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剑三】陌上琴歌》 1. 第 1 章 第一章 V群:你爹永远是你爹 丐?流风独相:琴爹你最近好忙啊,新爹都上了你还不上,晚上来打33啊 琴?点墨画曲:今晚要飞,最近都上不了 花?二月二:又是演奏会? 唐?炮雨梨花针:金灿灿大厅? 琴?点墨画曲:@花?二月二 @唐?炮雨梨花针对 明?喵喵妙:什么什么?琴爹是搞古典乐的么,什么乐器啊,快来段视频音频让我等江湖草莽受受熏陶 丐?流风独相:不明觉厉,同坐等 藏?少爷没钱:不明觉厉,同坐等 策?军爷有钱:不明觉厉,同坐等 道?棉被不够羊毛凑:不明觉厉,同坐等 毒?真的不会蛊:羊毛你个现场坐过的凑什么热闹?! 道?棉被不够羊毛凑:这种时候当然是要保持队形啊,小蛊你可真没意思~ “噗……”看着游戏V群里插科打诨的队友,曲墨忍俊不禁低低笑出声来,略显苍白的清俊脸庞神色温和。 “少爷,前面好像封路了,我们改走荷风路去机场吧?” “吴叔你看着开就好,不赶时……”看了眼右前方封堵的高架出口,曲墨不很在意地点点头,正欲继续回复群中消息,眼角余光却腾地瞄见了左后方狠狠甩来的巨大车厢,“小心!” 失控的货车车厢几乎是在分秒间便狠狠撞上了不及躲闪的白色轿车,巨大的力道让轿车在受到猛烈撞击翻滚后竟不受控制地翻出了高架护栏…… 变形的车身,破碎的玻璃,一再的撞击,承接着不受控制的失重感。失去意识前,曲墨脑中唯剩下一个念头:幸好,先让大哥去A国做术前准备了。 只是可惜…… 还以为就算手术失败至少离开前也能再开一次演奏会的。 ***** ***** 【…墨……醒……】 墨?是在叫他么? 怎么在哭啊…是嫂嫂吗…… 好痛…他的头是缝了多少针哪这么疼……骨头也断了吧……医院都不给镇痛泵的吗…… 他还活着啊……真好。 “墨儿?” 那声音仍在唤着,他无法动弹,只能艰难地睁开眼。然而眼前仍旧一片朦胧,倒是耳边的呼唤言语清晰了许多。那是个女声,只是不像他嫂子。 “白先生,墨儿睁眼了。”那个声音这般说道。 “能睁眼便是有意识了,只是他此番伤了头,还需多多静养才是。”另一个声音如是说道,嗓音温润,听着态度很是温和。而后便有一只微凉的手查过他的眼睛四肢,又落在他的腕间,他想约莫这就是他的主治医生了,“我再写个方子,晚些喂他喝了,也可安神化瘀。” “有劳先生了。”似乎因他睁了眼,医生又说了意含好转的话,女声再起时听起来便放松了许多。 不哭了就好,曲墨这般想着,又迷迷糊糊有了困意。 ***** ***** 万花,天策,纯阳,五毒,唐门,少林,丐帮,明教,藏剑,苍云和……医? 一片黑暗中,曲墨有些莫名的看着漂浮在眼前的十个剑三门派图标和最后那个莫名其妙的医字图标,不明白为什么会在睡梦中看见这些。 据他所知,三天前剑三的门派就已经推出到了最新的衍天宗,级数上限也到了一百一,可这些图标却只到90版本的丐帮苍云,甚至还少了最早一批的七秀。 再者,顺序颜色也很奇怪。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排在最左侧的万花和天策是有颜色的,而再往右的纯阳五毒等门派则全是灰色,甚至最后的藏剑苍云居然是全黑的图标? 黑漆漆的看着可真不吉利。 曲墨皱皱眉,又觉得总不至于是郭老板在新策划里把这两个门派给灭门了,便将视线移到了最右侧的医字门派。 它的颜色,是介于其他门派的灰白和纯黑之间的深灰色,位置却不明所以地排在了最后。 策划要出的新门派么? 曲墨有些莫名,但想着梦里的世界总难免错乱无序便不觉得纠结了。他抬手触向最左的万花图标,那是他刚入剑三时选的头一个门派,倘若梦里真有故事和谜团,他也想从最熟悉的万花入手。 最先的感觉是指尖触碰到的一点微暖,然后一阵微风拂过脸颊,眼前骤然弹出一个金色的游戏对白框,上书: 少侠功体受损,烦请复原再来。 哈???? 他这做得是什么怪梦。 曲墨看着那金闪闪的对白框满头黑线,便将手指伸向了后面的其他图标。反正是在做梦,他就不信都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走向! 天策:少侠功体受损,烦请复原再来。 纯阳:缺少入门要素,烦请稍后再来。 五毒:缺少入门要素,烦请稍后再来。 唐门:缺少入门要素,烦请稍后再来。 少林:缺少入门要素,烦请稍后再来。 丐帮:缺少入门要素,烦请稍后再来。 明教:缺少入门要素,烦请稍后再来。 藏剑:【没反应】 苍云:【没反应】 ?医?:多谢少侠错爱,本门暂不收徒。 什!么!鬼! ***** ***** “陌儿,该喝药了。”笑意盈盈的美妇人在仆妇簇拥下款款而入,依旧是一身秋香色华服,衣袖裙摆以金银线绣了朵朵菊英,发簪黄翡点金步摇,腕戴羊脂白玉镯,端得是好一派人间富贵花的景象,再没有初见时憔悴含泪之色。 “娘。”就着小厮的力道坐直身子,曲墨微微勾唇朝来者笑了笑。这是他现在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他的态度绝不能糟糕,何况…曲夫人的确对他很好。 是的,曲夫人。他现在这具身体也姓曲,名千陌,表字寻悠,所以那天他迷迷糊糊听到的墨儿其实是陌儿才对。 曲千陌与人比试骑术时骑的烈马突然发了狂,将他甩了下去,大约便是那时伤了头没了性命,倒让出了车祸的他顶用了这具身体。 坠马的伤势很重。 除却受到撞击的头部和多处挫伤骨折的身体四肢外,最严重的是他右手手腕。那个为他治伤的医生说马踩断了那儿的筋脉,虽然续上了,日常动作也不会受到影响,但重物却是不能再拿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曲夫人脸上的笑着实勉强,甚至还颇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他当时心中莫名,未免露出破绽便垂眸未答,结果后来的两天,曲家上至老太爷下至小少爷排着队的来将他宽慰了一遍。 其中心思想大抵可归纳如下: 虽然你从小练枪一心从军,如今伤了右腕筋脉无法再练也参加不了半个月后的制举(武举),但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你现今不过十八,大不了从头再来,天策府任职之人也曾多有文官,切莫丧气失意,父母家人都没有对你失望balabala…… 天知道曲墨听到这些话时毫无表情的面孔下蕴含了多么胆颤心惊的喜意。 谢天谢地,曲千陌坠马时摔了头,让他可以谎称自己失忆。谢天谢地,曲千陌让马踩伤了手腕,否则自小体弱多病运动最多涉及跑步游泳马术的他如何舞得起飒飒银枪? 当真是庆幸至极。 还有,他一点、丁点、半点!都不想当只东都哈士奇! 天策什么的,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就算曲老太爷…好吧现在是他爷爷了,就算他爷爷和三叔来时,意识里的天策门派图标刷得就跑到最前头了他也是不会加入这个毫无优雅可言的门派的!绝对! …………好吧,是的,他的意识里的确多了个似乎是剑三门派系统的东西,并不是做梦。 例如他爷爷三叔安慰他时,脑海中的游戏对话框便会跳出: 辅国大将军兼天策府司马曲少衍邀您加入天策府,是否加入该门派?【这是他爷爷】 轻车都尉兼天策府铠曹参军事曲文昊邀您加入天策府,是否加入该门派?【这是他三叔】 这是曲家唯二的两位天策将军呢…… 是否加入? 否!否!否否否否否! 2. 第 2 章 第二章 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曲墨看着穿衣铜镜中的陌生人影微微叹气,那是与他原身毫无相似的身型长相。 虽是大唐永徽年间,但此地打磨制镜的工艺并不糟糕,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高超,镜中人影衣衫眉眼毫纤毕现,除却底色深些,同现代的玻璃镜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了。 镜中的曲千陌生着张颇为俊秀的漂亮脸庞,同他父亲相比更似母亲,一双眉眼却甚是英气,将极易在清秀相貌中生出的脂粉女气消弭殆尽,便是添了额角伤疤也未将那姣好容貌折损分毫。 若再借木拐站立,便更能觉出他原本意气风发的模样来。 体态舒展身型修长高挑,四肢腰腹皆覆着流畅利落的纤薄肌肉,英挺身姿白杨一般。 而且这是具很健康的身体,底子极好。 距他醒来不过十天,受伤也不过十三四天前的事,然而除却重伤的右腕和骨折的左腿,身上其他伤处竟都已好得七七八八了,便是额角那处要命的伤口也已然结痂。 若是曾经体弱的曲墨得了这样康健的身体,定是再高兴不过,然而如今却生出些惆怅来。 他父母早逝,是长兄同祖父费心教养长大,虽家境颇丰,却到底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出事前他被确诊得了骨癌,对家人原就已是种打击,幸而并非绝症。哪曾想,路上竟出了车祸…… 真希望哥哥嫂嫂能够劝慰住祖父才好。 诚然曲家人待他都很好,曲大老爷宽和曲夫人叶氏慈爱,完全弥补了他父母早逝的缺憾,但终归心有挂怀,一时难以放下旧时家人。 再者,这具身体似乎还留有一丝旧主的记忆。 先前他听到右腕受伤不能再拿重物亦不能练枪时心底颇松了口气,然而一人独处时瞧见房中尚未收走的银枪,眼角竟不自主落了泪。 不过也只那一次,后来即便再见别处的长枪也并没有如那般不属于他的情绪出现了。 他想,那大约是曲千陌最后残存的一点情绪了。 若不然,还是再去问问那位白先生吧。他虽不乐意拜入天策做个东都狼,但万一哪天曲千陌又兜兜转转回到这具身体了呢? 世事无常。练枪…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难以接受。 至少,还挺帅的。 **** **** 曲墨去的时候只让小厮将轮椅推到西苑客厢的门口便将人支了出去,他还是不太习惯身边一直有人跟着。到时,那位替他治伤的白先生正在院里看书,一旁那个正在烹茶的凌小大夫据说是他师侄。 俩人见他来,便将他一道迎至石桌旁坐了,还上了茶。 曲墨尝了尝,觉得应是顾渚紫笋。 “白先生,我的右手当真再也使不了枪了么?”问话时曲墨仔细瞧了瞧这位据说医术极好的白先生,他爹叫他止素兄,他爷爷叫他白六郎,觉得这人看相貌实在年轻的很,便是放在现代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半点不像丫鬟们说的已然年逾四十了。 不过确实生得颇为清俊,性情也随和,难怪丫鬟们私下里提起他时总是语带倾慕。 曲墨这话问得平静,白先生闻言瞧着他笑了笑,也未直白答他是与不是。 “我自幼读书原为入仕,后却入医门修习针砭之道,过了而立之年却又因缘际会不得不习剑法。”温和话语尾尾言道,只是个中含义到底还是在劝曲墨放下,“寻悠,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你右腕虽伤,左手却仍可执器。枪者,器也,刀剑鞭弩,亦为器也,百器有隔,却也一通百通。” 见曲墨垂眸不言,便又道:“你大舅舅剑法不俗,你若有意,应可寻他指点。再者,言词笔墨亦为器,如你父亲二叔般做个文官…也并没什么不好的。” “……多谢先生,我明白了。”本也只是为原身执念多问一句,既不成,曲墨便也不再强求,他原也是不太想练枪的。只是听白先生提起原身舅舅,便又多问了一句,“只不知舅舅他现在何处?我还不曾见过。” 他现下虽装作失忆,到底还是多知道些才不容易露馅。曲夫人叶氏素喜黄衫又曾提过原身外祖家住杭州西子湖畔,如今白先生提到他舅舅剑法好,难不成…是藏剑叶家的人? “杭城离长安太远,若是收到消息快马加鞭,想来也就这几日了。” 虽只是估摸,却倒像算准了一般,白先生话音才落,院子外便已有下人来禀:“大少爷,大舅爷小舅爷还有胡家老爷都来了,夫人请您过去呢。” 只是,来的却不止一人。 想来曲千陌同外祖那头的亲戚关系着实不错,不然这可不是现代,高铁飞机随时能走。 古时的杭州到长安那可是真真算山高水远,换到女子身上便是远嫁,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回娘家几趟,他舅舅能来得这么快可不容易。 只是曲千陌亲戚可真多,胡家老爷又是哪位? 曲墨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倒也不显,只朝白先生作了揖作别,这还是他近些天刚学的礼:“那…先生我就先去了。” 白先生浅笑点点头方又拿起了书,倒是一旁一直未曾言语的凌池瞧他完全出了院子不见身影,方才挑了挑眉笑道:“师叔,他怪怪的。” “哪怪。”端茶浅呷,白先生笑问。 “人人说他伤心,可我瞧着…他是半点儿也不难过,初时知道自己伤了手使不了枪,倒像是松了口气,今日却又偏偏来问。”给自己添了些茶,凌池忆起过往自己同曲千陌仅有的两三次会面,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是失去记忆罢了,一个人的性情当真会改变至此么?相比过往的开朗跳脱不喜束缚,如今的曲千陌未免太安静了些。 “伤头失忆当真会让人连性情喜好都变了?” 虽说突然身患残疾性情大变也是有的,可曲千陌又不曾残疾,至多不过是右手举不得重物罢了,旁的又不是不能做。 若非曲千陌受伤至今身侧一直有人相随,又确实伤得颇重,他都有些怀疑是否有人易容将人换了。 “既是想不明白,便多看多听少说,许是哪天看够了也就想透了。”闻言,白先生只一笑,悠悠瞧了自家师侄一眼,想着凌池倒和他那迷迷糊糊的爹相差颇大,“今日还未见你练剑,邱道长先时教你的新招式练来我瞧瞧。” 依言取了剑,凌池想,他这素来眼尖心细的六师叔究竟是瞧出来了觉得没什么?还是瞧出来了不愿说? “师叔您不去见胡先生么?都有年余未见了。” “不急一时,练剑。” **** **** 曲墨到花厅时人已经都在了,只是大约也是刚到,尚还站着说话。他爹和叔叔们现下都在衙门办公,他弟弟去老师那读书去了,他姐姐因随姐夫身在边关又怀了身孕一时不便回来,陪着的人是他娘。 曲夫人叶氏见他来了,便指了那皆是黄白衣袍金冠高束马尾一身利落劲装的一大一小言道:“陌儿,这是你大舅舅问水,小舅舅问隐。” 而后又指了一旁坐着的蓝白衣袍蓄须束髻中年男子道:“这是你四姨父,姓胡,名讳上清下岩。” 曲墨进厅时原身两位舅舅本是背对着同叶氏说话,此时方转过身来,为首那位的模样却险些让他愣了神。而后,方才匆匆坐在轮椅上行了礼:“大舅舅小舅舅四姨父。” 虽是不曾目盲白发又少了额角的梅花印,可他这位问水舅舅未免长得也太像…… 还有那位瞧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问隐小舅舅,黄衣马尾腰间挂剑,活脱脱一个藏剑叽太。然而脑海中的藏剑图标还是黑漆漆的全没反应,竟不是吗? “母亲同大姐得了消息急坏了,四姐六姐原要来,我想着路途太远便没让,只带问隐同四姐夫一道来了。”抬手摸了摸曲墨的头,将人上下打量了仔细,叶问水方安心的笑了笑,虽衣带风尘,眉眼神色终归是柔和了许多。他近来恰巧在家不曾远行,故而接到三姐来信便立时整理行囊上了路,日夜兼程,如今见人无碍才算是安心了。 “现下见了陌儿总算是能放下心了。” “可是去万花请的人?”叶氏信中说得极严重,三人来前几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如今见曲墨手脚俱全人也清醒便叫胡清岩心中大定。他本也是大夫,同白六郎又素有交情,见人这般心中便已有了定论。 当今天下论医术大家,除却药王他老人家,便是万花谷同神医门了。神医门在苏州,万花谷离长安却近,曲家同两处皆有交情,自是谁近寻谁。 “白先生同凌小大夫来了。”如今忆起当日情况之凶险,叶氏仍觉肝肠寸断。 那日同往常原没什么不同。陌儿与人比试骑射本是常有的,偏就那日出了事,人送回来时几已没了气息,便是同回的大夫也都无力回天。幸而公公决断,当即便让小叔带了帖子信物前去万花请人,否则她这可怜的孩儿只怕早已没了性命。 “那便好,有白六哥在我就放心了。”话到了这儿,叶问水方有心思坐下闲叙。他这回来原是带了保命秘药的,如今虽用不上了,却是好事。 “陌儿放心,白六的医术虽非当世无双却也称得上数一数二,有他在定能保你全须全尾活蹦乱跳的。”哈哈一笑,胡清岩敲了敲自己那一路快马加鞭早已疲惫不已的腰肩,语调轻快。他都快半百的年纪了,可不像还不到三十的叶问水,身强体壮。 “知道家里药材都有,除却丸药便只带了些老参来。这东西虽常见,年份老的却不好找,回头炖了好好给陌儿补补。” “劳妹夫挂心了。” “谢谢姨父。”既非曲千陌,曲墨自是不知原身是如何同亲戚相处的,只乖巧谢过便闭了嘴。然一低头却见跟前竟蹲了个人,笑吟吟的看他,圆圆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正是不知何时跑到他跟前的叶问隐,“小舅舅有事?” “嘻嘻~陌儿乖,小舅舅给你糖吃。” 站起身拍拍曲墨的脑袋,叶问隐似乎心情很好,往曲墨手里塞了一袋糖便往他哥身旁去了。 唯剩曲墨看着手中的糖袋,有些不明所以。 而后方听叶氏轻笑言道:“问隐小你四岁,你原都不肯叫他舅舅的,如今叫了,他自是高兴。” “三姐,是三岁零七个月,再过两个月我就十五了。”叶问隐年岁尚小,人前总想当个小大人,听到叶氏之言,便有些较真地辩了起来。 在场诸人见他这般便都笑了,独独曲墨诸事不知像个旁人,只能讷讷道:“……是么,我都不记得了。” 这话说得冷场,然在场长辈却只觉心疼,皆是柔声安抚。 如此,一场重逢便也算气氛融洽了。 **** **** 曲墨身体尚未痊愈,故而只被唤去见了人略说了几句便叫回房休息了。然此番见面虽不过寥寥数句,包含的信息却着实不少,倒叫他想得有些头疼。 白先生是万花的人? 难怪刚刚万花的门派图标又跑到最前头去了。 只是…万花有哪个npc是半道修剑的么?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角色? 哎……头疼。 他到底来了什么地方?既有剑三门派的存在,却又偏偏和游戏设定有所出入。 像是游戏里的天策府就根本没有司马和曹参军事这种设定,那是历史上的天策才有的。可他若是到了真实的大唐,那就根本不该有万花这个游戏虚构的门派才是…… 还有他的大舅舅叶问水。 且不说名字,长得也未免太像外号“庄花”的藏剑山庄大庄主——心剑叶英了。 自然,游戏建模和真人肯定是有所差别的。但他见到叶问水的那一刻便觉得,无论性情如何,若世上真有叶英其人,便该生成这幅模样。 算了算了,事情既已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或许…他该找个理由去万花看看? 3. 第 3 章 第三章 这厢,先走的曲墨却是不知几人相谈言罢他那四姨父便只身往白先生那处去了,进了院子便哎哟哟地朝人唤老骨头疲累倦疼,哄了好脾气的凌小大夫给他好一顿推拿按矫方才通身舒爽笑意吟吟。 “白幕生竟没陪你一道?” “谷中有事。”着手给胡大老爷另沏了盏碧螺春,白先生悠悠与他闲聊,也不嫌他扰了凌池练剑,“那日情况凶险,我虽赶来施了针,寻悠到底还是昏睡了几日,想来是把曲夫人吓坏了。” “三姐那信写得慌乱,四娘听到消息吓得不轻,我劝她说你近来当是在万花的,想是赶得上,只是终归还是亲自来看一眼才安心。” 浅呷了口茶长舒一口气,胡清岩一路上紧绷的神经这才算是松了下来。他此番确是有些托大了,仗着平日里保养地好,竟也就这般跟着日夜兼程地赶路,倒忘了自己如今已四十七了:“只是到底高估了自己这把老骨头,年纪大咯。不像你,练了剑越发年轻了,如今咱俩同站着倒像两辈人。” “你这话说的,倒像占我便宜。”挑了挑眉,白先生低声笑道。那带着闲恬笑意的神态竟有些狡黠,全不像先时对着曲墨的温和淡泊。 “可不敢。”哟呵一声,胡大老爷闲闲调侃。 “如今江湖上谁见了你不乖乖唤声白先生,我若占你便宜叫人知道了,岂不让那些将你奉若神明的剑客少侠排着队的拿剑削我?” 他认识白芨三十年,生生瞧着那些江湖人对他的称呼从白六郎到白止素再到后来的素手兰君和如今的白先生,想想也是觉得有趣。 而后,唤出的称呼令人惊诧。 “是吧,剑圣大人~” 白先生对此,却仍只是眼皮微抬,一字一句凉凉道:“胡大老爷,我-不-收-徒。” 这话听得胡大老爷登时好大一阵气性,扬起巴掌直直就往桌上来了一下,也不知真恼还是假气地指着白先生道:“好你个白小六!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打十三岁认识你,如今都三十年了,你嘴一歪我就知道你肚子里打得什么主意。”早就习惯了胡大老爷这儒雅君子与泼皮无赖无缝转换的变脸功力,白先生也不惧他这连番招数,并不顺话应他,“你若是想些别的自是好说,独独收徒这事,不成。” 这话拒绝地太过果断,倒让胡大老爷连后招都不好使出来,只得讪讪道:“陌儿那么好的孩子,收他为徒哪亏着你了?一表人才,根骨绝佳,别人想收还收不着呢。” 听口气却是极不满的。 就同当年他想把白先生哄到自家当妹婿结果死活没成后一样不满。丝毫不顾及那年说亲时白先生二十七,而他幺妹才八岁的现实。 “我的剑法若能教人,凌池还拜邱道长为师做什么。天生剑骨世间难得,左右他爹又是我师兄,入我门下岂非更好。”无甚好气地横了胡大老爷一眼,白先生到底还是耐心解释了一番。 “要练竹隐剑,清心决淬骨丹缺一不可,清心决好学淬骨丹却是再没第二颗了。难道要叫寻悠强学了,成个经脉全毁无心无情的活人偶不成?” 自他剑法大成,想拜他为师的江湖人数不胜数,多少良材美玉他却只能悉数婉拒,实非不想,而是不能。他是大夫,不能拿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去赌。 话既至此,胡清岩自是不能再多作强求,否则岂非真成了胡搅蛮缠之人。 想了想,便又提了先时便已想过的第二人选。 自然,也是当初险些被他拐去当妹婿吃嫩草的倒霉蛋老牛二号:“………那行,你不成,你家白幕生也凑合。我瞧他功夫不错,虽打不过你却也算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极。正好徒弟也少,入室弟子就裴元一个,再多个陌儿,整好凑一双。” 当初他瞧着白芨同白幕生当自家妹婿好,如今一个成了剑圣,一个做了万花谷主,他也瞧着这俩当他内外甥的师父好。 左右他脸皮厚,开开口也没什么。 “我说胡大老爷,咱们年余未见你这刚来就急哄哄的往我这塞徒弟,问过寻悠的意思了么?”胡清岩这话说得着实有些无赖,也亏得白先生好脾气早习惯了他这般,只笑问,“说不准人家想同问水学剑。” 他这话实非无的放矢。 放眼当今江湖,用剑者虽数不胜数,但在他看来,叶问水的剑法与燕盟盟主燕依澜在伯仲之间,当可并列前五。教个外甥,绰绰有余。 “你的剑法独步武林又是半途入道,我自是先来问你。问水大抵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意思说。”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既有最好的,为何不要? “咱们可先说好,若是同问水学剑也就罢了,若是陌儿想学旁的,你得帮忙。咱们三十年的兄弟,我内外甥就是你外甥,你可得尽心。” 年逾四十忽地被强塞了个外甥,白先生不禁失笑,只言道:“寻悠若是想学万花的功法,我同幕生说。” 便算是应了。 **** **** 玉清堂老号东家胡清岩为您举荐,少侠是否加入万花? 【是】【否】 “…………什么情况。”原正靠在床上想事情的曲墨对着脑海中突然跳出的对白框一脸莫名,想了想,还是先选了否。 先前天策的门派邀请他已经试验过了,并不是一次选了否便不能再入门派。所以即便他有心拜入万花谷,但事情没弄清之前还是先拒绝为好。 只是他四姨父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 这才刚到,想来也是刚弄清他如今的身体情况,人都累得七荤八素的,居然连师门都想着先替他拜会过了?可真是太有效率了,佩服佩服。 这般想着,忽听房外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而后便见房门开了条缝,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正是曲千陌的小舅舅叶问隐无疑。 “陌儿,我能进来吗?” “小舅舅请进。” 恰逢想到藏剑门派标识的事,叶问隐此时只身来探,正巧给了曲墨验证的机会。曲家家风严谨御下有道,仆人口中实无太多可探之言:“可是有事?” 蹬着腿跑到床边坐了上去,叶问隐笑眯眯的,甚至还往曲墨手里塞了块梅花糕干:“四姐夫找白哥哥去了,哥哥在休息,我睡不着,来寻你说话。” 他来前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淡鹅黄的颜色,领口衣袖滚了圈白色兔毛,像只毛绒绒的小鸡崽。 “伤口还疼么?”三姐说,陌儿受伤失忆了心情不好,都不像从前那般爱说话了,心里担心得很。 可他觉得陌儿这样很好啊,乖乖的。 不像从前老爱逗他,还不肯叫舅舅。 “不疼了。就是结了痂有些痒,且腿骨断了还需养些日子。”风轻云淡地将伤势一句带过,曲墨尝了口叶问隐给的梅花糕干,觉得是府里白案的手艺。好好的淡甜味偏夹了梅子酱,酸唧唧的。 倒是不难吃,只是他不喜欢。 “那…咱们下午出门逛逛去?”见曲墨吃了,叶问隐便也开开心心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点心。他个子不高,小腿挂在床沿一晃一晃的,没半刻安静。 “叫上凌池,推你出府透透气,不带旁人也不走远,我同三姐说过的。” “会不会太麻烦凌大夫?”这是…怕他憋着专程来找他出门玩? “不会不会,凌池人可好了,你多处处就知道了。”见曲墨未曾拒绝,叶问隐便显得更高兴了,撑了身子跳下床,却是立时便要去找人,“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凌池~” 风风火火的,鹅黄身影三两步便出了房,竟没给曲墨旁敲侧击探听消息的机会。 4. 第 4 章 第四章 叶问隐说找凌池一道出门,吃完午饭过了一个时辰便当真瞧见两人来了。曲墨不大困,便唤人替他换了身衣袍取了斗篷,随两人出门上了马车。 叶问隐说凌池会赶车,便就连车夫都未带,将轮椅往马车后头一架绑好,出了门。 曲墨穿来至今,这还是头一回出曲府,马车也从没坐过,心里只觉新鲜的很。再掀了帘子去看车厢外的热闹街景,瞧着行人熙熙攘攘街旁摊位林立小贩叫卖,不时有金发碧眼的胡人穿行,真实而又烟火气,这才有种当真已然身处大唐的怅然。 原来,这便是繁荣强盛万国来朝的大唐。 这便是……盛世长安。 “我们去哪?” “去东市。” “去‘桃源隐’喝茶。”接过凌池的话,叶问隐则说得更细些。‘桃源隐’是长安城最有名的茶楼,茶点别致精巧,甜汤花样繁多,更有名伎绿腰的一手好琵琶,是城中上至达官显贵官家女眷下至文人商贾都爱去的地方。且因声名赫赫,连许多远到长安的游侠都会特地前去坐坐,点上一壶当季特饮。 曲千陌从前也常去,尤其喜欢那儿的冰糖梨盏。 如今曲墨谎称自己失忆,叶问隐便也不说其他,只当重新认识这街头巷尾坊市宫墙便是:“他们那儿秋日里会上特制的冰糖梨盏,清甜润燥深秋喝最是得宜,再要些点心,听绿腰弹琵琶。” 大唐的长安城共二市108坊。 曲府在朱雀大街旁的兴道坊,离东市不过三坊之距,乘马车而行,虽是缓步却也未几便到了。 ‘桃源隐’高两层分前后两栋,前栋广迎四方来客热闹非常,后栋却只招待女宾,清幽雅致。茶楼门上牌匾以行书写就,青瓦飞檐,占地不小。 凌池说去安置马车,曲墨便坐轮椅由叶问隐推着先进了茶楼。进了门才发现,茶位的摆放竟是呈环形的,以水墨屏风隔开作八处,正中间是座圆形高台,远远便能瞧见一人正端坐台上抱弹琵琶。 在现代时曲墨时常研究古曲,虽弹的是古琴,但认识的大师中就有极擅琵琶的,故而现下一听就知台上之人弹奏的正是《六幺》。 六幺又名绿腰、乐世,是唐代大曲,十分有名。 只是待他细细听来,却又与现代复原的曲调并不完全相同,登时心底便生出十分的兴趣来。 “陌儿,楼下好像没座了,你腿脚不方便,我去同掌柜说说。”今日的‘桃源隐’格外热闹,除了进门时迎客的小二竟没旁人来迎他们入座,叶问隐环视四下,将曲墨推至一角,决定自己去找掌柜乌桐。 楼上若有雅间,他便出那银子,同底下的人换换。只是这事不好自己贸然去说,还得先找掌柜。 “那我在这等你。”点点头由着叶问隐去了,曲墨便又将注意力转向了琵琶曲,哪知却忽的被东西扯住了衣摆。低头去看,竟是只小小的白毛狮子狗。 他在现代时也养过狗,是只萨摩耶,此时见到这小小一只白狗叼着自己衣摆,便伸手抱到怀中逗弄起来:“好漂亮的白毛狗儿,你是谁家的?” 捏着小小狗爪,曲墨脸上染了几分难得的笑意。 俊俏公子怀抱雪团幼犬,此情此景原也堪称赏心悦目,然变故却在一瞬之间。一声铮然剑响,曲墨猛然抬头,却见雪白剑光直刺而来,剑招之快根本无暇避闪!想来曲千陌手脚康健时应是能行的,可换成此时此刻的曲墨,只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而后却忽闻两兵相交的一声铿锵,那剑似是与什么撞上了,竟不曾落到他身上。 曲墨睁开眼,却见前去安置马车的凌池已然到了堂中,正护在自己身前,手中却并无兵刃。 “少侠这是何意?” “谁敢叫咱太白狗,让他满地爬着走~”那少年剑客一击未得便收了剑势,只是脸上仍带讽色。他一身蓝白劲装,年纪不过十五六上下,身旁站了个面带羞恼的白衣少女,衣裙衮了白色毛边,发髻上亦缀了雪色绒球,滚圆眼眸怒瞪曲墨,似是遭了轻薄。 “既要嘴贱胡吣,怎就担不起我这轻巧一剑了?还当有多厉害,竟是个要人护着的草包。” “………我说的是这白毛狮子狗。”估摸着大约是自己逗狗的话被这两人听见误会了,曲墨虽心中万分无语,还是耐心将狗抱到众人眼前,解释道。 此话一出,气氛一度尴尬非常。 “想来是个误会。”幸而闻声同叶问隐一道赶来的掌柜笑言圆场,又将那白毛狮子狗自曲墨怀中抱走,方才没让尴尬场面一直僵持下去。 “这是楼中贵人的狗,想是不注意跑出来了。几位少侠一表人才,如此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不如就由小老儿做个中间人,以茶代酒,就此揭过可好?” “怎么回事?”说话间,又忽有道清冷声音插入。 众人回首,却又是个蓝白衣袍手中拿剑的剑客,面容冷峻剑眉星目,衣衫样式与那少年剑客颇为相似,只是衮了毛边多了银线丝绣更显精致些。 “大师兄……”少年剑客讪讪唤了来者,一时竟不知如何为自己方才鲁莽行径解释。倒是谢泠瞧了眼掌柜怀中白毛幼犬,大抵已是猜到事情来去。 “师弟无状,惊扰了郎君,谢泠代他致歉,望郎君海涵。” 流星白羽光出匣,一剑无痕雪漫山。 太白剑派的无痕剑意讲究意在剑先快剑无痕,专打对手破绽穴位,招招不离人身一百零八处要穴。二十年前太白门中师长追捕刀客凤七,虽伤其一眼却未成功将人擒下,后来凤七入了恶人谷,言起太白剑法却道:无痕虽快,状若疯狗。 自此,江湖便有嘴碎好事者称门中弟子太白狗。 他这师弟妹太过年轻,想是一时气愤,误会了。 “我观郎君似是暂有不便,今日楼中客多,不若便于此座休息,茶水银钱由我来付,权当赔礼。” “茶钱就不必了,多谢郎君的茶位。” 虽然这段插曲给此行开了个不太好的头,但好在人没事。曲墨原也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见是误会,别人也好好赔了礼,便也就作罢了。 如此,便就两厢作别,一行离开一行坐下。 “凌大夫认识那位谢郎君?” 拿起彩绘的茶谱翻了翻,曲墨没太瞧出上头点心的门道,便又随手递给了叶问隐。 他不知此时物价,便只想起谢泠走时同凌池点了头,而未感叹上头那小小一个便要五十文的梨盏价贵,只以为同现代咖啡厅的价格差不多。 然而要知道,此时的大米一斗才十文钱,五十文若光买水梨,都能买上两大箩筐了。 “见过两次,不算认识。”微微摇头,凌池缓声答道,“他是太白剑派年轻一辈的大师兄,他爹谢云遥是太白掌门,剑术在当今武林可排前五。他的剑法不错,算是江湖年轻一辈里的翘楚。” 他说话时面上不显,心中却仍想着曲墨方才的反应。一个习武多年的人,即便失忆受伤手脚不便,面对兵刃来袭时也无论如何都不该…也不会闭眼。 只有全无对敌经验的人才会在慌乱下那般反应。 “那你和他,谁厉害?”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剑三里有关太白剑派的设定,曲墨只能自己动嘴多问问,探探虚实了解情况。左右他失忆了,好奇也是自然。 然这位不显山露水的凌池凌小大夫却只摇头,笑道:“我是大夫,不与人比剑。” 倒是一旁同掌柜点好了吃食的叶问隐兴致盎然地插进话来:“纯阳剑法克太白,他爹打不过你师父,他肯定也打不过你。” 又道:“凌池你刚刚那招叫什么?好厉害。” “镇山河。” “………纯阳?”识海中的纯阳图标此刻终于亮起,曲墨却只觉疲惫,“凌大夫不是万花弟子么?” 所以…… 纯阳为什么会学医? 纯阳为什么不穿道袍不背剑匣? 纯阳为什么要住万花?!!! 算了算了,门派图标戳了试试。 纯阳:缺少入门要素,暂时无法加入。 …………你大爷。 江湖阅历+1 行吧…… “此事说来话长。”曲墨心中吐槽凌池并不能得知,只言语简练的归结了话语,给曲墨的剑三系统贡献了+1+1+1的江湖阅历。 “我师父是纯阳玉虚门下,我虽同他学剑但师门仍随我爹,乃苏州神医门。又因师父他久居万花,故而我每年会在谷中住上数月。” 以及,亮起的医字门标。 “师叔他是我爹的师弟,亦非万花门下,只是长住。” “原来如此。”两眼放空地盯了会儿识海中仍在最后却已变得金光闪闪的医字标识,曲墨总算知道这莫名多出来的奇怪门派原来叫做‘神医门’。 真是个名字直白而又嚣张的门派。居然还和万花关系不错的样子,不都说同行是冤家么? 看来这儿对奶妈需求很大,都没竞争的。 算了,不管怎样,能多加点江湖阅历也是好的,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那…太白掌门的剑法既在江湖前五,你师父又在他之上,其余三人又是谁?” “说是前五,实则有六人。” 当然,凌池并不知道后世那句四大天王有五人的调侃,所以他介绍话语虽很笼统,态度却是认真的:“恶人谷谷主辜烈擅重剑,剑法大巧似拙举重若轻,为第二。我师父邱云栖排第三,太白掌门谢云遥差他半招暂居第四。至于第五……” 他虽对眼前的曲千陌有所怀疑,但现下所诉原就是江湖皆知的事,让这人知晓倒也没什么。况且,师叔只是让他看,却没让他防着,想来应是无碍。 “师叔说你大舅舅同燕盟盟主燕依澜在伯仲之间,当并列第五。再往下,便是东越天香谷谷主顾展眉等前辈。” “没想到大舅舅竟这般厉害。”虽从白先生那处知晓叶问水擅剑,但这条金大腿能粗成这样还是让曲墨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下。 心道:果然长得像藏剑庄花的人剑术绝不会差。 又问:“你方才说了二三四五,那第一是谁?” “第一陌儿你也认识。”话到此处,叶问隐亦凑过头来,脸上笑容神神秘秘,倒像要叫人来猜。 “是师叔。” “剑圣白芨。”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叶问隐的语调却仍是止不住地激动,“哇——白哥哥那可是多少江湖剑客的梦想。年逾而立方才初学剑道,不过十年却已剑指巅峰世无对手,太!帅!了!” 至于曲墨…… 剑圣什么的,太没有真实感了,他还是继续增长见闻了解亲友关系比较实在:“那…凌大夫你为何不同白先生学剑?他与你不是更亲些吗?” “师叔剑法独特,旁人学不了。”淡笑摇头,凌池对此倒没什么执念。对比学剑,他原就更喜学医。 若非师父说他天生剑骨蹉跎可惜一心教他,甚至不要他改门易派,他原是没打算学剑的。除却六师叔,神医门诸位师叔伯的武学虽杂而不精不甚高超,但行走江湖自保逃命总还是能行的。 况且神医门自来善行于世,从不与人为恶。 那些江湖门派独行侠客即便不看门中医术的面子,也要看那些积年欠账的面子。神医门穷归穷,门里收着的诊金欠条可不少,都是签字画了押的。 “说起来,白先生与邱…邱先生皆非万花门人却都久居谷中,不知那是处怎样的地方?可否与我说说。”凌池说白先生剑法特殊,曲墨便也听过就算没有细问,反倒将话题引向了万花谷。 他原觉得,自己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文艺工作者,对武功的向往也就是在游戏里过过干瘾。即便现在已经身处唐朝,也正好可以借口手伤多弹弹琴看看此时的曲谱,练武什么的,能躲则躲。 然而刚刚那太白弟子的一剑,却彻底打破了他龟缩的蛋壳,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已然不在那个和平的年代。这是个游侠盛行的朝代,是会让诗仙李白写出‘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年代。 既然他身负剑三系统,既然他需要自保之力,他需要加入一个门派。那么,万花便是第一选择。 “万花地处秦岭青岩,终年繁花似锦,四季如春,若是偶遇严冬落雪,也并不酷寒。谷中弟子医武双修,亦有机关偃术高超者,是个极好的地方。”说起万花时凌池笑意温柔,想来也是极喜欢那里的,“万花谷谷主也姓白,是师叔多年至交。” “那想来凌大夫与白先生应是不日便要返回万花谷了?”看来这里真不是剑三的世界,曲墨这般想道。毕竟剑三里一手创建万花谷的谷主不论是姓方还是姓东方,反正他肯定不姓白。 “曲郎君的伤已无大碍,师叔应是过几日便会回去。”曲千陌的伤已无大碍,剩下便是时间问题,他师叔虽没提起何时离开,但凌池估摸着,应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郎君可是有事需要凌某帮忙?” “我可否随你们一同去万花看看?”抓住机会,就是现在,“我知道这话有些唐突,若是不便就算了。” “想来应是可以的。”想起今早胡大老爷来时说的事与他师叔的态度,凌池便也就未曾拒绝,稍稍提了仆从的事,“只是去谷中的话,府里的仆从便不大方便带了,郎君腿伤未愈,怕是要辛苦些。” “不打紧。”曲墨想,凌小大夫果然如叶问隐说的一般:人很好。 5. 第 5 章 第五章 江湖阅历:10 奖励:江湖风云录-剑篇(卷一) 大唐阅历:5 奖励:百艺谱-乐篇(琵琶) 同叶问隐与凌池出去了两个时辰,回来休息时曲墨便发现自己的剑三系统给了两份阅历奖励,点开看了眼,是一本书和一幅卷轴。曲墨试了试,发现奖励虽然只能在脑海中看,不能取出,但却是可以拿现实纸笔一一默写摘抄出来的。 那本百艺谱乐篇中是两首琵琶曲子,六幺和凉州,正是他下午在‘桃源隐’听名伎绿腰弹奏的那两首。那上头,凉州是全曲的谱子,但六幺他去时已然奏了近半,没听全,所以只有残谱。 对此,曲墨已是极高兴了,毕竟这可是真正的,没有经过后世更迭流失而变得残缺的古曲谱。 至于江湖风云录的剑篇,则是一幅卷轴,上头是下午凌池说的那些剑客的资料,但因为说得并不详细,所以资料也比较模糊。 那些他见过的认识的剑客,上头便会有水墨画像,画风挺写意,特点倒是抓得不错。 没见过的,上头便只有文字。 例如白先生便是打头第一个,画像左侧写着: 白芨(字止素) 称号:剑圣、素手兰君 年龄:四十三岁 门派:神医门 佩剑:未知 功法:未知 经历:神医门八代弟子,行六,年逾而立初学剑道,短短十年已至道剑巅峰,世称‘剑圣’。 而他大舅舅的则是: 叶问水 称号:未知 年龄:二十九岁 门派:未知 佩剑:未知 功法:未知 经历:杭城叶家大少爷,行七。 总之便是,曲墨没听人说起过的,不知道的,没见过的,资料上都不显示,丝毫不给开任何一点上帝视角的金手指。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还有个排名,能知道谁是大佬,且曲墨听过却没注意或忘了的东西,上面也还是会有记载。 就像个不会丢失的永久备忘录。 再往后看,凌池、谢泠、叶问隐的名字也在上面,而凌池的名字也的确排在谢泠前面,只是有一点很特殊,凌池的名字后面…跟了个原名未知。 这是卷轴中其他人资料里没有的。 这般,凌池的资料看起来就有些突兀,用现代说法来说,就是模版不太一样。 凌池(字玄晖) 原名:未知 称号:无 年龄:二十五岁 门派:神医门(原门派:未知) 佩剑:未知 功法:纯阳紫霞功、北冥剑气、纯阳决 经历:神医门九代弟子,行八,后随纯阳玉虚门下邱择(字云栖)习气纯功法。 “不是说他爹是神医门的么,为什么会有原名原门派……”看着卷轴中的资料,曲墨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个中含义,而后又想起剑三玩家的那句老梗,备胎剑纯渣气纯,终是没忍住默默吐槽了一句: “居然单修渣男心法,真看不出来。” 只是,这边刚吐槽完,那头门外被念叨的曹操就真来了:“寻悠,我能进来吗?” “进。”扬声应道,曲墨撑起身子靠坐好,朝进屋的凌池笑了笑,“坐啊。” 依言坐下,凌池也未拐弯,直说了来意。 “我同师叔说了你想去万花的事。师叔说,我们后日早上回谷,你若要去,这两日便收拾收拾同家里人说好,届时和我们一起走。” 而后又道:“谷中暖和,衣物不用带的太厚,旁的都有,不用多带。你腿伤未愈行动不便,到了谷中先与我一屋,等伤好了再另找住处。如此安排,寻悠可愿意?” 事情这般顺利对曲墨而言也算意外之喜,只是想到自己的腿伤,凌池又同他非亲非故,便生出些犹豫来:“这…会否太过麻烦你?” 闻言,凌池微的一愣,笑笑摇头,语带安抚:“我为医者,照顾伤患原是本职,不妨事的。” 自他学医,瘫痪在床不得动弹的都照看过不少,曲千陌小腿骨折这样的小伤实算不得什么。 “凌池。” “嗯?” “谢谢。” **** **** 许是两处素有交情,又或是出于对白先生的信任,曲墨同家人提出要去万花的事竟异常顺利,便是他娘都没说什么,只是为他整理行囊时额外多塞了三千两银票,说是出门在外该多些银钱傍身。 他行李带的不多,只四五套换洗的衣袍鞋袜并洗漱面巾等物,最大的一包袱居然是他爷爷曲老将军让他带给白先生的师父凌池他爷爷的。 他问说既然是给凌爷爷的,怎么不让凌池带,他爷爷说,凌爷爷近来也在万花,他头回去拜会,正好带上东西留个好印象。他听完这话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好像没有不对,便也就懵懵带着了。 后来他在马车上打开看了一眼,里头是件通体银灰的貂裘斗篷,皮毛柔软崭新崭新的,一丝杂色也没有。唐代的染色技术是没办法将皮毛染得这般均匀自然的,这样的貂裘斗篷,用他这两天刚了解了一点点的唐朝物价水准来说,至少价值千金。 然而如今长安城里偏些的地方置间小宅子不过百多两银子,他爹正三品工部尚书一年的俸钱禄米七七八八加起来还不到五百两,普通百姓人家二三十两银子能让五口之家安安稳稳过上一整年了…… 曲家家底厚不厚他不知道,他娘和他爷爷是真有钱。 **** **** 万花离长安不算远,驾马车急行,半天也就到了。快到的时候曲墨从车厢挪到了外头,坐在了驾车的凌池身边,他想试试自凌云梯上俯瞻万花的感觉。毕竟游戏效果做得再逼真,也绝不可能比得上现实亲眼所见,他想看看真实的万花会有多震撼。 然而想法很美好,实施起来却实在差强人意。 先是马车上不了凌云梯,凌池将它卸在了崖边的屋蓬下,行李搭上马背,推着曲墨上的梯子。 而后几乎所有的美景都被凌云梯交叉错落的木铜骨架遮挡住了,即便透过孔洞去看,也因为下落的太快而显得七零八落的,大失意趣。 希望他能有机会上三星望月看看,那儿一定能俯瞻整个万花。 凌云梯落地时曲墨这般想着。 而后识海里的剑三系统便毫无意外的跳出了门派邀请。 万花:入门要素已齐备,是否加入万花谷。 曲墨想了想,没再像上次那般拒绝。下了凌云梯,便算是到了万花谷,曲墨觉得,这应该就是他知道的那个万花,细节差别问题,暂时没必要深究。 待他在脑海中应了【是】,识海中便只剩下万花图标悬在一角,再也没有其余门派标识存在。而后,系统一动,跳出来的却是个入门拜师任务…… 任务一:恭喜少侠加入万花谷,请在谷中寻一人拜入门下,成为真正的万花弟子。【奖励:未知】 看着这种连环套一样的走向,曲墨表示…… 曲墨表示他一点也不想表示,只想投诉这不知道哪来的坑爹破系统。人生在世,活着已经不容易了,能不能少点套路多点真诚。 他平日里话便不算多,现下看着凌云梯发呆,倒也没让一旁的凌池觉得奇怪。 老马识途,凌池让马匹跟在身后也未牵着,推着轮椅上的曲墨同白先生告了别:“那…师叔我就先带寻悠去花海了。” “去吧。” “白先生不同我们一道吗?”曲墨回过神时,白先生负手轻功离去的身影已只剩下一个远远的背影,甚至没给他留下感叹身姿潇洒的机会。 曲墨仰头望着,觉得那方向似乎是三星望月。 “师叔住摘星楼。”而凌池随后之言,果如他想,“就是那儿。那三座石峰叫三星望月,摘星楼在最高的那座上,是幕生叔…就是白谷主的住处。次高的那座叫觅星殿,庸道长住那,他是谷里的客卿。剩下那座石峰上的是赏星居,是孙爷爷炼丹的地方。” 推着曲墨在青石小路上慢慢走着,凌池抬手指了右前方:“这是逍遥林,万花弟子吃住练功大多都在这。” 而后,又指了左前方那片被花草包围的湖泊。 “这是落星湖,湖心住的是白谷主的入室大弟子裴元。他月前出谷游历去了,大约还没回来。” 凌池说话时,一路都有遇见的万花弟子同他打招呼,曲墨细看了看,虽穿的大多是入门、半夏、雁虞这类低等级套装,但的确是剑三的门派校服。 听到孙爷爷和裴元这个名字时,曲墨微地一怔,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去多问:“那我们呢?” “我们住花海。”遥遥指了与落星湖相接的漫山花草,凌池介绍地颇为尽心。他虽不算此地主人,却也是常住,对谷中各处亦算颇为了解。 “万花谷的花海也叫晴昼海,我们住深处靠山崖边的地方。那儿白日里瞧着是漫山锦绣花海,到了夜里会有闪烁异光的花草与落星湖的湖水交映成辉,仿若银河一般。你会喜欢那儿的。” 曲墨顺着手指的方向去看,几被漫山遍野无边无际的花海迷了眼。那是与过往游戏界面所见全不相同的感觉,开阔无边鸟语花香,混着徐徐吹过的和风,让人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开去,只愿醉梦其中再不复醒:“这儿真漂亮,人间仙境一般。” 他想,如此美景,可惜不能当即抚琴一曲,以书心中感叹,实乃毕生憾事。 “是啊,这儿就像个世外桃源,将世间纷扰都隔绝在外了。”便是时常得见终日相伴,然凌池每每闲时驻足,对这漫山花海亦总会心生感叹。 这样美好的地方,又有谁会不心生喜爱呢…… **** **** 一路走过逍遥林与落星湖,还未至生死树,曲墨便已远远看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小的那人一身黑青色阔裤小袄,跳着朝他身后的凌池挥手。 待近了,才看清那似是身缀了银饰的普通苗服,衣袖领口以银线绣了纹饰。而那少年身后,是个穿着夺夜套的妖孽毒哥,一米八几的高个子大长腿,三十多的模样,后腰悬着把90大橙武太上忘情。 是那种让曲墨特别熟悉的游戏里的感觉,和刚刚见到的那些穿低等级套的万花弟子完全不同。 于是他想,一直以来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对的错乱感,会不会是因为穿越党不只他一个。眼前的毒哥和那位万花的白谷主,还有凌池的纯阳师父,会不会都是同他一样被迫穿来的现代游戏玩家。 他们或一起或先后,带着游戏系统到了这个历史上真实的唐朝,建起了同游戏中一样的万花谷。 要不要找机会认个亲呢,曲墨这般想着。 “阿池阿池,你回来啦!”那少年不过十四五的模样,肤色极白,眼上蒙着一指宽的细长黑纱,披着头还未编好的发辫就要往凌池身上扑。 “别动别动,头发还没编好呢。”伸手将少年按下,那毒哥悠悠看了曲墨一眼,手上将银饰编进发辫的动作却没停,“怎么带人回来了?” “这是曲家郎君,同我回来住一阵。”凌池笑着答道,俯身拍了拍那少年的脑袋,方对曲墨介绍道,“寻悠,这是蓝叔,你也这么叫就好了。” 而后,又指了指那个少年。 “这是我弟弟凌小年,你叫他小年就好。” “蓝叔好,小年好。”依言打了招呼,曲墨勾着唇,让自己的笑容尽量显得真诚些。他不是那种特别能热场自来熟的性格,虽不至于社恐,但确实有些慢热。如今他想同眼前这位或许也是老乡的毒哥打好关系,第一印象就很重要,“我叫曲千陌,寻悠是我的字,你们喜欢怎么叫都行。” “还是头回见阿池带人来花海住。”见曲墨笑得腼腆,蓝磬便也笑了,上下打量一眼道:“腿伤了?” “骨折了,要养些日子。” “骨折?小伤啊。”凌池是小邱的徒弟便也就是他的晚辈,晚辈的朋友也算晚辈。既是晚辈受伤了,他应当关心关心,“养只草鬼,立时就能走了。” “小年也会,小年也可以帮忙~” “蓝叔。一点小伤,养那个做什么。”压下凌小年高高扬起凑热闹的手,凌池出言拒了蓝磬的好意,笑得无奈。而后,又极为认真地看着凌小年言道,“小年,不能同旁人说你会这个,知道吗?” “哦。” “我先带寻悠去安置了,晚些去见师父。” 那对话有些莫名,曲墨还没来得及问便已被凌池推着往前走了,他心中不解,只能扭头去问身后的凌池:“凌池,草鬼是什么?” 他当真完全不记得剑三五毒技能里有哪个外号叫养草鬼的,何况听起来这么通俗的技能名称,也一点都不像剑三会用的。 通常来说,剑三五毒公用技能里驱除debuff减伤用的是残枯蛊、玄水蛊,复活用凤凰蛊。另外,补天的全技能都可以进行治疗。但是太上忘情是毒经用的兵器,除非切二内,不然用不了补天的技能。 所以…养草鬼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蓝叔说笑的。” 闻言,凌池微地一愣,却没像往常一般细细说明,只语焉不详的将话题转到别处去了:“这就是我的屋子,晚上你住这间,我睡隔壁书房。谷里三餐都是一道做的,你夜里若是饿了就跟我说,旁边烧水的小厨房也能凑合做点吃的。” “你先坐,我去打些水擦擦桌椅。” “有劳了。”见凌池不答,曲墨想了想便也没好意思继续追问,只四下打量了眼前这间自己将要住上一段时间的小屋。青瓦白墙朱廊飞檐依山而建,房子虽不大,屋内摆设却很简洁雅致,屋外回廊与旁边的几间连成一片,却是相通的。 他习惯性地分神看了眼脑海中的系统数值,而后便发现自己的江湖阅历与大唐阅历都各加了一个点,而系统又给他奖励了一本百艺谱。 这回,是医篇。 百艺谱-医篇(毒蛊) 蛊:苗人称“草鬼”。下蛊,也称落草鬼,非指单独系统技能。 原来不是单独哪个技能的代称啊,难…怪?! 系统……我可真谢谢你及时提醒了…… 略有些脸色苍白地低头扶额,曲墨将百艺谱与方才蓝磬的话语稍作联想,便已大抵知道了系统的意思。 真是要命了,还以为毒哥是老乡,结果人家是土著!还是个真会下蛊的蛊师?万花谷居然这么危险的么,一来就遇上蛊师……还是两个! 他现在出谷逃命还来得及么…… “凌池。”望向打水归来的身影,曲墨笑得一脸僵硬,“你…会落草鬼吗?” 技能是技能,真实的虫子他不喜欢,一点也不! 如果这位接下来的同居人也会这一手,他怕自己半夜连觉都不敢睡了。 “寻悠猜到了?”放下手中木桶与抹布,凌池无奈笑道,“我不会,神医门如今只有小年会,他是跟小叔学的。” 常人害怕蛊虫也是正常,他方才不解释,便是不想寻悠害怕。如今既猜到了,便也没必要再隐瞒,分说清楚倒更好些:“万花长住的蛊师只有蓝叔和小年,南叔和阿芸只是偶尔才来,你不用害怕,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对客人下蛊的。” “我……”僵硬着,曲墨深吸了几口气,僵笑道,“我适应适应……” 放轻松放轻松,客随主便,来做客却嫌弃主人家这种行为太没品了,要有礼貌…… 他可以的…他可以的! 6. 第 6 章 第六章 曲墨腿脚不便,于是屋中扫洒铺床整被便都是凌池帮他做的,还给了盘糕点让他先垫垫肚子。 曲墨原想帮忙擦擦桌椅,可惜轮椅顶这顶那的,只能作罢,乖乖待在一旁啃起了紫萝饼。听凌池说,内馅是谷中擅庖厨的弟子摘取藤萝腌渍做的酱,是万花后厨常做的点心。 紫萝饼不甜,与先时在‘桃源隐’吃的点心有些像,很得曲墨喜欢。他吃了一个正打算再拿,门口却忽地探进一个人来,瞧见凌池便笑盈盈的。 “小池回来啦。” 那是个破虏道长,身后背着把剑,看剑柄形状似乎有些像纯阳紫霞100级大橙武霜影玄玑。 他相貌生得很是清俊,只是头发全白了,且右眼上有道断眉的细长疤痕,幸而笑得灿然倒不显得凄冷戾气,瞧着应和方才见的毒哥差不多大,个子约摸要矮上两三公分。 曲墨想,这应就是凌池的纯阳师父了,果不其然见凌池满脸笑意地唤了声。 “师父。” 曲墨便也就一道问了好:“邱前辈好。” “这便是曲小郎君吧。”浅笑颔首应下算是见过,邱云栖方才说了来意,原来他竟是刚从摘星楼归来,“幕生说,曲家人难得来谷里,想见见曲小郎君。小池你这便带他去摘星楼吧,屋中扫洒先放放。” “好。”屋中原也打扫的差不多了,凌池将布巾随手扔进木桶里,净手理了理衣衫。 曲墨见此也忙拍了拍衣裳,免得不注意留了糕饼碎屑去见人,不像样。今日出门赶得早,坐马车时他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当着白先生面吃个不停,如今时已至午,他其实有些饿了,然现下却是不便再吃了。正这般想着,掌中却落了两块紫萝饼,诧异抬头,却闻邱道长包容笑道: “奔波一早上,曲小郎君想是饿了。带两块,路上垫垫。去吧。” **** **** 三星望月离花海有些距离,正好够曲墨小口吃完糕饼后再同凌池问问情况。他原觉得这位建了万花谷的花哥说不准也是个游戏穿越党,着急想见见,可刚刚见了毒哥和道长后又觉得全然不像,现下再要去见人便觉心中实在没底。 如今他已在系统中拜入万花门下,肯定是要在谷中拜师习武长住的,也不知道这位白谷主性情如何。他娘虽准备了茶叶让他带来,但现在马上去见总觉得有点匆忙,他还没太准备好…… “凌池。”虽然才认识没几天,但曲墨对凌池的好感度可谓直线上升。反正他是觉得,帮不帮的上忙另说,有事问凌池准没错。对着曲家人他不敢问太多,怕漏了马脚,可对着凌池应是没关系的。 “白谷主…他是什么性情啊?” “幕生叔叔为人宽和豁达,性情风趣幽默,待弟子晚辈也是素来照顾。”提起白微为人,凌池便只有赞的。不说万花谷中的弟子客卿,便是神医门弟子说起他,也都只有喜欢的。 “寻悠可是觉得初次见面有些紧张?” “没有没有。”凌池说得万般好,曲墨便也就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怕人家嫌弃他贸然跑来。何况,他接了拜师任务,大约是要长住万花的,“就是也没打声招呼就来人家谷中做客,有些不好意思。” 闻言,凌池却是低低一笑,道:“寻悠如今倒是腼腆了许多。” “是、是嘛,哈哈哈哈哈。”这话说得莫名有些意味深长,叫曲墨听得后背发凉,只能干笑着含糊应付了过去。 **** **** 。, 三星望月下有凌云梯可直达,两人乘着未几便到了峰顶,如此倒省了曲墨的事,不至于要用那瘸了一条的腿蹦着去爬峰上石阶。 只是到了峰顶,摘星楼前却有道长长石阶,到底还是劳烦凌池背了一段。曲墨许久不曾让人这样背过,倒在背后闹了个大红脸,进堂前还没全退。 进了前厅,凌池便将他放下改成搀扶,朝厅中几位长辈行了礼。厅中原有三人,除去坐在上首右侧的白先生,便是坐在上首左侧一身黑白秦风套长发披散拢在身后的俊美花哥,剩下一人是个穿着深灰道袍头戴七星冠的道长,坐在下首左侧,正喝茶。 那花哥的年纪瞧着和白先生差不多,腰间悬着支紫藤垂坠的闲心,是万花花间110级的大橙武,比之前在毒哥和纯阳道长那见的太上忘情与霜影玄玑等级都要高。见曲墨行礼,便笑道: “曲小郎君身有不便,不必多礼,快坐吧。” 他嗓音醇厚,带了笑意便更显悦耳,用现代话来形容便是有些低音炮,配着那副长相,若在外头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多谢白谷主。”那言笑和气,叫曲墨心中忐忑立时少了三分,安心不少,“寻悠此番冒昧前来,多有叨扰,备了些许蒙顶石花,还望谷主喜欢。” “曲小郎君太客气了。”淡笑颔首,倒未曾拒绝,便算是收下拜礼了。 这厢说着,白先生却先起了身,唤了凌池。 “小池,你回谷还未去见过你爷爷,同我去一趟。”又同曲墨道,“寻悠慢坐,我们去去就回。” “先生慢走。” 这一走,堂中便全没了曲墨认识的人。硬着头皮直了直身子,曲墨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抬头,却正对上对面灰衣道长笑盈盈地看他。 那笑分明没什么,却不知为何竟让曲墨后背一阵阵的发毛。 而后又听那道长言道: “早听说曲尚书家的大公子钟秀毓灵,今日得见果不其然,只是不想竟还带了江南的文秀清雅,可是随你舅舅在杭城长大?” 这话问得莫名,曲墨一时不明所以,想了想还是照曲千陌的身世答了:“道长误会了,外祖家虽在杭城,我却是在长安城中长大的。” “却是老道想差了。”那道长哈哈一笑,却又问:“不知小郎君多大了,可有二十五六?” “道长,我今年十八。”随口照曲千陌的年纪答了,曲墨方才觉出话中不对来,登时一身冷汗,几欲蹦着瘸了一条的腿夺门而出。 哪是什么想差了! 曲千陌确是年方十八,长安人士。 可他,曲墨,正是年方二十六,土生土长的杭城人!这道士问的是曲千陌壳子里的他! “好年纪好年纪,正当风华。不像老道,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笑眯眯地端茶浅呷一口,那道长的语调分明慢悠悠的,听在曲墨耳中却如催命阎王索命罗刹一般,“小郎君紧张什么?汗都下来了。” 话落,也不待谁回他,只懒懒起身踱到曲墨座旁拍了拍他的肩:“别紧张,老道只算命,不抓鬼。” 而后,才在当真把曲墨吓趴下之前,转手勾走了茶几上那盒曲夫人准备的蒙顶石花,悠悠然踱了出去:“这蒙顶石花闻着不错,老道就不客气了。” 如此,堂中便只剩了曲墨与那位白谷主。 “狗鼻子。”低声笑骂了一句,白谷主方朝曲墨笑了笑,温和语调半点未因那老道方才说的话而有半点变化,“吓着了?” 又道:“曲家郎君生性跳脱,你学得不像。” “………我醒来便在曲家了,并非故意占了他的身份。”老底既已被掀了个精光,曲墨便也索性都老实交代了,“我不敢说,怕被当成妖怪。” 而后便是两人一问一答,倒也算气氛平和。 “你叫什么?打哪来的?” “我也姓曲,单名一个墨字,水墨丹青的墨。”心里不紧张,说起话便也就侃侃而谈起来,“我是杭城人,原有二十六了,出行时车子出了意外从高桥上翻了下去,醒来时便在这具身子里了。” “我生的年代晚,要迄今往后一千三百多年,那时候都没年号这一说了。” 闻言,白谷主稍许沉吟,却只问:“那…家国可好?” “山河无恙国泰民安,仍是汉家天下。”虽然如今已到了千年之前,但提起自己生活过的时代,曲墨神情话语仍是透出禁不住的骄傲。 “是嘛……”曲墨之言似乎让他有些感触,然静默许久,最后也不过是淡淡笑道:“无恙便好。” 见他如此,曲墨反倒想起自己先前疑惑之处:“谷主,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无妨。” “后史有记,万花谷为开元二十三年谷主东方宇轩误入秦岭青岩所建。”游戏设定这种话太吓人,曲墨便只说成是史册所记,倒也好叫人接受些。 左右他都说了自己是千年之后的人。 然随后白谷主之言,却全然超出了他的以为。 “我是万花杏林门下,师承药王孙思邈。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起,硝烟弥漫家国不宁,我往狼牙军中救人,为引开追兵被逼上了太行山脉,战至力竭便自峰顶跳下去了。左右还有壮阔黄河相伴,总好过被围山烧成焦炭。”分明是那样惨烈的经历,此刻白谷主说来,却不过语调平淡,轻描浅画。 “醒来,人便在此间了。” “那…邱道长和蓝前辈也是?”曲墨从没想过,那于他们不过一场玩过便罢的游戏,亦或是书本中久远之前的历史,却是眼前之人切实经历的生死。 “他们原是我旧友,安史之乱结伴上了沙场。”说到友人,话语便更显简单了,然而个中惨烈竟不逊半分,“小邱战死,蓝磬为救他用了凤凰蛊,而后便一道来了。” “谷主,你们的功绩,后世都记着。”难怪,听他来历,却只问家国可好。 这原是安慰之言,曲墨说出口时,心中却莫名有些难过。记得不记得又如何呢,剑三的安史之乱确实只是策划程序设定,但历史上的安史之乱是真真实实多年战乱尸横遍野瘟疫四行死伤无数的。 那种惨烈,和平年代出生长大的他理解不了,此朝此代未经历战乱的人也理解不了。于眼前之人来说,真正能相互理解的,或许只有同来的另两人。 曲墨自顾自想得难过,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忽闻白谷主开口问他: “止素说,你四姨父想让你拜入我门下,你可愿意?” 话题转折很生硬,白谷主的神态倒很自然,两厢对比下,倒显得曲墨刚刚生出的百般难过是在自我感动,腾地被问,竟一下没反应过来。 “啊?” “不愿意?”见他没听清,便又问了一句。 “愿意的愿意的。”想到系统里的那个拜师任务,曲墨忙连连点头。有个真真正正剑三世界来的花哥收他,还是万花的谷主,傻子才不赶快点头。 点完头想起自己是个艺术生,半路转行去当医学生和体育生大约会把带课老师气死,便又加了一句:“只是我从没练过武也没学过医,怕是学的慢。” “不妨事。”不在意地摇摇头,白谷主朝曲墨笑笑,却是一言便点出了他习惯性忽略的一件事,“你如今这身子习武多年,原是有底子在的,可先练花间游的功法。学医一则,慢慢来便是。” 随后,又将谷中情况略略说了:“我姓白名微,幕生为我表字。谷中如今有医花画天工三圣共六圣,客卿三十七,弟子四十八,仆役三十。我座下入室弟子不过裴元一人,你来了便行二。” 言罢扬声唤了句:“云宁——” 一名总角黑衣小童便自门口探进身来。 “上盏茶来。” 蹦着腿挪到白微身前跪下,曲墨先恭恭敬敬地朝自家师父磕了三个头,方才接过云宁递来的茶盏敬上:“弟子曲墨拜见师父,师父喝茶。” 他在现代时,曾拜古琴大家谷韶一老先生为师,这套磕头敬茶的流程还是挺熟练的。 白微接了茶却并不即刻便喝,只言道:“小墨,今日你入我门下为万花杏林弟子,当牢记: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这是万花谷的入门誓词,曲墨当初刚玩剑三加入万花谷的时候在药王孙思邈那儿看过一遍,此时再听,竟有种全然不同的庄重肃穆之感。 “是,弟子牢记。” 如此,白微方才喝了那盏拜师茶,将人扶起搀回座上,言道:“你入我门下,当备一份拜师礼予你。” 当初裴元入门他送了拜师礼,如今小徒弟来拜,自也是要给的:“小墨原是做什么的?” “我是琴师。”老实答了,曲墨对白微所说的拜师礼倒没什么期待。剑三游戏里的系统拜师礼基本就是玄九丸、百花包和成长武器包什么的。 到了这里,曲墨觉得他这位长得很帅的谷主师父大概会给个门派套装武器功法什么的,反正他也没对系统的任务奖励有什么期待。 “琴师?”闻言,白微想了想,便点头往堂后去了,“你且等等。” 他的卧房里,倒确实有件合宜的礼物。 师父让等,曲墨便乖乖坐椅子上等着,玩玩腰间玉佩发发呆,不一会儿便又听见了去而复返的掀帘声。他忙端正身子坐好,一抬头,却见一张黑漆古琴落入眼帘。 师旷式,桐木胎,黑漆朱髹,琴身流水断纹虽不若后世那般通体遍布,但龙鳞、龟坼、流水、蛇蚹仍是错杂相间美不胜收,世间罕有与其相匹者。 正是曲墨多少年的梦中情琴:“太古遗音?!” 见小徒弟这般神情,白微心知这份拜师礼应是送对了:“可喜欢?” “嗯嗯嗯嗯嗯!给我的?”小鸡啄米般地点着头,曲墨紧紧抱着被放到自己怀中的太古遗音,高兴的差点没将他师父供到坛上,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师父!您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太古遗音在现代的拍卖价曾高达两千万。 那时古琴还只在千万年代,不像后来1.36亿的松石间意与1.15亿的大圣遗音。太古遗音拍卖时他才十五岁,家里再有钱也不可能花两千万给他拍张名琴,更不用说后来上亿的那些。 这样的藏品,他碰肯定是碰不了的,倒是曾有幸见过两次。如今一朝穿越,这琴竟成了他的! 他要抱着吃饭!睡觉!洗…洗澡不行。 死都不撒手! 瞧着小徒弟爱不释手地抱着琴摸来摸去,只差整个人贴上去拿脸蹭,白微不由好笑,言道:“你师兄不在谷中,午间用了膳,去见见你师祖。” 他当初来到此间,却是又拜了此界的药王孙思邈为师的。如今他师尊仍在谷中为药圣,曲墨初入师门自该前去拜见。 “师祖也在这儿?”闻言,曲墨微地一愣,想到了他师父方才说的师从孙思邈和凌池先前说的孙爷爷,心下猜测师祖大约是指历史上那位真实的药王,“可我没备礼。” “无妨,你师祖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淡笑言道,白微倒不在意。他师尊为人宽和慈爱,素来只看重弟子秉性,哪会在意新收的徒孙送没送礼。 又不是要靠教徒弟来添人打杂挣钱。 乖乖点了点头,曲墨方又想起一件事来:“师父,为什么你们来了三个人,却只有你建了万花?” 总不至于,只有他师父对万花感情深吧。 “西南苗疆原就有五仙教在,蓝磬总不好去抢个教主当。至于纯阳宫……”这实在是个直白的问题,白微想了想,没拿话哄曲墨。谷中虽不要弟子挣钱回馈,但太不通俗物也是不行的。 “开山立派建殿宇太费银子,小邱没钱。” 这原因很直白,但曲墨倒是接受良好。本来么,人间仙境又不能当房子住,谷中便利的机关和房屋哪个不要人去建。建房子要什么?当然是钱。 他师父真厉害,不止长得帅,还这么会挣钱。 “那师父一定很辛苦,才将万花建得这般好。” “辛苦倒不至于,谷中机关偃甲非我所作,房屋楼阁也没帮上什么忙。只是我来时通身上下半文钱都没有,建谷的银钱是朝人借的,你白先生做的保。”想了想当初建谷的事,白微到底没好意思说自己下了多少力气,用了几分辛苦。至多是…弄银子的时候差点搭上条命罢了。 “拢共…十二万两。” “……银子?”想了想长安城中的米价房价,曲墨话语中带了些不自觉的颤抖。 他还以为,身上有个三千两便算个小财主了。 这可不是现代,一套房子百千万的年代。 然而他却只听他师父慢悠悠地吐了两个字。 “黄金。”口吻倒很悠闲。 唯曲墨倒吸一口冷气,而系统里突然跳出来的门派任务更新更是让他险些撅了过去。 这个破系统的任务都是强制性的。 门派任务一:拜入师门【已完成】【奖励:古琴-太古遗音*1】 门派任务二:欠金十二万【未完成】 完成时间:十年 完成奖励:未知 失败惩罚:未知 话说,十二万两黄金是多少来着? 一两金折十两银,此时一两白银折现代纸币3500至3800元。照3500元算,十二万两黄金就是一百二十万两白银合现代纸币四十二…亿?!!! “师、师父!”尽管被他师父一句话坑得背上了十二万两黄金的系统任务负债,但看在太古遗音的份上,曲墨相信他师父绝不是故意的。 “我会努力挣钱的!我有三千两,我还会斫琴!” 反正…惩罚不是标的未知么。 真完成不了,他就躺尸呗…… 自暴自弃地这般想着,忽闻一句问话,却是白先生带着凌池回来了。大约来得晚,只听到最后两个字。 “什么斫琴?” “先生……”若不是现在行动不便,曲墨甚至想过去抱抱白芨。做朋友能做到帮人担十二万两黄金欠债的保,这都已经不是冤大头了,这是神仙呐! “先生您太不容易了,寻悠往后一定好好孝敬您。” “………你同他说什么了?”莫名被曲墨眼含泪光的直白眼神看得有些发毛,白芨语带询问地看了眼白微。他怎么瞧着这孩子好像不大对劲,别是被庸无殊那老道几句话给吓傻了吧。 “没什么。”干咳了一声,白微没好意思说自己刚刚拿银子的事逗孩子了,“该用午膳了,走吧。” 小徒弟瞧着有点傻,太好逗,回头得让小元好好教教。 7. 第 7 章 第七章 万花谷的伙食比较养生,好在味道不错。 午膳吃得面条,唐朝管这叫汤饼,配的一荤四素五小碟自取。荤菜是炙羊肉,素菜是莴笋白菜豇豆口蘑,有腌有煮有凉拌。每小碟份量都不多,不够的可以再拿,不喜欢的也可以不要。 谷中用膳的时间是固定的,有半个时辰,仆役并不在一道。若是有事来不了,便需仆役或弟子提了送去,像是他师祖和凌爷爷,曲墨午膳时就没见到。蓝磬和邱道长是一块带着凌小年来的,一个没要素一个没要荤,还有一个只拿了肉,面都没要。 真是相当随性。 填饱肚子曲墨有些犯困,他师父便让他午睡过后再去见师祖,左右老人家中午也是要休息的。凌池就先带他回了花海的住处。 撑着下巴打了个呵欠,曲墨看着凌池铺床的背影,突然想到了系统里的那个任务:“凌池,你说…有什么办法能在几年里挣到十二万两黄金么?” “你躺下,闭上眼,梦里什么都有。”闻言,凌池笑道,他只当是曲墨突发奇想,头都没回。 “我没开玩笑。”反驳的话语曲墨说得有气无力。果然,正常人都会觉得这是个异想天开的荒唐梦。 “抢国库。”又回了三个字,果然还是觉得荒唐。 稍许,还是回头问了一句:“那可是十二万两黄金,寻悠你突然想这个做什么。” “师父说万花建谷他欠了十二万两黄金,还是白先生作的保。那如今我拜入师父门下,自然要想法子挣钱还债啊。”暗暗叹了口气,曲墨心中念叨。 这到底是大唐哪家银行啊,这么多钱借出去让人搞高科技房地产。是不是打定主意等人家还不了钱就收地皮房产抵债,开个大唐高级养老院啊? 看人家这里医生多是不是。 拜托,卖不起那么高的价的好嘛。 “………幕生叔叔逗你的。” 闻言,凌池险些半天没说出话来。许久,方才一脸正色道:“十二万两黄金,那得是名门世家多少年的积盈,如何会拿出来借人。” 神医门穷得老鼠都不去,他师叔上哪找冤大头借钱作保。这种显然是随口逗趣的玩笑话居然有人会当真的吗?难道没有人告诉过寻悠,十二万两是多大一笔银钱?更何况是黄金! 这也太容易被骗了…… 看来等裴元回来,得跟他说说。 “可师父说,他来时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嘛。”垂死挣扎着回了一句,曲墨觉得自己可太冤了。 这么离谱的数目,连凌池听到后都用这孩子感情脑子有点毛病的眼神看他。难道他愿意信么,可他系统里真的有个【欠金十二万】的门派任务啊!!! 想了想后又想了想,凌池到底还是耐着性子同曲墨梳理了几句:“他来时自是没有,可万花又不是一时建的,银钱自也不是一夜得来的。若没个进项,谷中弟子喝的西北风不成?” “可是……” “好了。就算真欠了银子那也是长辈的事,轮不着你一个刚入门的小辈头疼。”实在不想再就一个荒唐玩笑继续掰扯,凌池果断搬出了长辈大法。 “床铺好了,你睡会儿。晚些等孙爷爷午歇醒了,我陪你去见。” “好。”挪着身子上了床,曲墨没再同他纠结。 然而刚吃完饭时困得很,躺上床反倒精神了。曲墨想了想,闭上眼,打开了识海中的系统界面。 因为已经正式拜师入了万花,他界面上的标识完善了许多,不止有人物等级奇□□,还有任务、阅历、随行包裹、个人仓库、藏书阁和人物好感度。 大约是因为曲千陌习武多年,他的人物初始级数居然有30级,而且任督二脉是通的,完全不需要点奇穴,但是万花技能却一个都没有。 联想下拜师任务开出的盲盒奖励太古遗音,曲墨觉得,大概只有他已经学到的招式心法才会出现在系统里。任务奖励也和他遇到的人说的话有关。 例如,他今天拜师时若不说自己是琴师,师父就不会给他太古遗音。 奖励和惩罚大概都是随机的。 这般想着,曲墨又陆续点开了界面上的其他标识。 除开之前就看过的阅历系统,藏书阁里是之前阅历系统给的百艺谱和江湖风云录,随行包裹是他现有的东西,其中还包括刚得到的太古遗音。 另外,门派负债也牢牢的在最上方闪闪发光。 门派负债:120000金 随行资产:3000银180铜 随行包裹:布衫套装*5、布靴*2、貂裘斗篷*1、太古遗音*1 看着随行包裹里的门派负债,曲墨滑指关闭后叹了口气,又点开了下方的个人仓库。然后他发现,这好像代表的是曲千陌留在曲家的个人私产。 个人仓库(距离太远,暂时无法取出) 个人资产:5360金5200银720铜 仓储物品:素月银枪*1、布铺*1、米铺*1、庄院*5、上田1000亩 嚯!曲千陌居然还是个小财主。 刚感叹完负债太多,这边就从天而降来了一笔。虽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但像米铺布铺田地这些都是长久的收益,比之真金白银的也不差多少。 心情不错的关了仓库界面,曲墨想了想,又点开好感度界面看了眼。里面的数据倒是很简单,是他迄今为止交谈过的所有人物对他的好感度。 包括曲家的丫鬟小厮仆从。 好感度(按距离远近高低排列) 白微:35(友好) 凌池:32(友好) 白芨:30(友好) 邱择:30(友好) 蓝磬:15(萍水相逢) 凌小年:5(无关路人) 庸无殊:未知 叶问水:70(关怀备至)【这他大舅】 叶问隐:70(关怀备至)【这他小舅】 叶闻秋:90(亲密无间)【这是他娘】 曲文翾:82(亲密无间)【这是他爹】 曲千熙:84(亲密无间)【这是他弟】 曲文昊:75(宠爱有加)【这他三叔】 曲文瑾:72(宠爱有加)【这他二叔】 曲少衍:68(关怀备至)【这他爷爷】 胡清岩:65(关怀备至)【这他姨父】 -1/2- 结果显示其实有些意外。 曲墨没想到万花谷里他师父的好感度居然是最高的,而凌池他师父的数值居然和白先生一样高,他们明明才见了一面而已。 果然,喜欢投喂的道长都不是坏人,就算他是个气纯。就像…他的游戏基友羊毛一样。 至于那个好感度莫名显示未知的庸无殊,曲墨想了好半天才把人和名字对上号。晌午去见他师父的时候,那个差点把他吓死的道士大概就是了。 曲墨觉得,那道士大概真的会卜卦算命,居然一眼就把他看透了。这样的人,好感度显示成什么样都不奇怪。 而对于蓝磬后头的那个15和凌小年后头那个红艳艳的5,曲墨不由扶额。万花谷里就两个长住的蛊师,对他的好感度倒是一谷更比一谷低,为了小命着想,看来他得好好刷刷这俩的好感度了。 怎么说,也得有个友好吧。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到底是先前伤得重了,身体还没痊愈。 这一觉便睡了半个多时辰,凌池来叫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没睡够,只是拜见长辈不好拖着,便洗把脸醒了醒神。出发前倒想起包裹里那件貂裘斗篷来,又同凌池问了一句。 “凌池,凌爷爷在谷里住哪处?我爷爷有东西让我带给他。” “爷爷同孙爷爷一道,住赏星居。”凌池应了一句,只是说完,又想起了他爷爷那脾气,“不过……” “嗯?” “爷爷不大爱见人,不一定会收。”委婉地提醒了一句,凌池到底没好意思对一无所知的曲墨说,依他爷爷那脾气,可能连见都不会见曲墨。 “不要紧,我们先把东西带上,如果凌爷爷不收,我再带回来。”闻言,曲墨不很在意的笑道。 他知道有些老人家比较孤僻,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他好好的去,总不至于把他轰出去。 **** **** 到赏星居时,前坪的石桌两旁有人正在下棋。坐在左侧的是个身形清瘦须发皆白仙风道骨身着褐袍的耄耋老者,精神矍铄,很是康健的模样。曲墨猜测,那便是他的师祖——药王孙思邈。 右侧,却坐了位雪发童颜气质清冷的大美人。 那人穿着身玉石蓝搭银蓝鹊灰的繁复袍子,雪发半绾束了玉冠,眉飞入鬓肤白胜雪,衬着略显削瘦的身形,很有些修仙小说里无情上仙的清冷气势。唯眼角几道浅淡细纹,昭示着他或许早已非是看起来那般年轻。 谷中不冷,那人却双手都戴了鸦灰手套,薄薄的布料贴在皮肤上,更显出手形的修长好看来。 待到那人闻声转过头来,曲墨才发现,他的右脸竟戴了半张做工精巧的面具,自额头到唇角,遮得严严实实不露半分。 然而即便如此,也仍让曲墨感叹。 他还以为他师父已经很帅了,没想到谷中竟然有漂亮成这样的冷艳美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这般想着,却见凌池先朝那人行了礼唤了声“爷爷”,而后方向左侧的老者行礼道了声“孙爷爷”。这一句,听得曲墨只觉怀中的貂裘包袱像个烫手山芋,只想扔回花海的住处了事,而后又突然想起该行礼,便赶忙朝两人作了揖,道了声: “师祖好,凌前辈好。徒孙曲千陌,见过师祖,见过凌前辈。” 长成这样,喊叔他都觉得过了,哪还开得了口喊凌爷爷。虽然他爷爷长得也挺显年轻的,六十多看着像五十,可比起眼前这位看着像三十的,那还真是差远了。 再者,长辈之间送礼他原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一个像五十一个像三十,长辈不是长辈平辈不像平辈的,他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啊…… “好好好,好孩子。”笑呵呵的受了礼点点头,孙思邈果如白微所说一般慈祥和气,“你姓曲,可是天策府曲将军家的孩子?” “是,我爷爷是辅国将军曲少衍。”曲墨没想到孙思邈居然认识他爷爷,闻言忙点头应是。 “你爷爷年轻时老朽同他见过,算起来都有四十多年了。”孙思邈还记得初见时曲少衍不过二十多岁,是个极精神的小将军,他身旁的凌寄鹤那时才十七八,两人说说笑笑的,真是再好不过的年纪。 如今一晃眼四十多年,两人都是当爷爷的年纪了,寄鹤那道心结,也确实堵得太久了。 “他近来可好?” “挺好的,身体康健,每日里总还要寻空耍耍枪。”想起他爷爷舞起枪来虎虎生威的样子,曲墨觉得,他爷爷的身体指不定比他那文官爹还硬朗些。说起时,便不自觉的带了些笑意。 “倒还是如年轻时一般。”抚须点点头,孙思邈笑道,“听止素说你先时受了伤,如今既来了谷中,便好好调养调养。谷中清净,景色也好,正宜养伤。” “是。” 而后又见曲墨手指偷偷抠着的那个包袱,心下了然,便出言起了个话头:“瞧你带了东西来,可是你爷爷要予寄鹤的?” 本就愁着该怎么开口送东西,孙思邈起了头,曲墨便赶紧顺话说了下去:“爷爷说,苏州冬日湿冷,小小斗篷,权作御寒之用。貂裘原是常物,凌前辈家中想来不缺,只是这件颜色匀称,倒也堪得一用。” 这话说得极有教养,换做旁人许就顺势收下了,然而凌掌门凌寄鹤却半点没给面子,清冽嗓音吐出的拒绝话语再冷漠不过:“不必了。” 这话一出,场面瞬时冷了三分。 幸而有孙思邈在,他年纪大辈分也高,便是凌掌门平日里也是敬他重他,唤他孙老的。见此,忙出声笑笑打了圆场:“神医门简省惯了,寄鹤既为掌门,倒也不好穿着裘氅坐堂,心意到了便是。” 随后又给曲墨递了个台阶下:“你伤势未愈,这便回去休息吧。老朽这儿素来轻省,无需你们这些小辈陪着。” 有了台阶,早就尴尬地待不下去的曲墨便即刻顺坡下了驴:“是,那师祖、凌前辈,寻悠告退。” “爷爷,孙爷爷,那我先带寻悠回去了。” 如来时一般,两人还是照着原路往回。 只是,这面见得太尴尬,曲墨直到离了赏星居下了凌云梯还有些没缓过劲来:“凌池,凌前辈是不是讨厌我?” “爷爷性情素来有些冷淡,寻悠无需多想。”摇摇头,凌池温声安慰道。 反正,整个神医门里除了他爹还有小年,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爷爷对谁笑过,六师叔八师叔都没这待遇,习惯就好。虽说,像方才那么冷冰冰的也少见,不过这就不必跟寻悠说了。 据他四师叔说,他爷爷最疼的是小叔,小叔在的那些年是他爷爷笑得最多的日子。可他小叔一走六年,好不容易回来几天,又一走十三年。 十三年,连万花都建好了,他小叔却还没回来。 他不懂,也无法理解。 什么仇,十三年还报不了。什么仇能让一个人连最亲的亲人都不要,连一封信都不寄回来,一走就是十三年。父亲、儿子,满门的师兄弟,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死人的仇吗?即便那是小叔最爱的人。 他无法理解这样的不负责任。 活着的人,难道不比死了的重要? “我还当是我哪儿说错话了。”闻言,曲墨轻舒了口的,心下定了许多,“不过凌前辈瞧着真年轻,倒像和白先生一般大,我都不敢管他叫爷爷了。” 他不知凌池心中所想,便只笑着闲聊,凌池便也笑着同他闲说。两人一路上慢悠悠地走着,听着鸟语闻着满山满谷的花香,心情竟也舒畅了许多。 8. 第 8 章 第八章 好感度: 凌池:34(友好) 孙思邈:40(欣赏) 凌寄鹤:0(视若无物) 凌前辈果然讨厌他…… 瞥了眼系统好感度的更新,曲墨暗叹了口气。 他有些被打击到了,这种沮丧甚至盖过了他师祖创造谷中好感度新高的开心。从小到大,他都是师长眼中的好学生好晚辈,从没被人这么嫌弃过。 视若无物可比无关路人更打击人…… 这般想着,曲墨又将视线移向了花海。 就在那儿的不远处,凌池正在练剑。据说他一天里最少得练满两个时辰,今天赶了一早上的路,到了谷里又陪着他到处转,现在得把缺了的补上。 现实里看纯阳剑法和游戏技能或是官方CG的感觉截然不同,凌池身形修长,即便没穿纯阳道袍,舞起剑来也很有些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气势。那是现代的武者演员根本舞不出来的凌厉好看,是将一招一式练到化成身体一部分才能展现出来的行云流水。 这般想着,曲墨将手指落到了置于双膝的古琴上,清越灵韵之声骤起,却并非哪首既成的曲子,而是观此舞剑身影有感而发。 昔闻鹤鸣,清响九皋,不知其意,不见其影。 今见鹤舞,其形飒飒,其疾如风,其徐如林。 只此一曲,叹鹤之高洁,剑之修雅。 谓之:九皋。 一曲抚毕,曲墨闭目凝神,却是许久不曾有过的畅快。自从来到大唐,他便没再碰过琴,此时一曲直抒胸臆,当真是愉悦非常,再痛快不过了。 这般感叹着,脑中系统却忽的闪出一段话来。 【恭喜少侠自创琴杀技能·九皋】 九皋(熟练度1%):群攻技能,对十丈范围内生物进行无差别音杀攻击,伤害值每秒40点,随技能熟练度增加,有5%几率获得暴击。内力允许范围内可进行连续弹奏攻击,无CD重置时间。 百艺谱-乐篇(琴) 【九皋】 作曲者:曲墨 永徽五年·秋,得见纯阳剑法于万花晴昼海,如闻鹤鸣于九皋,故得此琴曲。 曲谱:******** 狗系统这技能给的太大方,不止是远程群杀没CD,伤害值还能跟着熟练度走,曲墨愣神之余都没好意思再说他坑爹。 要知道,虽然1%的熟练度伤害值才每秒40点,一小时也才144000,可一旦到了100%的熟练度,说不定就是每秒4000点,每分钟240000啊! 这可不是游戏里,随便一个10人本25人本小boss血量几百上千万。 虽然他看不到别人的血条,可他能看到自己的啊。他这30级的身体,血量才64000,就算是1%熟练度的九皋,杀他都不用半小时的。 要是别的曲墨还不敢保证,可是练琴,他一天能练12个小时都不带腻的。到时候每分钟240000伤害的无差别群杀,那简…直了? 等等…… 无差别?! 果然狗系统还是那个坑爹狗系统,但凡他眼瘸一点,回头就直接被带沟里了。 所以,万花谷有方圆十丈没生物的地方么? 这般想着,曲墨缓缓睁眼,然而一睁开便发现自己身前一米正齐刷刷蹲着三个人,其中两个正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他,另一个在啃小鱼干凑热闹。 “………蓝叔,邱前辈,有事吗?” “你是长歌吗?”邱云栖问的口吻不太确定,似有探究,只是却连曲小郎君这般客气称呼都不带了。 “什、什么?”倒是吓了曲墨好大一跳。 曲墨没想到,自己只是弹个琴的空隙,就先是弄出了个群杀技能,现在又被怀疑是个长歌。 虽然他游戏里的确玩过长歌,还被基友们戏称为琴爹,可先时他在他师父面前都没说过这事,现下就更不能承认了。 “问小鬼你是不是长歌门那群狗*逼弹棉花的。”倒是蓝磬气势汹汹的,仿佛只要曲墨一点头,便会立马放个灵蛇引把他吞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前曾被长歌门的弟子当街插旗用琴音削过。 “别在孩子面前说脏话。”轻轻给了蓝磬脑袋一巴掌,邱云栖缓了缓口吻,方同曲墨解释了一句,“你方才弹琴,最后的尾音带了内力。” 他当然不是觉得曲千陌是如他们一般,自异世来到此界。 他只是觉得,曲千陌方才弹琴还带了内力的样子像极了长歌门的弟子。所以,会不会是有如他们一般来到此地的长歌,曾教过曲千陌琴杀之技。 “我方才…用内力了?”这般出乎意料的话语,便是曲墨听到都吓了一跳。他根本还不会用什么内力呢,怎么可能会在弹琴的时候用上? 而后又想了想,觉得大约是系统将他的琴曲转化为技能时出了点漏洞,被警觉的邱云栖和蓝磬发现了。这般想着,便又只能编了个真真假假的借口。 “我原是使枪的。方才只是看凌池练剑有感而奏,大约是无意间使了内力。” 这个理由再合理不过,邱云栖听了便也就作罢没再追问,只是口吻中似乎隐隐有些莫名的失望。 “想来是我们误会了。”到底是他想多了,这儿早已不是他生活过的那个天宝年间,又哪会有什么长歌,“方才这首曲子叫什么?我竟不曾听过。” “此曲名曰九皋。”说到琴曲,曲墨便立时精神起来。九皋的灵感既是凌池,也是纯阳剑法,故而他夸赞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羞涩为难,“今观纯阳剑法如见鹤舞飒飒鹤鸣九皋,故作此曲。” 没想到这不曾听过的琴曲竟缘于自家徒弟舞剑,邱云栖心底骄傲之余,还是小小谦虚了一下:“小池剑法尚未大成,远当不得曲小郎君如此盛赞。” 邱择好感度+2 “我不懂剑,却也能隐约觉出个中万法自然随心所欲之意,可见纯阳剑法之精妙。”得了琴曲又得了个大杀技,曲墨此刻只觉得自己有成千上万的夸赞话语可以信手拈来,以表示他如今的高兴,“只盼来日能有幸得见邱前辈之剑,想来便能一窥鹤舞九天之姿了。” 邱择好感度+5(37 友好) 蓝磬好感度+15(30 友好) 纯阳宫中多养仙鹤,门下弟子自也对鹤百般钟爱,今日曲墨以鹤作比来赞纯阳剑法之修雅精妙,简直就是夸到了邱云栖的心里,好感度自是蹭蹭上涨。至于蓝磬,素来是谁夸小邱谁就是有眼光,谁就是他的好朋友,曲墨夸的虽少可他夸的好,夸的真情实感,夸的半点也不像刻意拍马屁。如此,自是好感度大放送,一下就从萍水相逢变成了友好。 独独旁边的凌小年,无论是夸他哥夸邱道长还是夸纯阳,他的好感度都没什么变化和反应。 “如此盛赞,贫道愧不敢当。” “我倒觉得曲小陌夸得对,小邱你舞剑就是很好看嘛。”曲墨三两句夸得蓝磬心花怒放,不仅好感度大大增加,便连称呼都从小鬼成了曲小陌。 他们这厢气氛融洽情绪再好不过,旁边的凌小年却仍是半点没听懂。 “邱叔叔,阿池不是鸟啊,他也没在跳舞。” 凌小年稚气言语满是不解,这般有些傻气的话语若听在旁人耳中必会有所嫌弃,可邱云栖却只是笑着揉揉他的头,耐心解释道:“小年,这是一种比方,不是真的在说鸟。” “不懂。”歪着脑袋想了想,凌小年却还是觉得不懂,便也就甚是无趣地走开了,“小年去看花了。” 凌小年说去看花,可他眼睛上分明是一直蒙着黑纱的,曲墨隐约觉得似乎哪里不对,然而蓝磬与邱云栖却并未有什么反应,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没往花海的哪处坐下,曲墨有些奇怪的看过去,却发现他居然是往崖壁旁的住处去了。他的屋子在最左侧,和凌池的那间隔着蓝磬与邱云栖的屋子,有些蔓藤从窗户里爬出来。 曲墨没好意思问他的眼睛到底能不能看见,只是心里想着,大约他的屋子里也种了什么花草,就像现代人喜欢在房间里养绿植一样。 **** **** 曲墨在花海看凌池练剑看了一下午,他没再弹九皋,倒是弹了些别的。中间有内务处绣阁的仆从过来给他量了衣裳大小,说是做弟子服用的,还给了画册让他挑款式,上头的可以挑两套做。 曲墨看了眼画册,上头除却从蚩灵到星演的全部万花校服套装,还有两套他没在游戏里见过的,唯独今天他师父穿的秦风套并没有在上面。至于之前看到的入门套和半夏、雁虞,那是每个弟子都要做的,不在挑选的范围内。 也就是说,除去入门套,他要做四套门派校服。 不知道凌池平常穿的什么校服,今天练剑也没见他穿,曲墨这般想着,挑了破军与星演。 结合那个欠金十二万的任务和蓝磬邱云栖穿的门派校服,曲墨大约知道了为什么他们的校服等级差别那么大,还有为什么他师父这么多年了,也没还上半文钱的债。 他师父他们穿的压根不是剑三世界带防护加血功能的套装,而是到了这里后另做的普通衣服。大约是为了做些念想,才做成了剑三校服的款式。 至于武器,暂时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 而全万花包含弟子客卿仆役有百来号人,衣食住行加上谷中机关偃甲房屋建筑,都是要花钱的。 师父真是挺不容易的…… 曲墨抚着琴弦这般想着。 9. 第 9 章 第九章 万花弟子的作息很规律。 每日卯初二刻(5:30)便要晨起洗漱用膳,卯正二刻至辰正二刻(6:30-8:30)要练晨功,巳时(9:00-10:59)去赏星居听药王讲医经,若有不明之处也可在午初二刻(11:30)午膳前寻师长答疑解惑。下午自未时二刻起(13:30)有谷中夫子教学经史子集或君子六艺,申时酉时(15:00-18:59)由各自师父自行教导,戌初(19:00)开膳,过后自行休息,谷中不再作安排。 这样的日子,每五日会休息一日,称作休沐。 平日里,弟子们若对功法有不明之处,多是问大师兄裴元,裴元若不在,便问先入门的师兄。白先生与邱道长偶尔也会为弟子们作些指点。 而休沐这天早上的辰时巳时谷主白微会在摘星楼为谷中弟子指点功法,剩余时间,弟子可自行休息。当然,若是对他门技艺有所兴趣,亦可趁这半日前去学习讨教。 出谷需师长或谷主令。 万花没有书圣,画圣一人管着书墨丹青两边的弟子,据说是因为这位画圣书画皆为当世一绝,素有一笔江山之称。不过他更爱作画,故为画圣。 近来画圣不在谷中,书墨丹青弟子午后便自行做些功课。天工三圣近来只有一人在谷中,是姓公输的那位,但天工弟子素来称三圣皆为师父,故而一个在还是三个在倒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花圣门下芳主弟子…… 曲墨在谷中住了近月,也是前几日才刚刚知道,万花的花圣居然就是凌小年。不止是谷中大半的奇花异草,还有各种丹药的配方药草,都是他种的,甚至还包括飞鱼丸和……玄九丸。 当然,这些丹药的配方可不是游戏里随便胡扯的人参银耳金针什么的。虽然曲墨只听他师父含糊提了一嘴压根没看到方子,但人参银耳他还是认识的,可送到他师父那的草药他根本听都没听说过。 后来他问了师父,才知道芳主的弟子由住在水月宫的携芳夫人教导,芳主弟子是谷中唯一一群身在门下却不称花圣为师父也不受其教导的弟子。 据说谷中还有位闻名江湖的铸剑大师晏悉,祖上师承春秋战国时期的铸剑大师欧冶子。 他师父如今用的闲心便是晏大师制的,而原本那支烟雨红尘受不得他师父日渐高深的功力,被转赠给他家大师兄裴元了。 至于他的兵器。 他师父没另外再做,而是请晏大师给他打了副玄铁琴爪,太古遗音的琴轸与龙龈被镀了乌金,琴弦亦掺了乌金丝。后来他再奏曲,琴音之中便隐隐多了些许金石之音,给曲调平添了几分别样韵味。 蓝磬说,他这模样倒更像长歌门的弟子了。 像不像长歌门曲墨不知道,反正他近来背人体穴位图背得□□,打木桩打得筋疲力竭。即便他师父已经很体谅地将点穴截脉的笔法融会贯通成了抚琴的指法再传授给他,但他一个原本对武功内力半窍都不通的现代艺术生还是学得颇为艰难。 他不用同谷中弟子一般分时上课,每日只先跟着他师父学万花点穴截脉与养心决的功法,之后再回花海的住处旁边打木桩,什么时候打空内力了什么时候作罢。夜里他便要继续背穴位图。 逢五休一的时候,还要在花海寻个没人的角落练半天他的九皋,然后下午继续打木桩。 还好他师父脾气好,曲千陌又有功夫底子在,隔三差五白先生还给他配些药澡泡泡,又有凌池这个学霸每日给他补习指点,这才让曲墨这些日子能够迅速的成长起来,不至于像个无从下手的废柴。 倒是腿脚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哦对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谷中无论是记名弟子还是真传弟子入室弟子平日里都爱穿入门半夏雁虞这种基础套了,实在是…这些方便呐! 想想他穿着大袖子破军打木桩的那天,真真是往事不堪回首。菜鸟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他个小菜鸟,穿什么高级套,他不配啊! 还是入门套好,入门套简简单单最方便。 只有他师父和白先生邱道长这种绝世高手,才能在打架时也能时时保持优雅风度,不会一不小心叮铃哐啷大袖子长发糊一脸。 不过,凌池穿纯阳破军倒是真的很好看呐。 **** **** 上课的日子,曲墨基本每日都同凌池一道去的三星望月。他去同他师父学功法,凌池去找白先生学医经,有时候也去他师祖与凌前辈那。 放了课就一道吃饭回花海,下午他打木桩凌池练剑。有时候半夜饿了,凌池还给他做饼子烤肉吃。 他给他爹娘写了两回信,是谷中去长安的弟子带去的,也收了两封回信,大意是家里都好让他不用记挂,好好在万花跟师父学功法。随信带来的还有他娘给的五千两银票,他都收起来了,打算回头凑多点就拿给他师父还那十二万金的债。 后来他师父说,左右他的腿也好了,等他师兄回来就让他搬到落星湖去,省得凌池日日睡书房。他想了想剑三游戏里裴元大师兄的性子,实在没太敢去打扰。还好凌池同他师父说,裴元大师兄那儿弟子来往请教的多,他们一道住花海背书打木桩都更方便些,左右书房也挺大的。 后来他说他可以去住书房,凌池没答应。 然后他师兄便回来了。 师兄是个穿凌绝套扎低马尾的腹黑花,成天笑眯眯的,调侃技能大满贯,和剑三游戏里的裴元师兄大概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名字能搭得上点关系。 据他师父说,师兄当初刚见面时又乖巧又懂事,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在谷里居然养歪了。而他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脸,觉得大概可能也许不是他师父的原因。 不过他师兄人挺好的,谷里上上下下都喜欢他。有一回他还瞧见永远对他冷着张脸的凌前辈对他师兄笑了,尽管嘴角弧度只高了那么0.01厘米。 总之,曲小墨今天也在努力地打木桩。 **** **** 等曲墨开始同他师父学花间游的时候,已经是来谷中两个多月后的事了,再有几天便是冬至了。 凌池,要回苏州了。 其实也不是他一个人回去,每年冬至过后神医门在万花的人便都要启程回苏州的,来年夏至前后会再过来。不止有凌池,还有凌前辈、白先生、凌小年,以及……他师父。 不过他师父一般只在苏州过完年就回来。 白先生和小年有时候会多住些日子再回。 他有些奇怪,就问他师兄为什么师父要陪白先生回神医门过年,谷主不该在谷里同弟子一起么?他师兄说,师父陪师娘回娘家过年天经地义,他愣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师娘指的是白先生。 原来他师父和白先生是一对啊,难怪都住摘星楼。 曲墨慢半拍的想着。 夜里他看凌池给他烤山药,突然有些舍不得。凌池这一走,他们就要有大半年见不着了,夜里也没人给他开小灶了,想想都觉得凄凉。 凌池可是他来到这个朝代交得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关照他的那个。 想着想着,他就一时冲动给他娘写了封信,说是想同他师父一道上路,去杭州看看外祖和舅舅姨母他们,过年前肯定赶回去。 他娘回了信,让他在外祖家安心过年,年后再同师父一道回长安,还准备了好多土仪让他带去。 他娘真好。 唯独他师兄知道后,笑嘻嘻的说了句师弟也到年纪了呢~ 他师兄真奇怪。 **** **** 从长安到苏州他们走的水路,雇的是条大船,足够曲墨每天在船舱里继续打木桩练功的大。船在水道上晃悠悠地飘了二十多天,才终于在大寒前到了杭州。船刚靠岸,曲墨便被早早候在码头上的叶家管事仆从迎了下去,连他小舅舅都在。 原来他娘在他们启程前便往杭州写了信,外祖家估算着走水路的时间,这几日都派了人守在码头上等,今日刚好他小舅舅也来了。 凌池他们还要继续往苏州走,他师父便让他安心在外祖家过年,说是过完年让凌池来接他。 于是他便跟着他家小舅舅去了。 外祖家住在西子湖畔,就北山路连着孤山那一片的地,至平湖秋月一段,未到白堤,但连后来的西泠桥都是包进去的。当然,虽不是北山路全段及不上剑三藏剑山庄大得那么夸张,却也能和红楼梦的荣宁二府比比了。 还在现代时,他家就住北山路,如今再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和藏剑山庄不同,叶家是皇商,做的布料首饰的买卖,底下另有织坊染坊绣坊金银作坊等,北里湖旁边那一带连成片的工坊大都是叶家的。 生意如今是他大舅舅同六姨母在管。 他外祖父母都是慈和的人,待小辈们也是极好的,瞧见他小舅舅便囝囝、囝囝的叫,虽瞧着年纪都不轻了,倒还是恩爱非常。 他刚到叶家时,小舅舅还因着这称呼在他面前闹了个大红脸。 他在叶家,还是照旧每日要抽时间练功。 中间也抽时间去了他大姨母同四姨母府上拜会,顺道将他娘准备的土仪送去。这一趟去,又收到了几份长辈给的见面礼,倒算是将来前同他娘说的事都办完了,回叶家后曲墨便就不大出去了。 孤山清净,他便禀了大舅舅,每日早起去那儿独自呆上半天。没有旁人打扰的地方,刷起九皋的熟练度就特别快,他如今已快刷到32%了。 他起初不知道,过了30%才发现每一点熟练度的杀伤力现在都是翻倍加的。也就是说,上了30%后,九皋每多一点熟练度,杀伤力就加80点每秒。现在他31%的熟练度,杀伤力已经是每秒1280点了。 每秒1280点的杀伤力是什么样的,打个比方: 前两天有个丫鬟在他练琴时跑来孤山,还没到十丈内便被他一个音给震昏了,还好后面跟来的丫鬟一声尖叫让他停了手,即刻让人请大夫去了。 他大舅舅说那丫鬟心思不正,虽受了内伤但养上半年也就没事了,让他别放在心上。可这事把他吓得不轻,要知道,当时若没后来的丫鬟一声尖叫让他停了手,再多弹两个音他就把人给弹死了。 经了这事,叶府里三令五申,不准有人再在他练琴时去孤山打扰。悠悠的,便到了年三十。 这是他穿越后的第一个年,晚上叶府里热闹过后,一家人便聚在堂中守岁。他面上笑着同亲人应答,心里却有些伤感,一会想着现代的家人如今不知道怎样了,一会又想,凌池同白先生和他师父他们现在大约也在守岁,就这样胡思乱想地过了年三十。 凌池,是大年初三早上来的。 10. 第 10 章 第十章 杭州到苏州并不远,马车驾快些不过半天路程,早晨出发,午后便也就到了。 神医门在苏州西南城郊,依山傍水而建。 曲墨到时马车先过了个有些像市集的地方,建着些连排的客栈与小店,路面与两旁的草地上还有一个个轮廓不同的错落印子。曲墨猜测,那大约是小摊贩的推车货架留下的,只因是正月里,大都或闭店或回家了,所以显得格外清静。 倒是不难想象这儿平日里有多热闹。 过了市集没多远,便能见到一个石铸的巨大楼牌,上头金笔提就的‘神医门’三字熠熠生辉大气非常。 正是那个曾经莫名出现在曲墨的剑三系统里,点了却又说他们不收徒的奇怪门派——神医门。 曲墨曾以为神医门是个如万花一般隐世而存的门派,就像现代小说里隐于深山奇谷需要主角带着特殊信物三跪九叩苦苦哀求才会派世外高人出山的那种。毕竟他认识的几个神医门门人,各个都很不一般。 凌掌门:药王旧识,冰山美人。 白先生:当世剑圣。 凌小年:万花花圣。 凌池:纯阳高徒,天生剑骨。 这样的门人,各个带着让普通人仰望的逼格,可养出这群人的门派,居然就在郊区市集口? 而后,走过楼牌又沿着两旁古树林荫的石铺道路走了大约一刻钟后,才算是真正到了神医门。曲墨看着眼前极为宽敞的门庭与庭院右侧长廊下拼成连排的长桌,以及挂着的写着分诊取号四字的几块木牌,仿佛回到了现代去三甲医院看病的日子。 这不就是市级三甲综合医院么…… 还是个说在郊区结果门口像市中心的老院区。 曲墨微微抽着嘴角这般想着。 他没想到,忽略那个装逼风满满的名字,神医门居然更像是现代位于市中心的三甲综合医院。 瞧瞧,右边长廊是挂号分诊区,左边长廊是病号等候区,正前面那几扇门走进去就是科室门诊,最右边的柜台是配药收费处,这要是再往后头走不会还有病房住院部吧? 这可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他讨厌医院。 **** **** 大概因为古人正月里大多有点讳疾忌医,“神医门医院”也处于放假休息状态,庭院里都没人。曲墨跟着凌池走进大堂时听到有人在哎哟叫唤,他看了眼,是个年纪挺大的老人家,大约是手骨折了,正被大夫扶着手臂正骨。 咔吧咔吧两下,听得曲墨有些骨头酸。 而后便是夹板子捆了绷带,动作再利落不过。 凌池朝那大夫唤了句四师叔,那人正巧看完手头的病人,便回头起了身朝凌池咧嘴笑了笑。 他一起身,曲墨便觉得跟前起了座山似的,又高又壮,起码有一米九几,还是个蓝眼睛,像混血。 “小池接人回来啦。”那人笑呵呵的同凌池招呼,又看了曲墨一眼,大巴掌啪啪的往他肩上来了两下以示欢迎,力道大的差点没把曲墨拍趴下,“这就是幕生的小徒弟?小伙子挺精神。” 而后又回头同那老人家说道:“王伯,弄好啦,去连翘丫头那拿膏药吧。” 那老人家颤巍巍的应好,便拿着方子拄拐往药柜那处去了,竟也没家人陪着。 曲墨瞧着那老人觉得可怜,却听凌池对他道: “这是我四师叔,姓祁,擅跌打正骨,寻悠唤他祁师叔就好。” “祁师叔好。”乖巧叫了人,曲墨看着眼前这位又高又壮的祁师叔,又想起现代见过的骨科医生,觉得形象落差实在有点大。 这厢见了人,却忽闻最右头药柜那处有人扬了声,是个女子,言语里听着隐约有些火气。 她说:“王爷爷,诊金合膏药是二百文,不是二十文。” 曲墨有些莫名的看向凌池,却见他一脸无奈浅笑抬步往那处去了,便也急急跟上。到了那处,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个年轻姑娘,柳眉杏眼长相清秀,梳着已婚的妇人髻,发上簪着如意银簪,一身红衣白袖梅花纹的坦领半臂儒裙,正站在柜台后头同刚刚的老人家说话。 她微皱着眉,看着不大高兴,而柜上正散着二十个铜钱。那来拿药的老人家笑呵呵的好像有些耳背,只重复同她说:“连翘丫头,我来拿膏药。” 他这般,那被叫做连翘的姑娘便更生气了,皱着眉声音也大了不少:“二百文!” 她这般,让曲墨想起现代医院里大过年还要连着上夜班的护士,本来心情就不好,病人还耳背不配合,气个半死又不能骂人时的脸色就这样。 虽然态度不好,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知道知道,二十文,你收好。”桑连翘的声音大了那老人家却还是听不见,只推了推柜上的铜钱,伸手想去拿膏药。 桑连翘看着他却也不再喊了,只将柜上的膏药收了回去,面无表情的说道:“王爷爷,您不能回回不带够银钱回回装耳背来门里骗医骗药吧。” 这话说得有些过份。 曲墨皱皱眉,刚想开口说自己替那老人家付钱便是,左不过二百文,何必一点情面都不留。 便听桑连翘又开了口:“二十年啦。我五岁起就看您用这招,这大正月的,您还这样不合适吧。今天小雨师叔不在,这招行!不!通!” 这话一出,便连曲墨都觉得无语了。 二十年,神医门居然还让这人进门,祁师叔居然还真好好给治了。这是大过年还得免费加班呐,换个医馆,别说二十年,两次就得给人轰出去了。 这般想着,却见凌池朝那老人家笑了笑,俯低了身子温声说道:“王爷爷,要不我陪您回去吧。今儿初三,王夫子想来在家,您忘带银子了不打紧,我送您回去同王夫子拿。” 这些话分明说的不大声,那方才还耳背的老人家却忽的都听清了,登时抓着凌池哭天抢地起来。 “小池啊——老头子惨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倒是十分的中气十足,“我那婆娘一生下儿子就没了,老头子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拔大,如今又被儿媳妇嫌弃是个累赘。活了这么大岁数连看病的银钱都没有,死了算啦——!” 真是活脱脱一副现代医闹的场面,让曲墨看得大开眼界,话都不敢说了。他也不敢去扯,生怕一动手,那老头子便要坐到地上去。 凌池却是一脸见怪不怪的淡笑,只那垂下的右手微微动了动两根手指,打眼瞧着似乎没什么,再细想想,倒像是要扬手点穴的起势。 只是祁师叔却给这哭闹弄得没法。他人高马大的也不能同个老人家动手,若是一不小心没个轻重,王老头手就白接了。只能无奈说道:“王伯,我诊金不要了,您把膏药钱五十文付了,成吗?” 门里诊金给看诊的大夫,可药钱入的却是公账,公账是用来进药材及门中各项开支的,谁缺了就得自己补上。他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两银子,诊金不要也就不要了,倒贴钱的事他真是做不了,他还有妻儿要养呢。 他这般说,王老头却还是哭天抢地的嚎着:“死了算啦——!!!” 听得曲墨心底直翻白眼,觉得这人未免也太过死皮赖脸了,正想开口刺两句,却忽闻柜旁门帘被掀开的声音。而后,一个很是温和文雅的声音问道: “王伯这是怎么了?” 曲墨转头去看,却是个穿着素白衣裳披着苍蓝毛领氅衣的郎君,长得文秀气质温和,黑发整齐束着发髻,瞧着和白先生差不多大。 那王老头瞧见这人便同见了救星一般,立时抛开凌池便往他身上去了,腿脚着实利索的很。 “小雨啊!小雨你可算来了。” 被称作小雨的来人却只好脾气的由王老头抓着,朝着桑连翘温和笑问:“还缺多少?” “小雨师叔!”桑连翘闻言险些没被气死,她瞧着凌潲雨那笑,好半天才把火气强压了下去:“……差三十文。” 要她说王老头就不是什么好人,小雨师叔非说他也是有难处没办法,次次都帮着垫账。可王夫子家清苦是清苦了点,还不至于连老子病了都不给银钱治病,王老头偏偏次次来赖,还要把脏水泼在王家娘子身上。这样的人,帮他做什么! “我给吧。”接过连翘递来的膏药,凌潲雨便将上头的绳子往王老头木拐上一挂,“王伯,我让小池送您回去吧。” “不用送不用送。老头子伤了手,腿脚还利索。”那王老头等的就是凌潲雨这句话,忙拄着拐棍便自己出门去了,生怕凌池当真去送一般。 王老头这般,凌潲雨也由着他,只笑吟吟的同凌池道了句:“小池回来啦。” 而后又去摸自己的钱袋,谁知一掏袖子却是忘带了:“连翘,我忘带银子了,回房给你拿哈。” “我给吧。”一旁凌池听着,却是笑得无奈,只取了自己的钱袋数了铜钱放到柜上予他师姐,才道:“爹,您怎么出来了。” 他爹下了诊总是这么迷迷糊糊东丢西落的。 “我出来瞧瞧你回来没。”结果一出来就听到王老爷子在嚎,“这是曲小郎君吧,午饭吃了吗?” “凌叔叔好。”曲墨原在一旁发呆,被点了名,忙朝凌潲雨问了好,“路上吃了糕点。” 午饭时间刚过,凌池原是跟他说到门里吃八师叔包的好吃饺子,路上先拿糕点垫垫,他便开开心心满心期待的来了。谁知,进门就见了刚才那一出。 他刚刚在想,凌池家怎么祖孙三代都长得不像。凌池长得不像他爹,他爹长得不像他爷爷,凌小年也是同谁都不像。一家人,四个长相。 最重要的是,凌掌门那座大冰山是怎么养出凌叔叔这种好脾气的暖心大天使的?基因变异吗。 “光吃糕点可不成。”凌潲雨摇摇头,却是一手拉起一个便往后厨去了。他瞧着瘦弱斯文,手劲居然一点也不小,“后头在包饺子,你师父也在,先给你们下两碗。” 曲墨到后厨的时候,他师父果然在那,穿着身普通的黑布袍子,长发束成低马尾,正同白先生一道包饺子。旁边还有个蓝衣高马尾的娃娃脸,大眼睛圆脸蛋眼角有几道深深的笑纹,个子不大高,两把菜刀在他手里飞似的快,却是正在剁肉馅。 曲墨听凌池管那人叫八师叔。 八师叔做的蒸饺可真好吃! 咬着热腾腾的四喜蒸饺,曲墨享受得几乎眯起眼来。他口味不太重,可清淡的东西容易没味,他便也不算喜欢,但这四喜蒸饺清而不淡鲜而不腥咸淡适宜,竟比万花谷的膳食还要更好吃上几分。 这样的食堂,他愿意吃一辈子! **** **** 神医门平日里只有一间留给孙思邈的客房,孙老不在旁人也不能住,凌池便把曲墨的行李拿到自己屋里去了,左右他们在万花的时候也这么住。 只是,神医门的房子没有万花大,他的屋子也没有另外的书房,夜里便只能一起睡。 凌池原说,曲墨若不习惯他可以先搬去师兄弟那住几晚,但曲墨觉得都是男的没什么可避嫌的,况且哪有他一来就把人赶出自己屋子的道理,便没让凌池去麻烦别人。 中午吃饺子曲墨没吃太多,晚饭时便再跟去吃点。神医门吃饭坐的是圆桌,凌掌门一辈同他师父和白先生坐一桌,他跟着凌池坐九代弟子桌,最旁边还有个十代弟子的小辈桌。 这样一看,曲墨才发现神医门人不太多。 凌掌门一辈三人,加上他师父,那桌才十二个人,九代弟子这一桌,加上他、凌池还有小年才十一个人,十代弟子也只有八人。 也就是说,神医门整个门派四代人,算上嫁进来的,大过年的坐一起竟也才30人,还没万花年轻一辈的弟子多。 不过吃起饭来倒不冷清。 大大小小热热闹闹的,凌池他爹一会给他爷爷夹菜,一会儿给凌池夹饺子。曲墨看着他夹这夹那的都有些怕总冷着脸的凌掌门会撩筷子说成何体统,结果凌掌门居然也给儿子夹了饺子,让他多吃些,语气太温和,以至于曲墨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偷偷瞄了一圈,发现除了他所有人都很习以为常,才知道,果然脾气好不好,都是看人的。 凌掌门,就是单纯不喜欢他而已。 吃了晚饭,收拾的收拾散步的散步,他师父堂堂万花谷谷主被小毛头们拉着去庭院里翻花绳抽陀螺,白先生也搂着凌小年在旁边凑热闹,他师父翻赢了还给拍掌叫好,不知道多配合。 他看着觉得有趣,便也拉着凌池翻花绳玩,结果没两下便绞得不成样子,人家没笑他倒是他自己先笑得不行了,抱着肚子趴在凌池身上半天没停。 却未注意,凌池只笑着看他,眉眼满是暖意。 晚上回了房,洗漱整齐后曲墨便散了头发趴在床上继续折腾那根花绳,凌池坐在他旁边靠着床头看医书,屋里几点烛光,安安静静的。 “凌池,凌叔叔经常那样帮人垫药钱吗?”翻着绳子,曲墨想起白日里那事,便随口同凌池闲聊起来,“就…今天那样的。” “经常。”翻书的手微微一顿,凌池想了想,还是照实同他说了。他爹心软,怕是满苏州满江湖都知道的事了,这本不是什么坏事,只是难免遇上贪心无赖的,“不过王老头那样的少见,大多都是一两次三五次的,江湖人要多些。” “凌叔叔也太心善了,这么长久的帮人垫药钱,那得垫多少。”这样长久的善行曲墨自是敬佩的,他家经济宽裕他在现代时也常捐钱做些公益,可要这般十年如一日的做,他自问是做不到的。 “算不清。”凌池摇摇头,“光是打白条的江湖人便欠了几万两,至于零零碎碎百八十文的,压根数不清了。” 就这,还是从前三师叔管账时硬留下的白条,不然那些人欠的账怕是一笔都留不下。有人说会慢慢还,也确实还了些,可有些还没还上便死了,就都成了烂账。爷爷和太师伯们都太宠着他爹了,师叔们又不好说,独独三师叔,长姐如母,当家时还能管着他爹。如今桑师姐管账,便又压不住了。 也亏了如今师兄们顶上来,他爹不大坐诊了。 “这么多?”曲墨有些诧异。 他能想到会有不少,但没想到会这么多。放在现代,这就是医院被病人欠了几千万上亿的烂账,虽然是几十年的沉积,但也很过分了。 “满江湖的人,有几个没被过神医门治过的。我爹他心肠太软,经不住人求,那些人哪次不是只剩半条命的来,大把救命的药下去到头来只能打张白条。”当大夫的本应心善,可门里太穷,实在经不起这么长久的折腾。 “若再遇上灾年时疫,门里还要开仓放药义诊,这是祖师爷留下的规矩。门里本就不富裕,这么一折腾就更不成了。” “那…就这么死扛着?”曲墨想了想白先生,又想了想凌池他爹,总觉得都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悠闲模样,除了柜上那位桑师姐的坏脾气,神医门里实在没看出哪快不成了的样子。 虽然吧,房子家具看起来都挺有年头了。 不过也对,他师父欠金十二万都没怎么不是? “是小叔还的银子。”想起那个难得见过几面却总是一身红衣的人,凌池便腾得沉默了下来。 半晌才又继续说道:“四师叔说,小叔十四岁就离门周游去了。他和我爹还有师叔他们不一样,除非要拿疑难杂症练手,否则他只救富人,得了几千上万两的诊金就捎回门里进公账。” 他并不了解小叔,所有相关的事都是长辈们偶尔提起的。只是每每看到小年,心情便有些复杂。 “师叔总说,小叔心太硬,没回报的事从来不做,我爹又心太软,经不得人家多求两句,他们若能中和中和,那便再好不过了。” 无情的赚钱机器。 凌池刚说完,曲墨脑子里便不由想到了这个形容词,登时觉得现代网友的某些调侃,有时真是再精准不过了。 而后便又想起,今天晚饭时,似乎并没有哪个是被凌池称作小叔的:“那今天怎么没见你小叔?他过年也不回家吗。” “小叔出远门办事,十多年没音信了。”想了想,凌池复又拿起了手中的医书。只是他的话,到底还是让曲墨吓了一跳。 “十多年?!”撑坐起身子望向凌池,曲墨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情况才会十几年没音信? “那他还……” “我不知道。”翻了一页书,凌池眼眸微垂,“六师叔说,他走前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然后就再没回来。” “那小年?”曲墨记得白日里凌小年管凌池他爹叫伯伯,管凌前辈叫爷爷。十多岁的孩子,都不会问不会想的么? “小叔走前让他等。”淡淡说道,凌池看着手中医书,眼神安静寂然,“小叔说什么他都信的。” 这边闲说着,屋外却起了些动静,并不多吵闹,但那样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便格外清晰起来。凌池同曲墨对看了一眼,披衣下了床。 “我出去看看。” 11.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凌池这一去,便有大半个时辰,回来时外衣上沾了些血迹。曲墨问了一句,他说,是个中了毒又受了刀伤的江湖人,被亲友送来救命的,人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都是常有的事。 凌池这么说,曲墨便也没再放心上。 睡前他习惯性的点开系统看了眼,任务没什么变化,万花技能熟练度也还是在杭州时那样,就是凌池的好感度今天又加了2点,已经有45了。 于是他心满意足地又看了眼自己的小金库后,便静静放松了意识,一夜无梦。 第二日,曲墨早上吃了饭便找了株无关紧要的老树当木桩打,神医门不方便练九皋,他便练得花间游。他师父起初在旁边看了半个时辰,还予他指点了几处,后来便被拉去帮忙切药理药了。 他独自对着老树练了一上午,顺着路回房打算换身干净衣服,却见凌池那几位师兄师姐似乎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桑师姐,颜师兄,童师兄。” 颜子渔原在同身旁两人说话,闻声,便朝曲墨点了点头,言语客气:“曲郎君练完功课了?” “晨功练完了。”昨天才认识,自是算不得亲近,只是曲墨也想同他们打好关系,便还是出言关心了一句,“出什么事了么?” 而后又想起凌池昨夜说的:“病人不付账?” “比那还讨厌。”皱着眉,桑连翘想起方才情形,脸色便愈发不好了,“来了个认亲的。” 门里孤儿多,认亲原不算坏事。 可认亲归认亲,刚见面就扯着人喊什么‘你爹娘枉死,你满门被杀,你要报仇’,什么人呐! “……和谁?”昨天遇上个赖账的,今天又来个认亲的,曲墨觉得,神医门可当真是太热闹了。 三人相视对眼,回话的仍是桑连翘:“晚些你就知道了。” 曲墨有些不明就里,却忽觉系统弹出了任务。 一来,就是两个。 * 门派任务三:将花圣凌小年好感度提升至友好【未完成】【现:5】 完成时限:二十日 完成奖励:未知 失败惩罚:未知 * 世界任务一:追查池家灭门真相【未完成】 完成时限:六个月 完成奖励:未知 失败惩罚:未知 * 池家?这没头没尾的,他也不认识姓池的人啊…… **** **** 心里存着疑惑,曲墨想着还是先去把衣服换了,进了屋才发现凌池正靠在窗边发呆,连他进去都没回头。 角落里的水桶还有些早上剩下的清水,曲墨放下琴舀了些水洗了手和脸,方去拍了拍凌池的肩。 “凌池?” “练完晨功了?”回过头朝曲墨扯了扯嘴角,凌池似乎心情不大好,连惯带的浅笑都有些僵硬。 “嗯。”见他这般,曲墨心觉大约也是同桑师姐她们一般被气到了,便往凌池身边一坐,问道,“我听桑师姐说,有人来门里认亲?” “嗯。” “跟谁啊。”两人手臂挨着手臂,曲墨一扭头,便连凌池微垂的眼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 “谁?”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曲墨千想万想都没想到,那句晚些你就知道了竟是这个意思。 “跟我。”轻叹了口气,凌池笑带苦涩,“我没同你说过吧,我是我爹捡来的。”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捡来的,他爹从未瞒过他。 可是,他爹分明说的是天灾时疫,为何在那人口中,又成了爹娘枉死满门被杀。 “爹说,他那时被人请去南疆一带出诊,回程时遇上个村子发生瘟疫,死了好多人。他在池塘边捡到我时旁边一个活人也没有,我病得很厉害,那儿药不够他只能先将我带回来。可我病好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抓着他喊爹,他便也就认下了。” “那你如今多了个亲人,不好吗?”听着这些话,曲墨有些不明所以。既然一早知道自己是孤儿,那尚有亲人在世不是很好么,为什么大家都不高兴? 随后,凌池之言却让他愈发瞪大了眼。 “我不知道。”凌池摇头,“那人说,我父母枉死满门被杀,说我应该报仇,他说…我姓池。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问我爹这件事。” 曲墨如何都想不到,系统给的那个任务,居然和凌池有关。他曾是个生活在和平法治年代的人,被灭满门这种事离他太过遥远,如今骤然听闻,先有的却是种恍以为假的失真感。 “我陪你去问。”皱皱眉,曲墨骤然起身。 “这事若是真,凌叔叔定是不愿你被仇恨所困才瞒下的。若是假,便不理那疯子,你还是凌池,是凌叔叔的儿子。” 他抓住凌池的手,才惊觉那竟冷得像冰一般:“走,现在就去。” 曲墨拉着凌池便向外走,恍然未觉身后之人望向他时那百感交集的复杂眼神。 神医门不算很大,曲墨拉着凌池一路小跑,没多久便碰到了闻讯来找儿子的凌潲雨,脸上满是担心,身边还跟着白先生。 **** **** 房中寂静,几人脸色都有些阴沉,便就更显得压抑了些。凌潲雨拨弄着腰间的玉佩坠子,犹疑着该如何陈述才能让话语中的意思显得柔和些。 那时的场面太血腥,真相也太残忍,他本是不愿意告诉凌池的,人都死了,知道了又能如何。 谁知道,竟会有人旧事重提。 “你的确姓池,单名一个砚字,应当是笔墨纸砚的砚。你娘那时只说你叫池砚,没说是哪个字,我也是瞧见你随身的玉佩上有个砚字才知道的。” 如果可以,他原是希望凌池能够平安开心过一辈子的。家里不开心的人已经够多了,爹也好,小九也好,甚至是小年,没一个是当真高兴的。 他当初编了个谎话便是不想凌池也变成那般。 结果还是没躲过。 “小池,你确实满门被杀,但…你没有仇人。” 凌潲雨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曲墨瞄了眼仍旧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凌池,小声将心中猜测问出口来:“是…那人已经死了吗?” 来之前,他说了自己陪凌池来问,现在凌池既然不想说话,他便帮他开口。 而后便见凌潲雨点了点头。 曲墨心下略松了口气,只觉仇家死了倒是好事,凌池这样连对敌时都不太愿意拔剑的人,实在不大适合走在复仇这条路上。 然而他却还是听到了凌池问话的声音,低低的,平静的,听不出丁点情绪。 “那人是谁。”垂着眼眸,凌池轻声问道。与曲墨直来直去的简单理解不同,他直觉得觉察到事情绝不会只是死亡这般简单。 而凌潲雨继续的话语也确实如他所觉。 只是真相却远比他猜测的更加糟糕、残酷。 “那时我往南疆出诊,回程时马车路过林子,我听见有人呼救,过去查看时便发现了身受重伤的你娘和高烧昏迷的你。” 轻叹了口气,凌潲雨复又继续说了下去。 快十四年了,那日的事他却至今都仍记得清清楚楚。 “你娘是红云刀谢云蓉,我原是见过她和你爹的。她见是我,便让我带着你快跑,她说你爹疯了,说完便咽了气。她死的不明不白,我总不能当真带着你就跑,便将你们放上马车偷偷过去看了眼。” “我到你家时你爹已被人制住,瞧着还算清醒。可你娘你妹妹还有你家中两个老仆都死了,他受不了这刺激,便自尽了。” “……是我爹…杀的她们?”凌池呆呆坐着,他听见自己开口问道,声音干巴巴的,像个提线木偶。 “是也不是。”凌池的神色瞧着实在不大好,凌潲雨皱皱眉,便着紧将后头的事说了,“当时在场的只有那位制住你爹的道长,我便向他问明缘由。他说,你爹发疯非他己因,而是因为一株断魂草。” “断魂草?” “我久浸医道却从未听过此物,便问道长那是何物。”池岳一家死的惨烈而诡异,凌潲雨至今也没想通,为何仅仅因为靠近一株不曾听闻的草木,便会生出那般惨绝人寰的后果。 “道长说,断魂草十分特异,会先鼓舞活物心绪,令其颠倒惶恐、暴烈不安,其后方将喜怒忧恐等诸般情绪吞噬殆尽。此草原非凡界之物,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你家屋旁,引出如此祸事。他是路过此地时见有魔气方才追寻而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这般鬼怪灵异如同臆想之事,他想了十多年也没想通为什么会发生在池家身上。但如果说出来能让凌池好受些,那他便应当完完整整的说出来。 “小池,此事原是天意弄人,你爹亦非自愿,故而我才说你没有仇人。你总不能去寻一株草木报仇,何况断魂草在那日就已经被道长销毁了。” 此言落下,凌池的神色果然正常了许多,他心底甚至是有几分庆幸的。对比起亲生父亲杀妻杀女,神鬼妖魔又算得了什么呢。 至少他可以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情非得已天意弄人,而不用去恨自己的血缘至亲。 否则,他情何以堪。 “我爹他……叫什么?” “你爹叫池岳,他剑法诡绝,江湖称他剑邪池岳。”凌潲雨轻声说道。 他对这对夫妻并不了解,至多不过是见过两次。但他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剑邪了却一切恩怨携妻退隐是在红云刀诊出身孕后的事,江湖议论纷纷,他却想,那人性情乖僻,对妻子倒是很好。 凌池与神医门的缘分,或许在当初三姐为红云刀诊出滑脉时便定下了。谁曾想竟是这般结局。 “小池,我将你家人埋在了千云寨西南的林子里。你若想去见见……” “爹,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有些艰难地朝凌潲雨扯了扯嘴角,凌池的情绪已然平复许多,只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到底还是需要些时间整理。 凌潲雨素来尊重凌池的决定,见他既出此言,稍许思量后便同白先生一道出了屋子。一旁的曲墨有些迟疑,却到底还是随两位长辈一道。 只是待他独身一人再去看识海中的剑三系统,却发现,池家灭门真相的那个任务仍还显示着未完成…… 12.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他错了,真的。 他不该为了完成任务就死缠着师父让他一道同凌池和凌小年去千云寨,更不应该夸下海口赌什么五天内把离经易道的心法招式都学会。 他单知道他师父武功高脾气好负责任哪哪都靠谱,居然忘了青岩妙蛙花们都有颗鬼畜心。五天呐!他整整学了五天离经易道没睡觉啊! 被虐五天,生不如死,奶妈真不是人当的。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狗逼系统毁我一生! 还说陪凌池上路呢,他上马车都是飘着被人扛上去的,脸都丢尽了…… 师父真不是人。 都是五天没睡,他红蓝条都快归零了师父居然丁点儿事都没有。太恐怖了,这种永动机属性的师父,他下次再也不敢仗着师父脾气好随便搞事了。 还不如让任务失败算了,呜呜呜…… 在疾行的马车上昏天黑地睡了三天才完全清醒的曲墨抱膝坐着将脸埋了进去,颇觉丢脸的发出了闷闷的咿呜声。然而未几,便听到同在车厢内的凌小年的问话。 “你在哭吗。” 这话语问的随意,也没什么关切的意思,只是他嘴里大约正在吃些什么,还能听见牙齿咬合摩擦硬物的咀嚼声。 “没有。”舒了口气理好情绪,曲墨抬头去看凌小年,却忽得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腥甜气味,既非鱼虾的腥气又非糖果的甜味,很是奇怪。 “小年你在吃什么?闻着怪怪的。” “肉。”迎着曲墨询问的眼神,凌小年三两下吞了嘴里的东西又随手将怀中半掩的小坛子封好,竟是不再吃了。 “怎么不吃了?”见他如此动作,曲墨微地一愣,忙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你不用收起来的。” 他原也不是多矫气的人,既然想同凌小年打好关系,那就没有不让人家在自己跟前吃东西的道理。何况那腥甜气味也不算难闻,至多就是有点怪。 然而凌小年却只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和手,并不再把坛子掀开:“六叔说不能在别人面前吃。” 这话说得奇怪,便是曲墨这般平日里甚少刨根问底的人都觉得有些莫名:“为什么?” 什么叫不能在别人面前吃?不是说是肉么? “六叔说的。”收起帕子自顾自的弹腕上银镯的铃铛玩,凌小年无所谓的重复了一遍。 阿爹让他听爷爷和六叔的,他就听,六叔说不能在别人面前吃,他就不吃。有什么为什么的。 这人真奇怪,阿池就从来不问什么为什么。 “其实…我也不能算别人吧。”这两句话让曲墨隐约摸到了一点凌小年的脾性,他想了想,决定试试游戏基友们曾用过的厚脸皮拉关系大法。 虽说绕圈子哄小孩好像有点不要脸,可谁让他好感度任务完不成呢…… “你看啊,你六叔是我师娘。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既然算我爹,那你六叔也差不多能算我半个爹对吧?那你就是我弟弟啊,哥哥弟弟怎么能算别人。凌池不也不是别人么,对吧?” 活了两辈子,曲墨还是头回这么热脸贴冷屁股拉着人家称兄道弟。他本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这话说完,脸都有些红了,却仍是笑着说道:“吃吧。” 约莫是曲墨这话的确摸对了方向,凌小年想了想,也没觉出不对的地方,他的确经常在凌池面前吃,便又把坛子抱进怀里开了坛口。 开了坛子,那股腥甜的味道便又更重了些,曲墨顺着凌小年伸手去拿的动作看,那苍白指尖捏出的东西却让他险些捂着口鼻吐出来。 “……小年,这蛇肉是生的,你…不弄熟它么。” 硬生生压下喉头泛起的酸水,曲墨看着那剥了皮去了内脏大约也过了清水却仍带着血和骨头的粉白生蛇肉段,使了十二万分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动手制止凌小年将生蛇肉塞进嘴里的动作。 “不要。”熟肉一点都不好吃,他才不要。 生肉和蛇骨在牙齿间咀嚼的声音让曲墨几乎有种是自己的血肉在被生啃的不适。他本以为凌小年只是脾气怪,事情进展到这种诡异的局面是他完全没料到的,但要就此远离放弃任务他也不愿意。 于是他便只能闭上眼,开始自我催眠。 不要紧不要紧,鞑靼牛肉是生的,生鱼片也是生的,蛇肉也是肉,生的熟的一样吃。广东人爱吃福建人,错了错了,广东人爱吃蛇羹,蛇羹蛇生都是蛇,当他是广东人! 对,广东人吃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保、持、微、笑。 这种自欺欺人不能说完全无效,至少当凌池停下马车掀开帘子看进车厢时,曲墨还能同他微笑相对。虽然那个微笑很僵硬,但至少他还笑得出来。 “寻悠,你没事吧。”扫了眼凌小年怀里的坛子,凌池微皱了皱眉,到底没多说什么。 六师叔曾同他说过,小年与一般孩子不大相同,他幼时险些丧命所以身体里养着保命的蛊虫。那些蛊虫让他喜血腥喜生肉,且不止个子心智也很难长大,便是如今已二十二岁了,也一直宛若孩童。 刚刚马车里寻悠的话他也听见了,平日里小年不大同寻悠说话,他原以为小年不会听的。 谁曾想…… 罢了,晚些再同寻悠解释吧。 “没事。”长舒了口气,曲墨已然调整好了心态,探出车厢看了看外头,“我们到哪了?” “江陵。还有几天的路程,我们去补充些干粮再上路。”挪了挪位子让曲墨坐到身侧,凌池复又执起赶车的马鞭便要继续往前头的街道去。 然而,他身旁的曲墨却忽的朝左斜前方看去。 “凌池,那儿好像有人打起来了。”手指的方向是处搭着木架的围墙门前,那儿有对蓝白衣裳的年轻郎君和白红劲装的英气姑娘,一人执剑一人拿枪,正对着个形貌猥琐身背大布包袱的男人。 “先看看情况。”顺着方向看了眼,凌池抬手压下曲墨手指,不动声色。 而后便见那对年轻男女三两下将对面男人打趴了下,那姑娘执枪而对,不知与那猥琐男人复又说了什么,竟扬臂一拳将人揍晕扔进了桶里。 甚是凶神恶…甚是英姿勃发气势逼人。 如此情形,曲墨穿越至今亦是头回见到,不由觉得好笑。只是待他闷声笑了两下,却忽见那姑娘朝他们这头看了过来,倒让他像被人当场抓了包,一声笑音卡在喉头不上不下,痒成了咳嗽。 曲墨咳得尴尬,凌池倒坦然淡定的很,只颔首同那姑娘遥遥点了点头,便扬了缰绳驾车而去。 这事不过一段小小插曲,未几便已被曲墨抛到了脑后,远没有凌小年吃生蛇肉让他来的在意。他们原就是来买东西的,在江陵城中补完用品便又继续上了路。 这一路上都是凌池在驾马车。 他们行程赶得紧,除却夜里休息与补充食粮,基本不会有刻意停下的时候。 凌池寻了个时间单独同曲墨说了凌小年啃生肉的原因,曲墨原就是心软的人,听后心中便有些不好受,倒也不觉得这喜好有多难以忍受了。 再经过几日的同厢而处,竟也就慢慢习惯了凌小年生啃蛇肉生嚼蛇骨的爱好。除却面对生啃活蛇时还需要看看天看看地看看窗外好风景,对着凌小年涨到10点的好感度曲墨表示他已无所畏惧! 吃蛇而已,异食癖而已,多大点儿事。 越往南疆路越不好走,马车便更难了,以至于他们在出行后第十二日才到的南疆千云寨。 一路上风平浪静的,除却那日看见的那对与人对上的年轻男女,他们后来甚至连点鸡飞狗跳的事都没见着。若不是系统里池家的任务还没完成,曲墨甚至都觉得是不是自己来之前想得太多了。 池家的几座坟包是连在一处埋在离寨子不远的林子里的,坟上没什么杂草,墓碑也被换成了石刻的,大约是先前被送到神医门的那个江湖人常来祭拜修整。 凌池的妹妹叫池姝,曲墨看了碑文上的生辰才知晓,她死的时候不过六岁。想到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就那样死于非命,曲墨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便只给池家人上了香就去了一旁的溪边。 他想,这种时候凌池大约会想一个人待会儿。 凌小年也在溪边,正拿着石子胡乱扔鱼。他脸上没丁点儿难过的神情,还同往常一样,安静的时候像个不通人事的人偶娃娃。 和在万花与神医门时不同,这几日曲墨与他是实实在在同处一处几乎时时相见的,虽知晓是蛊虫的原因,但却也越发觉得凌小年不像个活着的“人”。 除了蛇,凌小年几乎只吃肉,不是全生却也都是带了血丝的那种。当然,偶尔他也是会吃些小鱼干和松子糖的,但那显然只是打发时间的零嘴。 至于他眼上那块即便吃饭睡觉洗漱都不见他解下来过的黑纱,凌池说是因为他眼睛怕光,所以时刻蒙着。曲墨总觉得这理由有些牵强,但一想到凌小年那少的可怜的好感度和系统里只剩两天的好感度任务,便还是闭嘴作罢了。 要问也得等任务完成了再问。 虽然只剩这么点时间的情况下,这任务大约是完不成了,但曲墨到底还是想努力一把。只是想归想,真处起来他又实在有些不知如何言谈。 一个不爱说话聊天也没什么好奇心的孩子,一个涨到十点就再也不动弹的好感度,都在明明白白昭示着任务的困难重重。 人生艰难。 曲墨在心底叹了口气,便也蹲在凌小年身边扔起了石子:“小年,你想你爹吗?” 他这几日常同凌小年闲聊,虽然对任务没什么作用每次也聊不长几句,但左右现在没事,闲着也是闲着,聊几句也没什么。 凌池在祭拜亲生爹娘,他也有些想念现代的家人和早逝的父母了。 “阿爹?”似是很久没人同他聊起父亲了,凌小年闻言微地一愣,方才点点头,“想的。” “我听凌池说,他走了十多年了,那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么?”父母过世的时候他还很小,若不是有照片录像留着,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已经记不清他们的相貌声音了。凌家小叔走了那么多年,小年还能记得他的样子么。 曲墨这般想着。 却立时便听见凌小年再肯定不过的回答。 “阿爹像爷爷。”凌小年说,“很像。” “欸~?”想到凌掌门的样貌,曲墨抬手支着下巴扭头去看凌小年,笑道:“那他一定生得很好看。” 而后,他便见凌小年笑了,黑纱下的眼睛弯成月牙的弧度。那是他头回见凌小年笑得这般开心灿烂,笑得像个真真正正的孩子。 “嗯!”重重点着头,凌小年似是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阿爹是全天下最好看的人,小年最喜欢阿爹了!” 这样的凌小年看得曲墨无由来地一阵难过。 于是他说:“小年,他会回来的。” 这只能算是一句期盼,但他真心的希望小年能达成所愿。 “嗯!” 随着凌小年的再次点头,曲墨识海中跳出了任务完成的金标,只是…完成奖励他看不懂。 * 门派任务三:将花圣凌小年好感度提升至友好【已完成】【现:31友好】 完成时限:二十日 完成奖励:生死一牵 失败惩罚:未知 * 这倒算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谁能想到,蓝磬友好靠夸邱云栖,凌小年友好居然是得夸他爹。虽然奖励完全看不懂,但能提前完成任务对曲墨来说就是件好事。 现在,他便只剩下调查灭门真相一个任务了。 这般想着,曲墨又仔细将事情从头至尾梳理了一遍,却发现仍是毫无线索。倒是凌池已然祭拜好了家人,来到溪边时他神色如常,只是眼眶有些红。 “走吧,快傍晚了,我们去寨子里找个住处。” 13.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曲墨都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种堪称生化危机变异体的情况的。 他们祭拜完原是要去千云寨找地方借宿的,结果途中却遇到个朗德寨的人。那人行色匆匆神情惶恐,一问之下才知道朗德寨中起了场奇怪的疫症,但凡染上病的人都会发疯,到处杀畜伤人。 凌池觉得那疫症听着不大对劲,他们三人便往朗德寨来探究竟。结果进了寨子,先是瞧见被活活咬死的鸡鸭羊,而后又接连遇见要将他们弄死吃肉喝血的寨民,神色癫狂举止疯癫,活脱脱像是生化危机的丧尸降临。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约是这些发疯的寨民都是普通人,他与凌池的功夫应付起来还算游刃有余。至于凌小年,凌池让他别杀人,他便一手一个将人都敲晕了。他的速度极快力气也很大,曲墨甚至没见他使出任何的招式,仅凭了一记记手刀而已。 如果说之前曲墨还以为白先生是因为凌小年下蛊的本事才让他一起走这一趟,那现下他便已完全明白先生这般安排的原因了。 凌小年不止是个蛊师,他自身的反应速度与力量都不逊于一流高手,但他之前并未与任何江湖人士交过手,故而名声不显,加之那极有欺骗性的外貌。若是这趟祭拜之行一路无波自是最好,但若真有幕后黑手,凌小年便是最好的暗招。 “有人比我们先来过了。”三人一路行至靠近寨子中心的地方,地上却已有昏倒在地的寨民。凌池上前查看,便认出亦是有人出手将人打昏,那数个寨民昏倒的方向分明指向中心一处,“那个方向。” 然而没走两步,却有东西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曲墨有些莫名地伸手去推,却觉跟前似乎挡了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墙,阻挡了他们前进的脚步,就像是游戏里阻挡地点的空气墙:“有气墙,我们过不去。”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显然已经大大超出了来前的预期。曲墨想到凌潲雨说过的那些话,还有那株据说并非人间之物的断魂草,眼前一阵发黑。 这是完全是一步从武侠跨越到了修真呐…… 他的九皋与花间游遇上武林高手当有一战之力,但跟修仙修魔的对上,能行吗…… 虽说,剑三游戏后期的确越来越玄幻高武了。 “看来应是那些先来者的杰作。”抬手估摸丈量了那道气墙的范围,凌池微微皱眉。这东西完全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根本没办法绕开,除非想办法破开,否则便只能等里面的人自己出来。 凝气于掌,凌池正想尝试强行破开,却忽觉地面一阵摇晃,天空竟落下点点蓝色微芒。 那光点落在昏迷的寨民身上竟就让人接连苏醒过来,只是看起来恍恍惚惚的,虽不再见疯癫之状,却也并不十分清醒。而后,那气墙竟是自行消失了,中心的位置有人遥遥走来,曲墨定睛去看,来者竟是他们曾在江陵见过的那个与人打斗的英气姑娘。仍是一身白红衣裙,身背长枪。 那姑娘看到曲墨三人亦是十分惊讶,加紧了步子便朝他们走来:“是你们?” 抱拳朝来者行了礼,凌池神色坦荡:“姑娘见谅,我等原是前来附近祭拜亲人,途遇朗德寨民,听闻寨中染了奇怪疫症方才前来查看,倒不想竟会再遇姑娘。” 再见面原是巧合,只是为免误会,凌池还是将来意简略说了。他相貌俊逸气质温文,素来容易得人好感,此时一番话亦是有理有据,倒确实未让这位出来查看情况的姑娘生出敌意来。 只是,那姑娘虽未做出攻击姿态,却也并不让他们进入:“疫症源头已经解决,但此地仍非久留之地,为安全着想,三位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这话说得客气,只是到底带了些防备。 却原来,这姑娘原是百草谷天罡,名叫闻人羽,为寻师父踪迹才出的谷。早前因事与友人到此,亦遇上了朗德寨的这场奇怪疫症,刚刚将凌池他们挡在外头的结界便是她之友人所下。 倒不是她想怀疑谁,只是为解决寨中灾疫源头,她之友人灵力耗尽,现下实在不宜让旁人进入。 “怎未见那日与姑娘一道的郎君?”虽遇阻拦凌池却也并不恼火,只扫了眼闻人羽身后,浅笑温文,“我是神医门的大夫,若有需要,许能帮得上忙。” 神医门三字在江湖中可谓是大名鼎鼎的金字招牌,虽在修真门派中不显,但闻人羽出谷行走时亦曾听说过神医门大夫的好心肠。思及两位友人的情况,终还是点了点头:“过来吧。” 她虽是女子,修为亦不算太高,倒也不惧普通江湖人。 三人同闻人羽行至中心时那处唯剩了一地的残枝断木和两个筋疲力尽的年轻公子。 两人都不过十七八岁上下,蓝白衣袍马尾高束相貌棱角分明脱力执剑跪地喘息的,正是上次江陵城中与闻人羽一道的那个,另一人目光沉静面容如玉身着灰黑劲装长发半绾正在调息的却不曾见过。 扫过四下情况,凌池眼眸微垂,却是径直走到那蓝白衣公子处,探指搭住那人经脉。 “你?”先前分明是闻人羽出去查看情况,现下命脉却忽的被个莫名出现的陌生人搭住,饶是乐无异素来开朗豁达,也不经吓了一跳。 幸而这个陌生人确实只是把了脉便松开了手。 “郎君气血两虚筋脉有损,练功归练功,身子还是要小心些才好。”依脉象来看,筋脉损伤只算轻微并不严重,但显然是血气流失过快导致。江湖上不乏有人为求高超武功不惜败坏身体,作为大夫,凌池素来是极不喜欢如此的,但他看乐无异的面相倒不像是那种人,故而只是言语温和的做了提醒。 倒是曲墨瞧着两人这般,只觉自己用离经易道实操的机会终于到了。 “两位公子别担心,我们是大夫。”勾着唇,曲墨抱琴于两人旁边坐下,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我予你们弹弹琴,说不准能好些。” 他这几日学了离经易道便只是自己弹琴练着,还未曾当真在伤者身上试过,如今既撞上了正好可以拿来练练手。说罢便运起离经心法落指于弦,勾指起音,先是对着无法起身的乐无异施了个锋针与彼针,而后方在提针、局针、握针间来回切换。 万花武学太素九针一功,原是以内力推宫过脉以达活血养气之效,虽经白微修改后由曲墨以琴曲而发,但万变不离其宗,只要寻准穴位,无论何曲,功效仍是不变。故而,曲墨在最初便选了佛家的普庵咒来作为太素九针的基调。此时弹来,不止疗伤,更有种心神俱静万念皆空的平静。 离经易道的功法曲墨方才初学,不待一曲弹罢便已觉勉强只能作罢,幸而两人的脸色已然好了许多,却是当真有用的。 经了这一遭,两下里关系立时拉近了不少。乐无异本就性情开朗,起了身便同曲墨笑道:“我叫乐无异,居职还私两者无异的无异,这是夏夷则,那是闻人,单名羽字。刚刚谢谢你的琴曲。” “多谢。”夏夷则亦是颔首抱拳言谢,他性情沉稳好静不若乐无异开朗,但道谢之态同样诚恳。 抱琴起身回了一礼,曲墨亦指了己方三人言道:“我叫曲寻悠,自在悠闲的悠。这是我朋友凌池,双水凌,池塘的池,那是他弟弟小年。” 如此,两下里便算是认识了。 而后,凌池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了来意与些许猜测:“乐公子,我们听闻此地寨民得了奇怪疫症状若疯癫,可是因为地上这些树木残枝?” 刚刚闻人羽说疫症源头已经解决,结合这满地的残枝断木与方才的地动,他不得不怀疑朗德寨的奇怪疫症与这些树枝有关。 而乐无异之言也却如他所想。 “没错,这树是株染了魔气的断魂草,会惑人心智吞噬情绪。我与夷则方才将它斩断,现下已经不要紧了。” “……断魂草?”猛地一怔,凌池神色复杂地看向那些散了一地的残枝。他实在想不明白,这般看似普通的枝叶,如何就要了他一家五口的性命。 “听乐公子之言,你们似是知晓此物来历。我一家五口为此物所害,还请三位告知。” 追问的话语并不咄咄逼人,然而其中伤感却着实让人难以忽视。 “其实我们知道的也不多……”话既至此,闻人羽心亦不忍,便将方才晗光剑灵禺期关于断魂草与流月城及心魔之言同凌池通通说了。 个中关系错乱原因不明,闻人羽所知不多并未添油加醋,但仅是如此亦让凌池不由恨从心来紧攥双拳。虽不明缘由,但堂堂上古神裔之城却与魔物勾结残害凡人,如此行径,叫他如何能够不恨? 他面色难看,一时无言,倒是一旁的夏夷则见他如此恐他做出偏激之事,继而开口言道:“凌公子,此事关乎神魔,非我等所能插手,还是尽早告知各大门派方为上策。” “………夏公子放心,在下心中有数。”闭眼沉沉舒了口气,凌池再睁眼,面色已是正常了许多。 夏夷则所说他又如何不知,如今他力量微弱不能与那神鬼妖魔作比,但亲人的仇他一定会报! 凌池如此亦叫曲墨心中担忧,只是他方才听闻人羽提到流月城三字总觉有些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处听过。两下纠结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却忽见一身着苗服的孩童远远朝这处跑来,嘴里还喊着大哥哥,却正是乐无异他们先前在寨中救下的孩子——巴叶。 “大哥哥、大哥哥!”遥遥扬手朝几人跑来,巴叶脸上满是喜色,“我见黑雾散开,就猜到大哥哥你们已经除掉妖树了!大哥哥,谢谢你们,我这就去找——” 话音未完,变故却骤然而生! 一道绿色幽芒不知从何处而来,竟如绳缚锁链,将巴叶牢牢捆住,不得动弹。 “哪来的丑孩子,吵吵嚷嚷的……碍眼。” 骤然响起的男声懒散造作语调轻浮,听在曲墨耳中就像是太监的公鸡嗓,别提有多不舒服。然而几人环顾四周,却未见人影,反倒呼救的巴叶嘴上又被缚了层禁言术,叫人心下一紧。 夏夷则道破术名,又言其上还有猛火咒,不可妄动,几人立时戒备起来,便是曲墨亦将指尖勾于琴弦之上,只待随时开战。 “什么人,出来!”凌池拔剑喝道。 “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流月城巨门祭司雩风是也~” 半空中突然出现的绿白身影身戴繁复金饰神色好不自傲,长相倒也并不难看,只是那装腔作势搔首弄姿的模样活像只自恋的绿孔雀,看得曲墨一身鸡皮疙瘩,连对上神神鬼鬼的害怕都顾不上了。 管他什么神鬼妖魔,他还是头回见到这么骚包的死娘炮。曲墨抽了抽嘴角,难忍心中吐槽欲望。 这个自称是流月城祭司的雩风身后还跟着四个绿衣执杖的人,活脱脱就是个副本小boss的阵仗。曲墨担心他会随时开怪杀人,便悄悄扯了扯凌池的袖子,示意他朝巴叶看一眼。他们这群人里,这个普通小孩最危险,鬼知道这骚包孔雀会不会突然下杀手,副本里boss杀人一向没道理可讲的。 这可不是游戏,他的离经易道也才刚学,万一死了就真拉不起来了。 曲墨这般想着,便听雩风与他身后四人将他们当作死人般,若无旁人的说着什么矩木枝被毁,什么大祭司沈夜必会怪罪,要将他们这些知道些许真相的活捉或是杀了将功折罪。 大祭司沈夜…… 曲墨微微皱眉,这个名字他好像也在哪听过,感觉竟比流月城更耳熟些。 脑中百般思索,曲墨心思却仍分了些许在雩风同巴叶身上,果不其然乐无异一句抢人刚落,雩风便瞬时朝巴叶动了手! 幸而曲墨同凌池早有准备,立时一人套春泥一人镇山河,方才堪堪用护盾气场将那记攻击硬挡了下来。而一旁听了凌池指令的凌小年亦趁此间隙,疾疾飞身将巴叶拉到众人身后,远离雩风。 凌小年速度极快,这一切便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巴叶虽仍受了些皮肉伤,到底性命无虞。待到雩风反应过来,立时青白了脸,怒火直烧。 “区区蝼蚁,也敢阻本座之事!”环视执兵围上的几人,雩风尖声喝道,正欲动手,却瞧见了近前的闻人羽。他仔细看了看闻人羽那白红带肩甲的百草谷弟子服,脸上突然挂起一抹阴险笑意。 “仔细一看,你好像是那个天…天什么来着?” “我是百草谷天罡。”闻人羽不知他打得什么坏主意,眉头一沉,仍是答了。 “哦对,就是天罡~”不时撩着油腻短发,雩风斜眼扫过在场诸人,撩拨言语轻佻做作,“将近三个月前,有个天罡妄想潜入无厌伽蓝,结果被大祭司沈夜逮个正着,后来丢给瞳料理去了~” “你说……什么?”一路出行寻找师父数月,闻人羽乍然闻此消息,几乎承受不住,“………那人,是哪一部的?” “啊,好像是什么星海的人~” 闻人羽大受刺激的模样正是雩风所盼,他神情得意,话便越发多了起来,倒像是巴不得将流月城的底子昭告天下一般:“那人倒没死,只是瞳这个人呢,是个天生的怪物,身上豢养了无数毒蛊。听说他有种蛊,能吊住人一口气好些年,让人眼睁睁看着手脚一点一点…烂成黑色的脓水~” “你们——!居然这样——这样对待师父……!” 急急按住几欲立时提枪杀去的闻人羽,凌池眉心微蹙,背在身后的左手却朝后头的凌小年打了个手势:“闻人姑娘冷静,不可轻易中他的计。” 他对断魂草与流月城的恨半点不比闻人羽轻,但越是如此越该冷静,否则便中了仇人的圈套。 “无趣。”撩拨不成,雩风甚是不悦地低啧了一声,方要扬手下令,却见身后四名随从接二连三瘫倒在地痛苦哀嚎,“怎么回事?!” “巨门祭司不是觉得毒蛊有趣么,那你们流月城的人也合该尝尝个中滋味。”冷笑扬剑,凌池再不同雩风废话,“我们合力,擒下他!” 如此小人,实不必与他君子与他客气。 他让小年暗中出手下蛊,原也只是做个尝试,并不知是否能对这些神神鬼鬼的起效。现下虽只倒了四个,却也算是超出预想了。 如此情形,众人哪还有话多言,立时便执兵围攻了上去。这般心狠手辣的阴险小人,自也不必说什么以多欺少,只趁他暂无帮手,抓紧擒下才是。 雩风灵力强盛,虽无随从相帮,却仍是召了数只猫脸草模样的小怪物出来。 曲墨见此情形,忙运招拉怪,遥遥将那几只猫脸草拉远了中心战局方抱琴飞上屋顶,开弹九皋! 让他杀人他多少有些心理障碍下不了手,但让他杀怪,那是丁点问题都没有。这些扭来扭去放光波的猫草刚好让他可以试试32%熟练度也就是差不多第四重九皋的威力。 那些猫脸草的灵光能远攻,曲墨便只能一手抱琴一手弹奏,来回轻功放风筝,既不能离得太远拉脱导致OT,又生怕靠得近了琴音连自己人都伤。 幸而,坑爹系统给的技能还算靠谱,虽然对上的不是人,且单手弹琴让曲子不太成调,但攻击值的折扣倒是打得不多,杀伤力依旧强劲。 来来回回断断续续弹了差不多有两刻钟,那些猫脸草终于在曲墨真气用尽前被收拾了个干净,而凌池与乐无异他们那头的打斗,也已接近尾声。 凌小年先前未得凌池示意,这场战斗便未参与,只带着巴叶待在一旁。曲墨看了眼下方战局,觉得此刻并不适宜贸然参战,他同乐无异他们并没有什么默契,贸贸然在战斗中进入实在太容易出漏洞,便亦抱琴飞到凌小年身旁落下,给巴叶的伤口施了个解除掉血伤害的彼针。 14.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同雩风的战斗是被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结束的。 看了眼跟前这位身着灰红白三色相间衣袍眼戴面具言语温和的前辈高人还有他身旁一人多高的偃甲大蝎子,曲墨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方才之战雩风本已落了下风,却仍贼心不死的想要拉人垫背鱼死网破,是这人突然出现止了雩风动作。而后相谈间,雩风又想偷袭,却被那只偃甲蝎一尾穿心没了性命,便连尸首都化成了灰烬。 这人并不心狠,言语态度亦甚是温和。只是他们一群人刚刚纠缠许久方才险胜的雩风却这般轻易便被这人的偃甲蝎一下解决,如此悬殊实力着实让曲墨有种人为泰山我为石子的压迫感。 那四名雩风的随从他们未再出手。 只是不知是流月城的人与众不同,还是灵力可以压制蛊虫,他们在最初的哀嚎后居然强压下了体内蛊虫的嗜咬。这人方才错手杀了雩风,便不愿再杀人,却是放那四人回流月城去了。 凌池对此没有阻拦亦没有表态,但心中是如何想的,曲墨猜不到。 敌人一走,众人无论心中作何感想,紧绷的情绪亦都暂时放松了下来。乐无异据说是个偃甲师,他对那只偃甲蝎甚感兴趣,便求得了前辈高人的同意仔细探看去了。 曲墨对此倒不大感兴趣。 他本就对高达军武一类的东西不太感冒,若是这只偃甲蝎只是个会动的机械模型,他或许会赞一句威风凛凛细节精巧,但对于一个能杀人的兵器,他多少有点敬谢不敏。 不过他也必须承认,这只偃甲要比万花谷的机关偃甲精巧许多,比起瓦力也更像活物。若有天工门下的弟子在,想来他们会很感兴趣。 而后,前辈高人…哦,现在该称其偃术大师谢衣了,乐无异得他允许查看了那只偃甲蝎,方才从中认出这是谢衣的手笔。 据乐无异话中的意思,谢衣是他从小到大的偶像心目中的男神,就连出门都是为了找谢衣踪迹。 谢衣说断魂草被乐无异他们斩毁,流月城必不会善罢甘休,便让他们先与他回朗德附近静水湖的住处稍作休整。走之前他们给巴叶包扎好伤口送回了家,这一夜惊险倒也暂算是平安落幕。 早前进寨,凌池将马车绑在寨口,幸而未受池鱼之殃仍旧完好无损。马车车厢不太大,但坐坐三四个人倒也还凑合,谢衣有偃甲蝎不用坐车,曲墨便同凌池坐在前头驾车,车厢让给了乐无异他们。 这一夜打斗实在累人,曲墨便靠着凌池眯眼打瞌睡,顺带也想想,为什么谢衣这名字他居然也觉得耳熟。如果说,一个耳熟或许是错觉,那接二连三的耳熟就绝对是他在哪里听过。 沈夜…谢衣…流月城…… 沈夜谢衣…沈…谢……? 沈爱过和谢不悔! “怎么了?”看着突然直起身的曲墨,凌池不明所以,却仍柔声问道。近来寻悠与他已十分亲近了,虽然寻悠自己没觉得,但确实是较之友人更为亲近却又与亲人不太相同,他…亦是喜欢这种亲近的。 他知道如今的寻悠应不是从前的曲千陌,但他并不在乎,也不着急点破。 他喜欢这样的曲寻悠。 善良、真诚,还有些恰合时宜却不过分的心软。 “没什么,突然想到点事,不要紧。”摇摇头,曲墨心中苦笑,复又瘫靠在凌池身上低声哼了哼。 他的确是听过这两个名字的,那还是他穿越前的事,因为有六七年了,所以他才一下没想起来。 那时他们剑三游戏群里有对玩妖号的妹子CP,一个是唐门一个是五毒。结果有段时间她们沉迷一款国产仙侠单机好长时间不跟群里的基友们下本,再上来的时候一人建了一个小号,万花叫紫微大祭司沈夜,纯阳叫偃术大师谢衣,他还帮忙带过本。 群里的基友们有时候开玩笑,管她们这俩号叫沈紫微和谢尔康,她们就会一本正经的表示,请叫我们沈爱过和谢不悔。群里有基友好奇问为什么,妹子说,因为沈夜谢衣这对师徒相爱相杀砍头做刀主仆调教,一个千里追来问爱没爱过,一个说恩师错爱谢衣不悔balabala…… 总之,说起这俩游戏角色她们就十分激动,但由于曲墨对腐女们的爱好实在不感兴趣,仙侠单机也不是他的选择范围,所以压根没多做了解。 对此,现在的曲墨只觉万分后悔。 当初他就是多看两眼游戏群消息也好啊,省得现在对上了人却除了名字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梗,还有腐女那不知所以的简述什么都不知道。 好吧,至少他现在知道沈夜和谢衣是对因为理念不合闹掰了的师徒,也知道…这个大唐它不是历史上的大唐,而是个混搭架空带仙侠的…… 真棒,危险程度几何倍增了呢。 **** **** 谢衣的住处离朗德寨有些距离,又因夜里连番折腾,待几人到静水湖时竟已是东方既白。 曲墨穿越至今,昨夜里还是头回与人交手且又一夜未眠着实累得不轻,到了静水湖便同谢衣借了处客房歇下了,连先时乐无异带着的鲲鹏都无心多看一眼。若在往日,见着这传说中的神兽,他是怎么都要好好瞧瞧开开眼界的,今日却是不成了。 凌池知他确是累得狠了,便也陪着去房中稍作休整,只是凌小年却不想睡,凌池便由着他到湖边玩水去。乐无异三人倒是精神头好得很,说是要在谢衣居所四处逛逛,两下里便也就分头自去了。 九皋一技杀伤力不小却也颇为耗费心神,曲墨进了房倒头便睡,凌池便也在一旁榻上合眼养神。 这一趟他原是准备祭拜了家人便回门里的,谁知竟当真牵扯出神魔鬼怪来。如今那流月城巨门祭司雩风一死,流月城想来不会轻易放过他,神医门却是暂不能回了。纵然他顾虑着养父师长,原无报仇之心,现下却也不得不从长计议。 这般思来想去,凌池亦觉得有些困顿,合着旁头床上曲墨平稳的呼吸声,便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这一觉便是三个时辰,再醒时曲墨亦是起了。 “凌池,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补了沉沉一觉,曲墨只觉神清气爽什么疲惫都没了,正合适与凌池商量流月城之事,“雩风一死,断魂草被毁,流月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昨夜一战,他虽只杀了几只猫脸草,却也不会天真觉得流月城会将他剔出事外。他心中清楚,断魂草之事解决前,他与凌池怕都是有家回不得了。 “先写封信回门,我们怕是有段时间回不去了。”曲墨之言亦是凌池先前所想,稍许沉吟后便作了决断,并没有什么谁当回谁不回的扭捏拉扯。 而后复又想起谢衣来。 依照乐无异所说,这人分明该有百岁高龄,但先前见他摘下面具,俊秀面容竟不过二十余岁模样。凌池在神医门中所见形色江湖人不少,今见谢衣虽不知他为何容颜不老,却也觉得应非奸邪之人,心中便有了几分考量。 “寻悠觉得谢衣此人如何?” “偃术高超,法术…好像也很强,脾气瞧着还不错,应该是个好人吧。”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曲墨身边的人际关系都还算干净轻省,也没遇过什么阴险狡诈背后捅刀的小人。故而凌池现下问他,他也只能结合那只言片语的了解,凭感觉来说。 “我们找个理由跟着他。”若今日遇见的是小人恶人,凌池不会拉着曲墨冒险,但遇见的既是谢衣,他便想搏一搏,“我觉得依先前种种表现,他和流月城一定关系非浅。” 先前谢衣对流月城之人的态度让他心中有些猜测,左右他们现在不能回去,跟着谢衣说不准这事会有解决办法。他不能确定谢衣是不是个君子,但至少应不是背后捅刀的小人,如此便就够了。 “……你还是想自己报仇?”闻言,曲墨有些纠结。倒不是他觉得凌池不该报仇,只是他们能力有限,对上流月城和沈夜是九成九没胜算的。 自然,他知道沈夜和流月城最后是败了的,只是怎么败的,输在谁手上他一点儿都不知道。何况,谢衣这般厉害都被沈夜砍了头,他和凌池当真不会报仇变成送菜么…… 但让他劝凌池就此放下他也是说不出口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慷他人之慨的事,他做不出来,思来想去,心下实在纠结。 “无论报仇与否,我总得知道我一家五口的死是为了什么。”一声轻叹,凌池只觉歉意非常。 这原是他一人之事,却到底还是将寻悠牵扯进来,只是让他如今什么都不做只远远避开等着他人处理他又着实不愿。到底…是他太过自私了。 “寻悠,我很抱歉将你卷进来。” “说什么呢。我自己非要跟来的,有什么卷不卷的。”眼见凌池歉然神色,曲墨心下一横,也不想着什么纠不纠结了,只朝他笑道,“你若是觉得我这趟辛苦,那就多给我做些好吃的,别让我累瘦了。” 左右是祸躲不过,谁知道躲起来会不会被流月城找到。为了他穿越后的第一个好朋友,也是至今唯一一个,为了系统任务,拼了! “你若喜欢,让我做一辈子都成。”看着曲墨灿然笑脸,凌池眼中满是暖意。无论此番事毕结果如何,只要他们都能活下来,他便一辈子待寻悠好。 “那可说定了~”伸出小指勾住凌池小指摇了摇,曲墨颇有童心地又伸出拇指盖了个章,“盖了章就是立了约,这辈子我可就赖上凌大厨了。” 他乐呵呵地同凌池立约,只觉若能一辈子当这样亲近的朋友着实再好不过,并未去想人家话中或许还有些别的意思。于是然,一个没去想一个不说破,两下里倒真像对患难与共的挚交好友了。 15.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曲墨也不知道乐无异他们逛谢衣居所是怎么逛的,总之待他与凌池睡醒商量好再出去时,静水小筑里居然又多了个据说是巫山神女的年轻姑娘。 那的确是个极漂亮的姑娘,容色倾城。 但一说到巫山神女,曲墨只想到屈原的九歌·山鬼与那最有名的巫山云雨一词,合着那位名叫阿阮的神女姑娘天真单纯的性子便实在有些出戏。加之,谢衣说打算去一趟西域捐毒找国宝指环,乐无异他们也去,曲墨便也忙拉着凌池说要一起去,再没空想什么巫山不巫山的了。 曲墨同凌池功夫虽还不错却也只是普通人,谢衣原觉得此行危险不欲他们同行,但凌池说他们先前已招惹了流月城,单独分开反倒容易被下黑手,倒不如大家一起行动,便也得了首肯。 如此,便就定下次日一早出发。 曲墨想着他和凌池还要给师父同家里寄信,便问谢衣附近有没有驿站,结果倒从乐无异那儿得知有只可以寄信的偃甲鸟。正好乐无异也要寄信回长安,两人便将信托他一道先寄回曲府,神医门的信由曲家人再另行寄出。 两下里说着,竟又发现曲家同乐家许是认识的,而闻人羽原也听过曲老将军的名姓,却是再巧不过了。 于是当日他们休整完毕便将行李马车等物都收在了谢衣给的“桃源仙居图”内。据说这桃源仙居图是件法宝,图内自有河川日月,可做存放行李提供补给之用。这东西听在曲墨耳中便与修真小说里的随身空间对上了号,很是稀奇了一番,还特特拉着凌池进去四下逛了逛好好开了开眼。 第二日一早,诸人便轻装上路,乘着乐无异的鲲鹏出发了。 在现代时曲墨常乘飞机出行,在万花时亦有偃甲朱雀,但乘坐鲲鹏的感觉却是与那截然不同的。身下羽毛厚实柔软,四周景色通透广阔,又有术法加持不受狂风暴吹,着实让曲墨好生一番稀罕,而后更是有感而发取下背上古琴,要为乐无异这只名叫“馋鸡”的鲲鹏好生抚奏一曲。 曲墨抚琴奏曲,可为天、可为地、可为人,如今自也可为一只鲲鹏翱于天地间的英姿。 庄子·逍遥游有言: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只此一曲逍遥游,叹其水击三千里,转扶摇而上九万里之姿。 琴音时而空灵悠远时而激荡绵长,合着大鹏长鸣振翅之音,更显出其中无拘无束物我两忘的自在超脱来。 而后一曲抚毕,又是一式新技。 【恭喜少侠自创琴音技能·逍遥游】 逍遥游(熟练度1%):辅助技能,为三丈内友方全体人员提高5%最大气血值并解除部分负面状态,增幅及debuff解除范围随技能熟练度增加。内力允许范围内可进行连续弹奏,无CD重置时间。 百艺谱-乐篇(琴) 【逍遥游】 作曲者:曲墨 永徽六年·春,往捐毒一途,见鲲鹏之英姿天地之旷阔生自在逍遥之情,故得此琴曲。 曲谱:******** “此曲空灵悠远,令人闻之心生逍遥天地之情,着实不俗。”谢衣早年周游之时曾收集诸多曲谱,虽不曾深入研习却也算颇有些了解,如今曲墨一曲奏来亦让他有所感慨浅笑言赞。 “不知此曲何名,可是为这鲲鹏所奏。” “昔年曾读庄子逍遥游一篇,对其所含自在逍遥物我两忘之意不甚心向往之。今见鲲鹏英姿,有感而发,故作一曲逍遥游。”淡笑点头,曲墨现下得了新曲新技能正是心情极好,便又借答夸了鲲鹏。 “哇~馋鸡,寻悠给你作曲夸你呢!”拍了拍馋鸡的羽毛,乐无异开心言道。馋鸡是他所养,有人夸馋鸡便如同夸他一般,可谓是与有荣焉。 这般,又是得了鲲鹏一声长鸣,显然也是极开心的。 如此众人又是一番谈笑。 谢衣还言,此行归来可将收于静水小筑的诸多曲谱赠与曲墨,便又让他好生高兴了一番,倒将先前流月城之事笼罩的阴霾驱散了不少。 往捐毒一路有不少飞沙走石,鲲鹏尚还年幼,便免不了被这些游击飞石所伤。曲墨索性一路停停练练弹奏逍遥游,倒也保得馋鸡没受什么大伤。 只是捐毒距静水湖路程颇远,鲲鹏年幼飞行了近一日亦是疲惫,落于捐毒遗迹附近时天色已是傍晚时分,却仍还有些路程要走。 几人徒步前行,路上竟还遇见一小队肖似马贼的人马,所幸未起冲突,只是心中到底生了些防备。 再往前复又见到一行商队,领头人是名热心的老丈,几人向其询问捐毒之事,又言方才似是遇见马贼劝其多加戒备,倒得了方才马贼乃是大漠狼缇首领狼王安尼瓦尔一行的消息。 那老丈言道,狼王乃算义匪,并不抢劫寻常商队,众人方才安心。加之天色已晚,便商量决定依托于商队休整一晚,明日再去捐毒遗址四下看看。 次日清晨,几人收拾妥当便告别商队继续往捐毒遗址去了,直行至一处乐无异偶然瞧见的宏伟建筑方才停下。 那建筑宏伟壮丽,似是神殿一类,几人商议过后,决定入内探查一番,约许会有国宝指环下落。 神殿外墙有灵珠机关,几人合力破解后眼前忽然风沙大作呼啸狂卷,竟是露出神殿下方被掩盖在黄沙之下的部分来。紧闭的大门机关繁杂难解,耗费了众人好些心神,如此方又听得一阵轰鸣作响,在大门前方阶梯处复现出一条通往地宫的甬道来。 沿阶而下,行至地底广阔宫殿四下探查,却在碰触佛像机关后被忽涌而至的流沙瀑席卷落往更下层的殿宇去了。 所幸,几人身手皆是不凡,在最初的错愕后便立时反应过来,轻功纵身于神殿断梁残柱上跳跃躲避,方才未因流沙瀑裹挟冲撞受伤。 稳落在地宫的一处宽阔断廊上,曲墨随手拍了拍衣袍上的细沙便急急将琴囊中的太古遗音取出仔细查看了一番。爱琴如痴至他,什么衣裳脏了身上擦伤都是小事,只要琴没事,一切都好说。 所幸,他的琴囊是大舅舅特取了家中珍藏的龙纱冰绡所制,水火不侵刀剑不毁,沙瀑中琴身亦不曾受到撞击,故而除却沾了点沙子倒是完好无损。 如此,着实万幸。也让曲墨好生庆幸,当初那一小块龙纱冰绡硬磨着他大舅舅做成了琴囊而非依言制成贴身轻甲,否则也不能将琴护得这般好。 曲墨一心落在琴上,乐无异却看着他脚边落下的一物,有些莫名。 “寻悠,你东西掉了。”拾起那支拍沙时落下的玉笔交还曲墨,乐无异还是头回见人随身带支写字毛笔的,着实觉得有趣,“你随身带笔作什么?” “这不是我带来的。”接过玉笔仔细看了看,曲墨轻摇了摇头,“大约是刚刚我们被流沙瀑冲下来时落到我衣裳里的,应是这神殿里的东西。” 那是支玉管兼毫毛笔,只是白玉笔身篆刻了些许奇怪图纹又瞧着似乎有些年岁了,除此之外着实普通,便连玉质都不算太好。 受了现代某些小说影响,神殿墓地这类地方的东西曲墨也不敢随便拿着,虽瞧着颇有眼缘,却还是将那玉笔递给了夏夷则与谢衣查看。 “这笔上的图纹有些奇怪,谢前辈可曾见过?”握着玉笔覆上灵息探查,夏夷则验看完毕也未查出半分不对来,复又问了谢衣其上图纹,却也只得了否定答案。一番验查无果,便又将笔递归曲墨。 “这笔上并无灵气波动,应只是寻常物件,但落到寻悠身上也算是有缘,寻悠可要带着?” “带着吧,我瞧着它挺有眼缘的,说不准会有用处。”既是没什么问题,曲墨便乐得将笔收在身边。 不知为什么,他一眼瞧见这支玉笔便喜欢。 这不过一段小小插曲,众人很快便被下方正在破坏石桥的尸兽厌火引去了注意。那些石桥是他们继续下往地宫的必经之路,绝不能让尸兽损毁。 尸兽厌火生于火灵积聚之地,长成后以尸气为食,周身覆有鳞甲,只能以水属法术克制并攻其口鼻腋下等鳞甲薄弱处方有胜算。 众人一番力战,方将其斩杀,然而地宫危险重重,纵然除却谢衣外几人皆觉疲累,却还是一刻不停地继续前行。 所幸,浑邪王尸身不算太难找,国宝指环也的确仍在浑邪王指上,这一趟的目的便算是达成了。 当然,谢衣取下指环后他们不得不再对上突然冒出来的浑邪王恶灵这种事便不必详说了,左不过是一轮复一轮的车轮战,没累死他们都不算事。 对,不算事儿…… 面对阿阮莫名将指环激活后变成昭明神剑的剑柄,然后乐无异那把晗光突然冒出个剑灵要抢剑柄,于是谢衣又同他交了个手这件事,曲墨心中默念不算事整整八十遍才没眼前发黑撅过去。 不算事个鬼啦! 这剑灵怎么回事?要内讧要激情解说能不能出去再折腾?这种满是尸气的神殿地宫是什么风水宝地不说完舍不得走吗,为什么都像在逛园子? 现在居然都从昭明剑柄为什么不能给阿阮拿着说到是不是巫山神女这个问题并且开始扯皮了,国产仙侠单机都这么爱拖流程水时间的么? 作为一个和平主义者,这几天的战斗实操本就已让曲墨觉得十分超量不胜其烦,现下只想早早离开地宫,便是拥抱外头的万里黄沙也好过这阴森森的鬼地方。不过他自小家教便好,纵然心中百般吐槽不耐烦,面上却仍旧是客客气气的。 “前辈……” 深吸一口气挂上客气笑脸,曲墨正欲出言结束这段磨蹭话题便被身旁凌池将话顺势接了过去。 “晚辈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关于阿阮姑娘的身份,剑灵前辈若有计较,不若我们出去再做详谈?” “凌公子所言有理,此地尸怨太重不宜久留。”微微颔首,谢衣亦是同意凌池这番说词。此番目的既已达成,实不必在这地宫之内多作无谓口舌。 谢衣之言,不说剑灵禺期,乐无异几人却是都愿意听的。只是到底晚了些,外面已然有脚步与兵器声传来,他们……被人跟踪了。 **** **** 所以,他们这趟出来不止要打怪寻宝还要顺带来场家庭伦理复仇认亲戏码? 面对乐无异与狼王安尼瓦尔先是因乐无异佩剑晗光与他爹定国公关于捐毒一战屠没屠城算没算计是不是阴险小人扯了一通,然后两人复又一战,接着狼王掉了块与乐无异一模一样的信物,最后扯到了你爹不是你亲爹是你杀父仇人,我才是你同父异母哥哥这种家庭狗血剧情,曲墨悟了。 单机游戏都有主角,而且一般是主角团。 他之前一直以为谢衣是主角沈夜是boss,毕竟主角和boss相爱相杀也是常有的剧情。但是经过找昭明、有灵宠、有朋友,现在再加个认亲复仇戏码,他明白了,原来乐无异才是主角啊…… 16.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赶路回去?”略带诧异地看向曲墨,夏夷则不知他为何突然焦躁起来,“寻悠为何这般着急?” 方才在捐毒地宫,寻悠便一直想要离开,现在他们出来了,无异正在祭拜父母,他又催着他们赶路。这般模样,倒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一般。 来时路上分明不是这样的。 来时,寻悠还有闲情给馋鸡弹琴。 “是啊是啊,天都快黑了。我和夷则还有谢衣哥哥都说好了,晚些要好好热闹一下让小叶子散散心呢。”阿阮勾着手说道,却是不大乐意。 “谢前辈、夷则,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曲墨想起刚刚灵光一闪记起来的事,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只是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太过胆小,但我觉得,流月城的人或许今晚会来。” 他刚刚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进入地宫后就觉得捐毒这个地方让他不太舒服,只想尽快离开。 群里的那对腐女妹子开玩笑时曾有过这样两句对话,沈夜小号的说‘捐毒一夜委实荒唐’,谢衣小号的回她‘自是荒唐,头都没了’。 结合她们说过的谢衣会被砍头这件事。 也就是说,谢衣很可能是在捐毒的夜里被沈夜砍了头的。而他们现在就在捐毒,并且该地图寻找昭明残片的任务主线已经完成了…… “谢衣哥哥这么厉害,才不会怕流月城的人呢。”闻言,阿阮却不在意。在她心中,谢衣便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了,那什么流月城的人根本不必在意。 而夏夷则虽与雩风交过手,却也并不十分担心:“寻悠,先前在朗德寨我们已对上过流月城祭司,如今还有谢前辈与阿阮在,无需太过担忧。” “不。”他不希望谢衣死,尤其是被砍下脑袋死,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谢衣当真是个极好的人。 “我觉得…他们的大祭司会来。” 他知道谢衣是游戏里的角色。游戏既定的剧情是不能更改的,但游戏里没有他、凌池和小年,那便意味着这是个独立的世界而非人为的游戏程序。 “谢前辈,神剑昭明若当真能够破开流月城外围结界,那他们就不会等我们找齐残片,现下是解决我们与昭明的最好时机。”接过曲墨的话语,凌池亦是出言劝道。他不知道寻悠突然想到了什么这般着急离开,但他相信寻悠并非无的放矢之人。 只是尚有一点他未明说。 流月城大祭司若当真有心抓人,他们…走得了么? “也罢。”凌池之言可谓一语中的,谢衣稍作思索后便就应了,“待无异祭拜归来,我们便离开。” 只是却还是太迟了。 **** **** 虽有曲墨提醒,但他们终还是没走成。 沈夜,来了。 或许是修为当真相差太多了,沈夜悄声出现以偃甲臂捉住谢衣扔出去时,他们甚至不及反应。 而后众人立时急退数步作出备战姿态,急急唤着师父冲向谢衣的乐无异则被重新站起的谢衣护到了自己与偃甲蝎身后。 虽先有方才被谢衣以千年玄冰术冰封的流月城太阴祭司明川开道,但曲墨没想到沈夜会独自一人出现。游戏群里的那对妹子曾经用沈夜和谢衣的图片做过头像,所以即便沈夜不曾出言,曲墨亦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动了动因为紧张而冰冷僵硬的手指,曲墨抓住了已然拔剑准备迎战的凌池的手。他现在已经不想管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了,他只知道,对上沈夜,他们根本没有胜算,他不能让自己和凌池交代在这。 而挡在他们身前的,是一路上都十分安静却自沈夜出现便进入到应激状态的凌小年…… 曲墨从未见过这样的凌小年。 身姿伏低腰背紧绷双手成爪,甚至连口中都低低地发出嘶吼声,就像只受了刺激的野兽。 沈夜,却只在看谢衣,他只关注谢衣。 他说:睽为多年,一夕得见,当真心绪难平。 他说:多年过去,本座都已快忘了你的样子。 乐无异他们问谢衣他是谁,却是从复又凭空出现的一男一女口中得知了沈夜的身份。 流月城紫微大祭司沈夜。 曲墨从没想过,再次听到这个名字会是这般局面。原只沈夜他们就已无胜算,现下再多两人,便是连逃都显得机会渺茫了。 事情至此,他反倒不再神经紧绷,左右已于局面无益,不如放轻松些,说不准还有机会离开。 凌池亦觉察到了他的变化,扭头看他,眼含询问,曲墨却只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虽只短短数月相处,但凌池此刻却是读懂了曲墨眼中的意思。他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想着报仇,即便眼前站着的是让他全家死于非命的元凶。只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凌池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 他曾无数次因为生命的脆弱感慨,所以他才喜欢治病救人更胜过拔剑伤人。然而现下当他需要面对仇敌时,只刚刚沈夜简单一招他便已知道,他的剑术他的功夫,可能连基本的自救逃命都做不到。 今日站在此处的若是六师叔或是他师父都绝不会被动至此,是他太过弱小了。 但是无论如何,至少要让小年护着寻悠回去。 凌池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曲墨的视线却只在沈夜与谢衣之间来回流转。他在想,沈夜要对谢衣说的话可真多啊,多得就好像要将百年间想不通的问题得不到的答案通通在这一夜问尽,也好像…… 他们之间当真有说不尽的爱恨情仇一般。 他听见沈夜说:我来,是为亲口问你一句话——你,可曾后悔? 而后他听谢衣答道:不悔。 他想,沈夜大约是不想听到这个答案的,至少沈夜心底里应是希望谢衣对他有所顾及的,否则不会在明知眼前这个并非真正谢衣的情况下还亲身下界,为的就是亲手砍下这个偃甲谢衣的头,一探究竟。 是的,偃甲。 曲墨也是刚刚方才想通,为什么在那对妹子口中砍头之后还会再出现谢衣3.0主仆play这种莫名其妙颠三倒四的故事情节。 来到捐毒的途中,谢衣曾经数次看着自己手心的纹章,他无意中看到了一眼,那个纹章与谢衣制作的偃甲上的纹章一模一样。乐无异说过,传说谢衣曾制造过同活物一般无二的偃甲,阿阮也说,现在的谢衣与从前的谢衣不太一样。 他原以为,沈夜是因为太恨谢衣,恨到只有亲手砍下谢衣的头方能消气,可刚刚的所见所闻却明明白白的在告诉他,这个猜测是错的。 沈夜并不恨谢衣,至少没有恨到非要砍头。 那么大胆假设,他们眼前的谢衣并不是真正的谢衣而是被谢衣做出来的偃甲人,而沈夜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非要跑来亲口问一问…… 他到底是有多在意谢衣叛出师门这件事啊?! 一想到这,曲墨便觉得有些破坏氛围。他实在不想在这种生死关头八卦boss与我方人员的爱恨情仇,但脑子里关于沈夜谢衣的那些聊天记录却疯似的全涌了上来,逼得他不得不去知道。 于是当沈夜说出‘师则,章二,目三。灭师悖命、累及他人者,杖二十,鸩杀。’时,曲墨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大祭司明知他根本不是谢衣,为何还要用师则来罚?” “什么?!” “哦?你知道。”沈夜的声音与乐无异他们震惊的话语重叠响起,他终于正眼看向了曲墨,唇角甚至还带了些许觉得趣味的笑意。 “我看到了他手心的纹章。”轻叹了口气,曲墨已无暇顾及自己的这些话语会对乐无异他们造成多大的冲击,“无异说过,偃师会给自己的作品打上印记,阿阮姑娘也总说,谢前辈性子变了。我想,谢前辈自己大约也已经猜到了。” 果然如他猜测那般,沈夜是知道的。 那么,若他推测的没错,真正的谢衣应当一直在沈夜的掌控之中。或许,他还能赌一把。 “他的记忆与情感是谢衣赋予的,谢衣自己不愿说的事,大祭司又如何觉得能从他这问到想要的答案。” “所以?”微微挑眉,沈夜未想到自己今夜会在一个全无干系的旁人口中听到这些话。 “我想,他应是谢衣最好的作品了,大祭司若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没必要非得……弄坏他。” 曲墨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这些话多少能激起一些沈夜对谢衣的感情,如果他们今夜输得一败涂地,至少别将偃甲谢衣拆成一堆不可复原的零件。 “呵呵…有趣。”一声低笑,沈夜并未因曲墨话语中的试探生出什么别样的情绪来,只出声续了先前未尽之事,“风琊、华月,动手。” 无论身前阻挡之人是谁,又说了什么。 他要做的事,从不会因此就停下。 “虽还未问过你的姓名,但还是要告诉你,本座不喜欢别人将心眼用在本座身上。” **** **** 风琊的术法几乎在沈夜话音方落便径直朝曲墨招呼而去。仿佛厌极了曲墨一般,他的动作极快,甚至未给凌池留出使用镇山河的时间,若非凌小年飞身一拉,巨大的力道硬将曲墨在眨眼之间扯离了丈余,风琊的那一击怕是已然要了曲墨的小命。 只是凌小年动作虽快,那一击却到底还是擦过了他的脸颊,断了那条自始至终覆在他眼上的黑纱,露出了那双从不示于人前的眼睛…… “你是什么东西?!”仓促格挡着凌小年发狂袭来的手掌,风琊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不止是那双几乎被漆黑瞳仁占满眼眶的双眼,还有这带着蛊毒指尖利如兽爪的双手与非人的速度。眼前这个小鬼虽然有着人类的外貌,身上的凶性却更像是瞳那处被豢养了诸多蛊虫的傀儡蛊鼎。 下界的人族竟能养出这样的凶兽来?! “蛊兽?”即便是在应对偃甲谢衣接连术法,沈夜却仍显游刃有余,甚至…有闲情分心去分析辨认凌小年的真实身份,“有趣,下界竟有人能养出人形的蛊兽来,想来瞳会很感兴趣的。” 他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是以在场诸人皆有耳闻,而凌池更是因着这句话杀心难抑,执剑便往沈夜那处袭去! 凌池知晓,他与沈夜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但为父母亲妹之仇也好,为小年寻悠脱身也罢,今夜他都不得不执剑一战! 这一剑他必须要出。 否则今夜过后,纵然不死,他也再无法执剑。 17.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都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可曲墨却只觉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亮到甚至能让人清楚分明的看到自己如何输得一败涂地,又如何被敌人追得几乎穷途末路。 幸好,还有小年在。 他总算明白了那个任务奖励的意思,然而付出的代价却实在太大了,他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 若非小年杀了那个名叫风琊的流月城祭司,又在沈夜手下抢下重伤的凌池后带着他们一路疾行逃离,只怕他们今夜都要折在这捐毒大漠了。 他亲眼看着偃甲谢衣倒在沈夜手下,又与被华月追捕的乐无异他们分开,然而此时此刻却着实无心多想其他。凌池…伤得实在太重了…… 小年试过往凌池心脉种蛊,然而沈夜术法的余劲仍在凌池经脉中游走冲击,这种情况下护心蛊根本撑不了多久,而万花离经易道的技能也对此无甚帮助。曲墨想到了自己的新技能逍遥游,他不知道凌池这样算不算debuff解除范围,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试一试,他绝不能让凌池死在这。 “小年,凌池的伤势不能再拖了,你帮我守着,我怕琴声会将人引来。”颤抖着手抱琴坐下,曲墨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拳,努力让自己因先前一战运功过度而一直颤抖不已的手能够尽量放松下来。 “别担心,凌池一定能扛过去的。” 这句话,既是说给凌小年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这种时候,若再不说些乐观的话给自己听,曲墨只怕自己会先撑不住崩溃。 “阿池……” 没有了黑纱的遮挡,凌小年那双空洞幽暗且几乎看不到眼白的眼睛很难不让人生出种背脊发毛的不适感来,他苍白的双手和脸上,还沾着将风琊撕成肉块时溅出的血,仿若一个没有情感的杀人机器。然而于此时的曲墨,这样的凶残力量却是他还敢停下逃命脚步弹琴救人的倚仗。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残酷的战斗,然而越是如此,他越不能轻易放弃。他很清楚,尽管小年已带着他们飞了很远很远,弹琴用技能却仍旧有可能引来敌人。可他现在能囫囵个好好的站着是凌池和小年拼命搏来的,他绝不能让凌池有事。 指落,琴音起。 曲墨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用这样惶恐不安又愤恨难抑的情绪抚琴,从前的他会觉得这般情绪下抚琴是对琴的侮辱,然而今夜他却是不得不弹。 尽管已然筋疲力竭,尽管惶惶不安,这一曲却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弹的! 逍遥游,呵…… 此情此景他又如何逍遥,如何自在。 一声自嘲低笑,曲墨抚琴的动作却不曾有半分犹疑,无论心中作何感想,此时此刻都不是能让他犹豫不决的时候。 空灵悠远的曲调在这样仓惶狼狈的杀人夜里显出种别样扭曲的怪异来。今日接连之战早已让他力竭,此时亦不过勉力强撑,好在凌池终于不再溢血的唇角和稍稍舒展的眉头都昭示着决定的正确有效,亦让曲墨一路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些。 原想一直弹至凌池清醒,奈何体内真气实在无以为继,曲墨只能无奈作罢。幸而,识海中的系统虽总给他发些奇奇怪怪的任务,但给的原创技能效果却一直十分靠谱。 经了逍遥游的治疗,被沈夜术法重伤的凌池虽仍昏迷未醒,脸色却已然好了些许。 心下稍松了口气,曲墨直至此刻方才有心思替凌池理一理发带断裂后便一直凌乱披散的发丝。乌黑的长发因为沾了血有些结块,入手的触感却仍是柔软,就像凌池平日里待人的好脾气。 方才对上沈夜时的狠劲当真一点儿也不像他。 曲墨这般想着,只觉鼻头有些酸涩。 他还记得,那时在桃源隐凌池分明说过,他是大夫,不同人比剑。平日里,这人也总是因着自己大夫的身份再温柔易处不过,今夜却被逼迫至此。 即便知晓仇人是流月城,凌池在估量过双方的力量差距后也从未打算正面硬对上。若不是为了让他有机会逃走,凌池根本不会也不必如此。 而他明明知道沈夜今夜会到。 若不是他想着要救谢衣,若不是他对沈夜说那些话被盯上,他们明明可以有更多机会逃走的! 要是他没有多管闲事就好了…… 不行,现在不是能让他想这些的时候。 抬手用力揉了揉发酸的眼角,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曲墨重重舒了口气逼着自己定下神来,方朝凌小年开了口:“小年,你还飞得动么?我们得找个地方让凌池好好养伤。” 他想,既然琴音没有将追兵引来,那正好趁此去寻个能够让凌池养伤的地方。否则这大漠无遮无挡,先不说水和食物,便是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然而却未得到应有的答复。 “小年?”曲墨有些莫名,抬手扯了扯不知为何突然盯着西北方喃喃念着什么的凌小年,而后,竟忽得被挣开了手去! “小年你去哪——?!” 凌小年骤然挣开手向西北方飞离的举动太过突然,以至曲墨甚至来不及问他去做什么,便已在夜幕中失去了他的踪影。 “我是问你飞不飞得动,不是让你直接飞走啊……”苦笑着喃喃道,落到如此情景曲墨也只能愈发抱紧了怀中的琴。他不知道小年到底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但沙漠的夜里太危险了,他不能背着凌池漫无方向的乱走,那和找死无异。 小年不在,这把太古遗音便是他现下唯一的倚仗了…… **** **** 曲墨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大漠的夜晚实在太安静了,除了天上的群星与月亮,只有琴和怀中凌池浅浅的呼吸陪着他。 凌池受了伤,原是躺着更好些,只是他想着若是有敌来袭九皋的杀伤力远要比花间游大的多,他环抱着人弹琴,琴音自他们身前而出,或许便不会伤到凌池了。 来到大唐后,凌池便是他最好的朋友,行动不便时凌池背过他扶过他,偶尔还会睡在一张床上,可这样环抱相贴呼吸可闻的亲近却实属初次。 曲墨说不好这种感觉,明明是这样寒冷萧索的夜晚,或许还有因未知而生出的恐惧,但有凌池在他身边,一切就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尽管夜晚是这样寂静而漫长,长得让人几乎生出种再也见不到日出的错觉来,静得…连一点遥遥传来的银铃声都仿如近在耳畔…… 铃铛?! 猛地一怔,曲墨抱紧凌池指尖扣于琴弦,紧紧盯着那铃铛声幽幽传来的方向浑身紧绷。 纵然他先前并不曾在沈夜与华月的身上听到过这种铃铛声,但这并不代表来者就不需防备,没有人会毫无缘由的在这深夜行走于沙漠之中。 然而无论曲墨如何紧张防备,那铃声仍是自顾自不紧不慢悠悠而来,仿若那人当真不过在闲庭信步踏月漫游,至于旁人如何想象,却是与之无关。 那铃,一声一声的犹如慢刀凌迟,闹得曲墨原就紧张非常的神经几乎崩溃,方才终于显出两个遥遥的身影来。一大一小,执手相牵。 曲墨却在看清的那一瞬,腾地松了下来。 硬撑着的那口气一松,方觉出自己不止身上便连手指都在微微发抖,几乎要不争气的流出泪来。 “小年,你吓死我了……” 他看不清那个一身红衣披着斗篷兜帽的人是何相貌,但那人牵着的少年却正是凌小年无疑。 “丁点儿小事,抖成这样,筛子做的?”无论曲墨如何激动,那人略有些沙哑的冷淡声音却是带了些许嫌弃,只是话语中所含之意倒是与曲家似有相识,“曲家的男人真是愈发不中用了。” 待那人走到跟前,曲墨方才发现刚刚遥遥传来的铃铛声竟是出自他腰侧悬着的玄色长鞭上的坠子,那是对雕成荼靡花苞状的雪白骨铃。 “前、前辈认识我家人?” 询问的话语带着止不住的颤抖,曲墨也不想被人说不中用,可经了这骇人一夜,骤然来了个或许与他家人相识的长辈,着实让他再也硬撑不住。 他想,没出息便没出息了,反正他本就不是多硬气的人。只要他们都能没事,怎么丢脸都好。 而后他便见那人矮下身子去了兜帽与覆在脸上的障眼法,瞧着那张熟悉的艳丽脸庞,曲墨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是张与凌掌门极为相似的脸。 若非那双子夜夜空般的深灰蓝眼眸与一头仿若垂暮之年的灰白长发,曲墨几乎在第一眼便要将来人错认作凌掌门。 小年曾说他爹长得像爷爷,却是真的。 自然,与清冷仙尊般的凌掌门不同,凌家小叔的那种艳色是融着浓烈冷戾煞气与强势侵略感的。那种美,太具有攻击性,和着猩红与刺目的灰白,几乎能在任何时候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而且,他瞧着极年轻,竟仿佛同凌池差不多大。 “哭什么丧,给我停了。”伸手搭上凌池的脉门,凌晚镜冷冷横了曲墨一眼,口吻甚是不耐。 他自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再对上本就不待见的曲家人,说起话来便更没耐性了。 倒是曲墨被他冷眼一横,吓了个激灵,竟是不抖也不哭了:“小叔,您快救救凌池,他伤得好重。” “我倒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姓曲的侄子。”自打五六岁时被曲老将军连蒙带哄的骗着干了件傻事,凌晚镜每每再见曲家人,话里便像是带了刺,“怎么,曲老头终于得偿所愿把儿孙塞进我们凌家倒插门了?” 只是他这头对曲墨连削带刺,手上把脉疗伤的动作倒半点没停下。凌池的伤对常人而言虽重在他看来却也不算什么,他离家后修行多年,这点伤势比之白芨当初轻得多,于他不过信手而来。 说话间,落于脉门的指尖已是凝了些许灵息以独门术法往凌池经脉之中灌去,周天运转修复经脉内府,亦将沈夜术法留下的余劲吞噬化解殆尽。 曲墨被他那话刺得脸红摇头应答不上,他却也并不因此就留些情面:“既然不是就别乱喊,谁是你小叔。把人放下。” 待到曲墨依言将凌池放下,他复又查看了四肢身骨,方才点了一丝灵息于凌池眉心将人唤醒。 精纯盈实的灵气蕴含勃勃生机,自是常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辅一落入凌池眉心便生了效。只是凌池的记忆只停留在重伤昏迷前,乍一睁眼,脑子倒跟不上身体猛然坐起防备四顾的动作。 直至看见凌晚镜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小叔?”一别十多年全无消息,凌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这捐毒大漠再看到他家小叔那张似乎随时都在对人冷嘲热讽骂人蠢货的漂亮脸蛋,“小叔怎么在这?” 虽然他现在神清气爽伤势痊愈一看就是他家小叔的手笔,可那挑起的眉毛和冷眼,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家小叔又在用表情骂他是个找死蠢货。 “我才要问,你不在门里照顾你爹,跑这大漠来作什么死。”对于凌池的印象,凌晚镜只有他是他家傻哥哥捡的便宜侄子这一点。 满打满算他们只处过那么几天,什么对小辈的疼爱自是没有的,所以他想好好听听为什么便宜侄子不在家照顾他哥反而带着曲老头的孙子跑沙漠送死。小年说话没头没尾的说不明白,就他所知,神医门的业务范围应是不包括修真玄术界的。 若不是他这几日正巧出南溟到这附近办事,小年身上与他相连的命蛊有所感知飞来寻他,他这便宜侄子怕是送回门里救回来也得折寿短命。 “我……”想了想,凌池还是尽量简练的将事情始末自神医门开始归结清楚告知了凌晚镜。 一来他家小叔脾气不大好,若是瞒下什么事被他发现会很惨。二来他四师叔说过,小叔是师兄弟中脑子最活络最有法子的,做事向来荤素不忌什么邪门手段都敢用,若是实在遇事不决,问小叔最好。 他现在…就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流月城之事。 直接对上的结果他已经知道了。回去,他怕牵连门里,找各大仙门他们又和夏夷则分开了,往哪找都不知道。 所以他想听听小叔的意思。 “昭明?”飞速过了过凌池话中信息,凌晚镜并不去管那些前因后果,只抓取了最重要的那一点信息,“依你方才所说,昭明神剑能阻断灵力流动,破世间一切法力联结,谢衣百年前便要找昭明碎片想来也是与流月城和心魔有关。昭明剑柄如今在谁身上?” 他没兴趣管凌池的恩怨,但既然这麻烦可能牵扯神医门,那就把制造麻烦的源头解决掉好了。 “应在那位名叫阿阮的巫山神女身上。我先前伤得太重,却是不知昏迷后他们去了何处。”想了想白日里捐毒地宫之事,凌池觉得昭明剑柄若是没被沈夜拿走,便应该还在阿阮带着的桃源仙居图内。 只是他们先前逃离时兵分两路,事出突然也未曾留下什么联络方法,如今却是找不到人了。 这般想着,却忽闻一旁的小年开了口。 “有蛊的。” 抱着他爹的手黏着人,凌小年眨着大眼睛盯着他家阿爹,笑意灿烂神情盎然,全不见先前的麻木冷漠:“阿爹,小年下了蛊,小年知道他们在哪。” 而凌晚镜亦是依他所愿,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夸道:“小年做得很好。” 当初他在崖下捡到这只被灌了药销毁半死不活的失败蛊兽时,别说人形,它连个像样的形状都没有,不曾想这些年竟当真养出了七情,像人一般。 “小叔要取昭明?”凌晚镜的话语让凌池有了些许猜测,只是沈夜修为太高着实难缠,他没想到他家小叔会用这般直接的办法解决问题。 “可沈夜的修为……” 他确实曾听庸道长与幕生叔叔偶然提过小叔武功修为极高,六师叔他们加起来都及不上的高,但对上流月城这等玄界神裔当真能行么…… “凌池,想要永无后患龟缩逃避是没用的,只有将那个后患连根拔了才能清清静静。”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年钻到怀里的脑袋,凌晚镜眼眸微垂,神色淡淡。 他一向认为,可以武力简单解决的事情没必要非得绕圈子折腾,速战速决有时能省去很多麻烦。 刚刚给凌池疗伤时他稍稍探查了下沈夜留下的术法余劲。无关乎沈夜有无留手,什么样的修为用什么等级的术法留下多少残余灵力,他就能大概估算出这位流月城大祭司是个什么程度的修为。 只要再稍作确认确保在他之下,便好办了。 自然,就算修为在他之上也无妨,只要差得不多,他有的是法子压下来。倒是那只心魔要麻烦些,昭明还是得备下。 “我既然敢做,自是心中有数。先去找人,速战速决,我还有事在身不能耽搁太久。” “那个……”好不容易蹲在旁边装蘑菇等着凌池谈完,曲墨见他们打算去找乐无异一行便又不得不开口冒了个头。在其他人跟前,他总不能一直对着凌家小叔您您您的不带称呼,他倒是叫什么都行,就怕人家不乐意,到时又被刺一顿。 “到了无异他们跟前,我该叫您什么?” “无异他们知晓你我两家素有交情,寻悠还是同我一般叫小叔吧。”醒来前曲墨因着称呼被凌晚镜刺了一顿的事凌池并不知晓,此时曲墨再问,他便只回以浅笑柔声答了。他对曲墨之情与旁人不同,自是希望在各处都能更亲近些。 凌晚镜久经人情,他这般神情落在眼中自是半点瞒不过,虽心中另有计较,到底不好在此刻去说,便只淡淡扫了曲墨一眼,由他们去了。 “随你们。” 18.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凌晚镜虽说了还有事在身要速战速决,但无论是昭明残片还是流月城的问题都非是短短一两天就能解决的,凌池看曲墨一夜未睡又累又饿的模样,思来想去还是求他家小叔找了些吃的又多停留了两三个时辰,直至天光大亮方才启程寻人。 小年落在乐无异身上的是寻踪蛊,一路上他飞着寻人倒是自在,只苦了凌池和曲墨两个不会飞的,只能被凌晚镜带着凭虚御风。 那种全无凭仗只能被术法扯着往前飞的感觉实在糟糕,乐无异他们又似乎被抓到了极远的地方,一整日飞下来,曲墨几乎快生出恐高症来了。 待到寻踪蛊终于指向地面一处十分破败的庙宇时,天空中已是又月娘高挂星子闪闪了。 他们落下的地方是庙宇的背面,饶是凌池也缓了好一会儿才定神。脚踏实地当真是件再舒服不过的事,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深有体会。 “这是…庙宇?” “这是无厌伽蓝。”眼神微暗,凌晚镜口吻却是笃定,“传说上古之时神农西行至此,曾在此地一块青石板上歇息停留,留下些许清气。” 三日前他刚刚来过这地方。 昨日他同凌池说有事在身并非假话,此番他出南溟其实是为了抓一只心魔。三日前他寻着心魔气息找到这无厌伽蓝,后又跟着里头那些染了魔气的人去了云间的那座城池。谁知那城池外头居然有结界包裹,外人根本无法进去,他只能先行离开再想他法,结果便遇上了跑来寻他的小年。 先前凌池说起流月城同心魔之事时他便有所怀疑,现下再来无厌伽蓝却是证实了那番猜测。 啧,报仇没报成还要被那老东西扣着人质指使出来办事,想想就窝火。 这些念头不过一瞬,凌晚镜现下也并不打算告知他人,便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两人朝天上看。 “凌池,天上有两个月亮。”曲墨虽已见识了这世界的诸多不科学,但乍见天边两轮圆月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你看,有一个还是红色的。” 闻言,凌池亦是盯着那两轮圆月细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微微蹙眉摇了摇头:“不对,那红色的月影中好像有些楼宇的轮廓。” “那儿应该就是流月城。”事情未定前总是易生变数,凌晚镜便也未说太多。只是他这便宜侄子既想报仇,总该知道仇人老巢在哪,否则两眼摸黑未免太蠢,“看来无厌伽蓝是他们的据点。” 点点头将凌晚镜说的记下,凌池并不显得急躁。他贯来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昨天夜里明知赢不了却仍拔剑出手不过是为了求一线生机,现下当务之急还是先将人救出来。 他小心靠近无厌伽蓝破损露出的缝隙朝里瞧了眼,果不其然看到了不少的守卫。 “小叔,里头有戍卫在,我们怎么进去?” “走进去。”相较于凌池的小心翼翼,凌晚镜便显得无所谓多了,只结印施了个术法结界便径直去了。他方才用神识探过,无厌伽蓝里头现在都是些染了魔气方才炼气筑基的小兵,连魔修都算不上。他这十多年在南溟杀生杀累了,近来吃斋,左右这些戍卫杀不杀都无甚影响,还是直接进去省事。 他这般,凌池同曲墨亦只能跟上。 虽然凌池想不通他家小叔胆子为什么能大成这样,但总之他们身上被套了个据说是隐形隔音的结界后便正大光明的进了无厌伽蓝,就像化成了一团透明的空气,全无避讳且如入无人之境。 原理没搞懂,反正就是没人发现他们进来了。 一路上,有些低阶祭司打扮的人在归整打包文书簿册,但并没有看到沈夜和华月。 与外面看到的破败庙宇不同,无厌伽蓝内部的地宫很大,乐无异他们被关在近地下二十多层的牢房里,被带着极速下降时有种诡异的失重感。 牢房的外头还有几个守卫在,被凌晚镜施了个幻术后便都嚷嚷着有声音追去外头抓空气了。 凌池没学过术法,却也能觉出他小叔这几手的厉害之处,至少先前相处和逃命时夏夷则就不会这些,谢衣似乎也没研究过这类术法。只是现下还有寻悠在,他也不好去问小叔这些年到底去了哪做了什么,怎的竟连这般厉害的术法都学会了。 他知道他小叔聪明,可话本里不都说术法很难很难的么,要有灵气,还要跟着师父打小开始学。 他心里有些想不明白,凌晚镜却已指了一处隔着光栅的牢房问他:“是他们么?” 却正是乐无异四人。 凌晚镜一撤结界,曲墨便忙上前探看:“无异,夷则,闻人姑娘,阿阮姑娘,你们还好吗?” 昨夜里他自顾不暇实在没空去想乐无异一行安危,待到后来平安之时再想起来,却是后怕。他自然不会觉得乐无异身为主角会在这时候就出事,但没见到人之前总还是有些担心的。 所幸现下看来,都还周身完好。 “寻悠、凌池?!”牢房的光栅腾地被破开时乐无异还愣了下,直至瞧见探进身子的曲墨,忙迎了上去,“你们怎么找来的?” 昨夜里逃跑时他们分开了,醒来却未见到曲墨三人,方才他们还说起不知曲墨和小年是带着凌池顺利逃走了还是被关在了别处,不曾想说人人到。 只是,昨夜里凌池伤得不轻,现下再见瞧着却是精神的很,倒叫他安心不少。 “小年在你们身上下了寻踪蛊,我们就一路找来了。”昨夜里沈夜说小年是蛊兽时乐无异他们都听见了,故而凌池现下便也未曾隐瞒。而后又指了一旁被小年抱着手臂的凌晚镜,“这是我家小叔。” 他不知自家小叔对乐无异几人感官如何,便未说得太多,只将话题自然而然的引到了几人的行李上,或者该说,引到了昭明剑柄上。 “小叔刚刚用幻术将外头的守卫引走了,我们趁现在快走。你们的行李和小黄在哪?” “醒来就没看到,大概被拿到别处去了。”抓抓脑袋,乐无异显得有些沮丧。他平日里性情开朗,见着美人颇会夸赞,然而凌池小叔气势太强又是长辈,他顺着凌池动作瞧了两眼,便不太敢将那些褒扬之言说出口了,只乖乖说了行李丢失的事。 不过他这话才说完,就看见那么好大一只晗光剑灵禺期慢悠悠飞了过来,半点也不着急的那种。 有了禺期这个剑灵在,找回东西便轻松多了,几人清点了行李发现东西都在,便又照着原路出去。只是外头守卫虽被幻术引走,但不知为何却多了许多看起来不人不妖的异形怪物,所幸并不太强,几人合力而击,胜得倒不算辛苦。 那怪物一死便成飞灰,曲墨听夏夷则说了才知那都是些低阶的魔物,魔族大多死后灰飞烟灭连尸体都不会留下。他想,那魔族倒挺环保,死了不用收拾连墓地都省了。而后又有些好笑,他真是仗着有凌家小叔在旁边,胆都肥了,这种时候还想这些。 只是,小叔为什么一直看着都不动手呢? 曲墨想了许久,只能归结为大约是想让他和凌池多对对敌,练练身手。 离开无厌伽蓝后,乐无异说他先前与安尼瓦尔定了一月之期弄清捐毒灭国之事,所以要先回长安一趟再去找寻昭明残片,夏夷则他们亦陪他一道。凌池便同凌晚镜商量,先将小年送回万花,顺道也让曲墨回家一趟。毕竟他们手头并没有剩余残片的信息,倒不如等众人处理完手头之事再一同找寻。 曲墨不知道凌池是怎么同凌晚镜说的,总之第二天的上午,他已经一个人站在自家门口了。 **** **** 凌池回到万花谷时是被带着直接从花海的悬崖下去的,邱云栖同蓝磬似乎是出去了,他又没走凌云梯,便就未有谁知道他与小年回来了。 这两个月他不在,屋子因有邱云栖偶尔打理倒还十分干净,只是没有茶水还得另外去烧。 凌池拎着烧好的茶水回屋时他家小叔正靠在窗边喝酒,小年已被支去了外头的花海里。 “白幕生倒是将万花建得不错。”轻晃着手中小巧银酒壶,凌晚镜看着窗外花海唇角泛起一丝清浅弧度,倒将他身上那股冷戾煞气冲淡了不少。 十多年前他因白芨之事来时,万花不过堪堪初建,入谷的凌云梯与几处临时搭建的简陋木屋帐篷便是全部了。方才下来时他大略看了几眼,建得倒是不错,没白花银子,没亏待了他爹和白小六。 他师弟看相批命的本事果然愈发好了,那时说白幕生运气不差可堪用处,倒是半点不虚。 “幕生叔叔这些年很是尽心。”恭敬奉了方煮好的热茶,凌池浅笑应道。他也不在意自家小叔喝了酒还喝不喝茶,左右做晚辈的礼数得周全,“小叔这几日可要住在谷里?孙老近来应是在的。” “不了,我同你说几句便走。”回头看了眼凌池,凌晚镜眼眸微垂无甚表情,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他只说要走,却没回应其他。 年幼时孙思邈待他很好,医道之上亦教他许多。他虽不打算住在万花,却也是该去看看老人家。只是心里还有些记挂着,不知白幕生将无射(ye)宫的人安置到何处去了。这批人,凌池却是不知道的。 “小叔是要问门里的近况么?” 凌池从未同凌晚镜相处过,过往所知皆是出自门中诸位师叔之口。先前他与曲墨谈起时虽百般不赞同他家小叔的行事,但真与人对面而谈时却是绝不会那般自找死路的。凌晚镜说要同他说几句,他便只拿出较平日言行更恭敬几分的态度应答。 他想,小叔离家多年,要同他问的大约也只有门里诸位长辈的情况了。 “大家都挺好的。爷爷每年会来万花住上半年,同孙老研制些方子,六师叔是久住大多年前才回门里,八师叔偶尔也来。爹这些年身子好多了,只是在门里待惯了,甚少来谷里。除却太师伯们年纪大了,其余还同小叔从前在门里时差不多。” 凌池慢慢说着,凌晚镜便也安安静静的听完。末了,说得却是凌池全然没想到的话语。 他说:“凌池,别和曲家人走太近。” 这话说得平淡,落在凌池耳中却仿若重击。 “小叔此言何意?”定了定神,凌池虽仍十分恭敬,并未因此显出激动神色来,面上笑意却着实勉强了许多,“就我所知,门里和曲家应没什么仇怨。” “你真这么觉得?”复又拎着酒壶灌了一口,凌晚镜盯着凌池看了看,微挑了挑眉。 果然,陷入情爱之中的人总喜欢自欺欺人。 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不称心的时候,总好像骗骗自己就能让事情变好些似的。 凌晚镜这问堵得凌池没法答,许久方才讪讪道,却是自己再清楚不过的底气不足: “……爷爷确实不大喜欢曲家人,可…也从未禁止晚辈结交。” 他不知道么? 他当然是知道的,当初他陪着寻悠去送裘氅时就知道了。只是,到底心存侥幸。 他原想,长辈们虽同曲家无甚深交,但总归还算略有几分交情,爷爷与太师伯们也从未多言干涉过什么。寻悠如今虽不自知,但他并不心急,而门里既有小叔与六师叔在前,他钟情寻悠之事想来只是难在曲家。对于这份感情他想过许多,可他家小叔如今这些话话却仿佛在笑话他的天真。 “有些事,爹是不会同小辈说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酒壶上的荼靡篆纹,凌晚镜语调淡淡。 他同凌池一非血亲二无情谊,充其量不过因着辈分占了一个长字。故而,他今日之言不过算个提醒,并未有强压着凌池照做之意。 何况,情爱之事原也不是旁人能左右的。 “我今日多说这几句不过是瞧你喜欢他,你若自觉有那处置好的能耐,也可以不听。” 他原是可以视之不理的,左右凌池如何他也并不在意,多说这几句,不过是他这做儿子的不想再有人因着曲家戳他爹的心罢了。 “只是凌池,少年执手盼白头却成兰因絮果死生不见之事由来多见,别到最后伤人伤己。” 他甚少用这般平和的语调同人说这些,却无意说得太多,只又冷眼瞧了一言不发的凌池,起了身。 “启程前我会再回来。” 发生那事的时候他爹和曲老头仿佛就是如今凌池同曲寻悠的年纪,结果却是神医门百年不遇的天才被人挑断手筋划烂皮肉,险些成了废人。 后来,他爹便再未在人前摘下过面具和手套。 若非他幼时的无意之举发现了些许端倪,那些事大抵会随着长辈们的渐渐离去再无人知晓。 他那时不过五六岁。 那时候曲老头常来门里,对谁都好得很。他奇怪他爹为什么总避而不见,直至他无意中看到面具下的脸,才知道曲老头的好不过是为赎罪罢了。 只那小半张脸,从额头到唇角被匕首划了十几刀,刀刀深可见骨,肉都划烂了,只剩下眼珠子还是完好的。一双手的手筋被挑断,还有两根指骨被一节一节敲碎,碎骨头从皮肉里戳出来,弄出来的伤口大大小小一处叠着一处。 只有同为大夫才知道一双手对于大夫来说有多重要,更何况是他爹那样好的医术与天分。 纵然不愿,可事已成定局,谁又不无辜呢? 19.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曲墨没想到夏夷则竟会来找他。 彼时正是他刚回家的第二日。 因着先前托乐无异的偃甲鸟寄回的书信,他昨日里刚回家便被他娘好生询问了一通,待他爹从工部回来又是好生一番解释。 他不欲家人担心,便瞒下了流月城与断魂草等玄门之事,只说是陪着凌池查明身世。 幸而父母开明,虽不大赞成先前他与凌池孤身远行之举,却到底未拘着他。只说若再远行需得先禀明父母,千万注意安全,莫叫长辈担心挂怀。 他亦是一一应了。 后来他去寻他爷爷说凌掌门未收貂裘之事,他爷爷倒像是料中了一般并不意外,只说让他留着,自用送人皆是便宜,倒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是这趟捐毒之行着实惊险累人,他虽对他爷爷与凌掌门的关系有些莫名,到底还是诸般疲惫倦意占了上风,便只草草应下回了自己的小院。 夏夷则来时是第二日的夜里,他正躺在床上看识海里的系统数据。 因着离开朗德后除了几场对战便没什么空闲练功,他的九皋只涨了一个点的熟练度,现在是33%每秒1440点的攻击,逍遥游则从1%涨到了5%的熟练度,能让全员在半个时辰内最大气血值提升6%。 至于其他零零散散增加的见闻阅历对于现下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用处,他便只稍看了几眼就略过了。倒是翻到系统好感度的时候,凌家小叔凌晚镜不出意料的显示着未知,而凌池那闪亮亮的70(关怀备至)却是让他腾地愣了一下,笑了。 他想,果然凌池也同他一般,对待彼此间的好友之情更胜他人。只是不知他师父有没有同白先生与凌池说过他不是曲千陌的事,诚然他来之前凌池与曲千陌并不熟识,但他心中到底有些纠结。 凌池待他真诚,他原不该隐瞒才是。 可他终究是占了别人的身体与身份,虽非自愿,但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如他师父那般坦然接受。况且师父也说让他好生瞒着,绝不能告诉旁人,否则曲家人怕是会受不住曲千陌已经故去的真相。 凌池与他一同经历生死,情非泛泛,个中情谊自非旁人能比,故而他着实有些纠结…… 正想着,忽然听见房门被轻轻敲了敲。 “夷则?”有些意外地看着只身站在门外的夏夷则,曲墨心中莫名。他没听见家中仆从通传,院中也并无小厮身影,夏夷则是怎么找到他卧房来的? 这么悄默声的,倒像在躲人。 “你怎么来了,无异的事处理好了?” “进去说。”闪身进到房中关上门,夏夷则方才掀下发上兜帽,语带歉意,“抱歉,我在长安城中不宜暴露行踪,只能深夜前来避开他人翻墙入府,还望寻悠见谅。” 他神色并不慌张,但言语间的意思却已让曲墨猜到了几分:“有人在追查你?” 先前捐毒一路,夏夷则对自身之事所说甚少,曲墨只知他是太华观清和真人弟子,后又因沈夜一战知他鲛人半妖身份。先前乐无异说要回长安时他并未多言,未曾想,长安城中竟有他的仇敌。 “准确来说,是追捕。”微勾了勾唇,夏夷则想到那个下令追捕却应被他称为父皇的人,心中冷笑,面上却仍如往常般谦和温文,“我无意牵扯贵府,只是事急从权,不得不冒昧前来。” 寻悠身后站着的是整个曲家,数十年前,前朝覆灭,今朝□□趁势而起,个中不乏曲老将军的身影。曲家已有过一次从龙之功,如今便只会做纯臣,绝不会让自己卷入这场皇室之争。 更何况…是在他的半妖血脉暴露之后。 既然曲家不会在这场夺嫡之争中成为他的助力,那他便没有必要将寻悠牵扯进来。 “你说。”请人在桌旁坐下,曲墨摸了摸尚有余温的茶壶,给自己与夏夷则皆倒了一杯。 “那日在捐毒与沈夜一战,你已知我实是鲛人半妖之体。后来我们被抓入无厌伽蓝,阿阮为加固我身上封印复我人形勉力施为,以至她近日身上灵力溃散之势愈发严重。”接过茶杯,夏夷则指尖微微摩挲却未去喝,只三两句简言了来意,“我想知道,那日凌池被沈夜重伤后是被谁所救?” 其实他原不需要这般着急,只是今日他探听到母妃正被囚于慈恩寺,他虽怀疑这消息乃是诱他入笼的陷阱,却也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他不知此去是否还能归来,阿阮灵力溃散之势又愈发严重,既不见凌池踪迹,便只能趁夜先来曲府询问寻悠,以求缓解之法。 “是凌家小叔。”事关生死,曲墨自不会对夏夷则有所隐瞒。至于他曾对重伤的凌池弹过逍遥游这件事,他自认为那个技能的debuff驱散能力只算普通,还远远达不到能够救命的程度,便就未曾提起。 “小叔同凌池送小年回万花了,说是启程去找昭明残片时会来同大家汇合,阿阮姑娘现下情况如何,可还能等等?” “暂无性命之忧,只是不知还能撑多久。”闻言,夏夷则已是心中有数。他来曲府原就是只为了寻求一个答案与希望,如今答案有了,他自也不会要求寻悠即刻带他出长安城寻人,他必须先去慈恩寺。 求医之事他会留书告知无异与闻人,若他此去无法归来,无异他们亦能继续寻求医治之法。 “阿阮姑娘既是巫山神女,定能得神农神上庇佑。回头见了凌池,我让他帮你问问小叔,一定会有办法的。”曲墨素来心软,阿阮之事原与他无关,但见夏夷则这般模样,他虽有些惧怕凌家小叔,却仍还是做了许诺。如此,便是愿意相帮的意思了。 “多谢。”这份好意夏夷则亦是心领感激,故而不再多做停留,“如此,我便先行告辞了。” 不与如今的他有所牵扯才是对寻悠相帮之情最好的回礼。 “夷则。”看着夏夷则起身覆上兜帽的动作,曲墨心中莫名生出些不太好的预感来。夏夷则如此来去匆匆却又不愿说明被谁追捕,他总觉事有不对。 “你我虽相识不久,却也同经生死算是朋友,若有我能略尽绵力之处,你尽可告知。” 他一语言罢,夏夷则却是笑了:“无论将来如何,李焱会记得你今夜之言。” 语焉不详的告别,陌生无比的名姓,曲墨望着夏夷则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 “……李焱…李?” 李是本朝大姓,并不少见,但夏夷则今夜种种话语暗含深意,会是他猜测的那个李么…… **** **** 又过了两日,曲墨一早便接到了乐家小厮送来的信件,那上头是乐无异告知他已然找到通天之器与昭明残片下落的消息。信中还说,通天之器中有谢衣留下的帛书,帛书上有流月城往人间投放矩木枝(即断魂草)的缘由,也就是…… 池家灭门的缘由。 他看过信件便当即禀过母亲一路骑马疾行往万花去了。凌池历经生死,求的便是一个真相,作为朋友,他有责任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 他骑术一般,所幸万花离长安城尚不算太远。 谷中还同先前一般没什么变化,只是他往花海寻凌池时路上遇见了他师兄,身边还有位没见过的先生。那位先生穿着身极为考究繁复的银线苏绣衣袍,发束玉冠,面白无须相貌俊秀,只是眉眼间已有了岁月的痕迹,瞧着并不如他师父那般年轻。 “先生,这是我家师弟,姓曲名千陌,表字寻悠。”他家师兄仍还是那般眉眼带笑的模样,为那位先生与他相互介绍,“这是谷中画圣,寻悠称他苏先生便是。” 如此,曲墨方知眼前之人竟就是谷中管着书墨丹青两门弟子他却一直未曾得见的画圣,苏洐沚。据说这位是他师父的至交好友,性子瞧着似乎有些清冷不大爱笑的模样,曲墨边见礼边想道。 而后便见苏洐沚稍稍打量了他两眼,言道:“你是辅国将军之孙?” 这话语听着似乎对曲家之人并不陌生,曲墨想想他师父与白先生同曲家的关系,便也不觉得诧异了,左右都是长辈就是了:“先生认识我祖父?” “见过几面。”微微颔首,苏洐沚却只就此打住,将话语转向了他处,“凌池在孙老那处,你若要寻他,便往赏星居去。” “多谢先生,寻悠先行告退。”既有人给了台阶,曲墨便就从善如流行礼别过,“师兄,我寻凌池有急事,先走了。” “去吧。”曲墨行色匆匆,裴元便也不多留他,只淡笑颔首由他去了。 只是待曲墨走远了,方听苏洐沚复又开了口。 “近来朝中局势愈发紧张,他既与三皇子有所牵扯,曲家这纯臣之路恐是走不久了。” 个中言语,竟是明明白白昭示着曲家诸人一言一行皆在他手下眼线监察网中,便连刚回长安的曲墨半夜在自己房里见了夏夷则一面也没漏下。 “师弟想是还不知晓三皇子的身份。”眉心微蹙,裴元敛了笑意。旁人虽不知晓,但万花这位画圣从不只是画圣,他还是今上的亲弟弟,淮王李雎。如三皇子在外化名一般,洐沚是他的表字,苏是母姓。 当年今上上位,他虽自小过继退出争斗,却也碍不住其他皇子想将之拖下水,闹得他不甚其烦。后来这位养的探子便愈发多了,朝中重臣皇子番王,哪个都没被落下。曲家虽是纯臣,但父子三人官居高位门生不少,本也就是重点关注对象,只是没想到,竟是他师弟先与三皇子有了牵扯。 “让你师父着紧回来,曲家怕是太平不了多久了。若真出事,这小徒弟他管不管都有得麻烦。”虽说着迫在眉睫的事,苏洐沚语调却仍是淡淡。 今上上位也没多少年,如今竟又要再来一遭。 其实只要别来扰他,他原也不在意皇位上坐的是谁,但曲家不能出事,至少曲老将军不能出事。别看凌掌门同曲老爷子闹到如今这般,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神医门和万花谷都没得清净。 “曲老将军已是三朝元老,又有从龙之功,朝中军中颇有威望,当真会有人犯此众怒?”皇室争斗历来牵连甚广,自小被白微带在身侧学习诸务的裴元亦是明白个中厉害。只是他终究不是宫门中人,对于这场争斗的残酷黑暗到底体会不多。 “今上老了,皇子要上位,心慈手软的人在皇宫里是活不下去的。”把玩手中玉骨折扇,苏洐沚眼眸微垂,神色不明。 再没人比他更清楚皇储之争的残酷阴毒。 他在娘胎时便被人下了毒,出生后一直体弱多病恶疾缠身,若非后来遇得贵人侥幸得救,他活不过十四岁。因而当年他母妃故去前求了先帝恩典,将年幼的他过继早逝的淮王为子,早早退出了皇储之争。左右他无心上位,倒也落得清净。 如今冷眼瞧着今上后宫皇嗣这一堆糟心事,只觉自己这孑然一身书画为伴的日子真真是再畅快不过了。今上文治武功差先帝太多,便连儿子都养得不成器,瞧瞧那一个个的,都成什么狗德性了。 老大蠢,老二毒,小的那几个本事没多少耍起心思倒个顶个的会。唯剩个打小体弱送到太华山的老三,品性温和闲雅,可堪守成之责,结果是条鱼。 要他说,鱼也没什么,可今上偏把人母妃给弄死了。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还有得闹呢。 苏洐沚同裴元说的话曲墨并不知晓,他只匆匆寻到在帮他师祖晒药的凌池将信给了,而后两人便别过孙思邈取了行李出谷去了。 路上曲墨问起凌家小叔的去向,凌池只说凌晚镜留言启程时会回来,结果两人快马加鞭到了先前约定好的长安书院时凌晚镜竟当真已在旁头等着他们了,倒吓了曲墨好大一跳。 20.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世界任务一:追查池家灭门真相【已完成】 完成时限:六个月 完成奖励:灵纹玉笔(?)*1 失败惩罚:未知 * 几乎是在看完谢衣帛书的那刻,系统中关于池家灭门真相的任务就已转成了完成状态。 曲墨自是有些意外的。 他原以为这个任务至少会需要进到流月城打赢沈夜才能成功,没想到真的只是让他查明原因。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愿意,甚至可以就此调头回家不再掺合昭明及流月城之事。 毕竟,系统也没给他发布新任务。 然而想到凌池,他又实在有些头疼。 有凌家小叔相帮,凌池定然不会就此作罢,那他身为好友,难道真能扔下凌池自顾自清净不成? 再说回任务奖励。 他刚刚看了眼,所谓的灵纹玉笔居然就是捐毒地宫落在他怀里的那支玉笔,系统竟一早就让他先拿到手却半点不给提示。而现下他完成了任务,却仍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他并不觉得这只是支普通的玉笔,否则系统没必要在它后头打个问号。幸好出门前他收拾行李时顺手把玉笔也带上了,否则万一是在流月城要用上的,难道他还能先停战回家拿不成? 果然系统还是那个熟悉的坑货系统,绝不会给他半点不劳而获的机会。 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曲墨复又抬头看了眼身旁沉默不言的凌池,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怎么想?” “既然矩木是一切根本,那就砍了它。”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全然出乎在场几人的意料,倒是凌晚镜挑了挑眉,似在预料之中。 一语言罢,凌池只勾唇朝曲墨笑了笑,未再多做解释。 虽与流月城有难解深仇,但他到底是个大夫。 自被救入神医门他爹便一直教导他,身为医者,应对世间万物心怀善意,若非天性难改恶贯满盈之徒,总还是应予以改正向善的机会。 以杀止杀,从非终结。 他并不怀疑谢衣留下的帛书所说有假,若是易地而处,未必就能诸恶不做,只是要他就此谅解放下家仇却是太难太难。故而,既然矩木是流月城本源所在,那便拆了这根本,让人再也不能用它作恶。 沈夜害他一家,那他砍棵树拆座城也是应当。 左右是要塌的。 这般想着,便闻自家小叔言道: “如今昭明余下两处既已有线索,便由我去较远的丛极之渊,乐公子他们去星罗岩,凌池你同曲寻悠在长安等我消息。” 草草看过帛书后,凌晚镜便已料到由他那滥好人傻哥哥一手带大的凌池会如何选择。 左右只要不牵扯到神医门,他并不在意沈夜与流月城会如何。何况他唯一关注之事不过昭明碎片方位,对于其中所述苦难与前因并无任何感想,亦无分毫触动。故只三言两语做了安排,未问他人意见也未打算与人商量什么便径自抬步欲往外去。 却忽闻凌池开口唤他。 “小叔。” 驻足看去,然而凌池随后所言却非昭明相关。 “是这样,阿阮姑娘近来身上灵力莫名溃散无法可解,不知小叔可愿帮她看看。” 此言一出,凌晚镜轻扫了眼目光满含期待的夏夷则与乐无异几人,微挑了挑眉。他未应愿否,只捻灵成丝,缠上阿阮手腕探入经脉,而后未几,复又捻出一线,缠住夏夷则腕上脉门。 他还当凌池多少知道他的脾气,不会开这个口呢。 “能治。”指尖微动收回灵丝,凌晚镜只淡淡吐出两字。若是知他几分的,听后便明了这是打算开价了,然而落入乐无异耳中,却是立时对着他将赞颂溢美说了一大堆,只差供上佛坛上柱香了。这般模样,他从前也是见过的,如今倒觉得有趣。 要知道,在南溟他可不是个受欢迎的大夫。 那些修士,见了他的灵丝和骨鞭就像炸了毛的刺猬,好像他有多心理变态嗜杀成性似的。真是笑话,他素来正大光明的杀,何曾拿医治当过幌子。 “我要昭明。” “不行!” 此言一出,立时怒言拒绝的却是晗光剑灵禺期,一副只要有人答应便会随时引雷劈下的生气模样。倒是乐无异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夏夷则,思索稍许后竟是应下了。 “可以,但要在流月城之事结束后才能给前辈。” “小子尔敢!”横眉一喝,禺期扬手便是数道惊雷朝着乐无异劈下。幸而今日长安书院休沐无人,否则这般动静实难不将人引来。 倒是乐无异急急闪身避开后,三言两语颇有条理:“老头子,凌前辈先前既能轻易进入无厌伽蓝救我们,自也有等昭明拼好后硬抢的能耐。如今既然言明在先,还愿意救治阮妹妹和夷则,我相信前辈不是坏人。” 此番言语虽不中听,却是实情,禺期便只一声冷哼,不再多费唇舌。倒是夏夷则在思索片刻后,恭敬问道:“可否请前辈告知,为何要取昭明?” “我此番出行,是为追捕一只心魔。”凌晚镜并不介意给出一个听着光冕堂皇的理由让人安心,左右他也确实是为了追捕心魔砺罂才出的南溟。 只是解决砺罂后再用昭明做什么,便没必要与谁多提,左右与他们并不相干。就是不知,昭明之力能不能助他杀了南溟魔君那个老东西。 “可是流月城那只?”闻言,夏夷则倒是立时想到了谢衣帛书中所说的心魔,然而凌晚镜却并不打算同他言明。 “不清楚。所以你们若是答应,就须在进入流月城之前将昭明给我。” 可以和平解决的问题便没必要用过激手段干涉,所以凌晚镜并不介意给他们一些时间考虑。而在乐无异几人商量过后,结果也确如他所愿。 左右书院今日无人,凌晚镜索性落了结界,将病症同他们说了清楚。无论从前如今,他始终认为病人在清醒的情况下,应对自身症结有所了解。 “神有神魂,妖有妖丹,魔有魔核,而人有三魂七魄,这些东西便是世间灵物能够存在的根本,亦是核心本源。而阮姑娘体内的核,应是昭明碎片。” 方才他的灵丝探至阿阮心脉时灵力遭到阻隔一端有所消散,而先前凌池亦说过昭明剑柄在她手中现形之事,故而这般猜测并非无的放矢。 “怎么会……” 相较于阿阮与乐无异闻人羽的诧异,夏夷则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先前在捐毒地宫他一直想不明白禺期之言,如今倒是有了答案。 “难怪,先前禺期前辈不让阿阮保管昭明剑柄却不说明原因,原来是因为这个。” “昭明碎片一直在不间断的阻隔她体内灵力循环,昭明拼凑地越齐全,她受到的影响也越大。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唯有将她体内碎片取出再以其它灵物替代。我有一颗木蕴灵晶,只要她不再滥用灵力,便可保二十年无虞。” “这二十年内,她需尽力修至金丹,如此便能生出新的核来。” 依靠外物总有尽时,唯有凭借自身之能方得长久,这是个恒古不变的道理。 然而这些话,凌晚镜说来简单,听在夏夷则几人耳中却只换得一阵沉默。便连曲墨都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就是金丹多如狗元婴遍地走的小说里也不敢随随便便写出二十年修成金丹这种话’。 唯有乐无异不明所以:“夷则闻人,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修真有十二重境界,每一重又有初期中期巅峰之分。我入师门十载有余,至今才是第二重筑基,未及第三重开光。金丹…在第五重。”轻叹了口气,夏夷则心中苦笑却还是耐心解释了一番。 他相信凌前辈应是当真见过那般天纵奇才,并非胡言戏弄,但二十年修至金丹实在闻所未闻。要知道,他师尊清和真人资质过人术法远胜同辈却也用了近甲子方才修成金丹。 这般解释,纵是乐无异再不通晓修真之事也已明了个中人力难以企及之处。而先前一声冷哼后便隐了身形的禺期在他耳畔那凉凉一句‘能在甲子内修至金丹便已是天分极佳,二十年从炼气到金丹的,那叫怪物’,更是让他哭丧了脸,可怜道: “………凌前辈,还有简单点的法子么?” “水木相生,也可用夏公子的妖力与妖骨造出一颗妖丹用以替换。”不甚在意的答道,凌晚镜倒也不嫌他们麻烦。只是在他看来,终归还是自己修炼最安全,“不过总归比不得自己修出来的内丹好用,何况剔除妖骨很疼的,活活疼死的大有人在。” 闻言,阿阮却是急了:“不行不行,不能让夷则冒险。” 闻人羽亦是附言:“阮妹妹说的对,这太危险了。” 唯夏夷则沉吟稍许,颇为意动:“前辈,若是剔除妖骨,我身上的鲛人血脉会如何?” “你会彻底变成人。”淡淡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凌晚镜对易骨一事倒是颇有兴趣。几年前那只小妖没折腾几下便哭喊着求他罢手,再也不想着为爱发昏易骨做人了,如今又有个自愿的,倒是再好不过。 当大夫的,没病症练手是万万不成的。 “那便有劳前辈了。”俯首作揖朝凌晚镜行了一礼,夏夷则已是下定决心。 “不行!我不答应!” “阿阮,剔除妖骨为我所愿,并非只是为你。”轻轻按住激动不已的阿阮,夏夷则柔声安抚,笑说着心中不甘,“我做了十多年人,几个月前才知晓自己竟是妖。因着这身血脉,母亲惨死,师长受累,而我被父兄追捕,一夜间连争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要的从来不多,上苍不给,他便自己去争! “我不甘心。” **** **** 易骨之术危险重重自是不可能在长安书院内施行,商讨之下,便让夏夷则先行进入桃源仙居图内再由乐无异他们带回乐家。 幸而,定国公夫妇虽对乐无异去而复返之举略觉诧异,却也不曾多问,只让下人好生收拾了几间客房以供使用。待到一切收拾妥当,一直隐去身形的凌晚镜方才现身让夏夷则同他一道进屋施术。 两人辅一进屋便窗门紧闭,又有凌晚镜落的结界隔绝,守在外头的乐无异几人根本听不见丝毫动静,只能忍着心焦耐心等候。 曲墨因先前见过凌晚镜的手段原是不紧张的,只是随着时间推移竟也被乐无异踱来踱去的紧张样弄得有些焦躁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朋友拉去产房外的陪客,孩子不是他的,情绪倒很受感染。 凌池见他这般,便只拉着他去了院子练剑静心,这才好了些许。 这一等,便是月升日落复又鸡鸣乍起,几近一整日的时间。房门打开时曲墨正靠在花厅的椅子上直着眼看烛火发呆,先前凌池打发他去客房休息他没好意思走,现下总算是等着了动静。 “凌前辈,夷则怎样了?!”先冲上去的正是早已等得忐忑难耐的乐无异三人。 “没死,躺两日便能动弹了。”凌晚镜却没让他们进屋去看,只朝阿阮瞧了眼,侧身让了条道,“阮姑娘进来,该换妖丹了。” 于是乎,乐无异他们又从三等一变成了二等二,曲墨同凌池这两个陪客也只能继续陪等着。 所幸,凌晚镜这回没让他们等太久,给阿阮换妖丹不过用了两三刻钟便开了房门让人进去了,曲墨同凌池也跟去看了眼。昏睡的夏夷则除却脸色实在不太好,身上倒没什么伤口,呼吸亦还算平顺,想来好好休息几日应就无甚大碍了。阿阮倒是醒着,只是有些虚脱无力,正靠坐在椅上休息。 “五日内他们两人都不能擅动灵力,若丛极之渊来回顺利,星罗岩你们便不必去了,我会将碎片一道取回。”扫了眼急急跑去探看的乐无异同闻人羽,凌晚镜只取了斗篷复又披好,略交代了两句。 倒是凌池见他这般动作,略显诧异:“小叔这就要走?” “我会尽快回来。”淡淡回了一句,凌晚镜便只身出了屋子,不过三两息之间,夜幕中已再见不到他红衣如火的身影。 如此,一事即毕,便也算是没白熬了这一日一夜。 后来回客房的路上,曲墨问起凌池为何当众询问小叔医治之事,若是不成岂非尴尬。凌池却只笑着看了他一眼,直到送他进了客房,方才落下一句: 小叔从不对无利可图之事尽心竭力,即便他是我小叔。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曲墨懵着脑子躺上床想了好半天,方才弄明白凌池的意思。 为神医门扫除流月城这个后患是真,但打从一开始在捐毒沙漠听到凌池说起流月城和昭明碎片起,凌家小叔或许便已经在打昭明的主意了。 先前不知余下碎片位于何处便只能等着他们,而看过谢衣帛书确认方位后,凌池在乐无异他们跟前向小叔提起为阿阮诊治的事也不过是给他一个更合理的台阶换取昭明罢了。 想必小叔应下后即刻为夏夷则和阿阮诊治施术,就是根本没打算让他们沾手余下的昭明碎片。 有了从阿阮体内取出的那一部分碎片,再加上丛极之渊与星罗岩的两片,便已占了绝对的上风。为了进入流月城也为了救人的恩情,乐无异他们一定会拿出昭明剑柄。所以,只要有人开口,小叔一定会答应,也必定会治好夏夷则和阿阮。 自然,小叔未必没打过等昭明拼凑齐全再行抢夺的主意,只不过为了神医门,在还有余地的情况下,没必要将事情做得太绝。 凌池一早想明白了个中关窍,只有他还像个傻子似的跟着乐无异他们紧张了一日一夜。想通了这一点,曲墨不由为自己迟钝的反应思维一阵哀嚎。 而后便是被子一蒙,先睡再说。 21.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曲墨一觉便睡到了大中午。 待到空荡荡的肚子逼着他起了床又见了早已整理妥当在院中练剑的凌池,方才知晓夏夷则的师父清和真人竟是一早便来了。说是因着夏夷则身上半妖封印溃散之事来的,知晓徒弟昨日里已然受了易骨之术以致至今昏睡未醒时据说脸都青了,现还在人房里守着未曾离开。 曲墨听着便也不由感叹了一句,天底下终究还是关心徒弟的好师父多,沈夜那般别扭疯癫的少。 而后复又想到,捐毒一别后,也不知偃甲谢衣能不能在沈夜手上留个全尸,心中便有些怅然。 凌池见他这般神情,估摸着他约是想起了谢衣,便只说,待他们去了流月城,说不准还有机会找到谢衣的机关甲片拼凑着带回来,乐无异尽得谢衣偃术衣钵,或许还有重见再会之日。 这话虽不算好听,却也确有可能。 曲墨点了点头,没再沿着这话题说下去,也没想着要同乐无异去提。到底是没影的事,早早提了岂非戳人伤疤。便只说饿了,拉着凌池觅食去了。 **** **** 夏夷则是在傍晚时醒的。 人瞧着还算清醒,只是浑身上下仍还疼得不能动弹,便又在床上躺了一日一夜。凌晚镜走前说他歇两日便能动弹,果然到了第三日便能下床行走。 如此,便连清和真人亦叹其医术精妙。 只是清和真人到底对夏夷则身上妖骨是否尽数剔除不甚放心,两人便决定还是先回太华山一趟,待到彻底查验清楚再行放人下山。 左右夏夷则与阿阮五日内是不得动用灵力的,这般决定亦算妥当,便就暂且别过了。 余下留在乐家的几人只曲墨凌池还有心思临阵磨枪日日练琴练剑,其余的却都是人未走心已飞,像是通通都随夏夷则一道去了般。 时间转眼而过,待到第六日,夏夷则尚未归还,却是凌晚镜先回来了,带着昭明的“光”与“影”两部分。待到阿阮取出最初所得的昭明剑柄,三片碎片便在凌晚镜手中化成了一柄剑身青绿隐泛莹莹辉芒的宝剑。 “这便是神剑昭明?”自捐毒大漠耳闻昭明多时,如今终于得见,便是凌池亦生出些激荡心绪来。 而众人之中,最激动的却是骤然现出身影的晗光剑灵禺期:“快将昭明借吾一观!” 看着凌晚镜手中神剑,禺期虽不曾做出什么过激动作,但那话语中的急切情绪却半点做不得假。 那模样,倒让乐无异觉出些异样之处来,心中隐约生出些猜测:“……禺期,你是为昭明而来?” “明知故问。”经了他这一问打岔,禺期便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嘴不饶人的模样,“除却昭明,吾还能为何而来?莫非来看你们几个缺心眼的?” 经了这些时日,乐无异早已习惯了禺期的刀子嘴,见他当真十分心系昭明,便恭恭敬敬的向凌晚镜询问了一句:“凌前辈,禺期对昭明很是了解,可以让他看看吗?” 毕竟,先前因着阿阮和夏夷则他们已经将昭明的归属权给了凌晚镜,如今再想看,只能恭敬请示。 幸而,凌晚镜也并不与他计较这一眼两眼的。 左右也不怕他们拿了昭明就跑。 “……昭明……没错,它是昭明……”轻抚昭明剑身,禺期垂眸喃喃低语,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今生今世,吾竟还能得见神剑昭明……” 便是时至今日,他仍能清晰忆起昭明铸成现世的瑰丽景象。点点滴滴,尤然在目,恍若昨日。 “当年…此剑中夜铸成,四野星华皆为之夺,莹莹辉光漫天流溢,宛若寒夜猝止、旭日初升。伏羲惊骇难已,见此剑璀璨如同金乌临空,便唤之昭明……” 然而,似水追忆总有中断之时,却是凌晚镜冷淡一语点破个中残缺。 “纵你感叹再多,它也并不完整。” “前辈?”闻言,乐无异有些不明所以。 “依通天之器所载,昭明剑身碎裂后分为了“光”、“影”和“剑柄”三部分,可我先前自阮姑娘体内取出的昭明碎片却非剑身的任何一处。” 无论是存在于丛极之渊的“光”还是星罗岩的“影”,都是在接触到他身上的昭明碎片后方才现出真正形貌。然而这片他自阿阮体内取出的碎片却不属于剑身的任何一部分。 “若我猜测无错,这一片才是昭明威力核心所在。” 收剑归还,禺期亦是出言肯定了这番猜测:“无错,若无剑心,昭明便如无源之水,威力不及当初百分之一。唯有剑身与剑心合二为一,方是完整的神剑昭明。你所取出的,正是昭明剑心碎片。” 而凌池却从这番对话中听出了另一层意思:“既然剑心碎片是小叔从阿阮姑娘体内取出的,那么……” 骤然被人点名,阿阮看着望向自己的众人倒是零星想起了些事情,只是记得并不分明,话语中便难免带了些许犹疑:“我…我也不能确定,但是好像有人跟我说过,有东西……藏在巫山水底的一座宫殿里。那东西,应该跟昭明有关。” “既是如此,那便去一趟巫山。”相较于阿阮,凌晚镜便果决了许多。 “前辈愿意相信我?”被人信任的感觉总归是好的,阿阮得了这一句,便连眼睛都亮了些。 “有没有,去看一眼便知,费不了多少功夫。”既然昭明或有可能助他报仇,凌晚镜自是对之势在必得,去趟巫山实是算不得什么。 只是众人言语间,凌晚镜却是忽地皱了眉,转头望向后侧屋顶一处,骤然扬手一掌破空而去! “鬼鬼祟祟,出来!” 掌风落处屋檐坍塌瓦石飞溅,一人闪身落于地面,手握横刀黑金劲装面具覆眼,却是众人不曾见过的陌生姿态。 “什么人?”横剑身前,凌池警觉护住身侧曲墨,乐无异三人亦是举兵相对,神情戒备。 “在下初七,奉流月城大祭司沈夜之命,前来接收神剑昭明。”黑衣杀手虽骤然经受一击被迫现身,但似乎因闪避及时并未受伤,姿态口吻仍是冷冷。 “接收?”眉梢微挑。除却最初之时,自打这些年前前后后在南溟杀过几波后,凌晚镜亦是许久不曾听人这般同他言语,心下倒生出几分好笑来。 “这天没黑,人倒先开始发梦了。” “废话少说,交出昭明。”横刀起式,初七闻言并不与他辩驳。他并不能探出眼前之人功力深浅,只知绝非易与之辈,然主人之命已下,纵死…亦不能退! “你可知上一个拿刀指着我的是什么下场?”眼眸微垂,凌晚镜没再多言扯皮,只抬手对凌池扬了扬指,“凌池,带他们躲远点。” 他近来倒是在吃斋,但若有人非要上门求死,却也不是不能发个善心送人上路。 “走。”闻言,凌池立时拉起曲墨便走,倒是一旁的乐无异三人面有忧色。倒不是他们怀疑凌晚镜的实力,实在是先前数次与流月城交手的结果难以让人开怀。 “可是凌前辈……” “小叔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听话便是。快走。”简单一言,却是再肯定不过的口吻。 乐无异三人见凌池这般神情,便也依言随他和曲墨一同躲去了小院之外,只是却仍还稍稍在门边露了半个脑袋,一看院中战况。 然而院中情况却并不如他们所想那般激烈。 红衣身影鞭影重重,触及之处皆呈崩毁塌陷之态,而黑衣杀手颓势难掩,躲闪不及之处便是血肉飞溅,宛若无力逃脱的猎物,只能在猎人百般逗弄后绝望接受死亡的来临。 “凌前辈好厉害!” “凌前辈身法卓绝挥鞭所携威力惊人实我生平罕见,想来便是对上沈夜亦能分庭抗礼不落下风。” “他是坏蛋!前辈打他!” 如此战况着实看得乐无异三人激动不已,凌池虽未表态却也不觉怜悯,唯独后知后觉隐约猜到初七真实身份的曲墨崩溃惨叫。 “他不能死!小叔手下留情啊啊啊啊啊——” “寻悠你怎么帮他说话,他可是跟沈夜一伙的。”有些莫名的看了眼险些冲入战局却被凌池一把抓住的曲墨,乐无异倒没生气,只是着实不解。 倒是阿阮气呼呼地附言:“小叶子说的对,他浑身都是血腥气,肯定也是个大坏蛋。” “你们就没觉得他的声音身形还有那戴面具的样子很像一个人吗?!”无比崩溃地指着初七,曲墨的良心最终还是让他在人死后真相揭露大家崩溃和提早戳破自己可能被抽之间选择了后者。 “……这么说起来,是有些像…谢前辈?”只一言两眼,凌池便已懂了他的意思,忙扬声求情,“小叔鞭下留人!” 如此,到底算是保下了初七的性命。 只是凌晚镜黑着脸的一句骂曲墨却是躲不过的:“曲寻悠,下次与人对战,若再听见你这吵吵嚷嚷的公鸭叫,我就缝了你的嘴一块儿抽!” “我保证!就这一次。”绷紧了皮发誓道,曲墨虽受了一句臭骂,心下却着实松了口气。 左右他也被凌家小叔骂惯了,一句骂能保下初七一条命,着实划算得很,没什么可生气的。 “人捆了,要看快看,看完上路去巫山。”收了骨鞭将人扔到乐无异几人跟前,凌晚镜显然对这或是故人重逢的戏码耐心不多。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你们要杀便杀。”直起身子坐在地上,纵然满身是伤,初七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他那张脸失了面具的遮掩后,无论作何表情都只会让乐无异三人难掩心中错愕。 除却眼下魔痕,那张脸当真与谢衣一致无二。 “……竟然…真是师父……”以为早已逝去的人复又出现于眼前,乐无异震惊错愕之余,个中酸楚滋味实难与人言明,“怎么可能……那天夜里我明明看见沈夜杀了师父……” 只是,他到底还是希望眼前之人当真是谢衣,而非梦醒即逝的恶作剧。 “他才不是谢衣哥哥!谢衣哥哥那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像他这样满身的血腥味。”倒是阿阮,瞪着初七的那张脸,气得几欲流出泪来。 “一定是沈夜做了手脚,想骗我们!” 没头没尾的话语着实让人有些莫名,凌晚镜虽不在意却也懒得听他们纠结是与不是,便只俯身捏住初七的脸查了查,下了定论: “他的脸是真的,没动过手脚。” “……师…父。”结论既下,乐无异只觉满腔的委屈难过不知从何说起,“师父,你还活着?你怎么会回流月城替沈夜卖命?” “……胡言乱语。我侍奉大祭司多年,从未私行授受,何来师父之说。”虽自知百年间从未做出背离沈夜之事,但见乐无异这般情真意切,纵是冷情如初七亦生出些世事荒唐的感觉来。 “无异,我觉得他应该就是谢衣,只不过不是你师父谢衣。”拍了拍乐无异的肩以示安慰,纵然曲墨早就知道谢衣和沈夜纠纠缠缠连版本都有三个这种事,但真要说出来还是必须稍稍委婉些。 “你忘了?在捐毒沙漠,沈夜可是亲口承认了的,谢前辈乃是谢衣所造的偃甲人。” “寻悠你是说他是……”猛地一愣,乐无异这才想起,当初在捐毒大漠那一战前,曲墨确实因为看出了什么而同沈夜确认过谢衣的身份。 而沈夜…并没有否认。 “对,他才是沈夜口中的叛师弟子,百年前在捐毒大漠失踪的偃术大师——谢衣。”虽未及至交,但乐无异几人与他也算是同经过生死,曲墨到底还是希望他们莫在谢衣这件事上后知后觉追悔莫及。 如此,便也算是下了定论。 然而…伤感的时间总是不多。 两顾无言之际,空气中忽起隐隐躁动,而后却是骤然破开裂缝,现出一道黑金华服的熟悉身影来。 “睽违多日,你们倒是有些进步。”负手缓步而来,沈夜略略打量院中场面,沉声言道,“帮手请得不错。” 也不知来得这般恰到好处,是当真碰巧而为,还是从始至终皆在一旁关注此处。 “沈夜!”乍见仇人,乐无异心下激荡,若非曲墨硬拉着,只怕早已提剑冲上前去。 “主人,属下无能。”微微俯首,刚刚即便被抽得皮开肉绽仍是冷脸对人的初七,此刻却现出一种别样的安静乖顺来。 “无妨。你修为差他许多,不敌亦是自然。”视线落于初七身上诸多伤处稍稍打量,沈夜目光微沉却是未曾出言苛责。 “沈夜!你究竟对师父做了什么!竟然…竟然让他变成这幅样子……”然而于乐无异而言,两人这般言谈姿态便是所谓新仇旧恨,亦不过如是。 “谢衣之徒,这便是你想问的?”诸事已近终局,纵然此时此地似乎胜算不足,沈夜却仍如捐毒之时,言语徐徐不急不缓,好似一切仍在掌握。 “也好,本座虽事务繁忙无暇久叙,却也不是不能看在你略得谢衣衣钵份上,格外开恩解答一二。” “偃师谢衣…百年之前于捐毒国附近沙海之中被本座捕获带回。本座毁去了他的记忆,仅保留下一部分法术和偃术。然后…本座给他改了名字重头调教……”语调悠悠地说着这已然埋于心底百年的秘密,沈夜看着不可置信的乐无异与表情明显僵硬了几分的初七,心中莫名生出些自虐般的快意来。 “这一次,总算不曾再出差错,他终于成了本座忠心耿耿的属下。” 言语过后,一片静默。 唯从始至终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凌晚镜微微挑眉,笑得讽刺不已。 “你们这些搞玄术修真的是不是活久了都心理变态?有事没事的就喜欢收个徒弟折腾折腾。好像不把徒弟养成狗就显得人生很失败似的浑身难受。” 他真是很好奇。 是不是无论何族何派,但凡活久了没事干就会变得脑子不正常,非得找个对象折腾折腾。 南溟魔君那个老东西是这样,沈夜也是这样。 当徒弟的,大概真是八辈子没福运上辈子没积德才会碰上这种倒霉师父。 “哼,牙尖嘴利。”目光微冷,沈夜翻手化剑,却是与捐毒之时截然不同的应对姿态。 他心中清楚,眼前这人实是他从前不曾遇过的强敌,若不认真应对,只怕便会全盘皆输。 “等你挨了我的鞭子,就知道我这人不止嘴利索,拳头也挺硬的。”执鞭破空一甩,凌晚镜嘴上虽仍是分毫不让,眉间神态较之先前却是认真了几分,“专治不服。” 这次不用他再说,凌池和曲墨也早就一人一个拖着乐无异和初七躲回了小院外,阿阮同闻人羽亦是全无废话地跟着躲了出去。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句话他们还是懂的。 只是这回他们却未能再如先前那般从旁观战,只因凌晚镜在他们退开的那刻便已结印落下结界,术成之时,界外之人便再也无从探知其中动静。 这一战,耗时不少。 其间乐府的仆役甚至还因先前坍塌动静前来探看,却都被乐无异三言两语打发走了。所幸定国公夫妇今日不在府中,否则便没那般容易遮掩了。 界中之人战得天昏地暗不知时日,界外之人亦是牵肠挂肚紧张万分。待到结界消逝,烟尘滚滚中一人冷脸坐地周身被缚,一人收鞭回腰红衣如火,旁观诸人方才放下悬着的那颗心来。 而后便见凌晚镜支着下巴在脸色阴沉的沈夜跟前蹲下身去,口吻之中甚至带了些许不知何来的兴致盎然。 “你说…你一个元婴初期,身上还有病,撑死了也就能赢金丹巅峰,哪来那么大底气拈三搞四的。”这人身上的病有趣的很,若非赶得不大凑巧,他着实很有兴趣诊治一番,“病得太久不想活了?” “前辈,元婴能活千岁可称老祖,已是极强的了。”纵然万般期待沈夜败落,但听到有人用这般随意的口吻评价元婴修为,尚未筑基的闻人羽还是忍不住轻言辩道。 “就是啊小叔。话本里不是这么说的嘛,元婴之下皆蝼蚁,上回沈夜打我们就跟撵着玩似的,是小叔太厉害了。” 扒在凌池身后,曲墨亦是探着脑袋说道。 乐无异他们不清楚,他可是知道凌家小叔大致年岁的。虽不知小叔几岁入的道,但刚过四十的年纪修为就能打元婴,这未免也太恐怖太逆天了些。 而且…看起来还打得一点也不辛苦…… 嘤嘤嘤,这么粗的大腿他却不敢抱,好心酸。 “前辈这么厉害,也是元婴吗?”众人心中怯怯,虽猜到些许却不敢明问,唯有乐无异不知其中厉害,竟明说了出来,“可夷则不是说…甲子金丹百岁元婴已是天赋异禀,那前辈……多大年纪了?” 而受着落在身上的诸多目光,凌池心中虽也万分惊诧,面上却只笑笑,并不当真去论年岁:“小叔自小聪慧天分极好,门中于医道一脉考学极严,唯有他十二岁便已出师坐诊了。” 这一番话,似是给了解答,然细细去想,偏又什么都没说。 倒是禺期见得多些,隐约能估摸出凌晚镜的修为来,便在暗中同乐无异说了,止了他继续探问的意思:‘这小子滑头的很,想是不会同你细说的,他小叔修为至少高沈夜两个小阶,怕是已然元婴巅峰半步出窍。想来先前所谓二十年金丹说得便是他自己,你们还是少问为妙。’ “又不谈婚论嫁,问什么年岁大小。”全不在意地站起身,经了这接二连三的拖延,凌晚镜已没有兴致再给他人磨蹭的机会。 他和流月城并无死仇,便也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至于乐无异他们想怎么处置,他没有兴趣干涉。 “给你们一刻钟,想清楚这两人怎么处置。一刻钟后,想没想好阮姑娘都得随我去巫山。” “你想做什么。”黑着脸,沈夜眉心微蹙。 自古成王败寇,他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左右流月城中大多臣民皆已迁往下界龙兵屿,只是小曦与沧溟尚在城中,兵戈若起,只怕华月与瞳护不住。 唯盼华月能及时送小曦离开。 如今昭明未得,他又无法及时归城,沧溟身上的冥蝶之印恐无法封住心魔砺罂…… “砍树、拆城,抄你老巢打你的娃。没娃,揍你那些臣民下属也行,保准让你黄泉路上欢歌笑语阖家团圆。” 这番话,凌晚镜说得笑意吟吟和风细雨,听在曲墨耳里却不由打了个冷颤。他不知道一脸阴沉的沈夜是何感想,反正他听了是不敢皮痒多话的。 嘤嘤嘤,DPS点满的毒舌暴力奶也太可怕了…… 22.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一番商定后,乐无异还是决定由他带着禺期和闻人羽留下看守沈夜与初七,待到夏夷则回来,再行送往太华山。闻人羽亦向长安周遭百草谷弟子发了引信烟火求助,想来不多时便会有人赶来。 如若将人处置妥当还来得及,他们会前去与凌晚镜汇合,毕竟闻人羽的师父或许还在流月城中。 而阿阮便随凌池曲墨一起同凌晚镜前去巫山。 巫山离长安不算太远,他们凭着阿阮的记忆来到巫山水底,才发现竟有一处封着结界的巨塔。那塔形似墓塔,据说原是在山上的,里头有座宫殿,某天巨雷击断了山峰,宫殿便一道落进了水里。 有凌晚镜手中的昭明剑心碎片在,他们很顺利地就进了塔中,只是进到深处巫山神女像前的一处平坦空地时却骤然生出些许波澜来。 曲墨不知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年幼时与父母相处的些许事情,那些在他重生前就都已是很久远的模糊记忆了。然而不待他多做伤感,就发现凌池脸色青白地捂着头,似乎疼痛难当的模样。 “凌池,你还好吗?”扶住凌池,曲墨关切问道。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些许幼时的事。”稍许,凌池方才长舒了口气,缓过神来。 方才,他因失忆而忘却的幼时记忆一下涌入脑海,故而头痛难当,记忆平复后便也就无甚大碍了。 然而,话落未几忽觉一阵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恐怖威压笼罩而来,竟压得他猛然跪伏在地全然无法起身,身旁曲墨更是脸色惨白无法动弹。 所幸这恍若万丈高峰骤然压顶般的恐怖气息不过转瞬便已被其主强自压下,凌池这才能够强撑着拉着曲墨站起身来。只是待他循着残余的点滴气息去看,才发现…竟是凌晚镜…… 不知到底在回忆中看见了什么。 脸色铁青的凌晚镜眼神阴冷,一副几欲大开杀戒的模样,却仍强自压抑着身上的杀气。 “小叔?”心下担心,凌池正要近前探看,却被阿阮猛地拉住了手臂。 “别过去!他是魔修!”手执巴乌满脸戒备,阿阮显然也被凌晚镜刚刚失控漏出的杀气吓得不轻。 “什么?”出乎意料的话语让凌池微地一愣。 “他骗了我们,他是魔修!”想到已然被交到凌晚镜手中的神剑昭明和先前夏夷则的易骨之术,阿阮心中一阵发寒,“你们快走,我拦住他。” “阮姑娘,我无意对你做什么。然昭明剑心于我而言势在必得,你尽可自行考虑,是好好随我走进去,还是被我绑着进去。”阴沉着脸,凌晚镜虽刚刚受了前世记忆的刺激连一直隐藏的魔气都溢了出来,现下亦是心情极差,却也不曾迁怒到阿阮身上。 只是,若阿阮仍还不知进退,他也难保自己盛怒难消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见血的举动来。 毕竟,任谁想起自己往前三世皆是不得好死,甚至还有一世被人骗走内丹后还被剥皮取胆连肉都炖了蛇羹这种事,都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 不过他也算是想明白了,为何心魔砺罂私离南溟魔域百年,魔君息痕却至今才令他前来抓捕。 息痕之意根本不在砺罂,而在他。 只要他出魔域追捕砺罂就必定会接触到神剑昭明,而想要昭明剑心就定然需要来到巫山神女墓触碰三生石。三生石虽只能令普通人想起些许前尘往事,然修为高深者却有可能忆起前世之事。 息痕…是要他自己想起身为姜暝祺时他们之间的过往。 呵,以为这般他便会放下仇怨?笑话! “阿阮姑娘,我不知你为何说小叔是魔修,但重逢至今小叔对敌之时皆未狠下杀手,对你与夏公子的病症亦是尽心竭力。我想,小叔如今这般定是有何苦衷,还望你能信我一次,一同走完这趟。” 软言劝道,凌池虽一时间弄不清事情缘由,却还是选择相信凌晚镜。 他并不觉得眼前的小叔是如阿阮所言,乃魔修假扮。毕竟,只有真的小叔会在万花谷同他说那些让他趁早收心别离曲家人太近的话语。 神医门弟子是不会怀疑门人与家人的。 “就是啊,阿阮姑娘。你连沈夜都打不过,怎么对得过小叔嘛。”至于曲墨,话说得就更直白了些,“相信我,咱们乖乖的听话点,小叔不会怎么样的。” 遇见凌晚镜没几天,别的东西曲墨也没学会,倒是识时务这三个字理解吸收得特别透彻。 何况,他相信凌池的判断。 毕竟就凌家小叔刚刚那一下,阿阮反不反抗都根本没有打赢的可能,还不如躺平算了。30级带25级的三人团打120级的25人英雄本大Boss? 开什么玩笑。 Boss都没开AOE就已经全跪了,还打什么打。 修为低就要懂得识时务,这样才能活得久。好好一个漂亮姑娘,脑子怎么这么转不过弯来。 **** **** 最终阿阮还是听了凌池和曲墨的劝,安静随凌晚镜去了神女墓深处。 一路上,除了那满坑满树长得到处都是并且还和阿阮长得一模一样的露草让曲墨觉得非常掉san值之外,一切都还算平和。 当然,发现自己竟然并非巫山神女,而只是一个露草灵体的阿阮心绪如何,曲墨不太好问。 总之能顺利取到昭明剑心剩余碎片就是好事。 何况凌家小叔也没下狠手一点不剩全取走,还是给巫山神女留了一点的。想来那剩余的一点应该能让神女的尸身继续保存,完整不腐。 出了神女墓后,他们就和阿阮分道扬镳了。 其实神女墓离长安不算太远,去流月城的话倒也算是同个方向。只是,因为先前之事到底有些尴尬,阿阮对凌家小叔魔修的身份又甚是在意,便就未曾同路。 曲墨倒悄悄问过凌池,让阿阮一个姑娘只身上路会不会太危险,凌池答他,阿阮有术法修为傍身,又有灵兽坐骑,想来应该无碍。 如此,曲墨便也就作罢了。 毕竟,为了这一战他甚至很有仪式感地换了星演套出门,怎么说也得亲手给凌池的拆城大业添砖加瓦。倒也算是达成了共识。 再去流月城,凌晚镜没再带着凌池与曲墨御风飞行,而是用了纳戒里的小飞舟。 这种小飞舟驱动用的是灵晶,飞行时损耗不小且飞得也没凌晚镜自己御风快,故而他并不十分喜欢。但长安离无厌伽蓝太远,到底还是飞舟方便些。 其实之前他也曾在流月城外围留下过印记,若只他一人,以术法瞬移前往也不是不行,但带着这两个既不会飞也未曾修行的,却是不能这般了。毕竟瞬移可不是传送法阵,常人□□是受不住的。 于是这一路,凌晚镜懒得说话,凌池没心情说话,曲墨便也只能抱着琴靠着凌池闭嘴看天发呆。 幸好小叔自己不吃饭倒还记得给他们饭吃。 半路上曲墨啃着尚还带着温度的香酥馕饼,心中不由庆幸道。否则这么阴沉的气氛下,他还真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饿了。 **** **** “流月城…怎么阴森森的?植物看着也完全没有生气,感觉好诡异。”以昭明冲破结界,三人辅一落到地面时,曲墨便觉出流月城的诡异之处来。 他从未到过这么满是阴森死气的地方。 明明有阳光落下,却好像骨头缝里都在透着阴冷。就算到处都生长着树木,却仍旧毫无生气。 “这座城已经死了。就算不做什么,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毁的。”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流月城中心那两座无论身于城中何处皆能看见的神农雕像,凌晚镜眼神微暗,“走吧。” 矩木在流月城的正中央。 跟着凌晚镜过去的路上,曲墨看见了许多已经完全魔化的流月城子民,朝他们扑过来时,只一瞬便被凌晚镜的龙骨玄鞭抽成了飞灰,荼靡骨铃轻响间再没留下一点存在过的痕迹。 曲墨这才意识到,先前在乐无异家对上沈夜和初七的时候,小叔是当真手下留情了的。 只是不知为何,越接近矩木,荼靡骨铃的响声便越发凌乱躁动起来,虽不至于吵得人心烦意乱,但却像是以这铃声在逼赶什么东西一般。 直至一道黑影冲出巨大矩木,现于三人眼前。 那是团黑乎乎的人影,漂浮于空中,在曲墨看来,就像现代工业废气排放出来的重度污染源。 这比柯南小黑人还随意的形象连五官都没有,以至于曲墨错愕之余甚至无暇去想矩木里那个闭着眼被枝干紧紧困住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什么人?!” 在流月城安逸吞噬七□□念百年,骤然被镇魔铃连绵不绝越来越近的铃声震得甚至有些形神不稳,纵是阴险狡诈如砺罂亦不得不被逼现于人前。 “心魔砺罂,私出南溟肆意作乱,魔君有令,杀无赦。”全无起伏的语调说着不留余地的绝杀话语,凌晚镜话音落毕腾身飞空,指尖血红灵丝竟如蛛网灵蛇般飞射而出,重重叠叠覆上矩木刺入其中! 而被砺罂安置在矩木之上连结流月与魔域的界镜更是因灵丝裹挟撕扭破毁殆尽,再无用处。 心魔本无形体,然三言两语间,逃命的界镜被毁,藏于矩木深处的魔核被困,砺罂直至此刻方才显出些许慌乱来:“不可能!我离南溟百年,魔君不会此时想起杀我!你是何人?!竟假借魔君懿旨!” 厉言之下魔气大起,直冲凌晚镜而去。却是逃脱无门之下意欲鱼死网破的负隅顽抗。 魔气一动,矩木深处魔核位置尽显。 却是正中凌晚镜下怀。 “没错,魔君说带你回去处置。”轻挑眉梢,凌晚镜骤然收紧掌中灵丝缠上砺罂所藏魔核,低低笑道,带着孩童恶作剧般的故意,“杀无赦,是我说的。” 不过一只低阶心魔罢了,若不是为了让他去神女墓,南溟魔君怕是都想不起这么个东西来。 其实要杀这种低阶心魔一点也不难,只要以镇魔铃将其逼出困住,再找到魔核毁去便可。只是沈夜大约顾忌着被砺罂附上的矩木,一直留着这么个后患。如今由他干脆杀了,大家皆大欢喜。 一声凄厉惨叫过后,魔核尽碎,砺罂漆黑身形亦是烟消云散,然凌晚镜神色之中却并无快意。 “小叔,可是有何不对?”看着落身于地的凌晚镜似乎若有所思的神色,素来谨慎的凌池亦是生出些许怀疑来。 “……垂死的老鼠躲起来了。”一声冷笑,凌晚镜目光远远落于一处,原本网覆于矩木之上的灵丝却是如烟消散后忽又骤然凝成一股直冲西北方而去,“追。” 他就知道,心魔这种东西根本不会老实受死。 果然一早便在流月城里留了后手。 “小叔,树上那个姑娘醒了!”迈步急急跟上,然而曲墨却在转身间看见了那个被矩木枝干紧紧困住的女人幽幽睁开眼无声望着他们,只是待他喊人去看,那人却又是双目紧闭悄无声息的模样了。 “怎么眼睛又闭上了,刚刚明明……” “不用管她,矩木撑不了太久了。”径自往西北方而去,凌晚镜并未因曲墨之言回头多看一眼。 他的灵丝刚刚探入时不止碎了砺罂的魔核,也对矩木造成了千丝万缕的细微损伤。纵然不至于立时便让流月城崩毁坍塌,却也无法支撑太久。 砺罂这个祸害,即便已是苟延残喘之姿,他也绝不能让其有逃离喘息的机会。何况,他在这个女人身上闻到了冥蝶之印的气息。这种封印术法一旦发动,宿主将被由内而外啃噬一空,连荒魂都无法留下,是真真正正的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想来,这冥蝶之印原是为封印砺罂准备的。 流月城的人,还真是对人对己都够狠。 23.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一路以灵丝追寻砺罂,落处却是一座寝殿。 门前,一人容色秀丽衣裙旖旎手抱箜篌,却是曲墨曾在捐毒大漠见过的流月城廉贞祭司—华月。 “何人擅闯流月城!”指尖落于箜篌弦上,华月目光于来者身上一一掠过,周身尽做防御之姿,“是你们?” “我记得你,捐毒那晚你就在沈夜身边。”捐毒那晚的生死一线曲墨毕生难忘,自然也记得华月。只是,华月身边那个坐着轮椅银发独眼神情冷淡戴着单边眼罩的男人他却从没见过。 “沈夜已然伏诛,想来不日便会送往太华山处置,你们若是即刻便去,说不准还能见上一面。” 纵然被拦,凌晚镜也并不显得急躁,只悠悠开口,然个中言语却像极了嘲讽挑衅:“只要把寝殿里头那只心魔交给我,我不为难你们。” 至于他指尖灵丝,却是早已隐了形迹悄然探进华月身后寝殿中去了。 “胡言乱语!” 冷脸低喝,华月显然并不相信此言。 然言语间寝殿内忽响起一声幼童惊哭,她闻声脸色一变,即时便转身往殿内去了,只留下银发独眼的瞳于三人身前,不惊不动,仿若未闻。 “阿夜…是被你擒下的?”瞳的视线在三人间掠过,最后停于凌晚镜身上。他在这人身上感觉到了独属于蛊师的特殊气息,想来阿夜上回自捐毒回来提起的那只人形蛊兽大约便是出自这人之手。 “难得,遇见流月城之人迄今,你还是头一个不用多费口舌的。”即便与目标有些距离,凌晚镜指尖灵丝仍是延绵不断。左右他的灵丝已捉住了藏到里头的砺罂,便是流月城塌了他也不怕。 “小曦还在城里。阿夜若未出事,不会离开她两日不归。”偃甲制成的手指垂卧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瞳转动轮椅向里而行,语无波澜,“方才我放在城里的蛊虫传回消息,有人在矩木那处击杀砺罂。” 除却些许请愿留守殉城的,城中平民已然尽数迁往下界龙兵屿。矩木之灾流月城总需一干祸首给予下界修仙门派一个交代,他们这些人留下,除却还要拿到昭明除去砺罂,原也没打算继续活着。 左右过些时日,龙兵屿方面就会宣布,他们这些留下的人都是矫沧溟城主之令媾和心魔的逆贼。 这也是阿夜的意思。 只是没想到,阿夜和初七没带着昭明回来,乐无异等人也没来,却来了三个不像下界仙门的。 “那你也该知道,流月城很快就要塌了。”跟着凌晚镜的步子去往内殿,凌池看着瞳不良于行的背影眼神微暗,他想起了谢衣所留帛书里的那些话。 自入流月城,他们一路行来却只看见些许身穿祭祀服全然魔化的臣民,平民的身影一个也没有,这未免太不正常。又或者,矩木上的那个女人也好,这人也好,他们的态度根本是在昭示着,平民其实早已被安排离开这座末路之城了。 留下的这些人不过是在等着无异与夷则他们带着下界修仙势力来杀。唯有祸首伏诛,下界仙门才有放过那些沾染魔气的平民的可能。 这些人,当真可怜又可恨。 “这座城早已走向末路,多一日少一日,并无区别。”一路上,瞳都未再回头去看凌池他们一眼,话语亦带着过分理智的冷漠。 他们这些人,生于寒夜,亦将无声无息灭亡于寒夜。就像上古遗留至今的幽魂,早已被时间长河抛弃,出生便注定了不幸。 只是即便如此,即便前方只有一丝萤火般的微弱光芒,即便手脚溃烂面目全非……也还是忍不住想亲眼看一看,那个或许充满光明的未来。 大门离内殿不过一小段路并不太远,寥寥数言间便已到了尽头,而寝殿内,残存几缕神识附身于沈曦识海中的砺罂也已然因灵丝的束缚现出痕迹。 然而沈曦的身边竟不止有华月,还有谢衣。 是的,并非被沈夜改造过的初七,而是曲墨等人以为早已死在捐毒大漠的偃甲谢衣。周身俱全手足皆在,显然沈夜的确听进了曲墨那时的话,未曾将这件谢衣引以为傲的作品拆成破烂。 **** **** 收紧灵丝侵入沈曦识海将砺罂残识强行拉出分离,这一次,凌晚镜和着镇魔铃响掐指默念法诀,灵丝红光大作间终于将为祸百年的心魔砺罂绞杀抹消殆尽。 然而不待曲墨因着重逢的喜悦同偃甲谢衣说上一句,寝殿忽地开始摇晃起来,穹顶缀饰随着细屑沙石间隔落下,虽不剧烈,却也已有坍塌之势。 “流月城要塌了,快走。”眉头微皱,凌晚镜拉过凌池曲墨便走,他虽不惧这点坍塌落石,却也没必要让便宜侄子陪他一起在石头雨里散步。 “谢前辈,快跟我们走!”骤然被拉了个踉跄,曲墨仍是不忘抓住近在咫尺的偃甲谢衣。 虽然谢衣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些反应迟缓,但他想着回头送去乐无异那里,总有办法能修好的。 “谢衣,小曦什么都没做过,你带她走。”一把将昏迷的沈曦塞进偃甲谢衣怀中,华月站在沉默不语的瞳身旁,再无动作。 曲墨便这般一边拉着一边拽着的被拖出了寝殿,然而待到他们跑到门口时竟远远看见两道黑金身影匆匆疾行而来,定睛一看,竟是沈夜和初七。 “乐无异可真够没用的,都绑好了还能让人跑了。”取出小飞舟让凌池他们都上去,凌晚镜看着转瞬已到眼前的两人,不由嘲讽道: “沈大祭司这么着急带徒弟回来找死呢,早知如此我就把砺罂留个活口给你们陪葬了。你妹妹我带回去给侄子当丫鬟,放心,肯定给饭吃。” 对此,沈夜竟没再说话,只静静看着偃甲谢衣怀里的沈曦,沉寂眼神诉说着再无相见之日的决绝与不舍。 无论是尚未解决的砺罂还是小曦他都放心不下,于是趁着乐无异不注意在他们的援军到达前强行挣脱束缚带着初七逃离了乐家。流月城与长安之间有他曾留下的几处传送阵法,勉强算是赶上了。 如今砺罂既死,小曦也有偃甲谢衣陪着,想来无碍,他心中再无牵挂担忧之事,与这城池一同归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 **** 曲墨从没想过变故竟是出在他的身上。 五色石灭流月城塌,他们原已安心乘着小飞舟躲过落石与骤然绽出的尖利冰棱,马上便要破界离开这座走向末路的神裔之城,然而…… “你身上带着什么东西?!” 最初发现异常灵力波动的自是凌晚镜。 矩木神血湮灭那瞬骤然溢出的灵力不知为何与曲墨身上的某物产生了联结,竟连空气中的灵子都猛然躁动不安起来。这样异常的变化让凌晚镜顿时脑中警铃大作,长久以来身处魔域所养出的危机意识与反应让他下意识地便扯住曲墨跳离了飞舟。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曲墨甚至来不及反应自己怀中到底放了什么东西便已被扯着往下坠落,然后他便看见了自己怀中渐甚的银芒和决绝跳下飞舟朝他扑来的凌池。 在被银色的光芒吞噬前,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 **** 沈夜没想到,最后他们竟也没能殉成城。 那阵银芒不止吞噬了曲寻悠三人,竟连当时距离颇近的他们也被带到了这个莫名其妙且全然陌生的地方。是的,他们,不止是他和初七,甚至连华月和瞳此刻都在他的身边,连轮椅都没落下。 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从未见过这般灯火通明如白昼,偃甲机关满地跑的地方。男女老少穿着打扮亦十分怪异,竟不像他认知中的任何一个朝代。 然而不待他们在这怪异的地方多走上几步,便被一群穿着发色更加稀奇古怪的少男少女围了个圈,叽叽喳喳的,听着倒是没有恶意。 “哇塞,帅哥你们也是玩COSPLAY的?服化道做得太牛了,哪个动漫啊?” “美女姐姐你好漂亮,能不能合个影?” “小哥哥求签名求合影。” “帅哥你这轮椅和机关假手做得也太牛了,哪个工作室的单啊,能不能给个链接。” 莫名其妙的话语叫人不知如何回答,沈夜与瞳相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静观其变的意思。只是凑热闹围过来的人却越来越多起来,因着都是些没有灵息波动的普通人,倒也不惧有何变数。 沈夜正想着用术法脱身,却忽见一人身形迅捷地从人堆里挤进来,挡在了他们身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麻烦大家让一让。” 那人甚至还一副与他们熟识的样子,笑嘻嘻地同那些围住他们的人群解释:“这是我们剧组的演员,司机给送错地方了,不赶快回去导演要骂人了。新人小演员不容易,劳烦大伙儿给让个道哈。” 这些沈夜根本不知何意的话语竟让围住他们的人很是信服,甚至还同那人闲聊打趣起来。 “你们什么剧组啊这么多帅哥美女,上了我们去看啊。” “西游啊~” “开玩笑呢,西游搞这服化道?” “我们那是赛博朋克西游,到时候电影上了大家多支持啊。”好脾气的玩笑着,那人未曾回头,却在沈夜四人耳边响起了传音:‘想弄清楚就跟我走。’ **** **** 跟着那个据说名叫雷追的人上了一辆偃甲车,又驶过一段不短的路程后,车子开进了槐树街六十六号的大宅里。 虽然进大门前沈夜便已察觉到这座宅院被施了混淆感官的障眼法,但进了大门下了车才发现这里不止有障眼法还有空间阵法。 这里面只有一座外观奇特的建筑,然而却高耸入云占地极大,根本不是外头看见的那点范围所能装下的。来来往往的行人皆是灵息充沛,不止有人族,甚至还有妖族与零星的魔族。 跟着雷追进了建筑内部又上了升降法阵到了十二楼善后组,在挂着第三小组组长办公室标牌的房门口,他们被交给了雷追的弟弟雷缘。 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已有两个人在了,一男一女于长桌里外相对而坐,火药味十足。外侧的男人红蓝短发眉眼凌厉,一脚踩在椅上气势汹汹。 而坐在内侧的那名女子…… “看什么看,没见过36A美少女啊。”那与沈曦眉眼十分相似的女子瞧着大约有二十多岁的模样,身着绿衣黑裤气势过人。见沈夜四人直盯着看她,便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来。 那模样越发让沈夜觉得,性情姑且不提,若是沈曦能够长大,或许便是如她这般相貌。 然而那女子的话却让对面的红发男人嗤笑出声来,他摇着头,语带嘲讽:“发育不良跟个飞机场似的,还美少女呢~” “闭嘴吧死火鸡,再吵老娘阉了你下头那二两肉。”微眯了眼,女子笑得一脸咬牙切齿,语带威胁,“女人平胸还叫女人,你被阉了只能叫太监。” 而后便对沈夜他们进门前谈的事下了定论:“阿缘,停它营业执照半年,要敢偷开直接吊销。” 这听起来并不是多严重的处罚,但男人却比被威胁更生气。他猛地直起身一拍桌子,骂出口的称呼让沈夜心下一惊:“老子店铺卫生合格收费合理,沈曦你个八婆凭什么停我执照!你公报私仇!” 而被称为沈曦的女子亦是不甘示弱,指着对方鼻子便骂。那态度,显然两人已是老相识了:“凭你自己烤焦了串还烧客人车!怎么进来的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啊?!今年第几回了!” “狗屁!老子堂堂一只毕方会连火候都看不住?!明明是那只猪头看老子长得帅没事找事!”自称为毕方的男人似是觉得受到了鸟格侮辱,再回骂时周身竟燃起了蓝紫火焰。虽克制着没烧到什么,瞧着却也着实有些吓人。 “没事找事你也不能把人打成猪头还烧车!当初签条约的时候眼睛没看啊?再吵停你一年店面收回!”随手抄起一只画满咒符的灭火器对着毕方就是一阵狂喷,沈曦对此连眼皮都不曾多动一下。 “阿缘,带它去后勤。”她自小便在特控中心长大,毕方这货哪年不因为拳头收不住乱发火被拎来中心口头教育几次。这次被停业完全是因为做得太过分,居然用三昧真火烧普通人的车。 还好当时是凌晨,外勤去得快也没几个人在。 不过今天事情可真够多的。 她忙了一天刚回来处理毕方的事就接到老鬼电话,说是监测到展览中心附近有异常时空波动让外勤人员立刻过去,还让她处理带回来的人。 其实吴州展览中心附近平常晚上是没什么人的,但是偏偏明天白天有漫展和比赛,今天晚上就多了一堆去踩场子布置和排练的。 幸好雷追离得近,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特殊现象与灵能种族调查管控中心吴州总局善后三组副组长沈曦,你们暂时由我负责。我们现在走下流程做个登记,有问题你们可以直接问。”做了个手势请人坐下,沈曦公事公办的做了个自我介绍,“我这有张登记表,一人填一份。” 其实时空旅者一般是由二组处理的,他们三组大多时候是对接各族行商的善后事务。不知道老鬼这回打得什么主意,还专程打电话来让她接手。 “我们前脚刚到此处,你们后脚便来了人,当真迅速。”看了眼被推到跟前的纸张和刚端上的茶水,沈夜微勾了勾唇,未曾去碰。 虽然沈曦的长相和姓名让他有所顾虑,但尚未确认她便是小曦前,他不会放下警惕。 “城市里有特控中心的监察阵法,只要有异常灵力波动就会有局里外勤组的成员过去。时空穿越产生的灵子波动虽不算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带你们回来也是预防可能产生的骚乱。” 端过手边加了金丝果酱的热牛奶喝了一口,沈曦并没有对此多作隐瞒。她忙了一天回来晚饭还没来得及吃就先处理毕方了,结果老鬼还给她额外派单,现在她只想赶快搞完收工去食堂充电加能量。 她爱中心的食堂,食堂是她的能量源泉。 “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能在这投亲靠友的。只要签了我们特控中心的条约服从安排,我们包培训包上岗,帮你们解决衣食住行身份户口还能让你们在喜欢的工作岗位上发光发热。” “不服从又如何?”沈曦开出的条件实在不错,结合刚刚她和毕方的对话,也能听出确实是有条约这种东西长久存在的,而且应该并不苛刻。 但于沈夜而言,既然没死成,谨慎些总是好的。 “那就戴上监察手环。只要不惹事,随你们想做什么。”其实沈曦倒希望他们戴上手环了事。毕竟签条约的话中心和对象就是合约关系,要管的事情方方面面会多很多,完全不如手环省事。 不过讲解清楚是善后组的工作,喜不喜欢都要说的。 “若是我们不戴呢。”倒不是沈夜故意逗弄沈曦或是想要得寸进尺,实是他们初来乍到一无所知,多做些试探也没什么不好。 对此,沈曦挂上了一抹商业假笑,‘好言劝解’:“做人别这么叛逆,活着不好吗?” 而后,伸手往登记表上一拍:“填表。” 特控中心的登记表是统一特制的,里头覆有微型术法,拿到的人甚至只需要在心里想想不需动笔,表格上便会显现出具体信息来。 最重要的是,伪造的信息是无法显现出来的。 “………你们是烈山部的?”填完回到手上的登记表让沈曦有了一瞬的沉默,她复又看了看眼前四人,方才扭头向旁边整理文件的助手问道,“小愿,老鬼和我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曦姐,沧溟姐跟局长开会去了,没说什么时候能回。”严愿如实回道。 “算了,你先带他们去休息,其他的事等老鬼回来再说。”沈曦不知道老鬼是一早知道这四人是烈山部的人才送来她这还是纯粹巧合,但她还是想先和姐姐商量一下处理方向,“让后勤开四张临时卡,要是他们饿了,就自己拿卡去食堂吃饭。” 别过沈曦,沈夜四人便被送到了一间布置完善的休息室。中途严愿问过他们要不要先去用膳,却被沈夜谢绝了。虽然现在已没有了神血护持,但一切没弄清楚前,他们还是不碰任何食物比较好。 进了房间,谨慎起见他们也并没有多聊什么。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门口方才传来两下轻轻的敲门声,而后便有人声柔柔传来,竟是沧溟。 “阿夜,我是沧溟。” “沧溟……”打开房门,沈夜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万千滋味无法言说。 “属下见过沧溟城主。”瞳与初七华月亦是向来者俯身行礼。 “如今已不是城主了。”进到房中关上门,沧溟浅笑颔首。一身黑金长裙仪态端方,长发以金制枝叶发饰挽起,却是旧日里不曾见过的鲜活姿态,“我早到此处二十余年,倒该与你们说句许久未见。” “沧溟,小曦她可是……?”既见故人,沈夜终于放下心中戒备,问出了一早存于心中的揣测。 “是也不是。”然而沧溟所给答案却非他先前所想,“她早已轮回数世,如今是当初迁至龙兵屿那些族人的后裔。二十年前,烈山部几经流转最后残存的一些族民也都亡于天灾,只剩下刚刚六岁的她,我便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流月城覆灭之日,她在矩木之中被一道银芒带到此世,又被特控中心之人所救,便一直留了下来。烈山部遗民之事当时正好是由她所在的负责搜救的善后四组处理的,小曦便被她带在了身边。后来她到三组任组长,小曦就也被局长划到了三组。 覆上冥蝶之印时她曾想,若有朝一日能除去心魔,只愿自己能化归烟云浮尘,逍遥天地再无拘束。如今这般,却是诸神天地待她不薄。 “这是个不错的地方,你们会喜欢的。” **** **** 两天后,待到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沈夜终于见到了沈曦口中的老鬼,也就是特控中心吴州总局的局长。万万不曾想到,那张脸…竟还是个熟人。 “曲寻悠?”那一瞬间,沈夜是当真觉得自己有些霉运在身上的。 “我是。”对面那人笑意吟吟的应道,只是竟却好似并不认得他。 “老鬼你不是说自己芳龄十八青春永驻前是个普普通通官宦子弟么,怎么还认识千把年前穿来的烈山部大祭司?”趴在曲千陌的背上揽着他的脖子,沈曦语意亲昵。她六岁刚到中心的时候是这里唯一的孩子,老鬼性子好,常带着她到处溜达吃吃玩玩,她有什么事也都耐心听她说。 在她心里,老鬼和她老子爹也没什么差别了。 只不过那时候老鬼就顶着这张十八岁的脸在当局长,二十年过去,他还是顶着这张脸当着局长。据说他已经顶着这张脸当了七八十年局长了,鬼修在容貌停滞青春永驻这点上还真是挺占便宜的。 “是他认得我,又不是我认识他。” 端着马克杯吸着茶香,曲千陌浑不在意的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全没半点忌讳:“说不准呢,是我一死谁就借我那英俊潇洒的身子诈尸了。你瞧我这多少小娘子一见倾心芳心暗许的好模样,烂土里多可惜,借人家用用也算功德一件。” “老鬼你可真想得开。” 随手从曲千陌兜里抄走一颗还没被吸过的巧克力,沈曦再一次感叹着老鬼的心大看得开。她可接受不了别人顶着自己的身体和身份活着:“那要是诈尸的那个性子跟你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办?” “性情大变总也好过白发人送黑发人。”挑挑眉,曲千陌仍是笑着,眼底却有一抹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他虽同沈曦开玩笑,心里却是知道原因的。 因为,代替他作为曲千陌复活的曲墨,是他自己过眼点了头的。 当初他被人暗害落马而亡怨气缠身化作厉鬼,然却未入地府而是去了“学堂”。 学堂名曰“子午”,是三千世界位列第一的修真学府,人界的特控中心便是学堂最下面的分支。他在学堂时借术法窥得曲家遭算计家破人亡之事,故而苦修数百年,才与几位好友在学堂每百年一次的学子大比中得到了团赛的冠军,奖励是一个心愿。 好友们将许愿的机会给了他,而他许愿了‘曲千陌’的复活。 对于异时空魂魄的穿越复活,学堂其实是有严格管控的,但既然答应了奖励便也不曾拒绝他的请求。家人那处也都下了混淆术法,与他有血缘关系之人是不会觉出曲墨身上性情差异的。 于是,作为个中的差价填补,他被学堂下派到了华夏的特控中心总局当局长。这其实算是惩罚,毕竟什么时候能回去不知道,学业修行落下百多年不说,朋友也见不着了。但他…心甘情愿。 至于沧溟和沈夜的到来,都是学堂下达的通知,但这不是他能告知他人的事。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曲墨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枕在凌池大腿上躺在一间破庙里,琴在手边好好放着,只是龙纱冰绡的琴套外面又被裹了层干净的素布遮掩,稍远些的地方还有群乞丐在煮汤熬药。 “这是什么地方?”坐起身子揉着太阳穴,曲墨仍还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扬州城外的破庙。”见人终于醒了,凌池心下也算是松了口气。虽然他刚醒来时就替寻悠把过脉,确认并无大碍,但人一直不醒总归难以放心,“饿不饿?我这有刚买的烧饼,还是热的。” “怎么没看到小叔。”接过凌池递来的水囊喝了几口,曲墨方才拿了烧饼垫肚子。只是他左看右看,却始终没见到凌家小叔的身影。 “小叔没同我们在一起。”轻摇了摇头,凌池神色略有些凝重,“我醒来时林子里只有你我二人,只能先背着你找处能歇脚的地方。素布与吃的也是劳烦这庙里的小乞儿刚去买的。” “扬州离苏州倒不算太远,要不…我们先回神医门?”虽然流月城与扬州之间可谓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有一干神魔妖怪在前,曲墨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降落点。顶多他多费点事,先去苏州再回长安。 “不成。”然而凌池随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所说话语却如噩耗,个中含义实让曲墨不愿细想,“我带的铜钱此处用不了,这儿不是永徽朝。” “………我有些头疼,让我再靠会儿。”骤然听闻噩耗,曲墨眼前一阵发黑。虽然他本身已经经历过一回穿越重生,但这并不代表他想再多来几次。 认命地阂眼打开系统,便发现好感度那块区域除却凌池对他已经涨到了80点(亲密无间),其他人的名字都已变成了灰色,而他原本已25点的大唐阅历则变成了0点的大庆阅历,江湖阅历倒是还在。 随行包裹自然也是无可幸免的只剩下随身的太古遗音和那支不知道什么时候名字已变成“谪仙笔”的灵纹玉笔,几张显然没法用的银票以及出发去找昭明碎片前他娘让他带上的一荷包金珠。 那些金珠不过小指盖大小,却是实心的,约有三十两。他原嫌重不愿带,但他娘说,不是所有地方都认银票的,备些金珠以防万一,他推说不过便带上了。如今看来,还是他娘有大智慧。 毕竟他们去流月城前,包袱都扔进了小叔的纳戒里,现在身边连一件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而不幸中的万幸,他的技能点都还亮着。 有琴有技能有靠谱好队友,钱虽然剩的不多至少暂时饿不着,就算被扔到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世界,曲墨觉得自己暂时也没那么紧张了。 然后他便又翻了翻任务系统,果然发现了新的派送任务,隐约也算是解答了他们穿越的原因。 正是因为他在捐毒地宫捡到的那支玉笔。 * 世界任务二:将谪仙笔(灵纹玉笔/未觉醒)交予凌晚镜【未完成】 完成时限:无 完成奖励:回家 失败惩罚:时空流浪 * 这还是系统头一回将任务奖励和惩罚标注得这么清楚,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对此,曲墨只想回到当初尚在捐毒地宫的时候告诉那个眼瞎手贱的自己,立刻马上把这破玩意儿扔掉,有多远扔多远,让它继续在地宫里好好埋着,也好过被带着穿到了不认识的地方。 但如今事已成定局,曲墨也只能想想怎么告诉凌池这件事,再找到失散的小叔想法子回去。 “凌池,我看外头天色还早,不如我们先去找个能住的地方,夜里总不能还在这间破庙休息。” “你若是无碍,我们即刻便走。” 对此凌池并无异议。左右他身上除了针囊与荷包里的些许碎银,便只剩下他师父传予他的宝剑—鹤鸣千山,要走即刻便能走。 虽然一时之间不知今夕何年,余钱亦不多,但俭省些想来也能撑上些许时日。届时他再去摆个摊子看诊,总归不至于要在破庙里拉着寻悠俭省。 **** **** 凌池走时破庙里那群老老少少的乞丐甚是不舍。据说是因为凌池刚到破庙时为了借人家的地盘暂做休息,便帮这群乞儿大大小小的病症看了个遍,该针灸的针灸该开药的开药,还匀了块碎银给他们买药材,这才有了后来乞儿帮忙跑腿的事。 破庙离城内不算远,走走便到了。 进城时他们的衣裳打扮虽让城门守卫多看了两眼,但爽快交齐了进城税便也没人为难他们。只是租房的事情一时间不好解决,便找了间客栈住下。为了省钱,他们只要了间中房,一日八十文。 左右时间还早,安置好住的地方,两人便背上琴与剑上街去了。毕竟他们既想弄清楚身在何处,那出去四处转转看看布告栏等物方是正经。 何况,换洗衣裳等物原也是要买的。 未出门前曲墨已将谪仙笔之事告知凌池,得到的回答则是静观其变。依凌池之意,左右他们并无小叔行踪线索,与其无头苍蝇般到处乱找不得其法,不如以静制动,安心等小叔来找他们。 故而一路将所需物品采买齐全后,他们便去了茶楼。 茶楼有说书人,而说书人总是知道很多事的。 **** **** 两人要了一壶清茶两碟点心寻了二楼临街的位子坐下,未几便听大堂中央醒木拍桌,说书人话音既起,说得却是江湖刀剑生死厮杀。 “书接上回啊,这‘闪电刀’洪涛为着赵刚赵大侠‘一刀镇九州’之称下帖请战将其斩杀。一战既胜称号易主,洪涛心中自是得意……” 那说书人口若悬河妙语连珠,一番江湖相杀之事被他说得是满堂喝彩赏钱如雨,便连曲墨这惯来只听丝竹管弦之音的人亦不觉听得兴致勃勃。 直至说书人一句“你却道那人是谁?正是万梅山庄庄主,剑神——西门吹雪!” 曲墨乍闻,口中茶水险些直喷了出来,强忍半晌方才硬生生逼着自己咽了下去,几乎呛死当场。捂着嘴猛咳顺气,他顶着凌池满含关切的目光强作淡定,心中却早已泪洒九江。 出了古剑二又到陆小凤。虽然不用再担心神魔妖怪之类的大杀器,但这种写意派描写的武侠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卷进坑爹的案件里。 看来,他还是早些跟凌池坦白交底为好。 “怎么了?”看到曲墨听到西门吹雪这个名字后明显不太对劲的反应,凌池给他拍背顺气之余,心中实难不多做猜想。 “回去再跟你说。”摇摇头叹了口气,曲墨复又喝了口茶顺气。虽然有他师父穿越在前,但他这借尸还魂的还是得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跟凌池解释。 然而他这又是咳嗽又是叹气摇头的反应虽是无心,看在某些人眼中却成了对西门吹雪的不敬。 似是觉得自己心中敬仰之人受了侮辱,几名一身白衣的年轻剑客骤然拍桌而起,一人拔剑直指曲墨,冷笑骂道:“好小子,你这般摇头叹气难道是不服西门剑神仗剑行侠的高义之风不成!既是如此,便速速出兵指教,好叫我等瞧瞧究竟何方高人!” “什么?”看着直指鼻尖的长剑,曲墨这一刻当真觉得自己大约是同茶楼和剑客八字不合。两次到茶楼两次被剑指,还都是为着些莫名其妙的缘由。 “几位少侠误会了。”抬指挪开曲墨眼前剑尖,凌池虽有些不悦,面上却只温和解释,“我这位朋友是听我说了荒唐见闻方才摇头叹气,并非对那位西门剑神有何不敬,还请见谅。” 观这人方才出剑姿态尚差“桃源隐”那回的太白弟子许多,随同几人想来亦是相差不大,他自是不惧。只是出门在外江湖行走,倒也不必因着一点随口几句便可了结的小事与人结仇。 “哦?那我们倒要听听是何荒唐见闻。”收剑归鞘,那人不请自坐,言语之意却是不信,必要凌池说出个所以然来,“若是不够荒唐……哼!” 闻言,凌池执盏浅呷一口清茶,却是当真缓缓道来一件旧闻: “旧日里我门中长辈曾受某地豪绅之请前去为其府中之人请脉诊治,然长辈刚至其府便闻豪绅暴毙之耗。豪绅之妻怒指堂中一身怀六甲妙龄妾室,言其与人私通珠胎暗结,事情败落又对豪绅痛下杀手。报官验尸后确从妾室房中寻出能致男子脱症而亡之物,长辈亦言,豪绅多年沉溺酒色早已于子嗣有碍,官差当即将人捉拿。然挣扎之下妾室衣袖撕裂露出左臂桃花烙痕,豪绅之妻当即大惊,抱住妾室放声痛哭。却原来,妾室竟是其与豪绅亲女。” 因着方才这几人剑拔弩张的态度,茶楼里早已静了几分,便连说书人也停了声音,只怕他们一时言语不对即刻打起来殃及池鱼。 如今凌池悠悠说来这等后宅阴私之事,不止那几个年轻剑客,便连旁头那些茶客亦听得入了神,整二楼东侧便只剩下凌池平和柔缓的叙事声。 “当年两人成亲三年连生两女,又有五六美艳妾室接连入门。为保地位,妻子复有身孕后便早早寻好后手,若是女儿便与他人偷龙转凤,交与远亲抚养。然仆妇护送途中却遭山贼抢杀,女儿亦不知所踪,妻子大惊,此后性情骤变,诸多手段以致豪绅此后再无所出。此后多年,直至亲女入府为妾又有身孕,豪绅大喜,酒后言要休妻抬妾。至此,妻子终狠心下手夺其性命嫁祸妾室。” 这些年轻剑客平日里听的看的都是些江湖儿女快意情仇的话本,哪见识过这些。见凌池简言说完,颇有些意犹未尽,忙追着询问未解之事:“那妾室腹中胎儿又是谁的?” 说到底,人的本质都是有些八卦的。 “胎儿之父乃是豪绅之子,既是当年与妾室互换身份偷龙转凤的那个男孩。”他既想听,凌池便也未曾含糊其词。左右神医门几代弟子见的事情多了,想听什么样的都有,这都算不得多荒谬的。 “这这这……当真是人间惨剧荒谬至极。” 心满意足的听了个茶余消遣,那年轻剑客不过一句感叹便就过了,甚至不曾有丝毫的怒意与怜悯,足见所谓行侠仗义不过过嘴不过心而已。 “是我等误会,还请公子见谅。”而先前之事既是误会,剑客便也爽快作罢,自寻了个台阶下了。 “我四人乃是飞云剑派弟子,人称飞云四杰,观公子身背之物亦似长剑,难道也是剑客?” “在下并非剑客而是大夫,背上之物亦不过师长所赠,非是诸位少侠所想。”随意寻了个理由否了,凌池并没有与这些人多言攀谈的打算。他一到此处便用素布将鹤鸣千山与太古遗音包裹遮掩之举原就是为了少添麻烦,自不可能与人多聊此剑。 何况鹤鸣千山非是寻常剑器。 人性经不得诸般考验,更何论神兵之于剑客。 “原来如此,既是一场误会,就此别过。”抱拳别过,那四人转身便走倒也没有多做纠缠,只是也没再继续留在二楼听书。 如此,一切便就又如先前,恢复如常了。 只是待到凌池回头,却见了曲墨一脸难过兴致全无的低落模样:“怎么了?这般模样。” “那个妾室也太可怜了……”低头拨弄着碟中点心,曲墨却是全然没了胃口,“后来她可有顺利生下孩子再行嫁娶?” “有吧。”眼眸微垂,凌池轻轻点头,却是就此撒了个谎,眉眼神色亦是温柔了许多,“左右是我胡编的,你喜欢什么结局都行。” 自是没有的。 那妾室受不住这般打击,生下孩子后便悬梁自尽了。而那孩子生父原也并非良人,因着非是豪绅血脉,事败之后便被豪绅族人逐出家门,后见妾室自尽便对孩子血脉诸多怀疑,没多久便将亲子草草送人另行入赘他门了,连妾室牌位都不曾留下。 后来还是六师叔知晓此事叹其可怜,花了些香油钱在庙里给妾室牌位供了盏长明灯。 只是这些没必要说与寻悠知晓,只当是假的才好。天真善良原也难能可贵,何必多言改变。 “假的?”闻言,曲墨眼神腾地一亮,心情已是好了许多。既是应付人的故事,那怎么编都是无妨的,否则那女子的一生未免太苦,“那就好那就好。” 心情一好,东西自然也变得可口了不少。 笑吟吟地夹了一块送到凌池嘴边,曲墨亦不觉这般亲密之举有何不对:“这儿的豌豆糕倒是做的不错,凌池你也尝尝。” 微地一愣,而后淡笑吃下。 凌池看着曲墨眉眼温柔,心中只觉,这一块豌豆糕当真甜得入了骨化了心:“是做的好。”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一场风波了了而过,曲墨与凌池自不再将之放在心上,却不曾想,竟是引了西侧一角两人的注意。 “陆小鸡,我和你打赌,那人背上用布包着的东西肯定是剑,他是个剑客。”那张小方桌上只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抛玩着手中花生,正兴致勃勃的对右手边坐着的年轻人说道。 那被叫做“陆小鸡”的是个穿着大红披风的年轻人,眉毛很浓睫毛很长相貌英俊,嘴上留着两撇漂亮胡子,修剪地像眉毛一样整齐。 若是曲墨能回个头,大约即刻便能猜出那两人的身份。毕竟,有西门吹雪在的世界,又怎会少了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而陆小凤的朋友虽多,长得像猴精又出名的,却只有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了。 何况这里明明是茶楼,他们却在喝酒。 “我也赌那是剑,而且是把非同一般的好剑。”叼着酒杯将里头的女儿红一饮而尽,陆小凤嘴一松接住杯子,挑眉笑道。 昨日里司空猴精说请他喝二十年的女儿红,结果却来了茶楼。没想到不止喝了酒,还看了场热闹听了一耳朵故事,见到了一个奇怪的好脾气剑客。 “那岂非没得赌?”司空摘星有些无趣道。 “当然能赌。就赌他……”带了笑意的眼睛眨了眨,陆小凤转瞬已是有了主意,“是不是当真是个大夫。” 他认识的剑客不多,其中当属西门吹雪最为嗜剑如命冷傲孤僻,剩余所知亦大多各有其傲气怪癖,一言不合刀剑相向更是江湖常事。 如那人一般温和好言的江湖人实在不多,剑客更是寥寥无几,着实让他心生好奇。 毕竟,他有种感觉,那人定然是位高手。 “他手有薄茧身背长剑呼吸匀和上楼之时踏步无声,我还是赌他是个剑客,而且绝对是个高手。”司空摘星见过的江湖高手不少,就他猜测,刚刚那学西门吹雪打扮的所谓飞云四杰,只怕联手对敌都没法在那人剑下走过一个回合。 “输了如何?”酒杯落桌,泛起一声轻响。 “输了便去河塘里抓一百条鱼,用手抓。”司空摘星应得再果断不过。他坚信那人是名剑客,背上的是把好剑,自然也坚信自己不会输。 他可从未听说过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年轻剑客。 “一言为定,我赌他是个大夫。”捞过酒壶倒了一口,陆小凤亦是兴致盎然。大多数时候,他只对美女感兴趣,今日这人算是意外之喜。 **** **** 试一个人是不是大夫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答案自然是装病。 所以当司空摘星歪歪扭扭脸色青白扑到那两人桌上并吐出一口不知哪弄来的紫黑假血时,陆小凤装着一副着急样追上来,心里却是大笑这猴精果真是什么时候都有办法变出东西唬人。 “老猴子你中毒了?!”煞有其事地抓住司空摘星肩头,陆小凤眼尾余光扫到一旁黑紫衣袍那位小公子看着他们呆愣当场的模样,险些没忍住笑来。 直至他们打赌的对象捏住了司空摘星的脉门。 半晌,那人挑了挑眉,又盯着陆小凤看了看。 “他没事,你有事。”虽然不知道这突然冒出来装样的两人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凌池倒也未曾生气,“你瞧着像是中毒了。” “什么?”这话说的突然,不止陆小凤,便连一旁装死的司空摘星都腾地敛了神色站起身来。 “中了情丝缠的人身上会有股带着隐约苦味的桃花香,气味很淡,却很特殊。而且…耳后靠下的地方会有块状似桃花瓣的红痕,指甲却会染上浅淡灰紫。”虽然是毒却并不致命,故而凌池只低笑言道,“想来公子红颜知己不少,叫谁吃了飞醋。” 他曾见过这种毒,听南叔说,那是一个爱上江湖浪子却又不忍心下情蛊的苗人女子制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再次见到。 “这个……”一声干笑,陆小凤抬指拂过胡子,只觉这玩笑有些开大了,“会如何?” “不会如何,遇见旁人起不来罢了。”目光若有似无的瞥过陆小凤下/身,左右在座的都是男人,凌池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实话,这毒并不阴狠毒辣,于性命亦是无忧,然而对浪子却着实要命。 这话一出,陆小凤难得的僵了笑脸,倒是司空摘星笑得难以自抑:“做得好做得好,让你百花遍地开。往后死鸡变烂鳝,永守一枝香了~” “明日我在桥头摆摊,届时公子若要问诊,可以带五十文来。”不论陆小凤此刻心中作何想法,凌池只将话语点到即止便起了身,“寻悠,走吧。” 左右,这种事不是他嘴上说说别人就会信的。 男人嘛,自己去试过就知道了。 **** **** 左右无事,回客栈的路上两人还去逛了逛书肆与琴坊,倒真让曲墨找到了几本不曾见过的曲谱。 曲谱价格不算昂贵,但也并不低廉。 鉴于他们现在的情况还要留着银子以防万一,曲墨干脆在书肆将那几本曲谱通通看了一遍。 这种时候,见闻系统和藏书阁系统便展现出了其便利之处。那几本被曲墨一字一字看过的曲谱,无需死记硬背便已分毫不差的出现在了系统藏书阁之中,以供来日重新取出阅读弹奏。 至于医书,书肆之中所有不过寥寥二三,差神医门与万花谷所藏甚远,并没有值得留心买下的。故而,凌池只取了卷道家经卷安静翻阅,权当陪同。 待到天色渐暗,两人便一道去了街边的馄饨摊吃了馄饨炊饼当晚餐,再闲逛着回了客栈。 这般悠闲时光,倒有些像当初在万花之时。 “凌池,我有话同你说。” 屈膝靠坐在床头看着正在桌旁写幌子的凌池,曲墨摸着怀里的琴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借尸还魂这事他师父接受良好,又有流月城等神魔穿越之事在前,但凌池对他其实并非曲千陌这事的看法曲墨还真没什么把握。 何况他与凌池相识数月同吃同住,还一同经历生死,早该坦诚告知。他拖延至今,因着某些原因方才不得不说,多少会有故意欺瞒之嫌。 “你说,我听着呢。”俯首写着字,凌池柔声应道。 “其实……”左右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曲墨心一横,便也不再吞吞吐吐,“其实我不是曲千陌。” 只是说完,却又忍不住偷偷去看凌池的反应。 等来的却是一声凌池轻笑:“我知道啊。” “你知道?”猛地抱住琴坐直了身子,曲墨心下却是当真松了口气的,“师父告诉你了?” 真是的,师父怎么也不跟他说一声。 刚刚他都快紧张死了,还一路想着怎么开口。 “没有。”摊好幌子任其晾干,凌池方笑着走到曲墨身旁坐下,“你的性子同曲千陌半点也不像,我猜的。六师叔也一早就看出来了。” “什么嘛,我还纠结了那么久要不要跟你说。”郁闷地瘫靠在凌池肩上,曲墨想到穿越之初在曲家的点滴种种,如丧考妣,“完了,我娘他们不会也早看出来了吧。” 亏他还以为自己装得不错,结果谁都没瞒过。 “你醒来后在曲家的时间不长,也仍旧是曲千陌的身子,他们不知道幕生叔叔的事,当不会往那处去想才是。”稍想了想,凌池还是否决了他的猜测。倒不是故意好言安慰,毕竟并非谁都如六师叔那般眼尖,何况曲家人的态度亦不像看出了什么。 寻悠入谷当日,想来也是六师叔之意幕生叔叔方才找了无殊道长前去相看试探。 “怎么今日突然想着同我坦白了?因为西门吹雪?”白日在茶楼,他便觉得寻悠的态度有些奇怪。 “我知道这是哪了。”虽然隐瞒了许久的事解决的有点随便,但曲墨心里的担子一下,精神头立时好了不少,“这是话本里。” 平行世界多重宇宙这种名词一下也不太好解释,曲墨想了想,还是选了种最易懂的说法。 他记得陆小凤传奇里好像并没有写到什么情丝缠,所以也不好判断他们到了哪个时间节点。虽然他觉得以凌池的武功剑法到了这种低武的世界应该不用太担心,但多少还是应该小心些。 凌池不爱与人动武,想来不会惹上西门吹雪。 至于那位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还有什么小老头吴明,只要他们不卷进陆小凤调查的案子里,应该也不会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话本?”经了流月城与谪仙笔之事,凌池自也不会觉得曲墨此刻所言乃是胡言乱语异想天开。 只是他有些想不通,若是此事当真,谪仙笔将他们带到话本里做什么。难不成是故事写得不合它意,要拉他们过来改一改不成? “其实我是大唐往后一千多年的人,我们那有个人写了一干话本,里头就有位剑神西门吹雪。还有你今日说他被下了毒的那个大侠,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左右陆小凤是主角,遇上什么事都能逢凶化吉顺利解决,曲墨觉得他们没必要太过掺合。 “陆小凤是个好人,但他是个身边麻烦不断的好人,沾上他…永无宁日。” “四条眉毛?”想到陆小凤那两撇胡子,凌池不禁低声笑道,“倒是贴切。” 至于曲墨的言下之意,他亦是听懂了几分:“所以,你不希望我帮他解毒?” 虽然他觉得身为一个大夫,治病救人乃是天职,却也不是不能理解寻悠的担忧。毕竟先前在捐毒大漠时,不过是一句真假谢衣的事,便险些让他们在沈夜手下丢了性命。若非小叔,他已经死了。 “倒也不是。”叹了口气,曲墨虽不愿招惹麻烦,却也不想罔顾凌池意愿,逼他袖手旁观,“只是帮了他,我们就得做好麻烦不断的准备了。” “既是如此,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他便是。”轻笑着揉了揉曲墨的头,凌池只觉自己当真是越发喜欢这人的性子了,“说了这许多,你还未同我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也姓曲,单名一个墨字,水墨丹青的墨。”说了名字,曲墨复又想起一件事,便直起身子将琴放到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凌池,“凌池,我来前二十六,如今过了年便是二十七,比你大。” “所以?”挑挑眉,凌池亦是笑着看他。 “所以你该叫我哥哥。”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虽只是小事,但曲墨就是莫名想在这事上逗逗凌池。 然而…… “那…小墨哥哥~”故意拉长着音凑到曲墨耳边轻唤了一句,凌池笑得狡黠,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见身旁之人骤然红了脸跳下了床。 “犯规犯规犯规,凌池你这是犯规。”涨红着脸捂着耳朵,即便不过一瞬,曲墨仍能清晰分明的感觉到凌池在他耳边说话时湿热且暧昧的气息。 所谓自作孽正是如此。 玩笑这种事上,原就是谁厚颜谁赢,何况是一人有心一人无意,于是到最后认输的还是曲墨。 “你还是继续叫我寻悠吧……” 第 26 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第二十六章 第二日里,曲墨同凌池一道起了个大早去桥头摆摊,纸笔摆好幌子一挂,桌椅则是昨日同附近的铺子说好了花钱租的,如此便就算是开业了。 那幌子是凌池昨夜里写的,上书:开方问诊跌打正骨。大字左右两侧又各写了一行字,左为新摊开张一人五十文,右边却写着诚寻城郊小院相中即租。着实十分显眼十分省事。 其实曲墨原没必要一早同凌池一道去摆摊,左右如他们这般新面孔大早上的也不会有什么病人。但一来去迟了恐就没了位置,二来怕谪仙笔又莫名其妙拉他们去了别处不好分开,便就一道去了。 昨夜里凌池同他说要以一月为限。 凌池说:以小叔的能为,只要同在一界,即便距离分开甚远,至多三日也就能找到他们了。若是一月之期仍全无消息,那么不是与他们不在一界便是被什么东西阻住了脚步。届时,他们便要另想他法,动身去找小叔。 他亦是同意凌池的看法。 所以他们商量好了,待找到合适的小院立个木桩,他们便早上去桥头摆摊看诊,下午留出半日在院里练功。毕竟客栈着实太不方便了。 一早上,果然如预料那般没有一人坐下看诊,即便堂堂神医门弟子现下只要清仓大甩卖般的五十文。凌池对此也不着急,只闭目养神安心打坐,倒是曲墨在两侧桌腿与桌面上拉了一根丝线当琴弦试弹昨日看过的谱子,自娱自乐地不亦乐乎。 陆小凤是快到中午的时候才来的,独自一人,仍是那般悠闲自在的模样。想来昨夜里大约是找姑娘证实过了,只是却也并不显得焦躁恼火。 “在下陆小凤,昨日里还未问过大夫如何称呼。” “我姓凌,凌霄的凌。”睁开眼笑看来人,凌池毫不意外他的到来,“陆公子是就拿了方子抓药去,还是再让我诊诊脉顺道瞧瞧其他的?” “诊脉。”勾了长凳随意一坐,陆小凤懒懒散散地伸出手,半点不觉得将自己的脉门送到一个方才见过两面的陌生高手指下有何不对。 “陆公子爱喝酒,身子骨倒是不错。”在神医门时凌池常帮江湖人看诊,自是知晓怎样的手法态度才不会让一个陌生江湖人心生抗拒,“即刻算起十二个时辰内禁酒,照方子抓一帖三碗水煎成半碗喝了,要用吃面的大碗,明日便没事了。” 瞧着正写方子的凌池和一旁仍径自以丝代弦自娱自乐的小公子,陆小凤不知为何竟是想起了花满楼的眼睛:“凌大夫可会治眼盲之症?” “要先瞧了才知道。”治病讲究望闻问切,既没见过病人,凌池便也不能去下定论,纵然从前他确是治过盲症的,“我这几日都在,陆公子可以将人带来,权当问个平安脉,左右我也只收你五十文。” “这由头可说不通,江湖人哪有大户人家请平安脉的习惯。”哈哈笑了两声,陆小凤留下一吊五十文的铜钱夹起方子收进怀里便起身悠悠去了。 一如来时闲庭信步。 只是陆小凤一走,一直自娱自乐玩着丝弦未曾开过口的曲墨却是停了动作。 “凌池。”他自然知道陆小凤那话说的是谁,便也生了些想帮忙的心思,“你觉得…离经的利针与彼针会对眼盲有效么?” “我倒曾见六师叔试过,但那是新伤,陈年旧症怕是不成。”自打拜了邱云栖为师每年有近半的时间在万花,凌池跟在白芨身边的时候就愈发多了,所见所闻亦是较之神医门其余同辈弟子多上不少。 如今曲墨既问,他便也仔细想了可能性。 只是到底有些好奇曲墨为何突然变了主意:“寻悠昨日里不是不想与陆小凤牵扯太多么?” “陆小凤是陆小凤,花满楼是花满楼。”既已同凌池坦白,曲墨如今再同他说话便就更没什么顾忌了,“何况,我只是给花公子弹弹琴,又没做什么。” 若是离经易道不成,他还想试试逍遥游,只是不知道花满楼的眼睛在不在系统判定的负面状态内。可惜他最近没什么作曲灵感,否则说不准谱了新曲系统还能再给他一个实用的新技能。 哎…… 为什么小说里的系统就是又能对话又能讨价还价的人工智能小可爱,他的系统却是触发机制的任务发布机,不管他怎么试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想来那位花公子是个很好的人。”闻言,凌池笑道。只觉曲墨这番带着些小小任性与狡黠的话语着实有些可爱。 “书中自是极好的,至于是闻名不如见面还是见面不如闻名,我也不知道。” 眼眸微垂,曲墨思及前尘之事便有些出神。 从前看小说时,他原也是有些钦羡花满楼心性的。毕竟,旧病难愈宿疾缠身时,他实做不到如花满楼那般优雅从容宽和感恩。 “左右我若是喜欢,便给他弹琴,若是不喜欢,便什么都不做。反正我才同师父学了五日医术,还算不得医者。” “你这些话啊也就在我跟前说说,等回去了,可千万别让孙爷爷与幕生叔叔他们听见。”笑着摇摇头,凌池勾指敲了下曲墨的额头,语意亲昵,“要罚跪的。” 人食五谷生有七情,自有远近亲疏喜好厌恶。 虽说曲墨已然拜入万花门下,但凌池并不觉得短短几月他就必须学得悲天悯人心怀天下来。即便如他这般学医十数载,偶尔也会对那么极少数的一些人心生厌恶,以致生出不愿施救的情绪来。 “你不说我不说,师父和师祖就不知道了嘛~”笑吟吟的回道,曲墨半点也不担心凌池会猪队友卖他,只收了桌上丝线指了不远一处,“凌池,我们去前头小馆吃午饭吧,早饭吃的太早我都饿了。” 左右没病人,两人将摊子托旁头馄饨摊的大娘帮着照看一会儿便往曲墨说的那间小馆去了。 那是间不错的馆子,虽及不上万花谷的厨子和凌池的八师叔,但两人也算是高高兴兴的去开开心心的回。快到摊子时却瞧见前头竟有一大一小两人等着,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先前凌池在郊外破庙诊治过的小乞丐带了个衣衫朴素书生打扮的人来。 那书生年纪不大相貌端正,瞧着不过二十上下,一身青衫虽已洗得有些发白倒也没有补丁,还算干净整洁。瞧见凌池回来,忙起身作了揖。 却原来是他母亲宿疾多年卧病在床,家中上下只靠出租两亩薄田一间小院与他给人抄书为生。 前几日为他母亲开方治病的老大夫仙去,寻了旁的大夫又为诊金花费所苦,便被曾受过他关照的小乞丐带来了凌池的摊子。 可巧凌池正要找城郊的小院,倒算一举两得。 故而两下里一商量,便收摊子随李书生去了。 小院有些简陋,但胜在清净干净打了水井,也无甚左邻右舍,一日只要三十文钱。凌池便也没同李书生还价,只先付了他一个月的房钱,又去给李家大娘诊了脉开了方子。 付诊金的时候,李书生还是从他给的那一袋子铜钱里拿的,凌池瞧着他那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的可怜样,便就没收,权当结个善缘。 左右能这般快找到合适的小院也算是意外之喜,他们身上还有些许银钱,诊金改日再挣便是。 如此,便就算是有个安稳的栖身之所了。 当天晚上,他们就搬进了打扫好的小院里,院角那棵大橘树也成了曲墨的临时新木桩,受到了好一番琴音技能的招待。 **** **** 往后两日,凌池的摊子倒是好了些许,虽仍是不冷不热的来人不多,但至少一日里也能挣个一二百文,用来对付房钱膳食已是绰绰有余。 陆小凤便是第四日的时候带着花满楼来的。 他们来时仍是近午的时候,若再晚些,凌池便要收了摊子同曲墨吃饭去了,也算是凑巧。 花满楼生了张极清雅俊秀的脸庞,身形修长气质温文儒雅。若非提前知晓,曲墨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是个瞎子的。 “凌大夫这是要收摊了?” 陆小凤是个懒人,懒人没事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早起的。之前凌池说这几日都在,他便快正午的时候才拉着花满楼过来,谁知道有人居然同那些一日三卦的算命先生似的,看诊只摆半日的摊。 “我一日里只出半日的摊,陆公子赶得倒巧。”既然来了病人,凌池便也停下收拾的动作,复又坐回了原处,“今日里想瞧什么?” “陆小凤同我说了情丝缠之事,有劳凌大夫替我看看眼睛。”回话的却是花满楼,“在下花满楼。” 他带着浅和笑意,提起眼盲之事却未如凌池曾见过的那些病人伤患一般敏感易怒,也并不心死如灰阴郁沉默。那样平和坦荡的态度,就好似看不见与偶感风寒咳嗽没什么区别一般,着实叫人心生钦佩与好感。 “花公子请坐。”既已分说清楚,凌池便也方便放开手脚查看。请了人坐下,一番诊脉查问后,凌池微微皱了眉,思量着该如何同两人述说诊论。 “七童非是小性之人,凌大夫直说就是。”江南花家乃是巨富之家,却也在花满楼眼盲之后无计可施,所以陆小凤先前虽生了心思又带着花满楼一道来了,但其实他们并没有对此抱持太大的希望。 “花公子的睛明穴毁了。”想了想,凌池还是照实说了情况,只是没有提曲墨说过的琴曲疗伤之事,“我可以药剂针砭尝试,但即便有效,至多也只能看见些许模糊光亮颜色,仍会差常人许多。” 花满楼的眼睛是陈年旧伤。 在受创经脉穴位已然损毁坏死的情况下,若是小叔在,想来恢复如初不在话下,换成六师叔,如寻悠当初受损右手一般恢复个六七分应也不成问题,但他功力不足,至多也只能治个两三分。 “………若能如此,也已是极好的了。”凌池的话语换得的是花满楼的沉默,许久方是一声轻叹。 他来前其实并未抱何希望,只是陆小凤那样刻意以玩笑般的口吻说起遇见个厉害大夫时,他大约能觉察出其中所含的期待,于是便一道来了。 尽管他从未觉得做瞎子就比常人差上许多,但若能再见些许光亮,他亦会感激上苍怜悯。 “既然凌大夫要收摊,不如带着这位小公子同我们一道喝酒去。”一手搭上花满楼的肩,陆小凤得了这般答复亦是心情极好,“云来酒家的老板娘不止酿的一手好酒,菜也做得极好。” 既得了好消息,自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何况他难得认识一位厉害大夫,更要好好拉拉关系,往后有什么事找起人来也方便不是? “我素来不善饮酒,若是陆公子与花公子不介意,我和寻悠便以茶代酒与两位共饮几杯。”虽然不喜饮酒,但凌池也未断然拒绝他人好意。 他们来到大庆已有五日,却仍是没有半点小叔的消息。在这种陌生地方,若有陆小凤这等知交甚广的地头蛇相助,说不准会有别样的收获。 “无妨无妨,相识便是有缘,喝什么不重要。”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陆小凤却是打定了主意要交凌池这个朋友。至于是用酒交朋友还是用茶交朋友,都是无需太过在意的小事。 **** **** 酒如何曲墨不知道,但陆小凤说云来酒家老板娘做得一手好菜,却是真的。于是他开开心心的就着米饭吃了大半个清炖蟹粉狮子头,又尝了松仁玉米、大煮干丝和清炒虾仁。饱餐一顿后,再同他们一道去花满楼住的百花楼时心情就格外的好了。 心情一好,他就想弹琴。 正好凌池准备给花满楼施针,他瞧着气氛似乎有些紧张的模样,便取下背着的琴,轻声问道: “花公子喜欢听琴吗?” “若能听得好音好曲,自是人间乐事。”闻声,花满楼轻笑颔首。虽然先前一路上曲小公子并不太与人说话,但他能感觉到他此刻话中的体贴之意。 说到底,不抱希望时不觉得有什么,真知道有能重见光明的可能时,心底反倒开始紧张起来。 “那我给你弹首琴曲吧。”自双重琴套里取出太古遗音,曲墨虽不想与陆小凤牵扯太多,但对于他的人品却还是十分信任的,自也不怕他见财生意。 毕竟太古遗音不止价值千金,还被镀了乌金,若被识货的人看到,怕是难免麻烦上门。 “哇~七童你这待遇可不一般。” 笑嘻嘻的打着岔,陆小凤亦是觉出了气氛的凝重,便也寻了话语同花满楼闲聊,好似当真对这般差别待遇有所羡慕嫉妒一般:“我见了寻悠小公子三回他都没同我说过一句话,你才见了他一回就能听琴,果然这人长得俊俏就是不一样。” “那我邀你同在一处,这琴曲你便也听得了。”低低笑道,花满楼亦由着陆小凤同他插科打诨。 “我以为陆大侠没事的时候只喜欢同漂亮姑娘闲聊,没曾想原来你是想同我说话的。”眨眨眼,曲墨自是不能说自己那是不想沾上陆小凤的麻烦,便只故意装作全无所觉,不知如何同人相处。 “可我这人无聊的很,整日里除了弹琴便是吃饭睡觉,也不知道要同陆大侠聊些什么。” 他这话若是换了脸皮薄气量小的人听了,难免是要生气的,奈何陆小凤全身上下除了武功好便是脸皮最厚,寻常小事更是从不放在心上。 待他一开口,便立时有话接了下去。 “寻悠小公子这话便是见外了。”颇有些吊儿郎当的笑道,陆小凤看了眼太古遗音和曲墨手上套着的琴爪,只觉似乎有些一时难以描述的微妙之处。 “像是小公子这把琴我就很好奇。这般好琴,你日日背着它却只拿一根普通丝线作弦弹练,难免让人猜想它是否有何特异之处。” “它可是我拜师入门时师父亲口指给我的夫人,正正经经血脉高贵的名门闺秀,更是父母之命明媒正娶。试问天底下有几个男人会没事拉着自家漂亮娘子到大街上抛头露面放声高歌的?” 抚着太古遗音,曲墨却是认认真真将自己的人生观与婚姻观向在场三人普及了一遍。 虽然只是拿话来堵陆小凤,但他可是真把太古遗音看得如同人生伴侣一般重要的。未曾见过太古遗音前,他自可朝三暮四弹弹这张琴摸摸那张琴,见到好的便去碰一碰。如今他有了太古遗音这位正室,外头那些美貌小妖精就不会再多看一眼。 他才不像陆小凤,到处红旗飘飘。 他这话说得一本正经,却是堵得陆小凤哎呀呀地说不出话来。如他这般浪子,何时见过真拿一干死物当作平生伴侣还正正经经说出来的。 倒是凌池早已习惯了曲墨的嗜琴如命,同花满楼一道笑出声来。 如此,先前因不知施针能否见效升起的些许凝重便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虽然先前同凌池探讨过离经易道和太素九针对于治疗花满楼眼睛的可能性,但真当一曲普庵咒弹完却只把陆小凤和花满楼身上的酒气与酒劲驱散了个干净时,曲墨还是觉得有些无语的。 说起来就是鬼都想不到醉酒也能算debuff。 于是没达到预期效果也就罢了,偏偏弹完陆小凤还要感叹一句,真没想到寻悠小公子的琴曲听完还能让人神清气爽精神一振,着实佩服。 以至于曲墨连再弹一曲逍遥游的心情都没有了。 左右给花满楼治眼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曲墨便想着下回再寻个理由试过也好。毕竟,他暂时还不想让凌池以外的人知道他的琴音技能。 故而在凌池给花满楼施针又配了药让他喝过后,两下里便约了两日后再来百花楼。不过凌池也同陆小凤说了他们现下小院所在的位置,若是花满楼有何不妥之处,可以即刻去找他们。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26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7 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第二十七章 花满楼不见了。 曲墨没想到他与凌池再去百花楼时,会得到陆小凤这样一个答案。 那日一别后,陆小凤一如既往的去了销金窟里流连温柔乡,然后又在今日巳时三刻前后去了百花楼,却未同往常一般见到惯在楼里弹琴浇花的花满楼。 他在里外前后都寻了一圈,却仍是全无所获。 花满楼虽目不能视,但功夫不弱,小楼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然而陆小凤一直等到凌池如约过来给花满楼施针,都没见到人回来的迹象。 花满楼不是一个无故爽约的人,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而曲墨与全无头绪的陆小凤不同,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把花满楼骗得很惨的女人。 大金鹏王朝的上官飞燕。 不过没见到人之前,他也不能确定现在是不是就是那个时间节点,所以暂时还是不做多言为好。 直到他看见那个女人。 曲墨不知道上官飞燕真实的相貌如何,但现下那张伪装易容过的脸确实配得上她装模作样摆出的排场和假身份。 然后他便看了场好戏。 这出戏远比在电视上看起来精彩的多,毕竟演员演得再好,也不可能重现陆小凤被上官飞燕假扮的丹凤公主下跪时飞窜的有多高多快。 他还是头回看到人的轻功能飞得跟窜天猴似的。 虽然这只窜天猴很快便被上官飞燕拿出的花满楼家传玉佩召了回去,但这并不妨碍曲墨拉着凌池靠边看他们演的精彩绝伦。 待到陆小凤上了上官飞燕的马车,他便拉着凌池回城郊小院去了。毕竟像他们这种偶然出现看着又没什么利用价值的穷大夫是不会有人多费心思拦着他们的,他们只要在家等着被骗得团团转的陆小凤带回同样被骗得七荤八素的花满楼就好了。 至于到时候他善意的劝告这两人听不听便再说吧,毕竟空口无凭。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就着清水拧了两块干净布巾,一块递于曲墨,一块擦去自己额头汗水,凌池直至练完剑方才问起大金鹏王朝的事。 这几日他皆是执剑与曲墨对练,越发能觉出曲墨身法的进益。此间想来并无如流月城之流的神魔鬼怪,此后若不慎卷入风波之中,想来应也无妨。 毕竟曲墨先前虽说过这是话本之中,但谁知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谁也不能保证,此处当真是为话本,又或是那书生偶然梦过此间之事方才写出那干故事。一切,终究还是小心为上。 “大约是骗人者人恒骗之的故事。”就着清水洗过手擦了脸,又另取了块干净棉布擦拭琴身与弦,曲墨稍想了想,方简单做了概括,“财帛动人心,贪念不分男女老幼,当有一笔三辈子也用不完的钱摆在眼前的时候,确实很难有人会不心动的。” 毕竟这系列的小说他看的时间也有些久了,至多只能记起大体上涉及的人物和故事。大致框架和人物设定应该不会错,但细节肯定是没有的。 幸好凌池向来聪明,即便只是三言两语,结合先前所见之人,也隐约猜出了曲墨话中的意思。 “看来那位‘丹凤公主’想要这笔财宝。”想到昨日里那又是鲜花又是公主的排场,凌池了然笑道。 通常来说,越是有钱的人越是喜欢藏着掖着,因为他们大多会怕别人接连来借,有地位的又都喜欢来个白龙鱼服礼贤下士,因为要显得平易近人。那位丹凤公主刻意端着姿态做出底气与排场给人看,想来所求之事十分麻烦。 “自己拿不到,便让有那个本事的人替她去拿,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她生的很漂亮,陆小凤又是个多情的浪子,再加上一个好心肠的花满楼。这笔买卖虽有风险倒也确实做得。” 他常听师叔们说起行医时遇过的人与事,所以他从不看轻任何一个男女老少。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是人就会有野心和欲望,而有时候一个漂亮女人能造成的破坏,远比一个绝世高手还多。 “若我告诉他们,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骗人,他们会信吗?”其实放任不管也没什么,反正陆小凤和花满楼根本不会有事,但明知道他们会因此错杀无辜还什么都不做,曲墨总觉得有些于心难安。 说到底,当他身处此世之时,总是很难高高在上的将所见所遇之人单纯当成无关紧要的书中人。 “不会。”凌池理解这种顾虑,毕竟他们与陆小凤只有数面之缘,情丝缠的毒实算不得什么,“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萍水相逢的人说着空口无凭的事,大多时候只会让人觉得别有用心心怀不轨。” 若今日他们已然治好花满楼的眼睛,话语的分量或许会不同,但凡事没有如果。所以,金鹏王朝之事他们尽量做到问心无愧便好。 “但我们至少可以做些提醒。在一切变得不可收拾前,做好该做的。” **** **** 陆小凤没有离开太久,至少第二日早上凌池又在自己的小摊前看到了他。 但这日里他的生意很好,光一早上就排了二十七个病人,头疼脑热跌打正骨嘴歪牙疼什么样的都有,居然还有一个来看生不出孩子的。 这阵仗他在神医门时倒也常见,只是这些人后再有来的,便只能告知改日请早了。 毕竟他已定了规矩,一日只看半日。 病人是永远治不完的,他摆摊只为了暂时有个生计,最终目的仍是找到小叔回家,在那之前他得好好练剑,不能把时间全都放在这上头。 何况他做的多是一笔买卖,开的低价药诊金又收的少,若再一刻不停的替人看病,岂非坏了人家医馆的生意。有些事,不用非等人家开口。 看完这二十七个病人,他便收了摊子同曲墨一道跟陆小凤去了百花楼。 见了安然无恙手脚俱全的花满楼,凌池再问先前失踪之事,陆小凤竟也没有隐瞒,将大金鹏王朝宝藏被严立本、平独鹤与上官木三人侵吞之事同他说了。 “所以你们便答应帮她讨个公道,让那三个叛徒自认罪行再把大金鹏王朝的财宝要回来?”虽然看小说时就知道陆小凤喜欢多管闲事的性格,但真正身处其中面对时,曲墨还是觉得有些深感无力。 “那样声名显赫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让自己现有的一切毁于一旦,这和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 幸好昨日见到上官飞燕后他就把抛诸脑后许久的江湖阅历翻出来看了看,发现遇见陆小凤后系统的江湖风云录果然有了变化。 他仔细看过风云录里各篇的排名,虽然看不到他自己的排位,但等比推算后,凌池那身气纯的功夫暂时是在他们穿越到大庆后所见过的所有江湖人之上的。依照大金鹏王朝这个故事会遇见的人物及结果排列,如果他们插手,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的风险。 所以昨夜里凌池同他商量,或许会找机会同陆小凤一道插手金鹏王朝之事时,他没有反对。 毕竟他们现下需要结交更多交友广泛的江湖人,先前破庙里的乞丐是如此,陆小凤花满楼是如此,甚至是之后会遇见的其他人。如此方能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让更多人帮他们找到小叔。 “无论如何,公道应该得到维护,背信弃义之人也应该受到惩戒。”少见的,花满楼的口吻少了平日里惯有的温和笑意。这些事似乎让他有些生气。 “可你们怎么知道自己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谁也不知道那两人是不是真的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完全不知道上官飞燕到底给这些男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这一个又一个的大侠高手被她指使地团团转,甚至连一贯宽容儒雅的花满楼都有些动了火气,曲墨无奈之余也只能尽可能的做出提醒。 至于这两人听不听得进去,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大约是听不进去的。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甚至他们不需要全说假话,只要十句话里有半句是假的,就很要命了。难道你们能分辨出哪半句是假的?” “寻悠小公子说的没错,行走江湖谨慎是好事。所以我去找了大智大通,花了二百两,得到了三个答案。何况我这人有个讨人厌的臭毛病,越是别人不想让我管的事,我越要去弄弄清楚。”久经江湖,陆小凤自然知道曲墨这一番话并非无的放矢,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在离开丹凤公主后,他便寻了大智大通求证金鹏王朝之事,而答案是肯定的。 其实他们并非没有怀疑,但青衣楼的出现,还有萧秋雨和独孤方的死都在昭示着事情的真实。 “原本我们现在该在去找西门吹雪的路上,但花满楼觉得应当同你们说一声。” “想来这一趟你们要花上许多时间了。”知道此行已是既定的事实,凌池也不再多言相劝,“花公子的眼睛不能这般三五不时的停针药,金鹏王朝之事我同寻悠陪你们走一趟吧。” “此行危险,我不能让两位也冒此风险。”有些意外于凌池之言,花满楼虽知道这是好意,却到底不愿让他们也掺进这趟浑水之中。 “我和寻悠轻功都还不错,若有危险,我们会先顾住自己的。”闻言,凌池却没说出什么自己剑法不错的话来,然而他那听似独善其身的言论却反倒让花满楼与陆小凤安了心。毕竟,危机之中能顾好自己便已是最好的承诺了。 “凌兄,从今往后你和寻悠小公子便是我和花满楼的朋友,但有所托,绝无二话。”无论结果如何,凌池与曲墨愿意在明知前路危险的情况下还同他们一道出行,这便足以让陆小凤视他们为朋友。 于是他话音方落,曲墨便当真给他找了点事情。 “既然陆大侠这么爽快,那我们不找些事请你帮忙岂非很不给面子。”悠悠看了眼陆小凤,曲墨语带戏谑,“不如陆大侠帮我们找个人吧。” 反正他早猜到这两人会不听劝,倒也没觉得生气,只是看陆小凤那副明明被蒙在鼓里却还一副了然在胸的样子,他就很难不找点事让他做做。 “找人?”虽然话刚出口便要落到实处让陆小凤觉得曲墨是不是专程就在等他一句承诺,但寻人确实不算什么大事,亦不算坑他。 “我们同小叔走散了。”其实凌池并没打算这么快就向陆小凤开口,但既然曲墨已经说了,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们分开前曾在西域大漠办事,可是昏迷醒来后却只有我们两人身在扬州了。” “那他叫什么名字,相貌如何,可有画像?”点点头,陆小凤复又仔细问了线索。虽然他是个怕麻烦的懒鬼,但答应了的事还是会好好去做的。 “小叔常用化名,我也不知道他如今会用什么名字。但他总穿一身红衣,灰白头发,眼睛是灰蓝色的,腰上悬着一根玄色长鞭,鞭头挂着对荼靡骨铃。”想到自家小叔先前同乐无异他们走了一路都没说名字,还总穿着兜帽斗篷,凌池深感描述的困难,只能挑了些最明显的特征来说。 毕竟他也不知道小叔在人前会不会用障眼法。 “小叔身形高挑相貌亦十分出众,你若见到,定能认得出来。” “好,待金鹏王朝之事了结,我便帮你打听。”线索虽不多,但也算是线索。只要人还在世上,陆小凤相信总有很多办法能够找到的。 如此,便就算是定了约。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27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同陆小凤一道去了万梅山庄,又同花满楼一道在外头等到西门吹雪的时候,曲墨只有一个感觉: 那便是西门吹雪看起来果然很剑纯。 虽然他没有剑茗套老白发和夜话白鹭,但他就是那种看着像是死了十个情缘,让人一见就想跑的剑纯。 “什么是剑纯?”陆小凤颇有些好奇的问道,手却忍不住又去摸那两撇已经不存在的胡子。 他为了请西门吹雪帮忙,剃掉了自己的两撇胡子,出了门又听见曲墨的嘀咕。他还是头回听到这个词,但似乎确实很衬西门吹雪。 “诶?!”直到几人的目光全都落到自己身上,曲墨才发现他好像一不小心将心底的吐槽说了出来,但值得庆幸的是只有西门吹雪像剑纯那一句。 “剑纯就是……”顶着目光与压力,曲墨想了想,决定以问代答。只有让西门吹雪自己说出来,才能让陆小凤更直观的感受到什么叫剑纯。 “这么说吧,我想问西门庄主三个问题,问完你就知道什么是剑纯了。” “可以。”眼眸微垂,西门吹雪无甚表情。他也想听听这人能有何种说法。 “敢问庄主,剑与朋友,哪个重要?” “剑。” “剑与妻儿,哪个重要?” “剑。” “剑与你,哪个重要?” “剑。” 三个问题,西门吹雪答得全无犹豫。陆小凤初初听到时方还笑了,待到听完,却已敛了神色。 “剑纯还有句名言,叫做女人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剑,就是剑纯的一切。” 其实曲墨这个回答完全是在混淆剑纯和剑纯行为的概念,但现下也不适合拿门派功法来解释,否则还要解释纯阳和气纯是什么。所以暂时这样就好了,反正除了他和凌池也不会有别人知道。 何况剑三游戏里的剑纯行为虽大多是玩梗,但套在西门吹雪身上却是再妥当不过了。毕竟曲墨记得,这人后来为了剑道可是真连妻儿都不要了的。 “陆大侠,这个解释够直白深刻吗?” “……够,再没更形象的了。”苦笑着摇了摇头,陆小凤在花满楼失笑的表情下叹气投降。如果剑纯是指纯粹以剑为信仰的剑客,那么确实再没什么词比这更适合用来形容西门吹雪了。 然而他在这头感叹,西门吹雪却已果不其然的盯上了凌池和他背上用布裹着的剑。 “你是剑客?”无论用东西裹上多少层,做了多少遮掩,剑,永远躲不过西门吹雪的眼睛。 “我是大夫。”淡笑答道,凌池并不惧于西门吹雪身上的气势。他见过许多绝顶的剑客,那些剑客的剑道皆不相同,但单论杀气,恶人谷谷主辜烈最甚。如今的西门吹雪,尚还不及辜谷主。 如果他是剑纯,或许会很高兴见到这样的剑客与对手,但他是气纯,更是大夫。 大夫是不会喜欢这种出手必见血的剑客的。 “可你背着剑。”西门吹雪说道。 “这是家师所赠。”凌池仍是浅笑。 “既不是剑客,那你便不该背剑。”西门吹雪显然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口吻已是冷了三分。 “家师所赠,无论何物于我而言皆是世间至珍至重之物,不敢随意安置轻言放下。”而凌池,自有其应对的办法,“还望庄主见谅。” 毕竟从前尚在永徽朝时,便时常有剑客想同他比试一番。刀剑无眼,他不想与人比剑,师父从不勉强,左右有师父和六师叔在,他也不需要向其他人讨教剑法。所以认识他的有认识的应对法,不认识他的有不认识的应对法,他早已经习惯了。 话已至此,西门吹雪便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他虽答应了陆小凤插手金鹏王朝之事,但他天黑之后是不见客的,如今天已经快黑了。陆小凤知道他的规矩,所以,他们只需要约好相见之地即可。 **** **** 曲墨不知道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究竟在山西的什么地方,所以他与凌池只能同陆小凤一道骑马过去。阎铁珊就是严立本,从前大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从姑苏城外万梅山庄到山西路程很远,还好他从前是学过骑马的,否则又只能让凌池驾车了。 但长途骑马毕竟是很累的,所以刚到山西他便瘫在了客栈里,完全没心情和体力同陆小凤他们去折腾什么天黑夜游。直到陆小凤心情不大好的回来,他也没问他们出去遇见了什么。 霍天青的请帖和马车是两日后来的,他是珠光宝气阁的大总管,也是阎铁珊的左右手。 霍天青是个办事很妥帖的人,他甚至给曲墨和凌池都下了帖子,尽管他们只是顺带的无关人等。所以曲墨和凌池这两个无关旁人也很识相的找理由拒绝了这个邀请,只看着陆小凤与花满楼上了霍天青派来的马车,然后再用轻功偷偷跟了上去。 毕竟当客人的不好随意在主人家的院子里乱逛,梁上君子就没那个所谓了。 只有制住藏起来准备偷袭的上官飞燕,陆小凤才有可能从阎铁珊口中问出真相。毕竟霍天青虽早已叛变,却不会这么早自曝身份露出马脚。 半路上他们看见了西门吹雪,大戏的人马这便算是齐全了。 **** **** 西门吹雪出剑时总是要见血的。 这件事不止江湖人都知道,他自己更是清楚。 所以谁也没想到,在阎铁珊下令让那几名高手攻向西门吹雪后,令他们一起倒下的竟不是西门吹雪的剑,而是……琴声! “什么人?!”一声低喝,霍天青面色不虞,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已然打乱了他的安排。 倒是陆小凤猜出了来者身份,颇有些咋舌,只觉自己竟是小瞧了那位小公子:“我都不知道,原来寻悠小公子弹起琴来,是这般要人命的。” 阎铁珊手下这五人都用着非常精巧的外门兵刃,能用这种兵刃的,无疑都是武林高手。 可这样的高手却都倒在了几声琴音下。 “陆小凤你可别不讲理,我这是点他们的穴救他们的命。”抱着琴飞进水阁,曲墨有些气恼地横了陆小凤一眼,“真要命的琴音可不是这样。” 酒筵摆在四面荷塘的水阁中。 他和凌池为免被发现不好太靠近,天又黑了,自然也就没能找到躲在水里的上官飞燕。结果他救了人反倒被陆小凤说弹琴要人命,实在有点委屈。 “我们出门时看到西门庄主往这来了,怕宴会上出什么事,便跟来看看。”一道轻功跟进水阁,凌池只寻了个借口言道,“若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大家坐下谈谈?” “只怕有人只想走不想谈。”冷着脸看向阎铁珊,西门吹雪自是不太高兴的。他将拔剑杀人当作一种信仰,这还是头一回出剑落了空。 然而那人却不是名剑客,甚至不是个恶人。 闻言,阎铁珊却是笑了:“我为什么要走?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严立本呢?他也不知道?”陆小凤面上却无笑意。 这句话让阎铁珊的眼角突然开始跳动起来,白白胖胖的脸露出一种奇特而恐惧的表情,看起来竟苍老了许多。过了许久,他才叹息着,喃喃道: “严立本早已死了,你们又何苦再来找他。” “要找他的人并不是我们,而是大金鹏王。”陆小凤说道。 听见这个名字,阎铁珊原就已经十分奇特的脸色竟变得更加诡异可怖,肥胖的身子骤然如陀螺般滴溜溜一转,水阁里突然闪出一片辉煌的珠光来。 珠光辉映,几十缕锐风如暴雨般飞射而出,直向曲墨与陆小凤几人而来! 飞身勾指琴音随动却是厥阴指接芙蓉并蒂傍花随柳,又有凌池一式镇山河接生太极,生生把原要趁势逃离的阎铁珊硬拖了十多秒。 十几秒,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不过一瞬,然而对于高手,这一瞬已能决定生死。 珍珠落地,每一颗都被西门吹雪的剑削成了两半,然而莫名突然不能动弹后又被陆小凤制住的阎铁珊却没心情感叹他的快剑,反倒看着曲墨直瞪眼:“你这是什么妖法!” “都说了是点穴,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不听人话。”叹了口气,曲墨着实不想同他们掰扯系统设定这种没法说的事,何况剑三的招式明显已经脱离低武的设定跨步到中武了,“再胡说,我要生气的。” 不过他们之前所在的永徽朝有神魔妖怪之流的存在,那么算起来,其实应该是个中高武混合的世界才对。看来在大庆,他还是谨慎点用九皋的好,否则一不小心弹琴把人弹死了,罪过就大了。 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曲墨方才拉回自己已然飘到九霄的思绪,看向阎铁珊:“说好了坐下谈,你跑什么?你很心虚吗?” “我为什么要心虚。”阎铁珊冷着脸说道。 “或许是你欠了债却不想还,所以听到债主的名字便很心虚。”陆小凤说道。 “我欠的债当然会还,但我几时欠过别人什么?”闻言,阎铁珊却是皱了眉,大声道。 “也许你没有欠,但严立本呢?”陆小凤又问。 “不错,我就是严立本,就是那个吃人不吐骨的严总管,但自从我到这里后……”阎铁珊的脸又一阵扭曲,厉声说道。而在他专心与陆小凤对答时,背对的那一侧荷塘却隐约冒出一个身影来。 那身影无声执剑,飞身向阎铁珊而去。 曲墨与凌池却等得正是此刻,瞬时一人春泥护花套向阎铁珊,一人飞身将那身穿水靠的人影一把制住抓到水阁之中。 “都说了坐下来说清楚,你们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般没耐性。”一把扯下那人水靠的头巾,曲墨看着脸色十分精彩的上官飞燕和神色各异的几人,笑了。 “要债而已,又不是血债。即便是卷钱跑了的老赖,也没听说哪个债主非得要人家偿命的,了不得多要些利钱便是了。说不准阎老板是很乐意拿出家产来还债的,丹凤公主何必动刀动剑的。” “有什么可说的!” 娇声喝道,上官飞燕心中虽大呼不好,面上却仍作出一副满腔怒火不得发的恼怒模样:“严立本带着本该属于金鹏王朝的财宝改头换面躲了起来,数十年悄无声息,不是想私吞是什么?” 她没想到本该一帆风顺的计划,竟莫名杀出两个程咬金来。此前分明不曾听说陆小凤身边有这样两名高手,难不成上官木有事瞒着她? “胡说!”厉声一喝,阎铁珊闻言已是觉出事情的不对之处,当即便将当年之事简言道来: “当年我们三人依约前往说定的地方去找上官谨和小王子,可他非但没有如约在那等我们,而且一直在躲我们。我们找了几十年,都没找到他。” “你们是他父王托孤的重臣,又带了一大笔本就属于他的财富,他为什么要躲着你们?难道他有毛病?”陆小凤不大相信的说道。 “因为那笔财富并不是他的,而是金鹏王朝的。”阎铁珊神色冰冷。 “这又有什么分别?”陆小凤仍是不大明白。 但曲墨却是明白的,所以他开口帮陆小凤要了一个解释:“陆大侠,你问问花公子,他自己的钱和家族公账的钱有什么区别。” “我的钱自己大可随意处置,公账的钱却是要作生意之用的。”江南花家产业无数可谓巨富,即便花满楼从不管事,却也知道两下里的区别。 “这不就是了。”其实曲墨倒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理。毕竟复国这种事,眼前的风险远大于遥遥无期的收益,守着现有的财富好好享受也无可厚非。 “大金鹏王朝的钱,若是拿了可是要当真去复国的。复国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从古到今,你听过几人复国成功的?” “复国太难,杀几个人显然就容易多了。” 人有贪念是常事,即便吃相难看些也并非多大的罪过,但为了钱去杀人是错的,利用他人的善心去害人更是不应该。 他无法理解,杀人得来的钱用着不会烫手么? “何况她这么漂亮,又楚楚可怜,想来会有很多傻子愿意替她去杀人的。” “血口喷人!”恨恨打断曲墨话语,上官飞燕不知这人到底知道了多少,但她如今只能见机行事,将这出戏继续演下去,“你究竟收了他们多少好处,竟这般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然后当她看向陆小凤时,眼中竟已含了泪水。 她那张漂亮的脸蛋楚楚可怜伤心难耐,眼中沾染的委屈甚至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没良心的混蛋,竟会想要怀疑这样一个柔弱无助的无辜女人。 “陆小凤,我与父王所求不过一个公道,难道连你竟也觉得我是那样一个贪婪狠毒的女人?” “我自然是相信公主你的。”被这接二连三的反转弄得有些头疼,陆小凤此刻心中的疑问一重叠着一重,尚需要一个解开的契机,“你既说小王子一直躲着你们,那他现在为什么又突然要找你们?” 如果阎铁珊所说是真,这一切岂非是个骗局? 那么,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阻止他管这件事?青衣楼又为什么会派出人来,阻止他和大金鹏王见面?失踪的上官飞燕又去了哪里? “以前也并不是没人来找过我们。”阎铁珊冷笑道,“这些人,现在怕是都还在上官木那儿。” “你是说从前也有人冒充大金鹏王来谋夺这笔财富?”这是陆小凤远没想到的。 “这件事本该是个很大的秘密,除了我们四人和小王子外,本不该有人知道。稀奇的是,竟接二连三有人前来冒充。你说奇怪不奇怪?” 当一个秘密知道的人多了,难免便会有人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这不奇怪。 只是这一回,那人似乎更加有备而来。 “难怪你一听说我知道这个秘密便要赶我走,原来是觉得我也是串通好了要来谋夺这笔财富。”陆小凤理解地点点头。 如此便能说明阎铁珊先前的态度是为什么了。若是一个人因为守着的秘密与财富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他人连番试探,那么他心生警惕也是自然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那小王子是在什么时候?”安静听了许久,花满楼却在此刻突然开口问道。 “是在四十多年前。”阎铁珊答道。 “那时他有多大年纪?”花满楼又问。 “十三岁。”阎铁珊道。 “那么时隔四十多年,你又怎么能分辨得出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是不是当年的小王子?”既然阎铁珊说有人连番来骗,那么花满楼便想听听他是如何分辨来人身份真假的。 “金鹏王朝每一代帝王嫡系血脉身上都有一处特殊印记,只要看到便能认出来。”阎铁珊不假思索的说道。只是他仍留了心眼,未将那印记的模样说出来,尽管那并不是个容易伪造的异象。 “如此倒也简单,我听陆兄说这位丹凤公主是现任大金鹏王唯一的女儿,那她身上肯定有那处印记。”淡笑言道,凌池听了这许久,终于开了口。 “无论之前是谁撒谎,确认过身份阎老板就将属于金鹏王朝的那份财富还给丹凤公主,好好道个歉,从今往后安心辅佐她复国。即便阎老板不相信陆兄,也该相信西门庄主和花公子的人品,在场诸人也都算个见证。您意下如何?” 他这话面上听似偏袒大金鹏王和丹凤公主,实际上却是肯定了阎铁珊话语的真实性,甚至是将了上官飞燕一步杀招。 毕竟表姐妹终归不是亲姐妹,上官飞燕也不是金鹏王朝的皇室血脉,有些东西是无法伪装的。 “可以。”点点头,阎铁珊转头看向霍天青与苏少卿,示意他们将地上昏迷的那些人通通拖出去,“你们先出去。” “可要我俩也先行回避?”而在许多事上面,凌池也总是很体贴的。 “有劳。” 如此,水阁内便只剩下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和阎铁珊上官飞燕了。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阎铁珊死了,死在上官飞燕的霹雳弹与飞燕针下。 金鹏王朝帝王嫡系血脉都有六根脚趾的事是伪装不了的,再争辩也不过是心虚拖延时间罢了,毕竟他们可以先确认再找平独鹤与上官木验证。 所以上官飞燕佯装脱鞋时,用霹雳弹掩护射出带了剧毒的飞燕针要了阎铁珊的命。 真的上官丹凤和大金鹏王早就被她弄死了,只要阎铁珊一死,珠光宝气阁的财富就会尽归霍天青所有。到时霍天青还是一样会把这笔财富给她。 至于剩下的那份再想其他办法便是。 被西门吹雪一剑刺穿咽喉前,正飞身逃离的上官飞燕原是这般打算的。 “………我还以为先前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尸体和烂摊子,曲墨死都想不到,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三个人合起来居然还防不住一个上官飞燕。只是事已至此恼怒无益,最后他也只能看着已被去掉易容的上官飞燕叹了句:“她原本的模样倒比易容后更漂亮。” 当然,听见动静和他们一道冲过来的霍天青现在心里怎么想的曲墨不知道,反正看起来已经快气死了。但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这女人太能搞事,还是注定了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上官雪儿总说她姐姐被丹凤公主杀了,却没想到她姐姐一直在她身边。”除去易容的上官飞燕长得和丹凤公主颇有几分相似,所以陆小凤很快便猜出了她的身份。毕竟上官飞燕‘失踪’后,花满楼便一直忧心忡忡地对她牵肠挂肚。 只可惜,如今人虽找到了,结果却不大好。 “现下这般,想来霍总管会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不如我们先行离开。”最后,还是凌池出言提了要走的事,毕竟在场的几个男人看起来心情都不大好,不如趁早离开找个安静的地方理理思绪。 如此,便就暂时别了霍天青。 当然,上官飞燕的尸体他们没有带走。虽然花满楼是想将她带走好好安葬的,但霍天青说她是杀死阎铁珊的凶手不肯松口,他们便也就作罢了。 不过曲墨知道,霍天青会好好安葬她的。 毕竟霍天青以为自己是她唯一所爱,其他人不过随手工具罢了。如今上官飞燕死前没有揭穿那些事,他自然会好好安葬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样想想,似乎倒也没什么不好,人活着总是要给自己留点美好幻想的。 **** **** 离开珠光宝气阁时,外头的天色已经很黑了。 事情进展到这个局面,陆小凤和花满楼即便在先前的筵席上没吃什么却也已然倒尽了胃口。 然而曲墨却是要吃的。 为了阎铁珊的事,他和凌池都错过了晚饭,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大碗面。山西的面是很好吃的。 何况西门吹雪杀人的场面总是很干净,不至于血肉四溅断臂残肢地让人看了反胃吃不下东西。光就这点来说,曲墨也觉得他的剑法是很了不起的。 最后陆小凤他们还是陪曲墨去了面摊。 那是曲墨与凌池这两日常去的一家。摊子很干净,卖面的是位大娘,香喷喷的莜面鱼鱼一碗只要五文钱,再加几片卤牛肉,也不过十文钱。 西门吹雪从没吃过十文钱的面,更没在这样的小摊上坐过,不在万梅山庄的时候他一向只吃水煮鸡蛋。陆小凤倒是被卤肉香勾起了馋虫,便也要了两碗一样的,一碗给他自己,一碗给花满楼。 然后他便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没见过寻悠小公子用右手去拿比筷子和笔更重的东西。抱琴也是,拉缰绳也是,就连去接面碗,都是用的左手。可这位小公子吃饭时分明用的右手,显然并不是个左撇子。 “陆小凤你看我作什么?大娘可没多给我肉。”开开心心夹了片肉正要送进嘴里,陆小凤探究的目光却让曲墨背后一毛,不知这人又在想些什么。 “方才面碗递来的位置,寻悠小公子为何不用右手去接?”想了想,陆小凤还是觉得有些好奇。 “听说我同人骑马的时候摔了下来,马匹受惊在我身上蹦哒了几脚,右手最受招待,踩断了。”见他是要问这个,曲墨心下松了口气,不大在意的说道,“至于怎么踩的,我落马时磕到头,不记得了。” 他还以为自己先前和今天说的太多,露了什么马脚,让陆小凤看出问题了呢。还好还好。 反正他的手除了没力气拿重物,也没什么特别不方便的。正好因此不用练枪也不用想借口同家人解释字迹的变化,所以他也从没在意过这个。 然而他这真话说得随意,陆小凤却以为他故意玩笑调侃,无奈道:“寻悠小公子,我近来已被骗得够惨了,你这般说我可是会当真的。” “寻悠没骗你,他的右手经脉骨头都断了,如今是拿不得重物的。”无奈笑道,凌池只觉曲墨在某些点上实在有些反应迟钝。 虽然这是相信陆小凤三人品行才未遮掩,但哪有人会用这种全无所谓的态度去说难愈重伤的。即便衣食住行不受影响,真正受过重创的人心理仍是会存在阴影的,难怪陆小凤当他在开玩笑。 “你瞧,真话你不信假话倒听得很入心。”有些好笑地看着陆小凤,曲墨真的很想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从那一次次的麻烦事里脱身的。 说他好骗吧,他好像经常未卜先知预先安排,可说他聪明吧,有时候又总莫名其妙被人算计。 “陆大侠,你到底是以什么来评判真假的?” “这个么……”呵呵干笑两声,陆小凤实在不好回答自己做事全随性子,参考条件充足前,判断基本靠感觉。 “算了,一个看着既漂亮又柔弱却很有心机很会骗人的女人确实是很容易让好心的大侠们上当的。”挑了一筷子莜面鱼鱼送进嘴里,曲墨摇摇头,复又将话题引回金鹏王朝的案子上。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会来找你?甚至知道要用花满楼引你入局。” 上官飞燕和阎铁珊虽然死了,但幕后黑手霍休还在活着。一旦霍休知道了今天珠光宝气阁里发生的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可能会连他和凌池都卷进麻烦里。他得想法子提醒陆小凤才行。 “这确实是我至今难以想通的一点。”曲墨所问也正是陆小凤离开珠光宝气阁后一直未想透的。 今日在水阁,上官飞燕死前的举动已经证明了阎铁珊话语的真实性,想来足有六趾之事也是真的。那么,青衣楼杀死萧秋雨和独孤方来阻止他与大金鹏王见面便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大金鹏王时隔四十多年突然改变态度,平独鹤不可能不怀疑其中有诈。只有真实才会让做了恶事的人心虚,平独鹤既然不曾亏欠大金鹏王,那他应该在自己找上门时分说清楚,而不是做贼心虚般的派出青衣楼杀手频频阻止他一脚踏入这个骗局。 “如果上官飞燕设了一个骗局,大金鹏王也是假的,那青衣楼为什么要阻止我与他见面?既然平独鹤是独孤一鹤也是青衣楼的主人,那他应该知道这两人是假的,更该让我拆穿他们才是。” “或许阻止你正是为了逼你入局。” 淡淡说道,凌池的话语显然更为一针见血。 如果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某个人做某件事的动机,那么不妨换个角度想想。 “人在平静悠闲的时候脑子总会更活络些,能想清楚很多事情,可一旦怒气上头与人赌气,便会想着要同人家反着干,绝不让讨厌的人顺心如意。” “凌兄是说,青衣楼的主人或许便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凌池的话让陆小凤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可是他一转念,却又觉得无法说通,“可独孤一鹤这般做无异于引火烧身,若今日我们未从阎铁珊口中听到那些事,下一个死的或许便是他。” 确实,依他的性子,青衣楼越是不让他管的事他越要管。姑苏离峨眉派太远,若要行动,他定然会从阎铁珊打头。虽然没人知道霍休是他的老朋友,可独孤一鹤也并不能保证他自己一定是活到最后得利的那个。 今日若是没有凌池和曲寻悠在,他们根本不可能在阎铁珊死前听到那些事情,自然也不会想到双方态度的颠倒。不管他依言杀了哪个所谓的叛徒,最后得利的都只会是假扮丹凤公主的上官飞燕。 若要保命,要么承认自己未守承诺身败名裂,要么戳穿上官飞燕,无论何种选择皆是得不偿失。 何况独孤一鹤和上官飞燕不该这么了解他。 他不认为光凭一点江湖传闻就能让人想到先从花满楼入手,再巧言拉他入局。除非青衣楼主人另有其人,难道他漏下了什么重要线索? “难道独孤一鹤并非青衣楼主人?” “我们做个假设,青衣楼的主人偶然间知道了大金鹏王朝宝藏的事,于是他轮番派人试探不成,便在上官瑾死后勾结了他的孙女上官飞燕。上官飞燕除掉了真正的丹凤公主和大金鹏王,又让自己和另一个人假扮成他们,这便能解释为什么大金鹏王的态度变了。只要将当年知道真相的人都杀了,那财宝自然会落到假扮丹凤公主的上官飞燕手中。然而守着财宝的三人皆是当世高手,可江湖上富有同情心又能将他们杀死的人选却屈指可数。”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若在侦探剧里基本就已经是结局揭露真凶的剧情了。然而作为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曲墨只能继续抛出线索和可能性引导陆小凤自己去想:“那么我们再以此倒推。有谁是既了解你,又知道当年真相,就算所有人被杀他也能安然得利又或是被杀也会是最后才轮到的?” “霍天青?”陆小凤想到了一个人。 是了,只有霍天青才能在阎铁珊出现前让上官飞燕潜伏在水阁外的荷塘里。阎铁珊一死,即便上官飞燕被戳穿,他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收珠光宝气阁的一切。他那样少年英俊武功高绝的人,自然能让上官飞燕爱上他同他合作。他那样的人,若非另有企图,又怎么肯做阎铁珊那种人的总管。 然而他越发肯定这番猜测时却又突然觉得不对,主使者对他太过了解,而此前他与霍天青并不认识。他颇有些头疼的想着,几息过后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竟想到了一个荒唐的可能。 “又或是………我的老朋友,霍休。” “没错。”定了定神,曲墨肯定了他的猜测。 要知道,刚刚陆小凤说出霍天青这个名字时他险些就要被面条呛住了。他哪想到自己尽量不剧透的说了一大堆,居然险些让陆小凤想歪了。虽然霍天青也确实并不无辜,但霍休才是那个黑手啊! 还好最后陆小凤还是反应过来了。 不然他都怀疑在陆小凤发现真相前,他和凌池会先被得到消息的霍休派人追杀。 “阎铁珊说,从前冒充大金鹏王的人大约还在上官木手上。既然霍休便是上官木,那他完全可以在你找上门时让你见见那几个冒充的人,然后再把真相告诉你。难道你会杀一个遵守承诺甚至还是自己老朋友的人吗?若上官飞燕也死了,就再没有人会向他追讨金鹏王朝的那些旧债了。” 就连上官飞燕也不知道,金鹏王朝的那笔财富自始至终都在霍休手上,阎铁珊和独孤一鹤分去的,不过是小小的一部分而已。 可是就连那么小小的一部分,霍休也不愿意让人分去,明明这笔财富就算三十个人一起花,也是根本花不完的。这人对钱的执念未免太可怕了些。 “若霍休真是青衣楼主人,那他只怕很快便会知道珠光宝气阁里发生的事了。”直到此刻,花满楼方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他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 上官飞燕死后他的心情便不太好,尽管这是一个骗局,可他确实是有些喜欢那个姑娘的。但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能够让他继续伤心难过的时候。 “现在我只希望大金鹏王是真的而不是假的,否则老板和老板娘怕是要糟糕了。”苦笑着叹了口气,陆小凤现下已是当真没了胃口。 他为了防止有人来找大金鹏王报仇,花了五千两请老板朱停给大金鹏王打造机关碉堡。若一切都是霍休的阴谋,那他岂非亲自把老板送进虎口里? “在那之前,他会先要了你的命。”放下手中剥好的白水煮蛋,西门吹雪的眼神落在陆小凤身后的某个地方,他的手按在了他的剑上。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29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0 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第三十章 青衣楼的人来了,来得很快,而且来得很不少。 粗略点了点,竟有六七十人。 青衣楼共有一百零八楼,每一楼又有一百零八人,这一次,竟是出动了一座楼中大半的杀手,着实是很给他们面子。这其中有陆小凤知道名号的也有他不知道的,但总归应该都是青衣楼里的高手。 看来不止青衣楼离珠光宝气阁很近,而且霍休现下应当就在神秘的青衣第一楼之中。又或者,珠光宝气阁中也一早就潜藏了霍休的人,所以阎铁珊和上官飞燕一死他便知道了消息。 只是他们在面摊上说的那些话却不可能那么快传入霍休耳中,所以霍休是打算让他们继续以为独孤一鹤是青衣楼主人,是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 有西门吹雪在,青衣楼这些人虽不一定有胜算却仍可以消耗他们的体力,激起他们的怒气。到时再同独孤一鹤对上,他们便不会有耐心听他解释。 独孤一鹤武功极高,他们若是胜了自是最好,若是两败俱伤,届时霍休再下手便能轻易达成目的。何况还有老板和老板娘这两个人质。 “陆小凤,你可真是个大麻烦。”左手横抱着琴站起身,曲墨看着逐渐逼近的那群杀手,深深叹了口气,“待会儿你们最好离我十丈远。” 还好现在已经挺晚了,附近也没多少摊子,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这群青衣楼的杀手。 “十丈?”陆小凤十分不明白曲墨为什么要划出这样奇怪的一个范围,难不成拉开十丈距离那些青衣楼的杀手就会消失不成? “听寻悠的。”收敛笑意,凌池正色道,“我们得离这些摊子远点。” 直至此刻他才拔出了背上裹着的鹤鸣千山,那把陆小凤和西门吹雪曾经想要探究却一直不得见的绝世宝剑。纤细剑身泛着凛冽寒光,锋芒毕露。 “好剑!”西门吹雪眼神一亮。 宝剑之于剑客就像美人之于浪子,凌池所持之剑可谓他身平所见绝色,剑芒之美,犹如寒星。 这样的美人,实在不该每日都用粗布裹起来。 “西门吹雪,现在可不是你欣赏‘美人’的时候。”陆小凤摸着还未完全长出来的胡茬哈哈一笑,在茶楼时他就知道凌池是个高手背上的是把宝剑,现下他终于可以一饱眼福了,“开战了!” 一声开战,双方皆动。 曲墨却是跑得最快的,足下一点便是万花大轻功点墨山河飞身腾空,一下便窜到那群青衣楼杀手身后去了。途中还不忘抚琴出招,厥阴指商阳指少阳指接连跟上,引得不少杀手转身朝他追去。 待到引着一群人离街摊远了,方才落身于一株六七米高的大榕树上盘腿而坐。落指,擦弦。 一曲九皋骤然而起,恰如鹤鸣响彻九霄。 **** **** 若说先前在珠光宝气阁曲墨说要人命的琴音可不是那样的,陆小凤尚还不明其意,现下他却是深切地体会了一把何为要人命的琴音。 曲墨说让他们离他十丈远。 他虽是听了,但眼睛的丈量终归有些误差,何况与人交手之时哪能时刻估算着距离。于是离得最近的他便深刻体会了一把何为一曲荡魂。 不过数个琴音,甚至尚未成何曲调,他便已内府受创气血逆行,几乎当即便要呕出血来。急急退开数尺,坚定听话离了曲墨十丈有余,竟果然闻声却不再受半点影响。瞬时心下诧然。 再去看离曲墨最近的那些杀手,不过又几声,竟连七窍流血昏迷倒地的都有,实在骇人听闻。亦有杀手见他们这些离了远些的没事,尚有余力的便急忙逃离开去,再没有人往曲墨那处去了。然而即便如此,榕树周围仍是倒了十五六个杀手。 解决了周围的八人,陆小凤再看西门吹雪那处,却是已然倒了十七八人,花满楼那儿少些,也有七个。只是显然西门吹雪那处的是死了,花满楼那处的却是昏了,并不一样。 那些杀手来时应有六七十人,除去他们已然解决的四十余人,应也还有十多人才是。 然而直待陆小凤瞪着眼找了半天,方在一处黑漆漆的角落里看到了收剑归鞘复又走向亮处的凌池,他身后竟也同样不知生死地倒了十七八人。 除了那些被引到角落的杀手,谁也没瞧见凌池是如何出剑的。 “我们要不要抓两个问问青衣楼在哪?”抱着琴飞回来同陆小凤他们汇合,曲墨看向倒了一地的杀手,有些头疼的问道。 虽然那些杀手七窍流血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恐怖了些,但他刚刚下树时都探查过了,还有气,应该只是受了内伤,被九皋震昏了。 只是除了舅舅家的那个婢女和流月城的人,他从前只对木头桩子和石壁弹过九皋,万万没想到头一次正经江湖对敌杀伤力就这么恐怖。 系统出品,果然可怕。 “让我歇歇,青衣楼晚些再说。”绷着的神经一松,陆小凤瞬时便脱力坐到了地上,脸色惨白。 方才撑着对付青衣楼杀手时尚还忍得住,现下没了危险,被曲墨琴音伤到的内府便瞬时造起反来。没吐血纯属刚刚跑得快。 “你受伤了?”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陆小凤,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西门吹雪和稍许有些疲惫的花满楼,曲墨实在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陆小凤的功力比花满楼高,现在看来怎么好像不是那回事? “不应该啊。花满楼瞧着都没什么事,难道最厉害的都被你遇上了?” “他方才离得太近,想是被寻悠你的琴音震伤了。”倾身替陆小凤把过脉,凌池亦是无奈。 “……花满楼也坐吧,我给你们弹琴。”拉了条凳在跑了摊主的摊子旁坐下,曲墨着实有些无语。 他都已经着重提醒给出闪避攻略了,为什么陆小凤还能中招。难道他那双大眼睛还不如花满楼一个瞎子估摸的准?估不准可以跑远点啊。 听人劝吃饱饭啊陆大侠。 “免了免了,我可真是怕了寻悠小公子你了。” 陆小凤闻言直摇头。 他拢共就听曲寻悠弹过三回琴,除了花满楼那回,后两回都是要命的琴音。如今他受了伤,不管这琴曲是风花雪月的还是要命的他都不想听了。 “想什么呢!我给你弹琴疗伤!”生气地横了陆小凤一眼,曲墨实在觉得自己有些拳头痒。若不是他的九皋伤了陆小凤,他还才懒得管这人呢。 他总不能做一个因为弹琴而把主角坑死的穿越者。 “弹琴还能疗伤?” 强打起精神,陆小凤满眼兴致盎然。他现下受了内伤真气紊乱确实急需调息恢复,但曲墨既说弹琴能疗伤,那他少不得是要洗耳恭听的。 “闭嘴吧你。”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曲墨方才落指一曲逍遥游。 他没试过在同一人身上既用音杀的九皋又用疗伤的琴曲,所以还是谨慎的选了同为系统出品的逍遥游。何况这个技能也不只是为了陆小凤疗伤,他还想试试逍遥游对花满楼的眼睛有没有效果。 一曲落毕,陆小凤与花满楼皆已是疲态全无恢复如常。只是待曲墨仔细去看花满楼的眼睛,却失望的发现逍遥游的负面状态驱散效果似乎对眼盲并没有什么用处。 “寻悠小公子你这琴曲可真是了不得。”神清气爽地站起身,陆小凤赞美之情溢于言表。只是他看了眼不远处仍旧瘫成一堆毫无动静的青衣楼杀手,有些好奇为何这次的琴曲只对他与花满楼起效。 “既是疗伤的琴曲,怎么不对他们起效。” “我弹的琴曲,自是想给谁疗伤就给谁疗伤,又不是突围的琴杀。”虽然相信陆小凤他们的人品,但曲墨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技能交代的太清楚。刚刚会把九皋的范围透露给他们完全是为了避免把队友给弹死,逍遥游就大可不必。 说完他抱琴站起身,却腾地脚下一个踉跄。 连着弹九皋与逍遥游,他的蓝条显然有些撑不住了。 “可还好?”急急出手扶住曲墨,凌池面带担忧。 “肚子饿了,没力气。”就势靠着凌池轻舒了口气,曲墨回了一个让他放心的浅笑,而后复又瞪了陆小凤一眼,“陆小凤,你赔我的面。” 他真的快饿死了。 为了去珠光宝气阁他错过了晚饭,刚刚那碗面他才没吃几口又来了青衣楼杀手,光干活不给饭吃,铁打的人都受不了啊! “赔赔赔,我请你去吃桌好席面。”揽着花满楼的肩,陆小凤笑道。寻悠小公子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别说是一碗面,便是一百桌好席面都是要得的。 至于那些杀手。 青衣第一楼十分神秘,想来那些杀手应也不会知道它在何处,倒也不必多问。左右经了这一场,今晚上应该是不会再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了,一场酣战大获全胜,确实合该去好好庆祝一番。 **** **** “………你居然请我到青楼吃饭?”嘴角微抽,曲墨看着眼前花红柳绿的姑娘和灯火通明的二层小楼,不知道该对这家红灯区大饭店做何评价。 五个单身大男人,大晚上的跑到妓院纯吃饭,说出去人家都觉得你是在骗鬼。 “欸~绮红楼的云袖姑娘可是做得一手好菜,一桌要二百两呢。”笑嘻嘻的说道,陆小凤半点也不觉得这地方有什么不对。好酒好菜好美人,多好。 “寻悠小公子你想吃什么尽可同她去说,虽没有龙肝凤髓,却也是杭淮鲁粤样样精通。吃完还能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再惬意不过了。” 如他这般浪子,自是夜夜常宿美人窝。 你若问他哪家酒楼的饭菜最好,他不一定知道,但你若问哪家美人厨艺最好,他必定是知道的。 “姑且信你一回。”看着眼前的衣扇招摇丝帕飘飘,曲墨斜了眼陆小凤,没有转头就走。 虽然他从没去过妓院,也没有任何兴趣,但他对风尘女子并没有什么偏见。都是群可怜人罢了,如果有的选,哪有人愿意日日对着群高矮胖瘦掏钱就能来还大多长得很平均水平下的人眉开眼笑。 这可是真正的零零七。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得休,年年日日如此。别说是青楼,什么工作这么来都得抑郁早死。 **** **** 陆小凤确实是青楼的常客,进了绮红楼鸨母便迎上来同他打了招呼,排了雅间。交代了不要姑娘打扰,也都很有眼色的一一照办了。 曲墨想吃粤菜,西门吹雪只吃白水煮蛋,其他人都无所谓,便就交代了鸨母请云袖姑娘做粤菜。 陆小凤没骗人,云袖姑娘的厨艺确实很好。 自打穿越后,曲墨就再没吃过这么正宗的粤菜。如果他有钱,他也很愿意掏银子多吃几顿,他甚至想给这位云袖姑娘的手艺弹首曲子。 “这菜不合寻悠小公子口味?”见曲墨吃了两口后竟停了筷子,陆小凤有些意外。 上回他请客去云来酒家吃淮扬菜时,寻悠小公子分明吃得很开心,如何这回竟就不吃了?云袖姑娘的手艺当要比云来酒家的老板娘更好才是。 “不。”曲墨正色道,“我要给云袖姑娘的厨艺弹首曲子。” “给厨艺弹曲子?”陆小凤觉得有趣。 他只听说过给人弹曲子,给高山流水弹曲子,给花鸟长空弹曲子,何曾听过给厨艺弹曲子的。 “不行吗,我还为一只大鸟谱过曲。” 理直气壮的说道,曲墨半点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没有那只大鸟,就没有刚刚给你疗伤的那曲逍遥游,你得感谢那只大鸟。” 又不是没有先贤给河边浣洗衣物的场面谱曲,他吃了菜觉得好,就给人家的厨艺弹琴怎么了? “云袖姑娘若是不得空,我可以去厨房门口给她弹。”抱琴站起身,曲墨一本正经的说道。 他这话若被一些酸腐老顽固听到,定会觉得他脑子有毛病。古琴这般高雅的乐器,竟要在青楼里给一个做菜的□□弹,而且还是在庖厨门口弹。 但他想弹琴的时候就是一定要弹的。 若是山不得空不来就他,他就自己去就山。 “好!”陆小凤拎着酒壶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就去厨房给她弹。” 没错没错,弹琴便是弹琴。 既能弹给高山大地,为何不能弹给庖厨手艺? 这样的场面,他当不能错过。 “如此趣事,我自也不能错过。”花满楼亦是笑着起了身。 当然,曲墨要去弹琴凌池肯定陪着去,但这种热闹西门吹雪是绝不会凑的,便留在了雅间里。 倒是他们四人刚上菜没多久便出了房门把鸨母吓了一跳,还以为云袖今日发挥失常,让几人倒了胃口。再听说是因为菜做得好,抱琴的那位小公子要去给云袖弹曲子听,便忙笑吟吟的引着去了。 给钱的就是大爷。 别说是去后厨给云袖弹琴,就算他要去茅房给粪坑弹,她也会拍掌大呼公子弹得好。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30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1 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第三十一章 鸨母是个十分有眼色的人。 曲墨要在厨房门口给云袖弹琴,她便不会让无关闲人来扰了客人的好兴致。 何况云袖做菜是单独配了人手的一间屋子,清起场来也方便。毕竟不是谁都有那个银子,来绮红楼不叫姑娘反倒要吃二百两一桌的席面的。 二百两,放在外头最好的酒楼能叫上十桌了。 她原要让云袖停了手头动作好好听认真听,听完最好妙语连珠盛赞一番,这样陆大爷的朋友说不准也会常来吃这二百两一桌的席面。 但是曲墨没让。 他作九皋的时候没让舞剑的凌池停下,作逍遥游的时候也没让馋鸡落地,那他现在再作新曲又何必让云袖姑娘放下活计端正坐着。 自管做自己的菜便是。 揽衣抱琴椅上一坐,曲墨落指勾拨,琴音骤起。 古琴之声原多激荡悠扬清越旷远,又或空灵飘逸幽雅绵长,故而常是对天对地对己。然此一曲,却是叮叮当当,鑋鑋锵锵,清脆活泼热闹非常。 却道是: 锅碗瓢盆鑋鑋锵,人间烟火方为安。 柴米油盐手下过,做得一味胜三餐。 只此一曲,赞红尘之味,浮生祥安。 谓之:人间烟火。 一曲抚毕,又是新技。 【恭喜少侠自创琴音技能·人间烟火】 人间烟火(熟练度1%):辅助技能,为单独个体解除一项持续负面状态,debuff解除效果随技能熟练度增加。内力允许范围内可进行连续弹奏,无CD重置时间。 百艺谱-乐篇(琴) 【人间烟火】 作曲者:曲墨 大庆元和三年·春,与友同游绮红,食广粤之味见人间烟火,心下大悦抚琴赠之云袖,故得此琴曲。 曲谱:******** **** **** “……陆小凤,她怎么哭了?”一曲落毕,曲墨方抬首停指抱琴起了身,却忽见原在专心做菜的云袖呆呆看他泪如雨下,当即吓了好大一跳。 只是他从没哄过姑娘,便忙拉了陆小凤一把。 “我不会劝姑娘,你快去哄哄。” “公子见谅。”惊觉自己这般太过失态,云袖忙止了泪水又以棉帕沾去,而后方才福了福身,柔声言道,“公子之曲让我想起幼时母亲挽袖下厨之景,故而一时情难自抑,万望莫怪。” 她原是南粤佛山人氏,幼时家中遭了难又被好赌娘舅卖与牙婆,后被一扬州姑姑买回后院作那瘦马教养。一等瘦马原只学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等技,但她十三岁时被人买了送与一位举人老爷做妾,老爷年岁已高唯还钟情口腹之欲,故而被送出去前她先在富商家中学了半年厨艺各地菜式。 在老爷家待了五六年,又同府中厨子学了五六年,手艺便也愈发好了。原以为这辈子便就那样了,谁知老爷却死了,她们这些没有生养的姬妾便被主母发卖了出来。绮红楼的主人曾在老爷家见过她,也尝过她的手艺,便将她买下来放在了楼中。 主人说若她能凭自己的手艺挣得楼中头牌花魁的位子便允她卖艺不卖身。头牌花魁的脂粉钱是二百两一夜,她的席面便也得卖到二百两才行,还好她终是做到了。 陆大爷不算楼里的常客,但也来过几回。他相貌英俊为人风趣出手又大方,来时常叫她的席面,故而也算相熟。今日听妈妈说陆大爷带了朋友来吃她的席面,其中有位公子尝了她的手艺要给她弹琴,她还有些诧异。不曾想那位公子竟让她无端想起幼时母亲带着她在厨房忙碌的模样,一时情动忍不住落下泪来,着实失仪。 “无妨无妨,亲恩难忘人之常情。”摆摆手说道,曲墨听她所说亦是叹其可怜。只是他如今穷得连这二百两一桌的席面都吃不起,哪还能拿出别的来帮人,唯有这新作的曲谱还能抄一份留她做个念想。 “云袖姑娘若是喜欢,我可以将谱子写下给你,想听的时候便能自己弹一弹。” “多谢公子。”袅袅又一福身,云袖姿态落落大方,竟全然不像外头那些红牌粉头。 她身形窈窕相貌清婉,虽在庖厨这等烟熏火燎之地又落了泪,但因只是薄施粉黛,不曾糊成一团,仍是秀丽可人的好模样。无怪乎连陆小凤这江湖浪子来时都要吃她这二百两一桌的昂贵酒菜了。 “那姑娘继续忙,我就不打扰了。” 颔首回了礼,曲墨没再多留。他来只是想弹琴,如今琴弹完了他自是要回去吃他的好菜,何况他也确实不太会同古时的女子相处。 毕竟现代的女孩子可以嘻嘻哈哈,说起话来可以卧来槽去,游戏帮会里的那些甚至天天玩个妖号装抠脚大汉。即便是琴协和音乐学院里的那些,也大多都是自信自得于自身事业学业的。 不像古代的普通女子,若不能依靠丈夫父兄,便多会被些心思肮脏之人欺辱利用了去。能如神医门万花谷女弟子那般,便已是极幸运的了。 可世间又能有几个万花谷与神医门。 **** **** 几人离开后厨悠悠往回踱着步子,陆小凤想起曲墨方才见云袖哭时的反应只觉有趣。这人分明一副体态风流相貌俊俏的好模样,如何竟像从不曾同女子相处过一般。难不成,竟还是只童子鸡? “寻悠小公子方才那般慌张模样,难道从前竟没同姑娘相处过?” “我周围的女子,没有听个曲子便瞧着人哭的。”没好气地瞪了陆小凤一眼,曲墨其实刚刚拉了这人一把后就有些后悔了。他就知道这只死鸡果然是要笑话他的,早知道刚刚就拉花满楼帮忙了。 “女子大多心思细腻,忆情伤感亦是常事。”花满楼亦是感慨。青楼女子多是可怜人,但能让她们情不能自己的当面哭出来,却当真是曲小公子的本事了。 “寻悠小公子可要好好学学,否则往后娶了媳妇儿岂非手忙脚乱~”笑嘻嘻的调侃道,陆小凤一个浪子,倒对夫妻之间的事随口就来。 “总不能夫人哭了还要别的男人去劝。” “为什么非得娶媳妇儿?”莫名其妙的看了陆小凤一眼,曲墨轻拍了拍怀里抱着的琴,示意道,“我都有我家‘夫人’了,自是和夫人过一辈子。” 这人一个浪子,竟会觉得人就是非得嫁娶的?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从没想过要和哪个女孩子结婚过一辈子,也不觉得结婚是什么必须事。 在现代时,也不是没有女生对他有意思,可他发现自己同她们相处时只想谈专业弹琴,不想谈情。几次之后他想了想,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便也去试试,结果是相同的。 然后他就懂了。 原来他既不是异性恋也不是同性恋。 他是琴性恋。 他只爱琴。除了琴之外,他想不到自己愿意与之畅想未来共度一生的人和东西。 即便是重生之后,他也从未在看见哪一个人时生出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冲动。 “所以你打算抱着你家‘夫人’孤身终老?”微微挑眉,陆小凤只觉有趣。 虽然他曾经想过西门吹雪会不会抱着那把剑过一辈子,但真真正正亲耳听到一个人说要和一样东西过一辈子的感觉还真是有点奇怪。 “怎么会孤身终老,我可以和凌池当邻居啊。”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曲墨说出这些话时甚至没多犹豫一秒,“他看诊练剑我弹琴练功,一道吃饭聊天,晚上各回各家睡觉,夜里还能开个小灶。多惬意。” 自他去往万花开始,他和凌池就是这么一路过来的,往后自然也要继续这样过。别人他不知道,但凌池肯定也喜欢这种舒心安静的日子。 然而陆小凤却是笑了:“你不成亲,难道凌兄也不成亲?” “诶?”闻言,曲墨一愣,然后他便彻底僵住了,“诶——?!凌池你是要成亲的吗?!” 听到陆小凤的问话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没考虑过凌池会和人结婚这个可能性。 毕竟神医门里要成亲的都早早成亲了,不成亲的则都打了几十年老光棍。凌池二十六了也没见有半点动静,他还以为他和凌叔叔一样,打算一辈子投身伟大的医学事业不婚不育捡孩子来着。 凌池要是结婚了也和桑师姐一样三年抱俩,那岂非再也没可能夜里给他开小灶了?! 天呐!!!凌池居然要背叛他们的革命友情吗! “我成不成亲,要看我喜欢的人开不开窍。”挑挑眉,凌池意有所指的说道。 自然,他是喜闻乐见于曲墨这种反应的。 他不怕曲墨总不开窍,左右他有耐心。 至于爷爷和曲老将军的旧怨,他会想办法处理好,征得家中同意的。 然而下一刻,曲墨的反应却让他着实有些笑不出来了。 “凌池,想不到你浓眉大眼的,居然是个背叛革命的奸细!”瞪大了眼看向凌池,曲墨觉得自己三观受到了冲击。 亏他还以为他们都是以事业为伴侣,为追求而献身的同路人,没想到这人不声不响居然连目标都有了?!那他现在和那目标打好关系还来得及吗? 嘤嘤嘤,凌池做的饭可好吃了,结婚了他还能去蹭饭吗? “那人我认识吗?要是你成亲我多随礼的话能不能和嫂子商量一下继续和我当邻居,三餐加宵夜让我蹭个饭?我发誓我这人当邻居特别省心。” “………回头我问问他。”强忍住额头暴动的青筋,深吸一口气挤出抹假笑来,凌池有那么一瞬间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打算。 这人何止是迟钝,简直是脑子里缺了那么根筋。 “不过话说回来。”那话说完,曲墨复又想了想,只觉不对,“凌池你脾气好医术好剑法好,长得帅对人温柔做饭还好吃,除了穷点简直十全十美啊。谁这么榆木脑袋死不开窍?该不会是装傻吧?” 越说凌池的优点他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么好的一个对象站在跟前表白居然会有人不开窍?怎么可能呢。别不是故意装傻吧? 这念头一出来,竟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那人若是心有所属或是不喜欢,直接拒绝不就好了,难道是瞧不上凌池家世嫌他穷,又想保持暧昧吊着当备胎占好处?! 天呐!那岂非是活的绿茶! 不行不行,他得问问到底是哪户人家,他兄弟怎么能这么平白被茶! “凌池,我这不是背后说人坏话啊。但我跟你说哦,这种装傻吊着你的要不得,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觉得他可能是真傻。”曲墨越是细数他的优点,凌池越是觉得这人迟钝得叫人生不起气来,只能无奈看着这人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真傻?”曲墨闻言一愣,丝毫没想过或许那个二傻子就是他自己,“真傻你喜欢她什么?” 真傻成这样听着都没得救了,是有什么特别优秀的地方么? 不可思议地拍了拍凌池的肩,曲墨十分真诚地为他默哀了三秒钟,说出了一句极其欠揍的话语:“真看不出来,凌池你这么聪明一人,居然喜欢傻子?” 若非这人其实骂得是自己,这些话简直就是在踩雷的边缘反复试探。以至于连凌池都忍不住扶额叹了口气:“………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上个傻子。” “唉,我可怜的兄弟。”一手抱琴一手揽住凌池的肩,曲墨虽然觉得恋爱是个人自由,却还是忍不住要为凌池未来坎坷的情路叹气,“不要紧,虽然我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但我尊重你的选择。” 果然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惨,他兄弟真是太惨了。 “走!我们回去以茶代酒不醉不归!” 管它喝什么,这时候就要痛快一场。 喝它丫的! “花满楼。”勾着花满楼的肩,陆小凤看着前头那两人远去的背影,又想起凌池方才那难以言喻的神情,似是若有所觉,“你觉不觉得,凌兄说的那个二傻子似乎是……” 闻言,花满楼却是哈哈笑了两声,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3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珠光宝气阁之事与青衣楼杀手来袭后又过了三天。西门吹雪在绮红楼便与他们分开了,现下也不知去了哪,霍休亦如他们所料那般暂时没了动静,倒是峨眉四秀奉了独孤一鹤的师命来请陆小凤次日前去珠光宝气阁作客。 就在陆小凤洗澡的时候。 因有先前上官飞燕之事与阎铁珊死前那些话,陆小凤这回倒是打算过去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曲墨想着既然上官飞燕已经死了,那霍天青应该不会再去找独孤一鹤比试给西门吹雪增加杀他的机率,他们便没有必要砸场子似的去太多人。 何况有面摊上那番话打底,西门吹雪应也不会再去杀独孤一鹤了。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他貌似好像或许可能大概…把西门吹雪他老婆孩子给蝴蝶没了。 猛得一僵,曲墨捂着脸瘫在床上一声哀嚎。 虽然西门吹雪最后也会抛妻弃子全心投身剑道并得以升华,但先入世再出世和从头至尾走在无情剑道上的体会是完全不同的。 他也不练剑,连赔个感悟给人家都做不到。 要命了,最后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啊…… “怎么了?”端着小馄饨推开房门,凌池见曲墨一脸纠结的在床上打滚,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街角王婆的小馄饨,没加小葱和胡荽,快来吃。” 方才曲墨说宵夜想吃街角的小馄饨他便去了,托盘和碗还是同店家借的,回来时才知道,独孤一鹤派了四个女徒弟来下帖子约陆小凤明天见面。 “我好像把西门吹雪的夫人给弄没了。”蔫蔫地踱到桌旁坐下,曲墨支手撑着脸颊叹气道: “原本阎铁珊死之后西门吹雪会去杀了独孤一鹤,这样峨眉派的孙秀青便会寻他报仇,纠纠葛葛成亲怀孕,现在这些事八成全没了。” 而后他又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似乎是觉得背后说人八卦有些心虚:“我跟你说,西门吹雪他啊,成亲之后心有牵挂以至连剑道都无法再进一步。可后来同人比剑时却又看破红尘回归剑道,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我现在都不知道对他夫人来说,是嫁给他又被放下好,还是从没嫁给他好。” “世间之事冥冥中自有安排,何必烦扰些已然注定或是尚未发生的事。”一人一碗放好,凌池明白曲墨这是觉得破坏了人家的姻缘阻了西门吹雪悟道而觉得愧疚,但他并不觉得这必定就是件坏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许多事,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哪个选择才是最好的。 “若是有缘,自会再以其他方式相遇,若是无缘,苦恼又有何用。须知,太过强求反成害,一切但求问心无愧,其余顺其自然便好,多想反倒无益。” “也对。”曲墨原也不是会为这些事纠结不下的人,左右他只是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西门吹雪,现下听凌池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便就不再去想了。 开心拿起汤勺,夸奖道:“凌池,你真的好会安慰人哦,我现在一点都不纠结了。” “快吃吧。”凌池亦是笑道。 **** **** 第二日中午陆小凤是同花满楼一道去见的独孤一鹤,曲墨与凌池则在附近的茶楼等他们。 他们没去太久,回来时带了一个消息。 青衣第一楼就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上。 而陆小凤知道,他的老朋友霍休就有间小楼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上。 西门吹雪便是这时候出现的。 这人着实太过神出鬼没,以至于他那一身白衣出现在茶楼门口时,曲墨整整想了三分钟都没想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接到陆小凤赴约的消息又凭什么来判断自己该不该出现的。 他们决定去那座山头的小楼探一探。 陆小凤和花满楼西门吹雪打头阵进去,曲墨和凌池在外头接应,以半个时辰为限。 霍休总是很神出鬼没,往往连他最亲信的部下都不知道他在哪。但是这一回,陆小凤反倒不希望自己在那座小楼里看到他了。尽管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霍休,但那到底是他多年的老朋友。 谁都不希望自己信错人。 **** **** 陆小凤来到珠光宝气阁后山的那座小楼时,小楼的门上写了个推字,于是他便推开门,同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一道走了进去。 门后的台阶通往山腹。 山腹是空的,里头什么都没有,只有中间的小小石台上铺着张陈旧的草席。霍休赤着脚,穿着件已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正盘膝坐在草席上温酒。 好香的酒。 陆小凤叹了口气,笑了。 然后他们谈了许多。 谈了金鹏王朝的财宝,谈了阎铁珊与独孤一鹤,谈了上官飞燕,谈了这青衣第一楼是为谁准备的墓地。甚至还谈了待陆小凤他们死后,霍休会如何处置他们身上的银两与衣物。 “听说你近来又交了两个很不得了的朋友。”霍休冷笑道,他听到了外头的琴声,“你猜,今日他们还能不能冲出一百零七名顶级杀手的围攻。” 青衣楼共有一百零八楼。 他不知道那天夜里断他人马手筋废他们丹田气海的究竟是哪一个,但他为外头的那两人,准备了一百零七位首席杀手。 而他为陆小凤三人准备的则是这座四周出口皆有断龙石机簧的墓穴,总枢按钮就在他身下。 只要他自石台下的地道离开,便会立刻毁去这儿的机关总枢,到时所有出口便会立时被巨石封死,每一块巨石的重量都在八千斤以上。 他身下的石台是唯一的出口。 所以石台上方还吊有一只百炼精钢铸成的铁笼,净重一千九百八十斤。 他要陆小凤看着铁笼里的出口就是出不去。 说完,他便得意地往石台上一拍,然而什么都没发生。没有机关运作的声音,上头的铁笼也没有掉下来,只有外头的琴声还在烦人的铮铮作响。 “看来这儿的机关出了点问题。”陆小凤笑道。虽然他不知道霍休究竟在这山腹之中布了什么机关,但他刚刚的动作显然没有奏效。 而后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在霍休铁青的脸色中,尚未堵住巨石的屋顶“轰”地一声塌下一个大洞来,十几道身影砸落地面后,一道身影方翩然落下。 正是凌池。 “抱歉,外头来的人太多了,一时情急用的招式破势冲击有些大。” 他师父说过,紫气东来乃是纯阳气宗镇派内功招式,常是配合“韬光养晦”“化三清”与北冥剑气招式叠加进行爆发式攻击。除却捐毒大漠对上沈夜那回,他从未在他人身上用过,更没拿来对过房子。 现下看来,四象叠加紫气确实可以拆房子。 “霍休,你说的没错,我的朋友确实都很了不得。”眼看着霍休一副快要气厥过去的模样,陆小凤几乎想要笑出声来。谁能想到呢,他因为和司空摘星的一个赌约结交上的朋友竟是这样的绝顶高手。 而且两个都是。 “陆小凤,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别高兴得太早!”霍休一声冷笑,掌下又是一拍,瞬时四周石壁射出数股浓浓迷烟与接连弩箭包围陆小凤四人。 而他亦趁此一瞬轻功急急而去,用的正是凌池方才破开的大口子。 他座下通道与顶上铁笼的机簧虽都出了问题,但墙上的尚还留有几个能运作的。璧玉如何能与瓦砾碰,能借巧力的时候他是从不会选择硬拼的。 左右阎铁珊、大金鹏王还有上官家两姐妹都已经死了,朱停和上官雪儿又还在他手上,当年旧人唯剩他与独孤一鹤。此番不成,大不了重头布局。 他一出小楼,方在屋顶落定,便迎面对上一人抱琴落于他身前三步之处。如此巧合,两人皆是面上一愣。下一瞬却是霍休抢先飞身击掌而出! 凌厉掌风迎面而来,待到曲墨想要横琴退敌霍休已是近在眼前再来不及,只得急急迎风回浪退开数步,而后提掌硬接——钟林毓秀浮花浪蕊! “寻悠——!”一式镇山河挡下迷烟与飞弩后,凌池便急追而出,眼前场面却险些让他惊白了脸。然而下一瞬,他便发现了问题,忙抬手拦下想要出手的陆小凤三人。 “别去。” “凌兄,寻悠年纪轻轻内力如何拼得过霍休!”陆小凤不明为何,心下却已是焦急万分。他先前虽见识过曲墨的琴音,但其威能究竟源于功法还是内力却未可知。然而霍休内力修为深厚,只怕与独孤一鹤在伯仲之间,与其对拼内力岂非以卵击石? 他身旁花满楼初时不见眼前之景,不知发生何事,闻言亦是惊白了脸,西门吹雪却是已作拔剑之姿。 “幕生叔叔既教过裴元浮花浪蕊,肯定也会教寻悠的。”眼见霍休愈发糟糕的脸色,凌池亦是愈发肯定了心中猜测,“你们不能去,会被吸干内力的。” 万花谷功法百花拂穴手中的浮花浪蕊,可吸人内力化归虚无,受此招者,数十年功力瞬息之间便会毁于一旦。这招式太过毒辣,万花谷中只有身担赏善罚恶使之职的弟子才会,他也是曾见裴元用过方才知晓个中厉害。但寻悠是幕生叔叔入室弟子,虽入门时间尚短,但想来亦是学过的。 “什么?”吸人内力的招式闻所未闻,陆小凤尚要再问,却忽见霍休口喷鲜血骤然急退数步瘫倒在地,模样竟似是瞬间老了十多岁。 而后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疯了一般朝曲墨喊道:“我的内力…我的内力怎么全没了?!!!把我的内力还给我——!!!” 凌池说的竟是真的。 “要不是你偷袭我怎么会用浮花!”脸色极其难看地反骂道,曲墨手脚发冷浑身颤抖,语速快得如同连环炮一般,“我告诉你,化完了没有了吐都吐不出来了,我这是正当防卫你别想讹我!” 骂完他便想往凌池那处去,一扭头却被陆小凤欲言又止的眼神刺得心虚,便又梗着脖子高声道:“陆小凤你这样看我干嘛?!这招我出门前才和师父学的,他偷袭我才用的,我哪知道这么厉害。” 出门时师父担心他安危怕他被人偷袭方才教了他浮花浪蕊,还说让他用时千万小心留手。 因着最初玩游戏还是万花时pvp和插旗他都常用这招,基友们也时常开玩笑说遇上西兰花肯定精尽人亡一滴不剩,所以他刚刚下意识便上了浮花。 没想到对上真人,真气吸入掌心却又瞬间化为虚无的感觉竟让他生出种敲骨吸髓毁人元寿的感觉来,这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吃人的怪物。 可他又不能停下来,因为一停下就会被反扑,会死。他不想死…… “寻悠。”一把将心态明显出了问题的曲墨扯到怀中,凌池隔着琴抱住他轻拍着,柔声道:“没事的,不是你的错,他是机关算尽自作自受,和你无关。废了他的功力往后他才不能害人,你做得对。” 裴元曾与他说过,虽然浮花浪蕊只化功不夺人性命,但那种感觉却比杀人还糟。即便是他自己,头一回对人用上浮花废人内力的时候也有整整一天不想与亲人之外的人接触。 “这里有陆兄他们,我先陪你回客栈好不好?” “…………好。”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32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回去的路上,曲墨低着头被凌池牵着走了一路,回到客栈房间便抱着凌池大哭了一场。夜里陆小凤同花满楼回来时他已经哭累睡下了。 “寻悠小公子可还好?”站在门口,陆小凤往只点了盏油灯的房里瞧了瞧却没看见曲墨的身影,便将手里拎着的一大盒点心递给凌池,“我和花满楼去买了合芳斋的点心,给他尝尝。” 合芳斋是西门吹雪的铺子,糕点闻名遐迩种类繁多,这点心是他处理完霍休后,特地同花满楼一道去买的。西门吹雪给了他一块腰牌,故而这盒子里头的点心都是单独另做的,外头买不到。 “哭了一场,睡下了,有劳陆兄与花公子挂心。” 接过盒子摇摇头,凌池不想曲墨明日起了又因着陆小凤的态度胡思乱想,便又多解释了两句:“寻悠原是陪我办事才出的远门,从前不曾遇到过这些,还请陆兄见谅。” 至于霍休是如何处置的,他没有多问。 左右这件事到此为止,已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是我要同他道歉才是。”十八九岁不过是刚脱离半大小子的年纪,甚至还未加冠成年。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心虚难过都是常有的事,陆小凤亦能理解,何况曲墨原是为了帮他,并未做错什么。 “你们原是帮我才卷进这场风波,我不曾见过那般特异功法,故而有些失态。他既睡了,我们便不打扰了。” “好,多谢两位的点心。”凌池谢道。 待两人离开,他便阖了房门回到床边坐下,复又握住了曲墨的手。 **** **** 合芳斋的糕点曲墨很喜欢。 第二日早上起来,知道这是昨夜里陆小凤同花满楼特地给他买的,心情便好了许多。自盒子里挑了五六块不同样式的当早点尝过后,就更开心了。 待到再见了人,陆小凤把那块西门吹雪给的腰牌转送给了他。说是想吃的时候就去合芳斋让人做,不用银子,各地的分店都能用时,曲墨就连那最后的一点抑郁也都烟消云散了。 他一开心,凌池便也就放下了心。 **** **** 大金鹏王朝之事后,凌池又恢复了上午在扬州街头摆摊下午去给花满楼看诊的日子。 因着人间烟火这个技能对花满楼的眼睛确实有些效果,故而曲墨每日里都要对他弹上两遍。倒也不是他不想多弹几遍,实在是系统出品的技能太费蓝条,两遍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连着十几二十日,别说是花满楼,就连偶尔过来的陆小凤都已经快会哼上两句调子了。尽管他十分五音不全,往往七个音能有八个不在调上。 但无论如何,花满楼的眼睛已经能些微见到些光亮了,这着实是个激励人心的大好消息。 凌晚镜的行踪陆小凤一直在帮凌池打听,就连花满楼亦是托花家下派指令让下属各商铺帮忙留意。然而红衣的男人有,带鞭子的男人有,灰白头发的男人也有,就是没有集红衣灰发带鞭子灰蓝眼睛相貌出众于一身的。 更好笑的是前几日陆小凤接到消息说是京城出现了个武功高强擅使飞针丝线的红衣男人。 结果他去了之后才发现,红衣倒是红衣,只不过不是正红是紫红,飞针丝线也不是针灸把脉的金针红线而是绣花的细针绣线,至于相貌出不出众是看不出来的,因为那男人留着脸络腮大胡子。 这人肯定不是他要找的人,但绣花大盗的案子他却不能不管,于是最后又耽搁了几日才回扬州。 自然他也找过大智大通,只不过并没有结果。 从来没想过找一个人竟会这般艰难的陆小凤回到扬州后便拉了司空摘星去酒楼里喝酒唠嗑打屁叹气,然后他便看见了一个人。 那是个相貌极其出众的年轻男人。 刀削斧凿俊俏邪魅,身形修长高挑神情却很冷淡,穿着身一看便知衣料昂贵的黑红云纹暗绣衣袍。他身上并未带着形似长鞭的东西,也不是灰白头发,但那双眼睛却让陆小凤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找到想找的那个人了。 那是双瞳色极为特殊的漂亮眼眸。 如同暴雨过后子夜天幕般的剔透深灰蓝,是只要见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却的颜色。 眼睛很大,却略微有些狭长并不浑圆,眼角微微上挑,像只猫儿一般。 “公子请留步!”撑身一跃飞下楼,陆小凤急步追上前去拦住那人。 “你在叫我?”那人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意外。 他瞧着一副冷淡非常的模样,口吻倒是意外的平和,脾气似乎也不错,虽是走在路上莫名被人拦下却也不曾恼火。 “公子可是姓凌?双水凌。”虽心中觉得应就是此人,但一来还是应做些确认,二来未免对方误会自己是不怀好意的歹人,陆小凤便先行递了话去。 “你认识我?”安静打量了陆小凤两眼,凌将离确信自己应是不曾见过此人的。 “我不认识公子,不过我认识公子的侄子,他托我寻你。”终于找到了人,陆小凤不由心情大好。 “我侄子?”这话着实出乎凌将离的意料。 因为姑姑成婚早,表兄成婚生子更早,故而他倒确实有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侄子。而且因为一些缘故,他侄子还与他同拜一人门下,算是他嫡亲的师兄。不过他师兄应该不会在这地方才是。 “他每日上午都在桥头那处摆摊,不如公子同我一道过去?”摸着刚长好的胡子,陆小凤眉开眼笑。遇见凌兄与寻悠小公子后,他的运气当真是越发好了,就连花满楼的眼睛也在逐日好转。 今日找到了人,也算不负凌兄所托。 左右桥头离此处不远,自是立时带去见凌兄才妥当。 “我朋友买东西去了,要先等他回来。”稍作思索,凌将离倒未拒绝陆小凤的提议。 虽然依他师兄的冷淡性子是绝无可能每日跑到桥头摆摊的,但这件事似乎有些蹊跷,过去看看也无妨。左右在这地方,是不会有人能将他如何的,看这人面相也并非奸恶之徒。 只是金少情方才说要买样东西,让他在这等等,也不知买好了没有。 这般想着,却是说人人到。 那人摇着那把从不离身的招摇金扇,笑吟吟地便往他这处来了,左手竟举着支糖人。 说是糖人,其实是只藏青近黑的小糖猫,眼睛和凌将离一般,是深灰蓝的。 “将离将离,你看我给你做的糖人,做得像不像?”颇为自得的将那只小糖猫塞到凌将离手中,金少情方才注意到一旁站着没走的陆小凤,挑挑眉,笑得意味不明,“这位公子有事?” 他们两人初到此界时便在身上下了混淆术,除非他们先行开口,否则寻常人应当不会注意到他们才对。这人是怎么回事,竟还能跑来搭话? “他说是我侄子的朋友,要带我去桥头找侄子。”细细看了两眼那只糖猫,凌将离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极浅的弧度,不曾解释太多。 他性子安静,话向来不多。 “你侄子?”闻言,金少情却只觉好笑,“你侄子天天和姓曲的在一块儿,怎么可能在这。” 他当然知道凌将离的侄子是谁。 只是就鬼谷怀瑾那宅到死的性子,让他出家门走两步都难,往常里都是曲千陌在学堂陪他,他怎么可能没事跑到这儿来。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再说了,除了寒凝渊那只幺蛾子,还有莫名看对了眼的曲千陌,鬼谷怀瑾哪来的朋友。 现在的骗子连糊弄人都这么不上心了? “这就没错了。” 如今两头姓氏都对上了,陆小凤便连最后一丝不确定都放下了,笑道:“他现下还带着寻悠小公子在桥头摆摊呢,不如两位跟我一道过去看看?” “他们真在这?”金少情闻言着实吓了一跳。 别的不说,曲千陌的表字还真叫寻悠。 且先不说莫名跑到这处摆摊是为了什么,若这老鬼真能将鬼谷怀瑾哄出门到处逛,那他真是不得不说个服字了。 这般想着,金少情便忍不住施了个隔音术同凌将离说起悄悄话来:‘将离,你说他们俩在这摆摊做什么?学你师尊年轻时的风采当街算卦?’ ‘不知道。’淡淡说道,凌将离跟着陆小凤的步子走在后头。卜算之术他和师兄都会,但他不大喜欢这些,故而也不明白,为何会有人钟情寻人算命。 命数这种东西,并非是知道了就能改变的。 ‘曲千陌这厮可真是不要脸,仗着自己是鬼修脸嫩不会老,居然让人叫他小公子。’想起方才陆小凤口中让他倒牙的称呼,金少情啧啧两声,戏笑道。 千年的老鬼,居然还让个普通凡人唤他小公子,这何止是厚颜无耻,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你这话若是让师兄听见,他会觉得你欠教训。’淡看了眼金少情,凌将离复又将视线挪回到糖人上,语调波澜不惊。虽说他早已习惯这人嘴贱滑头满肚子坏水的模样,但近来确实有些得意忘形了。 太过得意忘形可不好,欠敲打。 ‘哈,我这么聪明的人,说人坏话的时候,肯定不会让他当面听见嘛~’笑嘻嘻地收起折扇敲着手心,金少情那斯文俊秀的脸庞笑得像只坏心眼的狐狸。纯金的扇骨分明坠手的很,甚至能如铁扇般当作兵器,然而在他手中却如纸扇般轻巧。 ‘他是师兄的道侣,便也算是我的亲人。’ 手指一转将糖人收进纳戒中,凌将离停下步子冷眼看他:‘你当着我的面说坏话,是觉得我不会生气?’ ‘哎呀,将离~~’拖长着话音讨饶,金少情一通伏低做小信手拈来,脸皮之厚叹为观止,‘我的好将离,我胡说八道的,再不敢了。’ 左右同自家道侣讨饶算什么丢脸,那叫夫夫情趣。 ‘闭嘴。’淡淡吐出两字,凌将离不再看他。 他还是头一回到这种全是普通凡人的小世界来,也不知九转玄冥将他们带到此处是为了什么。 难道这里会有能让爹亲变得开心些的东西? ‘遵命。’利落地做了个闭嘴的动作,金少情面上仍是带着笑。出门前他做了点错事,好不容易将人哄好了,可不能再把将离惹恼了。 毕竟这可是他千辛万苦力破重围才争来的小殿下,外头群狼环伺,说什么都不能弄丢了。 **** **** 凌池所在的桥头离酒楼不算远,一条大路通到底,没多久便到了。 陆小凤到时又是快中午的时候,凌池已看完了上午的病人,正在收摊。曲墨手里正捧着两个糖烧饼,是旁头摊子卖烧饼的大娘送的,之前凌池帮她治好了病,现下她隔两日就要给他们送几个。 “凌兄,快看我帮你找到了谁。”快步走到凌池身旁示意他去看走在后头的两人,陆小凤颇有几分得意,“我这回可算是不负所托。” 满江湖都找不到的人,竟让他偶然瞧见了,谁听了能不叹他这份运气。 “是这两位公子那处有小叔的消息了?”随着动作去看,凌池看见那位黑红衣袍的年轻公子时亦是有些吃惊。虽是全然陌生的相貌,但那位公子的眉眼,竟同他小叔生得一模一样。 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位凌公子不是你小叔?”闻言,陆小凤脸上笑意一僵,“你不是说,你小叔灰蓝眼睛,个子很高,相貌十分出众么?” 他满江湖的打听,这位凌公子已是最符合凌池之言的了。这般眸色,这等身高,还有这出众到再找不到更胜一筹的相貌,结果竟然不是?! 这若不是有人故意安排了这两人耍他,那这事未免巧合过头了。 “公子也姓凌?”万万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凌池亦是有些哭笑不得,“想来是场误会,劳烦公子走一趟,还请见谅。” 不怪陆小凤认错。 若非此处并非永徽朝,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这人同小叔是否有血脉亲缘了。毕竟他爹曾说过,奶奶过世的早,小叔是爷爷去苗疆采药时捡到的。 至于小叔为何同爷爷长得那般相似,只能说是巧合。但那样特殊的眼睛瞳色,他至今也只在小叔与眼前这位凌公子身上见过。 “陆大侠,你都不问问清楚就把人带来啊?”视线在眼前未发一言的两人身上来回变换数回,曲墨转向一脸有苦说不出的陆小凤,深深叹了口气。 除了不是灰白头发,其他点还真不好怪陆小凤没用心找。毕竟衣服可以换,鞭子可以收起来,但这眼睛、这身高、这绝对算是出众过头的相貌…… 说实在的,旁边那位拿金扇的公子虽也长得很好,倒还属于可理解范围内的优秀。但那位凌公子,简直就是专挑各人种最优秀的长处长。 如画的眉眼,介于中西混血间的鲜明轮廓,还有那修长的身形比例,样样恰到好处。肤色如玉莹润,脸型五官皆是浓墨重彩,带着野性的邪魅,实是尺子比着都画不出来的精致漂亮。 这样的相貌,若是还不能称一句十分出众,那天底下也没几个人能称之为出众了。 陆小凤当真找的十分用心了。错归错,谁也不能怪他没用心找。只是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这两人竟还真同陆小凤一道过来了。 还有,为什么旁边摊子上的那些人竟好像没瞧见这两人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这太不正常了。 “我哪知道天底下有这样的巧合事,这两位公子还知道寻悠小公子你姓曲呢。”陆小凤苦笑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样的巧合事都能让他遇上,说不准下回他真能见到八十岁的侄子和二十岁的姑奶奶了。 “诶?”这下,连曲墨都愣住了。 “我们不止知道你姓曲,还知道你叫曲千陌,寻悠是表字。”笑吟吟的插话道,金少情摇着手中金扇,心中已有几分猜测,“不如找个清净地方聊聊?” 学堂学子都知道百年一回的大比奖励丰厚,冠军甚至可以许愿,但曲千陌从未说过他得到冠军后许了什么愿望。甚至听说曲老鬼在那之后还被外派数百年才重新回到学堂,许多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现下他大约知道那老鬼究竟许得什么愿了。 只是,这人不应该在这里才对。 “也好。”此言一出,凌池亦是觉出不对来,当即应下了金少情的提议,“陆兄,有劳你同花公子说一声,百花楼我们晚些过去。” 来到此处后,寻悠从未同人说过他叫曲千陌。 无论这两人身份为何,或许当真是他们找到小叔回到永徽朝的契机。 “好。”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3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既是找清净地方,自然是回城郊的小院最合适。一路上两下里通了名姓,便也算是认识了。 “你们住这?”站在小院里四下看了看,房屋出乎意料的简陋让金少情不由挑了挑眉,“我记得曲千陌说过他家世还不错。” 他记得曲千陌那老鬼说过他家是当朝氏族累世官宦,即便出门在外,也不该住在这种地方才是。这么破的房子,他都没住过,更别说将离了。 又小又旧的,雨天该不会还漏水吧? “你们该在永徽朝才对,为何会到这异界来?”相较于金某人的腹诽,凌将离反倒并不在意这些。他关注的是,不论曲千陌的身体现在借给谁用,都该在永徽朝待着,而不是出现在这个小世界里。 “两位知道寻悠之事?”将两人带进屋倒了茶,凌池自他们话中听出了些知晓事情来由的意思。 曲墨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自曲千陌的身体里重生,如果这两人知晓原因,正好可以请其解惑。顺道,还可以问问他们穿越异界后该如何回去。 玄门中人不好找,难得遇上知情且没有恶意的,便该好好把握机会。 “曲千陌是我师兄道侣。”淡看了两眼一旁安静坐着的曲墨,凌将离眼眸微垂,语无波澜,“但他没同我们说过,将身子借给旁人用了。” 曲千陌总说他自己年方十八一枝花的年纪就做了鬼,却从未说过肉身竟还活着。既然眼前这人魂魄上有学堂的印记,说明此事他心知肚明。 如此,弄清原因后倒也可以帮上一把。 “小公子别紧张,你的事那老鬼虽未同旁人说过,但想来应是心中清楚的。”眼见曲墨因着凌将离的话僵直了身子,金少情笑吟吟地安抚了一句。 他们还要从这人嘴里问话,吓傻了可不行。 其实将离心肠最软了,就是说话不大拐弯。 旁人不知道,他们却是再清楚不过。曲千陌这种千余年道行的厉鬼,说是鬼王也不为过。若非自己愿意,没人能占着他的身子顶着他的身份到处折腾。 “是我在捐毒地宫中捡到了一支玉笔,后来出了些事,便被玉笔带到了此处。”定了定神,曲墨开口答的却是凌将离先前所问之事,“同我们一道来的应该还有凌池小叔,只是我们一直找不到他。” 他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相信这两人。 “可否让我看看那支玉笔?”闻言,凌将离微微皱眉。 能带人破界的东西都可算是通界法器,区别在于是否有次数限制,以及会否对持有者魂魄□□有所损害。这世上不限次数且不伤及持有者的通界法宝只有五件,其余的,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不过一次破界便被法器伤及魂魄吸干灵力的事情不是没有。 然后他便见曲墨想了想又看了看凌池,方才自怀中取出一支玉笔来。 虽还未觉醒,但那…确实是他师尊的谪仙笔。 谪仙笔与天机印、昆仑镜、六道轮回还有爹亲给他的九转玄冥一样,同属于五大通界法宝,也是他师尊的本命法器之一。他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还未觉醒认主的谪仙笔。 “………这是谪仙笔,与我的九转玄冥同为通界法宝。”沉默稍许,凌将离决定还是不多做干涉,让谪仙笔的去处顺其自然。至于多提一句九转玄冥,是不想让人多心,觉得他知晓东西用处会生出侵吞心思,“我们不会在此停留太久,你们若无他事,我现下便可送你们回永徽朝。” “可我们还未找到小叔,走不得。”摇摇头,曲墨着实有些着急。他真的很想回家,但他们和小叔是一道出来的,没找到人之前,哪能就此一走了之。 凌池亦是与他想在一处:“小叔名叫凌晚镜,公子可否帮我们找一找他在此界何处。” 虽对着初次见面之人提出诸多请求着实有些厚颜,但机会或许就这一次,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不在此界。” 这一次,凌将离看着凌池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凌池以为他或许不会答应,方才轻声说道。 刚见到曲墨时,他以为九转玄冥将他与金少情带到此处是因为曲千陌,后来他以为是因为谪仙笔。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凌池。 四伯伯曾说过,九转玄冥与其他通界法宝不同,它只会将持有者带到它认为应该去的地方。现在,它带他见到了凌池,而凌池口中的小叔…就是他爹亲。 这样算来,他其实该叫凌池哥哥。 他的灵息与爹亲同出一源,此时的爹亲若是在此界,他来时便会感知到。但他并没有感受到爹亲的灵息,所以,爹亲肯定不在这个小世界。 只是…… 凌池与曲墨,会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让爹亲开心起来么? “那凌公子能不能等我们一些时日?”虽接二连三的提要求实在有些得寸进尺,但曲墨觉得这位凌公子似乎是个好人,便还是厚着脸皮开了口。 “我们答应了花公子要替他治眼睛,如今才刚有些起色,不能一走了之的。” 花满楼的眼睛好不容易生出些希望,他们现在甩手就走,岂非比一直让他瞎着更过分? “我还有事在身,不能在此耽搁。”摇摇头,这次却是凌将离拒绝了他们的请求。然而在曲墨大失所望之余,他却又给了一个折中的替代方法。 以自身灵息凝出五颗浅蓝灵珠化成两条手串套到曲墨与凌池腕上,凌将离复又落下一处术印以防他人发现抢夺或丢落,方才仔细同两人做了解说:“这是以我灵息凝成的灵珠手串,一颗可以开启谪仙笔一次。普通人的□□至多只能承受六至八次的破界穿越,我给你们留下五颗灵珠,用完前应当能回到原处。” 通界法器的所有规则都不适用于没有灵息的普通人。所以即便是谪仙笔,在没有人护持的情况下,也不能让凌池与曲墨全无节制的不停跃界。 而仅仅只是输入灵息并不会让谪仙笔认主,他这样做,想来应不会让原有的轨迹生出变化。 “那若是用完了,我们还是未能找到小叔回到原处,该如何去做?”仔细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串,凌池发现那上头的珠子比曲墨的多了一颗,想了想,没有多言,而是问了最坏情况下该如何去做。 “不会的。”闻言,却是金少情笑着答他,口吻再理所当然不过,“这是将离的灵珠,沾了他的运势。除非你们之中有谁是瘟神转世,倒霉到喝水都会呛死,不然五回绝对够用。” 在学堂时,将离最出名的并不是他的相貌或是家世,而是他的运气。 通常来说,能被子午学堂选中的学子运气都不会太差,但能好到将离这种程度还真是闻所未闻。 考的都会答的都对,就算懒得写都会遇上任课夫子觉得如此行径大合道家无为思想给个高分。参加大比,不是轮空晋级就是对手出问题比不了,至于想大不出小,买荒山变灵矿这种都是小节。 心想事成对别人来说是美好祝福,而对将离,是时刻日常。 “你们每用一颗灵珠我都会有所感知,若是中途出了差错,用完还是不能回去,到时我会再来。”尽管这种可能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凌将离还是做了让两人安心的保证。 爹亲病了心情不好,他不能在外久留,但抽空出来一趟快去快回还是可以的。 而后,他又化出一颗穿好绳穗的幽绿灵珠递给凌池道:“这颗觅影珠可以帮你们求证所寻之人是否同在一界,若是哪日它突然消失,便是找到了。切记,两次跃界的时间至少要隔开三十日,太过频繁的穿梭会让你们魂魄受损。” “多谢,我都记下了。”得了保证,凌池心中算是松了口气,“两位若不嫌弃,留下吃餐便饭可好?” 凌公子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身上却没什么可以作为答谢的,唯有八师叔教的一点厨艺还算过得去,希望人家能看得上眼。 “有劳。” **** **** 凌将离与金少情既要留下吃饭,那昨日剩下的食材便不大够了。凌池同他们知会了一声,说是出去买些菜,结果金少情说自己从没去过菜市,很有几分(凑热闹的)兴趣,便也跟着一道去了。 留下曲墨与凌将离两人,倒也刚好说些话。 “凌公子,曲千陌他好吗?”坐到凌将离身边,曲墨大着胆子问道。刚刚说话时他就发现了,虽然凌公子看起来冷漠不爱说话,长得还很总攻大魔王,但他其实是个安静温柔性子很好的人。 “他很好。”淡淡答道,凌将离除却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没有透露太多,“他既选了你,你便好好替他活着,孝敬父母友爱姊弟,过好这一世。” 他不太会同他人闲聊,平日里大多都是金少情一直叽里呱啦的对他说个不停。但他想,曲千陌应是希望曲墨能够代替他好好同家人相处的。 “我会的。”点头应下,曲墨闻言亦是安心了许多,“凌公子若是见到他,能不能替我谢谢他。” 重生后,他一直觉得自己侵占了他人的人生,享受着别人的父母亲情,所以总有些不太敢面对曲家人,也觉得有些对不起曲千陌。 如今既知道曲千陌过得很好,他便安心了。待他与凌池回去,他会多在曲家住住的。 “可以。”凌将离言道。 而后,方试探性的问了句:“先前你说,同你们一道跃界的还有凌池小叔,你与他…可相熟?” “我同小叔只处过几日,也没说上什么话。”眨眨眼,曲墨想起凌将离先前说过,他身上也有一件通界法宝,“凌公子若是想问小叔的事,我家先生应该最清楚。” 他不知道凌将离为什么想知道小叔的事,但他相信他应该没有恶意。只不过他真的不清楚小叔的事,所以还是让凌将离自己去问知道的人更好些。 “你家先生?”凌将离有些好奇。 他尚未出生时爹亲就病了,此后便一直在三伯伯的归元池中睡着,前不久才醒来。所以,他从未听爹亲说起过投身于人间时的过往。 “我家先生姓白,是凌池的六师叔。” 想了想凌池旧时曾说过的话,曲墨觉得自己这个建议应该不会出错:“我听凌池说过,同辈师兄弟里,小叔同我家先生还有八师叔关系最好。小叔的事,他们俩都知道。” “多谢。” **** **** 用过午饭,凌将离两人就动身离开了,一阵幽芒闪过,便再寻不见身影。 别过他们,曲墨同凌池回到屋里收拾碗筷,却发现桌旁的矮斗柜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两个从没见过的锦囊:“凌池,这好像是凌公子留下的。” 那是两个不大的束口锦囊,里头应是装了东西,有些鼓囊,奇异的是竟没什么重量。 打开一看,一袋里头是拇指指节大小的实心金块,另一袋则是小指节大小的鸽血红宝石。 复又束好锦囊拿起掂了掂,凌池心中已是有了些许猜测。他想了想,让曲墨同他一道回房关上门窗,方将那两个锦囊放到床上。 他先解开那只装着黄金的锦囊翻手便倒,黄澄澄的金块瞬时落下,直至倒完,竟满满当当的铺了一床还交错叠起,少说也有上万两。再将金块拿到手里掂了掂,都是足重坠手的赤金。 连抓几把扔回空锦囊,便又成了原先的模样。 如此,凌池已是心中有数。 收拾好黄金再去倒另一只锦囊,才发现里头最大的红宝石竟有鸽子蛋大小,都是鸽血红颜色。宝石数量没有黄金那么多,却也几乎有满满一铜盆。 “………这也太多了。”虽然曲墨从小到大也没缺过钱,但这种当头一笔十几亿的横财砸下来的场面还是让他有些傻眼。 那位凌公子…未免也太豪了点。 什么家世啊?这么个砸钱法,写进玛丽苏小说都会被负分骂离谱的好么。 “收着吧。”将东西收回锦囊系好袋子,凌池随手便都递给了曲墨。 虽然很细微,但那位凌公子听到他说出小叔名讳后态度就有些变了,不止跃界寻人之事尽心相帮,就连银钱都刻意留下这许多。 吃饭时,凌公子也问了他一些跃界前的事。 所以他想,凌公子与小叔之间定然有何关系。 “我收着?!”托着那两只锦囊,曲墨觉得自己肝都在颤。这已经不是钱拿着用不用的问题了,这是随身带着巨款会不会不小心弄丢被偷的问题! 交给他保管,他真的很有压力啊…… “万一我们分开,我还能摆摊挣钱,你没银子吃什么。”不大在意的笑笑,凌池对这笔飞来横财倒没什么想法。虽然他从小到大都挺穷的,但也算是衣食无缺,钱多钱少都是那么过。就算拿去孝敬他爹,最后也是被拿去救济病人,倒不如给寻悠拿着。 “何况,你不是说幕生叔叔欠了十二万两黄金,要帮他一起还债么。若是我们回去了这些黄金宝石还在,你便拿去抵债。” “那我的钱袋给你。”凌池的理由实在让人无法拒绝,曲墨想了想,便将自己的钱袋解下给了他,“这里头有娘给我的金珠,你用完了我再给你装。” “走吧,我们该去百花楼了。”接过钱袋,凌池笑笑起了身。早点为花满楼治好眼睛,他们便能早些去找小叔回家。 他们离开永徽朝已经一月有余,师父同师叔他们定然已经知道消息了。还有曲家,也不知乐无异他们有没有去过,希望别出乱子才好。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34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凌将离离开后又过了十多日。 因着日日对着花满楼弹人间烟火,曲墨这项技能的熟练度增加了不少,现下里已达到12%。 虽练了人间烟火便再没真气练九皋与逍遥游,但在药物针灸与技能的三重治疗下,花满楼如今已能看见物体的大致轮廓与些微的颜色,对曲墨来说这便已是十分值得高兴的事了。 然而老天似乎总是不喜欢让人一直顺风得意。 当陆小凤带来西门吹雪要与凌池比剑的战帖时,曲墨端着手里的甜汤,几乎以为自己生了幻听。 金鹏王朝的事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明明西门吹雪当时什么话都没说,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同凌池比剑?他那可是杀人吹血的剑!杀!人!的! “西门庄主要同我比剑?”接过战帖看过其上所书,凌池淡笑着摇摇头,倒也不急不恼,“可我是大夫,大夫是不会同人比剑的。” 其实他也有些诧异。 因着刚到此界时曲墨便提醒过他西门吹雪其人对剑道的执着,故而两次出剑,他都是小心避开远离其视线。不曾想,时过境迁,西门吹雪竟又对他的剑生了兴趣。 “西门吹雪做的决定,旁人是劝不了的。”陆小凤苦笑道,他现在脑袋疼得像被敲了十个窟窿。 西门吹雪出剑必见血,不是他杀人就是人杀他,凌池出剑他没见过,但青衣楼那些杀手断筋废功的下场可不是假的。两边都是他的朋友,无论是死是伤,哪个结果都是他不愿看到的。 “他若是硬拉着凌池比剑,我就在旁边弹琴!”生气将碗往桌上一放,曲墨打定了主意绝不让西门吹雪同凌池比什么破剑,“我看他是比剑还是防我的琴音。左右像我这种无名小卒,是不怕耍无赖丢脸的,反正替花满楼治好眼睛我们就要走了。” 他原也没打算在此久留。 若真把西门吹雪弹伤了,把据说是剑神他爹的玉罗刹招来,他就拉着凌池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难道这俩还能追杀他们到异世界不成? “走去哪?”陆小凤显然有些意外。 之前凌池告知他不用再找小叔的下落,他想应是与那位凌公子有关,如今骤然说要走,难道是已有了那位长辈的下落打算动身? “回家。”凌池接过话语,“我们出来已经有段日子了,家中长辈会担心的。” 他们自是不能告诉陆小凤,走是动身穿越下个世界的意思,回家是最好的理由。 “那你们最好现在就走,花满楼可以和你们一道回去。”陆小凤颇为高兴的说道。 他曾偶然听凌池说过,他与曲寻悠家中亲人皆在离大庆很远的地方。若是即刻动身出发,到时西门吹雪找不到人,比剑之事自然作废。 “再过几天就会有人知道西门吹雪约你在六月初六比剑,等消息传遍,要走就来不及了。” “陆小凤说的对。”花满楼亦是点头,独独并不同意一道走这个提议,“只是人越多越不容易隐匿行踪,你们自行动身便好。我瞎了许多年,如今这般已是意外之喜,一切随缘便好。” “不行。说好了要治眼睛,哪能半途而废。”曲墨却是不肯。他们留到现在就是为了花满楼的眼睛,否则凌将离来时他们就能甩手走人,何必担着一再跃界都找不到人回不去家的风险。 他还真就不信西门吹雪会一点理都不讲。 “我们就在扬州待着。凌池既不是剑客,又非奸恶之徒,难道西门吹雪还要提剑来杀不成?总要讲点道理的。” “还请陆兄转告西门庄主,六月初六,恕在下无法赴约。”配好最后一味药,凌池复又对陆小凤笑了笑。他是大夫不是剑客,何况他们原不过是此地过客,那些江湖虚名他根本就不在意。 “我可真是服了你们了。”陆小凤扶额低嚎了一句,只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 **** 曲墨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真的会被自己说中最坏的情况。所以当西门吹雪一身白衣的身影出现在百花楼时,他失手一个滑指,险些被掺了乌金丝的琴弦生生割下一块琴爪外的皮肉来。 铁青着脸,任由凌池一言不发地替自己取下琴爪裹好血如泉涌的伤处,曲墨抱紧了怀中的琴。 “为何不与我比剑。”手中握着乌鞘长剑,西门吹雪的神色似乎永远都是那般冰冷而淡漠。 “西门庄主又为何非要与我比剑?”认认真真将曲墨手上伤口包扎好,凌池不气不怒神色平静。他尊重每个人的追求,即便西门吹雪此番之举于他而言着实算是无妄之灾,他也并不恐惧恼怒。 六师叔曾与他说过,遇事之时无论有无把握,皆不应先生恐惧于前,否则于事无益反害自身。何况有流月城在前,西门吹雪再强总也强不过沈夜。 总归是有办法的。 “我想了许久该如何破解你的镇山河。”想起那日在青衣第一楼中凌池用出镇山河时的场景,西门吹雪眼中有光。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内功,竟能够真气外放形成数尺气场,挡下暗器与毒烟。 所以回去后他便一直在想,若是他的剑对上凌池的镇山河会如何?若将他的剑气覆于剑与自身,凝于剑尖一点,又能否破开那般气罩。 故而,他必须亲身尝试。 “不亲身试过,我的剑道将无法再进一步。” 难得对比剑缘由作出一番解释,西门吹雪拔出手中乌鞘长剑,直指凌池:“拔剑。” “西门吹雪你疯了吗?!”若非陆小凤硬拉着,曲墨几乎立时便要抱琴冲上前去指着西门吹雪鼻子骂。他万万没想到,引来这场无妄之灾的居然是凌池好心护人时用下的镇山河。 “哪条规矩定了你要练剑别人就得拿命奉陪!” 他想不通,凌池这样好的人,为何总是有人要伤他。 然而,他的骂声西门吹雪恍若未闻:“拔剑。” 而这一次,凌池竟是应了战:“请赐教。” 西门吹雪的剑他先前并没有真正见识过。 他只从曲墨口中听过那些剑招的快与变化莫测,那是生死一瞬你死我亡的以命相博。故而他有些许猜测,若是镇山河被破,那剑大约是难以收势的。无法收势的剑,即便不杀人,亦会伤人。 但西门吹雪既然想破镇山河,那他便让他试。 他不喜与人比剑争斗,但那并不代表他惧于与人相搏。 **** **** 看小说时,曲墨很难想象西门吹雪的剑究竟是如何千变万化于一瞬的,那种一招包含百招千式的描写从来都无法真正清楚的呈现于影视剧中。 而亲眼见证的现在,他仍旧无法清楚看出那一剑中究竟包含了怎样莫测的变化,但他觉得,他似乎看到了人剑合一的隐约雏形。 是的,没错,就是专炸镇山河的那个人剑合一。 故而西门吹雪的剑气破开镇山河气场那一瞬,曲墨险些叫出声来,但随即便强忍住了那股冲动。他不能让自己的声音分了凌池的心。 至于凌池。 并不惊讶于西门吹雪能破开他镇山河的气场。 从前尚在永徽朝时,无论是六师叔还是同他师父交好的辜谷主,但凡对他的剑法上手指导总是起手先破他的镇山河。他早已习惯了。 师叔说,镇山河可做一时救人之用,但绝不可做保命之倚仗。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从无绝不可破之招。若以一招一式为最终底限,那招破之时,则人未败心先溃。 故而,他从未将镇山河视为与众不同。 世间之招皆有可破之式,镇山河自也如此。 如此念头不过一瞬,西门吹雪剑破之际凌池已是变幻身姿一式生太极降他三成速度,而后急急纯阳大轻功退开,气随剑动,却是七星拱瑞! 如此动作着实险些惊出曲墨一身冷汗。 但凌池如此一搏到底是成了。他之衣襟虽为剑气所破,西门吹雪却也被定住了身形。 几息过后,西门吹雪寒着脸收回剑,未再多言。 无论这场比试最终结果如何,他来时的目的已经达成。凌池剑招奇特,他现下拿他无法亦没有拼死追杀的理由,如此结果也算不错。至少他已知道,自己对剑招的设想都是对的。 一个箭步冲到凌池跟前,曲墨确认过那一剑只是破了衣襟方才抖着声音骂了一句,卸下劲来:“吓死我了……” 若西门吹雪当真伤了凌池,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或许是九皋,又或许…是浮花浪蕊。 毕竟刚刚那一瞬,他是当真想过要出手的。 “别怕,我心中有数的。”安抚地朝曲墨笑笑,凌池柔声解释道。 他方才亦是兵行险招,并非托大。 若是此招不成,他也顾不得什么伤人不伤人了,总归不能为了善心反将自己的性命交代了出去。那便不是与人为善,而是愚蠢了。 “西门庄主。”见西门吹雪仍还看他,凌池复又向其点了点头。 “你之招式实我平生未见,三年之后,你我或可再有一战。”看着凌池,西门吹雪只觉自己或已寻到此生注定的对手。他的心为这些奇异剑招蓬勃跳动,他的血为眼前的绝佳对手热切沸腾。 方才那一剑,他看到了不一样的道! “也或许那时庄主心境已非如今,不再需要我这个对手了。”淡笑摇头,凌池并不应他。 且不说三年后他早已不在此处,即便是能再见面,他也没兴趣一次又一次做别人进阶路上的磨刀石。他不喜欢自虐,更不喜欢自找罪受。 “今日已不适合继续看诊,我与寻悠先行告辞。” 言毕,便要伸手去拉仍在生气的曲墨,然而两手触碰之时竟是突变骤起! 他腕上灵珠不知为何竟莫名自行落下一颗,掉入曲墨掌中。两人诧异相视,却不及说甚便见灵珠化作蓝光射入曲墨怀中,而后又是熟悉银芒! 心下大呼不好,两人不及作何解释,立时牵手急急朝楼外飞去。而后方至楼外半空,熟悉感觉又至,下一瞬已是再寻不见身影。 而在无人注意的一角,莫名升起的迷迷蒙蒙冰冰冷冷的浓重雾气中,一道比雾更淡的虚幻人影悄然无声现出了行迹,他看着两人骤然消失之处的半空微眯了眼,而后复又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形。 无人知晓他是谁,亦无人知晓他来过。 但若是曲墨能走得再晚上一步,多看到一眼,他便会知道凌将离的灵珠送他们走得有多及时。 毕竟,玉罗刹可比西门吹雪麻烦多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35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不知这回以谪仙笔跃界是否有凌将离灵息护持的缘故,曲墨同凌池两人竟安安稳稳地落在一处全无人烟的郊外,既不曾如上回一般昏迷,也未曾被人瞧见,周身上下衣物俱在,着实好运。 只是四周荒芜又无人烟,着实不好判断现下身在何处,故而两人便打算趁着天色尚早,且去寻一处客栈住下。左右凌池身上的觅影珠并无反应,想来凌晚镜不在此界,离他们再次跃界又需再等一月,四处逛逛只当游山玩水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 决定既下,自是说走就走。 随手取了枚铜币弹指一抛,两人跟着落下的方向随意挑了条路走,说说笑笑,倒也一派悠闲。 走了两刻有余,总算是远远瞧见了一处可以歇脚的简陋茶棚。只是不算宽阔的三四张桌子都已坐了人,寥寥看去约有十多人的模样。 左侧并在一处的两桌上首是对母女与一青衫长袍五柳俘须的文雅中年人,下首则都是粗布劲装长发高束手边摆剑的青年。右侧两桌却坐着六个满脸凹凹凸凸皱纹遍布相貌极其丑陋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人与左侧那些青年打扮相同,方脸剑眉,甚是英气,就是面有病相,脸色瞧着并不大好。 左侧正在安静吃面,右侧却在吵嚷喝酒,瞧着不像一路,处着竟倒相安。 曲墨与凌池相视一眼,微皱了皱眉。 这些人瞧着刚开吃,想来一时走不了,他们若想坐下便只能拼桌。可左侧已然坐满了人,右侧那六个丑鬼瞧着又实在让他不太舒服,着实无奈。 “我去同那位少侠问问吧,若是方便,你便坐他边上。可好?”想了想,凌池淡笑言道,“也不知离城里还有多远,歇歇脚好些。” 他们去百花楼前刚吃过饭,便是有了后头西门吹雪之事,也距现下未过多久,倒是不饿的。 只是不饿归不饿,却是有些渴的。 “我和你一道去。”点点头,曲墨抱着琴说道。 那六个丑鬼瞧着让人怪不舒服的,也不知会不会有问题,他同凌池一道去,也能多双眼睛防着。 “这位少侠。”走到右侧那桌同那面带病容的青年抱拳拱了拱手,凌池好言问道:“我与朋友路过此地想要歇歇脚,不知可否与几位拼个桌?我们喝碗茶便走,定不会扰了少侠与朋友喝酒的兴致。”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神态温和,言语客气,叫人初初见了便会生出好感来。纵是令狐冲因林平之及先前其家中长辈针对之事,还有青城派弟子诸般恶劣行径,对相貌俊秀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子皆无甚好感,却也无法对礼数到位的凌池口吐恶言。 “不过小事,两位自便就是。”不在意地摆摆手,令狐冲抬肘撞了下身旁的桃枝仙,“让个位。” 因着欠了‘杀人名医’平一指一命,桃谷六仙现下不得不听令狐冲之令。令狐冲让他们挪,他们纵是不高兴,也只能听令挪出两个位来。 “有劳,多谢。”凌池朝几人点头道了谢,曲墨亦是跟着谢了一句,方在令狐冲身旁坐下。 只是这儿没什么说书先生,令狐冲亦不如陆小凤那般有辨识度,他一下里自然也没认出来在坐的这群人都是谁,便只安静将琴放到身旁条凳上,端起老板送上的大碗茶小口喝着,一言未发。 令狐冲仍也只管同桃谷六仙喝酒。 他近来内伤愈发沉重,便连神医平一指亦说他的伤势无药可医唯剩百日可活,师父又因着先前诸事对他越发不喜,就连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小师妹都对他不再亲近,转而喜欢林平之去了。 种种件件,叫他心灰意冷了无生趣,难掩心中悲凉。如今唯有这不知何人送来的数坛美酒,能寥慰他心中苦闷。 思及至此,不由又是一碗饮下,大笑道:“好酒!” 一言落下,确忽闻一旁有人亦是大声赞道:“确是好酒!” 举目往声音来处去看,却是不远之处柳树下有个衣衫褴褛的落魄书生摇着柄破扇,正用力嗅着从茶棚飘过去的酒香。 令狐冲见状笑道:“这位兄台并未品尝,怎知此酒美恶?” 那书生却道:“你一闻酒气,便该知道这是藏了六十二年三锅头汾酒,这等良品岂有不好之理?” 令狐冲先前得了绿竹翁悉心指点,于酒道上的学问已颇有些心得,此时听他所说,亦生言谈兴趣,便开口请人一道来尝。那人却只推说萍水相逢一闻酒香已是干扰,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如此便是你来我往,互通了名姓。 虽是一人临时起意,一人刻意接近,面上却都是一派言笑和乐之色。只苦了曲墨,乍然听见令狐冲的名字,险又一口茶水呛在嗓子眼里,上下不能。 “怎么了?”眼见曲墨似是神色有异,凌池低声问道。 “没事,茶喝急了点。”强笑着摇摇头,曲墨心下却是叹气。他就说看着那六个丑鬼不舒服,原来是笑傲江湖里会撕人的桃谷六怪。 再加上这个打着品酒的名义刻意接近,马上就要使计给令狐冲喂补药,害人家不得不放血救人伤上加伤的祖千秋。曲墨已经知道他和凌池穿越到了笑傲江湖的哪个时间点了。 虽然曲墨对于笑傲江湖的角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恶,但这里有一本他心仪已久非常想要一探究竟的曲谱——笑傲江湖。 看书的时候他就很想知道。 曲洋与刘正风以数年之功所创,其中一段更是曲洋依据嵇康的《广陵散》改编,自信此曲之奇千古未有的笑傲江湖之曲,究竟有多么的了不得。 虽说曲洋刘正风死前将笑傲江湖的曲谱给了令狐冲,后来又被令狐冲转赠给了魔教圣姑任盈盈,但令狐冲和任盈盈总归是要成一对的。 令狐冲身上有伤,任盈盈身上有蛊。 无论他是帮他们一道治伤解蛊,还是挑了哪个治,他们总不至于连本曲谱都不舍得让他看一看。 想到此处,曲墨掩在碗下的嘴角不由微微勾了起来。只要想到曲谱,他总是很开心的。 而令狐冲同祖千秋那处,却已从酒说到了饮酒的杯子,加之插科打诨的桃谷六仙,还有旁桌一直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岳不群诸人,一番酒道高谈,着实好不热闹。 桃谷六仙甚至同祖千秋打起了赌。 只说祖千秋若真有喝那八种美酒的珍奇酒杯,桃根仙便将那些酒杯酒碗通通吃下肚去。 哪曾想,祖千秋竟真从怀里一只接一只的取出方才说过的八种酒杯来,而后更是不停,继续掏出金杯银杯象牙杯紫檀杯等诸般种种杯子来。 如此举动,瞧得在场诸人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他这穷酸书生怀中竟能藏下这许多酒杯。 倒是曲墨一早知道这情节,只同凌池一道安静看着,全当他在演怀中藏杯的魔术杂耍。 诸多杯子拿完,自是桃谷六仙输了,桃根仙脸色惨然,竟当真抄起一只古藤杯便吃。他一口咬了半截嚼得稀烂吞下肚去,又要去拿犀角杯,却被祖千秋弹指拦了下来。 祖千秋只说自己认服,舍不得那些杯子不要他吃了。而后复从怀中取了块又黑又湿的手巾,将那半截被桃根仙咬断的古藤杯抹了一会,再接着又拿起檀木杯里里外外抹拭了个遍。 他抹拭了半天才将檀木杯放到桌上其余七只一列,又将金杯银杯等收入怀中,方将汾酒葡萄酒绍兴酒等八种美酒分别斟入八只杯中吁了一口长气,向令狐冲道:“令狐仁兄,这八杯酒你逐一喝下,然后我陪你喝八杯。如此,你我再来细细品评,且看与你从前所喝之酒有何不同。” “好!”令狐冲一声笑喝,端起木杯便要将酒喝下,却腾地被身旁之人抓住了手臂。低头去看,却是刚刚一直安静坐在他身旁喝茶的锦衣小公子。 “别喝。”抱琴站起身,曲墨轻声言道,仍是先前那般安安静静的模样,“他在杯壁上涂了东西。” “什么?”令狐冲闻言一愣,而后突然想起祖千秋方才抹杯子的举动,心下大悟。 只是他近来心灰意冷了无生趣,竟也不觉被人接近下毒有多难以接受。或者说,若非他的手尚被身旁的小公子抓着,他倒想饮下毒酒,看看小师妹会否因着自己身死眼前而有点儿伤心难过。 “杯子有毒?!”桃谷六仙闻言立时便大喊着站起身来,却是想要围上前去抓住祖千秋,将人撕了。幸而凌池紧接的一句,将众人躁动情绪压了下来。 “不是毒,是药。”端起桌上酒杯闻了闻,而后复又以小指尖沾了点酒水点在舌尖再吐去,凌池眉心微蹙,面色不虞,“是大补的补药。” 做大夫的,最讨厌的便是不懂装懂乱开方子乱喂药的做法。他转头看向喂药不成似是有些着急的祖千秋,沉声言道:“兄台可知,是药三分毒。用意再好,药不对症,补药也是能补死人的。” “胡说八道。”讨好不成却叫人以为自己要害人,祖千秋心中直骂娘,面上却仍催促令狐冲快喝,“这可是不论多重的内伤外伤皆能起死回生的续命八丸,令狐公子快快喝了,也好治了你身上之症。” 然而曲墨却是万万不能叫他得逞的,便只冷眼挑眉道:“你同他素不相识今日才见,这般贵重的丹药却要拿来骗他喝下,你说没怀鬼胎,谁信啊。” 左右这药对令狐冲半点用处没有,还会让他喝了之后放血给人治病,伤上加伤,那还喝这玩意做甚。倒不如物归原主,好好让老头子拿回去治他的女儿老不死,也省得牵扯出一堆麻烦。 闻言,岳灵珊亦是咋咋唬唬附和道:“就是啊,谁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大师兄千万别听他的。” 她们那桌一直关注着令狐冲这头的动静,现下见果真出了事,她便急急忙忙握着剑跑过来了。 “冲儿。”而在她身后走来的宁中则亦是抓着令狐冲的手臂,摇了摇头。 从小到大,令狐冲最听宁中则这个师娘的话。如今这般,这酒里无论是毒是药,他皆是不能再喝了,故而心下叹气,到底是放下了酒杯。 而他酒杯方才放下,老头子那团肉球便已急匆匆地杀来向祖千秋讨药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36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祖千秋从老头子那偷来的续命八丸最后还是让老头子重新带了回去,曲墨同凌池倒算是与令狐冲等人有了交集。 经方才一场闹剧,两下里既有了交集,曲墨凌池便也同华山派诸人见了礼。岳不群与宁中则为长,无论曲墨喜不喜欢这个伪君子剑,面上还是先向这对夫妇做足了礼数。 他们相貌出众衣着光鲜,举止又甚是有礼,与先前一路上那些只知令狐冲的江湖草莽截然不同,也不像林平之外祖家那些仗势欺人的。故而不止岳灵珊这个小姑娘,便是宁中则瞧着他们也生出些对出色晚辈的喜爱来。至于岳不群,自觉总算来了两个懂礼数的,亦是抚须淡笑,心下很是受用。而令狐冲先前受了他们相帮,自不会心生恶感。 一群人中,唯有林平之一言不发,却是极不高兴岳灵珊待两人那般殷勤态度的。 稍作寒暄,两下里也就别过了。 华山派一行还要前去采买补给次日继续赶路,曲墨也不愿同岳不群及桃谷六怪多做接触,故而并未与之同路。左右令狐冲之后定然是会被那群想要讨好任盈盈的江湖人请上五霸岗的,他们另行雇船先过去,到时只当是巧遇,倒更好些。 “这儿也同陆小凤那处一般情况?”直到两人走到城镇中寻了一处客栈住下,凌池方向曲墨问道。 曲墨平日里并不喜欢冒然与陌生人搭话,更不喜欢多管闲事,且最初在茶棚时分明是不认得令狐冲等人的,然在听到名姓后,却像是突然知道了什么,出手阻止了令狐冲喝下补药。 结合上一世界之事,不难推测此处应也如陆小凤那处一般,是曲墨知晓的话本世界。 “嗯。”点点头,曲墨亦将自己的打算告知凌池,“凌池,令狐冲现下伤得快没命了,我想救他。” 对于救治令狐冲内伤的办法,他心中已有所设想,只是他到底还不算大夫,便想听听凌池的意见。至于其余之事,他并不打算过多掺和。 所以,在离开前的这一个月里,他只要能救下令狐冲看到笑傲江湖曲谱便好。不久后五霸岗上的聚会,那些人离开后便是一个很适合出手的时机。 “倒是少见寻悠你这般。”微微挑眉,凌池却是笑了,“那位令狐少侠难道也如花满楼一般,有何不同之处?” 以他的了解,曲墨虽心肠不错,却并非看谁可怜就定要前去救上一救的性子。为花满楼治眼睛,是因为曲墨欣赏其性情,但令狐冲显然并不是他会想要与之相交的那种类型。 如此,却又是为了什么? 随后,曲墨之言果如他所猜测,并非因为令狐冲其人本身。 “他有本琴谱,是我心仪已久之物。”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曲谱的渴望,曲墨笑得狡黠,“那本琴谱如今虽被他送给了未来娘子,但若我们能够救他性命,他们俩总该拿东西来谢吧。” 自打与凌池坦白身份后,曲墨在他跟前便再未做过伪装。性情也好,脾气也罢,又或是些许小小的任性,总归凌池都是会包容他的。 “你啊。”宠笑着摇摇头,凌池自不会拒绝他这点无害的小小心愿,“同我说说他的病症。” “有七个人在他体内注入了八道真气,这些真气在他体内相互抵制相互冲突,既不能宣泄亦不能降服。五脏六腑,均受重伤,几成废人。”回忆着原书中所描述的症状与情节,曲墨简言作了概括。 “若方才我未拦下那续命八丸,那他还会被抓去放血救人。失了血,便又有五毒教之人以水蛭过血之术将自身毒血过于他,更让他喝下五毒酒。总之就是伤上加伤全身是毒,那群不懂医术的傻子,想献殷勤不成反倒让他更短命了。” 而他之话语亦是让凌池越听脸越黑,甚至有些动了火气:“简直是胡闹!” 这些举动在他听来,何止是蠢出升天,简直说是蓄意害人性命都不为过。而这般重伤之下,令狐冲居然还在肆意饮酒,显然也不是个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求生之人自当医,求死之人何必救。 这般情形,若是在神医门,师叔他们少不得是要好生给这些人一个教训的。 如今寻悠既然想救,他便尽心就是。 “所以,我想用浮花浪蕊试试。” 虽对浮花浪蕊仍是心有不适,但这般症状,曲墨再难想到比浮花更合适的治疗技能了:“只要能化去那八道真气,一切自可迎刃而解。” 浮花浪蕊与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可谓有异曲同工之效,既然令狐冲能用吸星大法化那八道真气为己用,那浮花浪蕊只会比吸星大法更加有效。 毕竟吸星大法吸功后还有被反噬的风险,浮花浪蕊却是直接化归虚无,一切皆空。 “如此情状,浮花浪蕊确是对症。只是…你当真想好了?”思及先前曲墨以浮花浪蕊对上霍休后的反应,凌池难掩心中担忧。 “这是救人,我能行的。”坚定点头,曲墨已是下了决心。 这不止是为了救人,更是为了他的曲谱。 不过一点心理难关罢了,他一定能扛住的! 笑傲江湖笑傲江湖,书中将曲谱写得神乎其神,他倒要亲眼看看,是不是当真那般绝世无双。 **** **** 去五霸岗,走水路要比陆路快,故而次日清晨两人雇了条快船便赶在华山派诸人前头往那处去了。船行了快一日才在傍晚前靠了岸,才到岸上小镇,便发现有数名江湖人正在围堵一人。 两人暗中观察,便听见诸如余沧海、辟邪剑谱之类言语,曲墨心下了然便未多做举动。又过稍许,果见华山派一行出现,那几名江湖人便纷纷转头去找令狐冲大献殷情,余沧海亦是趁机跑了。 如此情形,这一路已在令狐冲身上发生多回,现下里果又被人簇拥着进了酒楼,大肆吹捧。岳不群面色难看,令狐冲不明所以,着实一场大戏。 “他们应该明日才会上五霸岗,我们先在旁边找间客栈住下。”看了眼天色,曲墨轻声言道。 观方才那些江湖人打斗,远不及霍休青衣楼的一干顶级杀手,自也不能拿他们如何。但他并无兴趣与此处之人有过多牵扯,故而还是避开方便些。 “好。”五霸岗之行原也是为了陪曲墨救人拿曲谱,如此安排,凌池自无不应之理。 转去酒家斜对侧寻了间客栈上房住下,两人方才出去寻些吃的。只可惜这小镇上的商铺多为船只过路补给之用,并没有什么能让两人瞧上眼的美食,又不像上一世界有陆小凤那等地头蛇带着,故而两人只草草寻了处小馆,随意垫了肚子。 第二日里,两人便在客栈厢房里看到了司马大等人带着轿子锣鼓喧天地来迎令狐冲的场面。 凌池见后却只摇头,言道,岳不群一路对令狐冲愈发厌恶之心少不得有这些人轻狂举止之由。 曲墨亦言,这群人所畏所敬不过东方不败的三尸脑神丹与任盈盈能拿到的解药,一切所为不过审时度势罢了,又如何会为令狐冲着想。结交朋友这点上,陆小凤虽也常被恶人利用,却到底还是胜过令狐冲许多。 言罢,两人便也随后悄悄跟了上去。 **** **** 令狐冲一到五霸岗,便被众人簇拥进草棚饮酒作乐,曲墨则拉着凌池上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遥遥看着那处的情形等待时机。 这群人在五霸岗闹腾了大半日,他们方才看见平一指怒气冲冲的赶来,入屋未几,动静渐悄。 侧耳细听里头传来的声音,竟是平一指因治不好令狐冲的伤病,已自绝于草棚之中。 此事一出,五霸岗上那些江湖草莽自知闯了大祸,急急忙忙别过令狐冲便策马而去,徒留下仍不知前因后果的令狐冲坐在平一指尸身旁茫然无措。 他本以为群豪就算不再闹酒且有人会离岗而去,却也不会片刻间便走得干干净净。谁知他出棚高声呼喊师门诸人却全然无人应答,满地的酒壶杯碟,甚至还有帽子披风外裳衣带不及带走,偌大一座五霸岗上,此时竟只剩他一人。 天边眉月斜照微风不起,令狐冲蓦然间只觉心中一阵凄凉,好似天地虽大却无一人关心自己安危,却不知不远处的树梢上,仍还有两人正暗中关注着他。 “此时过去,当是个极好的时机。”凌池遥遥见他落寞神情,心知现下正是最好时机,“他心中孤寂,正缺人前去关心安慰。若还有人能救他性命,只怕你要他肝脑涂地也绝无二话。” 好的医者,不止要医身亦要会医心。 令狐冲此时心病更比伤病甚,凌池一眼看去便知他缺情缺爱已无生趣。若有人能在此刻伸出援手,于他便如再生父母,区区一本曲谱又算得了什么。 “此时过去,任盈盈便不会现身了。”轻摇了摇头,曲墨虽也觉他可怜,却到底还是硬了心肠,“再等等,都是卖恩情,卖给两人总比卖给一人划算。” 他要的只是曲谱,任盈盈若不出现,纵然令狐冲再感激也不能立时拿到曲谱给他。 还是再等等为好。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37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曲墨要等,凌池便也硬着心肠陪他继续再等。 等到令狐冲心绪激荡沉沉昏去,等到任盈盈现身五霸岗步入草棚之内为其弹琴,又等到令狐冲再次醒来。此时已是夜幕沉沉,月娘高挂。 而当令狐冲立于门前躬身见礼时,曲墨等的“反派”炮灰终于循着琴音扬声登场。 抓准时机在令狐冲为护草棚内的任盈盈被那三人打得全无还手之力使出独孤九剑前擦弦奏曲震昏三人,曲墨守了一天的这个救命之恩卖得可算是千钧一发正当其时。 “不知哪位前辈仗义相助,还请现身一见。”手握长剑背对草棚,仍将身子挡在紧闭的门前,令狐冲扬声朝琴音传来方向高声喊道。 “令狐少侠,是我们。”人未出声先至,凌池遥遥出声喊道。他同曲墨特意跳到树后头再绕出来便是不愿令狐冲起疑心,出什么差错。 “凌公子,曲小公子,怎么是你们?”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相貌,令狐冲满脸诧异。 他与两人并无交情,不曾想竟一再被其相救,着实令他心生感慨。先前在兰封的茶棚初见时,他还因两人衣着打扮心生误解,现下想来着实惭愧。 “白日里听见街上有人说五霸岗聚集了许多江湖人十分热闹,便想过来一探究竟,结果路上有事耽搁来迟了。”白日里司马大等人迎接令狐冲的阵仗满街皆知,故而曲墨现下借了这个由头却是刚好,“谁知刚到此处,就看见那三人正与你交手。你可还好?” 他抱着琴,仍是前日里那般安静乖巧的模样。莫说是令狐冲往日里三言两语便要引人为友的性子,便是岳不群现下在这,也没法怀疑他什么。 “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抹去嘴角血污,令狐冲抱拳谢道,“短短三日便得二位两次相帮,实在惭愧。” “萍水相逢亦是有缘,不过举手之劳,少侠无需介怀。”微微颔首,凌池顺着他的话便转到诊脉看病上去了,“在下略通医术,少侠可愿让我诊脉一观?” 他刻意未提令狐冲方才护住草棚的举动,全当不知,果未引起令狐冲的警惕。 “有劳。”令狐冲虽自知已然无救,不想再听绝望之词,然他刚受两人相助,也不好贸然拒绝,便只在心下沉沉叹了口气,抬手将脉门送了过去。 “少侠体内有八道真气相互抵制相互冲突,既不能宣泄亦不能降服,五脏六腑,均受重伤。” 按指诊脉,令狐冲脉象果如曲墨先前所说,真气冲撞五脏皆伤。再想起两回见面,这人身上皆是浓浓酒气,纵如凌池这般好脾气亦不由大为皱眉:“这般伤势原该化去真气,再修身养性好好调理,何以竟还饮下大补大毒之物又连番酗酒?” “饮酒乃我平生所好,既已无药可医命不久矣,还戒它作什么。”哈哈一笑,自打受伤之后,这一路行来令狐冲早已是心灰意冷。此时凌池再问,纵知他是好意,话语中却仍难免带了些许自暴自弃。 “谁说你无药可医的?”闻言,凌池却是诧异。 先前曲墨说令狐冲伤势重,他只当他是重伤难愈故而自暴自弃,未曾想竟是以为自己无药可医方才如此。可在他看来,这症状虽重却远未到束手无策的地步,甚至比之当初蓝叔与六师叔所受之伤根本算不得什么,难道此处医道竟还不如大唐之时? “杀人名医平一指都因我之伤势无药可医而自尽身亡,哪还敢有奢望。”思及平一指之死,令狐冲眉间神色难掩悲凉。 “我有一法,或可化去你体内相互冲撞的真气。”收回手,凌池温声言道,“若是此法可行,其余伤势再开方调理便是。” 其实曲墨若不用浮花浪蕊,他亦可用六师叔传授的金针过穴之法将令狐冲体内真气引至体外,待真气化除,再以药物调理便是。但曲墨既有心再尝试,能克服浮花浪蕊的心理障碍亦是好事。 “凌大夫当真有法?!” 凌池之言犹如一记强心针,让本已绝望放弃的令狐冲狠狠打了个激灵。只是他激动之余,复又想到江湖上那些神医们的诸多怪癖,便又如三九寒冬一盆冷水当头而下:“我听说,神医救人皆有怪癖。平一指是救一人杀一人,凌大夫可也有何要求?” “寻悠师门有一功法或可解少侠之困。”令狐冲既问,凌池便也不曾顾左右而言他,“只是若此法能成,想借少侠一物一观。” 左右初见时令狐冲身旁也是放着琴的。 先提一句要借琴谱,想来也无甚大干系,不至让人觉得他们蓄意而来别有用心。 然而凌池设想虽好,令狐冲却因先前几番被人误解自己身怀辟邪剑谱之事十分敏感,闻言立时沉了脸色:“……你们也是为了辟邪剑谱来的?” “呸呸呸,谁要那晦气东西了。”没想到凌池好意托底之言会被令狐冲误解,曲墨赶忙急急出言,“我们好好的,沾那让人灭门绝后的东西作什么。” 凌池亦是补言解释道:“少侠误会了,我们想借少侠的琴谱看一眼。” “琴谱?”闻言,令狐冲方知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下顿觉歉意非常,“琴谱自是可以。” 初见两人时,他身旁确实放着婆婆赠予的琴。有琴自然会有琴谱,想是曲小公子有阅尽天下琴谱之好,如今同他借谱亦是理所当然。 “你既想好便寻张凳子坐下,我替你将那几道真气化了。”至此,事情便就算是成了一半。曲墨眨眨眼,笑得再真心实意不过。 至于令狐冲是否对此存有误会他并不在意。 左右不过借本曲谱看看罢了,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想来便是之后说清了,令狐冲也不至于赖账。当然,为防万一,他是不会在这种时候说清自己要的是哪本曲谱的。 “有劳。”点点头,令狐冲随手拉了两张长凳相对而置,而后方在其中一张坐下。 白日里五霸岗上相聚的江湖草莽不少,后来一哄而散时又不曾将这些桌椅带走,故而现下倒是方便了三人行医诊之事。 曲墨则是先将怀中所抱太古遗音交予凌池,才行至他身前坐下。而后眼眸微垂,沉沉舒气,半晌方迅而出手捏住令狐冲双手脉门,浮花化功! 仍是如上回一般,真气入掌便归于虚无。 但或因此番心境不同,曲墨虽仍有不适,心绪却未起太多波澜,面上亦是平静。 因着令狐冲原有真气早已被那八道真气消磨殆尽,故而并不需要曲墨刻意小心估量,只待到令狐冲体内真气吸无可吸化无可化,便收回手来。 而后又等令狐冲运功试探内息完毕,方才出言:“如何?” “两位救命之恩,令狐冲没齿难忘。”丹田内府皆是空空如也,令狐冲此时却觉自己如同新生。 绝望许久,如今侥幸捡下一命,着实心绪激荡难耐。然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感激,平时里伶俐言语此时却只剩下没齿难忘四字。 “这只是化了气劲,原先留下的伤势可还在。”至此进展皆如自己所盼,曲墨心情亦是不错,便又从凌池怀中取回琴,只当是好人做到底,“你好好坐着,我再给你弹首琴曲疗伤。待都好些,可就得好生喝药戒酒调理几月,别白费了我们的功夫。” “得两位相救侥幸捡下一命,自是莫有不从。” 抱拳行礼,令狐冲再未如先前对平一指时那般说些什么‘人生在世会当畅情适意,连酒也不能喝还做什么人’的混账话。 一则曲墨已然救他性命,二则只是要他戒酒几月调养,若再因贪杯有所辩驳,未免太过不知好歹。他虽为人浪荡,却也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性子。 “希望你说到做到。”要一个酒鬼戒酒数月确实有些困难,但令狐冲既已应下,曲墨便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落指抚琴,做完自己许诺之事。 逍遥游能增加友方气血值并解除部分负面状态,正切合令狐冲此时内府皆伤气血两虚体内存毒的虚弱状态,曲墨便就未用万花离经易道的招式。 一曲落毕,令狐冲精神大振,仿佛骤然回到尚未受伤之前,不由大叹:“公子琴音,着实厉害!” 曲墨闻言,却不得意,只笑着伸出手来:“我们说的可都做到了,你答应我的琴谱拿来吧。” 令狐冲亦是爽快应诺,然伸手入怀取出之谱却非曲墨所愿:“这便是《有所思》的琴谱。” 如此理所当然之举,几让曲墨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下不能。沉默半晌,方才咬牙切齿道:“………谁要你的《有所思》,我要的是《笑傲江湖》。” 而后,复又凉凉斜了令狐冲一眼,语带冷意:“若是有人说话不算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当然不,只是……” 虽不知两人如何得知笑傲江湖曲谱之事,但此要求并未违背江湖道义亦不算过分,又确是事先谈好,令狐冲无奈苦笑之余,也只能如约应诺:“罢了,两位稍等。” 他先前已将笑傲江湖曲谱赠予婆婆,现下其人虽在草棚之内,想来应也听见他们先前诸言,但送出之物再要开口借回,难免让人觉得此举厚颜。 然两人救他性命,如此大恩不能不报,他也只能舔颜一试了。救命恩情,想来婆婆亦会谅解。 “婆婆,今日之事实乃晚辈厚颜唐突。先前不知曲小公子所要之谱为《笑傲江湖》,轻言应下。如今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只得厚颜相求。”虽觉婆婆应已听到他与两人先前之言,但令狐冲仍是好生解释了一番后方提出请求,“不知婆婆可否愿意将《笑傲江湖》曲谱抄录一份,赠与曲小公子。” “不用抄,我只想看一看弹一遍,弹完就还你们。”急急出言补道,曲墨却是不愿要复抄本的。 左右他有系统在,看过弹过便会有全谱存档,又何必去要什么费时费力说不准还可能抄错音的复抄本。何况他与凌池还要继续穿越,谁知什么时候又会把行囊弄丢,实在没有拿着抄本的必要。 他这一番言语原是懒得费事又怕抄本出错,听在令狐冲与任盈盈耳中却只觉他心地纯善全无贪念,着实搏了一番好感,借谱之事便也情愿许多。 故而,任盈盈亦借曲刘遗言将此举做得更为顺理成章:“曲洋刘正风将曲谱交于你原也是为找寻传人,以免此曲绝响。如今这位小公子既于琴技一道有此修为,我自无不应之理。” 只是她此时尚不愿现身人前,便只让令狐冲伸手进棚:“你且伸手进来。” “多谢婆婆。”恭敬伸手入棚,待觉掌上落下一书,令狐冲方握谱收手,将之递与曲墨,“曲小公子,这便是《笑傲江湖》。” 而曲墨接过曲谱借着月光看清封上四字后便兴冲冲地置于桌面翻谱欲弹,然月色再明亦不足借光看谱,心下顿觉沮丧:“……太黑了,看不清啊。” 幸而凌池总有可行之法:“此处尚有些桌椅,拆开燃个火堆,想来便能看清了。” “还是凌池你有办法。”闻言,曲墨开心点头。 待到凌池与令狐冲拆桌燃了火堆,终是如愿看清了曲谱,落指擦弦一偿心中夙愿。 那曲调果如所书一般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温柔雅致,更因太古遗音被改之后本带金石之声,以致乐曲奏出竟隐隐藏有江湖侠士狭路相逢刀剑交搏之感,与令狐冲先前两回所闻所感截然不同。 而个中间隔交杂的箫谱更是让曲墨边弹边改,全转作琴谱弹奏,以琴仿箫,作那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之音。原曲之中箫声所含珠玉跳跃鸣泉飞溅鸟语彼鸣而后复又雨声萧萧凄凉肃杀万籁俱寂之音皆被曲墨以琴音奏出,叫人闻之心生惊叹。 一曲落毕,凌池莞尔浅笑,令狐冲拂掌大赞,曲墨亦是心满意足。而系统虽未因他改编给出新技能,却生生多出两本曲谱来,一本是原本琴箫合奏的曲谱,另一本则是他改编之后的琴谱。 如此,也算是圆满完梦。 “喏,完璧归赵。”合上曲谱递归令狐冲,曲墨心下大快,对于此界之行再无所求。 蹲守五霸岗一天,现下他只想回去吃饭睡觉。 凌池亦是适时言道:“少侠伤势未愈还需药石调养,只是此处缺少笔墨无法开方,我与寻悠住在山下同顺客栈,少侠明日若是得空记得来拿方子。” “我们不会在此久留,你可记得明日早些来。”收琴回囊背回身后,曲墨附言。 任盈盈还在草棚内,他虽不想再在山下那无聊小镇多留,却也不会毁人姻缘,叫令狐冲立刻随他们回去拿方子。故而便只叫人早些来,也好完事。 令狐冲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抱拳应下:“一定。” 如此,两下里便也就暂且别过了。 **** **** 第二日里,将一早备下的方子交予令狐冲,两人便收拾行囊离开了小镇。 原本,他们是打算雇条船顺流而下游山玩水,后来想想又觉难得手边无事又无牵挂,不如趁此空闲寻处清静所在,好好安心练功。 毕竟谁也说不准下回他们去的世界安不安全。 决定既下,两人便就往最近的城镇去了。 到了城中,花了些许银钱打点中人,当日便租到了整洁可心的城郊小院,较之前回顺利许多。 一切安排妥当,两人便又如尚在万花时那般,日日一道练功吃饭谈天玩笑,好不惬意。 因着凌池练功惯有其步调,故而这些时日仍如旧时一般安排。然而曲墨却是专攻系统技能,特别是最新的人间烟火,每每一身真气用尽,便开始打坐调息恢复蓝条,又或与凌池单纯以身法过招,待到真气复原便又周而复始。 如此,竟真让他内息增长了不少。 原本至多两曲便尽的内力,现下已然能弹三曲有余,如此进步着实令他雀跃非常。而他的人物等级如今已有60级,较之刚来时翻了一翻,系统技能熟练度也提升了不少,就连凌池的好感度都已到了87点(亲密无间),桩桩件件皆是令人欣喜。 时间,便在这日复一日的亲密相处中如水而逝。很快一月之期便至,两人背好行囊两手相牵后便又以腕上灵珠唤醒谪仙笔无声离开,恰如他们来时一般悄无声息无人注意。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38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曲墨没想到这一次他竟会同凌池分开。 许是先前两次穿越皆与凌池落在一处让他生了错觉,只以为牵着手便不会分开,却忘了最初在流月城穿越时,凌家小叔分明也是抓着他的。 手上骤然落了空,曲墨心下便有些慌了神,以至落地时崴了脚晃了身,一个没稳住便猛地砸到了地上,向人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这一下摔得又快又狠,着实疼得厉害,若非倒下时下意识横手挡着脸,只怕连鼻梁骨都要遭殃。 只苦了曲墨,犹记着方才似乎瞧见了跟前有人影,不想让自己更显失态,硬是攥紧拳头咬着牙,好一番强忍才没让自己当场嚎出声来:“疼……” 可惜还是听见有人噗呲一下笑了。 那笑音听着有些闷。 大抵是家教甚好,所以即便场面太过好笑忍不住,也很给面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没让笑声显得太过张扬。 而后便听见那人言道:“小郎君快快请起,不必行此大礼~” 话语之中难掩笑意,声音很是年轻。 “谁同你行礼了,难不成你生下来便没崴脚摔——”咬牙撑坐起身子,曲墨被那戏笑之言激得面上一红,仰头便驳,却在看到正对眼前那抹雪发黄袍的身影时骤然失了声。 眼前之人白衣黄袍雪发高束,额角一抹梅花印衬得如玉面容愈发俊秀清逸超然于世,便只安静阖目不出一言亦让人不敢在他跟前轻言造次。 然而曲墨骤然失声止言却是因着那张面容竟同他大舅舅叶问水生得一致无二几无差别。再转头看了那人身旁黄衣黑袍的中年人与白金衣袍的年轻人,只那一瞬,他便已知晓自己现下身在何处。 藏剑山庄,心剑叶英。 在曲家初见叶问水时,他曾觉得,若世上真有心剑叶英此人,或许应就是生得那般模样。 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只是尚还无法确认,这究竟是游戏里的世界,还是他师父穿越前所在的那个战火纷飞的大唐。 “小郎君来我藏剑有何贵干。”叶英清稳柔缓的声音不疾不徐波澜不惊,然个中所含之意却让曲墨心下一沉僵在原处,险些说不出话来。 “我……我原是要回家的…没想到会落在这……”硬着头皮小声答道,纵是曲墨自己都觉得这理由说得发虚。可他到底不是那等假话瞎话随口便能来的性子,真要胡说,只怕立时便被戳破了。倒不如老老实实答了,再自觉带上随身东西立刻滚蛋,说不准还能囫囵个的走出藏剑山庄。 “我这就走。”说完,便急急起身要走。 然他到底错估了半空落地的厉害。 原本寻常崴脚都有可能造成软组织挫伤小血管破裂脚踝肿胀,何况是如他方才那般在近两米的半空砸落。骨头未断便已是极幸运的了,再要用力急走,自然只会是钻心剧痛无法触地重心失衡了。 眼见又要面朝大地亲密拥抱,曲墨心下一阵哀嚎直觉便要伸手去撑,却在下一瞬被人抓住手腕稳了身子。抬眼望去,却是叶英。 “……多谢先生。”换了只脚施力站稳身子,曲墨抿着嘴,有些手足无措。 “镜池,请阮大夫来一趟。”松开手,叶英淡淡说道。心下虽有万般思绪,面上却只仍如往常,平静无澜,“看坐。” 一句吩咐,立时便有候在一旁的侍从抬来椅子请曲墨坐下。然而位置却是摆在正对两人的下首处,叶英一刻未走,曲墨便要时时被他与旁边那位中年人“看”着。却不像待客人,更像审犯人。 只差来句: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脑子里胡乱想着,曲墨心里再叹气,现下也只能听话挪去椅子上坐下,等候叶家人下一轮审问。 然他不知的是: 叶英方才握他手腕时,实已探过他的脉门查过他的内功修为,且已确认,以他当下修为绝无可能全无声息地瞒过无上心剑躲过庄中诸多守卫潜入天泽楼直至三人眼前咫尺之地。 如此方有了让他坐下的余地。 否则,无论叶英想透他能现身此地的原因与否,接待他的只会先是叶家的轻重双剑大餐。 “小郎君家住何处,如何称呼?” 方坐下,便听叶英身旁中年人出言问道。 黑袍蓄须的中年人声音低沉,且带着些许惯有的严肃,出言询问时虽不至于像在审讯,却也并不温和。 曲墨方才只猜他应是叶家人,却不知他便是叶英二弟叶镜池养父藏剑山庄二庄主——叶晖。 更不知,自他初初抬头,叶晖便瞧着他的脸与眉眼看了许久,心下万种猜度,终只化作面上一瞬而过的皱眉。 “我姓曲,名寻悠,家住…长安。”垂眼绞着手,曲墨虽知叶家人疑他,却也自觉现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便只叶晖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然他虽都老实应答了,却是一问一动,不问不说,多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 “如今世道动乱,如何竟千里迢迢往杭城来了。”闻言,叶晖却是不信。 他大哥为练无上心剑眼盲多年,虽能觉人气息行迹听音辨位,以心观世间万物形气,但旁人相貌模样却是看不见的。故而自也不像他这般,觉出这位曲小郎君相貌上的不对来。 如此乱世,鬼山会、史思明、李重茂等诸方势力皆对藏剑武库虎视眈眈。此人全无声息莫名现身藏剑,不止自言姓曲,甚至眉眼相貌还与他大哥生得有四五分相似,实在可疑。 “陪朋友出门办了事,正要回去。”曲墨不知叶晖心中猜度,便仍还照实去答。 他心下想着,既然一时半会儿不知往何处去找同他分开的凌池,不如让叶家人觉得他尚有同党,帮着一块搜寻倒更快些。毕竟黄鸡山庄有钱有人,怎么都比他漫无目的去找来得靠谱。 “既是陪朋友,怎的现下只你一人?” 听闻此人言及竟还有同党,叶晖眼皮一跳。 短短数言,已让他心下不由猜测此事真假,抑或是此人行踪败露之余编谎诈他,想要借机逃走。 “先前是在一道的,不知怎的走散了。”倒也不是曲墨非要误导叶晖,左右他是实话实说,人家听在耳朵里变不变味也不是他能掌控的。 而这话落在叶晖耳中果是变了意思,心下更是戒备:“走散了?” 只是待他再要多问,便被叶英淡淡一声“二弟”断了追问的话头,却是叶镜池带着常驻庄中的阮老大夫过来了。 因着叶婧衣幼时的三阴逆脉,庄中请了诸多名医常驻,后虽痊愈,却仍还留了许多大夫。阮老大夫颇擅跌打正骨之术,素日里庄中弟子练功时若有外伤,皆是请他医治。 故而叶英方才让叶镜池去请。 “曲小郎君崴了脚,劳阮大夫看看。” “老夫瞧瞧。” 抚须在剑侍搬来的椅上坐下,老大夫抬起曲墨虚虚点地的右脚褪去鞋袜,却是五指一路往上轻按至小腿骨,后复又抓住足底上下左右活动探看。 见曲墨皱眉冷吸了口气,方自随身药箱中取出一卷窄棉布将扭伤的脚踝处固定扎紧,笑道:“小郎君是扭伤了脚踝,只取窄布扎固好拿冰敷着,好生将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谢谢大夫。”未曾想一个不注意竟将自己崴成了个半瘸子,曲墨心下郁闷之余,倒还记得礼数。 只是待他收回脚正要俯身穿袜套靴,便听老大夫复又开了口。 “小郎君旧时可是断过腿骨?” 思及方才指下所触腿骨细微异处,老大夫见曲墨闻言点头,便又多嘱咐了一句:“今日虽万幸不曾开裂,往后还是要小心着些。断过的骨头续得再好也总有缝在,受不得大力冲击。” “是,我都记下了。”乖乖点头应下,曲墨自打得了骨癌便习惯了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重生后也没改过来这毛病,着实是个十分听话的好病人。 只是到底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再活一辈子也没逃开骨头上的毛病,看来他别治这个医那个的了,多给自己弹弹‘人间烟火’才是。 老大夫看过诊便又回了原处,留下曲墨顶着叶镜池戏谑目光,听叶英淡淡一言决定了他的去留。 “小郎君既伤了脚,便且安心留下就是。” 至于曲墨,对上出招不像武侠像修仙的叶英,他敢说不么? 是的,他不敢。 虽然他只看过游戏过场CG没见过叶英真正出招的样子,但有些东西不是非得试了才知道厉害。 倒不是说叶英有多可怕,相反游戏设定里他的脾性可算平和。至于眼前这位性情,只观方才言行却是不错的,其他的曲墨一下也看不分明。但他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不是死到临头,绝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是,寻悠叨扰了。” **** **** 曲墨没想到叶英竟将他安排在了天泽楼旁副楼的厢房,还指了一男一女两名剑侍照看。 抱着琴瘸着腿坐在厢房的床上,曲墨看了看窗外的天又看了看房内的地,再转头看了看房外的人,终是没忍住埋头闷声哼了哼。 他现下也不奢求什么了,只求神拜佛盼着凌池同他一般也落在了这个世界。 否则凌池身上空有两颗灵珠没有谪仙笔,他身上又只剩一颗灵珠,若是倒了血霉两人不在一界又遇不上,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毕竟那位将离公子当初说的可是他们用完了灵珠还回不去他才会再找来…… 希望叶家人真能帮他这个可疑人物找到“同党”才好。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39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自那日曲墨骤然现身藏剑复又过了五六日。 这日里叶晖带着庄里的账本到天泽楼同叶英说事,谈完想起那日之后便留在天泽楼旁副楼厢房住下的那人,就招了派去伺候的剑侍云双来问。 “那位曲郎君这几日都在房里做什么。” 先时叶英说要将人安置在天泽楼旁他原是不大同意的,只觉这人来历不明实在危险,然叶英主意已定他也无法,只得亲自挑了两名身手不俗心思细腻的剑侍前去“照看”,顺便试试能否探听出什么。 然几日过去,他却听说那人脚伤早已痊愈却仍旧连房门都未出过一步,也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除却一日三餐洗漱就寝便是抚琴想事,旁的便没有了。”摇摇头,云双只如实答道。 她长这般大,还是头回见到如此无趣之人。 便是他们大庄主,除却闭关练剑指点弟子,偶尔也是会观花听风的。那位曲郎君却除了发呆便是抚琴抚琴再抚琴,书不看门不出也不曾探听藏剑之事,就连琴曲都来来去去只那两三首不曾变过,听得人腻味。起初她同叶愿还疑虑那琴曲是否有何玄机,然听来听去皆无异动,却是他们想多了。 说完复想起昨夜里那人就寝前偶然问她的话,便又忙向叶晖答复:“昨夜里倒是问过婢子,可有在山庄左近见过姓凌的年轻大夫。” “凌姓大夫?”闻言,叶晖想起那日里曲寻悠确实说过与朋友走散之事,只是当时他并未相信。虽在回去后派人将山庄里外通通筛查了一遍,奈何并无发现,便只当这人是信口胡扯。 如今云双说曲寻悠又问,难道真有其人不成? “是。”仔细回忆昨夜曲墨之言,云双悉数言道,“说是二十出头相貌清俊的男子,高个子,身上背着剑。” “可有说是何种模样的剑?”适时插入的声音浅淡无澜,却是叶英开了口。 这几日他将曲寻悠安置在身侧咫尺之处,一来是为庄中晚辈的安全,二来也是想看看这人会否再有动作,然却只闻琴曲未见异动。 旁的不说,琴技倒是不错。 “说是剑长二尺半,剑柄雕鹤羽纹路,名为鹤鸣千山·皓羽。”云双答道。 “他当真说那人背的是皓羽?”闻言,叶晖心下一惊,却见云双点头应他。如此,只觉此事走向愈发诡异莫名,真假难辨。 鹤鸣千山原为对剑,一名梦仙,一名皓羽,其中皓羽乃纯阳掌教李忘生座下首徒邱云栖所有。天宝十五年,邱云栖驰援天策亡于战场,尸身却不知所踪,至今毫无消息。 若曲寻悠所说是真,那凌姓大夫怕是与邱云栖有何关联。 “此事…大哥作何看法?” “着人去趟隐元会。”端起手边茶盏,叶英一语定音,却是决定将此事查证到底。 如此安排叶晖自无异议,正要再说近来局势,却忽闻天泽楼外吵闹声起,不知是谁胡乱折腾,竟在叶英居处外头放肆,顿时心下不悦: “外头怎么吵吵嚷嚷的?” 立时便有候在外头的侍从来报:“方才大少爷说要同曲郎君比试,就…打起来了。” 只听得叶晖一阵恼火,愈发觉得叶镜池性子不够稳重,仍欠磨砺:“成何体统!” “无妨。”浅呷一口清茶,叶英对此态度却与叶晖截然不同,“让镜池试试他的路数也好。” 曲寻悠若真无恶意,由镜池去试自是比他们这些藏剑当家人出手更合适些,权当是年轻人打闹。 言罢,便落盏起了身。 **** **** 天泽楼外,一众侍从围观下,曲墨却是轻功游走,抱琴擦弦起手豪针春泥,再接商阳太阴,而后后跳躲开叶镜池的醉月,溜着这位大少爷就跑。 方才叶镜池来厢房找他,说是想同他切磋切磋,他想着一直闷在房中练系统技能和离经技能熟练度也不好,便应下了。左右他也想看看藏剑的招式实战起来和游戏PVP有什么差别。 当初剑三还没出长歌前他玩的一直是万花。 无论插旗还是竞技场,他都遇到过不少藏剑,而他的习惯便是起手豪针春泥,溜着黄鸡叠持伤,钟林兰摧加商阳,最后叠个玉石俱焚一波带走。 现下对上叶镜池这个真人自然不能照搬旧习,但起手溜人的习惯却是难改。 好在叶镜池尚未参透同叶英所学心剑,用的都是藏剑弟子惯用的招式,才没让曲墨这个特殊的经验派应对得太狼狈。 毕竟他总不可能在这对叶镜池用九皋。 “………曲寻悠,哪有你这么同人对阵的?”收剑归鞘,叶镜池看着眼前这人安静抱琴立于一旁的无辜模样,只觉无力。 因为他爹一直把他关在家里,便是十岁起在家族安排下前往各处江湖豪杰府上拜会切磋身边也总有许多人跟着,次次皆是点到为止。 所以他才想着或许能与曲寻悠这个陌生人切磋一番,说不准会有些别样的感悟。 谁知这人虽是应了,却是吊着他跑,吊得他烦,再冷不丁的抚琴出招,打得他倍觉郁闷半点也不畅快。 “我又没使阴招,有什么不成的?”眨眨眼,曲墨却不觉得自己方才所为有什么问题。 “我不知你武功深浅路数习惯,自要先拉开距离试探。何况我用的是琴,你见了就该知道我是远攻,总没有我抱着琴同你对抡的道理。” 就算叶镜池这个超级大洁癖愿意同他抡东西对砸,他还不舍得自己的宝贝古琴呢。 “你们长歌是琴剑双兵,自也有近攻的招式。”闻言,叶镜池却对此并不赞同。只是他方说完,却又觉得曲墨刚刚那些招式似是与他所知长歌不尽相同,便有些不明所以,“难不成…你不会?” “我当然不会,我又不是长歌。”理所当然的回道,曲墨原也没打算让叶家人误会自己是长歌弟子。虽然他游戏里有万花和长歌两个号,但他又没有当真学过长歌的武功,没必要在这上头撒谎。 “你用琴却不是长歌?”叶镜池着实有些意外。除却长歌,他并不曾听说江湖上还有哪门哪派的年轻弟子是用琴杀音攻的,“那你用的是哪派功法?” “才不告诉你。”眨眨眼,曲墨却是笑了。 若是不用系统技能,他那刚学了不到一年的万花功夫在这个世界着实不占便宜,用琴也算是种伪装,他自是不会随意将功法出处说了。刚刚叶镜池没认出来,说明他的伪装还算成功。 然他想得虽好,却没高兴两下便被悠悠传来的清稳声音一语道破:“曲小郎君可是万花弟子?” 却是叶英不知何时已然出了天泽楼,身旁站着叶晖,也不知刚刚那场切磋看到了多少。 “……寻悠见过大庄主、二庄主。”心下叹气,曲墨颔首见礼,却是又变回了安静寡言的模样。 倒不是他要在叶英跟前装乖宝宝,主要是系统显示,除却叶镜池是正15(萍水相逢)的好感度,其余见过他的叶家人好感度全是负数。 叶英是-2(略有疑虑),叶晖是-7(心怀戒备)。 当然这不是他头回见到负数的好感度,毕竟在陆小凤那里霍休对他的恶意值都已经-∞了,区区个位数的怀疑实在算不得什么。 所以他虽能理解叶英的顾虑,却也不敢冒然全盘交底。毕竟他的实话不加修饰的话听起来实在非常鬼扯,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少说些为好。 “大伯,爹。”见两人出来,叶镜池亦是快步上前行了礼,只是对叶英之言略觉好奇,“万花弟子用的不是笔么?” 就他所知,万花弟子虽有琴圣座下擅长琴技者,但从未听说过有谁是以琴音出招的。何况曲寻悠连自己崴了脚都处置不好,哪里像个万花弟子。 想起那日里这人当众摔了个大马趴还得叫大夫的好笑样,叶镜池心里愈发觉得不像。然曲寻悠随后之言却让他只觉打了脸。 “未曾入过山门,不敢自称万花。” 摇摇头,曲墨恭敬答道。 倒不是他想撒谎,可这里的万花谷又没人认识他。他若说是,藏剑去个人一打听反倒觉得他撒谎,到时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倒不如来个真假掺半。 “你师从何人?”闻言,叶晖却是皱眉。 未入门派却学了功法算是怎么个说法?再者,学便学了,如何竟连兵器也擅自改了,不成体统。 难不成是从何处偷的师? “家师姓白,名微。”曲墨不知叶晖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叶家人认不认识他师父,但这种时候他总归是要把师父搬出来的。 “你说你是白幕生的徒弟?”然而叶晖却是冷笑,愈发觉得曲墨嘴里没一句实话。 白微此人,于江湖上名声不显,旁人或许不认得,叶家人却是知道的。药王三徒,活人不医一手带大的师弟,幼时曾随药王来过叶家。 他在医道上虽比不过两位师兄,然却练就好一身花间游的功法,是为万花‘罚恶’使之一。 曲寻悠说谁不好,竟拿他来当借口。 “天宝十五年,药王三徒往狼牙军中救人,战至力竭而亡,此前并未收徒。” “师父是被围山跳了崖,可那时师娘恰巧路过,便救了他。”理直气壮地辩道,曲墨此刻当真是郁闷地想翻白眼,“出门前他还训了我五日呢。” 他师父分明身轻体健到能虐他五天五夜还神清气爽,死什么死。真死了,虐他的是鬼吗? 虽然跳山跳黄河什么的听起来是惊悚了些,可尸体都没找到就说人力竭而亡,会不会太随便了点? “那你师父现在何处。”这些话叶晖自是不信的。 既然没死,怎么不见传回半点消息? “………我不能说。”垂着头,曲墨有些泄气。 他真倒霉,真的。 他单想着自己得师出有名,哪想到叶晖居然知道他师父跳崖的事,这回真是有口都说不清了。 “满嘴胡言!”如此,叶晖便就更觉得他没一句真话,正要让人将他压下去处置了,却被叶英抬手止了动作。 “今日切磋到此为止,二弟你先同镜池回去。”再开口,叶英却是语调平和。他未对刚刚诸言作何表态,只是让曲墨随他回了天泽楼。 “小郎君且随我来。”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40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天泽楼是叶英的住处,无论游戏里还是游戏外,这都是曲墨头一回进这地方。 楼内布置以黄白为主,陈设雅致,上至文房摆设下至桌椅窗幔处处精细华贵件件价值连城,并未因叶英目不能视便有丝毫的疏忽懈怠。 足可看出藏剑上下对这位大庄主的尊崇爱戴。 行至偏厅指了一处让曲墨坐下,又让侍女上了茶水点心,叶英方才抬手挥退周遭之人。 “那日小郎君骤然现身藏剑,叶某自问修为尚可,然却不曾提前觉出声息。”取了块印着莲纹的莲蓉银耳绿豆糕放到曲墨手中,叶英‘看’向他时虽未带笑,言语却颇为温和,“小郎君可愿告知缘由?” 叶愿先前回禀时曾说曲小郎君爱吃庄里做的点心,尤其喜欢莲蓉银耳绿豆糕,半点不疑藏剑会否在他日常吃食上作何手脚。 那时他便觉得,或许这人当真未曾说谎。 今日其言,虽乍听荒谬,却也并非全无可能,故而他方将人带回楼中一问究竟。左右那些疑处再想下去还是不得要领,不如听听曲寻悠自己是怎么说的。 “我怕我说了大庄主不信。”垂头看着手中那块绿豆糕,曲墨心下越发觉得委屈起来。 家人不在,师父不在,凌池也不在,就剩下他一个寄人篱下被人嫌弃被人怀疑,想走还走不了。偏偏叶英长得和大舅舅一模一样又不是大舅舅,叫他看着就想到自己在这举目无亲,心里更难过了。 他真可怜…… 唔?这块绿豆糕真好吃,比他那儿的还好吃! “听听无妨。”听见曲墨吃了,叶英便将点心碟子往他那处推了推。阿姐(罗浮仙)做糕点的手艺极好,平日里他也是喜欢用上一些的。 “我生于百年之前,母亲姓叶。” 咽下嘴里的糕点,曲墨决定放弃挣扎躺平摊牌。反正他实话实说,信不信是叶英的事。 “来此之前年余因伤拜入师父门下,后来陪好友远赴捐毒办事,途中出了些许状况,不知怎的就被一道莫名白光扔到藏剑来了。” 简略将事情说了,曲墨也没去探究叶英听了会是什么感觉。左右两次见面叶大庄花都是一个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他也别猜这想那的了。 至于中间什么捡到谪仙笔遇见凌将离,什么灵珠什么找小叔都和藏剑没关系,便就都省去了。 “此事太过怪异,说了怕倒让人觉得我脑子有毛病,故而闭口不谈,还望大庄主见谅。” “小郎君经此异事,初至藏剑竟不曾觉得害怕?”这般理由,叶英不置可否,面上神色亦无变化。然心下却只觉,真假姑且不说,这些话听着是挺像脑子有毛病的。 “师父同我说过天宝与藏剑之事,而且……”顿了顿,曲墨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大庄主同我大舅舅生得十分相似,瞧见大庄主我便不怕了。” 刚刚曲墨说他母亲姓叶,叶英尚还不觉有什么,现下又说舅舅与他相貌相似,却是让叶英想起一件事来:“你母家姓叶,舅舅名讳为何?” “大舅舅名问水,小舅舅名问隐。”眨眨眼,曲墨答道。虽然他不知道叶英问这话是好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但为免人家误会他是蹭‘问水诀’瞎编的名字,他就顺便把叶问隐的名字一起报了。 却不知,这个决定竟是歪打正着。 这个世界里,叶问隐号‘山居客’,同叶问水一般,虽不是藏剑叶家这一支的先祖,却是同宗,亦与藏剑‘问水诀’‘山居剑意’两门功法有极深的渊源。 而叶问水与叶问隐年轻时的画像如今还在叶家宗祠里锁着,只有历任当家人才能看到。叶英与叶问水相貌相似这件事,外人是不可能知晓的。 “如此说来,小郎君与我叶家颇有渊源。” 言及至此,纵是曲墨来历听着再荒诞,叶英也已信了七八分。 只是这样算来,曲小郎君倒是他爷爷那辈的,较真起来,连他都得管人家叫声表叔公,说透了未免尴尬,还是点到为止最好。 心中百转千回,叶英面上仍是不显,只又想起云双先前所说鹤鸣千山之事,便又问道:“你那位凌姓好友,与纯阳宫邱择是何关系?” “凌池是邱道长的徒弟,他爹是我师娘的师兄。”见叶英信了自己的话,曲墨心中委屈立时去了大半,忙借着话头请叶英帮忙寻人,“大庄主若是信我所说,能否帮我找找他的下落?” 剑三游戏里有买卖消息的隐元会,但他师父没同他说过这事。既不知道这儿有没有,便也不好冒然同叶英提,只能先请藏剑帮帮忙。回头若能找到隐元会商人,他身上还带着凌将离给的那两只装着黄金宝石的钱囊,用来买凌池的下落应是够的。 “可。”左右先前已派人去了隐元会,现下再闻请求,叶英自无不应之理。 “多谢大庄主!”闻言,曲墨顿时惊喜万分,便连最后一丝委屈也烟消云散了。心下只觉,无论如何都该好生谢谢叶英。 “我听师父说,大庄主素喜抱剑观花,不知可喜听琴?我有首琴曲想弹与大庄主听。” “自无不可。”微微点头,叶英明了曲墨是想抚琴谢他,便也不曾拒绝。 左右曲小郎君的琴技不错,听听也无妨。 **** **** 安静端坐着听曲墨将那首连弹了几日的琴曲复又在自己跟前弹了整整三遍,叶英虽不知曲墨为何这般中意此首琴曲,却也不曾如云双那般觉得腻味。只是待琴曲好生弹完,方才开口言道: “此曲内含勃勃生机,颇具烟火之气,小郎君琴技不俗。” “谢大庄主夸奖。” 高高兴兴地对着叶英弹完了三遍人间烟火,曲墨也没打算立时说出这技能的用处,只试探问道:“大庄主,我明日还能来给你弹琴吗?” 花满楼那时,人间烟火的技能熟练度很低,所以弹了十多天才能见光。如今他练了两个多月,技能熟练度也磨到了37%,想来若是对叶英的眼睛有效,应该用不了太久就会有反应了。 “叶某若在楼中,小郎君自来便是。”淡淡言道,叶英只当曲墨是只身在这离家百年之地心中不安想找个人亲近,便也由着他去。 左不过是听琴,就算不到他跟前,他也同样听得见曲寻悠在屋里弹琴的声音。今日这三遍曲子拢共不过半个时辰罢了,让人来他跟前弹,也没什么不成的。 “那我明日再来,今日就不打扰大庄主了。”抱琴起身,曲墨很识趣地没再继续逗留。事问完了,琴弹完了,真气也用完了,自是该走就走,他可不觉得叶英会有兴趣和他闲聊唠嗑拉家常。 “寻悠先行告退。” **** **** 接下来三日,曲墨天天都去叶英那报道。 雷打不动的一天三遍人间烟火,弹完就走,一个音都不变。叶英没说什么,叶镜池倒先觉得他莫名其妙了,只问他:难道一首旁的曲子也不会? 曲墨却只挑眉,言道:再过几日,怕就是你求着我弹这首了。 叶镜池闻言也不笑他痴人说梦,只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求过谁,便再予你十日,到时若真能让我求你便是你的本事。 曲墨也不怵他,接下话语便应了上去:十日便十日,到时我若输了,就再不在藏剑弹这琴曲。 如此,便就算是立了约。 这虽是个小赌,倒也无伤大雅,叶英便只当作年轻人打闹拌嘴,由着他们去了。 谁知当天夜里睡下后便隐约觉得眼周穴脉有些温温热热的,第二日里竟破天荒的睡到了日上三竿,少有的一宿无梦沉沉好眠。 叶英年少自持,一心专于剑道,寒来暑往从无怠惰懒散之时。这日里骤然变了晨起时辰,倒先叫多年随侍的罗浮仙心下一惊,只以为出了事。 急忙忙地轻着步子去看,君浮仙见叶英呼吸平稳神色平和未见异常,方知他是仍还睡着,便也不敢打扰,挥手让端着水盆衣物的侍女们都悄声退下,自己候在房门口守着。直至巳时三刻(10:30)方听房内传来动静。 “阿姐将帘幔放放,日头亮得眼疼。” 披散着发坐起身,叶英闭眼揉着太阳穴随口吩咐道,直至听闻一声伴随着水盆砸落的抽气,方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指尖动作一僵,半晌,方试探着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之景再不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漆黑,而是朦朦胧胧边际不清的模糊黄白之色。 那是光的颜色。 **** **** 叶英素来得藏剑上下敬重。 他的眼睛原是当年闭关修剑时为将夜闯天泽楼的方宇谦击退,强行出关,方才盲的。 叶家为着此事延请了天下名医皆是无用。 如今一晃二十载,莫名突然有了好转,于藏剑上下当真可谓是件天大的好事。 然因不知缘由,天泽楼内便封锁了消息,只让人去请了大夫及现在庄中的几位庄主前来。 楼外楼、梅庄、虎跑山庄、九溪十八涧。 除却叶晖所在的楼外楼,叶炜、叶蒙、叶凡分明皆是住在离天泽楼甚远的地方,却在半个时辰内都齐聚到了叶英跟前。叶镜池亦是跟来了。 这些事曲墨却是不知道的。 他先前在藏剑原是受着怀疑与监视,如今虽被当做客人待着,却也不好东张西望探听太多。且他前几日皆是午后方才去给叶英弹琴,今日时辰未到,他便不曾过去,只还在屋里待着打坐练功。 待到午膳送来方才起身去了桌旁。 藏剑有钱,请得都是一等一的好厨子。 先前虽对曲墨有所怀疑,却也从不曾在吃食上慢待过他,故而每日的三餐点心亦算是曲墨与凌池分开后的烦心日子里少有的高兴事。 然他今日刚拿起碗筷,还没吃上两口,便被突然闯入的叶镜池拽着手腕拉起就走,甚至还要去碰他的琴。这番动作对叶镜池这个重度洁癖症患者来说着实十分不易,可对爱琴如命的曲墨来说,这简直就是在他的雷点上疯狂蹦迪。 一巴掌拍掉叶镜池抓着自己的手,曲墨抄起太古遗音便紧紧抱在怀里,半点不给某人碰的机会。 “作什么呢!” 乍被狠抽了一下手,叶镜池也不恼,只急急言道:“有事问你,快同我去大伯那。”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4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刚一进天泽楼的偏厅,曲墨便觉有五六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再顺着感觉去看,果不其然厅内除了叶英、叶晖与罗浮仙,还有三个他没见过的人。 一者白发,一者魁梧,剩下那位年轻些,相貌丰神俊朗,与叶英颇有几分相似。 曲墨猜测,应该就是老三无双剑叶炜,老四血麒麟叶蒙,还有被玩家吐槽为叶神烦的老五叶凡。 “见过大庄主、二庄主、罗娘子……三位先生。” 抱琴上前见礼。曲墨想着自己照理来说应该是不认得叶炜他们的,说到尾处时便就稍顿了顿,将那三兄弟统统称作了先生。左右年纪都比他大,叫先生也算是尊称,不容易出错。 “小郎君坐。”开口的却是叶凡,说话时笑盈盈的,好似同谁都热络的很。他也不说叶英的眼睛如何,只说自己好奇,方便进退,“听镜池说,小郎君近来日日上天泽楼给大哥弹琴,我们兄弟几个听了好奇也想来凑个热闹,不知小郎君方不方便?” 其实这种突然让人当众演奏的要求着实不能算个好理由,遇上脾气孤傲些的,说不准还会觉得他故意让人难堪。只是叶凡态度不错,台阶给的好说话也客气,叫人听了倒也不好生气。 “这倒是不打紧的。”闻言,曲墨心下已有猜测,便也不循着前几日的惯例抚琴就弹,而是反问试探,“不知先生想听哪首?” “就你平日里弹的那首,听说叮叮咚咚热闹的很,听过的都很是夸赞。”睁着眼就是一通瞎话顺口来,叶凡才不管自己这话人家相不相信,总归他说夸了就是夸了。何况若那琴曲真能治好他大哥的眼睛,别说是夸赞,藏剑上下将这曲子捧上天都成。 “好。”叶凡说到这,曲墨已是隐约猜到叶镜池急急忙忙拉他来的原因了。嘴上也没点破,只摆好琴,落指擦弦认真弹起‘人间烟火’来。 他猜想,能让叶家其余四兄弟突然都跑来天泽楼听他弹琴的原因大概也只有叶英了。只是大约对他的琴音有些猜测,但又不能确定就是琴曲的原因,所以想招他过来再弹两遍,试探试探。 他原先估摸着可能还要两天才会明显见效,没想到升级之后的‘人间烟火’这么厉害,就是不知道叶英的眼睛现在是能见光还是能见影了。 **** **** 仍旧是弹了三遍‘人间烟火’后便停了动作。 曲墨一抬头,便见叶英睁开眼望向他,一旁的叶家几兄弟则是略有些紧张的看着叶英,一脸想问却又不敢开口的模样。 “小郎君可否告知,何以只予叶某弹此琴曲。”叶英清清淡淡的声音仍旧一如往日。 眼周穴脉隐约泛起的熟悉温热感已然让他心中对这琴曲之效有了猜测,只是仍还想听曲墨说说缘由,以证心中猜度。 “教我这首琴曲的人说…它能治旧症。”真真假假的将琴曲效用和花满楼的事说了,曲墨刻意让自己说话时的口吻显得犹豫了些,“来藏剑前我给一位朋友试过,他的眼睛儿时受了伤,听了月余便能看见些东西了。所以…我才想给大庄主试试……” 倒不是说他想让自己显得多委屈。 只是这事虽他知道颇大几率能成,但凡事说得太过确信就容易惹人怀疑,倒不如说得不确定些,只当自己是想做个尝试。 “你是个好孩子。”闻言,叶英眼眸微垂,淡淡颔首。乍然得知双眼仍有复原之机,他心中自非全无触动,只是修习心剑多年,早已惯于遇事平心而受,故而百般心绪只化作这般轻淡一句。 但对一旁兄弟几人而已,如此一句便已如同天音,告知了他们琴曲之效确如曲墨所言,而他们兄长的眼睛,也确有复原如旧之机。 在场诸人皆是欢喜不已,唯独叶镜池高兴之余骤然想起昨日赌约,一张俊脸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迎着曲墨笑吟吟的眼神,表情竟有些滑稽。 “瞧瞧镜池这孩子,这都高兴得快哭出来了。”叶凡不知他心中苦楚,只当他得此喜讯高兴坏了,便笑哈哈地揽过他拍了拍肩。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别说镜池想哭,我这把岁数了,都有些忍不住。”叶蒙亦是笑呵呵地拍了拍叶镜池,“是吧,镜池。” 瞬时,房中几人视线皆落于叶镜池身上,唯叶英知他是因昨日赌约败落之事不得不当众向人服输面上挂不住,不由低低轻笑了一声。 “……是,四叔说得对。”叶镜池迎着众人目光自是不能说自己这般表情并非因为太过激动,只得苦笑应下。 而他这吃瘪的可怜样着实把曲墨逗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叶大少爷,你说这场赌约算谁赢了?” “你赢了你赢了。”叶镜池泄气般地颓下肩,“是我见识浅薄,曲神医莫要同我一般见识,烦请……求你再多弹弹好了吧……” 愿赌服输,这次他确实输得心服口服。 曲墨原也只是同他开个玩笑,见他这般便就将那赌约就此揭过了,然那再多弹弹的请求却是无法应允的:“今日不行。” “我都求你了!”叶镜池只当他还不满意自己之言,颇有些气急。 “不是因为这个。”曲墨摇摇头解释道,“我体内真气只够连弹三遍,调息恢复也要许久,不用内力光弹曲子没那些效用的。” 弹完琴曲后他便一直坐着不曾起身。 倒不是不愿起来,实在是饭没吃就被拉来弹琴又用尽了真气,能撑着坐在这如常说话就已经不易了,真要如叶镜池所愿再多弹两个音,他都怕自己能在叶家人跟前直接晕了。 “所以你才每日来大伯这弹完三遍就走?”至此,叶镜池方明白曲墨这几日古怪行径的缘由。他先前还觉这人当真奇怪,现下才生出些许歉意来。 “是啊。”难得见叶镜池吃瘪的样子,曲墨不由随口逗了逗他,“我每日弹得那般累,叶大少爷倒嫌腻味,若不是大庄主……” 他原是看叶镜池这模样觉得有趣,结果一个没留神险些将叶英和他舅舅模样相像之事说了出来,忙止了后言转开话头:“旁的人想听我还不乐意呢。” “若不是大伯什么?”叶镜池有些莫名。 “没什么。”曲墨笑笑,只寻了个好听些的理由权作此举解释,“寻悠只身到此,多得大庄主照顾,实无长物作礼,唯此琴曲聊表谢意。” 自然,这话也是颇有些真情实感在的。 他孤身到此且行径可疑,叶英若要将他关押斩杀亦不算平白无由,但他这些时日身在藏剑虽不便四处来去却也未受慢待,他当明白好歹。 一番言辞让曲墨在叶家众人心中又平添了几分好感,便是先前对他多有怀疑的叶晖此刻也已全然放下成见。 而叶英只神情温和地看向他,解了那虽从未被说出口但众人皆是心知肚明的禁令:“小郎君与我叶家颇有渊源,往后于山庄来去可做便宜行事。” “多谢大庄主。”曲墨闻言开心谢道。他虽不怎么爱出门,但这和不能出门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现在叶英当众开口允诺,却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当他正要起身告辞,回房吃掉那份大约早已凉掉的午膳,肚子却不受控制地咕噜叫了起来。 脸上一红,曲墨正要说些什么,却忽闻叶蒙哈哈一笑,竟是将这事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瞧我这肚子,就是经不住饿。”魁梧大汉如此笑道。 “是该用午膳的时候了。”叶晖脸上亦是难得带了几分笑意。先前众人皆心系叶英眼症之事也不曾有人注意时辰,现下听见曲墨肚子叫了,方想起午膳时辰早已过去许久,倒是他们慢待了客人。 “今天高兴,让后厨做些好的,大家都陪大哥热闹热闹。”叶凡搭着叶炜,却是再高兴不过。山庄许久未有喜事了,今日之喜,着实当浮一大白。 “奴这便去传膳。”罗浮仙轻笑着福了福身便往厅外去了。因叶英眼症未愈之前尚需守秘,故而一干剑侍仆从先前皆被打发到了外头,现下再要唤人便只得由她出去传令安排。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倒真把曲墨的尴尬消了大半。他抱琴笑笑没有言语,心下却颇有些感激叶家人的体贴,而后忽见叶英招了叶镜池去身边,竟是让叶大少爷端了糕点往他这头送来。 “阿姐听闻小郎君喜欢糕点,特意做了许多样式,小郎君且尝尝。”叶英言语温和,只说让曲墨体贴罗浮仙的辛劳,又让叶镜池来送,着实是面子里子加台阶都给得再合适不过。 而叶大少爷这跑腿小厮亦是当得心甘情愿,左右开弓地端着,放到曲墨座旁小几上时还怕他不好意思伸手拿,不止取了两块递去,自己亦拿了块有油纸包着的坐他身旁吃了起来。 “谢谢。”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接过,曲墨在众人和善的笑意中和叶镜池一起啃起了点心。 **** **** 接下来的几日,叶镜池得空时带曲墨在山庄四处逛了逛,还见到了唐小婉、叶麟和顾诗梵。虽说都是游戏里再熟悉不过的角色,但唯有当真见过处过,才会生出几分亲近来。 叶家上下如今待他极好。 知晓他喜欢糕点,唐小婉和顾诗梵便时常着人送来,同罗浮仙每日予他做的摆到一块,左右那些碟子从早到晚便没空过。 至于其他吃穿用度,一概提与叶家几位少爷小姐相当,叶镜池头回见他穿叶家的黄裳白袍时还笑说竟真有几分像是叶家人的模样。 待弹到十一二日的时候,叶英的眼睛已能瞧见人脸同颜色了,只是细处仍还模模糊糊的,小些的东西和字也看不大分明,但对从未让大伯瞧过长相的叶镜池同叶麟来说,也已是再高兴不过的事了。 叶镜池还说要差人送信给外出襄助唐军未归的叶琦菲,被叶晖板着脸止住了。 曲墨瞧他因着前几日未能随叶炜及藏剑众弟子前去驰援邺城原就沮丧,如今又被叶晖教训,便安慰说等再过些时日叶英眼睛全好了众人也都回来再行告知岂非更好,叶大少爷才总算点头作罢。 结果没过两日,叶大少爷竟就一声不吭留书离家游历江湖去了,据说身边就带了个婢女双双。以至于从小乖到大陪凌池出个远门还得被师父虐五天才得到许可的曲墨听到这消息时险些一口糕点卡在喉咙里把自己给噎死。 叶镜池离开没多久,叶凡和唐小婉便带着藏剑最为精锐的一众论剑堂弟子去了七秀,叶英也说要往剑冢闭关些时日,徒留曲墨对着骤然空了大半的藏剑,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山雨欲来的不安。 然而他穿越前的那几个月骨癌恶化精力不济,还一直在准备演奏会和手术的事,即便偶尔上了游戏也不过是和羊毛他们去打个竞技场,主线剧情进展根本不清楚,是以也无法借此提醒什么。 凌池的行踪仍旧全无消息。 叶英一闭关,他的时间和真气就都空了出来。左右待在房里无事还多瞎想,便同叶晖说了一声,每日上飞来峰山顶练九皋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42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凌池落地时脚下险些踩到一团毛茸茸的白色物体,他急急翻身避开,才让那只东西未曾丧命于自己足下。 那是只皮毛干净的白色兔子,想来一直被主人照顾得很好,所以团在一起圆滚滚的,像个毛球。 凌池蹲下身将它抱起来看了看,见没伤处方才缓了神色,只是他惯常温和带笑的脸上如今却已没了淡然自若。眉心微蹙抬眼环视四周,颇有些眼熟但又似乎并不全然相似的环境让他原就满怀焦虑的心中又生出几分疑惑来。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同曲墨分开。 他的剑他的包袱他腰间的觅影珠还有他腕上的灵珠都还好好在原处待着,但身旁牵手之人骤然消失几乎是在眨眼间发生的事,等他意识到不对,已然身在此处半空中了。 站在月下又将四周看了看,凌池越发觉得这地方有些像青岩往万花去的一处林地,他想了想,便抱着兔子凭记忆往入口那处去了。 走了一小段路,还未及到达凌云梯入口,便骤然看见一个狼狈逃跑的小小身影,穿着万花的衣裙满身是伤,身后追着不少带着刀兵的大汉。 将手中兔子轻往地上一抛,凌池飞身拔剑便往那处冲去。 一剑挡下欲伤女童之刀将人抱进怀里,又接连数招将那些大汉手中兵刃尽数卸下,飞身退出数尺,凌池看着满地捂伤哀嚎之人扬剑而指,眉心紧蹙厉声喝道:“何人竟敢犯我万花?!” 满地伤者无人应他,最后是怀中那小姑娘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裳,软绵绵的话语仍带哭音:“他们是先前闯进谷里的坏人。” “那现在呢?谷里怎样了?”凌池闻言心下一凛,急急出言询问。万花谷于江湖之上虽颇负盛名,但知晓入谷位置的外人却并不多,他实在不知自己到底已经离开多久,才会在回来时就闻此巨变。 “谷主不在,方谷主带人退了敌,我以为他们都被抓了就…就出来找小兔子。”小姑娘低低啜泣着,话倒还算说得清楚。她方才慌张忙着逃命,现下甫一放松,便哭得停不下来了。 知晓谷中暂时无恙,凌池亦是稍稍松了口气,便收剑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哥哥先前瞧见小兔子了,想来还在刚刚那处,陪你去找可好?” 这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纵然做得不对方才也已受了教训,倒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责怪于她。 凌池声音温柔为人和善,小姑娘在他安抚之下便渐渐止了哭声,只是仍有些害怕那些倒地□□的大汉:“那这些坏人会不会再追上来?” “哥哥断了他们的手筋,再伤不了人了。”摇摇头,凌池朝她笑笑,“找到小兔子就送你回谷。” 说完,他便先将小姑娘放下,自包袱中取出一件干净布衣撕出一块长布将她肩上伤口裹好打上结,方又抱起人往自己刚刚发现兔子的地方去了。 刚刚他看了这孩子身上的伤,大多都是摔倒的擦伤,唯有肩上这一处刀伤需要清理上药包扎。他包袱里没有可用的伤药,拿布扎紧不过是权宜之计,还是尽快将人送回谷里医治为好。 小姑娘靠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直到看见那只雪白的兔子方才高兴地指向那处:“是小小苏!” 凌池依言拎起那只兔子放进她怀里,方又抱着一人一兔往回走去,刚刚那些躺在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想是趁他离开去找兔子已然逃命去了。 “道长哥哥是纯阳弟子吗?”小姑娘抱着兔子眨巴着眼看他,话语中已有了几分亲近。 “我是神医门弟子。”凌池笑着答她,继而又问,“你是新来谷里的?” 他每年都会随师父在万花住上半年,谷中弟子他都认得,想来这孩子是在他出行后才入的万花,故而方不相识。 “是师兄带我回来的。”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没问神医门是哪里,只是对凌池的话有些好奇,“道长哥哥来过谷里吗?怎么小月亮没见过你。” 她确实被师兄带回来没太久,没想到这个道长哥哥居然知道。真奇怪,这么好看的道长哥哥,如果从前来过谷里,怎么师兄师姐们从没提起过。 “我出了趟远门,方才回来。”凌池笑笑,含糊答道。他现下只怕灵珠是将他带回了多年之后,故而周遭景色方才有所变化,所以还是想先见到熟悉之人再做解释。 两人边说边走,直到听见遥遥一声呼喊,凌池怀中的小姑娘方才猛地抬头向一处望去。 “小月亮——” “是师兄!”叫作小月亮的小姑娘望向远远朝这处跑来的身影眼睛一亮,扬手高喊,“师兄——” “受伤了?疼不疼?”白衣黑裳的俊秀青年急急在两人跟前停下脚步,他看着小月亮肩头的绷带眼中满是心疼,直到小姑娘迷迷糊糊地点头又摇头方才小心将人抱到自己怀中向凌池道了谢,“在下苏凤棠,多谢道长出手相救。” 前几日不知为何出现一种奇怪瘟疫,许多百姓得病后都因一封无名信涌到了万花谷口,老神仙不忍眼见百姓受此折磨便决定开谷救人,谁知今夜便有人带兵杀进谷中。幸得绝情谷谷主方碧玲与诸多江湖侠士相助将人击退,又让大家暂入绝情谷安置,谁知小月亮竟在他休息时自己跑了出来。 他甫一发现便急急出来找寻,幸好这孩子得人所救,只是肩头受伤实乃万幸。 “不妨事。”凌池轻摇了摇头,语调温和,“苏郎君也是万花弟子?” 他见苏凤棠虽未穿着万花衣袍却被小月亮称作师兄,便猜其应也是万花弟子。 “家师万花谷主东方宇轩。”苏凤棠点了点头。他甚少在江湖行走,纯阳弟子不认得他也是常事。 “………郎君说令师是谁?”凌池睁大了眼,话语之中带了些许微乎其微的颤抖。 他自是知道东方宇轩的,他师父同他说过他们穿界之前尚在门派时的事。幕生叔叔仍是万花弟子时,万花谷谷主之名便是东方宇轩。 他万万没想到,谪仙笔居然将他带回了师父他们原本的世界。 “家师东方宇轩。”苏凤棠有些不明所以,但仍又重复了一遍,“道长怎么了?” 他觉得这位道长的神情有些奇怪,仿佛在听见他师父名讳后就发现了什么极吓人的事情真相一般。这模样,全不像那些江湖人听到后或客套或真心的所谓慕名久仰,反倒像是…错愕? “…………没什么。”沉默许久,凌池方才轻摇了摇头,他的神情已恢复如初,只是不再笑了,“我方才听小月姑娘说有人闯入谷中,现下可还好?” 他不知道小月亮姓什么,便取了月字来称呼。 “暂已退敌。”苏凤棠抱着怀里已然昏昏睡去的小月亮轻声言道,“只是谷中现下到处都是病人,又塌了许多地方,却是不大好。” 他想,这位道长虽方才听到师父名讳后神情有些奇怪,但他救了小月亮又似乎颇为关心万花,想来应是可以信任之人。 “家中师长与万花有些渊源,若是郎君信得过,我随郎君前去看看可好?”凌池亦是压低了声音。 这里虽已不是他所熟识的万花,但毕竟是幕生叔叔旧时师门,于情于理他都该关心帮忙。何况他现下虽与寻悠分开,但只要都在此界,想来寻悠或许会寻到谷中来也说不定。 “谷中如今到处都缺人手,道长能来相帮自是再好不过。”苏凤棠闻言很是高兴。 谷里因救治先前收入谷中的病人已快药尽粮绝,弟子们也都累得筋疲力尽,向其他门派求助的飞鸽又还未得到回应,能多一人相帮都是好的。 “我为医者,本当如此。”凌池轻声应道。 他原想再问问那些病人的情况,耳中却忽闻一阵隐约声响,瞬时脸色一沉拔剑警示:“脚步声。” “先回谷鸣钟。”苏凤棠亦是敛了笑意,足下一点疾疾飞身向花谷而去。他们现下就两人,还带着个受了伤的小月亮,听脚步声来者人数不少,必须先回谷示警。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4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两人身影急急而奔,终于在追兵杀过来前赶回了绝情谷,亦在入谷之处见到了正在守备的琴圣苏雨鸾等人。三两句言明情况,已有人先去鸣钟,然还不及琴圣再行嘱咐,外头大批追兵竟已杀到,苏凤棠只得匆匆将小月亮交予一名弟子送进谷内。 方至此世便是接连两战,此战更是一场恶战,凌池心中已无暇思虑其他,心中之念唯剩执剑入战拼死护谷而已。 剑影飒飒如鹤如风,身姿过处斩臂断腕鲜血横飞,除却捐毒之时对上流月城,这是凌池头回在人身上下此狠手。身为大夫,他自是不愿如此伤人,但敌兵如潮汹涌而来,身后又是师长旧时故人,此时不狠,如何护得重要之人平安? 然万花近来留守谷中之人本就多是杏林弟子,又经先前一役,谷中尚能迎战之人便就更少了,虽有江湖侠士相助,到底捉襟见肘。 那领兵之人甚是厉害,又似为先前万花擒下之人而来,箭雨之中,纵有凌池相帮,万花一众仍渐不支。所幸,苏雨鸾力竭之际画圣林白轩终带凌雪阁众弟子赶到相救。 凌雪阁原就是为皇家效命的刺客组织,阁中弟子所用链刃,近可刺杀,远可取人首级于无形之中。这帮善于斩杀的援兵一到,战局场面瞬时反转。 未几,便已落幕。 “你可还好?” 凌池收剑归鞘走到正坐在地上喘气的苏凤棠身旁蹲下温声问道。他衣上和脸上都溅了不少血,将他惯带温柔笑意的清俊脸庞染上些许凌厉杀气。 “无妨。”苏凤棠摇摇头低笑了两声,将手搭到了凌池肩上,“劳道长扶我一下。” 小月亮的那只兔子不止引着他在死人堆里救出了小月亮,今天居然还帮万花引来了这个大助力,还真是只有福之兔。 “林师叔。”他被凌池扶着走到林白轩跟前,将近来谷中发生的疫病、聋哑村、水月宫及今夜花海被围绝情谷开等事一一告知。 而林白轩皱眉听完,心中已是有数。 “此番万花所历之事,经凌雪阁查证,乃废帝李重茂所为。他在东瀛绸缪多年,有些东瀛武士为他所用也不足为奇,又有徐归道出谋划策。而他此番目的,正是三星望月。”林白轩扶揽苏雨鸾,言及凌雪阁先前查证之事亦是神情严肃,“我已派遣一队凌雪阁弟子先行前往,我等亦需赶紧前往三星望……” 话音未落,忽闻一阵惊天巨响! 竟是三星望月…炸了…… 在场众人远远望着被炸毁坍塌的三星望月,短短几瞬,脸上愕然神情几经变化,最终一切悲伤愤怒不可置信皆化作深深的无能为力…… “走!立刻前往三星望月,晚了就来不及了!”林白轩神色一凛,即刻对身旁谢长安等凌雪弟子下了命令,而后又转头嘱咐一宿两战几无力气的苏凤棠,“凤棠你速去知会药王一声,快!” “你指方向,我送你去。”凌池架着苏凤棠对他说道。虽经先前一场恶战,但他身上尚有余力,如此危急时刻,自是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而苏凤棠听他此言亦未多话,抬手便是遥遥指向一处。 凌池顺他所指架着他腾身便去,未几便已到了一处营帐之前。帐内老者白发拄拐,慈祥容颜虽非凌池旧日于原界所熟模样,但凌池乍见一眼便知老者应就是白微于此界之师——药王孙思邈。 然此时此地实非相认闲叙之机,凌池听苏凤棠对药王说完三星望月被毁之事,便见老者沉沉一声叹息,言道:“去做你等应做之事吧,我留此处救人,医者便行医者该行之事。” 营帐之内仍有疫症病人,苏凤棠心知药王绝不会丢下病人转行其他,只得依言离去。凌池原想留下帮忙,然他初到此地未知病症,苏凤棠之处又需人手相助,他也只得先随他回复林白轩处,一同乘坐绝情谷崖边的大雕赶往三星望月。 待到三星望月崖下,已有不少万花弟子在那了。凌池只听苏凤棠唤其中一人“裴师兄”,又问情况如何,便听一人答道: “方才…地动山摇,我与清风原想去扶子虚乌有两位先生,方又想起二老已经不在了……” “什么?!”凌池心下一惊。他师父与白微旧日所言皆有提及两位老者,未曾想,今日方至便已闻此噩耗。 答他惊疑的却是裴元:“二老素来平和不喜张扬,因而他们离世的消息,亦有许多谷中弟子不知。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无论何人,皆会走这一遭。” 活人不医惯来冷淡的脸上仍旧不见波澜,自安史之乱骤起,他早已见多了生离死别,然话语之中到底因着三星望月坍塌之事带了些许叹息之意。 “若是二老还在,想来也容不得那些贼人放肆!”一旁清风恨恨言道。 林白轩亦是语带叹息:“李重茂怕也未想到二老已逝……” 苏凤棠闻言一愣,已是将先前诸多事端串联到了一起:“林师叔的意思是…李重茂未探知到子虚乌有两位先生已逝的消息,忌惮二老武力,所以才命东瀛武士搅乱聋哑村,永王旧部围攻花海,司徒一一破坏天工甲士,弄出诸多事端。为的就是以声东击西之计,逐步削减万花战力?” “是,当三星望月除却一队守卫弟子再无他人,他才能顺利埋下炸药,探查《推背图》所在。”林白轩颔首应道。 “那想来最初花海失踪的病人亦是李重茂所为,为的便是将我们引向聋哑村。”苏凤棠便又想到白日里花海发生的诸多事端。 而林白轩亦是肯定了他言语中的猜测:“甚至更早,例如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症。” 如此寥寥几句终是将近段时日所发生的诸多怪事之因大白于众,然悲剧已生,此时再想明缘由来去却是太迟了。 林白轩眼见万花弟子脸上皆是不可置信之色,复又叹了口气,言明李重茂欲得《推背图》之因: “太宗皇帝曾为推演大唐国运令李淳风与袁天罡著《推背图》。上元二年,乌有先生之徒太子弘为其母武则天毒杀,乌有先生便自太子弘手中带走此图。后乌有先生将《推背图》交至苍天君方乾手中,苍天君亦知事关重大,二人仔细商议后,由苍天君将图藏于一处隐秘深谷石窟之中。这深谷便是后来的万花谷,石窟亦藏在三星望月之中。” “大唐国运啊……”林白轩抬头望着再无往日风采仍在落石的三星望月,语带冷意,“李重茂若是拿到此图,便可依此拥兵自立重夺江山。他对那个位子,倒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执着。” 他话中之言让在场诸人皆陷入沉默。 直至又过了一小会儿,凌池见落石之中已无重石坠下可以尝试轻功而上,方向林白轩开了口:“前辈,落石之势小些了。” “走!” 林白轩一声令下,众人皆于落石之中飞身而上。待至尚存之处时,却发现庭前已死了不少原于三星望月守备万花弟子及后来赶到的凌雪阁弟子,而有人正于屋中飞身交手,正是终于归谷先到一步的东方宇轩。 高手过招,旁人插手便是干扰。 香巫教金巫悉达罗摩蛛丝布网,万花谷主东方宇轩一手执灯点指为棋,身影来回之间如星罗棋布现寰宇之象。李重茂身旁又有东瀛武士与苏凤楼、韩敬青等人护卫,一时间众人竟近他不得。 最终,东方宇轩虽大败悉达罗摩夺回被偷走的《推背图》,却仍旧还是被李重茂等人借东瀛阴阳术之力逃脱了,徒留万花一地断壁残垣惹人心伤。 暂时解决完李重茂等人,绝情谷内的一干病患却仍需处理,东方宇轩便令众人随他一道前往。 待到绝情谷中,凌池随苏凤棠前去帮忙清点伤亡之数,才发现仅这一天,谷中便已没了百余名弟子与江湖侠士,这其中…甚至包括六名林白轩今夜方才带来的凌雪阁弟子…… 这血淋淋的数字,几乎压得方到此世便未有一刻停歇的凌池喘不过气来。 他师父与蓝叔曾同他说过乱世之殇,然唯有亲身经历,方知如此世道人命轻贱。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全部,纵然有心,奈何终非人力所能及。 “走吧。”苏凤棠见他脸色不好亦是叹了口气。他虽于乱世之中一路行来见多了生离死别,却到底还是不能做到心绪不动,自然也没什么话是能拿来劝人看开些的。 两人今夜方才相识,也不过是刚刚知晓对方姓名,然却已一同经历死战。不得不说,有时缘分真是件十分奇妙的事。 一路回到东方宇轩暂宿之处,两人正欲将死伤情况回禀,却忽见裴元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走过来。那模样与先前在三星望月下面时截然不同,不由让凌池心下一咯噔。 “发生何事?”东方宇轩似也少见裴元如此失态的模样。 “谷主……”裴元抬眼看他,恍若游魂,“我方才去查看了一圈,所有病患…病情皆在好转……” “可是孙老找到医治疫症之法了?”病情好转分明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但裴元这般神情,却让凌池心下生出诸多不安来。 “药不够,且花海被围攻时还丢失不少。”裴元摇摇头,回答之言让人难以抑制地生出些背脊发寒的想法来,“这般短的时间,师尊他…如何做到……” 因着年纪与生平诸般功德,许多人都唤药王一句老神仙。可他又不是真的神仙,这般犹如神迹之事又是如何做到的? 如此种种不由让人心生恐惧,究竟是他对那些病人做了什么,还是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老人家现在何处?!”东方宇轩闻言亦是心下大惊。 “…方才有个小姑娘告诉我,师尊他独自往后山去了……”裴元颓然说道。 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所以现下来找东方宇轩并非求助,而是通知罢了。通知谷主和其他人,今夜即将又要继续面对的不幸之事。 话音方落,众人便急急往后山寻去。 **** **** 众人寻至后山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起来。老人仍旧执杖而立,背对众人遥望远方,众人正要上前,却被老人之言止住了脚步。嘱咐的话语已没了先前的中气十足精神矍铄,变得声息两弱。 竟是…油尽灯枯之相…… “此疫非疫…实则为蛊。”老人缓缓转身望向众人,将此疫之因一一道来,“此蛊宿于人身,人病,且人间相传,难以遏制。” 他少时学医,一生专于医道,而今百余年匆匆而过,纵有夙愿未了,却无知因放任之理。如此而去,倒也算是无愧于心,无愧于人,无愧于天地。 只是尚有几事仍需交代。 “蛊毒可销,人心难测……” 老人坐于树下缓缓叮嘱,众人难掩恸色却仍安静聆听,唯凌池脸色惨白止不住地浑身发抖悄然退至后方一处大石后,避人低语。 “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他对着腕上灵珠低低哀求。纵然药王并非他旧时熟识的那位孙老,但白微对他有半师之谊,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都说神仙有灵。他不知道凌将离究竟是谁,但他既然给了他们灵珠,那他或许能够听见他的请求。今夜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真的够多了…… “他是幕生叔叔的师尊,他是药王,他…他功德无数……”凌池话音满是颤抖,几欲落下泪来。 然而,灵珠仍是全无反应。 前方老者的声音已渐微弱,他瘫坐在石后满心绝望,从未像此刻这般后悔为何从不曾想过要同南芈与蓝磬学习蛊毒之术,也不曾去认真看看神医门中存放的自家小叔写的那些蛊毒医书。 “小叔……”他脑中灵光一闪,忙对着灵珠喊道,“小叔也会救他的!” 为求回应,他已顾不得其他。 而这一声,确实引得灵珠泛起蓝白微光,恍若应答。但…也把一干正在聆听药王嘱托的万花弟子惊到了…… “凌道长……” 在一干弟子的怒目而视与裴元冰冷的目光中,苏凤棠万分尴尬地想要提醒凌池即便躲在石头后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也要轻声些,却见这位说家中师长与万花颇有渊源的道长一脸兴奋地冲了出来。 那万分惊喜的表情着实十分的不合时宜…… “灵珠答应了!”凌池满心欢喜地冲到苏凤棠跟前喊道。此情此景,状若疯癫。 “什么灵珠?”苏凤棠一脸莫名,“答应什么?” 他根本没在石头后面看见除凌池外的其他人,也根本没听见有人对凌池应答什么。从头到尾,压根就是这位道长在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而已。 别是让今夜万花的惨烈伤亡给吓疯了吧? 苏凤棠不由心中嘀咕,明明先前救下小月亮的时候和帮忙的时候看着都很正常。 “救人!”落下没头没脑的一句,凌池不待众人反应便猛地急急从人群中穿过往药王那处冲去。 他经过东方宇轩身旁时,万花谷主看了眼他腕上正在微微泛着蓝白光芒的奇异珠子,未曾阻拦,甚至一把拉住了想要伸手阻止的裴元同阿麻吕。 “你做什么?!”裴元见凌池冲至药王身前抬手便将老人右手按到自己腕上,不由愤怒非常。 而后,竟是光芒大作。 蓝白交杂的奇异光芒自两人掌腕交叠之处骤然大盛,如浪涛奔涌席卷药王周身,未几便将老者身影全然吞噬裹于异芒之中! 此情此景,恍如神迹。 众人现下方知凌池先前如同疯言之意,不由屏息而待,心中升起奇异期盼,忐忑非常。 这一等,其实并未让人焦急太久,然心中忐忑,分分秒秒皆是煎熬。待光芒全然收拢于药王之身继而骤然消散露出老者一如往日精神矍铄的身影时,惯来冷静自持的活人不医在这一刻几乎落下泪来。 “太好了……”凌池看着眼前已与先时截然不同的慈祥老者,不由心下一松瘫坐在地,笑着哭了出来…… “师尊!” “孙爷爷!” “老神仙!” 众弟子见此终于开心围了上来,裴元更是急急探向师尊腕上脉门,直至蓬勃有力的脉搏自指尖传来,方才当真全然安下心来。 “小友有心了。”药王看着眼前正如孩子般以袖抹泪的陌生年轻人,目光和蔼。 而凌池头回在一干陌生人前这般失态,情绪一过,终于生出些不好意思来。他望向老者,温和笑容难得带了些许腼腆:“医者立世,但求尽心竭力无愧于心。我若无力相帮只得道句歉然,但若能救不救,如何对得起医者一字。” 他爹曾说:人生于世,所求不过问心无愧。 他今日以非人之力施救于人前或会留下诸多隐患,但他至少也已做到尽心竭力问心无愧。何况,他还有极重要之事尚未同老人言明。 “何况…若是救不了您,幕生叔叔会伤心的。”他看着老人,终于说出了那件一直不及言明之事。 “……幕生?”药王久经世事的眼中终于露出了诧然之色,“小徒他……” “他还活着。”凌池朝他点点头,温言笑道。 此言一出,万花弟子皆是惊诧非常,而苏凤棠也终于知道这位奇奇怪怪的道长先前所说的师长与万花的渊源究竟是怎么个渊源法了…… 只不过…叔叔? 幕生师兄有这么老么?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44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因着飞来峰距离藏剑山庄仍有些距离,每日策马来去山庄着实不算太方便,故而曲墨有时在峰顶练功抚琴待得晚了便会宿在半山腰的灵隐寺中。 寺中清苦,纵然曲墨如今乃是藏剑贵客,叶晖亦不便让住持对其多加照顾,只得令人多备些耐存放的糕饼同罗浮仙所做一道送去给他。 若是练功饿了,也好拿来垫垫。 这一宿,曲墨仍旧宿在寺院的禅房之中,因着时辰还早,他便取了干净棉布于灯烛之下仔细清理起了一路伴他至今的太古遗音。 他至藏剑已然近月,然而凌池仍旧毫无消息,系统也依旧静默如初。若不是这些时日系统技能、万花技能还有他的等级熟练度都在慢慢提升,他甚至都快忘记自己身上还有个系统这件事。 将谪仙笔交予凌晚镜的世界任务仍还无时限地在任务栏里待着,欠金十二万的门派任务倒是时时刻刻在掉落着倒计时,只不过九年多的时间余额看起来太过充沛,让人着实生不出什么紧张感来。 他正想着回头是否要问问叶晖,叶英这次闭关要闭多久,若是还要许久便趁此机会回他师父门派看看,等哪日回去了也好同他师父说说故人近况,静默许久的系统便骤然弹出一个任务来。 和先前跳出的金色任务提示框不同。 这次的任务是直接闪着红色警报出现在他脑海和眼前的,还似乎怕他不够上心,直接在上面标了紧急两个字。 * 世界任务三(紧急):十五分钟内从灵隐寺后方潜行离开寺院【未完成】 完成时限:十五分钟 完成奖励:无 失败惩罚:未知 * 这个突然弹出的紧急任务着实吓了曲墨好大一跳,也根本让他来不及多想,抄起太古遗音和一旁的琴爪琴囊就跑,甚至顾不得去吹屋中烛火。 寺中僧人大多睡得早,曲墨这个现代人纵然作息再好也没有七八点就洗漱睡觉的习惯,所以之前几日都是伙房的大师傅帮他用炉子在锅里焖着些热水,等他想用时自己去提。 这些关照自是叶晖依着曲墨在庄里的习惯劳烦住持与个方便才有的,此刻倒是方便了曲墨能够衣衫鞋袜都整整齐齐的待在身上,不至于披衣挂带跑得狼狈不堪。 灵隐寺不小,十五分钟也不过堪堪够曲墨抱琴轻功狂奔翻出寺院后墙。也幸好他真气现下都已恢复,否则连轻功都用不了。 稍稍跑远了几步停在寺院后方一处林中,曲墨看着那个已经完成却没有任何奖励的紧急任务心里有些犯嘀咕。正想着这大晚上的,自己究竟是再翻墙跑回去还是潇洒一回直接上山来个彻夜对月而奏,却忽闻寺中传来一阵吵闹喧哗。 心下一沉,曲墨急忙就近寻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趁暗轻功飞了上去。然而待他刚于高树枝叶间站稳向寺中去看,个中场景与某个似乎有些眼熟的身影却让他险些惊出一身冷汗来。 穿越前的那段时间他确实一直没什么空闲和心情上游戏做主线任务,但是群里发过官方出的乱世剧情各门派敌对阵营预告海报,属于藏剑的几个剧情Boss里就有现下带人杀进灵隐寺的那人。 蛇妖女——罗曼。 曲墨隐约记得罗曼的技能是魅惑,如果刚刚系统没让他赶紧跑出来,他根本没法在满是僧人的灵隐寺用九皋杀出来,就算有驱除负面效果的逍遥游,也很可能直接变成瓮中之鳖。 而且,属于藏剑的敌对阵容除却小怪与罗曼还有谢采、陈徽、安西.达古、阿基修斯和海鬼众之首-鬼首。现下罗曼到了灵隐寺,那其他人…… 思及至此,曲墨再也顾不得其他,忙趁无人发现在昏暗月色下急急下树轻功往山下飞去,他必须尽快赶去剑冢通知叶英。 藏剑精锐都在几天前被叶凡和唐小婉带去援助七秀尚未归来,前去驰援邺城的叶炜也还未带人回来,叶英正在剑冢闭关,叶蒙又住在虎跑山庄,现在山庄里除却少数弟子,只有不通武艺的叶晖。若是这种时候被谢采这个老阴*逼带人围住,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曲墨赶得再急,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藏剑入庄的要道竟已被鬼山会的人拦住了,想进去只能一路杀过去,根本没有偷摸进去的可能,他想了想,只能先摸黑折到另一个方向找叶蒙。 夜里没灯没火又要尽量避开鬼山会的人,得亏曲墨不是个路痴,否则只怕要折腾到天亮被人逮。 只是到底不好找。 唯不幸中的万幸,不待曲墨找上门,叶蒙已然带着人杀了过来,身旁还有今日刚刚归来的叶镜池和侍女双双。 “四庄主,镜池。”曲墨急忙忙迎上前去,见他们都还好,只是身旁并未跟着叶麟和顾诗梵,心中便有些莫名不安。 “我们正说寻悠你在灵隐寺不知如何了,寺中现下是何情况?”叶蒙见是他,面上亦是染了几分喜色。他们原就是杀出来找寻悠的,现下在这碰上倒是意外之喜。只是也不知这群鬼山会的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他同刚刚归来又从庄里带消息于他的镜池一路来时杀了好几波,竟是还有。 “有个会魅术的妖女带人占了灵隐寺,现下那些大师怕都已经被她抓了。”曲墨寥寥几句将今夜所见之事告知叶蒙,又瞒下系统任务之事,只说是自己无意间避开的,“我先前想抚琴又怕吵到大师们休息便去了后山,结果前脚刚到后脚就闹了起来。他们人太多,我就想着先去剑冢通知大庄主,结果发现入庄的要道都被拦了。” 以今夜山庄四处被围叶英却仍无所觉的情况来看,心剑闭关突破之际怕是与平日有所不同。 他若是独自一人去闯被敌兵重重把守的山庄入口想来没什么胜算,但若是加上叶蒙与叶镜池,或许尚有一拼之力能通知到叶英。 “是鬼山会的人。”叶蒙答道。然他想法却与曲墨并不相同,“先前已有弟子来报,菲菲同独孤家的小九已然骗过阿基修斯进庄帮衬二哥去了,镜池出来前也说二哥已派人去剑冢通知大哥,咱们在外安心杀敌便是,寻悠无需太过担心。” 他们现下已被拦在外头,若要去剑冢便需正面与鬼山会之人大战一场,他们如今人手太少胜算不高,倒不如等庄内弟子前去通知更合宜些。 “四叔说得对。”叶镜池亦是点头。他出门一趟成熟不少,连性子都沉稳了些,“想来大伯很快就会接到消息,何况寺中诸位大师也还需我们去救。” “不行!”曲墨却是急急否决了他们的想法,连还是游戏玩家时的口癖都不小心带了出来,“狗*逼谢采阴得要命,先前七秀求援之事肯定也是他算准了藏剑会派人增援,等的就是庄中无人各个击破。现下剑冢周遭怕也是敌兵重重,二庄主派去的人说不准根本进不去,左右往外往里都是杀,不如试试杀去剑冢。只有大庄主出关藏剑才会安全。” 不是他不想去救灵隐寺那些大师,而是作为游戏玩家实在太知道谢采的狼心狗肺了。 能让数百万游戏玩家人人都想剁肉酱的反派可不多,这老阴*逼又阴又毒,最恶心的是脑子还好。他敢带人围攻叶英还在的藏剑山庄就绝对已经设好连环计了,怎么可能让人轻易就联系上叶英。他就是知道太有这种可能了,所以才想在鬼山会的人刚围过来时去闯闯看。 “……怎么了?”忽见大家都用一种尴尬且微妙的眼神看着自己,曲墨愣了一下,有些莫名。 游戏群里大家都这么叫谢采,他说惯了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忘了藏剑虽以锻造神兵立世,门中之人却也都是知书达理的世家少爷大家小姐。他刚刚一时顺口的称呼用词着实太过粗鄙了。 “你叫谢采狗…狗那什么?”叶镜池一脸尴尬地提醒他,实在没法像曲墨一样将那个词语说出口。 寻悠先前于庄中之时言行举止皆是大家做派文雅非常,没想到几日不见,竟会说出那等粗鄙之词,实在让他万万料想不到。 经此提醒,曲墨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忙低咳了一声,将方才未尽之言继续说出口来:“总之,这回大家都不能分开,四夫人同小麟最好也带着。谢采要的…可能是藏剑的兵器。” “兵器?”叶镜池微地一愣,颇有些意外曲墨之言,“近来庄里并未存有唐军定下的兵甲。” 自从乱世骤起天策府灭,唐军如今已甚少与藏剑有何生意往来,之前庄中派人前去邺城相助,已然带走了最后一批兵甲。如今庄中也不曾有何神兵问世,谢采这般兴师动众,又能拿到什么? 然叶镜池不明所以,叶蒙却是想到了谢采所求为何:“不…确实还有一批。” 九天武库。 隐匿于名剑大会论剑台下的武库之中不止有当初九天存放于藏剑的各种神兵利器,还有藏剑这些年隐秘所铸未曾公诸于世的神兵。 这是唯有藏剑当家人方才知晓的秘密。 不过那地方不是谢采想找就能找到的,也不是想进便能轻易进去的。那边一直都有常驻守备弟子,不会轻易抽调出去。无论如何,他们都得撑到大哥出关,五弟他们回来。 正当言语间,夜空中突然一阵鸣镝的响箭声,而后信号在空中炸开,叶蒙一眼看去,却是他特意以庄中求援响箭予顾诗梵改过颜色的烟花。 早些年在顾家门墙外,他就是用这个为信,叫顾诗梵出门见面的。 “是梵梵发的信号。”叶蒙思及曲墨先前所说,皱了眉头。信号升起的位置是在烟霞山旁的龙井茶园左近,那处住了不少茶农。 他先前出来时原让顾诗梵千万莫要出庄,现下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茶园那处有不少平民。”叶镜池说道。无论四娘发信究竟为何,他们都得过去看看,“得让人先过去探探情况。” 左右依曲墨之意他们也需先把顾诗梵和叶麟带上再去找叶英,叶蒙便依叶镜池所言点了几名随行的藏剑弟子前去茶园方向探查。 这几人脚程颇快,未让他们等上太久便带回了那处情况。然却言及茶园那处被狼牙军包围,且数量不少,侦查弟子人数太少,冲不进去。 如此情况,众人只能先往那处杀去救人再作其余布置。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45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众人一路杀入,果不其然遇见许多狼牙军。 所幸遇见的那群虽有些许棘手但也还能应付,曲墨又事先同叶蒙他们说过,万一听见他用音攻便离他十丈开外远远的,一路抄小道杀入时倒也还算配合默契。 因顾忌着内力与一直尚未看见的领头Boss,曲墨便一路使着花间游功法间或夹杂两声九皋对付那些大约可以算是精英怪的狼牙军,一路同叶蒙他们一起且战且进,终于在一处屋舍前看到了正带人护着茶农的顾诗梵等人。 四夫人身旁跟着叶麟和一小队藏剑弟子,几人身上皆是无恙,然而萦绕在曲墨心中的那股不安却不知为何竟越发浓重起来。 叶蒙问过顾诗梵,方知他们刚离开虎跑山庄没多久,龙井茶园这边便去了人求助,说是遇到流寇叨扰。顾诗梵想着叶晖那边的人不好抽身便自己带着叶蒙留给她的人过来了。她原不让叶麟跟,结果这孩子不听话偷偷跟了过来。 她原想着自己也会功夫,对付些许零散流寇想来无妨,谁知她们刚到,狼牙军便不知从哪突然围了上来。为首的光头叫作安西.达古,乃史朝义义子,现下外头的狼牙军都是他的手下,各个功夫不俗,应该是从部众里挑出的精锐。 那些部众人数不少,他们带来的护卫弟子仍还有些在与那些人缠斗,即便加上顾诗梵这边的弟子,正面对上也不过五五开的胜算,然而他们这边却还有不少百姓。 众人商议过后,决定先带人退去虎跑山庄,那边院墙坚实,不仅能安顿好百姓和伤员,也有利于作战。只是安西.达古这头还需有人先去拖住,方才好让顾诗梵先带叶麟和百姓们撤退。 如此,便也只能暂时兵分两路,叶蒙与叶镜池带些许弟子前去处理安西.达古,曲墨则与其余弟子一道护送顾诗梵她们先回虎跑山庄。 习武之人原本脚程颇快,奈何身边带着不少百姓,便是都用跑的,也到底还有不少老老少少。这般拖拖带带地跑着,顾诗梵身边的护卫弟子没多久便发现有队狼牙军的人马朝他们这处追了过来。 “你们快走,我去拖住他们。”曲墨眉头一皱,抱琴留于原地不再随行。若是有其他人在,他用九皋反倒束手束脚,倒不如留他一人,放开手脚对上这数十人的狼牙军或许还有胜算。 “那你千万小心,莫要勉强。”顾诗梵曾听叶晖夸过曲墨身手,如此时刻,便也不再多言拉扯。只点头嘱咐一句,便也满心担忧地随队去了。 **** **** 这是曲墨头一回在现实里只身应敌,身后还有需要保护的平民百姓。他看着越追越近的狼牙军,心知这里不是死了还能回城复活的游戏,这些人也和先前陆小凤那处低武世界的青衣楼杀手不同,一时间竟有些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管他呢!” 紧了紧拳,曲墨心下一横,抱起琴便飞身往狼牙军那处去了。既然他身后顾诗梵一行人离得还不是太远,那他就必须让自己离他们远点。 飞身而去,指落音起,便是九皋! 38%熟练度的九皋,现在每秒伤害就是1840点。照他先前对敌时掐算的时间来估算,十丈范围内无论有几个怪对于九皋来说都算统一伤害度。这队狼牙军身上没带弓箭,算上跑步移动范围,应该最多两三分钟就能清空。 他不想杀人,但这种情况由不得他不拼! 全曲往下弹的九皋与先前运功所发出的单音杀伤效果截然不同,那些狼牙军似乎没料到曲墨的音攻范围居然有十丈,见他一人留下,举刀便杀了过来。于是甫一进入攻击范围,尚未碰着人,便先被九皋的接连几个音伤得内息岔气肺腑受损吐了血,待意识到不对再想散逃开已然来不及了。 见已如此,这些狼牙军便打了鱼死网破的主意,也不管肺腑气血如何翻腾,只管冲过来能砍曲墨一刀是一刀,若能劈断了手臂让他再也弹不了这见鬼的曲子方是最好。 他们要来砍,曲墨便遛着人往别的方向跑,他们要逃开,曲墨便又追上去。左右顾诗梵已经带着人跑远了叶蒙还没追上来,敌方没有远攻兵器的情况下,这十丈随他怎么放风筝。 到最后,那些吐血倒下的,都不知是被琴音震碎内脏死的还是一口气没顺过来被气死的,总归曲墨也没心情听他们到底骂了什么。 毕竟这不到三分钟的九皋已经下了他百分之五六的真气了,晚些若要再用逍遥游给叶蒙他们疗伤又要下去一截,也不知道后头还有多少敌军和Boss。真气恢复要好久,不省着点用怕是会被耗死。 又或者,谢采本就是打着各个击破耗死藏剑的打算。 不过此刻也由不得曲墨想太多,既然他不可能扔下藏剑的人自己跑去躲起来,藏剑的人又扔不下那些平民,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瞥了眼躺了一地的狼牙军,曲墨也没心情去看人到底死没死,抱琴转身就往虎跑山庄的方向追去。他甚至都没用轻功,毕竟真气能省一点是一点。 待到追上顾诗梵将人都送进虎跑山庄,又守着大门等到叶蒙他们终于解决了安西.达古前来汇合,时间已经距他从灵隐寺跑出来快过去两个时辰了。 那些平民都已被顾诗梵令人暂时安置到厢房里去了,而叶蒙他们身上果不其然又多了不少伤。曲墨想了想,便让所有伤员和战力都尽量围坐到自己身边五丈范围内,若是坐不下就站着,左右要在尽量少的时间和真气损耗内为尽量多的人疗伤。 众人对他的要求着实有些不明所以,但今夜一路杀敌的默契还是让藏剑诸人选择了听他之言。于是伤重的便在最里圈坐着,伤轻的则或站或相互搀扶,一群人将坐在最中间的曲墨团团围了起来。 三个系统技能中,曲墨逍遥游的熟练度是最低的,不过也已经有16%了。 虽然让全员在一个时辰内最大气血值提升10%的效果对现下的情况来说仍有些不够持久,但消除负面状态的效果还是不错的。至少一曲下来,叶蒙和叶镜池显然神清气爽了不少,那状态,仿佛随时都能再冲出去干掉两个安西.达古。 而曲墨的真气蓝条,又掉了近百分之二十…… “你可还好?”叶镜池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才将曲墨扶起来。他如今衣裳上又是破口又是血,脏得整个人都快毛了,还好怀里的干净帕子没丢。 “还好。”就着力道站起身,曲墨轻摇了摇头。他身上没伤,只是蓝条掉得有点多,再加上折腾了一整晚,肚子也有些饿了。 他想了想,只担心今夜仍是没得睡,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叶蒙开了口:“四庄主,有吃的吗?” “有有有,后厨白日里备了糕点原要给你送去的,哪知道出了这档子事,这便让人去拿来。”叶蒙笑呵呵地应道,“再给你做些吃食可好?” 今日这接连之战他本已受了不轻的伤,嘴上虽硬撑着,方才刚回虎跑山庄时心中实则连遗言都想过了。哪知寻悠这孩子的琴曲竟有这般奇效,听完一曲,不止神清气爽,内伤大好,连身上伤口都已止了血,便是再与那鬼山会狼牙军之人大战三百回合也使得。这般大功劳,如何能让他饿着。 先前老五还问大哥同二哥从何处捡得这宝贝孩子,大哥只说是祖宗庇佑,如今看来,可不就是叶家祖宗保佑才送来的么。 “下碗面就成。”这种时候,曲墨也不想让人再多废精力给他折腾花样,便只要了最方便的。而后复又看了眼周遭各个带伤的藏剑弟子,多说了句: “大家最好也都吃点,再上些伤药,储存体力,以防鬼山会同狼牙军的人什么时候再杀过来。这曲逍遥游只是暂时为大家梳经导气恢复些许气血,伤口若再崩开还是会继续出血的。” 他这话说得在理,叶蒙亦知晓下一波不知何时又会再来,便只留了几个伤势轻些的弟子做守卫,其余的便让他们且先去屋内稍作休息整顿。 “今夜多亏有寻悠你在。”顾诗梵着人搬了椅子来让几人坐下,心下着实感激。 蒙哥先前的模样她不是没瞧见,且护送平民进庄时也多亏了寻悠,若不是现下众人还不得放松警惕,她当真是要好好谢谢这孩子的。 “这些时日总吃夫人送来的糕点,我如何也得回馈一二不是?”轻笑着摇摇头,曲墨也不说什么大义大理,只开了句玩笑,却是逗得顾诗梵都乐了。 而一旁的叶麟眼睛亮亮的,小小的身子凑到他跟前,口吻甚是亲昵:“寻悠哥哥你好厉害啊,刚刚那些也是万花功法吗?怎么从没见其他万花弟子用过。” 他从前也曾见过些许来庄里的万花弟子,竟从不曾听谁提起过万花有这般厉害的功法。 “哥哥悄悄告诉小麟,小麟千万别告诉别人哦。”闻言,曲墨轻笑着同他眨眨眼,压低着声音,仿佛当真是在同叶麟说悄悄话般,“这是我师娘教的~” 系统技能的事他一早就想好了,若是有人问,他便说是白先生教的。左右除了凌池,这儿也没人能见到他家先生,想来先生也不会怪他的。 “我师娘可厉害了,武功高强医术斐然,当初我师父只剩半口气就是他救回来的,我从马上摔下来险些没命也是他救的。你瞧,我额角这还有被石头磕破的疤痕在呢。”他真真假假的说着,还示意叶麟去看自己额角的那道伤疤。 “哇——”叶麟果不其然被他逗得一声惊叹。 “摔马?”反倒是一旁的叶镜池听了,骤然想起初见时的某件事,“寻悠你刚到庄里崴脚那日,阮大夫诊治时说你曾断过腿骨,可也是因为这个?” 自从曲墨为叶英治眼睛,叶家人同他的关系便亲密了许多。曲墨原本脾气也不差,故而虽相识未久,如今说话相处起来倒都像自家人一般。 “大抵是吧。”曲墨仍是笑笑,“我娘说我摔下来时磕到了头,又被惊马踩断了骨头和右腕筋脉,都是师娘为我续上的,我倒是全不记得了。” 凌池一直没找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藏剑住上多久,正好借着这话头给叶家人打个底,省得到时候他们突然问起什么事他答不上来就麻烦了。何况藏剑和天策的人似乎熟得很,万一哪天注意到他手上因着曲千陌旧时练枪磨出的薄茧,再问他练枪的事,那他可真是编都编不出来。 “我瞧着寻悠你前几日策马来去骑术很是不错,如何竟会从马上摔下来?”叶蒙闻言很是意外。这些时日曲墨在灵隐寺与藏剑山庄之间来回皆是骑马,全看不出分毫对马匹的胆怯畏惧,未曾想竟发生过这般骇人意外。 “那日我从马上摔下来,家人只忙着请师娘赶来救人,等再想起那匹马时已经找寻不到了。”轻摇了摇头,曲墨说起这事时话语淡淡的,“如今想想,大约是被动了什么手脚,处理掉了。” 他不太清楚曲家是否得罪了什么人,但马的事是他穿来后在家养伤时偶然间听到三叔和他爹说起才知道的,想来他爹娘那般轻易就答应他长住万花也有担心他再被人动什么手脚的缘故。 “当爹娘的遇上这种事,确是顾不得其他了。”顾诗梵轻叹了口气,颇有些感叹。 坠马这事听得她心头一颤,若是换成叶麟受此劫难,她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成什么样。 “所以啊,夫人和小麟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这样四庄主杀敌时才不会受制于人。”淡笑着揉了揉叶麟的小脑袋,曲墨声音轻淡。 他说了这么许多,到底还是存了些许提醒之意。这种时候,任何叶家人都不能落入谢采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顾诗梵和叶麟今天擅自跑出山庄的举动太过冒险,没被抓住实乃万幸,但他们现下这种到处都是伤兵的处境,再也冒不起险了。 “……你这孩子…我记下了。”顾诗梵没想到他说这些都是为了她和叶麟,不由心下感动。 说话间,侍从已是将糕点茶水先端送了过来,众人也不再拉着曲墨说话,只都让他先吃些。如此,便也算是在这一夜的恶战中暂时偷得了些许喘息。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46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曲墨早猜到谢采绝不会让藏剑的人有多余时间喘息,但也没想这人甚至连让他把那碗面吃完的时间都没给便又派了阿基修斯领人前来庄前喊战。 早在曲墨下凌云峰想去剑冢通知叶英而不得时就已知晓带人拦住入庄要道的便是阿基修斯,现下这人跑来虎跑山庄喊战,那么或许他们现下可以令人从山庄后头绕道过去探查一番了。 这点不止曲墨,叶蒙他们亦是想到了,于是当即点了五六名惯于探查的弟子从山庄后头出去了。 如今早已过子时,谢采的人倦不倦曲墨不知道,反正他是又困又饿,再被门外的喊战声一吵,当即只想拿着手里的筷子抽死这群不让人睡觉的狗东西。于是不止叶蒙带着叶镜池同一干修整未几的藏剑弟子出庄应战,他也抄起琴一道去了。 他原想着,虽身上真气只余不到七成,但加上叶蒙一行,解决阿基修斯等人总该颇有胜算,哪知那乌压压举着火把的一群人好似凭空冒出来一般,在这夜幕之中多得数也数不清。 甚至…还有弓箭手…… 简直就像是突然知道了曲墨技能的弱点一般,那些人根本不往他身边凑,若有谁离他近了,亦是立时调转方向就往藏剑的人身边围,以至于曲墨不停躲挡射来的暗箭之余根本无法弹奏九皋御敌。 这样的围杀让曲墨几乎精疲力竭,而被敌兵群起攻之的叶蒙等人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却又让他不得不想尽办法靠拢过去弹奏逍遥游。 不知人数的敌军仿佛永远都杀不完一般,藏剑的弟子却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让曲墨整个人像是一根随时都会崩断的琴弦,摇摇欲坠。 直到一支铁箭洞穿了他的右肩…… 喷溅而出的鲜血洒落在他的衣裳与右腕的灵珠上,肩胛骨碎裂的剧烈痛疼亦让他的脑子嗡得一下空白一片,眼前唯剩满目猩红。 跪坐在地上,淌满鲜血的指尖在本能的驱使下无意识地伸向了琴弦,仿佛已然不知痛楚,在灵珠猛然泛起的蓝色光芒下机械弹起了从不曾演奏过的诡异琴曲。 妖异诡谲的琴音透露出一种阴森可怖的肃杀之意,甫一响起便如幽魂临世厉鬼索命,牢牢勒住了阿基修斯等人的脖颈,在他们扭曲恐惧的挣扎中汲取着他们的气血反哺藏剑诸人,直至被汲取者由弱至强,一个接一个的倒地成了废人。 而原本以为今夜必死无疑的藏剑诸人无不停下厮杀动作惊诧非常面面相觑,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堪称诡异的场景不止发生在这,还发生在整块隶属于藏剑的地界。 自然,也包括正被鬼首和陈徽带人围攻的藏剑山庄和已然被罗曼占领的灵隐寺。 诡音响彻之处,即便不明所以,亦无人不被这等非人之力所震撼。这身上因琴曲而来的怪异变化甚至惊动了被谢采以迷阵困在剑冢之中的叶英…… 而曲墨…早在中箭之初便已失去意识,后来的一切不过是他在灵珠与系统的加持下做出的本能之举罢了。也根本不知道系统暂时出借使用,因而救了他自己与藏剑百余人性命的这支琴曲和全新出现且熟练度100%的绝杀技能其实是需要曲千陌这个远在他界的可怜老鬼再做几百年白工抵债的。 【借用技能】 诡音(熟练度100%):群攻治疗技能,对我方阵营范围内敌对势力成员进行无差别气血吸取转至我方势力成员,吸取量视我方所需治疗量而定。内力允许范围内可进行连续弹奏攻击,无CD重置时间。 【本技能暂无法二次使用】 百艺谱-乐篇(琴) 【诡音】 作曲者:云映遥 子午时历527年,医家云映遥于泣红渊力战鬼王玄寂,后得此曲。 曲谱:暂无权限查阅 “寻悠?”最先意识到曲墨情况不对的是叶镜池。他的视线扫过满地瘫倒的敌兵后转向了骤然停止弹奏的曲墨,入目所及猩红颜色不由让他心下大惊,匆忙提剑跑向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闭目垂首的少年满身是血,原本俊秀漂亮的白皙脸庞上亦是猩红一片,竟是…七窍流血之像! “寻悠!!!”慌忙松剑抱住甫一触碰便骤然瘫倒的曲墨,叶镜池的呼喊引得在场藏剑诸人皆是焦急围来查看,却无一人敢去触碰少年那全身是血仿佛轻轻一动便会立时散架的脆弱身体。 直至雪发黄裳的身影终于从天而降…… “师父,寻悠他……”叶镜池紧张望向正予曲墨把脉却极少见地皱了眉头的叶英,心中焦急不已。他只有极紧张不安的时候才会这般称呼于他而言既是叔伯又是师长的叶英。 “让庄中大夫都到天泽楼。” 指尖触及的糟糕脉象让叶英惯来少见波澜的脸上亦是染了浓浓担忧之色。他自叶镜池那处接过浑身是血的少年抱入怀中站起身来,沉声嘱咐:“再着人快马去趟万花。若有人问起,便说叶英劳药王与活人不医受累来一趟。” 今夜他遭敌算计困于剑冢之中,虽未亲眼所见庄中所受灾劫,但一路轻功而来所见之景与先前所闻琴音已是让他心中有所猜度。现下再观少年丹田已毁经脉尽损之伤与安然无恙的叶蒙等人,便已将事情缘由来去想透了七八分。 如此大恩,便是倾尽叶家所有亦是难报…… “这趟我去。”叶蒙急声言道,“寻悠于我叶家大恩,无论如何我都得亲自走这一趟。” 若非寻悠,他与一干藏剑弟子今夜就要交代在谢采狗贼的毒计之下了。这等恩情,他便是跪着去求也要把药王同活人不医一道扛来。 “我同蒙哥一道去。”顾诗梵亦是紧随其言。 “如此也好。”叶英对此未有多言,只在带人轻功而去前落下一句交代,“镜池,带好琴。” **** **** 疼…… 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少年躺在锦被软枕之中全无意识地低低□□着,他白皙漂亮的脸上和早已包扎妥当换过干净衣物的身上因着周身上下永无止境的剧烈疼痛不住地渗出冷汗和泪水来。 仿佛被人置于刀山之上推落而下,片片刀锋切割周身经脉血肉,所受之痛恍若凌迟,不知尽头。 床上的少年浑身滚烫备受痛楚折磨,守在一旁的叶家人亦是心中焦急。无数珍奇药材熬成的汤药被小心喂入口中,却因紧咬的牙关根本咽不下多少,便是好不容易喝下一些,未几也都尽数吐了。 距那夜的大战已过去了三日,前往万花请人的叶蒙仍未归来。然两地相距甚远,如此也是无法。故这汤药不进的时日,全倚叶英所渡真气替曲墨续着。只是这般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且莫说经脉丹田之处的伤势,光是高烧不退便能将人烧成傻子。 “这样下去不成!”叶晖不住踱着步子,看着几位仍在商议的老大夫,眉头皱得几能夹死苍蝇,“难道便无其他法子了?” 藏剑前去万花路途甚远,便是里飞沙这等千里宝马一刻不停,来回也至少要七八日。可寻悠这般药石不进的,真等请到药王,怕是人都烧废了! “汤药不进,如何能好。”曾为曲墨治过崴脚的阮老大夫摇头叹着气。 他方才为小郎君肩胛伤处换药看过伤口,恢复尚算不错,可这经脉与内府的伤处,总不能一直靠大庄主的真气撑着。纵是大庄主那处使得,真气也于高烧无用啊…… “……不若换成药浴?”一旁的齐老大夫抚须言道,“取百倍剂量熬出汤液混水于池,将曲小郎君浸入其中,或能得上两分效用。” 方子再好,喝不进去也是无用。 左右庄里不缺钱财好药,不如拿来泡浴试试。 “如此倒也可行。”阮老大夫闻言亦是点头。以药作浴自来有之,只是仍要小心肩胛伤处,“只是伤处不好长久浸于水中,需得旁人一道入浴,也好让小郎君有个倚靠。” 叶家所造浴池皆烧有地龙,寒时入浴可谓惬意非常,叶英居所天泽楼所造更是奢华。然再舒适得宜之地,要身上靠着个全无意识的七尺男儿泡入其中一两个时辰不能动弹亦是一种折磨。 然频繁换人容易触动肩头伤处,痛上加痛。 故而,女子不行,意志不坚身娇体弱者同样不行。 “我来!”叶镜池急声言道。 这两日他除却帮曲墨清理好琴上血迹旁的忙一概帮不上,心下正是焦急。如今听得药浴需人相护,急忙挺身自荐。 藏剑弟子,重剑都扛得,靠个人算得什么? “还是我来吧。”叶英眼眸微垂,沉声言道。 寻悠如今伤势太重,入浴之时恐还需真气护持,镜池修为不足,还是由他相助更合宜些。 “若大庄主愿意,却是最好。”齐老大夫亦是赞同如此为之。 如此,法子便就算是定下了。 经叶晖一声令下,在外候命的药童仆从便就都急急忙碌了起来。不过一时三刻,便已诸般所需皆备妥当。 将人裹在薄毯中抱至浴房,因着衣袍拖曳甚是不便,叶英便也只着了单衣陪同入池。 他经年浸于剑道一途,无妻无子,只视弟妹儿女如己出,然便如此,亦不曾同哪个晚辈有此亲昵之举。未曾想,倒因着这莫名而来的孩子破了例。 寻悠曾说,他是被一道莫名白光自百年前扔到藏剑的。若是此事了结寻悠无处可归,他倒有意将这赤忱之心的好孩子收为螟蛉义子教养膝下。 只是…一切都得等人醒来再说。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47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药浴之法确有其效。 不过两日,曲墨身上便已不再烧了。待到大夫们调换了几味药材,复又泡了两三日,亦不再时时刻刻疼痛难忍,人瞧着也松快许多,终于能喂下汤药。只是仍还睡着,不见睁眼。 所幸,前去万花的叶蒙与顾诗梵终于驾车带着药王同裴元回来了。只是药王身边难得竟还跟了个从不曾见过的纯阳小道长,却是让一路遇见的藏剑弟子甚觉稀奇,唯叶晖出来迎客时瞧见小道长衣袖下偶然露出的灵珠心下有了些许猜度。 那样颜色清透的宝珠手串曲墨腕上原也有一条,绳结之上并无搭扣,叶家诸人也从未见他摘下过,然那夜大战后却莫名消失不见了,叶晖还让人到处找了许久。未曾想,今日竟在旁人腕上见着了一致无二的。 叶晖仍还记得曲墨所寻凌姓友人乃是纯阳邱云栖之徒,只是托隐元会查找后一直不曾有消息传来,藏剑又发生了这许多事,故而不得其踪。如今他瞧着药王身侧这位眼生的小道长倒有些切合。 “劳老神仙同裴大夫走这一趟。”甚是客气地同三人见了礼,叶晖也无暇问及其他,只先请人去问诊,“一路舟车劳顿委实受累,奈何那孩子情况实在不好,只得劳烦三位先随我前去家兄房中一观。” 原本路途迢迢请了人来实该先尽地主之谊,奈何寻悠情况耽搁不得,只得劳烦两位神医受累了。何况若寻悠曾经所言师门是真,那这两位便真真是他嫡亲师祖同师伯。长辈为着晚辈受些累,想来应也是心甘的。 “既为医者,本当如此。”药王亦是言语和气,“二庄主且带路。” 自他五日前为凌池以灵珠所救,如今竟较从前更为健朗,一路于马车之上日夜兼程亦不觉疲倦。来时叶蒙曾言那小郎君内伤极重七窍流血,然究竟为何所伤却是说不分明,故而纵是叶晖不说,他亦是要先同裴元前去探看一番的。 “请。” 亲自引着人入天泽楼中,叶晖一路上将曲墨这几日情况一一细说予药王同裴元知晓,也算是让不愿先去休整的叶蒙同顾诗梵能够稍作心安。 一路行至叶英卧房,心剑闻声望来的双眸让裴元心下一惊,正欲出言询问,却见身旁凌池骤然神色大变,急急往榻上所睡少年那处冲去。 “寻悠!”不过几日不见,分别前尚还活蹦乱跳的人便成了如今这命悬一线的模样,凌池探向脉门的手止不住地颤动,心疼至极。 叶蒙往万花请人时只说藏剑有位贵客于八日前大战之夜身受重伤,因着同他到此界的时日对不上,故而他也没往寻悠身上想。 不曾想,竟是两下里到的时间不一样。 然方触及曲墨右腕,便觉出不对之处来:“……灵珠…怎么不见了?” 凌将离予他们灵珠之时在绳串上落过术法,除非用完灵珠,否则绝无丢失可能。他们来此界时用的是寻悠腕上双珠中的一颗,但人既还在此界,便应还剩一颗才对。 除非…寻悠同他一般,在谁身上用掉了…… “小道长若是问寻悠往日腕上所戴宝珠,那夜大战后便寻不到了。”叶英淡看了眼凌池腕上灵珠,已是明了他口中丢失之物为何,“庄中弟子曾于大战之时见寻悠腕上有物发光,只是夜里太暗离得又远,故而未曾看清究竟何物。” 关于那夜大战,他曾招镜池与在场弟子过来问话。众人之言倒是相差无几,皆是腕上何物发光,继而诡谲琴曲骤起,那些鬼山会同狼牙军之人便似被无形之物掐住命门一般,通通倒地成了废人。 “丹田已毁经脉尽损……”两人说话间,裴元亦是上前探看了曲墨的脉象,然指下所呈之象却让活人不医惯来无甚表情的俊美脸庞皱起了眉头,“如此脉象,似是真气暴冲所致。” 言罢,又为缓步走来的药王让了位置。 那夜凌池救下师尊后曾言幕生师弟尚还活着,且他便是同幕生的小徒弟一道来的此界,只是两人不知为何竟意外分开了,又说那孩子名曲寻悠。 现下看来,眼前这位身受重伤的叶家贵客应就是他那不曾见过的师侄了。 “元儿所言无错,确是如此。”药王诊过脉象亦是赞同裴元所言,只是思及先前凌池所言,心中隐约有了些许猜测,“小池可是对此有何想法?” “寻悠他…或许在自己身上用了灵珠……”凌池坐在曲墨身侧紧紧握住他因为疼痛而冰冷紧绷的手,心疼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叶四庄主曾说过那夜大战情况如何危急惨烈,他听后曾想倒比万花所受更甚。寻悠功力有几分他是清楚的,若无外力相助,绝无如此力挽狂澜的可能。如今再观寻悠肩头箭伤,不难想象那夜大战中他究竟受了多少磨难,以至不得不求助灵珠之力。 如若寻悠当初不曾与他一道追查流月城之事,或许根本不会有此劫难。是他牵累了他…… “可你用灵珠救了师尊,两下里不该有此差异才对。”除却先前凌池救回药王一举,裴元从未接触过此类非人之力,一时无法便也想明其中关隘。 方才凌池初初提及灵珠之时,叶晖便已让房中侍从都先出去了,现下周遭不知灵珠之事的只剩叶家三位庄主同四庄主夫人,皆是可信之人,故而裴元说起灵珠时也未曾避开他们。 “灵珠是赠予我们此物的那位公子自身灵息所化,原是用来开启通界法器的,并不曾在人身上用过。”凌池闻言轻摇了摇头,至此方将灵珠得来的缘由与用处告知诸人,“先前我是一时情急方才……” 那时求灵珠救人不过是想着左右人都要死了也不怕有什么更糟的后果,但用在没病没灾的活人身上究竟会如何却是他们两人根本不知道的。 更何况,灵珠之力原也不是他们想用在旁处就用得了的。 “无论是否人力所致,既为医者,总要尽力而为才是。”药王点点头,已是明了他话中未尽之意。 “那便有劳药王同裴大夫了。”至此,一直安静旁听的叶英方又开了口。刚刚三人之语已让他大抵明了寻悠伤势缘由,如今便也只能如同药王所言,劳两位医者尽力而为了。 **** **** 神医不愧为神医。 不过施针用药两三日,原本命悬一线沉睡不醒的少年便迷迷糊糊有了意识,只是不甚清醒,偶尔恍惚睁眼也只是呢呢喃喃地说疼,瞧见叶英只叫舅舅,有时也唤凌池的名字,而后未几便又昏睡过去。 但终归也算是有了好转的迹象。 待又用了几日药,方才总算有些许清醒的时候了。只是初初醒来那日原还好好同叶英说着话,瞧见前去熬药回来的凌池便突然哭了出来,瞧得凌小大夫心疼不已,只把汤药往旁头一放便急急将朝他伸手的少年拥进怀里,由着人家孩子般嘤嘤呜呜地大哭一通将他肩头衣袍都濡湿了。 此后便一日日见好起来。 虽丹田与经脉所受损伤一时无法,但人能醒来亦能活动些许便是好事,也总算让叶家上下稍稍安下心来。 人虽醒了,叶英却也没让曲墨迁出天泽楼,只说楼中清净物什齐全,养伤更合宜些。又见曲墨不好意思再在他房中住着,便也由着这孩子的意,着人换了个厢房,在他卧房边上住着。 期间叶炜同叶凡都已回到庄中,听闻这些时日所出之事皆是大惊,急忙忙去探过曲墨,道了感激之情。往后便是日日办完了手头诸事便来楼中探望,也说些玩笑闲话,又让人送了许多珍奇异宝并庄中旧日搜罗的曲谱名琴来,只说让曲墨拿着玩。 叶英也同弟弟们说了有意收曲墨为螟蛉义子之事,兄弟几人无有不赞同者,只是尚未同曲墨说。 叶镜池虽不知此事,但叶晖让他好好同曲墨处着,又见曲小郎君未从天泽楼搬出去,便也隐约猜出了些许。左右他先前就同曲墨处得不错,倒也高兴自己能多个年纪相仿的兄弟,便也日日都去寻人说话。于是这一寻两寻的,便瞧出些事来了。 这日里,曲小郎君又可怜兮兮地说自己身上这疼那疼,哄着凌小大夫去给他做汤包不说,端来了还嘀嘀咕咕的要人家喂,凌小大夫竟也都依着他。 “他是你情缘?”趁着凌小大夫喂完了汤包去小厨房看药壶的间隙,叶镜池伸出一指轻戳了戳正靠着床头看谱子抚琴玩的曲墨,压低了声挑眉笑问。 “谁?”曲墨一愣,先时还没反应过来,待发现叶镜池说的是凌池,却是下意识地张嘴便驳,“说什么呢,凌池是我朋友。” “撒娇抱着哭还要人家喂饭的朋友?”叶镜池一脸戏谑,却是不信他这话,“咱俩不也是朋友?要不换我来喂喂~?” 这藏剑上下兄弟朋友可不少,他也从没见哪两个说是朋友的像曲墨同凌池这般亲亲我我的。 若是因着受伤,叶家上下哪个喂不得曲小郎君吃饭用药?便是他大伯也在凌池未来前亲自喂过昏迷的曲墨汤药的。可凌小大夫一来,便将一干事项通通接手了过去,曲小郎君也只寻他靠他。 还有凌小大夫看这人的眼神,啧啧。 若这般亲昵还不叫特别,那得黏成什么样的才能叫情缘? 他这话说得曲墨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而后想起同凌池相识至今诸般种种亲昵,终于意识到往日所言所做早已远超朋友兄弟该有的情谊。什么相伴比邻,什么抵足而眠,桩桩件件都透着股黏糊糊的亲昵劲,而他自己竟还傻乎乎的一无所觉。 思及至此,曲墨两颊顿时红得几能滴出血来,正欲再说些什么,忽又想起那日被陆小凤带去青楼时凌池说的话,不由心下黯然。 “怎么了?”叶镜池见他脸红原想笑他,却又忽见他不知怎的突然变了脸色,便有些慌了,“方才还好好的,你若不喜欢,我便不说了。” “他有意中人了……”曲墨低着头,满腔难过之余还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他曾信誓旦旦地同陆小凤说自己这辈子就和琴过,还说要同凌池做邻居,那时凌池没笑他这想法他还觉得凌池好。如今他倒是不想只和琴过了,可他想一起过的那人却只想同别人成亲过日子。 他不要去喝喜酒,也不要随份子了!嘤嘤嘤。 “有意中人他还跟你这么黏黏糊糊的?!”闻言,叶镜池腾地来了火气,当即就想抄起重剑去揍人。然他刚站起身,却又想到凌小大夫这些时日看曲墨的眼神,顿时觉出些许不对之处来。 于是他皱皱眉,复又坐回原处戳了戳正自顾自低头伤心难过的曲小郎君:“你见过那人了?还是他同你说了什么叫你误会了?” “没见过啊。”曲墨仍低着头自顾自难过,不过倒是将那时的事同叶镜池说了,“那时我同他说,这辈子便不成亲了,守着琴跟他做邻居,可凌池说…他成不成亲要看喜欢的人开不开窍。问他又不说那人是谁,只说是个傻子。” 说着说着,越发觉得有点生气起来,便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傻子有什么好的,凌池那么好还当不知道,肯定是装傻。” 他这么喜欢琴的人,都觉得凌池好,想同他在一起,天底下居然有对着宝贝还不知开窍的傻子。 “………你问他时是不是还说了什么?”言及至此,叶镜池已是约莫猜出凌池所说意中人是谁了。 他有些古怪地看着曲墨,不知这人当时到底说了什么,竟让人家在一个似乎是打算表露心迹的关头住了嘴,还说意中人是个傻子,至今没再开口。 “啊?”曲墨望向他,似乎有些不明白叶镜池突然问起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自己当时之言通通告诉了叶大少爷,“我问他那人我认不认识啊。还说要是他成亲我多随礼的话能不能和嫂子商量一下继续跟我当邻居,三餐加宵夜让我蹭个饭。我还发誓说,我这人当邻居特别省心。” 凌池那时还说要问问那个傻子。 他不要让他问了…就算傻子同意他也不要和他们做邻居了。才不要看凌池和别人亲亲我我…… “…………他没被你气死也是不容易。”叶镜池无语望天长叹一声,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够体会凌池当时听到曲墨这些话会有多窒息,“你难道就没想过,他说的那个傻子或许就是你?” 难怪凌小大夫再也不表白了。 若是哪日他喜欢个人还暗示想同人家成亲过一辈子,那人却问能不能在他成亲时多随礼往后好当邻居常来吃饭,他真的会被当场气死好吗?! “欸?”曲墨瞪大了眼,整个人都因为叶镜池的话僵在了那里,许久后方才反应过来,“欸——?!!!” 他这声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叹太过用力,一时不慎竟又带出经脉与肩头的伤痛来。复又袭来的剧烈疼痛让他无法抑制地捂着肩头伤处伏下身,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痛楚,就连□□都无力吐出。 “寻悠!”叶镜池没想到自己的话竟会让曲墨牵动伤处,瞬时急白了脸,“我去叫裴大夫!” 说完便忙扶着曲墨躺下往外跑去,离开前倒还记得把太古遗音抱到桌上去,省得曲墨翻身踢到,到时身上疼脚上疼不算,还要为碰到琴心疼。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48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裴元彼时正在叶英房中为他诊脉。 因着多年前叶英方才失明时藏剑亦曾请了他同孙思邈来,只是到底无法,故而此番来时发现叶英竟已复明着实心下惊诧。 先前因着他那小师侄的伤势无暇问及此事,今日终得了些许空闲能同叶英问及。然他原以为叶英双眼许也是因那夜灵珠之力所致,不曾想竟是因他那小师侄弹的奇怪琴曲。 指下脉象中正平和蓬勃有力,亦再无淤堵损毁之象,却是当真全好了。 “该同大庄主道声恭喜。”裴元收回手微点了点头,面上却仍不见多少变化。 “是那孩子有心。”眼眸微垂看向手边茶盏,里头的浅绿茶汤与嫩绿茶叶清晰入眼,然叶英脸上却无多少喜色,“他的伤……” 他的眼睛在入剑冢前便已大致复原,如今虽已无寻悠琴曲相助,却也日渐自愈。时间久了,最初的喜意便也就淡了。何况那夜大战,虽有寻悠一曲力挽狂澜,藏剑到底还是折损了不少弟子,再加上寻悠如今伤势,复明之喜反倒成了次要。 “再施针用药些许时日应能行动如常。只是外伤易愈,内伤却是一时无法。”活人不医说起自家师侄伤势时亦是冷冷淡淡的。倒不是说不关心,只是久见伤病,便也就这般惯了,“不过世间之事原也是说不准的,许是何时撞上奇遇便也就好了。” 裴元这些话自不是无的放矢。 毕竟叶炜年少时便曾因闯入剑阵致使周身经脉尽废,同曲墨现下伤势颇有些相似之处。只是叶炜丹田未毁还能由柳五爷的绝世神功打通周身经脉复原,曲墨却是不成的。 不过既然叶婧衣的三阴逆脉能痊愈,叶英的眼睛能复明,又有什么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呢? “奇遇……”叶英轻念两字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当年他三弟初被剑阵伤到经脉后连穿衣吃饭日常行走都需他人相助,如今裴元说寻悠过些时日便能行动如常实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所谓医者,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这个道理他懂。 话及至此,两下里皆未再言语,只端盏品茗,落一室寂静。若无突然慌张闯入的叶镜池,这盏清茶的幽幽香气原也是沁人的。 “裴大夫,寻悠他突然疼得受不住!”叶大少爷虽跑得急,话倒是说的清清楚楚。 不过这样的情形,这几日原也不是头一回了。 寻常人若是伤了经脉,施针用药之后无论行动能否如常,至少痛楚会随时日慢慢平复。偏曲墨这伤和旁人不同,平稳时不过隐隐约约,骤然袭来时却如同刀割凌迟,只能暂以施针抑制。 故而裴元闻言也不慌乱,只如先时一般起身去了。他的药箱针囊皆在曲墨房中,为的便是如此。 而叶英,亦是一道起了身。 **** **** 几针下去,痛楚便如先时一般慢慢退去。 曲墨重重喘着气,满身冷汗仿若水里捞出一般,缓过神来却还仍记得同裴元道谢。 活人不医只摇摇头,让他好生躺着。 倒是凌池终于端着熬好的汤药回了房间,见叶英正自罗浮仙处接了布巾给曲墨擦额上冷汗,心下一惊:“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又疼了?” 急忙忙放下汤药过去探看,凌池却是心中不明。这些时日曲墨虽一疼起来便不得不施针缓解,但总归有些间隔,并非时时如此。一个多时辰前他方予他施过针,这不动不气的,不该如此频繁才对。 “我们刚刚在说话,他……”叶镜池答时神情有些尴尬。曲墨这伤不能动气他是知道的,方才说那些话原也只是想逗逗这人,哪知只是情绪动荡些竟就连内伤都牵动了。 “…不准说……”曲墨有气无力地瞪着叶镜池。这一屋子的人,裴元和叶英都在,若让叶大少把那些话说出来,他这傻子的名头可就真摘不掉了。 “可是说了什么动气了?” 叶英见两个孩子这幅模样,心下已是有了猜测。他为曲墨擦完脸与脖颈处的汗水,便又将巾帕递还罗浮仙,转而看向叶镜池:“镜池?” “不是。”叶英的目光并不严厉,但被自来尊敬的师父兼大伯这么看着,叶镜池却是有些撑不住,“哎呀,就是傻子要给某人随礼当邻居的事。” 他这话说得含糊不清,叶英同裴元纵是再聪明也想不到曲墨能在凌池意欲表白的时候说出些随礼蹭饭当邻居的话,故而莫名。 倒是凌池一听便已知晓了缘由,见曲墨在叶镜池说完后便翻身朝内不看他,眼中染了些许无奈笑意。虽不知两人为何突然说起那事,但想来是叶镜池戳破了他那句傻子的意思,叫曲墨惊着了。 “我同你道歉,是我不该那么说。”他轻声道着歉,眼神温柔。 这屋里原也没有蠢人,只他这一句,便知两人想是有话要说,也就起身不在房里待着了。毕竟这做长辈的,总没有在小辈谈情说爱时还在中间横着不走看热闹的道理,何况是叶英同裴元这般性子。 “………你说我傻。”直到听见离开的脚步和关门声,曲墨方才万分委屈地说道,仍不回身去看凌池,“还让我把自己骂了一通。” “是我不对。”好脾气地将埋怨都应下,凌池在他身旁坐着,也不提当时分明是这人自己先骂的傻子。 “不要跟你做邻居了。”别别扭扭地又扔出一句。唯曲墨自己心里清楚,他不过是被往日说的那些傻话弄得发臊,一时半会儿的,没好意思去看凌池。 左右他现下是重伤患,总有点特权在的。 “那住一屋好不好?”伸手替曲墨拨开因为流汗而有些贴在后颈上的发丝,凌池笑着给他送上台阶,“说好了要一道吃饭的。一日三餐加宵夜,若叫我一人住偷懒落了哪顿,岂非亏了。” 他原想着等回去弄清楚爷爷同曲老将军的恩怨后再将那些心意告知曲墨,现下既已将话说破,自是要将人先拢到自己身边才是。 “……那我要点餐的。”沉默半晌,曲墨终于转回身看向了凌池,那话便是应下的意思了。 他看着凌池因为这话将他的手指握进掌心,眼睛亮亮的。想着,这么好的人往后便是他的了,心下高兴,面上也有些发红。至于到时回了家如何去说,家中长辈又会否同意,却不是他现下会去想的。 “都依你。”轻轻摩挲着那仍有些冰凉的手指,凌池眉眼温柔,“可好些了?” 而后见曲墨轻嗯了一声,方小心将人扶坐起来绾好发,解了已有些被冷汗濡湿的中衣。因着方才牵动伤势生出的剧痛,现下这人身上又是一身冷汗,若不仔细擦净再换身干净衣裳,怕是容易受凉。 左右都是这几日做惯了的,热水刚刚也被罗浮仙着人送来倒好了,擦拭一把倒也方便。 “凌池……”乖乖让凌池替自己擦净身体换上干净衣服,曲墨心下也没什么旖旎的想法,只垂了眼眸神色黯然,“我会不会一直这样……” 他前两天看过自己的系统界面了。 受了这一身的伤,如今他的蓝条和技能都成了不能使用的灰色,再加上这说来就来的剧痛,他真怕自己这辈子都要在床上躺着。 叶家人都说那天晚上是他救了藏剑,但其实用出诡音那个技能的事他根本就没有印象,那也不是他自己所创的曲子,而是系统暂借给他的。 他不知道子午时历到底指的什么时候,也不知道那个据说能打鬼王的医家云映遥是谁。但他想,大约是那时情况危急,所以系统才操纵他的身体并借用灵珠之力弹出了那曲堪称恐怖的大杀招。 他知道那是在救他的命,不会不知好歹。 只是,到底有些痛怕了…… “不会的。”仔细替曲墨系好衣带又取了一床锦被堆折好塞到腰后让他靠着,凌池仍旧握住他的手,柔声宽慰,“等你能四下走动了,我们就启程。只要找到小叔,跪下也好磕头也罢我总要求到他出手治好你的。” “小叔好凶呢……”小声嘀咕着,曲墨这话不像抱怨,倒有些像在同凌池撒娇。 “到时我去求,你装睡。”闻言,凌池低低轻笑了一声,“左不过是骂两句,总要看爹的面子。” 左右他经年习武底子尚好,便是让小叔抽上几鞭子也算不得什么,总归不会要他这条命的。 待又说了几句话,汤药也凉得正宜入口,方才端与曲墨喝了。瞧着这人蹙着眉头一口气喝了干净,又拿茶水漱了口,方才取了靠背安置人躺下。 这汤药里原也有安神镇痛的药材在,曲墨喝完没多久便有些困顿,闲聊的话也就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却是又睡过去了。 凌池垂眸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指尖轻轻描画着那双在梦中早已触碰过千百回的漂亮眉眼,许久方才俯下身在那仍无多少血色的唇上落下轻浅一吻。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49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待到曲墨能被凌池搀着出房在天泽楼前走上两圈散散步已是伤后二十多天的事了。 期间药王同裴元依着他的伤情调了两次方子。近月的汤药针灸下来,总算是不会再如最初那般日日要疼得满身冷汗换上两三回衣裳。便是偶有疼痛再起,总归也在可忍范围之内。 如此,便也已是让曲墨再欣喜不过的好转了。 至于其他,他原也不是个贪心的人,虽有些难过自己先前努力打了水漂,却不曾因功体被废而显出什么寻死觅活的情绪来,倒让叶家上下皆松了口气。便是裴元瞧他这一副随缘再说的模样亦是觉得这小师侄的性子颇有两分出世的洒脱味道。 曲墨既好些,叶英便有意将先前那打算提上议程,只是到底要先问问人家的意思,便寻了一日午后将曲墨同凌池唤来偏厅品茶,也没让其他兄弟和叶镜池过来,只当同两人闲叙寥做关怀。 叶英右手边的位置不好坐下两人去,罗浮仙引人过去时便还是安置在了下首的右侧,又让人上了茶,方带着一干侍从出去了。 “先前那一口酥我瞧寻悠你很是喜欢,今日阿姐新做了旁的口味,寻你们来尝尝。”神情温和地看着曲墨,叶英见他依言取了一块放进嘴里眉眼弯弯,便知他确是喜欢的,心下亦是高兴。 “罗娘子的手艺最好了。” 新出炉的榛子酥香甜酥脆,说不出的好吃,曲墨开开心心的给凌池手里塞了一块,也不忘把该有的礼数都说齐了:“大庄主也吃。” “每每瞧你用得香甜,阿姐心中亦是高兴,只说能日日如这般经年处着才好。”淡笑颔首,叶英却只端了茶,送至唇边时却借了罗浮仙的名头说了句乍听状似无意细听之下又似乎意有所指的话语。 而曲墨并不笨:“………大庄主?” 他想起自己先前是同叶英说自己被莫名白光从永徽年间扔来了藏剑,却没说自己还能用灵珠和谪仙笔离开此界回家去,而叶英现下因着他那时的话似乎有留他在藏剑久住的意思。 “你是个好孩子。”见曲墨听懂了自己话中之意,叶英便也不再旁敲试探,只放下茶盏看向他,口吻温和,“我经年浸于剑道一途,无妻无子,膝下不过镜池一个徒儿。你自来叶家,同镜池处得也好,若是愿意,他正可多个年纪相仿的兄弟。” “我、我…大庄主您是说要收…我……”原以为叶英是好意想留他做客,不曾想人家竟是想收他当儿子,曲墨瞪大了眼结结巴巴,却是话都说不清了。 虽然庄花的年纪给他哪个身体当爹都绰绰有余,但是庄花要给他当爹?! 不是!这是叶英欸?心剑叶英欸! 又不是月泉淮那个喜欢到处认儿子的老妖怪! 百万玩家的男神白月光要收他当儿子?!他吓得腿都软了好吗!少爷没钱那只小黄鸡要是知道这事能嫉妒到拿轻重双剑直接抡死他吧…… “承欢膝下。”叶英点点头,续下曲墨未尽之言。只是他乍眼看着曲墨那惊到几乎有些扭曲的怪异神情,却没从中看出喜来,“……寻悠不愿意?” “不是…我……”这般情形,曲墨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他斟酌许久,方敛了神色认真言道,“我很敬重大庄主。只是…爹娘还在永徽朝等我回去,我不能留在藏剑,也不能长久侍奉大庄主左右,故而…不能应下。” 叶英待他的好他都知道,可他如今用的是曲千陌的身体,也答应了将离公子回去后会好好同曲家人处着,替曲千陌承欢膝下,说出去的话总要做到。 何况他答应了师父会好好囫囵个的回去,凌池也定然是不会留下的。 “既是如此,便也罢了。”眼眸微垂,叶英未再多言劝说。他虽对这赤诚之心的好孩子心有喜爱,但这收入膝下的事总归要两下里都愿意才行,没得人家要走他却非将之强留下的道理。 “大庄主…我……”见叶英神色渐淡,曲墨只觉心下愧疚。是他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叫人家误会了,又傻兮兮的嘴笨,倒弄得好像人家自作多情似的。 何况于老玩家而言,心剑叶英的存在与后来出现的那些新NPC并不相同,他虽没玩过藏剑,对叶英的性情却也是极喜欢的。再说了,基三橙武皆出自藏剑同霸刀之手,若是他如今孑然一身,早端着茶去人家跟前跪下磕头叫爸爸了。 “不妨事的。”轻摇了摇头,叶英已是神色如常,“此事原要两下里都合意方是喜事,总没有押着人让拜的道理,寻悠无需介怀。” 他今日刻意只留下两个孩子说这事原也是留了余地在的,寻悠既然不愿,那往后叶家便还只当他们是贵客待着就是了。 只是叶英虽让曲墨不用在意,但说出口的话也没可能叫人当失忆立时便忘了,两下里的气氛便有些微妙起来。弄得曲墨低着头纠结万分,说在意也不是说不在意也不是,点心都不好意思再吃了。 倒是凌池瞧他这般心下了然,轻笑着开了口:“其实…一世是缘分,一日也是缘分,谁也不能说这一日的缘分便要轻贱些。”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不是非得用时间衡量的。 “凌池?”曲墨却不太明白他突然这么说的意思。 “左不是这两日便要走,你心里既愿意,奉杯茶唤声义父又有什么使不得的。”柔声点破方才两人话中症结所在,凌池看着曲墨眉眼温柔。 他看得出来,寻悠还是很喜欢大庄主的。 既是双方都有此意,又何必因着顾虑太多平白错过了这段好缘分。若一日父子便算不得父子,那那些临终收徒的又该是怎么个说法。 “小郎君说的是。”叶英闻言却是笑了。 凌小道长说得极是,纵是亲生,也并非都是时刻伴于身侧的。他原是瞧着这孩子心生喜欢,方才生出此意,如何非得将人在身旁拘着。活到他这般年纪,竟还不如一个年轻人通透,确是着相了。 “去吧。”见曲墨还有些发愣,凌池便笑着起身将他扶了起来。他们原就坐在叶英下首,走到跟前也不过两步的距离。 “义父在上,请受寻悠一拜。” 见叶英都不在意他随时要走这事,曲墨便也不再扭捏,只高高兴兴地被凌池搀着在叶英跟前跪下磕了头,又接过凌池递来的茶盏送上,叫爸爸叫得那一个干脆利落心甘情愿:“义父喝茶。” 反正他亲生父母很早就过世了,他也没享受过什么父爱。曲千陌的爹他都能当自己亲爹叫,庄花又有什么不能的,他不还管同张脸的叶问水叫舅舅么。从前玩游戏的时候他掏钱拍两块玄晶送基友当生日礼物,人家还开玩笑管他叫爸爸呢。 “起来吧。”起身将人扶起,叶英却未立时再坐下,只说:“你既唤了这声义父,便该有礼相赠。” 言罢便打开一早搁在座旁宽几上的木制长匣,取出一把青绿山石环绕水波纹饰造型的古琴来:“旧年开炉原也多是铸剑,唯这一把天音非梦乃是亲手所铸摹本,今日便赠予寻悠了。” 因着时间太紧不便另行开炉,故而先前生出收养寻悠的心思时他便想到了旧年所铸的这把琴,今日唤人来前先去武库取了出来。这原是长歌的兵器,琴中藏剑剑琴双兵,如今赠与寻悠却是契合。 “多谢义父!”抱着那把琴,曲墨笑得眼都弯了。 他穿越前练的就是长歌,自然一看就知道这是长歌的兵器。只是那时候他身体不好,刚开110级也没空去刷大橙武天下士人,一直用的100级大橙武青雀无尘。现在系统显示这把天音非梦居然是120级的兵器,而且随便猜猜都知道九成九是大橙武,还是叶英亲手铸的,真是乐都把他乐死了。 至于琴里面那把剑,正好可以给凌池用。他都能用琴来施展万花功法了,心法切换也完全没障碍,显然这里根本没什么门派兵器限制。 “喜欢便好。”见他是真心实意喜欢,叶英心中亦是高兴,只抬手轻抚他鬓边碎发,话语中带了些许可惜,“可惜不得经年相伴,否则还能予你另制一把更切合些的。” “这把已经很好了。”眨眨眼,曲墨笑着摇摇头。他不是个贪心的人,也并非为了得到什么才对藏剑出手相帮,能如现下这般将见都没见过的大橙武抱在怀里原就已是做梦般的好事了,“若我哪日回去想义父了便用它抚曲,也算是义父同我说话呢。” “好孩子。”这话听得叶英神色愈发温和了许多。 如此,便也算是圆满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50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叶英收曲墨为义子自是满庄上下的大喜事,叶蒙直说要不醉不归,叶晖他们亦是满脸喜气地给曲墨塞了一堆表礼。只叶镜池,先时高兴着自己有个年纪相仿的弟弟了,结果两下里一比对,竟还小曲千陌几个月,更别说是曲墨了,瞬时郁闷的不行,却又不得不捏着鼻子叫哥哥,把曲墨乐得直笑。 因着前些时日各门派都受了战乱,近来皆在休整,外头又仍还乱着,故而这事便没大办,只在庄里摆了酒,邀药王同裴元并众弟子一道,上下同乐。 那日大战有不少藏剑弟子受了曲墨那两首琴曲的恩惠,故而这日里便借着机会都来敬酒。曲墨受了伤不能喝酒他们也不在意,只说用甜汤来替便是,敬到后头灌得曲小郎君满肚子甜汤,打的饱嗝都是糖水味,把叶琦菲同独孤九笑得不行。 曲墨也不恼,只笑吟吟的,还夸大厨手艺好。 这原是高兴事,藏剑弟子也都颇有分寸,凌池便就随了曲墨,不曾加以制止。只是等到宴散回了房,曲墨却对着那堆表礼发了愁。 叶家人知道他过些时日要走,所以送的都不算大件。然而人人都送,堆在一块便成了负担。 那些玄晶玉佩琴坠宝石簪子拢了满满两只百宝箱也就罢了,叶晖他们送的兵器若全让凌池背在身上得成武库批发铺了,想想都傻。 叶凡甚至送了他一柄万花120级的大橙武璃光浮远,让他拿回去孝敬师父。 别的不说,这些橙武玄晶定然是要带走的。 最后是凌池瞧他愁眉苦脸的模样心下莫名,问过后方笑着同他拿了那两只凌将离给的锦囊。 凌小大夫先是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将宝石倒进包袱布里裹好塞进装金块的那只里头,又将那些表礼用布一一包好塞了进去,剩下那只空锦囊方用来放叶英送的天音非梦。 还不及手掌大的锦囊在东西触及袋口时便将之收了进去。而曲墨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凌将离留给他们的这两只锦囊可能也许说不定就是修真小说里空间袋。至于能装多少东西暂时还不知道。 “凌池,你怎么知道这两只锦囊能把东西都装进的?”看着手中两只塞满了表礼的锦囊,曲墨眨了眨有些困顿的双眼,强打着精神想要弄清楚再睡,“我看它口子那么小,还当只能塞金银珠宝呢。” 他伤势未愈又经了午宴那一闹,回来还拆了半天表礼,却是当真困了。 “试试罢了。我想着,它既能放下远超自身的金银珠宝,那旁的物件又如何放不得?先时不试,不过是那些衣物随手可弃,并不值得往里放。”见他想睡,凌池便一边同他解释,一边替他解了腰带衣袍并束发绳带等物,将人抱到榻上安置好。 “还是你聪明。”烦恼没了,曲墨自是心中高兴,只将锦囊往枕边一放,便伸手揽上凌池的脖颈在那总是惯然带笑的薄唇上亲了一口。 他原就是个现代人,虽没什么恋爱经验,却也并不扭捏。如今两人已然许了终身,房内又没旁人,自是高兴了便亲亲抱抱,没什么忌讳。 只是他那一触即离的吻原没带着什么旖旎之思,却在退开前复又被凌池按着后颈揽了回去,唇舌交缠。 惯然温柔好性的人,在这事上却显出种别样的强势来,封口唇舌攻城略地般直缠磨地曲墨软在怀中几快喘不过来气,方才恋恋不舍地分离开来。 “…凌池……”靠在凌池怀中喘着气,曲墨只觉心跳如擂鼓,满面通红。因着顾忌他的伤势,两人一直不曾有何更进一步的举动,但即便如此,凌池每每强势如斯的侵吻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受不住。 “睡吧,我守着你。” 拥着怀中之人,凌池眉眼温柔,却是又恢复了人前惯有的样子。那模样,就仿佛刚刚那幅想要将人吞吃入腹的神情皆是幻觉一般。 **** **** 曲墨这一觉睡了近两个时辰才醒。 他重伤未愈,精神不济,偶尔夜里疼起来又睡不安稳,故而白日里睡得久些倒是件好事。 只是他虽醒了,也没立时睁眼,却是打算先看看东西被凌池塞进锦囊后系统仓库是如何显示的。 在陆小凤那个世界凌池把凌将离给的两个锦囊并其中的黄金宝石都给了他之后,系统仓库界面明细就变成了: 门派负债:120000金 随行资产:10600金/红宝石30斤 随行包裹:布衫套装*2、太古遗音*1、锦囊*2 这表示系统认可了两只锦囊里的黄金宝石属于他的个人资产,只是在他将钱交给师父用于还债前,门派负债金额是不会产生变化的。 而现下当曲墨再去看系统仓库后,果不其然在随行包裹里看到了几排的新增物品。 天音非梦在代表太古遗音与其他表礼的图标中间的位置,单独占了一行,显然系统是照着锦囊本身的收纳分割进行的区分。而其他表礼因着都被凌池塞在了一个锦囊里,故而图标显示有些凌乱,但东西确实都能一一对上。 这般确认后,曲墨总算全然放下心来,便打算再去看看其他。然而当他退出仓库界面时,方才发现代表门派的万花图标居然一反常态地隐隐透出些许暗金微芒来。不明所以地点了一下,属于万花的图标竟就骤然变成了藏剑,眼前复又跳出熟悉的金色游戏对白框,上书: 恭喜少侠加入藏剑山庄,现可学习本派技能。 居然是能学二内的意思。 可曲墨盯着藏剑那金灿灿的门派图标却着实有些想骂娘。 他现在全身经脉受损丹田被废,蓝条技能全成了不用使用的灰色,再加上过不了多久就会启程离开这个世界,坑爹系统现在告诉他能学二内和逗他玩有什么区别?! 就算他对学剑转风车没兴趣也会生气的好不! 气呼呼地将图标重新点回万花眼不见为净,曲墨正想睁眼动弹,却发现自己正被熟悉的怀抱拥着,便又腾地想起一件事来。 自打他给美人爹治眼睛让叶家人的好感值都涨到六十多的关怀倍至后就没再去看过系统的好感度界面。当时凌池对他的好感数值已经到了92(亲密无间),他们甚至都还没互通心意。 那现在……会是多少? 想到这,曲墨的心便骤然砰砰砰地跳了起来,甚至生出种做贼般的紧张感。 依在凌池怀里闭着眼咽了咽口水打开识海中的好感度界面,当头代表凌池的那一行已连数值都不再显示,唯剩下大大的【生死相随】四个字。 那刻,曲墨只觉自己脑子里轰地一下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待他再回过神,已然抱紧凌池哭了出来。 “怎么了?”轻抚着曲墨的背,原也只是在闭目养神的凌池见他骤然这般,心便又揪了起来,“可是伤处又疼了?” 然伏在他胸前的那颗脑袋却只摇头,许久方才传来闷闷的一句:“凌池…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这句迟到许久的告白简单而纯粹,甚至没有一点优美词藻更非海誓山盟,落在凌池耳中却仿若世间最动听的言语,让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傻瓜,这有什么可哭的。”凌小大夫轻笑着抬起曲小郎君的脸,拭去他眼角泪痕,而后在他额头落下清浅一吻。 “我也喜欢你啊。”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5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裴元拿着两包药粉到天泽楼小厨房的时候,凌池果不其然是在里头熬药的。只又是两只药壶,当久了大夫的闻着味就知道,一壶里头是他那小师侄的伤药,另一壶却是降火气的凉茶。 “凉茶喝多了体寒伤阳。”看了眼同他行礼的凌小道长,裴元心下了然。 年轻人火气旺,碰的着不能吃只得拿凉茶来压原也没什么,左右小道长自己个儿就是大夫,手下抓方子下量都有数,只是这几日却是喝得越发频繁了。春寒料峭,总这么睡前灌,久了伤身。 “不妨事,晚辈心里有数。”闻言,凌池却只朝裴元笑笑,予他让了座,“先生怎的现下过来了?” 七情六欲人之常情,原没什么可扭捏避讳的,何况还都是大夫,稍想想便知晓缘由了。只是寻悠如今损了经脉肩骨伤痛难免,偶尔夜里疼起来便是施了针也睡不安稳总要寻他,却是离不得人的。 左右是寻法子泄火,喝凉茶总比念经有用些。 “同师尊商量着给方子添了两味药材,想你现下大抵在这熬药,便过来了。”拿布揭开壶盖看了眼水线,裴元已是心中有数,只将那两纸包药粉予了凌池,“再过两刻钟加进去,仍还熬成半碗水的量。” 既是夜里仍睡不安稳,那现下用了,明日里正可看看功效。也省得凌小道长日日睡前灌凉茶。 另外,他也正有些事要同凌小道长说。 “晓得了。” 接过纸包习惯性放在鼻下闻了闻,里头透出的熟悉药味让凌池已是心中有数,便只放在桌上的红泥小炉旁,提及先时在万花同裴元借的医书:“先前同先生借的医书看完了,明日给先生送回去。” 两界施医用药之法很有些不同。 旧年里虽有幕生叔叔相教,到底不若亲到此界所得体会。若非不得在此久留,他倒极想跟在孙爷爷同裴先生身侧好好学习请教一番。 “不着急。”不很在意地点点头,裴元至此方将话头转向了此番另一重来意,“可想好何时动身?” “伤筋动骨一百天,少说也得再过月余等寻悠肩骨长痂。”凌池如实说道。 灵珠跃界之事他和曲墨先前已同裴元叶英说过了。如今他已到此月余,要走自是随时能走,只是他担心曲墨肩头伤处,万一两下里再分开,至少也要衣食住行皆能自理才成。 “若是回去见了幕生…那日破谷之事就莫要说了。”闻言,裴元眼神微黯,神情却只淡淡,“只告诉他众人都好便是。” 那日之事,他至今想来仍是心有余悸。他那三师弟如今既好好在他界过着日子,便莫要因着这事多作烦忧了,左右再担心也回不来,倒不如别知道。 “先生放心,晚辈知晓轻重。”对此,凌池亦是利落应下。便是裴元不说,他也知晓此事轻重,故而那夜万花之事,他连在曲墨面前都未曾提起。 “可有打算去趟纯阳见你师祖?”裴元又问。 凌池同他说过,其师乃是纯阳掌教玉虚子李忘生之徒邱云栖,故而有此一问。玉虚子名下弟子不少,入室弟子却唯此一人,凌池既因缘际会来了此界,总该去师父的师门瞧瞧,回去也能说上两句。 “确是要去的,只是尚未同寻悠提及。”凌池点头。他师父旧年里常同他提及纯阳之事,想是心中仍还牵挂,如今他既到此界,于情于理都该去一趟。 “寻悠伤势如今已平稳许多,有我同师尊还有叶庄主在,你无需太过担忧。”小辈既然心中皆有成算,裴元亦不再多言,只让人安心自去。 纯阳终年落雪,寻悠这伤了底子的身子骨自是不便同去的,倒不如让凌小道长只身前往快去快回,也好过整日里拿劳什子凉茶压火气。 “劳先生费心。”凌池眨眨眼,却是明了裴元这是嫌他凉茶灌多了瞧不过眼,便笑着作了揖。 “他是我师侄,说这些做什么。”裴元见他懂了,便只摆摆手,不再多言。 先时叶英同他说,凌小道长剑骨天成世间难得,他倒瞧着这孩子的心性学医更好些,只可惜留不长久,却是叫玉虚子白捡了这么个好徒孙。 **** **** “你啊……” 伸手收了曲墨手中医书,裴元难得有些叹气。 自凌池离开藏剑山庄往纯阳已有十余日了,故而近来暂由他搬到曲墨房中就近照料。先前加了药材的方子曲墨用着不错,夜里睡得安稳,白日里精神便也好了不少。 左右曲墨现下伤势也是不能练功劳累的,他便想着考考这小师侄的功课,瞧瞧进度,若有不明之处亦可稍加指点。哪知一考便考得头都疼了。 他那三师弟虽于花间游上更胜离经易道,但医道上该有的诊脉辨症开方针灸的本事却是一点都不落于人后的。谁曾想,收了个小徒弟,诊脉不通开方不会药材不辨看个医书还直打瞌睡。 这哪是当大夫的料。 性子礼数倒好,叫学什么便学什么,也算得上用心,只是实在没什么天分。比之他抚琴看谱时的聚精会神废寝忘食可真真是差得太多了。 “罢了,晚些我修书一封与你师父,待你回去便转交于他。” “师伯有事要同师父说?” 被裴元收了医书曲墨倒是高兴,原本直往下耷拉的眼皮也瞬时不受地心引力了,只是有些不太明白裴元突然说要写信是想同他师父说什么。 总不会是让他师父严加管教吧…… 他真的不想再被师父拎着“亲身指导”了啦! 见曲墨被收了医书反倒一脸开心,而后听闻写信又有些担心的好懂模样,裴元越发坚定了自己心中想法。只拿书轻敲了下他的头,语带无奈:“叫他只教你万花功法便好,其余诊脉开方之事还是趁早作罢,免得倒教出个庸医来。” 这话听得曲墨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怎么答,便只得一脸乖巧地对着裴元笑,企图蒙混过关。 天分这事原也不是他想要就能有的,原本在谷里他记个穴位图就已记得头疼脑大了,经方诊脉更是一窍不通,这看医书自然就跟看天书似的。 看书打瞌睡这种事他也不想的嘛。 “说来还未问过你,既不想学医,如何竟入了幕生门下。”瞧他这般,裴元只又想起这事来。 先时凌池来同他借医书,他只当曲墨也要看,然这些时日看来却非如此,故而有些奇怪。 若是想学没天分便也就罢了,可这孩子分明就是没兴趣,且又这般日日抱着琴,怎地都不该拜入幕生门下才是。 “我那时坠马伤了头,又断了右腕手筋,虽续上却再拿不得重物,原先所练也都废了。”见裴元问起,曲墨也编不出什么旁的理由来,只得照实说了。 “家人怕我想不开,便想给我找个好师父。正巧师娘同我四姨父乃是多年好友,家人也都见过师父,便让我拜入门下去了谷里。” 唉…… 瞒来瞒去,没想到竟在医书上露了马脚。男神师伯玲珑剔透聪慧过人,假话肯定骗不过,只是这真话一说,便不知师伯能想到多细处了。 不过他现下伤成这样,便是猜出来什么,总也不会让他拿旧时兵器耍上一套,应该不碍事。 “伸手我瞧瞧。”这话一说,裴元果不其然立时要看他手掌,“你原先…练的是长兵?” 双手手指掌心皆覆有一层薄茧,虎口尤甚,且单手一废便不得再使,那便只会是长兵而非双兵。 “听家人说,我练的原是枪。”话既至此,在旧时所练兵器上便也没什么好瞒的了。 “你这双手白皙细嫩,唯不过掌中一层薄茧,想来家境不差,且右腕手筋续得极好,当不碍平时动作。便是旧时所练虽废,内功却是在的,如何竟就怕你想不开了?”知子莫若至亲,寻悠的性情连他这刚认识不久的师伯都能看出几分,裴元不觉得做父母的会对孩子误解如斯。 “我瞧你当不是那般性情才是。” 枪乃百兵之首,练好确实不易。可寻悠这性子,瞧着也不是那等想在江湖武林争得名声的脾气,还有什么缘由会让至亲担忧至此? 摇摇头,曲墨只将一切都归于摔马失忆同家人之言:“我摔了马,旧时之事都不记得了,但家人说我原是要考举从军的。” “你有家人是武将?”对此,裴元着实有些意外。 从军可是要上沙场的,寻常人家躲都躲不及,哪会特意去考制举从军,受了伤考不得还怕想不开。除非家中亲人身在军中且是高位,打小耳濡目染以此为志,方有此忧。 “我爷爷是辅国将军,三叔是轻车都尉。”眨眨眼,曲墨老实交了底。 “难怪。”闻言,裴元已是明了,只是见曲墨未曾提起父亲,便又多问了一句,“你父亲不是?” 他总觉得这事听起来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我爹是工部尚书,二叔在大理寺。”曲墨答道。 “你家一门勋贵,你却在考举前摔了马?”至此,裴元终于想明哪里不对了,“军中亦有文官,你家人不想着为你举荐,倒让你跟个大夫练功学医?” 这样的家世,门生怕是遍布朝野,纵是不考举照样多的是法子入军中做官。且照寻悠方才所言,又是练枪又是从军,显然是想做个小将,那驭马之术便绝无可能拙劣,如何竟会在考举前摔马? 从不曾听过哪个天策苍云会无故从马上跌下摔得断手失忆的,若当真如此废物,家人又如何可能任其在大考之前独自纵马。 “师伯?”曲墨见他脸色越发不好,心下不明。 虽然他确实怀疑过曲千陌摔马这事,但也只以为是曲家得罪了什么人,所以他爹娘才那般轻易就答应他长住万花。可现下听裴元这般说来,曲家人确实放弃地太过轻易了些,毕竟他爷爷当初说过他可以文官之身入天策,可后来却没再提过。 那时他只高兴着没人再和他提练枪从军之事,却从未细想过为什么真就那般轻轻揭过了。 难怪在曲府养伤那段时间一个曲千陌的旧识好友都没见过。 “你此番回去,千万小心。”看着曲墨,裴元眉心紧蹙,“怕是皇子们大了,要开始拉拢人心了。” 自来皇位之争最为可怖,稍有不慎便是满门陪葬,李重茂一介废帝无朝臣支持尚能搅弄出那些事端来,更何论名正言顺的皇子们。曲家这般权势,绝无可能一直置身事外,他这傻师侄又根本不是玩阴谋诡计的料,着实叫人担忧。 “师伯的意思是…我摔马是因为有人拉拢不成便打算斩了旁人的助力?”裴元的话让曲墨不由心下一沉,不知为何竟莫名想起夏夷则在易骨前说的那些话来,“那我爹娘他们……” 夷则说他真名李焱,又说因着妖骨母亲惨死,且被父兄追杀,连争的资格都没了,还说不想牵连曲家所以趁夜悄悄寻他。 曲家那样的家世,什么人来一趟便会牵累? 若夷则真是皇子,他想争的岂不就是…… 那那夜他来曲家之事,当真无人觉察么? “你人在此界,多思无用,便是要走,也总要待凌池回来。”裴元微微摇头。 提醒的话不能不说,可话既至此,他这小师侄想是留不住了,只是到底要先等凌池从纯阳回来。 “………好。”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5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凌池这一去,用了近月的时间方才回到藏剑。 他仍旧背着那柄鹤鸣千山,只是换了身曲墨从不曾见过的雪色道袍,宽肩窄腰广袖轻纱,衣上银线绣出的流云鹤纹在阳光下隐隐泛出浅淡银芒来。长发以银冠半束自额角垂下两缕,双手之上更是带着双纯白手套。真真是好一派仙风道骨意气风发的少年谪仙模样。 他回来时是傍晚时分。 正巧借着晚膳同几位长辈见了面,稍稍说了近来身在纯阳得玉虚子亲身指点之事。因着一路奔波,饭后裴元也不曾留他说话,只让凌池早些同曲墨回房休息。至于他的那些衣被,明日再理便是。 待凌池回到房中解了佩剑手套,就着侍从新送来的热水洗了脸,曲墨方才扑进他怀里,抱着近月未见的心上人一解相思之苦。 方到此界时他尚未同凌池互表心意,便是分开亦不像如今这般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何况凌池现下这幅禁欲感十足的打扮简直就是长在了他某方面的癖好上,若非因着担忧尚在永徽朝的家人没了心情,曲墨说不准已经把他扑到床*上啃两口了。 “怎么了?”抱起曲墨走到床边坐下,凌池只让他靠坐在自己怀中环抱着,柔声问道。 一别近月,寻悠竟好似骤然多了什么心事一般,瞧着都没他离开前那段时间开心了。 “我有些担心爹娘他们……”侧靠在凌池怀中搂着他,曲墨眼眸微垂情绪低落,将先前裴元所提之事一一同他言明。 “我想…此事你父亲与祖父他们应当心中有数,必不会全无准备任人算计的。”安静听完曲墨之言,凌池方才轻声安抚道,“想是他们已有什么打算,故而才由着你前去万花拜入幕生叔叔门下,总归是为护你无忧无虞。” 对于此事,他的看法要比曲墨和裴元乐观些。 曲墨不是曲千陌,故而并不了解曲家底细。但他曾听六师叔说起过,曲家自前朝起便是世家门阀,曲老将军更是历经四任帝皇,然时至今日却仍旧得今上信任,不曾收其兵权,甚至还能让两个儿子身居文臣高位,个中厉害绝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曲千陌坠马若真是有人所害,那只能说,大约是那人实在蠢得出乎所有人意料。 但后续任由寻悠拜入万花的举动,便代表着曲家可能已经查出什么并准备有所行动了。初时不提拜师之事大约是看六师叔并无收徒的意思,二来或许也是算准了胡先生会提吧。 “可师父只是个江湖人啊。”曲墨却是不太明白凌池的意思,“若再牵连师父可如何是好。” 曲家一门上下皆在朝野,便是曲千陌那个驻守边关他没见过的姐夫都是个将军,却还是有人算计曲家。他师父和白先生功夫再高也只是白身,为什么凌池竟会觉得他待在万花比在曲家更安全? “有苏先生在呢。”凌池轻笑。 “你是说…谷中那位画圣?”曲墨想起往流月城之前在万花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画圣,当时他师兄就让他称那位为苏先生,“他很厉害吗?” 难道这位也和剑三世界的林白轩一样?身兼凌雪阁要务隶属皇帝直命什么的?不过当时那面,那位苏先生确实说过他认识他爷爷。 “他是今上的亲弟弟,淮王李雎。”见曲墨不明,凌池便只细细为他分说个中缘由,“他当年极受先帝宠爱,但今上上位时那场争斗他并未参与,只做他的闲散王爷。有他在,无论宫里那几位斗得多厉害,想来也是不会把手伸到万花来的。” 极受皇帝宠爱的皇子,却能在兄弟争位的时候安心做他的悠闲王爷,甚至在哥哥上位后仍是如此,这可不是简单一句早被过继就可以做到的。 自然,苏先生身为淮王却无妻无子孑然一身也是今上能够放心的缘由之一。但他既好好的在万花当他的画圣,又没做出造*反卖*国搅风弄雨的事来,就绝不会有人蠢到来挑他的怒气。 “曲爷爷是三朝元老,改朝换代之事也不是没经历过,寻悠你无需太过担心。”见曲墨因他之言稍缓了神色,凌池便又安抚了一句。 寻悠内伤未愈,还是莫要多做忧思的好。 “我们明日就启程吧。”自凌池怀中直起身,曲墨已是有了决定。无论如何,他既用了曲千陌的身体受了曲家人待他的好,那就应该同曲家人一起经受波澜。即便做不了什么,能陪着也是好的。 且他先时已同叶英说过,自己很是牵挂家人,故而待凌池回来便要离开,叶英亦是同意的。正好这两日叶家人都在,走前也能好好告个别。 “好。”淡笑点头,凌池只都由着他。 而后便见心情终于好了些许的曲小郎君直勾勾地看他,脸颊染上两道飞红。 “凌池……”担心一减,曲墨那颗想扑人的心便又活络了起来,“你今天…穿得真好看。” “那我往后常穿给你看。”低低轻笑了两声,凌池只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问道:“肩头伤处可还疼?” 他对衣裳原没什么所谓,左右能够蔽体别太难看就成。先时在纯阳,师叔为他准备这身衣裳时他还觉得是否有些过于繁复华贵不便打理,只是碍于师长所选不便推拒,不想竟这般得寻悠喜欢。 “不疼了。只要不运功,丹田同经脉的伤处也是不疼的。”眨眨眼,曲墨只老实答了,然而他那划过凌池喉结落在人家襟口的手指显然并不是那么的安分,“你…累不累?我帮你捏捏?” 其实凌池刚刚赶路回来,应该挺累的吧? 难得这么好的机会,又穿得这么让人心痒痒,不上手摸摸多亏啊。他发誓他就脱个衣服贴贴就好了,绝对不会对凌池这样那样的。 “你想捏哪?”低低笑着在曲墨耳边吹了口气,凌池不待他答,便抱着他一个转身压到床*上吻了上去。身体力行地告知了曲小郎君他到底累不累。 窗外月色正好。 今夜,想是不用再熬凉茶了。 **** **** 说来好笑,这事兴冲冲起头的是曲某人,半当中急急喊停的却也是他。 初时空有色*心全无经验的曲某人在被压上床拨弄地晕晕乎乎衣不蔽体后才恍惚发现自己似乎错估了形势。就他这只理论经验都没多少的小雏鸡,哪是能对凌小大夫这样那样的料,压根就是自己送上门让人家吃干抹净的傻子。 于是色*胆没了,也不想着脱人家衣裳了。 只哼哼唧唧的讨饶,一下说明天还要启程,一下又说天泽楼内不宜半夜宣*淫。弄得凌池哭笑不得,到底还是顺了他的意没将他就地法办,只草草灭了火,又用温水擦净两人身上狼藉,方穿好中衣安静抱在一处依着。 “凌池……” 靠在凌小大夫怀里抓着他的手把玩,曲墨想起方才这人毫不生涩的撩拨动作,心头便有些泛酸,醋得很:“你从前是不是和别人有过……” 他这话没说完,可凌池又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低低笑着,果决否了:“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会。”犹犹豫豫地又问了一句。曲墨虽知道凌池不会骗他,到底还是有些纠结。 从初初认识到如今睡在一张床*上,他就没见凌池看过什么不正经的东西,也只当他全不懂这些,所以先前才觉得自己可以对人家这样那样。哪知道上了床,人家倒比他会的多得多。 他这酸溜溜的模样落在凌池眼里着实有趣的紧,便低头亲了下他的额头,解释道: “我在门里的时候,常会陪爹一道去那些其他药馆大夫不愿去的秦楼楚馆看诊。就算再守礼,那地方总还是会看到些不那么该看的东西。” 那些地方,这厢看诊隔厢待客的事最是常见,有些客人还喜欢摸黑寻个角落折腾,难免撞上。有几回他偷偷帮爹去给关在柴房受罚的姑娘小倌送伤药,还被不知哪来的野鸳鸯堵在里头听了整场。 这理由听得曲墨嘴角直抽抽,只觉自己见识浅薄,万万没想到理论知识还能这么个补充法,实在大为开眼。只是转而想到男女和男男的理论知识不是一套这事便又有些犯嘀咕: “……来请的…不会还有小倌吧?” 而凌池确实点了头:“在那种地方挨日子,就没有身上没受过罪的。爹觉得他们可怜,但凡遇上来请便总是会去,有时也帮他们做些合用的脂膏。” 说完,却是又低低在曲墨耳畔添了一句:“那些脂膏我也会做的。” 倒叫曲小郎君涨红了脸:“讨厌。”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5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天泽楼前,叶家之人难得皆汇集于此,只为与那两个约许再也不会归来的年轻人好好作别。 离别总是难免伤感。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与其一脸苦相,倒不如好好送人离开。故而连小小年纪的叶麟亦是安安静静的,不曾说出什么不让离开的话来。 “这两本逍遥游同人间烟火的琴谱是我前些时日默下来的,往后义父若是想我了,便叫人弹。”将手中琴谱递与叶英,曲墨虽心中不舍,面上却也只做笑颜,不让这别离再添感伤。 “此去…千万保重。”接过琴谱,叶英看着眼前这个只处了短短两三月却极得他喜爱的义子,心中万千思绪终只化作一句保重。 “义父和叔父们也要保重,四娘五娘菲菲姐镜池小麟你们也是。”重重点了点头,曲墨的目光复又自叶家人脸上一一看过,却是想将这些早已在游戏中相识却又刚刚在现世里短暂相处的面容通通刻进脑海里。而后方拉着凌池走到一旁的药王同裴元身前:“师祖,师伯,我和凌池这就要走了。” “记住我同你说的那些话,千万小心。”裴元点点头。该说该给的,他早已在凌池回来前都说完给过了,如今却是没什么可再依依惜别拖磨不清的。 何况他原也不是喜欢那般的性子。 “您放心吧,都记着呢。”曲墨乖乖应下。 “孙爷爷,裴先生,我们走了。”凌池亦是出言同两人道别。他在两位长辈身边待的时间虽不长,却也学了不少东西,此次一别想是再无相见之日,心中着实不舍。只是,到底到了该走的时候。 “去吧。”药王只摆手点了点头。到了他这把年纪,早已将生死别离都看开了。 “走了哦。”朝众人笑着挥了挥手,曲墨方拉着凌池跑到远处树下的空地上掏出谪仙笔来。他得离远些,省得谪仙笔把旁人也一道带走就麻烦了。 这般想着,忽闻身后悠悠传来一句:“走去哪?” 而后便有人搭上了他同凌池的肩。 那声音甚是悦耳然于他而言却是全然的陌生。 曲墨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去,却在看清那张带了些许少年稚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俊美非常的脸和那人额前几缕白发鬓边些许艳红时猛地瞪大了眼,背脊发凉。毛骨悚然间,他恍惚想起那夜以诡音大败鬼山会同狼牙军诸人后,似乎未曾听闻叶家人说抓住了谢采…… 灵珠正于此时光芒大作。 离开前,曲墨看到了急急飞身而来的叶英和骤然变了脸色的其他人,耳边最后的声音,是叶镜池愤怒的大喊。 “月泉淮——!” **** **** 月泉淮这鬼一般的后背一下几乎把曲墨吓得当场魂归九霄,也忘了自己现在的伤势根本动不得真气这件事。 故而当银芒散去落至新界,骤然袭来的疼痛如同凌迟,让曲墨几乎是尚未触地的那刻便猛然向前栽去。幸而牵着他手的凌池反应迅捷将人急急拢进怀中,否则痛上加痛在所难免。 “寻悠!”飞速点了曲墨几处穴道暂做止疼之用,又自怀中取出药瓶倒出一颗裴元所制丸药送到他唇边,凌池眉心紧蹙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张嘴。” 离开前突然出现的那人功力高他太多,故而接近时亦是全无所觉,观当时在场长辈的神色,显然那人绝非善类,只是不曾想竟会让寻悠惊至提气运功触动伤势。所幸谪仙笔将他们送至此地前便将那人扔到别处去了,倒不曾弄出更严重的问题来。 “月泉淮不在这,放松。”见曲墨吞了药丸依旧双眼紧闭全身紧绷,凌池知他恐是仍在害怕,忙补了一句。稍许,果见怀中之人缓缓睁开了眼。 “好疼……”满头冷汗地靠在凌池肩头,纵然疼痛已然渐渐退去,曲墨却早已无力起身动作,只喃喃说疼。而后话落未几,他的腕上便骤然被缠上了一根诊脉金线。 两人循线看去,却见一位黄白衣裳发髻繁复青丝间染了几缕花白的男子。那人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相貌文秀冷峻,最奇特之处是双细长凤眼下靠眼角的位置各有一点小小泪痣,竟是左右对称的。 再看四周景色,入目之处房屋石桌药圃小炉皆是整齐林立。显然,他们这是落到人家院子里了。 “丹田经脉俱损。”那人不过稍许便收了金线,短短六字道出曲墨伤势,而后竟是从怀中掏出个药瓶来扔给凌池,“拿了药就快走。” 这便是赶人的意思了。 “………多谢先生。”收下这莫名而来的药,凌池也没立时就给曲墨吃,只守着礼数颔首向那人道了谢,依言将曲墨抱起转身离开。 天下之大,脾气稀奇古怪的人到处都是。 人家既然赶他们走,就是不想互通名姓的意思了。虽然不知道这给的是什么药,但他们素不相识,这人看面相也不像那等无故作恶之人,便只先收下依言离开便是。若是验证之后确有其效,到时他再来好好谢过。 **** **** 抱着曲墨走出约莫一里地,见四下仍无人烟,凌池方将他放到一株树下取出针囊解了他的衣裳施了针。 “可还疼?”又等了稍许,凌池方才取下银针。 “好多了。”舒了口气拢好衣裳,曲墨这才终于缓过神来,只是还没什么力气起身,“吓死我了……” “月泉淮是谁?”直至此刻,凌池方有心思问起月泉淮的事,离开前叶镜池喊的那声他也听见了。 “他是个吸人内力修为延命的老妖怪。” 苦着张脸,曲墨想起游戏里被老妖怪虐过的赛季和官方设定就有些头皮发麻:“他那张脸你也看到了,顶多十七八对吧?可他有一百多岁了!一百多啊凌池!义父都拿他没法子。” 虽然月泉淮并不是基三武力值天花板,但那是和吕祖渡会渡法那辈来比较,心剑尚未大成的叶英显然都不行,更别说他和凌池了。 就官方人物介绍里月泉淮那性格,再被抓住的话他们也拿不出多余的灵珠跑了,真的会死很惨。 “而且他心理变态知道么。他自己生不出孩子,就到处收干儿子,不乖乖听话的,骨头都给你捏碎,乖乖听话的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补药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小叔也好,将离公子也好,随便哪位快来找到他们吧…… “如此说来…带他离开那处大唐倒是件好事。”认真听完,凌池倒不像曲墨那般反应过激,只是有些奇怪月泉淮找上他们的缘由,“只不过他当时似是为你我而来,难道是灵珠之事让他知道了?” 他和寻悠原不是那界之人,除却在万花他以灵珠之力救下药王以及寻悠借灵珠之力弹奏诡音这两件事,他们再未做过什么值得关注之事。 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很有可能。”曲墨点点头,凌池口吻冷静的问话终于也带着他稍稍冷静了下来。 “那晚领兵入侵藏剑的谢采本就跟他勾勾搭搭的,但义父他们却没在被诡音所伤的敌军中发现谢采。所以,很有可能是谢采在逃离藏剑后找到了月泉淮,把灵珠和诡音的事都告诉了那个老妖怪。” 而且他怀疑,那晚他对狼牙军用过九皋后就被谢采发现了技能缺陷,所以后来阿基修斯带的那些人才一直黏在藏剑的人身边,还用铁箭射他。 闻言,凌池已是心中有数:“现下谪仙笔将月泉淮带到了别处,便是同在一界想来也应该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就是…有些对不住遇上他的人了。” 观方才那位公子的衣着打扮实不像他们往日所见,想来此处仍不是旧时熟悉之界。现下只能盼着将离公子早日发现他们还没回去,再寻过来了。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想着刚刚那位长得还挺好看的公子,曲墨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没有丝毫可能与之有关的印象。毕竟那么特别的对称泪痣,如果原来在哪里见过肯定会记得的。 于是他便想到了系统仓库的物品简介。 “凌池,刚刚那位给的药瓶让我看看。” 拿着药瓶闭上眼进了系统仓库,物品栏出现的图标显示这瓶药确实被划为了他的所属物,只是简介果然还是那个简介,上面只有寥寥一句: 神秘人所赠丹药,可治真气暴冲所受内伤。 而后再去看系统好感度,刚刚那人果然也出现在了列表上面,只是并没有名字。 神秘人***:15(萍水相逢) 15,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差的数值。虽然仍旧没有从中得出什么线索,但至少曲墨已经能够确认对方并没有恶意,给的药也确实对症。 于是他睁开眼倒出一颗药丸便要往嘴里放,却被凌池抓住手腕止了动作。 “还未验过呢。”凌小大夫眼中满是无奈。 闻言,曲墨眨眨眼将药丸放了回去,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没和凌池说过系统的事:“那我们先去找住的地方,我有件事和你说。”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54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又走了五六里地后才终于看见了一座小镇。 两人找了间价格还算公道的客栈住下,要了间上房,曲墨方在关上房门后和凌池说起了系统的事。这次他从仓库简介说到系统技能再到任务发布,就连自己那十二万两黄金的欠债都说了。 万幸凌池也都认真听了进去,甚至不时问些问题,并未觉得这是他摔坏脑子生出的臆症。 “听你如此说来,那个‘系统’着实救了你不少次。”结合曲墨所说的几次任务完成奖励和诡音,凌池心中已然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 “虽然我时常觉得它有点坑,但确实是这样没错。”曲墨微微点头,“有时我甚至会觉得它很严谨。它从不会凭空变出一样不存在的东西给我,也不会让人不劳而获,就连任务都发布的很少。而且似乎每个任务都是有原因的,但只有做完了才会知道。所以我至今都没想通它存在的原因。” 说实在的,这个系统在他脑海里存在的越久,越让他有种过于安静的感觉。 除去偶尔的任务,系统并不会对他的日常言行进行控制,似乎也并没有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的意思,所以他一直都想不通系统存在的动机。 “或许……”凌池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或许它存在的原因就是为了让你…或者该说让曲千陌这个人继续存活下去。”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存在的东西。 如果一件事的缘由让你觉得百思不得其解,那不如就从最单纯的角度去看。既然曲墨得到系统后被救过不少次,那么或许这就是系统存在的理由。 “……为什么?”曲墨还是不太明白。 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保证一个内在都已经换人的壳子活着? “还记得将离公子和那位金公子说过的话么?”凌池提醒道,“他们叫曲千陌老鬼,还说,没听曲千陌说过将身子借给了旁人,可他们见到你却并不十分惊讶。这也就说明,他们都知道那个借尸还魂死而复生的法子,也知道个中的禁忌,所以并不讶异这具身体里的是你而不是曲千陌本人。这种事,往大了说便是逆天改命,定然禁忌不少。若是我千辛万苦做成一件事,绝不会在做成后就撒手不管。” 所以,不是系统希望曲千陌活着,而是曲千陌自己想让这具身体活着。即便是让别人替他活着。 “可他为什么非得让曲千陌这个身体活着?甚至不惜让别人顶替自己,欺骗家人。”曲墨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搞不通这个脑回路。 总不可能是因为自恋吧? “夺位之争。”结合他们先前推测出的曲千陌的死因,这是凌池能够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原因。 “如果曲千陌死了,曲家必定会对幕后黑手疯狂报复,甚至不惜卷入夺位之争。愤怒驱使下的结果…未必会好。他要救的,是整个曲家。” 若这个推论成立。无论他们在异界生活多久,回到原处的时间应该都不会距他们离开过去太久。曲千陌也不会让曲家覆灭的事情发生。 “也就是说,如果曲千陌没事,即便曲家人查出了什么也可以徐徐图之,结果会完全不同。”话说到这,曲墨才总算不再满头雾水。 “无错。”凌池点头,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 “可子午时年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还有那个从别人那借来的诡音。”曲墨复又问道。既然系统没有阻止他向凌池透露这些信息,那正好借着这次机会让凌池帮他弄清楚那些逻辑不通的地方。 反正凌池一直都比他聪明。 “如果系统是曲千陌操控的,他没必要把我的系统技能搞得这么麻烦啊,拿自己的绝招给我用不就好了,来个醍醐灌顶什么的。” “如果…子午是处地方呢?”反正都已经扯到神魔鬼怪了,凌池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用现有的线索大胆假设,左右他们现下也是关上门瞎猜。无论猜的对不对,那个系统显然也不会因此生出改变。 “假设他向子午这个地方买了曲千陌的复活,而子午作为具体操作者设置了这个所谓的系统,以技能和各种任务来保证曲千陌的存活。更甚至,你活着一天他就要付一天的账。” 因为不能做出过多外力干涉,所以才只能借助曲墨本身能够做到和接触到的东西,只怕那个出借的诡音也是需要曲千陌额外付账的。 “…………那我是不是该给他烧点纸?”沉默半晌,曲墨只觉压力山大。 如果真如凌池所说,那他欠曲千陌的人情可真是欠大了。虽然曲千陌有自己的原因,但他选择了他是事实,他能重活一次和凌池在一起也是因为他。无论如何,他都该谢谢他。 “你若有心,予他做个牌位晨昏三炷香倒比烧纸更好些。”轻笑着摇摇头,凌池并不觉得曲千陌会需要这些随处可买的金银纸。 “好倒是好,可等我们回去了,我总不能天天对着自己的牌位拜啊,人家会以为我失心疯的。”曲墨无奈苦笑,却是有些为难。 若能回去,他肯定是要在曲府长住的。在曲家拜曲千陌的牌位,这么找乐子的神经病做法绝对会把曲家人吓到的吧…… “放心吧,我有法子。”低低一声轻笑,凌池心中已是有了想法。既然拜自己会吓到人,那别让人看到上头的名字和八字不就好了。 **** **** 既说清了系统的事,那先前那人给的伤药也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只是凌池担心会否与先前所服用的丹药有何冲突,故而两人决定稍晚些再用。 而现下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到了什么地方,两人稍作收拾便决定如那时在陆小凤那处一般,先去四处逛逛听听消息。 于是没多久之后他们又坐到了一间茶楼里。 依旧是说书先生,也依旧说的是江湖风云,只是这回那些故事里的名字曲墨一个都没听说过。 什么黑白郎君、宫本总司,又什么秋水浮萍任飘渺、西剑流炎魔幻十郎,还有什么佛国、魔世和一掌碎山的功夫。 总而言之,这地方它吧…… 有那么点武侠玄幻集合体的意思。 是的没错,就是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死*特别适合月泉淮的意思。 听起来真是超棒的~~ “现在怎么办?”曲墨在凌池询问的眼神中摇摇头,话语中颇有些泄气。他们已经用完了所有的灵珠,现在就算想走也走不了了。 “只能等了,少管闲事便是。”低声用两人都懂的简单话语答道,凌池看了眼桌上只各动了半块的两盘糕点,轻笑了笑,“不吃了?” “不太喜欢。”浅叹了口气,曲墨知道这样不太好,但由奢入简难,吃惯了藏剑山庄那些好的,再吃这乡野小店的手艺便实在有些入不得口了。 “那我们晚些去买材料同客栈借个厨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曲墨不想吃,凌池也不同他说什么不当浪费的大道理,左右他自己是不大在乎这些的,包回去当早点也成。 “现在就走呗。”曲墨闻言眼睛一亮,他就喜欢凌池做的东西,“趁着天色还早,可以再去书肆逛逛。也不知道这回要在这地方待多久。” “也好。”凌池点点头,扬手唤了小二来付了银子又让人把剩下的糕点包了,这才拎着东西起身同曲墨出了茶楼。 **** **** 那伤药的效果好得吓人。 不过睡前服了一颗,半夜里凌池便觉得怀中的曲墨整个人都在散发着热气,身上也出了不少汗,再去诊脉,竟发现受损的经脉与丹田正在渐渐修复。这般奇效,便是一天一颗,也至多三天就能恢复如常,再行运功动武了。 “好热……”口干舌燥地睁眼坐起身,曲墨反手擦着额头与脖颈上的汗,热得浑身难受。 而先他一步披衣下床的凌池已然点了油灯倒了水来喂至他唇边:“喝点水。” 一口气将那尚有些许余温的水喝了个干净,曲墨闻了闻自己身上被汗湿透的里衣,皱了眉: “粘哒哒的,我想洗澡。” 自从受了伤,他觉得自己就像和里衣犯了冲,一天不汗湿个三四套就好像有任务没完成似的。本以为只要不运功不触动伤势就不会再这样了,哪知道吃了药居然又是一身汗,还热得根本睡不着。 “暂且忍忍吧,我先叫水给你擦擦。”复又倒了杯水喂曲墨喝下,凌池方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药力正在修复你的经脉,夜里怕是会出不少汗,在水里进进出出的容易受凉。” 曲墨体内的药力正在发散,若是受了凉堵在内府,反倒易受其害。 “还好多带了两身里衣,否则这满身的汗湿了又干,光衣裳都能把人给臭死。”曲墨原就是个十分遵医嘱的病人,如今身边的医生是凌池,他自然就更听话了。只是到底嫌弃那身汗湿了的里衣。 “若是伤势能够痊愈,臭不臭的又有什么打紧。”见曲墨不愿躺下,凌池便又取了搭在一旁的衣裳给他披上,“我去叫水,披好衣裳,别贪凉。” 虽然全身燥热,但曲墨还是依言披着衣裳不曾掀了去。待凌池出了房门,他便只靠在床头闭眼进系统看起了许久不曾点开过的江湖风云录。 自他这几个世界走来,江湖风云录又多了医篇、杂篇、掌篇和刀篇,而剑篇已然到了卷二。 江湖风云录中的排名并不按照世界区分。只要是他穿越后所见所闻,系统皆会自行排序,依旧从高到低。只是他们这一路所见所闻的剑客最多,故而排序变换后,卷一列不下的便被挪到了卷二。 所以当曲墨打开剑篇卷一,却发现原本位列第一的白芨虽往后退了两位但竟还未落到月泉淮后面时,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他一直不太清楚剑篇中关于他家先生的那句【年逾而立初学剑道,短短十年已至道剑巅峰,世称‘剑圣’】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惊才绝艳。 现在,他知道了。 才学了十年剑就能胜过天赋异禀还有神满果加持的百岁老妖怪月泉淮,怪不得凌池会说他家先生的剑法旁人学不了,简直吓死个人。 不过…这条是他可以抱的金大腿诶…… 嘿嘿嘿。 “在笑什么?”略带笑意的话语在此时腾然响起,却是凌池提了壶热水回来。现下夜已经深了,柜上热水只有泡茶用的量,要洗澡得另外烧,他便拎了现有的回来,好歹先擦上一把。 “我在看剑篇。”睁眼看向凌池,曲墨笑眯眯的,心情别提有多好,“先生比月泉淮厉害诶。” 头回从他小舅舅口中听到剑圣二字时他尚不了解这两个字所代表的份量,现下有了月泉淮当武力衡量值,他就知道他师娘多威武了嘛~ “瞧你开心的。” 倒水入盆拧了把热布巾递给曲墨擦脸。凌池想起当初没成那事,心中仍是有些可惜:“其实…胡先生来的那日原是让师叔收你为徒教你剑法的。” 寻悠瞧着也是很喜欢六师叔的。 若是当初能拜入门下,如今便是神医门的人,他们的事也能简单些。现下这般,只能等回去后先弄清爷爷和曲老将军之间到底发生过何事。 “诶?”曲墨瞪大了眼,拿着布巾都忘了去擦。 倒不是说觉得可惜,反正有师父在,先生这条大腿他回去后也能抱。就是从没人和他说过这事,如今骤然听到,实在有些惊讶。 “师叔未同意,故而才让你拜入幕生叔叔门下。”又自包袱中理出身干净里衣,凌池只将当初那事一一同曲墨分说了清楚,“要练师叔的竹隐剑,清心决淬骨丹缺一不可,清心决倒是好学淬骨丹却是再没第二颗了。若是强学,极可能成个经脉全毁无心无情的活人偶,师叔他不想害人。” 其实六师叔身上可学的东西又何止是剑法。 只是师叔觉得依着自己如今的名声,收了徒弟却不能倾囊传授不是件好事。日子久了便是人家不曾心生怨对,流言蜚语也叫人难受的紧,倒不如一个徒弟都不收,这样反倒没人会说什么了。 “那先生的淬骨丹是哪来的?”听到这,曲墨才终于回了神,将脸同脖颈都好好擦了。 左右他现下热得睡不着,只当同凌池闲聊了。 “小叔给的。”见他这般似是全不关己的模样,凌池便也不再想什么可不可惜的事了,只又拧了把热布巾给他擦了身子,好换衣裳,“小叔给了师叔剑谱心法和丹药,生生造出了一个剑道神话,却根本没打算让师叔把剑法传下去。” 左右已经说起这事,只当他半夜同人发发牢骚好了。他对那剑谱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这些年六师叔与他指点剑法时的尽心他都瞧在眼里,便觉得…对于不能收徒这事,师叔多少是有些遗憾的。 “我不懂。”曲墨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 凌家小叔这到底是什么脑回路,为什么他一点也理解不了? “神医门需要守护者,一个永远冷静强悍让人听见他的名字便不敢生出邪念的碑石,能够代替小叔护着神医门,护着爷爷和爹。”轻叹了口气,凌池虽然能够理解这种做法,却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太过任性了,“小叔了解六师叔,所以挑了他,至于不了解也没空过眼的,不给机会便是了。” 不过小叔挑人的眼光确实无可指摘,便是让他来选,八代里也只有六师叔是最合适的那个。毕竟徒弟可以不收,正经成了亲的人难道还能不生孩子?生了孩子的,又真能受得住儿女去磨去求还无动于衷么。便是真受得住,外人也是不会信的。 这样一筛,只剩下六师叔和八师叔。 八师叔的性子不如六师叔果决,也更易心软。权衡利弊之下,如今这般倒算是最好的局面了。 “可人总是会老会死的,若哪日先生走了,神医门怎么办?”乖乖让凌池替自己擦好身子,曲墨换上干净里衣,复又问道。 这么做是不是太不留后路了? 毕竟他家先生吃的又不是仙丹,就是再活个百来岁,也还是会老会死的。难不成小叔打算到时候自己再回来守着神医门? 看来修仙修魔的就是有资本任性。 “真到那日,门里想是早没有小叔在意的人了。”复又回到床上同曲墨并肩坐着,凌池只轻轻摇了摇头,“那时的神医门…又同小叔有什么关系。” 从没人同他说过小叔的打算,但他在门里和六师叔身边待了这么多年,又如何会猜不到。 “……凌池,有句话我一定要说一下。”然这似乎有些感叹的话语落在曲墨耳中却只生出股瞠目结舌的佩服来,“他好任性!我好羡慕……” 这话听得凌池一愣。 半晌,只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是了,这样任意而为的底气,谁不羡慕?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55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拿银子同掌柜租了炉灶,又稍稍打点了后厨上下,凌池再想什么时候去做点吃的便方便了许多。 昨夜里曲墨吃了那位不知名大夫的伤药后,今早再诊脉便发现已然好了三四分,他便想着是否也做些吃食送去聊表谢意。故而做早点时,他特意多做了份量,打算趁着曲墨还在睡先送过去。 在房里留了字条又同小二那处嘱咐了几句,凌池一路轻功而去,到达昨日那处小院时包点都尚还温热着,正宜入口。 那位大夫已经起了,正在院子里理药,瞧见凌池提了食盒来还有些不明:“你还想再求药?” 江湖上那些人皆称他为‘药神’,因为吃了他鸩罂*粟的药,少有超过三日还未痊愈的。故而能寻到他这‘神农有巢’来的人,除去朋友,几乎没有去而复返的。自他搬来这处,这人还是头一个。 “先生恩情不知如何回报,这些吃食乃是晚辈亲手所做,还望先生莫要嫌弃。”淡笑着摇摇头,凌池只将食盒放到石桌空处。 他也不知道人家喜欢吃什么,便就包子烧麦炉饼小菜都做了些,又用瓦罐盛了粥。 “知道了。”微微颔首,鸩罂*粟神色淡淡。 想谢就谢好了,谢完早走。左右他不怕这人在东西上下药也没打算吃,到时候拿去送乞丐就是,天下间还没人能在这上头骗过他。 “那晚辈午饭前再来,先生可有忌口?”见人家没说什么,凌池便又多问了一句。既然是感谢,且又不是只做一两日,自是不好做些人家不喜欢的。 “吾今日要出门采药。”看了眼这个言笑和气的俊俏年轻人,鸩罂*粟没将拒绝的话语说得太明白。 “记得了。”眨眨眼,凌池笑着只当没听懂,“晚辈会做些便于携带的。” 在神医门待久了,这种都是小场面。 “………你打算一日送三顿?”略有些无语地看向凌池,鸩罂*粟觉得这人肯定不是没听懂。 “若是先生想吃午茶宵夜也尽可同晚辈说。”笑眯眯地答道,凌池却是打定了主意要谢到底。 陌生人的人情不能随便欠,这是六师叔说的。 “吾不需要这种感谢。”依旧是拒绝,这一次,鸩罂*粟把话说得清楚了些。 这些年他救过不少人,这样非要送饭报恩的却是头一个。这人身上背剑,掌中亦有薄茧,显然是个习武多年的剑客,结果做起事来倒像个厨子。 “施恩者自可不图报,受恩者却不能不知礼。”人家说不需要这种,凌池却也不问需要哪种,只将自己的态度表达到位,“碗筷都是新买的,并无旁人用过。先生用完放着就是,晚辈再送餐来会带回去洗。” 他和寻悠现下这种状况,也不可能开口让人家直说要哪种方面的感谢,一来提了做不到是自找没趣,二来也是为了尽量不惹上麻烦。 且等人家自己提吧,如果到时他们还在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话说到这,鸩罂*粟决定放弃继续和凌池在言语上拉扯。他算是看清了,这人看起来好脾气,脸皮却是真厚,心也是真细。 “晚辈凌池,双水凌,池塘的池。”笑着答道,凌池明白这是同意他每日来送吃食的意思了。 这位先生看着不爱理人,脾气倒是不差。 “你可以走了。”淡淡颔首,这次说的很明白。 “先生慢用。”轻笑笑,凌池这次走得相当干脆利落,和来时一般,轻功翻腾间几下便不见了身影。 留下鸩罂*粟独自一人站在院中,打开装得满当当的食盒和瓦罐,十分无语: “………这么多…当猪喂哦。” **** **** 鸩罂*粟说他今日要出门采药却是真的。 他虽被称为‘药神’,但这些年为了躲避阎王鬼途的追查一直远避人烟,也不外出看诊赚取钱财,一概生活所需皆是靠采药制药得来。他先前答应万济医会的同僚帮忙采摘七角枫,今日便得去了。 凌池再来时,他正背着药篓打算出门。 见人当真做了一小盒便于携带的饭食来,鸩罂*粟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接了放在药篓中就出门去了。左右他的药方都记在脑子里,屋里除了些外头都能采到的草药也没什么值得翻的东西。 东西送到,凌池也没立刻就带上早晨的食盒走,反是拿了屋旁的扫帚扫起了院子。 这院子不大,瞧着也还干净,只有些落叶和药碎,顺手扫一扫要不了一刻钟。曲墨昨晚上没睡好,今早被他哄着起床吃了早饭后又躺回去了,出门前还睡着,他打扫完院子再回去正好让他多睡会儿。 扫完院子他又去看了看药圃里的草药。那些草药有部分刚被浇过水,土还湿润着,长势极好。 凌池自问有在神医门两年切药三年抓药的历练再加上小年种的那些奇花异草,应当极少有他不认识的草药了,可这药圃里长的他却偏都不认得。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些草药当真十分稀奇世间难寻,二便是这些药材乃是此界独有。 凌池的猜测更偏向第二种。 所以他现下有个想法,但完成的前提是他能否在短时间内弄清这些药材的效用禁忌,并收集到适合种植的种子。 当然,他和寻悠现在身上有不少金银珠宝,随便花钱找个药铺的掌柜或是坐堂大夫来一样样讲也是能凑合的,但肯定没有这位给他们伤药的先生合适。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教了…… **** **** 鸩罂*粟原是去山里采药,故而回到家中时已然月娘高挂。他那本还没来得及打扫的小院已然扫洒干净,石桌上仍还放着食盒,里头是已经凉掉的饭菜,荤素搭配得宜,光看样子就很可口。 盖回盖子拎着食盒进了屋,鸩罂*粟思及凌池昨日里和另一人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场景,虽有疑虑,倒未有立时搬家的心思。 他曾在阎王鬼途潜伏多年,那里的人并没有这种凭空出现的本事。那似乎是种术法而非药物让人产生的幻觉,毕竟…没人能在他面前用药还能让他全无所觉。而昨日出现时,凌池对他那位受伤的同伴说了句‘月泉淮不在这,放松’,则昭示着他们应该在躲避一个名叫月泉淮的人,由此看来暂时可以判断他们应该不是阎王鬼途的人。 这边鸩罂*粟对他们来历的猜测凌池和曲墨自是不会知道。然而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太过在意,毕竟他们现下还挺忙的。 忙着整理曲墨买来的一箱书。 事情还要从傍晚的时候说起: 那时凌池正去给鸩罂*粟送晚餐,曲墨一个人在房里待的无聊便出门逛了逛,结果在同条街的当铺门口看到了一个抱着包袱抹眼泪的年轻人。 曲墨瞧他个大男人哭得可怜兮兮便上去问了句,方知道他是家中老娘生了病又没钱买药只能拿藏书来卖。谁知这一大包袱的书当铺才出十五两银子的价,还不够买一副药的,又说近来药价涨得可怕,再这么下去他娘只能等死。 曲墨见他这般,也觉得可怜,又看那包袱书里有几本曲谱,便掏了一两金子都给买了下来。这边金银比价和其他地方不同,一两金约可换六十两银,如此便也算是结个善缘了。 结果等凌池回来一看,里头除却诗集杂谈竟还有些没见过的医书。于是两人吃完晚饭,便着手理了起来。 “我听那人说,近来的药材不知被谁垄断了去,一日比一日卖的贵。原本三两一钱的金银盏,如今都卖到二十两银子一钱了。”翻着刚理好的曲谱,曲墨将先前听到的事说与凌池听,“不过金银盏到底是什么药材啊,怎么我从没听说过。” 二十两银子一钱,在永徽朝买野山参都够了,这金银盏他听都没听说过,是什么奇花异草不成? “应是此界独有,我也不曾听过。”摇摇头,凌池翻着理出的医书已是心中有数。上头的方子里无论有多少味药材,总有那么几样是他不认识的,倒不算很多,弄清楚效用就知道这些方子对错了。 “那这些医书你岂不是用不着了?”曲墨只觉可惜。 他知道医书大多都被各家医馆私藏着,轻易不会与人借阅,所以他师伯当初才会立下活人不医的规矩。而凌池每到一界最先找的也是医书,为的就是取众家所长带回去,救更多的人。 如今难得买到几本,结果药材却是这界独有。 这让他很难不觉得失望。 “看看无妨。”淡笑笑,凌池倒是心态不错,“只是其中部分药材并不认识,便不知个中所著是否有误,尚需请人帮忙确认。” 新的药材便是新的契机,并不是件坏事。 虽说要找可靠的人求教或许会麻烦些,但若能弄清药效并将种子带回去,便是爷爷和孙爷爷想来也会十分高兴的。 “请人帮忙啊……”闻言,曲墨眨眨眼,觉得他们或许可以去磨磨那位给他伤药的前辈,“我那…还有四娘给的几罐龙井。” 那位前辈的伤药效果那么好,医术绝不会差。 四娘给他的那几罐可是最好的明前龙井,正经龙井茶园出产,原是让他带回去孝敬师父师祖的,放哪都拿得出手。据说高人们都爱喝茶,那他分两罐出来让凌池拿着上门求教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等你好全了一起去。”一声轻笑,凌池知道曲墨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也对,是该登门道谢的。”曲墨亦是笑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56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说好的少管闲事呢……”看着眼前糟糕场面,曲墨扶额苦笑。 虽然被他们弄趴到地上的这人看起来只是个囤药涨价的无良大夫,大概率也就是个普通人,但他们明明前两天才说要少管闲事见机行事的。 “好像是你先动的手。” 一声轻笑,凌池难得吐槽了曲墨一句。 虽然少管闲事这话确实是他说的没错,可总不能眼看着恩人被人欺负不是?原就是那无良大夫不肯以药换药还想上手抢恩人的药没理。 何况,曲墨的阳明指可是抢在他的太极无极前面的。音攻在速度上确实比较占便宜。 不过…刚刚好像还有另一道真气在帮忙。 “我就是在对自己说嘛。”曲墨无比泄气的回道。他没想到自己练武练久了居然也变得拳头比脑子快了,明明从前还吐槽过那些武侠片里的大侠们动不动就拆茶馆酒楼教训人的‘义行’的。 不过这位鸩罂*粟前辈居然真的一点功夫都不会。而且都已经被叫做药神了,身边还连个会功夫的都没有,这边的神医这么不值钱的吗? “前辈您这么勇的哦,一点功夫都不会也敢冲。”复又看向正在理衣服的鸩罂*粟,曲墨不由苦笑。 “这和会不会功夫无关。”淡定理好衣襟,鸩罂*粟这边刚同曲墨说完,那边便一脚将跪趴在地上的无良大夫踹翻过身踩了上去。竟是直接上手抢了人家怀里的金银盏,又把自己怀里的一包药扔了过去,冷着脸对地上那个无良扔下一句: “跟吾交换,你不吃亏。” 不得不说,脾气实在是炸。 “前辈您的脾气还真是和名字一样赞,佩服佩服。”大开眼界的曲墨搭着凌池,对这位从名字到性格都很特立独行的药神前辈表达了由衷的钦佩。 见多了高冷和温柔款的神医,这种冷淡暴躁混合款的也是蛮与众不同的。 对此,鸩罂*粟未做回应,只同一旁那个想买金银盏却被借机提价的可怜小伙说了句:“你和吾来。” 金银盏是治心衰症的主要药材,他现下身边没有其余配药,且要赶去苗疆确认此番通缉他的缘由及同僚先前告知他的女药师被抓之事是否属实,只能先带这人去万济医会的同僚那。 他怀疑,金银盏价格突然高涨以及苗疆近来发生的怪事或许都和阎王鬼途有关。 而凌池同曲墨这头见他顶着满大街的悬赏告示还要到处走,生怕他走两步就被人给抓去领赏,便也只能一道陪着,看他究竟要带人去哪。 毕竟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待见他将人领到一处药铺交给那处的大夫后只身离开,曲墨方走上前去小声问道: “前辈,苗疆在通缉您诶,不躲躲吗?” 这事还要从今早他们去给鸩罂*粟送饭说起。 因为曲墨的伤势已经全好了,所以今天他难得起了个大早,打算带上茶叶和凌池一起去道谢,顺便看能不能磨磨人家教个学生什么的。结果一出客栈就发现一群人围在街头的告示栏前面,而上头贴的悬赏对象居然就是给他伤药的那位前辈。 通缉告示是苗王出的,贴画像的那些苗兵说上头的人叫做鸩罂*粟,人称药神,能告知行踪者赏银百两,能抓到人送到苗疆者赐地百亩封百夫长。 他们俩看情形不对,赶紧去鸩罂*粟那处告知此事。谁知到了那处小院却没找到人,便就一路寻回小镇看能不能遇上,结果刚好碰上了鸩罂*粟要帮人以药换药却险些被抢药的事。 “没必要。”刚刚受人相助,鸩罂*粟知他们亦是好心提醒,口吻平和许多,“你们可以不用跟着吾。” 他原就是要前往苗疆弄清事情原委的。 而且…刚刚在那个无良大夫拳下帮了他的,除了这两个年轻人似乎还有被他送到旻月那的岳灵休,他远远看到他的身影了,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 岳灵休……醒了? “先生打算往哪去?”凌池见他似乎另有打算,便又多问了一句。左右他们已经管了闲事,再多护送鸩罂*粟一程也没什么不行的。 “苗疆。”淡淡答道,鸩罂*粟倒也未曾隐瞒。 这个小镇原就离中苗边境颇近,倒也不必回去收拾行囊,早去早解决。 “………自投罗网?” 目瞪口呆之余,曲墨只觉这位药神前辈的脾气还真是跟他的长相一点也不相称。他不知道鸩罂*粟脑子里究竟是个什么打算,但是一点功夫都不会还要深入虎穴? 是不是也太敢了一点? **** **** 结果两人还是陪着鸩罂*粟到了苗疆。 这是凌池的意思,鸩罂*粟见他已然定了主意,便也没再拒绝。至于曲墨,在这种事上他向来觉得凌池比他主意多,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于是三人便一路行至苗疆,直接进了王宫去了御花园见到了苗王苍越孤鸣和军师御兵韬…… 曲墨也没想到,这位发了悬赏告示的年轻苗王居然脾气还挺好。见他们一路长驱直入,既不喊人抓人也不着急问话,只让人先去请狼主。 狼主是谁曲墨不知道,但鸩罂*粟显然是清楚的,故而苗王说要等,他便也就不骄不躁地等着。 不过那位狼主来得也是蛮快。 三十多岁的模样,相貌英武,褐衣软甲腰间佩刀。他和鸩罂*粟似乎是旧识,而且还是关系并不太好的旧识,一路飞奔至御花园看到鸩罂*粟时甚至怒气冲冲地喊了句:“果然是你!鸩罂*粟!” 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个那么好脾气的人。 “苗王与军师真是好耐性,特意等到狼主前来才愿开口,是吗?”而鸩罂*粟淡看来人,悠悠话语不疾不徐。那模样,倒不像是自投罗网,而是十成十的胸有成竹,认定了人家不会拿他如何一般。 “总不能让你来去自如,就像十七年前那样!”狼主的模样远没有鸩罂*粟那般冷静,甚至颇有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 只是他们般莫名其妙的对话听得曲墨着实有些云里雾里,也不知道所谓十七年前的那样,到底是鸩罂*粟做了什么事后跑路了让人家记到现在。 而后他便听鸩罂*粟说了四个字:“夜族惨案。” 这话一出,一直不发一言的苗王终于开了口。 “你能给孤王答案吗?”他显然也是知道这事的,“无论是夜族旧事,或者苗疆现今异状。” 他发出那些悬赏原也就是为了逼鸩罂*粟现身,好弄清苗疆近来出现的苗兵诡异疯症的缘由。而现在鸩罂*粟既然提起十七年前的夜族惨案,或许那件事与近来苗疆之事亦有关联。 夜族原是世代守护孤鸣王族的氏族,十七年前因被先代苗王疑心勾结鸩罂*粟叛乱而下令灭族,后族长夜鹰带领全族服毒自尽以证忠心。若是此事当真另有隐情,那他应当弄清事情真相。 “还有狼主近期所知海境三王之乱。”鸩罂*粟却不急于解答,而是复又多添了一事。 “怎么?终于藏不住了?!”狼主似是认为这三事皆是鸩罂*粟幕后操纵,听他提起,立时火冒三丈几欲拔刀。 而他身旁的军师却是听懂了鸩罂*粟同时提及这三件事背后的含义:“……能在同一年同时引爆两界动乱,这背后的势力,令人侧目。” “看来军师听出来了。”鸩罂*粟微微点头,再下一句却是问的狼主,“还记得吾讲过么?” 他未明说指的是何时说的话,然而狼主却是即刻便反应过来:“……阎途十部众!还有…绝命司!” 十七年前他曾因为某人向鸩罂*粟求教药理,那时这只臭毒鸟便曾隐约说起过阎途十部众和绝命司之事。如今再提起,难道竟是想说这些事与那些人通通有关不成? “等了十七年,终于让吾等到机会揭露真相。”鸩罂*粟神色凝重,却是决定将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在此地告知诸人,“以及…阎王鬼途的真面目!” 十七年前他与幽冥君还有天刑道者岳灵休潜入阎王鬼途,里应外合调查该组织阴谋操纵药市挑唆各族战乱的真正目的,又一举歼灭阎途十部众中的五人,铲除阎王鬼途诸多据点,甚至几乎瓦解整个组织,却最终还是让剩余四人逃脱无踪。 当时为铲除阎王鬼途,幽冥君殒命,岳灵休重伤患上失觉症,一直不死不活地睡着。而他在事败后一直居无定所四处漂泊,不仅是为了逃避阎王鬼途残余部众追杀,也是为了调查余孽的动向。 如今岳灵休已然醒来,阎王鬼途复又卷土重来,此事…应当有个了结了。 **** **** 曲墨万万想不到,鸩罂*粟一番缘由细细说来,其中囤药放毒垄断药价又以药物挑起各境大乱的阎王鬼途幕后黑手以及最终目的居然会扯到徐福和研制长生不老药上头去。 没错,就是中学历史课本上那位带着三千童男童女被秦始皇派去海外求仙丹的徐福。 虽然在他穿越前的世界里很多动画小说都喜欢拿这位来搞点事,但突然从一个构成奇怪的异界听到这位耳熟能详的历史名人,而且这位名人又不出意料的是个黑暗组织的幕后大BOSS,这种感觉该说不说,还真是怪异地让他不知作何表情。 于是在鸩罂*粟说到阎王鬼途研制出的长生不老药半成品“亡命水”时,曲墨竟莫名想到了月泉淮。当然,月泉淮能活到一百多岁还不老不死的原因是神满果,但阎王鬼途既然是为了长生不老药,那谁知道会不会和这个老妖怪勾搭上。 毕竟…这位拥月仙人可是自诩神迹降身的。 而且,月泉淮显然也在追求不老不死…… 关于这点,凌池似乎也同曲墨想到了一处,于是他在鸩罂*粟说完亡命水之事后适时开了口:“关于长生不老药之事,晚辈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想讲就讲,少年人学什么吞吞吐吐的磨蹭样。”狼主性情豪爽,最听不得人说什么当不当的,立时便让他速速把话说清了。 “若是诸位欲灭阎王鬼途,或有一人需多加注意。”凌池微微皱眉,将先前曲墨所说关于月泉淮之事只挑了年岁同外貌来说,留人畅想,“那人名为月泉淮,看外貌是个十七八岁的貌美少年模样,但实则已逾百岁。他或许已至此界,也不知会否与阎王鬼途有所勾结,若是见到还请千万小心。” 他不清楚月泉淮是否跟着他们一同到了此界。 若是没有自是最好,若有…却是让人将他找出放到明面上才更安全。 左右苗王要查阎王鬼途之事,再多加一个月泉淮想来也没什么不行的。至多是他们和苗疆绑到一条船上,总比日日担心老妖怪找上门来的强。 既然打不过,便也只能找帮手了。 “你说啥?!”这话听得狼主险些拔刀。 夭寿哦!这是嫌一个阎王鬼途不够他们累的,居然还要再来个老妖怪?! “此话当真?”苗王亦是皱眉。 “据说老妖怪年少时流落荒岛吃了许多奇怪果子,功力大涨,自此身轻体健精神矍铄,到了他七十岁那年突然开始返老还童。他徒弟将这事奉为神迹,将他捧上神坛,称为‘拥月仙人’。久而久之,他便也觉得自己是个神仙了。” 曲墨只当凌池提起月泉淮确是在提醒人家要小心,便又将老妖怪的可怕挑挑拣拣说了许多: “我们到这前,他还时常抓人吸取内力修为,这事或许同他一直不老不死有关。” 真别说,这话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老妖怪九成九会和那个阎王鬼途勾勾搭搭狼狈为奸。 哦吼,他这算不算是故意给老妖怪树敌? 曲墨这话听得在场几人无不心下一沉眉头紧蹙,唯鸩罂*粟想起初见两人那日的情况,一语定论:“他是追着你们过来的。” “靠辈哦。”狼王没忍住骂了句爹,“这里的没解决,又来一个大麻烦。你们两个小的是拿了啥,让这么个老妖怪追着跑?” “……那东西已经用完了。”被几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看得尴尬不已,曲墨干笑着辩解道,“我们也不想的嘛,谁知道老妖怪居然会听到消息。” 说完,人便躲到了凌池身后。 “若吸人内力修为是为延寿驻颜,想来抓谁都一样,可他却追着你们跑?”寥寥几句,鸩罂*粟心中已是有了猜测,“那东西可以续命?” “不清楚。我们并未用那东西续过命,且寻悠的伤势便是因着不小心用了那东西。”凌池真真假假地说着,并未将曾用灵珠给药王续命之事告知在场诸人,“那原就是别人给的,寻悠用时便已是最后一颗了,月泉淮大约以为我们身上还有。” 先前他是用自己以灵珠入药给那些平民解蛊的理由将灵珠变少之事圆了过去,故而那事连曲墨都不知道,倒也不怕他被人套话说漏了嘴。 至于月泉淮那边知不知道,他更倾向于不知。 他猜想,月泉淮大抵只是从谢采那处听得了诡音之威,方才过来抓人打算一探究竟。 “那东西…长得什么模样?可是丹药?”曲墨的伤势,在场几人再没有比鸩罂*粟更清楚的了。 他原以为那伤是因着他人内力所损,如今凌池却说是因为误用东西所致,倒让他想起了自己所研制出的‘向天抢时’。 他的‘向天抢时’服下后若不能加以控制,功力便会无限暴涨,甚至可能爆体而亡。而曲寻悠的伤显然也是因为经脉丹田受不住暴涨功力所致,与他的‘向天抢时’可谓异曲同工。 若是那个月泉淮当真与阎王鬼途扯上关系,或许凌池与曲寻悠也极有可能成为阎王鬼途的目标。 “不是。”摇摇头,凌池只摘下腰间挂着的幽绿觅影珠递与鸩罂*粟,“先生若有需要,便用这个吧。颜色虽不相同,但月泉淮未必知晓。” 左右他们已经用完了灵珠,也不能再自行跃界,这颗觅影珠既还好好留在他身上,那便说明小叔不在此界,纵是留着也派不上用场。倒不如先给鸩罂*粟拿去设套,也算是有几分用处了。 反正月泉淮同谢采也不曾当真见过灵珠模样。 至多他到时向将离公子多说两声抱歉。 “吾知晓了。”看着手中一眼便知绝非凡物的珠子,鸩罂*粟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凌池的提议。 自然,这东西并非一定会用上,就像提起月泉淮也不过是做个假设与提醒罢了,并不一定当真会遇上,但早作准备总也是好的。 “你们说的事情或有可信之处,但孤王也无法判断真假。”苗王虽安静听完一切,却仍心存疑虑。 身处他这个位置,顾虑太多,许多事不是想信就可以信的,必须要有充足的证据才行。 “吾所言之事自有人证。”鸩罂*粟亦是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你所说的,是当年与你和幽冥君一同剿灭阎王鬼途的天刑道者岳灵休?”苗王复又问道,“他人在何处?” 凌池所说不过是基于鸩罂*粟之言的提醒,倒是不必急于求证,但鸩罂*粟那番关于阎王鬼途与长生不老药的话语却是与苗疆安危息息相关,必须尽快弄清真伪早做准备才是。 “时间若至,他自会出现。”鸩罂*粟并不着急。 “吾们怎么知道你不是与他共谋。”虽有一番解释,但狼王显然还是不太相信鸩罂*粟。 “王上认为呢?”一旁军师复又看向苗王。 “此事并无佐证。”苗王稍作思索,再开口却是要鸩罂*粟找出潜伏卧底以证己言之意,“照你所言,苗疆应有阎王鬼途之人潜伏。除非将此人找出,否则……” “该有的协助吾会尽力。在此之前,请王上允吾一事。”淡淡颔首,鸩罂*粟未曾拒绝,只是提了一个要求,“夜族始终是吾一生亏欠。榕烨学药于吾,受吾牵连至今,吾想…该当面向她说清楚。” 夜族族长夜鹰之女任波罕·榕烨,便是先前万济医会同僚所说因苗疆近来怪事被抓的女药师,乃是夜族遗孤,亦是…他旧时所收的徒弟。 “可以。”苗王点头说道。 “让微臣带路吧。”出言之人却是军师御兵韬。 榕烨是他一手带大的义妹,他深知其秉性善良,下毒之事绝非她所为,故而亦是希望鸩罂*粟此番能还其清白。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57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鸩罂*粟去牢房见榕烨,御花园里便只剩下凌池曲墨和狼主苗王面对面。 虽然这位长相俊俏的年轻苗王看起来脾气不差,狼主看着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性子,但他们并非受邀而来,这般对着便着实有些尴尬了。 “吾刚刚就想问,你们两个和那只臭毒鸟是什么关系?”狼主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问过这两个年轻人的身份。 年纪轻轻倒是蛮有胆识的,就是从没听说过这两号人,难不成是刚入江湖? “呃…我现在说我们是无关路人应该来不及了吧?”一脸尴尬地从凌池身后探出头,曲墨现在实在很想找个凉快地自己待着去。 刚刚一堆人凑在一起说阴谋说凶手还没那么别扭,现在最主要的当事人一走,他们这既不是客人又不是熟人的身份立时变得尴尬起来。 “你说呢?”狼主颇有些没好气地反问道。 能在满街悬赏公告的情况下还敢陪鸩罂*粟来苗王宫,这样的关系可不简单。说什么无关路人,当他傻的哦? “鸩先生于我们有恩。”凌池坦荡答道。 左右在他们护送鸩罂*粟进入苗王宫的那刻就已被划归了阵营,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刻意隐瞒。何况…知恩图报的人到哪都不会让人生出恶感的。 “所以…你们是护送那只臭毒鸟来苗疆,打算情况不对就立刻带他跑路是吧?”三两句话猜出原因,狼主的话语毫不委婉。 鸩罂*粟一个药师,除了给药救人也做不出什么能让人家拿命陪他闯危地的大恩了。 这样的理由,他能接受。 “其实狼主您可以称这种打算为…见机行事。”呵呵干笑了两声,曲墨挣扎着为自己辩驳了一句。 “吾信你个鬼。”话说到这,狼主亦生出几分趣味来,“跑路就跑路,还见机行事,比较好听哦?” 这年头,到处都是心机趴趴走,这么老实的少年人可不多见了。 “我哪知道你们这边的人说话做事都这么流…直接啦!”丧着张脸,曲墨实在有点崩溃,“我们俩起了个大早要去送饭表感谢,谁知一出门就看到满大街的悬赏告示,急忙忙去找人说这事,结果前辈自己要往苗疆跑。他都没有武学功底诶,过来被人大刑伺候怎么办?谁知道你们居然是老相识。” 旧日里那些或文雅和气或委婉少言的类型处得多了,狼主这种直接豪爽甚至有点流氓江湖气的说话方式还真是让他非常不习惯。 “后生仔,刚入江湖哦?傻懵懵。”听出了曲墨话里那句临时改口的流氓,狼主对于他那些天真而又多余的担心有点没眼看,“那只臭毒鸟要是没保命手段,能好好活这么久?你们比苍狼还天真。” 只不过他拿来比较的对象就有那么点尴尬了。 “咳…王叔……”被叫作苍狼的苗王低咳一声,阻止了自家王叔继续透他老底的好兴致。 “受了恩,总归是要报的。”淡笑笑,凌池也不在意自己的那些决定被狼主拿来调侃,“无论先生是否有其他手段,不会武是事实。我们跟来,不过是求个自己心安罢了。” 这位狼主的性情看起来倒是颇为爽朗,苗王似乎也不是多疑狠辣之人,那么他们表现的越坦荡没心机,越是容易获得信任,也越容易安全离开。 “哈,少年人,好心性。”闻言,狼主哈哈一笑,“吾叫千雪孤鸣,千山飞雪的千雪,你叫什么名字?” 他就喜欢知恩图报的老实孩子。 像苍狼这样的就很好。 “我叫凌池,双水凌,池塘的池。”互通名姓是个很好的风向,凌池自不会在这上面扭捏隐瞒,“他是曲寻悠,悠闲的悠。” “免担心。”狼主看向两人,给了一句保证,“只要那只臭毒鸟能拿出证据,我们不会对他怎样。” **** **** 也不知牢房离御花园是不是还挺近,曲墨等了不到两刻钟便见先前带着鸩罂*粟去见人的军师独自一人匆匆而归,竟是说药神带着榕桂菲跑了。 榕桂菲便是榕烨。 听到这个消息,狼主立时火冒三丈,曲墨则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倒是一旁的苗王沉默不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似乎并不生气的样子,只默许了军师说完当时情形后复又带人去追的请命。 “凌池……”曲墨稍稍扯了扯凌池衣袖,心下不安。别说穿越前,便是穿越后他也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坐牢这种事,他是真没兴趣尝试…… “少年人,吾就说你们太天真了。”狼主复又看向两人。他虽很不高兴,倒也未曾迁怒。 “我们会在这等军师带人回来。”安抚般地轻拍了拍曲墨的手背,凌池神色淡淡,并不慌乱。 军师刚刚说自己中途有事离开,所以鸩罂*粟趁机施药弄昏看守带人逃离?且不说他真有事还是假有事。人跑了不立刻去追还先来通报一通,这是嫌人不会武功脚程太慢,让人趁机跑远些么? 而先前鸩罂*粟曾说苗疆有阎王鬼途之人潜伏,做这一切便是为了引他现身。躲了十多年,却在这种时候带人跑还不带上他们,嫌命太长了? 如果他没猜错,这是个引蛇出洞的绝佳机会。 “来人。”至此,苗王方开了口,“送两位公子去客房暂作休息。” **** **** 苗王说让两人去暂作休息,侍卫便果然将他们带到了客房里,只不过…门口不出意料的守了人。 虽然随身佩剑和琴都未被收走,房内也算舒适,但曲墨到底还是不如凌池老神在在,只抱琴皱着眉,颇有些坐立不安。 “你都不担心吗?”心烦意乱地往凌池腿上一坐,曲墨自打被谢采坑过又被月泉淮背后一拍还到了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后便一直有些神经过敏。 说到底,终究是觉得自己实力不足心里没底。 虽然之前凌池猜测系统会保他的命,但也仅仅只是保命而已,真到了危急时刻,该受的罪可半点也不会帮他免除的。他现在想起肩头和经脉丹田的伤还觉得全身哪哪都疼。 “既来之则安之。”轻笑着将人揽进怀里抱着,凌池低声在曲墨耳边透了个底,“放心,应该很快就会结果的。” “什么结果?”微地一愣,曲墨这才有些反应过来。自鸩罂*粟带人逃*狱的事情发生,凌池从头至尾都太淡定了,那位苗王也是。 “不算糟糕的结果。” 凌池眼眸微垂,却并没有用上好字。 在他看来,那个阎王鬼途潜伏在苗疆的人既然能弄出那么多事来就绝不会是能轻易解决的对象。但苗王想必已经猜出鸩罂*粟引蛇出洞的计划,除却军师,定然还会再派人前去援手,而且还会是个说话极有份量的援兵。 说不准…便是那位狼主。 故而只要阎王鬼途的人现身,鸩罂*粟便能证明自己所说为真,洗脱嫌疑,他们自然也会没事。 只是他并不能确定军师他们一定能抓住人,所以才用不算糟糕来回答。 “你若还是心神不宁,便给曲千陌上炷香吧。” “也对。”眨眨眼,曲墨凑到凌池唇角亲了一口,竟当真将琴往旁头的桌上一放下了地。 自打前两天他们偶然间碰到块阴沉木并高价买了下来,凌池便帮他做了块巴掌大内嵌名字同生辰八字的灵位。正反两块薄木拼接在一起,外头只刻了恩人曲公之灵位几字。 做好后曲墨便一直放在锦囊里随身带着。 却是当真日日早晚三炷香的拜,倒比理佛人家拜菩萨还诚心。毕竟拜菩萨只是求个心安,拜曲千陌这只老鬼却是真会受他关照的。 说拜就拜,掏牌位点香端糕点,诸般动作一气呵成。待到拜完老鬼搞完迷信,曲墨的心情竟当真好了不少,又惯例开始给牌位抚琴,权当静心放松。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曲墨随身带的琴便换成了叶英送的天音非梦。倒不是他喜新厌旧,而是太古遗音原非兵器,仅是琴轸与龙龈镀了乌金,他怕万一遇上强敌弄伤损毁,便将之收了起来。 然天音非梦到底是叶英所铸,琴音的金石之声较太古遗音更甚,抚琴时动作需得越发松弛舒缓,否则许多曲子的琴意便会不对。故而这几日曲墨用这把琴来抚曲静心倒比太古遗音的效用更好些。 静心抚琴的时候曲墨总是较之旁时更加专注,而专注的时候,时间便往往过得很快。 快到他只觉还没弹完几曲便已有人前来通传。 鸩罂*粟回来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58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听到消息,曲墨指下动作骤停。 到底还是心不够静。 收了已然受完香火的牌位抱起琴,曲墨跟在同样背剑起身的凌池身旁,随人去了鸩罂*粟那处。 前去驰援的人里果然有狼主千雪孤鸣。 他们的嫌疑虽洗清,却到底未将阎王鬼途潜伏在苗疆的十部众之二魈毒童子与无患开膛抓回。反倒是有不少被魈毒童子以鼓音同毒药控制的苗兵中了鸩罂*粟的迷药,通通被带回来关在了一处,正等着鸩罂*粟同狼主研制解药。 “前辈你们需要帮忙吗?”自门边探进头,曲墨看着正在处理药材的两人试探问道。他觉得现在是个好机会,“凌池也是大夫,可以搭把手。” 趁着这时候帮忙,往后凌池说不准可以正大光明的找鸩罂*粟请教。退一步来说,找狼主问也不是不行嘛,千雪王爷的脾气没那么高冷。 “你会医术?”鸩罂*粟倒是有些意外。 虽只认识几天,但在他看来凌池的手更像剑客的手,偶尔还穿道袍,甚至连厨艺都很不错,左看右看唯独不像个大夫。 “家学渊源。”淡笑答道,凌池却是适时道出了药物不同之事,“只是此处些许药材与我们那处不同,倒可以帮忙切药称量,施针亦是使得的。” 他这两天才刚知晓此处曾有许多异界旅者前来,那他坦言自己并非中原苗疆之人却是无妨。 “你且先去诊脉写个方子让吾瞧瞧。”闻言,鸩罂*粟微微颔首,却是打算先试试他医道上的深浅。 “是。”家中长辈多,考试这种三五不时就要来一次的事凌池自是不怕的。鸩罂*粟让他去诊脉,他便去给被锁在一旁仍旧昏迷的人诊了脉。而后斟酌再三,按照旧时所学写了方子:“先生请看。” “倒有可取之处。”仔细看过方子,便是鸩罂*粟也得承认凌池在医道之上颇有些天分,且旧日里当是受过名家指点的。毕竟方子虽有那么三四味药他不曾见过,这种组合方式亦与他所学所知很有些差别,但剔除之后所剩药材却算得上合宜,用量也十分精准,确是可赞一句不错。 他细想了想,拿笔勾了其中几味:“你去将这几味取来。” 却是应允凌池搭手帮忙的意思了。 **** **** 凌池跟着鸩罂*粟和千雪孤鸣忙解药的事,曲墨抱着琴却是十分无聊。他看不懂方子也不会诊脉,又不好在药房抚琴影响人家,便出去找人问了御花园的方向,打算过去弹弹琴。 他先前倒是想过要不要给那些苗兵试试逍遥游的debuff驱散功能,但是一来要给凌池制造请教鸩罂*粟的机会,二来人家也不一定信任他,便就作罢没提。 到了御花园,苗王居然还在那,身边站着已经归来的军师。两人似乎刚说完事,听见脚步声,立时便往这处看了过来,倒将曲小郎君吓了一跳。 抱琴颔首遥遥行了礼,曲墨正想着是否道声抱歉调头回房,却见苗王转身朝他这处走来。 “不知王上和军师还在御花园,打扰了。”敛神道了歉,曲墨也不曾同这些称王称帝的上位者相处过,便只还照旧依着自己惯用的说话方式。 凭借先前的短暂相处,他感觉这位年轻苗王的性情还挺平和的,而且初始好感度也有萍水相逢的18,比最开始的鸩罂*粟还高了点呢。 “无妨。”苗王果然不曾多说什么,见他独自一人,便猜已是见过鸩罂*粟,“曲公子见过药神了?” 方才正是他让人前去通传的消息。 “是。”点点头,曲墨如实说了来意,“凌池留在那处帮忙。我不会诊脉配药,便想着出来寻处地方抚琴,别打扰了他们。” 鸩罂*粟已经自证清白,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不算犯人,却不知算不算客人。故而还是说清楚些,免得让人怀疑他到处乱走心怀不轨。 “孤王已与军师谈完,曲公子尽可自便。”虽还不知两人来历,但苗王倒也未在此事上多加怀疑。左右御花园不是什么隐秘所在,无需太过戒备。 言罢便要与军师一道离开。 然曲墨见他脸色苍白似是失血过多的模样,到底还是没忍住开了口:“王上若是暂无要事,可愿听我抚琴一曲?” 先前陪鸩罂*粟闯苗王宫的时候他只记挂着能不能安全离开,躲在凌池身后没心思注意其他,乍见苗王也只是觉得他似乎气色不大好的样子。现下心中没了挂碍,又这般面对面,才觉出不对来。 而且…他刚刚翻过江湖风云录了。 这位看起来俊秀温和的苗王在掌篇里的排名出乎他意料的高,还有狼主在刀篇里也是。再加上那位军师,苗疆可以说是高手不少。 这是个刷好感度的好机会。 “…可。”稍许沉默,苗王虽不知他此言为何,到底还是应下,只让军师先行离去处理它务。 于是两人移步桌旁相对而坐,一人抚琴一人静听。合着太素九针功法的普庵咒空灵悠远,雅音入耳恍如笼身,一点一点缓缓愈合苗王周身伤处抚去伤痛,未至一曲,已是通体畅快。 “多谢。”诚心道了句谢,苗王心中感叹此曲神奇,再看向曲墨时,原本平淡无澜的眼神已是带了些许暖意。 “能帮得上忙便好。”停指稳弦,曲墨眉眼带笑,亦是十分高兴。虽说他实在不爱学医,可每每抚琴为人疗伤治病得见成效却是十分高兴的。 他比很多人都知晓生病受伤的痛楚。 未穿越前,他总盼着哪日能够病症全消身体健康,偶尔也想过若能有一身好医术便能自医了。奈何一看医书就困一记脉象就晕,穿越后哪怕有神医在侧,也实在不是当大夫的料。 还好在谷里那段时间的恶补至少让他记住了穴位,出门前他师父临阵磨枪的功夫也没有白费。 故而虽然有系统给他那两个治疗技能,但万花离经易道的功法他也从没有扔下过,一直有在努力刷熟练度和等级。 “还未问过曲公子师门何处师承何人。”曲墨心思纯粹又有如此技艺,苗王亦是生了交好的心思。 “家师姓白名微,是位大夫,师门名曰万花。”眨眨眼,曲墨倒还记得面前之人是一国之主,便只用了种十分无害的说法自报了家门。而后因着先前自己说过不会诊脉配药,便又笑着多添补了一句: “师伯说我没学医的天分,只让师父教我武学就好,我便没学医术。” “曲公子倒是好脾气。”苗王闻言亦是一声轻笑。 师承医者却被长辈断言没天分,换了旁人只怕难免心生怨对,哪还会这般无所谓的随口说出。 “师伯他看人准,我是不爱学那些。”摇摇头,曲墨仍是带笑,却只护着裴元说话,“医书看得人打瞌睡,还是曲谱有意思。” 刚入基三时他玩了很久的万花,算是半个裴元大师兄死忠粉。虽然现在大师兄变大师伯,但他还是要坚决维护男神光辉形象的。 “人生在世,能坦言喜恶亦是幸事。”苗王话中似是有些感叹,而后却是对曲墨自报了名姓,“吾名苍越孤鸣。” 他甚少对谁自报名姓。 毕竟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会称他为苗王或是王上,剩余一些亲近之人却是唤他苍狼。苍越孤鸣这个名字,便是知晓,如今也没什么人会唤了。 此时此地会同曲墨提起,也不过是见他活得自在,突然生了告知的兴致罢了。 骤然听闻姓名,曲墨微地一愣,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军师来报苗王,说是墨家钜子俏如来与天刑道者岳灵休求见。曲墨尚还记得鸩罂*粟先前提过的岳灵休这个名字,猜想他们大约也是来说阎王鬼途之事的,便打算先向苗王告退。 他想着自己不擅长这种阴谋诡计的事,凌池现下不在,还是先别搅合的好。 谁知苗王却让他留下一道见人…… **** **** 来者有三,呈中青少三阶排列,年纪十分分明。 蓝衣白发的少年看着不过十四五岁,叫做修儒,据说是冥医杏花君的弟子。 白色衣袍白发披散眉心一抹赤纹的俊俏青年叫做俏如来,面相很有几分安静淡泊的意思在,就是身上斜戴着那串佛珠颗颗都有拳头大小,看着就莫名有点“普渡众生”的暴力味道。 剩下那位四十上下褐衣褐发马尾高束相貌英伟俊朗的中年人便是天刑道者岳灵休。 岳灵休来时背上便一直扛着个麻布袋,他单手抓着似乎颇为轻松的样子,然待他在苗王面前将那布袋扔到地上解开束口,里头居然是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大男人,苗王他们叫那人真眉。 据说真眉是苗王和俏如来旧时在某一组织中遇到过的人,却未曾想到居然也是阎王鬼途的人。 岳灵休性格颇为豪爽,甚至可以算得上有趣,但对于敌人亦是很不客气,脚踩着真眉说了些不知算不算得上恐吓的话语。 正说话间,鸩罂粟已独自前来回告诊视结果。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几人,落在岳灵休身上时又稍稍停驻了一会儿,方才开口:“众士兵身上的毒倒还在吾理解范围之内,只是人数众多,吾便让千雪王爷和凌池接手了。至于风逍遥……” 然提到被阎王鬼途药物控制一直陷于疯狂状态的铁军卫军长风逍遥时却微摇了摇头。 “是毒物不同吗?”军师对风逍遥显然也甚是重视,言语之中难掩关切。 先前风逍遥被药物控制背后偷袭伤了苗王,若连药神都对此无法,苗疆恐将失去一名重臣良将。 “吾需要再多点时间。”对症施药是十分严谨的事,鸩罂*粟自不会在此方面随意胡言。 然这般负责任的话语倒成了真眉借机挑衅的由头:“堂堂药神,终于也束手无策了吗。” 被打成猪头的脸上带了些许得意,仿佛这般便能一泄自己被抓被打之愤,然他却忘了自己现下正被麻绳捆着,在场的其他人才是正义的那方。人家若要揍他,是不用顾及着什么的。 反正正道揍邪魔歪道那叫匡扶正义。 而天刑道者岳灵休显然不是那么忍让的脾气。 于是这个匡扶正义的场面果不其然十分地…呃…不那么文雅。 若不是修儒上手拉着,不让岳灵休在苗王面前太过暴力,某个自以为很有骨气且不会看脸色的猪头大约连嘴里的牙都不会在人家脚下留下一颗。 然后猪头便被转手交给了苗王处置。 曲墨听着苗王下了‘苗疆境内严禁星河草,一经查获严惩不贷,若与阎王鬼途有关,论罪当刑’的命令,又闻鸩罂*粟言及星河草不过媒介,灌入其中的病毒才是祸根。直到卫兵将真眉押了下去,方才想了想,放空状态进空间看了眼好感度。 确认过苗王苍越孤鸣和鸩罂*粟的好感度都已经到了30以上的友好后,才对苗王说有件事想和他与鸩罂*粟单独谈谈。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59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你是说…你有办法?”唯余三人的空旷偏殿内,鸩罂*粟眉头微蹙,并未相信曲墨之言。 即便今日不过他们第二次见面,他亦能觉出这位异处而来的小公子那温山软水养出的一点天真。 先前在药庐之中,这人的表现显然是半点脉象药理都不通,如何出来一趟竟就突然觉得自己能对风逍遥体内之毒有法可治了? 鸩罂*粟不明个中来去,故而怀疑。然刚受过曲墨琴曲恩惠的苍越孤鸣却是瞬时懂了话中之意:“曲公子的琴曲也能驱毒吗?” 风逍遥乃是苗疆铁军卫军长,亦是他麾下重臣。若因阎王鬼途之毒有何错漏,将使苗疆在此危患之时痛失一员猛将,这是他绝不愿看到的。 既然药神对药物钻研之深都一时无法,那其他大夫想来也是无用。若曲寻悠之琴音真能有此奇效,尽早让风逍遥恢复神智,却是再好不过。 “我可以试试,但不一定成功。”看着苗王眼中燃起的亮意,曲墨还是稍稍先打了个预防针,“而且…我希望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果彼针的驱散不行他就用逍遥游,总有一个能起效果的。但这个世界有点玄幻,他不能确定会不会出现别的状况,所以还是别把话说得太满。 而且…虽然他想赌一把再刷刷苗王的好感度,让他们往后遇上危险时不至于孤立无援,但让好感度不明的人知道他是个人形治疗包这事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可不想哪日被抓去锁着让人当红药嗑。 他只想当凌池的绑定奶,其他人还是免了。 “孤王明白。”毫无迟疑地点头应下,苍越孤鸣自是清楚此事泄漏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若是不行也就罢了,若是当真有效,那曲寻悠何止会变成阎王鬼途的第一目标。中苗九界,又有哪门哪派哪国哪境是不需要如此神技的? **** **** 约定既下,三人当即去了单独关押风逍遥的牢房。在药物驱使下变得神智不清狂躁不已的铁军卫军长即便被铁链禁锢了行动依然危险疯狂。 苍越孤鸣依约屏退守卫,不多时便只剩下他们四人,熟悉琴音又起。 起初仍是不见成效的。 直至中途琴音忽变,骤然转调,原本狂躁挣扎的风逍遥方才慢慢安静下来,直至昏睡。 “军长体内毒素已然拔除干净,确是无碍了。”悬丝诊过脉象,鸩罂*粟面上虽仍神色如旧,心中早已诧异非常。真气疗伤逼毒并不少见,可风逍遥所中不止是毒更有术,何况阎王鬼途的毒哪是用功体就能简单逼出的。曲寻悠之曲如此神技,早已超出医理范畴,难怪方才要刻意让苗王屏退左右。 想来苗王身上那突然消失的血腥气与变好的脸色也是受了琴曲的医治。 “寻悠。”至此,苍越孤鸣方才心下大定,再开口已是变了称呼,“苍越孤鸣会记住你的恩情。” “王上谢鸩前辈就好。”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经过这一路的穿越,曲墨早已知道怎么让自己看起来更乖巧无害,“如果不是前辈的丹药治好我的伤,今日我便是有心也什么都做不了。” 见的大佬多了,在识时务和装乖这两点上他着实熟练了不少,而且听到苗王对他称呼的变化,他就知道这把的好感度应该已经刷到手了。 既然实际好处到手,名声就大可不必,他得为接下来的话做个铺垫。若能借花献佛,刷刷药神的好感度更好。毕竟乖宝宝招人疼嘛。 而且这确实是事实。 没有鸩罂*粟的药,他的技能栏怕是到现在还一片灰,什么都用不了。药神可是他的大恩人。 “一码归一码,从没听说恩情还可以转嫁的。”淡言拒绝了这把功劳转嫁,鸩罂*粟仍旧一副不苟言笑的冷淡模样,丝毫没有贪他人之功的兴趣。 虽然曲寻悠说的是事实,但他当初只是想让人尽快离开他的神农有巢,身边又碰巧有对症的药物就给了,他们如愿离开没有曝露他的行踪便是最好的回馈。至于什么恩不恩情回不回报的事,他并没有考虑过。 对此,苍越孤鸣只低笑了一声,言道:“两位所做,孤王都会记得。” “那…能不能对其他人说是鸩前辈的药治好了军长?”至此,曲墨方状似犹豫地提了心中担忧,“我武学修为一般,不想被盯上惹麻烦。” “寻悠放心,孤王心中有数。”苍越孤鸣点头应下。他知晓此事严重性,自会全力守好秘密,且药神亦未对此有何异议,想来也是有此担忧。 **** **** 隐秘处理完风逍遥之症,苗王只让两人先行离开,自己留下处理后续事宜。 鸩罂*粟惯来孤僻少言,曲墨又同他不熟,故而两人一路离开时竟是半句话也没有。 正当曲墨以为这种沉默氛围会一直持续到他们回药庐,却忽于四下无人处听见鸩罂*粟那无甚起伏的冷淡声音低低问了一句:“你的琴曲除却先前那般,可用来…给人治过病?” 那声音很轻,但语速并不太快,故而曲墨听得分明并未错漏。他想了想,未同药神隐瞒:“就治过眼睛,别的我没试过。” 光是先前那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想出引蛇出洞的计策并付之行动来看,鸩罂*粟绝对是个极聪明果决的人,那么推测出他的琴曲能做驱散外的事也是早晚。只是…居然有连药神这个暂居医卷第二的大佬都没办法的病么?那得罕见成什么样啊。 曲墨略有些神游开外的想着。 然鸩罂*粟闻言却只停了步子看他,眼中难得染了些许无奈:“下次别这么容易相信人。” 虽然是他先出言探问,但这孩子是不是也太老实了点。先是苗王再是风逍遥,现在他不过随口一试,竟当真交了底。 “但是前辈救过我啊。”眨眨眼,曲墨倒是挺高兴听见鸩罂*粟这句提醒的,“而且前辈你都愿意相信苗王和狼主,他们应该不是坏人吧。” 药神的好感度比想象中好刷不少,果然大佬都喜欢单纯的人。但话说回来,凌家小叔的好感度看不出刷不出也就罢了,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凌前辈那么讨厌他…… 不管敌方还是友方,他穿越至今见了那么多的人,凌前辈是唯一好感度显示为零的。以前还可以拿人家不喜欢就不去触霉头来自我安慰,现在他和凌池都已经互许终身了,等回去总不能还那么冷淡处理吧?最要命的是连凌池都不知道原因。 这般想着,曲墨难免又在心里唉声叹气了一番,沮丧不已。还好他仍记着身边还有人在,未曾就此神游九霄,但回神之时还是看到药神用种颇为微妙的眼神看着他。 “吾相信的人你就相信?”鸩罂*粟只觉开眼。 在这个永远没有平静可言的江湖武林,身怀绝技还心大成这样的,长辈居然也放心让他出门?虽然凌池确实心细,但也不可能时时黏在一起啊。 “那我也是会凭感觉想一下的啦。”意识到自己话中错漏,曲墨哈哈干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前辈你有朋友旧症难愈?” 对此,鸩罂*粟却未说太多,只言:“待此间事了,吾希望你能同吾去处地方。” “可以倒是可以,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和凌池离开这里,前辈你可能得快点。”点点头,曲墨虽很愿意帮忙,但考虑到凌将离上回那来去匆匆的样子,还是将提醒说在了前头,“治病的话就算能行也不是一两次就能成的,要好久。” 他们已用完灵珠,如果将离公子压着一月时限过来,那他们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只有二十多天了。 “…知道了。”稍许沉默,鸩罂*粟心中已是有了打算。而后他看了眼曲墨怀中从始至终不曾离过身的琴,淡淡问道:“你喜欢琴?” “至珍至爱。”粲然一笑,曲墨眉眼弯弯。 他这般,便也带得鸩罂*粟眼中染了一抹微乎其微的暖意:“那你会中意那处的。” 他生性孤僻,所交友人不过寥寥四五,其中遥星旻月是为夫妻。若是曲寻悠之曲真能对遥星所患夜眠症有所效用,便需同处多时。 遥星虽风趣淡雅交友无数,但有兴趣所在才更容易留得住人,如此…旻月于琴艺之上想来会与曲寻悠相谈甚欢的。 人呐,总归要处得好了才会更尽心。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60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苗王宫的饭菜真是奇葩到让人暴躁…… 受到“款待”的曲墨握着筷子坐在席面前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 先前听到苍越孤鸣说要设宴招待他和凌池还有鸩罂*粟岳灵休他们,曲墨心下还挺高兴,毕竟王宫御厨的手艺他还从没机会尝试。哪曾想这里的饭菜居然能奇葩到让他看到就不想去伸筷子。 说实在话,苍越孤鸣如果不是味觉失灵,那他的脾气可真是太好了…… 堂堂苗王看着也不像缺钱的样子,居然能忍得下来天天吃这些鬼玩意还不换厨师。如果不是菜色都一样,他还吃得好像挺满意,曲墨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突然惹到苗王不爽,让他拿这些菜来折磨自己的视觉和味觉。 而且曲墨发誓这回真不是他挑剔。 毕竟药神前辈和岳大侠俏如来修儒他们动筷子的频率…显然也很惨淡。 唯独凌池。 看着他面带微笑且毫不迟疑的将那些颜色诡异的蘑菇和蛋白质夹进嘴里咽下去,曲墨头回意识到,自己的男朋友…大约真的是个狠人…… 心累地在两盘稍微正常点的菜色上拨拨夹夹装出一副细嚼慢咽的假吃样,又塞了些水果打底撑到这场“款待”结束,曲墨刚离席就已经开始考虑到底是出苗王宫找吃的,还是拉凌池偷偷给自己和鸩罂*粟另外做点。但他转而想想凌池跟着千雪王爷忙解药的事大半天已经很累了,这里又是王宫,不管是出去还是做饭都不合适,便又觉得刚刚就算硬塞也应该多吃两口的,不由心下叹气。 他是真饿了…… 早饭吃得太早,午饭又因为要护送鸩罂*粟来苗疆而在外头草草解决吃得不多,本想晚饭多吃点,谁知道这款待还不如外头的小摊正常。 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一直都被家人师长还有凌池照顾地好好的,这还是头回落到饿肚子又没东西吃还不好即刻出去买的尴尬境地。 真是太惨了。 **** **** 强撑着笑脸回到自己的客房,曲墨解下琴放到桌上便将自己甩到了床上。 因为苗军中这次中毒的人不少,短短半日根本配不完所需的解药,所以吃完晚饭,凌池又和药神还有千雪王爷榕桂菲他们继续往药庐去了。 修儒也一道去了。 剩下岳灵休和俏如来,曲墨这种不是自来熟的性格,根本没法凑过去和这两位今天头回见面话都没说两句根本不熟的侠士搭话。 再说也根本不知道谈什么。 毕竟这两位显然是不太可能和他谈琴说曲的。 于是打算认命死扛的曲墨十分努力地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系统所收录的曲谱中,并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他的人生最爱,精神粮食,只要好好沉浸进去,其他事情都是浮云。 真的…他可满足了……嘤嘤嘤…… 如此硬撑四五十分钟后,他甚至感觉自己都饿出了幻觉,不止听到开门声还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思及至此,曲墨不由心下叹气。 而后,突然猛地一愣睁眼看向房门,果不其然看见拎着食盒的凌池正反手关门淡笑看他。 “你不是去药庐了吗?”急急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曲墨看着凌池放到自己面前颜色正常香气扑鼻的大碗汤面,感动地差点落泪,“哪来的汤面?” 他的男朋友是全天底下最好的男朋友。 他爱他一辈子。 “方才想起晚上还未给恩公灵位上供,只好劳烦狼主将宫中膳房借我一用。毕竟供品总要亲手做才有诚意。”淡笑着将筷勺递与曲墨,凌池随口说了刚刚编的借口,复又自食盒中端出一小饭碗汤面,那是当真给曲千陌上供用的,“锦囊给我一下。” 做人要诚实。 既然说了是做供品,那就要说到做到。 “对!没错!恩公三餐不能忘,做人不能白眼狼。”依言将放了牌位的那只锦囊递给凌池,曲墨喝了口调味极好的面汤,忙不迭点头应和,再高兴不过地将面夹起吹了吹就要送进嘴里。 然后他便想起了虽然神色如常但显然在席上同样没吃多少的鸩罂*粟:“那…鸩前辈那……” ……药神前辈也是恩公来着。 “我平日里吃得多,又做惯了一家大小的餐食,一时忘记大家都已用过晚膳,不小心和多了面下多了料,只好劳烦先生他们仗义相帮了。”自锦囊中取出牌位放到一旁小几上,又点了香供上汤面,凌池将方才送面时所说之言复述一遍,语带轻笑。 药庐离得近些,他顺道送去时修儒还很贴心地分出两碗麻烦岳前辈和俏如来大师一起帮忙了。 “凌池。”开心地凑到凌池唇边亲了一口,曲墨现下心情已是雨后天晴,再好不过,“你最棒了!” 果然只要有凌池在,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的完美男友总能把方方面面都顾全到。 “快吃吧。”拉着人坐回原处,凌池只支着下巴笑看曲墨开心起筷。自己的厨艺能得钟情之人如此喜爱着实是件再让人高兴不过的事了。 “你不吃吗?”嘴里塞得满满的,曲墨话语含糊。 “先前在席上已经吃饱了,刚刚出锅试味的时候也尝了两口,你吃就好。”摇摇头,凌池却是当真吃不下了。他跟着千雪孤鸣忙了一下午早就饿了,自然是席间有什么就吃什么,苗王宫的菜色虽然奇葩不好吃,但也没到难以下咽的地步。 再说了,宴席上不是还有肉么。 “晚上那菜你居然真吃得下。”曲墨知道凌池素来节俭,便是他们如今已不缺钱,他也从不浪费一点粮食。但他没想到他居然连红烧虫子都行。 “师父不擅庖厨,蓝叔偶尔兴致起了又爱试做些颇有‘特色’的菜式。”低笑两声,凌池方说了缘由,“总归是长辈花费心思所做,不好倒掉的。” 说真的,蓝叔的厨艺比苗王宫这顿还夸张。 况且神医门向来不宽裕,门中弟子出诊时也不会随身带太多银子,自是有什么吃什么。师叔他们从前远行,荒郊野外不着村店窝头泡水抓野物吃的事都是常有的。野菜根都啃过,虫子算什么。 “………你能好好活到现在真是辛苦了。”半晌,曲墨方拍了拍自家男朋友的肩以表钦佩。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6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次日,因着苗兵身上强大的恢复能力,鸩罂*粟怀疑他们所中之毒应当是与阎王鬼途研制出的长生不老药半成品“亡命水”有关。 几人商谈此事时,苗王宫中又来了一位因为蜕变大法不老不死的东瀛尼姑,名为白比丘。据说就是那位和阴阳师安倍晴明有关的八百比丘尼。 她来,是为找鸩罂*粟这个大名鼎鼎的药神想办法解除自己不老不死的体质,还用术法帮着治了不少兵将,故而便也在苗王宫中暂时住下了。 这位师太来时曲墨正在自己房里抚琴,并未见到人,与其相关的事情还是凌池说与他听的。 期间苗疆祭祀台遴选又遭人算计导致地气暴冲,若非岳灵休及时赶到以自身强大功力将之压回地脉,参与遴选的术士险些全军覆没。 而军长风逍遥得曲墨救治醒来后竟不记得自己中毒时所做之事,只说当时脑中一片空白,还梦见旧时记忆变成尸山血海,故而暴躁举刀不停杀戮。如此言语,显然昭示亡命水会有让人生出恐怖幻觉之效。至于先前用药解毒的苗兵竟还是想要饮用星河草所煮之茶,无法完全摆脱上瘾性。 种种症状着实让鸩罂*粟等人听后心下沉重。 随后又接连有外来之人带来消息,亡命水之毒不止出在苗疆境内,还往中原等地扩散开来,连黑水城都已沦陷。 桩桩件件,几让苍越孤鸣这个苗王无暇停歇。 苗王宫中因接连多了不少与阎王鬼途之事有关之人显得有些龙蛇混杂,更让不知他们底细的曲墨不愿意离开房间,一概消息皆是凌池带回。 倒是凌池这几日同鸩罂*粟学了许多药理知识,又得到不少此处独有的药种,便是整日都要忙于配制解药,心情仍是极好的。 曲墨见他这般高兴,便就没说自己不想继续留在苗王宫。只还每日躲在房中弹琴练功,偶尔翻翻江湖风云录看看排行好让自己心中有个底。 不知为何,身在苗王宫中他有种莫名的不安,可是去翻系统好感度又没看到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负数恶意值,也没碰到什么不对的事情,几日下来便就只能将这种感觉归咎于自己武力值不足且对此界太过陌生而产生的心理阴影。 自从动用灵珠之力损毁经脉丹田又被治好后,他便发现自己蓝条的最大值增加了一大截,足有原先的四分之一左右。这就代表着即便是用来不停歇的刷九皋都能刷上一个半小时,换算成数字就是496万左右的攻击值,人间烟火也能刷到四遍。 对敌的话,暂时是不太需要担心真气不足的问题了。 这着实是件好事。 尽管没人会站着不动让他当木桩刷,且在藏剑被谢采算计得差点没命肩胛骨对穿的事也留了不少心理阴影,但至少当奶妈都能当得持久点不是? 谁会嫌自己真气太多肾太好呢。 然而没过多久他便明白了自己不安的缘由。 因为,苗王宫中用来配制解药的药材…不够了…… 凌池告诉他,市面上到处都买不到欠缺的药材,他们先前配制出的解药单是应付现下中毒的人数都已不够,更别说还在继续扩展蔓延的未来。 而他…在苗王和药神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琴音能对症驱毒的事…… 愁眉苦脸的将自己给风逍遥驱毒还有鸩罂*粟问他能否治病的事告诉了凌池,他的男朋友沉默了一会儿,拉他去找了正在和岳灵休说话的药神。 “先生。”凌池恭敬唤了一句。 虽此处树林现不过他们四人,他却仍还是将来意与鸩罂*粟先前之言做了修饰:“我想此间之事许会拉扯许久,寻悠整日待在房中也是无聊。既然您上回说有处地方恰合他去,不如先走一趟?” 这几日处来,他已知晓岳灵休乃是药神多年至交,而药神惯来不愿远行出诊,能让他刻意提起要带曲墨前去诊治的人定然是过命的交情。 既然江湖风云录-掌篇中岳灵休暂列第二,性情亦是豪爽值得相交,那他便赌一把药神交友的眼光和人品。 “那处不在苗疆境内,以吾脚程来回不便,若是现下就要走,只能由岳灵休带他。”稍许沉吟,鸩罂*粟答时神色如常,心中已是明了凌池之意。 现下苗王宫中药材短缺之事他很清楚,而苗王与军师怀疑除阎王鬼途外更有银槐鬼市这股势力介入药材垄断之事。如此看来,此时的局面已不是牵连甚多错综复杂可以简单概述的了。 苍越孤鸣毕竟是苗疆之主,虽已让人前往银槐鬼市尽力解决药材短缺之困,但他要考虑权衡的地方终究太多,难免哪日便需作出取舍。 曲寻悠会因此生出担心怀疑亦是人之常情。 “那就有劳岳大哥了。”闻言,凌池只朝岳灵休淡笑颔首,语意亲昵。 因着苗王宫中的奇葩菜色,这几日他全权包揽了药神和岳灵休修儒他们的三餐,自然也就极快地获得了岳灵休这位天下第一豪的喜爱。不过五六日,两人便已是岳大哥凌小弟的好交情,连着曲墨和岳灵休的关系都近了不少。 “嗯?”岳灵休只觉稀奇,鸩罂*粟的性子,竟会想带人出远门,“小鸩你要带寻悠去哪处?” “埋霜小楼。”鸩罂*粟淡说了四字。 埋霜小楼是他与岳灵休共同好友遥星旻月两夫妻的住处,岳灵休对那地方很熟。 而岳灵休闻言哈哈一笑:“小鸩你不会是看寻悠琴艺好根骨好,打算给旻月找个徒弟吧?吾看凌小弟也很不错,剑骨难寻,不如一道带去。” 却是误会了。 “交流琴技罢了。”随口说了早已想好的理由,鸩罂*粟确如先前应承那般,未透露曲墨琴曲之效,“现下天色尚早,你们这就启程吧。” 因患夜眠症,遥星一入夜便会目不视物且感知降至几近全无,便是吃了他研制的苏觉丹亦只能将感知堪堪提升三成,故而埋霜小楼夜里甚少见客。现在还是早晨,依岳灵休的功力,午前能至。 而后又想了想,只拉岳灵休去到一旁,低声交代了两句:‘你此去,务必要让寻悠见到遥星,最好多留几日。还有…若非必要,夜里先别吃药。’ “…知道了。”岳灵休亦知遥星之症,听到如此怪异交代心中已是有所猜测,只认真应下。而后满脸笑意走回曲墨身旁,一把揽上他的肩,“来来来,寻悠你这就跟吾走吧,岳大哥保证把你平安送到。” “那凌池呢?”曲墨却是觉得有些不对。 “我留下同先生一道。”抬手轻摸了摸他的头,凌池却是另有打算,“别担心,我有分寸。” 现下苍越孤鸣对他们十分款待并未显露恶意,让曲墨暂时离开几日不过是为以防万一。 否则苗王宫一缺药,人家身为苗王还在令人加紧处理此事,他们就全跑了,岂非是摆明了在质疑苍越孤鸣的品性?那和当面打脸有什么区别。 他留下和鸩罂*粟一起处理解药之事,就代表着曲墨只是暂时离开还会回来,场面上亦有回转的余地,两下里便不会太过难看。 “那你小心。”眉心微蹙,曲墨到底没有反驳。 **** **** 苍越孤鸣并不曾对曲墨的来去有何交代,故而两人离开苗疆乘竹筏顺流而下前往埋霜小楼的行程十分顺利。只是曲墨一路上心情都不太好,琴都没弹,却是辜负了这两岸霜雪筏下绿水的好景色。 “说去交流琴技,作什么愁眉苦脸的。”虽才认识五六天,但岳灵休对曲墨的感观并不坏,“不如岳大哥的酒给你喝两口,立马烦恼忘光光哦。” 根骨好,性格也不错的年轻人总是很讨人喜欢的。虽然在小鸩口中是天真了那么一点点,但在江湖之中见多了阴谋诡计,这样的天真才更难得。 “岳大哥,你忘了你的酒是要带去送人的哦。”闻言,曲墨看了眼岳灵休拎着的那三坛苗疆吊儿醉,一时没忍住心头吐槽的欲望。 这位天下第一豪,还真是豪爽到有些不着调。 送人的酒都还没拎上门,自己先喝上了算是个什么说法。还是说…越是高手越怪咖,性格太正常有礼的没高人风范? 他家先生明明很正常啊…… “欸~反正有三坛,分你一坛也无妨。酒后抚曲更有意境嘛哈哈哈哈。”哈哈大笑拍了拍曲墨的肩,岳灵休却是半点不在意。 反正旻月不饮酒,他和遥星一人一坛也是正好。他这两位好友,并非那等看重世俗规矩之人。 “那样太失礼了。”无奈笑道,曲墨被他这样一打岔,心底那股担忧不安倒是散了不少,“再说我也不爱喝酒。” “你和凌小弟还真是好兄弟,一个不爱一个不碰,以后成亲肯定不会被夫人念叨。”思及前两日请凌池喝酒得到的委婉拒绝,岳灵休只觉有趣。 大好儿郎身强体健居然有不爱沾酒的,还一见就是两个,也是稀奇。如此说来,这小寻悠倒是当真适合给旻月那个不饮酒的当徒弟。 只是…小鸩定要让遥星见到寻悠究竟何意,难道寻悠身上有什么能对夜眠症有益的秘密?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很有心得的味道。”被人误会和凌池的关系,曲墨也不解释,只挑挑眉反笑了岳灵休一句,“岳大哥你经常被夫人念哦?” 真看不出来,天下第一豪居然还是妻管严。 “哈…吾倒是想让欢慈再念念我。”思及亡妻,岳灵休眼中只余怀念。 “………抱歉。”闻言,曲墨已是明了个中之意。 “傻仔,这话是吾提起的,你没必要道歉。”拍了拍曲墨的脑袋,岳灵休只让他不用多想,却是终点将至,“前处靠岸上崖就到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6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埋霜小楼实无愧其名。 天寒地冻放眼茫茫雪白中,曲墨诚实地裹紧了身上毛茸茸的貂裘斗篷。 那是尚还在藏剑时罗浮仙特意予他做的,绣着银杏叶暗纹的鹅黄缎面搭着纯白貂裘毛领,领口搭扣亦是成串金玉垂坠的银杏。再配上里头黄白相间银纹暗绣的精致衣袍,衬着曲墨现下乌眉灵目俊秀漂亮的姣好容貌,真真是好一副温山软水金石珠玉娇养出的世家贵少模样。 站在满身江湖气的岳灵休旁边,简直就是南辕北辙毫不相干的不融洽。 而与之截然不同的,是庭中抚琴吹笛二人。 一者白发胜雪芝兰玉树横笛和音有如无垢谪仙,一者肤如凝脂娉婷袅袅抚琴奏曲恍若瑶台神妃。身于一处,只叫叹句好一双登对璧人。 正是遥星公子别小楼与旻月才女李剑诗。 “老岳头,你终于醒了。”如霜若雪的谪仙公子听闻脚步便收了手中玉笛带笑望来,语中称呼颇为幽默亲昵,却是淡了许多乍眼初见时的疏离感。 “吾日前出行,听闻你与小鸩皆在苗疆,今日怎不见他与你一同前来?” “苗疆境内尚有毒未全解,王宫上下都在为此奔波,小鸩走不开。”带着曲墨走到夫妻二人跟前,岳灵休亦是面上带笑,三言两语答问言因说明来意,“不过他对你与旻月甚是牵挂,特意托吾带寻悠小弟过来交流琴技哦。” 说完,甚至拍了拍曲墨的肩,示意两人来看。 “小鸩托你带这位小公子来交流琴技?” 此言甚是稀奇,便是如别小楼这般风趣之人亦是不明其意,只抬头看了看高挂日头,笑问妻子:“诗儿,今日这天还没黑吧?” 一声轻笑,李剑诗对此甚是配合:“别郎未在做梦,好友确是如此说的。” “数月未见,小鸩竟也有了如此雅兴,真是让吾大感稀奇。”微微挑眉,别小楼面上仍是带笑,目光虽不动声色却已将曲墨打量分明,“吾观小公子琴中藏剑,可也是用剑之人?” 此琴胎体不同寻常,弦下隐隐透出之剑更是锋芒毕现寒光逼人,非神兵二字不得言其超然。小鸩让人携此利器前来,当真是为论琴? “我是琴师,不会用剑。”摇摇头,曲墨却是否了遥星之问,“此琴乃我义父所赠,原就是琴为剑匣,故而一直将剑留着。” 穿到此界后他们身在客栈一直不便练功,到了苗王宫凌池又忙于制药,故而天音非梦中的这把剑就一直留在琴中。今早他同岳灵休走得急,却是忘记将琴中之剑留给凌池了。 不曾想竟是叫人误会。 “小鸩让小公子前来当真是为抚琴?”闻言,别小楼却是当真有些莫名了。 他之爱妻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然多年以来只与人论剑而非论琴,故而他实想不通小鸩此举究竟为何。况且,相识数十载,他这位终日只与药草打交道的好友何时竟也会留心他人琴艺了? 不应该啊,苗疆的太阳难道是打西边出来的不成? “是。”曲墨微微颔首,并未解释。 先前药神只是问他琴音能否治病,却没说是为谁治病也没说是哪种病。今日他随岳灵休到此见到两位主人,亦不曾看出哪位是身怀棘手宿疾的模样。既然不知到底是何种病症,自然也无法确认系统技能是否一定生效,还是暂时隐瞒为好。 “以琴会友亦是人生乐事,鸩罂*粟有心了。”既然一时间问不出所以然,李剑诗索性顺水推舟,只淡笑翻掌,一道气劲卷起桌上古琴飞落于一旁琴架之上,好叫曲墨落座抚琴,“小公子请。” “多谢夫人。”抱琴颔首谢过,曲墨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流转,终还是无奈看向岳灵休,“岳大哥…出门前,前辈有没有和你交代过什么?” 只方才初闻一曲,已可见旻月才女琴艺不凡,然他虽极乐意与之切磋探讨,但又不是当真只为以琴会友而来。人间烟火一次只能对准一个个体生效,不知道目标的话,他没法用技能啊…… “交代?”岳灵休微微一愣。 他自是记得鸩罂*粟之言,但那是予他同遥星的交代,而非是对寻悠。此刻再听寻悠问起,却是越发有些怀疑这两人打得是什么哑谜。 便是这琴曲当真有何功效,难不成还要认人才能弹? “可曾说过让我见谁?”见他这般,曲墨只得问得再清楚些。他不能拿真气来平摊试验,那样不止会让生效的时间多翻一倍,而且也太过浪费了。 闻言,岳灵休稍加考虑后吐出二字:“遥星。” “吾?”别小楼一愣,疑惑望向李剑诗,却也在她眼中看见不解之色,“不是诗儿?” 鸩罂*粟特意让老岳头带人来给他弹琴? 这件事当真是越发古怪了。 “我明白了。”有了目标事情就好办了,曲墨也不再多言,只走到桌旁落座横琴,于三人探究目光中拂指擦弦,奏起早已练得滚瓜烂熟的曲调。 一片茫茫雪白中,叮叮当当热闹非常的曲调却是将这仙境一般的崖边小筑染上了少见的烟火气息,听在三人耳中,倍感趣味。 善于琴技的李剑诗更是微微颔首,笑意渐浓。只觉此曲生机勃勃颇有返璞归真之意,若是出自这位寻悠小公子之手,那不论其他,如此琴心已然值她与之好好切磋探讨一番。 如此意趣一直持续到曲墨将人间烟火周而复始地弹了一遍,两遍,三遍…… 遥星旻月倒是不觉烦躁,却是岳灵休有些撑不住了:“……小寻悠,你不会弹别的琴曲吗?” “会。”指下动作不停,曲墨眼眸微垂,短短吐出一字。他抚琴时素来专注,最讨厌旁人出言打扰,若不是他自觉实力不足要对待岳灵休这位高高手有些尊敬,别说是答话,白眼套餐都是轻的。 “但这首你已翻来覆去弹了半个多时辰了。”听了半个时辰也没从琴曲中听出所以然来,岳灵休见曲墨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不由无奈。 这曲子听得他肚里馋虫都动了。 “还需半刻钟。”实在不想再被打扰,曲墨估算了下剩余曲谱,说了个时间。 他没打算像为他义父治眼睛时那般用完全部真气,所以暂时弹完三遍就可以了。 系统技能越往后熟练度越难提升,但人间烟火是他在藏剑时用得最多的技能,后来虽因经脉受损荒废许久,却也已有46%的熟练度,起效时间会比他义父那时更快,没必要刚见面就托底。 **** **** 曲墨对琴谱的时间估量向来准确,说是半刻钟便当真在半刻钟后落了最后一个琴音。 如此守信之举实让岳灵休大为感动,只摇摇手中早被喝完的空酒坛,长叹一声:“终于弹完了。” “此曲内含勃勃生机,颇具烟火之气,老岳头你不懂欣赏。”虽早已习惯这位老友毫无风雅情调的性子,但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亦是少见,别小楼好笑之余倒还记得给他还补一二,挽回曲墨的面子。 “吾只感觉听完肚子真饿,想吃饭。”岳灵休却是苦笑,“特别是旻月那道江城五月落梅花。” 弹琴能弹得人肚子咕噜叫,小寻悠这曲子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既然好友有此雅兴,旻月只能照办了。”闻言,李剑诗只捂嘴轻笑,倒是当真如了他的愿,起身做好菜去了。离开前,还与曲墨倒了杯茶。 留下三人相对而坐,闲言寥叙,气氛倒也不差。 “小公子琴技不凡,不知此曲何名?”淡笑看向曲墨,别小楼言语温和。 方才听琴时,他觉出音中饱含真气,然落入耳中却并无异样之感,着实叫他愈发觉得鸩罂*粟此举另有深意了。方才老岳头说这位小公子姓曲,倒不曾在江湖上听闻这个名字。 琴师吗?哈。 “人间烟火。”端正坐着,曲墨只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看着真真是再安静乖巧不过。 虽然遥星公子和旻月才女看着都颇为年轻,似不过二十七八,但他们对药神和岳灵休的称呼甚是亲昵,想来年纪应不会太轻。再参考大佬的至交应该也是大佬这条定律,曲墨决定让自己乖乖的。 可惜他现在不好走神,不然还能去翻翻江湖风云录确认下自己的推测。 “小鸩让小公子来,只为此曲?”别小楼复又问道。 “是。”同处许久,曲墨还是没能看出这位瞧着十分身轻体健还能喝酒的遥星前辈到底有哪不适,便只能参照先时叶英的生效时间提了三日之请: “若此曲还能入得前辈与夫人之耳,寻悠明日再来献丑,若是不喜,亦请听完三日。” “吾要在?”别小楼想起药神那句交代,眼中探究之意愈发浓重。 “是,前辈得在。”曲墨微微颔首。 “既是如此,这几日小公子便与老岳头一同留在埋霜小楼吧。”得此答案,别小楼已是心中有数。 “寻悠叨扰了。”乖巧应下,曲墨虽觉得这地方实在有些冷,但好在穿到此界后他一直都把行李塞在锦囊中,现下倒不担心没衣服穿。 毕竟在陆小凤那处他和凌池已经丢过一回行李了。现在锦囊中除却那套当时穿在身上没弄丢的万花星演,都是身在藏剑时叶家新给他做的衣裳。 因为那时天气冷,大多是布料上好的冬装,却也算是万幸。 约定既下,别小楼便不再多言试探,只又问了曲墨与鸩罂*粟如何相识并苗疆境内现下情况等事。他为人风趣见多识广,便是心有疑惑仍能叫场面融洽非常,琴乐之上亦能说出许多见地,竟未让曲墨在此坐着分毫生出难耐之感来。 两下里倒也算是相谈甚欢。 待到李剑诗做好菜肴又一道用过,便留了曲墨与之谈琴论茶,自己带着岳灵休入室问话去了。 “小鸩有话要你交代?”请了好友坐下,别小楼听着外头双琴相和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琴曲,问道。 “他让吾带寻悠在你这处多留几日。”见好友亦是心有疑惑,岳灵休只将出行前鸩罂*粟之言和盘托出,“还有…若非必要,让你先别吃药。” “小鸩让吾听琴别吃药?”如此答案着实让别小楼意外非常,“哈…有趣。” 堂堂药神居然有天会让人别吃药。 看来…小鸩让老岳头送那位寻悠小公子过来,当真是因为他之夜眠症……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6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因着李剑诗亦是琴中藏剑,故而曲墨到客房休憩后便先点开了江湖风云录的剑篇,看到那只比月泉淮差了那么两三位的排名时着实倍感意外。 而剑篇中并没有遥星公子的名字,曲墨便去翻了别的。然还不待他对着刀篇中排在头位的别小楼三字感叹两句大佬的朋友果然不是大佬就是巨佬,就看见那个排名直接跌到了最末尾…… 那速度,比外面天色的变化还快。 揉揉眼,又去看了下窗外的天色,曲墨一脸懵逼之余,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摸到了某些真相。 怪不得刚天黑就要睡觉。 这白天是巨佬,夜里是垫底,遥星公子的病症真是不得不让人叹句奇葩到坑爹。 难怪堂堂药神也没法搞定了。 这病特么有毛病吧…神经病啊…… 默默在心底吐槽几句坑爹后,曲墨便退了系统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仍只管自己运功调息恢复白日里消耗的真气。因为楼中三人对他的好感度皆是友好以上,故而并不需要另作防备,只安心打坐便是。 待到次日早早予别小楼弹完当天的三遍人间烟火后便又寻李剑诗切磋琴技去了。 如此反复三日,来前的那点忧心烦扰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连带着脸上的笑都灿烂了不少。实因他穿越至今,还是头回遇见在琴之一道上与他如此理念契合的人。 故而两人相谈甚欢之余,他一个高兴,把原要送给鸩罂*粟的那两罐雨前龙井都掏给了李剑诗,还心甘情愿地又给别小楼多加了一遍人间烟火。 真真是被药神算了个准。 岳灵休在第三日的时候离开了埋霜小楼,据说是尚在苗疆时同那位大名鼎鼎的黑白郎君约了战,到了时间得去天下风云碑赴约。 曲墨知道两人在风云录掌篇之中排名一二,黑白郎君稍高些。然高手过招比的是修为见解,既不掺杂阴谋诡计,自也没有旁人提醒的余地。他没什么去看对战的心情和兴趣,便只说了句武运昌隆祝他旗开得胜。不曾想,遥星与旻月竟也未曾前去。 他心中有些奇怪,只是自觉交情尚浅,便就没问。 如此又过了两日。 曲墨在夜里见到了别小楼,也终于知道那病症为何一入夜便会严重影响到他在刀篇上的排名。 那样一个芝兰玉树如霜若雪的谪仙公子,若是不吃药神的苏觉丹,一旦入夜就会变成个目不视物感知近乎全无的废人,纵有一身修为亦如稚子持宝全无用处。如此境遇,何其可怜何其可叹。 幸而,人间烟火对其确是有效的。 起初不觉,只是因着变化太过细微,待到今日,才终算是复原一成感知。若再服用药神之药,便能提升至四成。如此大喜,实叫夫妻二人不知如何向曲墨言明心中感激之情,只说从今往后曲寻悠便是二人亲弟,若有需他们相助之事,绝无二话。 个中感激之盛,实叫曲墨不知如何言答,只得愈发尽心为别小楼治病,日日弹得一点真气不剩,把自己好不容易长了不少的蓝条榨得越发干净清爽不留一点存粮。 换来的,便是别小楼夜眠症的逐步好转和夫妻二人飞速狂飙的好感度。 六十多的关怀备至,不止快赶上曲老将军的数值,也让两人成了两座牢牢立在曲墨身后的金靠山。倒真应和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 **** 话又说回凌池这头。 曲墨离开后没多久,军师御兵韬便自银槐鬼市带回许多欠缺药材,药庐之中又忙碌了起来。期间苗王与狼主亦曾问起曲墨,他与鸩罂*粟只说岳灵休带其会友论琴去了,便也未再有人多加追问。 左右曲墨在苗王宫中原是个闲人,如此行迹除却苍越孤鸣想其是否是随岳灵休离宫救人,其余之人倒也不觉有何问题。 时至黑白郎君于天下风云碑约战岳灵休那日。 傍晚时分,凌池正陪鸩罂*粟出宫采药,却自那两名平日里总跟在榕桂菲身旁的孩童口中推测出榕桂菲或已遭遇魈毒童子算计,只得赶忙前往找寻。而后果不其然在找到昏迷路旁的榕桂菲时遭到无患开膛与魈毒童子所驱之人围杀。 急急一式镇山河笼罩鸩罂*粟挡住无患开膛袭去铁爪,凌池握剑起手转乾坤叠生太极,瞬发控敌减速,而后转手五方接八卦再上紫气东来,瞬时剑气暴射直取在场敌手,骤如白虹贯日一剑惊心! 只闻一声凄厉惨叫。 却是暗处魈毒童子被逼现出身形,周身上下数道剑伤血流如注动弹不得,所驱之人亦是失去控制瘫倒在地。唯无患开膛虽也为剑气重伤口吐朱红却似毫无所觉仍扬爪强攻,只为再抓时机带人逃离! 身形急转剑式数变接下无患开膛近身强攻,凌池神色一凛,凝气七星,下瞬已是定他身形,扬手运气一剑斩他右臂! “杀了他们。”战局初定,鸩罂粟见凌池剑下尚留余地似是不愿重下杀手,冷吐四字。 闻言,凌池眉心紧蹙,脑中闪过苗疆诸多乱象,虽有不愿,到底明了此时所对之敌饮下亡命水后伤之无用。决定既下,手中长剑复又运气而起。 然就在此一瞬,数道剑影飞射而来,直逼凌池! 却是阎王鬼途援兵已至。 身形一闪剑插山河,凌池周身数尺气罩瞬成,挡下来者飞剑,下瞬手中剑势骤变韬光聚气,两仪瞬出九转归一攻向来人! 来者惊觉不对,变式转攻为守,潇湘十三剑拦下攻击复又纠缠凌池周身,只一句“速退”,摆脱定身的无患开膛便疾疾向魈毒童子飞奔而去携人逃离。待到凌池击破纠缠剑影,已是不见方才三人。 “莫追。”出言拦下凌池脚步,鸩罂*粟扶起仍还未醒的榕桂菲行至他身旁诊脉给药一气呵成,“吃了。” “榕姑娘可还好?”依言将那颗顺气益本的丹药服下,凌池动作未有半分迟疑。 “被药所迷,过些时辰就好,无事。”淡摇了摇头,鸩罂*粟对他这般利落吃药的乖巧甚是喜欢,眼中难得染了两分暖意,“今日多谢。” “先生于我有半师之谊,应该的。”轻笑笑,凌池倒是庆幸自己这两日总是随行鸩罂*粟左右,否则药神和榕桂菲这两个全无武学功底的,遇上今日之袭怕是性命危矣。 “我送先生和榕姑娘回去吧。” “也好。” **** **** “岳大哥你没去风云碑赴约?” 端着煎好的醒神茶回到榕桂菲房中,凌池颇有些诧异地看着正与鸩罂*粟说事的岳灵休。 若他没记错,早前岳灵休就往天下风云碑赴约去了,据说约战时间是今日黄昏,现在这个时辰,不该出现在苗疆才对。 “抓出阎王鬼途埋伏尚同会之人更为重要,可惜还是让方之墨和覆秋霜跑了。”点头解释了一句自己早前去处,岳灵休仍记得同凌池道谢,“今日之事真是多谢你。” 先前他们怀疑尚同会内出现亡命水之事是有阎王鬼途卧底故意为之,并趁机煽动众人针对俏如来,故而设计散播黑白郎君约战天刑道者之事,好让那人借机围杀俏如来,钓出内鬼。 结果一回来就听白比丘说鸩罂*粟遭遇阎王鬼途之人围杀,他急急赶来探看,便听好友说了凌池出手败退围杀之人的事,着实惊出一身冷汗。 幸而凌池这几日一直跟在小鸩身边学习药理,真真是万幸。 “先生教我许多,原也该交束修的。”将尚还烫嘴的药茶放到桌上,凌池只玩笑般答了一句。 别说鸩罂*粟对他和寻悠有教导赠药之恩,便是萍水相逢他也不会眼看无辜之人被围杀丧命的。 “哈,既然是交学费,不如把茶也补上。”哈哈一笑,岳灵休的话状似无意却又似乎意有所指。 而凌池只眨眨眼,看向似乎并未对这话有什么反应的鸩罂*粟:“我茶艺寻常,也不知入不入得先生的口。” 他当然明白岳灵休的意思。 只是这拜师茶他愿意奉上,却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喝。这种事旁人兴致高昂是没用的,总要当师父的觉得徒弟称心喜欢才行。毕竟鸩罂*粟已经有榕桂菲这个徒弟了,他这个半道出现的再有同他学习的心思也不一定能得他信任。 “好不好,试过才知道。”迎着两人目光,鸩罂*粟语调淡淡神色如旧,然话中之意竟是应下了。 虽相处未久,但凌池确实颇得他几分青眼。 何况,这样一个心思细腻乖巧懂事天分卓绝且勤勉自持的年轻人无论拜到何人门下,必然都会是当师父的最引以为豪的弟子。他先前虽未想过此事,但既然人家有意,此事也算水到渠成。 “承蒙先生不嫌,且请稍等。”闻言,凌池笑意愈盛,只当着两人面出了房,竟是当真泡茶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方端着一盏温度适宜的龙井回到鸩罂*粟跟前跪下奉了茶:“师父喝茶。” “好。”端过清茶浅呷一口,鸩罂*粟看着眼前认真朝他行了拜师礼的小徒弟,惯爱抿着以至总有些冷漠苦相的薄唇难得染了些许笑意,“今日你入吾门下,这张护心丹的丹方权当与你傍身。起来吧。” “谢师父。”接过丹方收入怀中,凌池面上带笑站起身来,一声声师父叫得无比亲昵,半点没有骤然改口的不适应。 “小鸩你收了这样一个好徒弟,回头可得叫遥星旻月过来好好喝一杯。”亲手促成这样一桩好事,岳灵休亦是笑呵呵的,看着倒比鸩罂*粟还欢喜。 “你自己馋酒,别拿吾当由头。”轻斜了岳灵休一眼,鸩罂*粟难得同他打了趣。 两人是多少年的好交情,也唯有在岳灵休面前,性子惯来冷淡的鸩罂*粟方有玩笑的时候。 “那到时我给师父和世伯好好做些下酒菜。”凌池轻笑道。话语间,已甚是自觉的改了称呼。 然而这一句却是戳中岳灵休之心,非常之痛。 “世…世伯?”因为失觉症缺失了二十年时光的天刑道者实在对年龄和他人称呼这个问题十分敏感,受了凌池这一声尊称,几乎连说话声都带了颤抖,“小池啊,你这声世伯不会是在叫吾吧?” 说实在的,他仍觉得自己十分年轻,受不得这声世伯啊…… “那就…岳先生?”眨眨眼,凌池一脸无辜。 他当然知道天刑道者受不了人家将他叫老了,可他已经拜了师,再叫大哥的话辈份就乱了。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苦笑扶额,岳灵休见他当真没有再改回原先称呼的意思,便也只得妥协,“算了,先生就先生吧,总比世伯好。” 只到底心酸叹气了一番。 年轻人太懂礼数也不好,明明之前岳大哥长岳大哥短的不知多讨人喜欢。 “话说回来,先生你没去赴约,黑白郎君不会生气吗?”凌池复又想起那场天下风云碑的约战。 这场约战被传扬地人尽皆知,天刑道者却临战爽约。这事换成性情好的敌手也就罢了,若是性子暴躁些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而之前在茶楼说书人的嘴里,这位黑白郎君南宫恨可不是多讲理的人啊。 “会。”想起那只熊猫的性情,岳灵休无比确定地点了头,只是完全没有愧疚之意就是了,“反正都已经忘了,到时再打一场就是。”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64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黑白郎君的脾气确实不太好。 对手爽约未往,第二日他便自己驾着幽灵马车跑来苗疆拆房子,直到岳灵休现身眼前答应当即再往天下风云碑补他一战方才罢休。 待到岳灵休接了一记一气化九百带着内伤归来,毫不意外地被鸩罂*粟塞了一嘴疗伤苦药。那药苦得他直皱脸,转身就寻摸地方喝酒去了,还美其名曰:不打扰药神手头要事。 凌池原还想说伤后不宜饮酒要给他做点清口的东西,鸩罂*粟却只说由着他去,凌小大夫便也就依言做罢。 至于苗疆与俏如来对阎王鬼途的布局,没人来与他们说过,鸩罂*粟也知情识趣的不曾过问,只每日看着凌池配药看书教他药理之事。在这阴诡交错的局面之下,倒平和地不似身处其中一般。 直至一日苗王命人送来阎王鬼途改良后的亡命水配方让鸩罂*粟一辨别真伪,凌池方知阎王鬼途十部众近来正在闹内讧,而作为诛杀了方之墨却被算计夺绝命司之位失败现被阎王鬼途追杀的潇湘客来寻求苗王庇护,亡命水配方正是由他带来。 潇湘客慕容胜雪正是先前自凌池剑下救走魈毒童子与无患开膛的那名剑客。 至于阎王鬼途先前用药抢夺黑水城的背后目的,或许正是为了利用黑水城这座移动城池运行的轨迹由六绝禁地地脉灌入最完美的亡命水,借此控制九界所有人。 依照慕容胜雪告知俏如来的情报,阎王鬼途改良过后的亡命水应已接近完美。然完美的亡命水到底有何作用,鸩罂*粟却仍未得出眉目。故而现下当务之急是停下黑水城的运行将其固定于一处。 然而风间始言:黑水城的不灭火向来是沿着六绝禁地而行,共有三十六条不同路线,虽可利用城中破窑下方磁场并制造四极封暂时固定,但也不过支撑一时。想要长久停止只能从内停下运行。 但现下城中之人皆因亡命水变成了被操控的人偶,黑水城亦已成阎王鬼途大本营,想要挥兵进入非是简单之事。而鲁家大师匠又为救风间始逃离将自己与其他被操控之人关在城中不知生死,想在这种情况下将黑水城长久停下实在难上加难。 “若是城中之人能够清醒,又如何?”苍越孤鸣眼眸微垂,叫人看不清说出这话时究竟是何情绪。 “那我或许可以试试。”风间始微地一愣,脸上染了喜意,“王上有办法让小玉他们清醒过来?” 他是鲁家废字流传人,自也是会黑水机关城操纵之法的。只是尚未出师,不能保证定会成功。但苗王若真有办法让城中之人恢复神智,那他定然拼尽所学,停下黑水城! 这般话语让在场几人目光皆落于苗王之身,然苍越孤鸣却只转而看向鸩罂*粟。 先前他以为岳灵休是带寻悠救人去了,可几日过去,岳灵休早已归来,却仍不见另一人身形,凌池也只每日跟在药神左右从未提起接人回来。那时他便已猜到,寻悠并不想当那个拯救苍生的救世者,他离开…是怕哪日自己拿他祭了苗疆百姓。 “药神前辈?”俏如来亦顺着目光看向鸩罂*粟。 他觉得苍越孤鸣的表现有些奇怪,似乎和鸩罂*粟共同瞒下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一般。而后他想到了铁军卫军长风逍遥,那位军长是唯一一个醒来后不受亡命水药*瘾所扰的人。 当时鸩罂*粟只说是风逍遥所中之毒与其他人不同,而风逍遥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为何,故而无人怀疑药神话中有假。现下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这是为九界所有人。”苍越孤鸣看着药神这般说道。他的话语听不出情绪,心中却到底有些歉疚。 他答应过寻悠,不将治好风逍遥之事告知旁人让他招惹麻烦,可如今却还是为了九界之人将寻悠扯入麻烦之中。是他对他不起。 “………吾需要苗王的承诺。”沉默许久,鸩罂*粟终是点了头。 “孤王允诺,仅此一次。此事过后,绝不会再强他所愿,任何与他为难之人便是孤王之敌。”一字一句,苍越孤鸣郑重落言。君王之诺,重逾千钧。 “给吾半个时辰。”开口要了点时间,鸩罂*粟却是打算去找凌池说明个中厉害,让他去劝曲墨。 不能让苗疆的人和俏如来直接去埋霜小楼找人说什么拯救九界之人的话,这样只会适得其反。而先前陪他共赴苗疆与独自同岳灵休前往埋霜小楼之事昭示了,曲寻悠只听他那小徒弟的话,所以…也只能由那孩子去说。 “劳烦药神了。”苍越孤鸣微微颔首,知晓此事应是成了。 **** **** 曲墨发现别小楼当真是个交游广泛的人。 身怀绝技如药神和天刑道者这样的是他至交,寻常普通如采参客单夸这般的亦是他好友,两下对待皆是言笑晏晏一视同仁。单先生送完参喝了茶要回去,他还随之一道出了门,据说是要送人到家。 送客居然是要送到家的么? 曲墨问出此言时一脸莫名,却见李剑诗捂唇轻笑,只说此去路遥不甚太平,别郎脚程颇快送送也好,像是早已习惯了夫君如此之举。 而曲墨只觉又被秀了一脸恩爱,越发想念凌池相伴身侧的时候,只身独处时就连琴音之中都带了绵绵不绝的相思之情。 “绵绵思情无限意,唯寄琴音言两行。”甫一归来便觉出琴中千思百绪,别小楼在爱妻轻笑示意中推开曲墨半阖房门,言中带笑,“小寻悠可是想谁了?” “想心上人了。”改势支手撑着左颊,曲墨单手拨弄琴弦懒懒答道,指下之音却已不成曲调。 自打与夫妻两人日日相见谈琴论曲,又在几日前认下了这对兄姊,曲墨便彻底在两人面前露了真性情,说起话来也再没了前辈长夫人短,亲近不少。 他原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乖巧性子,偶尔不高兴了犯点懒使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倒叫夫妻两人更觉贴心亲昵,越发疼爱的紧。 “哦?”他答得坦荡,别小楼便也不好逗他,只笑问,“是哪家的姑娘?竟叫吾们小寻悠如此牵肠挂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知好色则慕少艾,小寻悠也确实到那年纪了。遥忆当年相识,诗儿也是十八岁,真真是个好年纪。 “师娘家的。”蔫蔫答道,曲墨只觉委屈。 若不是那什么有病的阎王鬼途,他也不用同凌池分开,连夜里睡觉都形只影单被窝冰凉凉,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还要看兄姊日日秀恩爱。 嘤嘤嘤…他想他家羊咩咩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了然轻笑,别小楼复一琢磨,只言:“若不然…为兄明日送你去见见?” 少年情思最难自抑,既是为他之症不便离去,便就由他相伴此行便是。有寻悠数日琴曲相治,他夜间知觉已然恢复两成,再加上药神丹药,纵是路途远些,夜间五成感知想也无妨。 只是现下已然黄昏,却是要明日了。 “哦……”一时未觉别小楼说了什么,待到反应过来,曲墨已是眼睛一亮站起身来,“真的?!” 又见兄长含笑点头,只乐得曲小郎君颠颠儿地跑过去给遥星公子捶起了肩,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小楼哥你真是英俊潇洒芝兰玉树侠义风骨~难怪姐姐这——么喜欢你哦~” “哈哈,这力道不差。”只逗得别小楼哈哈一笑。 他家小寻悠啊,还是这样欢欢喜喜的才好。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65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曲墨没想到,昨天他还在想他的羊咩咩,今天同别小楼下了崖还未上筏,岳灵休就已经带着人过来了。凌池甚至还穿着他最喜欢的纯白银熠鸣鹤(择芳套),在漫山风雪的映衬下,越发俊地让他移不开眼。 “老岳头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再晚些,可就不一定能遇上了。”阎王鬼途之事未决,岳灵休却又再次带人现身前来,着实叫别小楼有些意外。 “这位小道长是?”上回带寻悠来是为了他之夜眠症,这回又是为着什么? “那还真是赶得巧。”岳灵休拍拍凌池的肩,只笑着同好友简单介绍了两句,“小鸩刚收的小徒弟,叫凌池。他们这一门,总算有个会武的了。” 鸩罂*粟这徒弟收得有他一半功劳,故而同别小楼说起时,倒像自己收了个贴心好徒弟般高兴。 “凌…迟?”别小楼有些迟疑。 他当然相信小鸩收徒的眼光。只是当大夫的如小鸩那般叫做罂*粟就已经够奇怪的了,这拿片肉片的酷刑来当名字就当真大可不必了吧? “是池塘的池。”淡笑解释一句,凌池早已习惯了这名字带来的小小困扰,“晚辈见过前辈。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误会,别小楼听过解释便就顺言揭过,只是听凌池话中似乎确有他事,便又多问了一句:“可是小鸩有事?” 凌池却只摇摇头:“是晚辈有些事要同寻悠说。” “怎么了?”眨眨眼,曲墨原由着他们寒暄只管自己看羊咩咩,骤然被点了名,又见凌池看向自己的神色似乎有些凝重,不由一愣。 轻叹了口气,凌池只将黑水城被占,或被阎王鬼途操控经由地脉向九界下毒之事一一同曲墨分说了清楚,个中来去及众人态度亦是不曾隐瞒。 他出行前鸩罂*粟曾与他说过曲墨去到埋霜小楼的缘由,且四极封也需要夫妻二人相助,因而他说起这些事时并未避着别小楼。 其实鸩罂*粟初与他提起此事时他亦是不大赞同的,然思虑再三,终还是觉得此事做与不做皆有弊端,只能两害相较取其轻。毕竟无论愿不愿意他们都已身处此界,九界不宁,他们这两条池鱼也过不了清净日子。且苗王也答应,尽量另想他法停下黑水城并将其中阎王鬼途之人引出解决,定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再让寻悠进入城中。 故而才有他与岳灵休结伴来到埋霜小楼之事。 “………非要我去不可吗。”曲墨明白凌池之意,也素来相信他的判断,只到底还是存了些犹豫委屈,“鸩前辈不是制了药么?” 他就是不想被托到台面当英雄才来的埋霜小楼,结果到底还是没躲过。 他知道凌池绝不会害他,故而也不埋怨凌池过来这趟说的那些话。只是先前在藏剑救人当英雄险些把自己的命搭上,后来丹田经脉的伤又每每让他痛不欲生,他如今是当真不想再当这个出头鸟了。 “黑水城靠动力而行,四极封纵然造成亦需内力深厚者驱使,至多维持一时。要让黑水城彻底停下就不能让城中再有人受亡命水控制,你的琴曲是最优解。”眉心微蹙,凌池强忍许久才未立时将神情委屈的曲墨揽进怀中柔声安抚。 此界危机重重,助苗王救回黑水城民众也是为了之后能够更加安稳地留于此地,即便只是暂留。 “小寻悠若有何担忧之处,同为兄说说可好?”见曲墨低着头仍是犹疑,别小楼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口吻温柔。 这话让曲墨瘪了嘴,许久方才低声开了口:“我会变成靶子的……” “此事乃是大义。”闻言,别小楼也不曾笑他,只神色温和地给了他保证,“有为兄同诗儿和老岳头在,小寻悠无需有何后顾之忧。” 无论有否黑水城之事,他与诗儿都定然会护寻悠一生安宁顺遂,更何况是去做这等于九界有益之事。谁若敢因此对寻悠生出歪念坏心,别小楼与李剑诗便要他们身首异处血溅当场! “是啊,有吾们在,免担心。”岳灵休亦是拍了拍曲墨的肩,附言安慰。 而曲墨因着江湖风云录自是知道他们的能为,纵未亲眼见过,如此保证也算吃了颗定心丸,稍作思索后便只抿唇点了点头:“小楼哥和姐姐到时要守在四极封,那…岳大哥你一定要努力把他们都连根刨哦,我用琴曲给你们加油。” “好好好,有小寻悠的琴曲加油,岳大哥一定努力把他们铲光光。”哈哈一笑,岳灵休满口应下,“这事就这么说定了,等俏如来和风逍遥取回黑水城行进轨迹图确定地点,再来通知你们。” “那凌池能不能留下住几天?”约定既下,曲墨也不再多做纠结,只满心满眼又都是眼前的凌池了,“我都好多天没见他了。” 左右都已经到这地步,他也不在乎回不回苗疆了,只是别小楼的夜眠症还得他每日继续弹人间烟火走不开,那他让凌池留下陪陪他总可以吧? 黑水城的事要是真去做了那他牺牲可大了,要他家羊咩咩亲亲抱抱暖被窝才有动力。 “你们既是旧识,有他陪你也好。”见曲墨只说留人却连先前口中的心上人都不说去见了,别小楼心下有些莫名,嘴上倒没多问。 “谢谢小楼哥~”得了首肯,曲墨三两步走到凌池身旁挽住他的手臂,眼中笑意吟吟。 “晚辈叨扰了。”凌池亦只由着他,眉眼温柔。 **** **** 近来阎王鬼途动作频频,故而岳灵休也不曾在埋霜小楼多留,只又同李剑诗说了黑水城与四极封之事便留下凌池独自走了。 至于岳灵休在路上遇到某个多年不见自言在他患失觉症期间为其妻报仇卧底阎王鬼途结果不得逃离现来向他求助的某粉色亲梅竹马的事,没有同他一道回去的凌池和曲墨自是不知,亦无法从中看出问题并做出提醒。 而苗疆那处,因身边无人陪同,鸩罂*粟为安倍博雅探查两次自亡命水控制之下逃脱原因时竟被其所伤,又有俏如来与风逍遥潜入黑水城盗取轨迹图时炸毁阎王鬼途放毒管道杀死魈毒童子后被伤逃回等事。诸般种种,无不将苗疆之内笼上一片阴云。幸而曲墨琴曲功用暂时还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倒不至于立时便被麻烦找上门来。 只能说,无论外头如何风雨,此时此地身处埋霜小楼的曲墨暂且还是能平静度日的。 虽然想对凌池亲亲抱抱贴贴蹭蹭只能回房,且一墙之隔也不能做出什么太过火的举动来,但至少人在身侧日日见着,便也让曲墨开心了不少。 苗疆建造四极封需要时间,曲墨身在埋霜小楼除却给别小楼弹琴治病也无甚他事,凌池便每日拉他对招练花间游。只说纵是真气余存不多,练练身法也好。如此每日三四个时辰下来,又有别小楼李剑诗从旁看着略做指点,竟当真很有些进益,连从前游戏里带出的那些不好不坏的习惯都改了不少。 又过了四五日,岳灵休再出现时便带来了行动的时间和地点,只让曲墨仍还先随遥星旻月行动,到时会有人带他进黑水城。 这般安排听着并无不对之处,然曲墨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莫名不安,同凌池说起后亦是无果,最终只能归结为临战综合症,暂且压下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66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这一战的进展委实太过顺利了。 进入黑水城为城中居民抚琴唤醒大师匠等人停下黑水城后,曲墨直至用尽真气回到城外暂时安排的营帐,心中仍还想着白日一战被岳灵休卸下头颅的绝命司覆秋霜以及救走三名十部众的那人。 他听说,这一战是军师御兵韬以先前俏如来潜入埋下炸药损毁黑水城部分动力为设计,逼迫阎王鬼途不得不驱城进入四极封所设之地夺取动力燃料原石,以致黑水城被四极封所定,才有今日之胜。 且期间御兵韬还借岳灵休带回的那位心怀不轨的青梅竹马殷若微往阎王鬼途传回假消息,并让他们毁去两块假四极封磁石,方才让这些人放心入套。 但他总觉一个存在多年且不断掀起腥风血雨的恐怖*组织就这么轻易被算计落入圈套,以致大败逃离连首领绝命司都被卸了头颅这事,未免让这场胜利来得太过顺利了些。 虽然中途有人功力不足造成四极封一时失衡,但也并不算什么大失误。 而那个僵尸一般打扮的人分明也是十部众之一,却为何在绝命司被杀之后方才出手?首领不救救部下未免也太奇怪了些,又不是一次性用品。 难道原就等着临阵造反不成? “怎么了?”凌池看向怀中自回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的曲墨,轻声问道。 今日之局颇为顺利,他原以为寻悠会高兴才是。然而现下表现来看,却似乎并非如此。 “覆秋霜真的是绝命司吗?”撑坐起身子,曲墨皱眉看向凌池,“如果他真是的话,那阎王鬼途的首领是不是也太不值钱了。” 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他根本安不下心。 “覆秋霜之前…绝命司是方之墨和潇湘客。” 亦坐起身,凌池只取了一旁的斗篷与他披上,方说起前段时间的事:“先前十部众之一的潇湘客叛离阎王鬼途前来投靠苗疆,虽被苗王拒绝,却也留下了一些线索。他说他杀了方之墨登上绝命司之位并来找苗疆和谈,当时十部众显然是承认此事的,后来覆秋霜却突然成了绝命司,潇湘客也被十部众追杀。” 寻悠既然如此在意这件事,他便好好同他一起剖析清楚,叫他安心。 “先认可又反悔,这么随便?”越听越觉得绝命司换代这事透着股诡异,曲墨随手卷扯着斗篷系带,嘀咕了一句,“怎么听着跟手机用着不喜欢就换一个似的,也太不靠谱了些。” 也不对,这更新速度简直比换手机还快。 这才几天?都已经换到第三任了。 换手机还要时间迁移资料呢。阎王鬼途一个能卷起那么多事端的组织,首领换代这么频繁的话怎么保证统一目标和领导方向不出问题?然而居然只有一个潇湘客看起来叛逆些。而且以方之墨的年纪来看,显然不是鸩罂*粟口中二十年前的那任绝命司,那么…那任绝命司哪去了? 如果一直都是覆秋霜,他又何必在推别人到台前后又暴露自己的身份,再选个替身不好吗? “手机是何物?”骤然听到个陌生的名词,凌池习惯性地多问了一句。 “手机是存着很多信息资料可以拿来查找并能和人对话写信的东西,只有手掌大,因为总是随身带着用会很容易老旧损坏,所以通常用上一两年就会去买个新的。”曲墨随口解释道。 “那里头的东西呢?”想象了下话语中的形容,凌池最先想到的是曲墨曾与他说过的系统。 虽然不能对话写信拿在手上,但系统确实可以储存很多学识。可学识不是实物,不能如锦囊中的物品一般随意拿出,如果一两年就要换个新容器的话,难道旧日所学就扔掉不要了? “导出来存到新的里面去就是……?!”原是全不在意的言语,说到话尾却仿佛触到了那些问题的最关键处,曲墨猛然瞪大了眼看向凌池,只觉自己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而凌池亦与他想到了一处:“……夺舍。” 两字一出,曲墨腾地打了个寒颤,脑中灵光一现飞速打开系统好感度看了一眼。那上头原本好感度一直维持在十几的某个人,在他唤醒黑水城之人后已然跌到了一个恐怖的负数…… “白比丘!” 一把掀开身上锦被,曲墨裹着斗篷急急套上长靴抄起一旁天音非梦就往帐外冲去,甚至顾不得穿好裳袍袜袋束好披散长发。 他身后凌池倒是稍好些,除却驰冥套的道冠外袍护腕手套,至少衣裳腰带都好好穿到了身上。 因着别小楼有夜眠症在身不便留于人多眼杂之处已先与李剑诗离开,故而曲墨一出营帐最先去的是岳灵休那处。然而他一路顶着卫兵“关怀”的眼神却没在属于岳灵休的那处营帐内找到人,问巡逻的卫兵却只说天刑道者尚未回营,白比丘亦是。 无奈之下,曲墨只能又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冲去了苍越孤鸣的王帐。 所幸,这次苗王和军师都在。 苍越孤鸣早已下令,曲墨与凌池乃是苗疆贵客,故而他急忙忙跑来说要见苗王,卫兵也不曾因他现下这幅失心疯一般的糟糕样就赶人,只即刻前去通报,稍许之后便将两人请入帐中。 然四目相对间,曲墨这般模样到底还是让苍越孤鸣生出了些错愕:“………寻悠何事如此慌张?” 他自问历经不少世事,但这般大冬天夜里突然有人只穿中衣披斗篷裤腿都没塞进靴子里披头散发地跑来王帐找他还真是头一遭。 这人甚至还是他的客人。 “我能否相信王上?”伸手扒拉开被风糊到脸上的发丝,曲墨略过一旁的御兵韬直直看向苍越孤鸣,没头没尾地张口便问。 “孤王说过,绝不会再失信于你。”虽有些不明所以,苍越孤鸣仍还是重复了一遍曲墨入黑水城施救前曾与他说过的保证。 “那王上是否愿意相信寻悠之言?”曲墨复又追问。 “自然。”苍越孤鸣亦是颔首。 “好。”得了保证与肯定,曲墨再开口便是请苍越孤鸣下令,“请王上即刻下令寻回天刑道者,我怀疑绝命司未死,白比丘亦与之有所牵扯。” 他手上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故而只说是怀疑。 但寻回岳灵休并不是件多麻烦的事,便是看在他帮过风逍遥和黑水城之人的面子上,他相信苍越孤鸣也会下令帮他把人找回来的。 他心下这般想着,可那双被夜风吹得有些僵冷的手却到底还是紧张地越发抓紧了怀里的琴。 而苍越孤鸣迎着曲墨的目光沉默稍许,再开口,便是扬声唤了句“小七”。 立时就有铁军卫小尉长应声入帐。 “即刻带一队人马出发寻回天刑道者岳灵休,若有异常速回禀报,切莫打草惊蛇。”简单下了命令,苍越孤鸣话语之中并未提及太多。 小尉长自也不会多问,只领命出帐点了人。 待到帐中复又只剩四人,苍越孤鸣方请曲墨同凌池坐下。找岳灵休回来并非大事,但他方才正与御兵韬商讨后续布置及清除阎王鬼途余党之事,曲墨既说怀疑绝命司未死,那他便需听听个中缘由。 而他身旁的御兵韬显然亦是如此想法:“方才之言,两位当有佐证。” 虽然他们在短短一月之中就已接触过三任绝命司,但曲寻悠在亲眼见到覆秋霜身首异处后突然说出怀疑绝命司未死之言定然不是指新选换任之意。而且看他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显然应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线索。必须好好问清缘由才行。 “覆秋霜被杀时我觉得很奇怪,绝命司的更替太快,出手救走十部众的那人为何不早些出手,一个组织的首领不该这么不值钱。”将琴搁到右侧空座上,曲墨说话时只拢着斗篷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方觉得帐内炉火让身上稍暖了些。 只是这荒郊野外更深露重,纵然营帐之间相距不远却还是让他受了些寒,话音中也带了抖,凌池便代他说了方才的推论,好让他缓缓。 “所以我们怀疑方之墨和覆秋霜都是被选中的宿体,绝命司从头到尾或许只有一个人。潇湘客会被追杀则是因为他并非宿体。故而十部众也不需要拼死救走绝命司,因为只要再找新容器就可以了。” 自然,关于手机和好感度的事是不会提的。 倒不是说不相信苍越孤鸣和御兵韬,只是有些事并不适合和盘托出,特别是在绝命司随时有可能侵占他人躯体的情况下。 苗王和军师不是蠢人。既与阎王鬼途如此对立,只要他们提出可能性,多的是人会去查证。 “覆秋霜已死,黑水城夺回,小楼哥和姐姐也走了,现下是最容易松懈的时候。”有了些许空隙,曲墨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正常许多,“也是最适合下手夺取宿体的时候。” 说实在的,若不是有江湖风云录上明晃晃的排位告诉他白比丘不好惹,现有攻击技能又没到能一击必杀的程度,他真是恨不得自己抄琴去把这个大威胁给解决了。 有藏剑那夜的血战打底,现在无论是化人内力还是直接把敌人弹死他都已经没什么压力和心理负担了,真特么“感谢”谢采那个狗逼的实操培训! “为何会怀疑白比丘。”御兵韬听后并未质疑话中关于绝命司的部分,只是复又追问,“方才所说那些并无明显证据指向她。” 夺体复活之事有炎魔幻十郎在前,绝命司连续换躯存活便也并非全无可能之事。且事情若真如两人推测那般,那先前方之墨与覆秋霜还有俏如来曾提及的凌名远身上的怪异确实就能够解释了。 “一是因为四极封失衡,二则是枭岳的读心术莫名丧失之事。”凌池答道。 “军师可还记得,岳先生同黑白郎君对战那日,枭岳因练功过度被师父撒了药粉强制入睡,醒来后他的读心术便没了。那时守在枭岳身边的正是白比丘。再加上她不老不死的体质……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一而再的有共通之处。” 白比丘做事十分小心,明面上的确凿证据自然是没有的,但很多时候仅仅只是疑点也就够了。他相信她定然还会有所行动,即便不是今夜,也绝不会一直按兵不动。毕竟…她已对寻悠动了杀心。 “此事总归仍需求证,孤王会做安排,你与寻悠无需太过担心。”微微颔首,苍越孤鸣温言做了保证,“且等道者回来吧。” 既然寻悠帮他解决了黑水城之困,那他自然也会投桃报李,为他扫除后顾之忧。何况,若白比丘真与徐福有关,那便是苗疆必须除去的祸患。 这不只是为寻悠,更是为他自己。 “只盼…回来的当真是岳大哥才好……”皱眉垂头,曲墨双眼放空看着系统中代表岳灵休好感度的数字喃喃说道。 那个数字现在还很正常,但他真的不知道这份正常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小楼哥和姐姐待他很好,鸩前辈不止对他有恩,如今更是凌池的师父。若是岳大哥出事,他们…会受不了的…… 他这般想着。 其他人也因他话语中可能出现的糟糕情况陷入了沉默。直至帐外隐约传来一阵尖锐响声。 “什么声音?!”曲墨猛地抬头。 “响箭。”御兵韬答道,语调平静,“应是找到天刑道者了。” 而后却见他直直看着曲墨,说了句奇怪的话语:“既然曲公子只是做了场噩梦,待见过道者,想必就可安心了。” “是。”闻言,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凌池,“寻悠一时担忧之请,还劳王上遣将寻人,万望见谅。” 趁人回来前,他们总归要把话套好才行。 毕竟无论是白比丘还是绝命司,若是一道回来,总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苗王和军师不知道寻悠能看见好感度这件事,正好用做噩梦这个借口试探岳灵休的反应,看他是否已被绝命司侵占躯壳。何况,与其时时刻刻防着白比丘,不如让她着急引她尽快出手。 “无妨。”眼眸微垂,苍越孤鸣亦是明白了御兵韬之意,“寻悠之举皆为善意,想来道者亦会体谅。”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67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以岳灵休的修为,得了铁军卫的消息赶回军营也不过就是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并未让王帐中四人久等。因着找到他时小七只说苗王有急事寻他,故而他甚至还未同白比丘说完阎王翎之事便急忙赶了回来,结果一进营帐便见四双眼睛盯了过来,曲墨甚至连衣裳都没穿好,着实让他心下一惊。 “王上,军师,发生何事?”岳灵休急急出言问道,“小寻悠你的衣服呢?” “岳…啊嚏!”被骤然带入的夜风冷得一个激灵,曲墨原想依着套好的借口解释,一张嘴却是先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我做…啊嚏——” 因着苍越孤鸣王帐中火盆烧得颇旺,故而刚刚等候的空隙他便没回自己的营帐穿衣服,只先用凌池的发带束了马尾,好叫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神经病。结果就是岳灵休猛地一掀帐帘,再加上后头的白比丘,涌入的寒冷夜风便兜头扑了他一脸。 “是寻悠做了噩梦又寻不到人,担心道者你出事,故而来找孤王帮忙。”温言补上解释,苍越孤鸣的视线淡淡掠过后头的白比丘,神色依旧,仿佛当真只是陪着曲墨因为一场无聊的噩梦发神经。 “没想到大师也在。” “贫尼方才心有所感月下独游,正巧遇见道者。”纵然心里恨不得将坏了她事的几人千刀万剐,白比丘面上仍是一副温柔慈悲的模样。 方才林中四下无人,她又以覆秋霜之死及阎王翎放松岳灵休警惕。只要铁军卫的人再迟一步寻来,她便能假作脱力摔到岳灵休怀中再借机将阎王翎插入岳灵休后脑将之与翎中所藏徐福意识同化,造出新的绝命司。结果就差那么一步! 又是这个该死的曲寻悠! “什么噩梦这么恐怖连衣服都忘穿了。”闻言,岳灵休不疑有他,更不知自己险遭白比丘算计,只玩笑着将自己的毛裘外袍脱下披到曲墨身上,“算咯,岳阿替的外袍先借你穿。不然着凉回去可是要被小鸩塞苦药的,到时还得小池给你买糖吃。” “王上帐里还是挺暖和的啦。”乖乖将外袍披着,曲墨方缓过劲来便注意到了岳灵休手中翎箭一般的物件,“岳大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敢肯定,之前从未在岳灵休那见过这东西。 “大师方才交给吾的阎王翎。”岳灵休解释道,“她说这便是绝命司的权柄象征。或许绝命司一再更替未能彻底消灭,正是因为阎王翎不断易手。” 白日那战,他确在覆秋霜手中见过此物,只是不知个中代表之意,故也未曾上心。若非白比丘取来,或许就此落于黑水城中埋于黄土也说不定。 “先前一战,此物便在覆秋霜手中。”白比丘解释道,也算对阎王翎如何到的自己手上有个交代。 转化岳灵休的暗谋失败,再想下手便要静候时机,现下当务之急是设法取回阎王翎,绝不能让他们对她的身份立场产生怀疑。 “我能看看吗?”眨眨眼,曲墨话语中带了些许好奇,心中却已是生了怀疑。 “还不知此物是否有何问题,你小心些。”将阎王翎放到曲墨手中,岳灵休提醒道。 而后,他便见曲墨盯着阎王翎看了会儿,下一刻,却是三两步跑到苍越孤鸣身旁,径直扔进了燃烧的火盆之中,才又回到凌池身侧。 “小公子此举何意。”强压下一掌拍死这人的欲望,白比丘看着火盆中的阎王翎微眯了眼,努力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能够平静些。 纵然知道阎王翎不惧这点火焰,但苗王等人不曾阻止这个举动的信号显然不太妙。 “这东西一看就很危险,所以我认为毁掉它是最好的选择。”曲墨一脸无辜,“大师不这么认为吗?” 特么的系统说这玩意是徐福意识的寄存体,不趁现在人多把它毁了,难道要留着等它切片繁殖过大年不成?哈利波特都知道伏地魔切片要找一个宰一个,他这看过全集的没道理犯蠢养虎为患。 “贫尼认为应以此物引出阎王鬼途残党。”白比丘眼眸微垂,掩下杀意。 “大师言之有理。”旁观许久,御兵韬终于开口。乍听似是赞同白比丘提议,然再下句却是依了曲墨之意,“王上,不如让大师匠再仿制一支阎王翎。” “就依军师所言。”苍越孤鸣微微颔首,下刻却是俯身自火盆中取回了那支毫无变化的阎王翎,入手微凉的温度昭示着火焰对其全无影响。 “温度未变,火焰不侵,烧之无用。” “配些化*尸*水如何?”凌池提议道。他的声音温和如常,说出的话语却着实有些凶残。 他知道曲墨定是在系统中看到了什么,方才有毁去之意。就是不知阎王翎的分量,够不够引得白比丘出手了。 “化*尸*水还要找东西配,太麻烦。倒不如试以内力毁之。”岳灵休却不太赞同。 他觉得小寻悠的话确有其道理,未免夜长梦多,最好是现下便将阎王翎彻底毁去。纵是黑水城中有化*尸水配料,制出也需不少时间,倒不如用强劲内力崩毁。若是内力不行,再配化*尸水不迟。 “贫尼愿意一试。”白比丘见缝插针凑上前去。 和方才阎王翎被扔进火盆不同,她很清楚,无论是化尸水还是内力,都极有可能对其造成损毁。故而现下最要紧之事便是夺回阎王翎。 否则阎王翎一旦折断,世间将再无绝命司。 “大师今日于四极封之上耗费颇多,还是由晚辈来吧。”凌池自不可能将阎王翎交还到白比丘手中,便寻了个再堂皇不过的理由越过她自苍越孤鸣手中取走了东西。只是还不待他运劲施力,便见白比丘骤然扶额一个踉跄朝曲墨那处倒去。 神色一冷,一个急步挡到两人中间。 凌池虽心有防范想要将人格挡开来,却到底还是被白比丘趁机抓住手中阎王翎。 下瞬便是阴狠一掌猛然袭来! 如此距离,纵然旁人反应再快亦是相助不及,凌池无法,只能运劲硬接。却到底修为相差太多。磅礴内力几乎在顷刻间便将他震退了出去。 口吐鲜血,瘫倒在慌忙接住他的曲墨怀中,凌池眼前一阵发黑,手中却仍死死抓着阎王翎。 而岳灵休已然运掌朝白比丘猛攻过去! 高手过招,旁人轻易干涉不得。既有岳灵休抢攻在先,苍越孤鸣与御兵韬便也不便横插一道,否则拳脚无眼,敌未擒下倒容易先误伤自己人。 然而王帐之中到底比不得外头空旷,又有伤者在旁诸多不便,岳灵休纵然不愿如白比丘且战且退之意,却也只能调转攻势同她打出了帐外。 御兵韬见此情形亦是飞身追了上去。 唯留下抱着凌池几欲崩溃的曲墨和探过脉象后愈发冷了脸的苍越孤鸣。 “扶凌池去榻上,孤王先为他疗伤。” **** **** 岳灵休与御兵韬回来时已过去近一个时辰,身边并未带着白比丘,显然还是被她寻机逃了。 幸而阎王翎未被夺走,凌池之伤经了苍越孤鸣运功疗治又有出行前鸩罂*粟让他带上的内伤丹药也已平缓许多,总算是未让事情变得太过糟糕。 “人逃了?”见御兵韬未带人回来,苍越孤鸣已是心中有数。加上先前岳灵休的诸般反应并无问题,故而也未避着他问话。 “是。”思及方才追捕情形,御兵韬亦有些心有余悸,“她应是回程途中便已计划夺回阎王翎逃离,好在凌公子机敏,不曾叫她得手。” 白比丘修为不俗又对术法颇为擅长,着实棘手,尽管他与岳灵休已然竭力施为将其伤之,却到底还是让她寻机逃脱。 万幸凌池与曲寻悠先前来得及时,不曾让她毒计得手又抢下阎王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这支阎王翎确实有问题。”看着手中凌池交与自己的阎王翎,苍越孤鸣不由皱了眉头。 “既然阎王翎如此重要,那她先前为何要交予吾?”岳灵休却是不解。 虽然现下思及白比丘先前言行确实处处透着诡异,但凡事总应有其因,对于她将阎王翎交到自己手中这事,岳灵休仍是想不明白个中关隘。 “我怀疑阎王…翎可以将人变成…绝命司。”靠在曲墨身上,凌池强忍内府伤痛缓声说道。 在岳灵休和御兵韬回来前他想了很多,而对于白比丘给出阎王翎后又怕他们损毁急于抢回的举动,唯有她想将之用在岳灵休身上才能解释。她趁着四下无人才给,应是觉得自己能够收回。 而当她认为计划失败后,甚至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抢回阎王翎,则说明阎王翎的重要性甚至远超身为绝命司宿体的覆秋霜。毕竟覆秋霜被杀时她并未出手。能比宿体更重要的只能是主体。 以此推论可得,阎王翎就是将人变成绝命司的关键。毁了阎王翎,便有可能终结绝命司。 “…你是说……”闻言,岳灵休瞬时黑了脸,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她想将吾变成绝、命、司?!!” 他平生最恨的便是绝命司与阎王鬼途,白比丘先前若是以此目的算计于他,那当真是比要置他于死地更让他深恶痛绝。 “虽是推测,但想来大抵就是如此了。万幸不曾让她得手。”苍越孤鸣眼眸微垂,心中亦是庆幸先前派兵去的及时不曾拖延。否则岳灵休若真成了绝命司,那可要比覆秋霜难对付的多。 “我琴中之剑甚是锋利,岳大哥尽可拿去一用。阎王翎不短,多劈几段也无妨。”曲墨脸色阴沉。 他如今恨不得将老尼姑扒皮碎骨,看那藏着徐福意识的阎王翎自也是只欲碎之万段。刚刚苍越孤鸣忙着替凌池疗伤无暇处置,现在既然人都回来了,那便没道理将这祸害留着过夜。 “那吾就不客气了。”岳灵休原就气得不行,曲墨让他拿剑劈,他便也索性借此撒个火。扬手内力一吸,原本摆在椅上的琴中便骤然飞出一柄剑来。 宝剑入手寒芒泠冽,覆气其上剑尖挑翎挥而斩之。几声金石交错铮铮之音后,这承载了徐福意识千年之久的阎王翎终是断成了数节无用废铁。 个中所藏…也终算是烟消云散,再不存世。 没有什么黑烟瘴气,也没有什么神鬼幻象,就仿若当真只是断了一根难砍些的铁铸翎箭。 “果然是好剑!”反手挽了个剑花收剑归琴,岳灵休心下一阵畅快。 至于那根成了几段的阎王翎,却是叫御兵韬收了去,也不知是要再做检查确认还是打算重新仿制以做钓饵之用,又或两者皆有之。 “夜已深,阎王翎之事暂了,我先扶凌池回去休息了。”事情虽了,凌池却受了伤,曲墨今夜实在没有继续深究的心情,便开口要走。 然苍越孤鸣却是抬手止了他欲扶人起身的动作,自己带人挪步动了身:“凌池既有伤在身,安心在此休息便是。若有何事,让守卫来告知孤王。” “………多谢王上。”不曾想他竟是连王帐都让了出来,曲墨一阵错愕,到底还记得要道声谢。 回应的,是苍越孤鸣离去前一个淡淡颔首。 此番出行,为的是解黑水城之困,王帐之中自然没有什么文书机密,也用不着遣人收拾。苗王发了话,不过顷刻,帐中便只剩了曲墨和凌池。 “是不是很疼?”小心扶凌池躺下盖好锦被,曲墨依在他身旁虚虚揽着语带哽咽。他甚至不敢用力去抱,生怕一个不小心牵动了凌池内府伤处,“早知会这样我就不把内力用空了。” 他原是想着早些解决黑水城居民所中亡命水之毒便能早些离开,故而弹奏逍遥游解Buff时一直到用尽内力才停下。哪曾想,变故竟会出现在别小楼与李剑诗离开后的夜里。 “我已经好多了…师父的药很有效。”轻拭去曲墨眼角流下的泪水,凌池叹了口气将人抱进怀中,“别怕。” “我想回家……”曲墨却只咽呜着缩在他怀中,几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被迫穿越后心底不断生出的恐慌与颤抖,“我好怕…我想回家……” 自从用完灵珠,他便一天天地算着日子,只等着凌将离依约而来带他们回去。 起初,他告诉自己是一月之期未至,后来他又告诉自己许是人家临时有事耽搁了,如今凌池受了伤,他当真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他不敢去想。 为什么不管是凌家小叔,凌将离,还是曲千陌,根本没人找来他们。为什么明明说好,只要用完灵珠就会有感知,就会来找他们,却根本没来…… 真的还有人…记得他们吗…… “寻悠。”而凌池,只能愈发抱紧了伤病后瘦弱不少的曲墨,柔声许诺抚其心中不安,“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和等待。但是无论如何,我会陪着你…一定会陪着你。” 如此言语,既是承诺亦是誓言。 换来的…是曲墨长久沉默后抬头吻上的唇。 眼角,仍自带泪。 **** **** 另一处,因受岳灵休与御兵韬夹击导致受伤不轻的白比丘在终于摆脱追杀后复又逃出百余里地,方在一处山间停了下来。 盘腿打坐调息伤处,白比丘借着月色将肉芽针插入自己后颈,静待蜕变大法如曾经那般修复己身伤势后再做盘算,然却变故突起! 不知何处而来的一阵莫名吸力竟将她扬至半空之中动弹不得!周身修为与生机更如流水而逝,全不受控制地被抽离自身。不过短短几瞬,竟已是…修为全失丹田枯竭之相! 而她,甚至不知如此诡谲之事究竟因何而起。 直至修为全失重重砸落地面,她艰难喘息着睁开眼,却只借着月色看见一双绣了金色菱纹的黑色长靴与绣了金松的衣摆渐行渐近。 “竟还活着?有趣~”那人的声音带着些许少年稚气般的绵软,轻笑着一脚踩上她的脖颈。 而后,伴随着脆生生的一声咔嚓,白比丘看到了自己越来越远的身躯。粉色衣袍的身躯四肢俱在,独独失去了原本插着肉芽针的头颅。 哈…哈哈…… 原来死亡竟是这种感觉。 失去了身躯的头颅无声睁眼诡笑,在月色的拂照下结束了不老不死的千年诅咒,陷入永恒的沉眠。独留下方被灵珠带到此界的月泉淮看着那堆骤然苍老而后化为糜粉的骸骨,神情阴郁。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68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次日的早晨,曲墨是在噩梦与冷汗中惊醒的。 他猛然睁眼,满头大汗,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凌池担忧的呼唤传入耳中,方才回神意识到自己现下所在之处乃是有着苗军重重守卫的营帐,而非梦中那处四下无人的深山林谷,他身侧之人亦非梦中那如同鬼影一般甩脱不开的月泉淮。 重重舒了口气窝进凌池怀里,尽管已经完全没了睡意,但在梦中仓惶奔走一整晚的疲惫感还是让曲墨一时半会儿之间根本不想起来。 他觉得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就是典型的PTSD,也不仅仅是月泉老妖的问题,想要消除症状只有彻底确认没人能搞到自己身上才行。 “要是能变成绝世高手就好了……” 无比郁闷地嘀咕了一句,曲墨没和凌池说起自己在梦里被老妖怪追杀了一整晚的事。 他还记得自己昨晚睡前的崩溃样和凌池担心的表情,现在一觉睡醒,便有些自我唾弃。 乱捡东西的是他,被迫穿越遭受危险的也不止他一人,结果却要凌池在护他受伤后还得费心安抚他,怎么想都实在有些过分。既然现在不过一场噩梦而已,他自己调节调节也就是了。 “那你想变多绝?”顺着话语轻笑反问,凌池见他神色正常且似乎不想提及梦中之事的模样便也不曾追问。既是噩梦,总归还是尽早忘了才好。 “唔…先生那样?”闻言,曲墨眨眨眼,只觉顺势聊聊这个白日梦话题转换心情似乎也不错,“不行的话,师父和义父那样也好。” “我还当你会说岳先生和遥星前辈旻月前辈他们那样的呢。”凌池复又笑道。 其实说谁都无所谓,左右只是玩笑闲聊,但曲墨突然说起绝世高手这种话题显然是在梦里受到了威胁,提些近在身侧的对象或许会比现下遥不可及的那些更有让他安心的效果也说不定。 若非修为之事无法一蹴而就,他当真希望自己能给曲墨任何时候都能肆意而活的底气,而非如今这般连做梦都不得安宁的日子。 “都好都好,都是高高手。”提及别小楼他们,曲墨果然安心了不少,脸上亦染了些许笑意。 而凌池则趁此恰时调转了话题:“那么请问这位未来的高高手饿不饿?想不想起来用早膳?” “高高手说,要凌道长亲亲才起来。”曲小郎君复又眨眨眼,笑吟吟的,却是决定给自己要点安慰。 他在梦中担惊受怕累了一整晚,今天还要继续为黑水城的事收尾,总要有点动力才能干得了活。这事就像熬夜后上班前的那杯咖啡,不喝也不是活不了,但能喝一杯的话总归能让精神亢奋些。 而回应他的,是一个轻笑着落在唇上的吻。 **** **** 黑水城之事圆满解决,阎王鬼途虽留有残党却也算是暂时落幕,当日午后苍越孤鸣便就下令拔营回归。曲墨原想与他们别过同凌池一道回埋霜小楼,但岳灵休言及,阎王鬼途乃是鸩罂*粟多年心结,阎王翎与白比丘之事又多亏两人应对及时,理当先与鸩罂*粟会合亲自告知此等喜事,两人亦觉有理,便就一道随之回了苗王宫。 黑水城距苗王宫有些路程,一行人紧赶慢赶,回到苗王宫时也已是黄昏时分,近乎月升日落了。 因着白比丘尚在逃逸不知行踪,故而回到宫中后苍越孤鸣虽散了随行铁军卫却不曾让曲墨几人离去,见到匆匆迎来的狼主更是言及有事相商,又问及俏如来是否已然清醒,方让人去请其与鸩罂*粟,而后才领着一行人往议事厅去了。 “御兵韬啊,白比丘不是同你们一道去了?怎么没见她?”俏如来交代之事尚不及试探便先被一道带去了议事厅,千雪孤鸣心下着急,便凑到军师御兵韬身旁暗暗旁敲侧击起来,“还有风间始和道者说的那两位好友,怎么也没一道回来?” 奈何他素来性子爽直实在不是那块试探的料,心里既藏了事,便连这点问话的口吻神情都显得有些顾左右而言他的僵硬不自然。 “出了些状况,未能将她擒下带回,王上让人去请俏如来与药神正是要说白比丘之事。”御兵韬自是看出了千雪孤鸣神色间的怪异之处,只是方才回来不知宫中发生何事不好推测,便只先照实答了,“风间始留在黑水城协助重建,至于道者的两位朋友,已经先回去了。” “擒下?”千雪孤鸣闻言眼睛一亮,倒是难得抓住了话中的重点。 “寻悠同凌池怀疑白比丘与阎王鬼途有关,及时来寻了孤王。”简单一句做了概括解释,因着议事厅内人未到齐,苍越孤鸣便就不曾详细分说。 倒是岳灵休搭着凌池的肩心情不错地补了一句:“还好小池同小寻悠机警,王上也派兵去得及时,否则吾就变成那个被绝命司夺舍的倒霉鬼了。” 经了昨日一战,阎王鬼途虽未完全覆灭,却也算是旗开马到,最重要的是还抓出了白比丘这个危险的卧底,毁了阎王翎,实属幸运之至。 小鸩这徒弟收的,可真真是个小福星。 “做得好做得好!”闻言,千雪孤鸣心里立时乐开了花。不止话不僵眼不转了,就连整个人都正常了不少,直拍得曲墨的肩啪啪响,把俏如来先前交代的事都透了个底朝天,“之前俏如来醒过来说他听到白比丘是徐福意识分体的时候吾都紧张死了,就怕你们哪个遭她算计成了绝命司。” 然他说出之言却让曲墨惊地险些喊出声来:“白比丘是徐福意识分体?!” 他就说白比丘在江湖风云录的资料里怎么还有个真名???的标志,居然是因为这个…… 这大爷系统可真是够可以的,要提醒他就好好提醒嘛,总是给点这种不清不楚的提示很容易就会被他无视掉的好吧…… 他真的不介意承认自己没那么聪明的。 “……难怪她不惜暴露也想抢回阎王翎。”对此,便是凌池亦有些意外,而他这句话恰巧落入了刚被请到议事厅的鸩罂*粟与俏如来耳中。 “你们拿到了阎王翎?”虽未听到前情也不知凌池话里的她是指谁,但抢回二字所代表的含义鸩罂*粟却能从话中推测而出。 先前俏如来醒来,言及白比丘与徐福之关联,他们亦由此推测出历任绝命司的更迭或许从头至尾都不过是被徐福意识侵占更换的躯壳而已。故而俏如来让狼主、风逍遥还有他分别试探黑水城一役归来之人。 他原在药庐等待岳灵休同凌池他们回来的消息,结果未见着人倒先被请来了议事厅,路上还遇见了一同被请来的俏如来。 “师父。”阔别多日,凌池骤见鸩罂*粟,只浅笑着唤了一声,方缓缓将昨夜之事详尽道出。 过程中又有岳灵休将昨夜白比丘与他在林中独处时言语动作并阎王翎如何到的手中描述补足,千雪孤鸣与俏如来方知究竟发生何事,心中真真好一番庆幸。然鸩罂*粟闻及白比丘欲算计岳灵休成为徐福意识宿体不成又打伤了他的小徒弟,却是着实气得浑身发抖,几连吞下‘向天抢时’将那臭尼姑找出来暴打一顿的心都有了。 “伸手。”黑着脸看向小徒弟,鸩罂*粟一手搭上凌池脉门,另一只手却是探向了曲墨,“你也伸手。” 初见时尚是经脉丹田尽毁伤了底子的身子,如今方好月余,别倒叫那冬夜寒风入体,勾出病来。 “昨夜里服了您给的丹药,现下已无大碍,且…白比丘之计终归不曾得逞。”乖乖由着师父把脉,凌池已是瞧出鸩罂*粟心中愤恨,只柔声劝慰,“师父别生气了,伤身呢。” 岳灵休亦是附言劝道:“就是啊小鸩,这回好歹也算是吾们占了上风,阎王翎都斩了,麦气了。” 都说气大伤身。小鸩是因幼时体质孱弱方才入的医道,先前又被安倍博雅所伤,如今方好些,可别又因为白比丘这事气出个好歹来。 “………罢了。”听着徒弟同好友那好声好气的劝慰,指下脉象又确实无甚大碍,鸩罂*粟倒真不好再发火给人脸色了,便只收手缓了口吻望向苍越孤鸣,“王上,军师,阎王翎既已斩断,不知能否让吾拿回药庐检验一番以作确认?” 若凌池先前所言推断是真,那他们就不能因阎王翎已断便放松警惕随意处置,总归要确认此物当真不能再被用来将人转化为绝命司才行。 “自然。”苍越孤鸣微微颔首。 便是药神此时不提,他与军师亦有此意。 然待御兵韬依言将包好的阎王翎断片交与鸩罂*粟后,却是俏如来骤然开了口:“王上,阎王翎被斩之事白比丘并未亲眼见证,想来逃走的那四名十部众亦不知情,或许吾等可借殷若微之口将阎王翎下落传于他们知晓,将人引出灭之。” 因着先前御兵韬以四极封磁石试探,让殷若微曝露身份被抓,现在这女人还被关在大牢之中。想来她如今正想方设法逃出去,倒是正好借机利用。 “可。”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69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70 章 第七十章 设局之事俏如来虽提了大致方向,但具体要如何施行还需再作考量。 因着先前是岳灵休将殷若微带来的苗疆,纵然双极封磁石被毁时已知其真面目,到底心中郁闷一时难解,便不曾留下商讨。而鸩罂*粟另有事情要告知凌池与曲墨,就也带着两人一道先离开了。 一路行至药庐,曲墨原以为鸩罂*粟是要问他别小楼夜眠症的治疗进程,然进屋阖门后,却只见药神自怀中取出一物递予凌池,竟是他们方到苗王宫那日提及月泉淮时交与他的‘觅影珠’。 “这两日夜里此物莫名便会开始发光,戌时起子时消,明明灭灭不知为何。”两人莫名神色中,鸩罂*粟解释道,“吾想,许该交还于你二人。” “发光?”闻言接过觅影珠,凌池亦觉奇怪,正想着凌将离那时只说珠子消失便是已与小叔一界,可没说什么亮不亮的事,便见觅影珠竟当真如鸩罂*粟所言突然发起光来。而后一道光芒自珠中直冲而上,空中竟并排现出八个字来! “所期将至,静候…佳音?”淡淡将那八字念出,鸩罂*粟虽对如此奇象略感诧异,倒也不曾现出惊讶的神情来,只想着,这两日珠子突然夜半泛光闹鬼一般让人没法子安心睡觉果然是有缘由的,就是不知所期二字到底指的什么了。 倒是曲墨难得一看便明白了其中之意,立时高兴地抱住凌池直笑,那模样,便是比之拜入师门得赠太古遗音时的兴奋也不相上下了。 “难得见寻悠这般模样,想来是件喜事了。”鸩罂*粟这般说道,平淡语调一如即往。 “我与寻悠行至此界原是意外,途中又与小叔分开,想来字中所指应是不久便能重逢之意。”凌池回应的话语带着笑意,只是说到结论时稍稍有了一小会儿的停顿,“届时…便能回家了。” 回家自是喜事,只是却也意味着与此界所识再无相见之日。总归是付出过真心的情谊,纵然短暂,面对别离时也不是说不难过就真能毫无波澜的。 尽管凌池不想让这离别的伤感过早展露人前,但鸩罂*粟既能在二十年前潜伏阎王鬼途升至恪命司且平安逃脱,其心思之细腻及对他人情绪的感知便不可谓不敏锐。 故而只问:“可还回来?” “我……”凌池一时语塞。 这种时候,说回来是骗人,说不回来是伤人,他哪样都不想做。于是,平日里活络的脑子和嘴便像是骤然停摆了一般,吐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然而沉默便已是最明了的答案。 “……明日辰初过来。”于是鸩罂*粟看着这个相处短暂却很得他喜欢的小徒弟说了个时间,“既然能留的时日不多,能学多少便看你自己的了。” 人与人之间总在经历着聚散别离,既然结局无法更改,那么至少让相处的时日不留遗憾。 “是!” “这样的话,那我明日就回埋霜小楼去?”曲墨问道。刚刚听到‘可还回来’时他就已经从凌池身上下来了,他想,自己还没同李剑诗与别小楼说过会离开的事,无论如何,他总该亲口与他们作别。 而且他先前问过别小楼,知其夜间感知如今堪堪恢复三成,如此算来,想要完全恢复至少还需一个多月。依凌家小叔的脾气,定然是来了便要走,如此,只能多弹一日是一日了。 “晚些吾同岳灵休说一声,明日陪你走一趟。”微微颔首做了安排,便是知道很快就要别离,鸩罂*粟也仍旧不曾多做挽留,“回去吧,今日早些休息。” 他是个无趣的人,也不习惯表达自己的情感。 所以…就这样就好。 **** **** 这两日发生之事不少,凌池昨夜又受了伤,故而别过鸩罂*粟,俩人便径直回了客房没再绕道去别处。只是一路行来,凌池却少见的有些沉默,这种情况甚至一直持续到了他们回到客房关上门。 卸下琴囊置于琴架上,曲墨看着离开药庐后不知想到什么以致突然失了喜意甚至有些过于安静的凌池心下不明。眨眨眼挨着坐到了桌旁,曲墨支手撑着脸颊看着他家羊咩咩那张微皱了眉的俊脸,伸出食指在那眉心揉了揉。 “心情不好吗?眉头都皱起来了。” “就是…觉得有点担心。”轻叹了口气,凌池握住那只手包入掌中轻轻摩挲,缓声解释道:“此界太危险了。等我们一走,想来到时师父又是孤身一人独住,他不会开口留下岳先生的。” 在前一界时,虽乱世之殇无人能免,但他并不十分担心自己离开后孙爷爷和裴先生的安危,因为他知道他们身后还有万花和谷中的一干能人义士。 可他师父不一样…… 他师父的归处,就是那间孤零零建在荒郊野外的小屋。据说过往这些年倒是常换地方,可仔细一问,同现下这处也并无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永远的深山野外,同样的大多时候孤身一人。 药□□头太大了,便是阎王鬼途能够斩草除根,这九界之中也还是会有层出不穷的恶徒。 而且他总觉得,即便岳先生自己愿意留下陪着,他师父也会找些由头将人家打发走。 感情的事,如果一个不愿说一个无所觉,那还真不是旁人能去开口干涉的。 “也是哦,姐姐说鸩前辈连埋霜小楼都难得去一回。”想着鸩罂*粟那确实算不上开朗又不爱出诊的性子,曲墨莫名觉得药神或许特别适合在神医门待着,而且说不准还能和凌池他爷爷处得不错,“要是能和我们一起走就好了。” “傻话。”对此,凌池只低笑着摇了摇头,“月泉淮那时倒是一道走的,如今还不知道落在哪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曲墨:“你说…老妖怪到底跟我们一块来了没?” 昨日他因着岳灵休去看系统好感度面板时,月泉淮的名字仍和先前一般在此界所识与上界所识之间,故而他也没法判断,这人究竟是被谪仙笔扔到了它界,还是同在此界却相距甚远。 闻言,凌池略作思索答道:“这问题的答案如今倒是简单,只要寻悠你每日看看好感度面板,什么时候他的名字跑到白比丘前头了,就说明他来了。” 经了昨夜之事,此界大约不会再有比白比丘更低的好感度了,拿她来当警戒线倒是堪堪正好。 “有道理。”想想月泉淮那虽然为负,但确实远不及白比丘的恶意,曲墨当即便决定将这提议付诸于行动,毕竟他向来都是个有行动力的人。 然后他便发现,这项提议竟然已经可以结束于当下了。 “他来了?”眼见曲墨的表情骤然僵了一下,凌池亦是心下一沉。 “……白比丘的名字也不见了。”联想到昨夜那场噩梦,曲墨不得不怀疑那是否也是系统对他的提醒,毕竟上一个在他系统中出现又消失的名字还是沈夜。而月泉淮如今和他们的距离,甚至比别小楼与李剑诗还近,说不准就在苗疆境内。 他很难不对这二者之间的关系产生联想。 “这两者之间未必有直接关联,但最坏的情况,是昨夜受伤的白比丘尚未来得及用蜕变大法恢复伤势便栽在了月泉淮手上。”自然,凌池亦是希望这种猜测只是杞人忧天,但显然这种可能性很大。 “老妖怪如今和我们的距离…比姐姐和小楼哥还近。”眼眸微垂,曲墨虽皱了眉头,神情倒比今早从噩梦中醒来时坦然许多,比之初见时的惊恐万分更是进步不少。大约是有徐福切片夺舍在前,月泉淮那拿人当口粮的做法至少也算给个痛快了。 “要不然我去问问王上麾下有没有什么精通易容的高手?万一出门时当头撞上就麻烦了。” “此前他与你我不过短短一面,做些乔装也就罢了,但月泉淮此人实在太过危险,还是当与王上同俏如来他们做些提醒。否则这苗疆与中原,当真要成他的粮仓了。”毕竟这场人祸是他们带来的,凌池总归还是希望能在这件事上尽些绵薄之力。 “但我们并没有他确切出现的证据。”叹了口气,曲墨实在有些心累,在满嘴跑火车编瞎话这种事上他一直没什么天分,奈何总被赶鸭子上架。 “只问一句先前追查阎王鬼途之时可有发现便是,左不过是个由头。”凌池如此回道。 主意便就算是定下了。 毕竟就算是为了关切之人,也得在离开前将该做之事做完,届时才能走得安心些。 “真是…没个清净的时候。”仰天叹了口气,曲墨方转回视线看着身旁的凌池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而后在他家羊咩咩开口之前挪身换位坐大腿揽脖子吧唧一气呵成,“道长,小生悟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管他爱谁谁。 穿穿穿,穿完武侠穿玄幻,次次惹上大魔王,什么时候穿死了都不知道,还矜持害羞个屁啊! 他要吃羊!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70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截止那个系统新任务跳出来前,曲墨的心情原是很不错的。 不知是否因为凌池之前自己下厨的举动让苍越孤鸣幡然醒悟觉察到苗王宫的厨子手艺杀人,昨晚庆功宴上的菜色居然十分正常且味道不错。 宴后难得一宿清净,他原已想通,别前一夜缠绵自是水到渠成。其间凌池一干动作皆尽温柔,最初之时也未如他先前所惧一般,个中销*魂滋味说来亦是羞人,真真是好一场意乱神迷红帐云雨。 今早收拾妥当,虽有些腰疼,倒还不碍行动,他便借了身苗人衣裳同纱笠随岳灵休往埋霜小楼去了。临别前,苍越孤鸣承诺会派兵暗中搜寻月泉淮行踪,若有所获定然及时处理告知,叫他安心。 苗王之诺重逾千钧,他听后心中安定不少。 而后一路行往埋霜小楼亦是风平浪静,并不曾如他担忧那般遇上不愿遇见之人,可谓顺遂。 待到平安抵达两下里见了面,李剑诗与别小楼听闻岳灵休说起白比丘与阎王翎之事,大叹幸有寻悠凌池机敏,李剑诗便又亲自下厨做了好一顿大餐犒劳曲墨这个小福星好义弟,一番好手艺叫曲墨越发心情愉悦喜笑颜开。 再然后…… 系统大爷便像见不得他太过顺心般砸来了新的世界任务,不止要钱,还很要命…… * 世界任务四:拥月之患几时尽,黄金万两予何人【未完成】 完成时限:三十日 完成奖励:永绝后患 失败惩罚:未知 * 简而言之,既坑钱又坑爹。 而且特么的这个成功奖励除了告诉他找对人能杀月泉老妖外,有和没有根本没差! 更何况被动被抓和主动挑衅完全可能造成月泉淮抓住他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导致的结果也绝对会是死和死很惨的极端区别。 嘤嘤嘤…… 他可以掩耳盗铃装聋作哑当自己没看到么? 这任务他真的不想做啊啊啊啊啊! 再说了!为什么这个破任务早不发晚不发偏偏等他离开凌池到了埋霜小楼才发!难道要他在別小楼和李剑诗这对神仙夫妻还有岳灵休这个正道大侠跟前说自己想找杀手花钱买人命吗?! 神经病啊!!! “寻悠想杀谁?”正这般想着,耳畔却悠悠传来一句不紧不慢的问话,竟是李剑诗。 “什…什么?”猛地一怔,曲墨骤然回神抬首,却见眼前三人皆是面上带笑瞧着自己,倒好似他不小心嘀咕出声的不是杀人而是想去哪处玩闹一般。 这般全不在意的悠闲模样倒叫曲墨比被训了更加不自在。 “不是嘀咕着要找杀手落金么。”揽袖伸筷给曲墨布菜,李剑诗笑意盈盈,半点不觉自己这等显然算是纵弟行凶的行径有何不对之处,“不如同姐姐说说,姐姐帮你杀,不收小寻悠银子。” 他们夫妻与老岳头皆受过寻悠大恩,这孩子却从未开口同他们要过什么。如今虽不知为何突然饭桌上发了愣,又嘀咕着什么找杀手,左不过小事,她问问清楚寻个时间办了便是,浪费银子作什么。 “哈哈,正是此理,为兄近来无事亦可帮忙,小寻悠尽可开口与吾们说说。”哈哈一笑,別小楼亦半点不见生气模样,竟是当真放下筷子等曲墨开口。 “是哦是哦,岳大哥吾啊最近也是蛮闲的。”就连岳灵休也笑呵呵地应承着,打算一道凑个热闹。 而曲墨对着三张笑脸却半点提不起高兴来,只苦笑着趴在桌上闷声道:“……姐姐、小楼哥、岳大哥,你们好像是正道大侠诶…我说想杀谁就杀谁,万一是个好人,岂非名声都没了?” 不行不行,他必须得纠正一下三位兄姊,疼孩子可以,但这种溺爱的方式是绝对不可行的。 大佬!你们这样搞,很容易养出熊孩子的好吗! “那那人是个好人么?”闻言,李剑诗轻笑反问。 “……那倒不是。”被问得一噎,曲墨想了想月泉淮和谢采勾搭前勾搭后干的那些破事,便是昧着良心也实在说不出一个好字来,更何况他根本不想为老妖怪昧良心,“便是天底下的好人都死绝了大抵也轮不上他来担这两个字。” “那便是了。”李剑诗微微颔首,全不意外。 她自问看人的眼光还算精准,且寻悠方才表现显然是不知想到何处因而临时起意,而非寻思已久借机提起,故有刚刚那一说。 “姐姐相信小寻悠心地纯善,绝不会无故迁怒滥杀。说吧,那人是谁?” “不行不行。”闻言,曲墨虽心下感动,却到底还是不愿让其涉险,“老妖怪修为高深剑法卓绝,还能隔空吸人内力修为,太危险了。姐姐告诉我哪处杀手最厉害就行,我都准备好赏金了,一万两。” 他吧,确实当初刷基三的时候就想弄死月泉淮,但真要让李剑诗別小楼岳灵休帮他去弄的话,又似乎哪哪都不太对劲,总好像挟恩图报似的。 还是花钱雇人比较好。 花钱雇人就像开团当老板刷Boss,就算团灭白给也只是肉疼。换成亲友团,那可真就是心疼了。 “小寻悠啊,白银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岳灵休听到那数目不由啧啧了两声,毕竟天刑道者一直是个穷光蛋,全身家当加起来都没五百两。而他虽然一直知道曲墨穿金戴银大抵是个世家公子,却也万万没想到居然出手买条命就是一万两。 这话若是放出去,满江湖的杀手穷鬼还不得挤破头的来接这单子。 唔…不过隔空吸人修为是挺危险的,寻常杀手还真干不了。 “岳大哥,这种拿命填的对象,当然是黄金万两。”苦笑着呵呵了两声,曲墨想想这头1:60的金银兑换率也觉得自己这钱出得还真挺大手笔。 不过万两黄金也好,六十万两白银也罢,真能彻底解决月泉淮便就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五叔他们知道了定然要夸他,说不准连师伯都要赞他。 努力吧,曲小墨,光明的未来就在眼前。 “哈,万两黄金杀一人,这么大的买卖可没几处敢接。”闲闲摇扇,便是骤然听闻如此巨款,别小楼仍是笑意浅淡悠然打趣,“小寻悠这是掏空家底了。” “便是不用在这处原也是留不住的……” 想着自己那两个左也是用钱右也是花,总之半毛留不住的系统任务,曲墨复又叹了口气,方端正姿态解释道:“人是我意外带到此界来的,处理不好我和凌池没法安心回家。何况老妖怪搅风弄雨多年,手下人命不计其数,若真用万两黄金就能杀他,想来师父和义父也会高兴的。” “寻悠当真不愿让吾们处理?”岳灵休闻言亦是正了神色。 “太危险了。”轻摇头,曲墨略作思索还是将白比丘已死之事稍稍掩饰做了提醒,“而且…前日我做了场梦,梦见老妖怪吞了白比丘,这不是个好兆头。” “如此,先落金探路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吸人修为之功若不能设法克制,再多杀手也是枉然。”別小楼如此言道,心中却是已有合适人选。 言罢便有李剑诗云淡风轻地续上未尽之言,实乃心有灵犀:“落金买首当找落花随缘庄,坑人搅水却是再没有比神蛊温皇更合适的,还珠楼久不做生意,他这楼主可不该再这般疲懒了。” 她面上带笑,仿佛只是闲聊今日配衣裳的簪子是浓墨为佳还是淡彩更宜。 只是不待曲墨多问一句,便又见她眼波一转,袅袅身姿婷婷而起:“别郎,有客来了。” 在座的除却曲墨各个都是高高手,自也都听见了脚步声,便就顺势止了先前话语。未几,果见一道褐衣身影渐行渐近现于小楼门前,却是曲墨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采参客——单夸。 面上带笑迎上前去,别小楼尤记得先回离开时单夸原是决定要去它处的,如今却又莫名折回,便知他此番前来大抵是有事要谈。只是现在正值餐时,便没有让来客看着的道理,故而也不说其他,只先请人入座。他们原是刚刚开膳,请人一道亦不算失礼:“单兄来得倒巧,正可一道用个午膳。” 单夸却只推却,言语神情甚是客气:“来时路上已用过些,不想别兄与嫂夫人今日有客来访,是吾叨扰。” “不过是自家人小聚,何来叨扰之说。单兄便是已用过,喝杯茶也是好的。”李剑诗亦是笑言。 人家既说吃了,她便也不驳,只提喝茶:“先前寻悠送来的龙井吾瞧单兄上回用得甚好,不若今日再与旻月品评一回。” 而见兄姊起身迎客不好意思全不动弹傻坐着的曲墨听见自己被CUE,便也甚是乖巧地接了话:“先生坐,我们方才也是闲聊呢,没什么要紧事。” 他对单夸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和感觉,便只顺着兄姊的态度说话,当个乖巧知礼的好宝宝。 众人态度皆是客气有礼,且单夸今日前来确也有事要告知遥星旻月二人,便就未再推却:“那便有劳了。” 既拿喝茶说了事,单夸一落座,李剑诗便当真予他煮了茶,只不过顺道也摆了碗筷。 多了个人,方才那雇不雇杀手的事便也不好再继续,只拿茶之一道闲叙佐餐,单夸被带着也吃了两口,他似乎当真不饿,多数时候还是在喝茶。 待到一餐用罢,别小楼方将单夸请进了屋单独详谈,留曲墨同岳灵休继续在小院里陪李剑诗煮茶。只是还未等曲墨喝完一盏,便又见两人出了屋,而别小楼的神色显然较之先前严肃了许多。 甚至…隐约带了些许凝重。 自初见,遥星公子在曲墨眼中便惯是万事云淡风轻成足在胸的仙人模样,纵是先时全无感知的夜晚,亦是安静从容,从不曾如现下这般全不见笑意。故而虽不知其因,却也不由因别小楼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莫名紧张起来。 “小楼哥,是…出什么事了么?” “单兄方才与吾言及前日采参滞留山中,夜里听见奇怪动静便暗中循声前去探看,不曾想竟远远瞧见一粉衣银发比丘尼被一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年人吸干内力踩断脖颈身首异处化作飞灰。吾听单兄形容那比丘尼相貌,应是白比丘无疑。” 结合自己对白比丘修为的估量及单夸方才之言,别小楼对那少年人的棘手程度已有些许猜度,再想到曲墨先前所说,便难免有些联想: “此人年纪虽与寻悠你先前所言之人有所差距,但吾猜测或许二者之间有所关联,故而想请诗儿依单兄描述作幅肖像,也好两下里做个比对。” “合该如此。”对此,李剑诗自无推却之理。 她在江湖上除却剑法更有才女之名,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寥寥数笔,已是将单夸口中所述相貌跃然纸上。画上之人年少貌美,神态骄矜,纵然与曲墨所见真人还有那么两分差距,但也足可称得上是妙笔丹青形神兼备了。 至少曲墨看着那幅逐渐呈现眼前的画像,只觉自己后背脊又开始有些倒毛冒冷汗的迹象了。 “是我先前未说清楚。” 尽管不曾当真与月泉淮交过手,但先前在藏剑时谢采送的那根铁箭曲墨至今记忆犹新肩头作痛,对月泉老妖自是更加打心底发毛。 别看他方才说要买凶下手时言语流利,再见这张脸,却仍要心理建设许久,才能让话语应答顺畅: “画中这人便是我先前所提之人,他名月泉淮,别号拥月仙人,虽是少年模样,实则早已年逾百岁,是个真真正正的老怪物。他不止剑法卓绝,功力更是深不可测,单先生前夜暗中窥视却未被发现实是幸运之至,往后若是遇见,可千万远远避开。” 曲墨也不知单夸到底是怎么躲过月泉淮的,但既已提起,到底还是稍稍提醒了一句。 然单夸虽听了这话却似乎并不十分在意,反倒将话头引回了曲墨身上:“小公子与他有旧。” 他的态度甚是平静淡然,着实不似先前表现的那般只是名寻常采参客,然除此之外却又看不出什么其他端倪,曲墨便也只能叹气苦笑,真真假假的答了:“我这等小辈哪能入得他的眼,不过是…与他勾结之人同我义父有些宿怨罢了。” 灵珠早已用完,自然没必要再提,何况单夸对他的好感值不过寻常,两下里又无甚交情,曲墨不觉得自己有对对方掏完老底的必要。 凌池不在身边,对不熟的人自是少说少出错。 “无论如何,这种大祸害既已身在苗疆境内,处置之事便宜早不宜迟。”岳灵休乍听曲墨之言便知他大抵是不想多说,就又顺势引开了话头,“晚些吾便启程将此消息带回苗疆告知苗王,顺道也可问问小鸩,可有抑制这等吸人内力功法的药物。” 幸而单夸也不追根究底,只是并不十分赞同岳灵休的提议,反倒与李剑诗一般提起了神蛊温皇:“久闻药神之名,想来此药研制对其不难,只是如何让月泉淮服下或是一大难题。吾曾听闻,苗疆之中有一智者善使毒蛊,名曰神蛊温皇,或许那人有法应对也未可知。” “单兄与吾所见略同。”李剑诗微微颔首应和。 “嫂夫人冰雪聪明想必已有对策,如此吾便安心了。”此行目的既已达成,友人业已心中有数,单夸便不再多言,“此事既已带到,单某便不多留了。” “此番有劳单兄。”别小楼闻言亦起了身,“吾送单兄一程。” 江湖儿女不似高门大户般总要做些拉扯挽留的面子活,如何让温皇动身亦需相商,故而单夸说要离开,别小楼便也只是起身相送未说其他。 总归相识已久,太过客套反倒显得生疏了。 “下山之路吾甚是熟稔,别兄留步。”出言止了别小楼动作,单夸更是不同他在这种时候客套,只是离开前复又脚步稍稍一顿,望向曲墨,“上回见时,吾观小公子琴中似是有剑,今日怎地空了。” 这话问得多少有些唐突,曲墨虽觉奇怪,到底还是答了:“先生没看错,原是有的,只是今次来前我将它放在友人那处了。先生也好剑么?” 单夸却只微微摇头,说了句似乎意有所指的话语:“吾听闻温皇喜剑。” 言罢转身离去。 徒留下曲墨咋摸着他话里的意思想来想去,既没品出到底是让给温皇送剑还是怎的,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一个折腾毒蛊的居然喜欢剑,反倒先想起另一件极重要的事来。 “姐姐,我想起一件事。月泉淮的佩剑名为‘长澜月’,据说剑上镶嵌的那颗宝石是传说中可解百毒的迦楼罗琉璃心,乃是世间至宝。” “可依单兄先前之言,前夜并未见他随身佩有兵剑。”别小楼想了想单夸先前之言,说道。 对此,曲墨只摇了摇头,眉心微蹙:“月泉淮的招式也不是非要用剑不可,只是若有那颗琉璃心在,毒物怕是对他无用。” 然李剑诗闻此一言却是笑了,只道:“如此对手,想必能令温皇略感趣味吧。” 毕竟男人是最受不得诱惑的生物,尤其是输赢的挑衅。 这话可是温皇自己说的。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7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月泉淮这一生实可谓顺风顺水。 相貌、武学、权势还有他人的仰望于他皆是轻而易举信手拈来,就连不老不死都能握于掌中。故而当他依谢采布局身入少林时,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惨败于渡法之手,甚至连佩剑长澜月都碎于此战,碎剑更在胸前留下一道巨大伤疤。 他将此败视为毕生之耻。 然渡法竟不待他伤愈再上少林便已圆寂,这事便成了他心中挥不去的魔咒,叫他日日心烦意乱如鲠在喉。因而当谢采一身狼狈地寻来雷域大泽时,他原是不欲见人的,毕竟连在藏剑那几个小辈手上都能栽得几乎全军覆没修为尽废,想来谢采也没什么用处了。奈何谢采说此番兵败藏剑皆因一个奇怪的小娃娃,又说了那琴曲的百般稀奇怪异。 这等弹琴吸人修为精血还补他人的功法,他如何能不亲身往藏剑一探? 结果功法尚未见识,倒先被扔到了一处山林中,甚至连白日都成了黑夜,人也不见踪影。 他心下不悦。 纵是一头撞上个还算受用的“补品”,到底难以开怀,便先离开山林找寻那小娃娃的踪迹,结果到了城镇才发现竟是一朝换了天地。 这等奇事若是叫他年少时遇见,倒也不失趣味,只剑挑天下扬名立万便是,然到了如今这年纪,再要重头来过便只让他倍感不耐了。 特别是如现下这般,坐在小摊上喝个茶都有不知死活的蠢货过来挑衅,纵是叫他一记剑气取了性命,却仍还有同伙抖得像只筛子似的嘴硬,说什么‘欺负弱小算得什么本事,真厉害就该去找秋水浮萍任飘渺’。任飘渺显然是个名人,这几日他听到不少陌生名字,这名字出现的颇多,而那人说完便有旁桌剑客戏笑道‘既入江湖生死自负,打不过就叫人去找天下第一剑算个什么笑话’,却是阐明了身份。 只是话虽这么说,那青年剑客看向他的戏谑神色却显然是在拱火等看戏。 然此事倒正中他下怀,无论是将那天下第一剑毙于掌下,或是赢后暗中寻个机会吸干修为,何愁拥月之名不能传遍天下,再建往日霸业? 届时找个小娃娃不过轻而易举信手拈来。 故而只瞥了眼那狼狈逃离的身影挑眉嘲道:“嘴硬让老…我去找,倒连个地方都不敢留下。” 他这话,赌的是那剑客定然知道些东西。 “借个名头放炮而已,这种蹩脚鸡哪有可能知道天下第一剑的踪迹。”果不其然,剑客闻言挑眉接了话,笑中满是趣味,“你对任飘渺很感兴趣哦。” “敢称天下第一的我都感兴趣。”月泉淮唇角微勾,眼角眉梢尽是风流姿态。 拥月仙人自小便生着副人人称道的好模样,即便久不曾放下身段,但只要他愿意,绝大多数时候总能得到想要的结果,现下自然也会是如此。 “少年人口气大有冲劲,吾噶意哈哈哈哈哈。”对此,剑客却是哈哈大笑,言道,“吾是不知道任飘渺住哪,不过听说,他三日后会在天下风云碑约战李剑诗,有兴趣大可前去一观。” 果如月泉淮所想般,知道些东西。 “天下风云碑?”乍又听见一处陌生地名,月泉淮眼眸微垂,心中已然有了些打算。 三日时间着实不长,此界于他又是全然陌生,与其到处问路,不如让这剑客做个向导。自然,好言相商能成最好,若是不能,就打到这人点头便是。 心思转念而过,月泉淮唇角染了一抹笑意,正欲开口,却忽闻两道声音自不远处遥遥传来,说的竟不止是风云碑之战,更有兵器之事。 ‘听说没有,秋水浮萍与旻月才女约战天下风云碑,锋海主人放言欲将所铸神兵赠予胜者。’ ‘锋海?你是说那个苗疆第一铸造名家锻……’ 两人话中之言于如今的月泉淮实可谓瞌睡送枕头,毕竟自少年起便长伴他左右的长澜月已然碎于同渡法那一战,如今正缺一把称手的好兵器。 然他正想再听听锋海主人相关之事,原往这处走来的人却先看到了倒在茶摊旁尚未处理的尸体。 ‘出门见尸体,有够晦气,快走快走。’其中一人嘀咕着拉了同伴便要走。 这般动作自是惹得月泉淮心下不悦,他既还未得到想要的讯息,那便没有让人想走就走的道理,故而手指一动便欲一记剑气碎人髌骨。 然而,旁桌那剑客的动作竟比他更快一步。 “你你你…想干嘛?吾没惹你哦!” 感受着剑与脖颈零距离的接触,那无辜遭殃的路人甲抖得仿佛像个筛子一般,额头冷汗恍如雨下。而与他一道的同伴则十分没义气,只一句话的功夫,便已然逃得只剩个影子了。 “抖什么抖,想吾出手可是要钱的。”剑客不耐烦地顶了顶剑,他所关注的显然也是兵器的事,“吾问你,锻神锋说要送兵器的事你从谁那听到的?” 他口中的锻神锋,正是锋海主人。 “锋海主人发了武林帖,少说半个苗疆都知道了。”斜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那把并未出鞘的剑,路人甲大约是信了剑客的话,果然不太抖了,老老实实答了自己所知之事,“而且吾听说有人看见王上的座驾都往天允山风云碑的方位去了。” “……这么大排场,不会是要提前开碑吧。”闻言,剑客似乎有些意外,垂眸喃喃自语。再抬眸,却见路人甲竟是仍在,顿时白眼,口吻十分嫌弃,“你还留着匆啥(干嘛),吾可没钱请你喝茶聊。” “不留吾就把剑挪开啊!”仍被剑架着脖子的路人甲崩溃喊道。 “喔,忘了忘了,歹势(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哈。”尬笑着收了剑,剑客放了人离开,一回头,却见一锭金灿灿的元宝映入眼帘,顿时眉开眼笑,“哟~~人客倌,有生意照顾哦?” 这锭金元宝是不太大,但少说也有五两。 五两金,换成白银就是三百两。 他就喜欢这种直接大方拿钱说话的客人。 “带我去天下风云碑。”随手一抛将金子扔给剑客,月泉淮吩咐地毫不客气。 “好嘞!”接住金子收进怀里,剑客笑意吟吟,半点不在意那命令般的话语和口吻。虽然他是个杀手,但只要钱给的到位,当回向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客倌,吾叫随风起,你叫什么名?” “赵淮。” ***** **** 随风起确实是个不错的向导。 月泉淮要去天下风云碑,他便没绕弯没错路地带他到了天允山,甚至给找了个位置还不错的观战地点,只要一抬头就能将天下风云碑那五个几乎高耸入云的大字看得清清楚楚。 是的,他们现下的位置就在风云碑侧下方矮峰上的观战台,四周山石林立,离正下方的对战台很近,不仅能看清,还不易受对阵剑气波及。 只是比他们来得更早的竟有不少。 随风起看了眼斜侧方不远处的坐辇旗帜和铁军卫,里头一身深紫华服的人影让他禁不住啧啧了两声:“乖乖,苗王居然真来了。” 这话不由让月泉淮多看了那人一眼:“你认得苗王?” 这位苗王的年纪在他看来实在年轻,气势倒是难得的沉稳,瞧着不大像是耽于玩乐的性子,也不知带着卫兵大张旗鼓地跑来看人比剑是为的什么。 难不成是同那渤海国国主大祚荣一般,也想寻个顶尖高手回去奉作国师不成? “苗疆和中原不一样,苗王是不会只在王宫里窝着的。”想想这些年九界出事的频率以及孤鸣王族掺合的概率,随风起觉得在苗疆行走多年的老江湖完全不认得苗疆王族才是件叫人意外的事。 何况,即便不认得苗王,也绝不可能不认得旁边的狼主千雪孤鸣。前段时间苗疆出了瘟疫,狼主不还帮忙一道发过药呢么。 “他旁边那些人看着不像亲卫,是做什么的?”月泉淮看了眼苗王身侧几人,复又问道。 “带刀的是苗王的王叔千雪孤鸣,戴面具的是军师御兵韬,带羃篱的看不清样貌不知道。”随风起是老江湖,认起人来着实有一套。只是苗王身侧那人一顶雪纱羃篱长得近乎笼住全身,至多只能瞧出穿了身雪色衣袍,自然也没法辨认究竟何方神圣。 于是随风起便只说不知道,直接越了过去。 “黄衣裳的是药神鸩罂*粟,他旁边的是天刑道者岳灵休,听闻两人与旻月才女李剑诗是多年至交。之前苗疆出了瘟疫,药神便被苗王请来了。” “那边的呢?”月泉淮的视线转向另一处,那儿只站着三个年轻人,却偏偏有个穿僧衣戴佛珠。 微眯了眼,拥月仙人只觉晦气。 他平生最讨厌的便是秃驴。 纵然眼前这个不秃不老生得好,仍是叫他瞧见便觉打心底里烦闷,只想一记月铳杀了干净。 “白发僧衣的是墨家钜子俏如来,银袍羽扇的就是锋海主人锻神锋,蓝衫的那人吾没见过,不太清楚。”随风起顺着视线去看,干脆将知道的都说了,“剩下那些看着像杂鱼,应该不用太在意。” 说话间,却又见一道雪色身影翩然而至。 月泉淮素对容色出众的年轻人有那么两分偏爱,那姗姗来迟之人颇有几分谪仙之姿,纵是拥月仙人游曳花丛多年,也不由多看了两眼,挑眉道:“我只当你带路慢到的迟,竟还有来得更晚的。” 随风起难得被人嫌弃脚程慢,倒也不争辩,只说:“既是夫妻,遥星公子自然要陪旻月才女一道。” 而他话音方落,果听一句诗号自东遥遥传来: “星耀自古晦明时,不持太阿误剑诗——” 随即,一道粉绿衣裙的身影随声窈窈落于风云碑前,手持宝剑潮汐瑰瑕,亭亭而立神妃之姿。 旻月方定,又闻一道诗号自西而响。 “风满楼,卷黄沙,舞剑春秋,名震天下。雨飘渺,倦红尘,还君明珠,秋水浮萍!” 入耳声音既冷且傲,似是带着立于云端的淡漠,又仿若世间万物皆不入眼。银发雪氅身影如霜若雪骤现之时竟如利剑临世,惊华绝代,无词可书。 待到两人身影执剑而对,肃杀之氛瞬时弥漫开来。正是秋水照明月,无双战瑰瑕! “昔日匆匆一别,吾言,必有一战之时。”任飘渺看着眼前对手,贯来淡漠凉薄的清透紫眸中隐隐泛起傲然战意。 李剑诗亦肃然以对:“你所言,旻月从未怀疑。” “为何。” “因为,剑心已动。” “剑,有心吗?” “剑心即人心。” “剑,为何物?” “剑,即人;人,即剑。”李剑诗一字一句,凭心而答,而后复又反问:“剑,为何物?” 任飘渺却只道:“俗人代称,世上无剑。” 一问一答,两人之言即为自身对剑道之解。 是问道,亦是论道。 下瞬,剑光交错而起,道,终需以战来证!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7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常言道,高手过招,输赢一瞬。 修为既至任飘渺李剑诗这般,决定输赢的便早已不是招式本身,而是心态与各种外界因素,可能是一阵风,一片雪,亦或是临阵骤起的一闪灵光。 无招剑境,招至无招。 漫天剑气交锋相会,是李剑诗御剑尽破剑十一·涅槃!然十一剑尽,将败之际,任飘渺竟陡然敛锋转势,涅槃-重生! 剑意骤变,下瞬,定局即成。 李剑诗,败! **** **** 一场酣战,虽为切磋,却是尽兴。 入战者酣畅淋漓,旁观者亦是心绪激荡。然此好景落于月泉淮眼中,却只觉,如此良辰,正宜挥剑斩神,改换新篇。 拥月身前,不应有神。 “人客倌。”一个优秀的杀手总能对人情绪的变化敏锐感知,随风起在这方面自然做得亦不算差,“你好像在想一件很危险的事。” “你怎知我只是在想,而非要做。” 骄傲神情,端得是久居人上目无下尘。 月泉淮终究是月泉淮,纵曾惜败渡法之手,这世间仍是无人能叫他生出分毫怯意。 对此,随风起却只道:“人客倌,心思太大容易无人收尸哦。” “呵。”然回答他的唯一声轻笑,随后一块金锭被随手抛来,人,却已在数步之外。徒留一句‘这五两,雇你给他收尸’,自那背影飘飘随风而来。 “收尸啊……”五指一抓收金入掌,随风起眼中神色怪异,似是千百心思转瞬而过,然最终,亦只归于一声低笑,“哈。承蒙惠顾。” 前方,月泉淮已然飞身落于战台,堪堪阻了任飘渺正欲离开的身影。风云碑前,又归双人之数。 若要说来,这般举止着实有些失礼,然任飘渺却只淡淡将目光转向他,言道:“何人。” “月泉淮,特来讨教。”拥月仙人如此说道。丝毫不觉得在对方堪堪与人一战后即刻出言请战这个举动似乎是件不太要脸的事。 而方才任飘渺虽与李剑诗仅为切磋而非死战,但耗费了多少内力终究只有他自己知晓,面对这无礼之举,纵是拒绝亦是理所当然。然他闻言,却似全不在意先前消耗,只又执剑于手,道:“亮兵吧。” 那双惯来淡漠无情的紫眸依旧冰冷一片。 “无剑便不能与你一战?”月泉淮闻言挑眉。 他早已习惯了自己的话便是规矩,自也忘了约战切磋是该尊重对手的。平日里没剑也就罢了,但至少在比剑的时候…他该有一把剑。 “今日乃是剑道之争,无剑,便无一战之理。”面对如此对手,任飘渺仍是不见波澜,只是应答后忽而扬声唤道:“锻神锋!” 随后便见锋谷主人将一物扬手抛来。 竟是一柄宝剑。 约许,亦是锻神锋曾扬言将赠予胜者的那把。 “现在,你有剑了。”任飘渺将剑递出,如是道。 而月泉淮看着他,着实笑了:“真是有趣。” 所以说,绝大多数时候他还是喜欢君子的。 毕竟…看君子为了无聊的所谓公平自找死路实在是件再有趣不过的事了。 如此,他就为他留个体面的死法吧。 自然,如此心念不过一瞬,下刻月泉淮随即拔剑出鞘,飞身起式! **** **** 拥月无愧为拥月。 即便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且叫原先那处各门各派的江湖人都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甚至在他年岁渐长又归于青春年少的假象后,越发将心思从原先的追寻剑道登峰转到了吸人修为的所谓“神功”上。但这场比试,他确实逼得任飘渺这天下第一剑将飘渺剑法一招接过一招使出。 日头随战渐斜,满目银芒飞泄之下,似是转瞬,两人便已拆招过百。然随任飘渺剑十二变式再出,穷尽人力的一剑纵横瑰丽撼天动地,却竟是仍未能压下他去! “以你的年岁,能与我战至如此,也当能称得上一句不差了。”伸手抹去嘴角溢出的一缕鲜红,月泉淮虽也受了些许内伤,心情却是不错。 只不过他自大惯了,分明人家的实力与他相差无几,着实当得起一句极强,偏到他嘴里就成了该受他指点的小辈,夸赞说得倒像在打人脸。 “不差…如此?”任飘渺亦是唇角带血,却只将所有注意放在了面前对手身上。而他经年冷漠无澜的冷峻面庞上,也终于出现了如寻常人般的不甘情绪,“……错了。任飘渺从来…使人讶异!” 话音方落,任飘渺周身气息瞬变! 目光尽处,飘渺剑意笼罩,竟是风云为剑,黄沙为剑,苍天为剑,九地为剑!舍弃佩剑无双,捻指万物,只为成就真正无双一剑! “月泉淮。接吾……剑十三!” 临战悟道,万物为剑。伴随着无可预测的变化,任飘渺指间剑十三应时而出,直逼月泉淮! **** **** 月泉淮此生可谓少年得志顺风顺水,武学天赋之高,已到了旁人需练数年的剑法在他手中数十日便可功成的地步。 故而,他百余年间胜绩无数,败绩却寥寥无几。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曾觉得除却年少时流落鲸吸海岛与迦楼罗神鸟争夺神满果时且败且战钻研剑招的那段时光,似乎无论高句丽、日本还是大唐,都已没什么值得他放在眼里的对手了,可渡法的出现却打碎了他的骄傲,让他曾经的狂妄仿若一个笑话。于是他在憎恶与癫狂的情绪中千百回地想着如何扳回一城,如何让那和尚只能匍匐于他脚下,结果却是还未再往便已失去了全部的可能。 这一败便成了他的心魔,让他竟也开始怕输。 而这一点怕,更是成了他输在任飘渺剑十三下的引子,一招临阵顿悟之剑,便又叫他彻底败了。 他仿佛回到了那棵结满神满果的鲸吸海树,只不过这一回,守树的迦楼罗是他,而那抢走了神满果(胜果)的少年则成了任飘渺。 “可惜。”纵然得胜且又悟得新招,任飘渺脸上却仍不见喜意,开口之言竟似还带了两分不尽兴。 “可惜什么。”想做之事没做成,还在人前败下阵来,月泉淮胸中怒气本就愈发暴涨,偏又见任飘渺赢了也不欢喜还说些风凉话般的词语,不由冷笑。 “若是你能全心专于剑道,或许吾会舍不得杀你这个世间少有的对手。”任飘渺淡淡答道。 他这话显然出自真心,却莫名透出些冷嘲热讽的味道来,落在旁人耳中,难免觉得是在阴阳怪气。唯有他自己清楚,这一战他虽胜却仍有遗憾。 只先前甫一交锋,他便知道月泉淮与任飘渺颇有相似之处,但又确实截然不同。 和天分不够勤奋来凑的招式不同,那样的剑招必定出自极高的天赋与悟性,那种感觉庸人不会明白。但剑道之于任飘渺从来高于一切,纵是朝闻道夕死亦无悔,月泉淮的剑中却有太多杂念。 顶峰之战,谁怕死谁先输。 所以他是在为自己可惜,可惜月泉淮不能摈弃一切杂念与他倾情一战不死不休。否则,那将会是件多么令人愉悦畅快的极乐之事。 可惜,真真是太可惜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闻言,月泉淮大笑,心中杀意再难压抑,“想杀老夫,小娃儿你还不到火候!虹汲大法——” 事已至此,什么谋划策略都被怒气冲脑的拥月仙人抛到了九霄云外,也不管周遭仍有诸多高手在场,只想吸干了任飘渺的修为将这张碍眼的冷脸踩在脚下方能抚慰所受之辱。 然而这次,他的“神功”居然失灵了。 “怎么回事?!”月泉淮脸色骤变。 他觉察到了功法的不对之处。 他分明还是同往常一般运转心法,但最初吸取到的内力在入掌的那刻居然骤然消散,下一瞬,他便再也感受不到修为的流入了。 “这一战,任飘渺大感畅怀。也不枉费…吾这一只束身蛊了。”负手而立,任飘渺见此情形竟是全不讶异,而他话中透露之意更是叫人心惊。 束身束身,顾名思义修束己身不借外力。 显然,他一早知道了月泉淮的底细。 “蛊…剑……你究竟是何人?!”只这一句,月泉淮便已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手中之剑上,陡然大怒,内力骤发,宝剑瞬时崩毁。 然面对拥月之怒,眼前对手却只悠悠一句,揭明身份:“耶~神蛊温皇在此候教了。” 而后剑意乍散,原本银发雪氅相貌冷俊的任飘渺竟是瞬间变了模样,手中名锋化作羽扇,黑发蓝衫文士装扮,俊美面容温文尔雅,眉眼间带魅含笑尽是风流多情之相。 全然陌生的相貌名姓,透露出一切的不同寻常,而偏在此刻飞身落于战台对拥月左右成包围之势的数道身影更是隐隐透出种剑拔弩张的意味来。 “有劳好友。”李剑诗握剑在手盈盈一笑。 “是曲寻悠找你们来对付老夫的。”怒气到了极点,月泉淮反倒冷静不少。 “听闻舍弟多得拥月仙人关照,李剑诗总要答谢一二。”李剑诗微微勾唇,巧笑焉焉。 “你们算计老夫。”望着眼前诸多面孔,又见连不远处那些所谓杂鱼对此情形都全不讶异,月泉淮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至此,他终于意识到,自他再三听闻任飘渺之名并生出兴趣那一刻,便已落入这场为他精心布置的杀局之中了,“连你也是。” 他狠笑着看向执剑落于神蛊温皇身后半步的随风起,目光阴冷。 而收钱办事的杀手迎着目光半点不觉亏心,面上带笑,语调一如往常:“人客倌放心,随风起向来收钱办事。先前吾未胡言诓你,那现下收了你的钱,也会好好替你收尸。” “做梦!”狠狠吐出两字,月泉淮亦知情况不妙,心念一转,指尖银芒骤然射出朝几人攻去。 却是,月铳!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7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曲墨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月泉淮这个老妖怪的能耐。 因为要护着他和鸩罂*粟,苗王、狼主还有军师并未入战,但神蛊温皇、李剑诗,再加上別小楼、岳灵休和俏如来,还有苗疆的铁军卫,明明都已经把月泉老妖杀得节节败退浑身是伤,结果居然还是让人找机会跑了。 曲墨念叨着真是祸害遗千年,却也是坐不住了,一把掀了头上碍事的雪纱羃篱便要一道去追。一旁易了容的凌池知他今日不将此事解决定然坐立不安,便也不作劝阻,只劳烦军师照看他师父一二,就扯了脸上的□□陪着一道去了。 在大漠里被人追的体验曲墨尝试过,但在小树林里急急而奔地追人还是头一回。 自然,他这是仗着自己这头高手多有人托底,否则也是万万不敢这么找死的。最主要的是,不亲眼见证这个横行基三数个版本却都没人有办法的BOSS是怎么死的,他实在放心不下。 所以尽管万花大轻功他练得只算过得去,此番追起人来却也跟得颇紧不曾远远落在后头。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道阔别许久的火红身影。 可巧,堪堪就在月泉淮逃离路线的前方不远。如果拥月老妖昏了头要抓个人质,那位置,再两步就能彻底送自己上西天了。 “姐姐别追了!”曲墨知晓个中厉害,忙开口喊人停下,身旁凌池亦是早早止了步子,“别追了。” 他虽只喊了李剑诗,但別小楼他们只当他是心软怕月泉淮拿无辜之人为质,便也停了步子。唯温皇看了眼曲墨那略显怪异的神色挑了挑眉,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他们这边一停,那头,月泉淮着实不负众望,伸手一抓便要将身前那平白出现的人质落到实处。 “嘶——”曲墨远远看着月泉老妖的动作狠狠倒抽了口冷气,甚至没敢正眼去看这么做的下场。而情势的变化确实如他所想,只在一瞬。 林间身影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甚至连眉头都未动弹一下,血红灵丝便已骤然飞射而出刺入对方经脉,速度之快,便连月泉淮亦全然不及反应。 下瞬,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响彻林中…… 纵然曲墨早就体会过凌晚镜的手段能为,也打心底里希望月泉淮恶有恶报,但看着个刚刚还囫囵个的人在自己眼前七窍流血皮肉溃烂青丝瞬白,还是让他禁不住胆颤齿寒。 待到凌晚镜全无笑意的目光冷淡扫来,曲墨只觉自己膝盖都快打不直了,若不是还有身旁的凌池暗中撑着他,指不定现在已经当场跪下磕头大喊三声我错了以求保住自己这条小命和乱捡东西的手。 只不过他也就是腿软,倒不至于抖得像个筛子,奈何身旁都是高手,瞥一眼也就知道了。 “寻悠,可还好?”別小楼语调悠悠,人却已若有似无地护到了曲墨侧前方。 那根红丝出现消失地都太过迅速,他甚至无法判断那究竟是由何物凝聚而成,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应对之人换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约许…也是避不开躲不过的。 “没、没事。”摇摇头,曲墨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比起随性取人性命的月泉淮,凌家小叔顶多也就是抽他一顿,还不至于把他拆吧了,但他偏就是对这人怵得慌。 先前知道很快就能见面回家他还高兴得紧,现下真见了,反倒只想安静如鸡装空气了。 而相较于別小楼李剑诗几人的戒备,温皇倒是老神在在,全不紧张:“两位小公子认识那位?” 智者对周遭之人的情绪感知似乎格外敏锐,而这种敏锐总能让温皇在局势的判断上事半功倍。 “是。”凌池只点点头便要迈步过去,却在擦身而过时被曲墨抓住了手臂。 “凌池……” “没事的。”勾唇轻拍了拍曲墨手背以示安抚,凌池只身走上前去,“小……” 然不待他说完,面前之人已是反手一个重重耳光。 那一巴掌并未带上灵息与真气,但仅靠纯粹的力道便已抽得凌池重重侧过脸去,耳鸣目眩眼冒金星,就连嘴角都破了口子流下血来,好好一张俊脸整一半又红又肿,瞧着着实有些吓人。 凌池却只缓了缓神便在凌晚镜跟前跪了下来,语调平和地唤了声“小叔”,再乖巧不过。 “当不起。”一声冷笑,凌晚镜只由他当众跪着,话里话外皆透着股叫人不好应答的阴阳怪气,“我是心肝都黑透了的魔头,瞧谁不顺眼就抓着从天上扔下去,哪当得起凌少侠的跪。” 除却门中几位长辈,他生气的时候向来是谁的面子都不卖,自也不会顾忌着大庭广众该给凌池留点颜面。左右回头就走了,谁还认得谁呐。 “小叔!”然他这一巴掌却把曲墨吓得不轻,只脑子一懵便也不知道怕了,直直朝两人冲来,噗通一下竟也在凌池身旁跪了。 “小叔您別气了,都是我不好,您别打凌池。” 端得是情比金坚,情深似海。 不看一旁瘫着的,倒像广邀宾客,在拜高堂。 “小叔打得对,是我昏了头。”凌池却伸手拉住了他,脸上也不见委屈,只顺着凌晚镜的脾气认错。 长辈既说晚辈错,那晚辈认了便是。 左右对的不会错,若有误解,私下亦可解释,何必人前顶撞叫长辈下不来台。何况那时之事他做得确实不妥当,虽自觉不悔,却到底有怀疑之意。 故而他知道自己在流月城小飞舟上那一跳必定是要叫他家小叔大发雷霆的,再见面也总要有人让小叔撒了火才好再说其他。他原已做好折骨断筋的准备,现下不过一巴掌,确是小叔顾及着他爹了。 “你倒还知道自己昏了头。”凌晚镜虽脾气不好却也并非全不讲理,若非骤然换了一界平白拖了他的行程,凌池找死跳飞舟原也不过小事,故而撒了火刺两句便也就作罢了。毕竟于他而言,弄清楚为何突然破界且找到归路才是当务之急。 “滚过来,有事问你们。” 他既发了话,两个小的自是立刻起身跟了上去。嘴上认错归认错,没人爱跪着,林间小道又不平整上头石子还多,没得硌死个人。 而李剑诗同別小楼他们见来者既是两人长辈便也就由着三人单独说话去了。 只是温皇原是被请来对付月泉淮的。 现如今既已功成,便就没打算留着。左右曲墨下单的那万两黄金是一早就付清的,而他心中实则另还有些打算,便只轻摇羽扇道:“想来两位小公子与故人有旧要叙,不如这人便由吾带回处置。” 原本他下在剑中算计月泉淮的束身蛊还有只相连的母蛊留在自己身上,但方才那人一道红丝刺入后,母蛊便感受不到子蛊的存在了。 他实在很有兴趣看看月泉淮中的是何种剧毒。 “那便有劳好友了。”李剑诗闻言只略作考虑便应了温皇的提议。虽说现在这局面上前一剑便能将人彻底解决,但月泉淮那副皮肉溃烂的模样显然是中了剧毒,也不知溅出的血肉会否有何问题,确是交与神蛊温皇这天下第一毒来处置最为妥当。 “好友客气。”只一笔买卖便财与乐事同享,如今更还得了称心玩具,温皇心情着实愉悦非常,只让随风起捆了人,笑吟吟地同在场众人别过了。 未几便已不见身影。 而锻神锋原就是温皇要借他名头设计布局用话诓来的,刚刚根本没有一道来追,故而李剑诗谢过在场诸人后便婉言让人就此散了: “此番有劳诸位。苗疆事务繁多,想来王上不便久留,不若便由吾与别郎留此等候,岳灵休去与鸩罂*粟会合,也好叫军师同王上、狼主一道回去。” “若有所需,尽可让寻悠来寻吾。”虽依温皇之计前来相帮助阵,苍越孤鸣却也未觉今日这点事便算是还了曲墨的人情,故而留了话。 “旻月定将王上之言传达。”李剑诗颔首应下。又三言两语尽数同人别过,方与別小楼留在了原处。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74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曲墨这头倒不曾走得太远,只同凌池跟着凌晚镜寻了处清净无人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说说。” “是这支笔……”将一直随身带着的谪仙笔交与凌晚镜,曲墨一问一动缩得像只鹌鹑,没敢多话。 他这般,只能累凌池红肿着半边脸,仔细将来由分说了清楚:“那日我们随谢前辈他们去捐毒找昭明残片,结果在浑邪王地宫捡到了这支玉笔。当时谢前辈和夷则都曾查看过,皆说并无灵息感应,应是支普通玉笔。不曾想,它竟在流月城溃散时起了反应,还带我们越了界。” 他没说将笔带出是因着曲墨喜欢,只将自己也一道揽了进去,又说当时检查过。这般,纵是凌晚镜生气也不至于将火都撒在曲墨身上。 只是他这番话说完,凌晚镜竟没指着鼻子骂他们乱捡东西,只是复又问了句:“确定是它?” “是。”曲墨点点头,原想说出他们几番穿越还有凌将离出现之事,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竟莫名成了别的,“当时我身上除了它,只有师父给的琴。” 这倒不是曲墨故意要瞒,就是也不知怎的,脑子和嘴它突然就对不上号了。 幸而凌晚镜也不打算深究。 “罢了,确定与否试试便知。”将玉笔浮于掌心,凌晚镜正要注入灵息一试真假,便瞧见曲墨直盯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怕我拿了不还你?” “不是不是!”将脑袋摇得像只拨浪鼓,曲墨急急辩解,“这支笔原就是要给小叔的,反正我们拿了也用不了。就是…能不能一个月后再试?” 将谪仙笔交给凌晚镜本就是系统给他的任务,他自也巴不得赶紧交了任务回家。只是…他答应了给別小楼治夜眠症,如今夜间感知方才堪堪恢复四成,若能再有一个月,或许便能痊愈。 花满楼那时是生了意外不得不走,如今到了別小楼这,他总归是希望能善始善终的。 “理由。”凌晚镜抬眼看他,原本浮于掌心的谪仙笔到底是落了回去。 “是我想再多留些日子。”凌池惯来心细,眼见凌晚镜手中动作,便知只要寻个称心顺耳的理由这事就算成了,“小叔,此界药草与我们那处多有不同且效用显著,我想尽可能多带些此地独有的药种回去,想来爷爷同孙爷爷都会高兴的。” 而他寻的理由也确实让凌晚镜容了他些时日。 “二十日,不能再多了。” 尽管仍是不够曲墨想要的一个月,但凌池明白这已是他家小叔看在爷爷面子做得让步了。 “多谢小叔。” 话说到这般原已是极好的结果了,然凌晚镜看了眼手中谪仙笔想了想,再开口却是对的曲墨:“我素来不白受旁人东西,你既要将这笔给我,那便提个条件。只要不过分,我便替你办了,算是扯平。” 虽说加了句不能过分,但以他如今的能为,剑圣都能生拿丹药功法造出一个来,这话也同随曲墨开口要价没什么分别了。 “啊?”曲小郎君闻言却是一愣,眨巴着眼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应该先把任务攻略找了,“啊,是有个事。凌池说小叔您特别会挣钱,那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在几年时间里挣够十二万两黄金。” 欠金十二万的门派任务他看一眼烦一次,若能赶紧解决,简直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至于直接让小叔给他十二万金还债这种可能性他想都没想过,毕竟以他对坑爹系统过往务实作风的了解,不劳而获得到的结果绝对是个坑。 他是绝不会傻乎乎一脚踩进去的。 而凌晚镜乍听曲墨想凭一己之力赚够十二万金竟也没骂他白日做梦:“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难不成曲家竟败得要你这小辈想法子填窟窿了?” 在他看来,就曲墨这脑子,与其费心费劲教挣钱,倒不如他直接给了更省心,就当钱货两讫。只是这事得问清楚,怎么想,曲家都不至于到这份上。 “不是啦……”曲墨自然不能说这是系统给的坑爹任务,便将当时情形复又说了一遍。 “就是…之前我问师父怎么就他建了万花,也不见邱前辈建个纯阳宫什么的,师父说建谷的十二万两黄金是他跟人借的。那做徒弟的怎么都得帮帮忙吧。可这么多钱我又不能跟家里要……” “白幕生让你帮他挣银子还债?”凌晚镜微眯了眼。 “绝对没有!”眼见凌家小叔因着那些话冷了脸,曲墨脑中警铃大作,赶忙还了自家师父清白: “师父只是说他欠人钱,还是先生做保借的,别的什么都没说。是我觉得,万一债主上门要债师父还不上,万花连地皮都被收了,谷里那么多人岂不是得喝西北风。那我要是努力挣够银子,为这份还债大计做点贡献,说不准师父一高兴能让我隔三差五在摘星楼上看看花海弹个琴什么的。” 他一股脑的将原因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直到四周冷空气终于散了些,方才暗自松了口气。 然凌晚镜听了这些话,却只觉自己久经他哥菩萨圣光伤害的人生观再次受到了白痴光环的冲击,好半晌方才发出了‘关切’的问候: “………你…是不是脑子不大好。” “小叔,寻悠也是好心。”凌池知道系统的事,自也知道曲墨有多为难,便帮忙圆了话,“何况,这笔债还是六师叔做的保,总归早些还了的好。” “他脑子不好,你也昏头了?”眼见先前分明还有点脑子好似没受他哥影响的便宜侄子此刻竟也一脸认真,凌晚镜只觉自己连脑壳都开始疼了,“白幕生不清不楚地说自己欠债,他听了就信是他傻,你难道就没想过去找白小六问问从哪弄的钱?”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几辈子不得好死,这辈子还净遇上这种糟心玩意儿。 “就…也没来得及问。”虽挨了训,凌池也只好脾气地笑笑。毕竟他总不能说自己最初听了这事也是全没放在心上只当曲墨在开玩笑,前不久才刚知道竟是真的,“不过我猜大抵是苏先生帮的忙。” 自然他猜苏洐沚也不是无的放矢。 毕竟遍观他六师叔和幕生叔叔左右,除了苏先生这位淮王,其他的不是没钱就是交情不到这份上。虽不知以幕生叔叔和苏先生的交情为何是六师叔做保,但靠谱些的猜测也就这个了。 “你们俩可真是破锅配烂盖,傻到一块了。”见他说得若有其事猜得天马行空,纵是凌晚镜也不由想要仰天叹气了,“若是苏洐沚掏的钱,白小六做的哪门子保,爹能安心在万花住着?” 而他这话也终于让凌池脑中灵光一闪,骤然想通了个中关隘:“那是小叔的钱?” 难怪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以他爷爷的性子,纵是要同孙爷爷一道钻研方子又有六师叔在,也绝不可能将别人的门派当自家一般,一住便是半年且十数年皆是如此。 除非那处本就是自家的地方。 “诶?!”曲墨,目瞪狗呆。 他记得自己当初还感叹凌家小叔是个无情的赚钱机器,现在看来,何止是赚钱机,这简直就是座行走的金矿,还是不用提纯直接产出的那种。 “是我留给爹和门里兜底用的,省得你爹哪日里善心大发,一门老小跟着喝西北风。”左右话已说到这份上,纵是凌晚镜打一开始就没打算把钱要回来,此刻也觉还是把事情掰扯清楚好些,也省得跟前这俩二傻子回头又冒出什么奇思妙想来。 “白幕生想建谷,白小六和爹也瞧着那地方好便将银子腾去用了。叫我说这倒也成,往后门里若是穷得啃草皮就拿着地契上万花住去,好山好水还有人伺候着,多惬意。想还钱两清,门都没有。” 还钱?还什么钱。 当初他给钱给人给丹药,硬架着白幕生在三年内让万花独霸一方,图的就是给神医门和无射宫留个后手和退路,白幕生就算是累死也得给他扛着。 “况且那十二万两也不全是借的。白小六拿走的那笔只有四万两,余下八万两是我让白幕生办事给的,办成了不用还,办不成,那钱给他买棺材。” 凌晚镜这话说得狠,凌池却直觉办的那件事大抵也是同神医门有关,便只道:“小叔受累了。” 而曲墨想着他师父至今生龙活虎的模样,只当凌晚镜是嘴硬心软放狠话,眨眼玩笑道:“小叔,八万金的棺材那得是金丝楠木打的吧。” 殊不知,他师父当初是真在棺材里躺过一回的,他师兄那时也是当真披麻戴孝跪过灵堂的。 “行了,这钱我既给了便没打算要回来。你还想拿这笔换什么趁现在一道说了,过时我可不候。”说了这么许多凌晚镜也是累的慌,只想赶紧把账清了躲清静去,至少近两天他是不想见这俩货了。 “没了。”然曲墨却只摇摇头,眼不眨地把机会扔了,“小叔您到时带我回家就成,别的我也不缺什么。” 他是真不觉自己缺什么。 穿成曲千陌后他有家人有朋友有师父有钱身体还棒棒的,现在连月泉淮和师门的欠债任务都解决了,他是真没什么想的了。 至于现代的身体和家人,一来小叔不可能送他穿回去,他也舍不得凌池,二来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进火葬场了没,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唯一就是从藏剑离开时义父他们看着月泉淮对他鬼拍肩,要是能写封信回去报个平安就好了,但他不知道小叔能不能一次成功带他们回去,就先不说了。 “你倒是不贪。”闻言,凌晚镜微微挑眉,几不可闻地低笑了声,而后望向凌池,“你呢?也没什么想同我要的?” 凌小大夫自是有的,而他也一贯知道该在何时抓住机会:“我同寻悠的事…能否劳小叔帮忙想想法子?” “滚去采你的药种。”凌晚镜,脑壳疼。 “多谢小叔!”凌池,开心。 而曲墨在旁边看着他开心也跟着更开心了,只不过他绝大部分开心的点是自己系统里的任务就在刚刚一键三连全部完成清空,无债一身轻啊。 于是,只有小叔头疼的世界达成了。 恭喜恭喜,可喜可贺。 * 门派任务二:欠金十二万【已完成】 完成时限:十年 完成奖励:凌晚镜好感度+? 失败惩罚:未知 * 世界任务二:将谪仙笔(灵纹玉笔/未觉醒)交予凌晚镜【已完成】 完成时限:无 完成奖励:回家 失败惩罚:时空流浪 * 世界任务四:拥月之患几时尽,黄金万两予何人【已完成】 完成时限:三十日 完成奖励:永绝后患 失败惩罚:未知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75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那日里曲墨高高兴兴地拉着凌池回到原处时岳灵休已带着鸩罂*粟折返,同李剑诗与別小楼一道,正等着他们。先前凌池挨教训的时候鸩罂*粟不在,岳灵休虽在路上同他说了这头发生的事,但再见面时小徒弟半边脸上又红又肿的惨样还是让他不大高兴地皱了眉头。 凌池同四人说了二十日后便会启程离开之事,两下里商量过后,决定一道返回鸩罂*粟这些年隐居的那间小院。 一来阎王鬼途与绝命司之事已然解决,鸩罂*粟无需再东躲西藏,二来四人许久不曾相聚,別小楼过去正可让曲墨继续抚琴治夜眠症,三来小院里还留有许多药种医书,正好给了凌池,也省得他留不了几日却还要四处采药。 人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般奇怪。 相识多年却仍形同陌路者有,不过一面即能引为知己者亦有。鸩罂*粟性情孤僻,朋友素来不多,徒弟也不过两个,榕烨因夜族之事仇视他多年,虽终得开解,到底一时难以回到从前那般亲近,此番自也不曾一道过来,但住处已是难得的热闹了。 鸩罂*粟是当真喜爱自己这小徒弟的,奈何缘分短浅留不住,他便也不作那等依依惜别之态,只想着将自己一身所学尽数教与凌池。至于能记住多少,便也只看小徒弟自己的了。 而別小楼他们也是一道回来后听凌池解释才知道这一别便是当真再也见不到了,心中着实不舍。但江湖儿女聚散有时,无谓做些小儿女姿态,便仍还如先前曲墨留在埋霜小楼时那般处着。 二十日,几乎是如流水般转瞬而过。 別小楼如今纵是在夜里亦能有八成感知,曲墨仍觉有些遗憾,夫妻两人却说这般已是极好的了,要他切莫挂怀。 曲墨虽高兴着能回家,临了却又生出些不舍来,左思右想,趁着还没动身,抄录了笑傲江湖原谱和叶镜池同叶琦菲送他的两块玄晶转赠兄姊。 一来,好叫他们找锻神锋再打两把称手的兵器傍身,二来,虽然他未受嘱托,但曲洋同刘正风是想将这曲谱流传四方的,他当略尽绵薄之力。 临行前夜,凌池同李剑诗下厨做了桌好菜,一桌人喝酒的喝酒,喝茶的喝茶,凌池陪着曲墨喝甜汤,也算是开开心心地做了告别。 待到约定之日,只身不知去了何处的凌晚镜再次出现,两人已然收拾妥当等着了。 玉笔浮于掌心,仍是银芒瞬息笼身,转眼,又换别样天地。 “…凌池。”放眼四周陌生山林,目可所及之处竟是又不见凌晚镜那原该十分显眼的身影,曲墨心下一沉,笑意渐僵,“我现在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但我觉得说出来可能会乌鸦嘴……” 他可真是不懂了。 谪仙笔到底怎么回事?在他身上的时候要把他们和凌家小叔分开,在小叔身上的时候,还是要把他们分开。这是不想他和凌池过得太顺畅,还是他穿星演套的仪式感和小叔八字不合? 而且这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给人感觉怪怪的,他们到底回到永徽朝了没? “太阳快落山了,夜里荒郊野岭不安全,先找个村镇歇一宿再说。”凌池显然也与他想到了一块,只摇摇头,做了打算,“走吧。” 荒郊野岭夜里易有野兽出没,如非必要,还是先找到城镇确认身在何处更为妥当。何况谪仙笔现下在小叔手上,若是同在一界,小叔自会寻来,若是不在一界,他们更是只能耐心等着。 无论如何,先弄清情况再说。 **** **** 凌晚镜正在进行第八次跃界。 是的没错,自打他用了那支谪仙笔成功跃界却发现不止没回到原本的世界而且还把便宜侄子弄丢后,他已经在三天时间内穿了整整八次。 相当吉利的数字,可惜并没有什么卵用。 不止没回到想回的地方也没找到人,他还明显觉察到自己的神魂因为过度频繁跃界在接触地面的那刻骤然袭来一股难以忽视的疲惫感。 简而言之,他,眼前一黑,差点昏了。 只不过和倒霉催的曲墨又扭脚又人前脸着地的惨样不同,凌晚镜就算脱力往后瘫了也是美人在怀…嗯…撞进美人怀。 “当心。”温软空灵的声音缈若轻烟笼纱,稳稳扶在腰间肩侧助人稳住身形的纤长玉手亦如霜雪凝成完美无瑕,纵是背对而处一时未见其貌,却也已是软语在耳暗香绕鼻,恰似清晖笼身月照人。 凌晚镜却只在最初一瞬后便就势回身急急退开数步与来者拉开了距离,这是他长久以来身在魔域养出的警觉与条件反射,无关乎对方是否怀有恶意。若非方才突如其来的眩晕太过严重,而来者又出现的全无声息,他是绝不会让其近身至此的。 然即便他满身戒备,对方却似乎也并不在意自己的好心遭人提防,只又轻轻柔柔地开口道:“草木妖灵化形不易,伤了也是可怜。” 而凌晚镜直至此刻方才看清祂的模样。 那是只如云雪雕琢不染纤尘的妖,金眸如蜜冰肌玉骨,雪发若月光织就,云月高洁胜不过祂惊鸿一面,万千星河亦抵不过祂抬眸一眼。如此不染俗尘倾倒众生的颜色,纵是凌晚镜亦不得不承认应是他此生所见之最,从前无人能及祂万一,往后应也无甚可能得见媲美之姿,人世间的美好词句在祂面前不过江郎才尽的稚子拙笔,无一词能绘其分毫。 然于凌晚镜而言,纵是惊艳亦不过一瞬,倒是原本紧绷的情绪竟平和了不少,约许是这只妖瞧着实在太过温软无害,叫他看着竟也莫名放松下来。待他因着那只妖的话语垂眸去看,才发现自己先前险些倒下的位置竟有只还没手掌高的小妖精,抱着朵长在那处的红纹伞盖蘑菇,正可怜兮兮地瞧他。 “………蘑菇。”凌晚镜半晌方才无语地吐出两个字。不得不说,他也是头回见到成精的蘑菇,而且还是朵有毒的赤纹鬼伞。 不过蘑菇不蘑菇的,这种情况下他也没什么心情关注,只快速打量过四周环境,决定先离开此地找处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整。 尽管眼前这只妖似乎对他并无恶意,四周亦不曾有令人不悦的窥视感,但一来他完全看不出对方修为深浅,二来这座深谷灵气充沛,连毒蘑菇都能成精,不远处的渊潭里亦有隐约气息波动,显然不可能只这一两只妖而已。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我意外到此,无意打扰,告辞。” “你看起来需要休息。”若霜月而成的妖仍是眉眼温柔,“溯渊少有它族到来,素日里亦算安闲,你若愿意,可在此处稍作休整。” 倾世之貌温言软语,换做旁人只怕早已昏头傻眼说不出半个不字,凌晚镜却仍是半点不迟疑,拔腿就要走,全没打算留下:“多谢,不必……” 可惜,话没说完已是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骤然倒下的火红身影被早有准备的妖牢牢接住揽入怀中,雪色衣袖中一闪而过湮于指尖的微芒则昭示着凌晚镜的昏睡不过是术法操控下的结果。 下瞬,一朵形似千年寒冰雕琢而成的巨型芙蕖竟骤然自渊潭之中破水而出,茎杆蜿蜒伸长冰蓝莲瓣色若碧落悠然绽开稳稳侧落于其身后,圣洁姿态清冷非常,仿若高傲神座,等待其主的驾临。 “还是这么倔,再伤着神魂可怎么好。”一声轻叹将怀中之人打横抱起腾身落坐莲瓣之上,温柔笑意中三分无奈七分宠溺,话中之意竟似故人重逢。 然这千般温柔却只付与怀中人。 至于方才得祂一句可怜的蘑菇,若再去看,那处哪还有什么赤纹鬼伞的蘑菇精,溯渊之内亦是死寂一般,先前所觉隐约气息波动竟都似幻像。 又或许,从没有什么素来安闲的溯渊。 这一境一界一草一木,目所能及之物,都不过是古老的妖神为这场刻意而为的“偶遇”能尽在掌握化灵所造。想来世人口中神迹,亦不过如此而已。 而这一切,昏睡的凌晚镜不会知晓。 就像他不会知道,数十年前正是此时将他抱在怀中的妖神选中了凌寄鹤,亦是祂将那时尚在襁褓中的他放在凌寄鹤路过的那处山谷中,是祂为他挑选了抚养者与家人,甚至…他此世的躯体与相貌。 祂,才是他真正的家人与兄长。 其实这场重逢原不该来得这般早。 祂既用凡人之躯将他藏起,甚至将他身为姜暝祺那世所在之界施法与此身所在小界悄然归并融合,只为用以遮掩“命轮”仍在之实,避免天道觉察,便不会因着些微小事现身。 “命轮”与“天道”皆自创世者神魂而生,承世间万物命数而存。若二者皆是完整无缺,许能维持微妙平衡,但若一者有损漏出空隙,便极可能被另一者尽数吞噬还补己身,此消彼长,直至消亡。 万年之前那场大战,险让身负“命轮”之力的他灰飞烟灭还归天地,背后未必没有天道意识的干涉谋算。纵然祂已竭力抢回幼弟破碎神魂设法修复,却到底损伤太甚,不得已让其数度借躯入世以魂养魂躲避天道侵噬。 然,残破神魂如何还能背负众生“命轮”之重,世间恶念更是让之生生世世早夭惨死。祂虽百般心疼,但为其能早日复原,在神魂不受伤损的情况下,便也只能袖手旁观任其红尘翻滚受尽磨砺。 所幸,万年所期已渐见成效。 而此番现身,全因通界之物肆意妄用极易伤及原就已是满布伤痕的神魂,让之伤上加伤,故才化出一缕神识至此,又造一小界将其拉入,伪作巧遇。 待其神魂稍作休憩,祂便将之送回。 现下,只当偷得片刻亲近罢。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76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77 章 第七十七章 他…什么时候进的医院? 曲墨颇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蓝白色调的房间与监测器械,脑子迟钝地仿佛生了锈一般,全想不起自己怎么突然就在医院病房里躺着了。 他觉得自己明明应该…… 应该什么来着? 真是奇怪,总觉得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还没做完,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是想不起来了。 他明明是骨癌复发又不是抑郁症,就算癌细胞扩散的再快也不可能转移到脑子里吧?怎么现在这状态倒像吃了精神类疾病药物一样,连身体带脑子都钝钝的,一动也不想动。 不过话说回来,他今天是不是还没练琴? …………起床! 一个翻身坐起来,对于曲墨而言,想摸琴的欲望最终还是狠狠压过了浑身无力的倦怠感。他看了眼不太规整地脱在床边的白色板鞋,不想弯腰,便伸脚一勾,踩着后鞋跟套了进去。 他住的病房是单人间,四周一看就瞄到了一旁桌上的琴,是他最常用的那张,叫“鸣雷”。这张琴是他的老师谷韶一大师过世前赠予他的,几乎是他每次开演奏会时的标配,也是最得他喜…… 不对…他最喜欢的不是这张琴…… 他最喜欢的是…… 师父送他的太古遗音! 这个念头一出,曲墨原本混混沌沌的脑子居然猛地清醒了不少。尽管他觉得自己应该一直都是喊谷大师老师,这声师父也不知为何而来,甚至太古遗音应该仍在首音展馆才对,但眼前的鸣雷琴竟当真因为他的念头变成了太古遗音。 这样怪异的变化仿若幻觉,叫曲墨不由后背一冷,浑身发毛起来。他急忙忙将原本踩着穿的板鞋后鞋跟拉好,又一把将琴紧紧抱进怀里,疑神疑鬼地摸到窗边勾起窗帘的一角小心朝外瞄去。 对于他这种从小到大都没有过什么不和谐经历的三好生来说,这样的动作其实有些过于莫名其妙了,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然而窗外却是静悄悄的。 原本白日里应该人来车往的医院室外居然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阴暗的天空和树木被风吹过摇晃的枝丫,透着股让人莫名后背发毛的诡异寂静。 在窗边看了好一会儿,曲墨皱皱眉,收回了手。 而后却是抱琴走向了房门。 这间医院哪哪都透着股不对,他得趁着现在是白天,赶紧找到…会合,弄清情况才行。 找人的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下瞬,曲墨便意识到了个中的怪异之处。 这样再自然不过的想法就仿佛刻入骨髓的习惯一般,然而他竟想不起自己究竟是要找谁会合,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人应该对他很重要。 或许是家人,或许是朋友。 但无论如何,他总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先离开医院才是正确选择,再不行,就先回家。 决定既下,曲墨便偷偷将门打开一条缝探出脑袋,做贼般左右打量着目所能及之处,确定没看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才小心走了出去。他身上没穿病号服,怀里又抱着琴,看起来倒像个访客。 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走动的病人都没有,病房也严严实实地关着门,什么都看不到。 就连护士台都是空的。 这样的寂静放在有些地方会让人觉得平和,但若发生在医院,便会让人心生恐惧。因为在惯常的认知中,白日里的大型综合医院总该是人来人往嘈杂不已的,除非是太平间,否则哪有安静的地方。 而现在,这一整层都静得像太平间。 **** **** “这个梦域的房子可真奇怪,像个又高又大的盒子,字也奇奇怪怪的。”岑缨仰头望着眼前这片与她认知截然不同的建筑,微微发出一声感叹。 身为博物学会的一员,她有时会跟随师长外出游历,探寻广阔天地,并将各地所见所闻以笔记录,故而对古往今来的各种建筑亦有所了解,但她从未见过如眼前这个梦域中所呈现的模样。 她以每层的窗子为点略微数了数,离她最近这栋竟有二十余层,她从未见过有谁能建起这样的高楼。 难不成,这个梦域的域主所念之事便是造出这样高入苍穹近可摘星的云厦? “梦域多是域主内心所念的具现。”云无月温言说道,“我们现下只是借道路过,若无异常,还是莫要惊扰域主为好。” 身为一只年逾千岁的魇魅,她虽也是初次见到如此奇怪的建筑与文字,却无甚好奇之心。 自十余日前阳平被怪异之力包围,城中许多人族便陷入梦境之中无法清醒,如今又有魔族自人族梦境借道降临人世,现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前往寄灵族所在的遥夜湾弄清这股力量的源头。 寄灵族是栖身于前灵境(梦境)的种族,或许它们会对这股力量的来由有所了解。 而他们现下所处的这个梦域既无魔族气息出没,那便尽快离去为佳。 “这里暂时没感觉到魔气,尽快离开吧。”一旁的王辟邪北洛亦是如此言道。 他同云无月两只大妖,说的话岑缨这个普通人自是听的,只是小姑娘正要依言离开,却骤然看见那片奇怪的建筑里匆匆跑出一个衣着奇怪的人来,便又停了脚步:“北洛,那里有人。” 那人怀里抱着张古琴,似是身后有什么东西追赶一般飞也似的跑,瞧见了她们便径直冲了过来,待到近些,岑缨才发现那人竟是一头短发。 除开这个,相貌倒是称得上一句斯文俊秀。 而这人,自然就是被一个鬼影都没有的医院内部弄得浑身发毛的曲墨了。 “前面三位——请等一下——”扬声高喊,好不容易见到人的曲墨用尽自己平生最快速度向医院大门口冲了过去,礼貌打招呼前甚至没来得及顺口气,“不好意思啊,叫住你们。” 他刚刚悄摸着从病房里出来,甚至没敢坐电梯,可是住院部一层层的居然都一样没人,就跟这地方被废弃了似的,走得他浑身发毛。 他之前还想打个电话给他哥,手机居然也见鬼般的没信号,好不容易跑到大门口才堪堪看到三个人影。这种诡异情况下,他也不想什么对方是不是好人该不该搭话了,先和活人说两句缓缓神经,不然他觉得自己真会被胡思乱想吓出毛病来的。 “有事?”心知眼前这人就是这片奇怪梦域的域主,北洛不动声色,淡言问道。 “就是…我刚从医院出来,里面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护士台的电话不能用,我的手机也完全没信号。”缓了口气,曲墨尽量用听起来正常些的理由做了解释,“能不能…借你们的打个电话?” 虽然医院没人这事听起来比较鬼扯,但现代社会么,路边借个手机还是挺正常的,对吧? 毕竟他形只影单,而且自认为长得还挺善良,人家又是一男两女,这位长得蛮帅的小哥个子还比他高,应该不至于让人觉得他是找借口抢手机。 “手鸡?”岑缨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正想问个明白,却被北洛暗中止了继续话语。 “我们也没有。”含糊其词地回道,北洛虽也不知所谓的‘手鸡’是什么,却不说不知,而是用个也字让话语变得模棱两可起来,全看对方自行理解。 “你们的手机也没信号?”而曲墨果不其然会错了意思,全未去想人家是不是在诓他,只以为是这附近的基站出了问题。毕竟连省医住院部门诊楼里都能不见人影,那基站出点问题也是很合理的。 但现下这附近实在太过冷清了,就连惯常会在门口拉客的出租车都没见到一辆,更别说其他私家车了,曲墨便也只能继续厚着脸皮追问:“那…你们开车了吗?能不能载我一程?我会付钱的。” 大热天的,穿古装戴假发还背把剑,感觉这位帅小哥和旁边的小姐姐还有妹子不是到这附近出COS就是参加什么汉服祭活动,省医还挺偏的,应该有开车才对,否则出租应该直接到目的地的。 然而对于曲墨寄予厚望的请求,北洛仍只淡淡说了两个字:“没有。” 他的王辟邪之力可破开空间前往它处,而云无月身为魇魅亦可在梦境中穿梭,纵使带着岑缨,也是用不上座驾的。何况这是对方的梦境,他们身为外来者,并不能随意操控改变,故而无论对方想要的是马车还是云车,他都给不了。 “这样啊……”闻言,曲墨难掩失望之色,思量稍许,越发不好意思地开了口,“那我能不能…跟你们结伴走一段?” 换成平时,他是绝不会这样一而再再而三追问的,但今天所遇情况实在诡异,不止医院里,之前他从病房里往下看外面的大马路也没见到任何的人影和车流,好不容易在门口看见这三人,便是可能会被当成变态,他也得开口试试。 毕竟这种静到心发慌的环境里,没有同伴的话,他可能走不出一公里就会先自己把自己吓死。 万幸,这次对方没再拒绝。 “你想去哪。”北洛这般说道。 虽然有点好笑,但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域主显然快被自己空无一人的梦境吓死了。如果他不答应,说不准这人能当着他们的面当场哭出来。 “叫得到出租的地方就行。”好不容易对方没再给出否定的答案,曲墨心中高兴之余,仍还记得不要太过打扰别人,便只说了最简单折中的方案。 “平时省医门口挺多车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因着有些不好意思,曲墨便找了些话来说,省得气氛尴尬,然却不待一句说完,就被不远处接连从地底凭空冒出的丑陋生物吓得后半句噎在了嗓子眼,叫不出,说不完,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小缨子,看好他。”拔下身后所背太岁,北洛跨步挡在两人身前,只出言让岑缨带人躲好,省得被这接连冒出的魔物伤到。 毕竟域主若是在梦境中被魔物所杀,也是会死的。 “知道了。”而岑缨闻言点头,立时便依言拉着曲墨往一旁去了,动作再灵巧流畅不过,“来这边。”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77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岑缨的动作很灵巧,纵是带着人也半点没被那些不断冒出的魔物包围,北洛同云无月这两只大妖对上这些低阶魔物更是砍瓜切菜般行云流水,未几便已杀了大半。 如此大杀四方的战斗力,原该让人再有安全感不过,奈何曲墨先前便已被空荡荡的医院吓得够呛,现下再来这末世围城般的一出,直接被吓出了应激反应,在又一只魔物出现在身前不远后,竟是猛然止步横琴身前,琴杀,骤起。 在这梦境之中,他分明已经忘了自己穿越后的种种件件,此时此刻竟被这些魔物吓出了本能反应,摇指拨弦,奏出一曲诡异琴音。 妖异诡谲的琴音仍如那时在藏剑一般透露出股阴森可怖的肃杀之意,但又与那如幽魂临世厉鬼索命般的“诡音”原曲并不全然相同,更添刀剑铮鸣杀伐之音,却是在那之上奏出了一支新曲。 亦是,新技。 诡音·变曲:群攻治疗技能,每秒随机吸取阵营范围内带有恶意值对象0.1-10个百分点气血值转至我方队友,有2%几率获得暴击。该技能无等级进阶,内力允许范围内可进行连续弹奏攻击。 CD重置时间:72小时 【本技能仅对非正常生物个体生效】 百艺谱-乐篇(琴) 【诡音·变曲】 改编者:曲墨 永宣九年,逢魔入梦困生死,忽忆往事终破局。 曲谱:******** 系统提示一出,骤然涌入的记忆让曲墨几乎当场愣在原地,进度缓冲般地开始读取个中重要信息,一直到北洛与云无月重新回到两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才猛地回过神来。 “琴弹得不错。”北洛似笑非笑地夸了一句。他和云无月刚刚都觉察到了这个奇怪域主所用杀技的特殊性,就结果来说,这是他见过最实用的术法。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眨眨眼,终于缓冲完毕的曲墨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一点现下这种怪异处境的原因,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疑问。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但如果我在做梦,你们还有刚刚那些东西为什么会到我的梦里来?” 如果不是梦境,他觉得自己很难解释为什么会突然只身回到现代,而且居然还带着本该收藏在首音的太古遗音。但如果是在做梦的话,这三位,还有刚刚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跑来他梦里做什么? 盗梦空间进阶版? “近来阳平被怪异之力包围,城中许多人因此陷入梦境之中,方才那些是想自梦境借道降临人世的魔物。”回答他的,是云无月,依旧是先前那般温缓平静的语调,“我们正在调查此事源头。” 不过三两句话,便已将缘由来去分说清楚。 而曲墨也听懂了她话语下的另一层意思:“所以,如果我继续做梦,那些魔物就有可能再出现?” “没错,继续做梦对你没什么好处。”北洛的回答同样直接,“想醒的话,我们可以帮你。” 寄灵族族长风里霜曾和他说,沉溺梦境的人未必会愿意醒来,但观这个域主先前种种表现,显然和沉溺美梦这件事没什么关系,或许可以试试。 曲墨对此显然是愿意的,只是一想到凌池现下不知是否也被困在梦境之中遭遇危险,便又生了烦恼:“好是好,但我是和朋友一道来的阳平,能不能劳烦你们看下他是不是也被梦境和魔物困住了。” 对此,北洛想了想,便也答应了:“可以。” 这些由梦境借道的魔物原就是他们要除去的目标,换个梦境看一眼,或许会有新的线索。 **** **** 北洛与云无月本是带着岑缨借由聚灵阵联通各个梦境探查阳平异状缘由,身体仍是留在原处的,但既然答应了要帮曲墨的忙,便只能先自梦中醒来再由北洛以辟邪之力破开空间来到曲墨身体所在之处。 然而对于已经在曲墨身旁守了一整日却用尽全部办法都无法将人唤醒的凌池来说,客房中骤然出现的陌生身影足以让他原就焦虑不安的神经更加紧绷起来,手中皓羽铮然而出直指来者。 “何人?!” 而北洛看着直指身前的长剑微挑了挑眉,也不恼,只朝着床榻上被凌池挡住了上半身的身影唤了句:“喂,醒了就吱一声,你朋友没在睡着。” 他们刚刚在梦里没交换姓名,叫“喂”更方便些。 他一喊,终于自梦境中脱身的曲墨立时便有了反应,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只是仍还有些晕乎乎的,便垂头靠在曲起的膝上,伸出手晃了晃,声音闷闷的:“醒了…让我缓缓。” “寻悠。”闻声,凌池忙收剑回过身去探看,“可还好?” 他虽不知发生何事,但总归人醒了就好。 “刚刚不大好,现在还行。”抬头朝凌池笑笑,终于缓过神来的曲墨虽然脑子还有点浑,到底还记得该下床向人家道谢,“麻烦你们了,谢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一睡不醒让凌池做好了随时背人离开的打算,身上的衣裳竟整整齐齐地穿着,倒也少了此刻见人时衣衫不整的尴尬。 只是他在梦里时是自己原身的模样,现下却是曲千陌的身子,乍一露脸,倒把岑缨吓了一跳: “你怎么和梦里长得不一样?” “这个…嗯…做梦嘛,多少会有点天马行空的。”随口扯了个理由,曲墨呵呵干笑了两声,随即调转了话题:“对了,我叫曲寻悠,他叫凌池,池塘的池,还没请教你们的名字。” “北洛。” “云无月。” “我叫岑缨,是博物学会的一员。” “博物学会?”乍一听到曾在现代时常有耳闻的名词,曲墨着实有些意外,随即笑着夸赞了一句,“没想到你们博物学家居然还涉及玄术,真厉害。” 原先在现代时,他对博物小编的印象就是网络科普账号,天天帮网友们分辨奇葩物种图片,功能相当于智能百科全书。没想到一朝穿越之后还能在古代听到这个熟悉的名词,而且居然连非科学层面的知识都能涉及,实在让他不得不服。 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是他见识浅薄了。 “没有没有,我也只是略微学过一些阵法的皮毛而已,算不上涉及玄术,是北洛和云无月懂的比较多。”面对夸赞,岑缨显得有些羞涩,然她视线偶然滑过侧方桌面时,却骤然被上方的古琴引去了全部注意,“那个…我能不能看看你的琴?” 这张琴她方才在曲寻悠的梦里见过,只是出现的时间太短,又一直被抱在怀里看不分明,但现下看到实物方才觉出其形制上的些许特殊来。 她这话问的客气,曲墨又刚刚受了他们的帮助,虽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琴,到底还是没拒绝,只是借着琴弦说话,让人家碰的时候小心些: “可以是可以…但它的琴弦掺了乌金丝,容易伤人,你小心些。” 因着离开鸩罂*粟的神农有巢时是同凌晚镜一道,所以他就把琴又换了回去,现下桌上放着的正是他在梦中让岑缨他们见到的太古遗音。 岑缨得了许肯心下高兴,也知许多人对自己心爱之物十分爱惜,话语间只让曲墨安心:“放心吧,我只是看看,需要翻动的时候就劳烦你来,可好?” “请。” “这张琴体阔厚重琴面呈弓形,岳山至一徽中间凸起如脊状,项、腰棱角无浑圆迹象,额下平整,琴足于九徽十徽之间,为大流水断纹师旷式,看起来有些像唐制。”俯身细看桌上古琴,岑缨自形制到漆色纹路一一分辨,伸指触碰琴身时甚至取了双干净手套戴上,给足了尊重,“劳烦让我看看背面。” 往日里遇见关注之物,岑缨不止要碰要看还要拿笔画下来,现下这般已是收敛着了。而北洛与云无月也早已习惯了她这般,左右查证缘由不差这一时三刻,便也由着她。 “太古遗音……” 琴背龙池上方所刻行书‘太古遗音’四字十分显眼,岑缨长年跟随师长研究古物,说是博览群书也不为过,自也对拥有这个名字的唐琴有些印象,毕竟那张琴无论是出身还是本身都甚是出名。 然而眼前这张漆色纹路都年代不足,显然不会是唐时那张,故而便有了些许推测: “据说太古遗音乃是贞观年间宫中斫琴师受命为淮王李雎而制,后被淮王赠与友人,传于民间。但曲公子你这张琴体断纹不多,漆色仍在,看起来年代并不久远,可是仿的唐时那张?” 有史记载,淮王李雎字画双绝,有‘一笔江山’之称,太宗生前对其甚是喜爱,常携身侧悉心教养,太古遗音便是淮王幼时生辰太宗特令斫制。后淮王山中遇一知音,如伯牙得见子期,故以此琴相赠。 此后太古遗音流于民间不知其踪。 “它不是谁的仿品。” 闻言,曲墨不大高兴地反驳道。 淮王是万花画圣,这张太古遗音自然就是岑缨所知道的那张。只是他们情况特殊,曲墨便不好分说太多,但谁要说他的琴不好,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对此,岑缨亦是觉察到自己话中不当之处,忙做了解释:“啊,我没有说这张琴不好的意思,只是习惯使然,你别介意。” 岑缨先前那番话原也是合理推测,又对他有相助之恩,曲墨虽不大高兴也只是摇摇头,唇角微抿。而后复又想了想,开口道:“我先前看过两本唐代的曲谱,若是岑姑娘有兴趣,可以过两日再来一趟,我默下来给你,权当谢礼。” “那太好了,谢谢。” “走吧。”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78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待北洛他们离开,曲墨方取了桌上冷茶连灌三杯将先前梦中之事一一说与凌池知晓。他原想听听凌池对于此事以及接下来行事方向的建议,然待他说完,却见凌池只是安静看他,不由奇怪: “怎么了?” 摇摇头,凌池朝他笑笑,话语中带了些许惋惜:“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我还不曾见过你原本的模样。” 这话叫曲墨骤然一愣,方意识到,他们一路行来从陌生到相许,闲时也曾互述往事曾经,唯独他原本的模样确实一直不曾有机会在凌池眼前重现。 只可惜梦境进出由不得他操控,否则他还真想再拉凌池进去一趟,让钟情之人好好看看自己真正的模样,也看看他原本生活过的世界。 “会有机会的。”伸手握住凌池的手,曲墨眨眨眼,扬起的笑中带了些微狡黠,“真不行…等回去我磨磨师父呗,找个易容大师,画回去给你看。”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胡闹,便是凌池听后亦不由轻笑出声来:“倒不怕被幕生叔叔训了?” 对此,曲小郎君端得是理直气也壮:“我出门一趟,不止带回了师祖和师伯的信,还附赠一柄藏剑出品的满精插大橙武,这么有孝心的徒弟世间难寻好嘛,师父怎么都得给点面子吧~” 别说,出来这么久,他还真有点想师父了。 只要別训人,师父真称得上是顶好的师父。 “是哦,曲小郎君这徒弟当得真是世间难寻,幕生叔叔好福气。”凌池笑着捧了哏,甚是给面子。 曲墨不无得意:“那是~” “不说笑了。”玩笑话说到这也就差不多了,凌池正正神色将话题转回梦境之事上,说了自己的想法,“你方才说,阳平城中近来被怪异之力包围,许多人因此陷入梦境中,更有魔物自梦境借道降临人世。我想,此非你我力所能及之事,最好尽快离开此地,寻处安全之所等待小叔。” “那我抄完给岑姑娘的曲谱我们就动身。”思及自己先前险些困在梦境醒不过来,曲墨亦是认可凌池的看法。至于用来答谢岑缨她们的曲谱,只抄好交由客栈掌柜转交岑缨应也可行。 “好。” **** **** “先回去吧。”在合力解决又一只魔物后,凌池皱了眉,如此说道。 他们自客栈出来,尽管已尽力避开,但刚出城门不远,一路上竟已遇见两只不知何名的魔物。这些魔物远要比流月城的那群猫草和低阶祭司难对付的多,光是单独一只就要他们二人合力施为方能勉强斩杀,若是一次遇上多只,只怕逃命都难。 如今城外情况堪忧,城内虽也算不得十分安全,到底比城外好些,且曲墨所得新技“诡音”纵然三日后能用,但耗费内力太甚,难免捉襟见肘,还是先回客栈从长计议为好。 “好。”对此曲墨自然没意见,只是一路经历了这么多,他对现在的局面倒是要比凌池乐观些。 毕竟北洛和云无月先前在他梦里对上那些魔物可谓是砍瓜切菜般的利落,他觉得或许他们会有办法扭转局面的。二来,系统连“诡音”这种AOE大杀招都改改借他用了,肯定会保住他这条小命的。只要他一直跟凌池躲一块儿,不乱用这招保命杀招,怎么也应该苟的到小叔来找他们吧? 真不行,他以后绝不骂系统坑爹了,他管系统叫爹还不成么。请系统爸爸看在他这么乖巧听话识时务的份上,千万大统不计小人过,保他们俩平安回家,那以后统爹的任务就是圣旨,他绝无二话! 拜托了拜托了。 “拜托什么?”见曲墨自言自语般嘀嘀咕咕着,凌池既有些不明所以,亦觉得有些可爱,笑问道。 “拜托系统做一个好统,做一个有善心的爸爸统,保咱们俩平安回家。”伸手牵住凌池,曲墨向他展颜一笑,“凌池,我相信它会帮我们的。” “嗯。” **** **** 那日曲墨和凌池安全撤回客栈后便没再出去到处乱晃,只是他们在客栈等了几天,却不见岑缨依约前来取走抄好的曲谱,反倒是梦境再次降临。 值得庆幸的是,这回,他们的梦境是连在一处的,记忆也都完好,并未如同上回曲墨那般一度失去穿越后的全部记忆。 “这梦也太诱人了点。”抱琴环顾四周花海,熟悉场景让曲墨不由感叹,“如果不是记得自己睡前正在阳平的客栈里躺着,我真会以为我们回家了。” 虽然被迫穿界前真正待在万花的时间并不算久,但离门数月,再见此处,曲墨方觉自己对万花对师父…甚至是他家笑面狐狸师兄的想念来。 然而直到他感叹完回过神,却发现凌池仍只是安静看他并不说话,不由奇怪:“怎么了?” 凌池却只摇摇头,淡笑看他:“原来小墨你…是这般模样。” 这是曲墨第一次用真正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或许可能也会是最后一次,他很珍惜,也想将眼前心上人如水墨描就的眉眼刻进心底,永世不忘。 “我又变回去了?”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和又变得光洁无瑕的额角,曲墨乐了。只觉危不危险且先不说,光随想象来变这点,梦境实在方便。毕竟他先前还想着得拿信和橙武贿赂他家师父整个易容什么的,现在倒是什么麻烦都省了。 只是转念想到自己还顶着曲千陌的身份不能在凌晚镜跟前说破,便又道:“不过晚些可能就要试着换回曲千陌的样子了,否则遇上北洛他们还好说,万一小叔也跑到梦里来,不好解释。” “我明白。”凌池点点头,亦知个中轻重。 然他这厢刚应下,曲墨忽又想起另一件事来,笑吟吟地说道:“凌池,你先闭个眼。” 虽不明所以,凌池却仍依言阂了眼,又等了稍许,方问:“可好了?” 下刻便闻一句带笑应答。他睁开眼,却见身前心上人竟换了身从不曾见过的装扮,白绿锦袍襟缀翎羽,马尾高束桃枝簪冠,发边桃花灼灼,端得是五陵年少风华茂,名士风流。 “怎么样?是不是还挺有风流文士的感觉的~”抱琴转了个圈,曲墨笑着看向凌池,眼睛亮亮的。 知道梦境可以随自己想象变幻后他就挺想试试穿长歌校服弹琴杀敌的,毕竟他穿越前玩的还是琴爹,换上鸽子校服会有种全息游戏照进现实的欢乐感。难得做梦这么方便,换身喜欢的雪河套玩玩。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凌池笑道。 其实对他而言,曲墨无论何种装扮皆是合宜,但既刻意换与他看,自应好生夸赞,方不拂美意。不过,这身衣裳确是极衬那双如画眉眼的。 然曲墨闻此却是‘哎呀’了一声。虽然好话人人爱听,但毕竟诗经这首《淇奥》写的是高雅君子,他自觉品德才行差之甚远,即便知道凌池完全算是滤镜加持,却也还是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君子什么的,会不会…夸张了点?”他眨眨眼,勾弄着鬓边发带,难得笑得有些羞涩。 “在我眼中,小墨当得天底下最好的词句。”抬指轻抚曲墨眼角眉梢,虽知是在梦中,但指尖传来的真实触感仍叫凌池眼中染了暖意。然如此亲昵时刻不过稍许,竟就有怪异动静遥遥而生渐近而来。 “当心,有东西过来了。” 梦境之中,他的五感似乎变得格外敏锐,拔剑出鞘屏气戒备,未几,果见数道四肢着地的怪异兽影遥遥向他们这处奔袭而来。墨皮青鳞,尖爪利齿,样貌丑陋,血盆大口滴落腥臭涎液,虽不与先前阳平城外的魔物相同,但显然亦是不易相与之畜。 这样的数量,若是不用出‘诡音变曲’,以他们现下修为根本应付不了。但‘诡音变曲’耗费内力太甚,纵能杀完眼前这群,也只剩凌池一人留有战力,若再有魔物进入,他们可就插翅难逃了。 用,还是不用。 性命攸关的艰难选项让曲墨不由手心冒汗,而他身旁,凌池已是剑随身起,惊鸿而出! **** **** 这场战斗最终还是以‘诡音变曲’收的尾。 那些魔物速度不慢,躲不了又甩不开,曲墨硬撑着以九皋与花间游同凌池一道解决了两只后,两人身上已是添了不少伤口。 中途倒是又闯进来一位帮忙的陌生老兄,穿着十分阿拉伯风,甫一出现便把剩余的几只魔物都引了过去。 然奈何这位仁兄战力平平,实在差先前见过的北洛与云无月太远,被几只魔物一围,险些把自己都搭了进去。曲墨见此情形心中无奈,也顾不得施招之后会否再遇上魔物,断然横琴抚弦,奏出妖诡之音来。如此,终才将闯入梦境的魔物尽数击杀。 “你…可还好?”曲墨抱琴走到那人跟前问道。 虽然‘诡音变曲’能在杀敌的同时为己方队友补充气血值,但人家好心来帮忙又弄得一身伤险些交代在这,不问候一句显然说不过去。 而直到此刻,他方有心情将对方的样貌仔细打量一番。戴着阿拉伯风包头巾的青壮年男人算不上长相出众,但不管样貌还是身型都很正常,没多出什么不该有的爪子鳞片,也没少什么胳膊腿,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在这梦境之中,实在难得。 “拣回一条命。”那只被曲墨误认为人的梦妖站起身,颇为真心的赞了一句,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我是寄灵族的风刃,你刚刚那术法很厉害。” “寄灵族?”曲墨微地一愣,这族名听着可不太像人,他看这位仁兄长得人模人样,还以为是同北洛他们一般入梦调查的修者,没想到居然不是。 “我们寄灵族是在梦中存活的种族,算是梦境的一部分。”风刃见他不明,稍稍做了解释,“很少会有人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所以也很少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存在,你们算是特例。” 寄灵族依附梦境而存,却并非妖力强盛的种族,近来许多魔物借道梦境前往常世(人间),以至他们这一族伤亡惨重。 来到这两个域主的梦境前他已损失了数名同胞,身上还带着他们死后所化碎晶,若非得这域主琴曲术法所救,刚刚也已经折在魔物围攻下了。 “原来如此。”曲墨点点头,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解释。只是想起岑缨不知为何竟没依约来拿曲谱,便又多问了一句,看看风刃是否知道他们的行踪。 “说起来,上回我被困在梦境中,多亏得人相助才平安离开,也不知那三位是不是与你相识。是位叫北洛的公子,还有名为云无月与岑缨的姑娘。” “北洛?你是说…那只和魇魅待在一处的辟邪?”不得不说曲墨运气不错,北洛与云无月之前在遥夜湾帮过寄灵族,所以风刃确实对这两个名字有些印象。 “辟邪?”曲墨更意外了。 他知道辟邪,据说是像狮子一样的神兽,和貔貅有点关系,但他没想到看起来那么像剑修的北洛居然也不是人。至于魇魅…是指云无月么? 反正他觉得博物小编一样的岑缨应该是人。 “那只辟邪曾与魇魅一道去过我族居所,当时还说,过些时日会再过去。”风刃这般说道,“你若想找他,可与我一道前往遥夜湾。” 前往遥夜湾同样需要一路自梦境借道,然而近来魔族愈发猖獗,若有这两名域主一道同行,或许他能顺利带着同胞碎晶回到族中。 “但我们此刻身处己身梦境之中,若是前往它处,是否会对梦境外的身体产生影响?”在一旁安静听了许久,凌池对在梦境中随意乱走这事并不抱持乐观的态度,但考虑到他们现下处境确实需要一个突破口,便也未曾一口拒绝前往遥夜湾的提议。 “寄灵族是梦境的一部分,遥夜湾自然也是。只要不在梦中受伤死亡,无论前往何地,醒时都会回到原处。”风刃摇摇头,倒也未骗他们。 “如何。”闻此,凌池转头看向曲墨。他希望能借助曲墨的系统得到一点提示,以便做出决定。 “现在梦里梦外一个样,去看看好了。”曲墨微微朝凌池点点头。他看过系统好感度了,风刃的数值是36,处于友好,可以试着相信一下。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都不安全,系统又没给什么提示和任务,说不定找到北洛和云无月后跟在这两个大杀器身边还更安全些。 所以,就一道跟去遥夜湾看看好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79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80 章 第八十章 曲墨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他们与风刃一道前往遥夜湾,刚离开自己的梦域便遇上了北洛,但他身边并未见到云无月和岑缨的身影,而后还不待曲墨出声打个招呼,他们便被卷进了新的梦域之中。 那是个遥远且并不平和的怪异梦境。 最初的场景是在那座云端的城池。 虽与曲墨那时所见略有区别,但应当就是烈山部所在的流月城,或者该说…是人皇神农正要带领众仙离开时的流月城。 羽衣霓裳的仙人们在烈山部族人的恭敬跪送下等待人皇神农带领他们离开,安静而又高高在上。曲墨跟在群仙之间,受到梦境的禁锢无法做出违背域主意志的言行,只能沉默看着那些匍匐在地的身影,想起了谢衣帛书中所说的那些话。 那样沉默的等待并未持续太久,然曲墨却在终于出现的人皇身侧见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此的熟悉身影,或者该说,除却年纪与发色,那是个相貌几乎与凌将离如同双生的少年。 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的年岁,藏青近黑长发以金绿叶冠高束马尾,广袖束腰华服白绿为底覆以金叶纹饰,身型高挑腰侧佩刀,灰蓝眼眸恍若雨后夜空。 在那个身影出现后,曲墨便见众仙恭敬唤其神子,而那位神子竟是唤人皇为父而非同巫山神女一般唤作神上,着实叫曲墨吃了一惊。 往后的场景便有些跳跃了。 随着场景的变幻,曲墨有时是仙有时是妖有时是人,甚至化作飞禽走兽奇花古树,他见到许多洞天福地妖灵精怪,亦看到人间浊气漫溢魔物横行。最初那些仙人日渐散离,连神农亦在某日消失了身影,唯有那位神子暝一直存于曲墨的视线之中。 他看着神子换下华服穿上素衣在人间行走斩杀魔物,甚至每到一处部落便会暂作停留教导人族辨识百草授以医术。少年行遍万千山川看过人间百态,容貌经年不变,只是性情越发安静缄默,腰侧佩刀亦长久相随。直至一日,神子暝来到轩辕黄帝所建都邑,国上之国——轩辕丘。 神子暝对西陵族长嫘祖言其自烈山而来,名曰暝祺,欲于西陵暂作停留。得嫘祖首肯后,神子暝便在西陵城留了下来。 一切原也与先前停留诸部时无甚不同,直至神子暝偶然于西陵城外救下一名少年。少年活泼慧黠形貌昳丽,名曰息痕,得其所救后便常至西陵城中寻神子玩耍,情谊渐深。 梦中日月如梭不知年岁,人族与魔族之间却战火愈盛,神子暝数度辗转战场,稍得闲暇时身侧总有息痕相伴。直至一日,息痕未赴神子之约,自此再无踪迹,神子忧其安危离西陵以寻,至涿鹿之野,遇诸天魔与魔帝蚩尤,神子不敌,战至力竭。 神子亡后,魔族大举入侵轩辕丘,西陵所受侵害远胜它处,嫘祖封城战死,城中无人幸存。 梦境停滞在一片死寂之中,往后发生了什么曲墨无从得知,但他接连感受数场惨烈战事后终于接收了身体和言语的控制权,可以同身旁同样顶着西陵人族断臂残躯模样的凌池与北洛说话了。 “我快吐了……”脱力般坐到地上,曲墨已然顾不得什么干净形象,只想尽快离开这座遍地残躯的城池。虽然梦境中闻不到血腥气,但目能所及之处的惨烈景象对他的眼睛和心理也是一种折磨。 “你最好忍着,否则说不定会被域主扔到别的梦境去。”北洛却只悠悠看了他一眼,口吻凉凉,细听之下更还带了些微戏谑调侃。 “不用他扔,我自己走行不行?”曲墨闻言苦笑。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累的一场梦了。虽然只是一路看着,但真比他亲身上阵还累。 他很佩服那位神子暝的无私奉献,但这种精神损耗真的太磨人了,大可不必再来其他的了。 然而骤然自北洛身旁现身的云无月却打破了他的期望:“这名域主很强,我暂时无法带你们离开。” “不会吧…走都走不了?”曲墨不由哀嚎。甚至没有心情关心,为何最初相逢时未在北洛身旁见到云无月,现在她却又能够突然现身人前。 而相较于曲墨的百般郁闷,凌池关心的点却又有所不同:“这个梦境所现应是上古之时发生的事了,但为何会在先前出现还将我们拉入其中?” 他对神子暝与凌将离几乎如同双生的长相抱有诸多疑问,更对先前所见缘由有所猜度,只是个中关联若真如他所想未免太过骇人,还是先对梦境之事多做了解为好。 对此,风刃倒是有所解释:“寄灵族死后所化碎晶有时会同人产生共鸣,引人入梦看到一些过往记忆。这名域主或许是同那位神子有着些许关系。”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在这片尸堆里等着?”曲墨无语凝咽。 “如果你觉得这片不大好看,也可以换片好看些的坐。”北洛在他对面坐下调侃了一句,显然是打算耐心等待寻机出去。 “可我真的不想坐在尸堆边上啊……”事已至此,曲墨也只能选择接受,只是周遭环境实在折磨人,便只能拉上同伴聊聊天,别让自己的眼睛四处去看,“要不…咱们聊点别的,转移转移注意力。比如那个息痕怎么突然不见了什么的?” “那时战火愈盛,许是在哪处被魔族所害,尸骨不存了吧。”凌池话语之中略带叹息。那个魔物肆意横行的年代,又有什么是说得准的呢。 “说不准他是魔族奸细,故意失踪,引神子出西陵寻他,好让魔族大军趁此进军西陵。”北洛的看法却更恶劣些。毕竟在他看来,息痕失踪的时机太过凑巧,简直就像故意引神子离开西陵一般。 “不可能。”曲墨却是断然反驳,甚是理直气壮有理有据,“息痕明显喜欢神子啊,怎么可能害他惨死于天魔围杀。” “息痕是男的。”北洛抬手扶额,只觉自己难得被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男的怎么了?”曲墨很有些不服气,“北洛你这是偏见。他们俩的眼神那么明显,根本就是两情相悦啊,放在话本里那就是你情我愿甜宠文,连点狗血误会都没有的那种好吧。这息痕要是个姑娘,那都得是三年抱俩…啧,踢我干嘛?” 辟邪不是神兽么,居然这么思维僵化,简直不可取。看看看!说不过还拿蹄子蹬他,太过分了! “回头,神子大人看你呢。”看着骤然出现在曲墨背后,似笑非笑显然无甚好气的身影,北洛微微挑眉,口吻中颇有些看好戏的戏谑。 他能感觉到这个仍顶着神子暝外貌的域主并无恶意,因而在对方骤然出现时并未拔剑戒备。 “说什么呢,你可别吓唬……”嘟囔着回过头,曲墨乍一对上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撅过去,“神神神神——” 妈呀!背后八卦被当事神逮个正着,还是三刀六洞身上血呲呼啦版本的,吓死娃了! “怎么不接着说了,我看你编得头头是道的,话本没少看呐。”满身是血的“神子”笑吟吟地看他。 但无论是神子暝还是凌将离,现于旁人眼前的性情皆是安静寡言,此刻吐出这般堪称阴阳怪气的熟悉语调着实有种诡异的错位感,也叫凌池不由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小叔?” 对此,被便宜侄子猜了个正着的凌晚镜只呵呵一声,回了个冷笑。 “诶?”不得不说,曲墨这回真是感到刺激有点大了,他眨眨眼看着套了神子外壳的凌晚镜,又眨眨眼,而后骤然开窍般灵光一闪,悟了。 “所以……我们这是闯进小叔您的梦域里了?” “算是吧。”挥手打散这场久远记忆的残影,凌晚镜不置可否,然解释话语却有些故意误导之嫌,“这座城镇有些古怪,我在左近捡到寄灵族碎晶后,就被拉进梦中了。” 他受上界所识妖主相助方能顺利到达此界,只是甫一落地便在阳平周遭。他觉出此地被怪异术法包围,原想一探究竟后再与凌池会合,不曾想竟因寄灵族碎晶将两人一道拉入这场久远的回忆之中。 “小叔受累了。”凌池乖巧言道,甚是懂事的没去多问。 “总之我先送你们出去,你们记得留在原处別乱走,晚些我便过去。”凌晚镜决定速战速决。他已变回原本模样,也不想在梦境中多做停留,故而打算先将人安全送出去,再行处理其他。 “小叔放心,我们一定乖乖的。”曲墨乖巧保证道,离开前倒还记得曲谱的事,“北洛,我们还在先前那间客栈,你记得来拿给岑姑娘的曲谱。” “知道了。”随口应下此事,北洛看着曲墨与凌池消失的身影却并未着急离开,尽管一旁的风刃已被域主毫不客气地扔出了梦域。 “还有事?”凌晚镜看着眼前似乎还有话说的王辟邪,少见的没直接动手。倒不是他扔不动这只大猫,但旁边的那只魇魅确实有点麻烦。 “没什么。只是想说,曲寻悠已不是初次被困于梦境中了,最好多看着他些。”悠悠扔下一句后,北洛也不等凌晚镜回应什么便与云无月离开了这片梦域,姿态倒是潇洒的很,就是消失前扔下的那句‘告辞了,神子大人’颇有些意味不明。 毕竟王辟邪也曾因寄灵族碎晶看见过某段零碎的遥远过往,但对唯有域主本身记忆才会如此全面这件事究竟是心知肚明还是有所猜测就不得而知了。 “太岁…辟邪…缙云么。”对此,凌晚镜只微眯了眼,颇有些牙痒痒。 呵,听说辟邪骨是好东西,可别让他找着机会。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80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81 章 第八十一章 曲墨刚一睁眼,就惨叫着扑进了凌池怀里。 他吱哇叫着比划了半天,凌小道长又是安抚又是拍背才弄清楚曲小郎君这幅激动得快撅过去的模样是在说他的系统不见了。 是的,曲墨的系统消失了。 毫无征兆,毫无痕迹,就这么莫名在他从凌晚镜的梦域里醒来后不见了,什么也没给曲墨留下。仿佛他拥有过系统这件事不过是个梦,现在梦醒了,那个从没有同他说过话不知该不该称为生物的东西就也像阳光下的泡沫一般,消失无踪了。 “别慌。”凌池稍作思索后柔声道,“趁小叔还未来,你先试试九皋可还能用。” 他不说其它而让曲墨先试九皋,此举之意,一则在于试验曲墨的系统究竟是隐藏还是当真消失,二则系统给予的四个技能中,唯有九皋是能用在寻常人身上的攻击技,只需一个音,便能得出答案。 他知道曲墨不想让其他人知晓系统的事,故而,他们必须在小叔到来前速战速决弄清情况。 “在这?”曲墨微地一愣。九皋是无差别攻击技能,如果在这弹,最先伤害的对象必定是凌池。 “无妨,若是九皋还能伤人,你再用逍遥游予我疗伤便是。”凌池冷静言道。 非常时刻用非常之法。 曲墨如今九皋单音攻击所能达到的伤害程度他心中有数,尚在他所能承受范围之内,可巧他们所住客房四周现下暂无人息,故而有此提议。 曲墨惯来相信凌池的判断,虽仍有些犹豫,到底还是点了头:“那好…我只试一个音,你当心。” 虽然这事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变成杀夫证道的惨剧,但现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被拉进梦境并且遇到魔物的情况,他必须弄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才行,这决定着他在接下来的旅程中要不要认真苟着。毕竟,谪仙笔就爱把他们和小叔分开。 从凌池身上下来,曲墨抱琴走到房间一角方才停了脚步。虽然九皋攻击范围内的攻击值并不会随距离而变化,但离凌池远些他比较好过心理那关。 抿唇落指,曲墨只拨了音便急急收手看向凌池,却只见他摇了摇头,一切如常。 见此,曲墨心下一沉,连弹九皋数个音符后又转换指法将逍遥游一道试了,却终是全无所得。他的识海中如今已然不见一点系统存在过的痕迹,自然也没有什么图标红蓝条给他提示,现下又确认过技能,却是当真一点转还的余地都没有了。 “…都不行了……”他走回凌池身旁将琴放下,一脸迷茫,脑子一时间还没完全消化这件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依靠外物终非长久之计。往好处想想,它一路帮你许多,如今不告而别,说不准是它的使命已完成,往后你也无需再做任务,岂非省心许多。”牵起曲墨的手包入掌中,凌池也不去说什么系统万一可能还会回来的虚话,只以理分说柔声劝解,“待你我回到谷中,一道练功切磋,共同进益,不也是件美事?” 依曲墨之言,他身上系统来得蹊跷,而先前他们基于曲千陌与子午所得出的结论终归是难以考证的猜测。如今系统既莫名消失,他们也无法可寻,倒不如利落抛去杂念,也好专心本门武学。 他相信曲墨当是能听进这些道理的。 “……这倒也对。”沉默半晌,曲墨叹了口气,倒也并不十分纠结地便接受了自己勤练数月系统技能却一夕之间打了水漂这件事,“毕竟我是万花弟子,当专心练好花间游与离经易道。” 反正他对当神医和绝世高手这件事没什么执念,即便再遇上危险,现在也有小叔这位大杀器在,等回去他还可以往师父和师娘身边缩,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看不到他人好感度和江湖排名会麻烦些,但他穿越前过了那么多年凭感觉和人相处的日子,往后稍微适应调整下就好。红蓝条和等级也完全可以凭自身感觉,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至于藏书阁…… “怎么了?”眼见曲墨原已因他之言逐渐平静的神色忽又猛地一僵,凌池不由莫名。 而回应他的,却是曲墨一声惨叫,声音无比凄厉:“藏书阁!!!” 一双眼睛几要瞪得脱窗的曲小郎君双手抽筋般扭曲着不知要往何处伸去,徒劳无功地动作仿佛想要抓回那些记在系统藏书阁中的曲谱一般。 最终…他的手落在自己发间,哀嚎着将自己整齐柔顺的长发抓成了一团鸡窝:“我的曲谱…我好不容易收集的曲谱…没了……全没了啊啊啊啊啊啊——” 而凌池亦知曲谱在曲墨心中的分量,但先前数界所得曲谱却是当真无法,只能无奈将人拥入怀中勉力安慰:“待回去,我再陪你重新收集,可好?” 然藏书阁中所存除却部分李剑诗所作曲谱,许多流传于世的古谱皆是在藏剑时叶家人为曲墨搜集来的,因初时想着不便带走,便只一一看过用系统藏书阁记下。如今一朝烟消云散,于任何钟情此道者而言皆是人间惨事,实非三言两语便能安抚。 故而曲墨闻言并不觉安慰,反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肉疼,几连点头的力都没了,只嚎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险些没哭死在凌池怀里。 技能没了,他可以当自己没拥有过,反正也不是没灰过技能栏,想治的亲友也都治过了。可他的曲谱…他好不容易在各界收集来的曲谱啊啊啊!!! 他为什么要偷懒,明明后来都知道那两个锦囊是空间袋了,明明一路行来有那么多空闲,为什么不把藏书阁里的曲谱都重新摘抄一遍收起来…… 他的心好痛…快要不能呼吸了…… 死鱼般直着眼瘫在凌池怀中,曲墨兀自沉浸在精神世界崩塌的悲惨情绪中无法脱离,直至凌晚镜出现在房中,仍旧无法做出应有的反应与动作。 “这是做什么?”眼见先前在梦境中还仍活蹦乱跳的人突然成了一副快要有出气没进气的死样,便是凌晚镜也着实有些莫名了。 “寻悠在上界收集的曲谱丢了。”无奈解释了一句,凌池心知曲墨不愿让人知道系统的事,便就一字未提,“劳小叔稍等,我劝劝他。” 他心中清楚,凌晚镜对他们两人向来耐心有限,故而无论曲墨现下有多伤心都需暂时压下,至少他们得先到安全的地方才行。 总归得先保住命才有资格伤心难过。 然而凌晚镜听完理由竟难得不曾嫌弃嘲讽什么,反是反手轻拍了拍曲墨脸颊,言道:“回神。” 待曲墨两眼无神地转头看向他,方化出一张不知写了何字的字条折好放入曲墨掌心,道: “收好。等回去,让白小六带你去找花狐狸,他见了条子会带你去库房。里头的曲谱,你可以看,可以抄,但不能带走,听懂了吗?” 若只是曲谱,无射(ye)宫原也是收着些的,都是雾楼还在时偶有兴起着人收集的,算是私产,后来兴头过了便通通扔进了私库。雾楼走后,他没将库房里这些零碎玩物带去南溟,只让花淮卿清点造册后上了锁,待他处理完应做之事再去取走。 如今,便只先借小辈看看吧。 毕竟人生在世难免遇上伤心绝望之事,若还能挽回,便是再幸运不过了。他倒霉了几辈子,最想救的人没救到,想陪的人陪不了,想报的仇也遥遥无期,能帮小辈挽回点遗憾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有好多吗……”听到有曲谱可看,曲墨终于回了神,只是整个人仍还蔫蔫的,提不起劲来。 “百多本总有的,大多是古谱。”凌晚镜答道。 “都能抄?!”猛地直起身,曲墨两眼放光。这瞬间的峰回路转,简直让他想大喊三声:小叔是神! “不准弄脏损毁。”见此,凌晚镜微微挑眉,复又点了一句。 “我保证!”抬手竖指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曲墨此刻已是满血复活。虽然丢了的可能补不回来,但他不贪心,能有新的古谱抄也是很好的了。 “多谢小叔。”凌池见此,亦是为曲墨高兴。 如此,系统消失的事便就算是暂且揭过了。 至于原因,原也不是他们想查便能查清楚的,倒不如就此放下,脚踏实地的过好自己的生活,这样方不负曲千陌之意,重新再活一遭。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81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 虽说那接连的梦境并未让现实中的时间过去太久,但壶中茶水到底已有些凉了。凌池摸了摸壶壁,原想再去冲一壶热茶来,毕竟没有给长辈奉冷茶的道理,却被凌晚镜抬手止了动作。 故而他只得先请人坐下,同自家小叔问起了分开这几日间的事:“说起来…小叔同我们分开后落在何处了?我与寻悠几日前被谪仙笔送到此地时不见小叔,好生担心了一番。就怕两下里不在一界,不知如何同小叔联系。” 他问这些自也不是没话找话闲聊。 最初在流月城分开后,他们换了四个界面才与凌晚镜遇上,如今虽只有几日的时间差,但因着并未回到原界定然还要再穿,便还是问清些的好。 若是再分开,好歹能心中有数。 然凌晚镜所答却远比他心中设想糟糕许多。 “确实不在一界。”想起被谪仙笔遛着到处瞎转悠的那几天,凌晚镜便有些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根破笔把我扔到剑修满天飞的修真小界去了,害我三天转了整整八个界面。” 他已经想明白了,倒霉如他显然不适合这种需要运气加持的法宝,等回南溟他就把这玩意给他家药罐子师弟试试。如果连他师弟那算啥啥准的神棍都控制不了,那这根破笔还是进箱底吃灰吧。 不过他师弟也挺倒霉的,不知道扛不扛得住。 而曲墨听到这回答,几被惊得倒吸了口冷气,声音都带了颤:“转了八次才找到这?” 将离公子曾叮嘱过他们,两次穿界间隔最少也要一个月才行,否则极易对神魂有损。小叔居然三天刷八个界面,这也太凶残了点…… 前有现代大学生特种兵式暴走旅行,现有小叔三日游八界还能精神矍铄身轻体健。太可怕了,这就是魔修的身体素质么?! 好牛逼!好羡慕! “我倒是想。”凌晚镜冷笑一声,到底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破笔把我扔到一处妖族汇聚的渊潭去了,若非那处之主相帮,你们怕是再过个一年半载也未必见得着我。” 遇见夜央大约是他这些年倒霉催的日子里难得幸运的事了。若不然就他那段昏得全无知觉不知年岁的时间,但凡所遇对象有点恶念,都能把他扒皮抽筋拆吧吞了,让前世的蛇羹汤情景重现。 “诶——?!”曲墨不由瞪大了眼。 这些话让他的心有点拔凉拔凉的,对于还能不能回到永徽朝这件事突然有些失去了信心。 这…妖族奉不奉行帮人帮到底这件事啊? 统爹之前的任务不是说把谪仙笔给小叔就能任务成功顺利回家吗,现在这进展是不是不太对? “那小叔现下是如何打算的?”凌池复又问道。 他倒不像曲墨那般担心。毕竟在他看来,小叔现下神情并不焦虑,甚至可算放松,想来心有成算。 “找地方安心休息几天再启程。” 凌晚镜倒也不曾吊着他们,只将自己的打算与停留原因粗略说了,好叫两人安心:“夜央说用法宝穿界不能太过频繁,便是我,两次间也需间隔十数日才行。不过这回他是直接用妖力破界送我过来的,没用谪仙笔,间隔时间便可以短些。夜央未在人界游玩过,所以这几日我会陪他四处逛逛,等时间一到,他会送我们回去。” 夜央说自己甚少外出,也不曾与人族相处过。他打眼瞧着这位溯渊之主实在有些太过单纯善良,着实需要多点防人之心,便想着带这位妖主逛逛人界也好。否则见人就发善心,很容易被骗的。 虽然不至于被炖汤,但被骗财骗色骗修为也是很要命的。毕竟这位妖主对自己足可倾世的容貌半点自觉都没有,出门甚至不知道用点法术遮一遮。 “哇!法宝都不用就能破界,那岂不就是话本里说的碎裂虚空?”听到自己过几天便能顺利回家,曲墨顿时轻松许多,甚至有闲情关心其他了,“小叔,这位大佬是不是马上就要飞升了?这么厉害!” 哇噻,这种等级的大佬是不是就是传说中修仙小说里主角没修到顶前见了都得敬畏三分的渡劫期大能?哪个修士见了都得乖乖叫尊上的那种。 他是不是能见到呀!好激动好激动! 然凌晚镜见他一副两眼放光的期待神情,只弹指对着他的额头便是一个脑嘣儿,话中不无嫌弃:“叫什么大佬,怪难听的。” 虽然曲老头讨人厌,但曲家好歹也算当朝氏族累世官宦,曲寻悠这都同谁学的词,乱七八糟的。 “若不然…叫前辈?”凌池想了想,说道。 反正对于比自己年纪大修为高又搞不清称呼的对象,前辈这个称呼怎么都不会出错。 “倒也行。”凌晚镜没再让改口,只又交代了自己的安排,“你们收拾收拾,如今这阳平城里乌烟瘴气的,我带你们换处地方住。” 他方才进城时便发现,这阳平城中居然有不少人族被魔气侵蚀,又有怪异法阵笼罩,甚至还出现了能引人入梦的半魂莲,也不知是谁做出这等布置。故而无论是出于安全考虑还是为伺机而动,都不能让两个小的留下。 “可我抄给岑姑娘的曲谱北洛还没来拿。”曲墨有些纠结。他抄给岑缨的是六幺和凉州,因为是在永徽朝时听的曲子,曲谱他在万花谷里留过底,所以这两本倒也无所谓留不留给自己。 但既然答应过岑缨,他还是想把谱子交给她的,毕竟人家拿了是用做研究,能为传承做点贡献。 “罢了,辟邪妖力特殊,他身旁魇魅妖力强盛,应当不难寻到踪迹,我陪你们走一趟便是。”凌晚镜想了想,如此言道。 左右送完东西就走,也不耽误什么。 “小叔不与那位前辈说一声么?”凌池倒还记得礼数,想着当说一声再行事。 凌晚镜只点点头,道:“夜央未同我一道进城,是要传信知会一声,我们速战速决,再去与他会合。” **** **** 找到北洛踪迹时,他已进了被法阵笼罩与外隔绝的鄢陵。 北洛与岑缨的相识原是因为辟邪族王城--天鹿城护城大阵在先王玄戈过世后出现裂痕,身为现任辟邪王的北洛需要找到在人界的黄帝后人探查加固维持天鹿城大阵持久运转的方法。 岑缨,便是他找到的黄帝后人。 而鄢陵则是岑缨家族所在之地。 此前他们前往鄢陵求助岑缨的老师葛术时得知,葛先生所在师门千年前曾得到一块奇特晶石,后将之打磨成了融天仪的核心,可将灵力禁锢其中。葛先生一脉一直专注于此类力量的研究,因而在将师门数代所载关于法阵的心得交与北洛后曾请他帮忙收集魔气,用以融天仪的研究。 前几日在阳平客栈中与曲墨分开后,岑缨便先带着收集完的魔气只身回了鄢陵,而北洛与云无月则继续留在阳平追查梦境与魔物异变之事。 哪曾想,此举竟是正中敌人圈套布局。 原来,阳平城中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为将北洛云无月与星工辰仪社等一干修行门派的战力聚集在此的障眼法。这样,好似无事发生的鄢陵便会尽数落入敌人掌控任其摆布。 待到这些门派发现异常时早已太迟。 此时此刻的鄢陵已然只进不出全然无法看清城中发生何事,想一探究竟,只能扔下阳平城中的百姓,做好进去后便再也出不来的准备。然而鄢陵方圆数百里,魔气冲天黑雾缭绕,便是城中还有活人,只怕也所剩无几了。 故而,这是个诛心的选择题。 出题者是被复活的西陵鬼师巫炤,答题者是身为缙云转世的北洛。而这一切的起因,正是曲墨与凌池先前在梦境中看到的那场西陵被灭嫘祖战死的灭城惨剧…… 巫炤憎恨不曾在那场灭城之战中全力驰援救下西陵的姬轩辕与缙云,也憎恨在西陵灭族后却好好活下来繁衍生息的其他人族,或许这些憎恨的对象中还包括来不及赶回西陵救援的他自己。 于是他在愤恨不甘中疯狂,在疯狂后被缙云所杀。即便在数千年后复活,依然困于那份执念。他要魔族、妖族、人族相互残杀,他要这些活下来的种族…通通为西陵陪葬!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82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被法阵笼罩的鄢陵城仿若困于黑色浓雾之中,在外看着,连城池草木在何处都分辨不清,更别说个中形势了。这般情景,便是曲墨都已看出城中麻烦或许远超他们先前预料,但凌晚镜竟未曾多说什么便带他们进了城。至于他到底是因为答应之事定会做到,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进了鄢陵,一路所见尸体与满是魔气的草木让曲墨不由绷紧了神经,幸而未几便在森林深处看到了北洛的身影。只是辟邪身侧却未见到魇魅。 “北洛——”曲墨遥遥扬声唤了句,见辟邪闻声回头,三人方快步向他走了过去。 “你们怎么来了?”北洛着实有些意外。 “我们要同小叔离开了,可你一直没来拿曲谱,所以我就劳烦小叔带我来找你。” 取出怀中曲谱递与辟邪解释了一句。曲墨见他形只影单身侧空空,虽知他能为不俗,到底还是有些担忧:“你怎么跑到鄢陵来了,云姑娘呢?” 北洛和云无月先前帮过他,总该问上一句。 “小缨子前几日回了鄢陵。”接过曲谱收好,北洛现下也没什么东拉西扯的心情,只照实与他说了,“如今鄢陵城中满是魔气,连植物都魔化了,死了不少人。贺冲扣了人质在湖边,我正要过去,云无月与我分头探查,往岑家与博物学会去了。” 他虽不清楚曲墨他们身旁那位说不准是神子转世的长辈修为如何,但人家既敢带人一头闯进来,想必总有些倚仗,将情势分说清楚倒更好些。 这话听得曲墨心下一惊。 但他如今失了系统技能,单凭一身万花功法定是帮不上什么忙的,能不添乱就已经是好的了,便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纠结看向凌池与凌晚镜。 “小叔可有何看法?”凌池想了想,开口问道。 “鄢陵如今被法阵笼罩,只进不出,得先找到阵眼才行。”凌晚镜虽对法阵并无太多钻研,往日里在魔域遇上此类事物也多是扔给师弟月流景,但基础理论倒是都好好学了,遇上阵法也算略通几分。 而他在魔域多年,旁的不说,警觉性却是一等一的。故而,说话间周遭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动静亦是半点瞒不过他,只弹指一动,指尖灵丝便瞬时射出,抓下一只东西来。 “…鸟?”凌晚镜看着被灵丝捆回来的鸤鸠,微挑了挑眉。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属于姜暝祺的那段记忆里见过这只鸟,多少算得上有点眼熟。 “你…你动手之前都不说一声的吗?!太阴险了……”鸤鸠虽被抓了却是吱吱哇哇地叫着,口无遮拦聒噪得很,半点没想着自己现下被灵丝捆得像只叫花鸡,随时会在人家手上丢了小命。 于是下一刻便好生得了些教训。 “啊啊啊——!疼死了疼死了!巫炤怎么还没好……” 那惨叫刺得人耳朵疼,只是也不知它是不是故意的,人家还没审,倒自己先把主使供了出来。 又或者…它原就是被巫炤派来给北洛传话的。 “这鸟会说话?!”曲墨吓了一跳。 “你在监视我。”北洛闻言冷了脸,“巫炤在哪里?” “他…他去了辟邪王城。”鸤鸠蔫蔫答道。 “去那里做什么?!”北洛心下一凛,顿觉出不对之处来,话中亦带了几分狠厉,“巫炤到底想干什么!” 玄戈去世前将天鹿城交给了他。 虽然他自小在人界流浪,后来又被师父师娘收养,对辟邪族认同感不多,更对孪生哥哥玄戈一言不合派兵抓他回去继承王位自己直接撒手嗝屁还把力量硬塞给他这种任性行径很有点不爽。 但他既然接手了王位,总归是得顾好天鹿城的。毕竟玄戈的妻儿都还在城里,孩子也还小。 “这个嘛……鬼师出手,自然是惊天动地,他说要把光明野的屏障给打破。”鸤鸠交代得倒是彻底,也没点挣扎抵抗的意思,“辟邪王城和光明野用的不也是类似阵法的玩意吗?世间万物都是同理,这对巫炤来说简直太熟悉了。” 巫炤让它来给这只辟邪传话。 本想着那只难缠的魇魅走了,事情能简单些,没想到居然又来了个煞星……鸟命休矣…… “巫炤为什么要去对付天鹿城?他又怎么会知道这些?!”这话听得北洛火气直往上窜。 “想知道总有办法的,至于为什么去对付辟邪……”鸤鸠见他生气便都老实答了,“当然是因为你啊。他先前和你说过了吧?” 反正巫炤也没让它瞒着,至于人家听了会不会一生气要它鸟命,就是死分身和死全鸟的区别了。 它跑来传话用的是分身,万一辟邪生气,它在别处的原身还能活着。但这小九九对上巫炤可不行,所以巫炤让它来,它就得乖乖过来。 这些话也确实让北洛想起一些事来。 巫炤曾说过,要送他一份永生难忘的大礼,现如今,他知道这份大礼是什么了。 巫炤不止要他在阳平与鄢陵之间做选择,更要他在鄢陵与天鹿城之间做出选择。就像当初被魔族入侵的西陵与集泷三邑…… “虽然你如今又来了帮手,但鄢陵城里可不是什么好应付的地方,辟邪那边又出了大事。”鸤鸠打冷眼看出北洛脸色越发不好,知道自己八成鸟命不保,但巫炤要它传的话还没说完,便还是没住嘴,“你的力量短时间内应该只能穿过一次空间吧?要是回去了,可就不能再轻易回来了。” 它唧唧歪歪的刺激着辟邪,却没成想,不是谁在知道目的后都有耐心听它继续念叨那些屁话的。 “巫炤说他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要想清楚。一边是自己的亲族,另一边却是非亲非故的凡人,哦,不,鄢陵城里好像也有你的朋…啊啊啊——” 骤然收紧的灵丝下,鸤鸠尖叫着化成了飞灰,甚至没来得及将那句威胁好好说完。 “聒噪。”收回指尖灵丝,凌晚镜便是听了那些话,面上仍是没什么波动变化,只冷眼看向辟邪说道:“我看你也没什么好选的。” “什么意思。”北洛闻言看他,面色不虞。 “辟邪生来好战,主杀伐。魔族若想得胜,必得大举入侵方有可能。”凌晚镜凉凉说道,“你妖力微弱,去了也是白搭。不如留在鄢陵,说不准还能多救几个。” 那口吻用词,虽说得都是实话,却好似北洛经了鸤鸠那些话受得刺激还不够一般,刺人的很。 “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全无好气地瞪了凌某人一眼,北洛虽知道这风凉话一般的建议确实有理,理智上亦是如此偏向,却到底憋闷。 妖力微弱怎么了?灵力强盛好了不起么?! 都不要你神子大人再去战什么魔帝大天魔,有本事去光明野扛,在这嘴他妖力算什么本事! 鄙视这种人! “我话还没说完呢,真闭嘴了,亏得可不一定是谁。”懒懒拉长着话音,凌晚镜倒也不怕辟邪气急了先给他一爪子,张口就要人家刨骨头。 “听说辟邪骨可载荒魂,还要辟邪活着的时候心甘情愿取出来才行。我的药柜里倒还缺这一样,若是有谁愿意给,我也不是不能…付点报酬。” 瞧瞧,剃骨头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挑哪根切好呢~ “……一言为定。”这话听得北洛一愣,随即便张口应下了要求。他心中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只觉自己刚刚那态度着实差了些,说话也不大好听。 若是能保下天鹿城,一截骨头又算得了什么。 “我侄子和侄媳妇儿押你这了。”人家当他是同神子暝一般心怀众生,凌晚镜虽不是因为这个,却也并不纠正,只将两个小辈一道扔给了辟邪: “你可管好他们,回头我要赎人的。” 被息痕带回南溟魔域这些年,他的善心早被耗得所剩无几,自也不会突然正义感爆棚听谁遭了难都想去救一救。但…也确实不只是因为辟邪骨。 他要杀息痕,自然也要考虑之后如何处理其麾下万千魔族。故而这些年他费尽心血养出一种名为‘赤雾’专食魔族血肉的毒虫,只是为免打草惊蛇一直无法大面积试验这些小东西的界限在哪。 如今巫炤破了光明野的屏障,引群魔围攻天鹿城,倒是送了他一群再合适不过的对象。 “小叔千万小心。”凌池闻此,虽心存忧虑,到底还是安静听从了安排。他知道自己和曲墨在这事上帮不上忙,那便至少要做到不添乱。 “好好跟着他,別乱跑。”取下腰间龙骨玄鞭握于手中,凌晚镜沉声同凌池交代了一句,便转而看向了北洛,“那只鸟不是说你能破开空间么,我可不知道你家在哪,开门吧。” 虽说是要用光明野的魔族来试验赤雾,但他亦知这是一场硬仗,心下并不轻松。只是在场的不是小辈就是外人,倒没什么可多说的。 故而待北洛破开空间便飞身去了另一头。 然他身影消失前,却又扔给了王辟邪一样东西。 “宝石?”凑近看了眼北洛手中那块足有两个拳头大可谓流光溢彩的透明晶石,曲墨不明所以。 他不太懂,小叔这种时候一声不吭扔给北洛那么大一块宝石作什么,总不会是托管费吧? “是灵石。”王辟邪一眼了然。 虽然人家没明说,但他知道这是让他抓紧处理完贺冲用这块灵石恢复妖力再破开空间赶回天鹿城的意思。 呵,正合他意!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83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84 章 第八十四章 凌晚镜让他们好好跟着北洛,曲墨便与凌池一道乖乖跟着王辟邪往湖边去。 一路上他们遇上不少魔族,大多是低阶,虽遇上心魔有些拉扯,幸好也都尽数被北洛解决了。且因离开客栈前凌晚镜曾给过两人遇险能够自动开启屏障的护身佩,故而一路行来还算顺利。 中途时北洛倒问过曲墨诡音的事,曲墨只含糊说次数有限已用完了,好在辟邪也没追跟究底,倒省了他一通编瞎话的功夫。 赶到湖边时,北洛先前说的贺冲果然在那。 然而除却被捆了扔在地上的人质,竟还有几具尸体,全是贺冲在等北洛赶来时杀的,地上草木上都溅了不少血,叫人不忍去看。 贺冲原是怀家收养的孩子,怀家先祖怀曦曾是巫炤的侍卫。巫炤此次复活最先遇上的便是曾潜入他墓穴盗取陪葬品的贺冲等人,因着怀曦的缘故,便留了贺冲一条命驱他做些事。 巫炤憎恨现存人族是因为西陵灭城而迁怒。 贺冲却是觉得自己幼时在鄢陵孤身流浪受人欺凌意欲报复,更因巫炤缘故得了些人外之力,越发行事无忌肆意而为起来。 他见北洛虽依他之言赶来救人身边却还带着两个普通人,便说了些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话,又说自己幼时多受苦难,如今不过是将那些还回去。 这些话听得凌池直皱眉。 然到了贺冲这般,早不是道理能说得通的了,他便也不说什么,只将曲墨护在身后,冷眼看着。 至于那些人质,贺冲现下注意力虽在北洛身上,但也还需再看形势确保他们安全后才好行动。 都说话不投机半句多,北洛与贺冲更是相看两相厌。 贺冲只看北洛模样便自顾自认定他是自小养尊处优顺风顺水,而自己幼时受尽苦楚,心中愤愤不平。 却不知,王辟邪自一出生便因孪生子间会相互吞噬之故被族人抛弃,更在母亲托战士将他带往人间时被长老会追杀,自此飘零人界数百年。其间又因缺乏天鹿城灵力滋养,成长缓慢妖力停滞,更形似痴儿受尽苦楚。后来幸得曲寒庭夫妇悉心照料当做亲子养育,方才有如今心怀善念的北洛。 这些苦楚远胜贺冲所受百倍,王辟邪却从未在他人面前说起过,此时更是一字不提,并不与贺冲争辩什么。着实是厌极了这等迁怒无辜的恶行。 故而也不曾留给这种恶人太多耐性。 只看准时机便持剑攻上前去,再不给贺冲对人质下手的机会。 贺冲的力量来源于巫炤融于他体内的梦魂枝。 这种东西原不是如他这般普通人能够掌控的,故而调用力量之时身形便骤然扭曲变幻起来,成了个背上长出张牙舞爪幽诡枝条的癫狂狼人模样。 那神情姿态,竟是完全失控了! **** **** 北洛虽被几度被说妖力微弱,但那是相较于大妖而言,对付一个被梦魂枝碎屑残渣操控的贺冲显然绰绰有余。故而这场战斗并未耗去他太多时间。 辟邪并未对贺冲留手。 除去这一害又毁了巫炤设于鄢陵的法阵后,他便带着曲墨凌池一路斩杀魔物往岑家去了。至于那些救下来的人质则仍还留在湖边,这些人被贺冲折腾地筋疲力尽,需要时间缓一缓。 因着发现魔族前往人间的通路并非由先前调查发现的黑莲所致,而贺冲又曾提及魔族能够借由灵力充盈的湖水源源不断来到人间,故而北洛欲先将此事告知云无月再以灵石补充妖力返回天鹿城。 来到岑家时云无月果然在那,虽府中有些伤亡,但还好岑缨安然无恙,实属不幸中的万幸。 北洛刚到时甚至还见到了本该在栖霞的两名师妹。细问下才知,他被玄戈派兵带回天鹿城后一直不得空回师门,曲寒庭夫妇担心他安危找大师算了他行踪后便一路带弟子寻过来了,现下人在长葛的山里。两位师妹是先一步来鄢陵打听消息的,结果便因巫炤法阵之故被困在了城中。幸而云无月先前到的及时,否则她们和岑家的人怕是都要出事。 待到见了云无月和岑缨,北洛便将鄢陵法阵已解并魔族借湖水通路往人间的事说了。 而云无月曾听闻拥有灵力的古镜可以联通人魔两域之事,听后便猜测或许巫炤是以阵法之力让湖水成为了一个特殊的镜面。又言鄢陵城内的湖并非天然灵力强盛,这么做定然损耗甚大,不可长久。 故而几人猜测,即便不将大阵毁去,一旦周遭灵力耗尽,鄢陵湖面联接魔域的通道应当也是会闭合的。只是那样的话耗时便会较毁阵久上许多,届时鄢陵城中或许早已没有活物了。 是北洛的选择救了鄢陵城中如今还活着的人。 **** **** 因着尚还记挂天鹿城的情况,北洛将曲墨先前给他的曲谱交与岑缨,又请云无月带剩下的人去城外找星工辰仪社的弟子后,便只身离开了。 曲墨与凌池也被他留在了云无月身边。 “抱歉,先前一别后我便有事回了鄢陵,还劳烦你们费心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岑缨抱着曲谱甚是歉意地说道。 因为送晶石回鄢陵给葛先生的事更要紧些,后来城中又被阵法所困,她便一直脱不开身再去一趟客栈,没曾想人家竟费心给她送来了。 “既答应要将谱子抄给你,总不好没见到人就走了。”曲墨只笑笑,没将她失约的事放在心上,“好在有小叔带着我们,一路都还安全。” 其实深想想,这或许也不是坏事。 若岑缨与北洛一早取走曲谱,他们必不会同小叔一道过来,那北洛便会被鄢陵与天鹿城两处弄得捉襟见肘。不管选哪处,总归是要多赔上许多性命。 如今虽说是两下里做了交易,切骨头这事听着也有些疼,但好歹北洛不必两难了。 “那你们怎么同北洛一道过来了?”岑缨闻言有些意外。刚刚她没在北洛身边看到其他人,但看两人平静神情,也不像是路上出了事,便有些奇怪。 “我们来时听闻天鹿城和鄢陵一道出了事,小叔便让我们跟着北洛去找贺冲救人,自己先去天鹿城了。”凌池温言解释道。 至于交易的事,他都尽数隐去未提。 在他看来,这并非是件适合到处宣扬的事,至于往后北洛要不要告诉其他人,那是北洛的事。 “那我们尽快与星工辰仪社的人会合,这样云无月就能快些去天鹿城帮忙了。”岑缨听后果然只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天鹿城需要援助这件事上。 “走吧。”云无月亦是点点头,决定速战速决。 **** **** 因为先前进入鄢陵时北洛交代星工辰仪社的人在法阵外面等他的消息,故而那几名弟子一直不曾离开。云无月一路将人护着带过去,为了照顾那些脚程慢的寻常老少,路上还拖磨了些时间,待见到人将情况分说清楚后,便只身往天鹿城去了。 魇魅不像辟邪那般能够破开空间,前往天鹿城亦需几经周折,曲墨与凌池就又被留了下来。 在能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两人原也不大在意同谁一道行动,见队伍中有人受了伤,还帮忙包扎诊治了一番。又因只是没了系统技能,师门的功法都还在,曲墨甚至给伤者上了套离经的疗伤技。 然而岑缨在北洛与云无月走后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坐立难安,竟连带着曲墨也有些紧张起来,只抱琴扣着弦,险些又把自己的手划出一道来。 凌池瞧他这样,便拉着他往一旁私下开导安抚了一番,好歹算是恢复了些。 然而这一分开,两人竟是三天后才又见到归来带他们和岑缨还有博物学会的人往天鹿城的北洛。 王辟邪仍是分开前的模样,应是没受什么伤,只不知为何看向两人的眼神多了几分莫名的微妙。 凌池心下奇怪,问凌晚镜与天鹿城情况如何。 北洛只说凌晚镜当日到的及时,辟邪族人并未有太多伤亡,幼崽也都没事,他返回后又重新开启了天鹿城大阵,现下城内已经没有魔族了。只是凌晚镜对阵大天魔赤厄阳的时候受了些伤,尚在城中休养。而光明野的阵法被巫炤破坏,故而需要岑缨与博物学会的人同他一道回去帮忙修复。 这话听得曲墨一阵紧张,直问伤得如何了。 北洛看着他沉默半晌,答,还能喝酒。 显然是没什么大碍了。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84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85 章 第八十五章 穿了几个世界,曲墨自觉自己也算是上过天下过墓进过皇宫见过江湖,怎么都能说是有些见识了,但辟邪王城天鹿城这样的,他还真是有些傻眼。 当然,这并不是说天鹿城的建筑风格有多稀奇。虽说在古代看到这种十分东南亚加西幻结合部的风格是有那么点稀奇,但重点是,这个结合部它…好像刚刚被硫酸轰炸过,到处都是被腐蚀的坑坑洼洼,别提有多惨不忍睹。 曲墨看得直咋舌,巴不得离那些地方远点。 然而博物学会的人却显然对此十分感兴趣,岑缨甚至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放大镜。 “别碰!”北洛急急抓住岑缨那过于有探究精神的手,制止了她继续下去的动作,“有毒。” “那些魔物还带毒?!”曲墨倒抽了口冷气。 “嚇!这也太危险了…”岑缨闻言亦是一惊,忙听话地避开那些被腐蚀的地方,心有戚戚,“幸好凌前辈到的及时,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她这话原是感叹幸有凌晚镜相助,落在知晓这些毒物来由的北洛耳中却有些不知如何应答,往日里十分能言善辩的嘴也变得木讷起来。 “………嗯。”于是北洛沉默许久,方才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声来。毕竟天鹿城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残毒虽不是攻进来的那些碑渊海魔族弄出来的,但岑缨说的话倒也没错。 何况,若没有那些专吃魔物的毒虫,以赤厄阳带来的那些因天星尽摇而产生变异的魔族的数量,在那位妖主来之前,凌晚镜只身一人怕是也难以保下天鹿城中这么多辟邪。 唯一没料到的是那些毒虫啃食太多魔族血肉后竟会被魔气撑爆,溅出的血肉残骸亦会毒腐触碰到的东西,倒让天鹿城也变得狼狈不堪起来。但总归族人们没事就好,城池往后重新修过便是。 归根究底,那些魔族不来便不会有这些事。 左右他以妖力重新覆盖天鹿城与光明野后,这次入侵的魔族都已灰飞烟灭。死都死了,又不会再爬回来反驳,让它们背点黑锅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却是有数道身影向他们这边走来。 为首的女子一头耀眼金发,相貌温婉大气,正是辟邪族先王玄戈的王妃霓商,亦是北洛的嫂嫂。她见北洛已带人归来,面上带了浅淡笑意,微微俯身行了礼,身后辟邪亦是相同动作。 “王上。”霓商依礼唤道。 “桶里是什么?”北洛见她身后护卫手中都提着桶,里头是满满的浅棕色液体,有些不明所以。 “药师配了些解毒的药物,说是溶于水中可清洗‘赤雾’残骸留下的余毒。”霓商解释道,“此处是入城必经之道,我让护卫们先拿来试试。” 原本她是想先将此处清理干净,以免北洛带回来的客人无意间触碰到残毒,不曾想还是迟了些。 “也好,早处理早干净。”北洛也头疼那些残毒几天了,现下听闻凌某人终于把解药弄了出来,心里算是松了口气,“他现下在药库?” “在同晴雪一起配伤药。”霓商点了点头,“还说王上若带人回来,直接去药库找他便是。” 那日凌晚镜一路自光明野杀入天鹿城,不止驱使“赤雾”为族中战士助力,还救了不少重伤的辟邪,这两日又一直在为伤患看诊制药,故而族中上下对其都十分敬重。他说让北洛这个辟邪王带人过去,霓商便只原话照传,并不会觉得不够恭敬。 “知道了。”北洛这半道被哥哥抓回来继承王位的显然就更不在意这些了,只让她先帮忙带人去处理法阵的事,“霓商,你先带小缨子和博物学会的人去找云无月,他们是来帮忙修复光明野法阵的。” 虽说赤厄阳死后碑渊海的其他天魔就送了和解信来,表明赤厄阳是自作主张,碑渊海绝无开战之意,往后也会多加约束,绝不会让碑渊海的魔族再来天鹿城。但光明野的阵法对于辟邪族与天鹿城来说极为重要,因而无论如何都需尽快处理。 “好。”霓商亦不拖沓,只示意身后护卫去处理残毒,便将博物学会的一行人引去了云无月那处,“几位请随我来。” 将岑缨与博物学会的人交与霓商后,北洛便带着曲墨与凌池往另一条道去了:“我们先去药库。” 他未对自己的身份多说什么。 可刚刚那些对话却着实叫刚到天鹿城的曲墨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北洛居然还是辟邪族的王,毕竟王辟邪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更像人间的江湖剑客。 但话说回来,王族气质这种飘忽不定的东西确实也是说不准的,上个世界的狼主千雪孤鸣那浑身的江湖气就给他们做了个很好的演示。 不过…药师又是谁? 虽然知道这个称呼的意思,但他认识的人里似乎并没有哪位是被称为药师,故而听闻北洛说要带他们去药库,曲墨着实也是有些懵的。 他其实也想过药师之称是否指的是凌晚镜。 但又想起上一个让小叔出手医治的可是把神剑晗光的剑柄都当了诊金,北洛若是想让小叔又救人又治伤,那得刨几根骨头才够啊…… 这辟邪再厉害,也经不住当排骨剁吧? 故而他一脸迷茫地看向凌池。 然而凌小道长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师叔曾说,小叔年少时只身在外行走,那些求医的病人便是唤他药师的。” “原来是这样。”闻言,曲墨只眨眨眼,十分克制地没让自己的眼睛一直往北洛身上瞟。虽然他真的很好奇王辟邪到底被剁了几根骨头。 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北洛看起来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到底是辟邪恢复力超强还是小叔技术太牛逼啊?真的是好奇死了! **** **** 天鹿城着实不小,两人跟着北洛弯来绕去走了半天才到了药库,进去时凌晚镜正在给一只银发辟邪检查伤口,一旁还有位看起来很是年轻的黑发女子正在配药,北洛叫她晴雪。 “创口的魔气都已清除干净了,这半个月別动武就行,给你换种膏药自己拿回去按时涂。”随手从桌上那一小堆配制好的小罐里拿了个黑色瓶身的扔给跟前的岚相,凌晚镜瞥了眼他右眼上那三道并排的细长伤疤,挑了挑眉,“祛疤的要不要?” 他在天鹿城治了三天辟邪,属这只脾气最差,现在又多了三道毁容的疤,整个一凶神恶煞,十分不利于那些跟在身边打转的幼崽审美的正常形成。 “……不要!”岚相出身辟邪王族,素来性情高傲,此刻却被这话噎得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来。 凌晚镜于辟邪族有恩,他自是不好发火,也不能说出什么生气言语来,只能憋闷地拿着药膏便要走。然而一转身,却正对上带人进来的北洛。 他先前并不信服北洛这继位的新王,言语上少不得有些刻薄。如今心中虽已认同,可他那性格到底一时说不出什么温言软语来,便只皱紧了眉头,好好行了个礼,径自出去了。 他一走,屋里暂时就没有来换药的辟邪了。曲墨便跟着凌池走到凌晚镜跟前,乖巧唤了句‘小叔’。 “嗯。”凌晚镜随口应了句,后头那些话却是对着北洛说的,“你亲戚这脾气可真不怎么样。我做的‘冰肌玉骨膏’,多少毁容的想求还求不到呢。” 他肩上有伤,一日里也配不出多少膏药来,多是风晴雪帮忙制的。这玉骨膏原也没几罐,该试的也都在母辟邪们那试了,若非某辟邪原来那张脸还有点挽救的价值,他还不想给呢。 “他向来是这脾气。”北洛却是不大在意。 他刚被带回天鹿城那会儿,岚相那说话态度才真叫气人,待处久了,便会知道他也就是说话刻薄些,行事上其实是极有责任感的。 这话听得一旁风晴雪亦是笑了,到底替某辟邪挽回了两句:“辟邪历来好战,身上伤痕亦是荣耀,药师您就别逗岚相大人了。” 她虽非辟邪,却在天鹿城驻留多年,医术性情都不错,这两日同凌晚镜处得也算愉快,故而也常能搭话说笑两句。 “爱要不要,反正我已经收过账了。”一声戏谑轻笑,凌晚镜只懒懒起身,准备偷个闲,“我跟侄子说个话,不是要死人的事别叫我。” 他与北洛之间的账早已两清,便是直接撒手不管也没人能说他什么,但他习惯了接手的事做到有始有终,也并不讨厌辟邪族,故才有这一句。 而北洛经了这两日,也算有些知道他的脾气,便只点点头:“知道了。” **** **** 左右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话要说,凌晚镜便只带着两个小的去了药库旁辟出的隔间,这原就是特意备给他这几日看诊空隙时休息用的,虽非客房,却也十分清静。 “还行,没缺胳膊少腿。”取下腰间小巧酒壶倚窗喝了两口酒,凌晚镜这话也算是肯定了他离开这两日其他人对两人的保护和辛劳。 “北洛破除鄢陵的法阵后云无月又一路清扫了城中的魔族,我们这两日一直跟着星工辰仪社的弟子,很是安全。”凌池淡笑言道,将凌晚镜离开后所发生的事简略提了一嘴。 其实方才看到自家小叔安然无恙他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只身往天鹿城襄助这事风险不小,北洛带他们回城前又说小叔受了伤,现下见人行动无碍神色如常,心下着实松了口气。 “小叔,您这两天一直在帮辟邪族看诊吗?”曲墨却是没凌池想得多,只是觉得竟能当真瞧见凌晚镜当堂坐诊,实在稀奇,“看来您还挺喜欢它们的。” 看来神兽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又或者…小叔其实喜欢猫科动物? “看到这群受伤的辟邪你就只想到这个?”这话听得凌晚镜连拿着酒壶的手都顿了下,只觉满头黑线一阵无语。 “啊?”曲墨闻言一愣,看着面前小叔越发嫌弃的表情,想了又想,方挤出一句野生动物保育员般的回答来,“……就…神兽少见,应该多保护?” “朽木不可雕。”这回答听得凌晚镜越发头疼,便调转对象,看向凌池,“你呢,想到什么?” 他这便宜侄子若敢也答得这么不着五六,就等着倒吊抄医书清清脑子里的积水吧! “医案。”幸而,凌池还是懂的。 “正解。”凌晚镜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些,“辟邪好战,对外族的防备心也重,能让它们乖乖听话诊治的机会少之又少。我自要将它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弄个清楚,详细记载整理成册。” 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他自然要好好把握。 而且天鹿城中也收有一些他曾有耳闻却尚未有机会采得的药材,正可取一些好好研究清楚,补入他的药录之中。 “可我听北洛说,小叔您受伤了。”凌池到底还是有些担心,“还是莫要太过劳累才好。” “死不了。”不大在意地回了一句,凌晚镜方提起药种的事来,“我还需在天鹿城多待两日,左右你也没事,趁这空子把在上界收的药种列个单子。那几日我也寻了些,到时让你一道带回去。” 在上界时凌池说要收集药种,分开的那二十日他便也四处收集了不少,原本是想回去后再让凌池带给他爹,谁想谪仙笔实在不大听话。 左右这两日凌池没什么事,正好将名录理了,省得回去时又出什么意外分开,给不了。 然凌池听他这么说,却是听出了话里的另一重意思:“小叔…不回门里看看吗?” “见了也不过就是一面,未必就比不见好。”凌晚镜却只神色淡淡。 凌池不明白,他不回去,并非不想回去。 活着不见,好过死了悼念。 他和息痕的恩怨既已到如今这般,唯有他表现得全不在乎,甚至不多看一眼,神医门上下才能活得平平安安,不会被魔域那些有心者拿来当作勒他脖颈的套索。 “……我今日就把名录列出来。” 闻言,凌池沉默半晌没再多作追问。 他不傻,明白话说到这份上就没有再多言拉扯的必要了。至于原因为何,想来也不是他问小叔便会说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回门里了。 “小叔,我能不能问个事?” 唯曲墨见两人间的气氛实在不太好,忙问了另一件事来将话题引开:“我们离开阳平往鄢陵前您不是说还有位夜前辈在城外等您么?这都过去几日了,那位前辈…不会还在原处吧?” 他觉得这事好像比小叔到时候回不回家更要紧点。毕竟谪仙笔他们谁都搞不定,如果那位妖主一生气管自己走了,他们可真就谁都不用回家了。 “是我忘记同你们说了。”对此,凌晚镜却是说了个让两人都无比意外的答案,“夜央现下也在天鹿城,晚些我带你们去见他。”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85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86 章 第八十六章 直到被侍女领着去到为他们在离火殿准备的客房里,曲墨仍旧处于一种无比懵逼的状态。 他其实根本没看清那位妖主的尊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了那位跟前便不自觉的垂眼看地,连膝盖都直打弯,但他的脑子当真就像被裹了一团厚厚的浆糊般,完全无法思考运转。 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只牵线木偶。 小叔让他说什么做什么,他便乖乖跟着去做,言行举止全由不得自己,却谁也没觉出不对来。 “凌池…你看清夜前辈的长相了吗?”曲墨伸手扯了扯凌小道长衣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怪异感来。 然而他那惯来敏锐的男朋友这一回却也摇了头,淡笑道:“总觉得盯着看有些失礼。” “这样啊……”浆糊脑袋的曲墨懵懵点头,转不动的脑子怎么也没想明白,看清楚相貌这事和失礼这个词是挂上钩的。 “你休息会儿,我把先前师父给的药种列个名录。”凌池只着手倒了杯茶与他,便取了房中备好的纸笔,准备开始做药种清单归录的工作。 至于看没看清相貌这件事,他也没觉出什么值得讨论的必要性来,便就随意抛到了脑后。尽管这事若是未曾见过夜央前的他,定会觉出怪异之处,但现下,他也确实生不出丁点防备心来。 “好……”依旧懵懵的曲墨依言呆呆喝着茶。 一口两口三口。 然后他便也如凌池一般,再生不出一点疑虑来了。 **** **** 那日之后曲墨便与凌池在天鹿城暂住了下来。 凌晚镜则多数时间还是在药库。 因与赤厄阳一战所受之伤尚未痊愈,人界现下魔患又未曾解决,实在不适宜四处游玩,夜央便让他将先前之约暂且寄下,以待来日。故而他除却整理辟邪族的医案,有时也把凌池叫过去考教功课。 这样一来,曲墨白日里便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了。他有时会在城里逛逛,给幼崽们弹弹琴,也同遇见的辟邪闲聊两句,倒算是难得过了几天清净悠闲的日子。 这几日里,无论是曲墨还是凌池,都没再见过夜央,自然也再没出现过先前那般满脑子迷迷糊糊的怪异状态。 而岑缨与博物学会这边研究发现,因为天鹿城大阵的主体只在城中,光明野依靠的主要还是数代辟邪积累下来的力量将空间强行做出区隔,所以巫炤在仓促间也只是让魔族按照他的指引破坏掉光明野之外特定位置的一些山石河流,造成风水骤变,方才致使屏障破裂,让魔族得以侵入光明野。 故而他们请辟邪族重新在光明野内外做出布置后,便很快修复了光明野的屏障。 屏障一修复,天鹿城便暂时无虞了。 北洛考虑到巫炤一计未成,多半又已回到人界,此事一日未了,他心中一日难安,便同云无月带着岑缨与博物学会的人一道去了人界。 这事说的委婉些是去探探情况,说的直白些,就是二者之战一触即发,成败在此一举。 只不过这原就是北洛与巫炤间的恩怨,也没有旁人多言的余地。好在先前赤厄阳领魔族入侵光明野时有凌晚镜扛着,夜央又到的及时,北洛倒没受什么伤,此番去见巫炤,尚有一战的能为。 曲墨原还有些担心,私下里同凌池说,巫炤诸般诡计,也不知先前之计不成,再见北洛会否又有什么后手。不曾想,王辟邪的效率着实神速,不过三日光景,竟就好生生囫囵个的回来了。 甚至还牵着云无月的手。 很有点妖生赢家给人喂狗粮的嫌疑。 不过无论如何,事情能顺利解决就是件大喜事。再加上辟邪族先王离世后族中出了不少事,北洛的登位大典一直也没来得及办,如今倒正好同他与云无月的婚事一道举行,可谓喜上加喜。 **** **** 曲墨是在喝完王辟邪的喜酒后才走的。 因着有夜央在,凌晚镜便没再用谪仙笔,也算是让两个小辈安安稳稳体验了一把一步回界的畅爽感。 妖神将他们送回的地方是他们曾到过的无厌伽蓝。这地方同他们上次离开时相比没什么变化,想来时间应该未过去太久,只是如今即便再抬头,也看不见漂浮在夜空中的流月城了。 但无论如何,漂流数界后,他们总算是回到了原本熟悉的世界。 将人送回后,妖神便未再多做停留。 祂虽舍不得幼弟,但这个尚未完全融合的小界终究受不住祂哪怕稍长一点时间的驻足,况且祂原是万不得已方才现身,如今也实非相认的合适时机,便只道‘有缘再会’,匆匆离开了。 至此,一切也算是回归原处。 虽说有些事终归是不太一样了,但该做之事仍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我先送你们回长安。”看了眼如今已然空荡荡的无厌伽蓝和独月高挂的夜空,凌晚镜还是决定抓紧时间将两个小的先送回去。 他不知自己这一趟异界之旅归来离流月城崩塌那日究竟过去了多久,但他家药罐子师弟还在南溟魔域扣着,必须抓紧时间回去才行。 “小叔您…不会又要带着我们飞吧?”想起那次被带着飞的糟心体验,曲墨不由苦了张脸。 御风飞行这事真不是谁都能干的。 就之前那次,他恐高症都快飞出来了。 “不然你自己两条腿蹬回去?”没好气地斜了曲某人一眼,凌晚镜虽说不上心疼那架失了踪迹的小飞舟,但想起那事时多少也是有些气不顺的。 “我拢共就带了那么一架小飞舟,刚刚召了没回应,说不准早就连船带上头的谢衣沈曦一道被乐无异他们带走了。你现在想它,晚了。” 流月城崩塌那日,沈夜与初七是从乐无异那处逃脱的,想来修真门派应该很快就会同夏夷则他们一道去流月城捉人,大抵连船带人一道带回去了。 他这话一说,曲墨方才一脸尴尬地想起被谪仙笔扔到异界后自己就忘到脑后的重要事:“无异他们…应该不会让谢前辈吹太久冷风吧……” 他就说自己好像有什么事给忘了! 这…卡壳的谢前辈带着个不用吃饭的小姑娘,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能活着就不错了,偃甲人怕什么喝西北风,吹锈了上点油的事,也值得说道?”冷笑一声,凌晚镜那张嘴可谓开足了嘲讽,半点没给曲墨留面子。 然而下瞬,他却是腾地脸色一变,一式袖里乾坤将两人径直收进自己右手衣袖之中,又覆上一层隔绝气息声音的术法,方往不知发生何事的两人耳边扔了句传音:‘闭嘴收声不准乱动。’ 他动作极快,做完这些也不过就是三两息的功夫,连面上都已换了副面无表情的冷漠样,但远处极速飞来的几道身影却昭示着这些动作的必要性。 显然以那飞来的速度,只要凌晚镜动作稍慢一点,曲墨与凌池便极有可能曝露在那些来者眼中。 来者七八,为首者有二。 一者身形高壮肤色青白两额生角,另一者容颜娇媚尖耳绿眼高挑丰满,正是南溟魔君息痕座下魔将雪魔寒礁与魅魔芮姬。 随于二者身后的,则是些阶位稍低的魔兵。 倒都是凌晚镜这些年在南溟见惯了的熟面孔,只是这种时候不请自来,着实惹人厌烦的紧。 “少君!”急急于凌晚镜身前数步落地驻足行礼,被魔君派出魔域找寻数月,如今终于见到了人,纵是惯来寡言少语的雪魔面上亦不由带了些许波动。 “你们怎么过来了。”凌晚镜口吻冷淡,话语之中却隐含试探。他必须先弄清楚,这些魔将与魔兵是偶然遇上还是特地来寻他的。 若是前者倒还好糊弄,若是后者可就麻烦了。 而且雪魔寡言谨慎,魅魔狡黠多疑,虽不至于难以应付,但想在这种情况下悄然脱身送两个小辈平安回家却没那么容易,他得小心行事才行。 “少君离域数月未归,不知行踪,魔君担忧少君安危,特令诸将出域找寻。”然雪魔所答显然指向了后者,且情势远比设想更为棘手。 “幸而少君无事,妾身也就安心了。不若少君这就随我们回去,也省得魔君收到传信却不见人,亲自过来。”魅魔之言更是让凌晚镜越发冷了脸。 “芮姬,你威胁我啊。” 微眯了眼,凌晚镜惯来知晓魅魔瞧他不顺眼,但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弱了气势。否则若真让息痕亲身过来,他袖里那两个可藏不住。 扣在南溟的人质有一个就够他头疼的了。 再多两个,还活不活了。 “哪~有~” 拖长着话音,魅魔仍是那般妖妖娇娇的模样。 然她话中之意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归为挑拨更合适些:“妾身不过是个小小魔将,只求能带少君您回去,免了责罚。您不在,魔君心烦得紧,连小公子都得三五不时去殿内跪上半日,那小脸儿白的,妾身瞧着都心疼。” 她话中的小公子便是凌晚镜的师弟月流景。 当初为救宁雾楼,凌晚镜随息痕去了南溟,只给凌掌门和一众师兄师姐留下一封信便再未回去。 月流景那时尚在神医门养病,见他一去不回门里愁云惨淡,拖着自己那身随时可能归西的病体一路观星算卦,竟真追到了南溟。 只是,一个凡人到了魔域哪还能走得了。 凌晚镜那时又不过刚入修途,为了保他性命,只能放下身段脾气求息痕再多收个徒弟。于是这俩倒霉催的难兄难弟就成了师兄弟,月流景也成了魔君息痕名义上的小徒弟,实际上的人质。 平日里月流景顶着魔君小徒弟的名头,又有凌晚镜护着,自身修为亦算不俗,倒也没什么魔会去动他,但若撞上息痕心情不佳就难免要倒霉。故而凌晚镜被带到异界才会那般生气又着急回来。 毕竟息痕若一直寻不到他的踪迹,无论是月流景还是神医门,都有可能要遭殃。 如今魅魔刻意在自己跟前提月流景,凌晚镜知晓大抵是息痕的耐性快用尽了,便只冷笑道:“他病了自有我管着,你若是因着话太多叫谁抽上几鞭子,毁了容,可就不知有谁敢管了。” 话落,竟是一鞭子要了魅魔身后魔兵性命! 在南溟,惯来是拳头比名头有用的多。 魅魔既敢用话点他,他就必得有所回应。否则让这些魔族以为他心虚,越发得寸进尺,反倒坏事。 他出手极快,虽只一只,但那杀鸡儆猴的狠厉手段仍叫在场魔族变了脸色。 魅魔不忿,几欲扬兵,却被身旁雪魔按住了动作:“芮姬失言,还请少君息怒,莫与她计较。” “我瞧着,她那根舌头说不准还是割了的好。”一声冷哼,凌晚镜原也没打算当真同二魔开斗,否则不会只是点到为止杀个小兵,便只撂下一句狠话,动身往南溟去了。 事到如今,只能先带人回南溟再做打算。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86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87 章 第八十七章 因着无厌伽蓝那一鞭子,一行回到南溟后,凌晚镜说要先回去换身衣裳再去回复也没谁敢拦着,倒省了他再捉个出头鸟发作一次。 他与月流景所住的暝蔼小筑是单独一处,有些偏,胜在离息痕所在的主殿远,十分僻静。 一路上倒遇见不少魔兵,但他这些年在南溟说是疯名远播也不为过,故而都是远远见了他便急忙忙行礼避开,生怕触霉头丢了性命,倒也省事。 为了安全,暝蔼小筑这些年一直都是里里外外布了数重法阵的,故而凌晚镜一回来,这些时日一直避于房中的月流景便已觉察到了他的气息。 “师兄?!” 急急打开房门将人迎进屋内,月流景的模样较之凌晚镜离开前愈发苍白病态了几分,压低声音的话语中更是带了几分焦急恼火,少了往日里的安静谦和:“你这几个月上哪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几月他不知闭门算了多少卦,偏偏卦相全都指向不在此间之意,就连命星都隐隐约约看不分明,他成日里提心吊胆,还以为这人出事了。 偏生魔君又瞧他不顺眼,三五不时的便要传他过去跪着问话,若非旧日里备下的丹药量多,怕是都撑不到他这好师兄回来。 “说来话长,回头再与你细说。” 凌晚镜却只将藏在袖中的凌池与曲墨放了出来,又将谪仙笔放进月流景手中,言语匆匆:“他们俩和这支通界笔都交给你了,我先去应付那头,你尽快寻机送他们出去。” 在这南溟魔域之中,他只信得过月流景。 而后三两句言罢,也不待其他人回应什么,便径自先回了自己卧房。他既拿换衣服当由头回来,自不会原样进出,叫谁抓了这点事做文章。 他们两人的寝居原是相通的,来去不过一扇门,自是近便。因着时间紧,又不过是换身衣袍,凌晚镜便也懒得开门关门。 顶着桌旁三人或无奈或懵逼或担忧的目光,扒了腰带红衣随手一扔,又扯了身墨黑绣金叶纹的束腰劲装换上,这人方在步履匆匆出门前留给月流景一句不明不白的话:“给他们算一卦。” 他这话里既没说这卦要算什么,也未说为何要算,没头没尾无缘无由,便是一旁的凌池都一时未反应过来个中含义,更别说曲墨了。 然月流景却只点头应下,神色之中虽有无奈,却竟也一字未曾多问:“……好。” 到底是同行多年的默契。 凌晚镜一走,暝蔼小筑便又是里外大门紧闭。 月流景白着张一看就气血不足久病缠身的文隽脸庞轻叹了口气,转而朝被留下的两个小辈淡笑笑,让人坐下,眉眼间倦意难掩。 凌晚镜先前失踪数月,他心中难安,自也没了焚香煮茶的闲情,故而只能先给两人倒了温水。 只是他经年用药吊着命,袖口指尖难免沾了些散不去的药汁苦味,原本还有燃过的沉香遮盖着些,如今那药味却是浓得让曲墨只觉自己接过的那杯清水都有些苦嗓子了。 “月先生。”凌池原是认得月流景的。 虽不算熟稔,但十多年前万花初建的时候,这位随他小叔一道,在谷里住过几日,他便是那时候认识的月流景。后来他听师叔们说,月先生原是神算一门‘卜算子’的门人,年纪不大辈分却很高,是庸道长的嫡亲师叔,年少时因病在神医门住过两年,甚得门中长辈喜爱,算是半个自家人了。 故而他便也将月流景当自家长辈敬着。 而曲墨虽不认得人,礼数却是惯来周全,便也跟着唤了句先生。只不知为何,虽是初次见面,但他见着月流景便莫名生出些亲近感来,因而那句‘先生’亦带了几分真心。 “多年未见,小池都长这般大了。”微微颔首应下,月流景神情温和,而后却是转而看向曲墨: “小郎君有话想问?” 他语调轻缓目光平和,全不像凌晚镜那般浑身戾气惯带嘲讽不言不语时也像是在用脸骂人,便叫曲墨胆大了不少,只眨眨眼,问了心中疑惑: “先生,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小叔方才好似很紧张的模样。” 先前凌晚镜用袖里乾坤将两人藏起来时用了隔绝气息声音的术法,不止那些找来的魔将魔兵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曲墨与凌池也是全听不见袖外声音动静的。故而方才见凌晚镜匆匆将他们交与月流景,说什么自己去应付那头,又说什么寻机送出去,曲墨心中难免也有些紧张起来。 “南溟,魔域。”月流景闻言,目光淡淡扫过两人面上多少带了些紧张的神情,到底未曾诓骗隐瞒,“放心,有我和照夜在,定会送你们平安离开。” 照夜是凌晚镜表字,未入南溟前,月流景都是这么唤他的。 他们在南溟奉魔君为师的事一直都未告知常世那边的亲友。他心中不敬魔君倒不在意这些,左右‘卜算子’一门也早死得只剩他和庸无殊两人了,但照夜并不想让神医门那边知道这些事,故而如今在晚辈面前,他便又换回了这旧时称呼。 “劳先生费心了。”凌池定了定神,没多说什么。 他们既已到了魔域,慌乱紧张也没什么用处。何况,他总归是相信小叔与月先生的。 “不妨事。”轻摇了摇头,月流景的视线复又回到曲墨脸上。他神色如常,目光中却藏了些许探究。 凌晚镜让他帮两人算一卦。 他算卦时除却掐算,有时也需相面,这样会让得出的论断更准确些,但他刚刚为凌池身旁这位曲小郎君相面时却觉出许多不对之处。 寿数尽而又续,魂体相异相合,额角一抹红痕当为应劫所留,乃是死而复生借尸还魂之相。 不过面相未染奸恶,倒也无需插手干涉。 只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位小郎君神魂中隐隐泛出一缕让他无比熟悉的灵息,需得探查一番。 “小郎君…旧日里可曾遇见过什么怪异之事?”他这般问道,挑了个还算温和的话题切口。 然曲墨听他一问,却是眨眨眼,一下没太反应过来:“怪异…之事?和小叔一道穿界算吗?” 对此,月流景只一声轻笑,将话点明了些:“我观小郎君神魂似与常人不同,能否让我看看?” 他不认为曲小郎君全无所觉。 更不觉得,这人对自己换了具身子重活一世这件事全无记忆。但他原只是拿话做个切入,并非真想从对方嘴里问出什么,倒也无所谓。 而他这话一出,果不其然让曲墨立时肉眼可见的紧张僵硬了不少。 “应、应该不会吧…哈…哈哈……” 曲墨干笑着,反驳的话语着实无力:“我觉得自己挺正常的!吃饭睡觉,哪哪都好!” 虽然他不是曲千陌这事他师父师娘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庸道长都知道,而且他的系统也在不久前莫名消失了,但他总觉得…如果让凌家小叔知道这事的话自己可能会死得很难看。 好奇怪,明明小叔都没看出什么,怎么这位月先生刚见他就正中红心?!吓死人了…… 见此,凌池只无奈叹气,说了句让他立时僵在原处的话:“寻悠,月先生是庸道长的师叔。” 于是,曲墨便连这尴尬假笑都笑不出来了。 当初刚到万花的时候,庸老道一句“贫道只算命不捉鬼”险些将他吓死,现如今跟前这位看着年纪轻轻居然是那怪老道的师叔,他也太点背了些! 这俩到底啥门派出来的,也太可怕了点…… 他这般,月流景一眼便瞧出他怕的大抵是凌晚镜,便温言做了保证:“小郎君安心,我只是稍作确认,若那灵息无害,今日之事我不会告诉照夜。” 他没说若是有害又会如何处理,但话说到这,曲墨除去乖乖配合听话也没什么招了,毕竟他和凌池想要平安离开南溟还需要依靠月流景。 “那就…有劳先生了。” 咽了咽口水,曲墨看着月流景并指点往自己眉心的手,万分紧张地抓住凌池的手闭上了眼。 下瞬,月流景已是阂眼御法,凝神入他识海! 曲墨虽是重生,先前识海里又住过一个系统,但他终究只是个未曾修行的普通人,月流景要入他识海实可谓轻而易举。然而待月流景顺利侵入,却在这片识海中见到了一个原不该在此的熟悉身影。 玉冠束髻,月白麒麟纹法袍着身,眼前身影风姿清逸俊若修竹,文隽脸庞虽仍略显苍白却已少见憔悴病态,见他分识而入,只温和浅笑不动不惊。 显然,早已候他多时。 “你……” 觉察到那股同他几无所差如出一体的灵息自曲墨识海中漫溢而出时,月流景便已有所猜测,但如今当真见到另一个自己站在眼前,纵是算尽天机如他,也着实有些意外非常了。 但他能够确定,这就是他。 虽只是一缕神识分魂,却绝非别的什么施术幻化。 “我是你。”对面的‘月流景’淡笑看他,温声言道,或者也可以称其为曲墨的系统,“或者该说,是未来的你所化出的一缕神识。借由这自未来回到过去的魂魄为掩体,几经辗转,终得相见。” 千年后的月流景身为创立‘子午学堂’的三尊之一,原不需要亲自处理曲千陌这具身体的复生之事。但曲家与神医门有诸多牵扯,他也想借此阻止一些悲剧的发生,故才分神藏于曲墨识海之中。 毕竟,无论强弱,个体本身是不被法则允许回到其原身所在的其他时间线的,这种行径会导致两个本体间相互吞噬,更有可能造成空间崩塌。 他所做一切,亦是为借助掩体,躲避法则追查。 说的简单些,就是钻法则的漏子。 至于所谓的剑三系统,不过是借个名头铺垫,让曲墨更习以为常地按他的要求去完成他需要他去做的事,不生悖逆之心,仅此而已。 “你们…可是有极紧要之事欲告知于我。”微微皱眉,月流景一言直切要害,全无半点拖磨。 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情与行事风格。 纵是再过千百年,他终归是他。若无绝对的必要,他是不可能有那种闲心以如此迂回曲折的方式折回时间就为同过去的自己见上一面的。 除非需要现下的他去改变的那些事非做不可。 “告诉照夜,昭明无用,切莫心急。” 而分魂之言也确如他所想,十分重要:“制胜法器所存之地与谪仙笔开启之法皆存于我识海,待我化归于你神魂之中,你自会知晓。” 分魂并未细说所谓无用与制胜都是对谁,但月流景清楚,两者所指对象皆为南溟魔君息痕。他更清楚的是,凌晚镜被困在南溟这些年时时刻刻都想杀了息痕,但凡有几分胜算,他就极有可能动手。 所以…是照夜初次动手失败了么…… 看来这次失败的结果很糟糕,糟到让他千年之后还要寻机分魂回来阻止。 “好。”月流景点点头,将嘱托一一记于心中,“那你可有话要我转告曲小郎君?” 他如今还不曾试过分神归识的术法,并不清楚未来的分魂归于现在的自己除却记忆上的变化,情感上会不会有所影响或保留。 所以,如果分魂有话要告知曲小郎君,他可以先问过再代为转达。 “我不曾同他说过话,只以他认知做了个名为‘系统’的媒介,予他几式医技杀招好令他有自保之能,便于去做需做之事。”分魂淡笑言道。 “然先时因谪仙笔去往它界时,遇上位了不得的主。那位与照夜渊源颇深,我不欲引其注意多生事端,隐匿自身藏了起来,这傻孩子便以为所谓的‘系统’不在了。如今我将归于你身,是否要将医技杀招并所存书册再行予他,由你决定。” 千年后,照夜与三位兄长早已相认,他自也认得此番现身的便是行二的草木妖灵之主—花妖皇·夜央。 只是别瞧着面上一副轻声软语好拿捏的温柔模样,照夜这位二哥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因着既是妖皇亦是妖神,故而除却兄长与弟弟,说是独断专行目无下尘也不为过,气上心头时,是当真出兵屠过一界修士的。若叫夜央发现曲墨识海中藏着一缕神魂,依这位的脾气,定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故而他才彻底隐了自身气息。 至于他从不与曲墨交谈这事,其实并非是有什么限制。单单只是因为,他认为人一旦有了可以交流的对象就容易讨价还价,而曲墨只需全然按他的要求去完成他要他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而他虽从不与曲墨说话,但这傻孩子那些骂骂咧咧的话却是一句不漏听得清清楚楚。 如今既改了口叫他爹,纵是他不大想要这么个傻儿子,但总归是受了敬的,给些方便也无妨。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87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 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当未来对过去做出警示时,原本生成的时间线便会产生扭曲与变化,最终将生出全新且截然不同的未来与结果,而原本的记忆也已不再真实。 未来的月流景大抵十分了解这样的流转。 故而在化出神识时便刻意剥离了许多记忆,分魂所存亦不过些许要紧的片段零碎。 以致现在的月流景融合分魂后所接收到的信息中较为完整的,只有制胜法器所存之地与谪仙笔开启之法,以及分魂伪作系统后存于曲墨识海中所见所经之事。 不过于他而言,这些也已足够了。 这段时间距他侵入曲墨识海只过去了一小会儿,然月流景收手睁眼后却瞧见了仿若煎熬多时却又不敢出言打扰一脸紧张盯着自己的凌池。 凌小道长的额头甚至出了不少冷汗。 “先生?”睁开眼揉了揉方才被月流景点住的眉心,曲墨被侵入识海时虽脑中一片空白,但回过神后却并未觉得自己身上有何变化。 因而他见月流景淡笑看他,便也有些莫名。 “照夜让我为你二人卜算一卦,我当有言相赠。”月流景却未同他多做解释,只将话题转向它处,“世间之事,有其缘法,顺其自然,自得所期。” 结合分魂留下的记忆,照夜先前让他为两人所算的应是姻缘之事,而凌池与曲墨之情能否顺利得家中认可的关键所在则在于凌掌门。 故而他刚刚在曲墨识海中顺道算了一卦,算的是凌掌门与曲老将军之间症结可有转机。 却是下乾上坎水天卦,需守正待机,为中上。 象曰:明珠土埋日久深,无光无亮到如今,忽然大风吹土去,自然显露有重新。 此卦有以刚逢险之象,故宜稳健之妥,不可冒失,观时待变,所望定然功成。 “多谢先生。”凌池尚还记得自己当初求小叔为他与曲墨的事想想法子,如今得月流景一卦指点,知晓此事能成,亦算是吃了定心丸,心下着实高兴。 “走吧,我送你们回万花。”握笔在手,月流景只撑桌起了身,打算尽快先将两个小辈送回家去。 要知,千年后这支通界笔早已随他多年,更为他本命法器,论用法,只怕这世间再没人比他更清楚熟悉的了。 如今这法宝被费心提前送到他手中,他又知悉启用之法,自是去何处都极方便的。 “先生您要用这支谪仙笔?”然曲墨不知个中缘由,见他打算,几连脸都青了,急忙忙阻拦: “不行的,这支笔一旦纳入灵息便会带着人各界乱窜,根本控制不了。若非遇上那位好厉害的妖主前辈,我们和小叔怕是都回不来。” 开玩笑,他们好不容易被送回来,哪能自讨苦吃再来一次各界大联欢,何况还是没系统版本的。 “谪仙笔不是那般用的。”月流景闻言却只轻笑。 而后一手执笔,一手点指其上,灵息破指带血落于笔身,绘灵纹,以启此器! 灵息过处,谪仙笔那原本篆刻于白玉笔身上的奇怪图纹竟渐渐化作墨彩晕染开来,直至笔身通体染上墨色,光华渐起流转而出,笔尖竟也闪现银芒,溢彩流光,再不是原本那般寻常玉笔模样。 浅笑执笔当空一划,银芒过处竟是现出一道界门来! **** **** 直到站在他与凌池在花海的屋子里,看着四周久违而熟悉的摆设,曲墨仍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万万没想到,一路上将他们各界乱丢遛得像条傻狗的坑爹法器落到合适的人手中时,居然能听话的…像个任意门。 没错,就是某蓝胖子那个只要掏出来就能随时随地一步到位的任意门。 因此他现在非常有某种冲动,想要开口拜托面前这位看起来十分温和好脾气的先生帮他送个信。 但是吧,他和人家不熟。 曲小郎君这般想着,纠结地几要皱起眉头来。 他这模样月流景自是全看在眼中,便只淡笑开口:“小郎君有话想同我说?” 闻言,曲墨忙急急点头,只是话到嘴边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想请先生帮个忙,只不知…会否太过麻烦您。” “你想给藏剑山庄送封信。”月流景全不意外。 毕竟分魂伪作系统时对曲墨的一言一行可谓了如指掌,他自然也知晓这孩子还记挂着从藏剑离开时因为月泉淮骤然出现生出的事端。 “…先生这都能算出来啊……”曲墨并不知晓月流景实则就是他的系统,因而只将这事也归结到卜算上,便多少有些觉得背后发毛。 毕竟在一个并不十分熟悉的人跟前毫无秘密并不是件特别舒服的事。 “写吧,我等你。”月流景并不解释,但话中之意却是答应帮忙的意思。 “多谢先生!” 急急谢过,曲墨也知晓现下不是纠结心中感受的时候,忙收整心思去桌旁取出纸笔简言意赅地给叶英写了封信报平安,又取下随身玉佩附上,方将之交与月流景:“我写好了,辛苦先生走一趟。” 月流景收了信同玉佩,便未再多说什么,只又执笔开了界门,移步离开了。 而曲墨直至他的身影与界门一道消失,再看不见一点踪影方才‘哎呀’了一声,想起件事来:“忘记和先生说庸道长也在谷里了。” “来日方长。”凌池却觉月流景应是另有打算,便未让曲墨将心思放在继续纠结这事上,只说当务之急是先去告知各位长辈他们归来的事,“我们离开许久,当先去见过师父、六师叔与幕生叔叔。” 他这话说得在理,曲墨也自来听他的,便卸下行囊与琴同他一道出屋去了。只是还不待两人出花海往三星望月去,倒先迎面撞上了邱云栖。 邱道长原是来给徒弟洒扫屋子的。 他这么些年就收了凌池一个可心的徒弟,却奈何徒弟出门报仇后便失了踪迹,连带着好友的小徒弟一道,两个大活人凭空没了影,竟是生生叫他们四处查了大半年都没点消息。 幸而月前谷中来了两位小公子,说是路上遇见过两人,叫他们安心等着便是,过些日子就会平安回来。他虽将信将疑,好歹总算知道人还活着。 故而隔两三日便会来给徒弟扫扫屋子,只想着什么时候人回来了能即刻住上,别叫家什蒙了尘。 现下迎面一头撞上,三个人六只眼,直直看着,竟一下里猛地有些回不过神来。 “……小池?”邱云栖看着跟前好手好脚囫囵个完完整整的徒弟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而一别数月,凌池再见自家师父亦是心中百感交集,然诸多话语到了嘴边唯剩下一句: “师父,徒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轻拍了拍徒弟的肩,邱云栖忍下眼中渐起湿意,面上带笑,也不曾对他这大半年的全无音信厉言责怪,只是温言问及两人现下欲往何处,“你们这是要往哪去?” 人刚回来,能平平安安的便已是不易,过往数月所经之事大可晚些再问,不急一时。 曲墨闻言只说:“好不容易回来,想着先去同师父和先生说一声,再去拜见师祖。” 至于见完师长便要出谷回家这事倒没多提。 他这几个月翻来覆去的穿越,现在人回来,脑子里的空间差却还没倒全,便也一下没反应过来,以他如今同凌池的关系,合该同邱云栖多多说话亲近,毕竟往后是要随凌池一道叫师父的。 “止素出远门未归,你师父也不在谷里。”然邱云栖却少见地敛了笑意,说了个让曲墨神色骤变的坏消息,“三日前你父亲匆忙赶来谷中,说你祖父出了事,你师父师祖他们便都去了,两日前小元又回来叫走了阿磬同小年,他们现下都还未回来。” “爷爷他怎么了?!” 曲墨急急问道,眼中焦急之色全不作伪。 自打他再活一回成了曲千陌,曲家人各个都待他极好,他自也是希望他们都能够平平安安的。如今骤闻凶讯,心中担忧之情实难自抑。 可惜邱云栖亦是对个中情况所知不多:“尚不清楚,隐约听着不像生病中毒。” 如此情形,曲墨深知傻在谷中干着急亦是无用,便打算立时赶回家去一看究竟:“前辈,谷中现下可还有能用的马匹?” “小池素日里套车的那两匹都在马棚里,能用。”邱云栖点头道。先前凌池失了踪迹,留在谷中的马匹他便一直亲自照料着,现下正可派上用场。 凌池亦道:“我陪你一起回去。” 曲墨看着他眉头微皱的脸上难掩担忧,点点头:“我去取琴。” 虽说已经没法再用系统技能了,但只要有琴在,总会让他觉得更加安心些。 为您提供大神 折翼 的《【综+剑三】陌上琴歌》最快更新 第 88 章 免费阅读.[.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