我们满春阁的姑娘个个都是顶好的,这凌薇姑娘病了,不若今日让凌云姑娘来陪您。” “除了云凌薇,本公子今夜谁也不要。” 老鸨正犯愁之际,身后龟公凑到她耳边低语,“这人是安王庶长子。” 龟公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附近几名公子、姑娘都能听见。 在知晓来人身份后,他们看向上官杰的眼神里突然多了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上官杰不以为然。 “公子稍后,容小的去只会凌薇姑娘一声。” 老鸨面带难色地来到云凌薇房里。 本是在屋内看画本子解闷的云凌薇,在看到老鸨后,脸色骤变,“你来做什么?” “她不是说了,近日我都不用接客。” 老鸨收起脸上的笑容,满眼无奈,“我要是拦得住,还上来看你脸色?” “来者何人?” “安王府大公子。” “啧。”云凌薇满眼鄙夷,“这些个世家公子,一个比一个龌龊。” 自打她来了满春阁后,已经遇到好几个恩客,皆是同上官彧有仇,奈何不了上官彧,便来这满春阁寻她泄愤。 云凌薇打从心里瞧不起这样的男人。 有本事真刀真枪地同上官彧去大干一场。 欺负她一个落难的青楼女子,算什么男人呢? “你传消息给她,问问她,下一步该怎么做。” 满春阁这般大张旗鼓地为云凌薇造势,并不是单单的想要折辱安王府。 她们这是在钓鱼呢。 而现在,最大的那条鱼已经咬钩了。 上官杰来到云凌薇的屋内,见她未施粉黛、唇色苍白,一瞧便是真的病了。 “多有打扰,还请凌薇姑娘见谅。” 云凌薇见上官杰这般,屈腿行福礼,“上官公子有礼。” 她招呼上官杰坐下,“不知上官公子是想赏舞还是听曲?” “都可以。” “那奴家便会公子抚上一曲。” 云凌薇的琴技,那叫一个普通。 若真要比较起来,可能还不如眼前的上官杰。 不过,她从不是靠琴技吃饭。 一曲结束,上官杰立马拍手叫好,示意云凌薇坐下陪他一同饮酒。 “本公子与凌薇姑娘有事商议,你们都退下吧。” 守在上官杰身边的侍卫,这才领着满春阁伺候的人退下。 他们并未远离,只是守在屋门口。 只要上官杰大声一喊,他们便能立马冲进来。 “公子与奴家有何好谈?” “凌薇姑娘,杰想替你赎身,不知你意如何?” “公子赎奴家作甚?” “家父听闻凌薇姑娘遭遇后,心生不忍,今夜特意遣杰来此,为姑娘赎身。” “姐姐可知公子今日前来?” 上官杰听到云凌薇口中“姐姐”二字,便知晓,云凌薇已然知晓他的身份,他倒也没再藏着掖着,“弟媳如今住在宫中,进出不便,杰自是没有办法将消息传递给她。” “待弟媳他日回府,看到凌薇姑娘,定会高兴。” “是吗?” 云凌薇娇媚一笑,“公子怕是不知姐姐与奴家娘亲之间的事情。” “当日姐姐与世子回门,闹得满城风雨,而后,便去衙门递了断亲书。” 云凌薇将话说得明明白白,“我们云国公府从那日起,便与她毫无干系。” “如此,公子还要赎我吗?” 上官杰从定州而来,自是不清楚云国公府与云紫芙之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便拿定主意,“不管如何,杰都想救凌薇姑娘脱离苦海。” “不知姑娘可愿意?” 云凌薇哪有不愿意的,她们闹了这么一出,不就是想打入到安王府内部去,“那凌薇在此先行谢过公子。” 第150章 明剑 等云紫芙寻到机会出宫再前往满春阁时,迎客的人依旧是那脸上挂着平日里讨好客人假笑的老鸨。 “公子来的不凑巧,凌薇姑娘前几日便被人赎走了。” “有人花三万两金赎走了凌薇?” 老鸨笑意未达眼内,面色尴尬的很,“公子真爱说笑。” 云紫芙眼透疑惑。 她一直以为云凌薇的出现,是那幕后之人故意用来对付她与世子的。 “她生命可受威胁?” “公子……”老鸨难得说了句真心话,“入了满春阁的姑娘,就算被赎回去,又有几个能当正头娘子?” “往后一切都要看凌薇姑娘的造化了。” 她朝周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那些熟悉的黑影,忍不住地开口提点云紫芙,“不过凌薇姑娘运气不错,将她赎回去的公子前两年夫人病逝了。” “你可能告诉我,是谁赎走了凌薇吗?” 老鸨笑着答,“公子回家便知。” 她并未听出老鸨的弦外音来,视线落向那张笑容满堆的脸,“咱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老鸨眼珠子微颤,但很快便恢复正常,“公子莫不是之前来过满春阁?是奴家的入幕之宾?” 眼看老鸨那双涂着鲜红甲料的手就要触碰到云紫芙时,一直守在云紫芙身后的邬琴立马向前一步,挡在了他们两人中间,“放肆。” 老鸨讪笑收手,“奴家就是同夫人开个玩笑。” “我们走吧。”云紫芙若有所思又仔细打量了那老鸨一眼,她甚少出门,所认识之人屈指可数,但想了又想,依旧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老鸨。 云紫芙不再执着去想,她不明白的是老鸨很显然已经知晓她的身份,却依旧让他人赎走了凌薇。 为什么呢? 有什么事情比用凌薇来折辱她、上官彧更加重要? 回宫的路上,云紫芙的马车与安王府的马车再度相会。 这一次,安王府的人倒是没有再来寻云紫芙的麻烦,而是识趣地往旁边靠,礼让云紫芙他们一行。 两府马车擦肩而过时,云紫芙通过半开的马车窗户,瞥到另一辆马车内男女相拥而坐的情景。 她的手紧紧地握着马车窗,强忍着,才没有发出声来。 云紫芙皓齿咬唇、眼眶微微泛红,枉她这些日子,日日为云凌薇操心,想方设法地想要救云凌薇脱离苦海。 原来…… 上官彧知道云紫芙这些日子为了云凌薇的事情日日煎熬,特意早些回来。 跨入永宁殿并未看到熟悉的人影。 平日里紫芙总是坐在殿中央,温一壶热茶,等着他回来,今日倒是有些反常。 “世子妃何在?”他问着守在内殿门外的丁香,“出宫未回吗?” “回世子的话,世子妃回宫后便一人待在内殿,不允许奴婢们靠近。” 他视线落向邬琴处,邬琴立马开口,“奴婢不知。” “奴婢今日陪着世子妃一同去满春阁,但那凌薇姑娘已经被人赎走,世子妃回宫以后就把自己关房里了。” “老鸨可说,凌薇是被何人赎走?” “未曾。” 上官彧挑眉,“回来路上可遇到什么与不同之事?” “没有。”邬琴并未看到安王府马车内的那一幕,自是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 她转念一想,“若非要说与往日有何不同,那便是回宫的路上遇到了安王府的马车。” 好像就是从那时起世子妃的情绪就变得越发低落。 上官彧推门而入,视线先往软塌望去,发现云紫芙并未在那。 他视线快速地扫过整个内殿,最后落向床榻上那微微鼓起的粽子包,暗暗松口气。 “紫芙,你怎么一声不吭地躲被子里?” 床上鼓起的粽子包并没有任何反应。 上官彧大步走上前,发现他根本无法目测出被子下面躺着的到底是云紫芙,还是其他。 他心中暗道一句不妙,立马掀开被子,对上云紫芙那双水盈盈的哭红了星眸,黑眸微凉,“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 云紫芙掏出帕子,混乱一通地擦着眼角的泪。 她本只是想一个人躲起来,好好地大哭一场。 谁曾想越哭越觉得自己太过心软与蠢笨,就似上一世那般,明明他们只当她是个钱袋子,只有没银子时才会来寻她,可她每每都会心软,忍不住奢望着他们对她还有这一丝亲情。 “上官杰赎走了云凌薇。” “你都知道了?” “就这等小事?”上官彧满眸无奈,抬手,食指微勾,轻轻滑过她的眼角,放入唇前,轻轻一抿,“苦。” 他黑瞳之中闪过一丝阴翳,“这些日子死的人太多了。” “恩?”云紫芙正沉浸在她自己的情绪里,猛地听到上官彧这么一句话,“夫君,此话何意?” “一时感慨。” 云紫芙仔细观察着上官彧的神色,发现与平时并无任何不同,这才稍稍安心。 旁人的闲言碎语,她自是不在意。 她最在意的便是上官彧的看法。 她心中忍不住地再一次庆幸着。 幸好她这一次嫁的人是上官彧,不然等待她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呢。 想到这,她哪里还顾得上女儿家的矜持,伸手,紧紧地拥住上官彧,就如同儿时,她扑进娘亲怀抱一样,将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深深地埋在温暖的怀抱中。 上官彧很是满意,轻轻地收拢手臂,拥着云紫芙。 如果以前他对云紫芙只有三分把握,如今却有七分,以她纯良的性子,定会与他生死与共。 “紫芙,为夫有一事要与你商议。” “何事?” “年岁将至,我们不可能一直在宫中住着。” “是时候回去会会安王一家。” 云紫芙心里清楚,他们两人不可能一直在宫中住着,但眼下回去,她只要一想,心里就忍不住的郁闷。 “待安王派人来传信,提及云凌薇一事,那我便以此为由,搬回安王府。” “是。” 云紫芙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就算安王府是龙潭虎穴,她也总是要回去。 第151章 朱府 安王比上官彧预想中的更有耐心一些,直到三日后,才传信进宫。 皇上将安王亲自遣人递进宫的折子放到上官彧手中,“你瞧瞧,叔父折子里言辞切切,对你一片关爱之心。” “朕看了感动得都快哭了。” 上官彧快速扫过一眼,“皇上,您想笑便笑吧。” “朕不想笑!” 皇上努力硬憋着,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皇叔是不是年纪大了?竟然觉得用一个青楼女子便能威胁你?” “一个青楼女子并不能威胁微臣。”上官彧眸色微凉,“但她的存在却能让紫芙不舒服。” 上官彧的手指微微地敲击着桌面,“如果微臣之前所有猜测都是对的,那么此事便有蹊跷。” “有何蹊跷?” “此计不是冲微臣来的,而是冲着紫芙。” 上官彧眉头微皱,“出此计谋者似女子,不似齐王往日行事风格。” “这你都瞧得出来?”皇上侧眸,心有怀疑地打量着上官彧,“你莫不真是山间精怪所变,专门来我大黎蛊惑人心。” 一瞬之间,上官彧汗毛竖起,黑瞳微凝,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皇上。 皇上皱眉,“朕不过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真的生气了?” “莫不是朕真猜中了?” 皇上满脸兴奋,“要不,你现在变出原身来?朕恕你无罪!” 上官彧仔细打量着皇上的神色,见其各项反应都与过往没有什么不同,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从不信鬼神之说,怎么今日拿此开玩笑?” “他们这一次可能是铁了心地想将你驱逐出盛京城,连你乃地狱恶鬼转世的由头都写在折子里了。” 皇上这才收起脸上笑意,“阿彧,你若走了,朕该如何是好?” “本世子倒要看看离开盛京城的人会是谁。” “实在不行,朕便直接下旨,杀了那些人。”皇上眼中满是担忧,“朕不想你再被这些污名所扰。” “能困扰微臣的永远只有微臣自己的心意,而不是这些旁人给予的所谓污名。” “微臣该回府了。” 上官彧起身行礼告退,“本欲留他们在盛京城内一同过个春节。” “可惜了……” “可惜什么?”皇上不明所以。 “安王离京多年,终是见不到银装素裹下百姓们一张张喜悦、满足的笑脸。” 他眼透讥讽,“罢了,反正他从不在乎这些。” “阿彧……”皇上唤住转身欲走、浑身肃杀之气的上官彧,“你、你不是说、还要再等等吗?” “不等了。” 安王府内。 一直卧病在床,谢绝见客的安王,今日难得起身,换上一身藏青色锦袍,端坐在房内书桌前。 早朝过后,上官杰也未似往常一般陪着盛京城内的贵公子们赴宴,而是直接回了安王府。 “父王,儿臣听宫里的内侍说,世子今日要回府。” “他回来便回来,怎么?”安王不悦挑眉,“难道还要咱们去门口夹道欢迎不成?” 安王、上官杰等了半天,等到了午膳时间,都没看到上官彧夫妇的人影。 上官杰见安王的面色越来越差,忍不住派人去宫门口打听。 这不打听还好,这听完打听的消息后,安王气得直接将手中的茶盏又砸了。 自打安王回到盛京城后,这已经是他杂碎的第三个茶盏。 守在门口的侍女,立马面带惶恐地进来打扫着。 “父王,世子早朝过后便领着世子妃离宫,他们不回府,会去哪?” 上官杰其实很想开口问一问安王,上官彧夫妇这一次要是还不回来,他们该如何处理? 难道就一直任由上官彧这般肆意妄为下去? 若真是如此,他的颜面何存? “你问本王,本王问谁去?” 如果安王妃还在世,他还能借此对她大发雷霆,以此宣泄心中对上官彧的不满。 但现在…… 安王才发现,他对上官彧知之甚少。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往盛京城内安插过眼下。 这些眼线也每月定时汇报着上官彧的成长情况,将他在盛京城内发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汇报着。 回到盛京城后,他第一时间召集了安插在安王府的人手,结果…… 一个人都没有。 那些人就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派人在府内打听,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 就好像这些人从未出现在安王府过。 细思极恐。 上官彧是从什么时候发现他们的存在?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代桃僵,用假消息来蒙蔽他的? 他查无可查,一无所知。 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起来,这些年上官彧有没有按他的计划被喂入毒药。 如果没有…… 那事情就会变得更为复杂起来。 在他安插的那些人的描绘中,上官彧是被先帝宠坏的世子爷,玩世不恭、被皇上用来当枪使的世家子弟,所有些才能,却抵不了大用。 现在看来,只怕这些无一字可信。 “父王,儿臣现在就派人去盛京城各处热闹地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夫妻二人,你觉得此法可行吗?” 安王脸色铁青地点头,除了大海捞针,他们还能做什么? “先派人去找找,找到再说。” 而另一头,云紫芙与上官彧同坐一辆马车,待马车走了一段时间后,云紫芙才觉得不对劲。 “夫君,我们今日不是要回安王府?”她指着马车窗户外的玄武街,“咱们为何来这玄武街?” “稍安勿躁。”上官彧柔声宽慰,“难道为夫还能将你卖了?” 有上官彧在身侧待着,云紫芙自是不会担心,只是心中忍不住好奇,“夫君想要带我去何处?” 上官彧笑而不语,这令云紫芙心中更加好奇。 没一会,马车便停在了一间熟悉的老宅前。 “夫君为何带我来此地?” 云紫芙停在大门前,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敲门。 她不确定地望向上官彧,“夫君买下了这宅子?” 云紫芙抬眸,挂在宅子上的门匾,写的不是“云府”而是“朱府”。 盈盈星眸中闪着些许迷惘,她微微颤抖的手举在半空久久不敢落下。 第152章 朱家 上官彧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住她软嫩的玉手,扣响门扉。 “咚咚咚”三声后。 略带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屋内推开,一满头白发的老者从屋内走出。 “你们是……” 老者脊背微曲,眯着眼睛看着门前站着的宛如菩萨身旁金童玉女一般的两人,“谁?” 许是血脉之间独有的联系,老者的视线与云紫芙对上以后,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大,“是你吗?芙儿?” “是我,是我!”云紫芙大步向前,扶住两者的两臂,“外祖,是我。” “芙儿,好孩子,让外祖好好看看你。” 老者原来便是云紫芙的外祖父,前太医院丞朱世仁。 本是在院子里打扫的朱柏青见自家爹爹去开门,半天都没回来,满眼担心地走过来,“爹……” “这是什么情况?” 他愣在原地,不敢上前,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芙儿吗?” “我是芙儿。”云紫芙抬眸,望着眼前很是熟悉的中年男子,却一时不能确定他到底是大舅还是小舅。 外祖父一家离京时,大舅舅已经娶妻生子,小舅舅却刚刚弱冠,眼前的男子看着年纪约莫三十左右,可两鬓已经发白。 朱世仁笑着为她介绍,“这是你柏青小舅舅,你离开时,他刚刚弱冠,如今都已经是当爹的人了。” 云紫芙脑袋忍不住地往朱柏青身后探去,并没有看到大舅舅的身影,想问又不敢问。 “紫芙。”朱柏青视线从云紫芙处挪到上官彧住,颔首行礼,“站在门口做什么,进屋坐。” “对对对。”朱世仁立马点头附和,“里面坐、里面坐。” 云紫芙看了一眼上官彧,见他点头,这才笑着随朱世仁往屋内走。 哪怕之前上官彧答应过她,会替她去寻外祖父,她以为最多会能收到些许关于外祖父一家的消息。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与外祖父再见面。 这宅子本就是朱家的老宅,朱家落难后,便被旁人买去。 这一次接朱家回来,上官彧特意命人将宅子提前买回来修缮,如今屋内什么都不缺,稍加打扫便能住人。 云紫芙走入宅内,过往随娘亲回朱府时的一幕幕,在脑中似走马灯一般缓缓转动。 她看了一圈,都没看到大舅舅一家的身影,“紫芙,大舅呢?” “怎么进来半天都没看见他?” “你大舅留在流放之地了。”朱世仁眉眼轻松,并无忧愁,“他续弦娶了当地医馆的小姐为妻,多亏大娘子家一直庇护,咱们一家流放至异地才未受苦。” “大娘子家世代都在那里,为父不忍她背井离乡,便让你大舅留在那儿了。” “等我们在盛京城稳定下来后,再喊他们来游玩。” “原来如此。”云紫芙暗暗松口气。 朱柏青带着自家夫人与儿子而来,“芙儿,这便是你小舅娘沈荷和外甥延儿。” “芙儿见过小舅娘。”云紫芙站起身,落落大方地给小舅娘行礼,“此次出来得太匆忙,并不知晓来见外祖。” “下次姑姑再给延儿见面礼,好不好?” 她身上带着的都是姑娘家用的东西,并无适合男孩的。 想到这,她颇为哀怨地瞪了一眼上官彧。 “无妨,无妨!”朱柏青赶忙开口,“咱们一家人能团聚就行,礼物不礼物的,太过见外。” “第一次见外甥,怎能空手。”上官彧话音刚落,站在院外的邬琴立马端着邬德刚才递给她的礼盒走了进来。 上官彧将东西递到眼前延儿面前,“这是姑姑、姑父一起送你的见面礼。” 延儿满眼希冀,却未曾伸手,而是期盼地看向朱柏青。 “长辈赠、不可辞,收下吧。” 延儿这才高兴地接过,“延儿谢过姑姑、姑父!” “去玩吧。” 待延儿离开以后。 朱家两父子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站起身,对着上官彧作揖行礼,“多谢世子搭救之恩。” “外祖父、小舅舅,无须多礼。”上官彧将他们扶起,“一切都是我分内之事。” 云紫芙听到上官彧在外祖父、小舅舅面前都没有端世子的架子,心中无比感动。 她再一次在心中庆幸着,幸好这辈子阴差阳错嫁给了上官彧,才让她明白原来夫妻相处会是这般甜蜜。 两人相视一笑,并未多言其他。 朱家父子见状,悬在心中的大石总算是放下。 被贬流放,朱世仁并未怨天尤人,甚至亦没有抱怨过皇帝,只是心中一直担心留在盛京城内的幼女。 他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点头应下了幼女与云国公的婚事。 当初这桩婚事,在外人眼中看来是他们朱家高攀,但并不是他们想要嫁,而是云国公府想要娶。 那云国公整日沉溺女色,身子亏空,要不是他女儿嫁过去以后,日日佐以药膳调养,他怎可能留下子嗣。 他回到盛京城后第一件事便是向左邻右舍打听云国公府的事情。 知晓女儿在他离开盛京城内没多久后便销香玉陨便心痛难忍。 本是想整理好老宅再去安王府见外孙女,没想到安王世子今日便带着外孙女前来,心中感动之余,更是庆幸当年没有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上官彧轻轻将云紫芙揽入怀中,眉眼之内皆是温柔,“我还要谢谢外祖父,让我有缘得以认识紫芙。” “恩?”云紫芙满眸错愕,抬眼,不确定地问着,“所以世子早就认识我?” 可之前她提及祖父时,世子并没有立马表现出来知晓祖父的样子。 “此前并不确定,从你口中听闻外祖父的事情后,才确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你我相识、成婚,一切皆是最完美的天意。” “最完美的天意?”云紫芙心都要醉了,这是她听过最动人的情话。 “咳咳。”朱柏青轻咳两声,提醒着互相看向彼此的上官彧、云紫芙,“时候不早,不如今日留下来一同用晚膳?” “我与阿荷这便去买菜。” “不了。”上官彧摇头拒绝,“我与紫芙一会要回王府。” 第153章 笑柄 坐上回安王府的马车内,云紫芙依旧觉得一切都如同做梦一般。 她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手臂,疼得五官都皱起来。 “紫芙,你这是做什么?” “我怕一切都是一场梦。” 梦醒以后,什么都没有了。 她还是那个孤零零的云紫芙,无人可依,无人可信,只能任人摆布,身不由己,唯有以死来摆脱一切。 “夫君,这一切都不是梦,对吗?” 上官彧轻轻握住她的玉手,“我的手是热的,还是凉的?” “热的。” “梦里面的人影手会热吗?”上官彧轻轻抚过她刚才捏疼的手臂处,“再有下次,捏我即可。” 云紫芙莞尔一笑,含羞垂眸,直到此刻她心中澎湃依然未消。 酉时一刻,霞辉横照。 上官彧、云紫芙两人踏着落日余晖,回到安王府。 守门的侍卫远远地看到他们的马车,一个个昂首挺胸,比前几日不知道精神了多少倍。 “恭迎世子回府。” 喊声震天,哪怕无人禀告,正在膳堂用膳的安王、安王侧妃、上官杰也都听到了动静。 他们回安王府时,守门的侍卫可没搞这么大动静出来。 安王侧妃瞥了一眼安王暗沉无比的脸色,明知故问,“什么动静?” 安王不悦地瞪向她,“一桌子的饭菜都堵不住你的嘴。” 安王侧妃低头,埋头吃饭,不再言语。 上官杰不动声色地坐在那用膳,好似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样。 这一幕落在安王眼中,甚是欣慰。 不愧是他亲自养育、调教的孩子,能藏得住事,颇有大将风范。 直到安王他们一家三口用完晚膳都未见到上官彧、云紫芙夫妇的身影。 这下子连上官杰都有些绷不住,忍不住朝膳堂门口望去。 只是不管他怎么看,膳堂前青石板铺成的路上并没有上官彧夫妇的人影。 “难道他们只是回府拿东西?” 这时候安王其实也有些绷不住了,“派人去修竹苑瞧瞧。” “回禀王爷!”前去修竹苑的侍从很快便回来,“世子、世子妃正在大厅内等候。” “他们是什么意思?”安王侧妃没忍住,神情万分不爽,“他们作为小辈,不来给咱们请安,反而要让我们移步去见他们,这传出去,王爷还有何颜面可言?” 上官杰不动声色,暗暗打量着安王的反应。 好半天,安王都未吭一声,只是站起身,双手负在背后,往大厅而去。 他回到盛京城内已快一个月,但是却连这逆子的面都未曾见着。 此事让他颜面无存,已成为盛京城贵胄中的笑料。 他只能称病在家,闭门谢客。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他就在定州,当年那些与他交好的官员,多多少少都有些生分,平日里纵使有书信来往,却总是不及日日见面的交情。 他本想趁此机会,好好与朝中官员联络一番。 他在盛京城内的时间本就有限,如今硬生生的被这逆子又拖延了将近一月。 今日,这逆子好不容易从宫中回来,他决计是要见上这逆子一面。 大厅之内。 上官彧、云紫芙坐在左侧,并未似过往那般坐在主位。 安王踏入大厅,看到这一幕,心中怒意稍减。 “儿臣,拜见父王。” “儿媳,拜见父王。” 上官彧、云紫芙夫妇对着主位上坐着的安王作揖行礼。 按照黎国习俗,云紫芙第一次拜见安王,应该行跪拜大礼。 只是…… 主位之上,左侧坐着安王,右侧坐着安王侧妃。 云紫芙无需向安王侧妃行跪拜大礼的。 上官彧亦是绝无可能向安王侧妃行跪拜大礼。 安王并未还他们起身。 两人只能躬身作揖站在大厅中央。 大厅之内,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云紫芙余光偷偷打量着身侧的上官彧,见他身形未动,便如他一般,稳住心神,不动分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安王不咸不淡的道一句,“起来吧。” 他视线落向眼前已经如他一般高的上官彧,在扫到他那张结合了他与安王妃所有优点的那张俊逸脸庞后,神情闪过一丝恍惚。 记忆中,这孩子离开他时,还不到他大腿处,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已经长大成人。 “这些年,你在盛京城内辛苦了。” “儿臣不辛苦。” 上官彧垂眸,长睫掩去眼底闪过的讥讽,面色淡淡如常。 被忽视的安王侧妃不甘寂寞地轻咳两声。 她可还没有忘记那一日在定王府前被云紫芙奚落讥讽的一幕,此刻见上官彧夫妇二人未曾对她行礼,这才不满的开口提醒着,“世子眼中,难道没有本宫的存在?” 上官彧冷笑一声,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安王见状,不满皱眉,“还不拜见侧妃。” “父王莫不是在封地太久,受蛮夷文化影响?” “放肆!” “父王。”上官彧面无惧色,从头到尾,他的脸上都未出现一丝愤怒,只是平静如常,神色淡淡地开口,“儿臣在盛京城多年,从未见过哪家世子需要拜见侧妃。” 安王面色一沉。 他在利州呼风唤雨二十年,从来没有哪个人敢质疑他的话。 “就算是你母妃在此,亦不会如此没规没矩地同本王说话。” “父王回京多日,可曾去拜祭过母妃?” “逆子!”安王拍案而起,“先帝便是教导你这般同长辈说话?” 上官彧冷哼一声,站起身,往门外走。 “站住!” 上官彧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本王话还未说完,你要去何处?” “父王既然不愿见儿臣,儿臣便回宫去住。” “你个逆子!” 安王气的咳嗽不断,好半天才平复下心情,“你要回宫,本王不拦着你。” “但你得将掌家玉牌留下!” “父王,掌家玉牌是母妃亲自交给世子妃的。” 上官彧缓缓转身,“儿臣不解,父王要这掌家玉牌,是想亲自掌家?” 他的视线缓缓挪到安王侧妃处,眼透讥讽,“侧妃掌家,父王是想让安王府成为盛京城内的笑柄?” 第154章 拔舌 “本王如今已成为盛京城内最大的笑柄!” “这一切都是因为谁?” 上官彧冷冷的笑着,一字一顿,“父王难道心里不清楚?” “掌家玉牌,你交还是不交?” “儿臣……” “儿媳不交。” 云紫芙站在上官彧身侧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安王。 “父王,掌家玉牌是母妃亲手交给儿媳。” “母妃未来盛京城前,安王府内一应内务便是儿媳在打理,并未有任何错漏之处。” “母妃中毒而亡,儿媳理应掌家。”云紫芙瞪大眼睛,一字一句道,“等母妃孝期过后,父王迎娶新王妃后,儿媳自会将掌家玉牌交到新王妃手中。” “你们!”安王右手食指指向上官彧、云紫芙,“好大的胆子,本王还没死呢,你们便想独揽大权,容不得杰儿母子,若是本王亡故,你们岂不是要对庶兄弟们赶尽杀绝。” 倏地,咳嗽不止的安王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你竟敢……” “父王!”上官杰立马跑上前,扶住他,“快传府医!” “本宫略通医术,让本宫为父王诊脉。”云紫芙担心上前,却被安王侧妃以身相挡,“府医马上就到。” 上官杰与安王的随身护卫一同将他扶回寝室。 寝室前,安王侧妃伸手拦住随他们前来的上官彧、云紫芙,“这里有本夫人与大公子在便可。” 上官彧勾唇、无声哂笑。 明明未曾说一字,却让安王侧妃感受到了屈辱。 上官彧眼中透着明晃晃的轻蔑,似是在说,“你算个什么东西。” 安王侧妃努力的忍住这口恶气,不甘示弱地瞪着上官彧。 府医在屋内忙得焦头烂额,好半天,才控制住安王的病情。 奇怪的是,太医也被安王侧妃给拦在了门外。 太医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看向请他来的上官彧。 “来人。” “你、你想做什么!” 安王侧妃看到上官彧身后站着的侍卫,“这可是王爷寝室,没有王爷的允许,你们谁也不准进来。” “吾乃安王世子,要见父王,岂是你一个妾侍可拦?” “滚开!” 侍卫还未碰到挡在门口安王侧妃的手臂,一道银光便从安王侧妃身后闪来,“放肆!” “本公子倒要看看,没有父王的准许,今日谁敢踏进这寝室一步。” 上官彧轻笑一声,扶着云紫芙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众人对他此举感到奇怪时,只听到他开口命令着,“拿下。” “是!” “你们敢!本公子乃父王最疼爱的长子,你们竟敢……” 上官杰那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是上官彧精挑细选的侍卫们的对手,过招没几下,便被侍卫擒住,压到了上官彧面前。 上官彧居高临下,冷冷扫过他的脸,大步往安王寝室走去。 安王侧妃眼见自家儿子被擒住,撒泼一般地跑上前,“你竟敢这般对待父兄,就不怕天下人……” “阿!”她痛苦地惊呼着,“放开我,放开我,手要断了!” 上官彧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径自往寝室内继续走。 屋内一片狼藉。 古董花瓶、桌子、椅子倒了一地。 这要不是他们一路都跟着安王,亲眼看到他进屋,都要以为这屋里遭贼了。 安王此刻双手双脚都被粗布条紧紧地束缚住,就连口中都塞入了一块锦帕。 府医看到上官彧,直接害怕地跪在了地上。 跟着一起进来的太医也傻眼了。 这到底是什么阵仗? 上官彧退到一侧,让出路来给太医,“烦请太医为父王诊断。” 太医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 “安王、安王这是吸食了过量的阿芙蓉。” 云紫芙惊呼出声,“什么?阿芙蓉?” 阿芙蓉在黎国虽不是禁品,但大夫用此药时都慎之又慎,就怕出现意外。 上官彧转身离去,并不再搭理这满室狼藉。 院内,上官杰见安王想要藏匿之事已经暴露在上官彧的面前,便也不再顾忌,“世子,父王的药没了,你想办法去寻些来。” “大公子真是孝顺,哪怕父王想要催命的毒药,你都尽心奉上。” 上官彧走到上官杰面前,居高临下,“只可惜,本世子的孝道与大公子背道而驰。” “来人!” “将他们二人押回房中,好生看押。” “即刻起,没有本王的允许,谁也不得接近此处。” “是!” “上官彧,你要做什么!”安王侧妃不甘心地怒吼着,“王爷清醒后,知道你所行之事,定不会放过你。” “放开我!” “本世子不想再听到这聒噪之声。” 邬德直接割下了安王侧妃的舌头,一声尖锐喊声后,院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上官杰的视线落向掉落在地的舌头,“你竟敢……” 对上上官彧如墨般深邃的阴鸷黑瞳,他瞬间息声。 上官彧见他这般识时务,勾唇冷笑。 什么名满利州的大公子,也不过如此。 真不知道安王妃这些年为何会斗不过这对头脑简单、聒噪无能的母子。 上官彧提脚走了两步,猛地回头,看到缩在院内廊柱之后的绛紫身影,心抽了一下。 “紫芙……” 他一时太过气恼,竟忘了紫芙还在此地。 “吓到你了吗?” “没、没有。” 云紫芙很努力地想要忘掉刚才那一幕,但是被诸人遗忘在地上的沾满鲜血的红舌却时刻在提醒着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她知道安王侧妃不是什么好人,可是…… 她努力地克制着狂跳不止的心脏,努力地压下心头浮起的恐慌,“世子,我、我没事。” “你有事便、便先去忙。” “你在害怕!” “我、我、我没有……” “阿!”察觉到身后有人拥住了她,云紫芙吓得大声尖叫着。 不等身后的人开口,她猛地又收声。 尖叫声戛然而止。 在那熟悉的怀抱中她僵硬地缩成一团。 院中的空气似是凝固一般。 万籁静寂,徒留满院尴尬。 “对、对不起。” 云紫芙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第155章 坚定 刚才那一刻,她在温柔夫君的上官彧身上看到了上一世暴戾无情叛军统领的影子。 脑中皇后、安王妃、灵欣这段时间同她说的话,被串联在一起。 云紫芙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她只是一直没有发现? 一想到这点,她就忍不住的颤抖、害怕。 上官彧揽在她楚腰上的铁臂未松分毫,语调中带着一丝委屈,“你说过,不会怕我。” “我没有害怕。” 云紫芙深呼一口气,努力让她自己平静下来,“我只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哪怕是云国公在他面前被赐,也是干净利落一剑被索命。 “夫君,你有事去忙便可,我缓缓就好。” 上官彧黑瞳一滞,过了一会才缓缓松开缠着的她楚腰的双臂,“好,都听紫芙的。” “我需立马进宫一趟,府内一切事宜就拜托紫芙。” “莫要让旁人靠近他们三人。” “明白吗?” “明白。” 云紫芙重重点头。 望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黑暗的背影,被她刻意遗忘在脑海深处杀戮、血腥似洪水一般的涌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廊柱后走出来,慢慢踱步至修竹苑,而后围着院子一圈又一圈的走着。 “你害怕了。” “云凌薇。”云紫芙认出来人,“你来做什么?” “安王、大公子被囚,安王侧妃没了舌头,一夜之间,安王府易主。” “你说明日,盛京城内是否会大乱?”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云凌薇措手不及。 她想要将府内的消息传递出去时,才发现,整个安王府固若金汤。 云凌薇本是想回房间去的,谁曾想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云紫芙的药田旁。 这几日在安王府,闲来无事时,她都会来这药田旁待一会。 唯有在这里,她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乱与不乱,都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云紫芙心中警惕,与云凌薇说话时,并不似那日在满春阁般和善。 当云凌薇答应随上官杰来到安王府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将她们之间最后一点血脉联系都斩断了。 “对了。”云紫芙星眸讥讽,嘴角微勾,“本宫都忘了,凌薇姑娘手段了得,凭借一己之力,便将自己、安王妃搅入盛京城的风云诡谲之中。” 云凌薇见云紫芙想走,立马开口,“她说你救了朗儿,为何我没在安王府见到他。” 云紫芙眉心微皱,“你口中的她是谁?” “你无需知道。” 云紫芙讪笑一声,“既如此,本宫为何要告诉你朗儿的下落?” 云凌薇是敌非友,她不会再心软。 “云紫芙,我试过了,他们不愿放我。”云凌薇解释着,“我就算是死,也要听从他们的安排,要死得有价值,不然,他们便会要了朗儿的性命。” “朗儿在一处很安全的地方,他们不可能得手。” “爹爹、娘亲他们都能杀的,朗儿不过是一个孩子,他们可以下手的机会太多。” 云凌薇不是不相信云紫芙,而是她太清楚,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里,她们这些女子,除了依附强者,别无它法。 “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可能来为我收尸?” 云凌薇说这话时,脸上并无一丝悲痛,反而透着些许期待。 于她而言,活着的每一日都是煎熬,死亡才是解脱。 只可惜,这解脱之日亦不是她能够选择。 她多么希望这一天快点来临。 “我不想死后被丢入乱葬岗,尸体被蛇虫鼠蚁啃食。” 她乞求地望向云紫芙,“你将我埋在爹爹、娘亲身侧,好不好?” “本宫才不会再上你当。” 云紫芙拒绝,“云凌薇,好死不如赖活着,想要交代后事,也别同我交代。” “咱们两人之间,并无任何交情。” “是啊。”云凌薇笑着低头,“你可以替大姐姐火烧乱葬岗,却独独拒绝了我。” 她自嘲地笑着,“云紫芙,火烧乱葬岗时你可曾检查清楚,烧的到底是哪些人?” 云紫芙眉头紧锁,满眸疑惑,“这你话是何意?” “云紫芙,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你难道就没想过,若不是你,我岂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你落到如今这地步,并非我所害。” 云紫芙并没有因为云凌薇的三言两语便乱了心神。 “有因才有果。”在云国公、何氏相接离世时,云紫芙也曾迷惘,怀疑过她所作所为是不是错了。 但现在,她不会在迷惘、在迷失自己。 重活一世,她想要做的便是做自己。 不再受任何人的摆布。 旁人的闲言碎语,听多了,自是会伤心、难过,却不会在影响她。 “若非云国公、何氏,我娘如何会死?若非他们二人强占我娘亲陪嫁,我又岂会在回门之日闹出那番动静来?” “他们二人将我高价卖入安王府时,可曾想过我往后的日子会如何?” “云国公府变成现在这样,是他们夫妇二人咎由自取。” 云紫芙冷静地看向云凌薇,“你该怨的人不是我,而应该是云国公、何氏。” “云国公府败落后,折磨你、折磨朗儿的人也不是我,是何家,是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 云紫芙在试探云凌薇,“你要怪只能怪他们跟错了主子。” 云紫芙仔细地观察着云凌薇,见其在听完她的话后,面色瞬间惨白,便知道,她并没有猜错。 折磨朗儿、折磨云凌薇的人便是那幕后黑手。 “凌薇,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云紫芙劝说着,“唯有走上正途,你才有重获新生的可能。” 云凌薇眼神动容,似是有被云紫芙说服,刚想开口,余光瞥到自他们身后闪过的黑影,惊呼一声,“谁在那!” “出来!” 丁香从阴影中走了出来,面带焦色,“世子妃,总算是寻到你。” “世子回府后,没有看到你,正在发怒。” “云紫芙,你之所以能够站在这,同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不过是因为你所嫁之人乃安王世子。” “有朝一日,待他落难时,你且试试,你可还能说出这些没用的道理来。” 第156章 大悟 修竹苑内 院内伺候的内侍、婢女跪了一地,邬琴跪在了最前方。 众人在看到云紫芙的身影后都暗暗松了口气。 “都起来。”云紫芙吩咐着,“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 “是!” 邬琴赶紧来到云紫芙身侧,“世子妃,你、你是故意支开奴婢的?” “对不起。” 云紫芙满眼歉意,“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您没事就好!”邬琴视线往屋内扫去,压低嗓音,“世子从宫中回来,没有看到您,气得差点将我们一屋子的人都砍了。” 她估摸着是怕世子妃回来看不到他们,更加气恼,才会没动手。 云紫芙颔首,走入室内。 她情绪已经调整好,再见上官彧时,不似刚才那般会因为害怕身子忍不住的颤抖。 “你无事便好。” “我只是心情烦恼,围着药田散步。” “恩。” 两人之间流转着的生疏客套就似刚成婚那般,两人相顾无言。 云紫芙实在是受不住他那带着侵略性的眼神,“我先去沐浴更衣。” 不等上官彧回话,她快步走入浴间,背靠着墙,暗暗松口气。 怎么办? 她根本不能像往常那般,毫无顾忌地直视上官彧。 只要一对上他那双深邃的黑瞳,刚才那一幕就会蹿入她的脑海之中。 然后……上一世他在战场上持剑砍杀黎国将士的一幕幕就似走马灯一般,不断地盘旋在她的脑中。 她以为她可以像过去那般,只要不去想,便不会受影响。 她心中明明清楚地知道,不能将过去与现在混为一谈,但她就是做不到。 她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将整个人都埋入浴桶之中。 “这一次,嫁给我,好不好?” 云紫芙吓得立马将脑袋浮出水面。 环顾四周,并没有其他人。 偌大的浴间只有她自己。 刚才那句话是上官彧说的? 是上官彧在上巳节救她后,在她耳边说的! 当时她被水呛晕了,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话。 原身并未在意这句话。 因为对原身而言,被谁所救,身不由己,嫁给谁,亦身不由己。 可上官彧为何要说这句话? “这一次”? 为什么是这一次? 难道他还知道其他次吗? 浴桶内的水温热而又舒服,正适合泡澡。 但泡在其中的云紫芙只觉后背冷汗涔涔。 与上官彧成婚后的一幕幕似洪水一般地在脑中不断盘旋。 之前所有被她忽略的细节,在这一刻全都清晰展现。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上官彧同她一样,都是重生回来的人。 她与步琰之都是在她与上官彧成婚那日才回来的。 但上官彧一定不是。 最起码他在她耳畔说那句,“这一次,嫁给我,好不好?”时,便已经回来了。 云紫芙身上猛地起了鸡皮疙瘩。 如果一切都同她想的一样。 那上官彧的心思得有多深沉。 他将步琰之的反常都看在眼内,却还能同他兄弟相称。 那他知道她亦是重生回来的吗? 她仔细回忆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她好像除了特别讨厌步琰之外,并未表露太多。 “紫芙……” 那熟悉的清冷嗓音自上空飘来,吓得她惊呼一声,赶忙将身子全都埋入水中,她双手交叠在胸前,“你、你怎么进来了。” 上官彧黑眸透疑,总觉得水中的人儿和之前有些不同,似是特别抗拒他的出现。 “对不住。”他柔声道歉,“我看你进来许久,在外面喊你也没反应,怕你出事,所以才进来瞧一瞧。” “我没事。” 云紫芙紧张地吞着口水,“世子,你能先离开吗?” 上官彧的手探入浴桶之内。 云紫芙的身子忍不住的在颤抖。 上官彧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不动声色,“水有些凉了,需要让侍女进来加水吗?” “不用。”云紫芙垂眸,不敢直视他的双眸,就怕被他看出端倪来,“我马上就好。” “恩。”上官彧这才将浴桶中的手收回,缓步往外间走,快到门口时,回头,看向依旧僵在浴桶中的娇人儿,“紫芙,我平生最讨厌旁人骗我,你知道吗?” 云紫芙抬眸,迎上他试探的眼神,“我也是。” 她的心很乱。 比知道步琰之是重生时还要混乱。 她不明白,上官彧为何执意要娶她? 上一世,他以迎娶她为议和的条件,当时所有人包括她,都觉得他想要迎娶她为妻,只是为了折辱步琰之,折辱黎国。 可这一世,有着过往记忆的他,为何还要娶她? 云紫芙颇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她身上有何过人之处,值得上官彧执着至此。 难道是因为外祖父曾经救过他? 这一夜,云紫芙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紫芙,你还在介意今晚之事。” 云紫芙将身子贴着床内侧,与上官彧保持着安全距离。 这一次,猛地听到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她并没有被吓到,而是有一种该来的终于来的解脱感。 “夫君为何特别在意我在意今夜之事?” 云紫芙努力地克制着她心头涌出的对上官彧的惧意,努力的让她的声音不发颤,“想来,任何女人见到那一幕,都会心生惧意。” “但……过两日便会好的。” “过两日真的会好?” 她本能地想要点头应和,可想到刚才浴间里,上官彧特意说的那句,他最讨厌旁人欺骗她时,这“是的”二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她不想被别人骗,所以,才更不能欺骗别人。 “我不知道。”她说话的语调里透着满满的无奈,“平时,总是听旁人说你行事暴戾,手段残忍,那时候从未害怕过,总觉得你会这么做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之处。” “但今日之事,乃我亲眼所见。” 云紫芙忍不住地道出心中疑惑,“难道除了割除她的舌头外,当时就没有别的办法让她安静下来吗?” “为什么一定要……” 这才是云紫芙真正在意的地方。 “世子,没有什么迫不得已,对吗?” 第157章 蛊毒 原来安王这些年一直称病,在安王府养病并不是装腔作势,而是中毒了,真的身子不适。 经太医诊治,安王体内残留的阿芙蓉量并不多。 他应该刚开始服食阿芙蓉没有多久,现在开始治疗尚且来得及。 最为棘手的反而是他体内另一种毒,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毒。 这毒已经侵入他的经脉、五脏六腑之中,想来应该有些年岁。 清除安王体内的阿芙蓉容易,但是太医们没有把握在清除时,安王体内的毒素会不会发作。 如果发作,他们中并无人能有把握可解此毒。 上官杰是被上官彧押入宫中的。 听完太医的话后,上官彧、皇上的视线同时都落向角落内安静站着的上官杰处。 皇上见上官杰迟迟未曾开口,催问着,“大公子,你可知安王身中何毒?” “微臣……微臣不知。” 上官杰跪在地上,“皇上,微臣也是刚才太医口中知道此事。” “那你可知安王为何服食阿芙蓉?” 阿芙蓉在黎国不是禁药,但先帝在位期间并屡次发布公告言明吸食阿芙蓉的危害,严令各州县官员一定要注意此事,却不可助长此股歪风邪气。 “这……”上官杰眼带犹豫。 皇上见此,哪还有什么不明白,“还不速速道来!” “安王的身子拖不得,难道你想他死?” “皇上!”上官杰一脸为难,重重叹息一声,“父王每每发病时,心脏犹如被万蚁啃食,疼痛难忍。” “父王回盛京后,便发病了。” “盛京城内的一个大夫说是少量服食阿芙蓉可以缓解疼痛。” “谁曾想……” 不知者无罪,上官杰将安王服食阿芙蓉的事情撇得干干净净。 此时此刻,追究前因没有任何意义。 皇上只希望太医院能够尽快想出诊治安王的万全之策。 “安王骤然病倒,你可能顺利承接安王手中一切?” “安王的根基在利州。”上官彧沉着脸,“步琰之巡防还未归,盛京城内危机四伏,微臣不能离开。” “你有何打算?” “只要将安王父子扣在盛京,利州并不会出大乱。” 上官彧轻叹一声,“其他事情,等琰之巡营回来再说。” “今年的除夕,怕是不太平。” 皇上见上官彧干坐在那,一句不发,也不提要走,皱眉,“什么事,让你犹豫这么久都不曾开口?” “皇上,如果微臣说,安王体内所中之毒,与当年太子亡故有关,你信吗?” “什么?” 皇上错愕地站起身,直接走到上官彧面前,“安王久在利州,他身上所中之毒怎会与皇兄有关?” “当年先帝中毒之症状,太医院内定有记录。” 上官彧直接抛出证据,“皇上可自行去查阅,安王如今之状况是否与当年先帝病入膏肓时一般。” 皇上表情凝滞,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眼瞳正在微微颤抖着。 “来喜,去太医院将先帝的病案全都取来。” 皇上焦躁地走回龙椅之旁,“你是从何时便开始怀疑此事?” “太子亡故后没多久。” “什么?”皇上再度错愕,“你怎么不早说?” “无凭无证,仅凭微臣一张嘴,如何能说服先帝?” “你这臭小子,这么能藏事!”皇上并无怪罪上官彧之意。 他只是有些心疼,更有些懊恼,作为兄长,却一直被弟弟们照顾。 “皇上就不怕微臣骗您吗?” “你为何要骗朕?”皇上很是认真地回答着,“就算骗朕又何妨?” “想来为了骗朕时,你内心也不好受,还要时时刻刻担心谎言被揭穿。” “阿彧。”皇上难道正经说话,视线中带着一丝恳求,“你是聪明人,若想骗一个人,定是不会让对方发现马脚的。” “若是有朝一日,你想骗朕,那便骗朕一辈子,不用解释,不用告知真相。” “为什么?” 上官彧不解,“世界皆求真相,你为何不要真相?” “真相重要吗?” “你既选择骗朕,便说明此事你已经深思熟虑,做出了选择,既如此,便无需解释,一骗到底便是。” “当时过境迁,你告诉朕真相时,不是显得朕特别的愚蠢?” “朕才不想当傻子。” “我好像做了一件蠢钝至极的事。” 皇上的话就似醍醐灌顶一般,将上官彧心中那一丝侥幸瞬间浇灭。 “你还会做蠢事?而且还是一件你都认为蠢钝至极的事!” 皇上好奇不已,“说出来让朕乐呵乐呵?” “安王体内的毒没法解。”上官彧不想被皇上探究到他与紫芙之间发生的事情,强硬地转移话题,“只能得以缓解。” “他这副身子,最多也只能熬过今年冬季。”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想要带着云紫芙回利州的原因。 他是算着日子回利州,准备接手利州城。 谁能想到路上会遇到韵姐姐,又有谁能想到安王竟丧心病狂地也给他母妃下毒。 “什么?”皇上再度傻眼,深呼一口气,瞪着上官彧,“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非要这样,一件事情、一件事情的往外蹦!” 这短短一炷香时间,他这心脏都几上几下了,“你还有多少件事要说?你直接先给朕透个底!” “朕年纪大了,经不住太多刺激,要是不着急的,你缓些时日再说。” 上官彧淡淡瞥了皇上一眼,对其捂心之举嗤之以鼻。 “安王身上的毒,是子蛊毒解,母蛊反噬所致。” “当年一直为我请平安脉的太医发现我被人下了毒,用他家独有秘法,替我解了毒。” “当时我与他都不知道,解除子蛊,母蛊会反噬。” 上官彧眉头紧锁,继续往下说着,“想来安王当时应该也不清楚。” 不然安王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未对他再出手? 上官彧大胆猜测着,“也许安王都不知道他自己给我下的到底是什么毒。” 皇上满眸错愕,不敢置信地瞪着上官彧,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再度走到上官彧面前,对着他的胸膛重重来了一拳,“你这臭小子,如此人命关天之事,你竟然瞒朕到现在!” 第158章 引蛇 皇上都气炸了! 他前脚刚和上官彧说,不要欺骗他,要是骗他,就骗他一辈子,不用告诉他真相。 结果这臭小子后脚就给他整上一出和盘托出。 上官彧是没有欺骗他,只是选择不告诉他。 皇上深呼一口气,“当年为你解毒的太医呢?” 那太医既然能给上官彧解毒,想来对着毒定有研究,就算是不能替安王解毒,怎么说也能替安王减缓一些毒药发作时的痛楚。 “让他去安王府给安王瞧瞧。” 上官彧眼透犹豫,他将朱大夫一家接回盛京城来,并不是想让朱大夫再度卷入盛京城的是是非非中来。 他只是想满足一下紫芙的心愿。 “怎么?不方便?” “恩。”上官彧点头,“那太医后面因为皇上病故之事被贬流放了,前些日子刚回盛京城。” 皇上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朕怎么觉得你与这太医关系不错?” “他是紫芙的外祖父。” 又是一击重雷击向皇上那幼小而无助的心脏。 皇上捂着心口,哎哎呀呀地哼唧着,“朕这颗心今天怕是要碎在你手里。” “上官彧啊上官彧,你往日里同紫芙,难道也是这般说话?” 要么半天打不出个屁来。 要么一次性扔下这么多重雷来。 皇上已经被雷击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朕短时间内不想再看见你,退下吧!” “是!”说完这些,上官彧没由来的轻松不少,走路时步伐都轻快些许。 “等等!”皇上猛地反应过来,“当初上巳节,你不顾湖水寒冷,下河救紫芙,也是因为这朱太医之故?” 之前皇上怎么想都想不通,上官彧性子清冷,从不会多管闲事,更别提什么下河救人。 上官彧更不是那种因为怕毁了人家姑娘清誉,而无奈迎娶那姑娘过门的人。 当时皇上便问过上官彧缘由,只可惜他一直未曾回答。 在看到云紫芙那冶丽的容貌后,皇上还以为上官彧同所有男子一般,不能免俗的见色起意。 现在想来,还是他看问题太过于表面。 “恩。”上官彧点头,“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紫芙确实是最适合当安王世子妃的人选。” “你这话,在朕面前说说便得了,在人家姑娘面前可千万别提。” 皇上问完话后,上官杰便被邬德压着坐在了马车内。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上官杰叫喧着,“还不快放开本公子!” 邬德沉着脸,不发一声。 “你哑巴了?” 长这么大,上官杰从未似这两日般憋屈过。 他明明才是父王最疼爱的儿子,是父王心目中最适合的接班人,可偏偏上官彧要来橫插一脚。 这些年,利州的大夫来给父王诊治,都说父王是因为年岁大了,身上的旧伤引发了疾患,这才会身子一日比一日地虚弱。 他们谁也没有提过父王是中毒。 到底是利州的大夫医术不如太医院的太医,还是这些大夫早就被人收买? 如果是后者,上官杰摇头,不可能是后者的。 父王与他在利州城苦心经营数十载,上官彧那臭小子不可能有机会将手伸入利州,不可能! 上官杰眼珠子灵活一转,收起刚才骂骂咧咧、盛气凌人的样子,“邬德,若是本公子没记错,你本就是安王府的家生子,效忠主君才是你的本分。” “以前是父王不在盛京城,所以,你效忠世子并没有错,可如今,父王已经回到盛京城,你该效忠的人是父王,而不是上官彧。” 一直没有反应的邬德,横眉瞪着上官杰,“说完了?” “良禽择木而栖,父王打小就不喜欢上官彧,这一次父王回来便是想要向皇上上奏,立本公子为世子……” “呜呜……”你竟然敢! 上官杰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视线聚焦在他邬德塞了布头的嘴,“唔唔、唔唔!”你往本公子嘴里塞了什么! 邬德大大松口气,终于安静了! 一个大男人,竟然被王妃身边的小丫鬟都要啰嗦。 上官彧上马车时,便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怒目瞠视的上官杰。 他挑眉看向邬德。 邬德立马单膝跪下,解释,“大公子口出狂言,实在是太聒噪。” “属下忍无可忍,唯有出此下策。” “还望世子恕罪。” 刚在宫中被皇上奚落、调侃了一番,上官彧亦不想再开口多言其他,颔首,直接闭目养神。 被他们主仆二人彻底忽视在角落的上官杰,不甘示弱地吼着,“唔唔唔、唔唔……” 上官彧,你竟敢这么对本公子,父王知道一定不会轻饶你! 上官彧!你给本公子把嘴里的东西拿了! 上官彧!老纸要杀了你!杀了你! “大公子也想被拔舌?”上官彧不胜其扰,冷不丁地开口,“本世子可以成全你。” “唔!”上官杰怒瞪上官彧,似是再说,有种你试试。 “本世子耐心有限,还望大公子识趣些。” 对上上官彧那双毫无一丝情感的黑瞳,上官杰的心没由来的慌了。 这一瞬间,他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他一定会做到。 上官杰喉结紧张地上下一滚,低头,不再言语。 他不明白,上官彧既然已经选择与他撕破脸,为何不一刀结果他? 他可不信,上官彧会顾念什么手足亲情。 难道……上官彧已经察觉到他与旁人暗中联手?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就连父王都不曾知道他一直暗中与齐王有联系,上官彧更加不可能知道。 上官杰自我安抚着,上官彧定是不敢随便将他弄死。 他可是上了皇家玉碟的安王庶长子。 上官彧就算是再受皇帝重视,也不可能枉顾黎国律法,对他贸然出手。 上官彧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上官彧哪里知道他留着上官杰引蛇出洞之举,竟会让上官杰脑补出这么多东西来。 如今安王府已经被他完全掌控,就算是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上官彧倒想看看,那隐藏在幕后的齐王,这一次是否还能沉得住气,继续地躲下去。 第159章 出洞 云紫芙这几日闲着无事,便去安王房中为他把脉。 她诊断的结果与太医相差无几。 安王体内阿芙蓉的量并不多,只要能忍住十日不服用,再佐以温补身体的汤药就痊愈。 只是沉积在他体内的另一种毒却令她束手无策。 她本以为是她医术尚浅才不知如何诊治,后来看了太医们的病案才发现,太医们的诊断几乎与她一致。 “太医呢!本王要太医扎针!” 安王手脚被束缚,整个人似毛毛虫一般的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怒瞪着给正在给他扎针的云紫芙,“你想扎死本王。” “父王稍安勿躁。”云紫芙并不与安王一般见识。 阿芙蓉发作时,全身疼痛难忍,常有人因此自残,安王已经扛过了最难熬的三日,眼下只需注意他体内毒素可会受影响提前毒发。 她柔声安抚,“太医们不眠不休守了您三天三夜,如今正在客房休息。” 皇上派了五个太医来安王府,他们轮领不休的守着安王三天三夜,五人皆是精疲力尽,熬不住了。 云紫芙这才来顶替他们一会。 “本王要见大公子、侧妃!” 云紫芙抿嘴未答,扎完最后一针,才再度开口,“父王莫要再动,银针移位,伤的是您自己。” “你们云家姐妹,一个赛一个的虚伪。” “呸!”安王直接啐了口痰吐向云紫芙,“滚!” 云紫芙在察觉到安王想要做什么时,便抬手挡住脸。 她站在床侧,居高临下,星眸带着点点嘲讽笑意。 “你笑什么?”安王暴躁的怒吼,“给本王滚出去。” “母妃在世时,常同儿媳说,父王最是瞧不起母妃的出身,觉得她言行粗鄙,与安王妃之位不匹。” 云紫芙眼中嘲讽更甚,“如今看来,父王的言行举止还不如母妃。” “父王,您觉得母妃到底是因何而亡?” 安王黑瞳一滞,对上云紫芙那双透着了然笑意的美眸,立马闭眼,一副不愿再搭理云紫芙的模样。 “儿媳不才,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女红也是差强人意,唯精通医术。” “父王放心,儿媳一定会尽心竭力地治好您。” “你当真能医好本王体内的毒?”安王有些不敢置信地睁眼看向云紫芙。 “儿媳只能尽可能地控制治疗阿芙蓉时不触发您体内的毒发作。” 安王眼内透着嘲讽,一目了然。 云紫芙不瞎,自是瞧得明明白白。 她并不在意。 眼看云紫芙要走,安王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本王体内的毒是上官彧那逆子所下。” 云紫芙并未受任何影响,继续往门口走去。 安王见此,忍不住地转过脑袋,多瞧了云紫芙几眼。 这丫头,看上去是个纯良无害的,没想到却是个沉得住气的。 “他能给本王下毒,有朝一日,厌恶你时,便也会对你下毒。” 安王蛊惑着云紫芙,“难道你就不想让他永永远远都只属于你吗?” “所以,父王是想让我听你的话,给世子下毒吗?” 云紫芙只觉可笑,“用毒来维持爱,能够维持多久?” “你给母妃下毒,是想让她永永远远的都离不开你?” 这倒是挺出乎云紫芙的意料。 他们一度以为,安王对安王妃从未有过爱。 “不要提那个蠢妇!”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安王,情绪再度激动起来,“是她自己蠢!” “只要她能够如期回到定州,她就不会死!” 安王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宁死也不肯回来! 要不是这个蠢女人,他怎么会兴师动众、不远千里的回到盛京城,落到今日之境地! 一切都是这蠢女人害得! “她害死自己就算了!”安王龇牙咧嘴,“还想害死本王!” “痴人说梦!” 云紫芙眉头紧锁,安王莫不是疯了? 还是说他在装疯? 修竹苑内。 云紫芙看着不请自来的云凌薇,挑眉,“又有何事?” “我要出府回满春阁一趟。”云凌薇眼带乞求,“你帮帮我。” “世子下令,府内任何人都不得随意出入。” 这几日府中所需一切都是上官彧的心腹出去采买,整个安王府,除了上官彧本人外,无人能够自由出入。 上官彧倒是没限制她出入王府,只是叮嘱她,无事莫要外出。 云紫芙并没有把握她能够帮云凌薇出去。 “可世子并未限制你出入王府。”云凌薇提议着,“你带我出府。” “我只需回去一趟,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便回来。” “本宫为何要帮你?” “算我求你!”云凌薇眼带乞求,面色焦急,“帮帮我,二姐姐。” “本宫需请示世子后,得到准许,才能带你出府。” “不行!”云凌薇摇头,“决不能让上官彧知道此事。” “为什么?” 云凌薇眼透迟疑,低头不语。 “你不同本宫道明缘由,本宫是绝不会帮你的。” 眼下局势险峻,若是让外面的人知晓安王、大公子被上官彧控制在府内,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决不能在这时候托上官彧的后腿。 “是我向大公子献策让安王服食阿芙蓉缓解发病时的疼痛。” “你想逃走?”云紫芙摇头,“此事,本宫可替你去向世子道明,你只需……” “我绝不能道出身后之人。” 云凌薇眸色无比坚定,“这世上,我唯在意朗儿一人。” “云紫芙,你能护住朗儿吗?” “朗儿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有王府暗卫看着,不会出事。” “你能保证吗?” 云紫芙犹豫了下,而后点头,“我能保证。” 云凌薇嗤笑一声,很显然,她不信云紫芙的保证。 “你不信本宫。”云紫芙黛眉紧皱,“那还来找本宫做什么?” 云紫芙觉得云凌薇很矛盾,一边在向她求救,一边又在否定着她所做的一切。 “本宫没工夫陪你绕圈子。” “他们给我下了毒,五日内不服解药,便会死。”云凌薇直言不讳,“过了今日子时,便是第五日。” “我要回满春阁拿解药!” 第160章 叛徒 又是牵制人的毒药。 云紫芙刚才同安王对话时,得到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那便是安王明知自己中毒,却不知该如何解毒。 那说明,安王体内的毒药,是旁人给他下的。 安王怀疑上官彧,云紫芙对此不予置评,决定一会亲自向上官彧求证。 毕竟,这么些年上官彧都没有回过利州,他又是如何给安王下毒的? 婆母也是死于毒药,此毒发作需要三个月。 自从知晓安王府中毒后,云紫芙翻遍了家中所有医药典籍,都未曾寻到这样的毒药。 眼下,云凌薇也中毒了,每五日发作一次。 这让云紫芙不得不怀疑,这些毒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此人精通毒物,且这人研制出来的毒药皆是用以控制人的。 云紫芙开口说着,“把手伸过来。” “你要做什么?” “替你把脉。”云紫芙面色严肃,“若是本宫能替你解毒,你不就可以彻底摆脱他们。” 云凌薇犹豫了下,将手递到云紫芙面前,“你能不能行?” 云紫芙替云凌薇搭脉,惊讶地发现,云凌薇体内的毒同安王体内的有些像,但又有些不同。 “本宫能取些你的血吗?” 她总觉得这种毒,不是用草药提炼的。 云凌薇收回她的手,“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云紫芙试着说服云凌薇给她取血。 “我给你取血,你今夜子时前便能研制出解药来?” 不是云凌薇不相信云紫芙,而是时间紧迫,她赌不起。 云紫芙想了想,“应该是不能。” “既如此,何必浪费时间。” 云紫芙一时竟无言以对,她发现,哪怕直到此刻,她依旧无法对云凌薇见死不救。 “本宫可以放你离府,可凭什么呢?”云紫芙冷着脸,“你已经亲自拒绝了本宫对你释放的最后善意。” 云凌薇娇唇紧抿,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来,“我可以交出一个隐匿在你身边的叛徒。” “什么?”云紫芙黛眉紧皱,面色不悦,“云凌薇,你莫不以为本宫是傻子?任由你玩弄于鼓掌间?” “云紫芙。”云凌薇气鼓鼓地瞪着她,“是真是假,你审一审便是。”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 “你让我如何信你?”云紫芙紧握着的右手缓缓松开,轻叹一声,“说吧,是谁。” 她已经不想再同云凌薇争执。 上一次在满春阁内,她说的难道还不够明白吗? 云凌薇不想死,所以便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她吗? 如果她所嫁之人不是上官彧,怕是早就被夫君厌弃成为下堂妇。 “丁香。” 云紫芙抬眸,错愕不已,转头,缓缓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丁香。 “世子妃,奴婢……奴婢冤枉!” 云紫芙不发一语,仔细打量着丁香。 此时,丁香已经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面色惨白,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为什么?” “世子妃,奴婢冤枉!”丁香错愕抬眸,似是不相信云紫芙会不信她。 云凌薇见状,立马道,“你就没想过,为何他们每一次都能够顺利的伏击你。” “若不是你身边最亲信的人向他们透露消息,你又怎么可能在深宫之中被人悄无声息地送回安王府!” 云紫芙瞳孔震惊的瞪着云凌薇。 云凌薇竟然知道她在皇宫被人击晕,而后被关在安王府闲置的院落内! 心中一旦有了怀疑,便难以消除,就像是发芽的种子,在心头不断地生根发芽。 云紫芙那原本震惊的瞳眸内,震惊渐渐散去,随之而剩的是满眸伤痛。 云凌薇怎么对云紫芙,云紫芙只会一时的气愤、伤心、难过,自我调节个两三日便能够释怀。 因为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云凌薇与云紫芙之间从未有过什么姐妹之情。 云紫芙会愿意救她,只是因为她们之间无法割去的血脉联系。 她不想自己午夜梦回时会后悔,所以才会选择去救云凌薇。 她能够为云凌薇所做之极限,便是花银子替其赎身。 所以在知晓云凌薇想要做的事情后,云紫芙便未曾再想过要帮云凌薇。 就像此刻,云凌薇想让她帮忙,便得付出代价。 只是云紫芙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凌薇给出的代价会是丁香。 从小同她一起长大的丁香。 上一世,在步府对她不离不弃的丁香,陪着她度过无数个难熬夜晚的丁香。 她视丁香为亲妹妹。 她宁可云凌薇说的那人是邬琴,也不愿意是丁香。 云紫芙重复地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是你!” 本欲还想狡辩的丁香,在对上云紫芙那双满是哀戚的美眸后,情绪彻底的崩溃,她重重磕头,“世子妃,奴婢不想的。” “奴婢不想的……”丁香哭诉着,“可他们抓了奴婢的爹娘和兄长、侄子,用他们的命来威胁奴婢,奴婢没办法……” 听到丁香的话后,云紫芙身子忍不住的微微一晃,“你可以告诉本宫,让本宫想办法救他们。” “奴婢不敢。” “为何不敢?” 丁香低头,不敢答。 “你都帮他们做了什么?” “奴婢……”丁香犹豫。 “都到这时候了,你依旧不愿同本宫说实话吗?” 云凌薇开口打断,“她都已经承认她是叛徒,你是不是先想办法将我送出府?” “她人反正在这跑不了,你回头慢慢审问便是。” “你也别太难过。”云凌薇望向一侧满脸难过的云紫芙,丝毫不觉愧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要是就此死在安王府,他们定不会放过朗儿。 她可以死,但朗儿决不能死。 “先送我离府。” 云紫芙深呼一口气,收敛心神,“本宫何时答应,你道出叛徒,便送你离府?” 云凌薇错愕地愣在原地,回忆着刚才她同云紫芙的对话。 “云紫芙,你耍我!” “你能耍本宫,本宫为何不能耍你?” 云紫芙眸色坚定,“也许你是身不由己,也许你是为了想要保护朗儿。” “可你将这一切都建立在利用我、伤害我、践踏我之上,既如此,我为何还要帮你?” 第161章 掉马 上官彧在书房办公,看到云紫芙时,黑瞳闪过一丝微微的诧异。 自从他命人拔了安王侧妃的舌头以后,云紫芙一直在躲着他。 虽然她一直在否认这一点,但他们两人却心知肚明。 今日云紫芙能够主动来寻他,上官彧心中很是高兴。 “世子。” 上官彧听到这称呼,眉头下意识地一皱,“有事?” 云紫芙站在原地,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上官彧这一句不带任何情绪的“有事”二字,将云紫芙一路上准备好的所有腹稿都击碎。 没事难道就不能来寻他了? 云紫芙仔细地想了想,好像,除非必要,她确实也很少来书房寻上官彧。 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在房内等着他忙完回来。 她重重地叹息一声,“云凌薇想要回满春阁,她被满春阁的人下了毒,每隔五日必须服用解药。” “哦?”上官彧挑眉,“你想放她去满春阁?” “世子,妾身刚从安王那回来,与他交谈时,妾身发现安王并不知道他身上所中之毒的名字。” “恩?”上官彧瞳眸内闪过一丝惊讶,不动声色地问着,“你确定?” 他倒是从未想过,安王会不知道他所中之毒为何毒。 云紫芙大胆假设,“世子,有没有一种可能,如今我们所知毒物,皆是出自一人之手?” “此人精通毒物,受命于人,研制出这几种可以控制旁人的毒物。” “这些毒物应该不是草药制成。” 上官彧抬眸,视线里带着点点期待,“紫芙,你继续说下去。” “妾身怀疑,他们所中之毒,为蛊。” 这些日子,云紫芙翻遍所有医书,都未寻到类似的毒物。 她这才开始怀疑,是不是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上官彧瞳眸地震,脑中猛地忆起一件事来,“单图国境内人人崇尚巫医,韵姐姐曾说过,单图国皇室所供奉之大巫医最擅养蛊,那蛊可治百病。” “韵姐姐不可能用蛊毒来残害……”太子。 上官彧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以至于云紫芙都未曾听清楚最后几个字。 “世子,你在说什么?”云紫芙不确定地问着,“我刚才没听清。” “没什么。”上官彧不想让云紫芙再继续追查下去,“此事兹事体大,交予我去查便可,你莫要再过问。” “好。” 云紫芙本也没想继续查下去。 她还是挺清楚自己有几分能耐的,该不逞强时,绝不逞强。 “如果我们这时放云凌薇离开安王府,同时派人盯着她,是不是就能知晓一直以来躲在幕后之人?” 上官彧的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审视着云紫芙此刻的神情。 她到底是想帮他查明幕后之人,还是想救云凌薇? 四目相接,云紫芙读懂了上官彧眼中的迟疑,“云凌薇是死是活,妾身如今已不在意。” “妾身只想知道,他们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陷害妾身。” “如果你不再用这些乱七八糟的自称,我倒是可以考虑接受你的提议。” 云紫芙娇唇紧抿,不再开口。 她努力地想要将她与上官彧的关系拉扯回刚刚成婚时,没有感情的纠葛,只有彼此约定分开的日子。 “世子,半年后,您会给我和离书吗?” 上官彧全身一僵,错愕抬眸,那如墨般深邃的眼瞳内满满都是错愕。 “你说什么?” 时至今日,她居然还想着半年后要与他和离? 难道这些日子她都在同他虚与逶迤? 一丝薄怒滑过上官彧的心头。 他根本无法接受云紫芙从未爱上过他这个事实。 在上官彧心里,云紫芙早就对他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她怎么能说和离呢? 如果说来书房之前,云紫芙对丁香所言还有所怀疑,那么此刻,上官彧的反应无疑皆在印证丁香的话。 “世子打从一开始,便是在骗我,对吗?” “你从未想过和离。”云紫芙那双澄澈的瞳眸此刻已被怒火所覆盖,“你打从一开始,便在骗我!” “你一直命人在暗中调教丁香,让她盯着我的一言一行,你明明早就知道丁香家人被那幕后之人控制,你却从未对我透露只言片语。” “你既然能拿丁香当饵,为何就不能拿云凌薇当饵呢?” “你!”上官彧终于听出问题所在,“丁香都和你说什么了?” “丁香同我说什么重要吗?” 云紫芙忍不住的失望着,直到这一刻上官彧都未曾想要同他坦白,而是一如既往地在试探着。 是她不值得信任,还是他从未想要相信过她? 为什么? 云紫芙想不明白。 倏地,脑中闪过一个无比大胆的假设。 之前,步琰之的一言一行都皆让她困惑,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却发现步琰之同她一般,都是从过去重生回来的。 那么此刻,上官彧会不会也是如此?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提步走到上官彧的面前,伸出右手,五指轻轻地覆盖在他的心房之上,“上官将军,我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上官彧喉结一上一下,视线慌乱的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看,一向反应迅猛的他,这一次却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 好一会,他才满是错愕的垂眸,望着眼前未曾移动分毫的云紫芙。 她唤他上官将军。 这一世,他从未当过什么将军,更未领兵打仗过。 她为何会唤他上官将军? 他宛如星海般浩瀚璀璨的黑瞳渐渐黯淡,一丝阴翳慢慢爬入眼底,“你……你是何时回来的?” 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 却让云紫芙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原来如此。 她覆盖在上官彧心房的五指渐渐蜷缩,将他胸前的衣服紧紧地攥在手中,“无往而不胜的上官将军,您的心跳为何加速?” 云紫芙美眸喷火,那个说着最不喜欢旁人欺骗他的上官彧,自己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你为何不能放过小女子?” “小女子到底哪里入了将军的眼,您同我说。” “我改了便是!” “紫芙!” “不要唤我紫芙!” 第162章 双双 “不要唤我紫芙!” 云紫芙情绪激动的怒吼着。 她从未似现在这般失态过。 但是她根本控制不住。 她那么的相信他,相信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相信他做的每一件事,结果呢? 到头来,只是一场用谎言编织的美梦。 “云紫芙!”上官彧沉着脸,语调下意识的严肃起来,甚至带着些许以前从未有过的薄凉,“你亦欺骗了本世子。” 云紫芙嗤笑一声,松开了攥着他衣服的手。 睚眦必究,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云紫芙欲哭无泪,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这一刻,她突然便明白何为同床异梦。 她与上官彧睡在同一张床上,睡了有大半年,结果,她却从未识得此人真面目,何其讽刺。 “骗了你又如何?”没有了往日的患得患失,云紫芙根本就不在意她与上官彧的往后了。 “我说不说,对你我之间的事情有任何影响吗?” “我可曾利用过去,做过任何一件伤害你的事情?”云紫芙情绪有些崩溃的质问着,“但是你呢!” “我从未想过要嫁你!” “不嫁我,还想嫁谁?”上官彧完全误会了云紫芙话中的意思,“步琰之吗?” “看到他为你抵抗皇命,拒绝迎娶灵欣时,你心里是不是特别的得意?” 云紫芙的手紧紧的握成拳,直到指尖陷在掌心传来疼痛才反应过来。 她苦笑自嘲,原来,在他眼中,她是这般的女子。 她的胸口闷闷的,就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上面,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云紫芙转身,她不想让上官彧看到这般狼狈的自己。 是她太笨,怪不得旁人。 是她心底生出了不该有的期盼。 云紫芙阿云紫芙,你都重回一世了,为何还不能明白呢? 像步琰之、上官彧这样的王孙贵胄哪里会有真心。 “不许走。” 云紫芙无声嘲讽的笑着。 她什么都不想要,亦什么都没有,所以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她并没有因为上官彧的话而留步,双脚毫不迟疑的往门外走着。 她现在只想离开书房,离开安王府,离开这座充满谎言与过往甜蜜的牢笼。 待在这里的每一刻都在提醒着她是有多么的愚蠢。 上官彧的视线不满的落在云紫芙离去的背影处,这是云紫芙第一次忤逆他的意思。 这般的直白不加任何掩饰。 他大步追上,铁臂揽上那熟悉的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你想去哪!” “你放开我!”云紫芙奋力的挣扎着,“阿!” 她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上官彧扛在肩上,“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现在知道怕了?”上官彧的脸上再无往日的温柔。 “上官彧,你不可以……” 他为什么不可以? 他想要的,从无失手。 他并没有扛着云紫芙回房,而是折返回书房,打开暗室的门,将她双手绑住。 “上官彧,你疯了!” “你放开我!” 上官彧冷冷扫过满脸怒容的云紫芙,语带凉薄,“这便是欺骗本世子的下场。”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上官彧,你放我出去!” 回应云紫芙的不是上官彧,而是暗门缓缓关上的声音。 暗门隔绝里密室内、外所有的声音。 整个密室除了烛火偶尔蹦弹的声音外,云紫芙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尝试着晃动束缚着她双手的锁链,想要挣脱,却发现她越挣扎,束缚着她手腕的锁链就扣得越紧。 她愤懑的用力晃了一下后,颓废的靠坐在地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上官彧离开密室后,心中怒火依旧未消。 “将丁香带来书房。” 话音刚落,他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将云凌薇也带过来。” “是!” 守在门口的邬德,忍不住暗暗朝书房内看了一眼。 他并未看到世子妃的身影,心中“咯噔”了一下。 难道世子将世子妃关入了暗室? 为什么? 他心中暗道一句不妙。 世子这时候喊人将丁香来,这丫头十有八九要倒霉了。 丁香一进书房,没看到云紫芙的人影,本还算是跪地规规矩矩的她,直接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 上官彧冷哼一声,“说。” 云凌薇并不知晓上官彧的手段,刚才丁香与云紫芙主仆二人谈话时,也是避开她的。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云紫芙没告诉你吗?”云凌薇满眸疑惑,仔细扫过书房,“云紫芙人呢?” “世子妃的名讳岂是你能唤的?” 这送上门来的发泄品,不用白不用,“来人,掌嘴!” “我是云紫芙的嫡亲妹妹,你打我,就不怕她知道后,伤心难过吗?” 上官彧冷哼一声,并无再搭理她。 邬德见状,直接扇向云凌薇的脸,一脸扇了四巴掌才停下来。 丁香见状,将脑袋埋得更深,想哭却不敢掉眼泪,想求饶却不敢开口。 自从她随着云紫芙一起嫁入安王府后,每日夜晚都会被邬德拉去训练。 她比云凌薇更加清楚的认识到上官彧的可怕之处。 上官彧见状,轻笑着,“你倒是识时务,说,世子妃到底是如何发现你背叛了她。” 提到这事,丁香便十分郁闷。 “是……”她的视线落向一侧双颊已经通红肿起的云凌薇处,“是四小姐告诉世子妃的。” 要不是世子暗中示意她这么做,哪怕她爹娘、大哥、侄子被歹人控制,她也不敢出卖主子。 在她知晓自家爹娘、大哥、侄子被歹人抓走后的第一时间,她便将此事告诉了邬德。 丁香心里很清楚,世子妃知晓此事后,定会帮她想办法,但最后,世子妃也一定是来求世子,那她还不如直接将此事告知世子。 她想着以世子宠爱世子妃的程度,世子一定会帮她救回亲人。 她哪里知道世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竟然让她同对方保持联系,甚至让她听命行事。 她所做之事,世子全都知道。 只是…… 那日世子妃在宫中失踪后,怕是世子都未曾料到那些人会将世子妃关在安王府事。 第163章 重蹈 云紫芙无力地靠坐在地上,暗室内没有窗户,只有几盏烛灯照明,时间在这里就像迷失了一般,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静谧无声的空间,无止境的等待,这一切都会将人心底的恐慌无限放大。 暗门再度开启,云紫芙心底的愤怒早已被磨平,如今剩下的唯有对自由的渴求。 “上官彧,你放我出去。” 熟悉的软糯嗓音内带着一丝不甘的屈服,“放我出去。” 她又不是他的犯人,他凭什么关着她。 “我已经将云凌薇放出府去,亦派人跟着她。” 云紫芙抿嘴不言, 她想听得是这个吗? 她现在哪还有心思管云凌薇的事。 “世子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上官彧眸色一冷,“还在生气?” 云紫芙抿嘴不答。 她是在生气,但却不敢说出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这个道理,她在上一世便已经明白。 如今她为鱼肉,上官彧为刀俎,她除了低头妥协,还能如何? 上官彧转身欲走。 “上官彧!”云紫芙焦急开口,“你要去哪?” 她用力地晃动着手中的铁链,“你放开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云紫芙错愕,“什么问题?” 上官彧今天问了她好多问题,她哪里知道他现在指的是哪一个? 摘掉面具的上官彧,如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子破摔。 他嘴角的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不记得便算了。” “上官彧!”云紫芙见他抬脚又要走,“你别走,我怕。” 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的崩溃,哪里还有端庄冷静,“这里太安静,我真的好怕。” 上官彧心中很是无奈,每一次对上她那双湿漉漉的星眸,他便无法狠下心肠,只想点头应下她所有的请求,不忍她那张冶丽的容颜上染上一丝的哀戚。 他缓缓走至云紫芙的身侧,她手腕上的红痕,就似一把利刃刺入他的心。 上官彧下意识地加快打开锁链的速度。 重获自由的云紫芙强忍着满心想要逃离的冲动,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语,直到上官彧往暗室外走时,她才抬脚立马跟上,就怕晚一秒,上官彧便又改变主意。 云紫芙随着上官彧一路来到修竹苑。 明明是承载着她新婚幸福生活的院落,如今却似阴暗无光的牢笼。 云紫芙站在院子里,不想再继续往里面走。 “想回暗室?” 上官彧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她拉回现实,就算她再不愿意踏入又如何? 眼前的上官彧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待她言听计从的温柔夫婿。 “丁香呢?”这一路,云紫芙都没有看到丁香,“你是如何处置她的?” “乱棍打死。” “她罪不至死!”云紫芙从未想过要丁香的命! 她哪怕是去书房寻上官彧对峙,亦没有带上丁香,为的就是想要保住丁香的命。 “上官彧,人命在你眼中算什么?” “不过是个婢女。” 短短五字,却牢牢的扼制着云紫芙的喉咙,让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云紫芙长舒一口气。 今日发生的一切,对于云紫芙而言,就似一场重蹈覆辙的噩梦。 她被关了一下午,此刻身心皆疲,完全不想再同上官彧发生任何争执。 上官彧见云紫芙不言一句的往里走,忍不住开口问着,“你要去哪?” “妾身想去沐浴更衣,可以吗?世子。” 听出她话语内的疲惫,上官彧再度心软,“我命人将丁香送去城外庄子了。” 云紫芙错愕抬头,不确定地看向上官彧,似是在怀疑他此话的真实度。 但这一次,云紫芙学乖了,没有开口道出心中疑惑。 云紫芙从浴间出来时,上官彧已经离开,她暗暗松口气。 直到此刻,她都未曾想好,该如何面对上官彧。 她趴在窗前,看着夜幕上悬挂着的孤单的弦月。 为什么老天爷要让他们三人都回到过去?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云紫芙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世子妃,您当心着凉。”邬琴将雪白的狐裘披在云紫芙的肩头,“世子派人传话,说他今夜有事。” 云紫芙暗暗松口气,“他可曾还有其他话?” “没了。” 丁香到底同云紫芙说了什么,除了云紫芙、丁香两人外,再无第三人知道。 下午的时候,云紫芙不仅将云凌薇请出了房间,就连邬琴也被云紫芙请出去了。 不过邬琴也猜到一些,她犹豫再三,开口安慰,“世子妃,丁香也是迫不得已,您别往心里去。” “往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及丁香。” 今日一下午在暗室之内,云紫芙想了很多。 丁香背叛她,确实让她很生气。 可她更气的是自己。 明明她才是丁香的主子,可丁香在事发后,第一时间想要求助的人并不是她,而是上官彧。 是她的无能才让身边的人成为了上官彧的工具。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从她成婚以后,丁香每夜都会被上官彧派去的人调教。 云紫芙满心挫败。 上官彧比步琰之还要过分! 步琰之最起码从未给过她希望,而上官彧,却给她勾勒了一个无限美好的未来,他让她满怀希望、斗志昂然,结果…… 到头来,她依旧和过去一样,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世子妃!”云紫芙眼角滑落的泪,让邬琴手足无措起来。 要是让世子知道她把世子妃弄哭了,那她的下场怕是会同丁香一般。 云紫芙倔强抬头,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没事。” “夜深了,我想休息,你先出去。” 邬琴尴尬地站在原地,对上云紫芙不解的黑瞳,硬着头皮解释,“世子让奴婢寸步不离的守着世子妃。” 云紫芙无声哂笑,不再言语。 好半天,她才幽幽开口,“他还交代你什么了?” 躺在脚踏上的邬琴神色尴尬,不知如何开口。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云紫芙平静地猜测着,“他是不是让你盯着我,没有他的允许,不许我离开修竹苑半步。” 第164章 覆辙 绚丽的晨光缓缓洒向床头。 云紫芙自睡梦中醒来,睁开眼,深邃的眉骨、高挺的鼻梁、如刀锋雕刻般完美的下颚线,近在咫尺的是那张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脸庞。 她一时竟有些恍惚,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 难道昨日一切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她想要从上官彧的怀抱中起身,奈何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她没忍住,用力的扯着他的脸皮,似是想看看这张脸皮下到底还藏着什么。 早在云紫芙醒来的那一刹那,上官彧便醒了。 眼下被云紫芙扯着脸皮,他想继续装睡都不行,睁开眼,语调中暗含着一丝警告,“紫芙。” 云紫芙嘴角上扬,笑容灿烂,“夫君,疼吗?” 熟悉的软糯语调,熟悉的亲昵称呼,勾得他心猿意马,已经到嘴边的“疼”字硬生生的被改成了,“不疼。” 云紫芙听到这回答后,立马加重手中力道,甚至还旋转扭动,“疼吗?” 四目相接,那双如墨的眼瞳内透着的欲望是那般的清晰可见,云紫芙吓得立马松手,身子本能的想要往后退,却发现,不知何时他们两人的腿已经纠缠在一起,退无可退。 “做完坏事就想跑?” “为夫以前怎么没发现紫芙这般调皮。” 云紫芙垂眸,将脑袋低地很低,她现在装睡还来得及吗? 见她再度沉默,上官彧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他很是无奈,重重叹息一声,“你我扯平,好不好?” 见怀中的人儿依旧不发一语,上官彧下意识的收拢铁臂,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怀中,“你不回答,我便当你应下。” 云紫芙的手抵在他的胸前,拼尽全力的与他保持着距离。 “上官彧,难道我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你想拒绝我?”他用力的捏着她的下巴,迫着她抬头,“拒绝我以后呢?去找步琰之吗?” “你和步琰之不愧是好兄弟!” 此前,云紫芙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上官彧、步琰之明明是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为什么能成为好兄弟?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 两个人殊途同归! 上官彧甚至比步琰之还恐怖,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紫芙,不要惹怒本世子!” “怎么?如今我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云紫芙整个人都炸毛了! 她连一个人安静的待在修竹苑的权利都没有吗? 他比步琰之还要可恶。 步琰之只是将她禁锢,任由她自生自灭。 而上官彧,不仅想要禁锢她的人,还想要禁锢她的心! 凭什么! 上官彧低头,堵住了那张令他气恼不休的娇唇。 他强硬的探入,只想似过往一般无度的汲取着她的甜美。 他是她的世子妃! 只能是他的世子妃! 她明明躺在他的怀中,脑子里却想着步琰之,甚至将他与步琰之在暗暗比较。 只要想到这一点,上官彧就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嘶!”上官彧吃痛的倒吸一口冷气,唇间传来淡淡血腥味,不用低头看,他便知道唇角破了。 他眼中闪过一抹嗜血的暗红。 云紫芙娇喘挣扎着,喘息间,只觉一道黑影闪过。 还未来得及反应,肩头瞬间微凉。 “阿!”她惊呼一声,双手紧紧的抓住已经破碎的寝衣,身子瑟瑟发抖,“上官彧,你不可以!” 上官彧冷笑一声,并未答话,食指轻轻抚过他渗血的薄唇,而后沾着他唇间血的食指轻轻地抚向她白嫩无暇的脖颈、圆润的肩膀,还有那微微露在粉嫩肚兜下隆起的酥软。 云紫芙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根本不敢动弹一下。 被上官彧触摸的身子,就似冰冷的毒蛇爬过一般,让她浑身忍不住的战栗,心头泛着恶心。 又是一声衣帛破裂的声音,云紫芙伸手想要去遮挡,却慢半拍的发现,被撕的并不是她的衣衫。 她星眸难掩错愕,“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云紫芙的脑袋已经开始打结。 她不明白,为什么上官彧要撕自己的寝衣,而且还撕成一条条的。 就在云紫芙晃神的瞬间,上官彧欺身向前,将她的手腕绑在了床头。 “你要做什么!” 云紫芙惊慌挣扎,奈何她越挣扎,压在身上的力便越重。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男女之间体力的悬殊。 一个男人若想要欺负她,她根本没有任何还击的余力。 她真的害怕了,晶莹的泪珠不受控住的簌簌落下,“上官彧,我知道错了!” “对不起……” 上官彧的食指轻轻地抵在她娇艳的唇间,“嘘。” “不要说对不起。” 他用碎布轻轻地蒙住她的眼睛,“别怕。” 耳畔传来的是上官彧熟悉的温柔嗓音,可此刻,这原本无比招人的温柔嗓音,就如同那毒蛇一般,冰凉而不带一丝情感。 “不要!”云紫芙脑子再混乱,反应再慢,此刻也明白上官彧想做什么,她无助的拒绝着,“不可以!” 她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似是抱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呼喊着,“婆母丧期未过,你不可以……” “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 上官彧那滚烫的手掌在她的小腹轻缓的揉着,“就算是闹出人命来,也无妨。” “所有的骂名,一应都由本世子担着。” “紫芙只需好好的感受,回应。” “不!” 云紫芙的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却依旧对上官彧没有造成任何的阻碍。 上官彧心底的邪火早就被云紫芙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勾起。 她是他的世子妃,怎么能拒绝他呢? 早在半年前,他就该这么做了。 “别怕。”上官彧的流连在她的耳畔,轻声低语,“与吾一同沉沦。” “不!” 云紫芙所有的话语都被他吮落。 上官彧贪婪的啃食占有着那意图逃离他陷阱的猎物。 他是一头恶狼,怎么可能放过到嘴的猎物。 眼下他更是一头失去理智的恶狼,只想用那最原始最直接的方法征服他的猎物。 第165章 台阶 乱红深浅,欲听啼莺声更缓,暮雨云横,但听花间滴露声。 上官彧一次又一次无度所求,迫着她与他一起沉沦在这极情纵欲的夜晚。 云紫芙从噩梦中惊醒,欺压她一夜的恶狼已经不再。 她暗暗松口气,坐起身子,抬手抹着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原来伤心到极致是不会再掉眼泪的。 “丁香……”云紫芙本能地唤着,好半晌,都没听到屋外传来丁香那熟悉的嗓音,她眼中闪过一眸自嘲,“邬琴。” “奴婢在。” “备水,我要沐浴。” “是。” 邬琴昨夜一直守在门外,直到此刻,她脑中还盘旋着云紫芙昨夜撕声裂肺的求救与哭喊声。 丁香已经被世子送去庄子里,往后近身伺候世子妃的话便落到了邬琴的头上。 她看着云紫芙满身青红交杂的痕迹,想要开口宽慰云紫芙几句,“世子妃……” “邬琴。”云紫芙此刻根本不想说话,“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刚才邬琴错愕的表情,云紫芙看得一清二楚,她低头,一眼便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 这些……都是她的耻辱。 为什么要给她希望,而后又将她推入无尽的绝望中来? 比起步琰之的不管不问的囚笼,上官彧更加过分。 谎言被拆穿以后,上官彧不道歉、没有一丝后悔,而是变本加厉地向她索求,他要她屈服在他的身下。 上官彧到底把她当成什么? 满春阁的姑娘吗?任由他欺凌?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云紫芙整个人都浸入水中,胸腔内的空气在渐渐减少,她整个人都被窒息感包围。 但云紫芙始终都未曾将脑袋从水中抬出来。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只觉得整个人无比轻盈。 她真的好没用…… “紫芙!”上官彧冲入浴间时,云紫芙已经陷入昏迷,“速传府医!” 他颤抖着双手,将她抱回房内,心中难得后悔,他是不是做错了。 云紫芙再度醒来,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嗓子又干又疼,“水。” 守在她床侧的上官彧,听到动静后,立马端来茶盏,亲自喂她。 云紫芙喝完水后,立马躺回原处。 她不是没有瞧见上官彧,而是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上官彧。 让她曲迎逢合上官彧,她做不到。 他怎么可以似恶霸一般的强占她。 想到昨夜发生的一切,她放在床侧的手便不由自主的握成拳,直到五指指甲将掌心磕疼才渐渐反应过来,缓缓松手。 上官彧将云紫芙醒来后所有的反应都尽收眼底,眉眼内闪过一丝戾气,本欲发作,可视线落向她那张苍白无色的俏脸,转瞬无奈,重重叹息一声。 直到上官彧离开后,云紫芙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才稍稍放松。 她耳畔又听到脚步声,以为上官彧又回来了,整个人的神经立马又紧绷起来。 “世子妃,你从昨夜开始便颗粒未进。”侍女将小米粥,以及佐粥的小菜放到桌上,“奴婢端了碗小米粥,您要用一些吗?” 见来人不是上官彧,云紫芙的身体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她缓缓坐起身,挪到桌前,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喝了几口,才发现不对,“邬琴呢?” “邬琴……”侍女面色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吓得立马跪在地上。 云紫芙却很快反应过来。 她不顾一切地冲到院子内,并未看到邬琴、上官彧的人影,立马往书房而去。 果然。 书房前。 邬琴跪在院中,邬德手执长鞭,正毫不留情的一鞭又一鞭地抽向邬琴的后背。 “住手!” 邬德挥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立马跪下,“世子妃,小人只是听命行事。” 云紫芙牙关紧咬,身体忍不住的战栗。 她是气的! 这才是上官彧的本性。 她瞪向邬德,“不许再抽。” “世子妃,不过是抽几鞭子,奴婢没事的。”邬琴倔强地向云紫芙摇头。 邬琴想起昨夜至今发生的一切,她无力阻止世子所作所为,但她却可以不让世子妃为了她向世子低头。 见云紫芙继续要往书房内走,邬琴忍不住的拔高嗓音,“世子妃,奴婢真的没事,您不用为了奴婢而……” 云紫芙欣慰一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朝夕相处这半年,连一个侍女都能懂她,聪明如上官彧,他不能不懂? 云紫芙垂眸,掩去眼底嘲讽。 她还以为上官彧同盛京城内其他王孙贵胄是不同的,如今看来,都是一丘之貉。 她孑然一身,除了这具身体外,她还有什么值得上官彧贪恋? 她一步一步地走进书房,掩去心底所有情绪,“夫君,我身边已经没有乐丁香,不能再没有邬琴。” “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本世子早就将她……”察觉到面前的娇人儿身子在颤抖,上官彧下意识地放柔声调,“只是抽十鞭子,小惩大戒。” 邬琴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暗卫,不过是抽十鞭子,同暗卫调教处平日的惩罚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你!”上官彧的视线瞥到她裙摆下那抹嫩白,惊得立马站起身来,“你怎没穿鞋便跑来!” 他轻车熟路的将她拦腰抱起,想要将她放到椅子上,为她上药。 然而,怀中的俏人儿身体紧绷,整个人似虾米一般的团缩在他的怀中,微微颤抖着。 “不要!”云紫芙不想再被关起来,双臂紧紧的攀附住上官彧的脖颈,满眼惊慌,“夫君,不要再关我!” “我真的害怕。” 上官彧深邃的黑眸内透着自责,早知道她这般害怕,他一定不会将她一个人关在暗室。 “别怕。”上官彧柔声安抚,“为夫再也不会关你。” 云紫芙将脑袋搁在他的肩窝,颤抖的身体渐渐恢复往昔,“夫君不可再骗我。” “不然,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为夫答应你!”上官彧毫不犹豫,立马答应,“不过……你也要答应为夫,不可再瞒我任何事情。” “好。” 云紫芙心中只觉可笑,连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凭什么来要求她? 第166章 允婚 “琰之传信回来。” 上官彧将步琰之命人特意送回的亲笔书信递给了云紫芙。 “劳烦紫芙,替为夫送去定王府。” “夫君可知信中内容?” 这几日,她与上官彧好似恢复过往相敬如宾的样子。 但云紫芙自己心里很清楚,假装相安无事,破碎的关系看似一如往昔,裂痕却一日比一日深刻。 而且打从那日以后,上官彧便再也没有允许她离开过安王府。 之前云紫芙试探的询问过上官彧的意思,能不能让她出府去见一见外祖父他们,上官彧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只是在午后,外祖父一家被接入安王府。 云紫芙这才彻底明白,上官彧不想让她离府。 从那一次以后,云紫芙便再也没有提过,她想要出府。 这一次,上官彧却主动提议让她前去定王府。 他是在试探她?还是真的关心步琰之、灵欣之事? 云紫芙想不明白。 她坐在前往定王府的马车内,透过窗户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有一种往如隔世的念头。 当马车路过镇北侯府时,她心中竟然生出一股子想要逃离的冲动。 如果可以选择,云紫芙只想自由自在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现在一定要让她在镇北侯府亦或是安王府之间做一个选择,她倏地发现,她好像更愿意在镇北侯府坐牢。 最起码,在镇北侯府时,她只是身体被关住,步琰之从未想过要从她身上掠夺走什么,他只是想让她安分守己的老死在院中。 想到这,云紫芙心底忍不住的自嘲着: 云紫芙阿云紫芙,你对生活的要求竟然已经如此之低。 眼角一滴泪无声的滑落。 邬琴见状,立马掏出帕子递给她,“世子妃,您……” “您要是难过便大哭一场。”邬琴竖起右手三指,对天发誓,“奴婢保证不会告诉世子。” 云紫芙欲哭无泪。 她的眼泪早在那夜已经落尽。 定王府内。 “紫芙!可是琰之有消息了?” “恩。”云紫芙将那封步琰之亲笔写的信递给灵欣,“你自己看。” 灵欣迫不及待的拆开信来。 “好好的怎么哭了?”云紫芙并不知道信的内容,见灵欣一边看信一边落泪,“他信里写什么?” “琰之说,待他回来后便会向皇上请旨赐婚。” “恭喜。”云紫芙莞尔一笑,发自内心的为灵欣高兴,“你终于可以安心待嫁。” 灵欣忍不住的将信又看了一遍,“紫芙,这一次多亏了你与上官彧,不然……不然我定会犯蠢。” “父王的口信前些日子也到了,他宁可我低嫁,也绝不允我与齐王的婚事。” 灵欣絮絮叨叨又说了好多,但见云紫芙始终没有回应,“紫芙,你怎么了?有心事吗?” “我?”云紫芙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摇头,“没有。” “府中近日事忙,我有些累着了。”她抱歉的看向灵欣,“对不起,我走神了。” “灵欣……”云紫芙不确定的开口,“我能在府中客房小憩片刻吗?” “当然可以。” 守在云紫芙身侧的邬琴听到这话,忍不住抬眸,意味深长的看向云紫芙。 定王府客房内。 云紫芙送走灵欣后,坐在软塌上发呆。 邬琴欲言又止,朝着她看了又看。 “邬琴,我……” “世子妃,奴婢劝您小憩片刻后便回府。” “为什么?”云紫芙眼带乞求,“若是有人这般待你,你可愿意回到他的身边去。” 邬琴不敢言上官彧的是非对错。 但有一点她很确定,那就是世子绝对不会放任世子妃离去。 “世子妃,定王府内,暗卫进不来。”邬琴直言不讳,“但定王府外,定有暗卫盯梢。” “您觉得世子会放任你离去吗?” “你若真想走,也得想一个万全之策。” 丫丫个呸! 邬琴在心里暗骂着自己,她这说的什么话! 要是让世子知晓她劝说世子妃逃跑,怕是她的舌头不保。 但世子确实不是个东西,欺负完世子妃后,也不道歉,亦不似往日那般哄着世子妃。 甚至还要世子妃低头求和。 这要是她夫婿,她怕是早就提刀,将他砍了。 “您这次定会失败。”邬琴冷静的替云紫芙分析着,“且这一次您若是被世子抓回来,下次再想出府,怕是难如登天。” “不如咱们这一次一切如常的回去。” 邬琴神色尴尬的挠着后脑勺,“世子妃,您比奴婢聪明,还读过书,想事情定是比奴婢想得透彻、深远。” 云紫芙星眸内闪过一丝错愕,她没想到邬琴竟会帮她,心中忍不住的生出些许希冀来。 “你会帮我吗?” 邬琴面色尴尬,如实回答,“奴婢不知。” “不过……”她迟疑了一下,道出心里话,“您若真跑了,奴婢定也会跟着您一起走。” “为什么?”云紫芙不是不相信邬琴,只是不明白邬琴为何要帮她。 “奴婢若是留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世子妃若是真逃跑成功,她一个人留再原地,那不是活靶子吗? 世子爷不杀了她泄愤,她邬琴二字便倒过来写。 “不过,奴婢劝您还是歇了逃跑的心思。” “恩。” 云紫芙点头应着,“世子待本宫挺好的。” 主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眼里都透着尴尬。 云紫芙眼底的敷衍太过明显,邬琴想要忽略都做不到。 不过她们二人默契的不再讨论这个令她们二人都尴尬的问题。 回安王府的路上,云紫芙试探的让马夫往恒安堂拐一下。 马夫并未拒绝,载着云紫芙来到恒安堂。 邬琴寸步不离的跟着云紫芙。 云紫芙见状并未多言其他,只是如常的检查一番后,便离开了。 她本还想去土地庙看望一下朗儿,可想起云凌薇之前同她说的话,“邬琴,世子当真有安排暗卫在土地庙附近守着朗儿吗?” “奴婢不知。” 见云紫芙眼透疑惑,邬琴立马解释着,“暗卫皆有邬德统管,除他以外,唯有世子知晓各暗卫去向。” 像她这样的小喽啰哪里会知道世子的部署。 第167章 狼狈 “你什么意思?” 云紫芙不明所以地瞪着再度出现在她院子里的云凌薇,“你在替大公子传话?” “是。”云凌薇直言不讳,“世子将安王、大公子扣押在府内,此事有违礼法。” 云紫芙摇头,眼底满是嗤笑,他们到底把她当成傻子吗? 她很是无奈,“云凌薇,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要是云凌薇就绝对不会再回安王府,“你喜欢大公子吗?” “什么?”云凌薇眼珠子瞪得滚圆,而后“噗嗤”一声狂笑不止,“云紫芙,你怎能如此天真?” “难道只有喜欢大公子,才能做这些事?” “既不喜欢,为何要掺和进安王府的家事中来?”云紫芙想不明白,星眸透疑,“你搅和进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或者说,你想得到什么?” 云凌薇瞳眸一愣,目光呆滞,陷入思考中。 她想得到什么? 云凌薇想半天,都没想到答案。 她无父无母,无家无族,她甚至不知道离开满春阁后她还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只想你同我一般,生无可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云凌薇瞳眸之中满是恶毒,一字一顿,“我也想让你尝一尝被人摆弄,身不由己的滋味。” “啪。”云紫芙抬手直接扇向云凌薇,“愚蠢。” “云凌薇,你想死便自己死去。” 云凌薇捂着被扇的左脸颊,错愕不已,“你、你就不怕世子知道你这般恶毒吗?” “邬琴,送客。” 云紫芙根本不愿再搭理云凌薇,她又不是菩萨,能够无限度的包容云凌薇。 “云紫芙!你不帮我,我会死。” “那你便去死!”云紫芙不耐的提高音调,“你是被他们下降头了吗?” “凭什么以为,我会任由你摆布?”云紫芙重重叹息一声,“我最后再说一遍,你想作死,别拉着我。” 就算她再傻,也明白一个道理,在外人眼中她与上官彧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她连上官彧都能背弃,那谁还会相信她? 云凌薇不满的站在原地,狠毒地瞪着云紫芙,“就算是假意答应,你也不愿同我做戏吗?” 云凌薇并不傻,她心里很清楚,云紫芙定是不可能背叛上官彧,但她心中还是忍不住的生出一丝期盼来。 云凌薇心底忍不住的期盼着,期盼着云紫芙能够为了她冒险。 云紫芙黛眉紧锁,抬眸,不解地望向云凌薇,“你不会时至今日,还想着我会帮你?” 她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搭理云凌薇,最重要的是云凌薇想要的她给不起。 就算是之前,云凌薇向她提出这要求时,她也不会答应。 “云凌薇,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这么大人了,难道还不知道?” 云凌薇冷冷的笑着,并未动怒,“说到底,你便是舍不得你的世子妃之位。” “云紫芙,你可曾想过,就因为你是世子妃,所以才更应该站出来,纠正世子的不当行为。”云凌薇试图说服云紫芙,“如此,世人才会铭记你的好。” “邬琴,送客。”云紫芙沉下脸来逐客。 她站起身,重重叹息一声,“云凌薇,我若是你,便不会把旁人都当成傻子。” “言尽于此。” 邬琴见云凌薇不想走,直接抓着她的手腕,往外拖。 “你松开!”云凌薇想要挣扎,却挣脱不开邬琴钳制。 邬琴直接将她拽到修竹苑外,对着守在院门口的婢女道,“往后此人不得再入修竹苑半步。” “凭什么?”云凌薇不服气地叫嚣着,“你不过是条狗,凭什么阻止我来见我姐姐。” “就凭此地是安王府。”邬琴真的想不明白,明明都姓“云”,怎么两姐妹的性子能差这么多。 幸好世子府足够理智,没有再对眼前这位‘妹妹’心软。 “云姑娘,您心里应该最清楚,大公子为何会重视你。” 明明一切都是拜世子妃所赐,可偏偏有些人就是眼高于顶,不肯认清现实。 “奴婢要是您,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惹世子妃不悦。” 云凌薇一脸怒容地站在修竹苑的门口。 邬琴说的那些话,云凌薇又怎么会不清楚。 可心中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就又是另一回事。 她就是不想云紫芙过得这么舒坦。 凭什么她每日过得水深火热? 她便是要让云紫芙日日不得安宁。 只可惜,云凌薇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这里是安王府,不是云国公府。 “没成功?”大公子见云凌薇面色不愉地回来,并未气恼。 云紫芙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她要是这么容易便答应了,他反而会觉得奇怪。 “辛苦凌薇。”大公子并未开口责备云凌薇,而是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吾命人准备了你最爱喝的鸡汤。” “待用完午膳,凌薇帮吾去探望一下父王,可好?” “好!”云凌薇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也不知道是因为云紫芙的关系,还是上官彧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内。 反正如今大公子被上官彧软禁在了院内,但是云凌薇的行动却未曾受到任何限制。 那日从满春阁回来以后,云凌薇便发现这一点,她多次尝试确认并无人限制她的行动后,便堂而皇之地来寻大公子,将此事告诉大公子。 按照那人的吩咐,她只需挑起大公子与上官彧的纷争,让他们两兄弟不睦便可。 此事并不难,因为上官彧、上官杰两兄弟关系本来就不好。 如今安王身体抱恙,在府中养病,却被上官彧暗中控制。 云凌薇要做的便是伺机而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联合安王、上官杰将此事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想法不错,就是没怎么用脑子。 刚才宫内回来的上官彧,听着心腹汇报着今日府中所发生的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无声哂笑。 鱼儿终于上钩。 也不枉他这些日子精心布局。 被束缚在床上的安王,在听完云凌薇的话后,笑着点头,应下了她的计划。 第168章 逃跑 在太医与云紫芙的诊治下,安王体内阿芙蓉的毒素已经完全清除,他已经可以正常进食,行动自如,再也不会有那抓心挠肺的感觉。 只是安王体内的另一种毒素,太医、云紫芙始终没有头绪。 云紫芙曾想过去求教外祖父,但被上官彧那一句,“外祖父在外颠沛流离半生,紫芙难道忍心在将他拉扯进盛京城的纷纷扰扰中来?”便歇了心思。 在云紫芙心中,没有任何事情会比外祖父一家的安全来得更重要。 她甚至有些后悔让上官彧去寻他们回来。 如果可以,她只希望外祖父一家能够平平安安。 夜静更深时,所有人都已经进入梦乡。 而早早将人遣走入睡的云紫芙,却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自从那夜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办法安然入睡。 她在枕头下藏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她的脑袋枕在手上,而右手却探入枕下摸着匕首。 上官彧推门进来时,她的身子立马紧绷,紧紧的闭上眼睛,屏气凝神,等着他躺下。 夜色正浓,上官彧本以为云紫芙早已经睡着,故而没有点灯,怕吵醒他。 只是夜色并不影响他视物。 他将云紫芙刹那间的反应尽收眼底。 半个月过去了,她心中依然没有原谅他。 每日看着她违心假意附和讨好他,他心里就似被巨石压着般踹不过气来。 所以他每日在府内的时间越来越少。 从没有哪个人能像云紫芙这般将他的心湖搅乱,分寸大乱。 他冷眸无奈,轻叹一声,躺下,手臂一伸,似过往一般,将她轻轻地揽入怀中。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恋上两人严丝合缝相拥而眠的感觉。 明明自幼他便不习惯有人在他身侧,尤其是睡觉时。 他无比贪恋着怀中人儿的娇柔,恨不得将她再度嵌入体内。 他低头,将脑袋埋入她乌黑的秀发之中,极力的克制着体内奔涌而出的妄念。 他想要她。 “不要!” 云紫芙再也没有办法装睡,她逃一般的坐起身,拔出匕首,对准上官彧,“不要过来。” 上官彧黑瞳微凝,视线落向横梗在他们两人中间的锋利匕首,胸闷。 四目相接,上官彧语调冰冷的陈述着,“你我是夫妻。” “紫芙,是本世子平日里太过宠你……” “哐当!”云紫芙都没看到上官彧是如何出手的,手中匕首已经掉落在地上。 她抬眸,跌入上官彧那双陌生而又熟悉的宛如无底深渊的黑瞳,无助摇头,“不要。” 上官彧低头,亲吻着她眼角晶莹的泪珠,蛊惑着她与他一同沉沦,“紫芙,你我是夫妻。” 上官彧似那最虔诚的信徒,一点一点的吻没她眼底的泪珠,只希望她能够感受这天地间最原始的美好。 虽生娇欲死,带笑不成啼。谩惜花揉碎,蜂痴蝶已迷。 云紫芙无声啜泣的趴在枕头上,心如死灰。 “紫芙。”上官彧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地在她小腹处流连,语调温柔得都能掐出水来,好似刚才似恶狼一般进食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替我生个孩子吧。” 一个拥有他们两人骨血的孩子。 云紫芙没有回答,只是玉手紧紧地攥住垂在床侧的被褥。 云紫芙一夜未眠,直到上官彧起身去上早朝后,她紧绷的身子才慢慢地松弛下来。 她想要逃。 上官彧可以骗她,可以不道歉,可以堂而皇之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一切都是他的自由。 但是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她。 他把她当成什么? 云紫芙如常的沐浴更衣起床,在邬琴错愕的眼神中,不发一语。 她甚至胃口很好的将今日早膳都吃光了。 邬琴见状,暗暗松口气,只以为云紫芙已经想通。 用过早膳后,云紫芙如常的在安王府内散步,最后去了药田。 “邬琴,本宫想一个人静静,你在院外守着。” “是。” 邬琴不疑有他,如常地守在院外,时不时的往药田那看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当邬琴再度转头往药田看时,哪里还有云紫芙的身影! “世子妃!” 邬琴错愕的站在空荡荡的药田前,直到此刻,她都不愿相信云紫芙从安王府内逃了出去。 她没有犹豫,立马折返回修竹苑,问了守着院门的婢女,知晓云紫芙并未回来。 邬琴回到屋中,环顾一周,并无发现云紫芙的身影。 直到这一刻,她才开始相信,世子妃真的跑了,没有带她,独自一人跑了。 邬琴心里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忧伤。 她在屋内约莫待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去书房。 “扑通”,她直接跪在了邬德面前,“邬首领,世子妃没了。” “什么?”邬德眉头紧皱,“你把话说清楚。” 不等邬琴开口说第二句话,本是坐在书房内办公的上官彧,直接大步往修竹苑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邬琴。 邬德瞥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邬琴,心有不忍,“你倒是把话说明白,世子妃是薨了,还是跑了?” 邬琴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那话确实说的不对,“世子妃不见了!” 她可不敢说世子妃跑了。 毕竟“眼见为实”,她可没看见世子妃是自个儿跑了,还是被人拐跑了,亦或是被人救了。 “还不起来。” “阿?” 邬德很是无奈的瞪着她,“跟上!” “我看你是真不想要这条小命!” 上官彧来到修竹苑并未看到云紫芙的“尸体”,这才缓过神来,问着随后赶来的邬琴,“世子妃呢?” 对上世子那双满是戾气的黑瞳,邬琴哪里还敢有所隐瞒,一股脑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倒豆子一般,全都倒了出来。 上官彧听后,立马下令,“命人全城搜捕!” “城门处,派人严加看守。” 说完,上官彧立马往药田而去。 药田旁的锄头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躺在田头正无声的嘲讽着来人。 一眼就能看得尽的药田,根本无处可藏。 邬琴领着人又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世子,此处有异!” 第169章 好运 云紫芙从水中探出脑袋,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冻得瑟瑟发抖,娇唇透着不正常的紫色,已经忘了自己在水中游了有多久。 放眼望去,四周杳无人烟。 但是她依旧不敢大意,寻了处山洞,捡了些枯枝,生火。 上一世,上巳节落水后,她便开始学习游泳。 谁能想到,这一次竟然真的派上用场。 她知道药田后有处狗洞,可以容她们这样身量娇小的女子穿过。 她本来是想从狗洞里钻出去,但转念一想,这狗洞位置虽然偏僻,但是出去时难免不会遇到人。 而且按照邬琴所言,安王府周围其实都要上官彧安排的暗卫。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能从狗洞爬出去,又能躲得了多久? 她这才想着试试从后院的湖中逃跑。 夏日里她经常在湖畔赏荷花,她观察过这湖水,似是活水。 她运气算是好的,在湖底下没游多久,便发现了水道,一路顺着水道竟然游到了城门外。 云紫芙盘算着,下一步该去哪。 上官彧大动干戈地命人全城搜寻云紫芙,这般动静,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安王、大公子。 大公子被上官彧禁足,但安王身子恢复后,上官彧便没再让人绑着他。 “这府里到底跑了谁,能让上官彧这逆子如此大动干戈?” 安王皱眉,难道他们府中还有旁人安插的眼线? 想到这,安王的视线忍不住的往站在桌侧正在为他们父子二人斟茶的云凌薇。 云凌薇察觉到安王的视线,未曾闪躲,主动迎上,不卑不亢地浅笑着。 大公子已经派人前去打听,只是到现在去打听的人还没回来。 “父王,您说会不会是云紫芙不见了?” 除了世子妃,大公子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人选。 这偌大的安王府,不过就住着父王、他庶母、他、上官彧以及上官彧的媳妇。 他们三人谁出事,上官彧都不会紧张,除了他自己媳妇。 安王皱眉,不确定地开口,“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 “王爷、大公子难道没听说吗?”难道是她动手?命人掳走了云紫芙? 云凌薇并不能确定,“此前,世子妃曾在宫中突然失踪。” “直到一日后,才在安王府废弃的客房内寻回。” 安王与大公子相互看着彼此,而后会心一笑。 看来,这世子妃便是上官彧的软肋。 “难道是你主子动手?”大公子的手轻轻地握住云凌薇的手,“怎么都不提前知会一声。” “大公子!”云凌薇娇羞垂眸,“若真是我们的人动手,妾身肯定第一时间会告知您的。” 云凌薇心中也不确定,但现在,她是怎么也不能松口。 与虎谋皮,稍不留心,就会成为猛虎口中的食物。 三人各怀心思地看向彼此。 “王爷,大公子,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吗?” 安王思考片刻后,摇头,“此刻并不是好时机。” “咱们静观其变。” 如今,药田旁的狗洞已经被填补好,再也无人可以从此处进出。 当然也从未有人从这里进出过。 冷静下来的上官彧,亲自询问了云紫芙失踪那日守着安王府各处的暗卫。 “你们确定未曾看到世子妃离开王府?” “属下确定!”跪在地上的暗卫们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上官彧眉头紧锁,难道紫芙又似在宫中那般,是被人掳走的? 邬琴跪在一侧。 上官彧并未惩罚她,而是命她一同加入搜寻的队伍。 她一直听从上官彧的命令。 眼下见搜寻世子妃的事情陷入到困局中,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之前邬琴一直以为世子是在欺负世子妃一个弱女子。 她心里很清楚世子妃为何要跑,她内心深处其实是站在世子妃这一头的。 可这两日,世子为了寻找世子妃不眠不休,任谁看了都不免动容。 世子也许是有错,但错不至此。 要是再找不回世子妃,怕是他们这群人都得遭殃。 “你有话就说!” 邬德将邬琴的犹豫看在眼内,小声提醒着她,“世子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都得填命!” “世子……” 上官彧目光犀利地扫向邬琴,要不是怕紫芙回来后,身边没有个熟悉人照顾,他早就将她碎尸万段。 暗卫营训练出来的女暗卫竟然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看不住。 他要她何用? 邬琴从上官彧的眼中看出了杀意,低头,不再有所隐瞒,“奴婢检查了下世子妃的随身之物,发现……” “发现她银票、首饰都在,唯有放银子的匣子空了。” 那匣子里约莫就不足100两的银子,是世子妃平日出门,她与丁香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 所以世子妃一定是自己离开安王府。 上官彧眸色暗沉,黑瞳阴鸷到了极致。 邬琴的话无疑狠狠地打了上官彧的脸。 邬德心中为邬琴暗暗捏了把汗,这丫头真的是不怕死,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离开安王府,你们竟然毫无察觉!” “属下该死!” 暗卫们默契地低头领罪。 他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世子妃这么一个大活人到底是怎么离开王府而不被他们发现? 那日进出王府的所有马车他们都仔细检查过,并无任何一丝疏漏。 也不知是云紫芙运气太好,还是老天爷有心帮忙,反正上官彧的人马将盛京城翻得底朝天时,云紫芙已经爬上老乡的驴车,正准备往南方而去。 她谎称自己是商户之女,不幸遇到劫匪,侥幸逃脱,如今南下寻亲。 那赶着驴车的老乡并未怀疑,好心地将云紫芙领回家中,告诉她,南来北往的商户都会在他们途经他们村落。 她一个弱女子要是想去江南,可以随商队一路南下,一路上彼此有个照应。 亦或是去镇上随镖局一起出发。 云紫芙不敢去镇上,就怕露了行踪被上官彧的人寻到。 她寻思着可以寻个可靠的商队一路南下。 第170章 擦肩 这一路走来,比云紫芙想象中的要顺利太多。 躺在商队的拖货物的木板上,双手垫在脑后,寒风呼啸,却丝毫不影响她轻松、自在的心情。 五日,距离她离开安王府已经整整五日。 她已经彻底离开了盛京城的范围。 走得越远她便越安全。 她竟然真的成功了! 这般看来,上官彧的实力也不过尔尔。 商队停靠在一个村子里,向村长租了一间废弃的屋子暂住一晚。 夜晚,所有人都围坐在篝火旁取暖、用饭。 云紫芙已然习惯,熟门熟路的席地而坐,捧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木碗,一口一口津津有味地吃着。 “听村长说,打仗了。” “又打仗?”商队的人只关心他们这一路是否会顺利,“哪里打?会影响咱们吗?” 兵荒马乱的年代,最容易出盗匪。 他们这一堆东西虽不说价值连城,却是他们所有人的大半家当,全家老小一年的吃用全都指着这一次呢,断是不能出现差池。 “不行,咱们就原路返回。”商队中最年长的引路人,手中烟袋敲着地面,而后呼出长长一口白烟,“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年轻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云紫芙捧着木碗的手一愣,他们要是折返回盛京,她该如何是好? 她打心底是不愿他们折返回去。 她竖起耳朵,开始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想来江南不会受战乱影响。”商队领头的开口,“我刚听村长说,是单图国与安王勾结,在利州发起兵乱。” “安王世子已经亲自领兵出征。” “咱们眼下去江南,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大赚一笔。” 云紫芙黑瞳一愣,安王不是一直被上官彧囚在安王府,他是什么时候同单图国勾搭上的? 而且…… 单图国不是齐王的势力?他们为什么要帮安王? 上官彧上战场了。 过去的那一幕还会上演吗? 她现在依旧还是上官彧的世子妃,他如果叛国,那她的下场…… 云紫芙的身子忍不住的微微一颤,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她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没事的,一切都和她没关系。 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落难千金。 什么安王世子妃,什么上官彧,什么叛国,什么打仗,都让他们见鬼去吧。 如果可以选,上官彧根本不想在这时候离开盛京城,他还未寻到紫芙的下落。 但是…… 所有的事情都挤到了一起。 他本以为安王、大公子两人已是黔驴技穷,谁能想到这两人竟然能够单图国暗中勾结在一起,趁着他分心寻找紫芙时,潜入单图国使团离开盛京城。 要是让安王、大公子顺利遣回利州,那大战一触即发。 所以他得快他们一步,赶回利州,主持大局。 所有人都知道安王世子心情不悦,这一路上,谁也不敢主动往他面前凑,就怕他一个不顺心,拿他们撒气。 这一次,邬琴也随行了。 她瞧着天色渐晚,大军原地驻扎,“世子,奴才去周围的村落去看看。” “恩。” 这几日,他们已经将盛京城方圆三十里所有的村子都走遍了,皆未寻到云紫芙的踪迹。 上官彧估摸着紫芙很有可能去利州寻云倩,这才会带着邬琴一起,让她沿路搜寻云紫芙的踪迹。 邬琴领着一队人马来到云紫芙所在商队落脚的村落。 他们向村里人打听这些日子可有什么陌生人经过。 村长他们哪里见过这阵仗,邬琴没问几句,就直接把商队的事情给交代得清清楚楚。 邬琴随着村长来到商队落脚的屋前。 本是围在篝火旁言笑晏晏的商队众人,在听到脚步声时,便停止交谈,默契地都握住手中的兵器,小心谨慎地瞪着正在向他们靠近的黑影。 在看到来人乃黎国的士卒时,才暗暗松口气。 商队领头的人站起身,主动相迎,“不知几位官爷来此有何事?” 邬琴的视线扫过坐在院中的众人,并未发现已经将身子掩藏在阴影中的云紫芙,“近日,你们可曾遇到一位贵妇人?” “贵妇人?”商队领头的摇头,“贵人们怎么可能同我们为伍。” 话音刚落,他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他们是没有遇到什么贵妇人,但是却遇到了一位相貌姣好、自称落难千金的女子。 难道眼前的官爷寻的是她? 邬琴察觉出商队领头眼神中的异样,迫切追问着,“怎么?可是想起了什么?” 将身子隐藏在阴影中的云紫芙,在听到这话,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屏气凝神。 她的视线落向不远处的篱笆,心中暗暗盘算着,她是否能够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翻过眼前的篱笆逃跑,且不被邬琴发现。 答案是…… 她不能! 眼前的篱笆都比她的腰还高,她怎么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便翻过去。 “没有。”领队的并不想惹麻烦,笑着摇头,“小人们这一路南下做买卖,并未见到军爷口中说的贵妇人。” 邬琴皱眉,难道是她多心了吗? 她走到院中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无发现云紫芙的踪影,这才转身离去。 而此刻的云紫芙,正蹲在厨房灶台的后面,佯装生火,见邬琴并未发现她,暗暗松口气。 亥时相近,所有人都已经躺下,进入梦乡。 主屋、客房内,商队的人七仰八叉地睡着。 云紫芙则是同几位妇人一起睡在了厨房。 干净的稻草一铺,灶台内的火烧得旺旺的,屋内暖和极了。 她们分别用锅中烧开的热水擦着身子,有几个气血旺盛的男子躲在窗户边想要偷看,皆被一位凶悍的大姐用菜刀给吓跑。 “姐几个别怕,有老娘守着,定不让他们犯浑。” 话音刚落,便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谁!” “是我!” “老大?”那大姐站在门内问着,“你有什么事?” “朱娘子在吗?” 商队领头口中的朱娘子便是云紫芙,她这一路都隐姓埋名,未曾使用过真名。 第171章 重逢 云紫芙身上的绸缎衣服早就被她烧了。 现在穿得是她之前在村子里问人买的粗布麻衣。 许是从未穿过这样粗糙的衣服,她这几日总觉得浑身上下都痒的不行,身上几处地方都磨出红疹子来。 但云紫芙始终未曾对他人言语此事。 她一个人出门在外,小心谨慎些总是没有错。 “卫老大,你找我有事?” 云紫芙随着商队领头的卫老大来到屋后无人处,心中忐忑。 难道他已经猜到邬琴要找的人就是她? 可若真是如此,刚才他为什么不把她交给邬琴呢? 卫老大是个鳏夫,他妻子前些年随他一起走商时被土匪给杀了,这些年来他一直未曾再娶。 他长得人高马大,肩膀特别的厚实,据商队的人说,他早些年是跑江湖的,会些武功,人很仗义,沿途的绿林兄弟都与他有几分交情。 这也是当初云紫芙会选择与他们同行的原因。 “刚才那伙人在找你。” 卫老大很是肯定,并不是在诈云紫芙,“你到底是何人?” 云紫芙星眸闪过一丝慌乱,“卫老大,我不是歹人,亦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卫老大并未开口,只是视线定定地落在云紫芙那张冶丽的俏脸之上,似是在等着她继续自辩下去。 “我……”云紫芙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说。 她不想骗人。 可她若是说了实话,卫老大还会让她继续跟着商队一路南下吗? 卫老大看出了她眼中的迟疑,突然嘴角上扬,笑着问云紫芙,“我刚才帮了你,你难道不准备谢谢我?” 云紫芙黑瞳一愣,没想到卫老大会不再追问,赶忙屈腿行万福礼,“朱娘在此谢过卫老大。” “我可不要这虚的。” 说完,他身子猛地往云紫芙处一窜,将她困在他的双臂之间,“你随了我,我护你一路平安。” 云紫芙满眸错愕,这才明白过来卫老大是什么意思。 “来人!” “救命!” 卫老大有恃无恐,除了几个半路带上的书呆子,整个屋子都是他的人。 “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用。” 自打见云紫芙第一面起,卫老大便对云紫芙动了心思,尤其是知道她是一个人上路以后。 就算没有邬琴的出现,卫老大也是准备在路上将云紫芙纳入房内。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带你上路。” 卫老大右手五指张开,想要覆上云紫芙玲珑的曲线处。 “阿!” 娇肉还未摸到,手掌却被十字镖给刺穿。 云紫芙惊魂未定的看着眼前伸着血淋淋大手的卫老大。 她星眸瞪得滚圆,似见鬼一般的瞪着悄无声息出现在院中的上官彧。 她万万没有想到,再相遇,会是在她这般狼狈时。 卫老大注意到云紫芙的视线,转头,看到皎月光下站着的上官彧。 上官彧穿着一袭黑袍,长发随风飘起,如老天爷雕刻般完美的五官,任谁见了都要感慨一句造物者的神奇。 “你是什么人!” “为何会在此!” 话音刚落,便察觉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看着并无一丝异常的脖颈,想要开口再问几句,整个人却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卫老大眼睛瞪得滚圆,不明所以的瞪着地上的殷红,嘴巴想要张口,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你!”云紫芙害怕的本能的想要尖见,可对上上官彧那双阴鸷满溢的黑瞳,吓得连尖叫都忘了。 她下意识的想要逃跑,可身后是墙,她无处可逃。 直到那熟悉的冷木沉香霸气地侵入她的鼻腔、占据她的大脑,她本就紧绷的身子,绷得更紧。 上官彧将他的大氅紧紧地包裹住怀中的俏人儿,拦腰将她抱起,大步往外走。 看到站在屋门外去而复返的邬琴,云紫芙才明白,原来刚才邬琴便已经认出她。 没有当面戳穿她,只是去寻上官彧来亲自逮人。 云紫芙看着屋外黑压压站着的一群士卒,心惊,“你想做什么?” “紫芙觉得本世子会做什么?” 云紫芙咬唇,抬眸,“世子,他们都是无辜的,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你能不能放他们一马。” 卫老大心生歹念,死不足惜。 可商队其他人都是普通的百姓,从未做过伤害她的事情,这一路行来,对她亦照顾有加。 “他们助你逃跑。” 如果不是这队人马,他早就寻到紫芙。 又怎么会让她遭遇刚才那般乌糟的事情。 只要一想到刚才那个男人竟想用他那肮脏的手触碰云紫芙,上官彧就想将这里所有的人都宰了。 “求你。”云紫芙不想他们因她而亡。 “不许再跑!” “好。” 云紫芙点头应下。 上官彧这才示意守在屋子外的士卒离去。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怀中的云紫芙往大帐而去。 大帐内,上官彧早已经命人备好热水、干净的衣物。 他毫不留情的将怀中的俏人儿扔入浴桶之中。 “咳咳……”云紫芙毫无防备,呛了好几口水。 “你要做什么?” 云紫芙挥舞着双手,阻止着上官彧撕她衣服的动作。 上官彧未曾答话,只是专心地撕着。 他想将这些碍眼的丑衣服都给撕掉。 只要一想到这些衣服是刚才那男子给云紫芙的,他整颗心都无法淡定。 刚刚被救的一瞬间,云紫芙心中对上官彧是有感谢的。 哪怕她不顾一切的跑了,他依然出手救了她。 但这并不代表她原谅他。 尤其此刻,上官彧完全不顾她的意愿,再度似过往那般,想要用男子天生的力道压制她,迫她屈服。 云紫芙美眸通红,瞪着眼前完全不顾她阻挠,依然我行我素的上官彧。 她牙关紧咬,“上官彧,你现在所作所为与刚才那人有何区别?” “你们不过都是欺我无力反抗。” “你们都想欺负我!” 上官彧抓着破碎衣物的手停在半空,心中涌出一股无名火,“你竟将本世子与那杂碎相提并论?” 听出上官彧话语中带着的怒意,云紫芙倔强抬头,皓齿咬唇,瞪着他。 第172章 颠簸 “啪!” 浴巾摔入浴盆,溅起的水花砸了云紫芙一脸。 她并未似过往那般畏缩地想要逃避。 云紫芙昂着头,星眸通红,却未曾落泪,不甘示弱地瞪着怒火中烧的上官彧。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上官彧深呼吸,努力地让他愤怒的心平静下来。 他真怕自己一时冲动,会忍不住地扭断云紫芙的脖颈。 他右手五指紧紧地贴在云紫芙的脖颈处,却未曾用力,“云紫芙,不要再挑战本世子的耐心。” “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上官彧说完,转身离开。 他怕自己再度失控。 也只有云紫芙这小妮子能够每每挑起他的怒火,而后全身而退。 上官彧离开没多久,邬琴便进来伺候。 “世子妃!”见到云紫芙安然无恙,邬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 这几日,她一边担心着云紫芙,一边奉命卖力搜寻云紫芙的下落,整个人就像是被两个背道而驰的马车给牵扯着,痛不欲生。 “对、对不起。” 云紫芙真诚地向邬琴道歉。 云紫芙逃离安王府的时候便知道上官彧一定不会轻饶邬琴,可她依然选择跑了。 她别无它法,她只能先顾自己。 “上官彧为难你了吗?” “抽了十鞭子。”见云紫芙一脸的错愕,邬琴解释着,“奴婢猜测,世子是担心您回来后,身边没有熟悉的人照顾,这才没有打死奴婢。” “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云紫芙真的不知道还能同邬琴说什么。 若是再有机会,她一定还会跑的。 “他有说准备如何处置我吗?” 云紫芙想起之前商队休息时听到的谈话。 安王、单图国勾连造访,上官彧领兵前去镇压。 眼下这情况,他应该会送她回安王府。 只要上官彧不在盛京城,她便还有机会。 这一次,她一定会做足准备。 “世子妃……”邬琴犹豫开口,“自从你离开王府后,世子不眠不休两天两夜,后来还是邬德实在担心,将世子打晕,世子才勉强睡了会。” “世子有些事情做得确实不对,但他对世子妃您绝对是一片痴心。” 邬琴见云紫芙面色凝重,低头,不发一语,有些手足无措,“世子妃,您与世子之前明明好好的。” 云紫芙敷衍的笑笑。 是啊,他们之前明明好好的。 但这好好的前提是她一直被他蒙在鼓里。 他掩去满身利爪,伪装成一头人畜无害的绵羊陪在她的身边。 直到此刻,云紫芙都未曾想明白,她到底何德何能,能让上官彧这般费尽心思待她? 难道他真的心慕于她? 想到这,云紫芙立马摇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怎么可能! 在成婚前,他们两个人明明毫无交集。 云紫芙提心吊胆了一晚上,在天蒙蒙亮时才刚刚睡着。 结果没睡一会,全军出发。 她只能被迫起身。 没有看到设想中的马车,云紫芙疑惑地望向身侧的邬琴。 “世子妃,马车跟不上大军的速度。” 云紫芙美眸一愣,浑浑噩噩的大脑瞬间惊醒,“上官彧要我一路随军?” “他不送我回安王府吗?” 眼下安王、大公子都跑路,不在安王府内,她回去不是正好? “你很想回去?” 上官彧那熟悉的如山间冷泉般清洌的嗓音自头顶飘来。 云紫芙顺着声音抬眸,明亮阳光下,他骑在汗血宝马上的俊朗挺拔身姿格外刺眼。 明明那么讨厌他,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漏了半拍。 云紫芙懊恼低头,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她自己是一个会被男色所惑的人? “是想回去继续逃跑?还是真的想回家?” 家。 这个字让云紫芙包裹在围墙内的心,出现了丝丝缝隙。 对于她而言,云国公府从来都不是家。 自从娘亲过世后,云紫芙便极度渴望着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 这个梦,被步琰之击碎过。 而今,又被上官彧击碎。 她心中无比的烦躁、气闷! 为什么上官彧要欺骗她!让她的美梦再度破碎! 他比步琰之更加的可恶! “上马!”上官彧对着云紫芙伸手。 “你要与我共乘一骑?” “你还想同谁共乘一骑?” 云紫芙的视线扫向身侧的邬琴。 邬琴这次学乖了,立马摆手,“世子妃,奴婢的骑术勉强只能顾好自己!” 云紫芙的视线又落向一向与上官彧形影不离的邬德。 察觉到世子妃的视线,邬德直接转过头,不敢多瞧云紫芙一眼,而后挥动手中缰绳,“世子,下官先去前方探路。” 开玩笑! 世子妃要是与他共乘一骑,那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邬德只希望世子快点哄好世子妃,别再折腾他们兄弟几个! 要知道,他们整个暗卫营这些日子为了寻找世子妃,日子那叫一个水深火热。 好在邬琴那丫头,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寻到世子妃。 不然,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被世子嫌弃的日子。 上官彧催促着,“快些,别影响军务。” 云紫芙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她软嫩无骨的玉手放入上官彧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中。 她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大局着想,不想影响军务。 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上官彧驱马,来到队伍的最前方。 一路上,整个军队的人都看到汗血宝马上相拥共骑的上股阿奴、云紫芙。 所有看到的士兵心里都统一的闪过一个念头: 今日将军的心情一定特别的好。 他们同将军一路行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眉眼之间透着笑意。 跨坐在马背上的云紫芙,紧张地抓着马的鬃毛,腰杆挺得笔直,试图与上官彧保持着安全距离。 云紫芙的这点小心思,上官彧根本都不用走心,便能瞧得明明白白。 “上官彧,你慢一点!” 云紫芙被颠得身子歪来歪去,根本无法保持平衡。 上官彧那双似万年寒冰的黑瞳内似是被阳光融化,丝丝暖意自他眼角透出,嘴角下意识地微扬,“不能耽搁。” “可我、都、快要被颠下去!” 第173章 心软 坐上马背的前一刻,云紫芙腰杆笔直,与上官彧保持着安全距离。 然而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整个人都快被颠散架,尤其是大腿两侧,她虽然现在看不到,但隐隐传来的刺痛感在提醒着她,磨红了。 “你骑慢一些。” 上官彧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入她的耳内,“你若不舒服,便抱着我侧坐。” 云紫芙又坚持了一会,却发现骑过的路越来越抖,马背上的抖动越来越大,为了她的小命着想,这才双手勾住上官彧的脖颈,换了坐姿。 她整个人窝在上官彧的怀中,重心全都靠在他的身上,果然,比刚才舒服一点。 只是这姿势…… 他们两人挨得太近,他身上的气息霸道地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 她贪恋得想要汲取,脑袋下意识的往他宽厚的胸膛中靠,就似之前每一次遇到危险时,她第一时间就是想要钻入他的怀抱那般。 片刻恍惚后,理智回归。 她羞愤得想要将脑袋挪开,她到底在做什么! 然而上官彧根本不给她躲避的机会,大手轻轻地将她的脑袋按回胸膛,“风大,躲好,小心着凉。” 云紫芙低头,并未挣扎抗拒。 只是心中忍不住地会想:他这是故意在做戏?还是发自肺腑地在关心她? “紫芙,醒醒。” 睡梦中的云紫芙,听到那熟悉的清洌嗓音,缓缓睁开眼,在看清近在咫尺的俊脸后,下意识想要往后躲,“阿!” 身子腾空,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马背下倒去。 她惊呼闭眼! 预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周身包裹着的是那熟悉的沉木冷香,她粗粗的喘息着,睁开眼,“你吓死我了!” 上官彧冷眸宠溺,无奈摇头,将她缓缓放置在平地。 双脚终于沾地的云紫芙,正想用力的跺跺脚,发泄着心中不满。 谁曾想,双脚根本不听使唤,腿软的根本站不稳,身子摇摇欲坠。 好在身侧的上官彧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住,二话不说,拦腰抱起。 “你放开我!” 察觉到周围的士兵都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云紫芙羞得只想立刻挖个地洞,将她整个人都埋进去。 “别再摔了!”上官彧脚步未停,朝着大帐而去,“时间紧迫,耽搁不起。” “那你便将我送回安王府!”云紫芙没好气地回怼着,“又不是我要跟着你。” 明明是他强迫她一路同行,现在又责怪她耽误行程。 云紫芙越想越来气。 上官彧眉头都打结了。 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他从未为任何人烦恼、纠葛过,唯有怀中这丫头,一句话便能搅乱他所有的心思。 “别闹!” 云紫芙听到这两个字,好不容易被疲惫磋磨掉的怒火,再度“噌噌噌”地燃起来! 到底是谁在闹? “世子若是瞧不惯妾身,放妾身自行离去便是。” 上官彧薄唇紧抿,将她缓缓放下,转身走出营帐。 上官彧并未生气,只是想着两人都留在军帐内,只是继续无用的争执,不如先行出去巡视,将军务忙完。 可这一切在云紫芙眼内,便是他又开始生气、发脾气。 明明该生气、发脾气的是她。 她被上官彧似货物一般地拉来拉去,颠簸一路,什么都未曾抱怨,他竟然还嫌弃她。 邬琴端着热水进来时,便看到云紫芙正端着桌上茶壶,对着壶嘴,猛灌凉茶。 “世子妃,您喝慢点,天气渐凉。” 云紫芙放下手中茶壶,“这是做什么?” “世子怕您一路颠簸劳累,特意命人准备了热水,供您沐浴。” 邬琴想起邬德同她说过的话,忍不住地又补充了一句,“这水可是世子特意命人烧的!” 云紫芙未曾行军打仗过,但是没看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她自是知道,士兵一路行军艰苦,能用热水洗澡,实属奢侈。 她这些日子为避免麻烦,从未在人前宽衣,确实早就想沐浴。 看着邬琴端进来的一桶桶热水,云紫芙咬牙,“替我同他说声谢谢!” 待伺候完云紫芙沐浴后,浴桶内的水还是温热的,邬琴并未立马倒掉,而是去寻上官彧。 要是过去,上官彧自是不可能用旁人用过的浴水沐浴。 但眼下…… “你、你做什么?” 刚刚穿好新衣的云紫芙,看到上官彧一进大帐便开始脱衣服,身子本能的往角落躲去,满眼警惕地瞪着上官彧。 “沐浴!” “这、这水我用过了!” “无妨!”上官彧目不斜视地跨入浴桶之内,并不似过往那般,想方设法的想要诱着云紫芙与他亲近。 他快速地洗完,而后快速地穿戴好,“本世子继续去巡营。” “明日所行路程比今日多些,你早些休息。” 云紫芙看着他这一套行云如水的操作,愣愣地站在原地,“那你呢?” 昨夜上官彧一夜未归,也不知他是睡还是没睡。 白日里都是上官彧驾马,她身子虽累,但白日里确实睡着了,眼下精神得很,云紫芙的视线直直地盯着上官彧眼底的乌青,心没由来地抽疼了一下。 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帕子,“你别误会,我就是想知道,你晚上回不回来睡。” “我同邬德一起。”上官彧面色如常,“晚上让邬琴守着你。” “邬琴白日不用赶路?”云紫芙下意识地怼回去,说完,又补了一句,“我是还未长大的奶娃娃吗?自个儿不能睡?” 上官彧手心在冒汗,大敌当前,他都未曾紧张、犹豫过。 怎么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妮子拿捏得不知如何进退? 他无奈叹息,“你若不介意,我晚上回营帐。” “这般……他们都能睡个好觉。” 云紫芙看着上官彧离去的背影,想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在心中默默地安慰自己,她都是为了大局考虑。 这一路行来,任谁都受不了。 邬德、邬琴两人又不是铁打的! 他们也需要好好休息! 没错,就是这样! 上官彧站在营帐外,侧耳听着营帐内的动静,确定云紫芙没有追来拒绝,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他就知道,紫芙最是心软。 第174章 保证 夜色苍茫,周围静悄悄一片,只有冷冽的寒风扫过树枝,发出“嗤嗤”的响声。 云紫芙一个人躺在临时搭地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视线望向紧闭着的营帐大门,他不会真的去找邬德一起睡了? “呼”一声,营帐大门被吹开一个角。 云紫芙紧紧地攥着被角,星眸瞪得滚圆。 黑暗就似野兽,躲在角落,随时就能将她吞噬。 “哗啦”一声,营帐门彻底被风吹开,云紫芙吓得直接将脑袋缩进被子里。 风声很快便被阻隔在营帐外,营帐内再度恢复安静,云紫芙躲在被子里,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上官彧,是你吗?” “恩。”刚才云紫芙钻入被子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上官彧根本就没有发现她还未曾入睡。 “睡不着?” 云紫芙这才将半个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这才发现,她心里根本就不害怕上官彧,甚至还在隐隐期待着他快些回来。 云紫芙的脸色瞬间惨白。 上官彧褪去外衣,在炭盆前烤火,直到手脚发热后,才往床上躺去。 他根本不给云紫芙拒绝的机会,长手长脚轻车熟路地将她揽入怀中。 云紫芙本能地挣扎了两下,见挣脱不开,便偃旗息鼓。 上官彧见状,立马开口,“紫芙,咱们是夫妻。” “世子为何想要娶我为妻?” 盛京城内想要嫁给上官彧的贵女们都能从皇宫门口排到城门口。 他为何独独要娶她? 她不再逃避,直视上官彧那双宛如星海般浩瀚的黑瞳,“我想知道。” 上官彧薄唇轻轻地抿了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挪开眼,“夜色已深,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上官彧越是如此,云紫芙心中便越想知道答案。 她大胆地伸手,娇嫩的手掌轻轻地覆在他的面颊上,迫着他与她对视,“我今夜就想知道。” 想起过往她被他忽悠的日子,立马又补了一句,“不许骗我!” “上官彧,你要是再骗我,我一定不会再原谅!” 说完,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歧义,磕磕巴巴,“我没有原谅你呢!” “哦。”上官彧轻笑一声,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双手下意识的收拢,“我总得娶妻生子,纵观盛京城内所有贵女,唯觉得紫芙最合适。” “你又在骗我!” “句句发自肺腑,绝无一丝虚假。” 莹莹烛火下,他的眼瞳似黑曜石般闪耀,诱得她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堂堂安王世子,皇帝的左膀右臂,朝中肱骨之臣,居然认为她比盛京城内其他所有贵女都适合成为他的世子妃。 她是该觉得荣幸呢?还是幸运呢? 怎么办,小尾巴翘起来了。 “那……”云紫芙眼带犹豫,这个问题其实困扰她很久了。 但她怕问出来以后,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心情会烟消云散。 “想问什么便问。”静谧的夜,他如山间冷泉般清冽的嗓音缓缓入耳,将她焦躁的心抚平。 云紫芙很是无奈,重重叹息一声。 她明明没有原谅上官彧,明明还在生他气,可怎么就忍不住的对他心软呢? “上一世,你为何执意要和亲,迎娶我妻?”云紫芙鼓足勇气,“是想以此折辱步琰之,折辱黎国吗?” 上官彧黑瞳错愕,“所以,你才会抱着琰之的尸体自焚而亡?” “并不是因为深爱琰之,无法自拔。” 前一句是疑问,后一句则是肯定。 上官彧心中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揽着云紫芙的铁臂更加的用力,将她紧紧的往身子里嵌。 云紫芙伸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内,“你勒痛我了!” 听到怀中人儿的娇呼,上官彧立马松开手,“紫芙,你为何就不愿意相信,我想迎娶你,无关任何其他,只是因为我想娶你。” 云紫芙这下是彻底的懵了。 大脑“轰”的一声便停止了运转。 她不确定地求证着,“所以上一世,你也是只想娶?所以才提出让我和亲?” “不然呢?” “这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 云紫芙根本不愿相信,哪怕上官彧一再的重复。 上官彧满眸无奈,轻轻摇头。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怀中的娇人儿脾气竟然这般的倔强,像是一头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小倔驴。 “外祖父流放前,曾叮咛我要好生照顾你。” “打从那日起,我便决定,此生非你不娶。” 只是还没有等到他寻到合适时机上门求娶,她便阴差阳错地嫁给了琰之。 琰之的为人他最是清楚。 哪怕琰之心中另有所爱,但也一定不会亏待她。 只是后来,他与琰之不得不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哪怕当时他与琰之为敌,他亦从未想过要琰之的命。 琰之临终前,也交代过他,让他好好照顾步府女眷。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紫芙会对琰之用情如此之深,宁死也不愿改嫁与他。 如今想来,一切都是误会。 他曾经卑劣的用琰之来试探紫芙对他的忠贞,如今想来,只觉可笑。 好在,紫芙并不知道此事。 不然还不知道要同他闹多久的别扭。 “紫芙,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想要迎娶的人只有你。” 被她遗忘的过去,他并不想提。 “你只需记住这一点便好。” 云紫芙愣愣抬眸,仔细打量着他那双深邃的黑瞳。 世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会说谎。 她要不再相信他一次? 她猛地低头,将脑袋埋入他怀中,“我还没有原谅你!” “你若真想骗我,便骗我一辈子,莫要再让我发现你撒谎了,好吗?” 上官彧的心微微颤着。 同样的话,他曾从皇上口中听过。 那时候自己只是觉得此话过于荒诞。 哪有人愿意被别人骗一辈子的? 可如今,这话从云紫芙口中说出来,他那颗油盐不进的心却微微地泛着些许疼意。 她的话就似一根针般扎入他的心尖,不致命,亦造不成任何伤害,但却让他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到微微的抽疼。 “我向你保证,绝不再同你说一句谎言。” 第175章 走火 第二日一早。 邬琴端着早膳进来伺候云紫芙时,明显感觉到营帐内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昨日,世子还担心世子妃会不喜见她,故意躲着不回营帐,为的便是让世子妃能够安心。 怎么一夜的功夫,两人看向彼此的眼神都能拉出丝来? 是她的错觉吗? 邬琴用力的揉着眼睛,而后在看,还是能拉丝。 待上官彧离去后,云紫芙才忍不住问,“你刚在做什么?” “是眼睛不舒服吗?”云紫芙好心提议,“要不我一会替你看看?” 她颇有些遗憾,她之前随身携带的银针落在安王府了,不然她还能替邬琴针灸一下。 “奴婢眼睛没事。” “真的没事?”云紫芙挺了挺胸,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我的医术可是得到太医院诸多太医的认可!” 尤其是女科这一块。 当时为皇后接生后,太医院几位太医有空便会递拜帖到安王府来,为的便是向她讨教女科上的一些问题。 对于太医而言,他们的病人大多都是后宫妇人,奈何正统医术学习上,对女科这一块却不重视。 所以他们有时也很无奈。 眼下送来一个精通女科的云紫芙,他们虽有所顾忌她的身份,但还是忍不住心中对医术的向往,常常来寻她一起探讨。 好在世子大度,不曾介意。 “世子妃,奴婢的眼睛真的没事。”邬琴小声嘀咕着,“只是一大早看到了不该看的。” “什么不该看的?” “您与世子阿!” 云紫芙满脑袋的问号,根本不明白邬琴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到云紫芙这副呆呆的模样,邬琴嘴角含笑,“您刚才看世子的眼神里都带着勾人的情丝!” “你……你瞎说什么!” 云紫芙羞得双颊绯红。 有那么明显吗? “世子看您的眼神里也带着勾人的情丝!” 云紫芙错愕,而后转过头,神情有些别扭,“你说的都是真的?” “奴婢何曾骗过世子妃!” 云紫芙直到坐在马背上,心底的燥热还未散去。 明明是已经入冬,可她的心却似火一般的炙热。 她轻车熟路的在上官彧的怀中寻到舒服的姿势,开始神游。 上官彧低头,发现怀中的人儿今日格外的安静,难道这么快便睡着了? 低头,想要替她挪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结果手刚刚抬起,便对上她那双澄澈的星眸。 “你想做什么?” “咳。”被她这般盯着,喉咙微微泛痒,挪开眼,“想给你调整个舒服姿势。” “哦。” 云紫芙挪了挪臀部,将身子往他怀中更靠了一些,“我自己会调整。” “你好好驾马!”云紫芙忍不住叮咛一句,“莫要分心!” “我没有分心!” 上官彧满眸无奈,“紫芙,在你心里,难道对为夫没有一点好印象?” “你觉得呢?” 她挑衅挑眉,瞪着他,“别忘了!你现在还在观察期!” “我还没有决定原谅你!” “是!”上官彧眼透宠溺,无奈摇头。 云紫芙这才满意的偃旗息鼓。 她好像现在才明白“恃宠而骄”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之前,上官彧对她太好、太温柔,她虽然也很喜欢,但总觉得很不真实,就像是在做梦一般。 她很害怕美梦破碎。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很准。 上官彧用谎言给她编织了一个无比甜美的梦境。 梦醒以后,她根本无法接受现实。 她本能的想要跑,想要躲。 而在这时候,上官彧露出本性,掠夺、碾压着她,迫的她只能屈服。 但在屈服过后,心底的恨意彻底的爆发,再也无法忍受。 所以她才会抛下所有,不顾一切的逃跑。 她一度以为她已经成功的摆脱了上官彧。 谁曾想,他会似噩梦一般如影随形。 但这一次…… 两人明明都在怒火之中,他却依然不顾一切的救下她。 他明明可以故技重施,用男子天然的力量继续碾压、掠夺,甚至可以似上一次那般将她囚禁。 他都没有。 她的心不是铁做的。 她能感受到他的改变,为了她而做的改变。 这世上有多少盲婚哑嫁的男男女女,又有多少夫妻是真正相爱,幸福一生。 她想鼓起勇气再试一次。 撕开他们两人身上所有伪装,试一试他们能否相知、相守、相爱。 “上官彧,你把佩剑挪一下,杵到我了!” 昏昏欲睡的云紫芙,猛地被杵到,不满意的挥手,想要将它打走。 “嘶!” 上官彧倒吸一口冷气,半条命差点没了! “吁!” 他立马迫使身下的汗血宝马停下,冷眸内夹杂着些许血丝,声音喑哑,凑到她的耳畔,“紫芙,你想谋杀亲夫!” 马儿骤停,云紫芙身子本能的向前倾,好在上官彧大手一捞,及时的将她揽回怀中。 不过她的后脑勺还是本能的撞到了他的胸膛。 她不满抗议,“你才谋杀呢!” 她右手握成拳,用力的锤了下他如铁一般硬的胸膛。 好疼! 他难道在胸前绑了一块铜片吗? 怎么能这么硬! “你一会拿剑杵我,一会拿似铁一般硬的胸膛打我脑袋!”她娇唇微微嘟起,愤愤的瞪着她,“怎么还恶人先告状!” 她不满的挪动着臀,想要下马,“你就不能挪下你的佩剑!” 上官彧闭眼,深呼一口气,而后才缓缓睁眼,如山间冷泉清冽的嗓音此刻透着动情时独有的喑哑,“傻丫头,那不是佩剑!” “不是佩剑是什么?” 云紫芙疑惑抬眸,跌入上官彧那双似无底深渊的黑瞳,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 “你放开我!” 她本能的要跑! 上官彧的这个眼神她记忆犹新! “别动!”上官彧眉头紧皱,极力克制,耐着性子轻哄着,“我的姑奶奶,求你,别再折腾!”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用身体的力量压着她,“这么多人呢!” 云紫芙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身后,将士们这列阵往前进。 她那张白净无暇的脸颊“噌”一下便似红苹果般,“你、你怎么能这样!”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变、态! 第176章 西河 这些日子,云紫芙连日奔波,心弦时刻紧绷,身体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眼下心境变化,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后,身体积攒的疲惫似猛兽一般袭来,直接将她打倒。 “对不起。” 她红着眼眶,将脑袋埋进被子里。 好像自从与上官彧相识以来,她便一直在给他添麻烦。 过去谎言是真,他待她的好也是真。 一时间鼻头酸涩不已。 他们为什么要吵架? 为什么要将全身所有的刺都对着彼此。 “为何道歉?”上官彧端着药碗,动作熟练的为她吹凉碗中滚烫的药液,“温度正好,坐起来。” 他弯腰将她从被子里抱出来,“喝药。” 云紫芙二话没说,直接将整碗的药饮尽。 上官彧眼底含笑。 真乖。 要是能一直这般乖巧听话,该多好。 “上官彧,我会不会耽误大军行程?” 望着坐在床前守候她的上官彧,心中说不感动,那定是假的。 可云紫芙心中最挂念却是另一件事。 她难道要直接问上官彧,你这一世还会叛国吗?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问不出口。 万一听到的答案是她无法接受的,她又该怎么办? 上官彧的视线落向她那张娇俏的脸上,发现她并没有闭眼入睡。 那双澄澈无垢的美眸根本藏不住任何事情。 “在想什么?” 上官彧的手被轻轻地覆在她的额头,“还有些烫,快休息。” “世子……”云紫芙吞吞吐吐、故作而又言它,绕了好大一圈,“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恩。” 云紫芙黛眉紧皱,瞪着上官彧,她说了那么多,他怎么就答一个“恩”字?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云紫芙调整情绪,准备继续再说一遍。 “喝水。” “哦!”云紫芙接过他递来的茶盏,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世子……” “好好休息,莫要多虑。” 上官彧只说了两句话,便让云紫芙彻底闭嘴。 “皇上为何至今还活着?” “太子为何能够顺利诞生?” 云紫芙像是被人点了哑穴,瞬间偃旗息鼓。 是啊。 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 若是一切都按照上一世的轨迹,这时候皇上应该已经病重,奄奄一息,在宫中安排后事。 而最最最重要的是这一世,皇后顺利诞下皇长子,哪怕皇上病逝,想来有镇北侯府为后盾的皇后,不可能在身陷囹圄,被人架空。 这两件事她知道,上官彧也知道,步琰之更是知道。 如果上官彧真的有不臣之心,想来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便是步琰之。 他们两个人上一世可是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 “阿!”云紫芙惊呼一声,柔夷捂住额头被弹痛处,“你做什么!” “别多想,快睡!” “我正在睡呢!”云紫芙不满抗议,“睡意都被你吓跑了!” 上官彧无奈摇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般爱耍无赖呢? 他脱去外衣,直接躺下,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快睡。” 云紫芙本还有好多话想说,可窝在那熟悉的怀抱中,被熟悉的沉木香味所包裹着,睡意突然来袭,没一会,她便沉沉睡去。 大军的进程并没有因为云紫芙而被停滞。 邬德领着大军继续前进。 上官彧则是带着一小队人马,佯装打扮,改换马车,从另一条路穿行。 “若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立马同我说,明白吗?” 上官彧本还想再让云紫芙休息一日上路。 但这丫头倔得很,怎么也不答应。 这条小路还是当年安王妃经常往返利州、盛京城时无意发现的。 上官彧本就要与大军分行。 与步琰之明刀明枪的领军风格不同,上官彧思考事情的出发点一直是以最小的付出谋得最大的利益。 他其实并不适合领兵打仗。 只是朝中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前来利州。 朝臣们都怕失败,更害怕后面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 当然,他们也害怕将上官彧放回利州乃放虎归山,这一切都是安王父子的阴谋。 奈何皇上相信上官彧。 既如此他们又何必枉做小人。 满朝文武难得团结一心地推荐上官彧担任此次平定内乱的平西大将军。 歇了逃跑心思的云紫芙,这一路上颇为配合,为了不拖后腿,这一路再苦的汤药她都一饮而尽,不说一个苦字。 利州城外三十里的西河镇。 上官彧一行乔装成商队,有惊无险地进入镇内。 镇内主干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完全没有受战祸的影响。 云紫芙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街道上的铺子与盛京城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格。 盛京城内的铺子大多都会挑选亮丽的颜色作为宣传旗,但是西河镇内店家的宣传旗皆是深蓝色。 路上行人,不管男女老少,皆都穿着不同深浅的蓝色衣物。 云紫芙忍不住开口问着,“利州百姓喜蓝色?” “恩。” 在踏入利州地界时,他们一行人便入乡随俗地换上当地的服饰。 云紫芙当时只觉得上官彧这次准备的衣服款式有些特别,并未多想其他,如今想来,他应该早就做好了完全准备。 “怎么突然盯着我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像从不会做无用的事。” 他做任何事情好像都是规划好一般,绝不会行差就错。 那迎娶她也是他人生的规划吗? 她娇唇微微嘟起,好烦啊! 为什么男人的心思这般难猜? 她重重叹息一声,用力地晃了晃脑袋,不想了! “对了!”云紫芙猛地想起,“安王与单图国勾结,怕是在他身边会有擅使毒、蛊者,咱们平日饮食一定要注意。” 云紫芙眼内透着懊恼,早知道要来利州,她该将之前准备的驱虫粉都带上的。 “要不,咱们先去药铺一趟?” “去药铺做什么?” 云紫芙压低嗓音,踮起脚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语着,“我虽还未想到解除蛊毒的办法,但是却想到了预防之策。” 上官彧冷眸一亮,而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我家夫人真能干!” 第177章 诱敌 上官彧就似第一次来到西河镇的商队首领一般,挑了镇内最好的酒楼,吃饱喝足后顺便向店小二打探了一番,这才往云倩所经营的客栈而去。 云倩离开盛京城抵达利州后,便拿着云紫芙给她傍身的银子经营起客栈来。 客栈生意还不错,小日子越过越红火。 “你们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后,云倩惊得都说不出话,立马引着他们去了客栈内唯一的独立院子。 “这院子是我特意留着招待刘莽他们的。”提到刘莽,云倩说话的语调下意识的柔软了些许,“他们在军中当值,休假时才能回来。” 云紫芙听到“回来”二字,美眸一亮。 云倩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挪开了眼,“世子若有事寻他们,我遣六子去军营里面唤他。” “不用!” “我们要在此地借住几日。”上官彧的视线扫过自家媳妇那张瘦了一圈的脸,心中难得后悔。 早知如此,便不该让她随他一路折腾。 “可能会引来些麻烦。” “世子这说的是什么话!”云倩脸上热情不减,“你们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云紫芙对着上官彧摆摆手,催促着,“你刚才不是说有事同属下商量,快去吧。” 上官彧将刚刚举起的茶盏放下,笑着离去。 “二姐姐,你竟这般待世子?”瞧着完全不像她二姐姐往日作风,“你就不怕世子生气?” “我巴不得他生气呢!”云紫芙不想云倩为她担忧,“咱们不聊他。” “经营客栈,什么三教九流都能遇到,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云倩笑着摇头,“西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来来往往就那么些人,知道我与刘莽这帮子当兵的相熟,随意没人敢招惹。” “那就好。” 云紫芙问得小心翼翼,“你与刘莽是不是……” “就这样呗。” 云倩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闲着的时候就一起住一段日子,忙起来便各忙各的。” “阿?”这怎么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没说要迎娶你过门吗?” 提到这事,云倩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绷不住了。 云紫芙见状,赶忙道歉,“三妹妹,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云倩并没有生气,她扯出一抹无奈笑容,“我就不去祸害人家了。” “他人挺好的,该娶个正儿八经的姑娘,好好过日子。” 而她,不配。 “倩儿,你是我的妹妹,我是安王世子妃,未来的安王妃,你若点头嫁他,那便是他祖坟冒青烟了!” 云倩知道云紫芙是一心为她着想,只是她还是无法跨出心中那道坎,“容我再想想。” “待我想好了,一定告诉二姐,我的决定。” “好。” “三妹妹,有件事,我得提前知会你一声。” “何事?” 云紫芙将云凌薇的事情言简意赅地同云倩说了一遍,“安王离开盛京城后,云凌薇也不见了踪影。” “想来可能是随着大公子一起回利州了。” “你日后若是见到她,一定要多加提防!” “好!”云倩若有所思地点头,不确定地问着,“二姐姐,我听你刚才话中之意,是说云凌薇是齐王的人?” “恩。”云紫芙重重点头,“齐王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若是遇见,多躲着些。” 云倩一直在李公公府待着,就算是被李公公带去伺候贵人时,也是被蒙着双眼,她从未见过那位李公公口中所说的“贵人”。 待那“贵人”玩腻她后,将她转手送给手下时,她每每亦是被蒙着双眼,根本无法看清那些人的嘴脸。 但是有一件事,令云倩很是在意。 “二姐姐,你可记得,大姐姐未曾出嫁前曾说过她认识了一位贵人。” “那贵人答应过她,会迎娶她过门。” “所以在她成亲前,曾求着咱们帮忙让她出府去见那贵人,想让那贵人阻止爹爹将她嫁入成平伯府。” “我记得。”云紫芙不明白为什么云倩突然提及此事,“可那次大姐姐回来时,一言不语,失魂落魄,很显然,那贵人就是在玩弄大姐姐感情。” “那日之后,大姐大病一场,病愈后,再未提及那位贵人过。”云倩想起往事,总觉得心里慌得很,“那时是我寸步不离守着大姐,照顾她。” 当时她虽未经人事,却也明白大姐姐身上那些青红痕迹定不是撞伤的,她后来私下悄悄问过大姐姐,大姐姐惊慌地求她保守秘密。 直到被爹爹送入李公公府上,她才明白,大姐姐身上的伤痕是怎么一回事。 那位贵人夺走了大姐姐的清白,却不愿意迎娶大姐姐过门,哪怕是抬入府为妾都不愿意。 “我记得当时大姐姐昏迷时,口中一直喊着的名字便是……齐王。” “什么?”云紫芙错愕,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大姐姐居然与齐王还有过一段。 她心底对齐王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善恶终有报,天道有轮回。” 这齐王因为齐王妃之事,已然同上官彧、皇上交恶,眼下又因为想要求娶灵欣,与定王府、皇上、镇北侯府起了冲突。 她要是齐王,定会乖乖回封地,好好关起门来过日子。 “他定不会有好下场!” “恩。”这欺负大姐姐的恶人,云倩自也希望他恶有恶报。 只是,心里面慌得很,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遗漏了。 当上官彧一行人踏入西河镇时,他们的行踪便已经被安王、大公子掌握。 “父王,上官彧这一出欲盖弥彰的好戏,咱们要陪着他继续演下去吗?” 顺利逃脱的上官杰,自是不会忘记他在安王府内所受的屈辱。 在安王府内所遭受之一切,他全都归结于地利,完全没有觉得是他轻敌且无能所致。 眼下,上官彧来到他的地界,他自是要好好回馈上官彧之前所赠之屈辱。 “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还以为利州同盛京城一般,由得他呼风唤雨。” 有其父必有其子,上官杰是安王一手调教出来的,两父子的脾性可谓是臭味相投。 “我那大侄子不是垂涎世子妃的美貌。” “派人将她掳来,送去齐王那。” 第178章 深入 今夜浓黑的夜幕,似地狱一般令人望之压抑。 云紫芙这一路舟车劳顿,身子早就疲惫不堪,泡了个热水澡后,便沉沉睡去。 而客栈内,上官彧一行人看似同往常一般的在休息、巡逻,但走近仔细瞧,就会发现,他们每个人眼中都带着一丝猎人等待猎物进入陷阱的兴奋。 安王、大公子,以为上官彧进入西河镇所做一切皆是故布疑阵,徒增他们笑话罢了。 殊不知,上官彧是故意为之,假装掩人耳目的拙劣痕迹下,其实是想请君入瓮。 云紫芙熟睡后,邬琴便领着云倩来到云紫芙的房内。 云倩看着床上睡得正酣的云紫芙,“二姐姐,怎睡地这般熟?” 她与邬琴这般进进出出,二姐姐都没醒。 “睡前,世子妃服了一碗安神汤。” 邬琴心中也在犯疑,世子明明答应世子妃,不会再瞒着她任何事情。 可今日行动却未曾同世子妃多言半句,只是亲自端了碗安神汤,亲自伺候着世子妃服下。 世子这般行事算是违背他与世子妃的承诺吗? 她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言,就怕历史再度上演。 经过这一遭,她算是明白了,世子妃看着娇娇软软的,但性子却很倔,宁折不弯。 云倩心中忍不住的羡慕,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上官彧虽贵为世子,但对二姐姐却温柔体贴,从不愿她涉险,只这一点,就算上官彧不是安王世子,也是世间良配。 邬琴收拾好软塌,“三姑娘尽管放心入睡,屋内有奴婢守着,屋外有侍卫守着,定是不会让贼人踏入此地。” 她要是再让世子妃出事,那都不用世子开口惩罚,她自己直接捅死自己。 云倩睡不着,便坐在桌前与邬琴闲聊。 没多久,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 上官彧早就守株待兔多时,眼下见到猎物,嘴角微扬,眼透讽刺。 他的父王好高骛远、眼高于顶,一直觉得他的才干不输先帝,只是因为不是皇后所生,才与帝王之位无缘。 自请来到封地后,更觉山高皇帝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刚愎自用,瞧不起任何人。 这么多年,父王从未自省过。 上一世,父王败于他手。 这一世,结局亦不会改变。 “世子殿下,刺客已经全部斩杀。”邬德带着一声血腥之气而来,“属下按照计划,放走了三人。” “很好。”上官彧拿起佩剑,满身肃杀之气,“点兵,出发。” “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夜注定是一个无法平静的夜晚。 安王、大公子安排的刺客,刺杀失败,残存者第一要务便是回去汇报今夜惨况。 而上官彧则是借着夜色,尾随其后,直捣黄龙。 安王、大公子在看到上官彧似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整个人都傻掉了。 “你、你使诈!”大公子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你是故意放他们三个活口回来!” “兵不厌诈!” 上官彧轻而易举的就将安王、大公子再度拿下。 安王昂着脖子,额头青筋直冒,眼珠子气得都快从眼眶里跑出来,“逆子,本王宁死不降,你有本事杀了老子。” 上官彧脑袋微微一侧,冷笑一声,“父王,激将法对儿臣无用。” “世子妃最是良善、孝顺,定是不忍见咱们父子相残。” 他自己并不介意背上一个“弑父”的头衔,但此事若是被紫芙知晓,她心底对他的抗拒只怕会与日俱增。 他好不容易才哄好的媳妇,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再出差错。 “好生看押,再出岔子,绝不轻饶!” 云紫芙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客栈内昨夜所有的打斗痕迹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在她面前提及昨夜的惊险。 “你们怎么了?” 云紫芙总觉得今日所有人都有些奇怪,“为何老是看我?” 邬琴摇头,坚决不承认此事。 云倩避无可避,只能用笑容应对。 “你们很奇怪!” 云紫芙没继续追问邬琴、云倩,而是问了上官彧在何处,直接寻了过去。 此刻,上官彧正在和他之前埋在利州的手下们商议下一步掌控利州之事。 云紫芙推门而入时,便对上了一群人投来的错愕眼神。 竟然有人不知死活的敢闯进来! 云紫芙愣愣的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转头不满的瞪着守在门口的邬德。 “世子,世子妃求见。”邬德硬着头皮,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如同平时一般通传。 邬德郁闷无比,昨夜忙了大半宿,睡下没多久,就被世子喊起来商议事情。 这才刚脱身,站门口偷懒打会盹,便被世子妃钻了空子。 他心中暗暗祈祷着,世子能看在世子妃的面子上,对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紫芙这才无奈的转过头,求助的看向上官彧。 她不想继续丢脸了,快开口让她退下! 上官彧接收到了云紫芙求救的信号,无奈摇头,“诸卿先去用膳,余下的事情,午后再行商议。” “是!”上官彧手下一干人鱼贯而出,路过云紫芙身侧时,一个个都对其抱拳行礼。 他们跟着世子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打断世子公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 此前盛京城内便有流言传来,说世子对世子妃言听计从,世子甚至不惜为了世子妃同云国公交恶。 他们一直以为这些都是旁人胡编乱造,用来蛊惑利州百姓的。 如今看来,传言绝非空穴来风。 他们往后切不可怠慢世子妃。 “怎么?还不过来?”上官彧满眸宠溺,嘴角扬起的笑容温柔的都能溺死人,“不是有事来寻我?” “我……”气势汹汹而来的云紫芙,经过刚才那么一遭,沸腾的气焰早已被浇灭,脚尖不自觉的点地,“上官彧,你是不是又有事瞒着我?” 云紫芙说完,才惊觉,自己这语气哪有半分责问的口吻! 软趴趴的,根本毫无气势可言! “谁又在你面前嚼舌根?” 上官彧黑瞳一沉,“本世子定要拔了她的舌头!” 第179章 猜测 云紫芙之前瞧邬琴、云倩的反应,只是心中怀疑。 如今见上官彧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一点都没错。 她怎么会相信,上官彧会改。 “你去哪?”见自家小媳妇扭头就要走,上官彧终于急了,疾步走来,拦住她的去路,“我话还没说完。” 云紫芙没好气的转过身子,双手交叠在胸前,“我不走,等着你拔我舌头吗?” “上官彧,我都没怪你瞒我!”云紫芙越想越气闷,“昨夜你让我服安神汤时,我便心有怀疑。” 她只是心中知晓上官彧不会无缘无故这般做。 为了不让他担心,不扯他后腿,这才什么都没问便服下安神汤睡下。 眼下事情都解决,他为什么还不愿意告诉她真相? 难道她就这般不值得信任? “你就是不信我。” “这……”上官彧错愕,“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他轻叹一声,“你又在胡思乱想。” “昨夜安王派人来袭,我故意放走几人。”上官彧言简意赅地解释着,“眼下,安王、大公子已经被我生擒。” 他故意加重了“生擒”二字,只可惜云紫芙并未注意。 “可有云凌薇的下落。” “云凌薇?”上官彧神色一愣,他倒是不曾关注过此人。 “邬德,昨夜擒获的一干人等里,可有云凌薇?” “回禀世子,据俘虏交待,云凌薇之前一直同大公子在一起,不知为何,昨夜竟然不在府中。” “属下已经派人去追踪她的下落。” 云紫芙听后皱眉,“云凌薇自幼养在闺阁,大门不迈二门不出,亦是第一次来利州,若无人相助,她一人如何逃脱?” 这个问题,不用云紫芙说,上官彧便已经想到。 “紫芙不用担心,交于为夫便是。” 在上官彧看来,云凌薇已然是一枚弃子,毫无利用价值,为什么那幕后之人还要费力将她救走? 这一路逃亡,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是拖累吗? 上官彧眉头微皱,总觉得一直以来,有什么事情是被他忽略的。 “怎么了?”云紫芙扫过上官彧皱成川的眉头,“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 “没什么。”上官彧道出心中疑惑,“我刚才试着将事情从头捋了一遍,发现有一件事,一直被我们忽略。” “何事?” 云紫芙好奇不已,“从头捋?那是从李公公的事情开始捋吗?” “不!”上官彧摇头,“应该从云国公府的事情开始捋起。” 云紫芙慢半拍地点头,“没错,确实应该从云国公府开始捋起。” 他们二人分别说着云国公府内令他们二人起疑的事情。 说着说着,云紫芙脑中灵光一闪,“夫君,你说外祖父当年被抄家、流放,可会与云国公有关?” 说完,云紫芙自己都觉得她这话不对。 以云国公在朝中影响,应是没有办法设计陷害外祖父抄家、流放。 在云紫芙的记忆中,娘亲也是因为外祖父一事,才彻底对爹爹死心。 也是那一年,何氏带着云凌薇从一外室,成为云国公的妾侍。 “云国公自不可能有这能耐。”但是,云国公当时若是愿意进宫为外祖父一家求情,想来应是能够保下两位舅舅不被牵连流放。 只是云国公什么都没做。 反而转头就将养在外面的外室纳入府中。 当年到底发生什么? “此事,待咱们回京后,再去细细问一问外祖父。” “恩。”云紫芙重重点头。 “如果说幕后之人真是齐王,那他好像惯用女人为手下。” 云紫芙忍不住猜测着,“你说,何氏会是齐王的人吗?” 她越说越觉得她猜对了。 “以我对云国公的了解,他好女色,尤其喜欢身材婀娜,上围丰满的女子。” “可何氏顶多算得上清秀佳人,与云国公平日喜好,相差甚远。” 可何氏却得云国公专宠十数年,期间,哪怕云国公又纳了几房美妾,可没有一个人能似何氏那般得云国公的欢心。 这何氏论家世,那还不如云紫芙的娘亲,平日里最爱的便是贴补娘家,此事可谓是人尽皆知。 这要是换做云国公府内的其他妾侍,哪里敢这般堂而皇之地贴补娘家。 别说云国公府,换做是盛京城内任何一个有头有脸面的人家,都不可能将贴补娘家之事做得这般堂而皇之。 何氏为何能有恃无恐? “除非,她能给云国公赚银子,很多很多的银子。” 云国公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败家子。 可自从云国公将何氏抬为平妻后,云国公好似就再也没有为银子的事情在家大动干戈过。 上官彧眸光微沉,“极有可能。” “他们霸占岳母的嫁妆,可能也不是单纯地想要银子,而是想借由这些铺子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何氏是齐王、云国公的牵线人。” 提到齐王,云紫芙猛地想起云倩同她提过的事情,“三妹妹昨夜同我提起,大姐出嫁前,好似与齐王也有联系。” “她难道也是齐王的人?” 他之前彻查过云国公,发现他所行之事,便是为那所谓的幕后之人搜罗各色美人,然后私下运往各地。 云国公要权势没权势,要银子没银子,要人脉没人脉,徒有一个国公头衔,那他是拿什么讨好齐王? 盛京城内皆知云国公卖女求荣。 “紫芙,你可知你其他几位庶妹都被云国公嫁于了何人?” “我……我不是很清楚。”云紫芙眸色一滞,“夫君可是发现什么?” “云国公手中最值钱的便是你们这些女儿,他一定会物尽其用。” 云紫芙错愕抬眸,星眸瞪得滚圆,“夫君的意思是,她们所嫁之人可能皆是齐王的人?” 她们的爹爹不仅仅将她们当做是货物一般地卖入各府,甚至,还拿她们当做眼线,用来打探消息,监视各府情况? 上官彧觉得云国公未必有如此胆量,“我若是他们便会在陪嫁的人中动手脚。” 第180章 四姐妹 西河镇外的山林内。 云凌薇脚底已经走出水泡,她抬眼看向周围,一望无际的黑暗,就似她现在的生活。 她甩开云柔的手,“你到底想带我去哪?” “盛京。” 云柔的体力也快消失殆尽,她们谁也没有想到上官彧会脱离大军,只身来到利州。 “继续赶路。” “要走你走,我走不动了!”云凌薇不顾形象地席地而坐,这一夜走的路,已经比她过去几个月走得都多,“就凭咱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回盛京!” 与其被山林间的野兽当成食物,她宁可被上官彧擒获。 她相信,上官彧看在云紫芙的面子上,不会取她性命。 利州山高皇帝远,说不定她还能借助上官彧的势力摆脱云柔以及其身后人的控制。 “前面不远处有做小院,我的人便在那。” 云柔走到云凌薇身侧,拽着她的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劝你歇了这些不该有的心思。” 云柔食指指着云凌薇的心尖,“你难道还想再尝一尝噬心蛊的滋味?” 云凌薇抿嘴不言,她并不畏惧云柔,但却畏惧噬心蛊发作时的剧痛。 云柔背后那人到底是谁? 如果她能知道那人身份,手中便多了与人交易的筹码。 “大姐姐。”云凌薇缓缓站起身,步履踉跄,“我知道错了。” 她低头,“我真的走不动,咱们歇会再走,可好?” 云柔见转,并未再多言其他,低头,默许了云凌薇的提议。 “大姐姐,你可能告诉,这些年我爹和我娘,到底是在为谁做事?” 云凌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云柔的表情,“我可曾见过那人?” 云柔冷笑一声,并未戳穿云凌薇那些小心思,只是提步继续往前走。 “等等!”快抵达据点时,云柔却拦住云柔。 云柔望向不远处的小院,眼透不解。 她现在又累又渴,只想快点坐下休息,“你在等什么?” 云柔的视线落向漆黑一片的小院,黛眉微皱,“咱们走。” 他们一行人要掩人耳目不假,但她至今未归,留下的人不可能一盏灯都不给她留。 只怕如今小院中人早已不是她的手下。 “为什么?” 云凌薇两条腿已经累的微微打颤,“我真的走不动了!” “云柔,你到底还想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云凌薇发自肺腑的呐喊,彻底划破夜的寂静。 在小院内守株待兔的邬德,立马出击。 云柔、云凌薇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会是邬德他们的手下,连反击的实力都没有,直接被拿下。 云凌薇在安王府住过几日,邬德自是认识她。 邬德的视线落向同云凌薇一起被捉住的身穿一袭黑衣的女子处,他只觉得这人好生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可具体在哪里见过,他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他将云凌薇、云柔两人悄无声息的押回客栈。 本已经准备歇下的上官彧,听到邬德来报后,“两个女人?” 他来到关押着云凌薇、云柔的房间内,黑瞳瞬间阴翳,“你没死!” 当日在乱葬岗的那具尸体不是云柔! 怪不得成平伯会一反常态,将云柔的尸身匆匆抬入乱葬岗。 “成平伯与齐王是一伙的。” 在听到“齐王”二字后,云柔的眼内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她便恢复如常,“世子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上官彧并未错过云柔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错愕。 他们早已将目标锁定在勾结单图国,隐藏在众人身后的齐王处。 不管云柔承认与否,都不会改变他对齐王的怀疑。 “你可知你死后,紫芙的所作所为?” 云柔抿嘴不言,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一直不敢在云紫芙面前现身。 她多想同紫芙说,别哭,她不配。 她打从去安王府寻紫芙去李公公府救三妹时,便在骗紫芙。 那一日,她便是要让紫芙身败名裂,让安王府因此染上污名。 她万万没有想到三妹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们离去。 她更没有想到,才成婚没几日的安王竟会这般在意紫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也不知道她与安王世子到底谁是那蝉,谁是那黄雀。 云柔勾唇讥笑,“世子若是真的在意世子妃,便该立马杀了妾身,让一切都成真。” “你死不足惜。” 上官彧杀云柔,易如反掌,他亦从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辈,但…… 他深深叹息一声,目光如炬,瞪着眼前的云柔,“你是死是活,交由世子妃定夺。” 云柔身子一怔,该来的始终躲不了。 她多希望上官彧能够一剑结果了她。 随云紫芙而来的还有云倩。 自从各自出嫁后,云家四姐妹今日还是第一次齐聚一堂。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郁闷。 谁能想到她们姐妹四人会在远离盛京城千里外的西河镇再度相遇,命运真的是太奇妙了。 云紫芙见到云柔安然无恙的站在眼前,心底的欢喜比气愤多一些。 她自是希望云柔能够好好的活着。 可她在来的路上却听说,云柔是同云凌薇一起被抓回来的。 想起云凌薇自云国公府败落后所遭受重重折磨,再想起云凌薇之前同她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云紫芙恍然大悟。 原来,一直以来,在背后控制着云凌薇一言一行的人便是云柔! “为什么。” 云紫芙幽幽开口,云凌薇对她所做一切,她都可以不在意,因为云凌薇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有着血脉联系的陌生人。 可若过去种种云凌薇对她所做一切都是受云柔指使,那这无疑是在往云紫芙的心口插刀子。 “二妹妹这话问得便有些幼稚了。” 云柔绷着一张脸侧身站着,她下意识的不愿去面对云紫芙,“不过是各为其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云紫芙并不满意云柔的回答,继续追问着,“你的主子是谁?” “若今日你我易地而处,二妹妹可会供出自己背后的主子?” 云柔从未想过要出卖齐王。 第181章 撬动 屋内气氛尴尬得很。 四姐妹之中,倒是云凌薇此刻最为心情放松。 对于她而言,云紫芙她们发现背后一直折磨她的人是云柔后,她就省得再自行解释一通。 “你现在明白了,想为难你、折辱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好姐妹云柔。” 云凌薇一如既往地没有眼力劲,“你不如直接问问她,愿意让你花多少银子将我赎走。”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云倩心中窝着一团火,正愁无处撒气,“我们三姐妹的事情,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啧!”云凌薇冷笑着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想管你们之间的事情?” “我只想要个痛快!” 云凌薇手指着云柔,发狠地问着,“你到底还想怎么折磨我,今日当着你两个好姐妹的面,说个清楚。” 云柔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云凌薇,“劳烦二妹妹让身边的人将她请走。” “邬琴,将云凌薇带去其他地方关押。” “不是!”被邬琴往屋外拽着的云凌薇,面如菜色,“你们什么意思?” “我也姓云,体内同你们留着一样的云家血,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云紫芙,你说过你会尽你所能救我!” “眼下便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 …… 屋内三人皆未搭理云凌薇。 邬琴见云凌薇喋喋不休喊个不停,直接一出手刀,将她劈晕。 周遭瞬间清净,屋内三人再度陷入尴尬的安静中。 她们三人之间是有真情实意的,而她们三人待云凌薇……那态度便只是一个拥有相同血脉的陌生人。 云倩实在是受不了这气氛,率先开口,“你们倒是说话!” 云紫芙的视线定定地落向眼前死而复生的云柔,“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云紫芙根本不愿意相信眼前的云柔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 可现实就像是一把利刀,一刀又一刀地戳向她的心尖。 过往那些被忽视的细节,此刻就似一个个巴掌,甩向她的脸,让她痛得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云柔沉默,双手紧紧地相握着。 她就是怕这样的场面,才会选择死盾。 她多么希望自己就在那时候已经死了。 可她没有死,活了下来,从此以后,只能不人不鬼地游走在这世间。 她只恨云国公夫妇死得太爽利! “紫芙觉得,是什么时候?” 云紫芙黛眉紧皱,说话时唇瓣都在打颤,“三妹妹被李公公折磨,可是你的手笔?” “不是!” 云紫芙得到想要的答案,暗暗松口气,“那一日,你来安王府寻我去救三妹妹,是故意诱我入局,对吗?” 云柔听完云紫芙这话,眼睛一亮,二妹妹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她轻笑一声点头,“没错。” “我便是要让你身败名裂,以此来羞辱安王世子。” “安王世子妃失身于一名太监,对于一向清高自傲的安王世子而言,无疑是沉重一击。” “大姐!”云柔惊呼一声,“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能?”云柔眼透讥讽,“就因为她是嫡女,所以能够嫁入安王府,成为安王世子妃,过正常人的生活。” “而你我为庶女,便活该成为云国公拉拢各方势力的工具,每日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可这一切都不是二姐姐可以做主的。” 哪怕跌入泥潭,云倩都未曾嫉恨过云紫芙,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是云国公亲手将她推入这泥潭之中,与旁人没有任何干系。 “是啊。”云柔并不否定这一点,她心里同样很清楚,“所以我当即改变主意,并未真正伤害她。” 云柔的话,印证了云紫芙心底的怀疑。 但并不表示云紫芙认可,她自嘲轻笑,“按大姐姐这话里的意思,我还得感谢大姐姐的不害之情!” 云柔语塞,她自知理亏,不想再与云紫芙发生争执。 在云柔的印象里,云紫芙说起话来一向是软软糯糯的,从未似今日这般咄咄逼人过。 “不管紫芙信不信,除了李公公府那次,后来……我再也未曾想要害过你。”云柔满眸无奈,“我不过是颗棋子,主人想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云柔!”云紫芙下意识地拔高音量,“你若不想为奴,谁人能够奴役你?” “你并非奴籍!” 云紫芙重重叹息一声。 事已至此,她们想要和好如初,是万不可能了。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大姐姐!”云倩也极力劝说着云柔,“眼下在利州,山高皇帝远,一切都还有重头再来的可能。” “我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云柔眸色坚定,“若非主上,我如何得以手刃云国公、何氏二人?” “若非主上,我如何能够折磨、控制云凌薇,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柔背过身去,不再看云紫芙、云倩二人,“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哪怕是跪着,她也会走完。 “能为主上效力,是我今生最大之幸事。” “你们莫要再劝,我绝不会背叛主上!” 于情于理,云紫芙都想再劝一劝云柔,想从其口中得知更多关于那幕后黑手之事。 云紫芙的视线落向云柔那挺得笔直的背脊,满眸纠葛。 来见云柔之前,世子特意同她说了一件事。 “云柔。”作为姐妹,这是云紫芙最后能为其做的事情,“小院内的人马,武功平平,是人花银子雇来,一路护送你来利州的,为的只是护你平安。” “世子的人马抵达小院后,他们连刀都未拔,便降了。” 云柔眼内闪过一丝错愕,而后,淡淡转为一丝了悟后的淡淡嘲讽。 原来,此行,她便注定要被舍弃。 一颗无用,且时常惹出事端的棋子,是她也不愿意继续留在身边。 是她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同他后院那些妾侍是不一样的。 如今看来,她还不如那些妾侍。 毕竟她们曾经被他迎入府中,朝夕相处过,而她,只能似鬼魅一般,始终活在阴影之中。 “紫芙,你让我考虑一晚。” 第182章 质问 上官彧早就料到云紫芙会因为云柔的事情不高兴。 故而他早早地在屋内等候,想要安慰她几句。 看到云紫芙回来,他立马命人端来他一碗红糖小圆子,“趁热吃。” 很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但他却明显感受到云紫芙对他的不待见。 上官彧玉眉微蹙,“有话同我说?” “没、没有。” 云紫芙手中的汤匙缓缓地搅着碗中的小圆子,好半天都未曾吃一口。 她的思绪全都被云柔刚才的话所占据。 云柔此行前来利州,若是事成,她兴许还有回到那人身边的可能,若是事败,她便是弃子。 从那人安排给云柔的手下便能知晓,他根本就没想过让云柔再回盛京。 为何为情所困的总是她们女子? 云紫芙黛眉紧皱,重重叹息一声,张口准备吃圆子。 手腕却被上官彧扼住,云紫芙错愕抬眸。 “凉了,我让人再给你端一碗来。” “没事。”炭盆将整个屋子都烧得热热的,这样的温度吃一碗凉了的红糖小圆子刚刚好。 “凉的吃了伤胃。” “不用麻烦!” 云紫芙快速地吃完,根本不给上官彧开口唤人来换的机会。 “我今晚去寻云倩一起睡吗?” 刚准备起身脱衣的上官彧,在听到云紫芙这话,眼内情绪微沉,“你又在躲我。” “我没有。” 云紫芙垂眸,不敢迎上他的眼神。 “我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云紫芙弱弱解释着,“想找三妹妹说会儿话。” “有什么话不能同我说?” 上官彧黑眸微凝,定定的望向云紫芙那双不该与他对视的星眸,“迁怒?” “你、你……”片刻错愕后,她很快便恢复正常,头似拨浪鼓一般地摇着,“不是。” 她好没用,谁都能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来欺负她一下。 “你放心,我说过,云柔交给你处置,便不会改。” “可我……”云紫芙星眸纠葛,“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 她狠不下心来处置云柔。 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放云柔做,她亦不愿。 以她对云柔的了解,离开这里后,其一定会回盛京城,再度回到那人身边。 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云柔一错再错。 难道她要一辈子关着云柔? “那便交由我来处置。” 云紫芙犹豫片刻,“夫君准备如何处置大姐姐?” “她若能交代出对我有用的消息,尚可留她一命。” “如果、如果不能呢?” “就地斩杀。” 虽然她心中早就设想过上官彧会这么做,可当他亲自说出这话时,她依然没有办法接受。 上官彧的视线扫过云紫芙的面颊,冷冷道,“不提旁事,单云国公、何氏二人的死,便够让她填命。” 这些事情云紫芙都知道。 她不是没想过将云柔交给衙门,让其接受律法的制裁。 但她就是做不到铁面无私。 “容我在想想。” 上官彧神色淡淡道,“不管你做何决定,都可以。” “真的?”云紫芙星眸微凝,抬眸,“哪怕我想放了她?” “恩。” “你不会派人暗中……”云紫芙右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不信我?” 这个“是”字,云紫芙怎么也说不出口。 面前的上官彧就似最初那般,脸上透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温柔笑容,直勾勾的望着她。 就好似她一回答“是”,他便会立马心碎般。 她生硬地将脸转开,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你又作弊!” “紫芙。”上官彧骨节分明的手指托着她的脸颊,将她的脑袋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为夫何时作弊?” 他将脑袋靠到她耳畔,低语,“为夫只是在讨好你。” 他再也不想见她伤心落泪! 上官彧的大手轻轻覆在她的脑后,微微用力,将她脑袋按入怀中,“想做什么便去做。” “不用有所顾忌。” “万事有我。” 察觉到怀中人儿伸手揽住了他的腰,上官彧心满意足地勾唇。 翌日一早。 云紫芙刚醒没多久,邬琴便火急火燎地从外跑来,“世子妃,大姑娘寻你。” “她可曾同你说,寻我何事?” 邬琴摇头,“没说什么事,不过……”邬琴顿了一下,继续说着,“她说你一定会感兴趣。” 云紫芙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便往关押云柔的屋子走去。 云柔见云紫芙来的速度如此之快,心底不由一暖。 时至今日,紫芙始终不曾想过要将她丢弃,而那个曾允诺她要生生世世同在一起的人,却理所应当地将她舍弃。 “紫芙,你心慕安王世子吗?” 云紫芙黑瞳一愣,“你想同我说的便是这个?” “一个人关着太闷,容易胡思乱想。” 被绑在屋内房柱上的云柔,直到云紫芙来的前一刻,才被取下塞入口中的帕子。 “便想同你随便聊聊。” “我没心情同你闲聊。”云紫芙面带怒色,“云柔,你做了那多错事,心中难道没有一丝悔意吗?” “后悔有用吗?” 云柔面色坦然,“后悔能让我庶母活过来?后悔能让我嫁给所爱之人?” “紫芙,当你一朝得势时,你想要的不也是复仇吗?” “不然,你为何会大闹云国公府,甚至不惜与云国公断绝父女关系?” 云柔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笑意,“紫芙,你我所做之事,并无任何差别。” “不!”云紫芙眼透薄怒,为什么直到这一刻,云柔都还要这般蛊惑她? “我们做的事情不一样,我所行之事从未违背法理,可你枉顾他人性命,买凶杀人,隐在黑暗之中操控他人行恶。” “云柔!”云紫芙不想云柔一错再错,“你可曾想过,挑起单图国与黎国祸事,会让多少百姓流离失所?这世上又会多多少似你我这般孤苦伶仃的女子?” “你的复仇,建立在旁人痛苦之上,将千万无辜百姓牵扯其中。” “你这不是报仇,而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泄愤!” “大姐姐!”云紫芙发自肺腑的让云柔回头,“你怎么待我,怎么待倩儿,怎么待云凌薇,这都是咱们的家事,我们关起门来怎么吵,怎么闹,怎么打都可以。” “但你如今所涉之事乃国事!你当真想做一个被万民所唾弃的罪人吗?” 第183章 破碎 这还是云柔第一次见到这般咄咄逼人的云紫芙。 云紫芙并不给云柔插话的机会,“可我不想。” “我的大姐姐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女子,她从小到大的梦想便是能够拥有一个和睦家庭,待年老时子孙满堂,承欢膝下。” “这样的她,怎会想成为破坏黎国百姓安稳生活的刽子手?” 云紫芙上前一步,抓住云柔的双臂,轻轻地晃着,“你把我的大姐姐还给我好吗?” 云柔自从被抓住后,便一直在努力硬撑着。 她在心中不断地告诉自己,为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而此刻,云紫芙的话,无疑戳破了云柔的自欺欺人。 云柔以爱的名义,做了太多伤害他人的事情。 她瘫软无力地坐在地上,心口沉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紫芙……”包裹在云柔心门外的坚硬城墙在崩塌,“我……”她轻轻叹息一声,“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云紫芙眼透惊喜,立马派人去将上官彧请来。 “大姐姐,掩在你身后的人,是不是齐王?” 云柔点头,“是他。” 昨夜上官彧试探她的时候,她便应该明白,他们早就猜到了所有的事情都是齐王在背后捣鬼。 她就算不说,他们也胸有成竹。 “为什么?”云紫芙道出心中疑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王体内的蛊毒,难道也是他所为?” 云柔无奈摇头,“紫芙,这么多问题,我该先回答哪个?” “先道齐王之事。”至于安王是怎么中毒的,上官彧并不在意,“别的事情容后再说。” 云柔点头,这才将往事缓缓道来。 “什么?”云紫芙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姐姐,你的意思是……朗儿是齐王的儿子?” “何氏与齐王也有一腿?” “那何氏年纪可比齐王大个六七岁呢!” 云柔视线扫向上官彧,见他未有阻拦之意,才答云紫芙,“这有什么?皇室宗亲中人,十二三岁时,身边便会安排侍寝的婢女,引导他们通晓男女之事。” “那些婢女一般都是及笄后才并教导通晓人事,而后安排在贵人们身边。” 云紫芙听到这话,视线下意识的往上官彧那扫去,没忍住的问着,“你也有?” “我一向不喜这些。” 云紫芙这才暗暗松口气,努力将注意力掰回正事上来,“难道何氏便是齐王的侍寝婢女?” “正是。” 云紫芙了然点头,“怪不得云国公能同齐王牵上线。” 她与世子之前就一直在想,云国公到底是如何能够攀上齐王的,眼下,一切都说通了。 “何氏嫁给爹爹后,依然与齐王有所来往,你明明知道这一切,为何还要痴心一片?” 云紫芙想不通,这齐王到底有什么好的? 想起往事,云柔的眼底微微泛红,“当时年轻气盛,只想着我若能成功将齐王从何氏身边抢走,定会让她气恼万分。” “你我一个月的月例不过3两银子,还时常被何氏克扣。”云柔也不知道她是该愿自己爱慕虚荣,还是该愿云国公从未有过一个当爹的样子,好生照顾过她们。 “我故意在他与何氏私会的宅子门口与他相撞,他为了表达歉意,带我去天香楼用膳,还给我买了好些我过去根本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胭脂水粉。” “这只是他用来诱骗姑娘真情的手段罢了!” 云柔苦笑,她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可她还是忍不住地沉溺在齐王的温柔、大方中。 “那你何时成为他的爪牙?开始为他办事?” “我嫁入成平伯府为填房,便是他的手笔。” 成亲前,她去寻过齐王,想让齐王抬她入府,哪怕是为奴为婢,她也认了。 然而他并没有答应,再夺了她身子后,才告诉她,成平伯是他的人,但最近有些不安分,所以才会安排她嫁入成平伯府。 他希望她能帮他盯着成平伯,做他背后的女人。 “成平伯也是齐王的人?” 上官彧皱眉,他倒是疏忽了这一点。 提到成平伯,云柔眼底竟多了些惧怕,好半天,才缓过来,“新帝继位后,成平伯越来越觉得齐王登基无望,想要摆脱齐王。” “所以齐王才会让我嫁去成平伯府,为的便是替他继续拿捏成平伯。” “那……”云紫芙听到这,眉头微微皱起,“你之前在我们面前抱怨过成平伯府的日子,也都是假的?” “日子怎么可能是假的。” 洞房花烛夜时,成平伯便发现她并非完璧后,便猜到她是齐王的人。 碍于齐王的势力,他没办法一刀结果了她,便开始想尽各种办法地折磨她。 “我在成平伯府的日子不比三妹妹在李公公府好过。” 云紫芙越听越迷糊,“他将你推入水深火热之中,你为何还要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 云柔不知道该如何向云紫芙解释。 齐王每一次出现,都是在她最绝望无助时。 他就似沙漠中的水源,在她每一次濒临绝望时,他都会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 尤其是齐王帮她死盾后,她更是觉得自己在他心目中是不同的那一个。 直到她小产以后,她才发现,也许一直以来她都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云柔满眸无奈,“也许遇上他,注定就是一场劫难。” 上官彧耐着性子听她们姐妹二人在聊,见话题越来越没重点,开口问着,“你可知齐王妃为何亡故?” “她的死与齐王可有干系?” “齐王妃是自戕而亡。”云柔重重叹息一声,“但齐王妃的死,齐王有不可磨灭的责任。” “此话怎讲?” “新帝膝下无子,若是突然病故,齐王同几位皇叔皆可继位。” “几位皇叔年事虽高,却都有世子可以继位,齐王正直壮年,最是适合继承王位,可偏偏他膝下无子。” “所以这些年齐王用尽一切手段,为的便是想要有一个儿子。” “只可惜,他后院诸多美人给他诞下无数女婴,却无人能够顺利诞下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