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商贩养家科举日常》 1. 推车馄饨 永和二十五年,农历十月初八,正值霜降时节。 深秋的苍梧县已褪去了夏日酷热,太阳照在人身上暖呼呼的,只飘落的片片黄叶在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寒冬。 “梆梆,梆梆!”一阵阵清脆的敲击声巷子里传了出来,伴着少年的叫卖声: “馄饨啰,好吃又好喝的馄饨啰!” “馄饨啰,韭菜鸡蛋馅的馄饨啰,馄饨啰,荠菜鲜肉馄饨啰!” “梆梆,梆梆!” …… 黄寄北边推车边敲打着竹筒,像往常一样叫卖着。 他从末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前,他还是基地里的一位研究员,负责合成食品的研究,末世食物紧缺,正常的饮食已经成为奢望。 随着时间的推移,基地里的粮食越发紧张,就算是合成食品也是供不应求,最终群众发起了暴动,引爆了研究所。 寄北最后的记忆就只有爆炸前的那束强光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体居然变小了! 接收了原主的记忆,看着自己变小的手和脚,黄寄北这才接受了自己穿书的现实。 是的,他穿书了,穿到了一本叫《状元养成系统》科举文中,不过他不是主角,只是这本书前期的一个炮灰人物,男主的堂弟,一个十岁的农家少年。 这本科举文还是他从学生那没收来的,之所以印象深刻一是因为这里面有个角色和自己的名字一样,都叫黄寄北,二是因为他对这本小说的三观极不认同。 书中的男主名字和他一字之差,叫黄寄南,是原身的堂哥,老黄家的长孙,唤作黄大郎,而书中的黄寄北排行第二,唤作黄二郎。 黄寄南是一位有着金手指的重生者,上辈子的他作为长房长孙从小受尽了家中长辈的偏爱,爷爷将他看做是全家的希望倾尽所有供他读书,可他长大后却是读书经商一事无成,渐渐地被家里放弃,巨大的落差让他自暴自弃最后流落街头,而他的堂弟黄寄北却考取了功名一生幸福美满。 重生回来黄寄南人没变聪明,也没变刻苦,但他有了一个金手指——科举系统,只要标记了某人他就能吸取这个人的学识,而黄寄北就是他选中的第一个倒霉蛋。 被标记后黄寄北越是勤奋,成绩越差,而黄寄南却能坐享其成,获得黄寄北的努力成果。 初期的黄寄南还找不到其他合适的标记者,就逮着黄寄北一个人薅,于是黄寄北不仅读书成绩越来越差,身体也因为读书过于劳累变得越来越差。 书中黄寄北这个角色着墨并不多,他的作用就是让男主顺利通过县试。两人同场考试,黄寄南对答如流,黄寄北却是苦苦挣扎,终于在县试结束时黄寄北一口鲜血喷出晕倒在了考场。 被抬回来的黄寄北昏迷不醒,没几天就去世了。而顺利通过了县试的黄寄南则开始寻找下一个标记目标。 黄寄北当时他看书的时候就对这书的立意极不赞同,科举文的主人公不靠自己勤奋好学,反而考吸取别人的学识来考取功名,这样的来的成功不应该遭人唾弃吗?为什么这样的人也能做主角? 黄寄南上辈子的不幸并不是黄寄北造成的,他重生归来却能毫不手软的将黄寄北利用至死,这是何其狠毒呀! 回想刚穿过来的时候,他面对的就是一个烂摊子,家里的茅草屋在秋风秋雨中摇摇欲坠,阿爹被落石砸伤瘫痪在床,阿娘劳累成过度咳疾复发,六岁的小妹饿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但和末世比起来这里多了亲人,多了希望,黄寄北适应了周遭环境后就肩负了养家的重任。 黄寄北想到现在家里的情况又盘算起了口袋中的铜板,卖完今天抽屉里的馄饨应该就能凑齐阿爹下个月的医药费了,他得打起精神来才行。 杏花巷里,刘老奶奶正哄着三岁的小孙子,小孩子一直哭闹个不停,孩子爹妈在铺子里做生意,到现在还没回来,这都到快饭点了,自己却实在是分不出身来做午食。 正着急着就听到了巷子里的叫卖声,她便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叫卖的居然是位小少年。 “小老板,你这馄饨怎么卖呀?”刘奶奶问道。 “奶奶,韭菜鸡蛋馅的五文一碗,荠菜猪肉馅的七文一碗,我家这馄饨汤鲜味美,就是小孩子也能吃的,您要不要来一碗尝尝看,我煮好了给您端进去。”黄寄北热情的回道。 “那给我煮一碗荠菜鲜肉馅的吧,煮的烂一点”。 “好嘞,奶奶您稍等!”黄寄北把车停稳,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 煮汤、下馄饨、配料。 先在碗中加上葱花香菜,摆入切得细细的姜丝,洒上一勺细盐,放入拍碎的大蒜,最后淋上几滴香油。 把这些做完,锅里的馄饨也就漂起来了。 一碗馄饨十二只,一只只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在锅里起伏。 黄寄北先用漏勺将馄饨捞进碗里,紧接着将一大勺滚烫的骨头汤浇下,满满的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将手在围裙上擦擦,黄寄北将碗捧起,说道:奶奶,我给您端进去,倒在您家碗里,可好?” “小老板干活真利索,这碗馄饨看着就实惠,跟奶奶进来,奶奶去给你拿钱,你再给奶奶煮一碗韭菜鸡蛋馅的。” “好嘞,奶奶你前面带路,我跟着。”黄寄北说道。 这样黄寄北今天就算是开张了,收好了钱和碗,黄寄北继续推着车往前走。 “馄饨啰,好吃又好喝的馄饨啰!”黄寄北继续吆喝着。 “馄饨啰,韭菜鸡蛋馅的馄饨啰,馄饨啰,荠菜鲜肉馄饨啰!” “这位小哥,等一下!”身后走过来一位穿着青色罗群的妇人,朝着黄寄北喊道。 “小哥,我家店就在前面街边,你随我走几步,我回去拿碗可好。” 这位妇人刚成亲不久,家里夫妻两人开了个绸缎店,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妻子回家做饭,做好了拿到店里夫妻俩一起吃的,今天店里忙了点,就回来晚了,刚好碰上了巷子里叫卖的小哥,便想着两人吃碗热乎的馄饨也好的。 “好嘞,嫂子您在前面带路,我这就过去。”黄寄北跟着青色罗群妇人往前走去。 “嫂子您要什么馅的呀,要几碗呢?”黄寄北停好车就准备开始煮馄饨。 “韭菜鸡蛋和荠菜肉的各来一碗。” “好嘞,您稍等!” 照样煮汤、下馄饨、配料,不一会儿就出锅了。 “您拿好了,小心烫。”黄寄北将馄饨端给客人。 “这馄饨好香呀,小哥手艺真不错,这是十二文钱,小哥你收好了。” 妇人钱给的爽快,忙了一上午不用下厨就能吃到新鲜热乎的馄饨,这个钱花的舒服。 黄寄北接着往前走,一路下来,遇到了给书生丈夫买吃食的小媳妇,值班回来的差大哥,独自在家的老大爷……形形色色的顾客还真不少。 有位顾客吃了一口现煮的甚至还跑出来买了一些没下锅的生食馄饨,预备着晚上自己煮来吃。 黄寄北想着等天再冷点,他可以多准备点馄饨,也许生食也能卖的不错。 一圈走下来,饭点也过了,抽屉里的馄饨卖的差不多了,只剩了两个荠菜鲜肉的,一个韭菜鸡蛋的。数量太少凑不到一碗,黄寄北便留着带回去给自家小妹吃了,小姑娘现在还是太瘦了。 这时候才刚过午时,时间还早。 黄寄北推着推车往东大街走去,在一家茶庄门口停了下来。 把小推车停在旁边,黄寄北从推车下面拿出一个麻袋,往茶庄里面走去。 “孙掌柜,这是我新晒的白菊,你们现在还收吗?” 孙掌柜看到黄寄北进来,热情的迎了上去。 “呦,你可来了,我这盼你好几天了,你若是再不来,我这可要断货了。” 说着,孙掌柜接过黄寄北手中的麻袋,把袋子的白菊倒在了竹篾上,细细查看了后道: “这次的白菊晒的比之前几批还要好,就是少了一点啊。” “这次是最后一批了,这天越来越冷了,山上的菊花都开完了。”黄寄北说道。 “这倒也是,只怪我知道的太晚,明年我可得多屯点,今年多亏黄小兄替我出了这个主意,东家为此没少夸我。” “哪里哪里,我才要感谢孙掌柜愿意和我做这笔生意,这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想当初黄寄北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家里一穷二白,多亏了这白菊花他才凑到了做生意的本金,才能做起来这推车馄饨的生意。 他本钱实在太少,黄家庄又与县城有着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多方考虑,他想到了前世见过的推车馄饨,便改造了家里的小推车做起了这门生意。 两个月下来,这生意已然是稳定了,每天都能卖出四十碗左右的馄饨,去掉成本,每天都能有一百文左右的进账。 这次的干菊花并不多,孙掌柜称下来只有十斤,依旧是按照五十文一斤的价格给他,一共五百文。 这对黄寄北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加上他这半个月来卖馄饨攒下的钱,刚好够给阿爹买下个疗程的药。 拿到了钱的黄寄北就往药铺赶去,抓好药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推车里面,这可是他阿爹的救命药呀,十四服药要二两银子呢! 忙完了这些,黄寄北又去了相熟的屠户家割了次日需要的猪肉,添了几根大棒骨。 做完这一切,黄寄北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 是的,黄寄北已经把这当做是他的家了。 上辈子他的父母没能撑到基地建成,十年的基地生活,他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来到了大渊国后,他竟发现不仅自己和黄二郎长得一模一样,黄二郎的爹娘竟也和他去世的父母有八分相似,而且家中还有一个六岁的小妹,这让他感到万分惊喜。 因为推着推车,走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才到家,远远的就看到妹妹黄四娘正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张望着。 等走进了黄寄北对着黄四娘说道: “小桃,你怎么出来啦,阿娘呢?” 黄四娘懂事的过来帮黄寄北扶着小推车,回道:“阿娘下地收土豆了,还没回来咧,阿兄今天回来晚了些,阿爹不放心让我出来看看。” 黄寄北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说道:“阿兄今天去给爹买药了,所以回来的晚了些,一会儿你回去先把药用水泡上,我去田里帮着阿娘收土豆。” “阿兄放心,家里有我咧。” 黄寄北将小推车推进了院子,又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黄长植,就拿起钉耙往地里赶去了。 2. 土豆与鸭梨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虽然稻子已经入仓了,地里其他的庄稼可是不少。 他在这个世界的爹娘黄长植和白玉竹都是勤快人,地里这些作物都是黄长植发生意外前种下的,夫妻两人打理的很是细心,如今成果也很是可观。 一路路过各家各户的农田,黄寄北不禁感慨,这个世界作物真是丰富呀,基本上他印象中的农作物都有,在末世待了这么久,这些农作物看在黄寄北眼里,真的比金银珠宝还要可爱。 今天要处理的是两分田的土豆,白氏上午已经带着四娘收了一小半,趁着天气正好他们得赶快把剩下刨出来收回去才行。 土豆可是好东西,既是蔬菜,也可以当主食,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晚的晚餐就是土豆了,等到了冬天,土豆更是餐桌上的主角。 两人小心的挥舞着钉耙刨开泥土,以免伤到地下的土豆,等土刨的差不多了再握住土豆杆子一拉,就能拉出哗啦啦的一串土豆,黄寄北充分的感受到了丰收的喜悦,也感受到了农活的辛苦。 小半天忙活下来黄寄北累的是腰酸背的,他现在这幅小身板身体素质太差了。趁着天边最后一丝亮光还未消散,黄寄北和白氏一前一后的挑着装满土豆的箩筐回家了。 晚饭一家人吃的是土豆饼,土豆蒸熟后碾碎,拌入玉米面,倒入煮熟的玉米粒和胡萝卜粒,搅拌成糊糊状。这时候白氏手法熟练的将糊糊摊成一块块圆饼,不一会儿就摊了一大盆,接着白氏又快速的做了道蒜蓉炒空心菜,这样一顿晚餐就准备好了。 不得不说,白氏的手艺真的一绝,简单的家常料理也能做的有滋有味。 吃完晚饭后黄寄北开始煎药,一副药可以煎两次,每次三碗水煎成一碗。半个时辰后他熄灭了炉火,小心的将药汁倒出,药渣放在一旁,等明早还能再煎一次。 服侍着黄长植喝完药,黄寄北说道: “阿爹,你气色看起来好多了,等吃完这个疗程的药,我再用板车推你去回春堂看看。” 黄长植叹了口气,这药他是知道的,不便宜,家里赚的钱基本都填进这个药窟窿了,自家儿子好好的读书郎现在都为了他做起小贩了,对于要不要继续治疗,他是犹豫的。 “这药也吃了有两个月了,人是精神了不少,可这双腿还是没反应。”黄长植敲着自己的双腿说道。 黄长植的心思黄寄北是再清楚不过的,他倒是很看得开,书什么时候都能读,阿爹这腿却是拖不得的,再说,还有那个恶心人的系统在,他读书的事情就更加要从长计议了。 “阿爹,你切莫担忧,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病急不得,你先躺下,我给你按摩,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黄长植摆摆手道: “二郎,你每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去县城卖馄饨,回来后还要帮着你阿娘做农活,已经够累的了,别折腾了,快去休息吧。” 黄寄北嘴上说着话手里却没停下:“阿爹,这都是儿子该做的,阿娘不是也每天一早起来包馄饨吗,能帮阿娘分摊一点,做儿子的乐意。” 黄寄北按摩的手法很是舒服,黄长植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结束了一天的劳作,黄寄北简单洗漱后也睡下了,明天又是要早起的一天,希望一切顺利。 晚秋的清晨,天刚蒙蒙亮,黄家小院就亮起了油灯。 这是一个及其简陋的小院子,三间茅草房,四周用竹篱笆围着,与不远处的青砖黛瓦的黄家老宅形成了鲜明对比。 白氏在晨曦的微光中挎着个篮子往菜地走去,现割了一篮子韭菜就往回赶,回来后放下菜篮就开始和面、擀皮。 不一会儿一张又大又薄,韧性十足的馄饨皮就躺在了案板上,接下来只要切成大小一致的方块就行了。 这个时候黄寄北和黄四娘也醒了,两人赶紧起床帮忙一起洗菜、做馅料。 今天准备的依旧是韭菜鸡蛋馅馄饨和荠菜猪肉馅馄饨。山上的秋荠菜已是最后一茬了,趁着还有赶紧再卖几次。 韭菜洗干净后控干水份,切碎,滴上几滴油,加一点点糖,碗中打入鸡蛋,搅拌,加入盐,低温入锅,炒碎,关火,晾凉后拌入韭菜,虽然是菜多蛋少,但白氏手艺好,调味料掌握精准,都是同样的原料,她拌出来的就是比别人好吃。饶是穿越过来后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了黄寄北还是会被馋到。 他家做的馄饨,主打的就是鲜香,热乎! 韭菜是地里新割的,荠菜是山上挖的,鸡蛋是从同村淘换过来的新鲜的老母鸡蛋,为了降低面粉的成本,白氏更是直接买了邻居家的麦子自己磨的面粉。 底汤采用新鲜的棒骨,昨晚就熬上了,加上了白氏配比好的香料。 滚开的汤里滚动着两只大棒骨和十几只香菇,飘出阵阵香味。 白氏的手速极快,包好的馄饨在小抽屉里一个个站得整齐又精神。 黄寄北之所以选择卖馄饨也是源于白氏这一手的好厨艺,原来白氏的生母原是司膳房的女史,在宫中是专门负责白案的,点心、馄饨和面条这些都是她的看家本领,她总能把简单的吃食做的美味异常。 凭着一手厨艺,白母在二十五岁出宫嫁人后一手经营起了一家饭馆,只可惜她去的早,饭馆最后落到了白玉竹的后娘韩氏手里。 黄长植少年时在镇上的陈木匠家做学徒,那陈木匠为人小气,每天让学徒们各种粗活重活从清晨做到天黑,却只给两顿红薯粥,手艺更是瞒的紧。 好在黄长植够机灵,也算是学到了一些本事,能做些桌椅板凳、小推车之类的,其他的大件却是不行了。 虽说没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木匠,黄长植却在学徒期间给自己找了门亲事,把白氏娶回了家。 白玉竹的生母三十几岁就去世了,那时候白氏才八岁。 白母去世还没满三个月,白老爹便娶了新人韩氏,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白富贵,从此就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了。 好不容易长到了十五岁,想着嫁出去就不用在家里受苦了,哪知后娘却要把她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当填房,只因人家聘礼给的多。 白氏抵死不从,当夜就逃了,路过巫溪镇的时候遇到了被陈木匠赶出去的黄长植,两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处中互生好感,便结成了一对。 白玉竹成婚次年生子黄寄北,男孙辈里排行第二,唤作黄二郎,四年后又生女黄小桃,女孙辈里排行第四,唤作黄四娘。 “你外婆那才叫厉害,我从小就是在阿娘的厨房捏着面团长大的,当初阿娘说好了,要手把手的把所有本事都交给我的,哪知她那么年轻就去了,我也就学到了阿娘的五成而已。” 白氏说着,不禁悲从中来。 “阿娘,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黄寄北说道。 “没事,都这么多年了,阿娘都习惯了,每每想起我阿娘,除了伤心,还是有很多开心的回忆的。”白氏道。 “阿娘,小桃也要学,阿娘教小桃好不好。”黄四娘趴在白氏腿上,仰起头说道。 “好,等小桃长大了,阿娘都教给小桃。”白氏想着,她得振作起来,活的长长久久的,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长大成人。 大约七点左右的样子,黄寄北就要出发去县城了,这样差不多十点就能到城门口,再赶着去西边居民区,刚好赶上饭点。 大渊朝商品经济发达,做生意的人家委实不少,商人的地位也的确低,黄寄北家有土地,是农村户籍,做些小吃食的生意倒不会被判定是商户。 苍梧县分东西南北四个区域,东边贵,西边富,黄寄北今天出摊选的就是西边。 对于沿街叫卖这件事黄寄北是一点心理包袱都没有,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丢脸,能帮阿爹挣来医药费,他是什么都豁得出去的。 西市这边的生意要比北市好上不少,刚过正午时分黄寄北五层浅口抽屉里的馄饨就都卖完了,想着今天和阿娘约好了去后山上收鸭梨黄寄北也就没再耽搁,收拾好小推车打道回府了。 到了家后黄寄北照例先去看了黄长植,黄长植面露焦急之色,看到黄寄北回来了立刻嘱咐道: “二郎,你可回来了,一刻钟前你阿爷派你二伯来叫我们三房过去议事,我这动弹不得只能让你阿娘带着小桃去了,你快赶过去看看吧。” 黄寄北听了也觉得不太对劲,黄老头那边一直对他们三房不闻不问的,这突然叫他们过去议事,能有什么好事。 “阿爹,你别着急,我这就赶过去看看。” 安抚好黄长植,黄寄北喝了口水就出门了。 黄家老宅离他家的茅草屋不算太远,差别却是不小,正经的四合院,青砖瓦房,在整个黄家庄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门是虚掩着的,黄寄北自己走了进去。还没走到正堂,就听见了屋里传来了争吵声。 3. 冰糖葫芦 黄寄北停下脚步,打算先看一下情况再进去。 “爹,你去附近打听打听,别说我们黄家庄,就连镇上,也没有人家娶媳妇花这么多钱的,这可是整整五十两聘银啊,还不算其他!” “老四,你给我坐下,谁准许你对着你老子娘大呼小叫的!” 回应他的是一位老妇人的声音,这个人就是原身的祖母老王氏,而刚才大呼小叫的那位就是他的四儿子,自己的四叔,黄长桓。 “爹,娘,那姜家姑娘可是秀才家的小姐,我们黄家也是附近有头有脸的人家,这聘礼若是太寒酸了,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吗。”一身着长衫的中年男子说道。 “是呀,爹,娘,大郎他年纪轻轻就过了县试,若是得到秀才岳父的提携,来年中个秀才也不是什么难事。”一打扮得体的妇人接着长衫男子的话说道。 上面这一男一女,就是书中男主黄寄南的父母,男的叫黄长楷,是个童生,女的苏氏是苏秀才家的闺女,当年看好黄长楷嫁了过来,谁知黄长楷这么多年还是个童生。 “老大,大郎这孩子出息我们是知道的,可这聘礼着实太多了,家里的情况大家也知道,地也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可不能再动了。” 发出这深沉的老人声的就是黄老头了,他说的也是实话,这些年来供长房父子读书,家里原本五十多亩的田地如今只剩二十三亩了。 当初分家的时候二房、三房和四房各分到了三亩,老两口选择跟着长房,剩下的14亩相当于都归了长房。只不过长房没有肯种田的,这些田实际上还是二房和三房在帮着种,老二和老三实诚,只当着孝敬老爹老娘了。 所以,这老头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是卖惨来了?可除了四房的黄长桓因着有个在镇上开酒楼的岳父日子过的还可以,二房和他们三房可是穷得捉襟见肘了呀!这老东西未免也心太狠了吧。 其实他们三房本来日子还是不错的,要不然黄寄北也不会有钱去上学堂,黄长植靠着木匠手艺每年都能有不少外快,也没少孝敬老两口,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家现在失去了主要劳动力,每月又要支付四两银子的医药费,已经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果然,黄老头说出了他的意图。 “今天找大家来呢,是想着大家都是骨肉兄弟,老大家现在有难处,大家该帮的还是要帮一帮的,将来大郎出息了,你们做叔叔婶婶的脸上也是有光嘛。” 黄老头话刚落音,胡杜鹃,也就是黄长桓那个有钱的老婆,就迫不及待的挑了出来,嚷嚷道: “老爷子,我们四房没那个福气,这光谁爱沾谁沾去,我们家寄东明年就要进学堂了,正是要花钱的时候,不知道时候谁来帮帮我们四房呢。” 老王氏怎么可能容许儿媳妇在她面前放肆,立刻破口大骂道: “反了反了,爷们还没说话,有你这个娘们说话的份吗!老四,你就是这么教媳妇的?” 黄长桓把胡杜鹃拉了回来,却是什么也没说,这样看来,四房的意思很清楚了,出钱,是不可能的。 见四房默不作声,黄老头找上了最好拿捏的二儿子,黄长棣。 “老二,你怎么说?” 黄长棣这个人向来没什么主见,空有一身的力气只知道埋头苦干,只听得他畏畏缩缩的回道:“儿子都听爹的。” 他的妻子的范荷花在一旁听得着急,忍不住插话道: “爹,娘,我们家这情况大家是知道的,实在是没什么闲钱啊。” 范荷花是隔壁范家村的,娘家穷的要命,当初黄长楷的亲事掏光了家底,轮到黄长棣成亲的时候就只能娶穷苦人家的女儿了,范荷花就是黄长棣花了一袋米娶回家的。 老王氏恶狠狠的瞪了范荷花一眼,对着黄长棣说道: “老二,你是不是傻,你们家有没有儿子,钱留着做什么用,大郎才是我们这个家的希望呀。” 屋里吵得不可开交,屋外的黄寄北却是看明白了,他基本了解现在的状况了,看了看自己手心已经消失的红痣,他猜到了黄寄南的下一步计划。 按照书中的时间线,现在已经到了第二个标记者的情节。 在书里,黄寄北还没去世之前黄寄南就物色好了下一个标记者,就是刚才他们提到的姜秀才的儿子,黄寄南未来妻子的哥哥姜启。 黄寄南的科举系统能量有限,若是标记了超出自己承受范围内的人就会被反噬,而且为了增强吸取效果,他必须和被标记者待在一块。 姜启现在已经是童生了,对于黄寄南来说,这个段位的人刚好适合他标记,只要标记了姜启,黄寄南就能成功通过府试了。 他已经过了县试,明年春天再过府试就是童生了。这就是为什么黄寄南迫不及待要娶姜家小姐的原因。娶了姜家小姐后他就会借口搬到姜家,然后标记姜氏的哥哥姜启。 这黄寄南还真是尽逮着身边的亲人霍霍。 眼看着屋里二房一家就要被逼的掏钱了,黄寄北必须要出面了,想来黄老头是看到他们三房这阵子靠卖馄饨挣了点钱就打上了他们家的主意,黄家那老两口可不会因为三房只有孤儿寡母在场就心软。 二房黄长棣被老王氏说动了,不顾妻子在一旁急得跳脚,对着上座的老两口说道:“爹,娘,我们二房没本事,这些年也就攒了二两银子,既然大郎有需要,就先拿去用吧。” 范荷花快要被自己丈夫给气死了,自家两个女儿的嫁妆还没着落,他这个做爹的倒舍得拿出钱来替侄子娶媳妇。 老两口倒是对黄长棣的态度十分满意,随即把目光投向了白氏母女,说道:“白氏,你们三房总不该什么表示都没有吧?” 白氏止不住的委屈,自己丈夫下个月的医药费还没着落,倒是要给隔房的侄子办起喜事来了,自家的难处怎么不见爹娘帮衬呢。 白氏正想开口分辨就看见自家儿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阿娘,不好了!阿爹从床上滚下来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白氏闻言立刻慌了,顾不得老两口还在等她回话就匆忙地往外跑去,黄寄北向阿爷阿奶告了罪,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拉起小桃的手追了上去。 白氏是真的被吓到了,一路跑得飞快,黄寄北直到家门口才追上了她。 “阿娘,你别急,阿爹他没事,刚才我是骗他们的。” 白氏先是一愣,随后破涕为笑,对着自己机灵的儿子嗔怒道:“你呀,下次可不许再拿你爹说事了!” “知道啦,是儿子不好,让阿娘着急了。” “幸亏你来了,要不然你二伯这么一开口,我们就是不想出也得多少意思一下了。”白氏庆幸地说道。 因为老宅的事耽搁了一阵时间。想到要赶在太阳下山前把山地里的鸭梨摘回来,母子三人就加快了步伐。 黄寄北回家拿上事先已经做好的摘果神器,白氏和小桃拿起竹筐和扁担,朝着后山走去。 这山离黄家院子不远,村里人习惯的称它为后山。其实这山并不高,最高处看上去也就十五层楼那么高,树木也不茂密,所以这所谓的山,只是一片丘陵而已,不用担心有野兽之类的。 几年前三房被分出来后曾经买了五亩山地,种上了各式果树,梨树、桃树、枇杷树都有。现在果树长成,摘下来去城里也能换些钱。以前黄二郎和黄小桃也经常上山捡些枯枝,供家里烧材取暖。 之前黄寄北卖给茶庄的干菊花就是从这山里采摘回来晾晒成的,这后山真帮了他不少忙。 如今正是梨子成熟的季节,一到地方小桃就一溜烟的就爬上了梨树,黄寄北拦都拦不住,只好无奈的在树下扶好了她,嘱咐她着小心点。 白氏这边则是拿出了黄寄北想出的摘果神器,这器具还是黄寄北上辈子在网上看到的,照着黄寄北的描述,白氏成功的用竹条编了出来。 取一根五米长的成年竹子,顶部劈成细条,编织成圆锥形的小筐,收口处放置两根竹棍,这样一个简单的摘果神器就做成了。 举起竹竿对准树上的梨子,让果子从竹棍的缝隙处进入锥形小筐,轻轻旋转,梨子就下来了。 有了这摘果神奇,速度果然提高了不少,黄寄北和白氏负责摘果,摘下来后就递给小桃,小桃将梨子从锥形小筐中取出,小心放进地上的篮筐里面。 一个时辰不到三人就摘了两大筐的梨子,估摸着差不多了,三人就停手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不伤到梨子,梨子是分了两次挑下山的,这个季节的鸭梨很受欢迎,白氏准备明天和黄寄北一起去县城,把这两筐梨子卖了换钱。 可家里只留黄长植和小桃她也是不放心,便托付了隔壁二房照顾。二房和他们关系一直不错,虽然二伯愚孝,可白氏和范荷花感情一向很好。 虽然小桃也很想跟着阿娘和阿兄一起去城里,但家里还有阿爹需要照顾,小姑娘很懂事的没有闹,不仅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还能照顾黄长植的饮食。 因为要卖鸭梨黄寄北出发的比平时早了些,陪着白氏在县城路边卖了一会儿他就出发去卖馄饨了。 等他那边卖完后白氏这边也差不多了,路过的人中有认出了黄寄北的,想着反正都是要买,不如在这馄饨小哥这买了,这家人做生意他是信得过的。 到了下午鸭梨也卖的差不多了,剩下一些的伤到表皮的和品相不好看的他们也不打算卖了,打算留着自己吃。 “阿娘,我昨晚又听到你咳嗽了,我去买点冰糖给你炖梨吃吧。” 白氏摆摆手,说道:“没事,我多喝点水就好了,冰糖贵的很,别花那个冤枉钱。” 黄寄北知道白氏舍不得,想着自己改天直接买回去,不过说到冰糖,他倒是还有其他想法。 “阿娘,我看山上的山楂也快熟了,这冰糖买回去,做成冰糖葫芦,想必也能卖的不错。” 白氏疑惑的问道:“二郎,什么是冰糖葫芦呀?” 山楂在他们这里并不受欢迎,农家人本来就吃不饱,吃了这开胃的东西就更饿了,他家的这六棵楂树还是当时买其他树苗的时候摊主附送的。 黄寄北这才注意到这里大街小巷居然没有卖冰糖葫芦的,于是便和白氏解释了一番,说是从书上看到的。白氏听了便答应了,对于这个儿子,她是百分之百信任的。 黄寄北这下子更坚定了卖冰糖葫芦的事了,这冰糖葫芦可是历经多少朝代经久不衰的零食呀,他对于能卖出去是有信心的,没有小孩子能抵抗这酸酸甜甜的味道。 黄寄北回家后将冰糖葫芦的事和黄长植说了,黄长植也没意见,他现在除了站不起来其他地方已经没问题了,听完黄寄北的描述后就把制造竹签的活拦了下来,他是在木匠铺做过学徒的,这些活不成问题。 山上的梨子又去摘了几回,他家的梨树不多,半个月后就基本卖完了。 而此时的山楂树上,已经是一片红通通的景象了,黄寄北仿佛已经看到一串串的冰糖葫芦在朝他招手了。 4. 庙会 这天黄寄北卖完馄饨后,除了买那些明日要用的骨头和肉,还特地去买了白糖。虽然是叫冰糖葫芦,可实际上却是用白糖做的。 等到了家后,他先去后山上摘了一篮子山楂,拿回来后洗干净。山楂去梗,选出品相完整的放在阳光下晾晒。 接着升上煤炉,调节好火候,放上一口小铁锅。铁锅中倒入两碗糖,一碗水,不断搅拌,开始熬制糖浆。 串糖葫芦的竹签,黄长植那边已经一根根削好了,竹签削的很是仔细,一根倒刺都没有。 白氏又帮他把这些竹签洗净、晾干,然后一把把放在一边。 大火烧开转中火再是小火,黄寄北耐心地熬制着,糖浆表面涌现出密集的小气泡,等到泡沫变成鹅黄色的时候,火候就算到家了。 黄寄北把小铁锅端下来,放在架子上,拿起串好的葫芦,只贴着糖浆表面的泡沫轻轻的蘸动一圈,这样蘸出来的糖衣更薄更均匀。 黄寄北蘸好了就顺手递给了等在一旁的小桃。 “哇!”小桃看着手中红通通亮晶晶的糖葫芦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着黄寄北这边不断有新做好的冰糖葫芦递过来赶紧把手中的糖葫芦插到了事先准备好的草靶子上。 不一会儿草靶子上就插满了,黄寄北蘸完最后一串糖葫芦递给了小桃,让她尝一尝。 小姑娘跟着忙活了多久就馋了多久,这下终于吃到心心念念的糖葫芦了,一口咬下去,这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就征服了她,等她回过神来一串已经吃完了,小姑娘虽然还想吃,却是懂事的很,知道这是要拿出去卖钱的,就不肯再要了。 黄寄北见自己小妹这么懂事很是心疼,他们家虽然穷,但吃些糖葫芦还是没问题的。 “小桃,这些都是自家自己做的,用不了多少钱的,以后阿兄每天给你留一串可好?” 小姑娘很是认真的思索了一番,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我以后帮着阿兄一起做!” 黄寄北看着自己妹子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说道: “等小桃再大一点了,阿兄就带你上县城去。” 第二天一早,黄家三房依旧起了个大早,他们家这生意赚的还真是辛苦钱。 黄寄北的小推车上除了原有的装置,还竖了一个草靶子,上面插满了红通通的冰糖葫芦,在家人期盼的目光中,他出发了。 这些天下来,黄寄北在西市的居民区也算逛了个遍了,也时常去街边的小店送货,店主们喜欢提前买了放在店里,中午趁着空闲自己煮着吃,生食馄饨黄寄北卖的比煮熟的便宜些。 韭菜虽鲜但易坏,白氏就又加了白菜馅的、芹菜馅的、香菇馅的。现在地里的菜还不少,但再等些时日,可就没这么多花样了,他得提前想想后面的事了,家里得多囤一点菜,冬天那么冷,屋顶得尽快修好,棉衣棉被也都要添置一些。 农家有农家的操心事,县城里的人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活。 在店里做生意的大人不容易,被留在家的孩子也是。白天,有些家里的大人去出摊、去打工,孩子们没人带,就只能自己玩。 这些天他也在这带混熟了,巷子里的居民大都知道这个每天来叫卖的小哥是城外黄家庄的,以前还读过书,是以很放心。 以前他过来的时候,巷子里的孩子们都喜欢跟着他的推车跑啊闹啊的,学着他的样子叫卖。黄寄北倒也不恼,看着这些生机勃勃的孩子们总是乐呵呵的。 等到午食时分,这些孩子带着大人给的钱来买馄饨,交上来的钱有时少了一两文,黄二郎也不计较,仍然按照原有的分量给他们,一碗馄饨,十二个,一只不少,还会亲自帮他们端到屋里。若是打碎了自家的碗,这些皮孩子可是要挨揍的。 和往常一样,今天当黄寄北推着小推车走进巷子的时候,就听到了孩童们的嬉戏声,而孩子们也第一时间听到了他的竹梆声,扎堆的围了上来。 今天的馄饨推车好像有什么不同,孩子们一眼就看到了那红通通亮晶晶的果子,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铁蛋,你说那红色的果子是什么东西呀,能吃吗?” “二柱,那外面的看起来是糖诶,肯定很贵吧!” “那我们不吃午饭了,把钱攒下来买一个吧。” …… 黄寄北看着好奇的孩子们这才开始吆喝了起来:“冰糖葫芦呦,甜甜的冰糖葫芦呦!” 孩子们听他这么一喊更起劲了,“冰糖葫芦”,听起来就很好吃呀! 其中一个打点的孩子壮着胆子问道: “哥哥,哥哥,这个多少钱一个呀?” 黄寄北停好小推车,弯下身子朝着小孩子们说道:“这个呀,里面山楂,就是人们说的红果,外面裹的是冰糖,酸酸甜甜的,五文钱一串,一串有六个。” 小孩子们听说只要五文钱一串立刻高兴的跳了起来,他们买得起! 其实呀,这山楂并不值什么钱,主要是这年头冰糖太贵了,其实用白糖做也行,但比起冰糖那滋味和品相真的是差远了。 黄寄北看着争先恐后要买糖葫芦的孩子们,接着说道:“可不能用你们的午饭钱来买糖葫芦,没有你们大人准许我是不会卖的。” 他可是要在这一点做长期生意的,五文钱一串的价格并不低,若是小孩子们用午饭前买了零食,被家里大人知道了少不了要埋怨他的。 说完,不顾小孩子们的哀嚎声,黄寄北推着小推车往巷子里走去,小孩子们跟着走了一段发现这小哥是真的不卖连忙跑回家去喊大人了。 那些被孩子们拉出来的大人也是一脸的好奇,自己孩子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怎么就被迷成这样了呢,这冰糖葫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呀。 而当他们见到这糖葫芦真貌的时候,也觉得甚是诱人,不要说小孩子了,他们这些大人也想尝尝看呢。 “小老板,先给我来一串尝尝看,我替大家尝个鲜!” 说话的是刘奶奶的小儿子,二柱的小叔,是硬被二柱这孩子拉出来的,不过这回儿它倒是来了兴趣了。 “好嘞,给你挑串大个的,你拿好了先。” 黄寄北右手从草靶子上取下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了他,左手接过了五文钱。 二柱见状迫不及待的拉过他小叔的手咬了一口,顿时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嘴里的还没吃完又踮起了脚要去抢他小叔手上的。 二柱小叔见状也赶紧咬了一口,这下他算是明白了,这东西还真是好吃呀,脆脆的糖衣,沙软的果肉,酸中带甜,甜而不腻,不要说小孩子了,他一个大人也喜欢呀,是以这钱他花的很是大方。 “小老板,再给我来两串,我带回去给我老娘也尝尝鲜!” 这时人群中有人调笑道: “二柱他叔,你老娘牙齿都快没了,能吃这东西嘛?” 二柱他小叔反驳道: “咋不能啦,这糖咬不动可以舔着吃呀,还不兴我孝敬老娘了?” “呦,就冲着你这份心意,刘奶奶她呀睡着都能笑醒!”众人哄笑道。 大人们在谈笑,小孩子们可忍不住了,二柱那串糖葫芦都快吃了一半了,自己可还没吃上呢,看那二柱,吃的连头都不抬,肯定很好吃! 有了二柱家的示范,其他家也都痛快的付钱买上了那一串两串的,孩子们终于心满意足的吃上了糖葫芦。不一会儿草垛子上五十多支的冰糖葫芦就被抢光了。 这真是出乎了黄寄北的意料,糖葫芦竟然比馄饨先卖完了,要知道,黄寄北原来是打算先卖完馄饨再去卖冰糖葫芦的。 黄寄北一遍叫卖着剩下的馄饨一边在心里盘算了起来,看来这生意真的可以做,只是自家的山楂果还是太少了,得想办法再去买一些回来才行,今天的五十多支的糖葫芦最起码能赚一百多文以上,这可抵得上他一天馄饨的进账了! 黄寄北就这么一路盘算着回到了家中。 村口的大榕树下,小桃已经在等了好一会儿了,她拉长着脖子盯着道路的尽头,盼望这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就在她脖子都快要酸了了时候,黄寄北推着小推车出现了,黄四娘蹦蹦跳跳的迎了上去。 黄寄北正等着小妹扑过来呢,可黄四娘却只是围着他的小推车转了一圈又一圈。 “小桃,你在找什么呢?”黄寄北拉住黄四娘问道。 “哥哥,糖葫芦呢,那么多糖葫芦怎么一个都没有了。”黄四娘焦急的问道,阿兄昨天可是说过会给她留一个的。 原来这丫头关心的是冰糖葫芦,黄寄北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都卖完了!我们这就回去再多做些!” 黄四娘听了又惊又喜,虽然自己尝不到了但卖完了能换好多钱呢,阿爹的医药费有着落了!接着听到又能做新的糖葫芦,小姑娘更是开心的不得了,用足了力气帮黄寄北推起了小推车,两人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家里。 黄长植和白氏听完黄寄北叙述也是惊讶不已,五文钱的价格竟也能卖的这么好,他们可是做好了降价的打算的。 同时黄寄北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一是担心自家的山楂不够用,而是担心被别人模仿,毕竟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很容易被行家看出门道。 “阿娘,我们今天多做一些,明天拿去庙会上卖,趁着现在还没其他人家卖,我们能先赚一波钱。” “你们带上小桃一起去吧,让她一天到晚在屋子里守着我够闷的了。”黄长植接着黄寄北的话说道。 “行,我们现在就去摘山楂,若是明天情况还这么好,我们就去外面买山楂回来做!” 白氏说干就干,转身就拿起了背篓,带着一双儿女朝着后山走去。 树上的山楂一个个红的像个小灯笼似的,躲藏在树叶的后面,看起来喜庆极了,然而落在白氏眼里,这就是一个个铜板呀,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东西竟这么赚钱,只恨自己当初没多种几棵。 这次黄寄北大概做了两百多支冰糖葫芦,把上次买回来的冰糖都用完了,还好黄长植平时在家削了好多竹签,倒不用临时赶活。 做好的冰糖插满了四个草靶子,一家人一直忙活到子时才收拾好,伴着满屋子香甜的气味,四人沉沉地睡去了。 说来这也是黄寄北第一次参加这里的庙会,睡梦中他也开始期待了起来。 5. 捡到一个小哭包 立冬,白云观外的庙会格外热闹,车马如龙,人流如织。 庙会比平时的集市可要热闹多了,各式小摊子琳琅满目,临时搭建成的酒馆茶馆林立,简直让人看花了眼。 看这情形小推车是进不去了,母子两人合计了一下,打算兵分两路。 白氏带着四娘把小推车停在了路边,将三个插满冰糖葫芦的草靶子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开始叫卖起来。 而黄寄北则拿上了剩下的一个草靶子,凭借着灵巧的身形挤进了庙会,单独叫卖去了。 大渊百姓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还真的挺高的,很多人来逛庙会就是图个热闹,黄寄北的冰糖葫芦一出现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这东西红通通亮晶晶的可真喜庆,不待黄寄北介绍就有人想要尝尝。 就这么一路下来,黄寄北还没挤到庙门口呢,草靶子上的糖葫芦就没了,往回走的路上,黄寄北看到不少拿着他家的糖葫芦边走边吃的百姓们,大人小孩都有。 掂了掂腰间的钱袋子,黄寄北顿时觉得干劲十足,他随即将钱袋揣在了怀里,往小推车的方向跑去。 而白氏这边,情况也很是不错,这路边的人流量虽然没有庙会门口大,但也是络绎不绝,不时就有人被吸引过来买糖葫芦,白氏从来没想过赚钱可以这么简单,这城里人是珍舍得花钱呀,他们庄稼人可舍不得话五文钱买一串糖葫芦。 黄寄北找到白氏把收到的铜钱倒给了她,自己则扛起了小推车上的一个草靶子又往庙会里去了,这草靶子比他人还要高,白氏远远的只看到草靶子顶上那红色的糖葫芦在人群中流动。 等黄寄北再次跑回来的时候白氏这边也只剩五十多串了,他也就不再往里面挤了。 他接手了白氏的小推车,而白氏则出了城,一路往高家村去了,高家村有个果园,想必应该能在那买到山楂。 黄寄北带着黄四娘坐在路边,倒也不着急,天色还早,不怕卖不完,等卖完了他还能带小桃去庙会里面逛逛。 黄四娘乖乖的守着自己家的小推车不吵也不闹,一双大眼睛盯着来往的行人和商贩,充满了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县城呢,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小姑娘正盯着对面街道的小风车看得津津有味,忽然间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哭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七岁左右的丫头拎着菜篮子边走边哭,哭的可伤心了。 此时黄寄北也注意到了路中间的小姑娘,这小姑娘梳着双丫髻,两根红色发带一边一个,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此时哭得这么伤心,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疼。 黄寄北正想上前询问,却被一个大汉抢了先,那大汉一上来就抱起了小姑娘,神色匆忙的就要往城门口的方向跑去,完全不理会怀里哇哇大哭的女孩。 黄寄北暗道一句不好,他这恐怕是遇上人贩子了!说时迟那时快,黄寄北抄起手边的一个草靶子就往大汉的脚下扫去,大汉没有防备,直直的摔了出去,松开了怀里的小姑娘。 黄寄北将四娘托付给相识的店主后赶紧跑上前将小姑娘扶起,把她护在了身后。 大汉重重的摔了一跤,爬起来就要打人,黄寄北举着草靶子也是不怵,就这么和他对峙着。 “哪里来的臭小子,我抱自家的闺女关你什么事,快给我滚开!”大汉恶狠狠的说道。 “你说是你家闺女就是你闺女了吗?你倒是说说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一上来就抢人,我看你就是人贩子!” 黄寄北挺起胸膛,丝毫不肯退让,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若是这个小女孩被拐走了,将来面对的将是怎样的人生。 黄寄北声音洪亮,听到动静的人们渐渐围了过来,对着大汉一阵指指点点。 “这小姑娘怕的跟什么似的,不像是见到亲爹的模样呀!” “是呀,这闺女俊的嘞,怎么可能是这糙汉的娃,我看他八成就是人贩子。” 眼看着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大汉有些急了,动手就要上前抢人,这娃娃品相好,能卖不少钱呢,他可不会轻易放手。 眼见着人就要扑上来了,黄寄北却是纹丝不动,等那人快近身的时候,他抱起小姑娘一个灵活躲闪,堪堪避过了伸过来的魔爪。而那大汉一时刹不住脚,直直地跌到了身后的瓷器摊子上。 噼里啪啦一阵碗碟破裂的声响,整个瓷器摊子被砸了大半,那大汉更是被碎片割的满身伤痕,黄寄北趁机抱起了小姑娘,去和黄四娘汇合了。 瓷器摊主损失惨重,自然不会轻易的放走大汉,在两人的一阵拉扯中官差终于到了,此时就算那大汉想走也走不了了。 而黄寄北这边也不好过,这个小姑娘从刚才就一直在哭,根本停不下来,她再哭下去的话黄寄北觉得自己都要被当做是坏人了。 情急之下黄寄北取下了一串冰糖葫芦,贴到了小姑娘的唇边。 诶,真管用,哭声立马停止了,小姑娘抬起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黄寄北。 黄寄北拉起小姑娘的手,把糖葫芦塞到了她的手里。 “尝尝看,很甜的,不哭了哦。” 小姑娘抽噎了一下,就这么默默的吃起了糖葫芦,黄四娘则在一旁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 黄寄北既然也不会亏待自家妹子,赶紧了拿了一串糖葫芦给了四娘。 官差很快找到了他们这边,黄寄北解释清楚后官差就准备先把小姑娘带回去。就在这时,一个焦急的男子跑了过了,初冬的天气,他竟然急的是满头大汗。 “小雨!小雨你在哪呀!小雨,是爹爹呀!你回我一声好不好呀!” 男子都快要急疯了。 身旁的小姑娘听到了叫喊声,迈开小脚丫就朝外跑去,几个官差连忙追了上去。 小姑娘飞快地朝着男子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嘴里不住地喊着爹爹。 黄寄北见此情形就放心了,看来小姑娘是找到自己的阿爹了。事情告一段落,黄寄北也就收拾起了自己的摊子,冰糖葫芦就剩四串了,刚才打斗的时候掉了七八串。 今天的事让黄寄北感到一阵后怕,想到自己身边还有个小妹就不打算再待下去了,趁着天色还早早点回去吧,带着四娘走夜路真的太危险了。 黄寄北将黄四娘抱上小推车,推着她去了杂货店,买了要用的冰糖后就出城了。 白氏倒是比他们先一步到家了,黄寄北进门的时候白氏正在院子里洗山楂,看来她这一趟是有收获的。 黄寄北为了感谢二房两个堂姐照顾黄长植,便将今天剩余的糖葫芦拿出来送了过去。黄二娘和黄三娘看到这甜甜的东西眼睛都亮了,她们在家从来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黄寄北不免感到一阵心酸,两个堂姐都是勤劳肯干的,奈何摊上个只想要儿子的阿爹,日子过的一直很苦,不仅要做自家的活,还要去老宅伺候老两口和长房一家。 二娘黄小桂和长房的大娘黄小梅只相差一岁而已,都是老黄家的姑娘,站在一起,却是一个像小姐,一个像丫鬟。 从隔壁二房回来后,一家人又是一阵忙活,做出了一百多串糖葫芦,插满了两个草靶子。黄寄北打算明天拿着去十八里铺的集市上卖,集市比不得庙会,是以他们并没有准备的太多。 忙活完了手上的活,黄寄北这才和黄长植夫妇说了人贩子的事,两人也是一阵后怕。白氏不由得搂紧了怀里的黄四娘,说道: “小桃,以后你还是在家陪着你爹爹吧,万一你被人贩子抓走了,娘也就不活了。” 黄长植夫妇对于儿子女儿一向是一视同仁的,哪个都是他们的命根子。 黄四娘虽有些不情愿,但看着阿娘担心的样子,她懂事的点了点头,说道: “阿娘,我都听你的,今天能出去看看我已经很开心了,我还小,等我长大了我就能和哥哥一起出去卖东西了!” 白氏看着自己乖巧的女儿忍不住落下泪来。 第二天的集市黄寄北和白氏没有用小推车,两人一人举着一个草靶子,一路走着去了十八里铺。 今天的冰糖葫芦依旧卖的很好,黄寄北估摸着自家的那几棵山楂树应该还能再摘个三四次。 昨天白氏去了高家村买山楂,买到的并不算多,这一代种山楂的人家真的挺少的,若是往深山里面走走,倒是能遇到一些野山楂,但那种山楂酸的很,根本不适合做糖葫芦,而且黄寄北也不想让白氏去冒那个险,他们家里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连同前两次的,他们家一共卖出去将近四百串糖葫芦了,去掉买冰糖的五百文,昨天买山楂的五十文,赚了将近一两半的银子了!他们家那三亩地一年的出息也就四五两,抵得上他们在地里做小半年了。 母子两这一来一回的,半天的时间都花在了路上,两人虽然辛苦,却不愿停下来,山楂的成熟期就这半个月,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市面上就会出现其他模仿者,趁着这个空窗期,他们想尽可能的多攒点钱,在严冬来临之前添置上棉被和棉衣。 晚霞映红了天幕,黄寄北和白氏走在乡间道路上,两旁是哗哗作响的杨树,树上乌鸦嘎嘎叫着。 晚风带着寒意,黄寄北被吹得拢了拢袖子。 也许是因为这悲凉的风景,黄寄北心情有些低落起来。 “阿娘,都是我不好,前些年为了供我读书,家里什么都没置办,眼看着就要过冬了,屋顶不能再拖下去了,还有家的棉被这么多年了,早就不保暖了,等卖完山上的山楂,我们都换了吧。” 自家儿子的心思,白氏哪有不明白的,二郎自从两个多月前醒来后性子稳重了不少,这些日子以来也是一心挣钱再也没提过读书的事,做娘的心里明白,这孩子有孝心,不想自己的父母为了他受苦。 “我儿孝顺,爹娘供你读书是心甘情愿的,苦日子挨挨就过去了,只要你和四娘有个好前程,爹娘什么苦都能吃,你现在不想读书爹娘也不勉强,我们一家人只要整整齐齐的就好,其他的都听你的。” 黄寄北倒不是不想读书,只是他不想通过压榨父母来获得前程,在古代,读书是个费钱的事,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那是走不远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脚步,赶在太阳落下之前回到了黄家庄,他们不知道的是,家里已经有人等了他们一天了。 6. 咸鸭蛋 天色有些昏暗,黄寄北直到走进了才看清自家院子前的杉树下拴着一头驴。 “阿娘,我们家门口怎么有辆驴车呀?” 白氏也觉得奇怪,莫非是老宅的人找过来了? “二郎,我们赶紧进去看看吧!” 两人走进了院子,只见院子里正蹲着两个小姑娘,安静的玩着翻花绳。其中一个是自家四娘,而另一个看起来也很是眼熟。 是了,这不是昨天那个小哭包嘛! “阿娘,阿兄,你们终于回来啦!”听到开门的动静,四娘抬起头就看到了黄寄北和白氏,欢快的迎了上来。 “阿娘,家里来客人了,你快进去看看吧!”黄四娘说道。 而屋里的人也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连忙走了出来,看到黄寄北就要下拜。 “小恩人在上,请受高某人一拜!” 黄寄北连忙扶起了他,说道:“高大叔,何必行此大礼,在下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小恩人,昨天若不是你见义勇为,我就要失去唯一的孩儿了,你对我们高家,那是有再造之恩呀!” 黄寄北此时也理清楚来龙去脉了,这男子就是昨天小哭包的阿爹,今天是特意来道谢的。黄寄北把他请进了屋内,一番交谈后,黄寄北得知这对父女原是隔壁高家村的,男子姓高,名冬青,他的妻子姓叶,这些年来拢共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取名叫高叶雨。 高冬青在村里承包了鱼塘,时不时的会捞鱼卖去镇上和县里卖,鱼塘旁搭建了鸭舍,里面养了近百只鸭子,每天鸭蛋就能捡五六十个。靠着鱼和鸭,高冬青家在整个高家村也是排得上号的,昨天庙会,高冬青抓了二十几只鸭子去售卖,也顺便带上了七岁的女儿去看热闹。 高叶雨是个懂事的,阿爹卖鸭子她就帮着在一旁卖鸭蛋,过程中遇到了个大主顾,买了她近一半的鸭蛋,只是那主顾钱没带够,想着是老熟人,离得又近,高冬青就让高叶雨跟着主顾去取钱了。可谁知钱是顺利取到了,高叶雨却在回来的路上迷了路,情急之下急的哇哇大哭,反而引来了人贩子。 “是我这个做爹的不称职,竟然让小雨一个人去,我现在想想都后怕,小雨就是我们夫妻俩的命根子,如果她不见了,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都是为人父母的,黄长植和白氏十分理解高冬青的感受,但东西他们是不能收的。 “高老弟,你的谢意我们就收下了,只是这些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二郎帮人也不是为了回报,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而已。”黄长植指着养在盆里的五尾鱼、一篮子的鸭蛋,还有墙角的两只鸭子说道。 “黄三哥,这东西拿都拿来了,岂有再拿回去的说法,若是我带回去了,孩子他娘可要不让我进门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自家养的,这些鸭蛋根本卖不出去,你们就收下吧!” 白氏正要开口,却又被高冬青抢了先。 “黄三哥,嫂子,我家小雨没有什么要好的玩伴,今天竟和你家四娘玩了大半天,可见两人是合的来的,今后我们两家是要多多来往的,你家二郎是有出息的,何愁以后没有礼尚往来的时候,我白天要给谢金你拒绝了,现在若是连些土产都不肯收,那我高某人真是没脸回去了。” 黄长植和白氏两人相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黄寄北。黄寄北倒是不矫情,直接说道: “高大叔,你的心意我们收下了,希望今后小雨妹妹都平平安安的。” 黄寄北心里清楚,这些东西对于高冬青来说不算什么,他们家收下人人家反而心里会舒坦些,就当是多结善缘吧。 既然儿子这么说了,黄长植和白氏也就不纠结了,张罗着要留高冬青父女吃晚食。 “不了不了,感谢嫂子的好意,只是我们出来一天了,再不回去孩子他娘就要着急了,嫂子和二郎也忙活了一天了,不必再为我们操心了。” 高冬青说着就抱起高叶雨,起身准备告辞。 白氏再三挽留无果,也就目送这父女俩驾着驴车离去了。黄寄北将两人送到了村口,在小叶雨的依依不舍中回去了。 而白氏则转身回厨房做起了晚食,黄寄北也跟着进去帮忙。既然有现成的食材,那就直接做了吧! 白氏从木盆里取出一尾鲫鱼,快速的刮鳞剖腹,去除不能吃的内脏和鱼鳃,洗干净后放入油锅,加入葱姜,煎至两面金黄,倒入开水,炖煮入味后加入四娘白天买回来的豆腐,放入调味料,继续炖煮。出锅前撒上葱花,这样一道鲜美的鲫鱼豆腐汤就做好了。 与此同时,黄寄北这边则做起了鸭蛋羹。做成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大碗,取三个鸭蛋打入碗中,打散,顺时针快速搅拌,分次加入温水,最后加入盐,滴上两滴油,再次快速搅拌。 在铁锅中放入竹制蒸架,再把装了鸭蛋的大碗放在架子上,就可以开始蒸了。 不一会儿鸭蛋羹就蒸好了,黄寄北做鸭蛋羹自套一套办法,三个鸭蛋打发成满满的一大碗,又嫩又滑,十分美味。 一家四口难得吃的这么丰盛,黄寄北则是不断地让爹娘和小桃多吃一些,为了让家人改善生活,他得更加努力的赚钱呀。 当然,吃晚饭还是要忙活的,好在,四娘白天就把山楂都洗干净了,竹签也是现成的,他只要熬制糖浆制作糖葫芦就好了。明天没有庙会没有集市,是以黄寄北只做了五十只,打算再去县城看看情况。 正如黄寄北担心的那样,不过几天的时间,县里就出现了模仿者,只是那人的手艺着实不能看,冰糖葫芦的卖相比起黄寄北的差远了。庆幸的是那人没有和他打价格战,黄寄北仍然以5文一串的价格把糖葫芦卖完了。 黄寄北觉得,若是没有集市,他一天准备五十串也就够了,这样也不影响他卖馄饨。糖葫芦的生意太依赖与山楂的成熟期,到底还是馄饨比较稳定,只是这馄饨也要想想新主意了,毕竟冬天菜少,而若是要去买菜做馄饨,那赚的钱就会少很多。 黄寄北一路走一路思考,等看到黄家庄前面的那棵大榕树的时候,他已然有了想法。 家里面,白氏正在地里收白菜,而黄四娘则在照料着昨天高冬青送过来的两只鸭子。这两只鸭子本是打算养着等冬至那天杀了吃的,可黄四娘在下午从鸭窝里捡到两枚鸭蛋后,就再也舍不得了,央求着阿爹阿娘把鸭子留下来。 夫妇俩禁不住女儿撒娇,便答应了留到过年,等来年再给四娘抓几只小鸡和小鸭,都归她管。 黄寄北照例看过黄长植后就赶去地里帮着白氏收白菜了。 他们家在立秋的时候种了三分田的白菜,够他们家吃一冬天的了,但若是要用来包馄饨卖,那还是不够的。 黄寄北在自家田里找到了白氏,将带来的白开水递给了他,自己则拿起了镰刀快速的收割起了白菜,外层坏掉的菜叶就直接仍在地里当肥料了,其他的则是堆放到平板车上,一起运回去,到家后还要再整理一遍,再剥掉一层老叶,扔给窝里的鸭子吃,剩下的部分则是码放到地窖里。 晚饭是红烧鲤鱼和青椒炒鸭蛋,黄寄北想起了高冬青那天的话,便问道: “阿爹,这鸭蛋为什么不好卖呀?” 这里的鸭蛋的确不好卖,这倒不是高冬青的客气话。 黄长植解释道:“这鸭蛋呀,腥、柴,人们都不爱吃,也不是不好卖,就是卖不上价,鸡蛋能卖两文钱一个,这鸭蛋卖一文钱一个都很少有人要。” 黄寄北这才知道大渊的鸭蛋竟是如此廉价,其实鸭蛋的营养价值并不比鸡蛋低,甚至是稍高的,这鸭蛋还真是怀才不遇呀,随即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阿娘,那高大叔为什么不把这鸭蛋做成咸鸭蛋卖呀?难道咸鸭蛋也卖不上价?” 白氏被问住了,她委实不知道什么叫咸鸭蛋,听黄寄北解释咸鸭蛋的做法后她还是不太能接受,她不理解为什么要用精贵的盐去腌制便宜的鸭蛋。 “所以都没有人试过吗?”黄寄北不可置信的问道。 “二郎,你若是想吃我们自家可以试试,反正鸭蛋也多。”白氏对于孩子们的想法一直是鼓励的,实在是个开明的家长。 黄寄北盘算了起来,若是单卖咸鸭蛋的话,可能卖不上价格,可若是把咸蛋黄加工成其他产品,价值肯定能上去,黄寄北觉得可以先腌十几个试一试,自家吃也是不错的,说不定那天就能找到合适的产品呢。 黄寄北在心里记下这件事后就说起了更为急迫的另一件事。 “阿娘,这天眼看着越来越冷了,地里的菜也越来越少了,往后除了萝卜白菜,恐怕没什么能吃的菜了。” “唉,多怪我,要是立秋的时候多种点白菜就好了。” “阿娘,这怎么能怪你呢,你种的已经够多了,那时候我们家还没开始卖馄饨,你又怎么可能考虑得到呢。” 黄长植在一旁也是心疼的看着妻子说道:“玉竹,你已经够辛苦的了,不要再给自己加担子了,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妻子和母亲,你不要总是责怪自己。” 白氏某种意义上说有完美主义倾向,总要求自己凡事考虑周全,做到尽善尽美,这样的人往往压力会很大,容易不开心。 白玉竹生的美丽,黄寄北和黄四娘长相都随了她,生的一副好相貌,只是这几个月来她过分操心,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已经憔悴了不少。 黄寄北倒是心态一直很好,毕竟是从末世过来的人,在这太平年间,生活总是过的下去的,是以他也经常开导白氏,他已经成为了这个家的精神支柱。 “阿娘,既然有问题,那一定就有解决的办法,办法我都想到了,即使没有足够的菜,我们的馄饨依旧能卖下去!” 7. 鸡汤小馄饨 黄寄北接着说道:“阿爹,阿娘,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冬天没菜了,我们就做全肉的馄饨吧。” “那得卖多贵呀,吃得起全肉馄饨的人可不多。”白氏说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黄寄北上前帮白氏抚平了皱起的眉头,说道:“阿娘,我们不涨价,鲜肉大馄饨成本高,那若是改成小馄饨呢?只要我们打馅的环节做的好,就能让肉馅看起来变多,只是要劳烦阿娘以后把馄饨皮再擀得再薄一些,这样我们把每碗馄饨的数量增加到十五只,面粉的用量却不会变多。” 白氏这时也琢磨过来了,这么改还真行,顾客看起来占了便宜,他们也不吃亏。 “行,我们就这么干,打馅和馄饨皮就交给阿娘了,这有什么难的呢!” 一回到厨艺的领域,白氏就自信了很多。 一斤鲜肉馅,四两葱姜水,分三次慢慢的打到肉馅里,同一个方向搅拌至粘稠状,再用手抓起来摔打,等到肉馅发亮了,那就算是打到位了,接着开始调味,加入盐、胡椒粉、少许白糖,生姜末,继续搅拌至黏腻状,最后打入一个鸡蛋,滴入香油,搅拌均匀,这肉馅就算成了! 接着只要包进改小变薄的小馄饨皮里就行了,这小馄饨包起来可比大馄饨要快多了,白氏那动作,快的残影都要出来了,看得黄寄北是一愣一愣的。 此外,黄寄北还把原来的骨头汤底换成了鸡汤,当然,他是不可能用整只鸡去熬汤的,那样成本也太高了。他用的是从每天去菜市场买回来的鸡骨架,一副鸡骨架也就五文钱,实惠极了! 为了配合鸡汤馄饨的噱头,黄寄北还在碗里放了鸡蛋丝,鸡蛋丝就是把鸡蛋液摊成薄饼,切成细细的条状。 大冬天的来上一碗鸡汤小馄饨,好吃又有营养,此产品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 从这天起,黄寄北的小推车就改卖起了鲜肉小馄饨和冰糖葫芦,鲜肉小馄饨比之前的素馅馄饨和菜肉馄饨要受欢迎的多,一天能卖出六十多碗。主顾们对于花六文钱就能吃到这么一碗全肉的馄饨很是满意,一口一个,方便又美味。 而冰糖葫芦虽说有了模仿者,但每天卖五十串还是没问题的,这冰糖葫芦前前后后卖了将近一个月,合计下来,竟赚了将近六两银子,拿着这些银子,黄寄北买来了瓦片、棉花和素布。 瓦片似鱼鳞一般铺盖在屋顶上,破旧的屋顶终于得到了翻新,一家人住在里面踏实多了,再也不用在雨天用盆子到处接水了。 白氏则拿着买回来的棉花找棉花匠弹了三床新被子,替换了原来那些硬邦邦的老旧棉被。取来新扯的素布,自己动手裁剪,拆开了旧棉衣,续上新棉花,将一家人的棉衣都翻新了一遍,多余的布头还能用来做鞋面和纳鞋底,这样他们家就能过个温暖的冬天了! 大雪时节,黑云压城。 临近冬至,白天的时间是越来越短了,以往黄寄北出门的时候天边已经有亮光了,可在这寒冷的冬日,他就得摸黑出门了。 冬天的早上寒风刺骨,黄寄北推着小推车一双手被冻的都没了知觉。 走着走着,他慢慢的发现了不对劲,这天怎么还没亮起来呀,但既然已经出门了,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黄寄北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可直到进了县城,这天依旧是灰蒙蒙的,也只比之前稍微亮了一点而已,大街上也不复以往的热闹,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经过,且都是形色匆匆的。 当他来到熟悉的巷子里叫卖起来的时候,刘奶奶惊讶的走出来朝他喊道: “小郎君,你今天怎么来了呀,这天眼看着就要下大雪了,你赶紧回去吧!” 黄寄北这才反应过来,这原来是要下大雪的前兆呀,而且看起来还不是一般的大雪。 黄寄北谢过了刘奶奶,调转了车头就要往回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还没等他走到城门口就已经下了下来。 是雨夹雪,打在人身上又冷又痛,黄寄北赶紧躲到了街道旁边的屋檐下。 可这窄窄的屋檐如何能挡住愈加猛烈的雨雪,黄寄北便壮着胆子敲开了店铺的大门。 这是一家书肆,店里只老板一人,老板看了一眼狼狈的黄寄北,终是松了口。 得到了书肆老板的许可后,黄寄北推着推车进了书肆的后门,将小推车停在了后院的走廊里,自己则整理了一下仪容,走去了前面对店主表示了感谢。 书肆老板是个脾气有点古怪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色长衫,面容冷峻,看上去有些瘦弱。 “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有人在我店门口出事而已,等雪停了你就走。” 老板语气不好,黄寄北却不在意,有时候不要看人说了什么,要看人做了什么,老板他虽然嘴上没好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帮助了他的。 黄寄北回到后院重新升起了火,烧水,配料,下小馄饨,馄饨出锅后黄寄北端着碗去了前面,放在了柜台上面。 “先生,我给您下了一碗小馄饨吧,自家阿娘包的,还希望您不嫌弃。” 书肆老板从书本中抬起了头,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再一想今天老仆提前回去了,自己他似乎还没准备午食,便默许了黄寄北的做法。他从来不是矫情的人,犯不着亏待自己。 一碗馄饨下肚,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我看你言谈举止像是个读过书的,怎么做起了小贩的勾当?”书肆老板直接了当的问道。 黄寄北倒也不在意别人对小贩的有色眼光,坦然的说道: “家里阿爹病了,为了养家糊口就没办法读书了,做小贩也挺好的。” 书肆老板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张纸,放到了黄寄北面前,随手又递给了他一支笔。 “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了,黄寄北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写写试试。 落笔的那一瞬间,黄寄北自己也有点被惊到了,这个笔法,不是他自己的,是黄二郎的,他写出来的,是黄二郎的笔迹。 黄二郎的书法,说不上功力有多深厚,但就这个岁数的人来说,算是很不错的了,字迹清雅端方,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嗯,还行,我看你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了,就留下给我抄书吧,《三字经》总该会的吧,一本一百文。” 黄寄北这才反应过来,书肆老板这是给自己活干呀,这真是个不错的差事,他原以为今年馄饨卖不出去就没有进账了,没有到能在这赚到钱,这老板人真是嘴硬心软。 黄寄北再次谢过老板,接着扎紧了袖口,拿过三字经和笔墨纸砚,坐到了一旁的桌子前面开始抄写。 黄寄北写的很慢,唯恐出错浪费纸张,一笔一划写的很是清晰,足足两个时辰才写完这一千多字的《三字经》,写出来的成品非常适合启蒙学童使用,书肆老板看了后便收下了,把一百文的抄书费递给了黄寄北。 黄寄北双手接过,对老板再次表示了感谢。 “不要喊我老板,我姓曾,喊我曾先生就行。”书肆老板说道。 “行,那就谢过曾先生了,外面雪已经小了,唯恐家里人担心,就此拜别。”黄寄北拱手说道。 “嗯,去吧,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这些纸你带回去,抄好了可以卖给我,《三字经》、《千字文》都可。” 黄寄北小心翼翼的收下了纸张,再次拜谢了曾先生,他这是遇到好心人了。 就这么一下午的时间,外面的积雪就堆积到了脚踝处,黄寄北艰难的推着小推车,一路往黄家庄去了,一路上的艰辛自是不必说,黄寄北走到最后已经麻木了,双脚机械性向前移动,脚上的鞋袜早已湿透,双手已是没了知觉,嘴唇冻得裂了开来。 心里记挂着家人,黄寄北是一刻都不敢停歇的,若是阿娘出来寻她那可怎么办,若是她在来的路上跌倒了怎么办? 黄寄北心里愈发担忧,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状元养成系统》里面的一个重要情节。 要知道,这个状元系统是不能帮人赚钱的,而考科举又是项极费钱的事,而那黄寄南之所以能摆脱钱财的困扰,靠的就是一笔飞来横财。 黄寄北的记性很好,他记得书里那件事是发生在冬至那天,黄寄南凭借重生的经验,提前知道了这天晚上会有位有钱的老妇人摔进路边的水沟,进而被冻死。 老妇人死相极惨,不仅随身带着的包袱被路过的乞丐拿走,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剥掉了,被发现后任谁都要说一句作孽呀! 县衙的捕快很快的侦破了此案,抓住了正在怡红院里享乐的乞丐,那乞丐路遇横财,一夜暴富,暴富后丝毫不加掩饰,很快就被告发到了县衙。 捕快进去抓人的时候他正温香软玉在怀,不知人间何时,而从他窝点处搜出的金银细软,更是让人心惊不已。 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个老妇人居然是个有身份的,她竟是宫里的尚书大人,皇太后体恤,放她出宫养老,老人家积攒的一辈子财富自己没享用掉,倒是便宜了那个乞丐,当然,最后那个乞丐被抓住后判了斩首。 在书里,重活一世的黄寄南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遇,他先乞丐一步找到了摔晕了的老妇人,拿走了她的包袱里的大部分财物,只留了部分让后面来的乞丐给他背黑锅。 原书中,黄寄南的计划很是顺利,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他也凭借着这笔钱财实现了财富自由,让未来的岳家对他刮目相看。 回忆起了书中情节,黄寄北打定主意要阻止这件悲剧的发生,不仅是为了破除黄寄南的财运,更是为了挽救一条无辜的生命!老人家辛苦经营了一辈子,不该有这种结局。 8. 狭路相逢 心里想着老妇人的事情,脚下依旧不停,终于,在两个时辰的艰难跋涉后,他看到了黄家庄。 果然,白氏已经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等着他了,一见到他的身影,立马迎了上来。 “阿娘,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太冷了,以后可千万不要出来等我了。” 白氏心疼的接过了黄寄北的小推车,说道: “你这孩子,阿娘怎么可能坐的住,若不是你阿爹和四娘拦着,我早就去县城寻你了。” “阿娘,我心里有数的,肯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我们赶紧回去吧。” 虽是嘴上这么说,但看到阿娘这么在乎自己,黄寄北还是感觉心里暖暖的。 一家人关起门来,点上炭火,屋内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脱下湿掉的鞋袜,在火堆边烤着火,黄寄北的手脚也终于恢复了温度。 大雪天的午后,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这是农家难得的闲月。 白氏在窗边纳着鞋底,四娘在帮黄长植做着按摩,而黄寄北则在小书桌前抄着书,一派温馨的场景。 黄长植和白氏看到黄寄北重新拿出了纸笔都感觉到很是诧异,这孩子是想通了吗? 黄寄北倒是没想这么多,抄书既能赚钱又能练字,何乐而不为呢。看着架势,这雪几天是停不了了,就算停了走路也不方便,他没有必要出去自讨苦吃,在家抄书挺好的。 之前他收拾过黄二郎的东西,除了换洗的衣物,黄二郎最多的就是书了,平时都被宝贝的放在箱子里,生怕被脏污了。 从启蒙时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到族学时期的《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再到镇上学堂时期的《诗经》、《尚书》、《礼记》、《周易》和《春秋》,一本本都在。除了前面的三百千,后面的四书五经都是小小少年郎一笔一划自己抄写下来的,因为是借的长房大伯的书抄写,当时没少被冷嘲热讽。 听了黄寄北的解释,黄长植和白氏有些失落,但也理解他的选择,毕竟家里现在条件的确供不起一个读书郎。 黄寄北开始了规律的居家生活,抄书、熬药、帮黄长植按摩。 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夜晚,黄寄北照例帮黄长植按摩着双脚,昏黄的煤油灯晃得人昏昏欲睡,一阵困意袭来,黄寄北一个不注意敲打到了黄长植的膝盖上。 黄寄北觉得自己似乎是眼花了,他刚刚好像看到阿爹的脚动了一下,莫不是他这些天抄书抄花眼了吧? 而躺着的黄长植比黄寄北还要惊讶,刚刚,他的腿,刚刚好像有反应了! 他有点不敢相信,但又忍不住的期待着什么。 “二郎,你再敲一下刚才那个位置试试!” 黄寄北看着阿爹发亮的双眼,再一次敲击了他的膝盖。 这次他看清楚了,阿爹的双腿,真的动了一下! 黄长植内心狂喜,虽然是在外力作用下的反应,但这是他这三个多月来第一次感觉到双腿的存在。 黄寄北连忙喊来了在院子里忙活的阿娘和四娘,和她们分享了这个好消息。一家人围在黄长植身边,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长植,终于让我们等到了,我真的是太高兴了!”白氏笑着说道,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一家人太过激动,纵使夜色已深,却仍是无法入眠。 就连黄寄北也是,别看他平时好像很有信心的样子,实际上他心里根本没底,只是想着尽最大努力罢了,要知道,神经系统这事,即使是在医学发达的现代,仍是一道难题。 对于黄长植能重新站起来这件事,对他来说比中了几千万彩票还要惊喜! 接下来的每天黄家都处于极度的喜悦中,自从那天晚上黄长植的双腿有了反应后,他的情况是一天比一天好了,他会在按摩后感觉到发热了,会感觉到发痒了。 一家人就等着道路恢复后带着黄长植再去县里的回春堂给李大夫看看。 直到七日后,路上才恢复了正常的往来,而这几天黄寄北在家里,已经把曾先生给的纸张用完了,一共抄完了十份三字经,十份千字文。 这天的一大早,黄寄北仔细的包好抄写完的纸张,在平板上铺上了干稻草和旧棉被,把把黄长植抱了上去。 黄寄北和白氏在前面拉车,黄四娘在后面帮着推,出了村又走了半个时辰,这才上了官道,沿着官道,一直往县里去了。 虽是大冬天,黄寄北和黄四娘都走的汗津津的,为了不让娘累着,他们都想着自己多出点力气,白氏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她这两个孩子,太让人心疼了。 到县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 回春堂门庭若市,不愧是县城最大的医馆。 黄寄北将车停在药铺门口,嘱咐黄四娘看着车,别乱走,然后在白氏的帮助下背起黄长植往药铺里走去。 回春堂分上下两层,大夫在二楼坐堂,楼下是药房。 下雪天意外受伤的不少,医馆比平时还要忙。眼看着还要等上一段时间,黄寄北便让黄四娘先陪着白氏在这等候,自己则带着抄写好的文字去了曾先生的书肆。 “写的不错,字有进步。”曾先生翻阅了黄寄北递上的文字后评价道。 这些天来,黄寄北渐渐感觉到他的字迹与黄二郎的融合了,他前世的时候也是练过书法的,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字迹就形成了一种融合的状态。 “只是最近买书的人少了,暂时就不必再抄了。”曾先生接着说道。 其实黄寄北也注意到了,书肆的生意不是太好。县城里大大小小的书肆有十几家,单靠卖这些常见的书籍,很难脱颖而出。 黄寄北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了。 “曾先生,说句你可能不喜欢听的话,书肆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或许可以考虑卖一些时下流行的书籍。” 曾先生虽是商人,但却更像个读书人,在他身上有着那一股子的清高劲。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卖那些才子佳人的低俗话本吗?那我可做不来。”曾先生摆手道。 黄寄北一方面是想报答曾先生的出手相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合作共赢,比起抄书,他更喜欢有挑战性的事物,况且抄书这个活也不是天天都有的,若是他能写出自己的作品,或许能另有一番新天地。 “其实也不是所有的话本都如您想像的那样不堪,若是先生信得过我,我可以试着写一本供您品评。”黄寄北继续说道。 “我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若是你写出的东西能说服我,我是不会让你吃亏的。”曾先生也是有所动容,他清高却并不死板,他家已是大不如从前,既然都已经做起了商人,又何必太执着呢。 “那还请先生给我些时日,若有一天写成,还请先生品评。”黄寄北拱手道。 写话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自是不敢说大话的,但黄寄北觉得,自己前世读了那么多的书,见识了那么多新事物,总不该连个故事都写不出来吧。 心里想着话本的事,脚下却没停下。 回到医馆后又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了黄长植。 这次给黄长植问诊的还是上次的李大夫,李大夫是治疗跌打损伤的一把好手,一番检查过后他说道: “情况比上次好了很多,看来病人这段时间心态不错,这病啊,吃药和按摩是一方面,心态也很重要,心胸放宽了,切勿多思多虑,我调整一下方子,再给你开两个疗程的药,你回去坚持吃药按摩,很有希望再重新站起来。” 一家人听完大夫的话后都很是激动,这几个月来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 这些天来,黄长植眼看着儿子撑起了这个家,不再是以前的消极心态,他之前总怕自己连累妻儿压根不想花钱治病,现在他只想快点好起来,帮儿子一起分担,一起经营好他们这个家。这段时间他帮着削竹签、包馄饨,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精神也是越来越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黄长植的情况每天都在好转,感受着慢慢回来的知觉,黄长植整个人都充满了希望,他已经在想着让师兄给自己做一副拐杖了。 日子在一家人的忙碌中一天天过去,时间来到了冬至。 冬至当天,黄寄北的鸡汤小馄饨尤其受欢迎,他一边忙碌着,一边却记挂着书中老妇人的事。 这真是个难题,他不知道那老妇人今天会在什么时候摔倒,会摔倒在哪里,但结合上下文,从无人发现这点和黄寄南返回的速度来推测,那地方应该是距离黄家庄不远,且是在晚上,那老妇人应该是赶夜路摔倒的。 黄寄北想着大不了他来回多走几趟,总是要赶在黄寄南之前才行。 黄寄北卖完馄饨后将小推车寄放在了刘奶奶家,借了她家的平板车的,这是他一早就计划好的,若是没有交通工具,即使他找到了老妇人,也没办法救治他。 今天生意好,黄寄北备的馄饨比平时多了一倍,进账也比平时多了一倍,等全部卖完已是下午了。黄寄北来到集市上买了些鸡蛋红枣猪肝之类的,带回去给家人改善伙食,毕竟今天是冬至,得吃点好的。 买完吃食后黄寄北又去脂粉铺给阿娘和四娘买了擦脸的面膏、桃木梳和头绳,去周木匠的店里给阿爹买了拐杖。 做完这一切,黄寄北算了算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推着平板车往黄家庄走去。一路上他都仔细的观察道路两旁的水沟,越靠近黄家庄看的越是仔细。只是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越来越难以分辨了。 在离黄家庄还有一刻钟路程的时候,黄寄北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黄寄南,对面的黄寄南明显也看到了他,这算是自他穿书而来后两人的第一次正面交锋了。 9. 谢玉 黄寄南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黄寄北,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不由得一阵慌乱。若是被黄寄北发现了,那他的计划可要泡汤了,可他又不愿轻易放弃,姜家的聘银到现在还没着落,若不是无计可施,他到底还是不愿意卖地的。 两人就这么诡异的相互靠近,黄寄南寄希望于天色,想着天都黑了黄寄北应该不会发现的,而黄寄北看到黄寄南的出现,却是更笃定了那老妇人就在附近。 黄寄南装作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而黄寄北则在暗中观察着两边的水沟。水沟里早就没了水,黑漆漆的。 终于,两人相遇了。 黄寄南率先出声: “二弟,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婶子在家肯定着急了,赶紧回去吧!” 他这完全是一派好兄长的做派。 “大哥,这馄饨不好卖,是以就回来的晚了些,不知大哥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呀?” 黄寄北可把黄寄南问住了,这么晚还出门,着实不太正常。黄寄南稍加思索,谎话便脱口而出: “姜先生邀我过去一同过节,我有事耽搁了,这不正急着赶去嘛。” 黄寄北便顺着他圆谎,说道: “那我就不耽误大哥时间了,大哥一路小心。” 黄寄南不由得一噎,骑虎难下,只好装作匆忙的样子往前面赶去。他想着等黄寄北进村了自己再折回去找人也不迟。 而黄寄北看到离开了的黄寄南,却是放慢了脚步,拿出了藏好的灯笼点亮,仔细搜查起了四周。 果然!他在刚才黄寄南走过的道路下方的水沟里找到了摔晕了的老妇人。 黄寄北用手探了一下老妇人的鼻息,幸好,还有气!他赶紧把人扶了起来,抱到了自己的平板车上,在检查了没有东西遗漏后,黄寄北快速的往村里赶去。 黄寄北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里长家,毕竟是一条命,若是在他家出事了,那可就说不清了,他得去里长那报备。 里长一家正在用饭,黄寄北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把里长家大门敲得咚咚作响。 “里长,里长在家吗?我有急事找里长!” “来了,来了!”里长的儿子赶过来给他开了门。 “吱嘎”一声,门开了,黄寄北直接把平板车推了进去。 这时候里长也走出了屋,看到这个架势,连忙问道: “黄家二郎,这是怎么了,这怎么还躺着个大活人呀?” 黄寄北急忙解释道:“三叔公,我今天上县城卖馄饨,回来的晚了些,就在快到村子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这位昏倒的老妇人,人还有气,就是叫不醒,我这是实在没法子了,才来向您求助了。” 里长闻言接过儿子递过来的灯笼,仔细的打量起来平板车上的老妇人。 “二郎,你做的对,好歹是一条人命,若是你不把她带回来,恐怕晚上就要冻死在路上了,”说着,里长又朝着自己的儿子黄长杉吩咐道:“快去请你二伯,让他带着医药箱过来这边!” 黄长杉闻言立即往外跑去,不一会儿就带着村里唯一的赤脚大夫赶了过来。 “二伯,就是这位妇人,你快帮忙看看吧!”黄长杉着急地说道。 老大夫稍一搭脉,接着从包里取出了一套银针,对着那妇人的人中扎了下去。 这一针下去,那妇人果真苏醒了,直喊着腿疼。 “好了,没什么事,摔断了腿而已,幸好你们发现的早,不然没事也要被冻死了,也不用开什么药,先给她喂点生姜水去去寒,等明天天亮了送去县城找大夫接骨吧。” 赤脚大夫说完就要赶回家继续吃酒了。 众人听到没事,也不由得送了一口气,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若这个时候出了人命,那多不吉利呀。 不过对于这个老妇人,大家也觉得也是奇怪,看她的衣着,应该是富裕人家出身,怎么大冬天跑到他们这黄家庄来了呢? 见大家议论纷纷,里长发话了: “二郎,既然人是你救回来的,你就好事做到底吧,先把人带回去过夜,明天我们再看看是个什么章法。” 闻言已经有人跟着起哄了: “是呀,黄二郎,你家一个人是照顾,两个人也不耽误,你有经验呀!” 里长厉声喝止了起哄的人群,说道: “黄麻子,你可积点德吧,二郎家够不容易的了,这人是在来我们黄家庄的路上出事的,我们黄家庄就不能不管,二郎,你尽管带着她去看病,钱的事村里会给你解决的。” 有了里长的承诺黄二郎也就放心了,在安抚了老妇人后就推着板车回去了,而那老妇人看上去竟是非常镇定,除了刚醒来时喊疼,后面竟是一言不发。 因为这个插曲,黄寄北回来的比原定的晚了多,四娘已经在门口垫着脚尖张望了,看到黄寄北推车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走近后才发现车上居然躺着个人。 “阿兄,你怎么带了个人回来呀?”黄四娘惊讶的说道。 “小桃,快去喊阿娘出来,这里有人受伤了。”黄寄北回道。 等黄寄北把板车推进了院子,黄四娘也把白氏叫了出来。黑灯瞎火的,两人一阵折腾才把老妇人转移到了床上。 “婆婆,你先安心的在这睡一晚,明天我推你去医馆接骨。”黄寄北对着老妇人说道。 可是奇怪了,这老妇人对他不理不睬的,却是一个劲的盯着他阿娘看,黄寄北正疑惑着却见那老妇人突然情绪失控,一把抓住了白氏的双臂。 “小红!小红是你吗?我就知道你没死,那些人都是骗我的!说好的等我出宫的,你怎么会失约呢!” 白氏被她突如其来的言语下了一条,反射性的想要挣脱,却不想那老妇人差点又要摔下床来。 一阵手忙脚乱后,那老妇人这才镇定了下来。 “是我魔怔了,吓到你了吧,你不是小红,小红若是活到今天,也该和我老婆子一样年岁了。”老妇人自顾自的说着话,眼底满是苍凉。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猛地抬头问道: “闺女,你娘叫什么名字?” 白氏闻言很是诧异,她感到被冒犯了,阿娘去世多年,一直是她心底不容亵渎的存在。 见白氏不说话,老婆婆仍旧是不死心,追问道: “闺女,你阿娘是不是姓林,叫林红?” 白氏一惊,这老婆婆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知道她阿娘的名讳,莫非是白家那边的人? 这老婆婆的眼光何其毒辣,从白氏的欲言又止中她就有五成把握了,她也知道自己唐突了,怕是吓到人家了,语气便软了下来。 “闺女,老婆子我不是坏人,不知你阿娘有没有和你提起过我,我姓谢,单名一个玉字。” 白氏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向谢婆婆,想要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口。 谢婆婆继续说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告诉老婆子我好不好。” 谢婆婆看着白氏眼底尽是温柔与慈爱,她像是哄小孩一样耐心地和白氏说着。 “我阿娘姓白!”白氏还没出声,四娘在一旁忍不住叫了出来。 白氏搂过四娘,对着谢婆婆说道:“老人家,我姓白,阿娘给我起名叫玉竹,这个玉字,小时候阿娘跟我讲是她和她的好姐妹约好的。” 谢婆婆听完已是泪流满面,口中喃喃道:“是了是了,是小红的闺女,长得可真像你阿娘呀。” 她情不自禁的抬起手抚摸着白玉竹的脸庞:“当初我们说好了的,不管她将来生男生女,名字里都要带我的玉字的。” 谢婆婆紧紧地拉着白氏的手,将事情的缘由娓娓道来。 接下来,黄寄北在一旁听了一段几十年前的往事。 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五岁的林红和七岁的谢玉被卖进了宫里,两姐妹被分配到了尚宫局,自小一起长大。在其他孩子们承欢父母膝下的年纪,两个小姑娘已经开始干活、伺候主子了。 在举目无亲的深宫之中,又没有背景,两个小姑娘就是靠着彼此依偎,才挨过了那些艰难的时光。等她们大了些,就开始学手艺了,林红于厨艺上颇有天赋,被选进了司膳房,负责宫中饮食的烹制,而谢玉生得一双巧手,被选进了司珍房,负责宫中首饰的制作。 在宫中学艺的日子虽然辛苦,时不时还会被掌事姑姑们责罚,但林红和谢玉却沉浸在学习中乐此不疲,别人都说她俩有一股痴劲。而她们两人也成了那批宫女中最出色的存在。 可是在那深宫之中,仅有手艺是远远不够的,谢玉还好,性子稳重,心思缜密,可林红就是个没心机的,一心只想着怎么做出更美味的东西。 对于将来的打算,姐妹量第一次出现了分歧,谢玉早已看淡人情冷暖,对她来说,金钱和权利更让人心醉,而林红就是她心底里唯一的柔软了。林红相比谢玉,要单纯的多,尽管从小被父母卖进了宫,她仍旧惦念着家乡,只盼着年满二十五后被放出宫去,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饭馆。 从某种意义上说,两姐妹都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谢玉一步步做到了最高尚宫,两朝老人,当今皇太后最倚重之人,就连皇上也会喊她一声谢姑姑。可在她过了六十岁寿辰之后,她突然感觉到自己老了,铜镜里的白发是怎么都遮盖不住了,偌大的房间,她只感觉到透骨的寒冷。 夜深忽梦少年时,她越来越频繁的想起了林红,想起了她们年少的时光。看着手底下一个个虎视眈眈、野心勃勃的宫人,她却提不起一点争斗之心。斗了一辈子的谢玉终于放下了这宫里的权力与富贵,向太后请辞,出宫去寻她的林红去了。 可她不知,她的林红,早已经不在了。 10. 丝线 林红,她是孝顺的女儿,是贤惠的妻子,是慈爱的母亲,是真诚的闺蜜,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可好人都是不长命的。 二十五岁的林红怀抱着对未来美好的期待出了宫,除了与好姐妹分离这一点,再也没有让她烦心的事了,她想着凭借着自己这一身的手艺,没有理由在宫外过的不好的,到时候等谢玉出宫,她定能把好姐妹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林红回乡的当年就被父母安排了嫁人,林红对于嫁人倒不抵触,嫁过去她能当家作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错。 男方姓白,是个老实人,却也没什么本事,林红嫁过去了就挑起了所有家计,靠着自己在宫中积攒的银两开了一家小饭馆。 林红的手艺没得说的,饭馆天天客似云来,白家也日渐富裕起来。嫁过去的第二年林红生下了白玉竹,望着怀中小小的宝贝儿,林红感到幸福极了。 白玉竹一天天长大,和她母亲一样,在厨艺上颇有天分,童年时期的白玉竹过得幸福极了,虽然爹爹和奶奶一直想要个男丁,但家里是阿娘说了算的,阿娘待她好极了。 白玉竹的幸福停在了八岁那年,阿娘突然间就倒了下了,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喝着一碗碗苦的要命的药汁,没过多久,阿娘就去了,这让八岁的她根本无法接受。 没等她从阿娘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爹爹很快就娶了新人韩氏,韩氏不过二十出头,嫁过来的当年就给她生了个弟弟,取名白富贵,后娘人前总是笑盈盈的,人后却是对她非打即骂。 白玉竹就这么从天堂掉到了地狱,本是家中小姐的她成了弟弟的老妈子,弟弟一哭后娘就要打她,她害怕极了。 原想着长大了嫁人就好,却不想后娘竟然要把她嫁给五十多岁的老员外做填房!后面的事白氏不说黄寄北也知道了。 谢玉和白玉竹讲述完两人的过往,不由得抱头痛哭,谢玉更是满腔的怒火。 “这样看来,我下手还是轻了的,阿竹你放心,那负心的白眼狼和那狠毒的韩氏,我都替你教训了,那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只怪下手太轻了些。” 其实白氏一直怀疑自己阿娘走的蹊跷,虽说病来如山倒,可她阿娘病发之前是没有任何征兆的,病后又走得那么突然,再结合韩氏的早产,这一切不得不让人怀疑。 听了白玉竹的叙述谢婆婆冷哼一声道:“就是那对狗男女做的好事,你那爹爹看着老实,内里却是个不安分的,没什么本事还满脑子的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的狗屁思想,要不是我家小红,他哪能过这么些年的好日子。” 其实根本不用谢婆婆动手,韩氏这些年来早就把林红积攒下来的家业败得七七八八了,林红走了后白家饭馆生意每况愈下,白家也就靠着之前置办下的田地收租过日子了,后来韩氏那儿子白富贵大了,要娶亲,因果报应,取回来的媳妇也是个不好惹的,搅得家宅不宁。 儿子吃喝嫖赌,儿媳好吃懒做,韩氏不到四十就苍老的跟什么似的,而那白父,年轻的时候一心想着有个儿子养老送终,等老了卧病在床却是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 这一家子,让他们死才是便宜了他们。 谢婆婆在打听出了白玉竹的去向后这一家子就失去价值了,她只是略施手段,就让白富贵背上了巨额赌债,往后这一家子,就让老天去收拾吧! 白玉竹对于谢婆婆的做法没有任何的不满,她对那个家早就没有感情了,白父那些年的冷眼旁观早就耗掉了所谓的父女之情,他们害死了阿娘,就应该得到报应! 几人还沉浸在悲伤的氛围中,却听得“咕噜”几声传来,四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了,他们还没吃晚饭呢。 白氏立马起身去厨房张罗了起来,黄寄北则是照料着谢婆婆,帮她擦洗了身上的污泥。 这是一个团圆的夜晚,白氏拿着黄寄北买回来的食材置办了一桌的好菜,红烧肉、清蒸鱼、鸡蛋羹、猪肝菠菜汤、醋溜白菜、红枣南瓜。 “哇,阿娘你今天好大方呀!”黄四娘看着摆满了自家小饭桌的菜品惊叹出声,他们家过年都没有这么丰盛过,今天的阿娘很不一样哦。 白氏佯装生气轻轻的敲了一下四娘的额头。 黄寄北和白氏扶着谢婆婆和黄长植坐了起来,一家人用起了晚餐,奇怪的是,除了叽叽喳喳的四娘,餐桌上大家都静悄悄的,大家一肚子的话却都说不出来了。 等吃完晚食,黄寄北抢着收拾起了碗筷。 “阿娘,你去和谢婆婆好好聊聊吧,这里交给我就行。”黄寄北说着把白氏推出了厨房。 白氏觉得心里憋的难受,但人已经来到了门口,却迟迟鼓不起勇气敲门。 而屋里的谢婆婆仿佛感觉到了白氏的存在,朝着屋外喊道: “是阿竹吗?” 白氏闻言整理了下情绪走了进去。 两人这才彻底敞开了心肺,尽情诉说着这么些年来的思念与委屈,相拥而泣。不知道为什么,白氏对着谢玉就有一种重新看到阿娘的感觉,而谢玉看着白氏,仿佛看到了出宫那年的林红一般,在她眼里,林红永远的定格在了二十五岁。 “阿竹,你出生后小红可是给我写过信的,信里说要让我做孩子的干娘的,信件我可一直收着,你了不能不认哦。”谢玉擦干眼泪打趣着说道。 “干娘,我认,我认的,阿竹终于又有娘亲了。”白氏连忙说道。 “傻丫头,和你娘一样好哄。”谢玉把白玉竹搂在怀里喃喃道。 院外繁星闪烁,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忙碌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而黄寄北不知道的是,黄寄南此时还正在村外的道路上疯狂的搜寻着老妇人的身影,他像是着了魔一般,来来回回的寻找,甚至一路找去了县城,却仍旧一无所获。 直到破晓时分,他才终于死心了,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回了黄家庄。 回家后黄寄南就病倒了,高烧不退,这可急坏了黄老头他们,不惜重金请来了县里的大夫,几服药灌下去,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 当黄寄南醒来后听苏氏和大娘黄小梅在他床边议论着黄寄北救了一位老妇人的事,他没想到竟让黄寄北坏了好事,害得他白白找了一晚上!他一时气急攻心,又昏死了过去,引得老宅众人又一阵的手忙脚乱。 这些事情黄寄北当然是不知道的,此时他正带着谢婆婆在回春堂看诊,说到回春堂,他可真是熟门熟路了。 昨晚可能是谢玉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了,今天的她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威严,明明是来看病的,她却做的笔直,不苟言笑,一派威严,看得黄寄北一愣一愣的。 李大夫看过谢婆婆的伤势后说道:“不碍事,骨头已经固定好了,再吃上几服药,三个月后自然会痊愈的,注意不要碰水,不要二次摔倒,年纪大了可禁不起再摔了。” 黄寄北正要下楼付钱却被谢婆婆给叫住了,“小子,过来!” 谢玉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容置喙,黄寄北还真就老老实实的过去了。 “婆婆,您有什么吩咐吗?”黄寄北恭敬的问道。他感觉自己仿佛清宫剧里的小太监一般,莫名其妙的卑躬屈膝起来。 谢玉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了黄寄北,说道:“老婆子还不至于用小儿的钱,你拿着。” 黄寄北倒也不推拒,这谢婆婆明显就不是和他商量,他只要照办就好了。 取完药后,黄寄北就重新推着谢婆婆回去了,谢婆婆要面子,硬是不肯让他抱。他给黄长植买的拐杖阿爹还没用上,倒是给谢婆婆先用上了。 谢玉拄着拐杖坐上了平板车,硬是把简陋的板车坐出了八抬大轿的感觉,她一边嫌弃着一边指挥着黄寄北。 “二郎,先不回去,先推我去附近最好的绣庄。” “好嘞,婆婆您是要买衣服是吧?您坐稳了,我们出发。”黄寄北抬起把手,推着平板车往前走去,轮子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板车在东大街上的绣庄门口停下了,谢玉拿起拐杖,推开黄寄北过来搀扶的双手,一步一跳的往绣庄里面走去。 真是个倔强的婆子。 一进绣庄,谢玉就开始了疯狂的买买买行为。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全都给我包起来,你们这就没有更好的料子了吗?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呀?” “婆婆,你这买的也太多了,你一个人怕是短时间穿不完的。”黄寄北好心提醒道。 “谁说是我要穿的,这是给你们买的,我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穿的破破烂烂的。”谢玉说道。 他家穿的就是朴素了些,哪里破破烂烂了!黄寄北深呼吸了一口气,默念莫生气,说道: “婆婆,我们家是庄稼户,若是突然间绫罗绸缎加身,恐怕会招来祸事,我白天在外面做生意不着家,家里阿爹和你又都有伤在身,万一有人起了歹意,那可如何是好。” 谢婆婆闻言沉吟半晌,说道:“二郎你考虑的对,是我老婆子得意忘形了,那就改买些素布吧,再多买点彩色丝线和铜线,老婆子我有用。” 见谢婆婆肯听劝,黄寄北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行,婆婆你的一番好意,小子先在这替阿娘谢过了,待会儿我们再去买点补身体的,穿着不能打眼,吃点好的总是可以的,您这次摔的不轻,得好好调养。” “嗯,说的对,你是个有成算的,小红竟能有你这般心思的外孙,你阿娘和你外婆一个性子,都没什么心眼,以后这家还要靠你撑起来的。”谢玉说道。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黄寄北面色平静的说道。 虽说已经极力控制,最后还是买了不少东西,两人打包小包的回道了黄家庄。 一路上,谢玉已经在计划着怎么改造这个小家了,她的到来将会给这个小家庭带来不小的变化。 11. 花结与腊八粥 黄寄北家一共有三间房,正中间那间是黄长植和白氏居住着的正房,平时大家吃饭也是在这里,右面那间是黄寄北的卧室兼书房,左边那间是留给黄四娘的,只是四娘现在还小,仍旧随着白氏住在正房,她那间房便空了出来当做储物间使用。 如今谢玉到来,黄寄北便收拾出了储物间自己居住,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给谢玉养伤。 说实话,黄寄北家的确是简陋了些,但谢玉也只是轻微的皱了皱眉头,再大的富贵她都享受过了,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早已看淡,只是还需要适应一下罢了。 黄寄北一大早照常出摊,走在路上,他莫名担心起来,这位谢婆婆一看就不是能闲得住的主,看她昨天的架势,应该是要折腾些什么的,但愿阿娘和四娘能招架的住。 果不其然,下午他一回家就看到了瘪着嘴快要哭了的黄四娘,小姑娘满脸的委屈。 “阿娘,小桃这是怎么啦,谁欺负她啦?”黄寄北放下小推车问道。 白氏来没来得及张口,谢玉就对着黄寄北噼里啪啦的一顿输出: “小桃这孩子过了年就满七岁了,你们可不能再这么放养了,规矩要从娃娃抓起,这世道,女娃本就比男娃更难些,若是没有一门手艺傍身,将来是立不起来的,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的,那些复杂的手艺暂时我是不会教的,只先教小桃她学学打络子而已,要知道,我和她外婆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打宫中的各种花结了。” 这番话说的,让白氏和黄寄北一点反驳的余地都没有,只好同情的望向了四娘。 终是我们小桃承担下了所有,黄寄北外出做生意,白氏有忙不完的家务,谢玉又和黄长植没什么话说,她可不就盯着黄四娘一个人薅了嘛。 好在黄四娘在这方面虽说不算是天赋出众,却也不是个笨的,谢玉教的耐心,她也慢慢的上手了,加之黄寄北又鼓励她说着花结编的好的话是可以拿出去卖钱的,小姑娘立马来劲了,学习热情比一开始不知道高了多少,真是个小财迷。 黄寄北看着谢婆婆在各色丝线中翻飞的双手亦是惊讶不已,谢玉自己则是不以为然。 “这算什么,这些都是最基础的花样而已,尚宫局不论哪房的宫女在分房前这些基本功都是要熟练的,我已许久不做了这些活计了,已然是生疏了。” 谢婆婆编织出来各式花结摆放在桌上,金刚结、文昌结、双钱结、凤尾结……花花绿绿的好不漂亮,谢婆婆为了激发四娘的兴趣更是花时间编了两个硕大的花结,配色鲜艳,花样百出,简直是炫技之作。 黄四娘刚看到成品的时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眼睛里满是崇拜,小姑娘就这么的被激发起了兴趣,谢玉真的是位很不错的老师。 黄四娘学的认真,但私底下还是会忍不住和黄寄北偷偷抱怨:“阿兄,谢婆婆她真的好凶哦。” 黄寄北也只好时不时的买些小零嘴回来慰问慰问在家学艺的小妹,小姑娘是惨了点,若是放到现代她还不到上小学的年纪呢,谢婆婆人是好的,只是这么多年习惯成自然,她的威严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若是四娘她有个小伙伴一起学可能还会好些。 就在黄寄北这么想完后没多久,黄四娘还真的等来了她的小姐妹。 再说黄寄北自己,冬至后他就已经很少去西市了,转而去了北边的码头上,这还是刘奶奶的小儿子和他说的。码头上停泊了好几艘大船,一个船上就有大几百人,河面都被冻上了,迟迟无法出发。船里人日常吃穿用度都要去县里采购,来回着实不太方便。 黄寄北的生馄饨在这极受欢迎,白氏一口气包一千多个,放在屋外也不会坏,黄寄北取下小推车上的灶台,又加了一个抽屉,这样一车就能放下一千多个生馄饨。 生馄饨猪肉大葱馅的定价九个六文,白菜猪肉馅的定价九个五文,鲜肉小馄饨定价十二个五文,往往不到一个时辰这些馄饨就能被抢购一空。 馄饨不够卖黄寄北就想到了茶叶蛋,趁着去县里帮谢婆婆买茶叶的工夫,他也买了些碎茶叶末回来,用纱布包起来放在煮鸡蛋的铁锅里正合适。茶叶蛋一锅五十个,三文钱一个,亦是供不应求。 时光匆匆,步履不停。 就这样日子来到了腊八这天,前一天的晚上,白氏早已淘洗好煮粥要用的白米和各式干果,用井水泡上了放在灶台上,半夜爬起来升起了煤炉,把砂锅放在煤炉上用微火慢慢炖着,等到腊八早上的时候,这锅粥已经被炖得喷香软烂了。 今年的腊八粥里面加了莲子、桂圆、红枣、红豆、花生薏米、百合,又营养又好喝,就连谢婆婆喝完都赞不绝口。 黄寄北这边也是最后一天出摊了,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一年到头,他终于可以歇下来了,答应曾先生的话本也终于可以写起来了,这些天他已经有了大概思路,只是一直不得空。 卖完了最后一份馄饨,黄寄北伸了个懒腰,收了收拾就准备回家了,当他来到自家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隔着篱笆在探头探脑的。 黄寄北轻轻地放下推车,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那人身后,一招擒拿手就将那人双手束缚到了身后,他还是有点防身术在身上的。 “哎哎哎,轻点轻点,是我,我是你大哥呀!”黄寄南痛得嗷嗷直叫。 黄寄北早已认出了这人是黄寄南,只是想让他吃点教训而已。 “诶?是大哥呀,大哥你怎么鬼鬼祟祟的呀?”黄寄北说着才慢慢地松开了手,他这段时间干多了活,那手劲可不是一般的大。 黄寄南揉着自己的膀子刚想要发火,但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还是忍了下来,好声好气的说道:“二弟,我听说你在路上救了个陌生人,我这不是不放心吗,就想过来看看,你平时在外面忙,若是那人在家欺负三叔和四娘怎么办?” 黄寄南也是没法子了,谢玉因为摔断了腿,这些天都没出过门,他只能上门来打听。之前他寒气入体感染了风寒,加上气急攻心病情加重,卧病在床将近一个月才好,身体一好他就赶过来打探了。 根据他的观察,他那蠢笨的二弟肯定还没发现谢玉的财物,要不然他们家不会还住在这破旧的房屋内,穿衣打扮也还是一副穷酸样。 “哦,你是说谢婆婆呀,婆婆她这么大的岁数了,我们家小桃不气到她就算谢天谢地了,她怎么会欺负小桃呢?”黄寄北打哈哈道。 黄寄南心生一计,说道:“二弟,都说来者是客,我听说那谢婆婆还摔断了腿,你们家这情况也太清苦了些,不如把人送到老宅去,我阿娘和小梅都可以帮忙照顾。” 黄寄北闻言佯装生气道:“大哥你这是看不起我们家吗?我们虽然穷,但还不至于连个人都照顾不了,我们有手有脚的,不要你们可怜!” 黄寄南被黄寄北气到了,脱口而出到:“你是不是有毛病呀,我好心好意的帮你忙,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冲我发火!” 对,就这样,吵起来,吵起来就不用跟这个家伙虚与委蛇了,黄寄北心里想着嘴里说起了逐客的话。 “用不着,你的好意我们受用不起,大哥大病初愈还是赶紧回去吧,万一在我们家门口吹了风阿爷和阿奶定不会轻饶了我的。”黄寄北说道。 看着黄寄北这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样子,黄寄南简直无计可施。 黄寄北见他还赖着不走,又摆出了请了手势。 黄寄南再也忍受不了了,自重生以来他何尝受到过这种对待,冷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黄寄北家的院子是用一人多高竹篱笆围起来的,隔音效果相当于没有,他们俩这番争吵,全都一字不落的落在了谢婆婆的耳中。 “二郎,做的好,那小子不是第一次来了,之前是家里没人我不好发作,但他若是欺我们老弱病残的想要来硬的,看我不一锄头挥过去。”谢婆婆一脸严肃的说道。 黄寄北笑着走过去拿过了谢婆婆手上的锄头,将它放到了一边,安抚着说道:“没事了,从今天起我就歇业了,有我在。” “二郎,你不说我也猜到了,那小子是惦记着我的钱财吧,也怪我,当时得到了你阿娘的下落后就失了方寸,急急忙忙的过来寻人都忘了堤防坏人,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还好是遇到了你,换做其他人,我可就不是这个下场了。” 谢玉想起此时也是感到一阵后怕,她要强了一辈子,差点在这乡野之间老马失蹄了。 “婆婆,我们家的确不够安全,等来年开春了,土解冻了,我把围墙加固一下,这样大家也住的放心一点,还有婆婆你的钱财,最好不要都放在身边。”黄寄北说道。 “嗯,你说的对,加固围墙的钱我出了,你不准和我抢,若不是时间不允许,我肯定是要重新盖间院子的,这住处太委屈我干女儿和小桃了。”谢玉打量着四周,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嫌弃。 好吧,原来她真的这么想过。未免这尊大佛在过年前再搞出什么大动作,黄寄北痛快的接受她翻修围墙的资助,建个土坯围墙而已,用不了多少钱。而谢玉也在黄寄北的帮助下将大部分钱财存放到了钱庄。 铃儿响叮当,驴车轰隆隆。 打发走了黄寄南不久,黄寄北家的小院又迎来了另外两位客人。 正是有段时间没见的高冬青父女两。 “黄三哥,三嫂,你们在家吗?”高冬青将小叶雨抱下了车,又从车上拿下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在院子门口边敲门边喊道。 “来啦,来啦!”四娘放下了手上的花结,欢快的跑去开门了。 12. 宫花与红豆饼 黄四娘透过门缝往外瞧了瞧,待她看清楚了门外的身影后,连忙打开了门栓。 “小雨姐姐,你怎么来啦,我好想你哦!”黄四娘拉着高叶雨的手撒娇的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小丫头的撒娇能力见长。 黄寄北正坐下来准备研磨,听到屋外的动静后就放下墨条走了出来。 “高大叔,高妹妹,快请进来坐!小桃,赶紧去河边把阿娘喊回来。”黄寄北边说着边把高家父女迎进了主屋内。 “黄哥哥,我和小桃一起去!”高叶雨出身说道。 “好,你们俩小心点啊,不要靠近河水,若是寻不到人也尽快回来,外面冷!”黄寄北对着两人嘱咐道。 “知道啦,阿兄你越来越啰嗦了!”黄四娘对着黄寄北做了个鬼脸就拉着高叶雨跑远了。 黄寄北对着两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最近四娘真的活泼了不少,家里的伙食上来了,小姑娘也长肉了,让他这个老父亲般的兄长看着就觉得高兴,当然,他也当真是越发的唠叨了,前世他可是出了名的沉默寡言的。 屋内高冬青和黄长植已经热聊了起来,黄长植正扶着墙颤颤巍巍的站着,得意的向高冬青展示着自己的复健成果。 高冬青亦是惊叹不已:“不到两个月的工夫,黄三哥能恢复到如此程度,真是可喜可贺呀!正好,我今天带来了酒和肉,我们兄弟俩得好好庆祝一番!” 黄长植小心翼翼的瞥了一旁的黄寄北一眼,连忙摆手道:“高老弟,喝酒就算了,我还吃着药,只能再忍忍了,不过今天你务必要留下,尝尝内人的手艺!” 高冬青了然,不由得哈哈大笑道:“黄三哥你这是有福气呀,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管着你,行,我们不喝酒,只吃肉!我带了些寻常年货过来,三哥你可不准跟我客气!” 屋里正说着话,屋外四娘她们已然已经把人寻回来了。 白氏看到高冬青父女也很是高兴,当初她们家一穷二白的,都没办法好好招待人家,但这几个月下来他们家也算是有点积蓄了,丈夫的伤势已经在恢复了,往后要用的钱越来越少了,她也敢多花些钱改善生活了。 “高大哥,你先和长植说着话,我这就去准备晚食,今天可不许再推辞了。”白氏放下手里的木盆说道。 “好,黄三哥一直在我面前夸赞嫂子的手艺,我和小雨今天是有口福了!”高冬青笑着说道。 黄长植这几个月可算是闷坏了,难得有同龄人上门陪他说说话,他那话匣子一下子打开就关不上了,黄寄北看着阿爹神采飞扬的样子自己也跟着开心,泡了一壶粗茶后就默默退下了。 院子里,黄四娘因为小姐妹的到来难得从谢婆婆那得了假,黄四娘得意的向小姐妹展示着自己的学艺成果,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一脸的求夸奖的表情。 高叶雨的反应也没让她失望。 “小桃,你好厉害呀!这花结好漂亮呀!可不可以也教教我呀。” 黄四娘拍着胸脯说道:“当然可以,我今天刚学了一种漂亮的花结,叫琵琶结,你跟着我一起编吧!” 谢婆婆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小姑娘欢快又专注的神情,不由得又回想起了往事,当她正闭目养神,沉浸在儿时的回忆里的时候,四娘的惊呼把她拉回了现实。 “小雨姐姐,你好厉害呀,这个琵琶结我学了一上午的,你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学会啦!” 谢婆婆朝黄四娘招了招手,示意她将花结拿过来给自己看看。正如黄四娘说的那般,高叶雨真的编出了琵琶结。 谢玉想再考考她,便随手拿过一根红线,说道:“小姑娘,看好了,试试这个花结会不会。” 说完谢婆婆手指翻动红线,不一会儿一个玉结就躺在了手心里。 高叶雨学着谢婆婆的样子,也拿过了一根红线,回忆着刚才谢婆婆的动作,编织起了红线。白皙的手指在红线中翻动,一会儿高叶雨手心里就也躺了一个玉结。 谢婆婆点头说道:“不错。” 此时黄寄北正好拿着白氏做好的红豆饼过来给大家吃,就听得黄四娘说道: “小雨姐姐,你真的好厉害呀!谢婆婆,我是不是太笨了呀?” 其实黄四娘真说不上笨,不过这高家丫头的确是有点天赋的。 谢婆婆难得软下了面孔,摸着黄四娘的小揪揪说道:“小桃不笨。” 黄寄北把红豆饼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说道:“小傻瓜,每个人的长处都是不同的,高妹妹擅长编织,但我们家小桃和阿娘一样,在做厨上很有天赋呢,阿娘说这红豆饼里的红豆沙就是我们小桃帮忙做的,是不是呀?” 黄四娘一听就笑了,自豪的说道:“是小桃做的,我还加了猪油呢,好香的!谢婆婆,小雨姐姐,你们快尝尝看!” 高叶雨拿起一块红豆饼咬了一口,随即睁大了眼睛说道:“小桃,这饼好好吃呀!” 黄四娘听了高兴极了,端起盘子就要去给阿爹还有高大叔尝尝。 而此时高冬青也正好扶着黄长植走了出来,黄长植半个身子靠在高冬青身上,一步一步的慢慢地往前移动,从正房到石桌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他硬是走了一刻钟之久。众人静悄悄的看着,唯恐吓到了他,当黄长植顺利的到达石桌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的鼓起了掌。 此时最激动的就要数黄长植自己了,这半年来,他第一次走出了房间,虽然还要靠别人搀扶,但他已经很满意了。 黄寄北从屋内搬来了椅子让黄长植坐下休息,乡村的午后时光,老老少少围坐在院子里吃点心,晒太阳,说不出的闲适安逸。 “老夫人的意思是我家小雨在编织上有天分是吗?”高冬青听了黄四娘的叙述后好奇的问道。 谢婆婆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孩子有天赋,别浪费了。” 高冬青闻言惊喜的说道:“老夫人,其实我和孩子他娘早有这个打算了,只是这村野之间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到合适的师傅呀,若是把孩子送到县里去做学徒我们俩又舍不得,不去呢又怕耽误了孩子,真是让人发愁。” “你们夫妻俩也算是有心的,知道早早的为孩子做打算。” 谢玉说着瞥了黄长植一眼,黄长植对妻子的这位干娘一直有种莫名的敬畏,此时看到了谢玉投来的目光不由得低下了头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般,比起高冬青,他的确不够有远见。 高冬青是个有脑子的,他感受到了谢婆婆释放的善意,于是便紧跟着说道:“今天小雨得到老夫人您的指点,也算是她的运气,这也快过年了,我们夫妻俩忙着备年货也顾不上小雨,这孩子又和四娘她处得来,就让小雨过来陪着婆婆您说说话可好?” “太好啦太好啦,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和小雨姐姐一起玩啦!” 谢婆婆还没答应,四娘倒是先欢呼了起来。说来四娘也是可怜,一直没什么同龄的玩伴,整天围着家里大人转,帮着家里干活,少了很多童年该有的乐趣。 谢玉也是个惜才的,而且有高叶雨这个同伴在,她家四娘应该会学得开心点的吧,其实她也不是非要四娘继承自己的手艺,只是想着姑娘家学门轻松点的手艺日子会舒服一点,但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四娘这丫头和小红真像,天生喜欢做厨。 “二郎,你去我屋里,把床头的那个红盒子拿出来。”谢玉指挥着黄寄北说道。 “诶,好!”黄寄北应道。 这位谢婆婆真是一点都不防备着他,话说,这个原本还是他的屋子呢,他再熟悉不过了。 黄寄北找到了红色木盒后就走了出来,递给了谢婆婆。 “婆婆,你看是不是这个?” 谢玉看了一眼,接过盒子,打开后对着两个小姑娘说道: “过年了,小姑娘就要带花才是,我这有六朵宫花,你们挑自己喜欢的拿吧,老婆子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黄四娘和高叶雨对看了一眼,却是谁都没有动手。无他,这宫花实在是太漂亮了,她们不敢。 木制的盒子里铺着绒布,绒布上放着六朵各不相同的宫花,若不是事先得知,她们还以为这是刚摘下来的鲜花哩! 梅花、桂花、荷花、菊花、海棠、牡丹,每一个都各具特色,好看极了。 “婆婆给你们你们就拿着,要不然婆婆要生气了!”谢玉佯怒道。 两个小姑娘抬头看了看各自的阿爹,接收到了肯定的目光后,这才各自在盒子里挑了一支,此外就不敢再多拿了。 黄四娘选的是一支粉红的海棠花,高叶雨选的是一朵淡紫色的菊花,两人将宫花捧在手里,喜欢极了。 “这才对嘛,东西收着是死的,给人戴着才不枉费了手艺人的一番心意,其他的你们不要我也不勉强,婆婆都给你们收着,等以后终究都是给你们的。”谢婆婆微笑着说道。 “谢谢婆婆!”黄四娘和高叶雨齐声说道。 直到几年后高叶雨才得知,当初初次见面的时候谢婆婆送给她和四娘的竟然是珍贵的通草花,这些花定是耗费了谢婆婆不少心力的,是她的得意之作,要不然她不会出宫了还带着。 太阳西斜,白氏已经准备好一桌晚食了,黄寄北和四娘把一道道汤菜摆放上了桌子,喊大家过来吃饭了。 四娘这段时间忙着编花结,已是没时间照顾鸭子了,在和四娘商量过后白氏今天就先杀了一只。 鸭子足足有五斤六两,一分为二,一半加入白萝卜做成了老鸭汤,一半加入板栗做成了板栗烧鸭,鸭血和豆腐一起红烧。 屋檐下晾晒着的腊肉则是和冬笋和百叶一起做成了腌笃鲜,冬笋清香爽口,腊肉咸鲜味美,百叶吸收了两者的汤汁更是鲜嫩软烂。 板栗和冬笋都是冬至前从后山收获的,若不是板栗数量有限,黄寄北是想过去卖糖炒栗子的。收回来的板栗晒在后院里,等要吃的时候烀一下就行,这对农家人来说是冬日里顶不错的口粮了。 最后压轴登场的两碗四喜丸子,每个碗里放着四个色香味俱全的肉丸子,寓意福禄寿喜四大喜事。 晚食过后,白氏还给大家准备了酒酿圆子消食,清爽的酒酿中漂浮着小小的糯米圆子,上面漂浮着的是点点桂花,那是秋天的时候从树上摘下来晒干后腌制成的桂花蜜。 高冬青走的时候白氏用油纸打包了红豆饼和板栗饼,用荷叶包了茶叶蛋给他们带走,在送走了高家父女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说话。 “阿娘,今天晚上的菜好好吃呀,以前怎么没有见阿娘做过呀?”黄四娘好奇的问道。 “多亏了干娘,她给了我阿娘留下的菜谱,今天这桌菜我就是照着菜谱做的。”白氏说着拿出了菜谱给黄四娘看。 13. 淀粉肠 那密密麻麻的字黄四娘是看不懂的,她只记得自己记忆中吃过的好东西。 “阿娘,那我们今年还做不做腊肠呀?”黄四娘仰着头问道。 “做的,只是最近猪肉贵了不少,我们只能少做些了。”白氏说道。 大概是从半个月前开始,苍梧县这带的猪肉就一直在涨价,黄寄北之所以选择在腊八节这天歇业也有这个因素。 到了过年前这个月,市面上的猪肉一般都会涨价,是以家家户户都会提早买回猪肉,做成腊肠和腊肉,而这一举动,反过来又进一步推高了肉价。 今年黄寄北家事情太多,到现在还没有开始做腊肠,黄寄北在一旁听了母女两的对话插话道: “阿娘,谁说猪肉少做成的腊肠就少了,我倒有一个办法,让小桃可以敞开了吃。” 黄四娘闻言兴奋的扑到了黄寄北怀里,欢快地说道:“阿兄你说的是真的吗?小桃可以天天吃上肉吗?” “阿兄可曾骗过你?明天你就随阿兄一起去县城,你去挑一些编的好的花结,我们带着去把它们卖掉,然后给小桃买肉吃,可好?”黄寄北说道。 “好!我这就去!”黄四娘欢快的跑开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后,黄寄北带着黄四娘坐上了村里进城的牛车,一路往县城去了。以往他都是用脚走的,难得花两文钱做一趟牛车,还真是轻松了不少。 冬日的乡村视野广阔了不少,没有了树叶的遮挡一眼能看出去好远,车轮在泥土路上印上一道道的辙痕,身后的黄家庄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走到半道,黄寄北他们的牛车遇到了一支敲锣打鼓的队伍,听同车的人议论,黄寄北这才知道这原来是长房黄寄南的下聘队伍。他们自己家的事,他竟是从外人口里听说的。 眼看着去姜家下聘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思量再三后黄老爹终是又卖了五亩水田,将五十两银子交给了黄寄南,当然,卖地的事完全没有问过其他三房的意见,黄老爹独断独行惯了。 姜家住在镇里,黄寄北要去县城,是以两行人才在岔路口相遇了。 两边都没有停下打招呼,黄寄南得意的瞟了了黄寄北一眼就往前去了,仿佛在说,这一世,功成名就的只会是他黄寄南。 这一趟可让黄寄南挣足了面子,这么隆重的聘礼,就是镇上也是不多见的。左邻右舍的都夸姜家姑娘嫁的好,又说着羡慕黄寄南娶了秀才家闺女中举之日可待的话,黄寄南一路扬眉吐气,黄老头笑的合不拢嘴,一时老黄家真是风头无两。 倒也不是人人都被这热闹迷了眼的,村里和黄老爹同辈的一些老人就感觉这热闹不太对劲,这地可是庄稼人的根本呀,老黄家这次为了娶媳妇,五亩上好的水田说卖就卖,今后还过不过日子呀。但人家正在兴头上,大家也犯不着去触霉头。 这些对于黄寄北来说不过是擦身而过的小插曲,他们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 到了县城后牛车把他们在城门口放下了,约定了回村的时间后黄寄北就带着黄四娘去了绣庄,正是之前谢婆婆买料子的那家。 绣庄掌柜接过了黄寄北递过来的一包花结,挑选了一番后选中了其中的二十五个,剩下两个则被退了回来,这个选中率黄寄北已是很满意了。 “这些花结样式不错,只是手法还稍显稚嫩了,若是多练练,我还能加点价,二十五个花结,十文一个,若是愿意,就留下吧。”绣庄掌柜说道。 这个价格黄寄北还算是满意的,毕竟是四娘练手的时候编的。 “那若是品相更好点的花结,能卖到什么价呢?”黄寄北追问道。 “小的十五文一个,大的三十文一个,若是能编出那种特大号的,我能出八十文一个。”绣庄老板并没有看着他们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就敷衍他们,仔细地和他们报了价。 四娘被这价格惊到了,自己在家做的东西,竟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原来谢婆婆交她的这些手艺真的是有用的,今后她要更努力的学习才是,总有一天她也能编出大花结的! 和绣庄老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黄寄北将收到的铜板装进了四娘的小荷包,让她自己保管。 二百五十个铜板沉甸甸的,黄四娘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零花钱,这钱还是自己赚来的,小姑娘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小手紧紧攥着荷包不放,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 又添置了些丝线后黄寄北就带着四娘去菜市场了,首先要买的就是猪肉,作为猪肉摊的老主顾,黄寄北用较为便宜的价格买到了五斤前腿肉,那肉三分肥七分瘦,正适合做淀粉肠。 红薯粉家里是有的,那接着就是买羊肠衣,过年前家家户户都要做腊肠,是以羊肠衣很是畅销。买完了主料后黄寄北又添了些日常调味料,买了祭祖要用的香烛纸钱,过年要用的红纸和鞭炮等,眼看着快到约定的时间了,黄寄北这才带着四娘回到了城门口。 两人回到了家里刚好赶上了晚食。 次日是个大晴天,黄寄北拿出了冻在屋外的猪肉开始制作淀粉肠,猪肉切成小块,剁成肉泥,加入生姜末、盐、糖、胡椒粉等调味,搅拌均匀。接着分次加入红薯粉,搅拌摔打,直到红薯粉和肉泥完全融合。 羊肠衣洗净,加入白酒清除异味,晾干备用。 黄寄北选了个较瘦的葫芦横着切开,掏出里面的葫芦籽,用晒干的葫芦制作了一个手动灌肠器。 把洗净的羊肠衣套在葫芦嘴上,就可以开始手动灌肠了,把混合了红薯粉的肉馅一点点推进羊肠衣里面,灌好后用棉线将淀粉肠扎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再用细细的竹签扎破肠衣,给淀粉肠排排气。 做完这一切后黄寄北把淀粉肠拿到了院子里,放在架子上晾着,接下来只要等风干了就可以吃了。不用等太久,基本上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取下来煮了。 温水下锅,小火慢煮,等肉肠漂浮起来就可以捞出来了,这时候用剪子一段段剪开,这样淀粉肠就算是做好了! 煮好的淀粉肠等放冷后就可以食用了,切片吃、炒菜吃、煮汤吃都可以,但黄寄北最喜欢的还是油炸着吃了! 黄寄北先给大家干切了一盘淀粉肠,作为晚食的加餐。 大家的反响都很不错,就连一向挑剔的谢婆婆也给出了好评: “不错,我吃着觉得比腊肠好,人老了吃不得腊肠那么油腻的东西,你这个正好。” 黄四娘则是再次向自家哥哥投去了崇拜的目光,阿兄果然没有骗我,这么多肉肠可以吃好久呀! 而白氏则是细细询问起了黄寄北淀粉肠的做法,不时的还发表自己的意见,对制作过程提出了调整和改进的意见。 黄长植的想法则是和他不谋而合。 “二郎,这淀粉肠若是拿出去卖的话,你觉得还有赚头吗?” “阿爹,这正是我年后准备要做的,这淀粉肠呀,吃法可多了,而最适合的莫过于油炸了,若是插上竹签,打上花刀,放在油锅里炸开花,然后涂上酱料撒上辣椒粉,那真是好吃的不得了!” 黄寄北的这一番描述把大家的口水说的都要留下来了,恨不得立刻去厨房油炸几根尝尝! “行!到时候等阿爹我的腿好了,我们父子俩一里一外的,二郎就不用再这么辛苦了。”黄长植说道。 眼看着家里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了,白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二郎,你说的酱料可有配方,阿娘倒是在菜谱上看到了一则蘸料配方,不如让我试试吧。”白氏说道。 “那就全靠阿娘了,这酱料可是烤肠的精华,阿娘调的酱料,定是不会错的!” 一家人若是团结一心,那就是事半功倍,有着家人的支持,黄寄北对年后的新生意充满了信心。 一家人正聊得火热,屋外的竹门上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敲击声,黄二娘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隆冬腊月的天气,二娘却仍是穿着单衣布鞋,嘴唇冻得发紫,按理说黄长棣家两个壮年劳动力,二娘和三娘也都是肯干的,不可能把日子过的这么差呀。 “这孩子,大晚上的怎么还出门呢,快进来暖和暖和!”白氏连忙把二娘迎了进来。 黄二娘却是一个劲的挥手,说道: “三婶,我就不进去了,阿爷让我来传句话,让大家到老宅去。” 说罢,黄二娘不顾白氏的挽留就连忙跑走了。 这就是黄老头的作风,有什么事他不会直说,非要把大家集中到一起才开始发号施令。 黄寄北对这种做法很是看不上,一家人之间说话还弄得跟升堂似的,这黄老头官瘾可真大。但碍于孝道,他们家又不能不配合,老王氏是个爱嚼舌根的,平时没少在人前人后说他们家坏话,若是让她抓到把柄,她能说上一年。 黄寄北不过是拖延了一会了,二房的黄长棣和四房的黄长桓就拿着床板来抬人了,说是老爷子吩咐的,今天就算是抬也要把黄长植抬过去。 原来刚才二娘是偷偷来通风报信的,整会儿才是正式通知。黄寄北难得的生了气,大晚上的折腾他也就算了,折腾他还没好全的阿爹算是什么事呀! 等黄寄北他们到的时候堂屋里已经整整齐齐的坐满了其他三房的人。 首先发话的是长房黄长楷,他像模似样的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以长辈的姿态说道: “二郎呀,你这段时间怎么如此的自甘堕落呀,好歹你也是上过几年学堂的,虽说你脑子笨,不是读书的料,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街头叫卖呀,真的是有辱斯文!” 14. 话本 不待黄寄北回话,黄长楷接着说道: “自古有云,士农工商,这商人永远是排在最后一位的,你读书不成,随着你阿爷二伯下地也是好的,你这样整天在外沿街叫卖,岂不是辱没了我们老黄家的门楣?” 黄寄北做生意已经小半年了,黄长楷选在今天发难也是有原因的,今天到姜家下聘,姜秀才的夫人拉着他妻子苏氏说了好一阵话,秀才夫人说的委婉,苏氏却是听出来了。 姜家对她家寄南是满意的很,就是听说黄家三房是个累赘,家里的男人瘫了不说,唯一的儿子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商贩,以后她家闺女嫁进去,若是被这一家缠上,那多糟心呀!姜秀才家的这是再暗示亲家要早点解决这个麻烦呀。 黄长楷听了苏氏的转述后当即就下了决心,这亲家的想法也是正对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有了刚才的场面。 “大哥,你有什么不满大可冲着我来,二郎他还是个孩子,为了养家糊口风里来雨里去的,怎就自甘堕落了?” 黄长植也是被气到了,他家孩子他心疼还来不及,怎能被人如此数落,这段时间他也算是看清了,自己卧病在床这么久,没见大哥和父亲来看过,在他们眼里,他是可以被随时放弃的存在,自家的妻儿才是值得自己维护的。 “老三,你怎么和大哥说话呢,你大哥这是在替你教子,还有二郎,好好端正心思,别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混,等明年开春就跟着你阿爷和二伯下田去。”黄老爹是极为看中长幼尊卑的,黄长植敢冲着老大大喊大叫,就是不分尊卑。 放在以前,黄老爹也不至于因为一句顶撞就这么呵斥黄长植,但今时不同往日,黄长植卧病在床干不了活赚不了钱,父子的情分也就越来越浅了,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反过来也是,有价值的儿子才会被重视。 “爹,大哥,既然都已经分家了,以后我们家是好是坏我们都自己受了,不会连累你们的,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会教。” 黄长植终是下定了决心,打算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了,没道理已经分家了还管着他们。他本是想和爹娘分享自己能站起来的消息的,但人家根本不关心,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此时黄长植和黄寄北内心无比庆幸,还好他们已经分家了,要是还住在一起,那得有多憋屈呀,他们家的土坯房是比不上老宅的青砖瓦房,但他们住的舒心。 黄长植话刚落音老王氏就开始破口大骂了起来。 “逆子!你这是什么态度?老娘我怀胎十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就养出了这么个白眼狼啊!你这个没良心的呀,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老王氏边说着边要上前扯打黄长植,完全不顾她这个儿子还有伤在身,黄寄北和白氏连忙挡住了她。 老王氏见近身不得,又开始嚎叫了起来:“我自己养大的儿子我是一点福都没有享到,如今这白眼狼反而去供养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乞丐婆了,这还有没有天理呀!” 黄寄北好一阵思索才把老王氏口中的乞丐婆和谢玉联系了起来,恐怕是因为谢玉没在外面露过面,老王氏从当晚在里长家的人叙述,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谢玉是无家可归的乞丐婆了,认为谢玉现在吃的穿的都是黄长植提供的。 天地良心,他们家怎么可能负担的起谢玉的穿着用度,这些都是谢玉给钱让黄寄北去买的,他充其量不过是个跑腿而已,而且托着谢玉的福,他们家的伙食水平还提升了不少。 老王氏嚎完后,黄长楷在黄寄南的示意下也切入了正题。 “三弟,既然你们家条件这么好,是不是应该把给爹娘的孝敬给提一提,总得让爹娘过个好年吧。” 黄寄北刚想回话就被黄长植制止了,这次就让他自己来吧,他一个大男人,没道理让妻儿为自己出头。 “大哥,给爹娘的孝敬,那是分家的时候就说的清清楚楚的,端午和中秋,每年两次,白纸黑字,三弟我是一次都没有缺过!” 黄长植神情冷峻,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对着黄长楷继续输出道: “爹娘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们三房过的是什么日子,在这黄家庄,只要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若是今后爹娘过的不好了,那也不是我们三房的错,分家的时候大哥你得了大头,爹娘是跟着大哥你养老的,阿爹昨儿个又刚刚花了五十两银子给你家大郎下了聘,怎么,这么快就要过河拆桥了?” 黄长楷第一次被这个憨厚的弟弟说的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应对。 老王氏见自己的大儿子吃了亏,就开起了胡搅蛮缠模式。 “你这个杀千刀的,对外人倒是大方,对自己的老子娘倒是斤斤计较了起来,我不管,今天你要么把那乞丐婆赶走,要么拿出二十两银子孝敬你老子娘,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黄长植被气笑了,二十两,他这个老娘可真敢说,可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期盼着她疼爱的毛头小子了,他已经有自己的小家了,家里有真正爱他的人。 “若是娘不想认,那就不认了吧,但要往我们三房头上泼脏水我是不认的,若是要断绝关系,敢不敢去里长家评评理,我这做儿子的可有一丝不对的地方,你们挑在这黑灯瞎火的晚上,怕是也不敢让外人看见吧!” 老王氏听完后连撒泼都忘了,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这一招以前他是百试百灵的,没想到今天完全不起作用了。 黄长植今天是火力全开,让在一旁想出手的黄寄北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阿爹真的是太给力了! 黄寄北正在心里默默给黄长植点赞,就听得黄长植他拼命的咳了起来,黄寄北和白氏一阵手忙脚乱,帮黄长植抚胸捶背,这才停了下来。 看着连杯水都不端的众人,黄寄北气不打一处来:“我阿爹卧病在床这么些天,好不容易有了点精神,今晚被你们来回折腾,若是病情加重了,那就是你们害的!我们一家过着自己的日子,哪里招惹到你们了,若是你们还有点良心,就赶紧把我阿爹抬回去!” 黄长棣和黄长桓被吓到了,他们也只是听命行事,没得到什么好处不说还要承担这等责任,不等黄老头发话,两人赶紧抬起了床板,重新把黄长植抬了出去。 黄寄北就这么站在大堂里,盯着黄老头和黄寄南他们,只要他们敢上来阻拦,他就豁出去跟他们拼了。 老两口和长房被他的架势吓到了,竟是一时间没了作为,就这么的把黄长植放走了。 回到家后的黄长植已然没了刚才的气势,躺在床上默默的流泪。 黄寄北现在算是知道今天这一出是怎么回事了,黄寄南肉疼花出去的五十两聘银,便又打起了谢婆婆的主意,他提出二十两的高价孝敬费根本就没指望他们三房能拿得出来,不过是要逼着三房把谢婆婆赶出去,然后再由他雪中送炭接手而已,或许他还觉得摔了一跤的谢婆婆应该是活不长了,若是谢婆婆死了,那财产就全归他了。 他的如意算盘恐怕是打错了,谢婆婆活的好好的,他们三房也不是以前的三房了,不是可以任由他们任意揉捏的。 黄长植心里难受,爹娘的偏心他早已见识过了,他自己受罪也就罢了,他难受的是他们贬低自己家二郎,他们家二郎多好的孩子呀,怎么就被他们说的那么不堪呢。 “二郎,等过完年你就回学堂好不好?家里有我和你阿娘,你不用为钱的事操心。”黄长植拉着黄寄北的手说道。 黄寄北反手握住了黄长植的手,安慰着说道:“阿爹,你别听他们胡说,做小贩没什么丢人的,本朝的首富就是从小贩做起的,听说在隔壁省还有小贩考上进士的呢。” “二郎,你说的是真的吗?”黄长植听完后激动的想要坐起来。 “当然是真的,孩儿还会骗爹爹不成,我现在还小,过了年也不过才十一岁,人生的路长着呢,一开始跑在前面没什么了不起的,赢到最后才是厉害的,爹爹你正值壮年,只管专心养伤,若是落下病根了,将来就要受罪了。”黄寄北说道。 “是了,二郎你说的对,爹爹都听你的。”黄长植听完黄寄北的话安心了不少,这才缓缓睡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黄寄北一有时间就开始写话本,他知道,爹娘喜欢看他坐在书桌前的样子,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但就会莫名的感到心安。 这个世界对读书人真的就有一种莫名的敬畏,这也再一次坚定了黄寄北科举入仕的决心。 黄寄北写的话本也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只是这个故事的原型是上辈子家喻户晓的民间传说——梁祝。 这可是个流传千年经久不衰的凄美传说,具体作者不可考,历经无数版改编。而黄寄北则是结合大渊的风土人情,对这个故事做了再一次的改编创作。 故事的主线仍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凄美爱情故事,但他却选择了喜剧的叙述手法,让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变得妙趣横生,从相遇时的互不顺眼,到书院里的相互斗法,再到误会解除后的暗生情愫,活活的一对欢喜冤家。 只是故事的前面有多欢乐,最后的结局就有多悲惨,黄寄北并不想改成大团圆结局,虽然这种是时下话本界最流行的结尾。 故事主要是围绕梁山伯和祝英台两人展开的,对马文才的着墨很少,在他看来,梁祝的悲剧和马文才没有太大的关系,就算没有马文才,还会有张文才,赵文才,这是时代的悲剧。 他现在所处的大渊,虽然等级关系没有梁祝里面那么鲜明,但仍是客观存在的,这也是为什么姜秀才理所当然看不起他这个小贩的原因,他连梁山伯都不如,梁山伯的出身可比他好多了。 黄寄北打算分成上下两本来写,争取能在元宵节前写完,因为从元宵节起他就要出去摆摊卖烤肠了。 15. 元宵节 赶在大年三十之前,黄寄北又去了趟县城,打算先把故事的上本给曾先生过过目。 此时的县城节日气氛已十分浓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忙祭祖,街上的店铺倒是冷清了不少,大多数已经歇业了。 曾先生的书肆就是少数还开着的几家,许是为了增加店铺收入,书肆里面今年还卖起了对联。 某种意义上,大渊朝有点像是原来那个世界的平行时空,在这个时空,秦并没有二世而亡,秦始皇去世后公子扶苏登基,秦绵延一百多年才灭亡,当然之后也没有汉唐等朝代,而是其他名号的朝代。 古代中国的文化基础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奠定基础,故在这个平行世界,四书五经仍是主流。 曾先生看到这本梁祝改编的小说后,立马被吸引住了,大胆的设想,幽默风趣的语言,让他这个素来看不起话本子的人也入了迷。 “小兄弟,你这《化蝶》写的着实不错,我有信心,一经推出,绝对会大卖的!” 自从上次黄寄北建议他卖话本后,曾先生就对市面上最畅销的话本进行了一番研究,在他看来,黄寄北这本比那些落第书生写的好多了。 “曾先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后面的事情,就全权委托先生了。”黄寄北拱手说道。 “好说,好说,只还有一事,既是要刊印成册,我们你得有个笔名才行,你回去想想,想好了和我说。”曾先生摸着胡子说道。 黄寄北稍加思考,想着自己也只算是改编而已,这些民间传说是历经千年而成型的,最初的原创早就无人知晓了,便说道:“那就叫轶人吧。” “轶人,有点奇怪,但既然你坚持,那就这么叫吧,稿费的话我目前拿不出太多的给你,就先按十两一本给你,后面若是卖的好的话,我们再谈分成,你的下本也要抓紧写了呀,我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梁山伯和祝英台结局了。” 黄寄北着实没想到这话本比起抄书收益高了这么高,自是满意的,他现在的确很缺钱。虽然曾先生对《化蝶》信心十足,但他毕竟也是第一次从事话本印刷售卖,前景如何尚不确定,两人便约定了三个月后看市场反应再出下本。 掂量着钱袋里分量不少的银两,黄寄北又绕路去菜市场买了只小公鸡,一年到头,他们家也该吃点好的补充营养了,左手拎着鸡,右手拿着新添置的宣纸和墨条,黄寄北赶着回家了去了,家里还有不少事等着他。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夜,这天正是白氏的生辰,说来巧了,黄寄北、白氏和黄四娘的生辰刚好都只差了一天。 黄寄北是除夕前一天出生的,黄四娘是正月初一,自是没有连过三天生辰的道理,是以一直以来都是选在中间这天,也就是白氏的生辰这天大家一起过的。 到了这一天大家总算可以歇一歇了,这些天来,里里外外的大扫除,磨豆腐,蒸馒头,炸肉圆,包馄饨,每天有干不完的活。 往年这个时候,二房和三房不仅要做自己家的活,还要去老宅帮忙,老宅的活没干完前,他们家自己的活就得靠边站,就这样还得不到一句好话,而长房只要负责写几幅对联就能得到二老的称赞,恨不得拿到整个庄子上去炫耀。 最不能让人理解的就是四房了,这一家子自己家里的活不做,反而是年年都要去镇上的岳父家忙活,有了他们一家这个劳动力,那胡家连仆人都不用请了,等到除夕夜忙完了在挑些自己家用不上的吃食点心给四房带回去,就能让这家子感恩戴德。这四房看着个个都精明,但怎么尽做些蠢事呢。 不过今年这些都不关他们的事了,因为前些天的那次争吵三房干脆关起门来自己过年,没再上赶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今年他们虽然辛苦了些,但靠着这推车馄饨,再加上卖冰糖葫芦和花结的钱,这五个月来他们竟赚了接近三十两银子,虽然说大头都用在给黄长植治病上了,但这银子花的值,这些日子,黄长植已经可以拄着拐杖站起来了。 黄寄北扶着他去村头晒太阳的时候着实惊呆了一众村民。大家反应过来后纷纷向黄长植道喜,毕竟这些人都是从小看着黄长植长大的,或者是和他一起玩大的,黄长植人缘一向很好,他能够好起来,大家都替他高兴。 老黄家的年夜饭是几十年来定好的规矩,各房做好了端到老宅,等黄老爹训完话后才一起享用。 今年三房是不准备去凑这个热闹了,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他们三房不会做落人口实的事,白氏将准备好的菜品挑拣了一些出来,放在托盘里,让黄寄北送了过去。 黄寄北去老宅的路上特意和好几位相熟的村民们热情的打招呼,直到他们问完了盆里的菜色才满意的离开,有些事情,没人看到就等于没做,在和老宅众人的斗争中,黄寄北充分明白了这个道理。 黄寄北送过去的时候众人正在正堂吃年夜饭,老王氏还是那副德行,大过年的都不给个好脸,接过后随手就放在了一旁,也没提要给儿子孙子回一些吃食,还真是只进不出。 等黄寄北走老王氏就忍不住抱怨,大过年的就给送点炒腊肉和豆腐丸子,真是穷酸。 老王氏这边的吃食倒不寒酸,红烧肘子、鸡汤、红烧鱼、大肉圆……丰盛极了。可二房一家却是不敢敞开吃的,生怕多夹了一块老王氏一筷子就抽过来了,相反长房黄长楷和黄寄南的碗里却是堆满了菜,都快溢出来了。 这种氛围黄寄北是一刻都待不下去的,回到自己家,饭桌上是热气腾腾的饭菜,大家都在等着他。 年夜饭上白氏精打细算的置办出了一桌好菜,猪肉贵就多放点豆腐,炸成豆腐圆子也是美味的,她刚从菜谱上学会的毛血旺虽然材料便宜确实在美味,蒜叶炒腊肉是饭桌上的必备菜品,黄寄北买回的小公鸡则被做成了葱香鸡,还没出锅那味道就馋到了全家,作为今晚主食的馄饨必须是韭菜鸡蛋馅的,这个口味全家都喜欢,再烫个菠菜猪肝汤,一顿饭大家吃的有滋有味! 这不比吃大锅饭好多了,想吃什么就自己夹,不必眼巴巴的等老王氏来分餐,自家的孩子不用羡慕长房的孩子,这多舒坦呀。 饭桌上,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的谢玉都是笑眯眯,过年嘛,就是要开心。 她如今已经完全适应了黄寄北家简陋的生活环境,这种日子让她感到快活极了,不用每天步步为营担惊受怕,每天晒晒太阳带带徒弟,完全是她梦想中的养老生活。 承欢膝下的两个小丫头一个活泼机灵,一个聪慧娴静,天天把她哄得乐呵呵的。除夕夜前,高冬青一家为了感谢她的教导,特地备了丰厚的节礼来给她拜年,她倒是不在乎这些,但高家的做法让她感到很是熨帖。 晚上睡觉前,黄长植夫妇给黄寄北和黄四娘包了压岁钱,虽然只有几枚铜钱,但两人都欢喜的很。兄妹两把红包放在枕头地下,带着笑容沉沉的入睡了,相信来年会是美好的一年。 正月初一这天黄寄北是被漫天的鞭炮声吵醒的,整个庄子都弥漫着欢乐的氛围,黄四娘已经跟着她的小伙伴们拜了一圈回来了,收获了满兜的瓜子花生橘子鸭梨。 黄寄北跟着黄长植夫妇先是去给黄老爹和老王氏拜了年,又去给庄子里德高望重长辈们拜了年。 黄长植已经可以熟练使用拐杖走路了,为了争取早日康复,这些天他每天上午下午都要走上一个时辰。 正月里的日子分外悠闲,黄寄北每天除了帮忙白氏的家务外就是读书练字写话本,真是难得的轻松惬意。 黄寄北一直以为元宵节就是正月十五,直到正月初八的时候黄四娘问他后天去不去看花灯他才知道大渊的元宵节居然放八天假!县里面的花灯会,初十点灯,正月十七方才落灯。 修正了错误认知的黄寄北赶紧带着一家人忙活了起来,八天的花灯会,这可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准备的好话可是能好好赚上一笔的。 黄寄北轻装上阵,他们要卖的是炸淀粉肠饨,既然要做生意那可不能再叫淀粉肠了,黄寄北现在管它叫香肠。 装备还是原来的小推车,只是将煮馄饨的小铁锅换成了长方形的平底烤盘,这个烤盘算是他近期最大的投资了,整整花了他二两银子。 竹签都是事前浸泡过的,要不然炸的过程中很容易断掉。 预煮过的淀粉肠插上了竹签打上了花刀,放在了原来放馄饨的的浅口抽屉里,等客人上门了直接取出就能开炸。 为了抢个好位置,他和白氏早上就出发了,在交了50文的摊位费后,他们得到了一个不算太偏远的位置,其实在这万人空巷的元宵节,位置真的不太重要,到哪里都是人挤人的。 黄寄北原以为年前的庙会就够热闹了,直到看到元宵节的场景,他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热闹。 白天还好,等到夜幕降临,元宵节这才算是真正开场了! 整夜的灯火通明,各式花灯把夜市照得宛如白昼,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看着人山人海的场景,黄寄北不禁感叹,古人可比现代会过元宵节多了。 除了赏灯游街猜灯谜看烟花,品尝夜市上的各式小吃也是元宵节的必要节目,黄寄北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他们苍梧县居然有这么多种小吃。 在人声鼎沸中,黄寄北的烤肠摊子也忙碌了起来,就算是在这乱花迷人眼的元宵夜市,他们的烤香肠摊也算是独树一帜的。 热锅冷油,将香肠放入烤盘,来回翻转,炸至焦香四溢表皮外翻。 炸好的香肠拿出来放到一旁的盆子里,用软毛刷子涂上白氏调配的秘制蘸料,蘸料分甜辣味的和酱香味的两种,再按客户需求撒上辣椒粉,六文一串,付了钱就能立即拿走,边走边吃,太适合游街看花灯的场合了。 独特的焦香味随着夜风飘出去好远,烤肠摊前人变得越来越多,渐渐排起了队伍,黄寄北翻面都来不及了,他只怪之前为了省钱,定做的烤盘不够大。 匆忙间黄寄北和白氏默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无声中分明在说着,这生意,成了! 16. 生姜与百合 黄寄北原想着等客人少了就歇一歇,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等他们闲下来的时候,子时的更声已经打响了,竟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他们这次一共准备了三百根竹签,一部分是之前做冰糖葫芦时剩余的,另一部分是黄长植正月里在家修的,原想着最起码可以卖个三天吧,没想到才一天就全部卖完了,跟着来帮忙的白氏都惊呆了,她原本还担心一下子准备这么多卖不出去怎么办。 看来他是低估了县城百姓的消费水平了,出发前他估摸着能卖出一百根烤香肠就已经很好了,不过这工作强度也是在太大了,估摸着明天他的手臂都要抬不起来了。 母子俩将摊子打扫收拾后就回去了,虽然还没到十五,但今晚的月色还是很美的,照亮了他们回家的路。 经过一个半时辰的跋涉后,他们终于看到黄家庄了,走近了才发现黄长植正拄着拐杖在树下等他们,妻儿这么晚还没回来,他在家担心的不行,以前是没办法,现在他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想着出来等着也比在家里干着急强。 白氏嘴上埋怨这丈夫不该出来吹风,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母子俩回到家后倒头就睡,这一天他们可累坏了。 第二天黄寄北是被四娘欢快的笑声给叫醒的,小姑娘正拿着昨天他买回来的花灯向谢婆婆展示着。 这丫头本来是吵着要去摊子上帮忙的,黄寄北担心元宵节人太多了不安全才没同意,小姑娘可委屈了,撅着个小嘴说再也不理阿兄了。话是这么说的,可当今天她起来的时候看到床头的兔子花灯后立马眉开眼笑起来,感觉自己是全村最幸福的小孩了! 果然,手臂好酸,没等黄寄北坐起身来黄长植已经过来把他按回了被窝。 “还早,再睡一会。”黄长植边说着边拿起黄寄北的手臂按了起来,久病成医,对于按摩他已经很有一套了。 真别说,阿爹按得真的好舒服呀,黄寄北原本还想挣扎,没过一会儿就缴械投降了,睡意渐浓,他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太阳光已经照进窗台了,估摸着已经上午十点了。 黄寄北一下子清醒了,糟了,要来不及了! 等他穿好衣服出了屋子,却看到院子里的架子上已经晾满了香肠,架子旁是他正忙碌着的亲人们。 范荷花挥舞着两把菜刀剁着肉泥,黄长植正带着四娘在削竹签,二娘和三娘在合作着用葫芦嘴把调制好的馅料灌进肠衣里,走进厨房,阿娘正忙着把淀粉搅拌进肉馅里,一切都是这么的井然有序。 黄寄北突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或许是由于上辈子长期独自一人的原因,他已经习惯一个人承担所有了,原来他背后有这么多的依靠,他不再是一个人。 白氏看到黄寄北进来笑着说道: “醒了呀,快去吃早食吧,不急,我想过了,若是一大早就出摊,那真的是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以后我们就只做夜市了,这样早上做好了,中午晾一个时辰,下午就能出摊。” “有娘在,我自是放心的。”黄寄北微笑着回道。 也许以后,他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他完全可以调动起身边人的力量。 黄长植已恢复了大部分劳动能力,再加上范荷花母女的帮忙,这个元宵节黄寄北平均每天都能卖出三百根左右烤香肠,几乎包圆了整个菜市场的羊肠衣。那些卖肠衣的老板原以为过了年就没人要买肠衣做腊肠了,没想到黄寄北倒是替他们清仓了。 正月十五那天,是整个花灯节最热闹的一天,这天会有盛大的烟花晚会,黄寄北破例带上了四娘。高冬青赶着自家的驴车,载着高叶雨和黄四娘来到了县里,他们今天也要摆摊。 两张简单的竹登拼在一起,盖上一块素布,两个小姑娘解开自己的背囊,将她们的作品一一摆放在了台面上。 各色的花结配上相应的流苏,虽不名贵,但胜在精致,还有她们新编手链、头绳,一眼望过去花样还真不少,为了吸引客户,黄寄北建议他们把谢婆婆编的那两个超大号花结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果然,冲着那两个特大号花结,就有不少人愿意来这个小摊子看一看,一晚上两个小姑娘居然也盈利不少,一旁的二娘和三娘看了羡慕极了,不过她们也没多少时间羡慕,她们还要忙着给烤香肠翻面,可不能分心了,二郎可是每天给他们五十文的工钱呢。 等到元宵节过去,黄寄北在心里算起了账,这些天她们烤肠总共卖了将近两千五百根,大约入账十五两,去除原材料、摊位费和付给荷花婶一家的工钱,总共盈利6两! 八天时间,他赚了以前一个半月的钱,加上上次的卖话本的钱,还有以前卖馄饨和茶叶蛋攒下的钱,他竟然已经有二十两银子了,这要是放在以前,他是不敢想的。 人一旦有了钱就会想着怎么花,他们家要用钱的地方不少,他作为家中男丁长到十岁是能够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宅基地的,阿爹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他的宅基地上盖一座青砖瓦房,显然,这些钱还不够。 再来就是买地,农民最大的心愿永远是买更多的地,一亩上好的水田要十两,旱田也要八两,这样算来,田地虽然贵,但他们家也能买得起了。只是这年头很少有人家卖地,是以去年黄老爹卖地给黄寄南下聘的时候,土地一挂出去就被抢光了。 手里有银子,心里不慌张,黄寄北倒是不急,一边继续做着烤肠生意,一边等待着机会。虽然元宵节已经结束了,可春日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集市和庙会了。 二月二,龙抬头。 这天是郊外城隍庙的庙会,这可是一年之中最盛大的庙会了。城隍庙的庙会和其他庙会不一样,这个庙会除了求神拜佛,还是农家购买种子、树苗和农具的交易场所,毕竟过了二月二春耕就要开始了,该买的都要备上才行。 午后摊子不太忙的时候,黄长植带着四娘去挑选菜籽、树苗还有小鸡小鸭去了,如今他已经可以不用拐杖了,连谢婆婆都羡慕的说年轻人恢复起来就是快。 除了原定就要买的山楂树、黄长植还挑了两棵葡萄树、两棵枣树和三棵橘子树,黄寄北还托他买了几十株茉莉花,白氏则是要求了两棵桂花树,各类菜籽自不必说,除恶自家留种的,其他的每年都是要买的,锄头也要再添一把······还好他们带了平板车,不然就拿不下了。 黄长植那边买的正尽兴,黄寄北这又忙乎了起来,突然间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板,要两根烤香肠,多少钱?” 黄寄北抬头一看,这不是黄长杉吗?里长的大儿子。 “长杉叔,你也来庙会呀,这两根烤肠算是小侄请客,不要钱。”黄寄北抬起头说道。 黄长杉这才注意到这个卖烤肠的小哥竟然是黄寄北。 “二郎,出息了呀,如今你这烤香肠可有名了,大家都说来庙会一定要尝的就是你这烤香肠,想不到这摊子竟是你家支的,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钱还是要给的,我可不能占你们小辈的便宜。” “长杉叔,过去一年我家多亏你照顾了,两根烤肠而已,给小侄一个机会,叔快拿着吧。”黄寄北说着将涂好蘸料的烤肠递了过去。 “你这小子,还惯会做人的,这样吧,我也不占你便宜,我今儿个买了不少树苗,你看着挑两棵吧!”黄长杉指着自己身后的平板车说道。 黄寄北往前看去,只见那平板车上密密麻麻的堆满的各式树苗。 “呦,长杉叔,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树苗呀,这栽得下吗?”黄寄北吃惊地说道。 “怎么栽不下,后山有的是地方,我……”黄长杉说着突然压低了声音,俯身到黄寄北耳边说道:“后山圈出来一部分地要卖,先到先选,别说长杉叔叔不照顾你。” 说完,黄长杉心安理得的拿着两根烤香肠走了,他这个消息换两根烤肠还不是绰绰有余的嘛。 这边黄寄北听到了消息后就再也坐不住了,把摊子托给白氏后就跑去人群里寻黄长植了。 等他把山地的事和黄长植一说,黄长植立刻就会意了。 “这可是个好机会,当初分家后我就是抓住机会才买到了五亩山地,若是只靠着你阿爷分给我们的两亩水田一亩旱地,可养不活一家子的,我这就先回去买地,小桃你看好了!” 买山地一定要调好的买,要挑地势平坦的,石头少的,否则买到了也没什么用,黄长植当初买的五亩品相就一般,是以只能种些果树和木材。 因着黄长杉的消息,黄长植是村里第一批买山地的人,得到了优先选地的机会,在他的实地查看加精挑细选下,五亩上好的山地以十两银子成交了。 黄长植带着全家去看自己家新买的地,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他家二郎真有本事,在他卧病在床的日子里,不仅撑起了这个家,还扩大了家业,对于农村人来说,还有比买地更让人高兴的事吗! “孩子他爹,这么多地我们种什么呀,若是还种树就可惜了,这些地土质真不错呀。”白氏蹲在地上摸着地上的土说道。 “二郎,你有什么看法?”黄长植对着黄寄北问道。 “阿爹阿娘,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黄寄北说道。 “你尽管说。”黄长植说道。 “我们可以种些可以卖得上钱的作物,比如说,生姜、百合。” 17. 春耕 “二郎,你说的这些的确好卖钱,但也不好种呀,若是好种,家家户户早就种上了。”黄长植思索着说道。 “阿爹,不如先给我两亩地试试,若是活不成,我们再种别的也来得及,之前我在书上看到过种生姜和百合的栽种方法,我想试一试。” 黄寄北上辈子是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长大的,他们家乡的特产就是生姜和百合,所以他还有一定的经验的。 “行,这两亩地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和阿爹阿娘说,你阿爹我现在有力气的很!”黄长植自从双腿恢复了以后每天都感觉自己有使不完的劲。 “剩下的三亩可以种大豆和花生,大豆养土,种过大豆的土地再种生姜的话会更利于生姜成长。”黄寄北接着说道。 “二郎,阿爹还以为你对农事不感兴趣,果然我儿子无论是读书还是种田都是一把好手,我儿子真厉害!”黄长植自豪的说道。 对于自家爹爹这种三天两头的吹捧,黄寄北一开始还会感到不好意思,到现在已经免疫了,黄长植简直不像是他爹爹,像他的小迷弟。 村里面是没有秘密的,黄寄北家买地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大家先是感叹黄家三房时来运转,大半年前差点就家破人亡了,如今不仅挺了过来还买上了地,虽然只是山地那也是是地呀! 等众人回味过来纷纷也去找里长买山地了,只是留给他们挑选的已经不多了。 黄长植选的这几亩山地是真的不错,虽说是山地,但一半都在山脚下,和平地也差不了多少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是农家人的重中之重。 黄寄北家一家暂时放下生意,在地里田间忙活了起来。 田里的小麦已经开始拔节了,黄长植指导着黄寄北追施拔节肥。 白氏也在忙着打理山脚下新理出的菜地,农家人不种菜可不行,尤其是他们家,包馄饨要的菜可不少,买别人家的总是不如自己种的划算,是以除了自家的半亩自留地,白氏又在山地上开辟了半亩适合种菜的地方。 春葱、大蒜、朝天椒都要一一种下,韭菜、青菜、白菜和芹菜需要多种些,茄子、缸豆、黄瓜、苋菜、莴苣和土豆也都要种一些。 白氏还见缝插针的种了几株冬瓜和南瓜,这东西容易成活,一棵藤上就能结好多果。 就连墙角也要种上丝瓜,先在菜地里育好了苗,等长成了就能移栽了过来,等到夏天搭上绳子,丝瓜就能结满藤了。 山上各种野菜也都冒出来了,荠菜、马兰头、水芹菜、菊花脑……农家人的菜桌上一下子丰富了起来。 新添的鸡鸭是归黄四娘在管理的,黄寄北家今年新捉了20只鸭子,10只小鸡。小鸭便宜,三文两只,小鸡五文两只。鸭子肉没有鸡肉好吃,鸭蛋又腥,农家一般养鸭的很少,鸭肉也贱。 半个月下来,鸭子成活了10只,小鸡活了4只,在这年代成活率算是很高了,黄长植给鸡鸭们新打了窝棚,这样它们就算在这安下家了。 新买的果树也见缝插针的栽种到了山地里,几十株茉莉花则是栽在了自家后院。 黄寄北则是专心忙起了山上的生姜和百合的栽种。 首先是晒生姜,这次他选种的是小黄姜。选了个大晴天,将掰成小块的姜种平铺在院子里晾晒,晒过的生姜不容易烂,这样就能顺利催出芽来。 同时整地开沟,从河边担来河沙混在土里,这样田地就会变得松软透气,再在沟里放上用羊粪制作成的底肥,这样生姜地就算是开垦好了。 将晒好的姜种分成小块埋入土壤里,用土浅浅盖上,这样生姜容易钻出地面。泥土上面再盖上一层稻草保,给生姜暖,这时候气温还不高,稻草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腐烂后还能作为养料滋养生姜。 接着就是百合。 从集市上买回的百合球保存的很好,黄寄北趁着大晴天移种到了自家的山地里。 村里不是没有其他人种过百合,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村里老人说这东西就是野生野长的,家养的活不了,黄寄北可是不信的,在现代社会,百合的种植早已产业化了,野生的反而很少了。 他自己以前帮着老家的爷爷奶奶种过,对栽种百合的要领是知晓的,百合其实最好养不过了,关键是要深埋,埋的浅了是活不了的。 百合的收购价一直挺稳定的,黄寄北想着如果今年收成好的话,多留点种,来年扩大种植面积。 一家人忙活了几天,就把田间的重活干的差不多了,家里目前田不多,其他的以后每天带着做就行。 相比去年,黄家长房今年只有九亩地了,但这春耕的速度和同村人相比却是远远落后。无他,干活的人太少了,只有黄老爹带着二房一家四口在田间劳作。 大房一家早就租房住到镇上去了,黄寄南三月就要去府城参加府试,黄长楷五月也要去省里参加院试。为了让父子俩专心备考,黄老爹特地拨出了钱,替长子和长孙在镇上租了房,让他们专心温书,省去来回奔波之苦,苏氏和大娘黄小梅也都跟过去照顾父子两起居了。 而四房一家四口,一到春耕这个点,就早早的开溜了,说是要去镇上岳父家帮忙生意,岳父大人还帮他家寄东介绍了位好老师,他们得先过去打点打点。 就这样,家里干活的人越发的少了。老王氏带着黄三娘在家洗衣做饭处理家务,而黄老爹带着二房夫妇和黄二娘在田间劳作,九亩地中有六亩是种了冬小麦的,施肥除草捉虫样样都要做,还有三亩水田预备种水稻。 冻了一冬的田地,得在春季深耕完毕,去年收成好,土地的肥力耗的差不多了,追肥也要跟上。冬季蔬菜少,这回早就吃的差不多了,菜地里也都要种上,农家真的有干不完的活……黄老爹急的嘴角起满了泡,晚上回来就又把黄长植一家叫了过去。 “老三啊,你家只有三亩地,田里的活都干完了吧。”黄老爹开口道。 “爹,这地里的活哪有干完的呀,这三亩地可养不活家里四口,我想着既然已经分家了就不好再拖累爹娘兄弟们了,这两天孩子他娘正领着孩子们打理着山上的几亩地,想着能多点进项。”黄长植回道。 “老三,你这话说的是心中有怨啊,有了自己的小家,这就不管爹娘了?”黄老爹敲打着烟枪,板起了脸。 “爹,孩儿我是万万不敢有埋怨之心的,实在是有心无力啊,我想着要不我去镇里把大哥和四弟他们喊回来,哪有人家春耕的时候去岳父家的呀!” 黄老爹听了沉默了。在家儿子不用,先去找分出去的儿子干活,而且这儿子腿脚都还没好利索,这的确也说不过去。 以前村里人都羡慕他,儿子都分出去了还一样的帮他干活,都说他好福气,他也就把这当做理所应当了。 但他还是不甘心,这老子说话就是命令,哪有儿子反驳的道理。 “老三,你不念着父子情分,兄弟情分总要看看的吧,你看看老二一家,累成什么样子了,二娘都累病了。” 黄二娘这姑娘过了年已经十四岁了,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长得又矮又瘦,看起来不到十二岁的样子。 范氏抱着累倒的黄二娘在一旁默默流泪,为了帮老宅春耕,她自己家的活还有大半没做,元宵节的时候帮着二郎干活还有钱拿,可在这里,她连句好话都得不到。 黄长植面露不忍。他这个二哥就是太老实了,一家都是踏实肯干的,却过的比谁都苦。 黄寄北见自己爹犹豫了,便在一旁说道: “阿爷阿奶,二伯父二伯母还有堂姐这几天真的是太辛苦了,人是铁饭是钢,这得做点好的给他们补补呀,家里应该还是有鸡蛋的,煮几个给堂姐补补身体吧。” 老王氏一听,炸了! “死丫头片子的,她也配吃鸡蛋呀,这是给我家长孙攒着的,他吃了可是要考状元的,你们吃了有什么用!” 老王氏这些天操持的家务本来就累狠了,当上婆婆这么多年她就没这么累过,这听到有人还惦记着自己的鸡蛋,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话说得,却是太让人心寒了。一旁的范荷花默默地握紧了拳头,极尽全力的忍耐着,她恨老王氏,更恨自己的丈夫就跟个死人似的,只知道干活,女儿被这样对待连个屁都不敢放。 老王氏骂的还不过瘾,指着黄寄北也骂了起来: “没福气的人就不要惦记着好东西,你要有我大孙子一半的聪明劲也不至于读了这么多年书一事无成,你有那个命吗,但凡识相点就好好下地干活,等寄南出息了,施舍你们一点就是你们的福气了。” “娘,你骂我就是了,别骂我儿子,是好是坏我们自己受着,我们不指望别人的施舍。”白氏气的眼泪直流,这么多年难得硬气了会。 “造反了,哪家媳妇敢和婆婆这么说话,你这黑了心肝的,我打死你。”老王氏气坏了,作势就要扑上来。 黄四娘吓得是在一旁哇哇大哭起来。 黄长植挡在白氏前面,说道: “娘,媳妇我自己带回去教育了,您老别生气。”说完,黄长植一手抱起四娘,一手拉着白氏就往外走。 黄寄北赶紧跟上。 老王氏气的直跺脚,追出去在院子里骂个不停,黄寄北一家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全当是听不到。 黄长植现在是彻底想通了,有时候做多了,别人反而会觉得理所当然。二哥一家累死累活,却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自己以前为家里卖命,等没了价值也只有被丢弃的份。有这闲工夫,不如多替儿子和妻子多分摊点,自己家两个孩子也是不容易,小小年纪风里来雨里去的。 18. 茶棚 夜幕降临,倦鸟归巢,忙碌了一天,自是要吃点好的。 鲜嫩的春韭加入母鸡蛋一起翻炒,豆腐捣碎拌上粉丝包进面皮放进蒸笼,配上煮得喷香软烂的稀饭,别提有多有滋味了。 黄寄北吃完后就回房间整理起了书稿,黄长植见黄寄北回房了便跟了上去,却并不进屋,只在门外来回踱步,这一幕落在了在厨房收拾的白氏眼中,便低头对四娘吩咐了一番。 思虑再三,黄长植终是敲门走了进了屋,一阵欲言又止后开口说道: “二郎,阿爹的腿算是彻底好了,这些日子在田里干活也没觉得不适,要不今后让爹爹去出摊吧,你还是专心读书。” 原是白天老王氏的话刺痛了他,当时他虽装作不在意,但实际上他还是很介意的,为人父母的,自己再怎么吃苦都不怕,唯恐耽误了孩子,他刚才就下定了决心,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孩子供出来,他家的寄北不比寄南差! 黄寄北看着黄长植说道:“阿爹,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这烤肠摊子确实是可以交给爹爹了,不过,回学堂的事确是不急的,我如今在家每天自学也长进不少。” 看着阿爹焦急的神情,黄寄北接着说道: “阿爹,我们做个约定吧,给我两年的时间,等我十三岁的时候,我就放下生意回学堂,但在这期间,阿爹你就让我放手去做吧,今后读书要花的钱不是一点半点,不自己挣出来我读的也不心安啊!” 或许在人们看来,父母供孩子读书就是天经地义的,可黄寄北不是真的小孩子,这幅身体里的是一个成人灵魂,他不可能心安理得的用着父母的血汗钱。 “二郎,你这娃就是太懂事了咧!” 黄长植看着自家儿子,明明也不大,却成熟的像个大人,他是既欣慰又心疼,是他黄老三自己本没事呀,才让孩子年纪轻轻就背负这么多。 黄寄北握着父亲的手,摩挲着,那是一双长满了老茧的手,灰色的表皮上布满着一道道细细的褶皱。 他是真的不急,他没想过做什么少年天才,就这样慢慢来,挺好的,他这个人就是喜欢专心致志的做一件事,他现在就很享受赚钱的乐趣,阿爹的心情他也能理解,但他相信只要自己说清楚阿爹阿娘会理解他的。 “阿爹,我是这么想的,现如今我一个人已是忙不过来了,以后那烤肠摊子就交给阿爹了,我就专门去码头上卖生馄饨。这个多层抽屉能放的馄饨毕竟数量有限,我可以直接带着馅料和馄饨皮,当场现包,到时候我支个小马扎,摊开箱屉,就能现包现卖了。” 黄长植终是拗不过自家儿子的,便也同意了他的打算,想着不过两年的时光而已。 “二郎的想法甚好,以后咱爷俩一起干,多赚钱。”黄长植一扫之前的郁闷,高兴的说道。 此时黄四娘也从门框外探出了头,开心的拍起手来。 “赚钱,赚好多好多的钱,小桃也会努力编花结的!” 可别小看了黄四娘,这些日子她可攒了不少钱,黄寄北给他寻了一个窄口陶罐,让她把编花结打络子赚到的钱的都放到陶罐里,如今这陶罐已是愈发的有份量了。 这时候门外的白氏牵起四娘的手一起走了进来,说道: “孩子他爹,二郎,你们放心的去,家里有我哩,皮啊馅啊的,我都给你们准备的好好的。”白氏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手艺是越发的精进了,人也自信了。 窗外月色正浓,间或传来阵阵蛙声,一家人其乐融融,心中满是对未来的美好期盼。 而黄老爹最终也还是没能把黄老四一家叫回来,又不想打扰长子一家,只能带着二房继续埋头苦干,紧赶慢赶的,终于踩着时节的尾巴把活干完了。 春分过后,一天比一天亮的早了。 按照和曾先生的约定,黄寄北带着《化蝶》的下本如期交稿。 看着曾先生又是欢喜又是忧愁的表情黄寄北很是不解,便出口问道: “先生,是上本卖的不好吗?若是顾客们不喜欢这个故事,先生不用勉强收下的。” 曾先生摆了摆手说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用,不过你放心,就算是豁出这张老脸,我也会让《化蝶》面世的。” 话说到这黄寄北也就明白了,这年头出话本并不是想像中那么简单,仅前期的制版费用就需要一笔不小的投入。 “曾先生,若是一时周转困难,这稿费可以迟一些给我,我总是信得过先生的。”别的忙他也帮不上,只能在这方面尽点力了。 听了这话曾先生有点绷不住了,这些天他到处奔波,处处碰壁,以往受过他家恩惠的都翻脸无情,反倒是这个仅有几面之交的小兄弟如此赤忱待他。 “黄小兄弟,是曾某对不住你,你放心,若是后面印出来了,盈利我们三七分成!”曾先生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黄寄北不知道的是,曾先生在后来为了凑够《化蝶》的印刷费,甚至卖掉了在县城的祖宅,也真是个痴人了。 而黄长植那边,在做完最后一次的复诊后,李大夫告知他们以后不用再来了,黄长植已经完全好了。黄寄北一家高兴极了,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黄长植更是迫不及待的要接过黄寄北的担子。 春日清晨,父子两一起出门了。父亲推着车,儿子背着竹箱,在进了城以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一个去集市上卖烤香肠,一个去北边码头卖生食馄饨。 杨柳依依,燕儿双飞,河道上冰雪消融,船只来往穿梭,好一派热闹景象。 黄寄北背着竹筐来到了城北码头,看到码头的大门后就停下了脚步。 再往前走就要交费了,那里是码头自己规划的买卖市场。黄寄北倒不是舍不得那几个摊位费,毕竟这半年下来也攒了一些钱了,只是自己这摊子着实是太小了,没必要租个摊位。 黄寄北就在离码头入口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处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背靠着一块大石头支起了自己的小摊子,摊子旁边是位卖菜的老奶奶,黄寄北打过招呼便收拾起了自己的摊位。 黄寄北打开箱屉,这个箱屉是重新改造过的,减少了抽屉式隔层。下面空出来的地方可以放馅料和馄饨皮,上面仍留有两层浅口抽屉,用来存放包好的馄饨。 黄寄北从下面取出两个装了馅料的瓦罐,一大包切得整整齐齐的馄饨皮,放在箱屉的顶部,又抽出了最上面的那层抽屉。 坐上小马扎上,擦干净了手,黄寄北左手拿皮右手取料,包一个,放一个,不一会儿就铺了满满的一层,一个个馄饨像是挺着肚子的小鸭子,可爱饱满。 “小郎君,你这馄饨包的俊哦,小小年纪干活利索的哦。”旁边的老奶奶夸到。 “奶奶,您这菜啊也水灵的很,一看就是今早现摘的。”黄寄北放下勺子,笑着回道。 两人才刚唠嗑了两句,就有人上门了。 “小老板,你这馄饨都有什么馅的呀。”来的是一位衣着体面的妇人,像是有钱人家的下人出来采买的。 “婶子好,我这有素三鲜和芹菜猪肉馅的,这素三鲜是韭菜、鸡蛋、和香菇,五文钱十二个,芹菜猪肉馅的七文钱十二个,夫人要来点吗?” “这倒也不贵,这样吧,小老板你再多包一点我要六十个素三鲜的,六十个芹菜猪肉的,包好了送到里面紫色旗子的船上,就说是徐姑姑要的,我这先付你一半定金。”这位徐姑姑办事利落的很,看起来是个能做主的。 “好嘞,姑姑你放心,我这馄饨肯定给你包的足足的。”黄寄北收好定金,坐下熟练的包了起来。 那位徐姑姑又在旁边老奶奶处挑了好些菜,也是付了一半定金,让送过去。 黄寄北托老奶奶照看下摊位,自己带着包好的馄饨和老奶奶的菜往船上去了。 这一去又接了几单,黄寄北干脆把箱屉搬到了船上,在甲板上直接包好了送到各个船舱。黄寄北包馄饨的熟练样吸引了不少了,好几个都现场下了订单,约好了明天送过来。 黄寄北结束的比较早,还没到中午馅和皮就用完了,他便按照先前约定的,到县城外路边的茶棚里等黄长植。 说是茶棚其实也就是两间简易的木板房,屋顶铺的是茅草,一间屋子里有灶台,另一间屋里放了两张桌子,几张板凳,屋外长了一颗大槐树,如今已是满树绿意了。 这木屋是之前修官道的时候留下的,为了给监工的官吏提供临时休憩的场所,官府划了一片地,简易的搭了这两间木屋,顺便卖些茶水馒头。 现在路修好了,人就都散了,这茶棚也就放着没人管了,听说过几天就会拆掉。 黄寄北觉得挺可惜的,这些日子他经常在这歇脚,这木屋虽说简易,好歹能遮风挡雨呀。这茶棚位于去县城和镇上的三叉路口,左拐是苍梧县,右拐是巫溪镇,位置是真不错。 官道修好后,这条路人流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除了本地人,往来的客商还真不少,之前冬天还不觉得,这回儿开春,越发明显了。 看着过往的行人车马,黄寄北脑中产生了个念头,他越想越觉得可行,等黄长植一到,他就迫不及待的说了出来。 “阿爹,我们把这两间小木屋租下来怎么样?若是能将这两间小屋租下来,我们就不用每天来回奔波了,这里离黄家庄也就半个时辰的路途,比起县城可是近多了。” 19. 租约 黄长植听了觉得可以一试,两人当机立断,回了县城,寄放了推车和箱子,买了些拿得出手的茶叶和点心,去拜访了赵书吏。 赵书吏是当时黄长植服徭役时的监工,他还记得黄长植,大渊朝的徭役并不苛刻,黄长植当初受伤瘫痪也是因为意外。 赵书吏听了父子俩的来意,想着这也是举手之劳,这茶棚拆除还得花钱找人去干,不如就租给黄家父子,算是补偿了黄长植吧。 黄家父子听了后千恩万谢,随后又打听起了租金的事。 “这茶棚原是要拆的,也就不多要你们的了,一个月你们给三百文就行,不过最多只能租两年,时间太久了我也做不了主。” 这价格不算高,黄长植父子都很满意。 谈好了租金,赵书吏便顺道带着黄家父子俩去县衙签了契约。 黄长植在契约上签上了大名,交由官府用印备案。他们先一次性付了半年的租金,之后每半年付一次即可。 出了县衙,黄家父子脸上挂满了笑容,他们原先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谈成了! 而且三百文的租金着实很实惠了,这毕竟是在官道旁的房子,虽然只是简易的木板房,但在大渊朝,百姓是不可以随便建房的,无主的土地都属于官家用地。黄寄北想着等后面有地皮挂出来卖了,倒是可以考虑买,毕竟租期只有两年,而买了就是自己的了,不过目前他还买不起,只是想想罢了。 两人取了推车回到木屋,围着这两间房来回看了又看,心里是止不住的欢喜。 木屋的地基倒还算稳固,不过屋顶的茅草薄了点,需要再加几层,四周的木板也要加固一下,然后再刷上一层桐油防止腐烂。 父子两一路一会儿讨论着茶棚装修的事,一会儿商量起两间小屋以后卖什么的问题,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两人今天走了不少的路,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累,浑身充满了干劲,兴奋极了。 两人回家后和白氏说了茶棚的事,白氏比他们还要开心,以后丈夫和儿子不用每天在外奔波了,他们家有固定的摊位了,这是要稳定下来了呀! 一阵激动后,白氏也考虑起了今后茶棚的经营问题。 “我们这茶棚以后还卖馄饨和烤香肠吗?”白氏问道。 关于茶棚的经营黄寄北已经有了大致思路,他们家这茶棚,就像是简陋版的现代高速公路上的服务区,所以完全可以借鉴一下前世的经验,便开口道: “光卖馄饨和烤肠可不行,这茶棚的客人都是过路人,有的想坐下来歇歇脚,来可以碗馄饨,加个茶叶蛋,慢慢吃。有的匆匆路过,急着赶路,就需要买些能带走的、保存时间长的,路上吃,我们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点种类。” “我也是这么想的,”黄长植点头,接着黄寄北的话头说道,“这边往来的大都是附近村落进城的百姓和官道上路过的客商,出门在外两件事,休息和吃喝,我们到时候可以在屋外支个棚子,多放几张桌椅板凳,让大家有个歇脚的地方。” 黄寄北点头表示赞成,随即接话道: “出门在外,人们大多会带点干粮,热水却是不好带的,我们可以提供免费的茶水或者汤水,这样就可以把过路的客人吸引进来,等人进来了总会买点什么的。” 黄长植闻言兴奋地说道: “二郎这主意好,汤汤水水要不了多少钱,谁出门在外不想喝口热乎的呢,茶水我们就免费送,汤的话意思点收点就行,我们煮馄饨的骨头汤就不错,到时候可以多熬点,几根大骨,再加点香菇、葱,或者萝卜冬瓜也行,就可以熬一大锅的汤,不费什么钱。” 白氏点头表示赞同,接着问道:“那主食呢?” 黄寄北回道:“主食这边我们可以再加上面条,素的葱油面,荤的就雪菜肉丝面。” 黄寄北开始怀念起上辈子的葱油面了,这可是他最拿手的面食,百吃不厌,他想这一口已经好久了,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馋得不行。 “二郎,这雪菜肉丝面阿娘知道,雪菜阿娘年年都腌不少,这葱油面是什么呀。”白氏问道。 “阿娘,这葱油面啊,简单的很,阿娘就等着尝尝我的手艺吧!到时候我们提前把葱油熬制好,舀进陶罐里,密封起来,等面捞出来了,直接搅拌后即可食用,最是方便快捷的了。”黄寄北说道。 “那好,阿娘等着。”白氏望着孩子,温柔的说道。 “主食这边,我们再加点干粮,”黄寄北接着说道,“阿爹觉得烧饼怎么样?咸的葱香饼甜的芝麻饼,随买随走,还容易保存。” “我看行,这烧饼扛饿,不容易坏还不占地方,带在路上吃最是方便不过了。”黄长植说道。 “接下来就是定价,新添的这几样,按什么价格卖呢?”黄寄北思索着问道。 “这烧饼好说,三文钱两个,我们也不多要,就走个量,二郎你看面的价格怎么定?”黄长植询问着说道。 “葱油面是素面,但加了酱油和糖的,我们就卖四文一碗,雪菜肉丝面食荤面,就卖六文一碗吧。”黄寄北计算着说道。 “嗯,这个价位合理,就这么定吧。”黄长植应道。 一家人又商量了一番,总结下来发现要做的事还真不少,虽是简单的茶棚要开起来也不简单。 谢婆婆抱着快睡着的四娘坐在藤椅上,并不搭话,看着那三人生机勃勃的样子她愈发觉得生活有奔头了。 其实以她的积蓄,要让这一家子过上富足的生活并不困难,可她并没有这么做,钱总有用完的一天,他们只有靠自己立起来,才能经受以后人生中的风雨,她毕竟不能陪这些孩子一辈子。 春意渐浓,山上的桃花争相绽放,远远看去好似一片红云。 山下忙碌的人们却是无暇观赏,只能偶尔驻足感叹一番,展望一下几个月后硕果累累的场景。 开店要要添置的东西那可不少,为了节约成本,他们是能省则省,能自己动手做的绝不花钱买。 店里的桌子、凳子是黄长植自己打的,凉棚是黄寄北和白氏搭的,所用到的木材都取自于后山,为此他们从后山砍了七八棵落叶松,搭棚顶用的是竹子和茅草,家里都是现成的。锅碗这些就必须去买了,于是他们又去镇上定做了两口锅,添置了一些碗筷。 另外就是灶台,原有的灶台太简单了,必须要扩建。黄长植修整了原有灶台,又在屋外加砌了一口,上面搭了棚子遮雨,这样就能两边同时开火。 修完灶台黄长植又在旁边修了个烤炉,用来烤烧饼。黄长植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挖泥、制坯、定型,都是一个人搞定的。这是都是黄寄北干不来的,还好阿爹好起来了,黄寄北万分庆幸。 正好,趁着修整茶棚,他家的围墙也该砌起来了。 趁着天气晴好,全家一起上阵脱土坯! 黄长植抡着锄头在土场刨土,把制坯的土堆拢到一起,然后再在顶部开一个坑,白氏把挑来的河水倒进土坑里,等水都渗透进去了,再由黄寄北把挑来的陈年麦秸倒进坑里。 等黄长植把麦秸和泥土搅拌好了,就可以开始脱土坯了。 把制土坯的模子摆放在地上,黄长植往模具里倒上混合了麦秸的泥土,白氏负责把它们抹平压实,压实后再把模子拎起来,这样一块土坯就好了,接下来就是翻面晾晒的活了。 就在黄寄北一家累的都快要直不起来腰的时候,高冬青一家和荷花婶子他们来帮忙了,人多了速度立马就上来了。为了感谢大家白氏顿顿好饭好菜招待着,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上千块晾晒好的土坯被运到了院外,原有的竹篱笆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由一块块土坯垒起来的围墙。 看着围墙连接起来的房子,方方正正,谢婆婆觉得安全多了。 剩余的土坯则是被运到了茶棚外,在搭好的凉棚四周垒出一圈半米高的小围墙,有了这圈矮墙,茶棚就愈发像模似样了。 开业时间定在清明节后的第三天,清明节一过,日子越发的忙碌了。 20. 开业 山脚下种的小葱已是一派郁郁葱葱的景象,和一旁的韭菜相比也不逞多让,随风摇晃的身躯就等着主人来收割了。 黄寄北开始了葱油的熬制,先把小葱洗净,把葱段和葱白切开,分别放置。 铁锅烧热后倒入适量的油,升温后,把葱白先放入油锅炸制,等到葱白变软后,再把沥干的葱段放进去,然后把酱油倒入锅中沸煮,激出香味来。最后把白糖倒入锅中,用锅铲快速划动,让糖融化,小火慢熬,关火,等晾凉就可以装罐中了。 空气中弥漫着葱油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水开下入细面条,煮熟后干捞出,放入五个已倒入葱油的陶碗中。 搅拌过后黄寄北将苗条端给了大家,黄长植和白氏端起碗尝了后都说好吃,四娘伸手表示还想要再来一碗!谢玉也觉得这东西虽说简单还挺有滋味的。 开业前猪肉和猪骨头要跟屠夫提前预定好,面粉要提前磨好,香肠要多备一些,这大大小小的都是活,期间还要平整水田,浸种育秧,料理地里的小麦,打理菜地和果树,特别是那两亩的生姜和百合,好不容易出苗了,可不能疏忽了,故黄寄北一家忙得是脚不沾地。 黄寄北睡前又从头到尾理了一遍,想着应该没有遗漏了,也就踏实的睡下了,好好休息,准备迎接明天的开业!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四月初八,宜开业。 休息了一晚,天一亮黄寄北一家就忙碌了起来,备好的食材放上板车,一家四口朝着茶棚出发了。 到了茶棚后黄长植和白氏合力端下了大汤锅,放在灶上重新煮沸,另一口灶则是先烧了大一锅的白开水,水开装入屋内备好的陶罐里,密封好保温。接着就是开始烤烧饼、包馄饨、串香肠、热茶叶蛋…… 一切准备就绪,已是中午时分,插上大红色的旗晃、点燃鞭炮。就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炸响,红色的纸屑被炸的漫天飞舞,路上的行人都被吸引了过来,纷纷驻足观看。 “李兄,这里居然开了个茶棚,今后我们往来可有歇脚的地方了,走,过去坐坐。” 这是巫溪镇上的一对好友,平时经常结伴去县城进货,官道修好后更是往来频繁了,黄家的茶棚正好设在了这官道的三岔口旁,着实方便了不少人。 “老板,都有什么吃的呀?” “两位客官,今天小店刚开业,免费送茉莉花茶,客官先喝一杯润润口?吃的话我们这有馄饨、面条和香喷喷的烧饼,还有烤肠和茶叶蛋。”黄寄北快速的把两位客人引入座,一边介绍一边倒了两杯茉莉花茶。 “茉莉花茶?可是用那茉莉花做的?这倒是新鲜风雅。”说着那位李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赵兄,这茶不错,清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呀!,和去年县里卖得菊花茶有异曲同工之妙呀!” 喝了茶,两位客商也对店里的其他食物产生了兴趣,在黄寄北的介绍下,选了一碗葱油面和一碗雪菜肉丝面,加两个茶叶蛋。 黄长植那边同样迎进来了两位客人,这是从县城过来去镇上探亲的一对母女,看样子是走了一上午了,已是气喘吁吁,连喝了两杯茶才缓过劲来。 母女两点了两碗葱油面。 黄长植和黄寄北在前面招揽客人,白氏和黄四娘在后头忙活。 官道上陆续有人经过,或是进来歇脚,或是进来吃饭,或是买几个烧饼带走。 开业后的两个时辰内,虽说不是顾客盈门,却也是生意不断的,陆续有人进来。 “小老板,你这葱油面真不错,若不是时间紧,我还真想再尝尝你们家的馄饨,再给我拿十个烧饼带走,可有开水,我这水壶帮我装满。”汉子说着掏出了钱,把水壶递给了黄寄北。 这看来是位要连夜赶路的商户。 “四娘,再给我拿十个烧饼。”黄寄北端着托盘走进灶间,交代给了黄四娘,自己去帮客人灌水了。 “好嘞,阿兄!”黄四娘开心地回道,小姑娘像个小蜜蜂般前后来回穿梭。 眼看形势越来越好,天色却突然黑了下来。 看着远处飘来的朵朵黑云,白氏难掩焦急之色。 “孩子他爹,看这样子不是要下雨了吧?五叔公不是替我们算过吗,今天是吉日呀。” “是吉日呀!五叔公说了,这四月呀,就今天适合开业,若是错过了今天,就要等到五月了,五月田里可都是活,哪有时间呀!所以我们才赶在今天的。”黄长植挠着脑袋说道。 谈话间,暴雨说来就来。 黄长植赶紧带着大家放下了凉棚四周的竹帘,将密集的雨点挡在了外面。 凉棚里坐着的顾客们望着豆大的雨珠纷纷感叹了起来: “哎呦,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呀,幸好我们还没吃完,不然可要被淋在路上了。” “可不是嘛,早上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呢,真是说变就变,这鬼天气,下次出门我可得带把伞了。” 说话间,只见官道上的行人们正三五成群的飞快的朝这边奔来,一头扎进了凉棚里,进来后边甩水边嚷嚷着。 “哎呦喂,受大罪了,店家,快给我上壶热茶暖暖!” 黄寄北赶紧从炉火上提起温着的水吊子赶了过来,给刚刚进来躲雨的客人们各倒了一大杯。 “诶,好嘞!客人您小心烫!” 客人们喝完了水又开始吐槽起这鬼天气来,骂着骂着就闻道了灶台间传来的香气。 “店家,你们这都有什么吃食呀,随便给我上点吧!”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说道,刚才就属他跑得最慢了,是以被淋得最多。 黄寄北上前应道: “这位老爷,来碗鸡汤小馄饨暖暖身体吧,另外再加个茶叶蛋和烤香肠可好?” “行,就按你说的上!”中年男子甩了甩袖子示意黄寄北赶紧上菜。 黄寄北先端来了茶叶蛋和烤香肠,没一会儿鸡汤小馄饨也上来了。 馄饨端上来的时候男子正大口的吃着烤肠,几口下去就只剩竹签躺在桌上了,见黄寄北来了连忙说道: “小老板,这个烤肠赶紧再给我来两根!多放辣椒粉!” “好嘞!老爷您稍等,这馄饨小心烫,我这就去给您现烤!” 其他进来躲雨的人看到这男子吃的喷香的模样,不由得觉得手里的饼子不香了,而且喝着人家的水,在人家的凉棚里躲雨,总不能一文钱不花吧。 “店家,我这边也要一根烤肠!” “店家,我要一碗葱油面!” ······ 这雨来的突来,结束的也仓促,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就雨过天晴了,此时黄寄北家的凉棚里已经挤满了人了,天一放晴,人又如流水般散去了。 官道上又恢复了人来人往的景象,白氏连忙带着四娘将收拾起了之前客人们用过的碗筷,黄寄北则是赶紧用烧开了的水将陶罐添满。 茶棚关门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柳梢了。一家人快速地打扫了一下,将桌椅板凳收入木屋内,锁上,赶紧回家了。 到家洗漱后,一家四口坐在一起盘点起了今天的收入。 因是第一天开业,他们准备的东西并不是太多,怕卖不完浪费了。 鸡汤馄饨卖了二十四碗,葱油面卖了三十碗,雪菜肉丝面卖了十五碗,茶叶蛋四十五个,烤肠三十二根,烧饼一百二十个,还剩十几个,黄家就自己留着吃了。 黄寄北数了木匣子里的铜钱,一共是八百三十四文钱。 “去掉米面、肉、鸡蛋和柴禾的钱,还有摊到今天的租金,”黄寄北计算着成本,脸上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今天我们挣了二百七十二文钱!” 当黄寄北报出这个数字的时候,一家人都是一愣。 “有这么多吗?”白氏有些激动地问道。 “阿娘,有的,这里面还有你种的菜的收入,若不是娘把菜地打理的这么好,我们成本也不可能降到这么低的。”黄寄北说道。 一家人顿时欢喜了起来,这个收入,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了,这场雨非但没有坏了开门红,反倒是给他们带来了财运,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月收入就很可观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黄寄北家这茶棚的生意算是稳定下来了,随着气温渐渐升高,官道上的人明显越来越多了,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形形色色的各种人都有。 好在黄长植夫妇都是懂得人情世故的,不然就他黄寄北一个人还真应付不过来,这生意看着简单却也不容易。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了,山上的枇杷熟了。 谷雨时节,雨生百谷,俗话说的好,“谷雨麦打苞,立夏麦呲牙,小满麦秀齐,芒种见麦茬”,这意思是说,谷雨小麦孕穗,立夏小麦扬花,小满小麦齐穗,芒种小麦已经收割了。 黄寄北家的两亩小麦长势喜人,预计今年会是个丰收年,黄长植这段时间田间铺里两头跑,着实辛苦,黄寄北便让父亲这几天先不用来茶棚了,自己可以独立应付的。 又是一个下雨天,黄老爹一大早就赶着驴车去码头接黄长楷了,距离黄长楷省城参加院试已经一个月了,临走前约定了今天回来的。 为您提供大神 思若无邪 的《古代小商贩养家科举日常》最快更新 20. 开业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落榜 原是不用黄老爹亲自去接的,黄长楷这么大的人了自己在码头租车回来就行,耐不住黄老爹心急的很,迫不急待要听到好消息。 这些天他看着三房的生意越做越好,也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做的太绝了,但心底里又不想承认自己做错了,黄老爹不是不知道自己和老王氏的偏心,但像他们这样的农家,只有资源完全倾斜,举全家之力供一房,才能有机会改换门庭。 他这么火急火燎的就是想证明点什么,让大家看看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然而世间的事不可能都照着他的想法来,当看到垂头丧气的黄长楷后,黄老爹的心咯噔一下就凉了。 一路上两人无言,甚至连路过黄寄北家的茶棚时都没有像以前一样来顺走一些吃食。 黄寄北看着官道上走远的驴车,感到有些奇怪,但随即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忙活起了自己手上的活。 今年山上的枇杷树结了不少果,以往他们家都会挑好的摘下来担去县城里卖,如今有了茶棚倒也不用再这么费事了,黄寄北在靠近路边的地方摆了张桌子,铺上稻草编成的垫子,放上竹筐,竹筐里面放的是今天清晨刚摘下的枇杷,长桌旁边立了一块木牌,写着大大的“枇杷”两字。 黄橙橙圆溜溜的枇杷像乒乓球似的,一簇簇的抱团在一起,黄寄北特地给每一把枇杷留了几片枇杷叶,这样不仅美观,还能展示他家枇杷的新鲜程度。 刚上市的枇杷还是很受欢迎的,三文钱一斤,不少人愿意尝个鲜。 再说老宅那边,黄长楷回到家后,苏氏得知了丈夫落榜的消息,她也很难过,但她很快就振作了起来,这个紧要关头,可不能让二老对他们长房失去了信心,丈夫不行他还有儿子呢,儿子的婚期就定在立夏,还有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婚礼的钱必须让二老出! 黄长楷听了苏氏的分析后也恢复了过来,胜败乃兵家常事,自己这都落榜多少次了,下次再来就是,儿子的婚事可不能马虎了! 两人带着黄寄南连夜去了黄老爹房中,又是表决心又是表孝心,又一次给黄老爹描绘了黄家未来的荣耀光景,再一次把二老的心给拢了过来。 半个月后,黄寄南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体面的把姜家姑娘给娶进了门。 村里和他一样大的小伙门都羡慕极了,这可是镇上的姑娘呀,那身段那脸蛋比起乡下的婆娘不知道好上多少,还知书达理。 成亲后的黄寄南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沉迷于男女之事中,每天和姜氏你侬我侬的,他想着反正有科举系统在,自己绝不会跟自家阿爹那样没用的,只要找机会住进姜家、接近妻子的大哥就行,根本不用努力,何不先享受一番呢。 白氏看着恩爱的小两口也很羡慕,便想到了自家寄北,不知二郎以后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黄寄北知道后不禁失笑,他娘亲想的未免太早了,这具身体也才十一岁罢了。大渊朝男子十五后方可娶妻,农家一般成亲都比较早,像是府城里的,二十才成亲的也是有的。 姜氏把五十两的聘银作为嫁妆带回来后,长房立马宽裕了起来,成亲后不到半个月,黄寄南夫妻两连同黄长楷夫妇及长女小梅,在姜家附近赁了间二进的院子,住到镇上去了。 其实按照黄寄北的A计划,他只要等黄寄南顺利的考上状元就行了,黄寄南的科举系统在他考上状元后自然会失效,到那时候他就没有危险了,或者只要自己的功名始终低于黄寄南,他也不会对自己动手的。 可是黄寄北没想到,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黄寄南的科举之路,好像看起来并没有原来书里写的那么顺利,当然这是后话了。 黄寄北一家一直秉持着与人为善的做法,凡是进来讨口水喝的是来者不拒的,走累了进来坐坐,不点东西也没事。大渊民风淳朴,大都也不是占便宜的人,喝了人家的水,别的不说,买两个便宜的烧饼带着总是不亏的。 是以黄家的茶棚在这一片风评一直很好。很多进城、进镇做生意的,无论是挑担子的还是推车的,总喜欢在黄家茶棚这歇歇脚,小贩们卖什么的都有,自家需要的食材、生活用品有时候黄寄北就直接和过路的商贩买了,省的再跑到镇上去,就算有的买不到,也能托相熟的客人帮忙从镇上或者县城带回来。 县城的集市一般下午四点就有人陆陆续续准备撤了,这些大多是附近镇上或者村子里来的,夜路不好走,得在天黑前赶回去。 高冬青家就属于这种,平时高冬青都是只去巫溪镇上卖鱼卖鸭子的,这天因为家里积攒的鸭蛋实在是太多了,才装了几大框,用驴车拉着去了县城,顺便也带着闺女出去逛逛。 高家的鸭蛋并不好卖,这快到了要回村的点了,同路来的村里人都陆陆续续的回去了,他家车上的鸭蛋还剩一半没卖出去。 想着闺女还在,再不走天黑了就不好走了,高冬青便收拾好了箩筐,套上驴车,回家去了。 “爹爹,我们家的鸭蛋又大又白,才一文钱一个,为什么大家不喜欢呀。”高叶雨一脸疑问的问道。 高冬青把闺女抱上驴车,找个舒服的位置放下,说道: “小雨,这城里人啊,都喜欢吃鸡蛋,等这批鸭子卖出去了,我们多捉点公鸭吧。”走着走着,高冬青的驴车来到了黄家茶棚,以往他也时常在这歇脚,到了这就说明离家不远了。 此时太阳正要落山,天边红霞漫天,漂亮极了。 高冬青抱下高叶雨,说道:“小雨,饿了吧,爹带你去黄伯伯家吃茶叶蛋。” “高老弟,今天回来的这么晚呀,快进来喝口热汤!” 看到高冬青来了黄长植热络的招呼着,除了端上来两个茶叶蛋,还给两人打了两碗骨头汤。 高叶雨喝着汤吃着茶叶蛋,悬空的小腿前后摇摆着,脸上笑眯眯的,而高冬青则是和黄长植攀谈了起来。 “生意不好做呀,我是真舍不得我这些又白又大的鸭蛋,奈何县城人就是不爱吃啊!” 黄寄北在一旁听了倒想起了之前想做咸鸭蛋的事,想着再过一个多月就端午了,这时候正适合腌咸鸭蛋呀。 “阿爹,孩儿想买一些鸭蛋。”黄寄北开口说道。 黄长植想着鸭蛋也值不了几个钱,随口便回道: “二郎喜欢吃便买吧,你高伯伯的鸭蛋是不错。” “高伯伯,我这边先要五十个,您看这价钱怎么算?”黄寄北问道。 “二郎,谈什么钱不前的,你喜欢吃随便拿,跟你高叔叔还客气个什么劲!” “高叔,那可不行,在商言商,你若是不收钱,那以后你来我们茶棚我们也不收了。” “你这孩子,忒规矩了!” 高冬青说着打开了箩筐,给黄寄北挑了五十个鸭蛋,收了五十文钱,随后付了茶叶蛋的钱便带着高叶雨赶回家了。 高冬青走后,黄寄北一家也开始收拾桌椅准备回家了,黄寄北把五十个鸭蛋也带了回去。 咸鸭蛋的腌制也不难,小时候黄寄北就跟着妈妈做过。 将鲜鸭蛋在水里浸泡半个时辰,捞出来洗净擦干,取来白酒和盐,先在酒中滚过,这样鸭蛋才香,然后放在盐里滚过,让鸭蛋的每个地方都沾到酒和盐。然后将鸭蛋放入陶罐中,盖好盖子隔绝空气,外面再多套一层油纸,扎紧。 放置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吃了,放的久的话会太咸,半个月后黄寄北拿出了几个咸鸭蛋煮熟,切开,油一下子就出来了,四娘在一旁看了开心的直拍手,白氏也觉得甚是稀奇,这鸭蛋,里面居然还有油,这油可是好东西啊! 黄寄北让爹娘和妹妹尝尝看。 “阿兄,这蛋黄好好吃哦,小桃喜欢!”黄四娘笑眯眯的说道。 “二郎,这蛋白也不错,用来下粥再好不过了。”黄长植说道。 “阿娘,这蛋黄除了直接吃,还能用来做点心、包粽子、炒菜,等有空了我们试试看。”黄寄北说道。 “是吗?二郎你快和我详细说说,我之前就一直琢磨这怎么料理这鸭蛋才好吃,这鸭蛋这么便宜,若是能做好吃了,那岂不是有的赚了!” 黄长植看着妻子那跃跃欲试的样子,便说道。 “二郎,明天上午你和你阿娘就试着做做,茶棚那我和小桃忙得过来,你娘啊,就喜欢做点心,她这手艺啊,天天做烧饼是屈才了。” 白氏的童年就是在娘亲的白案上度过的,她喜欢做菜,但最喜欢的还是做点心了,她是真的很想试试。 “阿娘,那我们就试试吧,这蛋黄做出来的点心可好吃了,说不定还能卖。”黄寄北说道。 “好,阿娘试试。”白氏笑着答应道。 黄寄北要教白氏的这道点心,便是蛋黄酥。 为您提供大神 思若无邪 的《古代小商贩养家科举日常》最快更新 21. 落榜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蛋黄酥 这蛋黄酥做起来还真的挺麻烦,白氏却是兴趣盎然,不厌其烦。 其实黄寄北也只是前世在美食节目里面看到过制作方法而已,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他一边回想一边给白氏描述着,而白氏真的就凭借着她的描述,把蛋黄酥给琢磨了出来! 先制作油皮,过筛的面粉里加入猪油、细糖,用手揉搓成屑状,缓缓加入清水,揉成光滑的面团。 再做油酥,用面粉和猪油揉成团。把油皮和油酥放在平口大陶盘中,盖上白布,静置两刻钟。把松弛后的油皮、油酥分成小份。 将油皮压扁,包入一份油酥,捏拢,收口朝上,一次做好,用细白布盖好,以免面团表皮吹风。 取出一份面团,擀成牛舌状,卷成筒状,收口朝上。依次全部做完,盖上细白布二次松弛一刻钟。 取一份面团继续擀成牛舌状,从上往下卷起,收口朝下。依次全部做完,三次松弛一刻钟。 取一份松弛好的油酥皮,收口朝上,大拇指从中间按下,然后四角向中间收紧成圆球状,然后擀成圆形。 咸蛋黄提前烤熟,晾凉后包进红豆沙里,再把红豆沙包进已经擀成圆形的油酥皮中,然后在包成圆球状的面团表面均匀的刷上蛋黄液,然后撒上芝麻。 然后就可以进烤炉了,只可惜这做烧饼的烤炉是竖状的,不像现代的烤箱可以平放进去,即使加了一层隔层,一次也不能放太多。 放进去后,等两刻钟时间就能出炉了。 烤好的蛋黄酥香气四溢,黄灿灿圆滚滚的特别好看! 第一个肯定是要给四娘这个小馋猫尝尝的,小姑娘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去。 蛋黄油汪汪的,酥皮层层分明,酥得掉渣,吃一口咸甜喷香,滋味特别好! “阿兄,好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四娘眼中满是惊艳。 白氏和黄长植也拿起一个尝了尝。 “玉竹,你做的也太好吃了吧!”黄长植一个大男人都觉得这甜口的点心好吃,这也太酥脆了吧,豆沙是甜的,蛋黄却是咸的,融合在一起非但不冲突,还更加美味了。 黄寄北也尝了一个,不得不说白氏真的很有天赋,他自己都没把握能做成,白氏居然听了描述和大致流程就能摸索着做出来了。 白氏看着自己作出的成品也是分外的骄傲,自己没有丢娘亲的脸,自己真的是有做糕点的天赋的,她从小的愿望就是能有一家自己的糕点店,现在也算是实现了一小部分了吧。 黄家四口吃的正欢,旁边的客人可受不了了,这蛋黄酥烤的时候就香气四溢了,现在出炉了那香味更加霸道了。 “老板,这点心怎么卖了,我们也想尝一尝。”一位看起来不差钱的客人问到。 这一次白氏只先做了十五个试试水,刚才四娘吃了两个,黄长植、白氏和黄寄北各吃了一个,目前也就剩十个了,晚上收摊回去肯定是要给谢婆婆也带两个的。 这蛋黄酥成本可不便宜,虽然鸭蛋黄不贵,但这酥皮里的猪油,腌咸鸭蛋的白酒,都是用的好东西。白氏也是花了很多时间精力的。 黄寄北想着便和爹娘说道: “阿爹阿娘,这蛋黄酥我们卖十文钱一个好不?” “十文钱?小北,这贵了点吧,十文钱都可以吃一碗肉馅馄饨加个茶叶蛋了。”白氏惊讶的说道。 “二郎,这十文的确贵了点,我们这毕竟只是路边的茶棚。”黄长植说道。 黄寄北想了一下,的确,若是在县城是可以卖的上这价的,但自己家的只是小茶铺,这价格是高了点。 “那就八文一个吧,反正我们今天做的也不多,卖不掉就带回去自己吃了。”黄寄北说道。 黄长植和白氏表示可以。 黄寄北便对客人说道: “这位老爷,这东西叫蛋黄酥,是用猪油、豆沙和蛋黄做的,成本不便宜,卖八文钱一个。” 在座的客人听了这个价格,顿时吓退了不少。 这位最先开口询问的客人却不在意,只说着: “先拿一个给我尝尝,好吃的话我多买几个带回去给家里孩子们。” “好嘞,我给您挑一个最大的!”黄寄北说道。 这位老爷一手拿起蛋黄酥,一手托着,越看越喜欢,一口咬下去,眼睛一亮,这东西,好吃! 一口一口的品味着吃完,连掉落在手上的酥皮都没放过,这位客人又一口气要了五个打包带走。 黄寄北一个一个单独用油纸仔细的包好,放在了竹盒里,交给了客人。 这蛋黄酥比黄寄北想像的有市场,过路人里真的不缺有钱人,剩下的两个也很快卖出去了,看着一个个被卖出去,黄四娘可心疼了,自己的蛋黄酥没了。 黄家蛋黄酥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连县城有些人家都慕名而来。 这蛋黄酥虽然好卖,但做起来的确是费事,做一次白氏半天工夫就没了,黄长植为了方便白氏烤制还另外新砌了一个横向的烤炉。 看现在这么受欢迎白氏有点后悔了当初没把价格定高点。黄寄北宽慰她现在这个价格也能赚不少的,她便也释怀了。 黄寄北也不想白氏这么辛苦,便只让她逢五的日子做一次,一次做五十个。哪知在限量后,这蛋黄酥反而更受欢迎了,好多人都来提前预定,白氏便将每次做的数量增加到了一百个。 就连县城大名鼎鼎的的禾芳斋郭掌柜都想要买下蛋黄酥的制作手法,黄寄北和爹娘商量后,暂时回绝了,目前他们并不急着用钱,等以后再卖也不迟。 郭掌柜也不强人所难,只约定后以后的优先购买权后便离开了。 小满过后便是芒种,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此时的杨家庄田间已是一片金黄,麦杆被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腰,农家迎来了丰收时节。 开镰的这天黄寄北一家关了茶棚,全家下田割麦,虽说这两亩的麦子卖不了多少的钱,但粮食是农家之本,在农家永远是最重要的存在。 顶着大太阳,黄寄北一家干的热火朝天,黄长植、白氏在前面割麦子,黄寄北和黄四娘在后面跟着捆扎,人多干起来也就快,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从天刚亮就出门到太阳完全落下,黄寄北一家终于把麦子割好了运到了脱粒场,等明天上午脱完粒就能运回家了,脱粒场夜晚有人轮流看守,倒不用担心粮食丢失,这年头偷盗粮食可是重罪。 小麦割完后马上就要种水稻,从小麦收获到水稻插秧,中间只有十多天时间,作为冬闲田的那亩水田还好,但这两亩种了麦子的旱田,想要种水稻的话就要完成灭茬、撒肥、旋耕、上水、耙地等多个步骤,这样麦稻两茬种植才能够实现。 早在小满的时候黄长植就已经浸种育秧了,目前秧田长势良好,只等着耙完地就能插秧了。 插秧的这天,全家都到场了,黄寄北带着四娘在秧田里扯秧苗,扯好两担就挑着去到黄长植和白氏那边,交由他们插秧。 就连谢婆婆也都承担起了给他们送饭的任务,今天中午吃的是蒸馄饨,馄饨是白氏早上提前包好的,谢玉只要放在锅里蒸一下就行。这蒸馄饨在田地里吃起来方便,在水沟里洗了手,一口一个,不耽误工夫。 插秧过后,想着茶棚已经好些天没开门了,不好再关着,黄寄北便带着小桃回了茶棚开门做生意,黄长植和白氏把接下来的活干完。 天气热起来后来茶棚歇息的人明显变多了,茶棚旁的那颗大槐树已是满树花开,那槐花的香味随着微风飘散,一直飘出去好远…… 正午时分,大家都不想顶着大太阳赶路,便都坐在这树下聊起了天,或是欢喜今年的大丰收,或是聊着自己今天的生意好坏。卖豆腐的说着农忙季节豆腐好卖这一上午全卖光了,卖胭脂的说着这大热天的成亲的人家少自家的胭脂都不好卖了,买鸡蛋的说着大热天的鸡蛋容易坏得及早脱手…… 还有人说到了黄家这茶棚上,卖豆腐的周老二笑着调侃道: “小老板,还是你们这生意轻松呀,不用向我们这样来回奔波。” 这回儿也不忙,黄寄北便放松下来和大家聊了起来,说道: “周二哥,你这可想错了,我们这生意啊,赚的也是个辛苦钱,早上天不亮就要起,晚上大家都回到家了我们才关门,一天到晚连坐下来歇歇的时间都没有,还得顾着家里的几亩地,哪能轻松呀。” “也是,这路边的生意也不好做呀,好在是这些年治安好了不少,不然就你们这两个半大不小的娃,你家大人可不敢不跟着吧。”周老二接着说道。 “周二哥说的是,我们兄妹两也是全靠乡里乡亲的照顾,如不是有你们这些熟人经常来,我家爹娘定时不放心留我们两个在这的,今儿个请大家尝样东西,算是我家感谢大家这几个月来照顾生意。”黄寄北说道。 “小老板,是什么好东西啊,我胭脂张可要第一个尝尝!”卖胭脂的张三大声喊道。 “大家都有,都有!”黄寄北说着和黄四娘一起给大家端来了酸梅汤。 为您提供大神 思若无邪 的《古代小商贩养家科举日常》最快更新 蛋黄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端午 这酸梅汤是他尝试了几次后做出来的,首先,准备好做酸梅汤需要的食材:乌梅,黑枣,山楂干,甘草,豆蔻,干桂花,冰糖。把除干桂花以外的所有食材放入盆里清洗干净,锅里加入清水,把洗净的食材放入料包里扎好口,入锅,盖上盖子,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煮一个时辰。打开盖子,放入冰糖和干桂花,盖上盖子再煮一刻钟就关火,等凉透后就可以享用了。 做好的酸梅汤,清亮红润,酸甜可口,令人口舌生津,加入了桂花干后,更添风味,好喝的根本停不下来,真是解腻又消暑。若是在现代,还可以加入冰块,那才真正是爽呆了! 除了冰糖,其他材料并不贵,少量就能煮一大锅出来,这酸梅汤一经推出就广受好评,一文钱一碗的价格更是绝对良心,过往的食客们纷纷交口称赞。 不知不觉中,黄家的茶棚渐渐成了一个信息集散中心,这方圆百里的八卦,你来这黄家的茶棚,包你不漏掉一件,这秧下了地后,大家得了几天空闲。这附近村落的居民,闲来无事总喜欢来这唠嗑,就算要走上半个时辰都阻挡不了他们的热情,没钱的也能来上一碗酸梅汤,有钱的还能叫个蛋黄酥,颇有点简陋版茶话会的意思了。 这天大家就聊到了这地皮上,从古自今,居家置业永远是重中之重。 “小老板,我前几日去县城得了一个消息,据说官府打算在这官道旁的重要路口划出几块地拿出来卖,城里好几家老板都有要买的意思。”胭脂张说道。 的确,如今这官道是越发的繁忙了,不少小贩甚至在路边摆起了摊,人多了难免生乱,影响苍梧县的形象和治安,官府已经派人处理过好几拨了。但也不好赶尽杀绝,毕竟来往的行人有这个需要。 于是就有人给县令大人出了个主意,拿几块地皮出来卖,既能增加官府的收入,又能合理规划沿途商贩。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只有正式的店铺才能经营了,路边摊是不允许的。 “我之前也听到风声了,这回听张老板这么一说,怕是真的了,我这店铺本来就是租的,想来等租期到了,官家势必要收回的。”黄寄北说道。 如今黄家茶棚的生意正上了正轨,一个月少的来说也有六两银子的进账,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但毕竟是租来的铺子,就算官府要提前收回他们是没有任何办法的。能让他们做到两年期满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黄长植因着这消息,这几天一直闷闷的,努力掩饰着不想让妻儿看出来,想着在这之前总能找到新出路的,大不了还去做推车馄饨。 黄寄北看着发愁的老爹,倒是不慌,这事呀,既是危机也是转机。 “阿爹,就算不出这卖地皮的事,这两年一到,我们也是续不了租的,这几个月来盯上这茶棚的可不少,我们没权没势的,等期满后这好事哪能再落到我们头上。”黄寄北说道。 这时他再一次的意识到,在古代真的只有读书才能改换门庭,做生意的无论多么家大业大,在权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所以他并不一味的沉溺于赚钱,就算铺子里再忙,每天也是要抽出两个时辰温书的。 黄寄北接着说道,“这地皮是公开买卖的,别人可以买,我们也可以,到时候就再也不用担心租期的问题了。” “可买这地皮的钱可不是小数呀。”黄长植也起过这个心思,但没敢往下想,他们自家的宅基地上面的青砖瓦房还没建起来,更别提买地皮了。建房的钱少一点的三十两也就够了,攒攒总能攒出来,可这商铺的地皮,恐怕是要上百两的,另外还要建筑费、人工费,都是钱呀。 “阿爹,你忘了禾芳斋的郭掌柜了吗?他之前可是一直想买下我们蛋黄酥的方子的,我之前拖着不想卖就是想再等等看有没有出价更高的。”黄寄北说道。 “可这蛋黄酥的方子,也卖不上这么高的价呀。”黄长植道。 “阿爹,正好快端午了,我们这咸蛋黄又要派上用场了,这一轮要是反馈的好的话,应该会有更多的人上门的,你就看着吧。”黄寄北说道。 “二郎这是又有新点子了,那爹爹就等着看了。”黄长植说道,因着黄寄北的话,黄长植心里好受不少。 虎符缠臂,佳节又端午。 粽叶香飘十里,对酒携樽俎。 粽子是端午时节少不了的食物,每到这个时节家家户户或多或少都是要包点粽子的,在外的游子客商也要买一些尝尝的,或是尝鲜,或是寄托乡思。 黄家更是提前几天就开始了准备工作。粽叶是白氏带着四娘去高家承包的鱼塘旁的芦苇地里摘的,他家的粽叶都要比别处宽,为了这次端午,黄寄北半个多月前就向高家订购了三百个鸭蛋,一下子把他们家库存都清掉了,黄寄北家屋檐下现在是摆满了腌制鸭蛋的陶罐。算算时间,应是已经腌好了,煮熟后一筷子下去,油立马就冒出来了。 材料准备好后,一家人就开始忙活了。 粽叶放入盆中,用清水浸泡,冲洗几遍,再下锅用热水煮一下,捞出来再放入清水中清洗一下。 糯米淘干净后,用水浸泡几个小时。 五花肉切小块,用盐、料酒、酱油、糖腌制,香菇洗净,切小块,和五花肉一起腌制。 咸蛋黄里加入小半杯白酒,上蒸锅蒸一刻钟,蒸好冷却。 接下来就是包粽子了。 白氏的手巧,就连黄长植也是包粽子的一把好手,只见白氏挑起两片粽叶,将两片粽叶叠起,从中间卷起成圆锥状,先包豆沙红枣粽,填入一把糯米,放一颗枣,挖一勺豆沙,再填一把糯米,粽叶翻折,捆绑,入桶。 再来是蛋黄肉粽,卷好粽叶,填入一把糯米,放几块肉和香菇,放入整个蛋黄,再放入一些米,盖上肉和蛋黄,把上面的两片叶子拉下来包住底下的锥筒,手一翻,一个粽子就成型了,用绳子捆好,利落的放入了旁边的水桶。 黄寄北却是个手笨的,包出来的粽子不是这漏就是那漏,白氏见不得他糟蹋东西,再不肯让他碰了。黄寄北只好在一旁负责修剪粽叶的蒂部,裁剪绳子和烧火。连四娘这个小丫头都来打趣他了,繁忙中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水开了,黄寄北拿起粽子放入锅中,加水没过粽子,大火煮了半个时辰,接着焖一个时辰就可以出锅了。 以前老黄家的粽子都是老王氏和苏氏包的,一向只有白粽和红豆粽两种,在黄长植印象中这粽子一向只是充饥的食物而已,结实管饱,过节的时候能饱餐一顿已是极好,但和美味是扯不上边的。 这蛋黄肉粽的美味着实让黄长植惊艳了,是以当黄寄北提出十文钱一个的定价时,他觉得真是太值了!这里面可是实打实的肉呀!他有信心,这蛋黄肉粽绝对能卖得好。 实际情况正如黄寄北所料,黄家茶棚的蛋黄肉粽一经推出,就收到了热烈的回响,这离端午还有三天的时间,黄家就已经包了好几批蛋黄肉粽了,十文一个的价格或许会让附近村落的一些客人望而却步,但对于过来探亲访友的、外出经商的、出门游玩的人来说,遇到如此美味怎们可以错过,只要是尝过了的,没有不再捎带几个走的。 更有大户人家过来下单,一买就要几百个,黄家四人实在是忙不过来,加上咸鸭蛋也快没了,只好婉拒了。 端午当天,黄寄北拿上了特地预留的蛋黄肉粽,还有自家树上摘的桃子,去县城拜访了赵书吏,东西虽不值钱,也算一番心意,且只是吃食,并不敏感。赵书吏一家对这蛋黄肉粽也有所耳闻,煮来吃后很是喜欢。 出了赵书吏家,黄寄北正准备去往曾先生的书肆,却在大街上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人都是熟悉的人,只是这组合却是有些奇怪,衣着光鲜的长房苏氏和大娘黄小梅,正带着一脸惶恐的黄二娘进了一家绸缎庄。 这间铺子正是黄寄北平时给四娘她们买丝线的店,他忍不住好奇地跟了上去,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关注着她们的动静。 绸缎庄里,苏氏故作大方的在一大堆衣服里挑挑拣拣的选了最便宜的款式,递给了黄二娘让她去试试,看似慈爱的的面孔下满满的都是算计。 黄二娘哪见过这种阵仗,只能是苏氏说啥她做啥。 待黄二娘进去了里面,黄小梅就再也忍不住了。 “阿娘,干嘛要对这个死丫头这么好,她哪里配得上这些好东西呀!” 苏氏拍了拍黄小梅的手背说道: “你以为我想呀,要不是这时间太赶了,谁会花这冤枉钱来买成衣呀,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嘛,你可是要做少奶奶的人了,娘将来就都指望你了。” “可我这还没进门呢,就要张罗着给自己丈夫找小妾,我咽不下这口气!”黄小梅跺着脚说道。 苏氏不免感慨,自家女儿还是太单纯了,只有像她这种经历过事的人才知道,女子嫁人有多重要,自己当年被黄长楷的好皮囊所迷惑,嫁到乡下受了半辈子的苦,好在现在儿女都出息了。 “傻孩子,她算什么妾,顶多一个陪嫁丫鬟而已,若是你将来先顺利生下了儿子,随便打发了就是。” 黄寄北听得迷糊了,这母女俩说的该不会是黄二娘吧,好歹是血脉亲人,怎么在他们口中就成了个随意摆布的物件呢,如此冷血的话语不免让人在六月天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为您提供大神 思若无邪 的《古代小商贩养家科举日常》最快更新 端午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