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若月明》 1. 云烟 京兆十七年,大雪。 夜间,皑皑白雪在京都悄然落下,覆盖在瓦顶戗脊的仙人走兽雕塑上和青石板的官道上。 家家户户都窗门紧闭,原本白日里热闹的街上显得有些冷清。 小道上,一名身披黛蓝色大氅的女子,正一手撑着一把面上呈月白色点有腊梅枝叶的油纸伞,一手抱着檀木色的七弦琴,歪着身子慵懒地靠坐在步辇上。 她的袖口因撑伞的动作滑落在小臂的关节处,露出了腕间白皙娇嫩的肌肤,寒风刺骨,吹动了她颊边随意耷拉着的发丝,也吹红了她小巧的鼻尖。 跟在步辇身边的一名小丫鬟冻得直打哆嗦,开口道:“云烟姑娘,您再坚持一下,咱们很快就能回教坊司了。” “无妨。”宋夷光淡淡应道,声音柔和婉转,她抬眸漫不经心地看向前方白蒙蒙的一片,却见不远处出现了一辆马车。 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近,在雪地里显得沉闷不已。 经过时,寒风轻轻吹起了马车边的帷裳,露出了里边儿男人瘦削硬朗的下颚,只一瞬便又重新落下,遮掩住了宋夷光的视线。 宋夷光娥眉微微一蹙,此人她从未见过,这马车上雕刻的海棠花和福兽的花样也是精美奢靡,非寻常人家之物。 她回头看了看渐渐驶远的马车,轻声唤道:“绿萝,近日可有什么显贵之人回京?” 小丫鬟回头看了一眼,开口道:“有,陆倾泽陆将军,听说今儿个教坊丞还亲自带着司内最好的官奴,前往清烨楼为陆将军歌舞助兴。” “是吗?” 宋夷光眸色微暗,握着伞柄的食指间轻敲,思量了短暂一瞬,开口道:“停,掉头去清烨楼。” …… 清烨楼位于京都最优界,外观奢靡气派,雕栏玉砌,方正阔绰,顶上是八角攒尖重檐顶,便是无声地立在那儿,也分外惹人注目。 此时的楼中灯火通明,乐声不断,与外边儿的漆黑寂静相比,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全京都最繁华的一个酒楼,共有三层,一楼为世间繁华,二楼为世间寂静,三楼为世间天堂。 三楼有一个大厅,中央是穿着艳丽,妆容精致,正随着奏乐翩翩起舞的舞姬们,两侧的座椅上皆是朝廷命官,正对面主位上坐着的男人则是陆倾泽。 他身着墨蓝色衣袍,右手肘正撑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捏着一盏金色的酒杯,眼眸微眯,目光和注意力却并不在歌舞上。 若是有的选,陆倾泽并不愿意来赴这个接风宴。 他是武将,战功赫赫,手握兵权,功高盖主,朝堂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只盼着能寻着他一点错处,跑去圣上面前上奏弹劾。 “陆将军,老夫敬你一杯,恭喜将军战无败绩,平安回京。”左侧一名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举着酒杯站起身,冲着陆倾泽笑道。 “那陆某就谢过张大人了。”陆倾泽勾着嘴角敷衍地笑了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仰起头一口将酒喝了个干净。 这时候,一道清浅的脚步声在木制的楼梯上响起,除了陆倾泽,其他人仍然沉浸在歌舞中,并未察觉。 陆倾泽抬起眸子,漫不经心地看向楼梯口的位置。 与此同时,歌舞毕。 此时的宋夷光已脱掉了面上的大氅,她双手轻轻捻起裙摆,迈步走到了大厅中央的位置,屈身行礼道:“教坊司云烟,见过各位大人。” 随后,宋夷光站直了身子,面向陆倾泽垂着眸子,柔声道:“听闻今日是陆将军的接风宴,云烟仰慕将军已久,斗胆擅自前来,只愿能为将军献上一曲‘潇湘水云’,以表云烟的仰慕之情,还望将军笑纳。” 主位上的男人眼眸微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宋夷光,手中把玩着酒杯,淡淡道:“那便开始吧。” 宋夷光点了点头,偏头给了身后一个眼神,绿萝就抱着七弦琴走了过来,一旁的教坊司同僚也很是自觉地将琴座和琴凳给端到了大厅中央。 那架七弦琴就这么静静地设在琴座上,她看了一旁的教坊丞一眼,浅浅一笑,便坐在了兽纹雕刻精美的琴座前。 宋夷光睫毛微微一颤,温白如玉的双手抬起,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拨动,飘逸的泛音和不断上扬的优美旋律不禁使人感受到云烟缭绕、水波微漾的意境,就犹如一幅远景山水图,令人神往。 “这云烟姑娘果真是尤物啊,那气质……一颦一笑,深得我心!” “琴艺确实没得说,人你就莫要觊觎了,那可是二殿下保着的人!” “我就想不明白了,她只是个被抄了家的女娘罢了,充入教坊司当了官奴,二殿下怎就对她另眼相待啊?” “贵人的心思,咱们就莫要随意揣测了。” 侧边的命官们窃窃私语着,谈话却尽数传进了陆倾泽的耳中,他眼眸微眯,指尖在杯身上摩挲着。 二殿下的人,怎会专程来为他献曲? 宋夷光垂着眼帘,在七弦琴上的低音区滑奏,其颤抖的音色令人不禁联想起水荡云移的景象,随后用圆滑的指法和技巧加以错落弹奏,将水翻浪滚的壮阔画面给展现得淋漓尽致,气魄雄伟。 未几,曲调再度转为舒缓,宋夷光指尖轻轻在琴弦上拨下了最后一个音,随后手掌轻压在琴弦上,她缓缓站起身,正对着主位上的男人屈膝行了一礼。 “云烟献丑了。” 陆倾泽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见此,宋夷光眼尾一挑,眸色暗了暗,垂下了眸子,这个陆倾泽看起来……挺难搞定的。 她勾了勾嘴角,轻声道:“若各位大人无事,那云烟就先回了。” 说罢,宋夷光回退几步,转身就走,绿萝连忙上前抱起七弦琴,便跟着宋夷光往楼下走去。 到了二楼,待确定楼上的人听不见声音后,绿萝才轻声问道:“姑娘,咱们不就是冲着陆将军来的吗?为何要走?” 宋夷光脚步一顿,面不改色道:“这陆倾泽没那么好啃,不能操之过急,有个词叫欲擒故纵,咱们今儿个横竖已经在他面前露了个脸,之后好好盘算盘算便是。” “原来如此。”绿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外边儿的雪依然没停,漆黑的夜色中夹杂着白色,稍远些的地方便是雾蒙蒙的一片。 还未出清烨楼的大门,宋夷光远远便听着马蹄踩在雪里沉闷的哒哒声,紧接着便瞧见一辆低调奢靡的马车徐徐驶来,在清烨楼门前停下。 马夫跳下车快速摆好了马凳,接着车前的帷裳被人从里面撩开,一名着装干练的男子走下了马车,他回过身子伸出手,将一衣着华贵的男子从车里扶了下来。 见此,宋夷光停下脚步,驻足等待二人走进来,轻声道:“云烟见过二殿下。” “免礼。”季琰走进楼内,左手不自觉地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他瞥了宋夷光一眼,淡淡道,“你怎的在这儿?” “云烟来为陆将军献曲。”宋夷光抿了抿嘴唇,如实说道。 “哦?”季琰微微挑眉,看着宋夷光斟酌片刻,开口道,“云烟,本殿保你这么久,你是否也应回报本殿一二?” 闻言,宋夷光朱唇轻启,轻声道:“但凭二殿下吩咐。” …… 少顷,宋夷光便又随着季琰回到了三楼。 三楼的人见到季琰和其身后去而复返的宋夷光,皆是一愣,却也都不敢说什么,纷纷故作无事地抱拳躬身:“见过二殿下。” “诸位免礼。”季琰爽朗一笑,笑意未达眼底,淡淡地看向陆倾泽,“今日是陆将军的接风宴,本殿方才实在是抽不开身,这一忙完就专程过来为陆将军接风洗尘了,来得有些晚,本殿自罚三杯。” “二殿下言重了。”陆倾泽站起身,端起身边下人斟好的酒,勾着嘴角道,“殿下能在百忙之中过来,陆某荣幸之至,敬殿下一杯。” 说着,陆倾泽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季琰笑了笑,也接过下人端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今日是陆将军的好日子,本殿走得急,也没带什么礼物,听闻这么多年来,陆将军府中从未有过女眷,不如便将教坊司琴艺最佳的官奴云烟赠与陆将军,还望陆将军莫要嫌弃才好。”季琰放下酒杯,看着陆倾泽说道。 话音刚落,在场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初云烟出阁之日,京都多少儿郎都慕名前往,钱袋里鼓鼓囊囊的,只为一睹红颜。 官奴可行官妓之事,这是教坊司这些年来不成文的规矩,多少人都暗戳戳地等着呢,可当日季琰浩浩荡荡地便亲临教坊司,明说了云烟是他的人。 如此,儿郎们的念想没了,对于云烟也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此事于宋夷光来说也是一桩好事儿,这几年季琰并未召过她,她也知晓季琰保她的目的不纯,为的就是某一天能将她干干净净地送去某位朝廷命官府中,行美人之计。 因此对于今日这种情况,宋夷光早有准备,正巧陆倾泽年轻有为,也是她选定的目标,此事正合她意。 但在场的其他人就不理解了。 任谁都知道季琰不满陆倾泽手握重兵已久,每次陆倾泽回朝都会上书弹劾,再者,这季琰平日里极其宝贝云烟,谁也不让碰,今日竟会主动将云烟送给陆倾泽?? 众人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了,很快便想清楚了季琰的心思,陆倾泽也不例外。 顺着这话,宋夷光从季琰身后迈步走上前,正对着陆倾泽跪了下来,低眉顺眼道:“云烟参见陆将军。” 见此,陆倾泽眼眸微眯,淡淡地看着跪在地上面容姣好的女子,又抬眸看向笑意浅浅的季琰,轻笑一声:“如此,陆某便谢过殿下了。” 2. 回府 清烨楼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嘈杂间,宋夷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守在陆倾泽身边,替他斟酒倒茶。 暖色的光晕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原本白皙的肌肤更加娇嫩欲滴。 从始至终,陆倾泽都未主动说过话,只是在旁人同他交谈时应上几声,瞧着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总算熬到了散席的时候,众人于清烨楼门前告别,各自上了马车离开。 此时外边儿的雪已经停了,宋夷光抱着琴站在陆倾泽身边,绿萝也担心她着了凉,将大氅拿来给她披上了。 顷刻,一身形修长的黑衣男子拉着马车走到了门前,他准备好了马凳,随后面向陆倾泽恭敬道:“将军,上车了。” 陆倾泽轻轻嗯了一声,并未理会宋夷光,抬脚大步就上前,撩开帷裳上了车。 见此,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黑衣男子。 男子笑了笑,开口道:“姑娘,上车吧,我家将军一介武将,好面子,都没跟几个女娘说过话。” “萧竭,活腻歪了?”陆倾泽清冽的嗓音从马车内传来。 “没有没有!”萧竭矢口否认,看向宋夷光轻声笑道,“上车吧。” 见此,宋夷光感激地看着萧竭点了点头,随后便在绿萝的搀扶下抱着琴上了马车。 车與内部装饰精美,如画中一般、丝绸帐幔,座位是用貂皮和锦绣缎制成,中间的小桌上摆放着瓷器糕点,桌下是一盏暖炉,将與内烤得暖洋洋的。 陆倾泽此时正靠坐在一方座位上,交叉着双手放在胸前,闭着眼睛假寐。 见此,宋夷光也不敢出声,自顾自的在他对面的座位上轻轻坐下,将琴斜靠在了座位旁。 很快,马车动了动,缓缓行驶着。 趁着陆倾泽假寐的功夫,宋夷光这才敢抬眸打量他。 轮廓硬朗,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仅仅是这般放松的时候,也能感觉到男人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 只可惜他闭着眼,宋夷光瞧不出他的眼型。 但光是这脸上的其他部位,就足以秒杀那些自诩丰神俊朗的儿郎了。 原来男子也能有倾城之姿。 这是宋夷光心里唯一的想法。 就在她愣神之际,陆倾泽突然睁开了如夜般深邃的眸子,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低声道:“看够了吗?” 宋夷光心里一咯噔,面上却故作镇定,她抬起眸子,那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眸中满是笑意。 “将军生得这般好看,就是平常人家的小娘子,也得被将军勾了魂儿去,更何况云烟呢?” 宋夷光声音娇软,异常悦耳,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就能勾住男人的心弦。 她胆大地直视着陆倾泽那深邃的眼睛,眸中带着些许妩媚和挑逗。 见此,陆倾泽沉着脸没说话,就在宋夷光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只见他薄唇轻启,道:“你胆子倒是大。” 宋夷光轻声一笑:“这么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从前跟在奴家身旁那些懦弱胆怯的小娘子,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陆倾泽眼眸微眯,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很快,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萧竭敲了敲车身,轻声唤道:“将军,到了。” “嗯。”陆倾泽视线淡淡略过宋夷光眼尾的一颗红痣,起身撩开帷裳下了马车。 宋夷光朱唇轻抿,抱着琴起身微微躬身,跟着走出了车與。 她将手中的琴交给在车下等候的绿萝,随后提了提自己长长的裙摆,下了车。 踩在雪地里站定后,宋夷光才有闲心观察眼前这颇有气势的府邸,朱漆大门上方正悬着一块匾额,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而在大门台阶两侧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头上都已被落下的雪覆盖。 一进院,满地的积雪在夜色中泛着莹莹的光泽,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路直指着厅堂,似是被刻意打扫过的,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扇门,只有中间的两扇门微微敞开着, 陆倾泽领着宋夷光在府内穿行,内里飞檐青瓦,盘结交错,精致雅韵间又不失恢弘大气。 直至一处庭院前,陆倾泽才停下了脚步,轻声道:“往后你便住这儿。” 只见院门两旁的墙壁上挂着昏黄的灯盏,院墙呈白灰色,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上边儿落着白雪,正中是一个半月形红漆大门,此时正虚掩着。 宋夷光没有着急进去,转身冲着陆倾泽屈膝道:“云烟多谢将军。” “无妨。”陆倾泽淡淡道,“需要热水的话,可以去厨房看看,府中除你之外没有别的女眷,明日我便招几名丫鬟,省得你起居不便。” 闻言,宋夷光娥眉微微上扬,眸中闪过一丝不解,身侧的绿萝出声道:“将军,奴婢可以照顾姑娘的。” 陆倾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你一人怎么够?” 绿萝低下头抿了抿嘴唇,不再吭声。 “去休息吧,我走了。”说罢,陆倾泽转身便要走,宋夷光眼眸微微睁大,心下一急,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袖口。 “将军不留下来歇息吗?”宋夷光眉眼间带着笑意,嗓音娇软地问道,带有些许撒娇的意味。 陆倾泽顿了一下,薄唇紧抿,低头瞧了瞧还攥着自己衣袖的小手,眸色晦暗不明:“我还有公务需要处理,你自己歇息吧。” 他轻轻地握住宋夷光的手,将其从自己的衣袖上拽了下来,随后便大步离开了。 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萧竭挑了挑眉,憋着笑连忙转身小跑着跟上了陆倾泽。 见此,宋夷光脸色冷了下来,淡淡地看着陆倾泽离去的背影,果真是块儿不好啃的硬骨头。 “姑娘,咱们……”绿萝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宋夷光收回了视线,转身朝着院门走去,淡淡道:“进院吧,你去给我打点儿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是。” 进入庭院后,宋夷光看着眼前的景象微微睁大了眼眸,只见院中左侧种植着许多的植被,墙上爬满了藤蔓,不过因为季节,现在只有光秃秃的枝干挂着些许积雪,正中有个弯曲的木制长廊,通往院子深处。 右侧较为空旷,中间摆着一方石桌和几个石凳,不远处种着几株腊梅,殷红的花色开在雪夜里,红间夹杂着雪的白色,格外引人注目。 看到这儿,宋夷光睫毛颤了颤,觉着有些不可思议。本以为这里就是一普通的院子,可瞧着规格和配置,都赶上自己从前在家中的院子了。 宋家不算富裕,三年前宋父还是朝中的一名小官,人微言轻,俸禄也不多,但再如何也是在朝中任职,因此宋夷光从前的院子,虽是比不上世家千金那般阔绰,但也比一般人好上许多。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现在作为世人眼中卑贱的官奴,在将军府的居所竟然还能同从前一般,有过之而无不及。 未几,绿萝准备好了热水来唤宋夷光沐浴,这个在她儿时便被买进宋家的丫鬟,哪怕是宋家被抄,这么些年也忠心耿耿地跟着她,未有任何怨言。 可宋夷光一向不习惯人贴身伺候着沐浴,因此进了屋便将绿萝打发了出去。 此时,屋内的木制浴桶中,正散发着阵阵热气,宋夷光关好了门窗,便褪去衣物,修长白皙的小腿跨进浴桶,惹得桶内水波荡漾。 宋夷光坐在浴桶中,身子全都浸泡在水中,热气将她白皙的小脸熏得透出了一抹红润,她纤长的睫毛挂上了小小的水珠,不听话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嘴唇娇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品尝一番。 不多时,随着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宋夷光从浴桶中站起身,带上了一些水花,她犹豫了一番,随后便只裹上了一层纱裙,走出了房门。 微弱的月光洒向地面,斑驳的树影落在雪地上,将她小巧的身躯笼罩在阴暗中。 与此同时,书房中还亮着昏黄的烛光。 陆倾泽坐在进门正中,低头看着桌案上的卷宗,眉头紧锁。 萧竭守在一旁,忍不住出声道:“将军,您与云烟姑娘从前相识吗?” “不曾。”陆倾泽头也没抬,淡淡道。 “那您为何这般为她着想?又是在马车上安置暖炉,又是给她收拾庭院的……” 萧竭还未说完,就被陆倾泽打断道:“萧竭,你若是太闲了,明日加练俯卧撑二百个。” “啊……不不不!不用了!将军,小的突然肚子疼,先去解决一下!”萧竭讪讪一笑,连忙摆了摆手,转身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书房。 陆倾泽眼眸微眯,细细思量着当年的案子。 作为武学奇才,陆倾泽从小便随父征战,走了许多地方,也从陆父那儿学到了很多东西,陆母则是跟着他们一起,休息时一家人便可团聚。 好景不长,直至八年前,陆倾泽十五岁那年,太原镇一战原本胜券在握,谁知将士们的饮用水中被人下了毒。 军营的水是镇上百姓提供的,整个太原镇除了陆倾泽和萧竭无一幸免,皆是七窍流血,当场毙命。 事发之时敌军未曾来犯,陆倾泽正随萧竭一同于城郊打野味,待回去时看到的便是一座死城。 顷刻间,陆倾泽如坠冰窟,从要打胜仗的喜悦中,转变到了父母双亡的悲痛中。 当时只堪堪成熟的少年郎守在父母的尸体旁,没有流一滴泪,就连萧竭都猜测他是生性凉薄,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么的痛苦。 陆倾泽始终相信,敌军是没有机会在太原镇内下毒的,那么罪魁祸首便只有可能是自己人。 有人想要太原失守,想要陆父的性命。 关于当年太原镇的卷宗陆倾泽已经看过上百遍了,依然没有发现什么逻辑漏洞。 可他并没有放弃,一有时间就静下心来研究卷宗,他只想快些查出真相,好让陆父陆母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这时,房门处出现了一道黑色的人影,紧接着响起来三声叩门声。 门外那娇滴滴的声音透过扇门传了陆倾泽的耳中,柔情中带着些许沙哑:“将军,云烟能进来吗?” 3. 昭昭 陆倾泽眼皮子一跳,还未等他回话,书房的扇门吱嘎一声便被一双纤纤玉手从外面推开了。 听见声响后,他蹙起眉头,抬头道:“怎的这么没规……” 只见宋夷光鬓边的发丝因为湿润而贴在了脸上,她双颊微红,嘴唇水润红嫩,脖子纤长,身上的纱裙薄而轻,纤细的手臂和腰肢在薄纱的映衬下若隐若现,比平日里更加勾人。 “你……谁让你穿成这样的?”陆倾泽紧绷着脸移开视线,冷声道。 屋内烧着暖炉,宋夷光只觉得身上的寒意都被驱散了许多。 她眼眸微眯,没有犹豫,转身关上了房门,随后便走到陆倾泽身边蹲下伸手拉着他结实的小臂,娇声道:“云烟好冷啊,将军可否抱抱云烟?” 闻言,陆倾泽薄唇微张,冷着脸正欲拒绝,却见宋夷光娇躯一动,起身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抬脚便侧身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将军身上好暖和,将军抱着云烟,云烟就不冷了。” 陆倾泽因着宋夷光的动作,手上不自觉地搂住了她细软的腰肢。 他感受着身上柔软的触感,鼻尖萦绕着其独有的清淡香气,看着眼前女子故作妩媚的模样,身子不由得一阵紧绷。 陆倾泽喉结动了动,视线往下,瞧见她薄纱下若隐若现的肌肤,呼吸灼热起来。 这时,他呼吸一顿,视线被宋夷光纤细白嫩脖子上戴着的一枚玉佩所吸引:“这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宋夷光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手握住了胸口的玉佩,心情复杂,轻声道:“这玉佩是祖父命匠人特意打造来赠予云烟的,去鸿恩寺找高僧开过光,云烟自小便戴着。” 自小…… 陆倾泽眼眸微眯,在心里暗自揣摩着这句话,他伸手拿起这月牙形的玉佩看了看,只见其背面刻有一个昭字。 “你年芳几许?可曾出过京都?”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虽是不解,但也如实道:“云烟年芳十六,八岁那年有离开京都前往江南一带探亲。” 闻言,陆倾泽眸色晦暗不明,半晌才道:“云烟这个名字不好听。” “嗯?”宋夷光睫毛颤了颤,轻声笑道,“既如此,还请将军赐名。” 陆倾泽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昭昭,你往后便叫昭昭。” “昭昭?”宋夷光睫毛颤了颤,问道,“哪个昭?” 陆倾泽左手搂着宋夷光,右手将纸摊平在桌面上,随后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他心里想的那个字:“昭,有知书达理、才华横溢、卓尔不群之意,很适合你。” 听了这话,宋夷光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嫣红的小嘴紧抿着,看向陆倾泽的眸子闪着莹莹细光:“昭昭多谢将军。” 昭昭……是宋夷光的乳名,不为外人所知。 三年前,宋父被人以贪墨官银、祸乱朝纲之罪弹劾,人赃并获,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当即朝堂便下令抄家,男丁不是被杀头就是被充军流放,女眷年纪大的罚入掖庭,年轻的便充入教坊司。 府中的家奴丫鬟悉数被发卖,而宋夷光则是直接被充入了教坊司,地位一落千丈。 宋父被抓进了囚车中游街示众,街边的百姓朝他丢着菜叶子和臭鸡蛋,满是骂声,却被失了惊的马踩踏致死。 宋母跑去大理寺讨说法却吃了闭门羹,最后却在小巷子遭遇了强盗,被夺去了性命。 一夜之间,宋家天翻地覆。 可宋夷光不信,她不相信一直老实忠厚的父亲会贪污官银。 自那之后,便再无人会轻唤她一声昭昭,她被赋予了花名,从此便顶着云烟这个名字活着。 唯一让她心里有所慰藉的是绿萝还在她的身边。 “早些回去歇息吧,若没穿的了,我明日便找人来替你量尺寸,制些新衣裳。” 陆倾泽的声音让宋夷光从思绪中抽离,她这会儿也没了勾引陆倾泽的心思,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轻声道:“多谢将军,那昭昭便先退下了。” 说罢,宋夷光垂着眸子正欲转身,便见陆倾泽站起了身子。 “慢着。” 宋夷光脚步一顿,抬起眸子看向陆倾泽。 只见他随手拿起椅背上搭着的金丝兽纹黑色大氅,走到宋夷光面前,大手一挥,将大氅搭在了她的身上。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懵懵地看着陆倾泽骨骼清晰的手指在她胸前认真地系着大氅的绳带。 这件穿在陆倾泽身上正好合适的大氅,在宋夷光身上就显得有些大了。 她整个身子直到脚踝,都被这件披风给遮得严严实实,她甚至能闻到披风上残留的松木沉香的味道。 “好了,回去吧,明日我会叫人替你制办些衣裳。”陆倾泽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夷光眼尾处的红痣,轻声道。 宋夷光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是,多谢将军。” 在陆倾泽的注视下,宋夷光低着头后退几步,随后便转身推开房门离开了书房。 萧竭正巧回来,见到宋夷光愣了一下,招呼道:“云烟姑娘,你怎的……” 可还未等他说完,宋夷光就大步走远了。 见此,萧竭悻悻一笑,抬手摸了摸鼻尖,便进了书房,好奇道:“将军,您将那件大氅赠予云烟姑娘了?” 陆倾泽抬眸冷冷地瞥了萧竭一眼,道:“她往后便叫昭昭。” “啊?昭昭?”萧竭愣了一下,连忙着急道,“将军,小的知晓您想要找到当年在江南的那位小女娘,可是您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叫她昭昭啊!” 陆倾泽没有说话,紧绷着脸坐回了桌案前,淡淡道:“她就是昭昭。” 八年前太原镇失守,只有陆倾泽和萧竭侥幸躲过一劫。 当时的陆倾泽不相信任何人,只能和萧竭一起靠着所剩无几的银钱隐姓埋名地往京都赶。 待到江南一带时,他们手中的银两已经全部用完,夜间下了一场雪,二人衣衫单薄,无处可去,只能饿着肚子坐在街边,盼望着能挨过这一场大雪。 不远处传来了车轱辘压在雪地里沉闷的响声,紧接着一辆装扮奢靡的马车从二人面前缓缓驶过。 约莫驶过了五尺的距离,马车停了下来,侧边的帷裳被一个小女娘从里边撩开了。 未几,一身着朱红色棉袄,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娘在一名年轻妇人的陪同下下了马车,走到了二人面前。 小女娘看了看陆倾泽,又看了看萧竭,嗓音软糯糯地开口道:“你们若是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跟我走。” 说罢,小女娘将手中拿着的冰糖葫芦递到了陆倾泽的面前,笑靥如花。 陆倾泽和萧竭跟着小女娘回到了城内首富的府邸,虞府。 在府上住了几日,那年轻妇人知晓他们是要回京都后,给他们塞了一袋银子作为他们路上的盘缠。 没人敢问那小女娘的姓名,只听着那妇人唤她昭昭。 而小女娘贴身戴着的玉佩上,也刻有一个昭字。 后来,陆倾泽顺利回京,作为老将军唯一的血脉,为当今圣上所器重,养在了皇后的椒房殿。 自那之后,陆倾泽日日苦练,南征北战,去过不少地方,途径江南一带时,也曾去虞府寻过。 可到时,便是一座荒废的府邸。 听周围的居民说,自虞老爷子过世后,这府邸便空置了下来,再没人来过。 陆倾泽自然不依,问起那小女娘和年轻妇人。 旁人只道那年轻妇人是虞老爷子的独女,于京都而来,别的就再不知晓了。 再之后,陆倾泽也于京都找过姓虞的妇人,可偌大的京都虞姓之人甚多,这无异于大海捞针,皆是徒劳。 思绪回转,二人立于书房内沉默着。 “她……”萧竭抿了抿嘴唇,看着陆倾泽迟疑道,“将军,您确定吗?” “确定,你去查查昭昭的本名是什么?过往经历、家族事宜以及她为何会沦落到教坊司……都查清楚。”陆倾泽眸色微眯,说道。 “是。” …… 翌日。 宋夷光睡到日上三竿了才起身。 昨日换下的衣裳已经被绿萝洗干净晾着,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套能穿的衣裳。 她坐在梳妆台前让绿萝替她收拾了一番,梳了一头凌云髻。 铜镜中的人儿有着一双桃花眼,眸中似含着一汪秋水,美得惊心动魄,微垂的眉尾平白给她增添了几分无辜的感觉。 “姑娘,好了。” 宋夷光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了屋门的位置,抬手轻轻推开门,刺骨的寒风从上空掠过,一夜大雪,给地面铺上洁白的银毯,小道被人刻意打扫过,露出那原本的青石板路。 院前本该寂静无声,此时却站着一排丫鬟打扮的人,手中都各自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着折叠规整的衣裳。 见宋夷光出来,她们微微屈膝,齐声道:“奴婢见过昭昭姑娘。” 正当宋夷光愣神的时候,绿萝走到了她的身边,轻声道:“姑娘,这些都是陆将军招来的丫鬟。” 本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成想陆倾泽竟真给她招了些服侍的丫鬟? “这些衣裳都是将军叫人买来给姑娘应急的,说是待会儿会带人来给姑娘量量尺寸,重新制衣裳。”绿萝瞧着很是高兴,只觉得宋夷光昨夜跑去书房的举动颇有成效。 听闻陆倾泽从未碰过女子,如今宋夷光成了他的第一个女人,那待遇自是好,她也是辛苦,难怪睡得这么晚才起。 宋夷光自是不知晓绿萝心里的想法,瞧着那些新衣裳心情也好了许多。 “收进去吧。” “是。”丫鬟们行了一礼,便低着头挨个进了屋。 宋夷光眯了眯眸子,问道:“将军呢?” “将军一早便去上朝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绿萝如实道。 闻言,宋夷光点了点头,仰头瞧着一只雏鸟落在枝头上,惊落了积雪,又很快飞走。 陆倾泽没那么好拿捏,季琰那边还需应付一下。 此时陆倾泽正好不在府中,正好能让她去书房瞧瞧。 打定主意后,宋夷光看向绿萝说道:“绿萝,你去厨房帮我熟一碗热粥吧,我还是最喜欢你的手艺。” “是。”绿萝笑了笑,便往厨房走去。 宋夷光则是自顾自的偷偷到了书房门前,她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瞧见之后,才轻轻推开了门。 眼前愕然出现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形,嗓音清冽道:“昭昭,你来这里做什么?” 4. 棠院 宋夷光心下一惊,连忙后退两步,轻声道:“见过将军,将军不是去早朝了吗?何时回来的?” 看着宋夷光这故作镇定的模样,陆倾泽眯了眯眼眸,淡淡道:“才回来没多久。” 宋夷光稍稍定了定心神,抬眸看向陆倾泽,故作娇羞道:“昭昭昨夜见将军书房有些凌乱,故想先来收拾收拾,没成想正好遇上将军,这不是巧了吗?” “是啊,还真是巧。” 似乎是听出陆倾泽并不相信这番话,宋夷光朱唇微抿,睫毛颤了颤,转移话题道:“方才……多谢将军送来的丫鬟和衣裳,昭昭很喜欢。” 陆倾泽淡淡地看了宋夷光一眼,似笑非笑道:“既喜欢,还不去挨个试试?臻绣坊的罗娘子估摸着也快到了,她会给你量尺寸,制衣裳的。” 闻言,宋夷光眼眸微暗,这逐客令还能再明显一些? “那……”宋夷光抿了抿嘴唇,抬眸偷偷打量了陆倾泽一下,见其心情不错的样子,便大着胆子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娇声道,“将军能陪昭昭一起吗?” 陆倾泽眉尾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垂眸看了宋夷光一阵子,眸色晦暗不明,直至宋夷光心里有些发觑了,才开口道:“好。” 好? 原本宋夷光便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陆倾泽竟还答应了。 虽是在她意料之外,但如此甚好。 宋夷光大着胆子拽着陆倾泽的衣袖就要走,只是她轻轻拉了拉,陆倾泽却仍然站在原地,并未顺着她跟上。 她朱唇微抿,暗自琢磨着这陆倾泽是否临时反悔了。 还未等她琢磨出什么,头顶上便传来了陆倾泽那低沉的嗓音:“没规矩。” 闻言,宋夷光微微一愣,抬眸看了陆倾泽一眼,见他黑着个脸看着自己,心里一咯噔,连忙就松开了他的衣袖。 “将……将军恕罪。” 瞧着宋夷光这般无措的模样,陆倾泽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抬脚率先往外走,淡淡道:“跟上。” …… 不多时,阴沉沉的天空中照下了一片阳光,给原本死气沉沉冷白的积雪增添了一些柔和的暖意,枝头上的积雪也融化了少许,偶尔传来几声鸟啼声,清脆悦耳。 院前,陆倾泽驻足看着朱红漆木门上空荡荡的一片,眸色暗了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顺着陆倾泽的视线看去,却也不知晓他在看些什么,约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将军,怎么了?” “你可觉得院门空荡荡的?”陆倾泽开口道。 闻言,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如含秋水的眸子再一次看向院门的方向,朱唇轻启道:“将军可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少了名字。”陆倾泽眯了眯眼眸,“你往后便常住此院,院名便由你来起吧。” 听闻此言,宋夷光微微一愣,不由得仰头看向陆倾泽,从这个角度,便只能瞧见他的侧脸,依然是那般冷漠,瞧不出什么情绪。 她一时间情绪有些许的复杂,看向院门的位置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不如就叫棠院吧,海棠花的棠。” “哦?”陆倾泽挑挑眉,好奇道,“为何要用海棠花来命名?” “因为……昭昭的阿娘生前最喜欢的便是海棠花了。”说着,宋夷光微微低下头,怔愣着目光毫无目的地看向地面稍稍融化的一小片积雪。 陆倾泽薄唇微抿,眸光复杂地垂下眸子,偏头看向宋夷光,却只能见着其发丝细软的头顶,以及在阳光下微微发亮的发丝。 “好,就叫棠院,你若喜欢,待开春了,我可唤人在棠院种满海棠花。”陆倾泽看着宋夷光说道。 宋夷光此时的心情是难以言说的低落,她又想起了那年秋天,宋家落难的时候,她甚至连爹娘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她收拾了一下情绪,仰起头看着陆倾泽笑了笑,轻声道:“多谢将军。” 说话间,萧竭就带着一名穿着华丽的妇人走了过来,待走到陆倾泽身边后,拱手道:“将军,臻绣坊的罗娘子来了。” 罗娘子笑吟吟地冲着陆倾泽微微屈膝:“民妇见过陆将军。” “免礼。”陆倾泽淡淡道。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看向罗娘子,只见其体型富态,脸上笑眯眯的,瞧着很和善。 还未等宋夷光打过招呼,罗娘子就冲上来围着她左看看右瞧瞧,脸上时不时露出惊叹之色。 “小女娘这腰身比例可真好,我在臻绣坊干了这么多年,这般还真是少见!”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 小女娘?她现在这种身份,也配被称为小女娘吗? 女娘、娘子,是当今世人对清白人家女子的尊称,而宋夷光现下已经沦落教坊司,籍贯也成了贱籍,着实算不得清白人家,像这般的女子,只能被称之为姑娘。 见宋夷光不说话,罗娘子讪讪一笑,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冒昧,抿了抿嘴唇,连忙又冲着陆倾泽问道:“陆将军今儿个是要自己制衣裳?” 陆倾泽摇了摇头:“给她做。” 罗娘子愣了一下,随后看向宋夷光恍然大悟,脸上也再次堆上了笑意:“小娘子想要做什么类型的衣裳?” 闻言,宋夷光朱唇微抿,抬眸下意识的看向陆倾泽,眸中带着一丝征求,轻声道:“昭昭全凭将军做主。” 见此,罗娘子连忙走到陆倾泽身边,笑道:“那陆将军,想给这位小娘子做什么样的衣裳?” 陆倾泽没有立马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宋夷光一阵子,淡淡道:“其他小女娘穿什么样的,就给她制什么样的,银子不是问题。” 听了陆倾泽这话,罗娘子都乐开了花,脸上满是笑意,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民妇一定尽心尽力,保证将军和小娘子满意!!” 说罢,罗娘子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把尺子,拉着宋夷光就开始上上下下量她的身形。 而宋夷光此时并没有反应过来,她还沉浸在陆倾泽方才的那句话中,给她制的衣裳,是跟其他小女娘的衣裳一样? 她紧抿着嘴唇,颤抖着睫毛,任由着罗娘子摆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罗娘子在宋夷光的腰上量了又量,暗自称奇:“小女娘这腰真是细,看来这衣裳,腰身得做得小一些才是。” 听着罗娘子的嘀咕声,宋夷光微微低头,耳尖染上了一层朱红色,陆倾泽则是微眯着眸子,看着她的身形,暗自感叹着。 确实细。 量完尺寸过后,萧竭便将罗娘子给请了出去,临走前,陆倾泽还跟罗娘子约定了最晚交货的时间。 对此,宋夷光娥眉微蹙想了许久,也不知为何一定要在正月初一之前赶制出来,难不成是新年穿新衣? 见萧竭和罗娘子已然走远,她看向陆倾泽,忍不住问道:“初一那日,将军是想带昭昭出门吗?” 闻言,陆倾泽挑了挑眉,狭长的眼睛看向宋夷光,眸中满是诧异。 还挺聪明。 他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嗯,那日有个宫里有宴席,你随我一同参加。” “是。” 宋夷光垂眸浅笑着,随后又胆大地凑近了陆倾泽身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娇声道:“那将军今夜若无事,可愿来棠院陪陪昭昭?” 瞧着宋夷光这副样子,陆倾泽眼眸微眯,舌尖抵着后槽牙轻笑一声,随即微微躬身凑近了她,笑道:“好啊。” 闻言,宋夷光心里一咯噔,不知怎的竟有些慌了神,但她很快便定下神来,娇嗔般的看了陆倾泽一眼:“那将军可要早些过来,莫要让昭昭等久了。” 说着,宋夷光指尖还不安分地在陆倾泽的胸口处慢慢地画着小圈圈。 见此,陆倾泽眸色一凝,右手抬起握住了宋夷光那不安分的小手,左手轻轻将她脸颊边不听话的发丝缕到了而后,轻声道:“昭昭,好好说话。” 宋夷光微微一愣,开口道:“将军这是何意?昭昭有在好好说话。” “是吗?”陆倾泽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现在并未在教坊司,而是在将军府,方才教坊司的人也已经将你的身契和籍契送过来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不会苛待你,也希望你莫要轻贱了自己。” 宋夷光抬起眸子愣愣地看了陆倾泽很久,他的眸子深邃却又清澈,却好似有一种魔力,看久了,倒是容易让人陷进去。 她朱唇轻启,许久才出声道:“为何?” “将军为何对昭昭这么好?” 陆倾泽勾了勾嘴角,淡淡道:“这般想了,也就这么做了,还需要理由吗?” 闻言,宋夷光垂下眸子,沉默了许久,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还被陆倾泽抓着的手上,可她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右手虎口上的一道疤上。 也是,常年在刀尖上舔血的人,身上怎会没有疤痕呢? 未几,她轻轻抽回了手,抬眸看向陆倾泽,开口道:“昭昭没能为将军做什么,就得将军这般怜爱,昭昭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我也没让你白得我的怜爱。”陆倾泽轻笑一声,抬手用指尖在宋夷光柔嫩的脸颊上轻轻划过,说道,“今晚等着我。” 5. 蹊跷 是夜,皎洁的弯月高高悬挂于墨黑色的夜空中,给世间这浓重夜色洒下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偏院那朱红漆木大门上方已经被挂上了‘棠院’的匾额,在两侧昏黄灯盏的照耀下泛出淡淡的光泽。 今夜并未下雪,但依然有寒风呼啸。 屋内,门窗紧闭,将那瑟瑟的寒风挡在了外边儿,宋夷光此时已经沐浴更衣完毕端坐在了榻边,只着一身藕粉色的里衣,仅仅将锁骨下方的位置包裹住,露出了白皙优美的肩颈线条,她外披着一层开衫的轻薄纱裙,将圆润的肩头及纤细的手臂微微遮掩,若隐若现。 院内的丫鬟们知晓陆倾泽要过来,早早地便回了屋子,将这第一次的时间留给了二人。 未几,伴随着吱嘎一声,烛台上原本平静的火光微微晃动,一股寒风从屋门处钻了进来,惊得宋夷光微微颤栗。 屋门很快被关上,将寒风阻挡在外,陆倾泽抬手轻轻解下了身前的大氅的绳带,将其随手挂在了一旁的红木架上,将寒气留在门口,这才抬脚走了过来。 宋夷光微微低着头,朱唇微抿,垂着眸子不敢看他,只能借着余光瞟到其修长的身形缓缓走近。 “将军。”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上的绸缎,轻声道,“将军昨夜的大氅,昭昭已经洗好了,只是现在还未干……” “无妨,我不着急。”陆倾泽淡淡道,随即轻轻在宋夷光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垂下眼帘,看了看宋夷光那不自觉收紧的手,眸中染上了一层笑意,开口道:“很紧张?” 宋夷光张了张嘴,迟疑道:“有……有点儿。” 见此,陆倾泽轻笑一声,大掌一挥,直接就搭在了宋夷光的手上用力捏了捏,将其原本拽着衣料绸缎的手捏开,无奈道:“我若今日还不来,你没法儿在季琰那儿交代吧?” 听了陆倾泽这话,宋夷光浑身一震,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连忙站起身走到陆倾泽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声音微微颤抖道:“将军,昭昭……昭昭不懂将军何意。” 陆倾泽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心底说不出的滋味,八年了,原本那个笑意嫣然的小娘子,如今竟成了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 从昨夜入府到现在,他就未曾见过宋夷光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怅然若失地轻叹了一口气,伸手用指尖碰了碰她柔软的脸颊,又很快收回手,开口道:“起来,我让你跪了?” 闻言,宋夷光睫毛微微一颤,颇为迟疑地抬眸看了陆倾泽一眼,见其面上确实没有恼怒的神色,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她朱唇微抿,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站起了身子,伫立在陆倾泽面前没敢吭声。 见宋夷光这般,陆倾泽这心里是说不出的心疼,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握住宋夷光纤细的手腕,直接将其拉进了怀里。 宋夷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定睛时自己便已经坐在了陆倾泽的大腿上,他的怀抱很宽大,也很温暖,不知怎的,宋夷光也并未觉得有何不自在。 “我知道你来的目的。”陆倾泽看着宋夷光姣好的侧脸轻声道,“季琰怎么跟你说的?” “将军,昭昭不懂。”宋夷光朱唇轻启,并没有就此承认的意思。 陆倾泽也并不意外,瞧宋夷光这幅样子确实是并不记得自己了,对于一个只识得不到两日的男人,她保持警惕很正常。 他明白这很正常,可心里却难免有些失落,他压下了心底的情绪,双手轻轻将宋夷光圈抱着,开口道:“他怎么跟你说的?叫你设法让我沉迷美色,还是叫你窃取书房里的军事机密?” 宋夷光朱唇微抿,只是低着头故作镇定地看着前方,并未吭声。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开口道:“昭昭,信我,比信季琰更安全。” “将军说笑了。”宋夷光浅浅一笑,抬手主动勾住了陆倾泽的脖子,眉目含情地看着他,“昭昭现下身在将军府,是将军的人,心自然是同将军连在一起的。” “至于二殿下,不过是从前暂时庇佑过昭昭罢了,昭昭对将军……别无二心。”宋夷光勾了勾嘴角,眼眸带着些许挑逗。 闻言,陆倾泽眼眸微眯,紧紧地盯着宋夷光,半晌,他身躯一动,便倾身将其放倒在了自己和床榻之间。 宋夷光惊呼一声,待反应过来时便已经被禁锢在了那一方狭小的空间中。 陆倾泽手撑在宋夷光的脸颊边,微微倾身在她的颈间轻嗅了一番,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 感受到男人的动作,宋夷光身子微微颤栗,片刻,男人开口道:“今夜我不动你,你且安分点儿,好好睡觉。”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向陆倾泽,就这么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坐起了身子。 一时间,宋夷光不免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自己的魅力……应不至于能让一个正常男人临阵收枪吧? “睡进去些。”陆倾泽垂眸看着宋夷光,淡淡道。 宋夷光水灵灵的眸子就这么看了陆倾泽一阵,随后便乖巧地挪动着身子,往软榻里靠。 而陆倾泽则是站起身自顾自的解开腰带,褪下外袍,便吹灭了烛灯,在宋夷光的身边躺下。 他将被子搭在自己和宋夷光的身上,轻声道:“睡吧。” 夜色中,宋夷光怔怔地看着房梁,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过了一阵,见身边的人确实没有任何动作后,僵硬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 她拢了拢被子,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佩,一时情绪有些复杂。 宋夷光想要利用陆倾泽,令其信任自己,心悦自己,用他手中的势力替她查清宋家一案。 虽说一直在按照这个目标努力着,可为何……发展好像有些偏了? 陆倾泽为何不动她?为何对她这么好?又为何要同她说那些话? 她真的可以信任他吗? …… 翌日,一缕扶光从窗上的薄膜处照进了屋,陆倾泽睁开眼眸,正欲起身,却发现身侧的人儿不知何时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靠在他的身边。 许是夜间太冷了吧,陆倾泽这样想着。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给宋夷光盖好了被子,随后便自己穿好衣裳,出了门。 刚关上房门,萧竭就走了过来,笑嘻嘻道:“将军昨夜睡得可好?” 闻言,陆倾泽冷冷地瞥了萧竭一眼,抬脚便往外走,淡淡道:“你还是太闲了。” “不不不!”萧竭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说道,“将军,小的已经将昭昭娘子以前的事儿打听清楚了,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走出棠院,外边儿的积雪已经化了个七七八八,陆倾泽脚步并没有丝毫的停顿,道:“说。” “娘子原名宋夷光,其父生前为朝中户部度支司主事,只是个小官,并无妾室,其母为江南一带常州首富虞氏独女,二人只有宋娘子一个独女,昭昭许是宋娘子的乳名。” 萧竭接着说道:“三年前朝中接到匿名举报,说宋大人贪墨官银,祸乱朝纲,大理寺的人前往宋府,在其床底、书房等地发现了大量官银。” “人赃并获,官家大怒,给宋家判了抄家之罪,男子不是流放就是杀头,女子年轻的充入教坊司,老点儿的便入宫为奴,只是……” 陆倾泽挑了挑眉,脚步放慢,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这二老死得蹊跷,宋大人被关进囚车当街游行,却正巧撞上了失了惊的马,正巧就被马给踩死了,而宋夫人偷偷从戒备森严的狱中跑出来,在前往大理寺的路上穿过了一条小巷,在里边儿遇上强盗被杀害了。” 萧竭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将军,小的怀疑……” “有人故意灭口。”陆倾泽眼眸微暗,淡淡道。 “没错!”萧竭点了点头。 陆倾泽来到前厅,看着桌上摆好的饭菜坐了下来,道:“待会儿做些热食送去棠院,再给昭昭屋里添些暖炉。” “是。”萧竭偷笑道,“不过将军,您为何现在还不同宋娘子相认?她说不定还记得咱呢?” 闻言,陆倾泽叹了一口气:“我见过她高高在上如扶光般明亮的模样,也见着了她现在这般尘埃里自甘堕落的模样,落差太大,若被她知晓……我担心她心里不好受。” 萧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晌才道:“说得也是,将军英明!” “行了,我已经回朝任职了,官家昨日便任命我为节度使兼辅国大将军,封了我为异姓王,现下边境并无战事,不必唤我将军。”陆倾泽将一勺热粥送进嘴里,开口道,“宋家之事蹊跷,你且暗中走访,我待会儿入宫去面见官家。” “是。”萧竭点了点头,抿着嘴唇想了想,道,“昨夜王爷与宋娘子……” 陆倾泽冷眼瞥了萧竭一眼,道:“一百个俯卧撑,去,不做完不准吃饭。” “啊?”萧竭微微睁大的眸子,欲哭无泪,“王爷,您来真的啊?!” 6. 选择 金銮殿。 “退朝——”一道尖锐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台上,一名穿着金丝所绣龙袍朝服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悠悠地看了陆倾泽一眼,开口道:“千俞,你随朕来。” “臣遵旨。” 陆倾泽跟随着盛王穿过红木漆长廊,来到了御书房,之后便在桌案前停下。 “说说吧,最近怎么回事儿?怎会突然想起来要重查宋家的案子?”盛王语气不悲不喜,看向陆倾泽的眸中却含着些许笑意,袖袍一挥,坐在了桌案前。 陆倾泽微微低着头,淡淡道:“就是觉得此事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闻言,盛王挑了挑眉,笑道:“你今日这行为也不合理啊,往常你可不爱管这些事儿。” 陆倾泽垂着眸子沉默着,盛王也不急,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未几,陆倾泽开口道:“官家可还记得八年前的太原郡一役?” 盛王嘴唇微张,脸上的表情黯淡了下来,道:“朕自然记得,就是那年,你的父母死在了太原郡。” 陆倾泽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臣与萧竭很是节省,但也在常州用光了银两。” “回京都后,臣与官家说起过,在常州遇到了一户好心人,官家可还记得?” “记得。”盛王点了点头,“这些年你路过常州,不都会去找吗?只不过,没找着罢了。” 说着,盛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陆倾泽面上浅浅一笑,道:“官家,臣现在找着了。” “什么?”盛王愣了一下。 “当年救济臣的那对母女,便是宋家独女与宋大人的夫人虞氏。”陆倾泽低下了头,“宋小娘子被充入了教坊司,阴差阳错地进了臣的府邸,臣也是这几日才知晓。” “原来如此。”盛王点点头,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开口道,“此案兹事体大,当年亦是铁证如山,你且容朕想想。” 哪怕是当今圣上,在做任何决定之前也要权衡一二,以免朝堂动荡。 对此,陆倾泽能够理解,他点点头,拱手道:“臣告退。” 与此同时,将军府。 当宋夷光醒来时,身边便是空落落的,软榻上并无余温,看样子是早就离开了。 她缓缓坐起了身子,瞧见了桌上厨房特地送过来的热粥,上面还冒着热气,一旁的地面上还有个暖炉,将这间屋子烘地暖洋洋的。 “绿萝。”宋夷光轻唤了一声,屋门很快就吱嘎一声被人从外边儿推开了。 绿萝走到了宋夷光身边轻声道:“姑娘。” “这些是……”宋夷光问道。 闻言,绿萝愣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宋夷光视线所在的位置,笑道:“姑娘,这些是将军……哦不,是王爷一早派人给姑娘送过来的。” “王爷?”宋夷光眉心一蹙,颇为不解。 “嗯!”绿萝点了点头,“昨个儿官家在早朝时便封了将军为镇南王,是咱们大盛的第一个异姓王呢!” 听了这话,宋夷光沉默着没有吭声。 早就听闻帝后对陆倾泽视如己出,照拂和关怀比某些皇子都还要好上几分,毕竟是开国功将陆老将军唯一的血脉了,这倒也正常。 但也正是因此,陆倾泽有着堪比皇子的待遇,帝后的关爱及兵权,这也是让众多皇子眼红忌惮的根本原因,季琰也不例外。 如今陆倾泽更是得了个镇南王的封赏,在朝的处境必然会更加艰难的。 但是……同时他的权势也更大了,这对宋夷光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儿,他只要一句话,轻轻松松便能为宋家翻案。 只有泼在宋家身上的脏水被洗清了,宋夷光才能脱离贱籍,从这种对谁都卑躬屈膝的境遇中抽身离去。 绿萝替宋夷光梳妆完毕后便出门忙去了,宋夷光自己坐在屋内喝着热粥,脑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事情。 不多时,一碗热粥就见了底,绿萝走进来关上了门,随后神神秘秘地走到宋夷光的身边,弯着腰低声道:“姑娘,二殿下身边的邓渭来了。” “邓渭?”宋夷光眉心一蹙,这邓渭便是常年跟在季琰身边的影卫,武功高强,她是见识过的。 邓渭这时候过来,许是季琰有什么交代。 这样想着,宋夷光便起身点了点头,跟着绿萝来到了后门。 后门的位置较为隐蔽,平时没有什么人来,也无人清理,杂草丛生,倒是个很适合藏人的地方。 邓渭此时便叉着手靠在红墙边,待宋夷光走近后,才站直了身子开口道:“昨夜陆倾泽去你那儿留宿了?” “是。”宋夷光点点头。 “我们殿下说了,姑娘此番做得很好,竟能让不近女色的陆倾泽去你那儿留宿。”邓渭笑了笑,接着道,“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姑娘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陆倾泽沉迷美色自甘堕落,不去上朝,待官家撤了他的职,姑娘便可脱身。” 宋夷光眼眸微眯,瞥了邓渭一眼,问道:“第二个呢?” “第二个,设法令陆倾泽丢失虎符,使其遭到官家责备,失去官家信任,待他撤职,姑娘便可脱身。” 邓渭轻蔑地看着宋夷光,警告道:“殿下是非常信任姑娘的,姑娘如今毕竟还是贱籍,陆倾泽也不是个能托付的人,还望姑娘能擦亮眼睛,识得好歹。” “至于宋家一事,殿下自会帮助姑娘调查清楚,姑娘大可不必求助于陆倾泽。” 闻言,宋夷光睫毛微颤,愣了一下,什么叫……求助于陆倾泽? 她并未同陆倾泽说起过这件事情。 还未等她想通,邓渭便冷哼一声,转身一跃翻过了高墙离开了。 宋夷光眼眸微眯,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调查宋家一事,季琰确实早就答应过她会帮忙,只是这几年来一直都没有进展。 可是……方才邓渭为何说她求助陆倾泽? 今日早朝,陆倾泽可是于宋家一事说了些什么? 绿萝走到宋夷光身边,迟疑道:“姑娘,咱们真的要按照二殿下的吩咐做吗?” “你认为呢?”宋夷光看向绿萝,“你认为陆倾泽可是一个能够托付的人?” “这……奴婢不知,但王爷瞧着对姑娘确实挺好的。”绿萝轻声道。 闻言,宋夷光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思量。 是季琰以搞垮陆倾泽为目的将宋夷光送进将军府,这没错,可宋夷光的目的是利用陆倾泽手中的权势翻案,与季琰的想法自然会背道而驰。 这几年季琰表面上答应帮宋家翻案,实际宋夷光早有猜测,他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准确说……他从未想过要耗费心神重查宋家一事。 面上答应,只是为了吊着宋夷光,好让其为他办事罢了。 无论如何选择,必然会得罪一个,既如此,就得罪那个不靠谱的季琰吧。 想清楚这一点后,宋夷光深吸了一口气,勾着嘴角笑道:“王爷快回来了吧?我去厨房为他准备一碗热食给他送过去。” …… 萧竭用完早膳,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这陆倾泽狠起来……那还真不是人。 他自个儿将碗筷往厨房收拾,却在厨房内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身影。 只见宋夷光正守在厨房的炉灶前,仔细着热锅里的东西。 萧竭走进去将碗筷放下,看着宋夷光的背影张了张嘴:“宋……昭昭姑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闻言,宋夷光回头看了萧竭一眼,笑着道:“王爷待昭昭好,昭昭却不知能做什么来报答王爷,便只能做些吃食给王爷。” 萧竭看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转过身想往外走,却又猛地停下脚步回过身看着她,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转身抬脚离开了厨房。 他细细思量着,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前院。 正巧陆倾泽出宫回府路过前院,看了正在原地低着头来回踱步的萧竭一眼,在他身边停下了脚步,淡淡道:“在这儿做什么?” “王爷!”萧竭抬头看向陆倾泽,迟疑道,“那个……昭昭姑娘在厨房。” “嗯?她去厨房做什么?”陆倾泽眉头微微一蹙。 “说是要给您做点吃食,感谢您呢。”萧竭扯了扯嘴角,面上忧心忡忡。 闻言,陆倾泽点了点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弧度:“她倒是有心了,但这些事情不该她做,若是……” “已经做得差不多了。”萧竭讪讪一笑,随即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陆倾泽。 他扭头四周观察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后,才神神秘秘道:“王爷,这昭昭姑娘可是二殿下安排进来的人啊!目的尚且不明!” 在陆倾泽愈发幽沉的目光下,萧竭清了清嗓子:“王爷您说,昭昭姑娘会不会在吃食中给您下毒啊?” 陆倾泽眼尾一挑,看向萧竭的目光愈发的深沉,半晌,他才淡淡道:“两百个俯卧撑,不做完不准用午膳。” 萧竭:“??” 7. 画像 听闻陆倾泽回府后,宋夷光便盛了一碗莲子羹,放在一个把手上雕着花的木盘中,随后便端起木盘,往书房的方向去。 此时日头正好,照得人暖洋洋的,地面的积雪也已融化了个七七八八,还未过年,却颇有早春的感觉。 书房的门是敞开着的,而门口有几阶台阶,正对着院子的空地,而此时萧竭正双手撑在地上,一上一下地做着俯卧撑。 也好在地面上没什么积雪,他的掌心撑在地上,倒也没有硌得疼。 萧竭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他明明在陆倾泽早朝前才做过俯卧撑的,为何早朝回来了还要做。 是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宋夷光淡淡地瞥了萧竭一眼,微微低下头便抬脚走到了书房门口,微微屈膝道:“见过王爷。” 正坐在桌案前的陆倾泽抬起眼帘看了宋夷光一眼,道:“进来吧。” 宋夷光微微点头,便走到了陆倾泽的身边,将木盘放到桌边,随即轻轻端起小碗放在了桌上,将其往陆倾泽面前推了推。 “这是昭昭特意为王爷准备的,王爷尝尝?”宋夷光轻声说道。 闻言,陆倾泽将抬起眼皮子,目光从眼前的公文上移开,放到了宋夷光微微有些发红的手背上。 他眉心微微皱起,捏住了宋夷光正欲往回收的手,道:“手怎么了?” “方才不小心烫了一下,不妨事的。” “那怎么行?”陆倾泽眉头紧锁,冲着外边儿的萧竭喊道,“萧竭,去拿烫伤药来。” 听了这话,萧竭连忙站起了身子,不动声色地甩了甩手,兴奋道:“是!小的这就去!!” 陆倾泽颇为心疼地看着宋夷光发红的手,闷声道:“以后你不许进厨房。” 宋夷光愣了一下,朱唇微张,看向陆倾泽的眸中带着一抹诧异。 “为何?” 见她这个神情,陆倾泽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坐过来。” 见此,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听话地抬脚侧坐在了陆倾泽的大腿上,陆倾泽长臂直接从她身后搂住了她,道:“府内有下人,这些事情是下人做的,不需要你来。” 在宋夷光的注视下,陆倾泽抬眼看向她,轻声道:“你的手是拿来弹琴的,不是拿来做粗活儿的。” 听了这话,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垂下了眸子,陆倾泽是觉得做粗活儿委屈她了吗? 陆倾泽缄默片刻,淡淡道:“待你手好了,若是无事,便来我这儿弹琴吧。” 闻言,宋夷光抬起眸子看向陆倾泽,朱唇微抿,片刻笑道:“是。” 萧竭手中拿着药兴冲冲地往书房跑,刚到门口,却瞧见了正坐在陆倾泽腿上的宋夷光。 这俩人…… 萧竭心里浮想联翩,咽了咽口水,不管怎么说现在还是白天啊,可不能让他们这般。 这样想着,萧竭清了清嗓子,抬脚走进了书房,将药轻轻放在了桌上。 陆倾泽眼皮子也没抬一下,一手搂着宋夷光,一手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了药瓶。 这时候,萧竭伸手压住了陆倾泽正欲收回的手,严肃道:“王爷,现在天还没黑呢。” 陆倾泽眼尾微微一挑,无语道:“还用你说?出去。” “王爷,小的……”萧竭正欲说些什么,却被陆倾泽一记眼刀吓得止住了声。 “怎么?还需要本王再重复一遍?”陆倾泽冷声道。 见此,萧竭讪讪一笑:“不,不用了,小的这就滚,麻溜的滚!” 说着,萧竭便小跑着笑嘻嘻地出了书房,还顺手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宋夷光看着紧闭的屋门,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就这么垂着眸子看着陆倾泽将扁扁的药瓶打开。 他指腹沾了沾里边儿的凝露,随即敷上了宋夷光手背上发红的地方。 冰冰凉凉的触感一下子将那灼烧感盖住,宋夷光只得暗自感叹着这药着实是好药。 陆倾泽倒是舍得。 二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吭声,宋夷光漫不经心地抬眸打量着四周,却在前边书架旁的墙面上看见了一幅画。 这幅画呈长条形,就这样挂在墙上,上边画着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丫头,梳着双丫髻,一身鲜红的棉袄,手里正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笑着。 “好了。”陆倾泽轻轻放下瓷白色的药瓶,道,“这药给你,每日都涂。” “是。”宋夷光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朱唇轻启,忍不住开口道,“王爷,昭昭上次来可没瞧见这里有一幅画。” 坊间早有传闻,说是陆倾泽有一个惦记了许久的白月光,也不知何原因,总之没人知道这个白月光的身份,但也是因为这个白月光,他才严于律己,不沾女色。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偏头看了看陆倾泽还搂着自己肩膀的大手,在心里否认道:他也并没有不沾女色。 只是她总觉得画上的小丫头……有点眼熟。 不过能令陆倾泽守身如玉地惦记这么久,那个人还真是幸运。 这样想着,宋夷光微微垂下脑袋,眸色暗了暗。 陆倾泽嘴唇微抿,抬眸看向那副画,缄默片刻道:“昨日挂上去的。” “这个人……”宋夷光顿了下,轻笑一声,“应是对王爷很重要吧?” “嗯。”陆倾泽轻轻应了一声,垂下眼帘看向宋夷光,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她救过我。” “原来如此。”宋夷光点点头,看向桌案上的文书,淡淡道道,“既然王爷还在忙,那昭昭便先退下了。” “嗯。”陆倾泽松开了搂着宋夷光的手,看着她站起身行了一礼便转身走向门口,唤道,“昭昭。” 闻言,宋夷光脚步一顿,转身看向陆倾泽不解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药拿走。”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看向了桌案上那瓷白色的小药瓶,轻笑一声:“是。” 待宋夷光走后,陆倾泽一个人坐在桌案边,指尖轻轻在桌上敲打着。 半晌,他才端起方才宋夷光给他送过来的莲子羹,拿起瓷勺舀了些莲子羹,随后便送进嘴里。 陆倾泽眼眸微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直到碗中的莲子羹见了底,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碗。 还挺好吃。 …… 没过几日,臻绣坊的罗娘子便带着人来了将军府,将制好的衣裳送了过来。 到了正月初一那日,宋夷光手上烫伤也已好完,因为今日要随陆倾泽出门赴宴,她早早便起身梳妆。 绿萝看着铜镜中那娇俏可人的脸笑了笑:“咱们姑娘真是美艳动人,怎么打扮都好看!” 闻言,宋夷光低下头笑了笑:“绿萝,这毕竟是宫里的宴席,各个王公贵族都在,咱们莫要太过张扬了。” “哎,奴婢知道了,就是为姑娘感到可惜,做什么都得谨小慎微的。”说着,绿萝拿起手绢,弯腰轻轻将宋夷光唇上的口脂抹得淡了一些。 宋夷光垂下眸子,淡淡道:“这段时日王爷公务繁忙,都未曾来棠院,我现下手上的伤已无碍,今晚宴席回来便去王爷那儿,你不必等我。” “奴婢知道了。” 未几,萧竭便进了棠院的门,站在院中冲着屋内喊道:“昭昭姑娘,王爷唤您去前厅用膳。” “知道了。” 宋夷光站起身推门出去,冲萧竭点了点头,便跟着他往前厅去。 今日并未下雪,府内的积雪也已经被下人们清扫干净,只是这寒风还是冻得宋夷光鼻尖通红。 到了前厅时,陆倾泽正坐在桌旁,手上拿着竹简不知在看什么。 宋夷光走上前微微倾身,轻声道:“见过王爷。” “嗯,坐。”陆倾泽点点头,淡淡道。 待宋夷光坐下后,陆倾泽才放下竹简,开口道:“这些时日有些忙,没顾得上你,你手上的伤可好了?” 宋夷光愣了一下,笑道:“托王爷的福,已经好了。” “那便好。”陆倾泽看了那竹简一眼,随后拿起递到了宋夷光面前,“这是三年前宋家一事的卷宗。”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心底升起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她看了看陆倾泽,随后低头接过竹简看了起来。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她朱唇微张,眸中不免泛上了一层水光,半晌才声音颤抖着开口道:“王爷……在查宋家的事儿?” “嗯。”陆倾泽微微颔首,“宋大人与宋夫人死得实在蹊跷,那时候我正领兵在外,全然不知晓此事。”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抬头看向陆倾泽,问道:“王爷调查过我?” “是。” “那……”宋夷光朱唇微抿,压下了心底的涩意,不解道,“王爷为何帮我?” 陆倾泽缄默着看了宋夷光一会儿,开口道:“想帮,便帮了。” 听了这话,宋夷光微微低下头,没有吭声。 陆倾泽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官家已经同意重新彻查此案了,若能翻案,你便能脱离贱籍。” 宋夷光缄默不言,其实那日回去后,她便知道了画像上那小丫头带给她的熟悉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那女子……特别像她儿时的模样。 片刻,她抬眸看向陆倾泽,开口道:“王爷帮我,可是因为我与画像上那女子相像?” 8. 宴席 闻言,陆倾泽微微一愣,他看了宋夷光一会儿,轻笑一声:“不是。” 宋夷光眉头微微蹙起,不解地看着陆倾泽。 见此,陆倾泽眼眸微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淡淡道:“快些用膳,咱们待会儿就出发。” …… 二人坐上马车,听着车轮的咕噜声穿过了热闹的集市。 待入了宫门,宋夷光抬眸偷偷看着正闭目养神的陆倾泽,还是没忍住问道:“王爷,咱们为何来这么早?” 陆倾泽撑开眼皮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去看看皇后。” “哦……”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没再说什么。 只不过,陆倾泽要去看皇后,那她做什么呢? 下了马车后,宋夷光便跟着陆倾泽,在宫人的带领下穿过了一道道宫墙。 最后,二人停在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宫殿前。 这里没什么人,外边儿的杂草都已经长了老高,看着着实有些凄惨荒凉。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问道:“王爷,这是哪儿啊?” “这是九公主的宫殿。”说着,陆倾泽便抬脚走到了院内,冲着正在石凳上低着头看话本子的女子唤道,“季泠。” 季泠抬起头,看着陆倾泽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起身便跑到了陆倾泽的面前:“陆阿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几日,忙完了才来看你,你应是不会怪我的吧?”陆倾泽笑了笑。 闻言,季泠笑道:“陆阿兄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说着,季泠将目光放在了宋夷光身上,惊叹道:“这位阿姊,你长得好好看啊。” 宋夷光愣了一下,有些无措地抿了抿嘴唇,行礼道:“见过九公主。” “哎呀,在我这儿别搞这些虚礼!”季泠跑过来将宋夷光扶了起来,脸上带着笑意,瞧着对她喜欢得紧。 见此,陆倾泽嘴角微微勾起,也就放心了,开口道:“季泠,你先陪陪昭昭,我先去椒房殿。” “好,你去吧。” 还未等陆倾泽离开,季泠便抓起了宋夷光的手,拉着她往殿内小跑着去。 殿内装饰很是简陋,很难让人想象这会是一个公主的寝宫。 季泠拉着宋夷光坐了下来,笑道:“我这儿……没有其他皇姐那般豪华,也没什么好东西,没法儿招待你,只有这个普洱茶!这可是我的宝贝!” 说着,季泠便端起茶壶,将里边儿的茶水倒进了一个茶盏内,接着推到了宋夷光的面前。 宋夷光笑了笑,道:“多谢殿下。” 季泠笑了笑,看着宋夷光轻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又轻轻放下,举手投足间满是气质教养。 她眨了眨眼睛,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陆阿兄身边带了一名女子。” “是吗?”宋夷光笑了笑,好奇道,“九公主,你为何要唤王爷为陆阿兄啊?” 季泠叹了一口气,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轻声道:“陆阿兄前些年没有打仗的时候,是住在宫里的,这偌大的皇宫,便只有陆阿兄愿意陪我说说话。” …… 当陆倾泽来接宋夷光赴宴时,已经是下午。 宫道上,宋夷光回想起方才季泠说过的话,好奇道:“王爷,九公主不去参加宴席吗?” 闻言,陆倾泽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她不被允许参加。” “为何?”宋夷光眉心微微蹙起,“不论如何,她也是当朝公主啊!” “官家嫌弃她是一名宫女所出,并不喜欢她,这么些年,连带着宫内的皇子后妃,也都忘却了她的存在。”陆倾泽低着头说道。 “原来如此。”宋夷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到了太极殿,陆倾泽指着殿内右侧屏风后面的位置,开口道:“去吧,女眷都在那边,说不定还能碰上你以前的熟人呢?” “是。”宋夷光应了一声,便抬脚走到了右侧的屏风后,随意选了一个空位坐下。 这边儿有好几个大大的圆桌,零零散散地坐着些女娘。 见宋夷光进来,众人的视线不免都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 未几,一名与宋夷光年纪相仿的小女娘瞥了她一眼,满是不屑地转过头,冲着另一边的女娘说道:“你说,这宫里的宴席怎的连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了?” 另外一人看了宋夷光一眼,轻笑一声,慢悠悠地走到了宋夷光身边坐下:“哟,你就是陆将军带回府的教坊司官奴啊。” 宋夷光垂下眸子,睫毛颤了颤,没有吭声。 “怎么?你一个官奴竟敢无视我?别以为靠着你那张脸就能得到陆将军的青睐,我告诉你,陆将军是不会喜欢你的,你也别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 “哎呀,秦娘子不要为这种人动气,不过是个罪臣之女罢了,不值得。” “我可警告你,你呆在陆将军身边可要安分些,毕竟我才是未来陆将军的正夫人,镇南王妃,而你……充其量就是个暖床取乐的。”秦素素瞪了宋夷光一眼,威胁道。 闻言,宋夷光眼尾微微一挑,轻笑一声,抬眸看向秦素素,开口道:“秦娘子当真是多虑了,王爷是否青睐昭昭,昭昭并不知晓,昭昭只知道王爷每晚都宿在昭昭身边。” “王爷身上有些伤疤,摸着并不平滑,但饶是如此,王爷的体力……甚好。”宋夷光勾了勾嘴角,故作无辜地看着秦素素。 秦素素被她这话气得不行,猛地站起身指着她的鼻子道:“大胆!!你竟敢勾引王爷!!你……你还挺得意!!你竟然还敢冲着我炫耀!?”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无辜道:“秦娘子,昭昭只是在阐述事实罢了,娘子为何生气?” “还有一点昭昭不太明白,秦娘子为何说自己会是镇南王妃呢?可是有婚约?” 秦素素抿了抿嘴唇,被噎了一下:“婚约……虽然现在没有,但我已经求过我爹了,他待会儿便会求官家,为我和陆将军赐婚的!” “是吗?”宋夷光娥眉微微一挑,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看着秦娘子,眸中情绪不明,“那便提前恭喜秦娘子了。” 这时,一片的那位女娘瞪了宋夷光一眼,转头跟秦素素说道:“秦娘子,这贱婢就是在跟你挑衅呢!” “她靠着勾引陆将军才住进了将军府,若你之后嫁了过去,她定会暗地里给你使绊子的!” 闻言,秦素素眼眸微眯,看着宋夷光道:“说得有道理啊,那现在时间正好,我便好好教训教训你。” 说罢,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坐下了身子,开口道:“过来,给我斟茶。” 宋夷光冷眼瞥了秦娘子一眼,没有动作。 她早该知晓,陆倾泽是京都所有女娘的梦中郎婿,多少世家女想要嫁过去都被陆倾泽给拒绝了,连面都见不上。 而宋夷光,一个教坊司的官奴,竟然能住进将军府,这相当于成为了京都所有未嫁女娘的公敌。 这倒是…… 意料之中。 不过,宋夷光也不是一个好拿捏的性子,她现在有陆倾泽作为靠山,虽不知原因,但好歹是在帮她。 眼前这个对陆倾泽爱而不得的秦素素,估计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既如此,此事便闹得越大越好吧。 这样想着,宋夷光缓缓站起身,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屏风那边正往这儿张望的陆倾泽,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她走到了秦素素身边,看着秦素素得意洋洋的模样,余光也瞧见陆倾泽正抬脚往这边走来。 计算好时间和角度后,宋夷光身子直接往后一倒,撞倒了未坐人的凳子,发出了巨大的噪音。 “秦娘子,你这是做什么?就算你不喜欢昭昭,也不必这般侮辱人吧?昭昭虽只是一名官奴,那也是王爷的人,秦娘子这么做,是不将王爷放在眼里吗?”宋夷光轻咬朱唇,眸中一下子就泛出了晶莹的水光,正楚楚可怜地看着秦素素。 见此,秦素素一下子就懵了,站起身指着宋夷光骂道:“你搞什么啊?我根本没碰你!!” 宋夷光低下头,哽咽道:“好,秦娘子说没碰就没碰,是昭昭自己不小心摔了。” “这还差不多!” 此时,陆倾泽已经大步走到了宋夷光的身边,他冷着脸瞥了秦素素一眼,随即便蹲下身,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抱起了宋夷光。 “陆……陆将军。” “秦娘子是否欺人太甚?”陆倾泽眼眸微眯,冷声道,“她是本王的人,除了本王,没人能欺负她,否则,便是在与本王为敌。” 说罢,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陆倾泽直接就抱着宋夷光转身越过屏风,在自己的座位前将她放了下来。 看着宋夷光这副委屈的模样,陆倾泽心疼得紧,抬手轻轻将其脸上的泪水拭去。 “王爷,昭昭无碍的,是昭昭自己没站稳,你别怪秦娘子。”宋夷光哽咽着说道,抬起眼帘用那含水的眸子望着陆倾泽。 见此,陆倾泽眉头紧锁,眸光一闪,叹了一口气:“你今日便坐我身边吧。” 9. 赐婚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环视了一圈这满是男子的厅堂,迟疑着点了点头。 自从宋家出事儿之后,往日里与宋夷光交往的女娘都纷纷没了联系,毕竟谁也不想跟一个教坊司的官奴扯上关系。 而方才秦素素身边的那个女娘便是其中之一。 着实是世态炎凉,但保持距离这事儿吧,宋夷光也能够理解,大家相安无事的也挺好。 坏就坏在陆倾泽身上了,因着宋夷光进的是将军府,待在陆倾泽的身边,那些个女娘没一个不眼红的,都不知在暗地里骂了她多少次贱人了。 宋夷光垂着眸子,乖乖的坐在了陆倾泽的身边,四周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目光在打量着她,她却并未在意。 不多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太极殿内倒是灯火通明。 殿外小太监那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这个声音缓缓走进来的,是两名衣着华丽的人。 见此,太极殿内的众人纷纷起身,恭恭敬敬地行礼:“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路过陆倾泽和宋夷光面前时,盛王看着二人明显是有些吃惊,吃惊于陆倾泽竟会让一名女子跟在他的身旁。 帝后二人走到了主位上,随即便转头看向众人,盛王笑着抬手道:“诸位免礼。” 宋夷光跟着陆倾泽平身,低着头也不敢直视帝后二人。 当初抄家的指令,便是官家放出来的。 可以说,宋家一事若真是被冤枉的,那官家也有听信谗言的责任。 当今盛王名唤季阐,陆倾泽的父亲陆老将军便是跟随着季阐一起的开国功臣。 季阐膝下共有皇嗣九人,其中只有三名是皇子,其他皆是公主,至于党争之事,宋夷光并不了解,只知陆倾泽与当今太子走得近。 宋夷光没心思听季阐讲什么阖家团圆,她只是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坐着。 这时候,一只大手覆在了她的手上,掌心内被人塞了一块豆绿色的小糕点。 宋夷光愣了一下,抬眸看向陆倾泽,只见其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收回手轻声道:“吃吧,还不知要讲多久呢。” 闻言,宋夷光朱唇轻启,浅笑着点了点头。 一切都很是顺利,直到盛王宣布开席,殿内这才又热闹了起来。 装扮奢靡的宫殿内,在一片觥筹交错之中,陆倾泽面不改色地将桌上的糕点碟子都往宋夷光这边推了推。 “王爷可是不喜欢这些糕点?”宋夷光轻声问道。 “嗯,这些太甜了。”陆倾泽随口应了一声,便端起一旁的酒盅仰头喝了一口,“你吃吧,莫要浪费。” “哦……” 这时候,宋夷光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射到了自己的身上,她睫毛颤了颤,抬眸寻找着视线的源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的二皇子季琰。 季琰的眼神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似乎有些生气。 宋夷光想起了那日季琰派邓渭来给自己传的话,那两个选择,她一个都没有选,一个都没有做。 因此……季琰生气,也是正常的。 她垂下眸子,装作没有看见一般,并未理会季琰。 季琰半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见陆倾泽对她着实照顾,眸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未几,他站起身面向主位上的人拱了拱手,开口道:“父皇,今日是大年初一,殿内受邀前来赴宴的人都非富即贵,可镇南王带一名官奴过来,儿臣认为此举……实为不妥。” 此言一出,原本嘈杂的殿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盛王也微微蹙起眉心看着季琰,没有吭声。 见此,盛王身旁的皇后看了陆倾泽和宋夷光一眼,淡淡道:“琰儿,今日是大家伙儿高兴的日子,你难不成还想让你父皇降罚吗?” 听皇后有在为自己说话的意思,宋夷光这才忍不住抬眸多看了两眼。 主位上的女子着一身凤袍,头戴凤冠,整个人从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雍容华贵之气,又不失母仪天下的风范。 听说大盛的这位皇后姓陈,名唤陈秋禾,是陈国公的嫡女,在季阐当上盛王之前便嫁了过去。 “母后,儿臣绝无此意。”季琰强硬道,“儿臣只是觉得镇南王未免太将一个官奴放在眼里,恐他□□熏心,被妖女蛊惑,犯下大错。” 闻言,盛王皱了皱眉头,他知晓陆倾泽身边坐着的女子便是宋夷光,是陆倾泽提起过的寻了八年的人。 若是就着季琰话里的这般将宋夷光赶出去,陆倾泽定是不依的。 只是此事……确实有失体统。 想到这儿,盛王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镇南王,你怎么说?” 陆倾泽冷着脸,淡淡道:“回官家的话,宋夷光曾也是官家女,只是因为宋家一事才沦为官奴,现下宋家一案重查,臣相信宋大人是无辜的,若官家认为不妥,臣可带着她先行离开。” 闻言,季琰冷笑一声:“那时人赃并获,你凭什么说宋大人是无辜的?” “你只不过是在宋府找到了官银罢了,并不能证明官银就是宋大人贪的吧?”陆倾泽看向季琰,冷声道。 “那你也无法证明官银不是宋大人贪的吧?陆千俞,你突然想要重查宋家一案,为的也是这个罪臣之女吧?”季琰冷眼看着陆倾泽,“如此,你还敢说自己没有被蛊惑?” 盛王深吸了一口气,打断道:“季琰,坐下。” “父皇!” “朕让你坐下!”盛王语气一下子硬了起来,瞪着季琰。 见此,季琰也知晓盛王有意偏帮陆倾泽,咬着牙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坐下。 陆倾泽只是冷着脸淡淡地看着季琰,随即偏头看向宋夷光,脸色立马就柔和了下来,见她低着头恹恹的模样,他开口轻声安慰道:“本王会帮你查清此事的。” 闻言,宋夷光朱唇轻咬,抬眸看向陆倾泽,轻声道:“昭昭是内疚,因为昭昭,王爷才会被人误会的。” “我不在意那些。”陆倾泽淡淡道。 宋夷光垂下眼眸,愣愣地吃着手中的糕点,没再吭声。 很快,席间又恢复了热闹。 “官家。”陈秋禾忍不住凑近问道,“千俞身边那名女子便是宋家的女娘?” “没错。”盛王笑了笑,“前些日子千俞来找朕时说了,那宋娘子便是他心心念念寻了八年的糖葫芦女娘。” “是吗?”陈秋禾轻笑一声,“这俩孩子还真是有缘,八年了,竟还能遇见。” “是啊。”盛王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若宋家真是无辜的,那朕……哎!” “官家莫要自责。”陈秋禾笑了笑,“若宋家真是无辜的,对宋娘子好好补偿一番,道个歉吧。” “嗯,朕知道了。” 未几,一名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站起身,走到了大殿的中央,面向着主位跪了下去。 陈秋禾见此愣了一下,连忙道:“秦相这是何意?” 秦相? 宋夷光眉心微微蹙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不远处的情况。 那他应就是秦素素的父亲,当朝左相秦离了。 盛王也站起身,不解道:“秦相啊,你这是做什么啊?” 秦离开口道:“官家,老臣今日斗胆借着这个大喜的日子,来请官家赐婚。” “什么?赐婚?”盛王皱着眉头,颇为不解。 殿内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只见秦离点了点头,开口道:“老臣有一小女名唤秦素素,自小就很是崇拜镇南王,叨叨地跟老臣一直说着想要嫁给镇南王。” “而今素素年纪也到了,镇南王也未娶妻,老臣就想着,何不成人之美,应了这桩婚事?” 与此同时,站在殿门处的一名小宫女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就跑了出去,并未有人察觉。 秦离可是当今左相,有两个儿子,老来得女,自是倍加疼惜,这样的身份和家世,定能给陆倾泽一个很好的助力。 这般……陆倾泽应该不会拒绝吧? 盛王轻笑一声,开口道:“早就听闻秦相一把年纪终于得了个女娘,朕都还未见过呢,她今日可来了?” “回官家的话,小女就在这屏风后边儿呢!” “哦?”盛王开口道,“既如此,让她出来面圣吧!” 不多时,秦素素便规规矩矩地从屏风后走到了秦离的身边,跪着冲着主位行了一个大礼:“臣女秦素素,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 陈秋禾看着秦素素柔柔地笑了笑:“秦相这府中还真是养人,出个这么好看的女娘。” “娘娘谬赞了,素素不过是蒲柳之质,入不得眼的。”秦素素嘴角挂着笑意,自谦道。 见此,盛王轻笑一声,开口道:“哎呀,这个事儿吧……朕也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人,此事还得问过镇南王的意见。” 陈秋禾也点了点头:“这毕竟是孩子们的婚事,咱们做长辈的,也得先问问孩子的想法才是。” “是,老臣明白。”秦离恭敬地说道。 盛王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陆倾泽,开口问道:“镇南王,此事……你是怎么想的?” 10. 公主 闻言,陆倾泽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拱手冲着主位说道:“秦娘子出身高门,博学多识,是位极好的女娘。”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认为此事要成,秦素素也颇为得意地勾了勾嘴角,正当她以为此事十拿九稳之时,便听陆倾泽话锋一转。 “但……并非臣的良配。”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诧异地抬眸看向陆倾泽。 他竟然拒绝了? 秦离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看向陆倾泽不可置信地说道:“镇南王此言,可是觉得小女配不上你??” 陆倾泽抬眸淡淡地看了秦离一眼:“陆某已有意中人,若是贸然对秦娘子许下承诺,陆某良心何安?” 听了这话,众人都纷纷交头接耳,秦素素更是脸色难看,这般状况,竟是让她沦为了众人的笑柄。 不,不能这样,还得为自己争取一下。 这样想着,秦素素也站起了身子,转身看向陆倾泽,轻声笑道:“陆将军,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人不是从素不相识到携手白头的?” “咱们试试吧!”说罢,秦素素便止住声,等待着陆倾泽的回答。 见此,陆倾泽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开口道:“不必了,陆某不想浪费时间做不可能的事情。” 闻言,秦素素的笑容彻底僵在了脸上。 秦离冷哼一声,转身对着盛王拱拱手说道:“官家,既然镇南王无意,那老臣也并不放心将小女交给如此薄情寡义之人,此事便作罢吧。” “爹!”秦素素有些急了。 盛王点点头:“好啊,这强扭的瓜毕竟不甜,把两个没有感情的人硬塞在一起,他们定然是不会幸福的。” 秦素素看向盛王,不甘心道:“官家……” “素素!!”秦离冷声骂道,“回去!” “爹……” “莫要让为父再重复一次。”秦离冷冷地看着秦素素说道。 见此,秦素素也明白自己犟不过秦离,只得转身气呼呼的又回到了屏风那边自己的座位上。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在作祟,秦素素总觉得身边人看她的目光都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嘲笑。 被陆倾泽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的拒绝,此事应能供各位女娘谈笑大半个月了。 定是宋夷光,定是宋夷光蛊惑了陆倾泽,才令他对自己这般冷漠!! 这样想着,秦素素心里才好受了些,感受着身上的视线,气冲冲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秦离也瞪了陆倾泽一眼,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坐回了位置。 陆倾泽也并不在意这些,轻轻坐下,端起酒盅喝了一口。 盛王连忙打着圆场,殿内很快就又热闹了起来。 陈秋禾叹了一口气,好奇地冲着盛王低声道:“官家,千俞方才说他有意中人了,莫不是那宋家娘子?” “依朕来看……极有可能。”盛王爽朗一笑。 季琰就这么看着陆倾泽和宋夷光,脸上带上了不明所以的笑意。 从方才陆倾泽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他已经陷进去了,当众护着一个官奴,这定能在盛王心中埋下一根刺。 到时候,只有他加以操作…… 陆倾泽定会失了盛王的心。 与此同时,方才偷偷从太极殿溜走的那名小宫女匆匆忙忙地进了揽云宫,凑到了正看着院内戏台上表演伶人的季芫身边。 “五公主,不好了……” 太极殿内,坐在季琰身旁位置的一名男子看了陆倾泽和宋夷光二人许久,才端着酒盅抬脚走了过来。 “千俞,孤敬你一杯,孤那个二弟……哎,希望你不要同他一般见识。” 见此,陆倾泽端起酒盅,笑道:“太子殿下言重了。” 二人相视一笑,仰着头一饮而尽。 见此,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暗自回想着关于这位太子的信息。 当朝太子名唤季钏,乃是当今皇后陈秋禾所出的嫡长子,治国理政颇为得心应手,是天生的储君。 “千俞,你与这位……宋娘子,之前可是认识?”季钏好奇道。 闻言,陆倾泽轻笑一声,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开口道:“算是吧。” “原来如此,难怪你对她如此特殊。”季钏笑着看了宋夷光一眼,便转身走开了。 宋夷光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看向陆倾泽好奇道:“王爷,他为何唤你千俞啊?” “千俞是我的字。” “哦……”宋夷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陆兄,好久不见啊!”一旁的另一名男子走了过来,拍了拍陆倾泽的肩膀。 他看向宋夷光,笑着打招呼:“宋小娘子你好啊,我叫季闫,排行老六。” “老……六?”宋夷光眨了眨眼睛,随即轻笑一声,“见过六殿下。” “不必多礼啊。”季闫笑了笑,随即道,“陆兄,你回来这么久都不来我府上陪我下下棋,原来是有佳人在侧啊。” 陆倾泽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淡淡道:“是啊,我有,你有吗?” “我?”季闫挑了挑眉,气道,“小爷我要是想有,还不知道多少女娘前仆后继着过来呢!!” “行,你厉害。” 宋夷光看着这俩人你来我往的对话,浅浅笑着。 这个六皇子倒是个实在人,瞧着不似太子季钏那般稳重,也没有二皇子季琰那般深沉锐利,他给人的感觉有一种…… 特别干净的少年气息。 这时,外边儿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五公主驾到。” 五公主? 宋夷光皱了皱眉头,坊间常常谈起的几位公主里,话题最多的便是五公主了。 听闻她是最受宠的德妃娘娘所出,因此盛王特别娇惯她,日日唱戏,荒废学业,就连她在宫里豢养伶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季芫身着绛紫色金丝兽纹的华丽宫装,头饰上镶嵌着名贵的紫宝石,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大步走进了殿内。 她在中心驻足,冲着主位上的人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免礼。”盛王笑了笑,“小五啊,你不是说今儿个不舒服吗?怎的这个时候过来了?” 季芫轻声道:“儿臣再不舒服,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缺席。” “嗯,懂事儿了!” 不知怎的,宋夷光觉着季芫的心思并未在这宴席上。 只见她浅浅一笑,开口道:“父皇,儿臣先入座了。” “嗯,去吧。” 季芫转过身正欲往屏风那边儿走,便瞧见了坐在陆倾泽身边的宋夷光,她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方才心里想着的都是秦素素那个贱人,竟没注意到陆倾泽身边还有个女人?? 罢了,现下先处理秦素素吧。 这样想着,季芫转身便走到了屏风的另一边,那边儿的贵女见着她,慌忙起身行礼:“见过五殿下。” “都免礼吧。”季芫慢悠悠地走到了秦素素面前,轻蔑地看着她,冷声道,“听闻你方才当众请父皇为你和陆倾泽赐婚?” 闻言,秦素素愣了一下,有些难堪地抿了抿嘴唇,道:“臣女……” “贱人!” 只听啪的一声,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就这么落在了秦素素的脸上。 周围的贵女见此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没敢吭声,只有一名衣着同样华丽的女子走到了季芫的身边,劝解道:“五妹,这可是宫宴,莫要胡闹。” “三皇姐,这事儿你别管。”季芫摆了摆手,冷眼看着秦素素说道,“本公主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陆倾泽的王妃……” 她顿了一下,道:“总之,不可能是你。” 秦素素紧抿着嘴唇,大气也不敢出,虽然她平日里也是嚣张跋扈的性子,但跟这个季芫比起来,那还是差多了。 “臣女明白。” “你最好明白。”季芫瞪了她一眼,随后便拉着季娴的手,往一旁的座位走去,“三姐,近日三姐夫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他还敢对我不好吗?”季娴笑了笑,应道。 二人坐了下来,季芫叹了一口气,问道:“三姐,陆倾泽身边坐的那个女人是谁啊?” “是之前被抄家的那个宋家娘子,后来进了教坊司,这会儿才进将军府没多久呢。”季娴眯了眯眸子,“陆倾泽对她还挺看重的,方才她被秦素素刁难,陆倾泽直接过来就警告了秦素素,说宋娘子是他的人,然后就把人给当众抱走了。” “抱走?!?”季芫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娴,“怎会如此?她才入将军府几日啊?陆倾泽这么快就把他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女娘给忘了?!” 季娴被季芫给逗笑了,说道:“你急什么?万一陆倾泽是觉得自己府上的人受了欺负,丢他的面子呢?” “嗯……也有可能,但也不用抱啊!!” 季芫皱着眉头,气得不行,她想了一会儿,眸光一闪,随后看向季娴神神秘秘道:“三姐,我有一个招!” “什么?你别欺负人家宋娘子。”季娴眉头微微蹙起。 “哎呀不是!”季芫笑了笑,“我有一个测试陆倾泽的法子。” 11. 夜宿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宴席也近尾声。 宋夷光实在待的有些不自在了,微垂着眸子冲着陆倾泽轻声道:“王爷,昭昭有些不舒服,想去外边儿透透气。” 闻言,陆倾泽眉心微微蹙起,眸中闪过一抹担忧:“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闷得慌,外边儿空气好些,所以……”宋夷光浅浅一笑,解释道。 听了这话,陆倾泽眸中那不易察觉的担忧才渐渐散去,他点点头,道:“嗯,去吧,莫要走太远。” “是。” 宋夷光笑了笑,随即轻轻站起身,正想要往外走,便被一道张扬的声音叫住了。 “慢着!”季芫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一双凤眼上下打量着宋夷光,淡淡道,“本公主素来喜爱唱戏听曲儿,听闻你琴艺上佳……” 她顿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陆倾泽笑道:“陆倾泽,你将她送与本公主,如何?”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不解地低着头,全然不知这五公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陆倾泽脸上云淡风轻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半眯着眼睛看着季芫,淡淡道:“不如何,五公主若是想听曲儿取乐,不妨去教坊司挑一个乐户,何必来本王这儿要人?” 见此,季芫轻笑一声,声音冷了几分:“陆倾泽,你是舍不得吗?本公主就想要她,为何你不去教坊司另挑一个?” “五公主想要本王府上的人,本王不同意,五公主就要不走,请回吧。”陆倾泽冷声道。 季芫眉头微微一挑,不悦道:“陆倾泽,你怎么能这样??” “你……这才多久啊!你这么快就把你的糖葫芦女娘给忘了?!你这个花心的臭男人!!” 陆倾泽:“……” 她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刚好殿内所有人都能听见。 盛王微微睁大了双眼,与陈秋禾对视了一眼,眸中满是无奈的笑意。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暗自琢磨着那句糖葫芦女娘,这个说的……是陆倾泽书房那张画上的小女娘吗?? 莫名其妙被骂了的臭男人陆倾泽此时正沉着脸,一脸无语地看着季芫,那眼神仿佛就是在看一个傻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冲着主位拱手开口道:“官家,娘娘,臣突然想起来府中还有要事未处理,便先行告退了。” 见此,盛王和陈秋禾脸上都带着了然的笑意:“朕准了,去吧。” “谢官家。” 说罢,陆倾泽转身便拉着宋夷光往外走,季芫微微睁大了双眼,不满地瞪着他的背影,暗自生气。 季娴缓缓走到季芫的身边,无奈道:“五妹妹生什么气?” “他就是把糖葫芦女娘给忘了!!”季芫气道,“他以前给咱们讲他和糖葫芦女娘的故事,我可全都听进去了!!” “只要能找到糖葫芦女娘,就能让他们的绝美邂逅有一个好的结局!本公主嗑的cp,绝对不能be!!” 季娴轻笑一声,无奈地看着季芫,这丫头从小就喜欢看那些描写惊天动地爱情的话本子,大些了就迷上了听戏。 陆倾泽和糖葫芦女娘的故事,大概就是她只听了一个开头的戏吧。 外边儿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二人离开了太极殿的范围,躲在了一个凉亭内。 地面已经零零散散地铺上了雪白的积雪,给这漆黑的夜色染上了一抹亮色。 陆倾泽偏头看了看宋夷光身上那单薄的衣物,暗自懊悔着将御寒的大氅落在了马车上。 他眸色暗了暗,轻声询问道:“冷吗?”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仰头看了陆倾泽一眼,娇笑道:“王爷,昭昭没那么娇气。” “这里离宫门还有一些距离,再坚持一下?”陆倾泽问道。 “好。” 二人问宫人拿了一把油纸伞和一盏灯,他撑伞,她掌灯,缓缓往宫门的方向而去。 到了马车上,萧竭和绿萝已经在马车内制好了暖炉,点了灯。 轱辘的车轮声在官道上响起。 陆倾泽将车内的黛紫色金丝兽纹大氅给宋夷光披好,随后便安静地坐着,那如墨般幽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 宋夷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朱唇轻启,忍不住开口道:“昭昭脸上可是有东西?” 闻言,陆倾泽嘴角挂上了浅浅的弧度,轻轻摇了摇头:“现在你能告诉我,季琰是怎么跟你说的了吗?”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嘴唇微张,还未出声,陆倾泽便继续道:“其实我知道他大概跟你说的内容,但是……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听了这话,宋夷光心里一咯噔,抬眸看向陆倾泽。 那漆黑的眸子看着深不见底,像是能直接看透她的内心一般,她第一次因为一个毫无情绪的眼神而感到不寒而栗。 宋夷光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未几,她开口道:“二殿下说……希望昭昭能取得王爷的信任,做他的内应,让王爷荒废朝政,偷王爷的虎符,教唆王爷犯错,让王爷失去官家的信任。” “嗯。”陆倾泽眼眸微眯,开口道,“那你为何没做?” “什么?”宋夷光眸光闪了闪。 “那日季琰身边的邓渭便是来催促你的吧?从那之后到现在,半个月,你为何不听他的来算计我?”陆倾泽问道。 暖黄色的烛光在宋夷光细嫩的脸颊上晃了晃,只见她朱唇微抿,轻声道:“王爷是个好人,昭昭不能背叛王爷。” 闻言,陆倾泽没再吭声,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将军府门前缓缓停下,外边响起了萧竭的声音:“王爷,昭昭姑娘,到了。” 陆倾泽轻轻应了一声,随后看了宋夷光一眼,嘴唇轻启:“先下车吧。” “是。” 待陆倾泽先行下车后,宋夷光这才微微弯着腰撩起帷幔往外走。 正欲搀着绿萝的手下车,一只有力的手臂便递在了她的面前。 宋夷光微微一愣,抬眸看向陆倾泽,他的表情很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见此,宋夷光睫毛颤了颤,还是将手放在了陆倾泽的小臂上,借着他的力下了车。 待宋夷光在雪地上站定仰头看向大门,这才注意到将军府朱红木漆大门上方的匾额不知何时,已经被换成了‘镇南王府’的字样。 还未等她多想些什么,陆倾泽便放下手,抬脚往大门走去。 见此,宋夷光只得低着头小跑着跟上,进府没多久,她便撞上的一堵墙。 宋夷光吃痛地后退两步,抬眸看向面前突然停下来的身影,不小心红了眼。 陆倾泽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开口道:“萧竭,绿萝,你们不必跟了,昭昭今夜宿在我院里。” 闻言,几人皆是一愣,萧竭和绿萝对视一眼,随即行礼道:“是。” 待二人离开后,陆倾泽这才垂眸看向宋夷光那懵懵的样子,眸中不由得泛起了一抹笑意。 他抬手一挥,将宋夷光轻轻搂在了怀里,带着她往主院走。 二人进了里屋,将门关上,点上了灯盏和炉子。 宋夷光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抬眸偷偷地看着陆倾泽,轻声道:“王爷……” “三年前你进教坊司,是季琰保了你。”陆倾泽开口道。 “是……”宋夷光点点头应道,“当时……二殿下跟教坊丞打了招呼,让昭昭不必以色侍人。” 陆倾泽沉默着,随后叹了一口气:“你在我这儿,也不必,可明白?” “昭昭明白。” “若是季琰的人再来找你,你会怎么做?”陆倾泽眼眸微眯,问道。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思索一番,开口道:“阳奉阴违。” 闻言,陆倾泽愣了一下,随即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个词被你用在这个地方,倒也合适。” 见宋夷光还愣在原地,陆倾泽颇为无奈地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抬手轻轻解着她身前大氅的绳索。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不免有些紧张。 “王爷。”宋夷光声音微微颤抖着出声道,“昭昭身份低微,若是宿在王爷屋中,于理不合。” “礼?何为礼?”陆倾泽眉心微微蹙起,“在这儿,我便是礼,我说合便合,谁人敢置喙半句?”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向陆倾泽,这个人似乎……还挺好的。 “你莫多想,只是走个形式罢了,告诉外边儿那些人,你是我的人,谁也不能有将你从我这儿要走的心思。”陆倾泽眼尾有些发红,许是饮了酒的缘故,说话就动作都大胆放肆了许多。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眸中不自觉地染上了一层笑意。 看来,他是在介意今日五公主的那番话。 黑暗中,榻上,陆倾泽已然熟睡,宋夷光就这么侧身看着他安静的侧脸,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也不知怎的,待在陆倾泽身边,宋夷光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 翌日,陆倾泽轻手轻脚地起床出了屋,便见正在院内等待的萧竭。 萧竭抬脚走到了陆倾泽的身边,轻声道:“王爷,宋家的事儿有消息了。” 12. 制衡 “说。”陆倾泽抬脚就往院外走。 见此,萧竭连忙小跑着跟上,开口道:“小的去户部查了往年的俸禄,就在八年前太原郡一役那年,钱款的去向都很模糊,像是被人特地修改过的。” “八年前?”陆倾泽脚步一顿,眉心微微蹙起,怎会这么巧? “不知王爷可还记得那年,老将军捉了军队的宣抚使,说他贪墨军饷中饱私囊,要带他回去面圣。”萧竭开口道。 闻言,陆倾泽眼眸微眯:“记得,当时那事儿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 “在那之后没几日,水里就被投了毒。”萧竭神情严肃地看着陆倾泽,轻声说道,“本来小的并未往这方面想,但此事实在是过于巧合,给宋大人定的贪墨官银的罪名,贪的就是八年前太原郡的军饷,若宋家当真是无辜的,那么极有可能是幕后之人将宋家拉出来顶锅,最后又杀人灭口。” 陆倾泽沉默了一阵,开口道:“这么说起来,那年京都派军队去太原郡支援的时间也过于巧合了,正巧就在城里人死后,正好就保住了太原郡……那宣抚使的尸体可有找到?” “小的特地去打听了,他们都说谁也不认识什么宣抚使,尸体一律当士兵给就地埋了。” 听了这话,陆倾泽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眉头紧锁,半晌才开口道:“这么来看,太原郡投毒一事和宋家抄家一事颇有关联。” 萧竭点了点头,问道:“王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做?” “查查那个宣抚使的身份,去他家找,看他究竟死了没有。”陆倾泽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还有,宣抚使跟谁走得近,宋家之前可得罪过什么人,都去查清楚。” “是。”萧竭应了一声,随后看向陆倾泽,迟疑道,“王爷可是头疼?” “嗯,昨夜喝了点儿酒。” “那小的吩咐厨房去做点儿醒酒汤。”萧竭说道。 陆倾泽摆了摆手:“不必了,随便吃点儿,我要准备入宫面圣。” “是。” …… 金銮殿。 盛王着一身龙袍坐在龙椅上,而大殿的下方规规矩矩的站着一众朝臣。 “镇南王。”盛王出声道,“你说……你想亲自查宋家贪墨官银一案?” “是。”陆倾泽点点头,拱手开口道:“官家,臣一定能够将此案查清,还宋大人一个公道!” “嗯。”盛王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 见此,季琰皱了皱眉头,抬脚上前一步开口道:“父皇,儿臣认为此事不妥。” “如何不妥?”盛王眯了眯眼眸,开口问道。 “宋家孤女已经在镇南王府住了些时日,镇南王看重她倒也无妨,但若是为了替她脱离奴籍而强行给宋家洗白,儿臣认为镇南王私心过重,德行有亏。”季琰紧绷着脸开口道。 闻言,陆倾泽冷着脸反驳道:“二殿下此言差矣,若非在下接触了宋家孤女,又怎会注意到此案,发现其中不寻常的端倪?” “哦?镇南王就能保证自己毫无私心??”季琰冷声道。 陆倾泽轻笑一声,拱手道:“无论真相是何,臣都不会做那种掩耳盗铃之人,也绝不可能欺骗官家。” “那你……” “行了。”盛王打断了季琰的话,开口道,“千俞啊,朕原本是怕你太累,所以才想着将此案交给大理寺的。” “可既然你想查,朕就成全你,此事便交由你亲自去查。”说着,盛王将桌面上的一枚血红色的玉佩拿起,交给了一旁的公公,公公小跑着将玉佩递到了陆倾泽的面前。 盛王笑了笑,开口道:“朕便将此玉佩作为信物交给镇南王,六部都需全力配合镇南王,见此信物,如朕亲临。” “官家英明。” 下朝后,陆倾泽走出金銮殿没几步,太子季钏就跟了上来,慢悠悠道:“孤那个二弟年纪尚轻,言语颇有不妥之处,还望你莫要往心里去。” 闻言,陆倾泽叹了一口气:“殿下,你对二殿下实在是太过纵容了。” 季钏笑了笑,淡淡道:“他毕竟是孤的亲弟弟。” “是啊,哪怕他处处与你作对,你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顾念兄弟情谊,可他就不一定了。”陆倾泽眯了眯眼眸,开口道。 听了这话,季钏叹了一口气,他也明白,若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储君,必定要将百姓和天下放在首位,断不可优柔寡断。 但毕竟……他们毕竟是兄弟。 “没办法,他总会长大的,总会变得成熟的。”季钏开口道。 见此,陆倾泽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开口道:“臣去找官家还有些事儿,失陪。” “嗯,你去吧。” 陆倾泽拱了拱手,就转身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至于季钏这个人,陆倾泽自认还算了解,他并不是那种优柔寡断儿女情长之人。 一个储君,从小便学习各种治国理政、笼络人心的手段,自是知晓应当如何做才能让季琰老实。 可他却屡次三番地放纵季琰,其目的值得深思。 若季琰哪日当真是犯下了大错,除了季琰本身之外,季钏的纵容也有一份功劳。 到那时,相信季钏便会不留余力地铲除季琰这个不定因素,让自己储君的位置更为稳固。 另一位六皇子季闫至今还未上朝参政,与太子季钏乃是一母同胞,最为亲厚。 季闫这人平日里也时常在劝解季琰,但都没有什么效果,此人性子散漫,最厌恶拘束,定是对这皇位没有想法的。 所以季钏的那些看似温和重情的制衡之道,便只会用在季琰身上。 穿过一条条红木漆柱的长廊,陆倾泽来到了御书房门前。 “李公公。”陆倾泽朝着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大公公点点头,开口道,“烦请您跟官家通传一声,在下有要事求见官家。” “镇南王稍等,咱家这就去。”李公公笑了笑,随后便转身推门进了御书房。 不一会儿,李公公就走了出来,笑道:“镇南王,官家有请。” 陆倾泽点点头,便抬脚往御书房内走去。 御书房内金碧辉煌,装扮别具一格,阳光从窗台上洒了进来,给这原本庄严的宫殿增添了一抹暖意。 此时的盛王正坐在桌案前,低头看着手中的奏折。 待陆倾泽在桌案前站定,他才抬头道:“怎么?有什么事儿?” 陆倾泽点点头,行了一礼,开口问道:“千俞却有一事困扰许久,求官家解惑。” “直说吧。”盛王笑道,“你跟朕还需要拐弯抹角的吗?” 陆倾泽点点头:“千俞只是不明白,当年太原郡出事之时,朝廷并未得到消息,为何朝廷却突然派出军队支援太原郡?” 闻言,盛王愣了一下,笑道:“那时……哦,朕想起来了!那时是琰儿担心,所以私底下找朕提议派兵支援的。” 说完,盛王顿了一下,奇怪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儿来了?” 陆倾泽眸色暗了暗,拱手道:“此事与宋家一事有一定的联系,待臣查清了再来向官家禀报。” “行行行!”盛王无奈道,“你现在是连朕都防着了。” “臣不敢。” 盛王轻笑一声,开口道:“行了行了,没事儿就退下吧。” “是。” …… 镇南王府。 “姑娘!” 宋夷光刚起身没多久,绿萝就匆匆地跑了进来,声音颤抖着道:“姑娘,邓渭又来了。” “邓渭?”宋夷光眉心紧蹙,开口道,“他在哪儿?” “我在这儿。”一道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随即,一名身着墨蓝色衣袍的男子走了进来,倚靠在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宋夷光。 “这陆倾泽对姑娘还真是重视,光这院外把守巡逻的侍卫都是好几波。”邓渭眼眸微眯,冷声道,“小的看姑娘这几日……很是清闲啊?” 闻言,宋夷光连忙站起身,淡淡道:“你我同在殿下麾下做事,你又何必这般挖苦我呢?” “做事?”邓渭冷笑一声,“那么姑娘,我倒是问问你,殿下吩咐给你的事儿,你有哪一件做到了?” 宋夷光眯了眯眼眸,开口道:“你总得给我些时间吧?我一介弱女子,在这偌大的王府中艰难求生,现在在陆倾泽面前也只堪堪说得上话,我能做什么?” “陆倾泽始终是防着我的,我连他的书房都进不去,我需要时间。” 听了这话,邓渭眼眸微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笑一声,淡淡道:“那姑娘说说,需要多长时间?我也好回去给殿下一个交代。” 宋夷光朱唇微抿,思索一番后轻声道:“三个月。” “三个月?!”邓渭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这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些?” 宋夷光勾了勾嘴角:“要想做成大事儿,便不可急功近利,需得韬光养晦。” 邓渭看了宋夷光一会儿,半晌才开口道:“可以,我回去会向殿下转达的。” 说罢,邓渭转过身正要走,又似是想起来什么,开口道:“在下再多个嘴提醒下姑娘,姑娘还请记得背叛殿下的下场。” 13. 上元 宋夷光眼眸微眯,看着邓渭就这么大步离开了院子。 “姑娘……” 绿萝有些担忧地抿了抿嘴唇,说道:“背叛二殿下的话,他……” “我知道。”宋夷光望着空空如也的门外,眼眸微眯,淡淡道,“我知道他的手段。” 从三年前被抄家到现在,季琰也并不是就将她放养着不管的,中途也带她出去过几次。 每一次,都是季琰处理叛徒的时候。 那时宋夷光并不知晓这些,只是在夜里跟着邓渭乖乖坐着马车来到城郊。 这里有一个废弃的土地庙,木门破败不堪,房梁也结满了蜘蛛网。 还未进去,便能听见里面传出男人凄厉的惨叫声。 “云烟。”季琰轻轻唤了宋夷光一声,她便低着头走到了季琰的身边,没敢抬头。 这里真的很黑,很破,只有窗口透进来的淡淡的月光。 “抬头看看。”季琰负手而立,淡淡道。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依言抬起了头,看见的就是面前血淋淋的场面。 那一幕,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底,成为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以前她还不懂,不懂季琰为何要让她看到这些,可现在……她懂了。 这是无声的警告。 对于现在的季琰来说,她还有利用价值,若三个月后她并未做出什么他想要的效果……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在季琰手底下做事儿,就相当于与虎谋皮,她得早日抽身才是,而她现在唯一的靠山,便只有陆倾泽了。 想到这里,宋夷光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王爷回来了吗?” 绿萝眨了眨眼睛,开口道:“貌似还没有,奴婢再去瞧瞧。” “嗯。” 绿萝走后,宋夷光自顾自的坐在了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心底惆怅不已。 这张脸再美又如何?还不是得为了活下来筹谋算计。 没过一会儿,绿萝便走进了屋内,笑道:“姑娘,王爷已经回来了,现在在书房呢。” “嗯。”宋夷光点点头,这陆倾泽还真是,休息时间也要在书房待着处理公务。 她起身走到琴架前,将上边儿的七弦琴抱了起来,随后看着绿萝轻声道:“你就留在棠院吧,我自己去便好。” “是。” 绿萝给宋夷光披上了一件黛蓝色的大氅,便行礼退下,宋夷光抱着琴走出棠院,穿过了落满积雪的小道。 路过些三三两两的下人见了宋夷光,也都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并未因为她的身份而有半分不敬之意。 书房的门是敞开着的,远远的便能瞧见陆倾泽正坐在桌案前,而萧竭则是站在他身侧,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们在忙事情吗?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在门口站定,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进去。 只片刻,陆倾泽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转头冲着萧竭说了句什么,萧竭拱了拱手便转身往门外走。 待走到宋夷光身边时,萧竭笑了笑,轻声道:“姑娘,王爷请您进去呢。” “多谢。”宋夷光笑着点点头,便抬脚跨过门槛,走进了书房。 而萧竭则是脸上带着笑意,在外轻轻将书房的门给关上了。 “见过王爷。”宋夷光走到陆倾泽面前不远处,微微低着头,屈膝行了一礼。 “嗯。”陆倾泽应了一声,道,“,那边有个琴架,屋里有暖炉。”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轻笑一声,便将琴放在了侧边的琴架上,随后抬手轻轻将身上大氅的绳索给解开,脱了下来,挂在了一旁的木架上。 “昭昭的手已经好全了,王爷今儿个想听什么?”宋夷光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似是含着秋水,就这么望着陆倾泽。 “先不急。”陆倾泽放下手中的公文,朝着宋夷光招了招手。 见此,宋夷光抬脚走到了桌案边轻轻蹲下,仰着头乖巧地看着陆倾泽。 那内勾外翘的桃花眼似含着别样的风情,瞧着倒是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陆倾泽没由得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开口道:“我有件事儿要问你。” “王爷请讲。”宋夷光浅浅笑道。 “你们家……你父亲,从前常跟谁人走动?可有得罪过什么人?”陆倾泽收敛起了笑意,问道。 闻言,宋夷光眉头微微蹙起,思索一番,开口道:“昭昭对父亲官场上的事情并不了解,父亲也从未说起过。” “这样啊。”陆倾泽眉头紧锁,不甘心道,“我换个说法,令父可有接触过季琰?” “二殿下?”宋夷光朱唇微抿,仔细想了想,开口道,“好像……好像有。” “有?”陆倾泽不由得精神一振。 宋夷光点点头,眼眸微眯,迟疑道:“二殿下来过宋府找我爹,正好就在宋家出事儿那一年。” 说罢,宋夷光看向陆倾泽,不解道:“王爷的意思是……二殿下跟这件事情有关?” 陆倾泽没有应声,只是点点头,开口道:“现在还不确定,你不要多想。” “嗯。” 见宋夷光恹恹的样子,陆倾泽眯了眯眸子,淡淡道:“替我磨墨吧。” “是。” 未几,当陆倾泽从公文中抬起头看向宋夷光时,她不知何时便已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陆倾泽愣了一下,眼中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意,他抬手轻轻将耷拉在她额头上的发丝给拨开,舍不得移开眼。 半晌,他才轻叹了一口气,暗自懊恼着自己竟不小心着了迷。 陆倾泽站起身,弯腰很是轻松地便将宋夷光抱起来,放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她太轻了,也太瘦了,是该好好补补了。 与此同时,季琰忧心忡忡地回到自己宫里,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陆倾泽是铁了心了要彻查宋家那个案子了,就连盛王都有意偏袒他。 这让季琰很是忧心。 “邓渭。”季琰轻轻唤了一声。 “殿下。”邓渭抬脚走进了殿内,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 季琰眯了眯眸子,开口道:“陆倾泽现在开始调查宋家一事了,你再去检查一下,咱们之前做过的事情有没有处理干净?” “是。” …… 接下来几日,待陆倾泽下朝回府,宋夷光便去书房守着他,日子倒也不算沉闷,陆倾泽这些时日脸上的笑容也明显多了一些。 夜里的寒风依然刺骨,屋内点着暖炉,宋夷光自己坐在软榻边看着前几日萧竭给她送来的话本子,倒也不无聊。 吱嘎一声,屋门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陆倾泽带着一阵寒霜走进了屋内,随后关上了门。 见此,宋夷光愣了一下,连忙起身道:“王爷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昭昭都没什么准备……” “你要准备什么?”陆倾泽轻笑一声,脱下大氅挂在了门口的木架上,随后走到了宋夷光面前,“又不让你侍寝。” “王爷……”宋夷光没料到陆倾泽说话竟这般直白,有些无措地低下了头。 谁知就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竟让陆倾泽心情大好,笑道:“行了,过去坐。” 说着,陆倾泽便拉着宋夷光在软榻边坐了下来。 他拍了拍宋夷光的手,轻声询问道:“这些日子住在王府可还习惯?” “昭昭挺好的。”宋夷光笑着点点头。 见此,陆倾泽稍稍放心了一些,开口道:“你这些日子都未曾出过府,定是闷的,明日便是上元节了,待天黑之后我带你出去逛逛,可好?”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陆倾泽,她嘴唇微张,轻声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陆倾泽抬手轻轻替她捋了捋耳边的发丝,道,“夜间有灯会,可以猜谜赏灯,听闻你每年都会去,我不想到了我这儿还要限制你什么。” 宋夷光睫毛微微颤抖着,看向陆倾泽的眸光闪了闪,半晌才笑道:“昭昭多谢王爷抬爱。” “这有什么?”陆倾泽笑了笑,“行了,累了就睡,今晚我陪你。” “好。” …… 翌日,正月十五,上元节。 今晚的夜市十分热闹,往日寂静的街道此时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各家郎君贵女纷纷出了门在街上逛着。 马车上,陆倾泽看着脸上隐隐有兴奋之色的宋夷光,无奈地笑了笑:“夜市人多,你且慢些,莫要与我走散了。” “是!王爷放心!”宋夷光笑了笑,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 “王爷,姑娘,到了。” 萧竭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宋夷光眸光闪了闪,看向陆倾泽,得到其应允的眼神后,便率先掀开了帷幔,起身下了马车。 街上一片繁华之色,到处都点着灯,明明是夜间,却看着如此敞亮。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了宋夷光那带着笑意的眉眼间,给她整个人焕发出了别样的韵味。 陆倾泽跟着下了车,轻轻牵起了宋夷光的手,轻声道:“跟紧我。” 宋夷光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跟着陆倾泽往夜市深处最热闹的地方走。 “王爷,昭昭想去猜灯谜。” 14. 灯会 远处有一个挂着许多花灯的小摊,周围乌泱泱的围了一群人,只见那摊子的老板脸上堆满了笑意,吆喝道:“猜灯谜喽!猜灯谜喽!猜对了奖励小狐狸花灯!!” 见此,陆倾泽挑了挑眉,垂眸看向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宋夷光,轻笑一声:“好,去。” 宋夷光眉眼弯弯的,拉着陆倾泽就往人群那边挤去。 “老板,你这个狐狸花灯怎么赢啊?”宋夷光看了看那小巧可爱的花灯,兴冲冲地问道。 老板嘿嘿一笑:“这位娘子,只要连续答对我这儿的五个灯谜,这狐狸花灯便赠予娘子。” “好!”宋夷光笑着看向第一个灯谜。 “圆寂,打一成语。”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思索一番喊道,“坐以待毙!” “对了!”老板笑了笑,拿出来第二道灯谜。 “高台对映月分明,打一字……”宋夷光皱了皱眉头,睫毛颤了颤,半晌才开口道,“是昙!昙花的昙!!” 见此,陆倾泽勾了勾嘴角,看向宋夷光的眼神中又多了些许的欣赏。 老板笑了笑,道:“对了,不过大家伙儿瞧着都不明所以,可否请娘子解惑?” “当然可以。”宋夷光笑道,“高台对映月分明里的‘高台’指的就是‘台’上面的那一部分,也就是‘厶’。” “而对映指的是两个‘一’,‘月分明’的意思就是将‘明’里的月给去掉,最后剩下的合起来就是‘昙’啦!”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纷纷点头。 “原来如此。” “这题也太难了吧?这位小娘子还真是聪慧。” 在围观人的称赞中,宋夷光又接着答对了两题。 只要再答对一题,狐狸花灯就到手了,只不过这最后一题,宋夷光绞尽了脑汁也还没想出来。 无奈,她只得将求助的眼神放到了陆倾泽的身上。 见此,陆倾泽勾了勾嘴角,开口道:“是温,温暖的温。” “是温!”宋夷光也连忙开口道。 老板无奈地笑了笑,道:“回答正确!恭喜这位娘子和这位郎君赢得了小店唯一的狐狸花灯!” 说着,老板便将一旁那乖顺漂亮的小花灯递到了宋夷光面前。 宋夷光连忙接过花灯,陆倾泽轻轻牵起了她的另一只手,往人群外走去。 看着手上提着的小狐狸,宋夷光是越瞧越喜欢,恨不得真能有一只可爱的小狐狸陪在她的身边。 “对了王爷。”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仰头看向陆倾泽那骨骼分明的下颚,轻声询问道题,“‘西湖共结月下盟’那题的谜底为何是温啊?” 陆倾泽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开口道:“‘西湖’是三点水,‘月下盟’的意思是将‘盟’里的‘月’给去掉,这样合起来就是温。”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点点头,看向陆倾泽的眸子闪着光:“王爷好厉害!” 陆倾泽勾了勾嘴角,竟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未几,二人便逛遍了夜市,吃的零嘴也买了许多。 正欲打道回府,前方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不少人都惊慌失措地往这边跑,嘴里还不停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宋夷光还未来得及多想,萧竭便突然出现在了陆倾泽的身边,低头道:“王爷,前方一个酒肆走水,火势很大。” “里面有人被困吗?”陆倾泽问道。 “情况不明。” 闻言,陆倾泽皱了皱眉头,扭头看了宋夷光一眼,轻声道:“你送昭昭回府,我去看看。” “王爷,不可,这太危险了!”萧竭紧锁着眉头说道。 宋夷光朱唇紧抿,没有吭声,只是拉住了陆倾泽的衣袖。 陆倾泽眯了眯眼眸,开口道:“享朝廷俸禄就理应为朝廷排忧解难,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若真有百姓被困在火里,我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王爷……” “带她走。”陆倾泽冷声说道,随后轻轻拉开了宋夷光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在她担忧的目光下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听话,我不会有事的。” 说罢,陆倾泽转身便逆着人流往冒着滚滚浓烟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宋夷光不知怎的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个人竟将百姓看得比自己还重…… “姑娘,我们走吧。”萧竭推了推宋夷光的手臂,领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低着头顺着萧竭走了几步,眸中满是思量,还带着些隐隐的担忧。 不能让陆倾泽出事儿,若是他没了,那自己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这样想着,她停下脚步,抬眸看向萧竭,开口道:“萧竭,我要去找他。” “姑娘,那边儿火很大的,王爷也是怕您受伤才让小的先送您回去的。”萧竭皱了皱眉头,说道。 宋夷光摇摇头,轻声道:“我要跟他一起。” 不顾萧竭的阻拦,宋夷光眼神坚定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往陆倾泽离开的方向跑去。 见此,萧竭也没辙,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火光在夜色中摇曳,将半边天映出了血色,空中飘着些许带着火光的灰烬,只片刻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走水的那间酒肆外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周围少了许多嘈杂声,仅剩火焰吞噬木头的咯吱声和隐约能听见的啼哭呼救声。 外面的空地上已经躺着几名刚被救出来的百姓,他们身上脸上全都是被火熏出来的黑色,正坐在地上忧心忡忡地看着酒肆的方向。 片刻,满是火光的酒肆中走出来了一个人影,他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丫头快步走了出来,将小丫头放在了那几名百姓的身边。 陆倾泽一眼便瞧见了宋夷光,他皱了皱眉头,轻声道:“你照顾一下他们。” “是。” 宋夷光连连点头,看着陆倾泽再一次冲进了火里。 “姑娘,我去帮王爷。”萧竭说了一句,便抬脚跟着陆倾泽的方向跑了进去。 见此,宋夷光也不敢多耽搁,只是跑去周边的房屋借了些水,拿来给刚被救出来的人喝了压压惊。 陆倾泽和萧竭二人跑了几趟,这间酒肆也被大火吞噬得体无完肤。 砰的一声,一根染着火的房梁倒在了地面上,溅起了一片火花,周围的人一阵惊呼。 “没事的没事的,别怕。”宋夷光一面轻声安慰着他们,一面担忧地望向大火中的酒肆。 “还有人吗?”陆倾泽又送了一个人出来,问道。 萧竭点点头:“还有一个。” “行,我去,你就在这儿待着吧。”说罢,陆倾泽便一个人抬脚又走进了火里。 这火势越来越大,大得已经快要看不清酒肆的轮廓了。 萧竭紧锁着眉头,连忙招呼道:“大家快往后面撤,这酒肆要倒了,快撤!!!” 见此,宋夷光连忙帮忙扶起旁边的小丫头往后走,酒肆在火中摇摇欲坠,可陆倾泽却还未出来。 宋夷光心里着急,可这火太大了,她没办法再往前,不能给大家添乱…… 未几,一个人影再次出现在了酒肆门前,扶着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萧竭跑上去帮忙直接将老妇人抬了起来:“快,这里要塌了!!” 随着轰隆一声,原本繁华的酒肆在这一片血红的火舌中轰然倒地,成了一片残墟。 “王爷!”待他们将老妇人放下,宋夷光才跑到了陆倾泽的面前,仔细查看着他身上是否有伤势。 陆倾泽垂着眸子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没由的轻笑一声。 “怎么了?王爷身上可是有哪儿疼?”宋夷光抬眸看着陆倾泽问道。 见此,陆倾泽只是嘴角带着笑意摇摇头:“我无碍。” “可是……”宋夷光咬了咬嘴唇,轻声道,“王爷身上好烫。” 陆倾泽看了一眼不远处赶来的一群人,又低头看了看紧紧拉着自己的小手,笑了笑:“行了,府衙潜火队的人来了,咱们准备回府吧。” “嗯!”宋夷光点点头。 “萧竭,去拉马车。”陆倾泽冲着萧竭吩咐道。 “是。” 萧竭飞身一跃便上了屋顶,往马车所在的位置而去,看着这一幕,宋夷光大受震撼。 难怪方才萧竭能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呢。 “参见镇南王。”潜火队为首的一名男子走到陆倾泽面前拱了拱手。 见此,陆倾泽点点头,开口道:“里边儿的百姓本王都救出来了,灭火便是。” “明白。” 方才跑了这么多趟,陆倾泽也觉着有些疲惫了,他拉着宋夷光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轻声道:“抱歉,让你过了一个糟糕的上元节。”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陆倾泽,轻声笑道:“王爷,这个上元节一点儿也不糟糕。” “为何?”陆倾泽眉头微微蹙起,不解道。 “因为昭昭今夜看到了不一样的王爷,王爷现在是镇南王,但也依然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爱国爱民,舍身取义。”宋夷光垂着眸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比起王爷,昭昭还是更爱唤您一声将军。” 陆倾泽沉默地看着宋夷光那弯弯的眉眼,半晌才笑道:“你若喜欢,便这般唤吧。” 15. 找茬 “我方才让你先回去,为何不听?”陆倾泽轻声问道。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笑道:“昭昭担心将军。” 可我也担心你。 陆倾泽眸光闪了闪,情绪不明地看着宋夷光,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 他知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想要……让她自己想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没再下雪,陆倾泽总是天还未亮就出了门,直到夜深了才回来,倒头就睡,宋夷光压根就寻不到能同他说话的机会,就连萧竭也没了影。 宋夷光不知晓他们在忙碌什么,也只能乖乖待在府中不给人添麻烦。 “绿萝,将军又出去了?”宋夷光坐在铜镜前轻声问道。 “是,王爷天没亮就走了。”绿萝应道。 闻言,宋夷光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虽陆倾泽答应替宋家翻案,可他二人的关系现下十分的微妙。 宋夷光心里总是不踏实,担心若是哪一步走错,哪句话说错,便会彻底得罪这个男人,将自己陷入被动。 说白了,陆倾泽一日不肯碰她,她就得提心吊胆一日。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从院外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急切道:“姑娘,秦娘子来了。” “秦娘子?秦素素?”宋夷光皱了皱眉头,淡淡道,“将军现下不在,让她回吧。” “她……她不是来找王爷的。”小丫鬟低着头,支支吾吾道,“她是来找姑娘您的。” “找我?” “宋夷光,你给我出来!!”秦素素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人进了棠院,就这么站在院内双手叉着腰冲着主屋喊话。 见状,宋夷光眼眸微眯,看了那小丫鬟一眼,随后站起身,朱唇轻启道:“你先下去吧。” “是。”小丫鬟点点头,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宋夷光抬脚走出屋门,看着院内气势汹汹的秦素素和她身后带着的四名丫鬟,挑了挑眉:“秦娘子有何贵干?” “哼!”秦素素冷哼一声,淡淡道,“你这院子凭什么叫棠院?喜欢海棠花?可我也喜欢海棠花,你一个下贱的奴隶,也配跟我喜欢同一种花?!” “此院赐名棠,乃是将军的意思,秦娘子若是不满,大可等将军回来了分说一二,叫将军撤了我这棠院的匾额。”宋夷光不紧不慢地说着,那内勾外翘的桃花眼此时毫无波澜,没带一丝的情绪,只是淡淡地看着秦素素。 听了这话,秦素素气道:“你拿陆将军来堵我的嘴?” 宋夷光勾了勾嘴角,没有吭声。 见此,秦素素更气了,大喊道:“还有!你见到我,为何不行跪拜大礼?!” “此等大礼……秦娘子还不配。”宋夷光看着秦素素盈盈笑着,笑意未达眼底。 “你说什么?!”秦素素气急败坏地瞪着宋夷光,恶狠狠道,“春柳,夏莹,给我掌她的嘴!” “是。” 话音刚落,站在秦素素身后的其中两名丫鬟就点点头走上前,往宋夷光这边走来。 宋夷光眯了眯眸子,眸中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那两名丫鬟还未接近宋夷光,她的面前便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似是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带着一道劲风拦在了宋夷光和那两名丫鬟之间。 “我看谁敢动?”一道利落的女声响起。 秦素素眼皮子一跳,心下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气道:“你是谁?我堂堂丞相府嫡女,教训一个贱籍之人与你何干?” 只见那人轻笑一声,淡淡道:“我?我是将军的人,奉命贴身保护宋娘子。” “你……”这下,秦素素有些慌了。 陆倾泽的人?陆倾泽竟会这般看重宋夷光吗?还专门安排了一个影卫来保护她?! 秦素素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我凭什么信你?” “秦娘子,在下奉劝你一句,这可是镇南王府,你趁着将军不在就来王府寻衅滋事,就不怕将军怪罪吗?”那名影卫带着威胁的口吻说道。 “怪罪?”秦素素挑挑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可是丞相府的嫡女,他陆倾泽权势再高又如何?怎么管得到我的头上??” “是吗?”那人勾了勾嘴角,没再说话。 陆倾泽的性子别人不清楚,她这个跟了几年的下属难道还不清楚吗? 他的东西,不管好的坏的,都不会让别人来动。 秦素素眯了眯眸子,并没有将这影卫的话放在心上。 这段时日她想过了,那日五公主季芫在宫宴警告她那些话的意思她也明白,无非就是五公主也喜欢陆倾泽,让她莫要觊觎罢了。 五公主她确实不敢惹,也惹不起,但宋夷光可就不一样了,那日宋夷光在宫宴上污蔑她,让她丢尽了脸面,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再说了,她教训宋夷光也不过就是帮五公主出气罢了,五公主知道了定然会保她的,她还会怕区区一个陆倾泽?? 但纵然是这般,有那名影卫在这里,秦素素也无法得手。 她也没有自讨没趣,早早的便离开了镇南王府。 见秦素素走了,那名影卫看向宋夷光拱了拱手,轻声说道:“属下黎樱见过宋娘子。” 到这时,宋夷光才看清了这名女子的长相。 她生了一双好看的杏眼,鼻梁高挺,朱唇薄而润,只是皮肤相较寻常女子较为粗糙,瞧着便是经历过日晒雨淋,脑后的长发束起了一个干练的马尾,身上的衣裳很是简单,袖口许是为了方便动作而收紧。 “黎樱,很好听的名字。”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笑道,“多谢,是将军叫你来保护我的?” “是。”黎樱点点头,解释道,“自宋娘子入府,属下便护在您的周围。” 闻言,宋夷光笑着点点头,道:“辛苦你了。” 保护…… 对,是保护,也是监视。 宋夷光眯了眯眸子,打发走了黎樱便自顾自的回了屋子,一直到晚上听闻陆倾泽回了府,她才从屋内走了出来。 此时的天已经黑了,宋夷光一个人穿过小道到了书房,果不其然,书房里的灯亮着的,陆倾泽早出晚归的忙碌,这会儿回来了都还未休息。 萧竭守在陆倾泽的身侧,低头道:“王爷,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那个宣抚使已经死了,他的家人也都在前几日全部暴毙,这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定然是幕后之人在清理痕迹。”陆倾泽淡淡说道,眼眸微微眯起,指尖一下一下地在桌面上敲打着,“这便说明,咱们的方向找对了。” “况且,这也更加能说明宋家是被冤枉的。” “为何?”萧竭皱了皱眉头,不解道。 陆倾泽叹了一口气:“宋家二老都已经过世了,只留下了昭昭……你觉得,还有谁会为他们去杀人抹清痕迹?” “小的明白了。”萧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季琰的嫌疑很大。”陆倾泽眼眸微眯,“有人说宣抚使生前便有意讨好季琰,与其攀上关系,说不准这事儿便是他在替季琰办事呢?” “你先下去吧,找两个人,看着季琰。” “是。”萧竭点点头,便转身往门外走,刚出门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宋夷光,他愣了一下,唤道,“昭昭姑娘怎么来了?” 此言引起了书房内陆倾泽的注意。 宋夷光笑了笑,道:“我来看看将军。” “进来吧。”书房内传来了陆倾泽那清冽的嗓音。 闻言,宋夷光冲着萧竭点点头,便抬脚跨过了门槛,往陆倾泽所在的位置走去。 她在正中的位置站定,正欲行礼,陆倾泽就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 见此,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微微颔首,抬脚走到了陆倾泽的身边蹲下身仰脸看着他:“将军这几日早出晚归的,昭昭一个人在府内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陆倾泽挑了挑眉,低头看了看宋夷光,喉结微动,半晌才出声道:“蹲着不累吗?坐过来。” 宋夷光愣了一下,瞧着陆倾泽的意思,是让她坐到他的身边? 她站起身,大着胆子在陆倾泽身边坐了下来,而陆倾泽则是抬手顺势就搂住了她小巧的肩头。 “昭昭是觉得闷了?”陆倾泽嗓音显得有些慵懒和疲惫。 “也没有。”宋夷光笑了笑,“今日秦素素来了,与她斗嘴倒也有些意思。” 闻言,陆倾泽眼尾一挑,轻声道:“我听黎樱说了,你这张嘴倒是不饶人,若是黎樱不在,你该当如何?” “那就打回去。”宋夷光盈盈一笑,偏头看向陆倾泽,“横竖将军会护着昭昭的,对吧?” 陆倾泽轻笑一声:“之前便觉着你那双眼睛像只狐狸,现在看来……是只真狐狸。” 宋夷光低头娇嗔般的打了一下陆倾泽的肩头:“将军说什么呢?” 二人闹了一会儿,陆倾泽便有些累了,他这些时日为了查宣抚使的事儿根本就没睡好。 “昭昭。” “嗯?” “我今晚能睡个好觉了,你陪着我?”陆倾泽颔首看着宋夷光,眸中满是笑意。 “好。” “待明日……”陆倾泽顿了顿,“明日,我便去一趟丞相府。” 闻言,宋夷光睫毛颤了颤。 丞相府?他莫不是要去找秦素素? 16. 教训 外头也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那一层雪白色覆盖在瓦顶戗脊的龙兽雕塑上,青石板路上也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毯。 主屋里点着暖炉,门窗紧闭,将那刺骨的寒风都隔绝在了外头。 软榻上,一个娇俏的身影正熟睡着,对比起外边儿的风雪来看,倒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逐渐敞亮了起来,榻上的人儿动了动,嗓子里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娇哼。 当宋夷光睁开还带着些许水雾的眸子时,身边已没有了人,天已大亮,陆倾泽不知多早便离开了。 当将军还真是不容易,日日都要上朝。 按照规矩,在陆倾泽起身时她便理应起来伺候着穿衣出门,可陆倾泽却从未这般要求过她,倒让她觉着有些心虚,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洗漱梳妆完毕,宋夷光便被绿萝伺候着用了早膳。 没过多久,陆倾泽便回了府。 见宋夷光已然起身,陆倾泽大步走到了她面前,开口道:“今日随我出门。”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点头轻声道:“是。” 陆倾泽并未告诉宋夷光他们今日所行的目的地,只是带着她上了马车便没再说话。 车轱辘在布满积雪的官道上响起了沉闷的声音,街上时不时能听见一些百姓谈话的嘈杂声,铺子的吆喝声以及说书先生致兴时几拍惊堂木的声音。 最是人间烟火气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未几,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宋夷光跟着陆倾泽下了马车,踩在了方才才被人清理的积雪的官道上,面前是一座高大气派的府邸,朱红色木漆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丞相府几个大字。 见此,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不由得偏头看了看陆倾泽,原来他昨日说的要来丞相府并非说说而已。 萧竭走到那大门前,冲着门口的小厮耳语了几句,那小厮点点头,便转身进了府邸,看样子是去通报去了。 没过多久,秦离和秦素素就带着一些下人走了出来。 秦离在门前站定,看着陆倾泽,随口道:“见过镇南王,不知镇南王此时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见此,陆倾泽勾了勾嘴角,并没有就礼数方面说什么,淡淡道:“本王还以为秦大人能为秦娘子做一个好榜样呢,真没想到,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陆倾泽,你什么意思??”秦离皱了皱眉头,不悦道。 陆倾泽下巴微微扬起,轻声道:“秦娘子昨日大闹本王的镇南王府,不知秦大人可知晓此事?” “什么?”秦离皱了皱眉头,偏头看向秦素素,见其躲闪的眼神,立马就明白了。 但毕竟是自己的闺女,在外人面前他也不可能自降身份去怪罪她,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秦离眯了眯眸子,开口道:“素素年纪尚小,做事儿不知轻重,若是惊扰到了镇南王,那老夫代她赔个不是。” “何必呢?秦娘子又不是没长嘴,不会自己来赔罪?”陆倾泽淡淡道。 “你!”秦素素瞪大了眼睛,眸中满是气愤,拉着秦离道,“爹,女儿根本就没有惊扰镇南王,女儿去的时候镇南王不在府上,我不过就是去找宋夷光说了说话罢了。” “说话?”陆倾泽声音立马就冷了下来,“可本王的属下说,你想要跟她动手呢。” “我想动手又怎么了?她不过是个贱奴罢了!”秦素素轻蔑地看着宋夷光,似是还不甘心地说道,“再说了,这不是没打到她吗?” 闻言,陆倾泽脸色沉了下来,忍着火气看向秦离:“不管她现在是何身份,她都是我镇南王府的人,轮不到一个外人跑来耀武扬威,此事秦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秦离眼珠子转了转,看了宋夷光一眼,淡淡道:“还能如何处置,小女又没有打到她,再说了,难不成还要让小女去给她一个官奴赔罪吗??” “既然如此……”陆倾泽勾了勾嘴角,“那本王便没必要给秦大人留脸面了。” 秦离眼皮子一跳,心底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怎么?” 这时,一群人的脚步声从马车的后面出现,最后集中在了陆倾泽和宋夷光的身后。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回头望去,这才发现原来马车后还跟着他们来了一群士兵。 “将军……”宋夷光有些不安地拉了拉陆倾泽的衣袖,她不太懂朝堂上的东西,但带着士兵来丞相府闹……应是会被参的吧? 陆倾泽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声安抚道:“无妨。” 见陆倾泽这么说了,宋夷光便也没再吭声,低着头乖乖站在他的身边。 “陆倾泽,你要做什么?这可是在京都!天子脚下!!”秦离眸中闪过一抹慌乱,随后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一般,声音大了起来,吹胡子瞪眼地看着陆倾泽。 “抓住他们。”陆倾泽淡淡道。 下一秒,那群士兵便蜂拥而上抓住了秦离和秦素素,连带着他们身边带着的下人也没能幸免。 不过陆倾泽也是个是非分明的人,未参与其中的下人只是被他叫人控制住,而秦素素是个女娘,打吧……确实不太合适。 俗话说了,养不教父之过,此事便拿秦离来开刀吧。 在陆倾泽的吩咐下,秦离被士兵们摁着趴在了一条专用来打板子的长木凳上,被拿着板子一下一下地打着。 “陆倾泽!!我要去圣上面前告你的御状!!!”秦离那鬼哭狼嚎的声音经久不散,秦素素看着他挨打也被吓得哭了出来。 “陆千俞!你做什么?!”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从府内跑了出来,气急败坏地拦住了正欲再次打下去的板子,瞪着陆倾泽,“你这是目无尊长!!” “秦夫人。”陆倾泽漫不经心地瞥了那妇人一眼,淡淡道,“本王劝你不要插手此事。” 秦夫人很快也被一旁的士兵控制了起来,那板子还在继续着,一直到秦素素主动向宋夷光赔礼道歉,陆倾泽才叫人住了手。 此事闹得很大,丞相府周围聚集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没过多久便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都说陆倾泽为了一个官奴大闹丞相府。 萧竭慢吞吞地凑到了宋夷光的身边,低声道:“姑娘,您劝劝王爷吧,他还从未做出过如此出格的事情。”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忧地扯了扯陆倾泽的衣袖:“将军,昭昭无碍的,放过他们吧。” 陆倾泽微眯着眸子看了宋夷光一会儿,才道:“好,你可还想去哪儿逛逛?” “不了。”宋夷光摇摇头,在丞相府闹了事儿还敢上街逛?她……她做不到。 “既如此,咱们回府。” …… 回了府上,宋夷光这心里还是揣揣不安的,她拉了拉陆倾泽,不安道:“将军,今日这事儿……秦大人会去官家面前参你的吧?” “怕什么?他爱参便参。”陆倾泽丝毫不以为意。 见此,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突然就感觉自己其实并不了解陆倾泽,表面上她确实是将陆倾泽的所有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可是…… 这个男人怎么给人的感觉有些……嚣张? 这怎的感觉跟她以为的那个冷漠的高岭之花不太一样? …… 翌日,秦离便告假没去上朝,但也叫人送了折子状告陆倾泽。 对此,盛王有意装瞎,并未对这份折子作出回应。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没多久就传进了远在深宫的五公主季芫的耳中。 听闻了秦素素先前有意去找宋夷光的茬儿,而后才被陆倾泽登门教训这事儿后,季芫很是不满,当即便叫人去请了秦素素入宫。 虽然季芫并不满宋夷光待在陆倾泽的身边,认为她抢占了糖葫芦女娘的位置,但这种事情确实也不是宋夷光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能够决定的,说白了也并非她的错。 秦素素在这个时候去找宋夷光的茬儿,那便是秦素素的不是了。 不过经过这事儿便更能看清陆倾泽对这个宋夷光的态度和重视程度了。 糖葫芦女娘还真是多了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未几,秦素素便故作委屈地踏进了季芫的揽云宫,哭诉道:“殿下,那宋夷光也太欺负人了!” “你活该。”季芫冷冷地瞥了秦素素一眼,“谁让你去找宋夷光的麻烦的?” “我……”秦素素愣了一下,开口道,“臣女还不是想为殿下出气!” “那宋夷光就是个狐媚子,就知道勾引镇南王,臣女知晓殿下心悦于镇南王,只是想帮殿下罢了!!”说着说着,秦素素就梨花带泪地哭了起来。 季芫微微瞪大了双眼看着秦素素,震惊之后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气得直接一脚踹在了秦素素的身上。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公主心悦陆倾泽??” “啊?”秦素素眨了眨眼睛,爬起来委屈道,“臣女一切都是在为殿下考虑啊!” 季芫很是无语地白了她一眼:“你当真是个蠢货。” 17. 试探 “殿下……”秦素素很是委屈,明明季芫就是心悦于陆倾泽啊,她实在不懂为何季芫不但不帮她,还要苛责于她。 季芫颇为嫌弃地瞥了秦素素一眼,淡淡道:“看来本公主上次同你说的话,你是丝毫没往心里去啊。” “殿下,臣女……”秦素素脸上闪过了一丝慌乱,正想说些什么,就被季芫给打断了。 “去殿外跪着。”季芫冷声道。 闻言,秦素素咬了咬嘴唇,正欲为自己再分辨一二,便听季芫说道:“跪够了两个时辰再起来。” 见状,秦素素虽是不甘心,但也不敢再说什么,这五公主的性子她可是知道的,只要不顺她的心了,任谁都得折腾一番才能让她消气。 此事过后的第二日一早,秦离便忍着伤痛执意上了金銮殿,跟盛王上奏参了陆倾泽一本。 看着在下方面面相觑不敢吱声的朝臣们,盛王有些头疼,他看了陆倾泽一眼,说道:“千俞,你来说说,这是为何?” 陆倾泽面无表情地拱了拱手,开口道:“实在是秦大人的爱女有意来我镇南王府捣乱,臣又不能对一个女娘动手不是?” “自古以来养不教父之过,秦大人不教会爱女何为教养,那臣便只能敲打敲打秦大人,好让其能认真管教秦娘子。” “你……”秦离抬手指着陆倾泽,指尖颤抖着,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出声道,“你这是敲打吗?你这是要老夫的命!!” 说罢,秦离扶了扶腰,冲着盛王说道:“官家,这陆倾泽也太无法无天了!!” “哎呀,秦爱卿莫急,朕一定还你一个公道!”盛王笑了笑,说道,“千俞啊,你这么做确实不太对啊,就算秦大人教女无方治家不严,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敲打啊?这让秦大人多没面子啊!” “这样,陆千俞罚俸三个月,秦大人朕为你找最好的御医替你诊断,此事便就此揭过吧。”盛王慢悠悠地说道。 “官家……”秦离微微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盛王。 这惩罚也太轻了些吧?陆倾泽只是被罚俸三个月,而他可是被打了一顿板子,丢了老脸啊!! 盛王……盛王当真是有意要偏袒陆倾泽啊! 闻言,陆倾泽点点头,拱手道:“臣领罚,谢官家。” 秦离咬咬牙看着陆倾泽,眸中满是不甘。 但现在这番情况也没法儿再让盛王改变心意了,当今圣上有意要保的人,谁能动得了? …… 镇南王府。 日头照在地面的积雪上,倒让这严寒的天气有一种回暖的错觉,宋夷光垂着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主院等待着陆倾泽下朝。 听闻今日一早秦离便气势汹汹地入了宫,看样子就是要去官家面前找陆倾泽的麻烦的。 她现下有些担心。 未几,绿萝从院门的位置小跑到宋夷光的身边,轻声道:“姑娘,王爷回来了。” 闻言,宋夷光睫毛颤了颤,转身就急不可耐地往院门的方向跑,一下就跟来人撞了个满怀。 “怎么毛毛躁躁的?”感受到了眼前人身上的温度,宋夷光的心跳有那么一瞬间的加快。 她连忙后退了两步,抬眸看向陆倾泽:“将军,听闻今日秦大人一早便入了宫,可是去找了将军的麻烦?将军可有什么事儿?” 听了这话,陆倾泽愣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宋夷光那白皙的小脸和被冻得通红的鼻尖,眸中没由得染上了一层笑意。 “嗯,秦离上朝参我来了,无功而返。”陆倾泽无所谓道,“只是罚俸三个月罢了。” “那便好。”宋夷光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时,陆倾泽挑了挑眉,玩心大起地看着她,说道:“怎么?我被罚俸了你还挺开心?” “我……将军,昭昭没有这个意思,昭昭只是觉得这个……”宋夷光如小鹿般无措地看着陆倾泽,待看见其眸中玩味的笑意,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她娇嗔般地瞪了陆倾泽一眼,不满道:“将军惯会拿昭昭寻乐子。” “哪有?”陆倾泽嗓间传出了一声轻笑,抬手揉了揉宋夷光软乎乎的头发,“进屋吧,冻成这样不难受吗?” 说着,陆倾泽便拉着宋夷光走进了主屋,将屋内的暖炉点上。 直到她的周身都暖和起来了,陆倾泽才肯放她离开。 但这个时候,宋夷光倒是不愿意走了。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陆倾泽为何会对自己这么好,她什么都没有,图什么呢? 若是同寻常男子那般图那点男女之事,宋夷光也能够理解,可自她入府到现在,陆倾泽一个多余的举动都没有,最多就是搂搂抱抱…… 难不成,陆倾泽有隐疾? 这样想着,宋夷光挑了挑眉,偷偷看向正低头不知在看什么的陆倾泽。 是与不是,试试便知晓了。 宋夷光瞥了一眼紧闭的门窗,接着便站起身抬手褪去外衫,接着将自己腰间系着的衿解了下来。 原本束紧了的衣裳顿时变得松松垮垮的,她将自己褪得只剩下一件里衣,便光着脚往陆倾泽的位置走去。 许是因为她的动作太大了,陆倾泽抬头将视线移到她身上,愣了一下。 “你做什么?”陆倾泽眉头微微皱起,问道。 宋夷光没有吭声,只是主动搂着陆倾泽的脖子坐到了他的腿上,那双桃花眼含着笑意,微微仰起头,朱唇轻轻吻上了他的耳垂。 感受到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陆倾泽不由得呼吸一滞,浑身一僵,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放在两侧。 宋夷光有埋头在他脖子上吻了一下,随后用那娇柔婉转的嗓音轻声道:“将军要了昭昭吧。” 说罢,宋夷光等了一会儿,没听陆倾泽吭声便当他是默认了,她仰头看了他一眼,便往他的唇探去。 在双唇只间隔一掌间的距离时,陆倾泽束起两根手指拦在了唇间。 虽未贴紧,但二人此时的距离极近,宋夷光能感觉到男人此时的呼吸愈发的急促和灼热。 “不行。”陆倾泽沉默了一会儿,嗓音有些沙哑。 闻言,宋夷光往后退了一些,半眯着眼不解道:“为何不行?” 陆倾泽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有一些难受,这时候宋夷光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侧竟不知何时被一个凸起的东西抵得有些难受,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东西的温度。 “宋夷光。”陆倾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道,“现在不行。” 见状,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十分不解。 为何?陆倾泽这架势看着并没有什么隐疾,那又为何不愿意碰她?! “将军……” “昭昭。”陆倾泽呼吸滚烫了几分,他看向宋夷光,眼前人儿的样貌与八年前那个笑靥如花的小女娘渐渐重叠,他愣了愣神,有些怅然若失,轻声道,“莫要自降身份,轻贱了自己。” 闻言,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心底涌起了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她朱唇微抿,出声道:“将军是嫌弃昭昭吗?” 陆倾泽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会嫌弃你,也希望你莫要轻贱自己。” “你回去吧。”陆倾泽面上云淡风轻地说着这句话,暗地压抑着自己身体内的躁动。 半晌,宋夷光起身穿好了衣裳,行了一礼便心情复杂地退了出去。 陆倾泽松了一口气,自己咬着牙在屋内坐了一阵子,才出声喊道:“萧竭,备水,我要沐浴。” “王爷,怎么大白天的还要沐浴啊?”萧竭推门走了进来,真诚地发问道。 听了这话,陆倾泽咬牙切齿道:“快去,不然俯卧撑……” “这就去这就去!!” …… “绿萝。”宋夷光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看着铜镜里面容姣好的那张脸,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绿萝眨了眨眼睛,“奴婢不懂姑娘的意思。” “你说为何将军他就是……”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止住了声。 “就是什么?”绿萝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偷笑道,“姑娘方才在王爷那儿待了挺久的吧?” 宋夷光皱了皱眉头,开口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绿萝止住了笑意,正色道,“姑娘有魅力,能将王爷迷得神魂颠倒的意思!” “不过,还是得顾惜身子,姑娘也得劝劝王爷,可得节制,这大白天的……终归影响不好。”绿萝嬉皮笑脸地说道。 见此,宋夷光简直就是怀疑绿萝就是专程来笑她的,羞愤道:“哎呀,你……休得胡言!出去出去!” 绿萝偷笑着行了一礼:“是,奴婢告退。” 没过几日,镇南王府便收到了一封请柬,请陆倾泽和宋夷光一起去参加花朝节那日五公主在城郊举办的小宴会。 据说是京城有名的贵女郎君都会去,没有长辈,也没有什么规矩,可以放开了玩儿。 当陆倾泽来问宋夷光时,她正坐在池边呆呆的望着已被冻住了的池子。 听了这件事儿,宋夷光没有丝毫的犹豫,兴奋地站起身仰脸看着陆倾泽,笑道:“想去!” 18. 花朝 花朝节那日,阳光正好,带着些许温和的暖意。 由于昨日才下过雨,现下的地面还有些湿润,空气中满是雨后泥土清新的气息。 街道上,一辆低调奢靡的马车缓缓行驶着往城郊而去。 听着马蹄声和车轱辘的声音,宋夷光不由得转头掀开了小窗口的帷幔往外张望。 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路边的小摊站着一名郎君,正倒腾着还冒着热气的锅。 “小二,来两碗混沌!”两名大汉坐在了小摊边摆放着的桌椅上。 “好嘞!”那郎君应了一声,便又忙碌了起来。 “看什么呢?” 宋夷光一惊,一转头便撞上了陆倾泽那漆黑的眸子,她眨了眨眼睛,轻声道:“看看清早的街道是什么样的,与三年前相比……” “嗯?” “这个摊子的老板换了,改卖混沌了,我从前最爱吃这家的冰糖葫芦了。”宋夷光恹恹道。 闻言,陆倾泽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弧度:“你喜欢冰糖葫芦吗?好巧,我也喜欢。” “将军也喜欢甜甜的东西?”宋夷光微微睁大了眸子,她还以为像陆倾泽这样的人是不会喜欢吃甜食的。 陆倾泽微微颔首:“不喜欢甜的东西,但喜欢冰糖葫芦。”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暗自琢磨着他这句话。 不喜欢甜的,但又喜欢冰糖葫芦?可真是个怪人。 未几,萧竭驱着马车缓缓在约定好的地方停下。 陆倾泽率先下了车,便抬手扶着宋夷光下来。 待站定后,宋夷光才注意到这里已经有人到了。 “天哪!陆将军竟然来了!?” “怎么回事儿啊?往日他可从不会来参加这种活动呀!!” “可真俊啊!若是可以的话……” “可以什么可以?”秦素素出声打断了几个女娘低语的声音,看着宋夷光不满道,“陆将军现在一门心思可都放在那个官奴身上呢。” 闻言,那几名贵女都面面相觑,没再吭声。 毕竟那日宴席上陆倾泽的所作所为,就算是不在场的也都听说了。 当然,也包括了秦素素被当众拒婚一事,此时不提不过是给她留面子罢了。 不多时,三辆华贵奢侈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众人面前。 率先下来的是五公主季芫和三公主季娴,这俩人宋夷光都见过,只是后面那名女子她并不识得。 那人身着黛蓝色绣纹衣裙,肤若凝脂,五官秀丽,模样瞧着温婉大气又不失娇柔。 陆倾泽微微凑近了宋夷光,轻声道:“这是太子妃,尚书令的嫡女,姜梓宴。” 姜梓宴…… 就是那个与太子季钏和陆倾泽三人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还真是好看。 只见姜梓宴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眸光闪了闪,随后抬脚便往这边走了过来。 “千俞,好久不见。”姜梓宴盈盈笑着,声音婉转柔和。 陆倾泽微微颔首,脸上少见的浮现出了一抹笑意:“好久不见。” 随后姜梓宴看向宋夷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见状,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屈膝行礼道:“见过太子妃。” 姜梓宴轻声笑道:“宋娘子不必多礼,本宫头一回见你便有一种恰似故人归的感觉,上回千俞将你护得紧,在宫宴上本宫都还未来得及与你说几句话呢,这回咱们总算是可以好好聊聊了。” 闻言,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原来上次宫宴姜梓宴也在吗?想来也是,她可是储妃,像那种重要的场合,怎么可能会缺席? 那次应是自己的注意力全都被秦素素给吸引了去,没有注意到她罢了。 宋夷光微微颔首,说道:“奴不敢高攀,但实不相瞒,奴见到太子妃也有这种特别亲切的感觉。” 姜梓宴笑了笑,看向陆倾泽说道:“行了,咱们女儿家说话,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见状,陆倾泽挑挑眉,看了宋夷光一眼,见其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这才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殿下今儿个忙,也是不知道千俞会来,否则他就算再忙也会同本宫一起来的。”姜梓宴笑着说道。 闻言,宋夷光轻轻点头道:“看起来太子殿下同将军的感情很好。” “当然,本宫与殿下和千俞从小一起长大,感情都很好的。”姜梓宴看了看宋夷光,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千俞对一个女娘那么好。” 宋夷光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姜梓宴,她说的……是谁? 是自己吗? 宋夷光微微垂下了眸子,没有吱声。 此时人已经到齐了,季芫便带着众人往不远处的小山坡上走。 这个山坡上没有什么杂草,正是阳光能照到的地方。 宋夷光和姜梓宴一边跟着众人往那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其实千俞能这么对你,本宫挺高兴的。”姜梓宴看着笑了笑,随后看向远处半眯着眸子,怅然道,“本宫看着他一直陷在回忆里,心里也不好受。” “陷在回忆里?”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不解道。 “嗯。”姜梓宴收起了情绪,没再多说什么。 一旁走过来两名衣着鲜亮的贵女主动与姜梓宴攀谈了起来,见状,宋夷光也没有一直跟在姜梓宴身边的道理,轻声道:“储妃,奴就先退下了。” “嗯。”姜梓宴回头看了宋夷光一眼,笑着点点头,随后又继续同那二人交谈了起来。 宋夷光往旁边无人的位置走了几步,便开始找着陆倾泽的身影。 这时候,身后冷不丁地响起来一道女声:“找什么呢?在找陆倾泽?” 宋夷光心里一咯噔,连忙转身看向来人,屈膝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季芫眉头微微蹙起摆摆手,道:“今儿个是踏青,不是让你来见人就行礼的。” 闻言,宋夷光睫毛颤了颤,迟疑了一下,随后还是直起了身子。 “陆倾泽对你如何?”季芫问道。 宋夷光愣了一下,开口道:“将军对奴挺好的。” 季芫哼了一声,说道:“嗯,是挺好的,那你可知他已有心上人?” “心上人?”宋夷光朱唇微抿,沉默了一小会儿,出声道,“知晓,奴见过那幅画像。” 季芫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看向远处说道:“哦,你说的是那副画像啊,那是陆倾泽亲手画的,他说要将那人的眉眼都一笔一笔的描摹出来。” 见宋夷光没有吭声,季芫转头笑道:“怎么样?很浪漫吧?” “是。”宋夷光浅笑着点点头,“只是那画像上的人……是不在吗?” “是啊,没找到。” “没找到?”宋夷光微微蹙起眉头,一阵狐疑。 季芫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八年前太原郡一役,死了一座城的人,陆倾泽和萧竭是唯二活下来的。” “他二人……算了,就当萧竭不存在吧。”季芫笑道,“陆倾泽回京都的路上用光了盘缠,自己坐在台阶边,那时候天都黑了,还下着雪呢,他又冷又饿,你猜怎么着?”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笑道:“怎么了?” “他遇到了他的心上人,他的心上人乘马车而来,给了他一根冰糖葫芦,又带着他上马车而去,收留了几日,便给了他回京的盘缠。” “哦,纠正一下。”季芫轻笑一声,“那心上人那时候太小了,所以盘缠是那心上人的母亲给的!只不过他们后来断了联系。” 闻言,宋夷光微微蹙起了眉头,这事儿…… 怎么有些熟悉?? 记忆中闪过了一些零碎的片段,大雪、黑夜、马车、冰糖葫芦和…… 记不清了。 许是巧合吧?宋夷光这样想着。 季芫挑眉看了宋夷光一眼,笑道:“浪漫吧?八年了,陆倾泽对这个心上人可还是念念不忘。”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女娘总会找到的,现在陆倾泽对你是挺好的,可那女娘找到后呢?你就不担心陆倾泽直接将你发卖了出去?” 听了这话,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朱唇微抿,没有吭声。 见状,季芫也知晓自己的这一番话达到了目的,笑道:“浪漫至死不渝,本公主定然会全力支持陆倾泽和那女娘在一起的,到时候他们俩花前月下,而你……” 季芫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夷光一眼,淡淡道:“别打陆倾泽的主意,本公主可不是好惹的,当然,你若是愿意离开镇南王府,本公主的揽云宫随时欢迎你。” 说罢,季芫没有再给宋夷光说话和思考的机会,抬脚便走远了。 宋夷光低着头沉默着一动也不动,其实季芫说得有道理,若是那人找回来了,对她定然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究竟是否能把握住陆倾泽的心……她现在还不确定。 不过三月之期未到,她还有时间,至少现在搞清楚了,这个五公主并不是因为心悦于陆倾泽才不高兴她的。 宋夷光还未思索出个对策,身后就传来了一道脚步声,宋夷光回眸看去,便见季闫缓缓走了过来。 19. 记忆 “六殿下。”宋夷光微微低头。 季闫走到宋夷光面前笑着摆摆手:“不必多礼,五皇姐跟你说什么了?”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 季闫心下了然,轻声说道:“我五皇姐就是那性子,说话也直,但其实她人不坏的,你别往心里去。” “奴明白。”宋夷光点点头。 见此,季闫长叹了一口气,背着手看向不远处随风摇曳的零星树叶,开口道:“其实吧,她并不是针对你,她只是针对陆倾泽身边出现的所有女人,除了糖葫芦女娘。”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不解道:“为何一定要叫将军的心上人为糖葫芦女娘呢?” 季闫轻笑一声,开口道:“大概是因为他们的缘分就起之于糖葫芦吧?陆倾泽向来不喜欢吃甜食,不过……因为她,他才喜欢上了冰糖葫芦。”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忽然就明白了方才陆倾泽在马车上说的那句话,不喜欢吃甜食,但喜欢吃冰糖葫芦…… 原来是这样。 也不知怎的,宋夷光心里竟浮现出了一股失落感,失落于陆倾泽心里真的已经住下了别人。 失落于……陆倾泽现下待自己的好,终有一日会消失。 “其实我觉得,那个人不一定能找得到。”季闫淡淡道,“自从八年前陆倾泽顺利回京后,便派人去了常州,四处打听那个人的身份和踪迹,可都一无所获。” “所以……”季闫嘴角咧开笑了笑,露出了一对好看的梨涡,“我觉得你有机会,陆倾泽不会随随便便就待一个人好的,你一定有过人之处。” 闻言,宋夷光低头笑了笑,神情略显无奈和苦涩:“六殿下谬赞了,奴哪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要妄自菲薄,你自己看不见,不代表别人看不见。”季闫留下了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便转身走远了。 宋夷光就这么低着头站在原地思索了许久,半晌,她才重新抬起头,面上又恢复了那般从容自如的笑容。 其实,那个画像上的女娘究竟是谁,宋夷光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陆倾泽现在是否是对她有利,是否是能够给予她庇护和帮助的人。 只要他是,那么纵然是他心里有别人又如何呢? 饶是如此,宋夷光脑海中却一直回想着方才季芫同她说的话。 季芫用语言描述出来的场景看似确实是平无奇,可却在她的脑海中形成了画面,形成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很模糊的画面。 她确实去过常州,就在八年前。 宋夷光的外祖父,也就是虞老爷子是常州极为有名的首富,家缠万贯,他在年轻时便挣了不少钱,但对待感情却极其的专一,只娶了一房,恩爱白首,留下了一个闺女,也就是宋夷光的母亲。 虞老夫人走得早,在她走后的二十年里,虞老爷子并没有再娶,就连闺女想将他接去京都居住也不愿,只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了常州的那座老宅里,独自守着回忆不愿放手。 虞老爷子年纪大了,宅子里纵然安排有许多的下人,可毕竟没有一个忠心年轻又能管事儿的,难保有些下人不会起了歹意。 那年宋夷光随母亲去了常州,便是探望重病的虞老爷子。 不过她那时候太小了,只有八岁,现在也已经过了八年,那时的记忆已然模糊了。 她只记得大雪天夜里的街道,马车上母亲忧心忡忡的面容及手中拿着的冰糖葫芦。 “想什么呢?”陆倾泽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宋夷光的身边,轻声问道。 宋夷光回过神来,连忙转身看向陆倾泽,朱唇微张,半晌才出声道:“将军……” “嗯?” 罢了,不确定的时候就不说了,若是现在提起这件事情,搞不好旁人还会以为宋夷光是故意想冒领这个身份。 她浅笑着摇摇头:“无事。” “嗯,先过去吃点东西吧,看起来要下雨了。”陆倾泽淡淡道。 下雨?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仰头看了看天,随后狐疑地看向陆倾泽。 并未下雨啊,看起来阳光正好。 陆倾泽明显瞧见了宋夷光的眼神,却也笑而不语,只是带着她走过去到了一个凉亭内。 “宋娘子,过来坐。”姜梓宴看见了宋夷光,连忙笑着招呼道。 见状,宋夷光有些迟疑地转头看了陆倾泽一眼,待得到肯定的目光后,这才抬脚走到了姜梓宴身边坐下。 “真不要脸,连太子妃都勾搭。” 一旁的嘟囔声传进了宋夷光的耳中,她睫毛颤了颤,抬眸看向坐在自己不远处的秦素素,眼眸微眯,却也没说什么,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这个人不太聪明,便不跟她计较了。 没过多久,外边儿便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音,雨水从空中落了下来,砸进了湿润柔软的泥土里。 宋夷光看着外面的场景,睫毛颤了颤,随后转头看向陆倾泽。 而此时,陆倾泽也正好看向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眸中是意味不明的情绪。 果真下雨了。 不过这雨很小,没下多久便停了。 众人走走停停地来到了一处林子,说是林子,其实也不然,这林子的枝头上并未长出树叶,只有些许零零星星的淡粉色小花苞。 这桃花恐怕得再过一个月才会开吧?但若这是在南方,桃花大抵已经开了。 待宋夷光看向陆倾泽时,便见他与萧竭二人站在一旁,神情严肃,不知在说着什么。 “王爷,咱们派去监视二皇子的人传来了消息,说是这些时日二皇子与各寒门书生走动频繁。”萧竭低声说道。 “寒门?”陆倾泽眼眸微眯,淡淡道,“科考在即,他是想培植自己的势力啊。” “那王爷,咱们需要做什么吗?”萧竭问道。 陆倾泽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继续看着。” “是。” …… 另一边,二皇子府。 季琰坐在主屋内,眼眸微眯,手上不自觉地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看着面前站着的一年轻女子,轻声道:“近日吏部的考功司已经在着手准备科举一事了,听闻父皇想大量扶持寒门。” “这些年国子监也并非全是权贵,也有不少寒门,虽然屡屡被国子监的权贵们欺压,但其实力也是不容置疑的。” 季琰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杨千盈说道:“千盈,你回杨府去见见岳父,问问这些寒门里面最有潜力的学子有哪些,本殿要一份名单。” 闻言,杨千盈眨了眨眼睛,说道:“殿下,臣妾的父亲比较古板,这不合规矩的事儿想要让他做,那定是难如登天的。” 季琰笑了笑,柔声道:“你就同岳父说,本殿想要扶持寒门学子,若没有本殿的话,这些权贵们会让这些寒门学子没有出头之日。” “本殿一定会帮助他们,这也是他们最好的选择,相信岳父也不愿意明珠蒙尘,定是能够理解的本殿的。” 听了这话,杨千盈点点头,笑道:“臣妾明白了,请殿下放心。” “嗯。”季琰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意,站起身走到杨千盈的面前,拉起了她的手拍了拍,声音极尽温柔,“千盈,辛苦你了。” “殿下。”杨千盈笑着反握住了季琰的手,一双美眸看着季琰,认真道,“只要殿下开口,臣妾做什么都愿意,殿下是要臣妾的命,臣妾都绝无半句怨言。” “胡说什么呢?”季琰抬手轻轻搂住了杨千盈,“本殿疼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能会要你的命?不许胡思乱想。” “臣妾知晓了。”杨千盈依偎在季琰的怀中,脸上满是幸福的笑意。 而反观季琰,他的脸上平淡如水,眸中没有丝毫的笑意,就仿佛方才的那些柔和爱意都是假象一般。 …… 之后的几日,陆倾泽倒是没有先前那么忙了,待在府中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一日,宋夷光正在院中弹着琴,萧竭便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低声道:“姑娘,明日是王爷的生辰,姑娘可得好好准备一番。”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她睫毛颤了颤,喃喃道:“生辰?明日?怎的不早些告诉我?” 萧竭嘿嘿一笑,开口道:“这有什么?姑娘不需要准备什么,沐个浴,之后去王爷屋里就行了。” 宋夷光看着萧竭沉默了一会儿,沐个浴去陆倾泽房里??萧竭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啊……算了,他高兴就好。 同宋夷光想的一样,萧竭看起来确实挺高兴的,也不知是高兴陆倾泽的生辰,还是高兴于自己脑海中臆想的某些画面。 但萧竭所说的这个生辰礼定是行不通的,还得想想别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不过宋夷光向来便不太喜欢猜,当即便抬脚来到了陆倾泽的书房。 此时的陆倾泽正坐在桌案前,低头看着公文,见宋夷光来了,便抬头淡淡道:“来了便进来吧。” 见此,宋夷光笑了笑,抬脚走到了陆倾泽的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将军可有什么喜欢的吃食?” 坦白 柔柔的扶光从窗口的位置照进书房,平白增添了一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陆倾泽看着宋夷光,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我喜欢冰糖葫芦。” 闻言,宋夷光微微一愣。 冰糖葫芦? 她有些为难地眨了眨眼睛,说道:“可是将军,这个季节没有山楂。” “有红花果。”陆倾泽深邃的眸子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是已经看懂了她的小心思。 宋夷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昭昭明白了。” 从书房离开后,宋夷光便直奔厨房,叫负责采买的仆役麻溜地去买了一箩筐的红花果回来。 在尝试了好几次后,都是以失败告终,不是把糖做黑了就是做苦了,这火候很难把握。 这还真不是个简单的活儿啊。 折腾了一下午,宋夷光总算是在天黑的时候做好了卖相还能看的冰糖葫芦。 当宋夷光提着食盒路过书房时,便见里面的灯还亮着。 都快子时了,陆倾泽竟然还待在书房?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停下了正欲去主院的脚步,向书房的位置走去。 书房的门是敞开着的,走近些便能瞧见里边儿的情景。 此时的陆倾泽仍然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狼毫笔,在桌案上写着什么。 宋夷光走到书房门前,轻声道:“将军怎的还未休息?” 陆倾泽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也还未休息?” 闻言,宋夷光轻笑一声,抬脚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她将食盒放在了书案边上,随后看了看陆倾泽,忍不住问道:“将军在忙什么呢?” 此言一出,宋夷光就觉着自己说错话了,这可是陆倾泽的公事,她怎能随意过问? 正欲请罪,便听陆倾泽开口道:“在忙案子。” 见状,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将军休息一下吧,已经子时了。” “子时又如何?”陆倾泽微微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子时……便到了将军的生辰。”宋夷光浅浅一笑,随后伸手将食盒的盖子给打开,露出了里面盘中摆放整齐的冰糖葫芦。 她伸手将那盘冰糖葫芦给端出来放到了陆倾泽的面前,轻声说道:“昭昭现在身无长物,也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送给将军,便做了将军爱吃的冰糖葫芦,还望将军莫要嫌弃。” 说罢,宋夷光看向陆倾泽那深邃的眸子,笑道:“旦逢良辰,顺颂时宜,愿将军岁岁年年,万喜万般宜。” 闻言,陆倾泽深深地看着宋夷光,眸中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如此,也愿昭昭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宋夷光眉眼带笑地看着陆倾泽:“多谢将军,将军尝尝这冰糖葫芦?” 陆倾泽点点头,伸手拿起一串冰糖葫芦咬了一口,笑道:“嗯,很甜,色味俱佳,昭昭有心了。” 宋夷光去一旁搬了一把小凳子放在了桌边,坐着陪在陆倾泽的身边:“今儿个是将军生辰,昭昭一直陪着将军。” “好。”陆倾泽笑了笑,吃完了一根冰糖葫芦,说道,“你现在可觉得委屈?” 听了这话,宋夷光愣了一下,轻声道:“将军待昭昭这般好,昭昭有何可委屈的?” “我的意思是……你从前也有一个很好的家庭,不必同现在一般委曲求全,寄人篱下。”陆倾泽看着宋夷光说道。 宋夷光微微低下头沉默着,半晌才抬眸看向陆倾泽,出声道:“万般皆是命,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经历了一段特别灰暗的时间。” “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脑海中满是爹娘的死状,直到有一日二殿下找了过来,说他认为宋家是被冤枉的,他愿意帮我查出真相,但前提是让我好好活着,替他做事。” 宋夷光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我也就这么挺了过来。” 陆倾泽看着宋夷光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起那般痛苦的事情,不由得一阵心疼,他薄唇轻启:“其实……” “嗯?” “宋家的这件事情,据我的调查,与季琰有关。”陆倾泽开口道。 “将军的意思是,二殿下很可能……” “没错。” 见此,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朱唇微张。 这些年季琰嘴上说着要帮宋家查清真相,却什么都不做,三年了,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不怀疑那是假的,但那时候的宋夷光只能选择相信他,因为除此之外,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至少陆倾泽能待她好,甚至她根本就没有提起过宋家的事情,陆倾泽便能主动调查。 宋夷光沉默了许久,轻声道:“昭昭明白了,昭昭也有一件事情要同将军坦白。” “嗯?”陆倾泽微微挑了挑眉。 “前些时日,二殿下身边的邓渭来找过昭昭,让昭昭做对将军不利的事情。”宋夷光垂着眸子说道 。 “嗯,然后呢?” 宋夷光眼眸微眯:“然后……昭昭为了拖延时间,跟他说了三个月。” “若是三个月之后昭昭做不到,那二殿下定然……” 屋外突然刮起了一股寒风,将书房内灯盏上的火苗吹得摇摇晃晃的,暖黄色的光晕照在陆倾泽脸上,他就这么沉默着看向宋夷光,没有吭声。 “知道了。”陆倾泽眯了眯眼眸,指尖一下一下地在桌面上敲打着。 “将军若是有什么地方是昭昭能帮得上忙的,昭昭定会为将军鞍前马后。”宋夷光说道。 闻言,陆倾泽轻笑一声,开口道:“你能在这儿待着,陪着我,我便很满足了。”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有些狐疑地看着陆倾泽,不知晓这是何意。 这时候,上方的屋瓦传来了一阵响动,只一下便恢复了寂静,还未等宋夷光反应过来,陆倾泽便直接起身翻出了窗户。 宋夷光有些懵了,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待宋夷光出去时,陆倾泽和萧竭还有黎樱站在一起,而地面上躺着一个男子。 “邓渭?你胆子可真大,跑来书房听墙角了?!!”萧竭骂道。 这时宋夷光才明白,方才屋顶上那个声音就是邓渭发出来的。 “将军……”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抬脚走到了陆倾泽的身边,没敢吭声。 邓渭是什么时候来的?如果说他一直在的话,那她方才跟陆倾泽坦白的那些话不也都被邓渭听了去? 若是邓渭知道她已经背叛了季琰,会如何?? “怎样?!你们不就仗着人多吗?!敢不敢跟我单独比比?!!”邓渭趴在地上,后背被萧竭踩着挣脱不开,骂骂咧咧道。 “呀呵!?你还挺嚣张啊?”萧竭又抬脚踹了他一下。 “还有你,宋夷光!!”邓渭骂道,“你竟然敢背叛殿下!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省油的灯,若不是殿下执意要保你,我早就杀了你了!!” 闻言,宋夷光心里一咯噔,抬手轻轻拉住了身边陆倾泽的手袖口。 邓渭他……他真的听见了,他什么都听见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边人儿的紧张,陆倾泽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 陆倾泽清冽的嗓音似乎是有魔力一般,宋夷光原本紧绷着的身子在这一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只见他眯了眯眸子,冷声道:“萧竭,黎樱,把他处理了,不要留活口。” “是。” 听见陆倾泽这话,邓渭有些急了:“陆倾泽!你不得好死!!你敢杀了我,殿下是不会放过你的!!!” 邓渭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很快,黎樱蹲下身子,一掌就劈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陆倾泽漫不经心地瞥了邓渭一眼,抬手摸了摸宋夷光的脑袋:“走吧,回去休息。” “将军……”宋夷光朱唇微抿,紧紧拉住了陆倾泽的袖口,眸中满是难以启齿的俱意。 见此,陆倾泽轻笑一声,无奈道:“陪我回去休息。”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紧绷着的身子这才放松下来,轻轻点头。 原来不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待着啊。 萧竭和黎樱会如何处理邓渭,宋夷光并不知晓,今日许是太累了,回屋上了软榻后便很快睡着了。 陆倾泽低头看着不自觉往他怀里钻的人儿,眉眼间满是笑意。 昭昭……只要能待在他身边,他就很满足了。 这是真的。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这是头一回宋夷光醒来还能看见陆倾泽。 只见他正靠坐在软榻上,双手交叉着,闭目养神。 宋夷光仰头看了他一眼,便小心翼翼地坐起了身子,想要越过陆倾泽下榻。 她刚跨过一只腿撑在榻边,正欲越过去的时候,身前便响起了陆倾泽的声音。 “醒了?” 宋夷光浑身一僵,抬头看向陆倾泽,瞧见他那似笑非笑的眸子,现在只想找个土钻进去。 毕竟现在这个姿势……确实是有些奇怪的。 宋夷光睫毛微微颤抖着,眼尾染上了一层薄红,似是羞愤,也是为了缓解尴尬,她悻悻一笑,问道:“将军怎的没去早朝?” “去了。”陆倾泽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又回来了。” 登对 宋夷光朱唇微抿,瞧着这个姿势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到底是未经人事,饶是之前为了拿下陆倾泽再招摇,那也是先便做好了准备。 这会儿她全无准备,处于刚睡醒时懵懵的状态,原本平淡的心也就不由得悬了起来,说起来她自个儿也觉得自己现下对陆倾泽的心思不那么单纯了。 宋夷光小脸绯红,慌忙的就想要下榻,手腕那截皓白却一下子被一直大手握住,往前一拉。 她心下一慌,只觉得身体就同不受控制般的扑了下去,待她再定睛时,整个人已然趴在了陆倾泽的身上。 “将、将军……”身前是好闻的乌木沉香的味道,宋夷光眼睫微颤着,低着脑袋,眸中是难掩的慌乱。 “怎么?”头顶上传来一声戏谑的嗤笑,“我记得昭昭前些时日还不似这般扭捏。” 宋夷光深吸了一口气,百口莫辩,红着脸躲避着头顶上灼热的视线,小声道:“昭昭哪里扭捏……” 陆倾泽轻笑一声,宋夷光从中听出来几分愉悦,便大着胆子抬头望去。 从这个角度看不清陆倾泽的表情,只能瞧见其有棱角的下颚,脖子上暴露的青筋和微微凸出的喉结。 宋夷光眼眸中覆着一层水光,连忙爬起身在榻前站定,这次陆倾泽也没再阻拦,只是微勾着嘴角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将军今日无事吗?”宋夷光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无事,陪你一日不好吗?”陆倾泽挑挑眉,“某人昨夜可还说了,今日要一直陪着我呢。” 宋夷光脑袋一懵,这才想起来今日是陆倾泽的生辰。 “昭昭不是那个意思……”宋夷光低着头连忙解释道。 陆倾泽起身站在宋夷光的面前,轻声道:“你从前可有什么喜欢做的事情?” 由于刚起身,宋夷光身上的里衣也不似睡时那般规整,领口处露出来一大片白皙的脖颈和锁骨。 陆倾泽眼眸一凝,喉结上下滚动,迅速移开了视线。 “喜欢……喜欢制香。”宋夷光浅浅一笑,说道,“我外祖母当年便是随外祖父一起在常州开了盈秀阁专门卖香,后来外祖父的生意越做越大,盈秀阁也逐渐开了许多分店,京都也有一家,是我母亲管理的。” “外祖母将那制香的本事教给了我母亲,我母亲又教给了我,只是三年前那一场变故,盈秀阁便已然被充公了。” 说着,宋夷光眼皮子耷拉着,看起来情绪不高,恹恹的。 陆倾泽沉默地看着她,眸色暗了暗,道:“将衣裳穿好。” 说罢,陆倾泽便抬脚离开了内室。 待宋夷光出来时,陆倾泽已坐在了桌前,桌面上也已经布好了膳食。 她身着月白色银丝花纹缎裙,蛾眉敛黛,头上梳着的垂鬓分肖髻上斜插着一支羊脂白玉簪,美目流盼间显得楚楚动人。 陆倾泽抬眸看了宋夷光一眼,微微怔愣,便敛起来目光摆了摆手示意丫鬟们下去,随后出声道:“过来坐。” 宋夷光点点头,面上已经恢复如常,坐在了陆倾泽的对面。 见此,陆倾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坐那么远做什么?” 宋夷光一愣,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挪到了陆倾泽的身边,轻轻坐下。 也不知怎的,明明她平时才是主动的那一个,经过了今早那一茬儿,她竟有些怕他了。 没过一会儿,宋夷光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了,她睫毛颤了颤,轻声道:“将军,昭昭吃不下了。” 陆倾泽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宋夷光面前瓷碗中还剩的一大半粥,沉声道:“把粥喝完。” 宋夷光被陆倾泽给盯着喝完了粥,本以为可以解放了,便听他开口道:“可想出去逛逛?”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向陆倾泽,面上闪过一丝欣喜:“想……吧。” 陆倾泽皱了皱眉头,无奈道:“想还是不想?” “想!”宋夷光笑了笑。 “可是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啊。”陆倾泽眸中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淡淡道。 宋夷光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也大致猜到了陆倾泽的意图,她笑着走上前拉住了陆倾泽的衣袖,嗓音放软道:“那将军陪昭昭一起去,可好?” 陆倾泽勾了勾嘴角,很是满足地应了一声,便道:“走吧。” 二人还未出府门,萧竭便不知从哪儿凑到了陆倾泽的身边,开口道:“王爷,都打发走了,就是成阳郡主一直待在门外,说不见到王爷便不离开。” 陆倾泽眼下闪过一抹厌色:“派人去找曲阳侯了吗?” “去了,还未来人呢。” 宋夷光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由得偏头多看了陆倾泽一眼。 男人下颚极有棱角,线条分明,眉眼间带着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一身黑色金丝兽纹衣袍将他的比例衬得极好。 宋夷光暗自感叹着这个男人容颜当真是得天独厚,许是在战场上历练得久了,只淡淡一瞧便能瞧出其威风凛凛,气吞山河之势。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陆倾泽狭长的眼睛往她这边瞥了一眼,眸中带笑,她就仿佛是被烫到了一般快速躲开了视线。 “你若喜欢,回来让你看个够。”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宋夷光睫毛微微颤抖着,耳根子又不争气地发了烫。 府门大开,门外正站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想来这便是萧竭所说的成阳郡主吧? 听闻这曲阳侯与陆老将军乃是至交,关系极好,陆倾泽和成阳郡主也是一起长大。 旁人都道他二人金童玉女,最是般配,两家也有意结亲,却因为太原郡一事再无人提起。 “千俞阿兄!”那女子见到陆倾泽,急忙提着裙摆小跑着过来,笑道,“千俞阿兄,你终于回来了。” 陆倾泽停下脚步,淡淡道:“我回来挺久了。” “我……我当时不在京都,抱歉没能去你的接风宴。”女子有些失落地垂下了眸子,“但我知晓后,便马不停蹄地往京都赶,总算是在你生辰这日赶上了。” 说罢,那女子便从一旁丫鬟的手中拿过来一个把手上雕刻精美的木盘,递到了陆倾泽面前:“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生辰礼,是一方马鞍,成色质量皆是上乘,希望千俞阿兄莫要嫌弃才是。” 闻言,陆倾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多谢郡主,萧竭收下,我还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说罢,陆倾泽正要走,成阳郡主便上前拦住了他:“千俞阿兄,我才回来,你有什么事儿比我还重要的吗?陆伯伯若是还在,定然……” 陆倾泽眯了眯眼眸,冷声道:“柳泠泠,你回来了应当第一时间去曲阳侯府看看曲阳侯与曲阳侯夫人,而不是来找我。” “千俞阿兄……” 柳泠泠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陆倾泽并不打算再听她多说,伸手捏住了身侧宋夷光纤细皓白的手腕便阔步往外走:“萧竭,送客。” “是。” 柳泠泠有些不甘心地想要追上来,便被萧竭一把拦住了:“郡主,还请您莫要让小的为难。” …… 清早的街道行人不多,夜里才下过雨,青石板制成的地面较为湿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露水的清甜。 陆倾泽走得较快,宋夷光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实在受不住了,她才皱着小脸娇嗔般的道:“将军慢点儿,昭昭跟不上了。” 听了这话,陆倾泽眉头微微蹙起,眸中闪过了一抹懊恼,这才放慢了脚步。 “抱歉,我没注意。”陆倾泽低着头闷声道。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另一只手迟疑着放在了陆倾泽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今日是将军生辰,旁的事儿便莫要放在心上了。” “嗯。”陆倾泽应了一声,脸色也柔和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二人交叠着的手,在宋夷光诧异的目光下从其纤细的手腕往下,轻轻握住了那只小手,“走吧。” 宋夷光看着陆倾泽眨了眨眼睛,面上的情绪有些复杂,她仰起脸笑了笑,眸中似是含着一汪秋水让人沉沦。 街边的小摊开了个七七八八,二人在每个摊位前都逛了一遍,宋夷光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不知不觉中,陆倾泽手中便已提着好些包好的小食。 这俩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尤其般配,是以惹得许多清早出来赶集的妇人侧目。 “这不是陆将军吗?他身边的那名女子是谁啊?俩人站在一起还真是登对。” “你还没听说吗?那是教坊司的人,进了将军府便被陆将军给捧在手心里宠,前些时日为了她还大闹了丞相府呢!” “陆将军原来还是个护短的?他身边还是第一次出现女子,可惜了是教坊司的。” “饶是如此,能得陆将军青眼,也当真是羡煞旁人了。” 不知不觉间,二人来到了一处卖冰糖葫芦的摊位,到了这儿,宋夷光便走不动道了。 陆倾泽心下了然,眼眸含笑地要了两串冰糖葫芦。 这会儿宋夷光才觉着这个地方眼熟,看样子是之前换了老板的馄饨铺子。 而这个老板便是她买了好些年的那个卖冰糖葫芦的老板。 迎着宋夷光询问的目光,陆倾泽勾了勾嘴角:“是我让这个老板回来的。” 心疼 听了陆倾泽的话,宋夷光微微睁大了眸子,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竟能被他放在心上。 她朱唇微抿,眼尾微红,眸子不由得浮上了一层水光,声音略带哽咽道:“多谢将军。” 陆倾泽勾了勾嘴角,拉着她在桌边坐下,没说什么。 未几,老板就拿了两串冰糖葫芦走了过来。 “呀!这不是宋娘子吗?许久不见了啊!”老板看着宋夷光惊喜道。 宋夷光接过冰糖葫芦笑了笑:“难为老板还记得我呢。” “宋娘子这容貌想不记得都难!”说罢,老板看向陆倾泽道,“您就是陆将军吧?草民多谢将军出手相助!大恩大德草民无以为报!!” 说着,老板就直直的想要跪下去,却被陆倾泽一把扶住了:“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 宋夷光手中拿着冰糖葫芦懵懵地看着陆倾泽好声好气的劝走了老板,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将军做了什么?” “这个老板前不久家里出了事儿,母亲得了重病,为了治病卖了这间铺子,最后病治好了,也花光了积蓄,便跑去镖局谋活计了,我不过是帮他将铺子买回来了罢了。”陆倾泽轻声说道。 宋夷光眼眸亮晶晶地看了陆倾泽一会儿,随后低下头笑了笑:“将军用心了。” “无妨。”陆倾泽眸中带着隐隐的笑意,“走吧,还想去哪儿玩儿?”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大着胆子试探道:“将军,昭昭想买些首饰,可以吗?” 陆倾泽挑挑眉,道:“可以。” 看着宋夷光这开心的样子,陆倾泽这心里也浮上了一层暖意。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发自真心的笑容。 自昨日宋夷光主动跟他坦白那三月之约,陆倾泽着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情绪。 他很开心,开心宋夷光能够信任他。 而今日清晨,宋夷光又随口提起了制香一事,陆倾泽越听越不是滋味。 她原本也是家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小女娘啊,如今却因为变故寄人篱下,过着谨小慎微的生活。 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亲人了,一想到这里,陆倾泽就心疼不已。 而她现在信任他……那么他便不能辜负她的信任,他现在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对她好。 特别特别好。 或许现在这世间,他便是宋夷光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了吧? 陆倾泽陪着宋夷光买了些首饰,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将军,平日里昭昭无事可以自己出门逛逛吗?”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道。 闻言,陆倾泽挑了挑眉,开口道:“有何不可?我从未说过将你关在府里。” 陆倾泽顿了一下,心里升起了一股猜测,微微蹙起眉头问道:“门房拦你了?” “没有。”宋夷光浅浅一笑,“昭昭只是以为自己不能……” “你能。”陆倾泽淡淡道,“想出去就出去,黎樱会保护你的,天黑前回来就行。”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眸中泛起笑意:“将军真好。” 陆倾泽被这么娇滴滴的一夸,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些。 路上,一名年轻男子在经过他们时多看了两眼,随后狐疑地停下脚步转过头,在后面出声道:“宋夷光?” 宋夷光愣了一下,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那人见宋夷光停了下来,很是兴奋地跑了过来,笑道:“昭昭阿妹,原来真的是你啊!!”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迟疑道:“裴安阿兄?” “是我!”裴安笑了笑,点头应道。 见此,陆倾泽眉头微不可察地皱着,眸底一片寒意,而宋夷光则是雀跃道:“裴安阿兄,你怎么上京都来了?” “我进京来赶考,这不就差个殿试了。”裴安解释道。 “原来如此。”宋夷光点了点头。 裴安点点头,看了看宋夷光身边的陆倾泽,问道:“这位郎君是……” “这是陆将军。”宋夷光介绍道。 “原来是陆将军,久仰。” 陆倾泽不太想理会裴安,只是板着个脸微微颔首,便开口道:“昭昭,咱们该回府了。” “嗯!”宋夷光点点头,随后看向裴安说道,“裴安阿兄,我就先回去了,祝你金榜题名!” 宋夷光还未说完,陆倾泽便急不可耐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就阔步往后走。 “诶,好……”裴安眨了眨眼睛,看着这俩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眸中满是落寞。 …… “将军……”宋夷光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手腕被抓得生疼,明显能感觉到陆倾泽现在的情绪不太好。 陆倾泽沉默着放慢了脚步,手上的力道也轻柔了下来。 宋夷光感知着陆倾泽的情绪,心下有了猜测,解释道:“裴安阿兄的祖籍在常州,就住在外祖父宅子的对面,母亲每次带我去常州时,他都会带着我玩。” 说完,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偷偷观察着陆倾泽,只见他下颚紧绷着,过了一会儿才云淡风轻般的轻轻嗯了一声。 看起来他似乎对裴安是谁并不感兴趣。 宋夷光朱唇微抿,心里难免有些忐忑,这陆倾泽还一直没表态呢,他为何忽然心情不好她也不清楚,若是放任下去,只怕会生变故。 这样想着,宋夷光停下了脚步。 陆倾泽愣了一下,也随即停下了脚步,转头狐疑地看向宋夷光。 “将军,昭昭脚疼。”宋夷光似撒娇般的放软了嗓音。 见此,陆倾泽眯了眯眼眸,看了她一会儿,便松开了她的手腕,随即将手中提着的小食递给了她。 宋夷光有些懵懵地接过小食,便见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蹲在了她的面前。 “上来。” 宋夷光眼眸微微睁大,惶恐道:“将军,昭昭只是一介奴籍,这恐怕……” “我让你上来。”陆倾泽声音冷了几分。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迟疑了片刻便也还是顺从地趴在了陆倾泽宽大的后背上,双手轻轻勾住了他的脖子。 随后便是一阵落空感,陆倾泽稳稳当当地站起了身子,轻轻将她往上掂了一下,便迈着步子往镇南王府的方向走。 他走得很稳,宋夷光一开始还有意直起身子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但后来也没了力气,直接放弃了,瘫在了他的后背上,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 待走进府门,前来迎接的萧竭看了看陆倾泽后背上睡得正熟的人儿,眸中满是惊异。 在陆倾泽的示意下,萧竭轻轻将宋夷光指尖勾着的小食接了过来便退下了。 陆倾泽也没注意到宋夷光是何时睡着的,只知道这一路上,那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了他的脖颈,惹得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回到主院内室,将宋夷光轻轻放在了软榻上,盖好了被子。 榻上的人儿白白净净的,也就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又乖又软,清醒时她的举手投足间总带着几分勾人的媚色,让陆倾泽觉得不自在。 陆倾泽看了宋夷光一会儿,便起身离开了屋子。 他看了一眼已经在门外候着的萧竭,出声道:“去找盈秀阁的东家,将盈秀阁买过来。” “啊?”萧竭张大了嘴,一脸懵逼的看着陆倾泽,“王、王爷,您没事儿吧?” 陆倾泽脸色冷了下来,剜了他一眼:“让你去就去。” “是。”萧竭挠了挠后脑勺,便悻悻的往外走。 咱家王爷今日这是怎么了?盈秀阁是卖香料的地方啊,他怎么突然对这种地方感兴趣了,还想买过来,难不成是想做生意了??? 萧竭百思不得其解,陆倾泽的心思向来就很难猜。 没过几日,殿试结束。 陆倾泽趁着这个机会在下朝后来到御书房,找到了盛王。 盛王瞧他那副样子,便知晓他是有事儿,也没急着批阅奏折,好整以暇地坐在龙椅上看着他:“怎么?什么事儿这么难以启齿啊?” 陆倾泽眼眸微眯,轻声道:“臣只是觉得此事无一个说得过去的由头。” 闻言,盛王挑了挑眉,开口道:“说说看。” “臣想替宋夷光赎身,让她脱离奴籍。”陆倾泽拱手道。 听了这话,盛王微不可察地皱着眉,面上略带愁容地思索一番,开口道:“由头嘛,很简单,你纳了她便是。” “纳?”陆倾泽皱了皱眉头,当即便否定了这个提议。 “你要娶她?她如今的身份自是做不得正妻,你唯有将她纳为妾室,才能令她暂时摆脱奴籍。” 盛王眯了眯眼眸,补充道:“不过……做妾,也只是比现在好一点而已,你可想清楚了。” 陆倾泽蹙着眉头思索了一番:“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闻言,盛王无奈地摇了摇头:“朕当然可以一纸诏书将她的籍契改了,可这难以服众,不仅朕会遭人诟病,就连你那小娘子,你认为这般她便能抬得起头,受到尊重了吗?” 听了这话,陆倾泽心里难免失落,可他并不愿意宋夷光做妾。 若是日后她愿意,他更想风风光光地将她娶进门,做他的妻,做他后宅唯一的女子。 “臣明白了。” 挑拨 这天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明明还是白天,街上却也没有什么行人。 空荡荡的街道上,一名穿着官服撑着伞的年轻男子在镇南王府前站定,他看着眼前这座恢宏气派的王府,眸中带着些许期盼和怅然。 他越过两旁的石狮走上台阶来到大门旁,从怀里摸出来一封拓着朱红色印泥的信,交到了门边一名看门的侍卫手上。 “劳烦官爷将这封信交给宋娘子。” 那侍卫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信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那封信就被转到了萧竭手上,又从萧竭那儿转到了书房。 “王爷,裴安给宋娘子带了一封信。”萧竭开口道。 书房内,陆倾泽正立在窗边看着外边儿的小雨敲打在枝叶,绽起一番水花。 听见了萧竭的话,陆倾泽挑挑眉,转身看向萧竭极其手中的那封信。 “那你该拿去棠院,而不是给我。”陆倾泽看着萧竭淡淡道。 闻言,萧竭愣了一下,不解道:“王爷不检查一下信件的内容?您就不担心那裴安跟宋娘子……” “有何可担心的?”陆倾泽挑了挑眉,“这是她的信,我不能擅自查看,送去棠院吧。” 萧竭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道:“是。” 退出书房后,萧竭思索一番,叫来了门口的小侍卫,吩咐道:“你去将这封信送去棠院,不要提起给过我,明白?” 小侍卫了然地点点头,便拿着信往棠院去。 宋夷光此时正独自坐在廊边,她看着淅淅沥沥下着的雨,心中不知怎的一阵烦闷。 未几,绿萝撑着伞从院门处走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她走进廊内收起了伞放在一旁,便端着食盒走了过来:“姑娘,奴婢方才去厨房领小食,回来在院门看见了一个小侍卫,瞧着像是守王府大门的。” “守门的小侍卫来这儿做什么?”宋夷光娥眉微微蹙起。 “他给了奴婢一封信,说是府外的一位大人托他转交给姑娘的。”说罢,绿萝放下食盒,将那封信拿出来交到了宋夷光的手上。 宋夷光看着信封上的朱红色印泥,眨了眨眼睛,轻轻撕开信封,将里面薄薄的一层的信纸拿了出来,展了开来。 信上的字迹很是规整,开头便是一句熟悉的话:昭昭,见信如唔,展信舒颜。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心下已经知晓了写信的主人是谁。 那小侍卫说前来送信的是一位大人,那裴安莫不是中了榜已经封了官了? 信的内容不多,问安占了大部分,还讲述了这几年他往宋府寄了许多封信皆未收到回信,直至来到了京都才知晓宋家出了事。 最后还提及了一段话:我如今也封了官,赐了府邸,也实在不忍看你寄人篱下,听闻陆倾泽凶残暴戾,喜怒无常,你待在他身边定是受了委屈,若你愿意,我可以去求一个恩典,让官家将你送来我这儿,往后我照顾你。 看完这些,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将信折好捏在手心,道:“绿萝,咱们回屋吧。” “好。” 绿萝撑着伞提着食盒,将宋夷光送回了屋子。 宋夷光径直走到桌案前坐下,看了一眼一旁的灯盏,纤长的手指将灯罩轻轻捏住拿了起来,随后另一只手将信纸放在了火苗上点燃,丢在了一旁。 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轻声道:“绿萝,准备纸笔。” “好。” 宋夷光给裴安写了一封回信,大概的意思就是自己在镇南王府过得很好,陆倾泽对自己很好,让他不必挂念,最后祝贺他得了功名。 写完后,宋夷光便吩咐绿萝将信送了出去。 时间过得飞快,三月之期也越来越近,陆倾泽心下担心,吩咐了黎樱寸步不离地保护宋夷光。 宋夷光也自知不安全,出门玩儿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这日因为南国派了使臣前来盛国相谈两国事宜,宫里为了款待而举办了蹴鞠比赛,地点就在皇家围猎场内的蹴鞠场。 朝中权贵皆会前往,陆倾泽也不例外,而让宋夷光一个人留在王府内他也不放心,便将宋夷光也一同带了去。 这日天气很好,气温逐渐回暖,蹴鞠场内很是热闹。 陆倾泽将宋夷光带到了女眷观看的位置,嘱咐了姜梓宴关照一番,便转身离开了。 姜梓宴笑着拉住宋夷光的手,轻声道:“宋娘子不必紧张,就是个寻常比赛罢了,就当是玩儿了,你坐本宫身边便是。” 闻言,宋夷光笑着点点头:“多谢储妃。” 姜梓宴所坐的位置极好,周围皆是皇亲国戚和名门贵女,宋夷光就这么混在其中,倒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不多时,蹴鞠比赛便开始了,盛国的三位皇子包括陆倾泽都上了场。 宋夷光眼神还不错,一眼便瞧见了陆倾泽的位置。 她坐在姜梓宴右手边的位置,而在姜梓宴左手边坐着的则是二皇子妃,杨千盈。 杨千盈偏头轻蔑地看了宋夷光一眼,眸中带着些许不满和怨念,但很快她便移开了目光,起身坐到了成阳郡主柳泠泠的身边。 见杨千盈突然坐过来,柳泠泠自是有些意外的,平日里杨千盈跟她们都不怎么走动,与她更是没说过几句话,突然过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吧。 柳泠泠眯了眯眼眸,装作没有看见一般望着蹴鞠场的位置,没有吭声,等着杨千盈主动开口。 果不其然,只一会儿的功夫,杨千盈便出声道:“郡主有一段时日没在京都,许是不知晓陆倾泽回京后的事儿吧?” 柳泠泠眉头微微蹙起,淡淡道:“二皇子妃有话不妨明言。” 杨千盈轻笑一声,慢悠悠道:“哎,现在是什么人都能同咱们坐在一起了,看见储妃身边那女子了吗?陆倾泽的人。” 闻言,柳泠泠心里一咯噔,忍不住往宋夷光的位置看去。 其实陆倾泽生辰那日,柳泠泠便瞧见了他身边的宋夷光 她偷偷问过萧竭,可萧竭的说法却是:“将军的事儿,小的不知,也无权过问。” 柳泠泠自是不服气,派人多方打听才知宋夷光只是教坊司的琴女而已,上不得台面,只当是陆倾泽一时兴起,也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瞧见宋夷光竟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坐在了储妃的身边,自是心有不满。 她一个奴籍不可能有胆子敢自己坐这里来,定是有人授意应允…… 是储妃? 柳泠泠这样想着,杨千盈便接着道:“郡主可知之前陆倾泽为了那官奴打了秦相一事?” “什么?”柳泠泠皱了皱眉头,不解地望向杨千盈。 “郡主竟然不知……”杨千盈掩嘴轻笑一声,“也是,这般丢人的事儿,秦家自是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会叫人极力压下去。” “再者,父皇也有意偏袒陆倾泽,便也封锁了消息。” 柳泠泠眉头紧锁,脸色越来越难看,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儿?” …… 宫人们上了一道道品相精美的糕点,摆在各位贵人面前的木质矮桌上。 姜梓宴将目光收回,轻声道:“妹妹若是饿了便吃些点心,不必拘束。” 见此,宋夷光微微颔首笑道:“谢储妃。” 说起来,她还真有些饿了。 宋夷光伸手轻轻拿起了玉盘中的一块绿豆糕,嘴唇微张,正欲送进口中,手腕处便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顿时脱力,那绿豆糕也掉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待她抬头望去时,便见柳泠泠仰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满是不屑和轻蔑:“你也配吃宫里的点心?” “见过成阳郡主。”宋夷光略微倾身见礼。 见此情形,姜梓宴好看的柳叶眉微微蹙起,眸中带着一丝责备看着柳泠泠:“郡主这是做什么?” 柳泠泠眯了眯眼眸,悠然道:“储妃莫要误会,臣女不过是觉着这个官奴坐在储妃的身边,有伤风化,特意前来提醒一下储妃,莫要被一些上不了台面腌臜人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 宋夷光睫毛微颤,眸中顿时一片寒凉,如坠冰窟般的周身瞬间就冷了下来。 “本宫乐意宋娘子坐在本宫的身边,有何不妥?郡主烦请管好自己的事儿便是。”姜梓宴脸色也冷了下来。 闻言,柳泠泠瞬间就不高兴了,往日谁不是捧着她哄着她?这会儿姜梓宴竟然这般同她说话!? “储妃竟要护着一个官奴?”柳泠泠眼眸微眯,冷声道。 姜梓宴轻笑一声:“宋娘子是本宫的朋友,烦请郡主莫要一口一个官奴的,让本宫听了烦。” 柳泠泠被气得冷哼一声,将矛头对准了宋夷光,气道:“宋夷光,你还真是有本事啊,哄骗了千俞阿兄还不够,这会儿竟连储妃都被你给收买了?” “原来郡主这会儿来找茬儿是为了陆倾泽?”这时,一道张扬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宋夷光愣了一下,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来人身着贵气华丽的宫装,那双明媚的眸子看着柳泠泠满脸不屑,此人正是五公主季芫。 蹴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见过五公主。”宋夷光藏起眸中的些许惊愕,微微俯身。 季芫挑眉看了她一眼:“免礼。” 见季芫这幅样子,柳泠泠不用想便知道这人是来找茬的,她冷笑一声:“五公主安好,这么多年了,公主还是缠着千俞阿兄不放呢?” “郡主莫不是以为本公主像你一样是个蠢货?”季芫漫不经心地看着柳泠泠,“陆倾泽分明对你无意,你何苦呢?” “照公主殿下这般话来说,千俞阿兄对殿下也无意。”柳泠泠有些生气,但也很快放松下来,自以为抓住了季芫的痛处,眉眼间闪过一丝得意。 听了这话,季芫是真的觉得这人愚蠢,她眸中闪过一抹厌色,淡淡道:“若这般想能让郡主觉着开心,本公主倒也无所谓,郡主莫要再缠着陆倾泽了,挺丢人的,除非你确实是想同本公主作对。” 宋夷光垂着眸子头都没敢抬一下,这俩人说话也太大胆了吧?连表面的和谐都不屑于假装了。 不过仔细想想,这倒也正常,一个是当朝最受宠的金枝玉叶,一个是当朝被捧着长大的将门虎女,没点儿好的身份也不会有这般底气了。 听了这话。柳泠泠自是不乐意了,她看着纪芫不满道:“怎么?殿下莫不是要用自己的身份来压我?” 季芫冷笑一声:“是又如何?” 闻言,柳泠泠紧锁着眉头,不悦地看着季芫。 真要说的话,她现在的身份确实比不过季芫,真要斗起来那也只是自己吃亏,不与她正面交锋便是。 这样想着,柳泠泠冷哼一声,便转身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宋夷光看了看柳泠泠离去的背影,又很快收回目光,轻声道:“多谢殿下和储妃为奴解围。” 姜梓宴笑着摇了摇头:“无妨。” 而季芫则是仰着头哼了一声:“本公主可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陆倾泽。” 说罢,季芫便转身离开了。 四周归于平静,宋夷光也重新将目光放到了蹴鞠场上。 因着此次蹴鞠是个人战,每个人都各自为阵,蹴鞠的圆框就立在场地的正中间,谁踢了进去谁便能得分。 几场下来,陆倾泽和季钏势均力敌,而季琰却总是要落下几分。 在季钏又得了一分后,季琰沉着脸,看下他的目光中闪过几分阴毒。 又一轮抢球,在众人都往球的方向聚集之时,季琰面色一冷,跑到了季钏身边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见次,外边儿的人全都慌了,这可是当朝二殿下啊,要是有什么好歹,谁能承受得住盛王的雷霆之怒?! 一时间,裁判叫停了比赛,宫人纷纷胆战心惊地往蹴鞠场内聚集,而席座上的杨千盈见了,更是急得不行,起身就往下跑。 宋夷光就这么坐在席间望着蹴鞠场内的情形,没有动作。 不一会儿,季琰便退出比赛,被宫人带了下去,其他人则是继续比赛。 毕竟参加这场比赛的除了盛国人,还有南国使臣带来助兴的,不可中途停止扫了兴。 季琰被抬到了场边,立马就有御医前来为他查看。 姜梓宴眼眸微眯着看了看那边的季琰,淡淡道:“装的。” 闻言,宋夷光心下一惊,诧异地转头望向姜梓宴。 似是察觉到了宋夷光的眼神,姜梓宴轻笑一声,解释道:“季琰眼见敌不过,怕丢人,便想了个法子提前下场,还不忘借机污蔑储君,故意在储君身边摔倒。” 听了这话,宋夷光眼眸微微睁大,看向了季琰的方向,距离太远,她只能看见季琰的周身围了一群宫人和御医,其他的什么也瞧不见。 前些时日陆倾泽也说宋家的事儿多半与季琰有关,这般看来此人心机太重,确实不是个好的选择。 宋夷光不愿与虎谋皮,这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对陆倾泽的选择。 整场比赛下来宋夷光都没什么心思观看,只知晓最后是太子季钏夺了魁。 “你不该让着孤。”下场后,季钏与陆倾泽并肩而行,待到无人之时,他停下了脚步,面向陆倾泽出声道。 闻言,陆倾泽嘴角微微勾起,淡淡道:“相对于臣而言,夺魁对于殿下的益处要大得多。” 季钏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殿下还打算一直纵容二殿下?”陆倾泽眯了眯眼,问道。 “那不然呢?他毕竟是孤的亲弟弟。”季钏毫不在意地回应道。 季琰摔这一下的目的他二人都心知肚明,谁也没有点破。 见季钏依然是这幅态度,陆倾泽有些无奈地看向席间的位置,轻声道:“那殿下快去吧,二殿下似乎都快等不及了。” 闻言,季钏笑着摇摇头,阔步走开了。 因着季琰这事儿,蹴鞠比赛结束后,盛王便离了场,如此众人便也都准备入宫参加今晚为南国使臣举办的接风宴。 散场之时,姜梓宴要去同季钏一起到盛王面前处理季琰的事儿,便先宋夷光一步离开了。 皇家的勾心斗角果然险恶。 宋夷光颇为感慨地看着这偌大的蹴鞠场,随后便抬脚随着人流往外走。 只是没走几步,宋夷光便被裴安给拦下了。 “昭昭阿妹。” 宋夷光愣了一下,笑道:“裴安阿兄,你怎么过来了?” “我就是不放心你,来看看……”说着,裴安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低落,“昭昭,你现下与镇南王身份悬殊极大,我始终觉着将你留在他身边很危险。” “他现在是对你好,可是你能保证以后,将来吗?万一他哪天要是厌了你,你该当如何??” 听了这话,宋夷光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她缓缓敛起了笑意,轻声道:“我知道阿兄是担心我,可我相信他,我愿意留在镇南王府。” 再者,这偌大的盛国或许便只有陆倾泽能从季琰手下保住她了,她也不能连累了裴安。 闻言,裴安有些丧气地垂下了头,半晌才出声道:“那好,你将来若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儿,定要来寻我,若他不要你了,我的府门也永远为你敞开着。” 宋夷光笑了笑,神色间有些动容:“多谢阿兄。” 说罢,宋夷光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那道熟悉的身影,开口道:“阿兄,将军还在等我,我便先走了。” “嗯……” 宋夷光点点头,便抬脚往陆倾泽的位置跑去,而裴安则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 “你是今年的科考状元?”季芫不知何时站到了裴安的身边,慢悠悠地问道。 裴安被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拱手行礼道:“微臣参见五公主。” 季芫轻笑一声:“免礼吧,本公主瞧着你对宋夷光用情至深呢。” 闻言,裴安愣了一下,迟疑道:“是……微臣愚钝,不知殿下此话何意。” “既然你问了,那本公主可就直说了。”季芫扬了扬下巴,看着不远处已经在陆倾泽身边站定的宋夷光,悠悠道,“本公主不喜欢宋夷光跟陆倾泽待在一起,你若是喜欢宋夷光,本公主可以帮你。” …… 天边的云层被染得通红,夕阳的余晖下有飞鸟越过,发出一声声鸣啼。 宋夷光仰着小脸看着陆倾泽额间细细的汗珠,从腰间取下了一张绣着海棠花的手绢,抬手轻轻擦拭着。 陆倾泽怔愣着看着她,眸中的情绪莫名的复杂。 “将军辛苦了,还得故意让分。”宋夷光轻声道。 闻言,陆倾泽眼眸微微睁大:“你看出来了?” “没有。”宋夷光轻笑一声,“昭昭只是猜测,将军便已经承认了。” 陆倾泽有些无奈地看着宋夷光,眸中暗藏着一丝宠溺让人难以察觉:“方才没有人为难你吧?” 宋夷光放下手摇了摇头:“将军放心,昭昭很好,储妃对昭昭也很是照顾。” “那便好。”陆倾泽点点头,随后拉起宋夷光的手就抬脚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走吧,咱们回府。” “回府?”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将军,接风宴咱们不去了吗?” “你想去吗?”陆倾泽停下脚步看向宋夷光。 宋夷光摇摇头:“不想……就不去吗?官家若是知晓,会不会责备将军?” “不想去就不去,管那么多做什么?”陆倾泽挑了挑眉,接着抬脚拉着宋夷光上了马车。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在宋夷光进去时脚滑了一下,身子失去了重心,一下子便不受控制地跌到了陆倾泽的身上。 陆倾泽眼眸暗了暗,虚扶在她腰间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轻声道:“小心些,踩稳。” “是……”宋夷光有些局促地点点头,便起身在陆倾泽的对面坐好。 怀里的温香软玉离开,陆倾泽举在虚空的手指微微捏拳收紧,有些怅然地放了下来。 很快,车轱辘的声音响起,马车开始平稳地在官道上行驶。 许是为了打破这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陆倾泽喉结上下滚动,视线望向别处,出声道:“明日便是清明了,你可愿随我去祭祖?”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蹴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祭祖 “祭祖?”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忽的就想起了自己死去的爹娘,眉眼间闪过一丝怅然,“好。” 陆倾泽半眯着眼,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深夜的书房内,烛影摇曳着,萧竭阔步走了进来,在陆倾泽面前站定,低声道:“王爷,咱们安插在二皇子府的人传来消息,二皇子安排了杀手明日在京都与禹城的必经之路截堵。” 陆倾泽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轻声道:“知道了,你现在立马带几个身手好的去布置一下。” “是。” 待到第二日一早,陆倾泽和宋夷光便整装待发。 这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湿润的气味,许是因为下着雨,这会儿的街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人。 宋夷光和陆倾泽在镇南王府门前并肩而立,不一会儿,萧竭便驾着马车停在了二人面前。 陆倾泽眯了眯眼眸,偏头用余光瞟了宋夷光一眼,见其恹恹的样子,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直接拉着她到马凳前,随后抬起手:“走吧。” 见此,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看了看陆倾泽有意扶着她的手,有些受宠若惊。 她睫毛颤了颤,将手轻轻搭在了陆倾泽的小臂上,随后便借着力抬脚踩上了马凳,撩开帷幔坐了进去。 待陆倾泽跟着坐上马车后,萧竭便驾着车缓缓往城外驶去。 宋夷光也知不便多问,但瞧着马车就快要出了城,还是忍不住出声道:“将军,咱们要去哪儿?” “去邻城,禹城是我父母的故乡,尸身带回来后便葬在了禹城。”陆倾泽淡淡道。 闻言,宋夷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陆倾泽的父母葬在禹城,那……她的父母呢? 宋父和宋母死得蹊跷,却因为是罪臣而并未引起重视,就连一个埋葬的地方都没有,京都容不下他们,将他们的尸身随意丢在了城外的乱葬岗。 此事还是二皇子季琰帮了忙,将宋父和宋母的尸身收敛好,在城外建了一座坟偷偷埋了,这才不至于让他们死后还横尸荒野。 只是因为身份特殊,坟前连碑都不敢做,因此现在那儿都还是一座无名坟。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去看看…… 宋夷光这样想着,垂着眸子没有吭声,不若待返程时再同陆倾泽提及吧。 时间过得可真快,不知不觉竟已经到了清明,说起清明…… 宋夷光眉头微微蹙起,清明,那么与季琰约定的三月之期正好到了。 时间到了,季琰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局面,定然会明白是自己背叛了他。 像季琰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的,背地里心狠手辣,定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若是季琰要杀她,今日路上便是最好的时机。 “想什么呢?” 面前一道清冽的嗓音将宋夷光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陆倾泽:“昭昭在想二殿下会何时动手。” 闻言,陆倾泽挑了挑眉,淡淡道:“季琰?随时都有可能。” 原本宋夷光还并没有那么慌的,听陆倾泽这么一说,顿时就紧张了起来,身子紧绷着注意外边除雨声之外的动静。 陆倾泽被她这副样子给逗乐了,眸中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未几,马车似是进了城,周围淅沥的雨声上夹杂了一些集市喧闹的声音,多了几分烟火气。 许是人多,让人多了些安全感,宋夷光周身也放松了下来。 不一会儿,马车就在陆府老宅门前停了下来,这座宅子看起来常年无人居住,已经荒废许久了。 宋夷光下了车,便跟着陆倾泽抬脚就往宅子里走。 宅子里的青石板地面缝中都已经冒出了一些青绿的杂草,看起来破败又荒凉。 循着一条小路而来,二人来到了一间看起来很大的堂屋里,里边摆放着许多黑色的牌位,上面都刻有字。 看样子像是整个陆家的祠堂。 陆倾泽眯了眯眼,走到这一排排位面前的蒲团前跪了下来:“爹,娘,孩儿来看你们了。” 宋夷光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脚走到了陆倾泽身边的那一块蒲团面前,也跟着跪了下来。 “陆老将军,陆老夫人,你们在那边可还安好?”宋夷光轻声喃喃着,“老将军和老夫人死于忠义,死于家国大义,让昭昭敬佩无比。” “可昭昭的爹娘,是死于非命,死于构陷,死于嫁祸,昭昭心难安,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已成定局,什么都改变不了,昭昭只希望您二老若是在那边见到了我的爹娘,希望二老能多多照顾他们……” 说着,宋夷光垂着眸子俯身磕了三个头,再直起身时眼眸已经被泪水覆盖。 陆倾泽就在一旁这么看着她,脸上情绪晦暗不明。 他伸出手拉住了宋夷光的手以示安抚,轻声道:“他们会在那边过得很好的。” “嗯……”宋夷光点点头,含泪的眸子看着陆倾泽闪了闪,泪水从眼眶缓缓滑落,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从祠堂出来时,这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二人并肩在宅院内走着,相顾无言。 “你对太原郡一事知晓的应并不多,毕竟那时你才八岁。”陆倾泽轻声说着,眸中含着些许不知名的情绪。 宋夷光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并未察觉到陆倾泽能够不假思索地说出自己当时的年龄一事。 “是,实在过了太久了,当时的记忆现在也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了。”宋夷光轻声回应道。 闻言,陆倾泽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般来说的话,她若是不记得自己倒也说得过去。 陆倾泽张了张嘴,正欲说些什么,便听宋夷光率先出声道:“将军,昭昭有一不情之请。” “嗯?你说。” “昭昭想去爹娘的坟前看看,去烧一炷香。”宋夷光垂着眸子轻声说道。 陆倾泽点了点头:“我本就打算待会儿带你去的。” “多谢将军,还有一事……”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昭昭的外祖父与外祖母葬在常州,这三年因为家中变故,一直没人能去看他们,所以昭昭想要去常州一趟,替外祖父和外祖母扫墓。” “再者……三月之期也已经到了,昭昭想着许是能去避上一避。” 听了宋夷光的话,陆倾泽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那等会儿咱们回去就收拾包袱,我陪你去。” “多谢将军。” 陆倾泽眼眸微眯,暗地里叹了一口气,其实他知道,既然三月之期到了,季琰便是不会放过宋夷光的,不管她在哪儿,季琰都能派人找到她,杀了她。 而在这路途中,确实是季琰下手的最好时机。 陆倾泽不放心,他始终还是想要将季琰这件事情处理好了之后,再随宋夷光去常州的。 而此事究竟应该怎么处理,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只需要安排些身手好的坐进马车里代替他们走那条必经之路,他二人绕路回城便是。 本来去宋父宋母坟前便要绕路。 这时候,萧竭小跑着到了陆倾泽的身边,低声道:“王爷,昨夜那道消息是假的,是二皇子给咱们放的烟雾弹,咱们安排在他后宅的妾室说了,必经之路上只是三两个歪瓜裂枣,真正的杀手在另一个地方埋伏着。” “另一个地方?可有说清楚?”陆倾泽皱了皱眉头问道。 萧竭摇了摇头:“二皇子没有说,她也并不知晓。” 闻言,陆倾泽眯了眯眼,轻声道:“若真是这般,祁夜便已经暴露了,让他撤退。” “是。”萧竭拱了拱手,便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宋夷光站在陆倾泽身边,压根就听不清他二人在说些什么,但瞧这神情便知道,一定是什么不好的事儿。 这样想着,宋夷光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轻声问道:“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陆倾泽看了她一眼,面上凝重的表情稍稍柔和了一些:“没事儿,莫要多想。” 宋夷光仰着小脸看着陆倾泽,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在陆倾泽的安排下,萧竭带了几个人坐上了马车原路返回,而剩下还有几名身着黑衣的影卫跟着他们绕路回城。 陆倾泽派人去租了一辆看起来普通的马车,便带着宋夷光上了车,其中一名影卫打扮成马夫的样子在前边驾着车,另外几人则是暗中跟在后面。 很快,马车便出了城,车外那些喧闹的声音都逐渐消失,变得安静,只能听见些许雨声、马蹄声和车轱辘碾压在湿润泥土中的声音。 宋夷光也不知怎的有些困顿,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坐着,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外边儿办成马夫的影卫出声道:“将军,姑娘,到了。” 听到这个声音,宋夷光猛然就清醒了过来。 陆倾泽应了一声,随后看了宋夷光一眼:“走吧,下车。” “嗯。”宋夷光有些懵懵地点了点头,跟着陆倾泽下了车。 追杀 此时,雨已经停了。 林子里的树密密麻麻的,上边枝繁叶茂,倒是成了一个天然的藏身处。 微风吹过树梢,发出了些许悉悉索索的声响。 宋夷光踩在湿润的泥土上面,感觉松松软软的,而在她面前不远处,就是季琰当时给宋父和宋母准备的坟。 她望着那一处连碑都没有的简陋坟包,只觉得鼻尖一阵酸涩,眼尾染上了一层薄红,眸中竟浮出了一层亮晶晶的水光。 陆倾泽一面侧耳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面垂眸看着宋夷光,轻声道:“去吧。”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抬起脚上前几步,便在坟包前轻轻跪下:“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是女儿不孝,是女儿无能,就让你们在这么荒凉简陋的地方待了三年……” 陆倾泽也沉默着走到了宋夷光的身边站了一会儿,出声道:“宋大人,宋夫人,昭昭在镇南王府,有我护着,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二老可以放心,我定会查出那件事情的真相,不会让您二老在泉下蒙冤。” 听了这话,宋夷光这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儿,受宠若惊又心存感激,还泛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爱意。 这时,陆倾泽眉头紧锁,听见四周树林的树梢上传来了一阵异常的响动。 他连忙伸手将宋夷光拉了起来,与此同时,在他们二人的四周从天而降了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杀手。 宋夷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很快便想明白,这些都是季琰安排的人。 这群黑衣人的手上都拿着明晃晃的剑,看起来冰冷又锋利,宋夷光的指尖微微颤抖了起来,抬手轻轻抓住了陆倾泽的衣袖。 他们挥舞着剑就要上前,却被赶来的影卫给提剑拦住了,两拨人扭打在了一起,一时间宋夷光的耳中就全是冷兵刃碰撞发出的哐当声。 这些黑衣人太多了,少说也有二十多个,个个都武艺高强,影卫们虽然武艺高超,却也不能面面俱到,时不时的,便有一两个没被注意到的黑衣人冲到了陆倾泽和宋夷光身边。 陆倾泽将宋夷光护在身后,便伸手抽出了腰间的软剑,与黑衣人扭打起来。 宋夷光站在陆倾泽的身后,很是紧张的望着他的身影,看着他将一个个黑衣人抹了脖子,心里的担忧稍稍淡去。 这时,从她的侧面冲出来了一个提着剑的黑衣人,这个黑衣人似是为了完成任务一般,直直的就往她这边冲了过来。 宋夷光眼眸微微睁大,顿时手脚冰冷僵硬,她不住的往后退着,奈何黑衣人的速度太快,那锋利泛着寒光的剑尖直逼她的面门。 忽然她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是一阵哐当声,陆倾泽拿着软剑将那黑人的剑挑开,一剑就刺进了黑衣人的脖子,毫不留情。 那黑衣人顿时就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随后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如今这黑衣人的数量太多,且全都是冲着宋夷光来的,若是将她留在这里,自己在保护她的同时并不方便迎敌,可能会更加危险。 这样想着,陆倾泽直接伸手拉住宋夷光的手腕就跑到了马车边,一剑就斩断了马车连接着马的缰绳。 在宋夷光茫然的目光中翻身上了马,随后朝着她伸出了手:“来,我带你走。” 与此同时,又有一两个黑衣人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提着剑就往这边冲了过来。 宋夷光朱唇微抿,没有丝毫犹豫地伸出了手搭在了陆倾泽宽大的掌心中。 那手掌温暖的温度将她的手包裹了起来,宋夷光直接借着力翻身上了马,坐在了陆倾泽的身前,被他握住缰绳的双手圈在了怀里。 二人的距离离得很近,男人身上那独特的乌木沉香的味道笼罩在宋夷光的鼻尖,她甚至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温度,听见男人的心跳声。 “驾!”陆倾泽轻呵一声,马匹就开始往前狂奔,几名杀手这时候也冲了过来,都被陆倾泽的软剑给解决了。 很快,二人驾着马驶离了那一片区域,周围却不知从哪儿出现了另一批黑衣人。 这批黑衣人都骑着马,顺着他们的方向追赶,手中有的拿着剑,有的拿着弩,拿着弩的已经开始对他们进行射击了。 陆倾泽驾着马东弯西绕的,时不时回身用软剑挡掉了射来的弩箭,可这批黑衣人却依然穷追不舍。 周围的声音除了马蹄声,便是兵刃的声音,宋夷光现在只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风,身子微微颤抖着缩在了陆倾泽的怀里。 有一个黑衣人骑着马,逐渐到了与他们并排的位置,他手中拿着剑就往想陆倾泽的马匹上刺去,却被陆倾泽用软剑直接抹了脖子。 那个人连马一起重重的倒在了地上,使得后面跟上来的黑衣人也人仰马翻。 很快,二人和那群黑衣人之间就拉开了距离,现在暂时是甩掉他们了。 陆倾泽带着宋夷光骑马在树林里穿梭,山下全都被堵死了,现在只能上山。 似是察觉到了怀里人儿的紧张,陆倾泽抿了抿嘴唇,轻声安抚道:“没事的,别怕,我在。” 蓦然听见男人的声音,宋夷光睫毛颤了颤,那声音就像是有魔力一般,让她原本慌乱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下来。 “嗯。”宋夷光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没过多久,二人寻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此时的马也已经累得不行。 陆倾泽停下了马,将其拴在了一旁的树干上,随后带着宋夷光走进了那个山洞。 山洞里的空间不大,爬满了许多的青苔,周围的石壁很是粗糙,看起来并未有人工痕迹,浑然天成。 陆倾泽巡视了一圈,抓了两条蛇出去后,站在宋夷光面前轻声说道:“昭昭,你先在这里躲一躲,可好?” 闻言,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朱唇微张,一双美眸就这么望着陆倾泽:“将军,你要去哪儿?不能带昭昭一起吗?” “我去把那些杀手解决了,你在的话……我束手束脚的,不好发挥。”陆倾泽柔声说着,抬手轻轻捧住了宋夷光的一边小脸,替她将贴在脸颊的发丝捋了捋。 宋夷光垂下眸子沉默了一会儿,才仰头看向陆倾泽,出声道:“那将军可要快些回来,昭昭在这里等将军。” “好。”陆倾泽点点头,面容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他深深地看了宋夷光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山洞,走时还不忘将洞门口用枝叶隐蔽起来。 很快,马蹄声渐行渐远,陆倾泽离开了。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一个人待在这个山洞里,现在虽是白天,可洞口被那些枝叶遮挡了个七七八八,只有少许零星的光从缝隙穿进来。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但仔细想想,比起三年前的无助和方才的追杀,这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只要待着,在这儿好好待着,不给陆倾泽添乱就好了。 也不知在这儿待了多久,宋夷光自己靠坐在石壁边睡着了,当她醒来时,周围一片昏暗,外边儿的天已经快要黑了,而陆倾泽还没回来。 宋夷光眯了眯眸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然觉得浑身发冷,肚子也有些饿了。 她走到山洞边透过缝隙朝外面看了一眼,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周围都静悄悄的。 陆倾泽还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若是她要在这里过夜,没有柴火定是不行的。 这样想着,宋夷光打定了主意,小心翼翼地将洞口前用来遮挡的枝叶掀开了一点,随后钻了出去。 她也不敢走远了,这山林间指不定会有什么猛兽出没,趁着天还没黑,得赶紧捡些柴火回去才是。 这边,陆倾泽处理完了最后一个黑衣人之时,已然浑身是血,小腹处多了一道往外不停流血的伤口。 但他依然没有停下来,将伤口随手包扎了一番,上了马就往山洞的位置赶。 可惜的是路程刚走了一半,马便倒地不起,看样子是被累倒了。 陆倾泽无奈,可天快黑了,他不敢耽搁,只得丢下马徒步上山。 待终于到了洞口的位置,他也已经累得喘不上来气,他正欲掀开枝叶进入山洞,便看见了洞口边缘已经有一处被掀开了的枝叶。 见状,陆倾泽眼皮子一跳,立马紧张了起来,掀开枝叶走进了山洞,可这山洞中哪还有宋夷光的身影? 陆倾泽一下子就慌了,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可能性,愈发害怕,懊恼自己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让她独自待在这里这么久。 他双眼通红,泛起了较为明显血丝,走出山洞便开始往前走着,在漆黑的树林中寻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昭昭?昭昭?!” 陆倾泽情绪几度濒临崩溃,发了疯似的在山洞周围寻找。 “将军?” 这时,陆倾泽的身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他浑身一震,转身看去,便见宋夷光正站在不远处怯怯地看着他,怀里还抱着一捧柴火。 “昭昭……” 山洞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天已经彻底黑了,树梢上的枝叶密密麻麻的,只有些许缝隙能够容月光透下来。 “昭昭……”陆倾泽双目通红,紧紧的盯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人儿,张了张嘴,直接阔步往那边走。 宋夷光怀里抱着柴火,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见他直直的走了过来,抱着柴火的手微微收紧,不知怎的有些紧张。 很快,陆倾泽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张开双臂一把就将她揽过来抱在了怀里。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宋夷光浑身一震,大脑就同宕机般的停止了思考,她指尖颤了颤,双手一松,那一捧柴火就尽数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男人身体有些凉,呼吸极度不平稳,宋夷光能感觉到自己被抱得很紧,搂紧了自己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她睫毛颤了颤,将头靠在他的胸前,伸手轻轻环住了他劲瘦的腰,就这么安静的待了一会儿。 未几,感觉到陆倾泽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了,宋夷光才抬手从他的胸口处往上轻轻圈住了他的脖颈,随后仰起小脸看着他。 “将军可算是回来了,昭昭一个人好害怕。”她嗓音本就细软悦耳,此时放柔了声音,似是在刻意撒娇一般。 望着宋夷光含笑的眸子,陆倾泽眸色暗了暗,那双深邃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半晌,他喉结微动,哑声道:“抱歉,我来晚了。”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望着陆倾泽笑了笑:“昭昭又没怪将军,将军道歉作甚?” 陆倾泽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将头埋在宋夷光的肩颈处,深吸了一口气,闷声道:“我还以为你不见了。” 听了这话,宋夷光眉眼间不自觉地带上了一层笑意,眸色愈发柔和,轻声道:“昭昭一直在。” 二人带上柴火回到了那处山洞,所幸陆倾泽有随身带着火折子,他将柴火堆在一起点燃后,这才将火折子熄灭收了起来。 借着火光,宋夷光这才注意到陆倾泽的身上满是血迹,就连脸上都有些被溅上去的血痕。 她心里一咯噔,连忙跑过去扶住了陆倾泽,担忧道:“将军,你受伤了?!” 陆倾泽摇摇头轻笑一声:“小伤,无碍的。” 闻言,宋夷光睫毛颤了颤,看着陆倾泽那故作轻松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朱唇微抿,抬手就要扯陆倾泽的衣裳:“给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陆倾泽不动声色地捏紧了衣领制止着她的动作,淡淡道。 可宋夷光并不打算就此收手,她依然扒拉着陆倾泽的衣领,见状,陆倾泽有些头疼。 他抬手握住了那双不安分的小手,紧紧捏着那截皓白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昭昭,别闹。” “将军。”宋夷光眉头微微蹙起,眸中不知何时浮上了一层水雾,“将军若不依,昭昭即便是抗命也一定要看,将军是为昭昭受的伤,若昭昭不管不顾定心难安。” 见状,陆倾泽垂着眸子看着宋夷光那坚定倔强的眼神,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番也还是松开了手。 宋夷光朱唇紧抿着伸手解开了陆倾泽的腰带,随后一件一件地扒开了他的衣裳。 很快,一具健硕的身躯便呈现在了宋夷光的面前,他背脊挺直,肌肉结实有力,肌肤上有大大小小的各种疤痕,看起来已经是很多年的老伤了,上面染上了一大片殷红的血迹。 宋夷光染血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伸手轻轻将陆倾泽之前包扎在伤口处的衣料给解开了。 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宋夷光的眼前,此时的伤口似是已经止住了血,她鼻尖一阵酸涩,眼前依然被水雾模糊了视线。 为什么?那些人明明就是来杀她的,为何她现在完好无损,陆倾泽却为了救她受伤了…… “对不起,都怪我……”宋夷光眼泪滴落在地面,声音哽咽着。 见此,陆倾泽一下子有些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抬起手捧住了她的小脸,用指腹轻轻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水。 “这与你无关,怪不到你头上,要怪也该怪那些杀手,怪那个背后搞小动作的人。”陆倾泽嗓音轻柔,说罢还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所以,你不必自责。” 宋夷光睫毛上带着一些细小的水珠,抬眸看着陆倾泽,一时间满腔委屈,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皱着小脸说道:“将军……你为什么这么好?” 陆倾泽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宋夷光此时的说法,但随即便能够理解了,想来这几年她在教坊司过得定是不易。 “好了,别哭了。”陆倾泽轻声哄着,不住地为她擦着眼泪,眉眼间满是心疼。 过了一阵,宋夷光吸了吸鼻子,扶着陆倾泽在火堆旁坐了下来,随后拿了一旁的衣裳搭在他的身上,开口道:“将军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说罢,宋夷光在从陆倾泽身上脱下来的衣裳里拿了一根火折子,便起身往山洞外跑去。 方才她去找木柴的时候在周边见过侧伯叶,这种草药可以消毒止血,她将火折子吹燃后凭着记忆找到了侧伯叶。 但这还不够,她找到了一处雨后形成的小水洼,将侧伯叶洗了又洗,随后才起身回到了山洞。 见着宋夷光从外面回来了,陆倾泽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你去哪儿了?” 宋夷光自顾自的走到了陆倾泽身边坐下,手上将侧伯叶碾碎,应道:“我方才拾木柴的时候见到过这个草药,便去找了些来,正适合将军用。” 闻言,陆倾泽眯了眯眸子看着她,没有说什么。 将草药用指腹碾碎后,宋夷光便抬手掀开了陆倾泽身上搭着的衣裳。 陆倾泽浑身一震,错愕地看着她细心的将草药敷在了那血淋淋的伤口处。 做完这一切后,宋夷光松了一口气,伸手想要撕下自己身上干净的布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衣裳质量太好,让她……撕不动。 她有些尴尬地抬眸望向陆倾泽,便见其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知怎的耳根子便有些发烫。 “将军……将军能帮我把衣裳撕开吗?”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出声问道。 闻言,陆倾泽眸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喉结动了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时宋夷光也反映了过来,红着脸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撕一块儿干净的布料下来……” 陆倾泽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过来。”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抬脚慢慢地挪到了他的身边。 只见陆倾泽双手拉住了她的裙摆一用力,撕拉一声,一块长长的布料就被轻松地撕了下来。 宋夷光心一紧,垂着眸子不敢看他,只低着头从他手中抽走了布料。 陆倾泽紧绷着身子看着她,微眯着眼,眸光微闪,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是察觉到了那灼热的目光,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东西,蹲下身子仔细地将陆倾泽的伤口包扎了起来。 待她将陆倾泽的衣裳一件一件穿好后,才松了一口气,坐在了他的身边。 伺候穿衣这件事情,她往日便该做的,只是陆倾泽一直纵着她,才叫她拖到了今日。 这还是第一次。 现在天太晚了,陆倾泽也受了伤,他们没法儿赶路,注定是要在这山洞里度过一夜的。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太累了,宋夷光只坐了一会儿便靠在陆倾泽肩上睡着了。 听着耳边那均匀的呼吸声,陆倾泽只觉一阵好笑,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随后轻轻托着宋夷光,将她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平躺着。 柴火还在霹雳啪啦地燃烧着,外边许是起了风,火舌摇晃着,让二人映在石壁上的影子晃动了几分。 陆倾泽眉心微微蹙起,抬手脱掉了自己的外衫,轻轻搭在了宋夷光的身上。 夜深露重,山上的气温本就偏低,又起了风,就这般睡的话明日定会受凉。 陆倾泽将手轻轻搭在宋夷光的肩上,就这么合眼坐了一夜。 翌日,清晨的第一缕光穿过林子上茂密的树叶,又穿过山洞前繁枝,将洞内照亮。 宋夷光唇内无意识的发出了一点娇哼声,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看了看自己此时身处的位置,心里一咯噔,连忙坐起身,原来她竟然在陆倾泽的腿上睡了一晚?! 陆倾泽睁开双眼看着她,轻声道:“醒了?” “嗯。”宋夷光朱唇微抿,将搭在自己身上的外衫递给了陆倾泽,“将军就这么坐了一夜?” 陆倾泽嗯了一声,接过外衫起身穿上,看着他动作这么大,宋夷光都没由得胆战心惊的。 “将军小心点儿,身上还有伤呢。”宋夷光连忙站起身来帮忙,出声提醒道。 陆倾泽眸色暗了暗,沉默着看了宋夷光一阵子,开口道:“昭昭,你是觉得我受伤了就不行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山洞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用膳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宋夷光愣了一下,看着眼前男人那认真的眸子,懵懵道:“昭昭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陆倾泽挑了挑眉,追问道。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嗓音放软了笑道:“昭昭只是担心将军。” “是吗?”陆倾泽轻笑一声,“好啊,回去后替我换药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朱唇微张,茫然地看着陆倾泽。 见此,陆倾泽眉尾挑了挑:“怎么?不愿意?” “没有,昭昭愿意的!”宋夷光笑着应道。 此时的宋夷光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愿意替陆倾泽做事,愿意照顾他,她还挺开心的。 进了镇南王府三月有余,却没能为陆倾泽做什么,吃他的用他的还能被他护着,害得他受了伤,宋夷光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 该怎样报答呢?她现在什么也没有,恐怕也只能以身相许了吧? 不知不觉间,宋夷光的心态也开始悄然改变,之前她愿意献身,是为了利用陆倾泽,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现在……其实宋夷光自己也不太清楚,她就是愿意,无关其他的利益和算计。 或许……或许是为了报恩吧? 二人出了山洞往山下走,在路上便遇见了带着人前来寻找的萧竭,萧竭担心坏了,在几人坐着马车回府前便安排了两名御医在府内候着。 到了王府,陆倾泽便被两名御医带着往主屋走,宋夷光原本也想跟着去,但被萧竭给拦住了。 “姑娘帮不上什么忙,便先去沐浴一番吧,属下照顾王爷便是,届时王爷这边也差不多好了。” 闻言,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有些担忧地看着陆倾泽的背影,点点头:“那……那便有劳了 ” 萧竭拱了拱手:“属下职责所在。” 宋夷光还未到棠院,绿萝便小跑着过来了,忧心忡忡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奴婢担心死了!姑娘可有受伤?饿了吗?奴婢去吩咐厨房备些吃食。” 见状,宋夷光笑了笑:“确实饿了,不过在此之前,先给我准备沐浴的热水吧。” “好,奴婢这就去。” 折腾了半天,已到了午时,宋夷光实在是饿得没了力气,随意吃了几口垫了一下肚子,便起身往主院赶。 到了主院门口时,却让她瞧见了一个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成阳郡主柳泠泠此时正站在主屋门前,忧心忡忡的看着屋门的方向,身边还带着两名贴身丫鬟。 宋夷光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走到了柳泠泠的身边,屈膝行礼道:“参见郡主。” 听见声音,柳泠泠偏头瞥了她一眼,也没让她起身,语气森冷道:“我说千俞阿兄武艺高强,好端端的怎会遭了刺客受了伤,感情是被你拖累的啊。” 宋夷光微微一愣,垂着眸子没有吭声,其实柳泠泠这话说得也没错,若是没有她,陆倾泽本不该遭受这无妄之灾的。 这时,屋门吱嘎一声被人从里面给推开了,萧竭领着两名御医走了出来。 “大人不必送了,只需按时给镇南王换药即可。” 萧竭点点头,朝着那二人拱拱手:“劳烦二位了。” 待那两名御医离开后,柳泠泠连忙上前就想要越过萧竭进屋,萧竭自是不能让她得逞,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郡主自重。” 萧竭淡淡说了一声,随后看向宋夷光开口道:“姑娘,王爷请您进去。”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抬脚越过萧竭,在柳泠泠愤恨的目光中走进了屋。 萧竭转身将门关上,随后看向柳泠泠:“郡主请回吧,王爷需要休息。” 见状,柳泠泠气得不行,指着屋门道:“既然千俞阿兄要休息,为何又要让那个宋夷光进去!!?” 萧竭面不改色地看向前方,淡淡道:“这是王爷的意思,小的不知。” “你……”柳泠泠不甘心地看着紧闭的屋门,瞪了萧竭一眼,随后还是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屋内,宋夷光穿过层层帷幔走到内室,便见陆倾泽此时已换好了衣裳合眼坐在软榻上。 “将军伤势如何?”宋夷光朱唇微张,紧张地问道。 听见声音,陆倾泽睁开了双眼看着她,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饿了吗?”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确实饿了。” “嗯,我已经吩咐下人布膳了,你留在这里吃。”陆倾泽再次闭上了眼说道。 见状,宋夷光睫毛颤了颤,目光无意识地放在了陆倾泽的小腹处,可惜那处被布料阻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为何陆倾泽闭口不谈伤势?难道很严重吗? 这样想着,宋夷光眉头微微蹙起,眸中满是担忧和自责。 正当她愣神的时候,陆倾泽出声说道:“去常州……恐怕得延后了,抱歉。” 陆倾泽抬眸看着她,眸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叫她看不清情绪。 “将军说什么呢?一切都以将军的身体为重,昭昭不急的。”宋夷光笑了笑,大着胆子坐到了陆倾泽的身边。 瞧见她的动作,陆倾泽也并未制止,眸子反而闪过了一抹愉悦。 “将军待昭昭这般好,昭昭无以为报,不论将军想要昭昭做什么,想对昭昭做什么,昭昭都绝不会拒绝。”宋夷光轻声说道。 听了这话,陆倾泽眯了眯眸子,转头看着宋夷光,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什么意思?”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柔声道:“将军应当能明白昭昭的意思。” 闻言,陆倾泽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出声道:“若是我要你永远待在我身边呢?” “昭昭绝无怨言。”宋夷光垂着眸子,伸手不动声色地捏住了陆倾泽衣袖的一个小角。 陆倾泽脸色沉了下来,那如鹰般锐利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假若待你好的是旁人,今日救你的也是旁人,在那人说出这句话时,你是否也会绝无怨言?” “无论是谁,你都愿意吗?在你眼里都没有差别吗?” 宋夷光愣了一下,抬眸看着陆倾泽,不太懂他为何要纠结一个假设的并未发生的事情。 她张了张唇,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将军与其他人不同。” “有何不同?”陆倾泽追问道。 见陆倾泽紧追着不放,宋夷光自知无法躲过去,但真要她来说的话,这种事情她还真不知道。 她迟疑了一下,出声笑道:“将军怎的开始纠结这种问题了?将军英明神武,自是旁人无法相提并论的。” 见状,陆倾泽也知宋夷光有意回避这个问题,没再说什么,他垂着眸子,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个答案……罢了,慢慢来吧。 “王爷,膳食已经布好了。”这时候,外边传来了萧竭的声音。 陆倾泽看了宋夷光一眼,道:“走吧,用膳。” 宋夷光跟着陆倾泽坐在了桌边,兴冲冲地看着满桌丰盛的菜,将目光放在那盘蜜渍豆腐上。 碍于礼节,她是得等陆倾泽动筷了之后才能开动的,只是现在确实……太饿了,这些菜又太香了,让她有些把持不住。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见陆倾泽还没开动,犹豫了一下,抬手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豆腐放进了他面前的瓷碗中,随后才又夹起一块豆腐自己咬了一口。 实在是太香了,汤汁浓郁,外焦里嫩,宋夷光吃完了一块儿,正欲再夹一块儿,便见身边陆倾泽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眼神闪着些许奇异的光。 宋夷光动作一滞,看了看陆倾泽小腹的位置,又抬眸看向那张俊逸的脸,迟疑道:“将军的伤……可是不便用膳?” 听了这话,陆倾泽眉尾一挑,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一脸认真地点点头:“是啊,动了就疼。” 闻言,宋夷光眉目间闪过一抹懊恼:“是昭昭没注意到。” 见陆倾泽笑而不语,宋夷光连忙接着道:“那将军,昭昭喂你!” 说着,宋夷光从旁拿了一个瓷勺,随后将陆倾泽碗中的豆腐舀了起来递到了他的唇边。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没有动作。 见状,宋夷光有些不明所以,嗓音放软,似是在哄孩子那般出声道:“将军张嘴。” 陆倾泽太阳穴跳了跳,到底还是依了,整顿饭都任由着宋夷光折腾,眸子也罕见的染上了一层笑意。 饭后,待宋夷光离开,陆倾泽便唤来了萧竭:“随我去趟二皇子府。” “王爷,您的伤……”萧竭面色有些担忧。 陆倾泽不悦地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你也觉得我受了伤就不行了??” “啊……”萧竭悻悻地摸了摸鼻尖,拱手道,“属下绝无此意,只是王爷有伤在身,有什么事儿非得急着去二皇子府?” “小伤而已。”陆倾泽淡淡道,“季琰这次没能得手,定会有下次,我今日去便是要永绝后患。” 闻言,萧竭满脸好奇:“怎么绝啊?” 陆倾泽有些无语地看了萧竭一眼,没好气道:“我去威逼利诱成了吧?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话真多。” 萧竭:“……”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用膳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换药 二皇子府。 季琰好整以暇地在前厅主位上坐着,手搭在桌案上,看着面前的两位不速之客眯了眯眸子。 “听说镇南王此次出门祭祖,遇了刺客?”季琰左手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倾泽说道。 陆倾泽轻笑一声,说道:“是啊,这刺客究竟是谁派的……二殿下应该比臣更清楚吧?” “哦?镇南王此话,本殿倒是不懂了。”季琰脸上带着微笑回道,“不知镇南王不在府内好好养伤,今日突然前来所为何事?” “臣不过是听闻二殿下与臣麾下黑龙军的统领私交过甚,有信件往来,因此前来提醒二殿下一番。” 陆倾泽端起一旁桌案上的茶盏,递到嘴边抿了一口,慢悠悠道:“可莫要因为一些私心和贪欲而辱没自己的名节,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闻言,季琰先是一怔,随后轻笑一声:“原来镇南王是来给本殿说教的啊?” “那位统领昨日便已经畏罪自杀,留下了遗书,记下了他曾经犯过的所有错误,其中也包括了与二殿下私交一事。”陆倾泽把玩着手中的金龙纹茶杯,勾了勾嘴角,“你说这遗书若是叫官家瞧见了,官家会如何看待殿下?” 季琰眯了眯眸子,脸上原本的轻佻之色敛起,蹙眉看着陆倾泽:“你这是在威胁本殿吗?” “臣绝无此意。”陆倾泽面不改色道,“希望殿下能够严律己身,莫要再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说罢,陆倾泽抬眸瞥了季琰一眼,便拱拱手:“话已带到,臣便先退下了。” 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季琰眯了眯眸子,淡淡道:“邓渭还没找到?” “回禀殿下,没有找到邓大人。”从侧面走过来一名穿着干练的男子,朝着季琰拱了拱手。 季琰邪笑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这陆倾泽当真是下得去手,竟叫本殿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殿下,那咱们……” “派出去的杀手都调回来吧,先按兵不动。”季琰出声道。 …… 这边,陆倾泽刚走出二皇子府的大门,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御花园里的海棠树开花了吗?” 萧竭愣了一下,迟疑道:“应当是开了。” “嗯,你待会儿带人去御花园挖一些来送去棠院种下。” 萧竭:“……” 萧竭咽了咽口水,讪笑一声,说道:“王爷,那可是御花园啊,那是官家的地盘,咱们去……挖?” “有何不可?”陆倾泽挑了挑眉,“官家不会说什么的,你去便是。” “是……”萧竭抿了抿嘴唇,跟着陆倾泽上了马车,又忍不住开口道,“王爷近日似乎对昭昭姑娘的事儿很是上心。” 陆倾泽那双深邃的眸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若是太闲了便去军营里带带兵。” “没有没有。”萧竭讪讪一笑,闭上嘴不敢吭声了。 晚膳后,宋夷光不知怎的觉着有些困顿,便早早的睡下了,不多时便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了。 她皱了皱眉头,唤道:“绿萝,外边儿是什么声音?” 绿萝小跑着进了内室,笑道:“姑娘,是王爷叫人来咱们院里种海棠树了!” “海棠树?”宋夷光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了之前陆倾泽同她说过,待开春了就在棠院种下海棠树,让整个院子都开满海棠花。 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过了这么长时间早该忘了,没成想他竟一直记着,一直放在心上。 宋夷光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儿,眸中闪着细细的光,连忙道:“绿萝,快替我穿衣。” “是。” 换好衣裳后,宋夷光阔步出了屋门,便瞧见萧竭正站在院子中央指挥着,周围尽是举着火把的下人和摆弄着海棠树苗的园丁。 她睫毛颤了颤,走到了萧竭身边,诧异道:“大人,这……这么多吗?” 萧竭注意到她,拱了拱手道:“是,王爷说棠院就要有棠院的样子。” 他顿了一下,问道:“是小的吵到姑娘了吗?” 宋夷光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好奇这么多海棠树,在市面上得卖多少银子啊?” 闻言,萧竭轻笑一声,开口道:“姑娘多虑了,这些海棠树不要银子。” “嗯?”宋夷光有些狐疑地看着萧竭。 “这些海棠树……”萧竭看了忙碌的园丁们一眼,接着道,“是王爷吩咐让小的们去御花园挖来的。” “御,御花园??”宋夷光微微睁大了眸子,惊讶得结巴了起来。 萧竭点点头:“是。” 宋夷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陆倾泽竟会去御花园挖树来种在她的院子。 那可是御花园啊,哪怕陆倾泽再是权势滔天,若是官家怪罪下来…… 宋夷光不敢想,拉着萧竭问道:“将军现在何处?” “这个时辰应是在主院。”萧竭应道。 宋夷光点点头,连忙就转身走出了棠院,片刻不敢耽搁地往主院而去。 斑驳的月影洒在了地面,宋夷光循着那条小路到了主院,屋内依然点着灯,看样子陆倾泽还未歇息。 见宋夷光过来,守在门外的路时拱了拱手,并未拦她,也并未通传,直接就放了行。 路时也是陆倾泽身边的人,地位与萧竭一样,只不过萧竭是自小便跟着陆倾泽,而路时是陆倾泽征战时在外捡回来的。 宋夷光走进了主屋,便见陆倾泽正在桌案前端坐着,不知低着头在看什么。 她朱唇微抿,微微屈膝道:“见过将军。” 听见声音后,陆倾泽头也没抬,出声道:“怎的这时候过来了?”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起身走到了陆倾泽的身边:“将军去御花园挖海棠树,官家会不会怪罪?” 陆倾泽愣了一下,抬眸看向宋夷光,悠悠道:“不会。” “真的吗?”宋夷光眸中隐隐带着些担忧。 “真的。”陆倾泽很是无奈地挑了挑眉,出声道,“昭昭,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宋夷光愣了一下,蹙着眉思索了一番,迟疑道:“什么?” 见她这幅懵懵的样子,陆倾泽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该换药了。” “哦!”宋夷光这才想起来今日早晨答应了陆倾泽的事情,当下有些羞愧,又有些手足无措。 陆倾泽颇为好笑地看着她,指着那边的木架淡淡道:“药和纱布都在那儿。” “好。”宋夷光反应过来,前去拿药和纱布。 而陆倾泽则是对着屋外喊了一声:“路时,去打一盆热水。” “是。” 在等热水的时候,宋夷光已经扶着陆倾泽坐在了软榻上,端着药和纱布放到了榻边的小桌上。 陆倾泽有些好笑她的紧张,但也乐见其成,心里是说不出的愉悦。 “其实……”陆倾泽抿了抿嘴唇,“这伤还是挺疼的,不能乱动。”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不太理解陆倾泽这话的意思,直到他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的腰带,看着宋夷光挑了挑眉。 “将军的意思是……”宋夷光迟疑了一下,问道,“将军的伤势也不方便宽衣吗?” “是啊。”陆倾泽一脸真诚地点点头,“所以这段时日还得劳烦昭昭。” 宋夷光朱唇微张,讪笑着点点头,意思就是他伤没好之前,穿衣更衣这些活儿都是她的了呗? 坦白讲,在昨日之前她都还未见过一成年男人的……身体呢。 “明日沐浴也得劳烦昭昭了。” 宋夷光正整理着待会儿要用的纱布,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话,惊得差点脱了手。 “沐……沐,沐浴?” “对啊。”陆倾泽一本正经地看着她,“你今日不是说我想要你做什么你都不会拒绝吗?” 闻言,宋夷光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也不知怎的,自打经过昨晚,这男人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又是让她换药,又是让她喂饭,又是让她沐浴,这……倒愈发出格了,瞧着也同前些日子不太一样了。 不过也好,前些日子陆倾泽压根就不让宋夷光碰他,就算是她主动,这人也不愿意。 至少现下他松了口,这对宋夷光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儿。 只是……为何她就是开心不起来呢? 很快,路时将水盆端进来便退下了,宋夷光看着那盆中还在摇晃着的水,低着头细声道:“那昭昭替将军脱衣。” “嗯。”男人应了一声,便顺从地抬起双手。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走到了陆倾泽的面前,伸手想要解开他的腰带。 也不知怎的,明明昨夜很顺畅的动作,到现在做却让她一直找不到位置,显得她有些笨拙。 她低着头没由得红了脸,有些急躁,微微倾身更加靠近陆倾泽,双手从两侧绕到了那劲瘦的腰腹后,努力摸索着。 胡乱摸了一阵,宋夷光便听见头顶传来了一声叹息,紧接着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一双有力的小臂搂抱住了,整个人都贴在了陆倾泽的身上。 她心里一咯噔,连忙想要推开,却又想起陆倾泽身上的伤,不敢有所动作。 头顶上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笨死了。” 宋夷光:“……”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换药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冒认 房内的窗户微微敞开着。将一旁桌案上灯盏里的烛火吹得摇摇晃晃的。 宋夷光靠在陆倾泽身前沉默了一会儿,闷声道:“昭昭不笨。”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陆倾泽抬手在宋夷光的脑袋上揉了揉,轻声道:“慢慢来,不急。” 他的嗓音如泉水般清澈,叫宋夷光原本紧张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 感觉到身后搂着自己的手松开,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与面前的男人拉开了一点距离,这才垂眸继续解着他的腰带。 她将腰带解下来放到一边,松了一口气,此时陆倾泽身上的衣裳已经变得松松垮垮的,她抬手将那些衣裳从他身上一件一件地剥了下来,随意放在一旁。 那具身体再一次毫无遮挡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其手臂和胸前肌肉看起来硬邦邦的,腰腹劲瘦有力,腹部还有几块肌肉,上边缠绕包裹着白色的纱布,受伤的位置微微渗出了殷红的血色。 宋夷光的心跳快了起来,她竭力遏制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故作镇定地轻轻剪开了陆倾泽腹部缠绕着的纱布。 陆倾泽就这么慵懒地耷拉着眼帘,看着她在自己身前忙碌着,眸中带着些许餍足和愉悦。 未几,宋夷光便替陆倾泽穿好了里衣,正欲拿外衫时,他出声道:“不必了,明早再穿。” “是。”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将那些衣裳收到了一旁,“那将军好生歇息,昭昭便先退下了。” “不许。”陆倾泽抬起眼帘看着她,眸子闪着异样的光。 宋夷光脚步一顿,狐疑地看向陆倾泽。 “萧竭带着人在种树,吵得很,你回去睡得着?”陆倾泽顿了一下,“再说了,我现在受伤了,需要人贴身照顾。” 闻言,宋夷光朱唇微张,出声道:“那路时……” “一介莽夫,哪有姑娘家心细?”陆倾泽缓缓坐在了软榻上看着宋夷光,“你便留下吧。” “是……”宋夷光朱唇微抿,看了看陆倾泽那似笑非笑的眸子,磨磨蹭蹭地去熄了灯,又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榻边。 陆倾泽很有耐心地看着她,瞧着并不着急,见她站在榻边半天不动,陆倾泽挑了挑眉,问道:“我帮你?” “不不不不用了!”宋夷光紧张得有些结巴,毕竟是让她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宽衣解带。 虽然这事儿她之前也干过吧,但那时候陆倾泽的眼神也没有这么……奇怪呀? 陆倾泽勾了勾嘴角,目光灼灼地看着宋夷光,一抬手就将她纤细的腰肢捞了过来。 宋夷光一个没站稳,下意识的就伸手撑住了他的双肩,还没由得捏了一下,当真是……硬。 宽大温热的手在她腰间游离,只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感觉到腰间的束缚没了。 男人轻轻一扯,便将她腰间的丝绦扯了下来,随意丢在了一旁,他指尖勾了勾,外衫尽数脱落。 很快,宋夷光身上便只剩下了一层里衣,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陆倾泽此时也停了手,一双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宋夷光,轻声道:“你睡里面。” “嗯。”宋夷光忙不迭地点点头,连忙收回了手,有些迟疑地看着陆倾泽,细声道,“将军……将军在这儿坐着,昭昭没法进去。” 见宋夷光一脸窘迫,陆倾泽挑眉笑了笑,起身道:“进去吧。” 宋夷光点点头,红着脸快速爬进去将自己用被子给裹了起来。 陆倾泽看着她这幅样子,暗自笑了一会儿,便躺在了她的身边:“睡吧。” “嗯……”宋夷光脑袋埋在被子里应了一声,鼻尖满是男人身上独有的乌木沉香的气味,惹得她一阵心猿意马。 想起方才的种种,宋夷光脸蛋控制不住的开始发烫。 这个男人……怎的忽然变了? 宋夷光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了,待睁眼时天已大亮,她眨了眨眼睛往身边看去。 便见陆倾泽肩上随意披着一件外衫,正靠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兵法翻看着。 “醒了?”陆倾泽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 宋夷光点点头,缓缓坐起了身子,好奇道:“将军没去早朝?” 闻言,陆倾泽挑挑眉,神情颇为幽怨地看着她:“我受伤了。” “哦……”宋夷光讪讪一笑,受伤了不去早朝倒也正常,只是一睡醒身边就有一个男人,这种生活她还不是很习惯。 “那将军用早膳了吗?” “没有。”陆倾泽放下手中的书,无奈道,“我得先穿衣吧?我自己穿不了。” 宋夷光:“……” 怎的有一种被赖上了的感觉? “那昭昭替将军更衣便是。”宋夷光无奈地说着,便越过了陆倾泽下了软榻。 收拾好一切,陪着陆倾泽用过了早膳后,宋夷光这才被放了回去。 绿萝在棠院见宋夷光回来,笑着凑到了她的身边:“姑娘,将军都受伤了还这么厉害吗?”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气恼道:“你别胡说!” “将军受了伤定是不能乱动的,那……应当是姑娘厉害才是!”绿萝继续笑道,“姑娘辛苦了,奴婢这就吩咐厨房给姑娘熬点儿汤来补补身子。” 宋夷光:“……” 罢了,她开心就好。 宋夷光没了解释的欲望,抬脚走进棠院,便见昨晚本还乱糟糟的院子此时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周围全都种上了海棠树。 她愣了一下,眸中闪过一抹沛然之色。 绿萝适时地说道:“王爷待姑娘当真是好,知晓姑娘喜欢海棠花,便在这个院子里都种满了海棠树。” 宋夷光笑了笑,眸中闪过些许稀碎的晶莹:“是啊,当真是好。” …… 接下来的几日,许是知晓陆倾泽在养伤,镇南王府都无人登门叨扰,宋夷光日日替陆倾泽更衣换药,一同用膳,留宿主屋。 陆倾泽到底还是没让她替自己沐浴,只是叫她守在屏风外给他递衣裳。 饶是如此,听着屏风另一边淅淅沥沥的水声,宋夷光也不由得心猿意马,脑海中闪过些许令人羞耻的片段。 她晃了晃脑袋,只当是陆倾泽这几日故意撩拨她取乐罢了,自己怎能当真? 陆倾泽的伤瞧着应是好了许多,可依然不能多动,用膳更衣仍然是让宋夷光来帮忙。 她心里虽是狐疑,却也照做,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或许陆倾泽就是那种看起来伤好了实际上还很疼的体质吧? 这日,原本惬意安详的镇南王府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宋夷光还未醒,萧竭便来到的软榻前,在陆倾泽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爷,府外有一小娘子称自己八年前在常州救过王爷,现下没了依靠才前来投奔。” 闻言,陆倾泽挑了挑眉,锐利的眸子闪过了一抹寒意。 他偏头看了还闭着眼安静睡着的宋夷光一眼,随后自顾自的起身穿上了衣裳,抬脚率先走出了主屋。 晨间阳光正好,空气微微有些湿润,枝头刚长出的嫩芽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萧竭小跑着到了前面指挥人打开了王府大门,当陆倾泽赶到时,看到的就是门前站着的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子。 那女子双眼含泪,正委屈巴巴地望着陆倾泽的方向,瞧着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 “大人……”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她哭得梨花带泪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所有人都对不起她一般。 陆倾泽眼皮子跳了跳,沉这脸站在了离她八尺远的位置,淡淡道:“你说你八年前救过本王?” “嗯!”她哭着道,“大人不记得我了吗?我叫虞妺。” 闻言,陆倾泽挑了挑眉:“你姓虞?” “嗯!”虞妺点点头,想要靠近陆倾泽却被萧竭给拦了下来,只得可怜巴巴地望着陆倾泽。 听见这话,陆倾泽嗤笑一声。 他还真没想到,自己前些年为了寻宋夷光的母亲,在京都找姓虞的女子,竟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自作聪明地弄了个姓虞的来说救过他? 真是可笑。 “大人不记得小女子了吗?”虞妺可怜兮兮地问道。 陆倾泽眼皮子跳了跳,淡淡道:“光凭你一面之词,本王如何信你?你且将那年之事细数说来,若是对得上,本王便相信你。” 闻言,虞妺点点头,开口讲述了起来,陆倾泽听了半天,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所讲的这些事情都是外人知道的事情,还有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呢?比如说昭昭这个名字……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存心炸一炸她,开口道:“确实对得上,那你可还记得你偷偷带本王出门去放纸鸢的时候?” 听了这话,虞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自然是记得的,我怎么可能会忘?” “哦?”陆倾泽挑了挑眉,“可是……那时大雪,地上的路都不好走,如何放纸鸢?” 虞妺抿了抿嘴唇,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年,本王与她并未放过纸鸢,你是何人?前来冒认身份,意欲何为?”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冒认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否认 陆倾泽沉着脸盯着虞妺,眸中满是厌恶和狠厉,现下明明阳光正好,却让虞妺不寒而栗。 她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抬眸看着陆倾泽:“大人若是不愿认小女子直说便是,何必空口白牙往小女子头上扣一个冒认的罪名?” 听了这话,一旁的萧竭都没忍住嗤笑一声,在察觉到陆倾泽悠悠的目光后又摸了摸鼻尖,脸上恢复了那严肃的表情。 陆倾泽瞥了虞妺一眼,眸中的情绪毫不掩饰:“装什么呢?本王不管是谁派你来的,你最好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本王再看见你。” 说罢,陆倾泽没有再分给虞妺一个眼神,转身就走。 萧竭挑了挑眉看着虞妺那受伤的神情,轻笑一声:“王爷都走了,你还演呢?” 虞妺脸色不由得一僵,闷声道:“小女子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嘁!”萧竭翻了个白眼,暗自感叹这人可太能装了,“行了,赶紧走,莫要来碍王爷的眼。” 说着,萧竭便招呼着守门的小侍卫将人赶走,自己也转身进了府。 望着那气派恢宏的朱红色木漆大门缓缓合上,虞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而这几个侍卫对她也毫不怜惜,直接推搡着将她丢在了石阶下。 “瞧着长得还不赖,没成想竟是这种人!” “是啊,胆子可真大,主意都打到咱们将军身上了!” 虞妺微微低着头,心里憋着一股火缓缓爬起了身子,望向那大门的眼神变得阴毒了起来。 周围有些许驻足看热闹的百姓对着她指指点点的,说些她为了攀上陆倾泽不要脸之类的话。 不过这些虞妺并不在乎,陆倾泽是怎么瞧出她是假冒的呢? 与此同时,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一只纤纤玉手撩开了帷幔,探出头来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春桃,前边儿什么情况?” 被唤作春桃的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上前打探了一番,随后回到马车边应道:“回禀殿下,听闻那女子自称救过镇南王,来投奔却被赶了出来。” “哦?”季芫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那边儿,淡淡道,“救过镇南王?难不成她就是那个糖葫芦女娘?” 春桃笑了笑:“奴婢不知,殿下若是想知道,将她叫过来盘问一番便是。” “嗯。”季芫微微颔首,放下了帷幔,“叫她过来。” “殿下,那咱们还去黎春园吗?若是去晚了那场戏可就散场了。”春桃轻声问道。 季芫眼眸微眯着摇了摇头:“不急,本公主若是想听,叫他们再唱一次便可,去把那人叫过来吧。” “是。” …… 当宋夷光醒来时,身边没了人,她伸手摸了摸床铺,发现是凉的,人不知起了多久了。 她愣了一下,想起来陆倾泽身上还有伤,连忙就坐了起来,翻身下了软榻。 这时候,屋门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陆倾泽大步走了进来,瞧见宋夷光起了先是一愣,随后笑道:“醒了?” “嗯……”宋夷光点点头,应了一声。 看着陆倾泽穿戴整齐的样子,宋夷光心里泛起了一丝狐疑:“将军怎的起这么早?衣裳是谁给将军穿的?” 陆倾泽脸色一僵,一本正经道:“方才有点儿事,看你还没醒,我就让萧竭给我穿的。” “哦……”宋夷光半信半疑地点点头,“那可否劳烦将军出去一下,昭昭也要更衣。” 闻言,陆倾泽眉尾微微一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更呗,又不是没见过。” 宋夷光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气恼道:“将军何时见过?” 何时见过?大概是在梦里? 陆倾泽悻悻地摸了摸鼻尖,严肃道:“逗你的,那我出去叫他们布膳。” “嗯。” 待陆倾泽出去了,宋夷光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蛋,懊恼自己的不争气。 这人怎的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没过几日便是谷雨末春,季芫以食香椿为由请奏盛王宴请了各王公贵族参加宫廷晚宴,陆倾泽亦在其列。 陆倾泽的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收到消息后便去寻了宋夷光,可宋夷光表示自己不愿意去那种地方,待不惯。 见状,陆倾泽原本想带着宋夷光一同赴宴的想法也便作罢。 他本是也不愿去的,但盛王都亲自开口让他去了,他也不能驳了当今官家的面子,再者帝后待他好,于他有恩,他也不能行不义之事。 因此这天傍晚,陆倾泽便一个人入宫了。 今儿个就只宴请了王公贵族,有些没名没权的大臣便没有来,因此今晚赴宴的人倒是比前几次看起来要少上许多。 待陆倾泽走进太极殿时,其他人也都已经落座了。 “臣来迟了,还请官家降罪。”陆倾泽走到大殿中央拱了拱手,低着头说道。 盛王哈哈一笑:“降什么罪?你本就有伤在身,来迟了便来迟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闻言,陆倾泽微微颔首:“谢官家体恤。” 待他落座,陈秋禾轻声吩咐道:“既人齐了,便布膳吧。” 下边的宫人们忙碌了起来,她看向陆倾泽关切道:“千俞,伤可好些了?” “多谢皇后娘娘体恤,臣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只是这刺客的事儿依然是没有着落,究竟是谁要害千俞?”说着,陈秋禾面上忧心忡忡的,瞧上去很是担心。 陆倾泽垂着眸子眨了眨眼,不动声色的瞥了身旁不远处的季琰一眼:“说不定只是敌国派来的刺客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娘娘不必忧心。” 陈秋禾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随后没再说什么。 而季琰许是察觉到了陆倾泽的目光,面上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还冲着他笑了笑。 此次晚宴的席座是男左女右,请来的都是皇子、公主、皇子妃、驸马、王侯等等,都是自家人,因此也不必搞那些女眷坐屏风后面的那一套。 陆倾泽一抬眼便能看见各位公主和郡主坐在对面,他随意的扫了一圈,却在其中发现了一道他最不想看见的身影。 季芫的身边正坐着一名身着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头戴珠钗,手戴玉镯,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 此人便是前些时来他镇南王府大闹一场,自称八年前救过他的虞妺。 陆倾泽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眸中一片寒凉,闪过些许厌恶之情,没想到这个虞妺被他赶走了还不够,竟还将手伸到了五公主季芫身上。 合着是想利用季芫的支持继续伪装?就这么想进镇南王府? “陆倾泽,本公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季芫笑着晃了晃脑袋,看着陆倾泽问道。 陆倾泽沉这脸收回目光:“不想听。” “你不想听本公主也要说!”季芫哼了一声,开口道,“我可要批评你,你找了八年的那个人现在找到了,你为何那日还要把她赶出去?!” 此话一出,除了陆倾泽,其他人的愕然之情浮于表面,柳泠泠立马就坐不住了,出声问道:“五殿下就那么确定那人就是千俞阿兄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吗?” “确定啊。”季芫勾了勾嘴角,指了指自己身边坐着的虞妺,“就是她,看她的样貌也与陆倾泽那幅画像上的挺像的吧?” “而且你之前不是大肆张扬的在寻找姓虞的女子吗?她就姓虞,名唤虞妺,常州人士,如何?” 陆倾泽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她不是。” “怎么不是?”季芫眉尾微微一挑,不悦道,“各种细节都能对得上啊!陆倾泽,你难不成是移情别恋了,真喜欢那个官奴了?!” “小五。”盛王眉头紧锁,厉声呵了一句。 “父皇!儿臣这是在帮他!”季芫反驳道。 见状,盛王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纯纯就是被惯坏了,现在无法无天的! 瞧着陆倾泽脸色愈发黑了,柳泠泠反而高兴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他这是在明着拒绝虞妺,拒绝那个他念念不忘的人。 不,现在来看,也并不是念念不忘。 柳泠泠原本以为那个人总要在陆倾泽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但现在她改变这个想法了,既然陆倾泽心里没有那个人,那么他之后娶谁也都是一样的。 这也就代表着自己更有机会了。 这样想着,柳泠泠有些洋洋得意的看向季芫,慢悠悠道:“千俞阿兄不喜欢这个人,五殿下非要强求是想做什么?” “你懂什么?本公主才不信陆倾泽能这么轻易地忘了她!”季芫厉声说道。 而此时,季芫身边坐着的虞妺也适时地哭了起来,那样子梨花带雨的,瞧着让人心疼。 “哎呀,你别哭!本公主一定为你主持公道!陆倾泽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的!!”季芫拍打着虞妺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盛王和陈秋禾对视一眼,神情都略显尴尬和疑惑。 之前陆倾泽明明说过宋夷光就是那个人,可这会儿竟又蹦出来了一个,还说得有板有眼的,让季芫深信不疑。 这倒是让盛王和陈秋禾都不理解了。 只有季琰将茶杯端到嘴边,遮挡住了他那微微勾起的嘴角。 当真是一出好戏。 季芫安慰了一下虞妺,随后冷冷地看向陆倾泽,气愤道:“陆倾泽,你是不是为了宋夷光才不承认虞妺的身份的?你是不是为了宋夷光不要虞妺了?” 陆倾泽:“……”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否认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 章节内容获取超时...... 章节内容获取失败...... → → → 重新获取,刷新本页 ← ← ← 如果无法点击上方链接刷新页面,请手动下拉刷新本页或点击浏览器刷新按钮刷新。 如果刷新两次还未有内容,请点击下方的[章节错误]! 昭若月明最新章节、昭若月明折京枝、昭若月明全文阅读、昭若月明免费阅读、昭若月明 折京枝 《昭若月明》简介: 【*专栏古言预收《娇若海棠》求收藏!!古灵精怪小公主vs腹黑毒舌小侍卫*专栏古言预收《媚蛊天成》求收藏!!娇媚狠辣苗疆女vs偏执腹黑摄政王】 朝堂尔虞我诈,宋家被奸人所构陷以致抄家。  宋夷光从风风光光的官家女一落千丈,充入教坊司,成为了迎来送往的官奴。  父母纷纷惨死街头,宋夷光始终相信父亲是被人构陷,立志要查清真相,为父伸冤,报仇雪恨。  恰逢陆倾泽凯旋归来,听闻这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权势滔天,从无败绩,是个狠厉的主儿。  而宋夷光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能护她周全的男人。  作为内应被安排进入将军府后,宋夷光对陆倾泽殷勤讨好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了讨他欢心,抓紧这最后一根稻草,并利用他查清冤案,为宋家平反。  回府第二日夜间,陆倾泽就来了宋夷光的偏院,她本已准备好了献身,却听男人淡淡道:“你睡过去点儿,我不动你。”  宋夷光:“?”  行吧,不动就不动,反正一个劲儿装可怜就行了。  但不知怎的,原本目空一切的高岭之花看她的眼神却愈发幽沉奇怪。  *男主文案  陆倾泽从小便随父征战,十五岁那年父母被杀,他于边关侥幸逃脱,逃到了江南常州。  在陆倾泽最为狼狈落魄之际,是年仅八岁的宋夷光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轻吻 陆倾泽的手臂撑在宋夷光两侧的软榻上,就这么弯着腰看着她。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低着头没有吭声。 见状,陆倾泽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前几日找来的人是假冒的。”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眨巴着湿漉漉的眸子看着他,带着鼻音糯声道:“假冒的?” “嗯。”陆倾泽点点头,伸手在宋夷光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勾了勾嘴角,“就因为这个难受?” 宋夷光微微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一把抱住了陆倾泽劲瘦的腰腹。 陆倾泽愣了一下,没料到宋夷光此时的主动。 当然,这并不是之前那般轻佻的主动,而是……真心实意的那种。 陆倾泽神色略微有些动容,却因为醉意有些头晕,他伸手轻轻在她的脑袋上拍了拍:“不会不要你的,别瞎想。” 宋夷光脑袋埋在他怀中呜咽了一声,点点头。 哄了一会儿,许是哭累了,宋夷光竟就这么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陆倾泽哭笑不得地替她将外衫脱去放到了软榻上,盖好了被子,随后自己才去叫了萧竭备水沐浴。 待沐浴结束换好了里衣,陆倾泽才回到了屋中,在宋夷光的身边躺了下来。 软榻上的人睡得很熟,纤长的睫毛被淡淡的月光投映到了眼下,那恬静的睡颜看起来乖巧软糯,肌肤吹弹可破,鼻尖还红红的,小嘴微微嘟起,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看起来像是在生气。 瞧着她这副样子,陆倾泽的目光柔得像是装了一汪春水。 他看了许久,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心疼,最后还是忍不住用手肘撑起身子,在她的额间落下一吻。 “昭昭,晚安。”陆倾泽无声的说了一句,便躺下闭上了眼。 这边刚散席,柳泠泠就起身走到了虞妺的身边,冷声道:“看到了吧?就算你几年前救过千俞阿兄又如何?他现在可不想认你。” “柳泠泠。”季芫眯了眯眸子,不满地看着她,“陆倾泽不可能不认虞妺!他当初是这般重视虞妺,本公主可都看见了。” 虞妺微微低着头,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很是低落。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这么浅显的道理,五殿下难道还不明白吗?”柳泠泠瞥了虞妺一眼,又很是得意的看着季芫,笑眯眯道。 季芫气的不行,瞪着柳泠泠说道:“你最好给本公主安分点儿。” 说罢,季芫冷哼一声,拉着虞妺转身就走,只留下了一道气冲冲的背影。 季琰勾了勾嘴角,慢悠悠地走到了柳泠泠的身边,轻声道:“看起来镇南王确实对那人无意,郡主机会很大,不如把握好时机,早日定下婚事,以免生变。” 柳泠泠愣了一下,狐疑地看向季琰,此人平日里跟她话都没说过几句,会这么好心?? “你……”她刚想问些什么,便见季琰背上手,同他的皇子妃杨千盈一起慢悠悠的离开了。 走前,杨千盈还回头瞥了她一眼,眸中满是轻蔑的嘲笑。 柳泠泠皱了皱眉头,心里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但随即又想到季琰方才所说的话,心情又很快平静下来。 是啊,既然陆倾泽对那个人无意,那自己应当把握好机会才是,不若今晚便求父亲,让他去官家面前说说,将婚事给定下来。 官家赐婚,陆倾泽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的。 想到这里,柳泠泠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连忙在场地内寻找着曲阳侯的身影。 “爹爹。”柳泠泠很快便瞧见了正在同太子季钏寒暄的曲阳侯,连忙就跑过去行了一礼。 曲阳侯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季钏说道:“那殿下,老臣就先回府了。” “好,曲阳侯慢走。”季钏笑着点了点头,便目送着曲阳侯和柳泠泠二人离去。 “爹爹,您这几日找机会替女儿跟官家说说,让女儿跟千俞阿兄定下婚约可好?”柳泠泠兴冲冲的问道。 听到这话,曲阳侯明显一愣,皱了皱眉头说道:“泠泠啊,不是爹爹不帮你,可你想想当初陆倾泽将那个人的事摆到明面上来,闹得满城风雨的,若是现在让你二人定下婚约,还不知道百姓们会怎么传呢!这对你的名声不好!” “哎呀爹爹!女儿不在乎这些,女儿就只想嫁给千俞阿兄!”柳泠泠撒娇道。 “你听话行不行?这京都有那么多的好儿郎,你怎么就盯着他一人不放?”曲阳侯叹了一口气,“爹爹这几天给你物色一个好的。” 闻言,柳泠泠眉头一皱,脸色立马就黑了下来:“不要!女儿此生非千俞阿兄不嫁!!” “再说了爹爹,你跟陆伯伯以前不都想让我们在一起,两家亲上加亲的吗?怎么陆伯伯去世了之后你提都不提这件事了?!” 柳泠泠哼的一声,惹得曲阳侯一阵心梗:“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你陆伯伯都去世这么多年了,莫要瞎说。” “爹爹!我不管!我就要嫁给千俞阿兄!!” …… 翌日一早,一缕晨光从微敞着的窗户偷跑了进来,洒在了梳妆台上。 宋夷光此时正躺在软榻上,她微微睁开了眸子,眼眸中还带着一些湿漉漉的水光,有些茫然的看着房梁。 她眨了眨眼睛刚一翻身,便瞧见了正躺在自己身侧的陆倾泽,昨夜的记忆顿时就如走马灯花班的塞入了她的脑海中。 宋夷光有些懵懵地眨了眨眼睛,自己昨晚竟然还哭了,还抱着他哭?? 只不过陆倾泽现在还没有醒,她还有时间可以自己缓一下,仔细想想昨晚上到底还有没有说过什么过分丢人的话。 好像应该……是没有了的吧? 她看了看身边陆倾泽的那张俊逸有棱角的侧脸,一时间竟有些入了神,原本便知道陆倾泽长得很好看,但还从未这么仔细的看过。 今日的天气倒是很好,阳光从窗户照了进来,有一部分调皮的洒在了陆倾泽的侧脸上,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熠熠的光辉。 宋夷光没忍住伸手去触碰,从额头到眉骨,再到那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往日竟没发现,这双唇竟也十分的好看,就如初春的红花果一般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好看吗?”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惊得宋夷光连忙往后退了退,有些慌乱的抬眸,一下撞进了那慵懒深邃的眸中。 陆倾泽也不知何时醒的,也不知就这么看了她多久,宋夷光当即便觉得有些丢人,自己好像也在不知不觉间看了他的许久…… “将……将军英明神武,自然是好看的。”宋夷光有些慌乱的离开视线,轻声回答道。 头顶上传来一阵轻笑,宋夷光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去,便见陆倾泽正慵懒的耷拉着眼帘,勾着嘴角,眸中带着些许笑意地看着她。 “将军笑什么?”宋夷光有些气恼,又带着些羞愤地说道。 “没什么。”陆倾泽勾了勾嘴角,随后翻身坐了起来,“我昨日喝了酒,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你把我扶过来的吗?” “啊……”宋夷光很是茫然的看着他,半晌才出声道,“是。” “嗯,我现在伤好得也差不多了,也该去上早朝了,不过昨日醉了,今日便罢了,明日再去。” 陆倾泽眯了眯眼,转头看向宋夷光:“今日便是最后一次了,替我穿衣?” 闻言,宋夷光抿了抿嘴唇,随后坐起身来下榻说道:“好,不过将军说的是什么最后一次?” 听见这话,陆倾泽挑了挑眉,哑然失笑:“我去上朝,你又贪睡起不来,所以之后这衣裳便只能我自己穿了。” “哦……”宋夷光点了点头,低头去拿一旁的衣裳给陆倾泽披上。 见状,陆倾泽眉头微微蹙起,故作不悦道:“你就哦一声就完了?都不想着早起来给我穿衣?” “啊,那昭昭以后早起来伺候将军上朝。”宋夷光连忙开口道。 陆倾泽轻笑一声,摆了摆手:“不必,我刚刚逗你的,你想睡便睡。” 闻言,宋夷光有些茫然的挑了挑眉,实在是不明白陆倾泽这人的乐子在哪儿,逗她就很好玩吗? …… 晌午过后,陈秋禾直接派了人去了季芫所在的揽云宫,将虞妺给请来了椒房殿。 陆倾泽之前跟盛王说过,宋夷光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名女子,而现在又冒了个人出来,她身为后宫之主自是要好好盘问清楚的。 当然,就这么随便问可不行,既然是盘问,那定要用点小伎俩才能知道究竟是谁在说谎。 陈秋禾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和蔼的将虞妺请着坐在了殿内。 “不知皇后娘娘今日请民女前来所为何事?”虞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陈秋禾。 陈秋禾没有立马回答,只是吩咐一旁的宫女上茶。 本无心的举动,却让虞妺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氛。 她本能的感觉陈秋禾此次请她前来的目的并不单纯,也并没有表面上的这么轻松。 “皇后娘娘?”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轻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认罪 陈秋禾依然不为所动,只是端起一旁刚刚端上来的茶盏,放在嘴边轻抿了一口。 “虞娘子急什么?这是本宫宫里新到的茶,快尝尝味道如何?”陈秋禾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看着虞妺说道。 虞妺故作镇定地抿了抿嘴唇,偏头看向一旁桌案上的那个茶盏,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娘娘。” 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便缓缓放下,笑道:“娘娘宫里的茶果真是好茶。” “是啊,这可是正宗的西湖龙井。”陈秋禾笑吟吟地看着虞妺,“可不是外边儿那边普通的劣质茶叶就能随意冒充的。” “虞娘子,你说对吧?” 虞妺心里咯噔一下,很是紧张的看了陈秋禾一眼,随即又飞快的低下头。 她不知道陈秋禾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是发现了什么吗?自己的伪装何处出了错?? 很快,虞妺就镇定了下来,柔声细语道:“娘娘说的是。” “虞妺,你还不认罪?”陈秋禾的声音立马就冷了下来,一双眸子锐利的看向虞妺。 虞妺被陈秋禾突然的这一下吓得一哆嗦,哪怕强行克制,脸上的慌乱也尽显于色。 “民女不知娘娘在说什么。”虞妺故作镇定道。 “不知?”陈秋禾冷笑一声,“你以为死咬着不承认便能万事大吉了吗?千俞是个什么性子本宫最清楚不过了,他说过的话都会兑现。” “可如今他不认你……那只能说明你根本就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你是自己认罪了本宫放你离开,还是本宫打到你认罪?” 陈秋禾冷冷地看着虞妺,眸中没有一丝波澜。 听了这话,虞妺脸色一白,迟疑了一下,连忙站起身跪在了陈秋禾的面前:“民女知罪。” 见状,陈秋禾很是满意地勾了勾嘴角,慢悠悠地说道:“那你便说说,你到底犯了什么罪?背后可有人指使?” “民女冒用镇南王救命恩人的身份,罪该万死,背后……无人指使。” “哦?无人指使?”陈秋禾眯了眯眸子,冷冷地看着她,“若真是无人指使,你会将这件事情知道得这么详细吗?” 虞妺就这么低着头跪在地上,明明还未入夏,她的额间和手心就因为紧张而渗出了汗水,就连后背的衣襟都被冷汗打湿了。 看着虞妺这副样子,陈秋禾便知道她心里还在纠结,或许是背后之人的权势太大,让她有些忌惮。 “怎么?说不出来?”陈秋禾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既然说不出来,那便把她拖下去,先杖二十。” 话音刚落,守在一旁的几名宫女连忙就想上前拉住虞妺。 见状,虞妺自是急了,连忙磕着头,带着哭腔喊道:“娘娘不要!民女什么都说,这就说!!” 陈秋禾摆了摆手,示意那几名宫女退后站在一旁,随后看着虞妺说道:“说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二皇子殿下。” “什么?!”这时候,一道尖锐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陈秋禾眉尾微微一挑,便见季芫小跑着进来了,脸上满是愤慨。 “见过母后。”季芫匆匆行了一礼,便指着虞妺骂道,“枉本公主还担心你呢,结果你真是假冒来的?!季琰为何要指使你?!” “你竟然还敢欺骗本公主!?”季芫越说越气,直接抬手向虞妺挥去,只听啪的一声,虞妺的头往另一侧偏,很快就红了。 “小五!”陈秋禾皱了皱眉头,出声制止道。 季芫哼了一声,不满地瞪着虞妺:“母后,儿臣以为此事很可能涉及朝堂,应传唤二皇兄和陆倾泽一道前来,带着虞妺面见父皇。” 陈秋禾眼眸微眯想了想,点点头道:“嗯,说得有理,现在他们应是都在上早朝。” “去瞧瞧官家,若是下早朝了便将官家、镇南王和二殿下一并请过来吧。” 陈秋禾身边的宫女应了一声,便走出了椒房殿。 等待的时间,虞妺就这么跪在地上,而季芫则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喝着宫女们呈上来的茶。 没过多久,盛王、陆倾泽和季琰就一齐来到了椒房殿。 路过时,陆倾泽瞥了跪在地上的虞妺一眼,对于今日下朝就被叫过来一事,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和思量。 季琰面上瞧着云淡风轻的,但在看见虞妺跪着的那一瞬间,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虞妺怎的会在椒房殿?季芫也在,那有可能便是陈秋禾要为虞妺做主,为虞妺和陆倾泽指了这道婚事。 不,若真是指婚这么简单,为何要叫他也过来?? 定然没有这般简单。 若没猜错的话……虞妺是败露了。 也是,假的毕竟是假的,若当初陆倾泽讲述时隐瞒了许多细节,现下盘问起虞妺,她定然是答不出的。 不过这对季琰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他当初找到虞妺时并未同她多说什么,因此虞妺也并不知晓他的目的。 这事儿若是摆到了明面上来,他也有一番应对的说辞。 “见过母后。” “见过皇后娘娘。” 陈秋禾点了点头,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二人不必多礼。 季芫也站起身冲着盛王行了一礼,盛王笑着挥了挥袖袍坐在了陈秋禾的身边,看了看下边儿跪着的虞妺,不解道:“皇后,这是何意?” 闻言,陈秋禾轻声说道:“此女方才在臣妾这儿承认了自己是有意冒充千俞救命恩人的身份。” 盛王恍然大悟,他点点头,淡淡道:“此等小事,皇后自行决断便是,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将朕、千俞和老二都叫过来?” 听了这话,陈秋禾命人给盛王上了一盏茶以示安抚,浅笑道:“官家想想,千俞当年之事的诸多细节可不为外人所知晓,她既是假冒的,又怎会知晓得那般详细?” 盛王眯了眯眸子,微微颔首。 “皇后的意思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陈秋禾点了点头,看向季琰,轻声道:“方才此女也道出了背后之人在二殿下,因此臣妾才将官家也请过来,看看怎么处理。” “老二。”盛王眼眸微眯看着季琰,“你给朕解释解释?” 季琰低着头连忙跪了下来,解释道:“父皇,此女是儿臣安排的不假,可儿臣也是为了镇南王好。” “哦?”盛王挑了挑眉,示意季琰接着说下去。 “镇南王多年未娶,皆是因为当初那女子,儿臣以为那女子若一日未找到,镇南王便一日不会娶妻。”季琰顿了一下,接着道,“此事本与儿臣无关,儿臣之前想着镇南王府上一直未有女眷,这才将教坊司那官奴给送了过去。” “谁知镇南王色令智昏,竟被美色给诱惑,多次做出了出格之事,镇南王毕竟是我朝重臣,儿臣为国忧心,便心生一计,想着若是当初那女子找着了,镇南王或许便会将那祸水送走。” 季芫娥眉微微蹙起,不悦道:“而你又找不到那个人,所以就随便寻了一个人来顶替冒充?” 闻言,季琰沉默了一下,点头道:“正如五妹所说。” “父皇,儿臣只是忧心镇南王会因为美色罔顾朝纲,犯下大错,因此才做出此事,绝无它意。”说着,季琰义愤填膺地俯身磕头。 而盛王则是紧锁着眉头盯着他,又很快将视线转移到了陆倾泽的身上。 “老二,你的意思是镇南王府的那位姑娘会影响到镇南王?”盛王淡淡道。 “是。”季琰直起了上半身,微微颔首,“上次镇南王便为那姑娘杖打了当朝左相,父皇应还记得吧?” 季芫眸色闪了闪,很是奇怪地看着季琰,他们此时在说的不是虞妺的事儿吗?怎的又忽然扯到宋夷光身上了? 虽然她确实很想将宋夷光赶出镇南王府,但此事并不要紧,当务之急是要解决了面前这个虞妺才是。 季琰难不成是在转移重点吗? 季芫连忙出声道:“咱们现在说的是二皇兄指使虞妺假冒身份行欺君之事,二皇兄可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此话一出,季琰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开口道:“此事儿臣已尽数交代,父皇要打要罚儿臣都认,不过五妹,镇南王府的那姑娘确实是个祸患。” “她是不是祸患,你说了也不算。”陆倾泽微眯着眼,眸中闪着锐利的寒光,就这般看着季琰。 闻言,季琰轻笑一声,抬眸看了他一眼:“镇南王这就开始护着了,还说她不是个祸患?” “她不过是女子,如何能左右千俞的想法?若是千俞做出了什么出格之事,那定是千俞自己的主意,二殿下莫不是觉着千俞有错但不好说,这才寻一个女子来发泄?”陆倾泽嗓音低沉冰冷,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他此时的心情极差。 季琰眯了眯眸子,没有吭声。 陆倾泽朝着主位上坐着的帝后拱了拱手,颔首道:“官家,娘娘,此事再多纠缠也毫无意义,早些决断吧。” 听了这话,陈秋禾看向盛王,轻声道:“官家,这姑娘年纪尚轻,没有主见很正常,便放她走吧。” 盛王叹了一口气,只是微微点头,淡淡道:“虞妺,既然皇后都为你求情了,那朕就免了你的欺君之罪,叫你永生不得入京都,你可认?” “民女多谢官家!多谢皇后娘娘!”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认罪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古怪 虞妺激动得连连磕头,感激涕零。 看来官家是真的打算放过她了。 她本就是常州人,只是前不久被季琰的人找到随后带回了京都,她不知晓季琰的目的,不知晓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只是告诉她,记住这些事情,然后去镇南王府闹就行了,演得好了便有极大的可能可以一跃成为镇南王妃。 平日里这样的身份哪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能想的?可这毕竟是一个飞上枝头的机会,因此季琰一说,她便答应了。 但或许就是没有这个命吧,事情败露了,但好在帝后仁慈,并未降罪于她。 永生不入京都而已,她本就是要回常州的,这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样想着,虞妺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带上了一丝笑意。 盛王瞥了虞妺一眼,随后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季琰,厉声道:“老二,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心思,这就是诓骗,着罚你三月俸银,于府内闭门思过三月,你可有异议?” 季琰眯了眯眸子,丝毫没有犹豫:“儿臣领罚,谢父皇。” “嗯,行了,你们都退下吧。”说着,盛王摆了摆手,端起一旁的茶盏放到了嘴边抿了一口。 “是,儿臣告退。” “臣告退。” 外边儿日头正好,空气也暖洋洋的,树荫处有些许扶光透过枝叶洒在了地面上,照亮了昆虫的那一方小天地。 出了椒房殿还没走几步,虞妺身后就传来了季芫的声音:“虞妺,你随本公主来。” 虞妺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看着越走越远的陆倾泽和季琰,心有不甘。 但她没敢表露出来,在场的无论是谁,都是她开罪不起的。 她依言转身走到了季芫的身边,随后跟着她来到了揽云宫。 “殿下……”虞妺见季芫将她带回了这个宫殿,心下有些不安。 “啧。”季芫很是不耐地瞥了她一眼,自顾自的坐到了殿内的主位上,“怎么?父皇都说要放你离开了,本公主还能吃了你不成?” 闻言,虞妺这才放下了心来,脸上的惧意都少了许多。 “跪下。”季芫漫不经心地看着虞妺。 虞妺愣了一下,不解道:“殿下这是……” “本公主叫你跪下,你敢不跪?” 话音刚落,守在一旁的几个宫女纷纷上前压住了虞妺的肩膀,一脚踹在了她的膝盖后侧,只听砰的一声,她被迫跪在了季芫的面前,膝盖撞得生疼。 “民女不敢,还请殿下恕罪!” “父皇和母后是不怪罪你,可你诓骗本公主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且就这么跪着,跪满四个时辰才许离开。”说罢,季芫冷哼一声,起身袖袍一挥便走出了殿门。 虞妺紧抿着嘴唇抬眸看了一眼,殿内还有几名宫女在这儿,看样子就是专程来守着她的…… 过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待虞妺踉跄着出宫时,早已不见了季琰等人的踪影。 她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跪了太久了,膝盖很是红肿,且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她只能赶着在天黑宫门下钥前出宫。 临走时,季芫还专程过来警告了她一二,让她在明晚关城门前离开。 其实这些虞妺也都知晓,她现在确实也走不动了,身上也没有盘缠。 冤有头债有主,她是季琰的人给带来京都的,那么回常州的盘缠也合该由季琰来出才是。 这样想着,虞妺勾了勾嘴角,四处打探了一番,最后忍着膝盖的疼痛来到了二皇子府的门前。 费了一番口舌让门口的小厮进府去通报了一声,小厮这才过来将她请了进去。 在这恢宏大气的府邸内走了一通,虞妺心底暗自感叹了一番,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季琰可是当朝的二皇子,这般有能耐的人,替她改名换姓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只要能得季琰青睐,留在二皇子府哪怕是当个妾,也比在常州的日子要好过得多。 思绪间,她便已经随着小厮来到了前厅。 此时的前厅并没有人,小厮只是叫她在这里等候便先行离开了。 虞妺毫不客气地在厅内转了一圈,想要留在二皇子府的想法也更加强烈,等了好一会儿,正门处才来了人,不过来的并不是二皇子。 “你是?”虞妺皱了皱眉头,看向迎面走来的那衣着华贵的女子。 杨千盈自顾自的坐在了主位上,看着她勾了勾嘴角:“你认为本宫是谁?” 闻言,虞妺愣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民女见过二皇子妃。” “说吧,父皇都说放你离开了,你还过来做什么?”杨千盈眼眸微眯,漫不经心地看着虞妺。 “民女钦慕二殿下,所以……” 杨千盈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方才她正跟季琰待在一起,也听闻了此事。 得知虞妺找上门来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此女是来讹银子的。 季琰也并不想将精力放在与虞妺纠缠上,这才让杨千盈出面给足银子将她打发走。 杨千盈也没说什么,准备好了银子过来了,谁知虞妺竟说出了钦慕季琰这种话。 “所以,你想留下来?”杨千盈冷着脸,眸中闪着威胁的暗光。 “是,民女什么都能做!一定能伺候好殿下和娘娘的!还望娘娘收留,民女只求一个名分。”虞妺起身跪在了前厅,那原本红肿的膝盖再一次疼得厉害。 见状,杨千盈沉默了良久,随即轻笑一声,脸上带着嗜血般的笑意,幽幽道:“行啊,那你就永远留下来吧。” …… “将军,虞妺进了二皇子府,现在还未出来。”陆倾泽刚进府,祁夜跟在他身边禀报道。 陆倾泽点点头,轻声道:“继续盯着,你注意些莫要露面,你先前就暴露了,季琰若是再见到你定是不会放过你的。” “属下明白。”祁夜拱了拱手,便飞身一跃攀上了围墙,翻了出去。 “将军回来了。”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娇柔的声音,陆倾泽脚步一顿,转头望去,便见宋夷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正款款走来。 宋夷光在陆倾泽身前站定,微微福身:“昭昭见过将军。” “不必多礼。”陆倾泽摆了摆手,也不知怎的,在宫里与人虚与委蛇本是常态,这会儿见到宋夷光竟有了一丝疲惫感,心下也觉着有一处柔软被碰撞开来,“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二人来到前厅坐下,很快便有下人上了茶。 未几,瞧着陆倾泽低头沉吟的样子,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出声道:“将军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愣了一下,摆手屏退了下人,才轻声道:“嗯,宋家的事……十有八九便与季琰有关,可他做事十分谨慎,我到现在都还未摸到他的证据。” “过了这么些年,想要找到证据确实不易。”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若是找不到证据,那便引蛇出洞,抓住新的证据,让其自乱阵脚,再顺藤摸瓜,定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闻言,陆倾泽眯了眯眸子,就这么看着宋夷光没有出声。 见状,宋夷光朱唇微抿,低头道:“昭昭不过是说了一些浅薄的见解,上不得台面的,若是错了……” “不。”陆倾泽轻笑一声,“你很聪慧,这倒是我从未想过的思路。” “我太局限于当年的案子了,竟没想到过从当下入手,多谢你,昭昭。” 宋夷光眸光闪了闪,看着陆倾泽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笑了笑:“能帮上将军是昭昭的荣幸。” “嗯,此事我还得细细斟酌一番。” 另一边,揽云宫。 季芫自个儿躺在软榻上想了许久,想来想去,觉着季琰说的也不无道理。 现在虞妺是解决了,那么宋夷光呢?她还待在陆倾泽的身边呢,得了陆倾泽的庇佑,哪怕是季琰说了一句陆倾泽都要护着。 若是这样下去,陆倾泽怕是真的要被宋夷光勾了魂去,彻底忘了糖葫芦女娘了。 可陆倾泽将宋夷光护得紧,明着要人定然是行不通的,得从暗地里瓦解,要让宋夷光自己愿意离开,还得让陆倾泽也愿意放她离开。 这确实挺难的,季芫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一个计划的雏形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翌日,天晴。 宋夷光今日破天荒的醒得早,在陆倾泽醒之前便起身了,她吩咐厨房早早的做好了早膳布在桌上。 往常陆倾泽上朝忙,大多时候都是上完朝回来才用早膳的,那若是有其他的事儿耽误了回府,便一直要饿着了。 她这会儿早些起身准备,也好让陆倾泽吃饱了上朝,否则长久下来胃定是会出问题的。 将用膳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了后,宋夷光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满足的笑容。 她扭头看了一眼屏风内床榻的方向,见陆倾泽还没醒,便也就端了一根矮凳,自顾自的在软榻边坐了下来。 到底还是起早了,她现在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地便趴在榻边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夷光感觉自己头顶的位置被碰了碰,她有些茫然地睁开了惺忪的双眼,正对上了一双深邃含笑的眸子。 “将军……将军醒了?”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连忙坐起了身子,抬眼看向陆倾泽。 此时的陆倾泽已然正坐在软榻边,略微有些松垮的里衣经过一夜的时间有些凌乱,领口的位置露出了大片的肌肤。 “嗯,你怎么趴在这儿睡?” 宋夷光笑了笑:“昭昭今日醒得早,索性就起来先行准备好了早膳,将军用了早膳再去上朝吧。” 闻言,陆倾泽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故作为难道:“我寻常都是先去上朝的。” “那若是下朝时临时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将军不就得饿肚子了?”宋夷光连忙说道,一双桃花眼中带着些许期待和笑意,就这般看着陆倾泽。 陆倾泽哑然失笑,道:“好,那便不辜负你的一片苦心了。” 说着,陆倾泽便站起了身,自顾自的拿起了一旁的朝服。 宋夷光眼皮子跳了跳,连忙从陆倾泽手中将朝服给拿了过来,笑道:“昭昭替将军更衣吧。” 陆倾泽眉眼间带着些许浅浅的笑意,不置可否。 上朝的朝服很是繁琐,宋夷光将其一件一件穿在了陆倾泽的身上,随后走到了他的面前,替他整理着领口。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寻常夫妻也应当是如此吧? 琴瑟和鸣,相互扶持。 若是她与陆倾泽……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宋夷光自行掐灭了。 她时刻都没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没忘记陆倾泽的身份,这种想法此时都不该有。 除非……翻案,脱离奴籍。 “这都要走神?”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许是刚睡醒,嗓音略带些沙哑。 宋夷光愣了一下,连忙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笑道:“昭昭没睡醒,所以没什么精神,望将军莫怪。” “谁怪你了?”头顶上传来了一声轻笑,“那你是先陪我用膳,还是先去睡会儿?”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整理好陆倾泽腰间的大带后收回了手:“自是先陪将军用膳。” 一顿饭结束,宋夷光将陆倾泽送到了府门前,这才回屋歇息。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已是晌午,而陆倾泽还未回府。 这倒是让宋夷光更加庆幸今日是让陆倾泽用了早膳再走的。 在替宋夷光梳好妆后,绿萝轻声道:“姑娘,方才五公主身边的春桃来过。” “嗯?”宋夷光愣了一下,问道,“她来做什么?” “春桃说五公主请姑娘未时前往金水河赴约,说是还宴请了好些儿郎女娘,准备一同登船游湖呢。”绿萝如实说道。 听了这话,宋夷光眯了眯眸子:“将军可有说过何时回来?” “未曾。”绿萝摇了摇头。 季芫此人就是娇蛮任性了些,心肠并不坏,宋夷光很是不解,如何也不明白季芫为何还要请她去游湖。 但她毕竟是当朝五公主,能请她去本就是她的荣幸,若是不去便是不给季芫面子,定会遭人诟病,还会彻底得罪了季芫。 这样想着,宋夷光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给我打扮简单一些吧,莫要太张扬。” “是。” 待到差不多要出门的时间,陆倾泽还是未归,宋夷光没有法子,只得独自一人出了门,请了府内的马车将她送到了金水河边。 此时的金水河除了宋夷光外便是一些路人,并未见贵女们的身影。 宋夷光耐着性子躲在树荫下等了一会儿,这才见几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徐徐驶来。 只是除了季芫外,另外几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宋夷光并未见过,而男子她便只看见了裴安一人。 季芫竟会请裴安一个刚入仕的小官来? 宋夷光皱了皱眉头,很是不解,但也未曾在面上表露出来:“参见殿下。” “免礼,走吧。”季芫看了宋夷光一眼,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问道:“就……没有旁人了吗?” 季芫脚步一顿:“你还想要什么旁人?” 宋夷光连忙摇了摇头,不再吭声。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另外几名她不认识的女子都面面相觑,脸上的神情很是复杂。 这事儿确实怪,朝中这么多出身世家的显贵,季芫竟会只请裴安一人?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古怪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游湖 宋夷光到底还是没说什么,便跟着季芫往拱桥上走。 裴安这时也凑到了宋夷光的身边,出声道:“昭昭,许久不见了,你过得可好?” “昭昭过得挺好的,裴安阿兄不必担心。”宋夷光笑了笑,轻声回应。 “那便好,那便好……”裴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许是现在天色还早,季芫并未就此上船,而是带着她们坐在了路边的茶肆中,叫了茶。 茶肆中有一说书先生,拍案惊起枝头上的雏鸟,似是正准备开始讲述着什么。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心下升起了一股违和感。 季芫素来爱听戏,这会儿被一个说书先生所吸引倒也正常,只是宋夷光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昨日讲述了镇南王在边境的杀伐果断、力挽狂澜、击退敌军!那么世人可知,镇南王心里也有一方皎月,有一寻而不得的佳人。” 听见说书先生开始讲与陆倾泽有关的事情,宋夷光便也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听了一会儿,宋夷光眉头微微蹙起,这说书先生讲述的与她在陆倾泽和王宫贵人那儿听来的却不甚相同,差了许多。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这先生只是民间人,并不知晓更详细的事情,大概是因着不知全貌,这才将这故事讲岔了吧。 “昭昭。”裴安不知何时坐在了宋夷光的身边,低声道,“听这故事,镇南王还当真有一位心上人。” 说着,他扭头看向宋夷光:“你现在住在镇南王府无名无分的,可曾想过未来?可曾想过若他的心上人回来,你当如何自处?”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低下头没有吭声。 这个问题,她确实是没有想过。 更确切的说……她确实不知晓该怎么办。 自己与画像上那人面容相像是真,陆倾泽哪怕否认也多半是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罢了。 若那人回来了……她能怎么办? 宋夷光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归根究底也只是在逃避罢了。 见她没有吭声,裴安顿了一下,出声道:“昭昭,你来我这儿,我能给你一个名分,给你一个立身之所。” 听了这话,宋夷光娥眉微不可察地挑了挑,转头看向裴安:“什么名分?我现在的身份也只能做妾,你想让我做妾吗?” “不……”裴安微微怔愣了片刻,低着头解释道,“我也不愿让你做妾,只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宋夷光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必。” “昭昭。”裴安蹙起眉头,急切道,“你为何就是不肯?咱们从小就认识,我的品性你还不清楚吗?哪怕你现在是做妾,我也一定会想法子将你抬做正室的,我不会娶别人!” “阿兄。”宋夷光冷冷地出声道,“这么些年,昭昭也只将你当作是阿兄。” 裴安看着她的神情,嘴唇不由得微微颤抖,眸光也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不再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季芫仰头看了看天色,随后扭头瞥了一眼湖边的位置,这才起身道:“走吧,时辰差不多了。” 在季芫身边坐着的那几名贵女纷纷跟着站起了身子,默不作声地跟在季芫的身边。 看着这一幕,宋夷光眸光闪了闪,心里的那股违和感也愈发强烈。 跟着一行人走到了湖边,她这才想明白那股违和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季芫身边的那些人衣着华丽,瞧着都是贵女打扮,整个过程中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安安静静地跟着她。 明明是出来游玩,她们的脸上竟都没有笑容,这是为何? 其实仔细想想,她们表面上看着是贵女,是实际上的种种行为细节……却像是跟在季芫身边的宫女丫鬟。 宋夷光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惊到了,睫毛微微颤抖着,不可置信。 她想不出来季芫这般行事的目的是什么。 湖边的这艘船装横奢靡贵气,瞧着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坐得起的,季芫抬脚在旁人的搀扶下上了船,惹得挂在船头的穗子晃晃悠悠的,她回头瞥了宋夷光一眼,出声道:“发什么呆呢?上来啊。” 宋夷光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季芫上了船。 毕竟这么多人在呢,应该没什么事儿。 船上的装饰很是精美,有好几个内室,里边儿正中央都有一方红棕色的矮桌,最里边甚至还有挂好了薄纱幔帐的软榻。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跟在一行人在最大的一间内室坐下,很快便有几名小厮打扮的人端着好几壶酒走了过来,给他们每人面前都摆了一个瓷白色的小酒杯。 看着面前的酒杯被满上,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季芫:“殿下,咱们不是游湖吗?” “对啊。”季芫挑了挑眉,很是理所当然地看着宋夷光,“游湖若是不饮酒作乐,那有何意思?” 宋夷光被噎了一下,便也没再说什么。 窗户的位置正对着湖的对面,从微敞开着的窗缝处能瞧见天色渐晚,已是黄昏,湖对面的岸边有好些还在路边摆摊的小贩,街上还有些许行色匆匆的路人。 “来,咱们先喝一杯。” 听见季芫的声音,宋夷光收回了目光,迟疑了一下,还是端起酒抿了一口。 季芫盯着宋夷光,淡淡道:“就这么一个小酒杯,你一口还喝不完?我们可都喝完了。”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憋了一口气将酒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紧接着,酒杯又被站在身边的小厮给满上了。 她忍受着着嗓子的辣意,看着季芫和其他人喝了一杯又一杯,被灌了一杯又一杯。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只从窗缝处挤进来几分极度黯淡的光。 宋夷光感觉脑瓜子昏昏沉沉的,眼前都出现了虚影。 明明都喝得一样多,也不知为何,他们竟一点儿都没有醉的样子。 “扶本公主去隔壁休息。”季芫说着,手扶着额头站起了身,身边的几名贵女连忙就跟着起身,故作微醺般的走出了这间内室。 也不知这船现下飘到何处了。 宋夷光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微眯着眼望向窗户的位置,外边儿黑漆漆的,只能看见湖对面的酒楼上零星的灯光。 嗯……怎的感觉这船没动呢? 但很快,宋夷光便感觉船身开始摇晃了起来,她方才稍稍警惕起来的心一下子又放了下去。 这不是在动吗? 在宋夷光看不见的位置,季芫和那几名所谓的贵女已经下了船站在岸边,看着这艘船缓缓地飘向湖中心。 “殿下,咱们就这么不管了吗?”一旁的一名女子问道。 季芫笑了笑:“管什么?不论如何,今晚裴安定要让宋夷光心甘情愿地离开镇南王府,只要他二人生米煮成熟饭了,想必陆倾泽也不会再留宋夷光在镇南王府了。” “殿下这招当真是高啊!” * 船上,裴安脸颊微红,已经带上了一丝醉意,他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宋夷光,轻声道:“昭昭,你愿意做我的妻吗?” 宋夷光愣了一下,抬眸看向裴安,眸中带着些许的不解。 “你怎么还在这儿?” 裴安抿了抿嘴唇,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若你不愿做妾,我可以不要这官身,咱们就去常州,做一对寻常夫妻可好?” 宋夷光娥眉微微蹙起,只觉得脑袋里一片乱麻,他方才说什么来着?常州?夫妻? “不好。”宋夷光脸颊通红,脑袋跟拨浪鼓似的摇了摇。 “为何?难不成你真的喜欢上那个陆倾泽了??”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嘟着小嘴沉思了一会儿,仰头有些迷糊地笑了笑:“兴许吧。” 裴安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好一阵才站起了身子走到她身边,伸手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宋夷光愣了一下,脑子恢复了一丝清明,连忙挣脱道:“你做什么?” “昭昭,你别闹了行不行?”裴安蹲下身子死死地捏住了她的双手,双目中还带着些许的血丝。 “裴安……”宋夷光脑袋昏昏沉沉地晃了晃脑袋,不满道,“你快松开我,你再这样我可叫五公主了。” “五公主早走了。”裴安看着她淡淡道。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看了他一会儿,哪怕是再醉得厉害,她现在也反应了过来。 “是你……你跟五公主设计好的?” 裴安没有吭声,不置可否:“昭昭,你别害怕,我会很温柔,只要过了今晚,一切都好了。” 说着,裴安微微倾身正欲做些什么,船顶上就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响声,就像是有人轻轻地跳到了船顶一般。 裴安动作微微一滞,很快又放松下来,这可是湖中心,不可能有人会出现在船顶上的。 这时候,窗外出现两道极轻的木头撞击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一个黑影破窗而入。 宋夷光只觉得自己双手一松,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未来得及看清,便听裴安惨叫了一声,而自己很快就被人捞了起来,扛在了肩上。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游湖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不走 夜色如墨,摇摇晃晃的船上便只有些许烛灯散发着昏黄色的光晕。 宋夷光就这么被陆倾泽杠在肩上,头朝下倒吊着,原本就晕乎乎的脑袋更晕了些。 身边响起了说话声,可她压根就听不清说的内容是什么。 不一会儿,她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就被放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口中不自觉地发出一些娇哼声。 身边的人将她放下后便走开了,未几,开关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宋夷光皱了皱眉头,挣扎着抬起了沉重的眼帘,瞧见的便是陆倾泽那道身影。 “将军……” “嗯。” 听着榻上人儿娇柔沙哑的声音,陆倾泽心里不由得泛起阵阵涟漪,他坐在榻边,喉结动了动,忽的就觉着身子一阵燥热,迟疑片刻,正欲起身,右手便被一双热乎乎的小手给拉住了。 “将军,别走……” 陆倾泽动作一顿,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忍甩开她的手。 他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她。 许是因为方才折腾的动作太大,宋夷光的领口皱巴巴的,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脖颈。 袖口也撩到了小臂关节处,纤细又如温玉般白皙的小臂暴露烛光下。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另一只手给宋夷光将薄毯给盖在了身上,遮住了那一片雪白。 “好,我不走。”陆倾泽低沉着嗓音应了一句,便扭头移开了视线。 过一会儿再去看时,榻上的人儿已经没了动静,小脸通红,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映下了一片阴影,似是已经睡着了。 见状,陆倾泽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那双小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扒拉了下来。 他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了这间内室,来到船头,看着船只离岸边越来越近,覆手而立。 “主子。”萧竭走了过来,低声道,“已经扒光捆起来了。” “嗯。”陆倾泽点点头,“去准备马车。” “是。” 萧竭应了一声,便飞身下了船,脚尖轻点湖面,很快就到了岸上。 待船停靠在岸边时,马车也已经备好,陆倾泽回内室一把将宋夷光横抱了起来,下船上了马车。 怀里的人儿还睡着,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陆倾泽担心马车颠簸,因此并未将她放下来,而是自己抱在怀里。 宋夷光动了动,似是有些不舒服,给自己寻了个舒服点儿的姿势,手也搭在了陆倾泽的肩上。 “不走……” “什么?”陆倾泽眸色暗了暗,低头凑了过去,屏住了呼吸。 “不走……将军,好……” 闻言,陆倾泽睫毛颤了颤,抱着她的小臂紧了紧,怀里的人儿香香软软的,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终于熬到了镇南王府,陆倾泽抱着她径直就往棠院走,准备将她放下就走人。 “王爷,姑娘她……”绿萝看着宋夷光被陆倾泽给抱着回来,一脸焦急。 “没事,只是喝醉了。”陆倾泽应了一声,“你先下去吧。” “是……” 陆倾泽抱着宋夷光刚进屋,便感觉到怀里的人儿动了动,似是被那推门声给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仰着脑子看了一会儿:“将军?” “嗯。”陆倾泽应了一声,将她放在了软榻上。 绿萝担忧地往屋内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目光,将门给关上了。 陆倾泽正欲起身,宋夷光却一下子勾住了他的脖子,睫毛微颤道:“将军不要走。” 陆倾泽愣了一下,抬眸对上了那内勾外翘略带迷离的桃花眼,呼吸一滞。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张俊逸的脸,视线又往下停在了那双薄唇上,脑袋一片空白。 也不知是什么在驱使着她,她借着力起身,那双柔嫩殷红的唇瓣就这么轻轻覆在了那双薄唇上。 她嘴唇微张,皓齿轻轻在那唇瓣上咬了一下,惹得陆倾泽浑身一僵,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头到脚席卷了他的全身。 陆倾泽喉结动了动,没有动弹,就这么任由着宋夷光挂在他的身上,轻轻在他的唇上咬了又咬。 他双目通红,深吸了一口气,小臂和脖颈间青筋凸起,回过神来轻轻将宋夷光给扒拉开。 喝醉了还真是不老实。 陆倾泽这样想着,压下了身体的燥热便要起身,谁知身后忽的传来了一阵拉力,他整个人便失去了重心,不受控制的倒在了软榻上。 再看时,宋夷光身上的衣裳松松垮垮的已经跨坐在了他的身上。 “昭昭……” 陆倾泽嗓音低哑地阻止着这个色胆包天的人。 宋夷光眸子似是笼着一层水雾般,微眯着眼趴在了他的身上,脑袋在他脖颈间蹭了蹭,便没了动静。 此时的陆倾泽薄唇紧抿,僵硬地抬起手捏住了她小巧的肩头,将她平放到了软榻上,盖上了被子。 做完这一切,陆倾泽深吸了一口气,体内的火苗越烧越旺,他回眸看了一眼已经睡熟呼吸均匀的人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她倒是睡得舒服。 陆倾泽站起身缓了一会儿,今晚便决定留在棠院休息,毕竟宋夷光醉成了这样,他担心她半夜不舒服。 他抬脚走到门口推门唤了一声:“萧竭。” “主子。” 萧竭连忙过来问道:“主子有何吩咐?” “去给我烧水,我要沐浴更衣。” “啊?”萧竭眨了眨眼睛,眸子不自觉地往屋内瞟,却被陆倾泽用身子给挡住了。 他悻悻地收回目光抬手摸了摸鼻尖:“小的这就去,这就去。” “等等。”陆倾泽出声叫住了萧竭,“去叫人准备碗醒酒汤送过来。” “是。” 半晌,陆倾泽沐浴更完衣回到内室时,醒酒汤已经送了过来,安安静静地摆在桌上。 陆倾泽只是瞥了一眼,便抬脚走到软榻边,替宋夷光捻了捻被子。 这一晚上,宋夷光睡得安稳,但陆倾泽就不那么好了,叫了好几次热水,给萧竭都整迷糊了。 “主子,您折腾一晚上不累吗?” 陆倾泽:“……” * 翌日一早,陆倾泽便入了宫,就同他想的一样,裴安告了假,并没有来上朝。 在金銮殿时,其他大臣们瞧着陆倾泽的脸黑成这样,都没敢跟他反着来,就连盛王都多看了他几眼。 所幸今日无事,很快便下了朝。 不过陆倾泽并没有出宫回府,而是转头往后宫走去,在揽云宫门前站定。 昨日他能很快找到宋夷光的位置,也是绿萝同他说起是季芫将宋夷光找出去的。 既叫出去了,天黑了还没回,找到时季芫并不在,并且还是宋夷光与裴安共处一室。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季芫的把戏。 “你们公主呢?”陆倾泽黑着脸问道。 守在殿外的两名宫女面面相觑,都没有吭声,若是宋夷光在场的话,便能认出这两位宫女就是昨日扮作贵女的其中二人。 “殿下还未起身,镇南王找我们殿下有何事?” “还未起身?”陆倾泽冷哼一声,“昨晚又听戏听到多晚?” “这……”两位宫女对视了一眼,连忙低下了头。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没再与她们多费口舌,抬脚就走进了殿内,那二人阻拦不及,连忙跟上:“我们殿下真的还未起身!” “请镇南王莫要让奴婢们难做!” 陆倾泽走到主殿,瞧见的便是正在殿内悠闲喝着茶的季芫。 他眼皮子跳了跳,冷着脸道:“这就是你们口中的还未起身?” 那二人不说话了,季芫摆了摆手让她们下去,便看着陆倾泽慢悠悠道:“怎么?有事儿?” “昨日之事是你安排设计的?”陆倾泽盯着季芫问道。 “你在说什么?本公主怎么听不懂?”季芫挑了挑眉。 见状,陆倾泽脸色更难看了,冷声道:“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敢打她的主意,我便请官家挑个人将你随意嫁了。” “你敢?!!”季芫瞪大了双眼,蹭的一下站起身。 “你看我敢不敢?” “你……陆倾泽!你竟敢威胁本公主?!本公主要去面见父皇,让父皇来评评理!!”季芫气呼呼地说道。 陆倾泽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好啊,走。” 二人说走就走,谁也不让着谁,很快便来到了御书房的门前。 此时的御书房门是微微敞开着的,从外面便能瞧见盛王坐在桌案前,而面前站着的正是柳泠泠的父亲,也就是曲阳候。 “官家,小女与镇南王一同长大,且钦慕镇南王已久,老臣与镇南王的父亲相识已久,他当时在世时便有意与老臣结亲,只不过因为那时的事儿……” 说着,曲阳候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提起旧事,盛王脸上的神情也不太好看。 曲阳候接着说道:“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老臣也觉着可以完成陆老将军的心愿,这样下来,相信他在九泉之下也会很开心的。” 听了这番话,盛王沉默了一会儿,为难道:“此事……你可有问过千俞的意见?” “两家交好已久,若是官家赐婚,千俞定是不会拒绝的。”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不走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旖旎 “谁说我不会拒绝的?” “谁说他不会拒绝的?” 陆倾泽和季芫的声音同时在门口响起,叫御书房里的二人皆是一愣。 盛王看向御书房门前的位置,招了招手:“进来进来。” 二人点点头,走进御书房后,陆倾泽迎着盛王的目光在曲阳候身边站定,拱了拱手:“见过官家。” “父皇!”季芫此时也跑到了盛王的身边,不满道,“您不能给陆倾泽赐婚!!” 盛王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没规矩!” 说罢,他看向陆倾泽,慢悠悠地说道:“此事是千俞的大事,朕还是想听听千俞的想法。” “官家,臣不愿,原因……您是知晓的。”陆倾泽淡淡道。 “嗯。”盛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叹了一口气。 “就是,陆倾泽才不会同意呢!”季芫也晃了晃脑袋,附和道。 见状,盛王皱了皱眉头,板着脸瞪着季芫:“没个正形!” 季芫悻悻一笑,连忙站好。 曲阳候脸色白了白,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如此,臣也不会强人所难。” “只是千俞得空了能否去给泠泠说一下,叫她死了这条心。”曲阳候又将目光转向陆倾泽,说道。 闻言,陆倾泽愣了一下,迟疑道:“既如此,我会抽空去的。” 曲阳候点点头,便冲着盛王拱了拱手:“那官家,老臣便先退下了。” 盛王应了一声。 待曲阳候走后,季芫不满地说道:“父皇,您得管管陆倾泽,他凶儿臣!他还威胁儿臣!” “哦?”盛王轻笑一声,耐着性子道,“那你说说,他做什么了?” 季芫哼了一声,说道:“他一大早就跑来儿臣的宫殿,让儿臣不许欺负宋夷光,不然就要让父皇给儿臣随便找个人嫁了!!” “那你欺负她了?”盛王笑着问道。 “儿臣……才没有呢!” 盛王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千俞,你放心,朕会找人看着小五的。” “多谢官家,那臣先告退了。”说着,陆倾泽就离开了御书房。 季芫瞪大了双眼,不满道:“父皇!您偏心!!” “小五,你不许欺负那位宋娘子。”盛王警告道,“她于千俞有救命之恩啊!” “什么?”季芫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盛王,“于陆倾泽有救命之恩的不就是那个……” 她愣了一下,看着盛王笑眯眯的样子眨了眨眼睛:“父皇的意思是,宋夷光就是那个人?!” 盛王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真的?!!”季芫睁大了双眼,脸上带着惊喜和难以置信。 陆倾泽找了那多年的人,原来就是她?! “现在,你可后悔之前针对她了?”盛王笑着问。 季芫悻悻一笑:“儿臣……不知者无罪嘛!之后儿臣是不会让人有机会欺负她的!!” “还有一事。”盛王不满地看着季芫,“你宫里养的戏子也够多了,不许再添新人了,否则朕当真就如千俞所说,将你嫁出去,找个驸马来好好管教管教你!!” “父皇!”季芫不悦道,“儿臣还小,还不想那么早离开父皇呢!儿臣还要在父皇面前尽孝呢,父皇怎么舍得将儿臣嫁出去?!” 盛王叹了一口气:“千俞这才回京,朕也不想让他太累,上次南国的使者前来便就是同朕商量和亲一事,你若是再没个正形,朕就将你送去和亲!” “和……和亲?!!”季芫瞪大了双眼,撒泼道,“父皇!儿臣才不要去和亲!儿臣一定听父皇的话,以后好好孝敬父皇!!” 盛王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随后又浮上了愁容:“哎,这和亲的人选还未定下来,朕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见状,季芫眨了眨眼睛,思索一番后开口道:“父皇,不如让小九去?” “小九?”盛王皱了皱眉头,似是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了。 “就是季泠啊,横竖父皇你也不喜欢她,她自己被关在宫里也闷,不如就将她送出去,至于往后过得好不好便看她的造化了。”季芫说道。 闻言,盛王皱眉点了点头:“倒是有理。” 从御书房离开后,季芫便回了揽云宫,也不知下边的人说了些什么,春桃一脸凝重地走到了季芫的身边,低声道:“殿下,虞妺……” “嗯?”季芫挑了挑眉,“出城了?” “不是。”春桃抿了抿嘴唇,“虞妺去了二皇子府,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闻言,季芫皱了皱眉头:“什么?难不成季琰还要违抗父皇的命令将她留在京都??” 春桃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见状,季芫眼眸微眯,咬了一口手上的果子,淡淡道:“看样子咱们还得想法子去查探一番。” * 不远处传来清脆的鸟啼声,金辉色的阳光洒在官道上,使原本青灰色的道路显得不再那么冰冷,前方树荫下的一个人影吸引了陆倾泽的注意。 “柳伯父?”陆倾泽瞧见在树荫下站着的曲阳候,愣了一下,随后快步走了过去。 曲阳候点点头,道:“千俞,伯父呢,与你父亲是多年的好兄弟,伯父就拖个大,有些事情还是得提醒你一下。” “伯父您说便是。” 二人并肩往宫门的方向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伯父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但也不能将自己困在过去的回忆里,往后还有这么多年呢,莫要虚度光阴。”曲阳候慢悠悠地说道。 陆倾泽哪能不知晓他的意思,自己因为那件事情……确实,惦记了八年,不只是昭昭,也有他父母的死亡。 “千俞明白。” 只是……他忘不了,也不能忘。 一日查不到真凶,他的心就一日难安。 告别曲阳候后,陆倾泽便马不停蹄地回了府,他并未同往常一般去书房,而是径直去了棠院。 此时的宋夷光正躺在软榻上,睁着一双布满水雾的双眼迷茫地看着房梁处。 她昨夜不是在船上吗?何时回来的?又是怎么回来的? 她皱了皱眉头,记忆中似乎出现了陆倾泽的身影。 是他吗? 这时,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陆倾泽大步走了进来,见她躺在榻上发呆,好笑道:“醒了怎么不起身?”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转头茫然地看着陆倾泽,没有吭声。 见状,陆倾泽颇为无奈地走过去在榻边坐下,将她拽了起来,轻声道:“头还晕吗?” “嗯……有点儿。”宋夷光嗓子还有些哑,娇声应道。 陆倾泽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早晨让人又去热了一遍暖好了的醒酒汤。 温热的。 他将醒酒汤端了过来,递到了宋夷光的面前:“将醒酒汤喝了。” 宋夷光点点头,接过醒酒汤喝了一小口,倒是……甜甜的,似是加了蜜饯。 想到这儿,宋夷光眉眼间都染上了一层笑意,将汤喝完后,陆倾泽很是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了瓷碗,放回了桌上。 “往后出门都必须带着人,还有,莫要跟裴安待在一起。”陆倾泽板着脸说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嗯……为何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陆倾泽愣了一下,气道:“你说为何?昨日的事儿你都忘了?” “昨日……”宋夷光抿了抿嘴唇,出声道,“昨日是五公主将昭昭叫出去的,昭昭不知裴安阿兄也在,又不敢忤逆公主,所以……” 陆倾泽眼皮子跳了跳,不忍怪她,但心里却又升起了一股无名火,搅得他心烦意乱的。 “那你同我说说,后来呢?” “后来五公主就带我们上了船,然后喝酒,再然后……昭昭就不记得了。”说着,宋夷光微微低下了头。 陆倾泽挑了挑眉:“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昨日可是将军带昭昭回府的?辛苦将军了。” 见状,陆倾泽紧绷着脸,越想越气。 “你……你日后不许同裴安走动。” “为何?”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很是不解。 陆倾泽深吸了一口气,不满道:“他昨夜想……” “嗯?” “他对你有非分之想,企图在船上轻薄于你,你怎能忘了?!”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道:“他……对我?” “嗯,所以,你不许再同他接触,可明白?”陆倾泽冷着脸道。 宋夷光懵懵地点了点头:“那将军,我……我该不会……” 说着,她试图掀开自己的被子,却又犹豫不决。 “没有。”陆倾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将你带回来了。” “哦……”宋夷光松了一口气,顿了一下,“多谢将军。” 陆倾泽摆摆手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昨晚回府后的事儿,你可还记得?” 见陆倾泽这么问,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皱着小脸仔细想了想,半晌才迟疑道:“昭昭……不记得了。” 陆倾泽沉默了一会儿,不死心道:“你当真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包括那些幔帐里的旖旎和肌肤间的摩挲?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旖旎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来访 内室,一缕风从窗缝钻了进来,让这薄纱幔帐都微微晃动了起来。 宋夷光看着面前的陆倾泽眨了眨眼睛,迟疑道:“确实……不记得了。” 闻言,陆倾泽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压下了一肚子气。 昨日他们……他们明明都亲了,她竟然还不记得了?!! “那你好生歇息,我先走了。”陆倾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便站起身阔步走出了屋子。 宋夷光不解地看着陆倾泽的背影,一脸狐疑。 接连着好几日,陆倾泽都未曾来过棠院,也未曾差人来唤过宋夷光。 他似乎很忙,宋夷光几日都没见着他的影子。 她也不免奇怪,他是真的忙,还是在故意躲着自己?自己这是在何时得罪了他吗? * 这日早朝,金銮殿内。 陆倾泽冲着龙椅上的人拱了拱手,淡淡道:“启禀官家,宋家一案臣已有眉目,只需前往常州探查一番或可寻得证据,还望官家恩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宋家一案竟然有眉目了?难不成那宋家当真是被冤枉的? 季琰眼眸微眯看着陆倾泽,手上不自觉地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也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闻言,盛王眯了眯眼,开口道:“准了,何时启程?” “明日。” “嗯。”盛王没说什么,点了点头,“既如此,今日便早些回府做准备吧。” “是。” 退朝从金銮殿出来后,季钏便追上了陆倾泽,问道:“千俞,宋家当真是蒙了冤?” “嗯。”陆倾泽点了点头,“宋家此番极大可能是得罪了人,被拉出去做了替罪羊。” 季钏叹了一口气:“那太原郡一事可有眉目?” 陆倾泽摇了摇头,淡淡道:“只发现了一些不合理之处,尚无头绪。” “也是,毕竟是陈年旧案了。”季钏抬手拍了拍陆倾泽的肩膀,“你也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一步一步来便是。” “是。”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季琰眯了眯眼,越过他二人大步出宫回了府。 将书房门关上后,一名跟在季琰身后的男子这才出声道:“主子。” “立刻派人去常州,找到当年在户部度支司任职主官的程东,杀了他。” “属下领命。” 待僚属走后,偌大的书房便只剩下了季琰一人,他站了一会儿,便抬脚推开了门,径直往后院而去。 不多时,他便瞧见了在窗边摆弄着花草的杨千盈。 “殿下来了?”杨千盈老远就看见了季琰的身影,眸中闪过一抹惊喜,连忙笑吟吟地将他领进了屋。 季琰笑了笑,拉着杨千盈坐了下来,轻声道:“千盈,本殿有个事儿需要你帮帮忙。” “嗯?什么事儿殿下尽管吩咐便是,千盈一定尽力去办。”杨千盈笑着说道。 “带着这瓶毒药去一趟镇南王府,杀了宋夷光。”季琰眯了眯眼眸,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淡淡道。 闻言,杨千盈愣了一下,眸光闪了闪,从季琰手中将那小瓷瓶接了过来,随即笑道:“千盈明白了,这就去。” * 镇南王府内,夏光弥漫。 这会儿的天已经微微有些燥热,时不时的还需要些冰镇的点心来解暑。 带着些温度的微风拂过,惹得树枝间的绿叶摇摇晃晃的,发出一些悉悉嗦嗦的响声,地面上的树影斑驳了起来,在树枝的晃动下变换着形状。 宋夷光坐在池边,手中捧着一把鱼食喂着鱼,身边守着几位小丫鬟,这个位置正好在树荫底下,便也没有那么热。 绿萝从外匆匆走了过来,轻声道:“姑娘,二皇子妃来了。” “二皇子妃?”宋夷光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皮子跳了跳,淡淡道,“跟她说将军还未回来。” “可是……二皇子妃说是专程来找姑娘的。”绿萝脸上满是担忧。 “专程来找我……”宋夷光眯了眯眸子,杨千盈来找她?定未安什么好心。 “她没进来吧?”宋夷光想了想,说道,“能将她拦住,等将军回来再说吗?” “这……”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几名侍卫焦急的声音:“皇妃,您真的不能进去!王爷还未回呢!” “本宫偏要进,尔等还敢拦着?!”杨千盈那嚣张的声音从院门的位置传了过来。 “大胆!再敢拦着皇妃,当心你们的脑袋!!” 外边儿的声音很是嘈杂,除了一些侍卫,还有一些尖锐的女声,杨千盈应是带了些宫女前来的。 宋夷光与绿萝对视了一眼,便站起身,往棠院的那个半月形的拱门走去。 此时的杨千盈正好走到了棠院的门口,看见款款走来的宋夷光,眯了眯眼,停住了脚步。 宋夷光低着头在杨千盈面前站定,随后行了一个标准的见礼:“参见皇妃。” 见状,杨千盈嗤笑一声,淡淡道:“免礼吧,本宫就是找你来聊聊天,谁知这些个侍卫这般不长眼,竟敢拦本宫的路。” 闻言,宋夷光垂着眸子笑了笑,示意他们都先退下,轻声说道:“他们都是下人,皇妃何必跟几个下人计较,因为他们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知道你会说话。”杨千盈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随后抬眸四处观察着这间院子,说道,“镇南王为你还真是舍得,竟给你住了这么好的院子。” 说罢,她又将视线转回到宋夷光的身上,冷声道:“怎么?不请本宫进去坐坐?” “皇妃请。”宋夷光低着头笑了笑,往侧面退了几步,很快让出了一条路。 而杨千盈则是勾着嘴角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扭动着腰肢,慢悠悠地往主屋走去。 看着杨千盈的背影,绿萝很是担忧地靠近了宋夷光,低声说道:“姑娘,她好像……来者不善。” “看出来了。”宋夷光眯了眯眼,淡淡道,“黎樱这段时间有事不在,你去看能不能找到萧竭,让他去找将军。” “是。”绿萝点了点头,转身就往外跑。 而宋夷光则是小跑着跟上了杨千盈的脚步,随着她一同进了屋。 杨千盈毫不客气的在主位上坐了下来,随后漫不经心的看着宋夷光。 宋夷光抿了抿嘴唇,轻声吩咐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皇妃上茶?” 一旁的小丫鬟点了点头,连忙就想要抬脚往屋外走,却被杨千盈一句话叫住了:“慢着。” “本宫与你许久未见,既是来找你说话,便不能空手而来,本宫带了一套茶具,便用这一套吧。”说着杨千盈指了指身旁宫女手上端着的一套茶具。 见此,宋夷光眯了眯眸子,笑着点点头:“多谢皇妃赏赐。” 待小丫鬟拿着茶具离开之后,屋内一下子就陷入了寂静,杨千盈也没有主动开口,瞧这并不像是来跟她说话的。 其实杨千盈前来的目的,宋夷光大致有所猜测,但也不敢确认,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儿。 之前在教坊司时,杨千盈便经常过来找她的茬儿,不管她怎么做,总能被杨千盈想法子挑刺儿。 这倒也不是因为她之前得罪了杨千盈,硬要说的话,在之前十几年里,她二人从未有过交集。 杨千盈也并不是因为看不惯她才来故意挑刺,而是因为一个人,季琰。 早就听了杨千盈从小便仰慕季琰,按照她的出生家世是不配成为二皇子妃的。 可为了嫁给季琰,杨千盈用尽了方法,故意设计在季琰的酒里下了药,与他行苟且之事,这才得了盛王的允许嫁了过去。 此事也算是丑闻,很快便被压了下去,因此民间知晓的人并不多。 为了嫁给所爱之人,不顾自己的颜面与清誉,杨千盈当真是足够勇敢。 但同样的,手段也足够狠毒。 季琰府上原先的一些通房丫头,全都被杨千盈找理由处死了,就连一些倾慕于他的民间女子也未能幸免。 而正因为在宋夷光出阁那日,季琰亲自来到了教坊司买下了她,这才导致杨千盈对她的敌意甚重。 不过许是季琰然同她说了些什么,虽然总是刁难宋夷光,但杨千盈也并未下什么死手。 而到现在宋夷光进了镇南王府,杨千盈本应是放下心来的,这会儿却突然来找她,多半是得了季琰的吩咐。 季琰一直想要杀了她,上次派来的杀手没能得逞,这次是又派了杨千盈过来? 想到这里,宋夷光的谋色暗了暗,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主位上的人,轻声道:“老早便听闻二皇子跟皇妃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如今见了皇妃本人,看来传言不假。” “哦?”杨千盈被宋夷光这话提起了兴趣,挑了挑眉,抬起眸子看向她,“为何这么说?” “看皇妃的气色便知道,婚后的生活定是幸福安宁。”宋夷光笑着说道。 听了这话,杨千盈很是受用的,眯了眯眼笑道:“本宫看你也不差呀,你究竟是给镇南王灌了什么迷魂汤?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镇南王对你这般纵容?”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来访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刁难 听了杨千盈的话,宋夷光眯了眯眼,轻声道:“皇妃在说什么,奴听不懂。” 杨千盈捂嘴轻笑一声,悠悠道:“不说也没关系,本宫原还以为镇南王是个不近女色的,看来也不过如此。” 宋夷光没有吭声,此时沏茶的小丫鬟也端茶走了进来。 小丫鬟端起其中一杯茶,恭恭敬敬地低头弯腰举在了杨千盈的面前。 杨千盈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有吭声,也没有动作。 那茶是刚泡好的,冒着阵阵热气,只一小会儿,小丫鬟便眉心蹙起,端着茶杯的手指开始发抖。 宋夷光看在眼里,却也不好说什么。 这时候,杨千盈身边的一名大宫女忽然发难,一挥手就将小丫鬟手上的茶杯拍掉在了地上,那茶杯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摔成了碎片。 “大胆!竟敢对皇妃不敬!!” 宫女尖锐的声音响起,吓得小丫鬟一哆嗦,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皇妃恕罪!” 杨千盈面上不为所动,只是漫不经心地将自己那双手瞧了又瞧,轻声道:“青禾,你说本宫这新做的指甲好看吗?” “好看,娘娘这双手生得温白如玉,配上什么样的指甲都好看!”方才发难的那名宫女笑着附和。 闻言,杨千盈这才笑了笑,抬眸看了那小丫鬟一眼,淡淡道:“连一只茶杯都拿不稳,还能做什么?” “奴婢该死,求皇妃恕罪!!”小丫鬟连连磕头,听着都快要哭了出来。 杨千盈齿间发出一声嗤笑:“既然你都说自己该死了,那本宫就如你所愿。” “来人,将她带出去乱棍打死。” 此话一出,宋夷光和小丫鬟皆是一愣。 小丫鬟被吓得脸色一下子就白了,求饶道:“皇妃饶命!奴婢知错了!皇妃饶命啊!!” 而杨千盈则是摆了摆手,皱眉道:“拖走。” 话音刚落,一旁的几名长得五大三粗的宫女连忙就上前,想要将那小丫鬟从地上给拉起来。 见状,宋夷光噌的一下站起了身:“慢着。” 杨千盈抬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摆了摆手,那几名宫女便松开那小丫鬟退到了一旁。 “怎么?你要替她说情?” “皇妃身居高位,而她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还请皇妃莫要为难于她。”宋夷光垂着脑袋说道。 杨千盈嗤笑一声:“正因为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她的命卑微如蝼蚁,如草芥,本宫今日就是心情不好,就是想处治了她,你又如何?” 闻言,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依然轻声道:“还请皇妃息怒。” 她的声音仍柔和,听着却是带着一些坚毅和固执。 杨千盈眯了眯眼,似是琢磨了一阵,淡淡道:“行了,本宫也不是那么小气量的人,你退下吧。” “娘娘饶了你的狗命,还不快滚?!”青禾在一旁冲着地上的小丫鬟厉声说道。 “多谢皇妃,多谢皇妃!!”小丫鬟连连点头,感激地看了宋夷光一眼,这才退出了屋外。 “坐吧。”杨千盈冲着宋夷光点了点头,随后示意青禾说道,“将这茶给宋娘子端一杯去。” “是。”青禾将一杯盛满了茶水的茶杯,亲手递到了宋夷光的手上。 杨千盈手撑着头,手肘放在桌面上,惬意地看着宋夷光,眸中却闪过了一抹精光:“宋娘子试试本宫这茶杯。” 闻言,宋夷光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神色间带着一丝狐疑的看向杨千盈。 怎的总觉着杨千盈今日怪怪的,为何一定要让自己喝了这杯茶? 很快,宋夷光便想到了一种可能,她心下一惊,后背一阵发凉。 难不成杨千盈刚刚打翻小丫鬟端着的茶杯,并不是因为想要刻意刁难,而是想不动声色的不喝那盏有毒的茶…… 是了,这样便说得通了,若不是她在茶杯上抹了毒,又怎会大老远的带一套茶具过来?? 想到这里,宋夷光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在杨千盈那幽深的注视下故作手滑地将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只听一阵清脆的响声,那茶杯在地上就摔成了好几块碎片。 杨千盈脸色一变,眉头紧锁,而她身边的青禾则是大喊道:“大胆!娘娘赏赐的茶具到了你们这儿竟如此不珍惜,摔坏了两个,你们这是不将娘娘放在眼里吗?!” “奴不敢!请皇妃息怒。”宋夷光垂着眸子,连忙跪在了地上。 杨千盈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青禾,再给宋娘子拿一杯。” “是。”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看了看又被递到自己面前的那一杯茶,更加笃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这茶定然有问题,不,准确来说是这茶具有问题。 还要再等一等,等到陆倾泽回来就好了…… 这样想着,宋夷光眼眸微眯,并未接过青禾手中的酒杯,轻声道:“奴近日身子不适,怕是不不便喝茶。” “不适?”杨千盈挑了挑眉,“本宫赏给你的茶,你便应该感恩戴德地喝了。”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青禾便打算伸手捏住宋夷光的脸,将茶给她灌进去。 宋夷光反应很快,察觉到了她的意图便连忙低头咬紧了牙关。 “你还敢反抗?!”青禾骂骂咧咧的说道,招呼着身边的其他宫女,“还不快来帮忙?!” 闻言,几名宫女连忙上前往宋夷光这边围了过来,青禾口中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你竟然敢咬我!!?” 这时候一阵凌乱且嘈杂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很快便聚集到了这个屋中。 宋夷光只觉得拉扯着自己的那几双手都松开了,一片阴影笼罩在了自己的头顶上,紧接着又听见了青禾的惨叫声。 “镇……镇南王。” 宋夷光微微愣了一下,她抬起眸子,便见陆倾泽此时正站在自己的身边,一只手紧紧的攥着青禾的胳膊。 从这个姿势和青禾那只胳膊的扭曲程度来看……估计得脱臼了吧? 陆倾泽黑着脸一把将青禾给推开,随后轻轻将宋夷光给扶了起来。 “昭昭,你没事吧?”他眉头紧锁道。 见状,宋夷光笑着摇了摇头,绿萝此时也跑到了宋夷光的身边,很是担忧地扶着她。 这时宋夷光才注意到,跟着陆倾泽和萧竭一起来的,还有外边站成一排排的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 “镇南王,擅自调兵可是重罪。”杨千盈眯了眯眼说道。 “官家给了本王血玉令,见此令如见官家亲临,仅仅是调动军队而已,算不得什么。”陆倾泽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看着杨千盈,“倒是二皇子妃此时擅闯我镇南王府,可是来挑事儿的?” “皇妃还是请回吧,镇南王府不欢迎你,萧竭,送客。” “是。”萧竭点了点头,随后走到了杨千盈的身边,“皇妃请。” 见此,杨千盈眉头紧锁,有些不甘心的看了宋夷光一眼,最后还是无奈的冷哼一声,抬脚跟着萧竭离开了。 陆倾泽回头看了看宋夷光,见她没什么事儿,这才放心下来:“来人,将皇妃带来的那套茶具都给扔了。” “是。” 将下人屏退后,陆倾泽这才叹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宋夷光的脸:“抱歉,我来晚了。” 宋夷光笑着摇了摇头:“将军来得一点儿也不晚。” 陆倾泽笑了笑,眸中闪动着晦暗不明的情愫,半晌,他才轻声说道:“今晚回去收拾包袱,咱们明日出发去常州。”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随后抬眸惊喜地看着陆倾泽:“去常州?” 看着她那亮晶晶的眸子,陆倾泽轻笑一声,点点头。 宋夷光心里一阵欣喜,连忙道:“多谢将军,昭昭这就回去收拾!” 说罢,她转身就小跑着进了内室。 看着她这副兴奋的样子,陆倾泽笑着摇摇头。 这时候萧竭走到了陆倾泽的身边,问道:“将军,咱们要带宋娘子去吗?” “嗯,我答应过要带她去常州的。”陆倾泽轻声道。 萧竭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嘴角还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 待天色黑下来,陆倾泽便推开了棠院的门,月色照映在清浅的池面上,池中的水被微风吹得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阔步走到里屋,见屋中还亮着灯,便轻轻扣了扣门:“昭昭,睡了吗?” 没过一会儿,屋门就被人从里面给打开了。 “怎么了将军?”宋夷光穿着一身轻薄的月白色纱衣,站在门边仰着小脸看着陆倾泽。 “明日咱们便要出发了,我来嘱咐你一些事情。”陆倾泽轻声道。 听了这话,宋夷光点点头,将陆倾泽给请进了屋。 屋内点着昏黄的烛灯,此时的气氛显得有些旖旎。 见陆倾泽就这么干站着也不动,宋夷光有些奇怪地蹙起眉心,问道:“将军怎么了?” 陆倾泽轻叹了一口气,纠结了许久,才扭头看向宋夷光:“昭昭,游船那日的事情你当真不记得了?”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很是奇怪地看着他:“那日……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刁难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出城 屋内,昏黄的烛光被从窗缝挤进来微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将斑驳的光晕映在宋夷光白皙的脸颊上。 陆倾泽垂眸看着面前人儿那仰着小脸询问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同触电般的移开了视线,别扭道:“倒也没什么。” “嗯?”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很是奇怪地看着他,“那将军为何一直追问那日的事儿?” “我……”陆倾泽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下,犹豫再三也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视线往下盯上了那娇嫩殷红的唇瓣,喉结动了动,眸色微暗,又飞快移开了视线。 “将军?”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微微蹙眉,不解的看着他。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陆倾泽出声道。 宋夷光笑了笑,说道:“都收拾好了,昭昭的东西也不多,不会给将军增加负担的。” “此行咱们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查案,说是去常州,只是为了混淆视听,实际上咱们要去的地方是常州的临城,徐州。”陆倾泽垂着眸子,轻声道。 宋夷光愣了一下,随后沉默了一小会儿,说道:“将军的意思是……咱们明面上在常州落脚,实际上偷偷去徐州查案?” “对。”陆倾泽目光幽深的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挺聪明。 “昭昭明白了。”宋夷光浅浅笑了笑,嘴角露出了一对好看的梨涡。 “但此行凶险,幕后之人定然会有所动作,你怕吗?”陆倾泽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看着宋夷光低声问道。 见状,宋夷光笑着摇了摇头:“将军在,昭昭有何惧?” 陆倾泽眸光闪了闪,轻笑一声:“嗯,那这么晚还不睡,是睡不着吗?” “嗯。”宋夷光点点头,“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儿。” 闻言,陆倾泽顿了一下,随后拉着宋夷光让她直接躺到了软榻上,自己则是躺在了她的身边:“同我讲讲吧,我也睡不着。” 宋夷光面上不知怎么浮上了一层薄红,她睫毛颤了颤,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被子,沉默了片刻才出声道:“小时候我爹爹抽不开身的时候,我娘总是一个人带着我,跋山涉水地回常州看望外祖父和外祖母。” “其实这些我都记不太清了,都是后来听我娘说的。”宋夷光笑了笑,有些怅然,“从我记事起……外祖母就不在了,在我的印象中,常州的那座老宅子里就只有外祖父一个人住。” “我娘说想把外祖父接来京都,可是外祖父不同意,他说外祖母留在那儿,他便也要留在那儿,我当时也不是很懂,只是觉得外祖父特别的固执。” “其实现在想想,他那也并不是固执,那是……钟情和陪伴。”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一双眸子毫无焦距的看着房梁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嗯。”陆倾泽应了一声,“哪怕外祖母已经走了,外祖父也要留在那儿陪着她。” “是啊,这段感情当真是羡煞旁人,若我能遇见这样一个,就算是我死了也愿意陪着我,守着我的人,那该有多好。” 闻言,陆倾泽愣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的蹙起:“说什么死不死的?你不会死的。”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陆倾泽,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一下子被逗笑了:“将军说什么呢?人哪有不死的?” 陆倾泽薄唇微抿,轻声道:“我的意思是……你不会随随便便死的,莫要瞎说。” “好,昭昭当然想好好活着,想要遇见那个视我如命的人。”宋夷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也不知这辈子能不能遇见。” 陆倾泽沉默了许久,扭头看向宋夷光,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其实这个视她如命的人,就在她的身边。 “那……你在常州可有什么难忘的事情?”陆倾泽出声问道。 宋夷光皱着小脸想了想:“已经记不太清了,小时候好像遇见了一位大哥哥。” “大哥哥?”陆倾泽心里一咯噔,连忙追问道。 “嗯。”宋夷光笑着点了点头,“脑海中只有一些很模糊的片段,只知道那位大哥哥就坐在街边,好像很饿的样子。” “然后呢?”陆倾泽忙不迭追问道。 宋夷光仔细想了想:“然后…… 我好像是帮了他,因为之后回了外祖父的那座大宅子,好像还能看见那位大哥哥。” 听了这话,陆倾泽点了点头,眸中闪着一些晦暗不明的光。 看来她确实不记得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呢,快睡吧。”陆倾泽轻声说道。 “嗯。”宋夷光应了一声,随后便闭上了双眼。 这时候她听见身边传来的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身边的人好像站起了身子正往外走。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夷光睁开双眼,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向陆倾泽的背影,出声道:“将军,你要走吗?” 陆倾泽脚步一顿:“嗯,怎么了?” “将军能留下来陪着昭昭吗?”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昭昭一个人睡不着。” 闻言,陆倾泽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身又坐回了软塌上,在宋夷光身边躺了下来:“好,我陪着你,快睡吧。” 宋夷光笑着应了一声,这才缓缓闭上了双眼,脸上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 过了好一阵,直到身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陆倾泽才轻手轻脚地坐起了身。 也不知怎的,明明夜深了,他却始终无法入睡,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就是从前在常州的那些片段。 这次同宋夷光一起去常州,也不知是否能够让她想起一些事情…… 翌日一早,宋夷光便被绿萝拉起来梳妆更衣,她还没睡醒,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只得任由着绿萝摆弄。 未几,绿萝很是满意地看着宋夷光笑了笑:“不错,王爷定会喜欢的。” “嗯?什么?”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眸子恢复了一丝清明,“会喜欢什么?” “会喜欢姑娘的!”说着,绿萝便笑着将宋夷光拉了起来,推搡着她往棠院外走,“姑娘可快些,王爷在等着姑娘用早膳呢!” 待宋夷光来到前厅时,陆倾泽也正端坐在桌边,整个人的打扮比平日里利落了许多,穿了一身蓝灰色的衣袍,连袖口都是收紧的,看起来干净又爽快。 “见过将军。”宋夷光此时已全然没了睡意。 像陆倾泽这样的身段和样貌,只做官吏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哪怕是做了清倌,想必也能混得如鱼得水吧? 陆倾泽愣了一下,看向宋夷光略微暗了下来。 今日她的装扮倒是用心,少见的穿了珊瑚色的衣裙,整个人就如同春日的粉桃一般从内而外地透露着淡雅娇嫩。 他喉结动了动,端起茶杯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坐吧。” 宋夷光笑了笑,应声坐下,自睡意散去后她整个人就兴奋了起来。 他们要去的可是常州,是她许久许久都未回去过的故居。 匆匆用完了早膳,宋夷光便跟着陆倾泽上了府门前早已备好的马车。 随行的几名下人则是上了后面跟着的一辆马车。 出了城门,宋夷光心里依然雀跃,扭头撩开帷幔好奇地望着外边儿的景色。 而陆倾泽则与之相反,自出了城门,他便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仔细注意着外边儿的动静。 此次季琰定然会有所行动,只是不知他会做到哪种程度,因此警惕些总没错。 宋夷光回过头来瞧见陆倾泽这幅严肃的模样,很是奇怪地眨了眨眼:“将军难得出来一次,可莫要扳着个脸。” 说着,宋夷光伸手从小桌上的圆盘内拿了一块桂花糕,微微倾身递到了陆倾泽的嘴边。 “虽然咱们别有目的,但现在还未到地方呢,将军便不要想那么多,开心尽兴才最重要。” 闻言,陆倾泽眼眸微微睁大了几分,随即面上神色又严肃转为柔和,又在柔和中带上了笑意:“好,尽兴。” 他并未伸手接过,只是张嘴轻轻咬了一口嘴边的桂花糕,眼眸含笑地看着宋夷光。 宋夷光眨了眨眼愣了一下,看着自己手中被咬掉了一块儿的糕点,眼尾染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粉红。 她朱唇微张,看向陆倾泽的眸子同触电般的移开,躲闪着他的目光。 他竟然就这样吃了? 那自己这不就相当于……喂了他? 想到这里,宋夷光的脸蛋更红了。 陆倾泽有些好笑地看着她那变幻莫测的脸色,还是抬手从她手中接过了糕点,微微颔首:“多谢。”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方才那一瞬,陆倾泽那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带过了她的手指,惹得她心下泛起了阵阵涟漪。 “无,无妨。” 她连忙收回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颇为局促地抿了抿嘴唇,随后便若无其事地再次伸手撩开了帷幔向外望去。 瞧着宋夷光这幅样子,陆倾泽那紧张的心情都缓解了一二,又低头咬了一口桂花糕。 还挺甜的。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出城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酒楼 一行人路上走走停停,经过了好些河流,穿过了好些城都,这才终于到了淮南。 此时已然立夏,天气分外炎热,路上树林的枝头也都已然郁郁葱葱,只有些许斑驳的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照射在地面上。 这才晌午,淮南城很是热闹,街上到处都是出来游玩的百姓。 刚进城,萧竭就开始叫苦不迭,非要去酒楼点些解暑的冰镇果盘和甜茶才肯罢休。 陆倾泽很是无奈,若只是些大男人出来,他定然不会应了萧竭的要求,只是这次宋夷光也在…… 他抬眸看向坐在对面的宋夷光,瞧着其面色微红,鼻尖都有些许细小的汗珠,有两根发丝甚至贴在了她的额间。 “去寻一个酒楼吧。”陆倾泽对着车外的萧竭说道。 “好嘞!”萧竭很是高兴地应了一声,更加奋力地赶起了马车。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抬眸看向陆倾泽,轻声道:“将军,咱们今晚就在淮南城歇脚吧?” “好。”陆倾泽点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见状,宋夷光愣了一下,他都……不想想就应下了? 陆倾泽垂着眸子,没在吭声。 距离上次在城内的酒楼歇脚已然过了两日,这个天日头有些大,确实该好好休整沐浴一番。 平日里行军没有条件倒也没什么,毕竟都是些糙汉子,但这会儿……她在。 万一有了味儿,她会嫌弃的吧? 未几,马车便在一座人声鼎沸的酒楼前缓缓停下,一行人在小二堆满笑脸的迎接下开了几间厢房。 几人午膳就在马车上随意对付了些,现下仍然觉着有些饿,萧竭便毫不客气地叫了几盘菜和一些解暑的冰镇小食。 这酒楼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平白的比外边儿要凉爽许多,也难怪这儿生意这般好。 宋夷光在桌边坐了下来,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能歇一会儿了,这沿途的颠簸搞得她有些心力憔悴,现下只想吃点东西解解暑,再沐浴一番,好好睡一觉。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陆倾泽那一脸严肃的样子笑了笑:“将军可是热着了?” 陆倾泽收回了看向窗口的视线,转向宋夷光:“倒是……也没有很热。” “那怎么这副表情?看起来凶巴巴的。”宋夷光似是娇嗔般的笑道。 凶吗? 陆倾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活动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再次看向宋夷光,出声道:“现在呢?” “好一些了。”宋夷光轻笑一声,嘴角露出了好看的梨涡。 这一路虽然累,但宋夷光和陆倾泽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这一点倒是让宋夷光倍感欣慰。 她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刚进厢房的小二手中端着的东西。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神色又一次冷了下来。 有一波人已经跟了他们一路了,这会儿也跟着进了这家酒楼。 陆倾泽时刻都保持着警惕,可对方却并未有什么动作,这让他很是苦恼。 若再这样耗下去,首先他的精神便会被耗尽,若是到那时候这波人忽然动手…… 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一旁正满心欢喜看着面前甜茶的宋夷光,眸色暗了暗。 这波人还得尽早解决了才是。 吃饱喝足后,宋夷光跟是舒服的站起了身子,说道:“将军,那昭昭便先回屋沐浴了。” 闻言,陆倾泽眼皮子跳了跳,也跟着站起了身:“我陪你。” “陪……”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陆倾泽,“将军,昭昭是去沐浴的。” “我知道,我陪你。” “……” 绿萝已经在厢房将沐浴用的热水准备好了,她看了看跟着宋夷光进来的陆倾泽一眼,掩嘴轻笑。 “那姑娘,奴婢就先退下了。”绿萝笑着行了一礼,便转身出了门,顺便还把门给带上了。 宋夷光脸色有些不自然,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陆倾泽,轻声问道:“将军为何一定要陪着昭昭……沐浴?” 陆倾泽眼皮子跳了跳,说道:“那自然是担心你。” “担心……”担心她淹死在浴桶里? 宋夷光朱唇微抿,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她看了一眼屋内的一面巨大的屏风,说道:“那将军就在这边吧,不许偷看!” “好。”陆倾泽点了点头,看着宋夷光就这么走到了屏风的另一边,只能在屏风上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转身坐在了一侧的桌案旁,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这番跟着宋夷光进屋的做法,绝不是因为他心存觊觎,只是跟踪的这波人一日不除,他便一日担心。 让宋夷光一个人待着,他始终还是不放心的。 只是这会儿,原本觉着自己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陆倾泽听见了屏风那一头的水声,心里却止不住的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紧绷着身子,克制着自己不往屏风那个方向看。 但那若有似无的水声却时刻充盈在他的耳边,让他不得不注意到这细微的响声。 过了好一阵,屏风另一头传来了宋夷光娇柔的声音:“将军,能帮昭昭将衣裳递过来吗?” 陆倾泽愣了一下,视线开始在屋内搜寻者,终于在软榻上瞧见了一套干净的衣裳。 他拿起衣裳往屏风的位置走,走近后,那边儿出声道:“将军……别看。” 那声音轻轻柔柔的,夹杂着几丝羞涩和撒娇的意味。 陆倾泽喉结动了动,应道:“好。” 他走到屏风边,伸手将手中的衣裳递到了屏风的另一面。 那边很快伸出了一只湿漉漉的小手,将他手中的衣裳抓起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陆倾泽只能看见那一闪而过,还挂着水珠的白皙小臂。 未几,宋夷光便迈着小步从屏风的另一头走了出来。 “将军今夜还是同昭昭一间屋吗?” “嗯。”陆倾泽点点头,“我晚上有些事情,你先跟他们待在一起,若是天黑了想歇息,便让绿萝在屋里守着你,等我回来。” 闻言,宋夷光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眨了眨,点点头应道:“昭昭知道了,不会给将军添麻烦的。” 陆倾泽点了点头,便转身推开了房门,轻声道:“先去外边儿坐坐吧。” 他将宋夷光送到了众人所在的厢房,这才独自一人走出了房门。 萧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梯的转角处,低声道:“准备好了。” “嗯。”陆倾泽点点头,便同萧竭下楼走出了酒楼。 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行身着干练衣裳的人,也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们出了酒楼。 *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都各自回了自己的宅子。 小巷中,许多高大的身影在里面穿梭着。 陆倾泽和萧竭在巷子里绕了许久,跟着他们的那波人却也始终未曾现身。 倒是耐性好。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随后一跃翻过了一处矮墙,墙内是一处荒废了许久的宅子,宅院的正中央正站着一个人。 萧竭先一步翻过去走到了那人身边,急切道:“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话音刚落,一支冷箭便不知从何处射向了宅院中央站着的那个人。 紧接着,一行黑衣人全都从隐蔽处一跃而起,手中提着泛着寒光的利剑冲向那个人。 “祁夜,小心!”萧竭喊了一句,便从腰间抽出了软剑上前迎敌,而那名被唤作祁夜的人此时正站在萧竭的身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把短箭往前一挥,那短箭四散开来,正好命中了几名飞奔过来的黑衣人。 “留活口!”陆倾泽喊了一句,便捡起了地上掉落的剑上前迎敌。 不多时,这波黑衣人便被悉数制服。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来做什么?”陆倾泽擦了擦剑上的血迹,冷声问道。 为首的一位黑衣人很是不甘地咬着牙,骂道:“你算计我们!?这个人是你安排好的!?” “不设计一番,你们会舍得出来?”陆倾泽勾着嘴角嗤笑道。 祁夜也就此走到了陆倾泽身边站定,冷眼看着被困在地上的一群人,淡淡道:“你们以为我是谁?或者说……你们是来杀谁的?” “我为何要告诉你啊?”那人脸上沾着血污,看着祁夜森森笑着,那模样几近疯癫。 陆倾泽眼眸微眯,出声道:“季琰派你们来杀一个……对他来说有威胁的证人,那个人知道他的很多事情,所以他慌了。” “哼,你说错了,我们可不认识什么二皇子。”黑衣人冷哼道。 见状,萧竭没忍住笑出了声:“我们家王爷可从来没有提到过二皇子,你怎的知道季琰就是二皇子?” “我……”黑衣人神色间闪过了一抹慌乱,“二皇子名唤季琰,世人皆知,这有何奇怪的?!” “你们别白费功夫了,我们无人指使,只是单纯的想杀你们罢了!” 陆倾泽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从手中的剑刃上移开,淡淡道:“剑倒是好剑,只不过这剑上刻有工部制造的标识,你们忘了?” “且不论这些东西你们是从何得来,私藏朝廷军械都是大罪,等着进天牢吧。”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酒楼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审问 月色呈淡白色的,皎洁无暇,带着一丝凉意的微风吹得院内树影晃动,发出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响声。 听了陆倾泽的话,黑衣人脸上满是慌乱,恶狠狠道:“我等死了,你们便什么也拿不到!!” 这时候,余下的黑衣人怒喊道:“誓死效忠主上!” 说着便纷纷吞下了口中的毒药,很快便七窍流血而亡。 陆倾泽眼明手快地捏住了眼前最近的这名黑衣人的脸,手上用了巧劲直接卸掉了他的下巴,阻止了他的自尽。 祁夜紧锁着眉头,蹲下身伸手将黑衣人口中的毒药丸拿了出来,丢在了一旁,随后从腰间拿出了一张手绢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手。 瞧见祁夜的这个动作,萧竭挑了挑眉,凑近道:“你何时竟会随身带着手绢了?” 祁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啧!”萧竭神色莫测地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祁夜,“你小子有情况,是谁?” “滚。” 萧竭悻悻地摸了摸鼻尖:“不说算了,小气!” 陆倾泽淡淡地看着地上痛苦不堪的黑衣人,轻声道:“本王再给你一个机会,你是说还是不说?” 黑衣人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说出的话却因为下巴被卸掉而含糊不清:“不说,你能奈我何?” 看着他这副嚣张的样子,陆倾泽并未同他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亲自来审。” 闻言,祁夜和萧竭对视了一眼,看向黑衣人的眸中闪过一抹恻隐。 陆倾泽审讯的手段……他们可是见识过的,还从未有人能够从他手底下出来完完整整地出来。 “都准备好了,就在屋子里。”祁夜拱手道。 “嗯,将他带进去。” * 酒楼二层的厢房内点着昏黄的烛灯,宋夷光正微微垂着眸子靠坐在软榻上,目光毫无焦距的不知看向何处。 绿萝守在一旁的矮凳上低着脑袋,有些昏昏欲睡,她抬头看了看宋夷光,强忍着睡意轻声道:“姑娘有心事?” 宋夷光回过神看了绿萝一眼,随后收回了目光,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吭声。 “姑娘不妨说说看,兴许奴婢能帮到姑娘呢?” 闻言,宋夷光犹豫了一会儿,朱唇轻启:“将军他……绿萝,你也没有觉着将军对我太好了?” 绿萝愣了一下,轻笑一声:“姑娘怎会为这种事儿烦心?王爷不是一直都对姑娘好吗?” “不,我觉着……他有些奇怪。”宋夷光眉头微微蹙起,轻轻摇头。 “如何奇怪?”绿萝问道。 “其实这段时日,他不论是宿在我屋中,还是让我宿在他屋中,都未曾碰过我。”宋夷光苦恼道,“他什么都不做,却又待我这般好,你说这是为何?” “什么?没碰过?”绿萝眨了眨眼睛,很是纠结地蹙起了眉,“这么说来……那还真是奇怪。” 宋夷光点点头:“寻常男子哪怕是对待正妻都不一定能做到这般,更何况是我,无名无份的,也未与将军有过云雨之事,将军这般着实是奇怪。” “嗯……奴婢倒觉着将军是真心想对姑娘好,与男女之事无关。”绿萝笑了笑,眸子亮晶晶的,“这也只能说明将军是正人君子罢了,姑娘可莫要自寻烦恼。” “或许吧。”宋夷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半晌才出声道,“你去瞧瞧将军回来了没。” “是。” 绿萝笑着点点头,便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宋夷光沉默地看着面前晃晃悠悠的烛火,睫毛微颤,好一阵才移开目光,轻叹了一口气。 也就这么不到半日,自己竟就开始想他了…… 淡淡的月光洒在酒楼的攒尖上,也照在小巷旁那一方宅院中。 屋子门窗紧闭,内里点着火把,赤红的火焰灼灼燃烧着,将那从薄薄的窗纸照进来极其微薄的月光都给压了下去。 萧竭和祁夜守在门外,屋内只有陆倾泽和那个黑衣男子二人。 那个黑衣人四肢都被束缚在了一个长条形的矮凳上,一旁的矮桌上放满了泛着寒光形状各异的刀刃。 陆倾泽随手挑选把玩着,利刃将他那淡漠的神色照映了出来。 看着这一幕,黑衣人的头皮有些发麻,浑身都像是坠入了冰窟一般开始发凉,他咽了咽口水,看着拿着利刃逐渐走近的陆倾泽,双腿都开始发起抖来。 “本王已经好几个月未曾审过人了,想了几种新手段,正好让你来给本王练练手。”陆倾泽笑着说道,在黑衣人身边站定,拿着手中泛着寒光的刀刃移到了其耳垂的位置。 他并没有问黑衣人什么问题,手起刀落,便将黑衣人的一只耳垂给削了下来。 鲜血四溅,惨叫声响起,却因为被卸掉了下巴,声音并不大。 听着这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陆倾泽还是没有吭声,只是沉默着走到了黑衣人的另一边,将其的另一只耳垂也削了下来。 “这刀不错,挺快的。”陆倾泽勾了勾嘴角,好整以暇地瞥了黑衣人一眼。 此时的黑衣人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 “疼吧?看着就疼?”陆倾泽轻笑一声,“你们这些死士不是最不怕死吗?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你有本事……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啊!!杀了我!!” 黑衣人怒目圆睁,拼命挣扎着,却也无济于事。 “杀了你?”陆倾泽挑了挑眉,“哪有这么简单?本王若是从你口中撬不出想要的东西,怎会舍得就这般让你轻易死了呢?” 说着,陆倾泽从一旁的矮桌上换了一把尖头如刺一般的工具,又转身看向黑衣人,上下打量着。 “从哪儿开始好呢?”陆倾泽淡淡地出声,那声音仿佛并不是在问黑衣人,而是在问他自己。 终于,陆倾泽敲定了位置,往黑衣人的小腿处扎了一下,直接扎出了一个血窟窿。 惨叫声又一次响起,门外的祁夜和萧竭对视了一眼,只觉得头皮发麻,摇了摇头不去听里边儿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到了子时,陆倾泽已经满手都是血污,而黑衣人也已经连喊叫的声音都没发不出来了。 方才为了防止他自尽,陆倾泽可是专门去寻了一块抹布将他的嘴给堵上了。 这种想叫却又叫不出来的感觉让黑衣人感到筋疲力尽。 此时的刑具也已经试过一大半了,黑衣人的身上也没有一块儿好肉了,陆倾泽又挑了一把外观像是勺子一般的刑具,走到了浑身是血的黑衣人的身边。 “这个东西的边缘都极其锋利,若是用在人的身上,那便像是……将人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挖出来一般,这种感觉你还未试过吧?” 陆倾泽笑了笑,正欲动手,便见黑衣人瞪大了双眼,惊恐地摇了摇头,塞着抹布的口中还发出了一些急切的呜咽声。 见状,陆倾泽挑了挑眉,收回了动作,伸手将黑衣人口中的抹布给取了出来。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儿,黑衣人却同没有感觉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急切道:“大人,我说,我什么都说,您问什么我便说什么,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大人给小的一个痛快!!!” 陆倾泽的手上满是血污,就连脸上也溅上了一些鲜血,可他却似毫无察觉一般勾了勾嘴角,活像一个从地狱中杀出来索命的阎罗。 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刑具,淡淡道:“行啊,说说看,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是二皇子。”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审问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灭口 “季琰。”陆倾泽眯了眯眸子,冷眼看着他,“他让你们跟着做什么?” “二殿下说……他说跟着你们,看你们要做什么,若是你们去见了什么人,则要立马将那个人杀了灭口。”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忍着伤口的疼痛说道。 闻言,陆倾泽眯了眯眸子,问道:“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黑衣人摇了摇头,“我等只是奉命办事,具体目标的身份和缘由并不知晓,任务也只是二殿下身边的人跟我们转达的。” 听了这话,陆倾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季琰倒是警觉,不过能让季琰这般忌惮的人,定然知晓不少事情,或许就跟那个人有关…… 前不久,陆倾泽便查到户部先前的官员都换了人,尤其是度支司,上上下下换了个遍。 而在这些人当中,大多数都在离职后莫名暴毙,只有度支司的主官程东现在还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了,而这群黑衣人的行动就足以说明程东还没有死,他最后出现的位置就是在江南一带。 许是幕后之人想要灭口,但被程东逃掉了,没能得手。 不过,陆倾泽在朝上表明了说要去常州,那么季琰也不傻,会派人跟着他,那么也会派人去常州寻找程东。 或许季琰这次派了两拨人出来。 想到这里,陆倾泽的思绪更加明朗,想要快速赶到的念头更甚。 现在跟着他们的这波黑衣人已经解决了,那么明日他们便可直接往徐州去,不用再去常州做做样子。 待这些事情办完之后,再陪宋夷光去常州吧。 “大人,您想知道的我可都说了。”黑衣人口中发出了一些□□。 陆倾泽收回思绪看向他,去刑具那儿挑了一把利刃,走到了他的身边。 “行啊,本王就给你一个痛快。” 陆倾泽将那利刃一下子插进了黑衣人的脖子中,那黑衣人瞪大了双眼抽搐了一下,很快便垂下了脑袋,没了声息。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推开了屋门,此时院子里的那一排排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门外的萧竭和祁夜见他出来,都拱手道:“主子。” “嗯,去将尸体处理了吧。”陆倾泽淡淡道。 “是。”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便抬脚进了屋。 这时候,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 陆倾泽眼神一凝,厉声道:“什么人?” 很快,一个人影从墙角翻上了矮墙,一闪而过,陆倾泽眯了眯眼眸,立马就飞身追了上去。 那人的身形和动作看起来确实训练有素,应当就是这波黑衣人的漏网之鱼。 陆倾泽很快便追上了那个黑衣人,一脚将他踹翻在了地上,而黑衣人惨叫一声,随后立马抽出佩剑往陆倾泽身上刺去。 到底是在战场上混过那么多年的人,陆倾泽只是微微一侧身便躲开了他的攻击,抬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剑,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没想到,竟还有一只漏网之鱼。”陆倾泽脸上还沾了些血迹,勾了勾嘴角,“你怎么不同他们一起死?” 黑衣人没料到陆倾泽竟会问出这种话,气道:“我……我为何要同他们一起死?我还想好好活着呢!大人!您放过我!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闻言,陆倾泽挑了挑眉,看来这是一个没有被完全驯化的死士啊。 他轻笑一声,微微俯下身看着那个黑衣人:“本王为何要信你?” 黑衣人愣了一下,动了动,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可随即便被陆倾泽一剑穿喉。 陆倾泽将剑抽了出来,那鲜血很快便喷涌而出,黑衣人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很快便不动了。 这时候的祁夜也跟了过来,站在了陆倾泽的身边,安静的等着准备处理尸体。 陆倾泽丢下了剑,皱了皱眉头,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我身上的血腥味重吗?” 祁夜没料到陆倾泽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重……吧。” “若我就这般回去,昭昭会不会害怕?”陆倾泽低声喃喃着,似是在问他,也似是在问自己。 祁夜扯了扯嘴角:“主子怎样都好,宋娘子应当喜欢才是。” “是吗?”陆倾泽很是怀疑,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打算回去过后先沐浴,将血腥味儿洗掉再说。 “对了,主子。”祁夜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道,“芸娘从二皇子府传出消息,虞妺已经死了。” 闻言,陆倾泽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季琰灭了她的口?不应该啊,要灭口也应当得让虞妺先离开京都才是。” “不是。”祁夜摇摇头,“是二皇子妃,她命人将虞妺溺死,丢在了后院的一口枯井中,芸娘亲眼瞧见的。” “知道了。”陆倾泽眯了眯眸子,“让芸娘注意安全。” 说罢,陆倾泽瞥了祁夜一眼,调侃道:“你那张手绢……是芸娘给的吧?” 祁夜愣了一下,连忙低下了头,没有吭声。 陆倾泽轻笑一声:“又没说你什么,作何这般紧张?” “我……”祁夜抿了抿嘴唇,“小的始终担心芸娘,她待在季琰身边,万一被发现了……” “我明白。”陆倾泽叹了一口气,“待此事了了,我便将芸娘接出来。” 听了这话,祁夜眸子亮了亮,连忙拱手:“多谢主子。” * 与此同时,京都。 御书房内,盛王正眉头紧锁地坐在殿内的书案前,李公公站在他身后替他揉着太阳穴。 “官家可莫要太烦心了,五殿下不是都给官家出了主意了吗?”李公公轻声说道。 闻言,盛王叹了一口气:“是啊,小五说让小九去和亲,可是小九她……哎,朕始终是亏欠她的。” 李公公笑了笑:“这也不能怪官家,九公主的母亲本就是一介再普通不过的宫女,趁着官家醉酒才有了九公主,官家虽对九公主冷淡,但这么多年吃的用的也都没有克扣,仁至义尽了。” 听了这话,盛王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一些:“别以为朕不知道,那些下人平日里是如何瞧不起她的,再如何她也是朕的女儿,还轮不到他们来贬低!” “是是是,官家心疼的话,便抽空去看看九公主吧,九公主一定会开心的。” “嗯。”盛王点了点头,“和亲这事儿,朕还是有意让小四去的,她年纪正好合适,也尚无婚配,小九始终还是太小了。” 这时候,殿外的一名小太监小步走了进来,弯着腰道:“启禀官家,裴昭仪求见。” “宣。”盛王摆了摆手,示意李公公走到一旁。 未几,裴如雪便扬着笑脸走了进来:“臣妾见过官家。” “平身吧。” 裴如雪身着绛紫色的宫装,发髻上别着几只步摇,看起来娇贵又华丽。 她走到盛王的身边,轻声道:“官家可都许久未来臣妾宫里了,今儿个臣妾让小厨房炖了莲子粥,官家可要来尝尝?” 盛王轻笑一声,拉着裴如雪在一旁坐下,缓缓道:“好啊,不过朕有个事儿想要问问爱妃的意见。” 裴如雪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官家请讲。” “与南国的和亲,朕打算让莹儿去。”盛王说道。 闻言,裴如雪脸色一变,连忙道:“官家,莹儿可是臣妾唯一的女儿,也是琰儿唯一的妹妹啊,官家怎么舍得?” “莹儿的年纪最是合适。”盛王说道,“再说了,什么叫莹儿是季琰唯一的妹妹?那么多个公主呢,难道就不是他的妹妹了?!” 裴如雪朱唇微抿,轻声道:“官家,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兄妹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若是让莹儿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臣妾也心疼啊。” 盛王叹了一口气,没有吭声。 “官家不愿将皇后娘娘的嫡公主送出去,也舍不得德妃姐姐的两位公主,难不成就要让臣妾忍痛割爱送走莹儿吗?”说着,裴如雪故作委屈地抬手抹起了眼泪。 见状,盛王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那你说朕当如何?若是将嫡出的公主送过去,倒显得朕像是怕他们一样!如今大盛的国库空虚,千俞也刚回来没多久,已经支撑不起再打一仗了。” 裴如雪思索了一番,轻声道:“官家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九公主?” “小九她才多大啊?还没到及笄的年纪呢!”盛王冷哼一声,不满道。 “官家可以换个思路啊。”裴如雪勾着嘴角笑了笑,“咱们将九公主先嫁过去,宣称是嫁与南国太子的太子妃,那南国太子年纪也不大,待到了能圆房的年纪,九公主的年纪不也到了?” 闻言,盛王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叹了一口气:“这倒也可行,只是这小九的身世若是让人知晓,总是不妥的,将她过继到你的名下可好?” 裴如雪点了点头:“臣妾自然没有意见。” “嗯,走吧,朕确实是有些饿了,去尝尝你宫里的莲子粥。”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灭口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暗访 皎洁的圆月高高悬挂在夜空中,将京都衬托得静谧无暇。 夜市还开着,但街上的行人相比于平日也稀少了许多。 此时的曲阳候府中,季芫正在这儿的前厅坐着,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的曲阳候:“真的,虞妺进了二皇子府就再也没出来过了。” 曲阳候抿了抿嘴唇,说道:“那个……那殿下将此事告知于臣,为的是?” “本公主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你能帮本公主了,你想想法子,看看虞妺是不是被季琰养在了皇子府,若是的话,那便是违背圣命!”季芫勾了勾嘴角,轻声道,“本公主一定会在父皇面前替你说说好话的!” 闻言,曲阳候沉默了好一阵,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既然殿下开口了,那臣自当尽力而为。” “嗯!”季芫很是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站起了身子,“既如此,那本公主就先回了,此事便劳烦曲阳候了。” “臣荣幸之至。” 曲阳候拱了拱手,待将季芫送走之后,柳泠泠这才从角落的位置小跑着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爹,五公主忽然找你做什么啊?” “此事你莫要插手。”曲阳候深吸了一口气,眯着眸子想了想,出声道,“为父要去一趟二皇子府,你就跟你母亲待在候府便是。” “爹……都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柳泠泠眉头微微蹙起,面上很是担忧,也不知怎的,她今日就是感觉不舒服,心慌得很,右眼皮直跳,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儿。 因此方才季芫一过来,柳泠泠就注意到了,一直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干嘛做出这副表情?为父是去二皇子府,还能出什么事儿不成?”曲阳候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柳泠泠的脑袋,对她的大惊小怪很是无奈,“为父在战场上摸爬滚打那么多年都还好好的呢!有何可担心的?” “行了,你早些回院子歇息去吧,为父出门了。” 说罢,曲阳候便摆了摆手,带了一名贴身的小厮出了曲阳候府的大门。 柳泠泠一脸担忧地站在门边,看着曲阳候上了马车,马车没入夜色中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 “郡主,咱们回屋吧,候爷不会有事儿的。”一旁的婢女轻声说道。 柳泠泠紧抿着唇,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门。 这边,马车慢悠悠地在二皇子府的门前停了下来。 曲阳候下了马车,与府门前的小厮低语了几声,小厮小跑着进了皇子府,没过多久便走了出来:“候爷,殿下出去办差了,今日不在府内。” “这样啊。”曲阳候点点头,也不好在此多留,若有所思地转身又上了马车。 季琰现下不在府内,那便正是潜入查探的好时机。 曲阳候叫马夫将车赶到二皇子府看不见的地方,随即便跳下了马车。 “候爷,您这是……”贴身的小厮不解地看着他。 他叹了一口气:“你便在这儿等着本候,本候去去便来。” “是。”虽是不解,小厮也并未多问什么,他只是个下人,听命于主子便好。 曲阳候点点头,从小巷避开了府门守卫的视线,绕到了二皇子府的后墙处,一跃便翻了进去。 他与陆倾泽的父亲本就是战场上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只不过他比陆老将军幸运许多。 若陆老将军还活着,那也定已封侯拜相了吧? 曲阳候眯了眯眸子,收回了思绪,看着这偌大的宅院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间院子,这么多房间,若是虞妺真的躲在二皇子府,那还不知要找多久。 这样想着,曲阳候薄唇微抿,微微俯身贴着墙往后院走。 连着几间院子都是无人的废院,曲阳候继续查探着,终于瞧见了一间有下人走动,主屋还亮着烛灯的院子。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靠近了那间亮着灯的屋子的窗口,悄悄往里看去。 屋内的梳妆台前坐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挨个取下自己头上的发簪。 曲阳侯皱了皱眉头,暗自回想着当时在宴会上见到的虞妺的长相。 虞妺是长这样的吗? 好像不是。 曲阳侯立马否定了自己的判断,想要转身离开,谁知里面的女子竟如此警觉:“谁在那儿?” 听见这个声音,曲阳侯心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一个平平无奇的弱女子,怎会有如此高的警惕性? 这样想着,曲阳侯并没有立马躲起来,只是站在窗外没有动作。 索性现在四下无人,芸娘立马就从窗户翻了出去,追到了曲阳侯的身边。 这个男人就站在窗外等着她,这倒是让芸娘很是意外,她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男人身上的装束,顿时认出了他的身份。 “你是来找虞妺的吗?”芸娘轻声问道。 曲阳侯愣了一下,回答道:“是,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我带你过去。”芸娘轻声说道,便示意曲阳侯跟上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见状,曲阳侯只得跟上,二人贴着墙根走,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响动。 没过多久,芸娘将他带到了一个废弃的院子里。 “虞妺就在这间院子里。”芸娘淡淡道。 曲阳侯眉头紧锁地打量了一番这个荒凉的院子,不解道:“这儿都荒废许久了,明明没有人。” “谁说虞妺现在还是活人的?”芸娘瞥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被木板盖住的枯井,“她就在井底,我亲眼瞧见皇子妃将她溺死,丢了进去。” “什么!?”曲阳侯低声惊呼,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虞妺竟会死了,还是被杨千盈杀死的。 此时的芸娘面色不太好,淡淡道:“我得先回去了,否则会被发现的。” 说罢,她转身便又贴着墙根原路返回。 曲阳侯也并没有阻止她,只是自顾自的抬脚走到了那枯井边,将面上的那一块大木板一下子掀开。 一股腐肉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眉头紧锁地捂住了鼻子,当下便确定了,这里面确实是有一个死人。 但这口井很深,现在又正是黑夜,他手边没有照明的火把,根本看不清里面究竟是谁,但多半是虞妺没错了。 官家大发慈悲让虞妺返乡,永世不得再入京都,谁知她还未出京都便死在了这个二皇子府,还是被二皇子妃给杀死的。 这种事若是上报给官家,官家定然会雷霆大怒,到时整个二皇子府都会被责罚。 这样也好,也算是为陆倾泽除掉了一个总跟他作对的祸害。 这样想着,曲阳侯将那块大木板还原,便想要离开这儿,回府撰写奏折。 谁知这时候,一个利刃破空的声音传来,他凭借着在战场多年的经验以及本能反应,抬手捏住了正射向自己的一支箭。 箭尖在离他的眼睛只一拳的距离停下,而他捏着箭那只手已经鲜血淋漓。 院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听起来人并不少,原本漆黑的地界,已经被一些昏黄的火影照亮。 季琰和杨千盈率先抬脚走进了院门,他们的身后跟着一大群举着火把配着刀的侍卫。 “不知侯爷深夜造访二皇子府,有何贵干?”季琰勾着嘴角看着他。 见状,曲阳侯眉头紧锁道:“你不是去办差了,不在府中吗??” 听了这话,季琰轻笑一声:“侯爷深夜造访,本殿自然觉得蹊跷,所以才让小厮来告知侯爷,本殿出门办差去了不在府中。” “谁知曲阳侯当真上了钩,竟偷偷闯入意图行刺,那本殿自然是要带人来围剿刺客了。” 曲阳侯眉头紧锁,没有再多跟他废话,直接飞身一跃到了墙角,翻身就跃出了围墙,往外跑去。 见状,季琰不慌不忙地吩咐身边的黑衣男子:“带几个人追上去,杀了他。” “是!” 待几名黑衣人走后,杨千盈轻叹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男人:“都是妾给殿下添麻烦了。” “无妨。”季琰笑了笑,拍了拍杨千盈的手,“本殿能够理解。” 杨千盈笑着低下头,模样很是娇羞,季琰眸光闪了闪,搂住了她的肩:“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好生歇息歇息。” “殿下……” * 小巷中,曲阳侯仍然在这漆黑的夜色中穿梭着,身后有几名黑衣人紧追不舍。 其中一个黑衣人手上拿着一把袖箭,停下脚步抬手对准了曲阳侯的位置。 到底是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曲阳侯很是轻松地躲过了这一发冷箭。 可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跑了一阵,他就觉得有些气喘吁吁的。 这时候,曲阳侯只觉得脚上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栽倒在了地面上。 身后的黑衣人全部追了上来,看着他冷笑一声:“跑?你倒是继续跑呀?” 曲阳侯紧绷着脸,本想起身,却被一剑指着喉咙,让他不敢动弹:“怎么?你们还想杀了本侯?” “杀你又如何?这夜黑风高的,有谁会知晓?”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暗访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迷恋 是夜,月光渐渐被厚重的云层覆盖住,本就漆黑的夜晚就如泼墨般显得更加浓重。 到了酒楼,陆倾泽并没有立马去宋夷光的厢房,而是去了隔壁,叫萧竭给他备水沐浴了一番。 当然,这次的沐浴跟往常都不太一样,他洗了好几次才堪堪将身上的血腥味给洗掉。 当他随意穿了件衣裳推开隔壁厢房的门时,便见宋夷光在房中的软榻前靠坐着昏昏欲睡,而绿萝则是已经趴在她身边睡着了。 “将军?”宋夷光听见门声立马来了精神,略带疲惫的眸子就这般看着陆倾泽,笑了笑。 “嗯。”陆倾泽应了一声,随后将目光看向刚被吵醒的绿萝。 绿萝见陆倾泽回来了,连忙起身行了一礼,轻声道:“既王爷回来了,那奴婢便先告退了。” “去吧。” 待绿萝走后,陆倾泽便抬脚缓缓靠近宋夷光。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向他大敞开的领口和那胸前紧致的肌肉线条。 他……他怎的衣裳都不好好穿? 宋夷光睫毛微微颤抖着,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将……将军回来了,就快些歇息吧。” 陆倾泽脚步丝毫未停地走到了宋夷光的身前,轻声道:“好,那你便先睡进去。” 男人走过来时带了一阵风,除了沐浴时净身用的皂味,还带了一些淡淡的血腥味儿来。 闻见这个味道,宋夷光愣了一下,没忍住后退了两步,眸中闪过几分惊慌。 血腥味…… 他方才去做什么了? 瞧见宋夷光的反应,陆倾泽眸色一凝,半晌才出声道:“你怕我?”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忍住自己想要后退的欲望,稳住了身形:“将军多虑了。”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盯了她许久,宋夷光这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乱。 她睫毛颤了颤,好一会儿,便见陆倾泽忽然抬脚靠近,那身躯离她越来越近,淡淡的洗不净的血腥味也愈发浓重。 宋夷光一下子有些慌,连忙想要后退,却被榻畔绊了一下,直接跌坐在了软榻上。 “既没有,你躲什么?”陆倾泽冷着脸看着宋夷光。 宋夷光仰着小脸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也知道他是有些生气了,便也轻声安抚道:“昭昭只是有些累了,并不是害怕将军。” “是吗?”陆倾泽眸色闪了闪,随后双手撑在她身边的软塌上,俯身靠近看着她。 看着彼此间近在咫尺的距离,宋夷光朱唇微张,目光从那漆黑的眸子往下,停在了那双薄唇上。 随后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很快移开了视线。 “紧张什么?”陆倾泽没由得觉着一阵好笑,“上次不是挺主动的吗?” “上……上次?”宋夷光微微怔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陆倾泽。 陆倾泽心下一沉,似是在气她方才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惧意,又似是在气她不记得上次之事。 他垂眸看着宋夷光那娇嫩的唇瓣,喉结动了动,不再克制自己,倾身探去。 那张脸迅速靠近来,宋夷光心里一咯噔,懵懵的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双眼微微睁大,只能感觉到唇上软软的触感和那喷洒在自己脸上温热的鼻息。 面前人的呼吸愈发灼热和急促,宋夷光有些招架不住,往后一躲再躲,最后脖子实在是酸得厉害,直接倒在了软榻上。 而男人半分未退,仍追随着那片柔软倾身而至。 宋夷光睫毛微微颤抖着,皓齿间溢出些许轻哼声,口中的呼吸都被尽数夺走,有些喘不过气。 她双腿尽力挣扎着,双手抬起推搡着身上的人,可这点力对于陆倾泽来说就同被棉花拂过一般软绵绵的,倒让他更为情动。 似是觉着有些碍事,陆倾泽微微起身将她的双腿禁锢住,随后又伸手捏住了那截皓腕,将她的双手往上举过了头顶,看着其双颊通红的样子又俯身吻了上去。 双手和双腿都被男人死死地禁锢着,不疼但又让她无法挣扎。 一股无力感笼上心头,宋夷光只觉着浑身都没了力气,眸子湿漉漉的微微阖上,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尾缓缓流下,没入软榻上的被褥。 良久,陆倾泽才微微抬头,从那殷红一路往下到了那细嫩白皙的脖颈,深吸了一口气。 宋夷光浑身忍不住微微颤抖着,一双眸子湿漉漉的,有些委屈地出声:“将军……” 陆倾泽动作一滞,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克制着自己从那温香软玉中抬起了头。 许是被欺负得狠了,榻上的人儿双眸含泪,脸颊和眼尾的位置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原本娇嫩的唇瓣此时微微肿胀,朱色更深,比起一开始又多了几分媚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松开了她,动作略微有些僵硬,闷声道:“睡吧。” 见状,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自己缓缓坐起身,用被子裹住自己缩在了软榻的角落,眼神幽怨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都这样了……她如何能睡得着? 宋夷光正欲抱怨几句,便见陆倾泽忽然站起了身,背对着她说道:“你先睡,我去去就来。” 说罢,陆倾泽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厢房,关上了房门。 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抱怨的话就这般卡在嗓中,没法出口。 她垂着脑袋,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麻木的唇,眸光闪了闪。 他……他这是何意?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褥子,脑海中猛的又闪过了方才那意乱情迷的片段。 她微微惊愕,连忙甩了甩脑子。 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可方才好像……还挺享受的。 * 陆倾泽自顾自的又回到了隔壁厢房,此时的萧竭还未歇着,看着他又回来了很是惊讶。 “主子,您怎的又回来了?” 看着萧竭那夸张了表情,陆倾泽淡淡地移开视线:“身上的血腥味还未洗干净,再去叫点水来。” 萧竭:? 萧竭瞪大了眸子,抬脚走到陆倾泽身边认真嗅了嗅,严肃道:“主子,您身上哪有什么血腥味啊?” 陆倾泽瞥了他一眼,还是试探着自己闻了一下。 似乎确实没有。 但是……瞧宋夷光那个反应,应当是有的。 她觉着有,那便一定是方才没洗干净。 这样想着,陆倾泽淡淡道:“有,去备水。” 萧竭很是奇怪,但也还是顺从地点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血腥味怎会洗不干净? 往日在战场的时候那可是尸横遍野,满地的鲜血,那时候怎的没见陆倾泽对自己身上的味道这般在意? 难不成是因为……宋娘子? 这般来想,倒也正常。 陆倾泽方才上上下下地仔细沐浴了一番,生怕宋夷光闻着了什么味儿。 虽面上没显露出来,但萧竭知晓,他心底是高兴的。 可陆倾泽去了隔壁屋后,又回来说要沐浴,那定然是宋夷光说了什么,才能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 许是他们常年闻惯了,所以并不觉着有什么味道,而宋夷光几乎待在京都并未见过什么血,对血腥味敏感倒也正常。 过了好一阵,陆倾泽沐浴了好几次才起身穿衣,当他轻轻推开隔壁屋的房门时,软榻上的人儿已经睡着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走进屋内关上了门,吹灭了桌案上的烛灯,只留下了软榻前的一盏。 昏黄的烛光照在宋夷光恬静的睡颜上,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了一小片阴影。 陆倾泽不自觉地勾着嘴角,脸上满是柔和的笑意。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那抹唇瓣上,眸色暗了暗,移开了目光。 所幸这姑娘睡着了也知晓给他留点儿位置,自个儿睡得靠里边儿,因此陆倾泽躺在榻上的动作也并没有吵醒她。 “昭昭。”陆倾泽侧身看着她,无声地喃喃自语着,“我好……” 好迷恋你。 * 翌日,晨光从窗缝中照在了靠窗摆放着的植被上,外边儿传来些许清脆悦耳的鸟啼声。 宋夷光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眸子,下意识地往身边看了看。 陆倾泽不在。 他昨夜是没有回来吗?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脑海中又闪过了昨晚那荒唐的片段,小脸不自觉的又红了起来。 她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 镜中的自己皮肤白皙,双颊微红,看起来气色甚好,只是…… 只是在脖子上,怎的有点红红的东西? 宋夷光眉心微微蹙起,又凑近了几分。 这会儿她才清晰地在镜中看到了自己脖子上的状况。 那一抹红,只有指腹那么大点儿,朱红色中又带着些许暗色,叫人浮想联翩。 这是……昨夜? 宋夷光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睁大了眸子。 是啊,昨夜陆倾泽他……就是在这边脖子。 宋夷光心下一阵慌乱,外边儿路人的嘈杂声纷纷传进了她的耳中。 这么显眼的红,若是不遮一下,被人瞧见了,定会…… 她脑袋里一片乱麻,从桌上的脂粉中挑了又挑,在那抹殷红的位置涂了好几次,才勉强将那浓郁的颜色遮盖住。 这时候,身后的屋门传来了一阵声响,门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迷恋 免费阅读.[.aishu55.cc] 解释 宋夷光一个激灵,连忙站起身来转身看去,瞧见来人后便不自觉的微微低下了头:“将……将军。” “怎么了?”陆倾泽奇怪于她的反应,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的位置,连连摇头:“无……无事。” 察觉到了宋夷光的小动作,陆倾泽眸色暗了暗,阔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视线锁定在她那雪白的脖颈上。 那雪白中确有一抹淡淡的粉色。 他抬手轻轻探去,宋夷光却反应很大,往后退了几步,捂住了脖子:“昭昭无事,将军……便先出去吧。” 闻言,陆倾泽愣了一下,心里的猜测又确信了几分,直接伸手蛮横地拉开了宋夷光捂着脖子的手。 那抹淡淡的粉色又映入了他的眼眸,他的指腹轻轻在那个位置摩挲了片刻,蹭掉了面上的脂粉,那儿的颜色便越来越深,最后成了一抹殷红。 “这是我……”陆倾泽顿了一下,“昨夜弄的?” 似乎……确实是这一边的脖子。 雪白中的那一点色泽浓郁的红着实是太过惹眼,陆倾泽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目光,松开了宋夷光那截皓腕。 “嗯……”宋夷光微微低着头,闷声应道。 半晌,她又抬眸看向陆倾泽,一双眸子湿漉漉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撒娇和责怪:“将军这般,让昭昭如何见人?” 陆倾泽抬手摸了摸鼻尖,轻咳了一声,道:“我下次注意。” 听着这话,宋夷光微微睁大了双眼,看向陆倾泽的眸中带上了些许错愕。 “下……下次?”还有下次吗?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飞快的低下了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倾泽也似乎察觉到了不妥,张的张嘴正欲解释,便听宋夷光出声道:“嗯,那……” “昭昭明白的,昭昭本就是将军的人,将军自然是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闻言,陆倾泽愣了一下,看向宋夷光的眸子带着些许诧异。 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对,昨日是他失态了。 若在平时,是万不能这般的,她……还未嫁人呢。 随即,陆倾泽又想起来昨夜那份冲动的缘由,眸色暗了暗。 “昭昭,你……”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道,“昨夜你是不是闻见我身上的血腥味儿了?” “嗯……是。”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如实应道。 她不知为何陆倾泽会这般在意自己昨日的反应,不就是……一下子没稳住吗? 昨夜陆倾泽身上的血腥味很淡很淡,但还是被宋夷光闻到了。 她也并非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无论是三年前抄家那一次,还是后来季琰带着她去城郊废庙看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叛徒那次,血腥味都比昨夜要重得多。 这也导致她一闻见那个味道,便能想起那血淋淋的场面。 前些时日,他们在山上遭遇追杀那次,陆倾泽带了很严重的伤来,那时的血腥味很浓很浓,浓得宋夷光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虽然害怕,可面上并未表现出什么,只是若无其事地为他处理伤口。 只是昨夜……太突然了。 那味道悄无声息地就弥漫在她的周身,她自然是怕的。 怕的是那个味道,而不是陆倾泽。 “那……你是不是害怕?你说实话。” 陆倾泽出声问道,将宋夷光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是……昭昭是害怕。” 听了这话,陆倾泽的眸子都黯淡了下来。 “可是……”宋夷光又接着道,“昭昭并不怕将军。” “这……这是何意?”陆倾泽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看着宋夷光。 宋夷光笑了笑,轻轻拉住了陆倾泽放在身侧的手:“昭昭害怕的是那个味道,并不是将军。” “相反,昨夜昭昭还以为将军是受伤了。” 陆倾泽嘴唇微微张开,却并没有出声,只是缄默地看着眼前人那笑吟吟的模样,想要看透真假。 “那你怎的不问?” 眼前的人微微一怔,娇嗔道:“将军可有给我机会问?” 听了这话,陆倾泽垂下眸子,没再吭声。 他昨夜好像确实……太过冲动了。 “那若是我昨夜确是去杀了人,你会怕我吗?”陆倾泽那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宋夷光,等待着她的回答。 宋夷光歪了歪脑袋,似是真有在认真思索,轻声道:“不怕。” “为何?”陆倾泽问。 宋夷光微微仰起小脸看着他:“因为将军是一代枭雄,心也极好,杀的定然都是坏人。” “将军杀坏人也是为了保护百姓,保护昭昭,那昭昭又怎会怕将军?” 陆倾泽哑然失笑,心里的乌云顿时便烟消云散。 唯有一点陆倾泽并不是很满意。 宋夷光似乎真的将他忘得一干二净的了。 “好了,你这里……”陆倾泽指了指宋夷光脖子上那抹殷红,“我去叫绿萝来吧?”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不用……昭昭不想让人瞧见。” 陆倾泽点点头,悻悻道:“那……那我替你处理,你自己弄也不太方便。” “将军?”宋夷光微微睁大了眸子,好笑道,“将军会吗?” “不会,你教我。”陆倾泽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见陆倾泽并非玩笑话,宋夷光这才收敛起了笑意,点点头:“好啊,那将军可得好好学。” “嗯,我一定。” * 良久,宋夷光点好了妆,随意绾了一下青丝便随着陆倾泽走出了房门,到了隔壁厢房。 一众下人此时已经用过了早膳,萧竭见他俩过来,忙不迭的招呼小二重新上菜。 绿萝起身小跑到宋夷光身边扶住了她:“姑娘何时起身怎的不唤奴婢?奴婢也好给姑娘梳妆。” 宋夷光笑了笑:“出门在外,哪儿有那么多讲究?” 没多久,小二便带着人前来上菜。 这边儿热热闹闹的,祁夜却一个人坐在角落,手上拿着一张手绢看得出神。 萧竭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便坐在了他的身边:“你倒是有闲心,还专程将这个手绢洗了个干净。” 祁夜眸色闪了闪,不动声色地将手绢收了起来,淡淡道:“你过来做什么?” “嘿!你这话说的!”萧竭不满地瞥了祁夜一眼,“我没事儿就不能过来坐坐?咱们一同出生入死那么多年,难道还不是兄弟了吗?!” 闻言,祁夜眯了眯眸子,点点头:“当然是。” “不过你很是聒噪,吵到我了。” 萧竭:? 萧竭被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我聒噪?你竟然说小爷我聒噪?!” “谁像你啊!闷葫芦一个!你这样可不会有姑娘喜欢!” 听了这话,祁夜脸色变了变,似是想到了什么,清冷的眸中浮现出了一抹笑意:“谁说的?” “什么?” 因着祁夜的声音较小,萧竭一时没有听清,追问道。 祁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油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模样:“没什么。” “你这人……怎的还吊人胃口呢?” …… “将军今日瞧着都放松了许多。”宋夷光用着早膳,时不时抬眸看向陆倾泽,忍不住说道。 陆倾泽抿了抿嘴唇,奇怪道:“这是何意?我之前不放松吗?” 宋夷光笑着摇了摇头:“将军之前可警惕了。” 闻言,陆倾泽低下头又喝了一口粥,眨了眨眼睛。 有这般明显吗? “对了。”陆倾泽想起了正事儿,正欲跟宋夷光提起要早些出发的事情,萧竭就跑了过来。 “主子,这淮南城今日有灯会!” 一下子被打断,陆倾泽脸色黑了黑,冷冷道:“那又如何?” “咱们舟车劳顿这么些天,合该去放松放松,赏赏灯啊!”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正欲发作,便听萧竭接着道:“宋娘子这些时日也累了,也该好好放松一下了!她定然是想去的!对吧宋娘子?” 宋夷光抬眸看向萧竭,眨了眨眼睛,目光又转向陆倾泽,瞧见了他眸中询问的眼神,笑了笑:“昭昭确实想去玩玩儿。” “嘿嘿,主子,所以咱们今日就……” 萧竭搓了搓手,讨好般的看着陆倾泽笑着。 “嗯,今日留在淮南城。”陆倾泽闷声道。 萧竭兴冲冲地就拉着祁夜出了门,下人们也识趣地一个个退下,厢房内很快便只剩下了陆倾泽和宋夷光二人。 宋夷光看向男人的侧脸,眸光闪了闪。 所以他……是因为自己说想玩儿,才同意留在淮南城的吗? “对了,将军方才想说什么?”宋夷光反应过来,问道。 陆倾泽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如常,摇了摇头:“我也忘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宋夷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陆倾泽自顾自的低头喝着粥,脑海中想的却是正事儿。 那人能活这么多年,想必也隐藏得极好,不会那么容易被找到的。 再者,他之前当众说是去常州,本就是给季琰放的烟雾弹。 他应是不会想到那人在徐州的。 “将军,昭昭吃好啦。”宋夷光笑着说道,“待会儿……将军能陪昭昭出门去逛逛吗?” 陆倾泽勾了勾嘴角:“好。”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解释 免费阅读.[.aishu55.cc] 变故 因着现在还早,宋夷光和陆倾泽并未出门,只是待在酒楼休息。 唯一让宋夷光觉着有些尴尬的……就,陆倾泽跟她待在一起。 其他人都走了个干净,这会儿跟陆倾泽单独待在一起,难免让她又想起来了昨夜种种,心下不自觉地焦躁了起来。 可陆倾泽此时也并未同她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坐在一边,翻看着方才找店小二拿来的扬州美食录。 上边儿记载着扬州的各种美食小吃,以及一些游玩的攻略。 这安静的氛围让宋夷光坐立不安,她朱唇微抿,时不时抬眼看看陆倾泽,半晌才打定主意,出声道:“将军,昭昭听闻扬州的茶最是有名,不如咱们现在去寻个茶肆坐坐?” 闻言,陆倾泽将目光从书册上移开,看向宋夷光,勾着嘴角笑了笑。 “好,听你的。” 二人出门寻了一间看起来环境雅致的茶肆,茶肆的掌柜是一名女子,瞧着也不过二十来岁的样貌。 这般年轻就能自己出来开间茶肆做做生意,这倒是让宋夷光羡慕不已。 扬州民风开放,不似京都那般恪守成规,律法虽未规定,但女子不得外出经商也是京都百姓都心知肚明的规矩,从未有人打破。 其实想想,日后脱了奴籍,若是能来扬州这一方小天地开一间铺子,做做小生意,也不妨是一件乐事。 似是看出了宋夷光眼中的羡慕,陆倾泽眸色暗了暗,想起前些时日刚收回的盈秀阁。 这盈秀阁三年前充公之时便入了户部,那时盈秀阁的香料生意极好,可户部的人没有制香的方子,只能靠着库存中的香料才能堪堪将盈秀阁开起来。 可库存总有用完的那一天,之后盈秀阁的香料便是按照市面上的普遍的香料仿制的,劝退了不少老顾客,还有不少官员中饱私囊,吞了盈秀阁不少的银钱,才让盈秀阁到了如今资金周转不开面临倒闭的境地。 户部的那些人都巴不得甩掉这个烫手山芋,因此陆倾泽将盈秀阁拿回来的时候,倒也没费多大的力气。 只是盈秀阁如今这个样子,定是没法交给宋夷光的,且等他好好运作一番吧。 “二位客官,你们的绿杨春来了。”老板娘笑吟吟地端着一个茶壶走到了桌边,为二人斟好了茶。 “多谢。”宋夷光笑了笑。 老板娘只是笑着说无妨,便转身去忙了。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待茶稍稍放凉后品了一口,双眸微微发亮。 “难怪都说这扬州人爱喝绿杨春,入口竟一点也不苦,反倒有一种清香的感觉。” “嗯,确实是好茶。”陆倾泽放下茶杯,抬头看向宋夷光,迟疑道,“昭昭,你说盈秀阁是你祖上的产业,那你可知道制香的方子?”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笑道:“自是知晓的,为了防止这方子被人抢了去,昭昭都是记在脑子里的。” 陆倾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这次回了京都,你便制制香吧,如今盈秀阁的香大都劣质,大不如前了。” “将军的意思是……”宋夷光睫毛颤了颤,看着陆倾泽。 “这个是你祖上的产业,如今也便只有你一个传人了,自是得交给你来管。”陆倾泽笑了笑。 “只是如今形势不太好,待我将盈秀阁的人清理干净,为你赎回身契之后便交还于你。” 听了这话,宋夷光微微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倾泽:“将军替昭昭买回了盈秀阁?” “嗯。”陆倾泽微微颔首,“你从前在家可有学习过掌家?” “自是学习过的,娘亲教过我许多。”宋夷光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陆倾泽笑了笑,轻声道:“即如此,回王府之后,你便瞧瞧王府的账本流水吧,这对你之后管理盈秀阁也有帮助。” “将军放心将王府的账交给昭昭?” “有何不放心?”陆倾泽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轻声道,“日后……” 他眸色暗了暗,及时止住了声。 见状,宋夷光不解地看着他,忍不住道:“日后什么?” “没什么。”陆倾泽摇了摇头,低头喝着茶。 日后,待你嫁过来,整个王府的掌家权都是你的。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将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二人就这般在茶肆坐到了天黑,夜晚扬州的街上灯火通明的,前来灯会游玩的人很多,瞧着很是热闹。 萧竭和绿萝早已不知道跑去了哪儿,陆倾泽独自带着宋夷光在街上走着。 街上很是嘈杂,人头攒动。 宋夷光在人群中挤过一个个路人,紧紧跟着陆倾泽,显得有些吃力。 陆倾泽脚步顿了顿,转身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诧异的目光中笑了笑:“别跟丢了。” “嗯……”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感受着被那只大掌完全包裹住的手,低下头笑了笑。 “将军,这是什么地方?好热闹啊。”宋夷光脚步慢了下来,很是好奇地看着侧边儿那看起来门庭若市的地方。 陆倾泽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好笑道:“那是红楼。” “红楼?”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忽的就理解了那话中的意思。 原来这个地方竟是风月场所…… 宋夷光低下头,脸蛋红红的,也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 “各位客官们来瞧一瞧,都不要错过了!今日是咱们烟雨楼的头牌,绿竹姑娘的出阁之日!今夜花好月圆,何不来与绿竹姑娘共度良宵?” 在那红楼门前,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捏着一张手绢,娇笑着揽客。 而在她身旁,站着一名衣衫轻薄如纱,身子纤细,皮肤白皙的女子。 她只是微微颔首,就这般立在那儿,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好美……”宋夷光喃喃着,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女子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他们这个方向。 围观的百姓瞧着那女子,窃窃私语着。 “绿竹?怎的从未见过?新来的吧?” “不过这样貌确实不错。” “若是这价格合适,我便去了。”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神情稍稍严肃了几分。 这女子哪怕是站着,也有一只脚稍稍靠后,手上看似放松,却也是能随时发起进攻的姿势。 瞧这身形和习惯性的小动作,倒像是个练家子。 那妇人口若悬河地说了半天,最后才道:“绿竹姑娘有一绝舞,名唤惊鸿,现下就替诸位客官助助兴。” 说罢,那妇人就退到了一旁,一旁的那名女子上前了两步,微微福身道:“绿竹给诸位献丑了。” 紧接着,烟雨楼内便响起了奏乐声,绿竹随着曲调翩翩起舞,活脱脱像一落入凡尘的谪仙。 她面前分明聚集了不少人,却屡屡将目光落在陆倾泽和宋夷光的位置。 不多时,绿竹便飞身越过门前聚集的那群人,落在了宋夷光和陆倾泽身前。 宋夷光愣了一下,颇为诧异。 陆倾泽则是眯了眯眼眸,不动声色地看着绿竹。 绿竹的舞依然没停,但从眼神来看,目标显然是陆倾泽。 见状,宋夷光只觉得奇怪,总不能是这姑娘看上了陆倾泽,才想要将自己的出阁之夜交给他吧? 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扭头往陆倾泽看去,正好便瞧见陆倾泽抬手打落绿竹手中匕首,让其跌落在地的样子。 “谁派你来的?”陆倾泽挑了挑眉,问道。 绿竹紧绷着脸,不甘地仰头看着陆倾泽,几枚银针便从她的袖中飞出,直逼宋夷光的面门。 那银针极细,不注意根本就发现不了,宋夷光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手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呈握拳状。 那几枚银针就这般被陆倾泽捏在了手心。 下一瞬,陆倾泽挥挥手,那银针便刺入了绿竹那纤细白嫩的脖颈。 她微微瞪大了双眼,挣扎了片刻便失去生机,倒在了地上。 绿竹自诩人间尤物,当时流落荒蛮被季琰捡了回去,便悉心培养,学了些招式及媚术,知晓如何能让男人迷了心神。 可直到死她都想不通,面对像自己这样的女子,陆倾泽为何还能保持着警惕,不为所动? 当然,这个答案她永远都不会知晓了。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宋夷光睫毛微微颤抖着,拉了拉二人还紧握着的手:“将军,她……” “莫怕,她死了。”陆倾泽轻声道。 宋夷光愣了一下,她死了? 这句话听起来云淡风轻的,仿佛人命在他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时候,那妇人焦急地跑了过来查看地上嘴角流出鲜血的绿竹,扭头看向陆倾泽的眼神又气又惧:“你……杀人了!” 也难怪妇人心急,这绿竹可是烟雨楼活生生的摇钱树啊。 前几日绿竹便是主动来了烟雨楼,给了妇人一笔银子,说要成为烟雨楼的头牌。 先挣了一笔,妇人瞧着绿竹的姿色也是优越,这日后挣钱的地方定然是不少的。 谁知这么大一颗摇钱树呢,竟这么轻易地便死了?! “报官!快报官啊!!”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变故 免费阅读.[.aishu55.cc] 失言 官府的人很快便来了,疏散了围观了百姓,将陆倾泽和宋夷光围了起来。 陆倾泽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这一众官兵并不被他放在眼中,身侧的宋夷光朱唇紧抿,小手只是紧紧拉着他的衣袖,没有吭声。 “本官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胆敢在我淮南的地界当街杀人!。”一个身形瘦削的官员从一众士兵中间走了出来,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轻蔑地瞥了陆倾泽一眼,随后视线就似是粘在了宋夷光身上一般,直勾勾地看着她。 “魏都督。” “嗯。”魏昇似是饮了酒,双颊发红脚步虚浮,目光毫不掩饰地看着宋夷光,让她颇为不适,她睫毛颤了颤,抓着陆倾泽衣袖的手紧了紧,整个人往后躲在了他的身后。 陆倾泽眸色冷了冷,看向那魏昇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魏昇也不知怎的感觉到周身有一股寒意,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时候,萧竭不知从哪儿一跃而下,挡在了陆倾泽的面前,喊道:“大胆!尔等竟敢对镇南王无礼!?” “你说什么?镇南王?”魏昇嗤笑一声,挑衅道,“他是镇南王,那我还是储君呢!!” “无知小人!”萧竭咬牙切齿道。 绿萝此时也挤开士兵跑到了宋夷光的身边:“姑娘。” 宋夷光摇了摇头以示安抚,恐自己碍手碍脚,便轻轻松开了陆倾泽的衣袖。 察觉到了她的这一个小动作,陆倾泽身侧的拳微微捏紧,顿时烦躁了起来。 “你是淮南城的都督?”陆倾泽眯了眯眸子。 “没错,正是本官。”魏昇轻笑一声,瞥向陆倾泽身后的宋夷光,“行了,这大半夜的死了个人,真扫兴!把他们都带回衙门!” “是!”周围的士兵听了令便要蜂拥而上,萧竭自是不会让他们近身。 只是还未等萧竭动手,祁夜便也不知从哪儿出现,落在了陆倾泽的身边,拱拱手:“主子,现下如何?” 陆倾泽勾了勾嘴角,淡淡道:“别见血。” “是。”得了令,萧竭和祁夜对视一眼,并未使用兵器,只是徒手迎敌,倒也不落下风。 许是这边的动静太大,不远处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带着一批士兵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都住手!!” 瞧见来人之后,动手的那些士兵都停住了手,退在了一旁。 见状,萧竭和祁夜便也停下了手,后退站在了陆倾泽和宋夷光的左右两侧。 中年男子瞧着应是比魏昇的官职要高,魏昇见了他都得诚惶诚恐地拱手相让。 只见他越过魏昇在陆倾泽面前站定,出声道:“在下为淮南知州靖子良,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陆倾泽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颔首道:“本王名唤陆倾泽。” 听了这话,靖子良微微蹙眉,小心翼翼道:“可这……阁下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 陆倾泽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一枚血红色的玉佩举起:“此乃圣上亲赐的血玉,刻有皇室图腾,见此血玉,如圣上亲临。” 靖子良仔细看了看这血玉,确认无误后,连忙低头跪了下来:“下官叩见镇南王。” 见此情形,魏昇脸色一白,酒彻底醒了。 合着他方才下令抓住的这个人……当真是镇南王!? “卑……卑职叩见镇南王。” 原本密密麻麻的士兵齐刷刷地就跪了一地,场地一时间就显得空旷了起来。 瞧着这架势,宋夷光朱唇微抿,抬脚走到陆倾泽身前,便也低头跪了下去。 只是双膝还未碰地,便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稳稳地扶住了双手,轻松托了起来。 “你不必跪。”陆倾泽低声道。 宋夷光抬眸看了看陆倾泽,轻声道:“昭昭跪的是血玉,是圣上,礼数不可失,对圣上的敬畏亦然。” 闻言,陆倾泽微微一怔,没有再阻止宋夷光,待她行过一礼后便弯腰轻轻将她给扶了起来。 为首的靖子良用余光看着这一切,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女子究竟是何人,竟能得镇南王这般优待和偏宠? “诸位平身吧。” “是。” 待起身后,靖子良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位死得不能再死的女子,迟疑道:“此人值得大人在闹市大开杀戒,莫不是南国来的细作?” 陆倾泽挑了挑眉,道:“此人并非是细作,只是来行刺本王的刺客罢了。” “原来如此。”靖子良连连点头,“让大人在淮南遇到刺客,是下官的失职,下官此后定将加强城内的守卫和防范,绝不让刺客有可乘之机!” “大人不妨前去驿站休整,那里有淮南的精锐侍卫,定能让大人免于刺客的惊扰。” 闻言,陆倾泽眸色暗了暗:“本王在淮南待不了两日,便不劳知州大人操心了。” “是。” 陆倾泽看向在靖子良身后低头站着的魏昇,出声问道:“那位是淮南的都督?” 魏昇心里一咯噔,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卑职魏昇,见过大人。” “你方才说……你是储君?”陆倾泽微微眯着眼,眸中泛着寒光。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 当时在场的人知晓这或许只是魏昇的一句玩笑话,可其他人并不知啊。 靖子良脸色变了变,气道:“什么?魏昇!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出言不逊!?” 魏昇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大人恕罪!卑职只是喝醉了酒,一时脑子发热转不过弯儿,酒后失言,还请大人恕罪!!” 陆倾泽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眸子,转头看了看宋夷光,随后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陆倾泽自然知道魏昇那不过是酒后的一句玩笑话,可他就是不满。 不满魏昇看宋夷光的那个神情。 毕竟,他也是男人。 一个男人用那种神情看一个女人,他纵使不去想,便也知晓魏昇当时心里的那些三三两两。 而魏昇的那句酒后失言,不过是陆倾泽抓住的一个能肆意放大的错处罢了。 魏昇敢用那种眼神看他的昭昭……简直该死。 “你一个小小都督,大逆不道,口出狂言,藐视天家,竟敢觊觎储君之位,那本王是否可认为你有谋逆之嫌?!!”陆倾泽厉声道。 这么大一个罪名扣在魏昇的头上,他脸都吓白了,身上冷汗直冒。 “大……大,卑职绝无谋逆之意啊!请大人明察!!” “魏昇,包藏祸心,意图谋反。”陆倾泽勾了勾嘴角,看向靖子良,“该如何处治,想必知州大人不用本王来提醒了吧?” 靖子良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迟疑了一下,很快便弯腰拱手:“还请大人放心,下官定当公事公办。” “嗯。”陆倾泽点点头,便捏了捏宋夷光的手,带着她转身往外走。 周围的士兵都齐刷刷地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待走过了一段距离,宋夷光这才扯过陆倾泽的手,仔细瞧了瞧,紧张道:“将军方才没有受伤吧?” “没……”陆倾泽看着眼前垂着脑袋着急的人,眸中满是餍足的笑意,刚要出声便改口道,“没有外伤,但确实有些疼。” “疼?”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又拉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为何没有外伤还疼?内……内伤?” 陆倾泽轻笑一声:“手,哪儿来的内伤?” “嗯……那怎会疼?那人该不会下了毒吧?”宋夷光紧张地看着陆倾泽。 “毒……”陆倾泽挑了挑眉,叹了一口气,“有这个可能,我感觉忽然浑身没了力气,有些不舒服,此毒怕不是一般的毒,若我就此去了,便让萧竭和祁夜跟着你,保护你。” “将军可莫要胡说!”宋夷光微微睁大了双眼,抬手用食指轻轻抵住了陆倾泽的嘴唇。 “将军不会有事的。” 陆倾泽愣了一下,随后眸中似是染上了化不开的笑意:“好,那便借昭昭吉言。” 萧竭沉默着听了一会儿这二人的对话,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祁夜:“诶!你说主子是不是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祁夜眼睛都没睁一下,淡淡道。 “哪儿哪儿都奇怪!”萧竭分析道,“咱们主子往日的伤多重,可都从未说过一个疼字,这会儿一个连外伤都没有的……伤,他竟然说疼?!” 听了这话,祁夜有些无语地瞥了萧竭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还说起了什么毒不毒的,中没中毒主子能不知道吗?他为何还故意说自己可能中了毒?” 萧竭接着道:“而且啊,主子这些时日成天都跟宋娘子待在一起!” “所以呢?” “所以……”萧竭眯了眯眸子,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咱们是不是得给主子准备些能壮阳的药膳?” 祁夜:……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失言 免费阅读.[.aishu55.cc] 寻人 夜间,一行人回了酒楼。 宋夷光还念着昨夜那事儿,停下了脚步,垂着脑袋轻声道:“将军今夜不若……让昭昭自己一间房?” 闻言,陆倾泽眸色暗了暗:“不行。” “为何?” “我担心还有刺客,会用你来要挟我。”陆倾泽淡淡道。 “要挟?”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抬眸看向陆倾泽,又似是被那漆黑的眸子烫到了一般,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她……他会因为她而被要挟吗? 陆倾泽点点头,道:“我还有点事情,绿萝已经备好了热水,你先去沐浴吧。” 宋夷光懵懵地应了一声,便抬脚进了屋。 宽大的木桶中冒着阵阵热气,宋夷光坐在水中,眼前的视线因那雾气而变得模糊。 这人……这人昨夜究竟为何要那般? 难不成是……他心悦于她?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宋夷光便一个激灵,飞快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陆倾泽有一个心尖上的人,又怎会喜欢上这般低贱的她? 他们现下的关系本就不平等。 宋夷光沐浴完,直到穿衣躺下,陆倾泽也还未进屋。 也不知是在忙什么。 宋夷光心里嘀咕着,叹了一口气。 今日确实有些累,可她现下还很精神,不知道还好,可她知道今晚陆倾泽一定会来这间屋子的,终归有些难以入睡。 昨夜的种种也历历在目,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当然,紧张归紧张。 再紧张也抵不过那汹涌而来的困意。 当陆倾泽沐浴完毕,推门进屋时,宋夷光已经睡着了。 虽已立夏,但夜间终归有些凉意。 他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宋夷光露在外面的胳膊,伸手替她盖好了被子。 * 翌日,一行人一早便坐上了马车赶路。 路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散去了些许暑气。 晌午过后,马车便也缓缓驶入了常州城。 宋夷光迫不及待地便撩开了帷幔,往城内看去。 常州城同她记忆中的样子不太一样了,变化很大。 因着下雨,城内本应热热闹闹的摊贩都收走了,只有些许开着的铺面。 到了酒楼,众人开了几个厢房,吩咐了小二莫要打扰,便都进了屋。 当房门关好后,陆倾泽扫视了一圈,轻声道:“徐州……祁夜随我去便好,其他人便留在这里。” “主子,小的不跟您一起吗?”萧竭急切道。 “这次去徐州人不能多,否则定会打草惊蛇。”陆倾泽摇摇头,接着道,“留在酒楼便免不了要跟人打交道,比起祁夜,这方面还是你更擅长一些。” 听到这个话,萧竭纵然是有些丧气,但还是点点头,拱手道:“既如此,主子放心,小的定当竭尽全力,不让人起疑心。” 见状,宋夷光睫毛颤了颤,连忙伸手拉了拉陆倾泽的衣袖:“将军……” 陆倾泽顿了一下,垂眸看向宋夷光:“昭昭想同我一起?” “嗯!”宋夷光点点头,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就这般看着他,眸光闪了闪。 陆倾泽叹了一口气,迟疑了片刻便道:“也好,你跟着我,我也能更放心些。” “多谢将军。” “事不宜迟,这便出发吧。” * 三人乔装了一番,换上了普通百姓穿着的布料衣衫,便从酒楼的后门离开,出了常州城。 此时,雨已经停了。 因着徐州城就在常州城的旁边,因此几人只是租了一辆马车,没多久便到了徐州城。 “将军,咱们要去哪儿啊?”几人下了马车,见陆倾泽行走颇有目的性,宋夷光忍不住问道。 陆倾泽笑了笑:“就快到了。” 未几,三人在一处平平无奇的小院门前停下。 这处小院的位置较为偏僻,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偏僻处没人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只是这上方覆这瓦片的矮墙上,竟有一只湿漉漉的脚印。 见状,陆倾泽心里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他蹙了蹙眉,给祁夜使了一个眼色。 得到陆倾泽的示意,祁夜上前两步,抬手敲了敲门:“有人吗?” 只不过等待片刻,也没见有人来开门。 祁夜眯了眯眸子,直接一脚将门给踹了开来。 院中站着十几名蒙着脸的黑衣人,位置都各不相同,都死死地盯着门口的位置。 这时候,屋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喊声:“找到他了!” 与此同时,一个中年男人不断求饶的声音响起:“别杀我别杀我,我可以给你钱!!” 见此情形,祁夜没有丝毫的犹豫,飞身一跃,顺手丢出飞刀干翻了几名黑衣人,便落在了屋门的位置。 这个位置能清楚的看见屋内的情况。 屋内极其昏暗,但祁夜还是能清晰的看见有一名黑衣人正站在屋内。 他手持一把长剑,刺穿了地下跪着的一名中年男人的身体。 鲜血流了一地,那中年男子的口中也吐出了大量的鲜血。 祁夜一个飞刀过去,便穿透了黑衣人的脖颈。 黑衣人的动作一顿,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此时的陆倾泽也并没有时间多说,他只是将宋夷光安顿在了门外,便飞身进去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往院中的黑衣人袭去。 解决掉了屋内的黑衣人,祁夜便也加入了进来。 听着门内冷兵器碰撞的哐当声,和血肉被刺破的闷声,宋夷光心跳得飞快。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她当然怕。 她怕那是新黑衣人,也怕陆倾泽受伤,怕他出事儿。 不过,这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为何会有这么多的黑衣杀手? 他们似乎都是冲着屋内的人来的,可为何? 为了灭口? 那个人……是知晓什么事情吗? 不多时,院内的声音就停了下来。 宋夷光试探着探头望去,便见陆倾泽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没事了,随我进来。” 陆倾泽握住了宋夷光的手,便带着她往院子里走。 满院黑衣人的尸体和浓郁的血腥味让宋夷光有些不适。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陆倾泽脚步放慢了些,扭头看向她,眸中带着隐隐的担忧。 他给祁夜使了个眼色,便带着宋夷光进了屋。 祁夜没有吭声,点点头,前去将院门关好,便开始收拾黑衣人的尸体。 屋子有些潮湿,窗户紧闭不通风,采光并不好,便显得黑漆漆的。 地上除了那个黑衣人外,还躺着一名身着枯黄色布衣的中年男子。 他的身上的衣裳都被血红色晕染,看起来胸口还有起伏,应是还没死的。 不过他受伤的位置看起来有些危险,若止不住血,必死无疑。 “老伯,你怎么样?”陆倾泽松开了宋夷光的手,蹲下身询问。 那人看了陆倾泽一眼,张了张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见状,陆倾泽连忙从黑衣人身上撕下了一大块布料,摁在了那人伤口的位置。 那人闷哼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倾泽也没闲着,问道:“你就是程东?”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寻人 免费阅读.[.aishu55.cc] 蒙冤 那人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陆倾泽一眼,随后双眼微微睁大,似是有些惊讶。 “陆……陆千俞?你是……陆将军?” “是我。”陆倾泽微微颔首,“我带你去附近的医馆吧。” “不……不必。”程东摇摇头,一双略微有些浑浊的眸子毫无焦距地看着房梁的位置,“我这辈子做了太多错事了。” 听了这话,陆倾泽微微蹙眉。 程东叹了一口气,因这伤口不停的在往外冒血,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额间也因为疼痛渗出了许多的冷汗。 “是二皇子派人来杀我的吧?”程东笑了笑。 陆倾泽眯了眯眸子,点头道:“是。” “你这一路上也一定是惊险万分,我还是很开心你能找过来,有些秘密一直埋藏在我的心底,让我不得安生,整日里担惊受怕,于世间苟活,如今就这般去了,倒也好。”程东慢悠悠道,轻咳了两声。 “你想知道什么,都问吧。” 陆倾泽问道:“三年前户部度支司的账本是不是被修改过的?是谁安排的?” 程东点点头,出声道:“不知陆将军可还记得八年前,太原郡贪墨军饷一事?” “有些印象,当时此事一直没有查清。” “是了,那年度支司确实下发了官银,送到了当时远在太原郡的宣抚使手中。” “后来太原郡出了事儿,这批官银便也下落不明,陆将军您也说并不知晓什么官银,这才有了官银被贪污私吞一说。” “是啊。”陆倾泽点点头,“可这贪墨官银的罪名后来怎会落到了宋止的身上?” 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宋夷光睫毛颤了颤,也抬眸看向程东,等待着他的回答。 “当时宋大人也在户部任职,这批官银起初并未经他之手,是后来二皇子吩咐我修改的。” 程东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伤口的疼痛道:“宋大人应是有何事得罪了二皇子,才会落得这般下场吧。” 听了这话,宋夷光微微睁大某组:“所以……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对吗?” 程东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了陆倾泽身边的宋夷光:“你是宋大人的女儿?” “嗯!” 程东笑了笑:“放心吧,你父亲是被冤枉的,哎,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是吗?”宋夷光低头笑了笑。 宋止并不是他们口中的奸臣,这一点让宋夷光倍感安慰。 “当年参与过此时的官员都纷纷请辞,告老还乡,可最后竟也只有程大人您一人还活着。”陆倾泽唏嘘道。 程东轻笑一声,出声道:“我若是少点儿心眼子,此时怕是坟头的草都长了老高了!” “这么说……大人早猜到了季琰会选择灭口?”陆倾泽问道。 程东点点头:“二皇子是什么人?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给我们养老送终,让我们安度晚年,都是放屁!一切不定因素,他都会铲除。”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没准宋止……也是这般。” “那程大人,你可知当年太原郡的毒是怎么回事儿吗?”陆倾泽蹙着眉,急切地问道。 程东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在户部任职的一个小官而已,哪里……咳咳!哪里能知晓太原郡的事儿?” 程东的声音越来越低,气息越来越稀薄,好似下一秒便要断了气。 他艰难地抬起手,冲着宋夷光招了招:“昭昭,我记得你是这个名字。” “嗯!”宋夷光眸子湿漉漉的,泛着泪光看着程东。 程东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此事我……我有错,我不该这般的……” 见状,宋夷光皱着小脸摇了摇头:“不怪您,二皇子的身份若是当真想针对爹爹,就算您不去做,此事也会有别人去做。” 说到这里,程东那浑浊的双眼也泛起了泪光:“抱歉……抱歉啊,我不该……” “宋老兄,你一定很怨我吧?” “都怪我……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你家破人亡,我自己反而苟且偷生了好几年……” “你放心……我来,陪你,了……” 程东的视线逐渐没了焦距,最后抬起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没了气息。 看着这一幕,宋夷光心里只觉得五味陈杂。 她应该怪程东的,毕竟账本是他修改的。 可是……若不是他,那自会是旁人,宋家始终逃不了这个结局。 再者,那成为铁证的出现在宋府的大批官银,可不是程东能办得到的事儿。 陆倾泽将程东放下,伸手替他阖上了眼,随后拉着宋夷光站起了身:“先走吧。” “嗯。”宋夷光微微颔首,随陆倾泽走出了这昏暗的屋子。 外边儿的尸体已经不见了踪影,应是被祁夜清理了干净。 祁夜抬脚走了过去,拱手道:“主子,屋里的尸体怎么处理?” 陆倾泽眯着眼想了想:“黑衣人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程东的尸身便移交官府准备灵柩,不日送回京都。” “是。” “对了。”陆倾泽叫住了祁夜,“那把剑也带上。” 祁夜愣了一下,看向程东身边的那把染血的长剑,点点头:“明白。” 陆倾泽没再说什么,怕宋夷光不舒服,便拉着她快速走出了这间院子。 此处偏僻还稍显破旧,饶是雨停了,路面也有些因凹凸不平而形成的水洼,只是踩一脚便能溅一身的泥水。 “我背你吧。”陆倾泽轻声道。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摇摇头:“不必,昭昭自己能走的。” 陆倾泽沉默着点点头,与其并肩往大路走着,好一阵才开口道:“你可是心里难受?” “嗯……其实,也是开心的。”宋夷光面色柔和了下来,仍然垂着脑袋,闷声道,“至少昭昭知晓了爹爹是被冤枉的,他并不是旁人口中的无耻败类。” 话音落下,便是一阵沉默,二人谁都没有先出声,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大路上等待的马车旁。 “咱们现下就回常州吧。”陆倾泽很是自然地扶着宋夷光,示意她上马车。 宋夷光点点头,压下心里的异样和不自在,倾身进了车舆。 陆倾泽紧随其后,待他在宋夷光侧边坐下,马车便缓缓行驶着。 “天黑之前应是能进常州城的,今日便随你去祭拜外祖吧。”陆倾泽轻声说道。 听了这话,宋夷光双眸失神了片刻,便微微抬起,仰头看向陆倾泽:“多谢将军体恤。” “不必对我说谢这个字,我不爱听。”陆倾泽淡淡道。 宋夷光朱唇微抿,迟疑着点点头:“知道了。” 待入了常州城,陆倾泽看向宋夷光,问道:“往哪儿走?”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张了张嘴,出声道:“虞府,去虞府。” 陆倾泽愣神了片刻,脑海中走马灯花似的闪过了好些八年前的记忆。 他很快回过神来,冲着外边儿的马夫吩咐道:“去虞府。” “是。”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蒙冤 免费阅读.[.aishu55.cc] 暗巷 不多时,马车便晃晃悠悠地停在了虞府的大门前。 陆倾泽率先下了马车,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心里五味陈杂。 昭昭就是宋夷光,宋夷光就是昭昭,这一点是绝不会弄错了。 那一年,陆倾泽才十五岁,这要算算年纪,那时的宋夷光才八岁。 他也不明白当时的小丫头是怎么想的。 那个大雪天的,因为赶路加上没有盘缠挨饿,陆倾泽浑身看起来都脏兮兮的,而宋夷光…… 她还那么小,便能一个人下了马车来跟他说话,还将手中的糖葫芦给了他。 还记得那时他问:“你不怕我吗?” 小丫头歪了歪脑袋,轻笑一声:“大哥哥这么好看,我为何要怕你?” 之后,他跟着小丫头去了虞府。 许是小丫头忘性大,一进屋就要虞老爷子抱,全然忘了他和萧竭的存在。 他二人的住宿,还是她的母亲安排的。 直至第二日,小丫头穿着大红袄子,发髻上带着两朵红色的腊梅,在后院瞧见了收拾干净的陆倾泽。 她小跑着过来,仰着小脸看着他:“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家?” 他眸色闪了闪:“是你昨夜邀我来你家做客的,你忘了?” 听了这话,小丫头小嘴一撅,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大哥哥。” “嗯。”陆倾泽笑着点点头,蹲下身与她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昭昭。” “大哥哥,你能帮我找找我的玉佩吗?我昨晚还戴着的,今日怎么也找不着了……”昭昭皱着小脸看着陆倾泽,撒着娇。 陆倾泽笑了笑:“好啊,那你跟我说说,玉佩是什么样子的?” “玉佩呀……” “将军?”宋夷光的声音将陆倾泽的思绪拉了回来。 陆倾泽回过神,看着宋夷光隐隐带着担忧的眸子笑了笑:“我没事,走吧,咱们进去,这里很久没人来了,或许应该找人来收拾打理一下。” “嗯……明日吧,今日咱们把用来休息的屋子收拾出来就行了。”宋夷光笑道。 “好。”陆倾泽微微颔首。 二人并肩走进了这座大宅子。 宅子里草木旺盛,枯叶落了一地,铺满了原本干净的青石板地面。 前院的那棵老梧桐树的枝干已然长得非常粗壮,这么些年也仍然屹立不倒。 看着这一切,宋夷光脑海中隐约出现了一些记忆中儿时的场景。 那些场景与眼前的景物交替着,逐渐融为一体。 她不由得有些心酸。 还真是应了那句古话。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陆倾泽暗自观察着宋夷光的神情和情绪,似是看出了她眸中隐隐的伤感,出声道:“这里跟你记忆中的有什么区别?” “变了好多,但本质上其实……也什么都没有变。”宋夷光低声细语的说道,似是怕惊扰了什么人。 “当初我娘说要带外祖父去京都,随我们一起住,可外祖父拒绝了。” 宋夷光深吸了一口气,怅然地看着不远处那棵老梧桐树:“外祖父说……他想留在这儿。” “其实这样也好,若是外祖父真的随我们一同住在京都,那三年前的那一场变故……” “不……”宋夷光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外祖父在七年前就去世了,我在想什么呢?” 陆倾泽很是心疼的看着宋夷光,轻声说道:“那你可知外祖父的牌位在哪儿?” “牌位就在祠堂里放着呢。”宋夷光抬眼看着陆倾泽,“我带你去瞧瞧。” “好。”陆倾泽嘴角微微勾起,点点头。 陆倾泽随着宋夷光一同来到了祠堂。 祠堂内十分昏暗,这么多年了,所幸里边的蜡烛还能用,宋夷光找陆倾泽借了火来将蜡烛点燃。 未几,整个祠堂都亮了起来。 她吹灭了手上的火折子,将其放在了一旁,随后看向前方供台上的两个并列着的牌位。 其中一个牌位就是外祖母的,那个牌位在宋夷光儿时便有了。 那个时候外祖父常常来祠堂,特别是外祖母的忌日和生辰,他都会来,将自己关在里面,一坐就是一整天。 外祖父想陪着外祖母,所以就算是去世了,他也命人将自己与外祖母合葬,并将自己的牌位放在了外祖母的旁边。 在那之后,宋夷光一家便没有再来过常州了,这座宅子也就这么荒凉了。 哪怕是隔了这么些年,他们的牌位也依然在这守着,孤零零的,却互相陪伴着,又显得没那么孤单。 陆倾泽抬脚上前了几步,紧紧的盯着牌位上的字,思绪也不知飘去了哪儿。 宋夷光的外祖父虞老爷子,他是见过的,就在他在这座宅子里借住的那几日。 老爷子经常咳嗽,身形单薄,常常佝偻着,虽是身体不好,但也爱陪着昭昭。 有这个小丫头在身边,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才有了些许笑意和生机。 那时候陆倾泽不太懂,认为这不过是外祖父对自己外孙女的喜爱罢了。 现在想想,或许会有吧,但也不一定。 那时候的老爷子透过昭昭看的……应该是昭昭母亲儿时的样子。 他想象着昭昭母亲小时候在他膝下玩闹,仿佛能透过这个,回忆起虞老夫人还在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夫妻二人一定很幸福吧? 嗯,一定。 “虞老爷子……”陆倾泽在心里默念着,“我会对昭昭好的,生死相伴,就像您无法割舍虞老夫人一样。” “我会努力,让昭昭脱离奴籍,为宋家翻案,一生一世待昭昭好……只要她愿意。” *** 另一边,京都。 天色渐晚。 柳泠泠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曲阳侯,昨夜就派了人出去寻找,可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她实在是坐不住了,带着人就去了二皇子府,站在门口叫喊道:“泠泠求见二殿下、二皇妃。” 起先,门口守着的小厮并不想搭理她,可见她在这站了许久,又毕竟是成阳郡主,不敢得罪,便还是硬着头皮推门进去通报。 等了好一阵,这朱红漆的大门才被人从里面缓缓推开。 几名小厮举着火把率先跨出了门槛,后边儿紧跟着的便是季琰和杨千盈。 “这天色也不早了,郡主这会儿跑来本殿这儿,可是有要事?”季琰微眯着眼,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故作奇怪地看着柳泠泠。 “二殿下,我父亲前晚来二皇子府拜访后便一直未归,我这会儿过来也是想来寻寻我父亲,请他回家。”柳泠泠开口道。 季琰轻笑一声:“前晚啊……前晚本殿出门办差了,并不在府中,也不知曲阳侯是否是来了。” “看起来,本殿似乎没法儿帮到你了,不如你问问皇妃。” “皇妃呢?皇妃那晚总在府中吧?”柳泠泠神色冷了下来,道,“我父亲定是来了,来之前他清清楚楚跟我说的前来二皇子府拜访。” 杨千盈轻笑一声,淡淡道:“哎呀,曲阳侯确实来了,门口的小厮通传过。” “那我爹人呢?!”听着这话,柳泠泠睫毛微颤,连忙问。 “只是那夜殿下出门办差,并未在府中,本宫便没有让他进府,在那之后……”杨千盈顿了一下,惊讶道,“难道曲阳侯未归吗?” “废话!我爹要是回来了我还来找你做什么?!”柳泠泠气得不行。 面对柳泠泠的失礼,杨千盈并不恼,只是故作担忧道:“那是怎么回事儿啊?曲阳候为何就没有回去呢?” “曲阳候或许是去哪儿喝茶了,这才没回来,郡主也不必太过担忧。” “说得倒轻巧。”柳泠泠刚想再说些什么,不远处便跑来了一名身着灰色布衣的小厮,他跑到柳泠泠的婢女身边,窃窃私语了几句。 见状,柳泠泠蹙了蹙眉,道:“秋词,怎么了?” “郡主。”秋词低头走到了柳泠泠身边,放低了声音,“候爷找着了,只是……” “在哪儿?”柳泠泠激动道。 ** 没过多久,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就围满了好些举着火把的人,将这原本漆黑的地方照得亮堂堂的。 马车刚在青石板街道上停稳,柳泠泠便忙不迭地从马车下来,小跑着挤开了最前边儿的人群。 地上的血早已干涸,只在地面呈现出一滩暗红色的印记,若是不仔细瞧就根本看不出来。 顺着痕迹的源头,柳泠泠看到了曲阳候那早已僵硬了的尸体。 “爹?”她心底一沉,一种无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叫她没了力气,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郡主!”跟上来的秋词连忙上前扶着柳泠泠。 柳泠泠爬到曲阳侯身边,摸着那冰冷僵硬的尸体,崩溃地哭了好一会儿,又愣神了好一会儿,目光毫无焦距地出声道:“怎么找到的?” 一旁站着的小厮连忙答道:“回郡主,是咱们的人发现了这些血迹,候爷是被人杀害后藏在了那个稻草堆里。” 闻言,柳泠泠顺着秋词指的那个方向。 那有一堆稻草…… 她眸色闪了闪,才注意到季琰和杨千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边。 “天哪,怎么会这样?”杨千盈害怕地拉了拉季琰的衣袖。 季琰叹了一口气,安抚了杨千盈一下,随后看着柳泠泠说道:“看样子曲阳候就是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刺客,这才……郡主请节哀。” 柳泠泠眸色暗了暗,在秋词的搀扶下站起了身子,转身定定地看着季琰。 她不信父亲只是出个门就能被刺杀,怎么就会那么巧呢? 季琰面上丝毫不露破绽,沉痛道:“你放心,本殿定会禀明父皇,让大理寺严查此事,定不会让曲阳候就这么白白的死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暗巷 免费阅读.[.aishu55.cc] 记忆 常州,虞宅祠堂。 因为荒凉许久,窗纸都破了好些个洞,时不时有些许凉风从空隙处吹进祠堂,将祠堂内昏暗的烛火吹得摇摇晃晃的。 那暖黄色的烛光照映在了宋夷光的脸上,她眼眶微红,眼眸看起来湿漉漉的,正独自跪坐在供台的牌位前。 “外祖父,外祖母,昭昭现在过得还不错,陆将军对昭昭都挺好的,你们在那边不用担心,照顾好自己就行。”她睫毛微颤,顿了一下,“我前段时间去看过爹娘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到……” “还有,我们刚刚找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说我爹并不是那贪墨官银,祸乱朝纲之人,我爹是被冤枉的。” “只可惜他死了,是被二皇子派来的杀手杀死的。”宋夷光咬了咬嘴唇,眸中闪过了一抹担忧。 人证都死了,她要怎样才能为爹娘翻案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陆将军一定会有办法的,就算人证没了,那二皇子做事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一定能找到线索的!” 说完这些,宋夷光愣了一下。 怎会如此? 遇到困难,她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陆倾泽? 她在教坊司待了三年,这三年里她无人可依,遇到难处都是自己咬牙挺过去,自己想法子解决,这会儿…… 她潜意识中,竟然已经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陆倾泽了吗? 宋夷光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提了一盏灯,缓缓走出了祠堂。 这会儿陆倾泽应该是去收拾屋子了,她没有急着回屋,而是去了后院。 这里相比从前变了许多,但院子里最大的那棵白桦树依然挺立着,同她小时候也没什么不同。 树上有挂着一个秋千,是当年外祖父亲手为她做的,她儿时总喜欢让外祖父帮她推秋千。 这个秋千现在都还在呢,可人却都不在了。 宋夷光轻轻坐在秋千上发着呆,脑海中时不时的闪过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片段。 说更确切一点就是,明明她从未见过,却觉得很熟悉。 * 另一边,陆倾泽收拾好了房间,没等到宋夷光回来,便坐在桌案前拟了一封信。 他将信装进一个很小的信封里,便走到窗边唤来了信鸽,让信鸽将信带走。 关于宋家一案的重要线索……是得提前告知圣上了。 做完这一切,见宋夷光还没有过来,他便推开了屋门,抬脚往祠堂寻去。 路上经过院子,借着夜色和院中的那一盏暖黄色的灯,他瞧见了在那棵白桦树下的秋千上坐着的人儿。 “怎么在这儿坐着?”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将宋夷光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愣了一下,仰头看着他:“就是想起了小时候。” 陆倾泽看着她,眸色暗了暗,半晌才出声道:“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好。” * 屋内,烛火已经熄灭。 陆倾泽靠坐在窗台边,怔怔地看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软榻上,宋夷光已然熟睡,只是蛾眉微微蹙起,额头渗出了微微的薄汗,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她梦见了自己还小的时候。 正是在这座宅子里,外祖父和娘都在,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哥哥。 大哥哥眉眼长得很好看,常陪她玩儿,虽然笑容不多,可她就是觉得这位大哥哥很温柔,很亲和。 大哥哥没几天就走了,她那时哭了好久。 之后她随着母亲坐上了回京的马车,却在路上大病了一场,养了好几个月才见好。 到此,画面又变得模糊,随后又归入一片混沌。 * 翌日,当宋夷光醒来时,屋内并无其他人。 她从软榻上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昨晚的梦,是真实的吗? 后来,母亲偶然间说起过,说她因为那场大病忘记了一些事情。 母亲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宋夷光便也没有深究。 如今忽然梦见……梦见的难不成就是那次忘记的事情? 宋夷光朱唇微抿,站起身子走到桌边,桌上已经摆好了早点,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薄薄的纸,纸上用黑墨写下的字劲瘦有力,起始之处唯有二字:昭昭。 后面的大致意思就是陆倾泽有事去忙了,让她好好吃饭,莫要乱跑,晚上回来带她上街。 宋夷光眉眼间的阴郁瞬间烟消云散,坐下小口小口地吃着他准备的早点。 满足口腹之欲后,她抬脚走出屋子,看着这略微荒凉的院子陷入了沉思。 昨夜太过匆忙,所以只收拾出看一间供他们休息的屋子,那时夜色渐浓,倒也瞧不出什么不妥之处,这会儿看起来…… 是得打扫一番才好。 正想着,宋夷光抬脚出了门,去找了一些人来专门打扫这间院子。 一直忙活到了傍晚,整个宅子才算是恢复了她记忆中的样子。 正招呼着他们离开,街对面的一座宅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诶?你们是?” 宋夷光转头,瞧见的是一名年过半百的妇人。 她看着宋夷光,不解道:“你是这家的……” “我外祖父从前住这儿。”宋夷光笑了笑。 听了这话,妇人愣了一下,迟疑道:“你是……你是昭昭?虞老爷子的外孙女?” “是我,您是?”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脑海中却想不起究竟在哪儿见过这位妇人。 “害!我是裴安他娘啊!你小时候唤我裴姨呢,不记得了?你裴安哥哥,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可爱跟他玩儿了呢!”妇人眉开眼笑地走过来拉住了宋夷光的手,打量了一番。 “你这丫头还真是,越长越水灵了!” 说着,妇人笑道:“我们裴安这不进京了,还当了大官了!你知道的吧?他应该去找过你的吧?” 宋夷光朱唇微抿,忽的想起来游船那日的事儿,以及第二日一早陆倾泽同她说的话,张了张嘴,半晌才出声。 “嗯,他确实来找过我。” “这就对了嘛!”妇人笑着拍了拍宋夷光的手,“你虽然不常住这儿,但你们不管怎么说也是从小相识,也算是半个发小了,知根知底的,再合适不过了,裴安上个月都还寄信跟我说了你的情况……” 妇人喋喋不休地说着,宋夷光睫毛微颤,只是怔怔地看着不远处遮挡住那昏黄夕阳的枝叶。 好一阵,妇人长篇大论了一番,最后问道:“昭昭啊,裴姨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若是愿意,便嫁进我们家,裴姨定会对你视如己出,保证裴安那小子也绝对不敢苛待了你!”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我……在我心里一直将裴安阿兄当兄长一样对待……” 还未等她说完,裴姨就打断道:“哎呀,感情嘛,都是可以培养的!” 宋夷光摇摇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真的不行。” 裴姨看了她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也罢,裴姨也不勉强你,但姨是打心眼儿里喜欢你这丫头,若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开口便是!” “多谢裴姨。”宋夷光笑着点点头。 “对了,裴安那小子最近都没寄信回来了,你可知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妇人问道。 “他现在……”宋夷光顿了一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啊?你们同在京都,没联系吗?” 见宋夷光摇头,裴姨哎哟一声:“丫头啊!儿时的情谊最珍贵了,可莫要疏离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昭昭?” 宋夷光睫毛微颤,回头看向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陆倾泽,张了张嘴,想同往日一般唤一声将军,可碍于旁人在,还是没能开口。 “这位是?”裴姨率先出声问道。 正当宋夷光无措之时,陆倾泽阔步走了过来,轻声道:“我是昭昭的友人,这位夫人是认识昭昭吗?” 裴姨笑了笑:“那是,我可算是看着昭昭长大的!小伙子做什么的啊?瞧着当真是俊俏!” 说完,裴姨话锋一转看向宋夷光:“昭昭,这该不会就是你不愿意嫁给我儿子的原因吧?” “我……” “失礼了夫人,我跟昭昭还有些别的事儿要去办,就不叨扰了。”陆倾泽颔首道。 见状,裴姨虽是不悦,但也不好说些什么。 此人礼数周全,倒是让她挑不出错来。 “好,那你们忙去。” 见裴姨松了口,陆倾泽笑着点点头,拉着宋夷光便转身往集市走。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待走过了一段距离才出声解释道:“方才那个是裴安的母亲。” “嗯。”陆倾泽应了一声。 “她……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从未想过要嫁给她儿子。”宋夷光声音软软道。 听了这话,陆倾泽停下了脚步,扭头看了她一会:“你是在同我解释吗?” 宋夷光睫毛微颤,低下了头。 她似乎……很害怕陆倾泽会误会些什么。 若是按照话本子里写的那本,她便真是对陆倾泽…… 她不敢想。 见宋夷光不吭声,陆倾泽追问道:“昭昭,你是不是……怕我多心?” 宋夷光沉默着,仰头看向陆倾泽那双深邃的眸子,在那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她眸光闪了闪,鬼使神差般的说道:“是。” 陆倾泽的目光忽然就变得灼热了起来,宋夷光似是一下子就被烫到了般,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我……将军平日里本就很忙了,昭昭这些事情微不足道,自是不想让将军分心的。”她慌乱地解释道。 她的小神情落入了陆倾泽的眸中,惹得他嘴角微勾,眼眸满是笑意。 “对我来说,你的事情,从不是微不足道。”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记忆 免费阅读.[.aishu55.cc] 猜测 同一时间,京都。 二皇子府内,季琰正坐在书房的桌案前,手中握着狼毫笔在宣纸上洋洋洒洒地写着什么。 一名黑衣下属走了进来,他头也没抬,问道:“安排好了吗?” 那人点点头:“殿下放心,咱们驻守在常州的人估计已经开始行动了。” “嗯。”季琰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纸上的字,始终不是很满意。 “不管他找到了什么线索,便都随着他一起埋葬在常州吧。” 季琰勾了勾嘴角,放下笔。 纸上愕然写着一个大字:杀。 皇宫中,季泠坐在自己殿内的铜镜前,身旁是几个忙忙碌碌在她脸上和头发倒腾着的嬷嬷。 她双眼通红,似是刚哭过一般,眸中满是委屈和倔强,还带着些许的无力感。 一名嬷嬷将一根发簪戴在她头上,看着铜镜瞧了瞧,笑道:“殿下莫要难过,嫁给南国的皇子,那将来说不定便能一跃成为南国的皇后呢?再不济也是个尊贵的王妃啊!” 季泠冷哼一声:“我才不要当什么破皇后!” “这是官家的意思。”嬷嬷语气硬了起来,“无论殿下是从还是不从,这亲始终是要和的,殿下您始终也是要嫁过去的。” “可我跟那个什么南国的皇子根本不认识,见都没见过,为什么要嫁给他!!”季泠就跟一只红了眼的兔子一般,仰头气呼呼地看着嬷嬷。 “殿下,这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现在不认识,成了亲了便是夫妻,那不就认识了吗?”嬷嬷耐着性子劝解道。 季泠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父皇还是不肯见我吗?” 嬷嬷笑了笑:“官家政务繁忙,怕是没时间来见殿下。” 听见这话,季泠没再吭声。 她长这么大,父皇第一次来看她,便是在不久前。 那时她还很高兴,以为父皇终于想起自己了,可父皇除了要将她过继给裴昭仪,还告诉她……要让她嫁去南国。 季泠当真觉着有些可笑。 父皇还跟她说什么,这是身为公主的责任,也是两国的邦交及和平。 可试问她从小到大,可有像几位姐姐一样,真正的受人尊敬过,得到过身为公主应有的待遇? 并没有,因为出生,因为不受宠,就连内务府的一个下人都能随意克扣她宫里的份例,指桑骂槐地瞧不起她。 父皇没有尽到他身为父亲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便要求她为了国家而牺牲自己? 她做不到! 季泠浑浑噩噩地被几个嬷嬷折腾着试了嫁衣,心里却已经在酝酿着逃婚的计划。 待嬷嬷们走后,季泠独自坐在殿内,看着窗外发呆。 这时候,她听见了屋门被推开的声音。 “几位还有何事?”她冷声道。 可半晌都没有听见回答,季泠狐疑,转头看去,便见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是她宫里的一名侍卫,谢烨。 此人最是可气,她前段时间就想逃出宫,便被此人给拦住了。 若不是他,她现在何须为了什么和亲的事情烦恼? 想到这里,季泠对谢烨自是没了什么好眼色:“你来做什么?来看本公主笑话?” “殿下倒是比之前更有公主的样子了。”谢烨淡淡道。 季泠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有事儿?没事儿就出去。” “有。”谢烨抿了抿嘴唇,“属下只是想请殿下放宽心,殿下和亲路上并不孤单,属下会陪着殿下一起上路。” 闻言,季泠蛾眉微微蹙起,嘀咕道:“你这话说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样。” 谢烨轻笑一声:“死了也好,死了不就不用去和亲了吗?” “大胆!”季泠一拍桌子站起身,冷冷地盯着他,“你敢咒我?” 谢烨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并无此意,只是在给殿下出主意罢了。” “出主意?”季泠皱了皱眉头,仔细回味了谢烨方才的话,似是想到了什么。 她朱唇微抿,半晌才出声道:“你什么意思?你愿意帮我?” “为殿下赴汤蹈火,属下义不容辞。” *** 常州。 夜晚的集市还是十分热闹,万家灯火,让这座城的烟火气十分浓郁。 人头攒动的街上,宋夷光拽着陆倾泽的衣袖跟在他身后,四下张望着。 这里的摊贩她都不认识了,只有些许铺面上匾额的字样让她感觉到熟悉和安心。 街边的铺面生意都不错,门庭若市,只有一家铺面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宋夷光脚步一滞,好奇地看去,便瞧见了匾额上的几个大字:盈秀阁。 这便是虞氏的产业了,从前生意这么好铺子,竟成了如今这样…… 一时间,宋夷光心里升起了一股异样的失落感。 见宋夷光停了下来,陆倾泽也跟着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去。 见其略微失落的神情,陆倾泽心下狐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后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盈秀阁我已经买下来了。”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向陆倾泽:“买下来了?” “嗯。”陆倾泽微微颔首,“还有些账正在处理,算算时间,待宋家的事情解决,你脱离了奴籍,那账目便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盈秀阁便交还于你。” “交给我?”宋夷光睫毛颤了颤,眼眶微微发红。 陆倾泽笑了笑,伸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你祖上的产业,自然是要交给你。” “为何?”宋夷光小嘴一瘪,眸子湿漉漉地看着他,“将军为何要这样?昭昭与将军什么关系都没有,将军又为何要对昭昭好?” 陆倾泽颇为无奈地看着她:“我们之间……当真什么关系也没有吗?” “什么?”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陆倾泽。 他没有吭声,只是紧紧地盯着她,像是在示意着什么。 见状,宋夷光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看着他那双眸子,忽然就想起了自己昨夜的那个梦。 那个大哥哥,是真实存在的吗? 还是说……那个人就是陆倾泽?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么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陆倾泽待她好,给她起名昭昭,从未将她当做过奴婢来看待,给她添置丫鬟和衣裳,给她银钱,并未将她困在王府,能在大街上背着她,不愿看她轻贱自己,给她足够的重视和偏袒,为她出头不惜得罪重臣,会记得她随口的一句话,替她查案,替她买回祖业……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表示着他对她的重视。 起初,宋夷光并不知晓缘由,心里也曾抱有过那么一丝丝的幻想。 但那一丝幻想在得知陆倾泽已有心上人之后,便烟消云散了。 可昨夜这个梦,似是在提醒她,在告诉她,梦里的那个大哥哥或许就是陆倾泽。 再结合关于陆倾泽心上人的传闻以及那个画像…… 一个她原本想都不敢想的念头缓缓升起。 对啊,那个画像…… 之前怎的就没瞧出来,那个画像跟自己儿时有些许相似呢? 或许瞧出来了,但她并未重视吧。 如果一切真如她猜测的这般,那么陆倾泽对她好的缘由……她也找到了。 “我……”宋夷光朱唇微抿,回过神来看着陆倾泽,不知该如何开口。 “其实,不知你可还记得……” 这时候,陆倾泽声音一顿,注意力从宋夷光身上移开,转移到了四周。 四周依然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只是陆倾泽却从中发现了异常。 有好些看着似是在买东西的人,身上却都带着冷兵刃,偷偷瞟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这种目光让陆倾泽感觉到了不安和危机感,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面八方都有这种人。 对他二人虎视眈眈的人。 他们竟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包围圈。 该死的是,他竟然现在才发现。 若是因为他的疏忽让宋夷光受了伤,他会难受一辈子的。 “将军?”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话说一半便停了。 陆倾泽轻轻握住了宋夷光的手,低声道:“昭昭,跟我跑。” “跑?”宋夷光微微睁大眼睛,反应了一会儿道,“是……有危险吗?” “嗯。”陆倾泽微微颔首,“周围有好些训练有素的杀手,少说也有十几个。” “十几个……”宋夷光眸子有些慌乱,“那将军能打得过吗?” 闻言,陆倾泽沉默了一会儿:“我自是能打得过,可我担心没法保护你。” “不过……”陆倾泽勾了勾嘴角,“你也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人埋伏好了。”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将军今日出门就是去安排埋伏了?将军早就知道会有坏人来?” 看着宋夷光眼中的崇拜,陆倾泽很是受用地轻笑一声:“是啊,所以……不必害怕。” 他捏紧了宋夷光的手:“好好跟着我。” 宋夷光笑着点点头,回握住了他的手:“有将军在,昭昭什么都不怕。” “那就准备好了。”陆倾泽用眼神示意了一个方向,“往那儿跑。”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猜测 免费阅读.[.aishu55.cc] 遇袭 话音刚落,陆倾泽便带着宋夷光挤过了人群,往人烟稀少的位置跑去。 一时间,人群躁动,被他们挤开的人纷纷蹙眉,不满地低语。 行人嘴碎了几句便继续往前走,又被十几名追着过去的男子挤得快要跌倒了。 “不是,看不看路啊?” “没长眼啊?赶着投胎呢?” 只听哐当一声,一把还泛着寒光的剑因为拥挤而掉落在了地上。 方才还骂骂咧咧的那人看清那把剑后,顿时就止住了声,人群霎时便安静了下来。 见身上的佩剑掉落,走在最末的男子脸上神色狰狞,将那人吓得直哆嗦。 他走到那人跟前,脚尖一勾便将那把剑勾起接住,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这才转身跟上自己的同伴。 那人吓傻了,回想起男子那狰狞的面目,双腿都止不住的打颤。 试问有哪个寻常人家没事儿会带着剑上街? “报……报官!快报官!” * 宋夷光跟着陆倾泽东弯西绕的来到偏僻处,身子逐渐已经吃不消,累得开始喘气,香汗淋漓。 所幸那边儿的人很多,倒也能帮他们争取些许逃跑的时间。 她思绪混乱,不由觉得奇怪,怎么自从进入将军府,从背叛季琰开始,她便总是遭到追杀呢? 不,背叛季琰是一次,其他的追杀都是因为调查宋家一事。 现在真相大白,季琰便是罪魁祸首,可笑她当初还将季琰当作是救命恩人来看待…… 宋夷光朱唇微张,跟着陆倾泽停下脚步,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此时二人已置身于一个昏暗的小巷子里,身后是泛着灯光的大街,面前则是窄小的巷子和无尽的黑暗。 陆倾泽抬脚走到一个稻草堆旁,伸手便从那堆稻草里抽出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剑。 见状,宋夷光微微睁大了眸子,诧异地看向陆倾泽。 这儿怎会有一把剑?陆倾泽对剑的位置还这般清楚…… 难不成这剑是他提前准备好了的? 想到这儿,宋夷光朱唇微抿,想起来今日陆倾泽出去了一整天。 是啊,一整天,足够他来布局了。 “昭昭。”陆倾泽走过来拉住了宋夷光的手,领着她走到了那堆稻草旁,轻声道,“先委屈你藏在这里了。”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向陆倾泽,点点头,随后便顺着他的意思躲了进去:“将军小心。” “嗯。”陆倾泽轻轻应了一声,便将她用一旁的稻草遮挡住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抬脚转身走到巷口。 很快,提着刀的十几名神情狰狞的人都追了过来,他们见陆倾泽在这里提着剑等候,皆是一愣。 陆倾泽勾了勾嘴角,道:“怎么?你们主子又叫你们来送死?” “呵?谁死还不一定呢!”为首的男子嗤笑一声,“我等可都是受过最严密的训练的,就凭你一个人,也想杀了我们?” 闻言,陆倾泽没有就这个问题回答,只是淡淡道:“你们可知本王是谁?” “知道。” “谋害朝廷命官,王公贵族,尔等可知该当何罪?”陆倾泽声音冷了下来。 为首那人嗤笑一声:“只要杀了你,再杀了躲在里边儿那位小娘子,谁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说着,他眼神不住的往巷子里面瞟,寻找着宋夷光的踪迹。 另外一人邪笑道:“那小娘子瞧着挺不错的,杀了倒是可惜。” “这有什么?让她陪弟兄们玩玩儿,腻了再杀便是。” “李哥英明。” 听着几人的对话,陆倾泽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瞧着是在压着怒火,若是眼神能杀人,这些人早就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什么杂蒜都敢当着他面来觊觎他的人? 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陆倾泽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对面茶楼上亮起的烛光,随后眼神一凝,趁那些人不备忽然发难,挥剑冲了上去。 那些人根本没想到陆倾泽面对他们这么多人,竟然还如此胆大,只进不退,各个都慌了神。 但到底是精心培养出来的杀手,很快便镇定了下来,从容合力地应对陆倾泽。 明明是以多敌少,大好的局面,可他们却丝毫占不到陆倾泽的便宜。 双方就这般僵持了下来。 不多时,街上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动静很大,听起来人数不少。 这些杀手预感不妙,有些急躁地想要赶紧杀了陆倾泽离开。 其中一人率先动手,却因为心急,动作被陆倾泽找到了破绽,他丝毫没有手软,一剑便割破了那人的脖子。 鲜血溅了陆倾泽一脸,他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只是眼神冰冷地看着不远处的杀手,双目微红,配上他脸上的鲜血,活脱脱像是一个从地府爬出来索命的阎罗。 他勾了勾嘴角,轻笑一声,配合着赶来的官府士兵又杀了几人,最后留下了几个活口。 看着地上的尸体和那些被堵住了嘴的杀手,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怎么少了一个?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叫。 * 宋夷光好好地躲在稻草堆里,时不时地从稻草的缝隙往外看。 瞧着陆倾泽一直处于上风,她这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他不可能什么都没准备的,肯定有援军。 事情如她所料,官府的人很快便赶了过来,合力解决了那些杀手。 宋夷光松了一口气,感受着自己已经蹲得有些发麻的双腿,抬手轻轻拨开了面前的稻草,想要起身走出去。 谁知她刚站起身,一个男子便不知从哪儿一跃而下落在了她的面前,挥剑直接往她身前刺去。 宋夷光被吓了一跳,慌乱间想要躲避那泛着寒光锋利的剑,却因为双腿发麻只能挪动很小一步。 她只得稍稍侧身,使其避开了自己的要害,但那剑还是刺进了她的左肩。 感受着左肩的疼痛和那锋利的剑刃上冰冷的凉意,宋夷光没忍住痛呼出声。 她娥眉蹙起,小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很是痛苦地抬手抓着剑,用力制止它刺得更深。 左肩处渗出的鲜血染红了她胸前的藕粉色布料,那锋利的剑刃也使得她的手心被划出了口子。 手上的血滴落在地面,她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抽空了一般,额头和后背都因为疼痛渗出了冷汗。 “昭昭!”陆倾泽怒目圆睁,被这场面吓了一跳,当即便红了眼,提着剑就要冲上来。 见状,男子将剑从宋夷光左肩处抽了出来,惹得她又因为疼痛而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男子便将她抓到了自己身前,将剑架在了她纤细白嫩的脖子上,面向陆倾泽喊道:“你若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抹了她的脖子!” 陆倾泽脚步一滞,猛地停住。 若不是有所顾忌,他真想上去将这人千刀万剐! 可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昭昭还在他手上。 宋夷光左肩处被大量殷红浸染,双手无力的垂在两侧,满手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面。 看着这一幕,陆倾泽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脖子和小臂都因为愤怒而青筋暴起,满腔的愤怒不知如何宣泄。 一开始,陆倾泽本不想将宋夷光带出来的。 此行以身作饵,确实冒险。 可若是将宋夷光一个人留在宅子里,他又不放心。 思虑再三,陆倾泽还是决定将宋夷光带在身边。 可如今她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了伤,被人挟持…… 陆倾泽紧咬着牙关,双目通红,看着不远处宋夷光那弱柳扶风摇摇欲坠的模样就一阵心疼。 他也在懊恼,恼自己为何没有注意到她那边,恼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你放了她,有什么冲我来!”陆倾泽咬牙切齿道。 男子轻笑一声,瞥了身前几近昏厥的宋夷光一眼,笑道:“你先让官府的人退开一里,去给我准备一匹快马,再自己挑断手筋脚筋,我就放了她。” “好。”陆倾泽毫不犹豫地便应下了。 “王爷,这不可……” 陆倾泽打断了身边校尉的劝说,道:“后退一里地,去给他寻一匹快马来,再去找个大夫。” “这……” “去。” 校尉抿了抿嘴唇,不甘心地看了那男子一眼,还是拱拱手道:“是。” 宋夷光眼眸微眯着,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可左肩和手心的疼痛却又时刻让她的意识清醒着。 难道这次……真的就躲不过去了吗? 她指尖微动,眸子有些许的不甘心,转而又释怀地笑了笑。 罢了,也好,反正她在这世间也没有了亲人,没有了能够让她留恋的人。 宋家一事的真相也已查明,相信陆倾泽定会助宋家翻案,不让他们在九泉之下蒙受不白之冤。 对了……陆倾泽。 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对这个男人生出了些许的不舍。 是啊,世间也并不是没有能让她留恋之人,还有一个他。 一时间,她脑海中就同走马灯花般的闪过了好些与陆倾泽相处时的情形。 有喜、怒、哀、乐,不知不觉间,陆倾泽竟已给她留下了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她忽然又不想死了。 季琰都还没死呢,她为何要死?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遇袭 免费阅读.[.aishu55.cc] 失态 好好活下去吧,代替爹娘。 宋夷光脑海恢复了清明,原本合上的眼缓缓睁开,便隐约瞧见巷口一个人站着的陆倾泽。 “你先自己挑断手筋脚筋吧。”身后的人说道。 听了这话,宋夷光眉目间闪过了一丝迷茫。 所以方才……方才陆倾泽的那声“好”,答应的是这个要求?? “将军,不……”宋夷光张了张嘴,发出了声,却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无力。 陆倾泽心都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宋夷光的位置,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 “闭嘴!”男子呵斥了宋夷光一声,原本抵着她脖子的剑更用力了些。 锋利的剑刃刺破了她白皙的皮肤,渗出了些许鲜红。 这时候,一个人牵着马走到了陆倾泽的身旁,道:“大人,快马到了。”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跟过来的一名背着药箱年过半百的老者:“这位是咱们常州城医术最好的大夫。” “多谢。”陆倾泽微微颔首,“这位大夫如何称呼?” 老者弯腰拱手道:“草民姓陈,见过镇南王。” “免礼。” 在跟旁人说话的时候,陆倾泽的眼神也丝毫没有从宋夷光的身上移开。 那男子似是有些不耐烦了,道:“陆倾泽,你倒是动手啊,你若是下不了手,便让你身边那人下手。” 陆倾泽眯了眯眼,没有吭声。 他身边那人则是惶恐地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十分无措。 宋夷光因失血过多,双唇都有些惨白。 可她知道,要想活下去就不能坐以待毙,更不能害了陆倾泽。 这个要求……就算陆倾泽肯做,她也不会同意的。 这样想着,她不动声色地忍着手心的疼痛,将手伸到腰间取出来一根簪子。 这还是她收拾宅子时在母亲房中找到的东西,为了留个纪念这才带着的,没成想竟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她微微合上眼,暗自攥紧了手中的簪子,就连伤口的疼痛都不管了,血沾在了簪子上,原本陈旧的铜黄色被染得血红。 娘,您一定要保佑女儿。 再睁开眼,宋夷光眸色一凝,趁着男子对她丝毫没有防备,反握住簪子反手就往身后刺去。 男子没料到宋夷光会突然发难,毫无防备,侧腰处被簪子刺了进去。 可宋夷光毕竟是一个女子,力气本就不大,再加上受伤,力道更是小,所以刺得并不深。 饶是如此,也让那男子痛呼一声,拽着宋夷光的力道也松了下来。 宋夷光抓住机会就挣脱了那人,抬脚往巷口的位置跑。 身后,那男子一把将那根簪子拔出来丢在了地上,提着剑气愤地就朝她追了过来。 而在他身后的巷中,祁夜眼眸微眯,瞄准着他的位置,抬手轻轻一挥,朝着他使出了两枚飞刃。 只听一道利刃刺破皮肤的闷声,那两枚飞刃都从后面贯穿了他的小腿。 那人动作一滞,双腿瞬间疼痛不已,没了力气,借着惯性一下子就往前跪倒在地。 祁夜射的位置可都是有讲究的,准头直接可以将他双腿的筋刺断,让他失去行走的能力。 那人紧咬着牙关,扭头看向身后,随后试探着动了一下双腿,疼痛难忍,看样子他现在是站不起来了。 站不起来也就意味着成为了瓮中捉鳖,任人宰割。 他也没想到,明明自己就快成功了,就差一点点啊…… 宋夷光并不知晓后面的情况,她往前跑了两步便跑不动了,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她看着陆倾泽奋力冲向自己的样子笑了笑,身子无力地往前栽去。 只不过迎接她的并不是预想中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陆倾泽那结实有力的手臂。 “快!大夫!”陆倾泽搂着怀里浑身是血的人儿,情绪濒临崩溃。 方才还鲜活同他笑眼盈盈的姑娘此时看起来极其虚弱,唇色苍白,当真有一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让他既心疼又害怕。 “主子恕罪,是属下来迟了,属下看此人极其警惕,便绕到后边的巷子里,这才费了些时间。”祁夜单膝跪地,低着头拱手道。 陆倾泽此时哪有心思管这些,只是撕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块布料,堵住了宋夷光左肩那还在流血的伤口。 大夫也小跑着赶到,方才陆倾泽扑过去的那一刻当真是把他吓坏了。 陆倾泽当时与宋夷光的距离并不近,能赶到接住她,便是因为他毫不顾忌自己会不会受伤,拼了命不管不顾地往前冲,最后便是直接在地上滑跪了一大段距离。 大夫咽了咽口水,道:“大人,您的腿……” “先看她。”还未等大夫说完,陆倾泽就打断道。 大夫点点头,看了一眼宋夷光左肩处的伤口,随后从药箱内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将里面的粉末洒在了伤口的位置。 “大人,这位姑娘的伤口不深,并无性命之忧,草民现在只是给她用了止血的药物,更多的需寻一间房,让姑娘平躺着,草民有两个徒弟是女子,正好可以为姑娘更换衣物,处理伤势。” 听见那句无性命之忧,陆倾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点点头,一把将宋夷光横抱了起来:“那便有劳了。” 此时的宋夷光已经没了意识,陆倾泽抱着她走得很稳,怕马车颠簸,他甚至打算就这般自己将她一路抱回去。 祁夜站起身,瞧见陆倾泽走路略微有些踉跄,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头:“主子还是受伤了。” 萧竭叹了一口气:“这对主子来说算不了什么,战场上受的伤更多,你似乎还没见过主子那身上的疤吧。” 不过,陆倾泽这般失态的样子,在他父母离去后,二人还是第一次见。 *** 翌日,窗外枝头上时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声,扶光从窗缝照进屋子,将窗台上的那一盆绿植照得翠绿。 软榻上,宋夷光小脸苍白,唇色瞧着比昨夜要好了许多,此时正沉沉的睡着。 未几,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她迷茫地看着房梁,愣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想要坐起身。 昏睡让她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一动便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惹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趴在软榻边睡着的陆倾泽被这细碎的声音唤醒,瞧见宋夷光的动作,他连忙站起身来紧张地扶着她:“小心点,别扯到伤口了。”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顺着陆倾泽的动作坐起了身子,陆倾泽跑去给她倒了一杯茶水,便跑过来坐在了软榻边。 “渴了吧?喝点儿水。” 这时她才有空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他眼下乌青,双眼通红,满是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 “我自己来便是,将军快去歇息一下吧。”她笑了笑,说着便欲伸手接过杯子。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都包上了厚厚一层纱布,根本没法拿杯子。 陆倾泽固执地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你手上还有伤呢,我喂你便是。” 宋夷光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依了他,任由着他将杯口递到自己嘴边,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 再抬头时,她瞧见陆倾泽的眸子湿漉漉的,看起来似是在强忍着泪水。 宋夷光愣住了:“将军……” 陆倾泽垂下眸子,将杯子放在一旁的矮桌上,沉默着。 因为低着头,宋夷光看不清他的神情,就在她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出声道:“你吓死我了。” 宋夷光睫毛微颤,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未几,陆倾泽抬头看着她,双目通红:“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怪我,否则你也不会受伤……” 闻言,宋夷光抿了抿嘴唇,轻声道:“将军为何要这么说?若是没有将军,昭昭早被季琰报复死了。” “不……”陆倾泽摇了摇头,“若没有你,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什么?”宋夷光愣住了,看着陆倾泽的眸子闪了闪。 陆倾泽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宋夷光:“昭昭,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记得什么?”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他,但很快她便又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的大哥哥……他说的就是这个吗? 陆倾泽开口道:“八年前我们见过,就在常州,你忘了吗?” 说罢,陆倾泽紧紧地看着宋夷光,紧张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宋夷光睫毛微颤,张了张嘴,好一阵才出声道:“我……七年前病了一场,忘记了一些事情。” 听了这话,陆倾泽蹙了蹙眉:“病了一场?我还以为是因为你那时年岁小,这才不记得我。” 宋夷光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我们真的见过吗?说起来我前日梦见过小时候的事情,梦里有一个大哥哥,他会陪我玩,特别温柔,不过后来他走了。” “昭昭,那就是我,你所说的那个大哥哥是我。”陆倾泽急切地解释道。 宋夷光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道:“我不记得了。” 见状,陆倾泽沉默了一会儿,眸中满是失落,但很快他便强打起精神,笑着道:“无妨,不记得便罢了。”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这幅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出声问道:“那将军能跟我讲讲吗?我们是怎么认识?”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失态 免费阅读.[.aishu55.cc] 逃婚 经过一段时日的脚程,送亲的队伍已然到了襄阳。 一行人找了一家酒楼歇下,准备第二日一早再出发。 厢房内,两名陪嫁嬷嬷替季泠取下了繁重的头饰,轻声道:“殿下今日便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可不能误了吉时。”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季泠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知道了,辛苦嬷嬷了。” 见状,两名嬷嬷对视了一眼,都欣慰地笑了笑。 一开始季泠挺抗拒这次和亲的,她们还担心途中会出什么变故,因此将季泠看得很紧。 但现在她瞧着似是想通了,那她二人便不用再这么操心了。 替季泠褪去繁重的大红婚服后,其中一位嬷嬷道:“那老奴便先退下了,门外会有侍卫值守,殿下可安心歇息。” “好。”季泠笑着点点头,随后便起身坐到了软榻上。 见状,两位嬷嬷更加放心,低着头退出厢房,关上了屋门。 屋外有两位侍卫一左一右的守在门口,她二人给侍卫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见两位嬷嬷终于走了,季泠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她等了一阵,便听见窗口的位置传来了一阵响动。 很快,一个修长的人影从窗外翻了进来。 “殿下。”来人走到软榻边,伸手撩开了榻前的帷幔,“您真的决定了吗?现在还有机会反悔。” 他顿了一下,说道:“今日若真是走了,就代表你要彻底放弃公主这个身份,成为一介庶人。” 季泠抿了抿嘴唇,轻声道:“谢烨,你觉得这些年……公主这个身份给我带来了什么?” 闻言,谢烨没有吭声。 “我确实不愁吃喝,却没了母亲,没了父亲,为了自由,遭尽白眼,受尽冷落和讥讽。”季泠睫毛微颤,“父亲……他并不是我父亲。” 谢烨沉默着没有吭声。 他能感知到季泠此时的情绪,平静中带着些许低落和决绝。 “谢烨,你带我走吧。” 谢烨抬眸看了季泠一阵,颔首道:“好。” 当晚,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整个酒楼都在大火中变为废墟。 火势是从九公主所住的那个厢房开始蔓延,除了九公主和一名小侍卫,其余的人全都逃了出来。 “唉哟,我的酒楼啊,怎么烧成这样了!”酒楼的东家看着这一片废墟,哭天喊地的。 旁边一人心有余悸道:“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我睡得正熟呢,就听见外面有人喊着火了,这才把我吵醒的,要不然估计我也跑不出来。” “我也听见了这个喊声,但出去一看又没有人,真是奇怪。”一旁的小厮若有所思的喃喃着。 掌柜伸手拍了拍小四的肩膀:“想什么呢?没有人那肯定是人家先跑了呀,要不然就是天上的神仙在帮我们。” 说着,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对着天边拜了拜。 不远处,嬷嬷看着从废墟中走出来的侍卫,急切地上前:“找到殿下了吗?” 侍卫面色凝重地摇摇头。 和亲路上着了火,和亲公主遇险…… 若是就这般回朝,那这可是死罪! “究竟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屋门守着的吗?怎么殿下房内着火了都没发现!?”嬷嬷气道。 侍卫低下头,闷声道:“小的是听见外面有动静,担心殿下安危,这才离开去查看的。” “那你呢?”嬷嬷看向站在一旁的另一个侍卫。 那侍卫摇了摇头:“小的看见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这才……” *** 郑州城。 此时天边正挂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宋夷光和陆倾泽也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进了城。 连续赶了几日的路,三人在酒楼安顿好,便打算休息一日再出发。 一路上舟车劳顿,一直在马车上颠簸,宋夷光早就想下车走走了。 这不刚收拾完东西,她便拉着陆倾泽出了酒楼上了街。 或许是因为坦白的缘故,宋夷光对着陆倾泽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并不似之前那般小心翼翼了。 陆倾泽将这一变化看在眼中,心里满是餍足。 看着二人的背影,萧竭叹了一口气:“你俩倒是舒服,我就被迫和甜儿分开了……” 他摇了摇头,从窗口收回了身子,继续收拾行李。 街边小贩热情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宋夷光拉着陆倾泽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便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拉着他的衣袖东瞧瞧西看看,好不惬意。 没多久,陆倾泽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宋夷光很是奇怪,也跟着停下的脚步,转头看向他。 只是陆倾泽此时扭着头,正看向另一处。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宋夷光只能看见小摊边正在挑选胭脂的一对男女的背影。 “怎么了?”她扯了扯陆倾泽的衣袖,问道。 陆倾泽眯了眯眼睛,头也不回地说道:“还记得季泠吗?” 闻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就是信里所说的,被送去和亲的九公主。” “嗯。”陆倾泽点点头,“她就在前面呢。” “啊?”宋夷光愣了一下,随后再次看向那一对男女。 那女子的背影瞧着确实特别熟悉。 可季泠不应该正在和亲路上吗?怎会出现在此,还穿得这般简陋。 陆倾泽拉着宋夷光走上去,在二人身后站定:“季泠?” 还未等那女子有所反应,那位男子就回头警惕地与陆倾泽拉开了距离,将那女子护在了身后。 季泠回过头看见陆倾泽和宋夷光,微微一愣:“陆阿兄,宋阿姊。” “你怎么会在这儿?”陆倾泽并没有理会谢烨,挑挑眉问的道。 季泠微微低下头:“陆阿兄,你知道的,父皇非让我去和亲,我不愿意去……” “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了……陆阿兄,你应该不会将我抓回去的吧?”她抬起头,睁大了双眼,可怜兮兮的看着陆倾泽。 见状,陆倾泽叹了一口气:“咱们找个地方坐着说吧。” 季泠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拉了拉身边谢烨的手:“别这么紧张,从小到大只有陆阿兄把我当妹妹看待,他不会把我抓回去的。” 四人在路边寻了一间茶肆坐下。 在陆倾泽那责问的眼神下,季泠低着头将所有的事情都事无巨细地交代出来,也包括了他们是如何放火,如何离开的。 听完这些,陆倾泽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么做确实没有让人受伤,也没有伤及随行的下人,可是……” 陆倾泽顿了一下,面色有些忧虑。 季泠眨了眨眼睛,出声问道:“合适什么?陆阿兄,你别说话说一半呀!” 陆倾泽叹了一口气:“你出了事儿,你可知他们回京后会面临着什么?” “会……面临什么?”季泠愣了一下,问道。 “玩忽职守,看护不严,致使盛国公主及南国未来皇妃殒命,阻碍两国和亲……这些罪名,足够他们掉十个脑袋了。”陆倾泽淡淡道。 “什么??”季泠瞪大了双眼,急道,“阿兄,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让他们死的,!我以为……我以为他们不会有事。” 陆倾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季泠看了他一会儿,又将目光放到了宋夷光身上:“阿姊,我没想到会这样……” “如果早知道会牵连他们,我是不会在这个时候诈死逃跑的。” 宋夷光笑了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季泠看向陆倾泽,可怜兮兮的说道:“阿兄,我现在该怎么办呀?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思索一番后,陆倾泽轻声说道:“你先什么都不要管,该去哪儿去哪儿,待我回京之后去探探圣上的口风,看他是什么态度。”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会尽量保住他们的性命。” 季泠点点头:“多谢阿兄。”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瞧着谢烨浑身僵硬着,似是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可他的眼神又片刻不离季泠,眸中的情愫,她一看便知。 她朱唇微抿,试探道:“你叫谢烨?据我所知,你在公主的宫里当差不过两年,为何这次肯冒着性命危险帮助公主逃婚呢?” 谢烨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问起自己,愣了一下,解释道:“我不希望公主被禁锢住自由,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你为何会这么想?”宋夷光眸光闪了闪,追问道,“你与公主并未有什么关系和牵连,她是否会会被禁锢住自由,是否会被迫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也与你无关。” “既如此,你又为何要去做这件事情?” 谢烨被问住了,只知自己是不愿意看到季泠这样,却不知为何。 坐在一旁的季泠眨了眨眼睛,很是不理解宋夷光这般询问的目的在何。 见谢烨一直没有吭声,宋夷光和陆倾泽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 “你们现在在哪儿落脚?”陆倾泽问。 季泠与谢烨目光交错,又很是不好意思地看向陆倾泽:“我们身上没多少银子,现在正借宿在一个镇民的家里。” “没多少银子,还有还有闲银买胭脂?”陆倾泽反问。 季泠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谢烨一眼。 是今日傍晚,谢烨回来说他挣到了银子,所以才带她出门的。 陆倾泽眯了眯一眼,说道:“一直借宿在别人那也不好,我们现在正住在一家酒楼里,你们便过来随我们一起住吧,走时我再给你们一些银子,做你们路上的盘缠。” 闻言,季泠笑了笑,连忙应下。 再回到厢房后,宋夷光便拉着季泠关上门说起了悄悄话。 而陆倾泽则是带着谢烨去了另一间厢房,似是有话要说。 宋夷光知道,他这便是要搞清楚谢烨的为人和对季泠的态度,不然是不会放心让他带着季泠离开的。 “阿姊,阿兄是不是跟谢烨有什么话要说啊?他该不会真的想把我抓回去吧?”季泠轻声问着,还是隐约有些担心。 宋夷光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吧,他去同谢烨谈话,便是在考虑让你们走了。” “真的吗?”季泠惊喜地笑道。 宋夷光点点头,问道:“你觉得谢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谢烨啊……” 二人聊了一会儿,没多久,陆倾泽便带着谢烨走了进来。 谢烨看起来同方才有些不同了,神色间隐隐带着些腼腆,眼神有些躲闪。 “谢烨,你怎么了?”季泠有些奇怪,起身跳到谢烨的面前看着他,“阿兄为难你了?” “没……没有。”谢烨抬手摸了摸鼻尖,摇摇头。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季泠问道。 “没有啊,你多虑了。” “你有!” 见状,宋夷光与陆倾泽对视一眼,轻笑一声,也明白这次的谈话颇有成效,放心了些。 季泠年岁还小,不懂也正常,可谢烨也该懂了。 只要谢烨明白,让他们离开倒也无妨。 一日后,陆倾泽给季泠和谢烨留下了一些银子,便带着宋夷光和萧竭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此次逃婚,那些下人定会被问责,再加上和亲出事,南国定然蠢蠢欲动。 他们确实不能再耽搁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逃婚 免费阅读.[.aishu55.cc] 回京 明明已经黄昏,京都也还是同白日一般热闹繁华,大街小巷满是摊贩的吆喝声。 随着一阵车轱辘在地面滚动的声音,马车缓缓驶入了城门。 萧竭坐在车舆外,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有些怅然地看了看四周。 两月,总算是又回来了。 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这话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连日的奔波已经让宋夷光倍感疲惫,她此时正靠坐在车内,浑身都软绵绵的。 她抬眸看了一眼正闭目养神的陆倾泽,便又继续垂下了眸子。 不多时,马车在镇南王府前缓缓停下,外边儿传来了萧竭的声音:“主子,到了。” 陆倾泽睁开眼,一丝疲惫从脸上一闪而过,落入了宋夷光的眼中。 “大人回去便好生歇几日吧,莫要太累了。”宋夷光轻声道。 陆倾泽眸色闪了闪,看了她一阵,出声道:“你先回府吧,晚膳不必等我,我得入宫一趟。”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大人一路上舟车劳顿,怎的都不歇一会儿?” “放心,待此事尘埃落定,我便好好歇上几日。”陆倾泽扯着嘴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宋夷光无奈地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嗯。” “你……你早些回来。” 见状,陆倾泽微微一愣,随后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好。” 得到了他的回应,宋夷光这才起身,弯着腰撩开了帷幔。 此时的绿萝已经在外等候多时:“姑娘,您终于回来了,赶路累不累呀?” 宋夷光笑了笑,轻轻将手搭在绿萝的小臂上,在她的搀扶下下了马凳:“累定然是累的,你随他们回来的路上难道不累吗?” “奴婢已经吩咐厨房做好了膳食,都是姑娘爱吃的,姑娘吃过后奴婢便给姑娘准备热水沐浴,然后姑娘好好地睡上一觉,多休息休息!”绿萝笑了笑,扳着指头说着。 宋夷光忍俊不禁:“好,都听你的。” 二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王府的大门,身后传来一道轻呵声,萧竭驾着马车又继续向前驶去。 宋夷光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了一眼,目送着马车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这才转头看着绿萝笑了笑,继续往内走。 王府内还是同他们走之前一般有条不絮,所有人都在各自忙碌着。 绿萝拉着宋夷光在餐桌前坐下,随后问道:“姑娘,您的伤怎么样了?好了吗?”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左肩受伤的那个位置,笑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说着,她低头看了看手心上受伤的位置,此时手上已经看不出来任何疤痕了。 看起来,陆倾泽前些时日给她寻来的祛疤膏还挺有效的。 只不过这个祛疤膏对她左肩处的伤疤不太管用,或许是因为那疤挺深的吧? 这样想着,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眸子忽然一亮,道:“绿萝,你去寻一个刺青手艺最好的女师傅来。” “啊?”绿萝愣了一下,“姑娘为何忽然想弄刺青?听说这个很疼的。” 宋夷光笑了笑:“肩上的疤好不了,便在上边儿文一个图腾遮盖吧。” 绿萝迟疑着:“那此事……要不要请示一下王爷?” “不必。”宋夷光笑了笑,“去吧。” “是。”绿萝抬脚走了出去,若有所思地皱着小脸。 往日姑娘不管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便得罪了王爷。 怎么感觉这次回来,自家姑娘变了许多? * 皇宫,御书房内。 盛王正忧心忡忡地坐在桌案前,而在他身边坐着的正是裴如雪裴昭仪。 “官家,此次定然是个意外,原本是能当皇妃甚至当皇后的命啊,只能说……是九公主命不好。”裴如雪作出一副惋惜的模样,低着头,时不时抬眸瞟向盛王所在的位置,观察着他的表情。 “意外?你看这像是意外吗?根据那些送亲下人的描述,是有人故意将他们引开的,是有人故意想要阻止这次的和亲!”盛王气道。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悦道:“若是早就听朕的,让莹儿去,那幕后之人也不敢如此猖狂!” “官家怎能这般说?”裴如雪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似是要哭出来了一般,“若是让莹儿去,那死的就是臣妾的莹儿了啊,莹儿也是官家的公主啊!” 盛王被裴如雪吵得头疼,皱着眉头没有吭声。 这时候,外边儿传来了李公公的声音:“官家,镇南王回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快宣。”盛王来了精神,挥手示意裴如雪离开。 陆倾泽走进殿内正欲行礼,盛王便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闻言,陆倾泽动作一顿,还是拱手行了一礼,这才起身道:“官家为何要让泠儿去和亲?” 盛王愣了一下,说道:“朕也是不希望再有战争,也是为了百姓安定。” “难道因此便要牺牲女子的自由和幸福吗?”陆倾泽反问。 “你……”盛王一噎,“那你说怎么办?” “臣可以领兵出征。”陆倾泽微微颔首道。 见状,盛王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才回朝多久啊?又要出征?!你不心疼自己朕还心疼呢!” “你想出征,你的那位宋娘子怎么办?再者……” 盛王叹了一口气:“经历了上次一战,国库现下并不充裕,无法再支撑起一场战争了。” 闻言,陆倾泽沉默了一会儿,道:“南国那边有什么动作?” “南国啊,他们认为朕不想将公主嫁过去,所以安排公主故意假死蒙混过关。” 盛王叹了一口气:“现在……两国的关系有些微妙。” 陆倾泽没有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盛王开口问道:“千俞,你觉得泠儿是真的死了吗?” 这个国君两鬓间不知何时已经生起了白发,看起来少了些许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多了些苍老。 陆倾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官家希望她是真死还是假死?” 盛王愣了一下,轻笑一声:“朕明白了。” “既如此,找几个死囚,对外宣称他们就是送亲的队伍,导致公主惨死,全都处死。” “官家英明。”陆倾泽微微颔首。 盛王此番这么说,便是明白了季泠是假死,也是默认了不问责,放她离开。 想必他也明白,这么些年,自己也并未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 “好了,你这番去了一趟常州,有何收获?”盛王抛开心里的其他情绪,问道。 “收获……臣先前已经叫人送去了大理寺,官家应当知晓。”陆倾泽淡淡道。 盛王摇了摇头:“朕想听的不是那些个不会说话的证据,朕想听你的想法。” 闻言,陆倾泽沉默片刻,便将自己在常州及徐州的所见所闻如实说出。 听完陆倾泽的讲述,盛王的脸色十分凝重,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他低着头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出声道:“老二啊……” 陆倾泽开口道:“不过以目前的证据来看并不充足,没有办法指控二殿下。” “不过,臣会尽快的。” 盛王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嗯,你先下去吧。” “是。” 陆倾泽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其实这么长时间,季琰的那些小动作,盛王也略知一二。 他想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便也任由着季琰去了。 可如今他才知道,季琰竟然在他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害了这么多人…… 一时间,盛王有些难以接受。 这一点陆倾泽很明白,所以他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由着盛王自己去想,自己去思考。 有时候多说了,反而会起反效果。 至于证据这方面…… 陆倾泽必须得找到能将季琰咬死的证据,让他无法翻身的证据。 不管怎么说,季琰都是当朝皇子,是盛王的亲儿子,为人父母自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死的。 所以若是没有足够多的证据,盛王很有可能会包庇季琰,将此事轻描淡写地揭过。 想到这儿,陆倾泽眯了眯眸子。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叹了一口气。 是得抓紧时间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回京 免费阅读.[.aishu55.cc] 进展 二皇子府,后院。 墙角的树影下,两道人影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叫人难以察觉。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鸟啼声,在这夜中显得格外的清脆明亮。 “芸娘,这是咱们前些年在郊外的那个棵老槐树下埋的梅子酒,我方才把它挖出来了,你尝尝。” 祁夜手中握着一个白色的瓷瓶,看向芸娘的眸子亮晶晶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芸娘小脸上满是餍足的笑意,她仰头看着祁夜,伸手接过了梅子酒,轻声道:“我可不能多喝,尝几口就好了,要是被二皇子发现了就不好了。” “好。”祁夜笑着点头。 “主子说了,待宋娘子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便把你接出去。” 祁夜轻声说道:“到时候咱们就远离朝堂的纷争,你不是喜欢喝梅子酒吗?到时候咱们就找一个小村庄居住,我要在满院子给你种满梅子树,每年都给你酿梅子酒,让你随时随地都有梅子酒喝。” 看着祁夜遐想的神情,芸娘没忍住轻笑一声,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好啊,你想的这么远做什么?还早呢。” “不早了。”祁夜笑了笑,抬手握住了芸娘的手。 “快了,万事都要未雨绸缪才好。” 芸娘无奈地笑了笑,抽手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香囊,递给了祁夜。 “这是我悄悄缝的香囊,里边儿放了去寺里为你求的平安符,还有些栀子桂花,很香的。” 闻言,祁夜笑着接过了香囊,拿到鼻下闻了闻:“确实很香,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这个味道呢。” 祁夜摇摇头:“不管是什么味道,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欢。” “你这张嘴呀……”芸娘无奈地抬手,用指尖戳了戳祁夜的唇,“好了,我该回去了,再久了二皇子该起疑了。” 听了这话,祁夜点了点头,脸上的失落一闪而过。 芸娘笑了笑,踮起脚尖在祁夜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的碰了一下,随后看向他:“好啦,我先走了。” “嗯。” 另一边,镇南王府。 这夜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见院子里传来的蝉鸣声。 绿萝将文刺青的师傅送出了屋,领着她往王府门口走去。 屋内,宋夷光坐在铜镜前,半敞着身前的衣裳,看着铜镜中自己左肩处那抹红得妖冶的海棠花纹。 不得不说,文这个是真的疼。 她看着花纹周围有些红肿的皮肤,轻轻合上了衣裳,抬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没过多久,绿萝推门走了进来。 宋夷光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大人回来了吗?” “没呢……”绿萝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了这话,宋夷光叹了一口气。 都这么晚了,还未回来…… 这段时日累成这样,他怎么吃得消? 想到这里,宋夷光眉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她想了想,道:“绿萝,你吩咐厨房去为明日做些补身子的膳食,留给大人吃。” “是。” 绿萝走后,宋夷光便自顾自的靠坐在软榻上,指尖缠绕着落在身前的青丝,发着愣。 不多时,她便睡着了。 一阵混沌间,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她自己。 她喊了好几声,可声音就像是沉入大海般的,没有丝毫的回应。 这一下子,她有些慌了。 这里……是哪儿? ** 京都,夜色正浓,街上依然亮着零星的灯火。 陆倾泽出宫之后并未回府,而是先行去了一趟大理寺。 那把剑的确是工部制造的,剩下的那几名俘虏也都承受不住折磨交代了。 只不过他们交代的是工部尚书,李炜。 据几人所说,不管是追杀那唯一的人证还是刺杀陆倾泽,这些事情都是工部尚书安排他们做的。 至于具体的缘由,他们并不知晓。 听到这个结果,陆倾泽眼眸微眯,抬脚走出了大理寺。 工部尚书?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看起来倒像是搬出来给季琰遮掩的一个替死鬼。 想到这儿,陆倾泽回到马车上,吩咐道:“去李府。” “是。” 萧竭点点头,驾着马车在夜色浓重的街上行驶着。 不多时,马车在李府门前缓缓停下,陆倾泽走下马车,在那朱红色木漆的大门前站定。 萧竭则是走上台阶,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未几,大门吱嘎一声,被一名小厮从里边打开了一个小缝。 小厮探出头来看了门外的二人一眼,问道:“你们是何人?找谁?” “大胆,见到镇南王,竟敢如此无礼!”萧竭呵斥一声,将那小厮吓了一跳。 “镇南王?”小厮皱了皱眉头,神色立马变得谄媚讨好了起来,“稍等,小的进去通传一下。” 说着,那位小厮就将脑袋缩了回去。 过了一阵他又去而复返,走出门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二位,我家老爷有请。” 二人跟着小厮穿过了前院,来到了正厅,可此时的正厅并没有人,只有刚刚上好的茶盏在冒着热气。 见状,陆倾泽挑挑眉:“你们老爷呢?” “这……”小厮神情有些怪异,道,“老爷还有事儿在忙呢。” “他一个小小的工部尚书,竟还让镇南王等他?!”萧竭不满道。 陆倾泽摆了摆手,示意萧竭别多说话。 对李炜怠慢的火可不能发泄在这个小厮身上。 看着小厮畏畏缩缩的模样,陆倾泽眯了眯眼,轻声道:“你们老爷在何处?” 小厮抬眸看了看他,犹豫了一阵子,道:“老爷……在后院,应娘子那儿。” 闻言,陆倾泽与萧竭对视了一眼。 早便听闻这李炜对床笫之事极为苛刻,追寻刺激,他明明年过半百,府中却也妻妾成群,时不时就有些许个被折磨至死的年轻女子,被人偷摸抬着从后门运走。 陆倾泽将目光再次转向小厮:“你能带路吗?” 小厮瑟瑟地点点头,抬脚在前面带路。 绕过了些许郁郁葱葱的树荫和小路,小厮带着他们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院子。 院内,一名只穿了一件肚兜的女子瘫倒在地面上,看起来气若游丝,似是没什么力气。 小厮似是不忍再看,转身便离开了。 在那女子一旁站着的那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便是李炜了。 他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女子,脸上带着嗜血般的笑容,在暖黄色烛灯的照映下显得尤为怪异。 他手中牵着两条绳子,绳子的尽头是两只有半人高的大黑狗。 “大黑,二黑,她我玩腻了,便送给你们了吧。”说着,李炜嘿嘿笑着,伸手摸了摸两只狗的脑袋,“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两只狗吠了两声,拼命摇着尾巴,看起来很是兴奋。 李炜说完,便解开了拴在狗脖子上的绳索。 率先解开束缚的狗摇着尾巴,流着口水便往那女子身上扑去。 见那女子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陆倾泽心下一紧,从一旁摘下一片竹叶,便运功将其往那只狗身上飞去。 那狗顿了一下,便往侧边倒在了地上。 似是感觉到了那溅在自己身上的温热血液,女子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 见自己的爱犬被伤,李炜愣了一下,随后气愤地看向院门的方向,骂道:“哪个杀千刀的敢坏老子……” 瞧见陆倾泽的身影,李炜愣住了,脸上立马就换上了谄媚的笑容:“镇南王怎的不在正厅等候?” 陆倾泽冷笑一声,抬脚缓缓走进,眸色阴冷:“本王若不来,恐怕还不知尚书大人兴致这般好。” “王爷谬赞了。”李炜嘿嘿一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萧竭走过去解下了自己的披风,这才注意到女子身上原本白皙的肌肤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看起来惨不忍睹。 他眉头紧锁,将其披在了那名女子身上,隔着披风扶着她站了起来。 饶是如此,她也无力地靠在萧竭的身上,使得他无法松手。 “欸,那个……”李炜看着萧竭指了指他身边的女子,道,“应娘是我府中的妾,郎君与她这般怕是不太妥。” 闻言,萧竭挑挑眉:“那我就是要搂着她,你当如何?” “这……”李炜被噎了一下,随后看向陆倾泽,笑道,“王爷,这自古男女有别,你的人碰了我的人,这……” 陆倾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袖中落出一把短刀捏在手中,随后走到了李炜的面前,直接伸手将那短刀一下扎在了另一只黑狗的脖子里。 黑狗惨叫一声,开始胡乱折腾乱动。 “王爷,你你你这是做什么?”李炜瞪大了双眼,有些急了。 陆倾泽嗤笑一声:“尚书大人,你的狗瞧着是只疯狗啊,本王担心它伤人便解决了它,有问题吗?” 李炜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饶是气愤,他也知晓陆倾泽这个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多谢王爷替下官排忧解难。”李炜咬牙拱了拱手。 见状,陆倾泽轻笑一声,道:“你这儿还有多少妾,都给本王叫过来。” 听了这话,李炜又是一愣。 怎的这陆倾泽也对他的女人感兴趣? 李炜不敢怠慢,不多时,院中便聚集了一群貌美的女子。 “那个……王爷,您看您喜欢哪个,随便挑。”李炜谄媚道。 陆倾泽瞥了他一眼,看向不远处的那一群女子说道:“你们,有愿意随本王走的吗?”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是蠢蠢欲动,但谁都没敢先当那个出头鸟。 一旁的应娘微微睁开眸子,轻轻推了一下萧竭,随后一下跪在了地上,俯身磕头道:“应娘求王爷收留。” 见状,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犹豫再三后,其中一名女子站了出来,也跪在了陆倾泽的面前:“青娘求王爷收留。” “文娘求王爷收留。” ……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李炜只觉得怒火中烧。 他的妻妾,这么多人啊,竟然全都想要跟着陆倾泽走!? 李炜当下便坐不住了,看向陆倾泽说道:“王爷,夺□□则相当于杀人父母,您想带走下官这么多的妻妾,怕是于理不合,此行有违律法,圣上是不会同意的。” 陆倾泽轻笑一声:“李炜,你只需要好生与你妻子签下和离书,再将她们的籍契和身契交出来便是,至于圣上会不会开罪于本王,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自己? 李炜微微怔愣,皱着眉头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本王从常州带回来的杀手都招了,你胆大妄为私卖工部的兵器,还让杀手追杀人证抹除证据,刺杀于本王。”陆倾泽淡淡道。 闻言,李炜心里一咯噔,慌了神,扑腾一下就跪了下来:“王爷,他们那是污蔑!您一定要明察啊王爷!下官是被冤枉的!!” “下官马上,马上就签和离书,马上就唤人去将娘子们的籍契身契全都拿过来交给王爷!!”李炜惊慌失措地补充道,“这些女人,王爷全都带走!全都带走!!!” 说着,李炜便吩咐不远处的管家去拿东西。 对此,陆倾泽并未表态,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心里毫无波澜。 待和离书,身契和籍契全都交到陆倾泽手上后,他才勾了勾嘴角,将东西递给了一旁的萧竭。 女子们见此情形,都纷纷松了一口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看向陆倾泽的眸中尽是感激。 毕竟若真一直留在这里,下场就会同之前横死的姐妹一样,被折磨死。 这李炜在榻上简直就是个疯子,喜欢用蜡烛、锁链甚至是针…… 日日折磨,换谁都受不了。 若是一个不顺他心意得罪了他,便会同方才的应娘一般,被丢在院子里,让他那两只大黑狗…… 这种折磨和屈辱非常人能承受,先前的姑娘们大多都是在这个时候咬舌自尽的。 整个李府,已不知让多少姑娘死于非命了。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李炜连忙爬到了陆倾泽的脚边,请求道:“王爷,下官能做的都做了,您看这事儿……” “这些人,本王自是会带走,至于你……”说着,陆倾泽顿了一下,瞥了李炜一眼,“你可说说,你是否真的贩卖兵器?” “下官、下官……”李炜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见状,陆倾泽眯了眯眸子,一脚踹开了他:“不说话,便是默认了,那本王再问你,杀手可是你找的?” 李炜连忙摇头,又爬过来拉住了陆倾泽的衣摆:“还请王爷明察,下官未曾找过杀手啊,也未曾想要加害于王爷,还请王爷还下官一个清白!” “照你这么说……”陆倾泽顿了一下,“贩卖兵器便是确有其事了?” 李炜愣了一下,连忙又摇起了头:“不,下官怎会做这种事儿呢?只要王爷能为下官查明真相,那么任何人都无法污蔑下官!” 陆倾泽冷笑一声:“本王为何要替你查明真相?”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进展 免费阅读.[.aishu55.cc] 反水 听见陆倾泽的话,李炜微微怔愣了片刻。 他实在是没想到陆倾泽收了他的女人,竟会如此不讲情面。 “这,这……” 陆倾泽勾了勾嘴角,再次一脚踹开了他:“工部的兵器有没有缺斤少两的,一查便知,至于你是否贩卖兵器……搜搜便知晓了。” 闻言,李炜慌了。 他虽然确实未曾贩卖兵器,可他府内的帐……并不干净。 上任这么些年,收的贪的自是不少。 若陆倾泽当真要查,把他贪墨官银的事儿查了出来,那还得了? 这样想着,李炜连忙爬到陆倾泽身边,磕头道:“王爷,下官交代,下官都交代!!” “工部……确实丢了一批兵器,下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丢了就!!” “是吗?”陆倾泽挑挑眉,“怎么丢的,你可有查?” “这……”李炜迟疑了一下。 昏黄的烛光照在了陆倾泽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上,上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中,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来索命的恶鬼。 他眯了眯眼,冷声道:“你最好是交代清楚。” “是是是!”李炜陪笑着,说道,“查是查到了,是下边儿的人偷偷运走的,只是这个人吧……” “这个人……是二殿下安排进工部的人,下官不敢做什么,所以这事儿才搁置了下来。” 听了这话,陆倾泽点点头,这倒也说得通。 “那个人是谁?现在在哪儿?” 李炜咬咬牙,说道:“他叫胡峦齐,今日他当值,现在应该还在工部的。” “行。” 见陆倾泽抬脚就要走,李炜连忙扑过去抓住了他的衣摆:“王爷!那下官的事儿……您打算如何处置?” 陆倾泽嗤笑一声,瞥了他一眼:“贪污受贿、看护不严、玩忽职守、知情不报,自是带去大理寺,好生审查。” 与此同时,一行身着大理寺衣裳的衙役涌了进来,带走了李炜。 待人散去,四周一下子变得冷清了起来。 应娘松了一口气,仰头看向面前自己的这个新主子,一时间也不知是何心情。 不知镇南王的品性如何,跟着他……想来,定是比李炜要好的。 院内陷入了寂静,陆倾泽看着这一众女子,有些头疼。 方才实在是看不得李炜那种行为,就把她们都要了过来,只是之后该如何安置还是个大问题。 “本王方才看了一下,你们有些人还是良籍,本王可以将你们的身契和籍契交于你们自己手中,你们可自行离开去谋生。”说着,陆倾泽朝萧竭摊开手,萧竭便将方才整理出来的籍契拿了出来。 陆倾泽埋头清算着,唤道:“安元青,你可愿离开?” 人群中,一名女子走了出来,在陆倾泽身前跪下:“青娘不愿,求王爷收留。” “为何?”陆倾泽微微蹙眉,很是不解。 青娘说道:“家母病重,家父是个赌徒,若是青娘就这般回去了,他定会再次将青娘卖掉换银子的!” 陆倾泽迟疑着叹了一口气,将籍契又放回了萧竭手上:“你来处理吧,愿意走便走,愿意留的便……先送回王府吧。” “对了,记得跟昭昭说一声,莫要让她误会了,我先去工部一趟。” 闻言,萧竭笑了笑:“主子放心,小的谨记。” 夜色更浓,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陆倾泽带着人赶到工部,直接将正在打盹的胡峦齐控制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官员!”胡峦齐一下子惊醒,看来了这么多人,慌乱道。 随着几下哒哒的脚步声,陆倾泽从屋外的夜色中走进屋,在他面前站定:“很快便不是了。” * 翌日,宋夷光昏昏沉沉的从软榻上醒来,无力地抬了抬手。 昨夜那个梦……她似乎将那段忘却的记忆想起来了。 这时候,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绿萝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见宋夷光醒了,她瞪大了双眼,连忙将汤药放在桌上后跑到了软榻边:“姑娘,您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宋夷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奴婢清早过来的时候,姑娘发着热,嘴里还模糊不清地说着梦话,可把奴婢吓坏了!”绿萝开口道。 “发热?”宋夷光愣了一会儿,笑道,“许是路上累着了吧,不必如此紧张。” 绿萝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松了一口气:“还好,退下来了。” “大人没回来吗?”宋夷光问道。 “没呢。”绿萝将宋夷光扶了起来,使其靠坐在软榻上,便起身去将桌上的汤药端了过来,“姑娘先喝药吧。” 绿萝看着宋夷光仰头喝药,迟疑道:“有个事儿……” 宋夷光皱着小脸将碗中的药喝完,随后将碗交给绿萝,又从她手中拿过蜜饯放进了口中,这才放松下来。 “什么事儿?” “昨夜……萧竭带回来了一些女子。”绿萝轻声道。 女子……一些? 萧竭? 宋夷光娥眉微蹙,眸中满是狐疑。 “具体的,姑娘还是让萧竭亲自说吧。”绿萝无奈道。 宋夷光轻笑一声点点头,便让绿萝替自己收拾了一番,随后走出了屋子。 她在棠院的池边坐下,看着里边儿游来游去的鱼儿发着呆。 未几,萧竭阔步走进棠院,在宋夷光身侧站定:“姑娘。” 宋夷光仰头看向他,笑道:“坐吧。” 萧竭犹豫了片刻,还是在她身侧坐了下来,只是中间隔了一方矮凳的距离。 “绿萝说你带回来了一些女子?” “是。”萧竭点点头,“这些女子是工部尚书李炜府中的妻妾。”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 工部尚书李炜……说起来,若是她当初没被陆倾泽带走,此时怕是早已被季琰送去给李炜做妾了吧? 不过…… “李炜的妻妾为何要带来王府?”宋夷光不解地问道。 “昨夜主子去找李炜,正好看到他虐待这些女子,就将她们都要了过来。”萧竭顿了一下,说道,“李炜现在已经被抓去了大理寺了。” 宋夷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未等她说话,萧竭便补充道:“主子对她们绝对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置,这才将她们带了回来。” 见状,宋夷光愣了一下,随后没忍住掩嘴轻笑:“嗯,明白了。” “你……”萧竭眨了眨眼睛,看向她,“要不去见见?” * 金銮殿上,大臣们都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盛王紧锁着眉头,看着殿中央站着的陆倾泽,好一阵才出声道:“将那个人证带上来吧。” “父皇!”季琰不悦道,“您就这么相信他吗?相信他编排儿臣?” 盛王瞥了季琰一眼,淡淡道:“凡事用事实说话即可,你若没做过,怕什么?” 此话一出,季琰便也没了再阻止的理由。 若他反应太过强烈,倒像是在做贼心虚。 不一会儿,下面的人便将胡峦齐压了上来,此时的胡峦齐只着了一身白色的中衣,上边儿还有些许干涸的血迹,他原本板正的发髻凌乱,瞧着脆弱不堪。 “微臣拜见官家。”胡峦齐面向盛王跪在了陆倾泽身侧,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嗯,平身。” 待胡峦齐跪着直起了身子,陆倾泽出声道:“昨夜你是如何同本王说的,在官家面前复述一次便可。” 一时间,周围的私语声消失了,殿内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这可是指控二皇子季琰偷盗兵器、买凶行刺啊…… 胡峦齐沉默了一会儿,用余光瞥向季琰,说道:“求官家明察,镇南王屈打成招,逼迫微臣指控二殿下,微臣身上的伤可都是镇南王滥用私刑的证据!”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议论声四起。 见状,陆倾泽眉头紧锁,看了胡峦齐一眼,随后便立马跪了下来:“官家圣明,臣并未对胡峦齐用刑,他昨夜也是主动提出想要指控二殿下的,只是臣不知他为何临时反咬臣一口。” “堂堂镇南王竟会行滥用私刑、屈打成招之事,传出去未免惹人笑话!”季琰抓住机会,看向陆倾泽的眸中满是讥讽。 陆倾泽眼眸微眯,凝了凝神,开口道:“臣并未对胡峦齐用刑,一验便知。” 盛王摆了摆手,示意胡峦齐将受伤的位置露出来。 可在他露出的腹部处,并未发现任何的伤痕,就连些许淤青都没有。 见状,胡峦齐很是奇怪,连忙解释道:“官家,镇南王真的对微臣用了刑的,真的!” “行了。”盛王眉眼间闪过一抹厌色,“胡峦齐污蔑镇南王,还犯下了欺君之罪,压入天牢问审。” “退朝吧。” * 宫门处,祁夜等到了下朝的时间,终于在一众身着朝服头戴乌纱帽的官员中看见了陆倾泽的身影。 他连忙上前,期待道:“主子,怎么样了?” 陆倾泽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胡峦齐反水了。” “这……怎么会这样?”祁夜垂下脑袋,心里情绪复杂。 此事未成,那么距离接芸娘出来……便还有一定的时日。。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反水 免费阅读.[.aishu55.cc] 主动 镇南王府。 宋夷光随着萧竭来到了另一间偏院,瞧着院内正在弯着腰除草的几名女子怔愣了片刻。 下一刻,萧竭已然出声道:“姑娘们,都出来一下。” 院中的几名女子抬头看向他们,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笑着走了过来。 这时候,不远处的堂屋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不多时,十几名女子便一同走到了院内。 看着眼前这一幕,宋夷光睫毛颤了颤,好一会儿才压下自己脸上的惊愕。 萧竭所说的一些…… 原来就是这么一些啊。 “见过郎君。”她们冲着萧竭,纷纷屈膝行礼。 “都起来。”萧竭看着她们起了身,便道,“这位便是我昨夜同你们说过的宋娘子。” 一行女子目光看向宋夷光,再次低着头屈膝行礼:“见过宋娘子。” “不……不必多礼,诸位快快请起。”宋夷光讪讪一笑,觉着有些不自在。 青娘直起身子看向宋夷光,眸中闪过几分艳羡。 原来她便是镇南王的人。 昨夜送她们回来时,萧竭就嘱咐了一大通:“带你们回王府并不是让你们做妾的意思,我们王爷已有心上人。” “府中的宋娘子开罪不得,她在王爷跟前一句话便能决定诸位的去留,她开心了,王爷才开心,王爷开心了,诸位的日子才能好过。” 青娘微眯着眼,上前走到了宋夷光的身边,亲昵地拉住了她的手,说道:“宋娘子,我们正在布置屋子呢,那个盆栽我都不知该放在哪儿,你来替我参考参考。” “好……” “宋娘子,你来看看我们这儿的花儿吧……” “看看这幅画该挂哪儿……” 宋夷光脸上维持着笑容,从容应对着。 教坊司三年…… 许是三年太久了,她都快忘记了被人簇拥着的感觉了。 现在倒是有些不太习惯。 她身边好久都没有这般热闹了。 晌午过后,宋夷光让绿萝去将萧竭叫了过来,轻声询问:“大人还没回来吗?” 萧竭笑了笑:“回了,方才听说姑娘跟她们在用膳,便自己回房休息了。” “不过……”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不过什么?” “主子看起来心情似是不太好。”萧竭低声道。 闻言,宋夷光眉眼间闪过了一丝狐疑,起身道:“那我去看看他。” “好。” * 告别了这些女子,宋夷光便抬脚走出了这间偏院,往陆倾泽所在的主院而去。 刚到屋门前,她便瞧见了守在门外的祁夜。 “姑娘。” 宋夷光抬脚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大人怎么样?听萧竭说他心情不好?” 祁夜叹了一口气,惆怅道:“主子忙碌了一夜,本以为此事要成,结果那人在朝堂上当着众人的面反水了,还往主子身上泼脏水,所以……” 听完祁夜的讲述,宋夷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他现在在休息吗?” “嗯。”祁夜点点头,“主子一夜没睡,累着了吧。” “我进去陪陪他。”宋夷光轻声道。 “好。” 祁夜应了一声,便伸手替她推开了屋门,待她走进去后又将屋门给关上。 陆倾泽此时正躺在踏上小憩,宋夷光走到软塌边轻轻坐了下来,垂眸看了他一会儿。 因为怕打扰到他,她没有出声,只是伸手轻轻拉住了他宽大的手掌,捏了捏。 “怎么过来了?” 软榻上的人突然出声,吓了宋夷光一跳。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陆倾泽微微睁开的眼眸,开口道:“我听萧竭说你心情不太好。” “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陆倾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起身说道:“没有,我本来就没睡着。” 见状,宋夷光沉默了一会儿:“都已经到这一步了,相信真相很快便会水落石出。” “大人不必心急,心态放平,好事自然来。” 陆倾泽愣了一下,嘴角终于带上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你倒是通透。” “那是。”宋夷光有些得意地摇了摇脑袋,“我若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怕是早就把自己给郁闷死了!” 瞧着她这副表情,陆倾泽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没有出声。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鬼使神差般的就微微倾身,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的碰了一下,又很快移开。 陆倾泽有些茫然的看着她,叫她有些羞涩的移开了视线:“看什么?” “你方才……”陆倾泽喉结动了动,视线从她的眸子往下,移到了那柔嫩嫣红的唇瓣上。 似是察觉到了那灼热的视线,宋夷光有些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我方才没有别的意思。” “哦?”陆倾泽勾了勾嘴角,“没有别的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就……”宋夷光睫毛微颤,转头看向陆倾泽,“我以为这样你心情能好一些。” 闻言,陆倾泽看了她一会儿,轻笑一声,微微靠近了她一些:“不,你想岔了。” 没给她反应的机会,陆倾泽直接伸手勾住了她的后脑勺,把她往自己的面前带。 二人唇齿相撞,陆倾泽浅尝着那一片柔软,难舍难分。 宋夷光微微睁大了双眼,一动也不敢动,羞得满脸通红,只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颊上。 真要说的话,她现在也动不了。 不过这次同上次不太一样,上次她是有些害怕的…… 过了好一阵,陆倾泽才轻轻松开了她,脸上带着餍足的笑意:“这才够。” 宋夷光张着嘴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脸更烫了。 她羞愤不已,张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看着她这副样子,陆倾泽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见状,宋夷光娇哼一声,起身就气呼呼的往外走。 “这就走了?” 身后陆倾泽的声音响起,她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理会他的意思,直冲冲的就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害臊! * 傍晚,在二皇子府后院的墙角处,祁夜垂眸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芸娘,愧疚道:“主子昨夜找的人反水了,所以……” “接你出去的事儿,怕是要再等一阵了。” 听了这话,芸娘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无妨,这么些年都过来了,我等得起。” “再说了,我待在这儿是给主子帮忙的,又不是来吃白饭的,怎么能全指望着你们在外边将事情办好?” 二人又小声嘀咕了好一阵,芸娘才告别了祁夜,往主院走。 这会儿天已经快要黑了,这个时间是该用晚膳了,若是她去晚了,也不知季琰会不会多心…… 待她赶到主院时,季琰和杨千盈已经坐在桌前开始用膳了。 她抿了抿嘴唇,便抬脚走进了屋内,双手捻了捻裙摆,跪下恭敬道:“妾见过殿下,见过皇妃。” 整个屋子除了筷子与瓷器碰撞的声音,便只剩下了一些呼吸和咀嚼声。 季琰并没有理她。 见状,杨千盈眉眼间闪过了一丝得意和不屑,她抬手夹了一块肉放到了季琰碗中,笑道:“殿下多吃些。” “嗯。”季琰笑着点点头,余光扫过芸娘,眸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杨千盈这才好整以暇地看向芸娘,慢悠悠道:“你去哪儿了?” 芸娘睫毛微颤,答道:“妾下午在后院赏花,不小心坐在凉亭中睡着了,这才来晚了。” “是吗?”杨千盈挑挑眉,瞥了她一眼,“既然来晚了,便不必用膳了。” 说罢,杨千盈看向季琰,娇笑道:“臣妾罚了芸娘子,殿下该不会心疼吧?” 季琰轻笑一声,伸手在杨千盈脸上摸了一下:“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哪有你重要?” 听着这俩人的对话,芸娘紧抿着唇,没有吭声。 这般场面,她倒也都习惯了。 “今晚本殿去你那儿。” “好。”杨千盈勾了勾嘴角,挑衅般的看了芸娘一眼,“还在这儿杵着做什么?别在这儿碍眼。” 闻言,芸娘睫毛微颤,磕头道:“妾告退。” 芸娘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铜镜前,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既然陆倾泽那边的进度受阻,那么她这边就得出些力才是。 今晚……季琰会去杨千盈那儿。 是个好机会。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主动 免费阅读.[.aishu55.cc] 证据 天已经黑了下来。 宋夷光坐在自己屋中的软榻上,看着绿萝将烛灯点上,眨了眨眼睛。 “绿萝,大人可有说他今日会不会过来?” “没呢,大人似乎有事要忙。”绿萝如实道。 宋夷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行,那你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是。” 待绿萝走后,宋夷光忽然想起他们从常州带回来的话本子还没看完呢。 她起身在矮柜面前蹲下,伸手打开了柜门。 这时候,窗口的位置传来了一阵响动。 她心里一咯噔,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原本关好的窗户摇摇晃晃的,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推开了一样。 宋夷光睫毛微颤,心里生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她站起身走到了窗边,小心翼翼的往窗外看去。 窗外是一条小路,什么也没有,只有些郁郁葱葱的绿植遮挡住了那淡淡的月光,看起来黑漆漆的。 确定外边没人后,宋夷光伸手将窗户关了起来。 大概是没休息好,让她的神经过于紧绷了吧? 想到这里,宋夷光轻笑一下。 看来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转过身,正欲回到矮柜前去拿自己刚才想拿的话本子,却被一道黑色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宋夷光被吓了一跳:“谁……” 可话还没说完,她便瞧见那人手中拿着一块帕子,朝她的脸上捂了过来。 男人的力气很大,她挣扎了一会儿也没能摆脱,只觉得意识越来越模糊,睁不开眼。 …… * 另一边,在二皇子府中。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芸娘就从自己的屋中出来,借着夜色避开了在府内巡逻的人,悄悄地从小路绕到了书房。 此时的书房熄着灯,黑漆漆的,想来定是没有人。 芸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从窗户小心翼翼的翻了进去,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进入二皇子府给季琰做妾做了几年,她还从来没有机会踏足过书房。 毕竟她没有正儿八经的清白家世,而是从边关流落过来的流民。 当然,在季琰眼中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季琰对她也非常的警惕,刚入府的开头两年,她的身边总会有人在暗中盯梢,看着她,监视她。 直到近两年,情况才有所好转。 毕竟他的人总有要去出任务的时间。 而监视了这么久,季琰也终于对她放松了警惕,放下了戒心。 芸娘放轻了自己的动作,在书房翻了半天,总算是在柜子的位置找到了一个暗格。 在这暗格里有一个很小的木盒子,看起来这里面放着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这样想着芸娘,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去将那个木盒子拿出来,轻轻打开。 这里面正放着一个折叠好了的手帕,展开来看这个手帕并不小。 芸娘本以为手帕上可能写了东西,可没想到一展开发现是空白的。 她微微蹙眉,不确定地看了看面前矮柜里的暗格。 不应该啊,藏得这么严实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手帕? 芸娘思索了片刻,拿着手帕站起身,拿上火折子从窗口的位置翻出了书房。 她在窗外寻了一个无人的阴暗处,吹亮了火折子。 果不其然,原本没有任何痕迹的手帕在火光的照映下,出现了些许略微潦草的字迹。 她草草地扫了一眼,发现这上面记录的个个都是与季琰有所关联的人。 换句话来说,这些人都是季琰的人。 除此之外,每个人名的后方都写有一些东西。 玉如意两对,茶具一套,名画一幅…… 看起来像是……送的礼。 难不成这是季琰一派的名册及送礼的记录? 不过这上面的字迹看起来并不是季琰的。 芸娘没敢多看,连忙熄灭了火折子,随后将手帕收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个证据都能让季琰吃不了兜着走。 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这手帕定能解决陆倾泽当下的困境。 这样想着芸娘勾了勾嘴角,连忙绕着小路直接来到后门。 既然这东西找到了,那直接由她交给陆倾泽就好了,她也不必再留在二皇子府。 毕竟如果季琰发现这东西丢了,她定然没好果子吃。 就在芸娘准备推门离开之时,她听见门外传来了几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小心点,可别把她磕着碰着了。” “不过是主子绑来威胁陆倾泽的女人罢了,至于这么金贵吗?” 季琰绑了一个女人来威胁陆倾泽?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芸娘四下张望了一番,连忙躲在了门边那棵巨大的槐树后面。 很快,后门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两个衣着干练的男子抬着一个被裹成一条的东西走了进来。 那东西并没有动,看起来没了意识。 芸娘眯了眯眼睛,看着那二人越走越远,才从树后走了出来。 若这个人真的是能威胁到陆倾泽的,那她定然不能坐视不管。 只是手上的证据…… 她犹豫了一阵,还是将身上放着的那块手帕拿了出来,蹲在槐树下,将东西埋了进去。 等她将人救走之后再来取吧。 芸娘跟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发现他们两个人停在了柴房门前,而手中的东西已经没了踪影。 “你在这守着,我去回禀主子。” “好。” 说着,其中一人就转身离开了。 芸娘看了看独自守在柴房门前的男子,抬手取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 她将自己的发髻弄乱,随后提着裙摆慌忙的朝那位男子跑了过去。 见状,那位男子连忙就警惕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她:“干什么?” “不好了!”芸娘跑过去,眼含着泪哭诉道,“皇妃突然疯了!她拿簪子刺了殿下,殿下现在流了好多血!” “什么?”男子眉头紧锁,连忙就抬脚越过芸娘,往那个方向走去。 芸娘睫毛微颤,回过身抬手就将手中的簪子一下子刺进了男子脖子中。 那人瞪大了双眼,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略微动了动,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芸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个人绝对活不下来。 她看了一眼紧锁的柴房,连忙蹲下身在男子的身上搜寻着。 她很快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门 。 借着月光瞧见的,便是被随意丢在地面上毫无意识的女子。 她连忙跑过去摇了摇宋夷光的身子,低声唤道:“姑娘,姑娘?” 见其没有反应,她心下一凝,将宋夷光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随后奋力扛着其往外走。 夜色朦胧,淡淡的月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在地面上。 芸娘托着宋夷光往外走,齐背已经渗出了淡淡的薄汗,很是吃力。 她停下了脚步喘着气,看着不远处的门咬了咬牙,再次抬起脚往前走。 这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破空声。 顿时,芸娘的心中警铃大起,连忙控制着自己的身子往侧面偏移。 到底身上托了一个人,她行动并不方便,只感觉到小腿处传来了一阵疼痛。 芸娘一个没稳住身形,双腿脱力直接往地面上跌去,但还是下意识的托着宋夷光不让她受伤。 这时她听见声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心点,没伤着宋夷光吧,本殿还要拿她来给陆倾泽施压呢。” 是……季琰! 芸娘一僵,浑身直冒冷汗。 他……发现了。 季琰大步走了过来,在芸娘身边蹲下。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芸娘受伤的小腿,勾了勾嘴角,伸手将刺在她小腿中的那把箭给拔了出来。 芸娘齿间溢出了一些疼痛的叫声,她额间满是汗水,一双眸子又惊又恐的看着季琰。 “殿下……” 季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伸手理了理她额间被汗水沾着的发丝:“芸娘,本殿对你不好吗?你为何要背叛本殿?” “殿下,芸娘没有……”芸娘连忙摇头,拉着季琰的手解释,“芸娘只是看她可怜,所以……” 季琰轻笑一声,也不知是信没信。 “那你就可以杀本殿的人吗?” “芸娘啊芸娘,既然你是本殿的女人,万事都当以本殿为先,而不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杀人。” “难不成……你救她,是因为陆倾泽?” * 镇南王府。 书房内,萧竭正坐着和陆倾泽商讨着什么。 祁夜抱着剑靠在书房门边,看着头顶上的月亮发呆。 这种动脑子的事儿,向来他都不太擅长。 索性就不参与了。 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道很轻很轻沉闷的声音,像是什么柔软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微微一愣,松开抱在胸前的手低头张望着,在脚边发现了地上的香囊。 这个香囊…… 祁夜皱了皱眉头,蹲下身将香囊捡起来拿在手中。 这是芸娘送给他的香囊,里边儿装着平安符,也不知为什么,香囊系在腰间的那根红绳自己断开了。 没由的,他心里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心很慌。 就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祁夜眉头紧锁,出声道:“我出去一趟。” 听见声音,屋内的二人皆是一愣。 萧竭跑过来问道:“都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我去看看芸娘,我不放心。” 闻言,萧竭瞥了一眼祁夜手中的香囊,道:“至于吗?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看你就是想她了!” “不。”祁夜摇摇头,捏紧了手中的香囊,“我感觉……不行,我一定得去看看!” 说着,祁夜抬脚就往外走。 萧竭愣了愣,转头无奈地看向陆倾泽:“他走了。” 陆倾泽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祁夜的背影,说道:“你去棠院看看昭昭睡了没。” “啊?我?” “罢了,我去吧。”陆倾泽站起身,抬脚就走到了书房门前,准备往棠院的方向走去。 可远远的竟瞧见绿萝小跑着过来,面上有些慌张。 “王爷!”绿萝跑到陆倾泽跟前跪下,仰头看着他说道,“姑娘不见了!” “什么?” “姑娘方才说她想一个人待会儿,奴婢便没有留在屋子里陪姑娘,可是直到方才,奴婢还看见姑娘屋子里亮着灯。” 绿萝顿了一下,焦急道:“奴婢本想进去提醒姑娘早些歇息,谁知打开门……屋里并没有人。” “其他丫鬟们都说没有瞧见姑娘从屋里出来,奴婢在院子里到处找不到姑娘,这才来找王爷……” 听完这话,陆倾泽放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只思索了片刻,便看向萧竭。 “走,跟上祁夜,去二皇子府。”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证据 免费阅读.[.aishu55.cc] 处理 祁夜赶到二皇子府的后门处,从矮墙翻了进去。 这会儿的天很黑,四周都静悄悄的,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 他顿时提高了警惕,心里那不好的预感也愈发强烈。 借着那淡淡的月光,他蹲下身在地面上瞧见了那极不易察觉的血痕。 血痕滴滴答答的,顺着小路一直通往后院深处。 祁夜顺着这道血痕往深处走着,没一会儿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个简陋的屋子。 二皇子府的布局他还算清楚,芸娘之前同他说起过,这个位置……应当是柴房。 而在那柴房门前,还躺着一具尸体,他能闻见的血腥味也更加浓郁了。 他走上竟然蹲下身查看了一番,人已经死的透透了的。 在那人脖子的位置插着一根簪子,而这根簪子他很熟悉,这就是芸娘的簪子。 芸娘或许真的出事了。 祁夜看了一眼并未上锁的柴房门,连忙起身推门走进了柴房。 在柴房墙边的地面上躺着一名女子,借着月光,他知道那人并不是芸娘,而是宋夷光。 可是他没想明白,宋夷光不是好好的待在王府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饶是如此,他也走了过去,弯腰将宋夷光扶起来,托着她往外走。 当祁夜带着宋夷光来到后门时,萧竭和陆倾泽也已经赶了过来。 “主子。”祁夜唤了一声,便将宋夷光交到了陆倾泽手中。 “怎么样?你找到芸娘了吗?”萧竭问道。 祁夜很是丧气地摇摇头:“芸娘肯定出事儿了,我在柴房门前发现了一具尸体,是芸娘动的手。” “看起来芸娘也已经暴露了。”陆倾泽轻轻托着宋夷光,见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微微低头,无意间竟瞧见了后门外泥土处车轱辘的痕迹。 不久才刚下过雨,这会儿有这个痕迹,想来是新的。 陆倾泽顺着车轱辘的痕迹往后看去,那个方向应该是城外…… “季琰应该是把芸娘带出城了。”他皱着眉头说道,“萧竭,你带一队人跟祁夜一起去,拿着我的令牌出城。” 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了一块令牌,交到了萧竭的手中。 “是!” “明白!” * 待二人走后,陆倾泽抱着宋夷光上了马,将她圈在自己身前,驾着马往王府的方向去。 回府后,陆倾泽找了御医来瞧,所幸她没什么大事儿,只是中了迷香,没一会儿就醒了。 当宋夷光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那熟悉的屋子,自己现在是在主屋吗? 不对,她方才不是……黑衣人? 然后呢?然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醒了?”身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夷光微微睁大眼睛,连忙坐起身看向身边的人,道:“我……方才怎么回事啊?我记得我看见了一个黑衣人……” 陆倾泽眼眸含笑的看着她,手中给他递来了一个茶杯,示意她喝掉:“你刚才被季琰的人带去了二皇子府,芸娘先发现了,试图救你。” “啊?然后呢?” “没成功。”陆倾泽轻声道,“后来祁夜去找芸娘,在柴房发现了你。” 宋夷光喝完杯中的水眨了眨眼睛,盯着他看了一阵,问道:“芸娘是谁啊?” “芸娘……”陆倾泽眸色暗了暗,“她名唤姜芸,是我前些年从路上捡回来的。” “当时战乱,她一女子在边镇无依无靠的,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那她为何会在二皇子府呢?”宋夷光问。 陆倾泽沉默了一阵,道:“她说她想报答我,知道我跟季琰的情况后自愿去做内应,怎么说都不听。” 他叹了一口气:“索性我就设计了一番,让季琰以为她只是逃难来的普通女子,季琰就这般将她收入府中做了妾。” “清明那次的刺杀,准确消息也是她送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宋夷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她当真是个极好的人,姜芸……” 宋夷光娥眉微蹙,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怎么了?”陆倾泽瞧着她这幅样子问道。 宋夷光思索一阵,抬眸看向陆倾泽,正色道:“我前些年似乎在族谱上看见过这个名字,我现在都还记得呢,我从表姊也叫姜芸。” “从表姊?”陆倾泽微微一愣。 宋夷光笑了笑:“对呀。” 这他倒是没细查过…… 陆倾泽抿了抿嘴唇,想起来当时调查时,姜芸的祖籍在徐州,可她祖母却是常州人。 “或许……她确实就是你的从表姊呢?” “此话可当真?那我还真想见见她!她现在在哪儿啊?”宋夷光眼眸微亮,满是期待地看着陆倾泽问道。 陆倾泽眸中闪过一丝不确定:“她被季琰带走了,现在或许在城外……” 或许……有危险。 城郊,观音庙。 这个庙宇荒废许久,到处都结满了蜘蛛网,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距离季琰上一次过来处理叛徒,已经过了整整一年多。 每次处理完之后,他们都会将这里收拾干净,可现在过来,仍然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一次,季琰并不打算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处理芸娘,他要让陆倾泽看见,要让陆倾泽知道。 他季琰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被绑在木柱上沉默着的芸娘,出声道:“芸娘,你告诉本殿,是不是陆倾泽派你过来的?他让你来做什么?” “不说也可以,你说一说你所知道的所有关于他的事情,本殿也能饶你一命。” 回应季琰的仍然是一阵沉默,芸娘低着头,并没有理会他的打算。 见状,季琰眯了眯眼,眸中闪过危险的光芒。 “看起来……你对他还挺忠心。” 芸娘轻笑一声,哽咽道:“芸娘根本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芸娘一心一意想的就只有殿下,殿下为何要这般误会芸娘?” 她抬头看向季琰,眼眸亮晶晶的,没有丝毫的躲闪。 季琰犹豫了一下,道:“你以为你这么说,本殿就会相信你吗?” “看起来,你是当真不想承认了。” 他勾了勾嘴角:“没关系,本殿有很多办法能够让你开口。” 说罢,他打了一个手势,他身边的二人就上前走到了芸娘身边,手中各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刃。 “先来个七七四十九刀,让她长长记性。”季琰看向芸娘的眼眸没带丝毫的感情,淡淡道。 “是。” 那二人拱拱手,便开始动手。 一刀一刀划开了芸娘衣裳的布料和肌肤,不多时她便遍体鳞伤,浑身都被鲜血浸染。 一开始她还咬着牙忍着,到后来实在是忍不住,痛呼和惨叫声从齿间溢出。 季琰似乎很享受这种声音,待四十九刀结束,他瞥了芸娘一眼,问:“还是不说吗?” 芸娘双唇发白,有气无力地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见状,季琰叹了一口气,颇为可惜地看着她:“本殿给过你机会的。” “把她的嘴堵住,别让她自尽了。” 芸娘口中被塞入了抹布,没法再说话。 她知道,她很了解季琰这个人。 只要有一丁点儿让他起了疑心,那不管你如何表忠心,他都不会让你活着。 就算她真如季琰所期望的那般背叛陆倾泽,说出陆倾泽的秘密,他也不会放过她的。 瞧着季琰这个架势,似乎并不想让她死得太容易了。 不过她早就看开了,并不害怕。 人嘛……终有一死。 只是祁夜所说的梅子酒,她怕是喝不到了。 她的指甲被掀开,十指被扎穿,脚筋被挑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上湿哒哒的,也不知是血还是汗,不过她感觉不到了。 她能感觉到的只有疼。 意识模糊的时候,季琰叫停了那二人,道:“留她一口气,把这庙烧了吧。” “那她……” “一起烧了。” 听着这番对话,芸娘在心里冷笑一声。 是啊,留着她一口气,让她感受被活活烧死的滋味…… 这确实是季琰能做出来的事儿。 不过也无所谓了,横竖她逃不掉,也没有力气去逃了。 但其实,若是有机会的话……她还是很想活下去的。 她和祁夜未完成的约定太多了。 恍惚间,周围的人似乎都走了。 她能听见门的落锁声,以及木料噼里啪啦的声音。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她的眼前也不再是漆黑一片,越来越亮。 火……烧起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处理 免费阅读.[.aishu55.cc] 火光 深夜,刺眼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给原本漆黑的天空染上了火红色。 刚出城没几步,祁夜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光,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当祁夜赶到那个位置时,看见的就是一座被火苗吞噬的残庙。 他微微一愣,连忙抬脚,不顾自身安危就冲进了火中。 所幸火是被人从外面给点燃的,现在还未烧到芸娘所在的那个位置。 滚滚浓烟中,祁夜跑到了芸娘身边,疯了一般地解着她手脚上捆绑着的绳索。 “芸娘?芸娘!”祁夜这时才注意到芸娘那浑身都被鲜血浸染的样子。 他微微张嘴,震惊、心疼、愤怒、害怕…… 各种情绪混杂在他的脸上和眼眸中,此时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住了,生疼。 祁夜并没有在这里多耽搁,抱起芸娘就往外跑,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让她不被大火灼烧。 待跑到了一个空旷的地带,他停下脚步轻轻蹲下身,将芸娘放在地上,让她的身体靠在自己的怀中。 “芸娘?芸娘?”祁夜轻轻摇晃着芸娘,见她没有反应,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很快他反应过来,手哆嗦地往自己的腰间摸去。 现在离城里的医馆距离太远,赶过去根本来不及,他随身都有带着救命的药丸。 只要芸娘能吃下它,就能护住一丝心脉,拖延一下时间。 祁夜手忙脚乱地将药瓶取了出来,满是血污的双手颤抖着取出了一枚药丸,放到了芸娘的嘴边。 “芸娘,吃了它!快,芸娘!” 只是芸娘并没有什么反应,他试探着将药丸放入了她口中,喃喃道:“咽下去……咽啊。” 他双目通红,被烟熏得脏兮兮的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芸娘现在还有一丝气息,可若是不做些什么……只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他接着将芸娘抱了起来,疯了一般的往城门的方向跑去。 可城门太远了……真的太远了。 黑暗中,祁夜不知被什么给绊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怀中的人也脱手落在了不远处。 他似是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一般,撑起身就往芸娘的位置爬去,一边爬一边流着泪,泣不成声。 似乎是知道希望渺茫,祁夜不再挣扎,只是将芸娘抱在怀中痛哭。 芸娘……算是他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若她死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活下去呢? “祁夜。” 怀中传来一道极其微弱的气声,若是不注意根本就注意不到。 祁夜浑身一怔,连忙低头,便瞧见芸娘此时半睁着眼正看着他,看起来极其虚弱,仿若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芸娘……”祁夜泪水再次从眼眶流出,心疼地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又怕伤到她,连忙收回手。 芸娘看着他这副样子,神色微动,出声道:“别哭,我没事。” 祁夜摇摇头,泣不成声。 没事?浑身是血,怎么可能没事…… 芸娘身上已经没有了动弹的力气,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她本就已经接受了死亡这个结局,如今死前能再见祁夜一面…… 那也算是幸运了吧? 她微微抬起手,想要摸一下祁夜的脸,可即使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觉得费力。 祁夜连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感觉这手上的触感,心下一惊,低头看向芸娘的手指。 指甲全部给掀开,指尖血肉模糊…… 芸娘是个那么怕疼的人,那么爱美的人,竟然被折磨成了这样…… 祁夜只觉得心惊肉跳的,心里的怒意和恨意更甚,对怀里的人却满是亏欠和心疼。 若是他早一点到,早一点到……芸娘是不是就不会受苦了? “老地方……埋着证据,你去将它挖出来,交给主子……”芸娘有气无力地看着他说着。 祁夜只是连连点头,哭得说不出话来。 芸娘笑了笑,抬头望着天,愣了片刻,喃喃道:“若有来世,我还想再喝你酿的梅子酒……” 说着,芸娘闭上了眼,从眼尾处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彻底没了生息。 当萧竭带着一队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祁夜抱着芸娘的尸体,呆呆地坐在地上。 他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二人身后不远处的那一片火光,冲着身后那一队人吩咐道:“赶紧想法子,别让火势蔓延。” “是。” 做完这一切,萧竭垂眸看着祁夜,又看了看他怀中的芸娘,知晓此事已成定局。 他上前两步,在祁夜面前蹲下,轻声道:“带芸娘回去吧,主子会将她好好下葬的。” “不……我要陪着她,她胆子小,一个人会害怕的。”祁夜双目通红,满是血丝,他摇摇头,喃喃着。 萧竭盯着他看了一阵,叹了一口气:“节哀。” * 夜色中,萧竭带着祁夜坐上马车,回到了王府的大门前,在这期间他始终抱着芸娘,不肯撒手。 萧竭也没办法,二人在王府门前站定,祁夜忽然道:“我们便先不进去了。” “为何?”萧竭愣了一下,不解道。 祁夜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轻声道:“芸娘浑身是血,怕是会冲撞到主子。” “怎么可能?主子不会那么想的!”萧竭道。 祁夜摇摇头:“你先去同主子禀报吧,如果他愿意让芸娘进去,我们再进。” “若是不愿,我便带芸娘走。” “你啊!”萧竭气的指了指祁夜,最后生气的摇了摇头,抬脚走进了大门,他很快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祁夜,“你就在这等着!别乱跑!” 祁夜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待萧竭走后,祁夜低头看着芸娘,好一会儿才笑道:“芸娘,你会不会怪我自私?” “你所说的证据,若是真要交给主子,我是有前提的。” “如果他连王府的大门都不让你进,那东西我也不打算交给他。”他眯了眯眼,“你能明白吗?” “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吧?” “嫌弃你的人,不配享有你用命换来的成果。” “无论是谁。” 祁夜勾了勾嘴角,苦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 没过多久,萧竭就走了出来,喊道:“主子让你带着芸娘进去。” “嗯。”祁夜点点头,抱着芸娘抬脚走进了王府。 与此同时,陆倾泽已经带着宋夷光来到了前厅。 她紧张地捏着手帕来回踱步,望着门口的位置,道:“怎么会这样?” 陆倾泽叹了一口气:“她应该是被季琰发现了。” “你不是说见过季琰处理叛徒的场景吗?” “嗯……”宋夷光睫毛微颤,“季琰他就不是人,他就是个畜生。” 陆倾泽微微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宋夷光口中说出骂人的话。 “大人可还记得月娘?”宋夷光说道,“原本一开始既然是想将我送到工部尚书院里的,后来我……” “我来了大人这儿,季琰为了笼络工部尚书,就把月娘给送去了。” 听了这话,陆倾泽眼中满是后怕,随即想起月娘的遭遇,又叹了一口气。 “朝堂上的斗争,确实不该将女子牵扯进来。” 这时候,祁夜已抱着芸娘走了进来。 不难看出芸娘身上穿着的是月白色的衣裳,可此时这衣裳上已经满是殷红色的鲜血,浑身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看见来人浑身是血,宋夷光和陆倾泽的眉心都不由得紧蹙了起来。 陆倾泽直接摆了摆手,让他不必多礼。 而宋夷光则是跑到祁夜面前,低头看着他怀中的芸娘,眼里泛出了一丝泪光。 “季琰简直不是人!”宋夷光气道,很是难过。 祁夜蹲下身将芸娘放了下来,让她平躺在厅前,垂眸看着她没有吭声。 陆倾泽心情沉重的看着芸娘,半晌才道:“我会将芸娘好好安葬的。” 祁夜抬手擦了擦眼泪,起身看着陆倾泽说道:“属下会去一趟二皇子府,芸娘在落气前告诉了属下,她所找到的证据藏在哪儿。” “证据?”陆倾泽有些惊讶,他并没有给芸娘下达寻找证据的任务。 祁夜点点头:“属下……早些时候同芸娘说了一下主子的困境,本是想跟她解释,会过段时间再接她出来。” “谁知她想要帮忙,便以身犯险……” 祁夜深吸了一口气,没再多说:“待东西拿回来了,属下想带芸娘和阿念离开。” 听了这话,陆倾泽点点头:“好。” 祁夜离开后,宋夷光很是不解地看向陆倾泽:“大人,阿念……是谁啊?” “是芸娘的女儿。” “芸娘还有个女儿啊!”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又扭头看向正在地上躺着的芸娘。 “是啊。”陆倾泽点了点头,“阿念现在都五岁了。” “我当时见到芸娘时,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无依无靠的,又遇到了匪徒,便将她救了下来。” “芸娘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想要报答我,想要为我做事。” 陆倾泽怅然地叹了一口气:“阿念这几年都是养在徐州的一个庄子里。” “那之后,祁夜带着芸娘和阿念离开……也还不错。”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火光 免费阅读.[.aishu55.cc] 婚约 当晚,祁夜将证据拿回来后,便将芸娘给带走了,而陆倾泽则是带着证据连夜入宫面圣,整晚未归。 翌日一早,宫里便传来了季琰入狱的消息,那名册上的所有人也纷纷收监调查。 一时间,京都留言四起,各地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 只有镇南王府岁月静好。 陆倾泽已然将盈秀阁交到了宋夷光的手上,她现在日日看帐制香,忙得不亦乐乎。 留在镇南王府的那些个女子也都自愿来帮忙打理铺子,日子倒是过得有声有色的。 宫中,椒房殿。 盛王坐在桌案旁,手扶着额头,忧虑重重。 而陈秋禾则是坐在他的身边,将桌上的茶盏往他那边推了推:“官家当真不见裴昭仪?” 盛王摇摇头:“不见。” 见状,陈秋禾没再多说,看向还站在不远处待命的公公,轻声道:“李公公,让裴昭仪回去吧。” “嗻。”李公公弯着腰拱拱手,便后退着出了椒房殿。 “哎,朕实属是没有想到,老二竟然……竟然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盛王气愤又痛心地往自己腿上拍了拍,“皇后应当知道,朕当做国君培养的便只有老大,另外的老二和老六,朕只希望他们能活得自在。” 陈秋禾微微勾着嘴角,宽慰道:“臣妾明白官家的心思,钏儿身为嫡长子,自出生起便是身不由己,另外两位皇子不必承担这份责任,官家自是希望他们兄弟和睦,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是啊。”盛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老六还好,他本就对朝堂上的事儿不感兴趣,老二倒是个有野心的,所以朕给他安排的皇妃便是家室一般的女足,朕以为他能明白朕的意思,不要同他皇兄争,安分守己……” “他竟结党营私,这朝堂上一半的官员都与他有关就罢了,宋大人只是不想与他同流合污,竟被他栽赃至此……” 说着,盛王叹了一口气:“倒是可怜了宋家那独女。” 陈秋禾笑了笑:“说起来,宋家那丫头,官家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闻言,盛王点点头,连忙将李公公唤了进来:“你赶紧,去国库里挑些东西过来,然后带人去镇安王府将宋娘子请进宫。” “嗻!” * 镇南王府,宋夷光和陆倾泽二人正在棠院内赏花喝茶,便听闻李公公带着人来了。 二人起身来到前院,李公公正站在那儿笑脸相迎,他冲着陆倾泽见了个礼,便看向宋夷光道:“传官家口谕,宣宋家娘子宋夷光入宫觐见。 听了这话,二人对视一眼。 陆倾泽看着宋夷光笑了笑,随后看向李公公:“李公公,我能随她一起去吗?” 李公公笑着点头:“那是自然。”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入了宫,今日的天气很好,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洒在地面上,显得格外生机有活力。 入椒房殿见礼过后,陈秋禾很是关切地看向宋夷光,柔声问:“宋娘子这段时日过得如何? ” “臣女一切都好,此番还得多谢官家、娘娘还有镇南王能为家父洗清冤屈,还他一个公道。”宋夷光垂着眸子轻声道。 闻言,盛王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此事是朕……错怪忠良,让宋大人蒙冤三年,在泉下都不得安宁,朕这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他看了李公公一眼,道:“昭告天下,即刻册封宋娘子为昭阳郡主,入住揽华宫,修建郡主府,追封宋大人为银青光禄大夫,其夫人为诰命夫人,以寄哀思。" "嗻!" 宋夷光愣了愣,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跪下身子道:"臣女叩谢皇恩。" 不知不觉中,她的眸中已泛起了泪光。 此事……总算是有了着落,尘埃落定了。 看着现下这情形,陆倾泽笑了笑,不论如何,宋家的事儿是解决了,可…… 太原郡的事儿,现在还未查清。 他还未多想,便被陈秋禾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宋娘子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日,是不该再留在镇南王府跟千俞一个男子住在一起了。" 闻言,陆倾泽愣了一下,哑然失笑:“娘娘此话难不成还担心我对她做什么?" 陈秋禾责怪般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陆倾泽笑了笑,扭头看了宋夷光一眼,随后也跪下了身,道:“既如此,臣现下倒也有个心愿,望官家和娘娘能为臣做主。" "哦?"盛王挑挑眉,“说说看。” “臣希望能够迎娶昭阳郡主。”陆倾泽正色道。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皆是一愣。 宋夷光微微睁大了眸子看着身侧的陆倾泽,不知该作何反应。 陆倾泽说罢,便抬眸看向宋夷光:“只是不知昭阳郡主是否愿意。”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宋夷光的身上,她睫毛颤了颤,脸色微红:“我……” 她抬眸看了看前方坐着的帝后,道:“镇南王文韬武略,气度不凡,臣女自是愿意的。” 听了这话,盛王和陈秋禾神色间都露出了欣慰之色。 盛王连连点头:“好啊,既你们两情相悦,那朕自当成全。” 说着,盛王哈哈一笑,大手一挥,看着李公公说道:“来啊,拟旨,为镇南王和昭阳郡主赐婚。” 陆倾泽和宋夷光对视一眼:“多谢官家。” 陈秋禾笑吟吟地站起身,走上前拉着宋夷光的手:“你与千俞二人的婚期还得好生挑挑,这段时日你便留在宫中待嫁。” “你没事儿能来这椒房殿同本宫说说话也是好的,宫里这么些个公主都能同你走动走动,当然,你若是想出宫去玩儿,随时都行,没人会拦你的。” 盛王挑了挑眉,补充道:“宫门下钥后可不行。” “官家说得是。”陈秋禾无奈一笑,拉着宋夷光将走出了椒房殿,“走,咱们去御花园转转,这宫里你都不太熟悉吧?” …… * 宫门的位置站着一名神色焦灼的女子,她着侍女打扮,瞧着便是富贵人家的丫鬟。 她时不时地往宫内的位置张望着,来回踱步。 临近了黄昏,她才看见了陆倾泽的身影,忙跑了过去,提着裙摆就跪在了他的脚边:“大人,奴婢秋词,是曲阳候府的丫鬟,求您去看看我们家郡主吧,自从侯爷去世后,郡主便不吃不喝,这么些日子身子都快垮了!!” 陆倾泽微微蹙眉,不解道:“夫人呢?她不开导开导你们郡主吗?” “夫人这些日子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根本没有心思管郡主……” 秋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奴婢也是实在没了法子才来寻大人,郡主自小便最听您的话的,您去劝劝她,她一定会听的!” 陆倾泽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自回京这段时日,他还一直没去看过柳泠泠呢。 “也罢,走吧,本王去看看她。” * 曲阳候府。 “想什么呢?” 一道声音从外边儿传进了书房。 正低头看着桌案上字画的柳泠泠浑身一震,抬头不可置信地往书房门口看去。 “千俞阿兄……”柳泠泠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哽咽道。 陆倾泽笑了笑,抬脚走到她面前坐下:“抱歉,一直没抽出空来看你。” 柳泠泠小嘴一瘪,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千俞阿兄,我爹他……” “嗯,我知道。” “凶手这么久了都还没着落……”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柳泠泠气道。 陆倾泽笑了笑:“我知道是谁害了曲阳侯。” 柳泠泠微微一愣:“是谁?我去弄死他!” “就凭你?”陆倾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先吃东西,不然什么力气都没有,你还想为曲阳侯报仇?” “哦……” 看着柳泠泠用完膳,陆倾泽才站起身道:“去陪陪你母亲吧,我便先走了。” “好。”柳泠泠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问,“你很忙吗?忙着确定婚期?” 陆倾泽脚步一顿:“是啊,在那之前,我得查清太原郡的事情,我有预感,我已经离真相很近很近了。” * 阴暗潮湿的天牢中,角落时不时会有些老鼠钻来钻去。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哒哒的水声在牢中回响着。 吱嘎一声,铁门被打开的声音在这里听得格外的清晰。 一名身着龙袍的男子在守卫的带领下停在了一处牢房前。 牢门内靠墙处的稻草堆上躺着一个男子,他瞧见来人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的打算。 待守卫离开,盛王才出声道:“为何要这么做?” “怎么做?”季琰反问。 盛王深吸了一口气:“结党营私是你做的,宋家的事儿是你做的,虞妺是你杀的,曲阳侯也是你杀的……” 看着不远处脸上毫无波澜的季琰,盛王只觉痛心:“这么些年,朕一直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对你追根究底,你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搞出人命?!” 说到最后,盛王直接气得吼了出来。 季琰皱了皱眉头,这才坐起身子抬眼看着盛王:“父皇,这些话说出来您自己信吗?” 盛王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儿臣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想的永远都是皇兄,就因为他是您的嫡长子,而我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季琰忍不住吼道。 话音落下,昏暗的牢中陷入了一片寂静。 盛王颇为震惊地看着季琰那扭曲的神情,心都凉了半截。 好一会儿,他才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 盛王自嘲般的笑了笑:“朕还想着什么兄友弟恭,你们手足情深,原来都是假的。” “父皇,儿臣就特别想不通。”季琰喃喃道,“明明您也是庶子,您为何就偏偏瞧不上我?!” “你……”盛王指着季琰的手抖了抖,一挥袖子,骂道,“逆子!” “你便在这牢中好好思过反省吧!” * 没几日下了一场雨,整个京都城都没那么热了。 宋夷光已然在揽华宫住下,这些时日尽被陈秋禾拉着熟悉宫中了,都没什么时间能够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看看账本。 最近盈秀阁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季芫和季娴这二位公主也时不时来找她玩儿,这宫里的日子倒是充实,并不无聊。 只是会常常想起陆倾泽罢了。 也不知他现下在忙什么,可有好好用膳…… “宋夷光,你想什么呢?”季芫抬起手在宋夷光的眼前挥了挥,问道。 宋夷光回过神,笑了笑:“没什么。” 季芫轻笑一声:“怎么样?这是本公主精挑细选跳出来的戏子,你若喜欢便赠予你。” 闻言,宋夷光愣了一下,还未等她开口,季娴便先出声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把戏当命?” “再说了……”季娴话锋一转,笑道,“咱们昭阳郡主现在可是有婚约的人了,你若是往她宫里塞伶人,当心陆倾泽来追杀你。” “哼,他可不敢真欺负本公主!”季芫晃了晃脑袋,不以为然。 “是是是,小时候是谁被他拿着菜刀追了半个时辰,然后跑去父皇那儿告状的?” “哎呀!你可不许再提那事儿了,想想本公主就生气!” 这时,姜梓宴带着两名侍女大步走进了院子:“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皇嫂!” “嫂嫂!” 看见来人,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连忙起身:“储妃。” “莫要多礼,这般见外做甚?”姜梓宴笑了笑,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唱戏的伶人,“五妹自己看戏还不够,还得拉着昭昭和你三姐姐一起?” “嘿嘿。”季芫讪讪一笑,知晓自己若是再留下来定会挨训,便连忙拉着季娴道,“嫂嫂您这时候来找宋娘子,定是有要事相商,我就不打扰你们啦,先行一步!” 说罢,季芫二人便招呼着那些个伶人头也不回的地走了。 姜梓宴无奈一笑,在宋夷光身边坐下,轻声道:“最近住在宫里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宋夷光笑着应道。 “说来,你入宫已有月余,这期间可曾见过千俞?”姜梓宴问道。 宋夷光低头苦笑着:“前些时日见过,之后便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到处不见人影。” “你也要理解他一下,我了解他的性子,认定了一个人便不会反悔的。”姜梓宴叹了一口气,“他这个人……实不相瞒,我儿时曾心悦于他。” 闻言,宋夷光微微一愣。 先前的几次想相处中,宋夷光倒能猜到一二,只是她没想到姜梓宴竟会将这心思说了出来,还是同她说……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姜梓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这般优秀,就连三公主季娴都曾爱慕他,更何况是我呢?”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三殿下也……” “嗯。”姜梓宴笑着点点头,“你不必放在心上,季娴都已配了驸马,早已忘怀了。” “至于我嘛……” “那时我与千俞和太子殿下关系极好,他们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将军之子,身份地位生来就是注定了的,我父亲便早早的决定让我嫁给他二人当中的一个。” “我当时满心欢喜,因为我想嫁给千俞,只要我开口,父亲定然是会同意的。” “后来太原郡出了事儿,千俞一下子便……变了许多,我父亲认为他已然没了家族的仪仗,失了势,便不再让我见他。” “在我及笄的前一年,千俞带着兵马上了战场,直到我及笄,直到我与殿下定下婚期,直到我大婚……他都还没回来。” “一开始我特别不甘心,给他写了好些信,我就想着要等他回来,若他愿意带我走,那我一定会跟他离开。”说着,姜梓宴顿了一下,“那么多信,我只收到了一封回信,信上字字都是疏离,他一口一个储妃,让我好好对待殿下。” 宋夷光睫毛颤了颤:“此事……太子殿下可知晓?” “他全都知道。”姜梓宴淡淡道,“他知道我的心思,所以在大婚之夜都未曾强迫我圆房。” “后来,是我自己想通了。” 姜梓宴笑了笑,看向宋夷光:“我已然释怀,只希望你们二人能够好好的。” “嗯……会的。”宋夷光笑道。 这时候,绿萝从院外走了进来,道:“郡主,裴昭仪来了。” “裴昭仪?”宋夷光微微蹙眉,她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姜梓宴解释:“裴昭仪就是季琰的生母,她这个时候来找你,目的想必很明确了。” “你要见她吗?”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婚约 免费阅读.[.aishu55.cc] 真相 是啊,裴昭仪这个时候来找她,这目的……不用猜就知道。 定是为了季琰的事儿来的。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道:“她毕竟是长辈,我若是不见她终是说不过去的。” 闻言,姜梓宴笑了笑:“嗯,你说得对,我还担心你会意气用事将她拒之门外呢。” “你放心便是,我会处理好的。 ” 姜梓宴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既如此,那我便先走了。” “好。”宋夷光点点头,吩咐道,“绿萝,替我送送储妃,顺便将裴昭仪请进来吧。” “是。” 宋夷光坐下身抿了一口茶,只一会儿的功夫,裴如雪便跟着绿萝走了进来。 她起身见了一礼:“裴昭仪。” 裴如雪看起来似是有心事,见她这般立马回过神来,惶恐道:“郡主莫要这般。” 说罢,她直接一下子跪在了宋夷光的跟前,道:“郡主,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我儿还年轻啊,若是余生都在牢中度过,那可如何是好……” 宋夷光搀着她,道:“二殿下的处置是官家的决定,岂是你我能够左右的?裴昭仪可莫要让我为难。” “不,你去求求陆倾泽,你去跟他说,让他放过季琰行不行?”裴如雪伸手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只要陆倾泽能放过我儿,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保证,我儿绝对不会再与他作对了!!” 见状,宋夷光皱了皱眉头,给绿萝使了一个眼色,旁边的几名宫女便一拥而上将裴如雪从宋夷光身上拉开了。 宋夷光整理了一下衣裙,看着面无表情道:“我为何要帮你?” 裴如雪愣了一下,因着宋夷光面相看起来便是那种极好说话的人,故而裴如雪只是想着跪下来求求她,她就定然会心软。 至于说辞……为何要帮她?这个她现下倒是说不出来。 裴如雪脑子转得很快,立马道:“无论如何,你在教坊司那几年都是季琰在保护你啊!做人可不能忘本!” 闻言,宋夷光轻笑一声,脸色冷了下来:“是季琰害得我父母惨死,害得我家破人亡,若不是他,我怎会入教坊司?你竟还想着让我报答我的仇人?” “真是笑话!” “宋夷光!若不是你父亲不识抬举还妄想揭发我儿,他又怎么会对你们家下死手?说到底,宋家如今这般都是你们自己作的!”裴如雪吼道。 闻言,宋夷光冷笑一声,微微俯身,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还真是个疯子,只是把他关在牢里你就心疼了?” “我呀,想要的是他的命。” 说罢,宋夷光直起身子,冷声道:“绿萝,送客。” 裴如雪微微一愣,气急败坏道:“宋夷光!你要是敢伤害季琰,我跟你没完!!” 听着裴如雪叫骂的声音越来越远,宋夷光眼眸微眯,心里却在暗自盘算着。 季琰毕竟是盛王的儿子,现在只是将他关在牢里,便足以证明盛王顾念父子之情,并未想要他的性命。 若想达到目的,那边还得再添一把火。 她眼眸微微亮起,忽然想到了一个东西。 “绿萝,安排马车出宫,咱们去梅花山庄。” * 三日后一早,宋夷光便见到了着急赶过来的李公公,说是盛王请她过去御书房。 说是……陆倾泽也在。 宋夷光含笑点头,便跟着李公公往御书房去。 到了御书房时,里边儿很安静,盛王和陆倾泽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没有吭声,气氛看起来有些沉重。 她眨了眨眼睛,行过一礼后轻声道:“官家唤臣女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盛王叹了一口气:“你且坐着便是。” “是。” 不一会儿,殿外响起了锁链碰撞而产生的哐啷声,紧接着便是季钏带着季琰走了进来。 此时的季琰浑身脏兮兮的,发髻有些凌乱,有一缕发丝耷拉在他脸上,可绕是如此,他的眼神依然同之前一般,没有丝毫的变化。 就仿佛双腿被铁链锁着的人不是他一般。 “父皇。”季钏拱了拱手,“二弟已经到了,那儿臣便……” “你留下。”盛王打断道。 季钏愣了一下,迟疑地点点头。 屏退了其余下人后,陆倾泽看了季琰一眼,道:“在宋家找到的那批官银是你刻意放进去栽赃污蔑的,既能搞垮宋家,又能让太原郡消失的那批官银结案,还真是一石二鸟。” 季琰轻笑一声:“那又怎样?” “怎样?”陆倾泽眯了眯眸子,“那么太原郡消失的那批官银为何会在你手里?你跟太原郡城灭的事儿……有何关联?” 话音落下,整个御书房都陷入了一片沉寂。 季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出声道:“你认为呢?” “你确定要我来说吗?”陆倾泽蹙眉看着他,“当年派出的宣抚使陈江,不知你可还记得?” “就在那份名册上,也有陈江的名字,陈江是你的人。”陆倾泽说到这儿便停了,只是定定地看着季琰,没有吭声。 季琰沉默了一会儿:“那又如何?” “当初陈江在太原郡时便上下打点,私吞了不少银子,被我父亲发现了抓了起来。”陆倾泽依然紧紧地盯着他,“陈江得知我父亲想要告发他后,便一不做二不休收买了一个天生脑子不行的百姓,怂恿他在水源处投毒,那百姓不知那是何东西,照做了。” “然后陈江从狱中逃了出来,给你寄了一封信,说明事情原委后问你该怎么办,你往他留下的指定地点寄了一封回信,让他在那儿等着别动。” “接着你来官家这儿请缨带兵前往太原郡支援,之后偷偷杀了他,灭了口。” 好一会儿,季琰森森地瞪着陆倾泽:“你怎会知道得这般详细?” “你与陈江的往来信件,都曾被宋大人截到,保留了原版,送到你们手上的都是誊抄过后的。”陆倾泽勾着嘴角淡淡道。 “宋止?”季琰咬牙切齿地看向宋夷光,恶狠狠道,“宋止为何能截下我的信?”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我爹在入朝前正是开鸽舍的,能截下也不奇怪吧?” 季琰眯了眯眼,不解道:“既然他能截下我的信,那为何还誊抄得一字不落的送过来?” “那时宋大人只是一个小官,自是不愿得罪谁,也不想牵扯进你们的事儿去。”陆倾泽叹了一口气,“是你非要将他拉进来。” “宋大人定是知道你,故而才不愿与你同流合污。”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看着季琰勾了勾嘴角。 那截下的信被宋止藏在了梅花山庄的隐蔽处。 那时他似乎已经预感到自己要出事儿了,所以特别郑重地拉着宋夷光说道:“梅花山庄里藏有很重要的东西,位置就是为父平日里教你的藏宝游戏,明白了吗?为父若出了事,那东西或许能够保护你。” 思绪抽回,宋夷光眨了眨眼,看着盛王气道:“逆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二弟,你糊涂啊,你为何要这么做?”季钏脸上满是痛心。 季琰看着他们的反应冷笑一声,随后又忍不住笑了一阵。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没错,就是这样,你们满意了吗?” “我不止是栽赃了宋止,我还故意让狱卒放走了宋夫人,让她死在了巷子里。” 此言一出,宋夷光微微睁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原以为他只是做了栽赃这一件事,谁知他竟然连一个妇人都不放过,非得用心算计要了她的命。 “哦,还有宋止,是我特意安排人给马喂了东西……” 宋夷光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眼眶中满是泪水:“为何?你为何要这么做?!你这个畜牲!” 季琰挑眉看向她,勾着嘴角道:“当然是灭口啊,宋止的口我必须灭,他夫人……我不确定她知不知晓这些事儿,还是杀了最稳妥。” “那你……那你怎么不连我一起杀了?”宋夷光眼眶通红,死死地盯着他,颤抖着声音问道。 季琰笑了笑:“你还有用啊,在你孤苦无依的时候我来帮你,你定会全心全意的信任我,感激我,为我所用。” “只不过……”季琰瞥了陆倾泽一眼,“算错了一步。” 宋夷光气极了,差点就扑了上去,却被陆倾泽给拦腰抱住了:“昭昭,冷静点。” 她红着眼,眸中泛着泪看向陆倾泽。 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神情,抬手用指腹替她擦了擦眼泪:“放心。” 宋夷光这才安静下来,无力地任由着陆倾泽扶着自己,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盛王气得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季琰,骂道:“逆子!逆子!你到底想做什么?朕给你的这一切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季琰直视着盛王,“父皇,皇兄是储君,日后定然风光无限,皇弟是嫡子,日后定然衣食无忧……可我呢?我只是个庶子。” “古往今来兄弟相残,哪个不是为了皇位?就连父皇您自己也是,我也一样,我不敢去赌,不敢赌皇兄登基后不会要我的命。”季琰淡淡道,“您给皇兄安排的储妃家室好,能帮助皇兄,可我呢?我的皇妃就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她帮不了我任何事……” “父皇,您不觉得自己偏心吗?凭什么嫡长子就一定是储君,一定会继承大统?” 盛王被季琰这番话气得不轻,骂道:“你一个黄口小儿你懂什么?你皇兄是嫡长子没错,可若他不具备储君应有的能力,朕又怎会将他立为储君?” “至于你认为朕偏心,给你许配的皇妃家室不行。”盛王轻笑一声,“你可知,你的皇妃从小便爱慕于你?” “你皇兄身为储君,万事都身不由己,朕便希望你和老六都能不被皇权所束缚,过上自在的生活,希望你们不要兄弟相残……” 说着,盛王被气得咳嗽了起来,季钏连忙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后背:“皇弟,你别再气父皇了,还不快跟父皇认个错?” 季琰看向季钏那双眼睛,好一阵才道:“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季钏不解道。 “这些年,你故意放任我,故意在父皇面前为我说好话,展现你宽容大度的一面。”季琰森森的看着他,“可实际上,你比谁都更希望我死,对吧?” 说罢,季琰就扑了上去,将季钏按倒在地,掐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陆倾泽赶忙上前扯开了季琰。 可这个时候,季琰却似没有力气了一半,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胸口上已然刺进了一把匕首,周围满是鲜血。 陆倾泽眸色按了按,连忙朝着盛王单膝跪下:“官家恕罪,臣一时失了手。” 一旁的季钏就这么看着他,眸中的神情晦暗不明。 宋夷光见状微微蹙起了眉头,不解地看着陆倾泽。 他身上……带了匕首的吗? 盛王看着季琰的尸体,愣了半天,才无力地摆了摆手:“起来吧。” 这是宋夷光第一次从这个意气风发的君王眼中看到了沧桑。 季钏扶着陆倾泽站起了身子,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谁都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杨千盈从御书房外闯了进来。 她一眼看见了季琰的尸体和他那胸口上插着的匕首,愣住了。 “殿下?”她喃喃着,回过神来便疯了一般地跑到季琰身边,红着眼看着他,“殿下?你醒醒……” “你醒醒……你不要吓我!殿下?” 确定季琰没气了之后,杨千盈无力地瘫软在地,愣愣地看着他的尸身,就同被定住了一半没有动弹。 好一会儿,她才出声道:“……殿下,有件事儿臣妾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要当父亲了,我们……有孩子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她伸手拔出了季琰胸口上的匕首:“这些年,我都看出来了,你不爱我,你只是为了利用我才假装成很爱我的样子。” “其实,你不用假装,只要你开口,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去做……哪怕你一直利用我,把我当成棋子,我也心甘情愿。” 杨千盈笑了笑,摸着自己小腹的位置,流着泪道:“可是……你竟然想丢下我和孩子。” “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觉得……我会允许吗?” 说罢,她便抬起了手……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场面一片混乱。 杨千盈……自刎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真相 免费阅读.[.aishu55.cc] 大婚 不久,立冬已过。 宋夷光已经将之前那些女子们都安排去了盈秀阁做工。 宋父宋母的尸骨也得了官家准予,入了皇陵。 婚期已然定下,是在小雪那日。 说起来,她和陆倾泽已经许久未见了。 这样想着,宋夷光放下了手中正在缝制的婚服,道:“绿萝,叫人准备马车,咱们出宫一趟。” “是,郡主,今儿个有些冷,奴婢给您准备一个手炉吧,咱们带着出去。” 闻言,宋夷光笑了笑:“好,听你的。” 没一会儿,绿萝便给宋夷光披上了一件墨蓝色的大氅,确定她拿好了手炉,这才放心地扶着她往外走。 路上遇见了正坐着辇轿往御书房去的德妃。 “昭阳,出去啊?”德妃笑着招呼道。 宋夷光抿嘴笑了笑:“是啊,出宫去逛逛。” “是吗?”德妃了然地笑着,“怕是去寻陆倾泽的吧?” 听了这话,宋夷光脸微微发红。 德妃见状只是笑笑,摆了摆手:“好啦,不打趣你了,我先去找官家了。” “嗯。” 德妃离开后,绿萝眨了眨眼睛,感慨道:“郡主,你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镇南王是在哪儿?” “记得啊,在清烨楼。” “不是。”绿萝摇摇头,“郡主莫不是忘了当时为何会去清烨楼的?” 宋夷光愣了一下,思绪回转。 那日大雪,她乘着辇本打算回教坊司,路上一辆马车从她身侧驶过。 而马车里坐着的正是陆倾泽。 那时她并不认识陆倾泽,只是听绿萝说今日有个专程为陆倾泽举办的接风宴,这才临时改了主意,去了清烨楼。 见到陆倾泽之后她才知晓,当时在马车上的那个人就是他。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似是老天早就安排好了的。 当年在常州,也是一个大雪天,她为路边的陆倾泽停下了马车,带他回了家。 后来在京都的大雪天,她也是因为陆倾泽而调转了辇,而这次,是由他带她回了家。 他二人的缘分似是早就缠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 宋夷光嘴角扬起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绿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自是为她而开心。 得偿所愿了便好。 * 大婚那日,下了起雪。 接亲的花轿在京都城绕了三圈才在镇南王府前停下。 宋夷光的嫁妆是陈秋禾为她准备的,聘礼用的则是陆倾泽这么些年自己攒下的东西。 婚礼的流程极其繁杂,直至坐上花轿,宋夷光便已然累得晕头转向。 这会儿花轿停了下来,宋夷光甚至能听见周围百姓道贺的声音。 她举着团扇的手有些发酸了,前方的帷幔被撩开,一只宽大的手伸了进来。 宋夷光眨了眨眼睛,将手放在了其手心,借着力下了花轿。 今日来的宾客不多,都是王公贵族,几位郡主公主,储君和储妃都到场了。 就连平日里时常见不着影的六皇子季闫也到了。 正欲拜堂之时,帝后亲临。 之后的流程都顺理成章。 只是在拜高堂时,面前的四把椅子上分别放了四个牌位。 说起来,在这种事情上,她和陆倾泽确实是同病相怜。 宋夷光迷迷糊糊地走完了流程,便被送进了洞房。 这会儿外边儿的宾客还在吃宴,陆倾泽正陪着,她一个人倒也自在。 只是……想到待会儿便要洞房,她还是很紧张。 之前没做完的事儿……这次是来真的了。 她手心都出了汗,所幸这里四周无人,她便放下了遮面的团扇。 忙活了半天,都有些饿了。 宋夷光起身来到桌边,桌上除了几盘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另还有一盘绿豆糕,旁边还温着一碗热粥。 热粥下压着一张字条。 她将字条拿起来看了看,上边儿的字迹笔精墨妙,刚劲有力:饿了便吃点东西,不必拘谨。 落款是陆倾泽的大名。 宋夷光眉眼弯弯地笑了笑:“便依你吧。” 不知过了多久,天彻底黑了下来。 宾客散尽。 听着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宋夷光睫毛微颤,连忙坐回了软榻前,将团扇重新举到了自己面前。 吱嘎一声,房门被人给推开了,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陆倾泽看了一眼桌面上被动过的吃食,又看向软榻边正襟危坐的宋夷光,不由觉得好笑。 许是喝多了酒,他的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抬脚走到了宋夷光面前,身上轻轻将她手中的团扇将给抽了出来。 随即,他的目光便停在了她脸上,迟迟移不开眼。 她今日格外美,额前点上了花钿,一双桃花眼就这般仰头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却又带着一丝媚色,柔嫩唇瓣上的那抹朱红色让他心跳都不由得快了几分。 陆倾泽看了宋夷光好一会儿,喉结动了动,直起身子转身从桌上端来了合卺酒,递了一杯给她,随后在她身边坐下。 许是紧张,宋夷光睫毛微颤,移开视线不敢看他。 饮过合卺酒后,陆倾泽从她手中接过了酒盅。 她本以为他总会起身去将酒盅放回去,正欲松一口气,便见他竟直接将酒盅丢在了地上。 男人倾身过来,一股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了宋夷光的鼻尖,她身子一下子绷紧,不习惯地往后退了退。 谁知他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无力支撑,就这般倒在了软榻上。 “大人……”她惊呼出声。 陆倾泽正欲解她腰间细带的动作一顿,抬眸带着酒意看向她:“夫人唤我什么?” 宋夷光微微一愣,看着他那深邃的眸子咽了咽口水,嘴唇动了动,半天没出声。 她自是明白陆倾泽的意思,只是现在忽然让她改口,她真觉得……不知怎的,有些羞耻。 陆倾泽似乎耐心耗尽,俯身埋在她颈间,眷恋地深吸了一口气。 “夫人当唤我夫君。” 宋夷光睫毛微颤,眨了眨眼睛:“嗯……” “嗯?”陆倾泽撑起身子看着她,眼眸微眯,“我现在就要听。” 这个男人酒后……还挺不讲理。 宋夷光这样想着,红着脸轻声迟疑地唤道:“夫君……” “没听见。”陆倾泽眯着眼,“大点儿声。” “夫君。” 他魇足地勾了勾嘴角,俯身吻上了她的唇,手上动作继续解开了她的腰带。 二人已拜过堂,温香软玉在前,他自是不会再同之前一样克制自己。 宋夷光眯着眼迷迷糊糊的,忽的只觉得自己身上一凉,再回过神来时,身上的衣裳已被剥了个干净。 陆倾泽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目光便被她左肩处的花纹给吸引了。 他愣了一下,哑着声音道:“这是什么?” “海棠花。”宋夷光咬着下唇,羞得满脸通红。 她现在当真是不加遮掩地摆在他面前,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般。 嗯……这么想好像不太恰当。 还未等她想清楚,身上的人便俯身吻上了那朵海棠花。 “夫君……” “嗯。”他嗓音低哑,似是有魔力一般轻而易举地便让她放松了下来。 * 翌日,天光大亮。 宋夷光睁开了疲惫的双眼,看着顶上的房梁发愣,都过了这么久了啊……她竟然都已经成亲了。 一时间,她还不太适应这个身份。 她叹了一口气,动了动酸软的身子翻了个身,映入眼帘的便是陆倾泽那张放大的脸。 “你……”宋夷光被吓了一跳,脑袋瞬间就清明了几分,“你怎的没去上朝?” 陆倾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夫人莫不是忘了,昨日官家许了为夫一月的休沐。” 听了这话,宋夷光沉默了。 昨夜那些记忆一股脑的又全部塞进了她的脑海中。 喝过酒的陆倾泽也不知怎的这般有精神,连着要了她好几次。 最后那次还不知从哪儿将她原本系在婚服上的带子拿了过来,将她的手腕向上捆在了床头。 说是……她的手不安分。 最后宋夷光直接累得睡着了,隐隐约约似乎感觉到有人抱着她清洗了一下,还给上了药。 想到这里,宋夷光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小脸往被子里缩了缩。 一个月的休沐……她能吃得消吗? “怎么脸红了?”陆倾泽挑挑眉,勾着嘴角好笑的看着她,伸手扯了扯被子,将她捞了出来,“夫人现在可还有精力?” 精……精力? 宋夷光眼眸微微睁大,似是想到了什么,飞快地摇摇头,眼神坚定道:“没有!” 见状,陆倾泽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夫人在想什么?” “没什么。” “我只是想说……夫人作为镇南王府的女主人,合该将掌家权捏在手中才能安心吧?”陆倾泽眼眸含笑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夫人想到哪儿去了?” 宋夷光睫毛微颤,嘟囔:“我没想哪儿去。” “好……”陆倾泽嗓间发出了一声愉悦的轻笑声,“账本、钥匙这些东西都在桌上,夫人要不要起身去巡视一下?” “巡视?”宋夷光眨了眨眼睛。 “对啊,巡视你的家。” 宋夷光嘟了嘟嘴,浑身发软地往被子里缩:“待会儿再去吧。” 陆倾泽挑眉看了她一会儿,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也行。” 直到晌午过后,宋夷光才浑身酸软的起了身。 这是她做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大婚 免费阅读.[.aishu55.cc] 终章 惬意的日子还没过多久,边关就传来了难过大举进攻的消息。 不得已的情况下,陆倾泽临危受命,领兵出征。 大军准备离开那日,陆倾泽早早的起身,当宋夷光醒来时,瞧见的便是他身披盔甲的模样。 “夫君……”她拉着陆倾泽的手,舍不得他离开。 陆倾泽看着她笑了笑,走过来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夫人自己乖乖的,等我回来。” “要多久才能回来?” 他沉吟了一会儿:“快的话,几个月,慢的话……或许要几年。” 一听,宋夷光立马就不乐意了:“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不行。”陆倾泽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拒绝了。 “你要是几年都不回来……我怎么办?”宋夷光不满地嘟囔,“你就不怕我去找别的男人?” 陆倾泽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别的男人体力有你夫君好吗?” “你说什么呢?”宋夷光气道。 陆倾泽笑着捉住了她的小手:“好啦,我尽量快些,每月都会给夫人寄信。” “好吧……”宋夷光低着头咬了咬嘴唇,心里不舍的情绪被逐渐放大。 她眼眶很快就红了起来,泛起了泪光,哽咽道:“你要注意安全,小心些,不要跟人硬碰硬,一定一定一定要小心!” 陆倾泽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但他还是故作随性道:“好,为夫记住了,定不会让夫人守寡的!” “你一天天的就没个正形!”宋夷光哭着骂道。 “好好好,夫人莫哭。”陆倾泽将她搂进怀里哄了一阵,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我该走了,夫人就莫要来送了,在府中好好歇息吧。” 宋夷光低着头没有吭声。 陆倾泽松开了她,最后眷恋地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绿萝,好好照顾夫人。” “是。” 他不舍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转身阔步走出了主院。 好一会儿,宋夷光才红着眼抬起了头,此时已然看不见陆倾泽的身影了。 她看了看从门外走进来的绿萝,道:“到哪儿了?” 绿萝眨了眨眼睛,很快理解了宋夷光的话,道:“王爷估计快到城门了吧。” 闻言,宋夷光抬脚便往外走。 “夫人,王爷说您不必送他。”见宋夷光并没有停下了,绿萝立马随手拿上了一件大氅追了出去,“夫人,天寒,披件衣裳吧。” 当宋夷光赶到城门的位置时,大军已然集结完毕,出了城门。 她赶忙往城楼上跑。 驻守城楼的守卫因着认识她,所以并未阻拦。 宋夷光上了城楼,正好能看见大军缓缓离开的身影。 天不知何时飘起了雪,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还是能一眼找到在大军最前方陆倾泽的身影。 她眼眶红红的,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直至看不见一点人影后,才怔怔地转过身。 绿萝何时去借了一把油纸伞她也没注意到,只是道:“他会没事儿的吧?” 绿萝笑着点点头:“王爷一定会没事儿的,夫人莫要太担心。” “嗯……” 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然后……快些回来。 * 一转眼便立春了。 这段时日陆倾泽常常往府上寄信,一月都是好几封。 他没在信中讲战场上的事儿,只是说他吃了多少,睡了多久,每日做了些什么,再有的就是说……特别想她。 每次看完信,宋夷光都要开心好几日,然后哭一场。 自重逢,他们还未曾分开这么久过…… 不过平日里倒也充实,打理打理府上的事物,没事儿便去盈秀阁逛逛,许是怕她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季芫常常来陪她。 只是季芫的陪……除了带着她去看戏,便是让她看自己写的话本子了。 这段时日,季芫将陆倾泽和宋夷光二人蜿蜒曲折的经历写成了一个话本子,然后放到市面上去售卖,效果竟然还不错。 于是她便开始写话本子,说是要挣银子,然后招好多好多的伶人每日都给她唱戏。 只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宋夷光还是会想起陆倾泽,会思念,会担心。 又过了几个月,朝中传来了盛国大捷,大军即将班师回朝的消息。 可当宋夷光听闻时,脸上便只有担忧。 陆倾泽已经两个月未寄信回来了,他……会不会出了事儿? 若是没事儿,那为何不寄信回来? 宋夷光不敢想,每夜都辗转难眠。 一次深夜,宋夷光迷迷糊糊的醒了。 此时已到了夏至,天气较为炎热,可平日里夜间还算凉爽,今日也不知怎的她觉着有些热,便醒了。 宋夷光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水,想要坐起身子。 这时她才感觉到不对劲。 她身边……似乎有个人。 宋夷光心下一惊,脑中快速闪过了好些思绪。 这里可是镇南王府,陆倾泽离开时可是将黑龙军给留下来了,怎么可能会有人进来? 再者,即便是有人进来了,那人为何要躺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身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怎么醒了?我吵到你了?” 听见这个声音,宋夷光愣住了。 他这么久不写信,害得她睡不好觉,这会儿竟然……突然回来了? 陆倾泽见宋夷光一动不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做起身从后面轻轻搂着她:“怎么?你夫君回来了,不开心?” 一时间,宋夷光也不知自己是何情绪。 她是开心的,可心中压抑许久的委屈却又如洪水猛兽般的扑面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忍不住红了眼,转身抱着他,哭得喘不过气来:“你好过分……你这么久都没有消息,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陆倾泽心疼得紧,眉毛拧成了一节,柔声哄着:“都怪我,我错了,夫人莫哭。” 一个名震四方的大将军刻意放柔了声音,在房中哄着夫人。 这若是传了出去,倒能成为一桩笑谈。 哄了好一会儿,宋夷光总算是止住了眼泪,可也依然抱着他不肯撒手,嘴上还气呼呼地质问他为何不写信。 这个原因也很简单,只是因为营帐里的纸用完了…… 陆倾泽只觉得自己特别无辜,不写信真是因为没有纸啊。 不过因为这个让宋夷光哭成这样,他心里也特别自责。 好在,他已经回来了,她也便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胆的了。 * 这么些年过去了,因为季芫的那个话本子,他二人的故事广为流传。 身为出身优渥的贵族,陆倾泽从始至终都洁身自好,只有宋夷光一个女人,从未纳妾,光是这一点便让所有女子们羡煞不已。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坊间竟纷纷开始效仿这种一夫一妻的生活。 身为储君,季钏将国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百姓赞许。 至于那个在传闻中游手好闲的季闫,他自是离京游历去了。 这天下这么大,对于不喜被拘束的人来说,能走遍山河,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没多久,宋夷光有喜了。 这可把陆倾泽给高兴坏了,各种补品都没断过。 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她,他直接请缨休了一年的假。 当时把盛王给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但也允了。 她宋夷光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因着担心碰到她,陆倾泽在旁边安了一张能供一人睡的小榻,自己晚上便睡在那儿守着。 在陆倾泽的悉心照料下,宋夷光顺利诞下了一名女婴。 女儿长得更像父亲,可那双眼睛是像母亲的。 陆倾泽不忍宋夷光辛苦,便请了乳娘来照顾。 可她不太放心,总要亲自照顾到深夜孩子睡着了,才肯让乳娘抱走。 又过了月余,陆倾泽实在是忍不住了,提早让乳娘带走了孩子,爬上软榻搂住了宋夷光:“夫人,咱们都好久没有同房了……” 宋夷光愣了一下:“我不是用手帮过你吗?” “那能一样吗?”陆倾泽不满道,“你都不想我的吗?我这么失败的?” 宋夷光轻笑一声,说起来……确实挺久了。 她也确实挺想的…… “那……”宋夷光勾了勾嘴角,扭头看向他,“夫君可洗干净了?” “那是自然。” 说罢,陆倾泽实在等不及,将她扑倒了在软榻上。 …… * 过了几年,女儿渐渐长大了,也到了去学堂的日子。 宋夷光又开始操心姩姩能不能好好读书,习不习惯在学堂的日子。 陆倾泽无奈:“姩姩都这么大了,你莫要多操心。” “也没多大呀。”宋夷光看了看自己怀里的那个小不点,说道。 见状,姩姩连忙迎合道:“就是,姩姩还小嘛,要娘亲陪着,爹爹总是想送姩姩走……” 被姩姩这个小丫头说了,又被自家夫人瞪了一眼,陆倾泽哑然。 这个小不点一天天的待在府中,就知道缠着夫人,搞得他好久都…… 总之!这个小丫头必须去学堂。 “爹爹总是想跟姩姩抢娘亲,上次只剩一个红薯了,爹爹把能那个红薯给了娘亲,都不给姩姩,爹爹就是想要讨好娘亲!”姩姩嘟着小嘴不满道。 陆倾泽无奈地笑了笑:“你懂什么?爹爹不是在讨好娘亲,爹爹把最后一个红薯给娘亲,是因为爹爹更爱娘亲。” 闻言,姩姩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小嘴一瘪就哭了出来:“所以爹爹不爱姩姩吗?所以爹爹才想要送姩姩走吗?” “啊不是……” 宋夷光被逗笑了:“你瞎说什么呢?” “夫人在我这儿永远都是第一位的。”说罢,陆倾泽笑着看向姩姩,“姩姩排第二好不好?” 姩姩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地点头道:“好吧,姩姩不跟娘亲争第一。” …… 全文完。 为您提供大神 折京枝 的《昭若月明》最快更新 终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