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致郁不算治愈[无限]》 1. 寄生 黑暗笼罩了一切。 沉沉的雾气似绸缎般地笼罩着位于悬崖之上的城堡,无孔不入地侵蚀着城堡里的事物。 在位于穹顶的高台上,站着一位青年。 他的发色浓黑,可发尾却偏带了一点染过发似的银色,晶晶点点,肤色极白,纯色淡红,眼眸中含了点不引人注目的冷淡,衬的整个人漂亮又矜贵。 青年站在高台的边缘处,低头看着底下—— 原本灰色的雾气仿佛汲取了某种能量,颜色逐渐加深,很快变为了黑雾。在黑雾的中心,仿佛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头顶的苍穹摇摇欲坠,骷髅般的手数之不尽,从黑色雾气中深处,抓挠着墙壁就要往上爬,血色的液体自走廊深处蔓延开来。 眼见着这世界末日般的景象,青年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慌张,看不出他几分钟前正亲手送走了自己的队友们,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副本里。 浓重的黑雾距离谢见星越来越近,直到覆盖住了他整个人,当到达一个极致的时候,忽地又全部散了开来,在这一瞬间,仿佛宇宙众星的目光都短暂地聚焦于此,又被彻底抹灭。 有什么隔绝了群星的注视。 所有的异状再次消失,恢复成为另一个极端,而原先空无一物的祭坛上,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男人,看不清脸,身材高大,但谢见星能够感觉到对方在注视着自己。 也许下一秒就会被干掉。 于是谢见星想了想,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他陈恳地说:“我可以当您的信徒。” 被谢见星连续好几个副本都打断复苏的神祗默许了他的动作,蠢蠢欲动的黑暗退却至角落里。 谢见星来到男人面前,停下脚步,弯着唇角,愈加地靠近了对方。 青年生的好,眉目仿佛上帝悉心雕琢而成,长的过分的睫毛朝上掀开,脖颈与肩骨处的弧度十分诱人,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无论谢见星的神态有多么冷淡,看起来都像勾.引。 更何况,谢见星现在看起来十分崇拜对方,叫人恨不得握紧青年纤细的手腕,让他再靠近一些,享受他的崇拜与依赖。 笼罩在男人脸部的雾气散开,露出一张俊美的脸来,阴郁而冷漠,浅金色的眼睛冰冷如同某种动物的鳞片,他在观察青年,就像在考察对方有没有成为自己信徒的资格。 谢见星在男人面前站定。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面前的青年却并未如他所说般的“臣服”下来,正相反的,谢见星凑近男人,忽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狡黠地说:“如果我还能遇见您的话。” 他打了个响指,在身后的半空中,骤然出现了一个漩涡,这漩涡径直将他吞噬了下去,黑暗送来带着笑意的尾音。 “再见了,大人。” 【检测到意外,紧急修复中。】 【请“逆瞳”遵守平等公约。】 【……】 【修复中。】 【2023年5月31日18点,玩家谢见星,脱离“入侵”。】 * 也是在同一时刻,床上的青年从梦中惊醒。 谢见星伸长手臂,在床头柜上摸索了片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早晨八点。 他昨夜又做梦了。 自从彻底脱离“入侵”那一天后,谢见星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梦到这一幕。 作为第一款无限逃生游戏“入侵”的玩家,谢见星在各个副本里得罪了太多的人,只是恨他的人很多,爱他的人更多,他总有办法幸存下来。 直到方才梦境里的那个副本,那位不可名状的存在苏醒,新仇旧恨涌在一起,谢见星无路可逃,也不想真的给人当信徒,干脆选择答应另一款逃生游戏“逆瞳”的拉拢。 “逆瞳”是区别于“入侵”的另一款逃生游戏,双方独立存在,但“逆瞳”看上了谢见星,努力地挖了“入侵”的墙角。 “逆瞳”许诺谢见星无论何时,都可以将他带出“入侵”,令他彻底脱离“入侵”,条件是谢见星要加入“逆瞳”,从新手玩家重新开始。 在临走前,谢见星忍不住挑衅了一下那位存在——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 就皮那么一下子。 谁知道现在每晚的做噩梦。 青年很轻地“啧”了一声,从床上爬了起来。 * 这不是个好天气,乌云沉沉地堆积在天边,天色阴暗,一幅风雨欲来的架势,街上的行人纷纷裹紧外套,加快了脚步。 但这一切的昏暗却并未给房间里的青年带来任何困扰。 谢见星坐在画布前,他一手端着油彩的颜料盘,另一只手执着画笔,一截袖口往下滑去,露出青年修长干净的手腕来。 他已经在画布前坐了许久,却始终未曾下笔。 直到窗外的光线彻底消失,谢见星这才动了动手腕,将画笔放下,起身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明亮的光线照亮了整间房。 这是一间由客房改造而来的画室,除却正中那间还未下笔的画布外,角落里还叠放着几幅已经完成的画。 最角落的画是一位半大的小男孩儿,左眼损坏,一整只眼睛都是烧伤的痕迹,神态怨念,栩栩如生,仿佛是画者亲眼所见,下一秒就能从画布中走出。 放在这幅画后面的画仅露出一个边角,隐隐能够看出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 谢见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切进微信里,微信没有任何新消息提示,他的手指在一个对话框里停留片刻后,什么也没有点进去,将画室里的东西整理好,锁上了房门。 在关门的时候,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了片刻,最终摸出一袋空掉的糖果包装来,他随手将它扔进垃圾桶里。 客厅的窗开着,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了进来,吹的窗台上那盆小多肉的叶片瑟瑟发抖。 谢见星走过去,合上窗户,用手指碰了碰绿植的叶子,提起一旁的水壶,在它的根部撒了点水。 多肉抖抖叶子,仿佛在跟青年打招呼似的。 “喵。” 一只黑白相间,长的浑然神似黑色西瓜的小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跳到了窗台上,它试图伸出爪子去抓多肉皮的叶片,被青年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小爪子。 小猫也不生气,就着这个姿势开始舔起了自己的小肉垫。 谢见星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看了它一会儿,伸手挠了挠小猫的脑袋,认真地说道:“我晚上有点事,会晚点回来。” 小猫听不太懂地歪歪头。 谢见星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他身上有种格外动人的气质,方才那句话的语气配上表情,如果是对其他人说的话,实在是很想令人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就地按在桌前,再问上一句“为什么会晚回来”。 但他的对面只有一只猫。 谢见星在说完那句话后,正准备转身,忽地又跌了回去。 这当然并非他本意,只是刚才,就好像有个“人”按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想让他离开似的。 青年环顾了一圈四下无人的客厅,微地挑了挑眉。 又来了。 这种感觉。 谢见星再一次转身,这次没有任何阻碍。 好像就是从脱离“入侵”回归现实开始,谢见星经常会产生这种除了他以外,这家里还有另一个人的“错觉”。 有时候他会感觉到这个家里有第二个人,他的房门会时不时地开启,另一间空屋子会有人睡过的痕迹,而他本人也会时常发现这种好似被人触碰的感觉。 时至今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谢见星认为这是“逆瞳”的预告,它在告诉他,马上就得进入“逆瞳”,但谢见星还想等等。 在出门的时候,谢见星的目光掠过玄关处的墙壁,那块贴着的彩色墙纸已经有所剥,露出了里面原先带着锈迹的内墙,像一块无法去除的污渍。 他拿过一旁的黑色双肩包,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摸了个空后略微顿了顿,随即走了出去。 老式居民楼的楼道很黑,仅有头顶的灯泡亮着暗黄色的灯,走廊尽头的窗户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谢见星顺着楼梯往下走,楼梯的扶手生了锈,空气中浮着淡淡的腥味。 在经过二楼的时候,青年的步伐不引人注意地放慢了脚步。 其中一扇正对着楼梯拐角的防盗门口堆了一叠杂志,最上面的是日期是人民日报,日期正是昨天,一张黑白海报卡在上下两张报纸之间,海报上映了一只眼睛,瞳仁是一条竖线,眼睛很大,就像是某种猫科动物,眼睛仿佛直勾勾地盯着海报外的人。 在瞳孔的头顶,有一行文字:【在2023年6月31日19时30分,一个飘着小雨的夜晚……】 这个时间,正是今天的此时此刻,外面的天气也恰如海报上所写。 当普通人看到这张海报的时候,往往会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和疑问,想要抽出来看一看。 毕竟海报印刷的时间肯定在这之前,怎么能这么凑巧就印出了现在的时间? 谢见星的视线却轻飘飘地掠过了这张海报,走出了居民楼。 * 雨夜雾重,十字街口的便利店人流不多,连锁便利店的商标亮着五色霓虹的光,在飘扬的小雨下,显得更加夺目。 “叮咚。” 便利店门口进出人员提示音响起,正忙着整理货柜的兼职大学生店员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却见进来了一位年轻人。 银色发尾放在寻常人身上会显得奇怪,但放在这位年轻人身上却十分出彩,更衬得他肤色极白,出尘秀美。 店员愣了几秒钟,眼见这年轻人走进了里面的货架,才如梦初醒般地挪开视线。 “是大帅哥,你看你脸都红了。”负责收银的同事促狭地用肩膀拱拱他。 腼腆的店员推开同事的肩膀,翻了她一个白眼。 同事笑嘻嘻地跟他开玩笑:“要不等会你来给他结账?说不定能要个微信什么的,这年头找到一个出挑的不容易,万一呢。” “你想偷懒就直说,不要拿我当借口,”这名男性店员又看了货架后面的年轻人一眼,低下头继续摆放着面前的货物,压低了声音,“不过我来就我来,问一问也不犯法嘛。” 旁边的货框里放着今天刚到的牛奶、面包和饮料等东西,他说完这句话便吭哧吭哧地把这些摆放进空缺的位子里。 随着货框里的东西减少,露出了框子里最底下用来垫东西的报纸,在报纸的角落里,夹着一张黑白海报,无机物般的瞳仁裸露在外。 还没等店员发现这张海报,那位简直能用“漂亮”形容的年轻人已经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零散的小物件,在经过店员货框的时候,正好和海报上的眼睛四目相对。 谢见星:“。” 这海报跟他之前在居民楼报纸堆里看见的一样,只是现在上面的时间已经变成了【在2023年6月31日19时45分,一个飘着小雨的夜晚……】 他毫不留情地转过了头,就跟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收银台处。 用来黏贴墙纸的强力胶,几包各种口味的水果糖,一包鱼线,创口贴,猫粮,以及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店员从货框边站了起来,理了一下头发,随即将他拿的东西扫了码,微笑着问:“一共53,支付宝还是微信?” 谢见星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付了账,在他想要转身的当口,只听见这名店员害羞的声音:“你好,麻烦等一下,能不能要给我你的微信?就当交个朋友也可以。” 这场景对他来说并不稀少。 谢见星礼貌地冲他笑了笑,幅度不大地摇了摇头,他将东西收进双肩包里,在路过货框的当口,他迟疑了片刻——按照整理东西顺序,眼前的这名店员很可能会发现这张海报,并抽出来完整地看到它,这样他就会被拉入逃生游戏中。 他忽地弯腰将垫在下面的报纸,连同那张海报全都抓了起来。 “能借这几张报纸用一下吗?我擦个东西。”谢见星扬了扬手里的报纸。 “啊,好的,没事,你拿走吧。”店员愣了一下,随即道。 谢见星走出便利店,自动感应门在他身后合上,他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东西揉成一团全都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雨水氤氲了海报上的眼瞳,纸张逐渐被水淹没,缩成一团碎纸。 做完这一切,他顺着路往前走,拆开一包刚刚买的水果糖,塞了一颗橙子味的糖果进嘴里,翻看着手机里的消息。 【见见,你出发了吗?我可能会迟点到,你等我下哦。】这条信息来他的好朋友金人及。 谢见星:【没关系,我也耽误了一会,去了趟便利店。】 【你去便利店干什么,不会又去买糖了吧?你小朋友啊?】 【……没有,还买了点其他的。】 谢见星眼也不眨地输入,编辑道:【那你呢,为什么会迟到?】 金人及:【哎呀,就我刚刚在吃瓜,吃的入迷了忘了时间。就论坛里有人说,最近很多人被拉进无限恐怖游戏里,就是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一年前不是有过一波?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结果最近又开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起来怪吓人的。】 谢见星:【。】 【说到这里,你之前那段时间也有点奇怪……】 【我已经到了。】谢见星打断了他,【你在哪里?】 【我靠,你怎么那么快,我来了来了来了,十分钟!】 谢见星放下手机。 他不确定这海报是不是“逆瞳”的邀请函,但他现在其实还不太想再进逃生游戏,也不知道爽约会不会被“逆瞳”拉黑? 谢见星正这么想着,却见正相反的方向,打来一束强光。 随即响亮的刹车声响起,一辆黑色的特斯拉汽车亮着远光灯从远方开来,而车窗之上,明晃晃地张贴着一张海报——也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完整版的海报,一字不漏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谢见星:“…………” 这波啊,这波就属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避无可避。 舌尖水果糖未散的橙子味弥漫开来,汽车失控带来的风吹乱了青年的发丝,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是亮着潋滟的光,这点光衬得他一瞬间极为昳丽。 那张海报上的眼瞳映在谢见星纯黑的眸子里,微微弯起,仿佛正在微笑,其上的文字被完整地呈现出来: 【在2023年6月31日20时13分,一个飘着小雨的夜晚,你,终于进入了我的游戏。】 【友善地微笑。】 【玩家谢见星,欢迎进入游戏“逆瞳”,游戏开始了。】 * 谢见星只觉在极亮的远光灯造成的失明后,眼前随即再次一黑,骤然传来失重的感觉。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便已经不在原先的路上了,而是身处一个全黑的空间里,几段文字在他面前浮现了出来。 【欢迎进入“逆瞳”,新手玩家。】 【正在分配中。】 【区域:待分配。】 【已完成世界:0。】 【获得等级评定:0。】 【道具:无。】 【当前排名:无。】 【其余权限:暂未解锁。】 【新手玩家,请你记住如下规则,每条规则是平等关系,此规则为最高规则,覆盖于整款“逆瞳”游戏,凌驾于单独副本规则之上。】 【一、这个世界上只有“逆瞳”一款逃生游戏,没有第二款逃生游戏,请务必相信这一点。】 【二、如果看到或者发现有声称自己是来自另一款逃生游戏的玩家,请立刻闭上眼睛,不要与之有任何接触,不能让他发现你能够看到他或者感知到他,否则,会发生不好的事。】 【三、如果你发现自己进入了另一款逃生游戏,请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来自“逆瞳”游戏,否则,后果自负。】 谢见星看到这里,挑了挑眉。 这守则看起来很有问题,根本就是自相矛盾的。 第一条规则是让玩家相信不存在另一款游戏,可第二、第三条规则又表明了的确存在另一款游戏,如果当真相信了第一条规则,那么第二、第三条规则本就不该存在。 而这规则放在谢见星身上,就更显得微妙了——他本身就曾经是另一款游戏“入侵”的参与者,现在又被拉进了“逆瞳”中。 他就是BUG本身,是规则一的悖论。 不过,只要不是又回到“入侵”游戏就行,在“逆瞳”这里,他本来就是新手玩家。 恩恩,没错,弱小的新手无限玩家一枚鸭。 在这三条守则过后,是几条针对新玩家的小提示: 【当玩家通关世界副本后,如完成度达标,会有触发隐藏职业的几率。】 【经检测,你是初次参与者,每位初次参与者可获得一次道具抽奖权,请选择。】 【小提示,这可能是你此生唯一一次碰触道具的机会,请像珍惜你的生命一样珍惜它。】 在最后一行,有一个类似抽奖的箱子,剩余次数上写的是1。 谢见星没有去直接抽取道具,而是先点开道具说明看了看。 根据道具商城所解释的,道具分有“实物类道具”、“辅助类道具”和“寄生类道具”三种,每个种类都有“SABCD”五个等级,等级越高,道具能力越强。 其中辅助类道具,是酷似“能打开锁头的万.能.钥.匙”,“无论在哪里都会有信号的手机”之类的道具,无法对鬼怪造成阻碍或伤害;而“实物类道具”则是像“一串佛手镯,能够抵挡一次鬼怪袭击”,“一节粉笔,含有老师生前的威能,能令鬼怪现行一次”,这类道具往往仅能使用3次,能力有限,但却不会对使用者造成伤害。 而寄生类道具,则是最强,最稀少,同时也是最危险的道具,因为它意味着有一只鬼寄生在你的身上,它能够发挥的力量越大,同时,它想杀你的心越强,造成恶性循环。 每使用一次寄生类道具,寄生鬼的能力便会复苏一部分,再使用到一个极限后,寄生鬼便会杀掉寄生对象,同时回到道具商城里,等待下一个宿主,不少资深者便是死于这类道具。 起前两类道具,寄生类显得格外稀少,在道具商城里谢见星只看到两个所需购买积分奇高的名字:【遭遇车祸的白衣女鬼】与【上吊自杀的破产企业家】。 谢见星随手点进第二个一看: 【上吊自杀的破产企业家,兑换所需积分20000,他会寄生在你的舌头处,复苏的程度越高,他会影响宿主的气运,让宿主也接近破产边缘,最后用绳子勒死宿主,请谨慎兑换。】 谢见星:“。” 好凄凉的后遗症。 不但要命,还要钱。 阅读完这些说明,抽奖时间已经接近末尾,他按下抽奖按钮,心里想着还是抽个实物类道具比较好。 光幕上,一只无形的手深入了抽奖盒里。 谁也没有留意到,在谢见星抽奖的同时,整个光幕的边缘都颤了一瞬,仿佛碰到了什么不该碰触的东西,随即才恢复正常。 无形的手抽出了谢见星的道具,他点开详情一看,便怔住了。 【恭喜,你抽中了寄生类道具。】 【姓名:暂未解锁。】 【等级判定:无法判定。】 基于你的等级,目前你能够获知的信息有:【1、你见过他。】 谢见星:“我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但这个名字还真没听过。” 他边跟着这句介绍回忆着自己见过的人,边漫不经心地瞥向下一句话—— 【2、也许你认不出来了,他有很多身份,但其中一个身份你最为熟悉,他是你的“死对头”。】 谢见星:? 死什么头? 虽然他的仇敌有亿点点多,但他好像没有什么宿敌之类的存在吧? 【3、请如非必要,不要轻易使用他的力量。要知道,每一次使用寄生鬼的力量,他存活时的情感都会复苏一部分,而随着他情感的进一步复苏,他会控制不住对你的极端感情,第一个杀掉你,要知道,爱情总与死亡相伴而生。】 【余下资料锁定,需通过额外任务解锁。】 谢见星:??? 前面的能够理解,但是最后一句话是个什么意思,把“仇恨”打成“爱情”了?! 2. 玩偶之家(一) 跟道具说明同时跳出来的是一道男人的虚影,男人的轮廓锋利而英俊,淡色的眼眸并没有让他显得更好接近,反而酷似某种猎食猛兽,含着戾气。 谢见星与他对视一秒,他便似灰色尘埃般散开。 下一秒,青年只觉后面有火般的灼烧感,一道浅黑色的纹身出现了他的后背处,好似一道符号,道道纹路隐没在宽松的卫衣下。 他下意识用手抚了一下肩膀。 谢见星记得这张脸,尽管他其实只与这张脸的主人见了一面——“他”就是“入侵”里被谢见星挑衅过的存在,现在每个晚上还能在梦里见上一面。 怎么现在对方还追到“逆瞳”来了?! 青年垂下眼睫,又读了一遍方才的寄生说明,微微蹙起眉头,又很快放开。 困扰也没用,想杀他的对手太多了,多一个寄生于他身体里的,也无妨。 半空中的光幕上同时出现了一段话: 【初次见面的颤栗,夜半无人时的窥视感,会动的它,是否令你感到熟悉?嘘,嘘,我在看着你,等待你,直到,直到你也变成我们。】 【在短暂回归一个月后,玩偶师即将再次离开这个世界去往“地心界限”,他需要招募一批人,来短暂地照顾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玩偶,而你则是他招募到的人类之一。】 【任务:照顾玩偶七天,或者,试试看解决它,我想我知道你会怎么选择。】 【本次任务等级:普通,D级。】 【本世界为新手副本,直播间默认开启,第二次副本后可选择。】 除了这段话外,还有一个画面,那是一座瞧起来十分阴森的林中小屋,周身由木头制造而成,四周杂草丛生,看起来久无人料理。 【准备传送中,3,2,1——】 *** 时间已经接近落日边缘,四周的光线一点点昏暗下来,残阳取代了原本还算明亮的日光,光线由黄转红,与黑暗仅有一线之隔。 这昏沉沉的光线照亮了面前的林间小屋,小屋门前被刻意留出一块空隙,延伸出一条泥土做的小路来。 环顾这四周,除却这林中小屋外,丛林遍野,再无其他可供遮蔽的建筑物,仅有几条人迹罕至的小道,深入至丛林中。 在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进来后,一名带着无框眼镜的男子出现在了这条小路上。 他看起来并不惊慌,往左右两边看了一圈,先将四周的环境记在心里,随后顺着小路最终来到了那座林间小屋前。 从其余几条小道里走过来一男两女,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最终一起来到小屋门口,视线全都看着前方的屋子,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名穿着普通灰色夹克衫,长着国字脸的男子终于忍受不住这样的氛围,主动开口:“你们都是第一次吗?” “好蠢的问题。”那名带着眼镜的男子不太想搭理他,又将视线转向另外两名女士,眼看着国字脸男子有些挂不住面,他顿了片刻,碍于礼貌又及时补充,“每个人进来的简介应该都是一样的,既然都写了新手世界,那么就没有发问的必要。” 国字脸男子原先脸色一下子涨红起来,刚想骂街,却又在看见面前这木屋的瞬间,忽地那股生气的劲儿一下子便没有了,出声骂了一句:“妈的。” 也不知道是面前的男人还是在骂自己被拉入了这款游戏。 眼睛男子也没有落井下石,也跟着想到什么了似地扶了扶眼镜框,他正想说些什么,忽地瞳孔一缩,往前走了几步,凑近到木屋的门口。 在那门口处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有着数行手写字迹。 请遵守以下来自我本人的建议: 【1、好好吃饭,天天向上。 2、好孩子每天需要有充足的玩乐时间,比如五分钟的室外活动。 3、好好照顾他们,就像照顾你们自己的孩子一样。】 字迹潦草地快飞出整张白纸。 “这应该是玩偶师留下的。”戴着眼镜的男人用手指摩擦着这张纸条,笔迹还没干透,“这七天里应该是要我们按照纸条上写的照顾他的玩偶们,先介绍一下吧,我叫浮生。” 见他这么说了,那名普通男子也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王大傅。” 另外两名少女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其中穿粉色衣服的是“胡蝶”,穿黑色短裤的名字叫“艾丽特”。 浮生:“先进去吧。” 出于谨慎,他并没有直接伸手去推门,而是先敲了一下房门,以确认里面没有其他人,只是还没等他敲第二下,只看那小屋的门却是从里面打了开来,一名青年正站在门口,半身隐没在阴影里。 这是位非常漂亮的青年,五官秀美,眼尾流畅而写意,眼眸是相较于常人较黑的纯黑色,他的剪影落在门上,面无表情的样子,乍一看像个人偶似的。 “你好,我们是玩偶师找来照顾你的。” 浮生还没开口,就听见王大傅傻乎乎地直接说道,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青年:“。” 他咳嗽了一声,将屋门大开,侧身让出一条进来的路:“我不是玩偶,我是玩家,跟你们一起的。” “我从那条路过来的,门开着,就进来了。”谢见星指出自己来时的路,那是一条其余四人都未曾经过的小路。 见其余人没说话,谢见星自己走进了屋子深处,将门留给其余人。 站在浮生身后的胡蝶左右看了一圈,小声说:“要不……还是进去吧,外面有点渗人。” 尤其是天越来越黑,旷野的风吹的林叶飒飒作响。 浮生犹豫了片刻,眼见天色将暗,他第一个走了进去,胡蝶随之跟上,王大傅是最后一个。 *** 林间小屋内很黑,尤其这时候外界夜色渐浓,血色的夕阳彻底被吞噬殆尽,如墨般的黑暗取代了一切,更显得可怖。 这原是很正常的夜景,可如若有人站在外面抬头,就会发现夜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光亮,只有纯正的黑。 这间林中小屋从外面看起来不大,但里面倒是别有乾坤,内部分有好几个房间,共有两层楼,其中一楼是最常用的客厅、厨房、厕所等地方,而二楼则是专门的卧室,看起来颇为奢华,通着电。 其余几人站在客厅靠门的地方,谢见星进来的最早,他早已环顾了一圈,大致知道油灯在哪里,他走到墙壁边上伸手打开了小屋里的灯,暗黄色的灯光铺落下来,竟给这鬼地方照出了一些别样的温馨。 看的出来,离去的玩偶师不怎么使用客厅和厨房,这里面的东西堆放的整整齐齐,甚至还落了一层灰,地板上也是,唯有在某些角落里有着细细碎碎的印子,也不知道是虫子还是其他东西弄出来的。 浮生一直在观察着谢见星,他和被强拉进无限游戏的新手们不同,他早就知道这款游戏的存在,甚至在相关人员建造的“逆瞳”论坛上已经看过相关帖子和直播,有过心理建设,进入“逆瞳”的目标是成为第一主播,因此也格外冷静。 如果这是高端副本,他根本不会相信这个人的话,甚至也不会相信外面那张纸上写的东西, “怎么称呼?我是浮生。”他主动打了招呼。 谢见星迟疑了片刻,他在“入侵”游戏里的名字就叫见星,考虑到那三条总规则,他想了想,换了个一个安全的名字:“你可以叫我除岁。” 这是他从小到大在网上用的名字,取自于他的小名“岁岁”,只有父母知道,近期已经用的很少了。 比起浮生来,其余三人看起来倒并没有对谢见星的身份耿耿于怀,胡蝶担忧的是另外一件事:“先想想任务吧,玩偶师给我们的留言,我认为现在比较重要的一点是天黑了,第一点和第二点提到的内容,我、我们要准备晚饭给那些玩偶么?玩偶师今天应该还没给他们准备晚饭,还有,玩偶师指的‘孩子’,应该是玩偶吧,在哪里?” “先检查一下这间屋子,看看是否能找到玩偶或者其他线索,既然我们的任务是照顾玩偶,它们应当不难找,也许非常明显。”浮生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下来,用衣角擦拭着镜片,待它变得清晰后又重新戴上,他看了一眼谢见星。 谢见星明白他的意思:“我真刚来,也不知道。” 玩偶有很多种类型,由于谁也不知道玩偶师口中的“他们”长什么样子,因此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态,哪怕找到任何一个相似点都要呼朋唤友地来找人看一下。 艾丽特半弯着腰,在沙发边上小声道:“你们快来看看,这个会是玩偶吗……?” 浮生距离她最近,镜片一闪,很容易便看清了她指的东西。 那是一坨棉花状的物体,类似五角星,如若强行要看,倒也勉强可以看作是玩偶。 谢见星摸了摸下巴:“如果这是玩偶,那玩偶师的手艺该有多差?” “我不觉得这会是我们需要的玩偶,”浮生叹气,“再找找看。” 胡蝶怯懦点头。 在大家分散寻找的工夫,王大傅忽地惊叫一声:“这,这门怎么关了?!” 男人站在房门门口,整条手臂都在颤抖,指着小屋的大门。 “谁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浮生弯下腰,靠近了大门,伸手握住了房门的把手,却没有试图拧开。 “我啊,所以我才记得,”王大傅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怕屋子里有问题,所以特意留了一条缝,没关紧,但是刚刚我发现它被关上了!而且没有一点声音!” 浮生朝着拧了一下门把手,发觉能够推开,他松开眉头:“可能只是风吹的。” 王大傅还想说话,浮生却突然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边上:“听。” 谢见星忍了一下,没忍住:“海哭的声音?” 浮生:“……” 不用他补充,众人安静下来,已经能够捕捉到某种类似衣物在墙壁上摩擦,像是某种金属物体敲击到玻璃一样的声音,很快这声音又消失了。 众人顺着这个声音往下走去,最终在这林间小屋最深处的地方发现了一扇合金制成的铁门,在铁门前放了一张椅子,椅子上有一把黑色的钥匙,谢见星拿起来比划了一下,正是这扇铁门的钥匙。 原本这铁门内已经没有声音,但就在谢见星拿起钥匙的当口,微弱的“嘶嘶”声却响了起来,就好像是有一个“人”正躲在里面,有气无力地用指甲抠着铁门,抬起头等待这扇门的开启。 声源距离铁门很近,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人”就趴在铁门的另一边。 王大傅立刻后退了一步。 “要不要开?”浮生问道。 “还是不要了吧,”王大傅越听越觉得渗人,他立刻说,“我、我们再找找,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有危险,千万不要开门啊!谁家玩偶这样的,万一放出个鬼呢?” 浮生有点不耐烦,在这种游戏里,王大傅就是纯纯的炮灰,活不过两个世界。 胡蝶弱弱地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是,其他地方,包括卧室什么的都找过了,没有其他类似玩偶的东西,而且这钥匙就在这里放着,应该是玩偶师留给我们的。” 浮生:“投票表决,我赞成开。” “我也是……”胡蝶脸色苍白,但还是选择了开锁。 艾丽特与她挨得很近,也不必多说,四比一,答案是开锁。 谢见星举着钥匙,作势要捅进钥匙孔里,但他并未直接开门,而是先用指关节在铁门处敲了两下:“我要进来啦。” 礼貌里竟然还带了那么点欢快。 浮生:? 最初的惊讶后,他莫名有点怕,怕里面也回了一句“进来吧”…… 3. 玩偶之家(二) 里面没有动静,谢见星这次直接开了门。 在门开的一瞬间,其余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往后退了一步,以王大傅为最,生怕有什么东西扑出来。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铁门里很干净,一尘不染,仿佛每天都有人清扫似的,底部还铺着柔软的地毯,有一扇窗户,窗户是开着的,风顺着大开的窗户吹了进来。 地毯之上是七把椅子,其中五把空着,两把上则坐着两人。 乍一看是两名人类,但直到光线照到它们的身上,众人才分辨出这是两只玩偶。 这两只玩偶看起来年纪不大,十几岁的模样,成年没多久,头发都长达肩膀,从五官依稀能分辨的出来是双胞胎,脸型偏圆,是那种走到路上会惹的人母爱迸发的长相。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嘴巴上的裂缝,这条裂缝往两边拉扯着它们的嘴角朝上,像一个永不消逝的笑容。 这裂缝宛如小丑一般,也佐证了它们的身份:玩偶。 其中的女性玩偶穿着漂亮的粉色洋装小裙子,脚上踩着小高跟鞋;而男性玩偶则是白色衬衫配上深蓝色背带裤,以及一双小皮鞋。 几乎是刹那间,浮生想到了被关上的屋门——如果说,其中有一只玩偶通过窗户绕到了屋子外面,关上了房门,又刚刚从窗户外爬回来,这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而刚才的声音则是玩偶身上的衣服与窗户摩擦的声音。 这两只玩偶是如此的栩栩如生,眼睛十分明亮,以至于刚开门的瞬间,王大傅还以为里面有人,吓得尖叫出声,在发现是玩偶后,他恼怒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它们长得太吓人了……” 在门打开的瞬间,门背后那股撕拉声也彻底消失,会是这两只玩偶发出的么? 谢见星往前一步走进铁门里,发觉除了这七把椅子以外,在门后面还有一个透明玻璃的柜子,里面装制造玩偶需要的工具,如钳子,棉花,铁丝等,柜门被上了锁。 除此之外,里面再无其他东西。 胡蝶忽然开口:“既然只有两只玩偶,为什么这里会有七把椅子?” “也许,是为我们五个人准备的。”浮生提出了一个猜想,他盯着玩偶看了半晌,莫名觉得越看越悚然,竟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两只玩偶呆呆地坐在原处,玻璃制作而成的瞳孔一动不动,没有异状。 谢见星:“怎么?” “没事,我就是觉得……他们,好像也在盯着我们。”浮生胸膛起伏道。 不管他决定进入逃生游戏前做了多大的心里建设,但亲身进入和想象终究是不同的,哪怕是他也有些面对异类的本能反应。 谢见星收起手机,漫不经心地说:“这不是很正常?” “正常?” 谢见星指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用指关节敲了敲:“到了晚饭时间让人家饿肚子,还不让人出去玩,是我我也盯着你。” 浮生:“…………” 找到玩偶后,几人合计了片刻,回到客厅,艾丽特打开冰箱的门,看着里面满当当的食物,惊讶道:“这里有好多吃的,盐水鸭,烤鸭,大白菜,牛排,青菜什么的都有。” 王大傅方才从惊恐里缓过神来,闻言下意识说:“看来这玩偶师也得吃饭啊,口味还挺杂。” 这么接地气的食物倒是缓和了一些这批新人的紧张。 “别废话了,有什么适合弄给它们吃的?” 王大傅指着放在冰箱第二层的苹果:“就直接拿这个就好了吧,它们只是玩偶,不会真的吃进去吧?” “不能敷衍,得热一点菜,”浮生忍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侮辱性的话将要出口,却又没说出来,他话锋一转,“总的来说晚饭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的五分钟外出,需要把他们弄出去么?” 谢见星:“玩偶师没有说今天不用,保险起见,还是饭后遛个弯吧,健胃消食。” 浮生叹气。 玩偶……需要健胃消食吗? 他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给玩偶吃晚饭和饭后遛弯是一件很诡异的事。 但箭在弦上,总得干。 胡蝶在厨房的柜子里找出了油锅之类的东西,凑合着热了一点菜,又切了小半个苹果当作饭后甜点,制作出了所谓的晚饭。 她给玩家们自己留了一小半,将大部分食物盛放进两个盘子里,随即她意识到一个问题:“要把它们拿出来吃饭吗?还是送进去?” 目前为止,这两只玩偶还没有任何动弹的痕迹,令人很难想象它们吃饭的样子。 浮生沉默了两秒:“送进去吧。” 其他人没有异议,胡蝶点头,她端起盘子,正准备往那间房间走去,就听见一个声音阻止了她:“等等。” 谢见星走到洗手池旁边,从一旁抽出了几根长条状的东西,他走到胡蝶面前,她才看清这是两双筷子。 青年将筷子放在餐盘旁边,用一种莫名诡异的慈爱表情说:“你要让孩子们手抓饭?” 胡蝶:“……” 她抿了抿嘴唇,谢见星又自言自语地说“这么大了应该不用喂”,因此胡蝶只将这晚饭放到玩偶身边空着的椅子上,随即关上门。 “这晚饭真的会被吃么?”站在客厅里,艾丽特盯着紧闭的铁门,她本能地感到害怕,“你们看到它们的脸了吗?” 王大傅:“谁他妈敢仔细看?!长的这么丑这么诡异,我恨不得不要接近它们!” 他胆子是这几人中最小的一个,这会儿已经又沉浸在恐惧中。 半个小时后,几人站在铁门里面,对着椅子上仅留下碗边残余剩渣和苹果核的餐盘沉默了下去。 谢见星蹲下身子,视线与玩偶齐平,他在观察玩偶的嘴角有没有残留的食物,但这两只玩偶的嘴角相当干净,那两条裂缝宛如属于另一世界的产物,他试图往里面看去,可看不见寻常玩偶用的棉花之类的填充物。 “真的吃进去了啊。”浮生端起一只碗仔细观察着,他又看向那两双筷子,此刻的筷子尖端已经有了饭菜残存的油腻,是用筷子……” “吃了就吃了吧,”早在送饭的时候,胡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她操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比起吃饭,重点是我们等会真的要带他们出去遛弯?” 外面的黑暗宛如一只张口待噬的野兽,令他们望而生畏。 答案是肯定的,在入侵的副本里,往往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窗外的夜风呼啸,仿佛有什么在猛烈撞击着窗户,这间屋子是仅存的避风港。 “先别出去,还有一件事没做。” 谢见星想了想,忽地一只手一个地夹起两只玩偶,玩偶看起来重,但抱起来却很轻。 走开的同时,他不忘示意浮生:“带上餐盘。” 浮生有些不明所以,但对方过于自信的态度感染了他,于是他迷茫中带着听话地跟在了后面。 谢见星把玩偶带到了厨房的水池边上,他让一只玩偶靠在水池边,自己则拿起浮生带来的碗筷,抓住玩偶的两只手,按下洗洁精,开始洗碗。 浮生安静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严格完成第三条建议,”谢见星头也不抬地解释,“如果是我的孩子,吃完饭,需要自己洗碗。” “……” 他话音刚落,整个屋子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厨房的灯相较于客厅颇为昏暗,水声哗哗地流淌着,玩偶的头发垂下来,手被青年拉着在水池里捣腾,窗子外是不可窥视的黑暗,周围围了四个人面色凝重地观看着。 令人忍不住感慨,好一副父慈子孝的美好画面。 浮生在一瞬间浮现了很多种繁杂的想法,最终归到一个结论上:就是说,有没有可能,这位自称“除岁”的人,他就是真正的玩偶师? 这就跟凶手总是喜欢隐藏身份回到案发现场一个道理。 一个猜测,不一定对。 4. 玩偶之家(三) 谢见星抓着玩偶的手,他发现玩偶的肤质细腻,触感冰凉,与寻常人类不同的是质地偏硬,除此之外与普通人的感觉一模一样。 玩偶没有反应地被抓着手,揉搓产生的泡沫被水流带走,没有在他的手上留下任何痕迹。 这场景令艾丽特短暂地忘掉了恐惧,实际上,当队伍里有一个人像个法外狂徒又没有危险的时候,你很难继续感到害怕,她歪着头说:“你好入戏啊。” 谢见星回头冲她笑了笑。 洗完了男性玩偶的那一份碗筷,谢见星拽过一旁的毛巾,为他擦擦手,把他搬到一边,再拉来女性玩偶,继续方才的动作,直到全部干净为止。 结束了洗碗,谢见星看着两只玩偶干净的手,满意地说:“既然饭吃完了,那就出去溜达溜达吧。” 浮生在这时候欲言又止,他一直在外界观察着玩偶,可一直没什么发现,哪怕是谢见星拽着它们洗手的时候,玩偶们也没有挪动的迹象,这会儿下定他决心道:“我跟你一起去。” 艾丽特看起来也有点意动,但她看着窗外的黑暗,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谢见星带着玩偶们来到小屋门前,用脚踹开了房门,一手一个,让玩偶站在屋外的台阶上,浮生站在他旁边。 在走出门之前,谢见星跟想到什么似地回头对身后几人道:“关不关门随你们,但先把灯灭了,灯光会引来生物。” 胡蝶犹豫了片刻,轻手轻脚地来到油灯边上,弄灭了它。 整座屋子都陷入黑暗之后,她也没有离开,就这么站在这里,万一有动静她可以随时再点燃这盏灯。 夜晚的外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这样浓郁的黑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东西,比如隐藏在黑暗里的怪物,或者厉鬼。 早在下午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谢见星就观察过,在这间小屋外面是很大一片空地,再往外,则是高大的灌木丛,影影绰绰,看起来与世隔绝。 这小屋外界除却风声以外,没有任何生物的声音,就算有也被这几乎震耳欲聋的风声所覆盖了,小屋内部的几人将门微微虚掩着,站在屋门后面紧紧盯着外界。 两分钟过去了。 玩偶纹丝不动地站在台阶上,但旷野里的风却开始泛起了暗黄色,就像不知不觉中卷起了沙尘。 风渐渐变大,黑暗中好似有什么透明的东西在缓缓流动着,流向这两只玩偶。 谢见星莫名觉得背后一烫,这感觉又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你在现实里是做什么的?”浮生一直留意着四周的变化,他眼神不动,却在这时候对谢见星开了口。 他的声音不大,很容易便被风给吹散了,哪怕是站在屋子里的几人都听不太真切。 “普通市民。”谢见星说。 他的肤色很白,是那种哪怕在黑暗里也能看得出耀眼的颜色,这让他在黑夜中也显得显眼极了。 浮生看起来并不相信,但他没有多问。 在短暂的沉默后,浮生看了一眼手表上的计时,又打破了沉默:“你想组队吗?” 谢见星侧过脸正在摸女性玩偶的脑袋,触感冰凉,闻言说:“暂时不考虑,谢谢。” 他们虽然在说话,但眼神却是漫不经心的,注意力仍旧集中在玩偶和附近的环境,这时候已经到了第四分钟。 青年的衣摆在风中来回摇摆着,那股狂风带来的黄色逐渐在空中形成一个黯淡的人形,就像由黄沙堆积而成的沙人般,在丛林的边缘徘徊。 “砰——!” 在呼啸的风声中,一声巨响格外清晰,震的浮生往后退了一步,他迅速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其中的男性玩偶倒地的声音。 他不敢肯定,这到底是由于风的吹倒,还是……玩偶自身的“想法”。 玩偶软软地倒在台阶上,那两道开在嘴角边的裂缝像一个嘲讽似的笑容,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谢见星。 谢见星的手还搁在女性玩偶的脑袋上,这会儿他的行为被男性玩偶所打断,便放下手来。 那黄沙凝结而成的人形仿佛听到了这一声巨响似地,开始顺着风朝声响传来的地方走来。 一步,又一步。 四分钟。 “还有三十秒。” 浮生计时的嗓子有点沙哑,他看不见黄沙形成的人形,但处于人体防卫本能,直觉地感觉到危机的来临,尽管他不清楚是什么危机。 “十五秒。” 黄沙人影已经走上了那条小路,只需要十几步,就能抓住他们,它没有眼睛的脸部直勾勾地对着小屋门口的二人。 “五秒。” 人形的速度不快,堪堪走到二分之一处。 这时候适应了黑暗的浮生却已经能够隐约看到一些轮廓,他紧绷起身体,轻声说:“有东西在靠近。” “准备好。” 谢见星一把抓起男性玩偶的一只脚,倒提着它,另一只手则抱着另一只玩偶,开始回到房间的倒计时。 “四、三、二、一——” 那黄沙人影已经几乎要伸手抓住他们了,但时间刚好达到,谢见星拖着玩偶已经回到了门口,早有准备的艾丽特猛地合上房门,将它关在门外。 与此同时,胡蝶也点燃了小屋里的油灯,光明再次降临。 今天的任务结束了。 小屋里的人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因为在光线亮起的前一秒,他们看到了黄沙人影的样子,不由得后怕起来。 浮生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看着谢见星脚下的玩偶,勉力道:“先把他们送回去房间吧。” 在将玩偶锁回发现它们的屋子后,剩下几人聚在客厅的沙发上。 油灯的光线摇晃着,窗外的风声渐渐弱了下去,黄沙人形也没有任何跑进来的打算。 “那个人影只怕就是本次任务的危机所在,就是不知道白天它还在不在。”浮生冷静地分析起来,他走上楼,一间间地查看房间,“还有那只玩偶,倒下的那只,也许不是被风吹倒,而是它自己想制造声音,以此引来黑暗里的怪物,它们是活着的。” 他话音刚落,其他人不自禁地看向了谢见星——如果玩偶是有意识的,那么很明显,强迫它们洗碗的青年是潜在的首要杀害对象。 谢见星面上却没什么动静,他点点头:“赞同,真是坏孩子鸭。” 浮生:“……” 鸭你个头。 “明天如果再把它们带出去,也许白天会引来其他的怪物,也许黄沙人影还会出现,但是因为有今天的指引,它的速度会加快,能够在五分钟内抓住我们。”浮生语速极快地接着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胡蝶看看艾丽特,艾丽特看看王大傅,最后他们一起看向谢见星。 这时候他们正好走到一间房的门口,谢见星停了下来,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目前没什么想法,我就睡这间吧。” 这房间很普通,没什么太特别,也没有人有心思和他争抢房间,剩下几人暂且也没什么思路,各怀心思地选了房间。 *** 游戏之外,“逆瞳”游戏玩家建立的论坛界面。 “逆瞳”自带论坛与视频直播界面,非常的入乡随俗,甚至不止是玩家可以看见,只要有相应的道具,玩家可以邀请其余非玩家进入论坛,浮生便曾经是这样的一类人。 它有着官方入驻的管理员,被称之为“真理之眼”,这个版面上永远悬浮着一只巨大的血红眼睛,它监控副本里的一切,监察一切,同时会定期选出通关表现优秀的几人,截取部分画面,以此激励其他玩家更努力通关。 “逆瞳”的论坛几乎每时每刻都不停地出现新帖子,视频的热度也跳跃地极为明显,其中排行最高的几大玩家热度已经高达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排行第一的视频名字叫:《神级操作!莫冉首次通关梦魇之城!》 这个视频非常火爆,莫冉是首批进入“逆瞳”的玩家之一,存活到现在,是排行前几的大佬,拥有许多追随者。 在这个视频中,一名玩家身着紫色长袍,袍子上绣着奇特的花纹,而在面前是一只鬼怪,那只鬼正伸着爪子,只差下一秒便要抓到他的脸,画面定格在他手中浮起符纸的瞬间,成功通关。 而醉笑,就是他其中的一个粉丝。 他日常点进莫冉的视频重复观看,看腻了以后又退了出来,开始观看新出来的新手视频。 新手玩家的直播一般很少有人观看,因为都是菜鸡,为什么要去看菜鸡是如何死亡的,看着就感到绝望,但醉笑不一样,他喜欢发掘新人,并且利用新人打赌。 比如——这次能活下来多少人? 醉笑慢悠悠地翻阅着新手直播间。 这个操作不算好,哈,能被选出来是真理之眼瞎了眼了吧,划掉,下一个,这个玩家赢得好惨烈,一只手都没了,不过命还在就好,手还可以用积分修复,嗯?这个玩家…… 他点进去,是一个新人副本,影像很短,开头是几个片段闪回,如玩偶师给与的那张纸条的特写,但玩偶师本人并没有入镜,只有一只手,随即画面跳转到一个漂亮的青年正带着玩偶洗碗,侧脸鼻梁高挺,嘴唇嫣红,昏黄的光线为他蒙上了一层滤镜。 好好照顾玩偶? 这个新玩家有点意思。 不但有点意思,长的还很好看,被这样选进去也太可惜了。 还没等醉笑感叹完,这新出现的视频已经多了几个被颜值吸引来的弹幕,画面一下子从原来的空旷无比到出现了稀稀拉拉的弹幕。 【父子情深。】 【父慈子孝。】 【世界名画。】 【一 起洗碗。】 画面随即又切换到浮生与谢见星在外面的聊天—— 【神他妈普通市民,试问玩偶他亲爹能是普通人么,你这样我玩偶第一个不答应!】 【等等,我们真·普通市民风评受害。】 【……】 醉笑想往下继续看,但却发现目前为止只有这点片段,莫非是还在副本里? 虽然入侵开始的时间并不久,但他看过很多新人,虽然这名新人有点特别,特别的好看,但谁也无法保证他会不会死在这个副本里。 醉笑想了想,点了个收藏,准备过段时间再看。 *** 另一边的副本里。 楼上的卧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仅是个小房子,而且还配备了浴室,于是谢见星毫不紧张地冲了个澡,还是暖乎乎的热水浴。 直到这时候,他才有心情思索起今天发生的一切来,在脑子里迅速地过了一遍。 谢见星又取了一颗糖含在嘴里,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用金人及的话说,别人有烟瘾,谢见星有糖瘾。 他忽地起身,站到镜子面前,伸手拂开了镜子里的水雾。 映在镜子里的青年漂亮的黑色眼瞳里带着淡淡的冷意,可长到过分的睫毛很好地掩盖了他眸子里的冷意,尤其在沾了水之后,显出几分有别于往日的柔软无害来。 谢见星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银色发尾上。 这来自“入侵”的落银诅咒本会随着时间推移侵蚀,直到诅咒爆发的那天,但自从回到现实以后,诅咒便停止了。 如今他已经进入了另一款逃生游戏,但这诅咒却并未继续蔓延,看来“入侵”和“逆瞳”这两个游戏,果然是被分隔开的。 他的视线从发尾处挪开,微微侧过身,开始通过镜子观察起自己的后背。 青年的后背光滑白皙,线条清瘦而柔韧,蝴蝶骨振翅欲飞,细腻无暇的肌肤比之以往,却是多了一道刺青。 纯黑色的刺青组成了一个背影,寥寥几笔,简洁的轮廓。 刺青稠厚,但显在谢见星身上,这黑与白的对比却显得更加令人血脉喷张。 直到目前为止,除了偶尔的凉意,他没有任何感觉。 看样子是不受到刺激是不会轻易复苏的。 这就好。 谢见星放下手,脑海里又出现了对方的脸,还挺帅,他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抓过一旁的浴巾,走出了浴室。 5. 玩偶之家(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深夜到来。 进入这场游戏的玩家们都松了一口气,满以为第一天便平安度过了,王大傅便是其中的一员。 他住在第二间房间,并且不敢关灯睡,他就简单地脱了外套,睡在被子里,房间里的光开的亮堂。 “该死的,该死的玩偶!我要把你们打碎,看你们还牛不牛!” 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以此发泄着内心的不安与愤怒,在床上翻来覆去。 跟浮生与谢见星不同,王大傅是一个很暴躁,又很胆小的人,他会进入这个游戏完全是被随机选中的,此刻体验到了什么叫辗转反侧,他潜意识认为随口说说没什么关系,只能用言语发泄着心中的不安:“玩偶师也是,做什么玩偶,一起弄死算了,可恶,明天就把它们砸碎……”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自己快要沉入梦乡。 王大傅放任自己入睡,但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消失的时候,他却突兀地感觉到了一阵窥视感。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自己能够感觉到有人在窥视着他,躲在这个屋子的某个角落里。 这感觉是如此强烈,逼的王大傅那点残存的睡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惊恐地坐了起来,环视着这间陌生的屋子。 他起初并不想管,只将被子拉过自己的头顶,整个人蜷缩在被子底下,但那股感觉不但未曾消失,他甚至还能隐隐听见某种细碎的摩擦声。 就像……就像是白天在铁门里听到的那样。 这更容易令人脑补一些东西,比如在无人的黑暗里,那只玩偶嘴巴咧的更开,它竟然站了起来,朝着自己的房间缓慢而僵硬地走来。 “有……有东西在这里?” 他小声地嘟囔,眼睛瞪得贼大,眼球朝外突出,他颤抖着手掀开了被子,除了他躺过的痕迹之外再无他物,于是王大傅又将视线转向了床底。 他显然是有点紧张的,趴下的动作来来回回做了四遍,才最终手一软,整个人倒在地板上,眼睛透过因紧张而汗湿的头发,恰好能看到床底。 一片黑暗。 王大傅松了一口气,脱力般地爬了起来。 在发现床底也没有东西后,他一下子放松了些许,但那股窥视感并未消失。 他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忽地伸手径直打开抽屉,猛地一下子倒出了里面的所有东西。 细碎的发卡,眼镜,头绳掉落一地,却没有终止王大傅神经质般的动作。 因为那悉悉索索的摩擦声还在响起,好像在耳边,又好像就在眼前。 抽屉没有,还有什么地方? 对,还有衣柜,还、还有…… 王大傅手指颤抖,他的脑子里一片浆糊,拉开了衣柜的门。 好在里面并没有他脑补的玩偶存在,只有一两件属于女孩子的真丝连衣裙,一眼就看的尽。 他就这么一点点地找着,直到最终站在自己的床头前。 男人面色麻木,他抓起了自己的枕头,在枕头后面看到一撮发丝,顺着发丝,他惊恐地往前看去,那是一双玻璃般的眼睛…… “啊——!” 他第一时间拿出自己的道具,那是他进行新手抽奖得来的一个辅助类道具: 【社畜之石。】 【道具说明: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这是一块带有魔力的石头,一名加班回家的社畜曾经不幸被这块高空坠物的石头砸中脑袋而亡,带有该社畜的怨念,可抵挡鬼怪攻击一次。】 王大傅犹如捧着宝贝般地捧在怀里,他哆嗦着后退,想要先离开,但下一秒,这块石头却骤然碎裂了,他如遭雷劈,呆呆地看着身前,那双眼睛被击退,它已经抵挡了鬼怪的攻击一次! 但是却没有下一个社畜之石能帮他抵挡鬼怪了。 “啊——!” 一声高昂的尖叫打破了黑夜的沉静,也惊扰了所有人的睡眠。 王大傅松开石头碎片,想往外逃,可身后的另一双眼睛却对准了他。 …… 谢见星是第一个到达尖叫声所传来的房间的,大门敞开着,床铺朝外掀开,但屋子里却空无一人。 “王、王大傅人呢?”胡蝶没来得及穿外衣,只穿了一件毛衣便跑了出来,这会儿抖着声音问道,“是他尖叫的?” “刚才那声尖叫听得有些熟悉,应该是他发出来的。”浮生揣测,“他受到了袭击?地面上的石头碎片很奇怪,也许是他的道具,那么是谁的袭击,玩偶……?还是屋子里的其他东西?” “他用了道具,也会死?”艾丽特摸了摸自己脖颈里的项链,不安地问。 “也许因为,这里的鬼怪不止一个,而道具只能抵挡一次……” 谢见星走进房子里,打开衣柜看了看,又瞅瞅床底,爬起来:“不在里面,看看其他地方。” 他们搜寻了整个二楼,也没看到王大傅的影子。 青年走下楼梯,他想起那扇铁门里空着的五个座椅,本想直接去那边,却在经过客厅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原本空荡荡的沙发上,有某个生物露出了小半个后脑勺。 它就这么安静地坐在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其他人紧随他其后,见状不由得屏住呼吸。 谢见星绕过沙发背部,从左侧一点点地走过去,逐渐看清了坐在沙发上那“人”的脸。 它的嘴巴朝上扬着,发丝遮住了它的双眼,看起来像个小男孩,端正又笔直地正对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是那只男性玩偶。 电视机已经不知道何时被打开,老式的屏幕上播放着三年前的新闻联播,画质已经十分不清晰,只听伴随着滋滋的噪音,新闻主持人的声音也变得不清不楚起来:“今日市长主持召开各界人士,基层代表大会……” 画面则是主持人的全身照,他坐在新闻台前,拿着稿件朗读着。 电视下方以极快的速度飘过一行文字,由于电视的雪花太多,只能面前看清几个词语:【突发新闻:高中生……在家……遭遇……噩耗……】 玩偶就这么面对电视坐着,仿佛在聚精会神地观看似的。 它出来了,王大傅却失踪了。 看到它的出现,谢见星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头朝着被锁的铁门走去,只见睡前被锁上的锁头已经被打了开来,钥匙插在上面,铁门一推就开,那只女性玩偶还坐在里面,其他的椅子空无一物。 “它……是自己跑出来的?”胡蝶小声说,“我是拐角第一间房间,但我没听到有人下去的脚步声。” “就像它在外面的时候摔倒一样,故意的。”浮生以一个客厅听不到的音量说到,“但是不能确定袭击王大傅的是不是他,而且王大傅消失了,找不到他的人……” “你有什么想法?”浮生转头看向谢见星。 谢见星:“我能想什么,坏孩子不乖罢了。” 他说着两手一张,把沙发上的玩偶提了起来,一手关掉电视机,不容置疑地说:“好了,今晚就跟我睡吧,我来看着你。” 浮生:“……” 胡蝶再次感叹:“他真入戏。” 她忽地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员工守则上要求我们把它们当孩子,会不会,越入戏,被袭击的可能性越低?否则为什么玩偶不袭击他?” 胡蝶越想越觉得可能,并决定给自己设定一个玩偶……玩偶它大姨的身份,明天开始,要对它们好一点。 “也许是因为,以新手副本的难度,一晚上不会死两个人。”浮生迟疑着说。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把罪魁祸偶这样随身带着,也需要强大的心理。 另一边,谢见星回到楼上,他先把玩偶放置在卫生间,随即从双肩包里摸出了某样长条形的东西,又走进里面拿了毛巾给玩偶擦脸:“睡觉前洗个脸。” 随即他将玩偶放置在床头,摸出一颗糖来:“要不要吃糖?” “忘了,小孩子睡前不能吃。”谢见星自言自语地说,他恶劣地将糖果塞进了自己嘴里,熄了灯,自己爬进柔软的被子里闭上眼睛,“晚安,乖小孩不要乱动哦。” 玩偶当然不会回应他。 夜更深了,一片安静的屋子里只有青年均匀的呼吸声。 一切都很平静,直到玩偶的手指动了动。 “它”僵硬地转过头,被头发覆盖的眼睛瞳孔涣散,轮廓朝外散开,如果有人直视它的眼睛,会发现那是死人独有的眼睛,法医经常看到,此时“它”看向床铺里的青年,转过身。 伴随着这个动作,“它”又坐了回去,就好像力气不够,导致它无法完成起身这个动作似的。 玩偶:??? “它”这次用了点力,加大力度,再来一次—— “嘶”。 一声悦耳的布料碎裂声。 那边的谢见星睁开了眼睛,眼睛里睡意并不浓郁,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玩偶,冲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其实很好看,如果是此时有另一个人类在,怕是已经为之倾倒,但看在玩偶眼睛里却并不觉得。 裤衩碎裂的玩偶听到这个人类温柔的声音说:“忘了告诉你了,我的强力胶漏了,不小心把你放在了漏的地方,是不是黏住你了?” “………………” 你妈的,你就是故意的。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玩偶脸上嘲讽似的裂缝,不知为何裂的更大了。 6. 玩偶之家(五) 且不知玩偶对于杀人是否有什么限制,也许是谢见星没有触犯玩偶杀人的规则,也许是因为他严格遵守了员工守则,受到了保护,总之哪怕玩偶看起来一幅气煞我也的模样,第二天青年依旧精神奕奕地坐在沙发上,自己鼓捣了一顿早餐。 其他人下来的时候,只看见一桌子的速冻食品,包括了一锅煮烂的白粥,生鲜罐头,以及心情很好撑着下巴看他们的谢见星:“别客气。” 两只玩偶坐在边上,他把女性玩偶也放了出来,面前摆了两份餐盘。 男性玩偶的餐盘一动不动,但女性玩偶面前的盘子却已经空了。 浮生的眼睑处有乌青的眼圈,想来一晚上都在思考这里的生路没有睡好,他下楼看到这一幕也并未惊讶,瞥了一眼女性玩偶面前的盘子:“它吃掉了?” 谢见星支着下巴颔首:“一眨眼,就没了,看起来是饿了。” 那这男性玩偶怎么没动? 浮生又转而仔细地观察起了那只玩偶,留意到什么不同于昨夜的地方。 一开始是玩偶的表情,浮生总觉得这表情有点奇怪,硬要做个比方,就像是混合了愤怒害羞和破罐破摔的种种情绪,像垮起个B脸似的。 是自己没睡好,所以花眼了?还是玩原本呆滞而充斥着些许恶意的玩偶,真的变了表情? 浮生摇摆着头,这下由于视线的摇晃直接看到了玩偶那破了洞的裤子。 浮生:“…………” 浮生在现实世界里是个up主,对这类恐怖悬疑游戏很感兴趣,在有一个粉丝告诉了他“逆瞳”论坛的事之后,便一直关注着论坛上的逃生直播,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他其实看不太懂眼前的漂亮青年。 他看不懂为什么这个人要把玩偶抱进去,也看不懂为什么早上起来之后玩偶的裤子破了一个洞。 也许他看懂了,但是不敢说。 浮生眼神复杂,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才好。 胡蝶在旁边愣了愣,她顺着浮生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同样的画面,也许是昨晚王大傅的事情吓到了她,让她意识到要讨好玩偶,她想起自己给自己设定的“玩偶它大姨”的身份,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给孩子找点东西盖上吧,这怪冷的,冻坏了就不好了。” 谢见星应了一声,他左右看了一圈,从里面取了一块红色格子的乡村桌布,顺着玩偶的腰部围了上去,给它扎了一个骚包的蝴蝶结,堪堪遮住破洞的裤子。 搞定。 一转头,他正对上浮生难以言喻的眼神。 谢见星:“……我觉得你的眼睛好像在对我诉说着什么。” “你的感觉没有错。”浮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舀了一碗粥,“但是我不准备把我对你的评价说出口,说说吧,你昨晚怎么了?为什么把它带上去?” “近距离观察一下,”谢见星简短地说,想了想,他又补充,“我认为只要遵守员工守则,就不会有额外的危险,最起码现在不会。” 浮生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你一晚上平安无事,那么王大傅是自己触犯了死路?” “也的确,根据他昨天对玩偶的态度,他并不真的把他们当作‘孩子’来看。” 浮生几口直接仰头喝光了这碗粥,起身把碗放到水池里,看向窗外。 今天的天气多云,阳光并不强烈,阴沉沉的,四周的杂草顺着微风摇摆。 楼梯上传来下楼的声音,艾丽特满脸疲倦地走了下来,她身上的衣服有点凌乱,看起来是和衣而眠。 “先吃点东西吧。”胡蝶招呼道。 *** 一顿早餐很快结束,也许是害怕说话被这两只玩偶听到,胡蝶这次是找了个机会把几人聚在了远离客厅的楼梯拐角:“我们今天还是按照老样子么?对这两只玩偶好,还是探索一下四周?” 浮生迅速道:“我们可以找找其他线索看看……先再搜索一次屋子里,不要漏过任何痕迹,看看能不能找到王大傅。” 几人达成了一致意见,谢见星摸了摸自己的糖果包装袋,发现所剩无几,他顿了顿,还是摸出一颗放进嘴里。 白日的小屋看起来比夜晚多了几分温馨之感,日光从窗户照了进来,空气中的尘埃在其中漫舞飞扬。 胡蝶在客厅翻找,艾丽特在玩偶起初所在的房间,谢见星和浮生在二楼。 谢见星站在王大傅的房间里,包括昨夜简单检查过的地方,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正在检查间,就听到浮生紧张的声音:“我找到了,在这里。” 楼梯传来奔跑的声音,楼下的两人和谢见星在走廊上碰面,一齐奔向浮生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间很小的屋子,像是宠物间或者暗室,房门非常隐蔽,在两间屋子中间,若是搜寻的不仔细,很容易会忽略。 房门已经打开,里面有一个小柜子,木制的柜门,谢见星赶来的时候,浮生已经打开了柜门,里面凌乱地放着一本笔记本,封面没有字,而本子的旁边,有一个类似王大傅的小人。 这外表与王大傅相似,只是体型缩小了几倍,他面目惊恐,面目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胡蝶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这,这是王大傅?被杀死以后,就会变成这样?!” 浮生拿起小人旁边的本子,翻了开来,这上面用流畅的字迹写了几段话。 第一页:首先,要画好你想要的玩偶,决定它们的样子。 下一步,你需要寻找到合适的胚胎,灌入它们的灵魂,找到核心,用线缝合。 记住,制作玩偶,核心是最重要的东西,是维持玩偶存在的关键,不能被损毁。 小贴士1:为保持玩偶的灵性,不能一直放在保存处,需要外出。 小贴士2:每一个玩偶,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因为它们是由真实的灵魂制造而成。 …… 这制作的,绝对不是普世意义上的玩偶。 也许,这是玩偶师的玩偶制作办法。 浮生继续看下去,发现落款的名字是:乌列卡介宁·普特瑟斯。 他把笔记本递给了身后的谢见星,青年伸手接了过来,大致翻看了一遍。 “我认为这里面有部分线索,比如所谓的核心,只是不够详细。”浮生合上柜门,“里面没有如何……的办法。” 在说到中间几个字的时候,浮生刻意含糊了过去。 “原来玩偶师的名字叫这么一长串,很难记。”谢见星合上笔记本。 浮生站起身:“这不是重点——” “不过我对线索有了新的看法。”谢见星说,他的脖颈处线条极流畅,“跟我来。” 他们又回到了楼下,那两只玩偶还坐在餐桌边,谢见星拉过男性玩偶,让它坐回沙发。 这样的姿势让浮生顿时想起了昨天半夜里王大傅死后,玩偶就是这么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以同样的姿势面对着电视—— 浮生:“你的意思是……其实昨夜玩偶在暗示我们?” 一般玩家来到惊悚游戏里,不说如履薄冰,也是战战兢兢,谁会想到在这里看电视呢? “我认为线索就是这个。”谢见星从沙发的夹缝里摸出了电视遥控器,对着面前的电视按下了开关按钮。 黯淡的电视屏幕上开始出现画面。 起初,还是昨晚的样子,新闻主持人一成不变地朗读着稿件。 这是录播的新闻,并非实况转播。 只是,在约十分钟的代表大会新闻结束后,画面一切,骤然变成了主持外景,画质也突兀地变得更加清晰。 那名新闻主持人站在野外的泥土路上,握着话筒道:“下面为大家插播一则突发新闻,本市两名高中生在某小区门口遭遇噩运不幸身亡,下面让我们了解一下详细内容。” 主持人顺着一条泥土路走去,路边开着白色的花,随着他经过带起的风而摇曳着,只见他走了一段时间,脚下的道路从泥土变成了柏油路,他来到某个小区门口,画面被打了马赛克,外景主持人站在一条柏油路上,路边种着槐树,他指着小区门口道:“就是在这里,据悉,这两名高中生是一对双胞胎兄妹,当天在小区门口遭遇持刀劫匪,抵抗之下不幸殒命。” 画面一转,主持人站在某扇防盗门前,这扇门大开着,他的身后是一间凌乱而狭小的客厅:“事情发生后,其母亲悲痛万分,在几个月后旧疾复发,也离开了人世,接下来,我们出去看看。” 主持人走出了房门。 电视屏幕里的画面播放到这里的时候,开始出现层层雪花。 就跟信号不好似的,画面开始闪烁,跳跃,声音也从通顺变成了卡顿。 浮生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刻拿过遥控器狂按关机按钮,但画面却纹丝不动:“关不掉?!” 电视机的画面变得朝外突出,主持人的脸开始扭曲,拉长,他变得看起来像一只鬼,在往外努力攀爬着,就像要从电视机里爬到现实里。 “这一定是线索,我们看到了线索,所以触发了危机……快跑!”浮生一把甩下遥控器,动作敏捷地跳到沙发后方。 与此同时,胡蝶也取出自己的新手道具,那是一个中间镂空的圆圈,介绍中是这样描写的: 【禁锢圈,你或许会联想到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那你的确是想多了,这两者毫无关联,它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禁锢道具,此为多次性道具,可使用三次,能够短暂性地阻碍鬼怪前进,时效五秒钟。】 胡蝶和艾丽特跟着他往后跑去,本来他们想要往楼梯上跑,但浮生转念一想这不是往死路里跑么,若是这只鬼怪追出来,堵在楼梯口,那可就自己找死了,于是他小声说:“往门口跑!” 胡蝶却没按照他说的动,少女期期艾艾地指着电视前。 浮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谢见星已经不在沙发上了,他来到了电视屏幕面前。 那边电视里的主持人已经快要爬出屏幕,它的头率先伸出屏幕,宛如著名恐怖片午夜凶铃里山村贞子爬出来的那样,随后是手,它的按在电视机前的地面上,随即想再往前—— 嗯??? 往不动了。 它的手被牢牢地黏在了地上。 从电视里爬出来的主持人低下头,第一次注意到了地面上有一滩还未风干的液体,这黏度,似乎是某种强力胶水,让它无法动弹。 浮生:“………………” “你弄的?你什么时候弄的??” “不是我涂的,”谢见星指着一旁的男性玩偶,“是它,我只是把胶水塞给它,问它想不想看见更多的受害者,然后它主动动了。” 这只玩偶嘴角朝上翘起,似乎是见着了同样的受害者,觉得自己并不孤独,因而心情有所安慰,腰上的蝴蝶结格外鲜艳。 如果觉得自己丢脸,又碍于规则无法杀掉让它丢脸的人,那么更好的办法就是找到更多的受害者。 浮生的眼神更飘忽了:“那它……它为什么会听你的话?” 谢见星陷入沉思:“斯德哥尔摩?” 玩偶:“…………” 斯什么摩你个大头鬼。 7. 玩偶之家(六) 谢见星:“开玩笑的。” 他给出另一个正常点的结论:“也许,我真的把它当自己的孩子,于是它也投桃报李,把我当爸爸了。” 他转过头,对玩偶道:“叫爸爸。” 玩偶嘴角似笑容般的裂缝黯淡了些许,看上去像再次失去了笑容。 明明没有得到回答,谢见星却伸手摸了摸它的头:“乖。” 玩偶:“。” 去你妈的,滚。 谢见星用指关节敲在它脑门上:“小孩子不能说脏话。” 玩偶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 谢见星低下头,拨开它的头发,抬高它的下巴,与那双渗人的眼珠对视:“要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在骂我,大概是因为你的眼睛会说话,就像活人的眼睛。” 最后那句话被压的很轻。 他们一人一偶父子情深间,那边被黏在地面上的电视主持鬼还在挣扎,它看起来已经不想出来了,而是想退回到电视里,只是这胶水让它进退两难。 谢见星稍稍靠近了它:“会说话么?” 它摇摆着头颅,只是在撕扯着手掌,有小声的嘶吼声从嗓子里传来,像一只想觅食却不幸被夹鼠板黏住的老鼠。 “看上去智商不高的样子。”谢见星下了结论。 浮生有了他作为示范,胆子也大了起来,围在这只鬼的身边:“不会说话,它应该不是线索吧?” 谢见星:“也或许,它的出现就是线索。” “你发现了什么。”浮生肯定地说,他也不去管还被黏在地上的电视主持鬼了,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身边的青年。 谢见星说:“出去。” “出去?”艾丽特听不太懂地重复了一遍。 谢见星站了起来,吃掉最后一颗糖,把糖纸扔进垃圾桶,随后他来到木屋门口,推开门看向外面:“要想提前解决这件事,要去外面。” 白日里的外界看起来并不如晚上般阴森,但那轻轻摇动的灌木丛背后依旧仿佛隐藏着什么东西。 “刚才电视里提到的线索,就在外面。”谢见星道。 如果线索在屋子里,那么其他人不会有异议,但是外面,昨夜的黄沙人影还令他们心有余悸。 艾丽特:“可、可是我们的任务是照顾玩偶,就在这屋子里,贸然出去是不是不太安全?你也说了这里是D级难度,我们也可以就待在屋子里,只要我们留过七天,就可以安全地活下去了,如果选择另一种提前解决的方式,我们连如何去做都不知道。” 浮生搓了搓下巴:“根据我之前看直播和分析的经验,一般不直接写明的另一种通关方式,一般都是找出真相,解决真相之类的。” 谢见星侧过头:“我可以一个人去,你们留在这里。” 浮生思忖了半分钟,根据他对这款游戏的了解,完成度越高得到的奖励也就越高,而面对鬼怪时,道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连这点危险都不敢冒,他还进入这款游戏做什么?不如回家去学习。 “我跟你去。”他道。 胡蝶:“我也去。” 艾丽特其实是倾向于留在小屋里安安全全地度过的,但她却不想一个人留在小屋里,于是她也道:“那我也去。” 谢见星带上了两只玩偶,简单地背上进入游戏之前就带着的双肩包,离开了木屋。 *** 在路上,浮生一面留意着附近的一切,一面仍旧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刚才那只鬼有实体呢?万一没黏住,你不是危险了?” 在外界,谢见星舒展了一下手臂:“这里是D级难度,不是A级,也不是B级,无实体魂魄是相对难对付的鬼怪,不会放到这种难度的世界里,更何况还不是主线鬼怪,只是一个小鬼。” “那,”浮生得到了回答,内心也知道对方应当还有一个新手道具可以作为保障,他安静片刻,只觉得好奇心像被小猫用爪子挠了好几下,终于还是又问道,“还有,那只玩偶的裤子是怎么……” 谢见星“哦”了一声:“它的裤子是因为,刚才发生在电视前的画面,原封不动地在它身上发生了一遍。” “……” 浮生哑口无言。 “你怎么会有强力胶?” “家里墙纸掉了,本来想买了回去黏的,结果一起带进来了。” 外面的世界很寂静,除了时不时吹散开来的风声,只有他们踩在枯枝腐叶上的细碎脚步声。 这里像是某处荒郊野外,比起原本局限的场景,这会儿他们往外走,不知道会碰到什么孤魂野鬼。 这会儿天色不算亮,天气阴了下来,更显得前方风雨欲来。 他们终于接近了灌木丛,谢见星走在最前面,拨开了丛生的杂草,往深处走去。 这些杂草和灌木都很高大,枝叶繁茂,理应是各类微生物最爱的繁衍环境,但一路走来,众人却没有听到任何蚊虫鸟鸣声,安静的令人心里发慌。 在约莫十分钟后,走过最后一丛灌木,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事物是数条小路。 这种惊悚游戏里,出现任何东西,甚至鬼怪都是正常的,可这小路着实让胡蝶有些惊讶,因为这小路看起来像城市里的柏油路,与身后灌木丛后的小屋格格不入,并且这柏油路极狭,粗略一看,竟有十几条,通往的尽头只有隐约的轮廓,看不清晰。 浮生掏出手机,打开照相模式,用手指不断放大,但依旧看不清远方。 胡蝶问道:“走哪条?” 浮生看向谢见星,谢见星低头抱起男性玩偶:“儿子,怎么走?” 玩偶嘴角上扬的裂缝弧度垮了下来,随即又跟想到什么似的,再次轻微地朝上扬起,它罩住裤子的蝴蝶结迎风飘扬。 这么久以来,这两只玩偶一直避免在众人的面前移动,就连吃饭都是私底下偷偷进行,唯一的移动是男性玩偶夜晚来到了沙发上给与线索。 但这会儿男性玩偶的手指却动了。 动的角度非常细微,如果注意力不集中,简直就会忽略这个细节,仿佛被风吹的似的,那根手指从偏向右边第二条路的方向,转移到了左边第一条路。 并且,更重要的是,它动的那根手指是中指。 浮生留意到了这一点,他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真孝顺啊。” 谢见星感叹:“逆子。” 8. 玩偶之家(七) 浮生抒发完自己的想法后道:“要跟着这逆……咳,孩子指的方向走么?” 他连忙咳嗽一声,好险,差点跟风叫成了“逆子”。 “再问一个。” 谢见星把男性玩偶的中指扳回到弯曲的形状,随后又抱出女性玩偶,为她顺了顺头发:“乖女儿,你说去哪里比较好?” 女性玩偶毫无反应。 浮生:“好家伙,你还儿女双全了?” “还挺害羞。”谢见星评价,他没理会浮生,随即看向这十几条小路,一个个看了过去,目光略过男性玩偶所指的那条路,最终停驻在最中间的小路之上,“走这条。” “为什么?” “它长得跟刚才电视里主持人站着的那条路一模一样。”谢见星已然抓起玩偶,走上那条路,“其实仔细看看,这些路各有各的特征,有的太宽,有的材质不对,只有这条,跟新闻里的一模一样,那条泥土路的路边开着白色花。” 而谢见星所指的地方,路边正盛开着如出一辙的小白花,在风中轻轻摇曳。 他自言自语般地接着道:“所以我猜,路的尽头,是那间小区。” 浮生跟在他身后:“你早知道是这条路?那你刚还问它?” 谢见星说:“这不是测试一下它爱不爱我么。” 男性玩偶:“……” 突然背后发冷。 诚如谢见星的猜测,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众人宛如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膜”,用艾丽特的话说,就好像是某种类似“结界”的东西,一转眼,他们就踩在方才新闻里的小区面前。 只不过不同的是,原本站在这里的有很多人,像主持人,民众和警察等等,而现在,只有他们几人。 这是间老式小区,看上去有些年份了,里面的楼房没有电梯,都是些老公房,墙壁老旧,空无一人。 谢见星蹲在地面上仔细地看了看,没发现任何血迹之类的东西。 浮生在一旁回忆着当时新闻的内容,开口问道:“你记住主持人后来站的是哪间房间门口么?” 像这种老房子门口一般都会贴个类似“101”的标签,他也知道这类触发式线索需要仔细记忆,但想归想,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当时那镜头闪的实在太快,他着实没看清。 “8幢302。”谢见星站起身。 浮生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牛的。” 就在谢见星说出房间号的时候,他身侧这两只一直以来还算安分的玩偶,手臂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八幢302并不难找,顺着每幢居民楼楼门口贴着的号码,玩家们很快便寻到了正确的目的地,推开老朽的门禁,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楼道里没有灯,只有白日的余光从窗口里透进来,照出了厚厚的灰尘与蜘蛛网,想来平时也是人迹罕至。 来到302后,谢见星试探性地伸手推了推最外面的防盗门,发现这门没有锁,一推就开。 屋子里很乱,屋主也许走的很匆忙,很多东西没来得及收拾,桌子上还留着没吃完的饭菜,早已腐朽发霉,成为了一滩烂泥。 谢见星走进屋子里,只见光屏忽地跳出一行字来:【已到达指定任务地点,满足触发条件,已触发隐藏任务。】 【隐藏任务“玩偶的心愿”:请让它们看见它们最期待最希望见到的东西。】 【警告,接受该隐藏任务会清空玩偶师对你们的好感,请谨慎选择。】 【接受,或者拒绝,趁玩偶师没有发现,你们现在还有回到木屋的机会。】 谢见星看着这行提示:“看来这玩偶师还是个重要人物……” 否则任务不会如此提示。 “他很强,一般这种鬼怪都属于多元副本鬼怪,会在其余高等级副本也遇到,”浮生对此感到棘手,他拧起眉头,同样看着自己面前的提示,“一般来说,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胡蝶:“那我们放弃?” “系统也不会发布必死的任务,况且只是清零好感而已,最多从2降到0,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浮生接着道,他用手推了推眼镜,在内心的天平上抉择着。 “我不太想接这个隐藏任务,”艾丽特退却了,“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想到会得罪这样厉害的鬼怪,总令她觉得担忧。 胡蝶有些犹豫,她看着另外两人。 谢见星习惯性地伸进口袋里拿糖,没摸到,扑了个空,糖果已经被吃完了,这个发现让他浮起了一丝烦躁感,他失去了交谈的兴致,直接点了接受。 浮生见状,也下定决心选择完成这项任务,他转头对另外两人道:“这不是团体任务,我们也没有组队,你们可以先回去等着,完成原任务一。” 人总是有从众心理的,见两位看上去最有大佬潜力的玩家都这么选择,胡蝶也下定决心,只有艾丽特选择了回去小屋。 剩下的三人继续则留在这里继续探索这间屋子。 屋子里很黑,他们或多或少地举着手机当手电筒,或者似浮生般举着自己准备好的手电和道具,开始翻阅整间屋子。 浮生边找边说:“如果我是高中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前,我最希望见到的是什么呢?父母?还是小时候的暗恋对象什么的?应该是父母吧,看这个走向。” “可能是还没通关的游戏吧。”谢见星随口道。 玩偶被摆在入门口的椅子上,坐的端端正正,头向前垂着。 这里的客厅很小,几乎没什么东西,谢见星留意到,餐桌附近的椅子腿上都有不少的裂痕和折痕,这是常年击打才能留下的痕迹。 靠墙的沙发也相当老旧,沙发靠垫上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弹簧和破碎的填充物来,旁边放了根早已褪色的鸡毛掸子,这掸子已经从中间开始折断了开来,但却一直留在这里。 谢见星蹲下身,拂开其上的灰尘,凑近了其中一块最光亮泛黄的区域,很显然这是有人常年累月坐出来的痕迹,他闭上眼,想象着如果有人,如果是那位妻子死后的父亲坐在这里,那么他习惯性放东西的位置是—— 茶几下方的夹缝里?沙发缝里?一旁的报纸抽兜里? 谢见星一一找了过去,把茶几上的东西拨开,将玻璃抬起来,最终在夹缝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碎裂的报纸,报纸的下方有一个黑色的手印,但中间一块区域却被保存的很好。 这张报纸上是晚间新闻,讲的也是电视里的那件事,但却写的比电视里详细许多。 【本台记者张伟为您报道,前天夜里,该小区发生了一起命案。据悉,遇害者是一对双胞胎。事情的起因是弟弟吴舟和父母的吵架,因其父母未满足他的愿望,因而愤怒地离家出走,而其姐吴晨去追弟弟,两人拉扯间,在小区门口遭遇同小区的王某。】 【王某是精神病人,由其姨夫进行看护,事发当时其姨夫正在菜市场买菜。王某带着菜刀偷溜出门,正好遇到双胞胎姐弟,在吴晨带着吴舟想回家的时候,不知为何刺激到了王某,王某提刀就砍,造成命案的发生。】 【事发当时正是深夜,无人看到案发现场,唯有监控视频记录了这一幕,其母报警后警方迅速破案,终于爬到抛尸地点,姐弟二人的尸体,尸体发现时,已经被水泡成了巨人观形态,其家属来认尸,一见便当场晕厥。】 【事情发生后,其母重病缠身,缠绵病榻。】 【……】 除了这些文字以外,这家报社还配上了两张照片,一张想来是凶手的照片,满面横肉,长相丑恶,还有一张则是这家家门口的照片。 在青年手指触上照片的边缘时,谢见星眼前忽地一晃,周遭环境忽地扭曲起来,再一眨眼的工夫,整间屋子都变得生动起来,仿佛在看一场情景回放。 这是触发剧情CG了。 剧情CG里的屋子和现在的破败不同,虽然普通,但却充满了生活气息。 从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一名小男孩欢快地从大门口跑了进来,他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蓝色背带裤,小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张考卷,一进门迫不及待地甩开脚上已经发灰的跑鞋,举着试卷大声地对屋子里的人宣布:“我做到了,我考到了满分!” “吴舟,你把鞋子放好再进去!” 远远落在弟弟后面的女孩走了进来,她无奈地摇摇头,弯腰帮弟弟捡起了凌乱的鞋子和书包。 女孩长得跟弟弟很像,留着小短发。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坐在谢见星所在的沙发上,他的头将秃未秃,正用自己的短粗的手指刷着抖音。 小男孩扑到中年男子面前,举着小断手把试卷拿给他看:“爸爸,你看,我考了满分!” “哦,不错,但是不能骄傲啊,下次也要考满分。”男子的视线随意扫过面前的卷子,心不在焉地敷衍。 “我跟妈妈说过啦,她答应我会买咖啡店的小蛋糕给我吃。”吴舟喜滋滋地说。 “家里哪有什么钱给你买蛋糕,”父亲嘟囔着,“净乱花钱。” “可是我很努力啊,为了考到这个满分,我连续三个月没有睡好,每天复习到凌晨。”小男孩不满地撅起嘴。 “让你考满分是为了你好,以后好好孝顺我们……”男子的目光短暂地从手机里女主播的身段上移开,教育道。 “可是——” “好了,吴舟,”姐姐握住吴舟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妈妈不是答应你买蛋糕了吗?” 小男孩收起脸上的兴奋快乐,他慢吞吞地把试卷叠起来,坐在另一旁的沙发上,等待母亲的归来。 吴晨坐在他身边。 他个子太矮,坐在沙发上,脚不能着地,一晃一晃的。 没多久,大门口再次传来动静,母亲回来了。 晚归的中年女子手里提着一大堆菜,将穿了一天的中跟鞋脱下,提着菜就想进厨房。 吴晨看着他的双手,表情微微一变。 “妈妈,我的蛋糕呢?”小男孩欢呼一声,从沙发上跳下来,围绕着母亲,“给你看我的满分试卷。” “什么蛋糕?”母亲心不在焉地说,“不是电话里已经表扬过你了吗?你们年级还有一个满分,下次争取甩开他。” “你答应给我买的蛋糕呀,你电话里说的,我考了满分就给我买那个蛋糕吃。”吴舟着急又委屈。 母亲把买的菜取出,放到篮子里:“吃什么蛋糕?考的满分是你的,又不是给我考的,下次吧,下次再考个年级第一,就给你买,行了吧。” 吴舟的脸涨红起来,他把手里一直宝贝的满分试卷重重扔到脚下:“你总是这样,答应了又不给我,我明明为了考这个分数很努力……”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知道做不到的话就不要答应我啊,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小男孩抹了一把眼睛,拔腿就往屋子外面跑。 “吴舟!” 吴晨在背后叫了几声。 母亲:“小晨,你帮我去看着他,真是不给人省心。” 吴晨应了一声,赶紧追了上去。 画面消失在她的背影上,剧情CG结束。 吴舟和吴晨。 想来这对双胞胎姐弟就是这两只玩偶的原型,或者说,灵魂。 在他们出事后,也许是因为弟弟的怨念,也许是因为其他因素,总之被玩偶师发现了,灵魂被他收集,制作为众多玩偶中的两个,放在这方小世界里,被“逆瞳”这款游戏拿来当成新人副本。 光看这报纸的保存度,便知道父母是多么的难过,但这会是玩偶姐弟想要看到的东西么?这报纸是他们最期待的? 应该不是,至少不会是这篇新闻报道。 谢见星放下报纸,小心地将它重新压回玻璃底下。 浮生看着他的动作,想起刚才看到的剧情CG内容,突然觉得这玩偶也没有那么渗人了,他摇摇头:“这对父母也真是的,一个蛋糕而已。” “我父母其实也这样,”胡蝶耸肩,“经常忘记答应过我的事。” 黑头发的青年还在翻着玻璃下面的东西。 除了这封报纸,谢见星还在下面看到了一则搬运公司的广告,他拿出来一看,除了最上方的广告,还有部分新楼盘简介。 青年挑了挑眉,将这些压回玻璃底下,他走到阳台处,不知道是不是走的太匆忙,外面的阳台还晾着几件衣服,衣服尺寸颇小,应当是弟弟的,衣服中间有所破损,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侧撕裂的一般。 *** 另一边,屋子的卧室里,浮生和胡蝶正在里面翻找,浮生的道具就套在手腕上,方便随时扔出,这会儿只听胡蝶小声地叫嚷道:“楚歌,快来,我好像找到了线索。” 她的手里拿着一本相册,是在床头柜里翻出来的,就放在桌子上,其上还放着一副老花眼镜。 胡蝶取下眼镜放置在一边,翻开相册,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全家福,爸爸笑的和蔼可亲,母亲看上去慈祥和蔼,姐弟也长的圆圆,笑着看向镜头。 再往后,则是从婴儿时期开始的一张张照片。 起初是姐姐刚出生的样子,眼睛宛如两颗灵动的黑葡萄,小手握成拳头,搭在脸颊两侧。照片里的小女孩渐渐长大,随即有了弟弟,她抱着弟弟,大笑间露出牙龈,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这姐弟两人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到长大成人的模样,每一张都有所记录。 谢见星听到胡蝶的声音后,也来到了卧室里,将报纸上找到的东西分享给他们。 众人全都在室内,却没有人留意到从楼梯口传来的声音,那种声音就像是破旧鞋底拖在地面上,伴有一阵一阵的金属物体敲击声。 直至翻到后一页,一张折叠起来的纸片从相册里滑了出来,轻巧地落进胡蝶手里。 她还没打开看,就听见了这越来越近的声音,这声音宛如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以极快的速度由远及近朝屋子里冲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胡蝶匆忙中来不及反应,仍在直勾勾地盯着相片看。 就在外界声音响起的瞬间,照片册里姐弟二人照片的眼睛里,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这两行血黑色的液体越来越多,蔓延而出,整个地污染了相册。 “啊——”胡蝶惊叫一声,相册脱手而出。 谢见星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快速翻开到夹着纸张的那一页,将纸张取出,可来不及看,只见眼前一道银白色的亮光闪过,他侧过身,往身后的床铺上倒去,堪堪避过这一刀。 他是避开了,可那相册却被拦腰砍断,无数张相片撕裂在半空中,最终落在了地面上。 “这是那篇新闻报道里的……凶手?!” 浮生紧紧贴着墙壁,他看向门口,那边站着一个矮胖的身影,个子不高,但却很胖,满脸横肉,身上缠着大片的绷条,腰间串了个钥匙串,行走间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痴傻的笑容。 这道身影与报纸上刊登的照片逐渐重合起来。 矮胖男子的手里握着一把菜刀,其上锈迹斑斑,黑色的血迹与这些锈迹混合在一起,一股强烈的腥气伴随着他的进入弥漫开来。 眼看着众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他的身上,矮胖男笑得更开心了,来不及吞咽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握着菜刀,再一次劈向谢见星—— “跑!” 谢见星在床铺上打了个滚,从另一侧起身,往门口跑去。 他原本还有些想与矮胖男周旋几下的意思,但眼看着这把菜刀硬生生从中间劈裂了床铺,谢见星顿时收敛了这个想法。 这凶手一刀不中后又立即转身,下一刀劈向门口,也不见他用多大的力气,但刀口虎虎生风。 胡蝶紧随谢见星其后,浮生落在最后一个,眼看自己无法逃脱,他不得不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 水枪。 这是他抽中的新人道具:【鬼婴喜爱的水枪,这是它生前最爱的玩具,多次性道具,里面只剩下最后两个气泡,使用后禁锢鬼怪两秒钟。】 浮生并不想轻易使用自己的道具,毕竟能得到它的机会相当稀少,但此时却不得不用,他咬牙切齿,转身对着矮胖凶手举起水枪,厉声喝道:“去死吧!” 他按下扳手,“啵”的一声,射出了一朵水花。 这水花遇到空气化作气泡,轻飘飘地朝矮胖凶手飘了过去,随即骤然扩大,发出了“啵”的一声,将他困在半空中。 浮生提醒:“只有两秒,逃!” 这两秒钟的时候,说长不长,说短很短,几乎是几个呼吸间,被困的矮胖凶手便砍的碎裂,他落到地面上,抬起沉重的脚步,一个加速,径直追赶着众人。 破旧的地板被踩的吱呀乱响,金色的碎屑杂乱地在空气中飞舞。 “我靠,他还有个相位猛冲的技能?!” 浮生还没跑出房门,见状不由得惊呼一声。 “嘶——” 又是一刀,这一刀的角度相当刁钻,刀刃发出嘶嘶的裂空之声。 谢见星原本跑在最前方,但他路过门口椅子上的玩偶时伸手带上了他们,因此速度慢了半秒,这会儿见状,他一脚踢开一旁的空椅子,椅子腿砸到矮胖男子脚踝,令他这一刀改变了方向,原本刺向他后心的刀尖变成了斜上方,而他正背着男性玩偶—— 说来也巧,这一刀直接斩向玩偶的后背,不仅砍断了蝴蝶结桌布,甚至砍断了它的腰带。 伴随着衣物落地的声音,玩偶整条裤子应声而掉,露出了一条空荡荡跨在腰上的蜡笔小新内裤。 玩偶:“…………???” 你妈的,怎么老是它!为什么又是它?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它! 如果有人能读懂它的表情,比如玩偶师若是在现场,就会发现,它的表情从难过,到懵逼,再到愤怒。 谢见星回头痛心地对矮胖凶手道:“你怎么能这样,它还是个孩子啊!” 凶手被椅子腿压着,这平衡感好似是他的弱点,在原地犹如青蛙般地挣扎着,毫无反应。 谢见星又转过头安慰玩偶:“没什么,品位不错,很有童趣。” 室内一时间鸦雀无声,只剩下矮胖凶手吭哧吭哧的喘气声,其余人眼观鼻,鼻观心。 玩偶的拳头被肉眼可见地攥紧。 硬了。 拳头硬了。 9. 玩偶之家(八) 从男性玩偶,也就是弟弟的肢体动作来看,它是很想杀人的。 不管是弑“父”还是杀掉那个罪魁祸首矮胖男,它都有十足的杀人理由。 这一点,光从它脸上完全垮下的裂缝便可以窥出些许端倪,但它依旧没有动手。 或者说,无论是对尚未触犯死路的谢见星,还是对曾经杀过它一次的矮胖凶手,它都被规则限制住,无法亲自动手。 趁着矮胖凶手爬起来的这会儿空荡,谢见星抓起玩偶的后领,发挥了自己此生以来最大的长跑力度顺着楼梯往下跑。 浮生原本还跑在他身后,但由于谢见星带着的这两只玩偶,他逐渐弯道超车,这会儿已经与他并肩而立,他接过了距离他最近的女性玩偶:“都这种时候了,为什么非要带着它们?” 胡蝶也帮谢见星接过了那只男性玩偶,这会儿它的裤子还挂在脚边,格外招摇,少女一咬牙,直接抓住那块布料,扔在地上。 “你会抛下你儿子?抛下就违背了守则第三条,”谢见星喘了几声,“而且完成任务的关键还在他们身上。” 他们不断往下跑着,两步并做一步,跑到二楼的时候,只听上方轰隆一声,有惊雷般的声响在朝他们接近着。 “他脱困了,”浮生脱口而出,此时他顾不得扶梯有多脏,整只手紧紧地抓住楼梯扶手,“那相位猛冲不知道有没有冷却时间,我们要快点跑。” 谢见星边跑边摸出之前抓过来的纸条,也就是这张纸条的出现,触发了矮胖凶手的杀机,必须要看清这上面写的什么。 要想在剧烈的跑动里看清上面的字实属不易,再加上光线的昏暗,饶是谢见星也很难看清。 只是他稍一停顿,上头的矮胖凶手便又追了上来,谢见星只得再跑,这样跑跑停停,根本无法知道这纸张上写的内容。 从二楼的楼梯下来,他们冲出了这幢居民楼,视线豁然开朗。 这时候的时间已经接近黄昏之前,日光偏黄,熏染了整片天地。 “往后面走,绕进后面那幢楼。”浮生略一思忖,语速极快地说道。 谢见星阻止了他,他一只手展开那折叠起来的纸团,一只手指向远方的一处楼房:“不,不能进楼,不能往楼上跑,会被堵在门口,试试楼房后面。” “那边如何?”浮生说的是一片相对矮的平房后面,“那边的屋子相对较矮,用思维惯性来说他可能会认为我们往更好躲藏的反方向跑了。 谢见星:“你确定他有那个智商?” 浮生被问的一愣,迟疑道:“……那,另一面?” 谢见星左右看了一圈:“这边吧。” 他指的还是浮生选择的方向。 浮生没好气地说:“……那你刚才阻止我干什么?!” “提醒一下你掉进了思维陷阱而已。”谢见星轻松地说,“这边地形更好。” 时间不等人,浮生立刻往矮房可藏人的地方跑去,谢见星落在了最后面,他顿了顿,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东西,手速极快地绑在了路边上。 他们藏进平房边上的树荫后,谢见星半跪在地面上,看着手里的东西。 他看字的速度极快,这会儿已经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这是一封信,是唯一活着的父亲,写给这对姐弟的信,但字迹却相当丑陋,歪歪斜斜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但却令人触目惊心。 【吴舟,吴晨,你们真是两个贱种畜生,没有人性,一点也不懂事,不就是一块蛋糕?!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地跑出去?!都出事了,我以后怎么养老?在你们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也不回报我,以后谁来照顾我?你妈也是,这么快就不行了,真是白白浪费医药费,丧气!】 跟着看完的浮生震惊道:“……这,我是不是看——” 错了? 他话还没说完,被谢见星捂住了嘴。 浮生顺着谢见星的视线看向玩偶,立刻心领神会地闭上嘴,不说话。 谢见星提着玩偶转了个面,面对着矮胖凶手随时会跑来的方向,让它们背对着自己:“好好看着,来了吱一声。” 男性玩偶倒了下去,又被提溜起来。 “我以为这会是一封感人至深的家书,什么我的好大儿啊我好想你之类的。”胡蝶看着玩偶的背影,蹲的很紧张,又转过头背对着两只玩偶,用口型示意道。 “我本来还想过直接把这个纸条塞进玩偶手里,还好没有,靠,不然估计他们两得黑化。”浮生同样用口型道,“这任务真的阴险,发现纸条的时候正好触发凶手杀机,让我们没时间好好看内容……” 胡蝶咬着嘴唇,她摇晃着脑袋试图让自己了冷静下来进行回忆:“它们想看的肯定不是这个吧?那我们去哪里找?再回去一次吧,肯定还有什么被我们忽略的线索……父亲是个畜生,还有母亲呢?” 谢见星没空看他们两个,他点开任务面板,将任务的那句话又读了一遍: 【请让它们看见它们最期待最希望见到的东西。】 让…… 青年的眼睛亮了一瞬,他伸向自己的背包,还没取出自己想要取出的东西,就听见远方的沉闷声响,伴着刺耳的“赫赫”声,那是矮胖凶手兴奋时发出的声响。 他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步履沉重,速度却奇快。 矮胖凶手从出来楼道后便失去了玩家的踪迹,这会儿正来回摇摆着硕大的头颅,来回地寻找着。 浮生已经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他的踪迹,用脚尖挨个踹了队友一脚,胡蝶捂住自己的嘴对着他狂点头,另一边的谢见星却没回应,他踢了个空。 众人更深地弯下腰,而谢见星正趴在地面上对着一张刚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张写着什么。 “写什么呢?”浮生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用声音问。 谢见星当然是没有回答,浮生只能分出一点心神凑过去看,可还没等他看清,那边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动静来。 矮胖凶手站在中间的岔路口,原本正准备朝反方向走去,在胡蝶提着的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后,他却停下了脚步,嘴角笑的更加夸张,大量的口水喷射出来,随即他玩弄玩家般地转过了头,朝着平屋的方向精准地冲了过来! “他发现我们,跑过来了——”也顾不得噤声了,胡蝶大声说。 那边的男性玩偶再一次瘫倒在地。 浮生:“往后面跑!” 他走了两步,发现谢见星还在原地写着什么东西,他捉急地吼道:“你想死吗?!” “等等。”谢见星语气平静说,看起来不像在被凶手锁定,不知道的以为他还在赶作业。 浮生就差打他一巴掌打醒他了:“还等呢,他就要过来了——” 他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漫天风沙飞扬间,原本嚣张至极的矮胖凶手再一次伏倒在地,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脸部朝下,砸出一个大坑来。 日光变幻着角度,隐隐照出凶手脚下的一条细线来。 浮生:“……………” “那是什么?” “绑的鱼线,”谢见星边奋笔疾书边说,“你以为我为什么选择这里,因为这里平房地下有突起的工作箱,方便。” 鱼线哪里来的?” “背包里带的。” “你带这个干嘛?” 谢见星终于不耐烦了:“我家好像闹鬼了,摄像头拍不到,我进游戏前买了点鱼线准备绑卧室门把手上,看看晚上到底会不会有鬼东西开门进来。” 其余人:“……………………” 这人到底生活在什么环境下啊!长的这么好看,就跟从小养在玫瑰橱窗里的美人似的,经历却这么坎坷吗?!家里闹鬼,还进入逆瞳这种逃生游戏,怪不得这么淡定啊! 浮生感叹:“你的生活好丰富。” 谢见星:? 他都没说他还有个从第一个逃生游戏“入侵”挑衅过的邪神boss,现在就在他背后的刺青里,同时未来还必定想干掉他,这样就受不了了么? 10. 玩偶之家(九) “你这包里还有什么?”浮生好不容易安静了半秒钟,他见对方这包里鼓鼓的,忍不住又问。 “你要看?”谢见星面无表情地说,“还有猫粮。” 浮生:“你是猫党啊……” 谢见星:“你是狗。” 浮生:“少了个‘党’字,差太多了啦,要说完整啊。” 他们互怼的时间没有太久,那边的矮胖凶手待机时间不长,已经在尝试重新站起。 而谢见星虽然在与浮生等人交谈,笔下动作不停。 “你这是……” 把谢见星的人生经历暂时抛到一边,浮生这次终于看清了,谢见星是在用左手写字,这字迹歪歪扭扭,要费点眼力才能看得清楚,就像……就像那封信上的笔迹! 犹如一条线将所有的珠子串起来一般,浮生知道了,他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生路! “你继续,我还有一次道具使用机会,能阻碍他前进,他站起来后我会用掉它。”浮生毫不犹豫地说。 谢见星要写的东西不长,在矮胖凶手用手支撑着地面再一次站起来前,他已经完成了他的杰作。 他仿照玩偶父亲的笔记,写了一封全新的信。 【给我曾经对不起的女儿和儿子: 我错了,自从那一天以后,我没有一天睡好过,非常地想念你们。 儿子,你是和你妈吵架后离开的,小晨也是为了找你才离开,你妈比我更痛。我怨过她,也心疼她,她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说着我错了。 我以前做了一些错事,深深地伤害了你们和你妈,但是你们走后,我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随后我醒悟了,我知错了。你妈走之前,曾经对我说,她当时如果给你买个蛋糕就好了,她愿意付出一切,回到一切发生之前,把那块蛋糕带给你。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们多少个蛋糕也给你买。可是一切都回不来了,我真的很想你们,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希望你们来世能够拥有更好的家人,再跟着你们母亲。 而我,作为父亲,我是个不合格的畜生,活该入畜生道,我犯贱,不配跟着你们。】 谢见星迈开腿,扶起弟弟,将这张纸摊开放到两只玩偶的面前。 它们的表情又细微地变了,涣散的瞳孔收缩着,手指紧紧地握着这封信,剧烈地颤抖着。 这就是通关的方式,请让它们看见它们最期待最希望见到的东西,关键是“让”和“它们最想看到”的提示,以及将父亲的字迹设定为左手的歪歪扭扭,就是为了让玩家方便模仿。 【恭喜玩家完成隐藏任务“玩偶的心愿”,任务已完成,开启通关结算与传送。】 众人的眼前都出现了结算面板,胡蝶最快消失,随即是浮生,他多看了谢见星一眼,而对方正看着自己的面板,似乎有些惊讶——惊讶什么? 浮生疑惑间,消失在了这个副本世界。 剩下谢见星面前的结算面板: 【你在“玩偶的心愿”里贡献度最高,得到了玩偶的认可,你独自触发下一阶段任务“拯救玩偶”,接受后将得到任务描述,拒绝后将直接被传送离开。】 【警告,警告,警告,该任务难度不高,为D级任务,但带来的连锁反应极其严重,请谨慎选择!!!】 【一旦玩家选择接受,将会直接与玩偶师乌列卡介宁·普特瑟斯形成对立阵营,你在挑衅玩偶师,将升高玩偶师仇恨值,且完成该任务后有极大几率触发任务临时难度升级。】 “嗯,连锁反应严重,看出来了,毕竟你用了三个感叹号强调。” 谢见星颇以为然地点头,他伸出手指,却是毫不犹豫地点了接受。 【你选择接受该任务,任务“拯救玩偶”:吴家姐弟的灵魂被困在玩偶师的玩偶里,你在他们心中值得信赖,请你……救救他们。】 【任务提示:当你拯救他们的同时,也等于从玩偶师手中偷走了他的玩偶。】 【冷却时间结束,鬼怪将会恢复行动,请玩家做好准备。】 谢见星看到任务描述的最后一句话时,感动地看向玩偶,拍了一下弟弟的头:“逆子,是爸爸错怪你了。” 玩偶:“……” 呸。 谢见星:“跟我来,这就带你们回家。” 谢见星左右各一个,抱起他们,趁着矮胖凶手还没起来的工夫往一旁抛去。 任务没说怎么救,但谢见星心里大致有数,这不是个多难的任务,甚至可以说是简单,主要的警告来源于做这个任务的后果。 比如,那本书里的“制作玩偶,核心是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提示的相当明显。 只是光损毁核心显然是不够的,除了被囚禁在玩偶里的灵魂外,还有尸体的问题。 他们的尸体会放在哪里? 新闻报道里提到的是姐弟的尸体被警方找到,那么显然这凶手杀完人以后并没有就地抛尸,而是藏了起来,会藏到哪里去呢? 之前那则新闻报道里说过,尸体被水泡成了巨人观形态,还用了“爬”这个字,能有这么多水的,一个是每家每户都有的浴室,另一个则是…… 谢见星先朝最有可能的方向而去,后面的矮胖凶手已经追了过来。 他似乎拥有着锁定玩家的能力,并且力气奇大,一段时间后会固定加速,可相对的,平衡力却不好,转弯或者转换方向相对笨拙,一旦摔倒,要花费较长的时间才能起身。 谢见星往来时那幢楼里跑,在上楼梯时,他感觉喉咙里都漫起了血腥气,他今天跑的已经太多了,远远超过平日里的运动量,他低头对男性玩偶深情地说:“你欠我太多。” 这幢居民楼一共有六层,没有电梯,但谢见星一路跑到楼上,灵活地躲过了数次矮胖凶手的袭击,并且做了几个假动作,让对方倒在了楼梯转角的杂物堆里,与一辆废弃的自行车撞成一团。 而他则趁机来到顶层,在顶层的上方,有一个半截的扶梯,通往顶层天台。 谢见星扒下男性玩偶残存的上衣,卷成一根绳子,将两只玩偶背在身后打了个结,爬上了扶梯,最上方有一扇可移动的小门,门上挂着一把小锁,但锁头是开着的,因此他伸手一推就爬了上去。 还没等他彻底钻进去,矮胖凶手随之而至,他握着菜刀,嘴里发出含糊的叫嚷声,直挺挺地冲来。 谢见星刚合上小门,就听见“轰”的一声,矮胖凶手在撞门。 天台之上除了平地,有一个蓄水池,这是老式居民楼特有的产物,谢见星站在蓄水池的顶部,往里面看去。 里面的水已经被抽干,隐约看见两具肿胀不成人形的尸体躺在其中,因为黏的太久,它们已经与池底融为了一体。 谢见星跳了下去,他放下身后的玩偶,扶起这两具尸体。 距离近了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两具尸体的眼睛被人挖走了,只剩下两个黑色的窟窿,挖走它们的人是—— 玩偶师。 他转过头,伸手捂住了玩偶的眼睛,说话时的声音温柔:“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痛。” 语毕,谢见星松开手,取下它们的眼珠,他的动作放的很轻柔,像是怕弄痛了他们。 也就是在他得到这对眼珠的瞬间,光屏响起了提示音: 【玩家得到特殊道具“玩偶的眼睛”,此为珍稀的A级道具,是玩偶的核心……】 后面还有一堆描述,但谢见星没去看,他把这两对眼珠放回尸体的眼眶中,合上他们的眼皮。 当初玩偶师四处搜集灵魂,寻到了这里,取出姐弟二人的眼珠,上面容纳了他们的灵魂,制作成玩偶。 【玩家失去特殊道具“玩偶的眼睛”。】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传来了石头碎裂之音,那边的矮胖凶手快要砸开通道。 谢见星站起身,他再次下去,把两具尸体抱了上来,放在阳光里,这两具尸体迅速腐朽,风化。 紧接着,他又把两具玩偶身体拿过来,站在天台边上,盯着他们空洞的眼眶,一松手扔了下去。 “砰——” 玩偶砸到地面上,扬起阵阵尘埃,身体躯壳破裂,伴随着一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被砸了个粉碎。 “你们解脱了。” 一道血红色的提醒瞬间出现:【玩家完成任务“拯救玩偶”,但你毁坏玩偶的行为已经被玩偶师知晓,玩偶师认为你在挑衅他,玩偶师乌列卡介宁·普特瑟斯仇恨度+10。】 【警告,难度发生异变,升为B级难度。】 【愤怒的玩偶师决定不去“地心界限”了,正在归来本世界的路上,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并想把你制作成他的新玩偶,他还有半分钟赶到现场,请玩家从现在起存活四十秒,即可完成任务。】 谢见星:“。” 别啊,怎么还不去了呢? 存活四十秒,去掉玩偶师赶路的三十秒,其实只要撑过十秒钟,那么相对而言,玩偶师的实力到底多恐怖? 不过游戏从来都不会颁布必死的任务,正面对抗暂且不行,那么只有藏起来,在找寻中熬过这十秒…… 这几个地方应当可以躲避。 谢见星正待寻找躲藏之地,三秒后,玩偶师人还未至,一股强大的气势便从上空席卷而来,几欲压迫住整片世界。 可随即而来的是,谢见星只觉后背处弥漫出一片阴冷气息,一道身影在他面前成形,牢牢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沉睡着的寄生鬼似乎被玩偶师的力量刺激到,在谢见星没有主动借用他力量的前提下,提前苏醒了过来。 艹。 谢见星忍不住暗骂了一声,他当然不希望这家伙醒过来,这不就意味着自己离死亡又进了一步? 男人的眸子颜色较常人来说很浅,他生的很英俊,但却与之前谢见星刚抽中他时出现的样子不同,他周身并没有那种厉鬼特有的阴郁之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散漫的味道,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似的。 他更像个寻常的人类,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也不在意,被天边翻涌的云彩吸引了视线,漫不经心地将目光对准了玩偶师出现的地方, 随即男人回过头,看向身后的谢见星。 木已成舟。 谢见星心中叹气,表面却满不在乎地冲他弯了弯唇角,对这位寄居在自己后背的邻居友好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BOSS。 又见面了。 他的肤色凝白如玉,此时在光线的明暗对比下显得惊心动魄,由于之前搬运玩偶,灰尘擦在了左脸上,反而有种活色生香的美。 他说的随意,但听者却没办法一听而过。 男人原本随意打量的目光微微一怔,目光随即变得更加深远,在他的脸上巡视着,最终停在了他嫣红的嘴唇上。 嗯? 谢见星莫名觉得眼前这位寄生鬼的眼神带有很强的侵略性,他思忖两秒,心道不会吧,自己这么背,这家伙苏醒的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复苏,就要杀了他?这触发的时间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说明里不是说,一开始寄生鬼会是最初始的封印状态么?现在这下一秒他会不会要被撕碎活吃了? 男人眉梢微微一挑,那股气势顿时荡然无存,他像在路边逛街遇到谢见星一般,重复了一遍对方的问候,随意地笑了起来:“我可过的一点也不好。” 谢见星从对方似有若无的笑意中窥见了久违的危险,他神色稍敛,却不笑了。 “你呢?” 冰冷却又灼人的视线舔舐过他的眉眼,停留下犹如实质的温度和恶意。 谢见星下意识防备地微挑起眉毛。 男人却饶有趣味地问:“不是说想再见到我吗?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未尽的话在喉咙翻涌,带来丝丝渴意。 一段时间不见,谢见星,你更漂亮了。 男人想着,用舌头舔了舔发痒的上颚。 11. 玩偶之家(完) 谢见星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极长,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来:“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男人意有所指地说,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脚边的地面,“你是指在这里,还是指……” 他弯下腰,靠近了谢见星,指尖隔着衣物轻点青年的后背刺青处:“这里?” 谢见星很敏.感,哪怕是隔着衣物的碰触,也令他下意识地一个激灵,男人靠的近,青年的耳根处便晕了一抹薄红,他作了个口型,没发出声音:“你怎么会进入‘逆瞳’?” “因为,”男人不动声色地从青年耳根处收回视线,他顿了顿,“无聊。” 谢见星有点拿捏不准对方的意思,但短暂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从远方升起一片黑暗,夜幕取代了夕阳余晖,沉闷的气息告知这片世界的所有人,玩偶师到了。 但玩偶师所携带而来的气场,却并未笼罩这片天台。 十、九、八…… 玩偶师阴沉沉地站在小区门口,他已经知晓了发生的一切,此时抬头看着上面探出半个身子的谢见星,他的脸隐藏在黑暗里。 谢见星移开视线,用手肘抵在天台上,友好地打招呼:“孩子它叔,回来啦?” 六、五、四…… 玩偶师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三秒,仿佛要记住他的脸。 站在青年身边的男人侧过头,沉沉的视线与远方的玩偶师交汇到了一起,玩偶师眯起了眼睛。 这个人……不,好像并非“人”,而是…… ……三、二、一。 十秒钟刚过,结算系统便精准地跳了出来。 谢见星消失在了这片世界。 【你已完成B级任务“愤怒的玩偶师”,此为连续任务,现在进行总体结算,总体评价:A+,你得到五千积分点,排名系统待三次世界后开启。】 【你解锁新称号:勉强合格的监护人。】 【该称号为具现类称号,一场副本内仅可佩戴一次。】 在这一句话的提示下,是玩偶的信息。 【本称号解锁角色:吴舟、吴晨。】 【姓名:吴舟、吴晨。】 【等级判定:D级。】 【这是一对惨死的姐弟,姐姐安静内向,弟弟暴躁调皮,弟弟并不想就此失去意识消散,他勉强同意你来当他的监护人,条件是要先为他穿上不锈钢裤子,最好是用强力胶黏上的那种钢板裤子,再也不会撕裂,也不会被刀砍坏。】 【评价:你是一位勉强合格的监护人,却并不是一位优秀的监护人,如果想更进一步,最起码请先从不嘲讽弟弟做起,但你终究是受到它们信赖的监护人。】 【在某些情况下,佩戴上此称号,你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意外收获持续时间:半小时。】 谢见星:“……” 他看着自己的新称号,并拒绝佩戴上它。 【请输入你的姓名。】 【请输入直播间名字。】 前者,谢见星输入了“除岁”,后者,他想了想,输入:【别看】,同时看向了自己的其他信息—— 【姓名:除岁。】 【直播间名字:别看。】 【区域:待分配。】 【已完成世界:1。】 【获得等级评定:一次A+。】 【道具:1。】 【评定排名:未开启。】 【其余权限:暂未解锁。】 除此之外,积分可以用于兑换道具,而新解锁的区域权则是每个新人玩家都会被分配到某个区域里,从第一区,到第……区,由区域来划分,谁也不知道逆瞳到底有多少区,最起码上千万,有时候区域的玩家是竞争关系,有时候也会是合作关系,一切都不一定。 虽然从大方向来说,玩家的立场应该是一致的,但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谁也无法改变。 关掉自己的属性面板,谢见星在搜索论坛页面找到了关于寄生鬼的部分资料,这上面记载了一些拥有寄生鬼玩家所记录的特征,以下是重要的几点: 【其一,寄生鬼初期一般都在长久的沉睡中度过,如果不是外界的强烈刺激或者寄生者自己的使用意愿,他们很难清醒。】 【其二,一旦开始使用寄生鬼的力量,它们便会开始复苏。】 【以某个玩家为例,以下为他发在论坛里的求助帖截图——】 【大家好,我由于某次意外,身上寄生了一只鬼,我一开始以为自己撞了大运,因此一遇到鬼怪就无节制地使用它的力量,第一个世界就用了三次,在现实里也用了,而现在……我能感觉它在我身上复苏了。】 【它是一名因车祸死亡的女子,而我现在坐在这里打着字,我都能感觉到它……我,我能感觉到它的情绪,它的怨念!它想要杀光凶手,它在渴望杀了我,它渴望我的血肉,它想要用我的生命壮大它的力量,它想要……活过来!】 【求求我,求求你们,告诉我,怎样才能拜托它,我后悔了,我不应该乱用它的力量的!】 【没有方法,为什么会没有方法?我……我要死了,它会从我的伤口里出来,我能感觉到,我的生命到了尽头……】 源自求助帖的截图到此为止,这张集中贴接着总结道:【因此寄生者只能在最危急的关头使用寄生鬼的力量,否则会加快厉鬼杀害自己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仅有很少的道具可以压制这种力量。】 【第一次使用寄生鬼的力量后,很快它们又会陷入沉睡,直到用的次数频繁,沉睡的时间会越来越短,直到复苏情感,击杀宿主。】 【如果一个人身上存在多种寄生鬼,从理论上来说,应该会死得更快,但万一它们之间达到了某种制衡,也许会产生奇妙的平衡,反而活得更长。】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寄生鬼,也许是平和的,也许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会伤害宿主。曾经我见到过一种这样的存在,它会增加宿主体能,能够使用许多次,不过力量不强,反噬较小,可这种寄生鬼相当罕见。】 【寄生鬼的资料就是这些了,没有下面了,小编也感到惊讶,读者亲亲你们呢?】 谢见星合上了资料。 *** 另一边,浮生自从结束了第一个副本回到游戏主界面后,便在纳闷最后看到的谢见星表情,他没琢磨出个大概来,干脆调出好友界面,输入除岁的名字,点击添加好友,将申请发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浮生打开了自己的手机,那边正不停地闪烁着,他点开一看,是好友发来的信息:【老浮,你申请去‘逆瞳’了?结束了吗,赶紧给我个消息,怕你出事。】 【老浮,人没事吧?看到消息速回。】 【……】 面对着狐朋狗友的关心,浮生脸上浮现起温暖的笑意,开始挨个回复:【回来了,一个小副本而已。】 【你们蹲守在论坛上了么,有没有看到我的英姿剪辑?】 对方的回复也很快,看起来是一直守在手机前:【人没事就好,但来自真理之眼的官方剪辑,这个真没有。】 【来给我讲讲你的精彩经历。】 【你没看我直播?】 【哎呀,中途错过了一点。】 【(竖中指)】 浮生将自己经历的副本大致说了一下,还没等他再次确认,就看见对方的回复:【如果是玩偶的话,我好像看到了,不过主角不是你。】 浮生放下手机,转而去论坛上寻找起来,很快,他便找到了好友口中的剪辑。 刚点进去,果然是谢见星那张好看的脸。 看来这“真理之眼”也是个颜控? 浮生继续看下去,只见画面从“玩偶爆裤”时刻,到“主持人被黏”,再到“蜡笔小新内裤”,每个停顿都会有谢见星的特写,有些甚至还被加了滤镜。 看了一半,浮生甚至退出去,看了一眼其他副本的剪辑。 只见通关时间的记录中,通关玩家灰头土脸,有些面目表情扭曲如世界名画“呐喊”一般,表情狰狞,比如某位新人王,被记录的通关画面是脸上带着痛楚,整个人跌倒在终点边缘,嘴巴大大张开,这成为了他最想抹去的画面,他也算个小帅哥——但“真理之眼”从未给他加过滤镜。 唯有在大世界里通关的那些大玩家们,才会有一点这样的待遇,但也不能奢求太多。 对比起来谢见星的待遇,这可真是。 浮生摇摇头,他总觉得自己应该也出镜了,他选择把剪辑看完,试图在里面寻找自己的影子。 最终他还是找到了,在靠后点的片断里,谢见星身边,他露出了半张脸,表情略带惊恐,脖子整个缩了起来,甚至,还有一点双下巴。 如果他平日里颜值有7分,那么在这个视频里,颜值只有4分,还是双下巴版的。 浮生:“……” 好家伙。 剪辑的弹幕缓缓飘过: 【原来他还养猫啊,我也是猫党,猫猫就是最棒Der!】 【又是鱼线又是强力胶,他那个包让我想起小叮当的口袋,深不可测。】 【除岁这个人啊,深不可测。】 【楼上,我怀疑你在搞黄色,并且我有证据。】 【真理之眼是不是真的有意识?总感觉这位美人的画风不太一样。】 【就是路人都忍不住觉得好看的程度,可以给逆瞳拍宣传片了。】 明明知道崩了人设,但浮生维持住自己表情管理的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呐喊着,喂,真理之眼,是我逃跑的英姿不够潇洒吗!还是挺身而出的时候不够悲壮?!你非要选一张这么丑的?!找一张我的美照有这么难吗?! 他揉着自己的脸,痛苦地继续看着剪辑片段,原来在他之后,谢见星还完成了隐藏任务……嗯?等等,隐藏任务? 玩偶师还出现了?! 好家伙,除岁这家伙把玩偶师得罪的,要是有机会,除岁自己就要被变成玩偶了吧? 在浮生观看的工夫,弹幕已经越来越多,很多不看新手直播的观众因为最后“玩偶师”的出现而聚了过来。 【一个新手副本,居然出现了玩偶师?!】 【玩偶师居然鸽了“地心界限”,笑喷,隔壁想跟玩偶师交易的大佬们要落空了。】 【这新人,我本来还挺想关注他的,但可惜,这么早就得罪了玩偶师,道具还是寄生鬼,自古红颜多薄命,我哭。】 【不至于,只是一点仇恨值而已,又不是血海深仇,属于见到了会顺便动手,但见不到也就算了,不会特意去针对,还能苟住发育一会。】 【但是也可能有玩家为了讨好玩偶师而针对他吧?】 【新手副本得罪玩偶师,谁知道他直播间叫啥来着的,我准备看看他下个副本做啥。】 浮生看到这里,皱着脸,又点开谢见星的资料页,关注了他的直播间,直播间名字叫“别看”。 别看。 好怪。 再看一眼。 怪物宿舍(一) 谢见星用钥匙打开房门,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他拨开额前的头发,往后仰躺了过去。 他领口的扣子并未合上,伴随着他的动作,对于青年来说过于纤细的喉结和锁骨便露了出来,后颈处露出一点黑色刺青的痕迹,叫人恨不得顺着领口挑开,一睹究竟。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小猫意识到主人已经回来了,它撒娇似地直接跳上青年的大腿,咪嗷了一声,开始撒娇。 谢见星低下头,伸手摸了摸猫头,那双如点墨般的眸子纵使在这般昏暗的环境也熠熠生辉,他松开手,忽地自言自语般地问了一句话:“大人,你还醒着么?” 谢见星问的是寄生鬼。 第一次苏醒的邪神应该比较安全,虽然非他所愿,但总归是醒了,总不能浪费一次苏醒的机会。 没有人回应他,但大理石般光滑的茶几上前却像有人用手指沾着水迹写下一个字:【?】 还醒着啊…… 谢见星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大人,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茶几上字迹的勾勒停顿住了。 谢见星改口:“您?” 有一个人影慢慢地在半空中显现出来。 男人站在谢见星身边,肩膀的线条宽阔而有力,他眼眸的色彩宛如无穷无尽黑暗凝结而成的颜色,此时男人正散漫地冲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神色:“我不记得了。” 谢见星:“。” “我的确是忘了很多事。”男人淡淡道。 谢见星按住小猫的脑袋,往前俯身伸手在茶几上拿了一个橘子,剥了开来,扳开一半递给对方。 甜蜜的橙香弥漫在空气中。 青年骨骼分明的手顿在半空中,指尖染了些许橙色的橘子汁,男人盯着他的指尖看了半晌,接了过来。 他的手细微地碰到了谢见星的指尖,男人整个人都颤了一瞬。 青年将另一半果肉塞进自己嘴里:“您还记得多少?” 男人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半截橘子:“你希望我记得多少?” 他没有吃这半个橘子,将它放回了茶几上,视线在青年唇瓣上扫过,那处被橘子溢出的汁液所沾湿,显得万分柔软。 “什么都不记得了。”男人忽地收敛了笑意,恢复了原本漠然的表情。 摆明了是不想说。 毕竟还在副本里的时候,对方看起来明显是记得“入侵”的世界里他最后那句话的。 啧。 谢见星心里有点没底:“那你为什么会离开‘入侵’,寄生在‘逆瞳’这儿?” 主要还这么巧,被他给抽中了。 男人没说话,他半合着眼,靠在窗边。 当他敛去脸上那点情绪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戾气深重。 好,这是不记得的意思。 谢见星懂了。 他心里其实有一个猜测,比如“逆瞳”和“入侵”这两款逃生游戏的斗争,也许波及到了这位刚诞生不久的邪神。 但这肯定不能直接问出口。 青年慢吞吞地把被放下的另外半个橘子也吃了,伸手指了指天花板,懒洋洋地说:“大人,有空的话帮忙看看,我家是不是闹鬼?” 靠在窗边的寄生鬼抬了抬眼皮。 谢见星作沉思状,故意刺激他:“我老感觉,我家这里闹鬼,你们鬼是不是都有领地意识?你都来我家了,也不会让另一只鬼继续在这里游荡的,对吧?” 他胆子大,哪怕是面对危险的寄生鬼,打招呼时也能叫上一句“好久不见,”,但是当你真的想要接近他时,他却非常的不好靠近,温柔又随性,自由又冷淡。 就让人……特别想抓住。 再也不放手。 男人遮住眸子里的暗光,他喉结微动,缓慢地说:“对,我们鬼,都是很小气的。” 盯住的人,就不要想再溜走了。 **** 寄生鬼这话,说了就跟没说一样。 他留下那句话后便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用谢见星的看法就是苏醒时间到了,不得不回去。 所以在夜晚睡觉之前,他自力更生,把自己的房间门门把手上缠了剩下的鱼线,一路延伸到衣柜的把手上,缠的死紧,直到第二天他从床上醒来,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虽然不确定有没有用,但聊胜于无。 谢见星取下鱼线,丢进垃圾桶里,他的手机一大早上就震个不停,打开一看,全都是来自许志,还有一条来自心理工作室的预约确认。 那是金人及为他找的,包括他之前与金人及见面,也是为了这个心理咨询。 这心理咨询的本意是想让他戒掉自己的“糖瘾”。 自从离开他初次进入的“入侵”游戏后,谢见星因为暂时无法适应普通人的生活,总是出现幻觉,不得不依靠糖果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依赖上这种甜味,导致好友一直担忧他会过早的患上糖尿病。 不过现在谢见星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逆瞳。 在进入逆瞳的副本世界后,由于注意力被转移,谢见星对糖果的渴望已经在逐步缩小,虽然还是会想吃,但频率较现实世界已经较低。 谢见星干净利落地取消了心理咨询的预约,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打开手机。 从通过新手副本之后,他回到现实,发现时间并未流逝,他出现在那条看见海报的街上,时间也并未变化。 这一点倒是和“入侵”一样。 手机倒是莫名地多了一款APP,点进去,就是“逆瞳”的论坛界面和直播间。 而“入侵”的论坛界面app就在“逆瞳”旁边,但谢见星刚出来的时候尝试过,他已被注销,点不进去。 不过,现在还不是看论坛的时候,他的微信和短信挤满了来自好友的信息。 【见见,你怎么了,微信也不回,电话也不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哈喽,谢大帅哥,你看这预约,是不是马上就到期了?】 【见见,你,你在家吗?我来你家住几天好不好?】 【人呢?】 【……】 有许多来自金人及的信息。 谢见星简略地回道:【有点事,不好意思,手机没带。】 【最近不太方便,怎么了?】 在这个时间点,谢见星估摸着金人及正在上课,于是也没有继续打扰他,而是切出了对话框。 除却金人及给他发来的絮絮叨叨之外,青年的手指在某个没有备注的对话框处来回摩挲了片刻,终于点了进去。 往前是一段时间在一个月之前的对话。 【岁岁,生活费还够吧?抱歉啊,小小他又生病了,最近很忙,不能去看你了。】 再往下是谢见星的回复:【没关系,妈妈。】 【实在不行,要不你来妈这儿?正好也看看小小,你叔叔他不介意的,没关系。】 【不用了。】 【那好吧,小小他又哭了,我去照顾他啊。】 【嗯。】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再也没有消息。 谢见星没有主动找她,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跟她说些什么。 早在几年前,母亲和那个家暴酗酒的父亲离婚,与新认识的叔叔重组家庭并生了一个孩子以后,他和母亲的关系就疏远了起来。 谢见星在大学的时候做了几项投资,买下现在住的老房子,而父亲被留在了老家,每天依旧无所事事,只知道喝酒,母亲忙于照顾新的家庭,也很少跟他有交流。 谢见星曾经很想要来自她的一些东西,可以是一句话,可以是一个拥抱,但他现在已经都不想要了。 青年退出对话,右滑,删掉了对话框,开始回复起金人及的消息来。 【没事,就遇到了一点小麻烦,抱歉。】 【……】 谢见星边回复他,边慢吞吞走到窗台上,看着上面摆放着的多肉,他伸手拉开窗帘,看着它充满生机的绿色沐浴在阳光下,喜悦地展开枝桠。 小猫也跟着跳到了窗台上,阳光晒得它极为舒适,整只猫翻了过来,露出雪白的肚皮,细小的绒毛随着它的呼吸一上一下。 一点也看不出刚捡回来的样子。 它是谢见星从路上捡回来的。 那一天谢见星去找母亲,他没有去过她的新家,只知道大概的地址,因此就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门口等她。 雨是突然间下起来的,越下越大,在便利店门口躲雨的人越来越多,谢见星夹杂在其中。 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熙熙攘攘回家的人群里,已经许久未见的母亲牵着一个小孩子,两个人打着一把伞,母亲的另一只手领着一个肯德基的打包袋,而另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单独撑着一把伞走在旁边。 雨声很大,但他们的交谈声还是毫无阻碍地窜入谢见星的耳朵里。 “小小,今天吃了肯德基,明天就要乖乖去补习哦。” “哎呀,知道啦,走快点,我要回去看熊出没。” 男人笑眯眯地说:“小小,怎么跟妈妈说话呢?” “……” 谢见星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走出去,他那时候刚从“入侵”副本里出来,其实来找她也没有什么事,他猜自己也许就是想看她一眼而已。 看到了,就可以走了。 谢见星来的时候没带伞,他回头在便利店里买了一把伞,伞骨撑起黑色的伞面。 小猫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它被雨淋的晕头转向,瘦骨如柴,跌跌撞撞地往便利店这里爬过来,一开始还有精力发出“咪嗷咪嗷”的叫声,但淋雨久了,声音也微弱起来。 它看起来实在太小,一脚就能踩死。 还没等它过来,旁边躲雨的人就嫌弃地踹了它一脚:“脏死了。” 这猫在雨里翻了个身,正巧往谢见星的方向爬来。 谢见星低下头,看了小猫一会儿。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小猫原本已经快爬不动了,这会儿又来了劲儿,昂起湿漉漉的猫头,小鼻头脏兮兮的,爬到他脚边。 谢见星蹲下身,把伞朝着小猫的方向倾斜过去。 察觉到身上没有更多的雨落下来了,小猫疑惑地抖抖耳朵,打了个寒颤,伏在地上发抖。 雨水落在青年的肩膀上,打湿了他的黑发。 他伸手提起了小猫的脖子,带走了它,去宠物医院做了全套驱虫检查,一直留到现在,养的白白胖胖。 青年伸手揉了一把它的肚皮,按了按眉心,打开手机,再次进入“逆瞳”。 他的消息栏在闪烁着,谢见星点开一看,发现是来自浮生与胡蝶的好友申请,他没多想,点了接受。 除了好友申请以外,还有来自陌生人的留言,仔细一看仍旧来自浮生,大概是经历了一番思想挣扎,他发来了数条消息:【有些副本需要组队才能通关,如果你需要一个队伍,可以来找我。】 【算了,跟你组队太危险,还是不要组队了,万一碰到玩偶师就惨了。】 【……当我没有说,有机会还是可以考虑和我组队,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谢见星回了他一个“ok”。 处理完这些杂事,他点进道具商城,用剩下来的积分兑换了几个小东西,其中包括了一个可以夹在衣领上的微型手电筒,一把易于携带的匕首,以及其他零零碎碎的玩意,随后点击再次进入副本。 【根据玩家新人副本的表现,已触发特殊职业“治愈师”的转职,因此即将开启职特殊转职副本,在接下来的世界里,若玩家表现达标,则可成功转职为“治愈师”,若失败,则失去转职资格。】 谢见星:“。” 治愈师? 他上个副本里的表现,在“逆瞳”这款游戏看来,很治愈吗?这样说来,其实他在“入侵”里的职业也算是跟这里有异曲同工之妙,叫“心理医生”。 【无论白日或者夜晚,这里都拥有着脱离于寻常宿舍的安静,可偶尔,只是偶尔,这里也会想起动听的尖叫声与嘶吼声,这里与世隔绝,这里无人敢来,这里,是臭名昭著的怪物宿舍。】 【怪物宿舍封禁所有失控的员工,它属于流水线的一环。】 【而你,是一名实习治愈师。你是刚入行的新手,被聘请来到这里完成你的任务,旁人劝你不要答应,这里已经埋葬了不少治愈师的骸骨,可你为了赏金一意孤行,选择了应允,但进入以后,你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过天真,你想离开,但并不成功。】 【作为一名治愈师,你会明白,选择,是很重要的事。】 【你发现只有两种选择,一,治愈失败,转职失败,;二,治愈一位“病人”,成为正式治愈师。】 【本次任务参与者:七人,任务等级:特殊级。】 【可选择是否开启直播。】 无论是在逆瞳还是在入侵里,直播有直播的好处,人气值到达一定能折算成积分,兑换更多的道具,在某些特殊任务里,还有着对直播人气值的要求,但谢见星想想自己作为另一款逃生游戏“入侵”前玩家的特殊身份,再想想那三条规则,还是暂时选择了拒绝。 【您已拒绝直播。】 【准备传送中,3,2,1——】 *** 这次的副本所在之地在大海边的悬崖上,峭壁之上被圈立了一幢公寓楼,四周围了一圈墙壁,想要进入或者离开,只有通过唯一的一条陡峭山路,在公寓楼的入口边上立了一块牌子:【怪物宿舍。】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本来的名字不是“怪物宿舍”,而是另外的名字,只是这“宿舍”前面的字迹被人为的抹黑划去,看不清原先的名字,在黑色划痕旁边,有人手写上了“怪物”二字。 耳边传来风浪拍打悬崖峭壁的海风声,那幢宿舍楼在这样的风势下显得岌岌可危,甚至残破楼身都发生了一点倾斜的痕迹。 这一次,谢见星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间小单间里。 在单间瞧起来空间颇大,靠窗地区放了一张单人床,靠门的左边墙壁有一张柔软的沙发,地上贴了木皮的地板纸,谢见星把进入游戏惯带的双肩包放到沙发上。 跟上次的玩偶木屋比起来,怪物宿舍的楼房更加破旧,小屋透露着一种温馨之感,但这里却相当潮湿阴暗,像某种生物的洞穴。 谢见星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一下四周,忽地伸手在身上寻找起来,没过多久,他从自己口袋里抽出了一本小册子,看起来像什么工会的宣传手册一样。 这不是他带进来的东西,而是进入这个世界后才拥有的。 小册子封面上刻有几个大字:【实习治愈师资格认证证书】。 谢见星翻开一看。 【该资格证由官方协会制作发表,拥有此证者即拥有实习治愈师资格。】 【有效期:自颁发起一周。】 落款是该协会的红字大章。 证书后面是一些专有名词的翻译,而在这证书的最底部,有着一排小小的说明:【治愈师:一种经过治疗后能够使患者痊愈,恢复正常,感受到快乐,懂得珍惜当下,热爱生活的职业。】 感到快乐,珍惜当下,热爱生活……吗? Get了。 谢见星感觉自己已经领悟了治愈师这个职业的精髓,他合上本子,放入口袋里。 怪物宿舍(二) 除却这本小册子之外,他伸手还有一部手机,打得开,里面有微信,只是这微信里没有任何好友,头像也是初始头像,这间屋子里没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 他来到房门口,先聆听了片刻,随后伸手推开了门。 外面的楼道哪怕是白天也相当昏暗,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窗,大大地敞开着,正对着悬崖旁的海边,海风从窗口吹拂进楼道里,带着一股咸湿的气味,吹的墙壁上悬挂着的画像摇摇欲坠。 这墙壁上里面画的是一位修女,她蹲坐在什么东西前,闭着眼睛在祷告,神色虔诚,但与之相对的,是她的脖子处多了一块深青色的痕迹,蔓延进脖子里,被黑色的修女服彻底遮住。 房门在他背后合上。 谢见星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在那锈迹斑斑的锁孔上,插着一把钥匙,他伸手将这钥匙拔了下来,放进口袋里,在那幅画面前站了一会,顺着声音来到了楼梯口。 从这楼梯能发现这里是二楼,谢见星往上看去,楼梯盘旋而上,每一层台阶极窄,非常陡峭,而往下则是能隐隐看到几人的影子。 谢见星缓步走了下去,他走路的声音素来很轻,身影很快便隐没在黑暗中。 楼下大厅站着一群人。 外界的风浪似乎暂时停息了下来,不再是铺天盖地的海潮冲击声,也更能够听清众人的对话。 他们站在一样东西面前,从谢见星这角度看不太清晰,只能看个大概,那是个类似大厅告示板的东西,以及那些人群。 站着距离那东西最近的是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她穿着一身的运动装,化了个淡妆,头上戴着安全帽,脖子里挂了一个玉佛,她望着眼前那东西,对身边的壮汉道:“周林明,你,治愈师?这三个字怎么看都跟你不搭界吧,你应该去转职屠夫。” “治愈师就没有我这样的了?你这是歧视。”那叫“周林明”的汉子身材健硕,肌肉饱满,右手带着运动护腕,闻言笑了一声,倒没有被冒犯,“铁汉柔情知道不?那就话怎么说的,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小叶子:“……我要吐了。” “你们两认识?”另一名女生转过头好奇地问,她的声音清脆,像快活的百灵鸟,比起另外两人对眼前之物的在意,她更关注周遭环境,如今正抬着脑袋四处查看着。 小叶子的眼神钉在了面前的东西上,简略地“嗯”了一声,却没有解释。 周林明说:“以前一起排过一次副本。” “你们都是老玩家?”女生很活泼外向,“我刚排了三次副本,勉强算是新手,也是第一次听到‘治愈师’这个职业,在这之前我只听过什么医生啊专家啊教授啊的名词,也不知道这个职业是做什么的,我查过好多资料,但是也说的模模糊糊。” “顾名思义,应该是治愈吧?”其中长相普通的青年听着他们的谈话,忍不住插嘴道,“只是这所谓的治愈,又是如何治愈,是这里的怪物得了传染病,然后我们要找到源头,治愈这种传染病?这跟医生有什么区别?” 他四目环视了一圈,发现没人理他,便主动道:“小叶子?” “谁知道呢?得看更多的线索。”最开始说话的短发女子小叶子瞥了他一眼,带了些不耐地回答道。 除却这说话的四人外,还有一名始终未曾说话的男子,他五官英挺,迷彩劲装包裹着他的身体,看起来颇为消瘦,嘴唇边上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咚,咚,咚。” 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沉重地响起,这声音由远及近,从一楼大厅的深处传来。 原本正讨论的众人顿时心中一凛,纷纷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们的视线,一个笨拙缓慢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一见到这人的脸,那名普通男子低声倒抽一口凉气,他自知失态,又很快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将剩下的声音吞了下去。 这身影穿一身粗布麻衣,有点驼背,年纪稍大,半边脸被火烧过似的,形状可怖,遍布着纵横交错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犹如怪物一般。 这老者右脚略跛,右手拄着一条拐杖,那沉重的声音正是拐杖敲击地面发出的,此时老者见着大厅出现的这些人也不惊讶,咳嗽一声,在大厅门口站定,咳嗽了一声问:“咳,你们就是,新找来的治愈师吗?” 小叶子朗声回答:“对,我们就是。” 老者点了点头,咳嗽着断断续续说:“我是这里的保卫,你们可以叫我齐叔,你们的宿舍就在一楼与二楼,空着的宿舍钥匙都插在门锁上,你们自取。” “你们先休息休息,明日会有人来接你们。” 他起先说的,众人尚且沉默地听着,这会儿听到这句话,皆皱了皱眉,小叶子和周林明对视了一眼,最终小叶子再次开口问道:“请问齐叔,明日是要接我们去哪里?” “能去哪里?咳,自然是总部。”老者说道。 周林明:“总部?” “这批找你们的人,连总部都没跟你们说么?”老者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明日你们就知道了。” 他看起来不想再与众人多交谈,握紧了右手的拐杖,便要转身,这时候只听一个清冷陌生的声音骤然问道:“齐叔,请问,‘病人’在哪里?” 这声音,赫然是从众人身后传来的。 小叶子回头一看,那是个青年模样的人,他穿着黑色的卫衣,这抹黑色更衬的他眉目如画,肌肤胜雪,乍一看,竟跟这斑驳之地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老者想转身的身影顿时停住,他看到突然出现的谢见星却并不惊讶,眯了眯眼睛,脸上的疤痕像一块污渍,晃眼的吓人。 齐叔步履蹒跚地绕过他们,走向走廊的尽头,只留下远远的一句话:“明日你便可见到了,你若是心急,今晚也可以拜会一部分。” 木棍敲击声逐渐远去,逐渐被外界的风浪声所彻底覆盖。 小叶子等人转过头,这名看起来利落飒爽的女生看着谢见星:“你是?” “除岁。”谢见星说。 小叶子笑眯眯地问:“你怎么这么晚才下来?” “看到齐叔过来,在楼梯上站了一会儿。” 看得出来小叶子对他有点将信将疑,但其余人却不这么想。 “有什么好在意的,看这小子一脸弱鸡样,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不一定呢。”周林明满不在乎地说。 “你又开始了,嫉妒帅哥?”小叶子回怼道,她冲谢见星说,“别在意,他对长得帅的态度都这样。” 谢见星没说什么,他慢悠悠地顺着走廊晃悠了一圈,这时候其余人也各自介绍了姓名,除却小叶子与周林明以外,那名活泼少女名叫夏天,而普通男子则是常宁,英挺男子则叫温诡。 谢见星此时可以看到众人围绕着的东西,那是一份日历,用钉子钉在墙壁上,被撕的乱七八糟,最外面的日期是【3.27】,日历上被人手写了一句话:【凡是进入这里的人,都会被污染。】 谢见星伸手,把这层日历往上掀开,下一页是【3.26】,同样也有一句手写的话:【所以……】 下一页,【3.25】,【你们已经被污染了!】 【污染者的下场是加入,或者,死,死,死,死——!】 【我要回去,我不要回去,我要回去……!】 最后几个字迹写的很大,很潦草,显然是在心情极度激动之下写出来的,字迹几度划破纸张。 “我们应该便是要治愈这些污染者,至于怎么治愈,是身体污染还是心灵污染,就不知道了。” 一个懒散的声音从谢见星耳边响起,他不用回头看,便知道是温诡站在他身后说的这话。 谢见星没回答,只是看着眼前的日历。 那边小叶子等人早已将这日历看了个彻底,这会儿已经先去一楼查看房间,再过来时,手里已经放了三把钥匙,她举着钥匙对其余人道:“一楼一共三间空房,中间有很大一片空隙没有房间,再往里面就是齐叔消失的地方,还没确定要跟踪他,我没有过去。” “二楼有五间房,其中两间房没有插着钥匙,除了我的房间外,还有两间空房。”谢见星回忆了片刻。 “那么我们除了你之外,还有二人要住在二楼,我都可以,大家选吧。”小叶子把手里的钥匙松开,耸肩道。 住二楼与一楼各有各的不好,二楼有其他住户,一楼则靠近齐叔,她的作风素来是:随缘。 温诡率先打破沉默,他选走了二楼的一把钥匙,中途撞到了谢见星的眼神,他冲对方打招呼般地笑了笑。 谢见星点点头,没什么反应地挪开了视线。 周林明、夏天、常宁选了一楼,剩下小叶子则是二楼最后一间房。 在最后一人选定钥匙的时候,来自游戏的提示在玩家面前出现:【恭喜各位实习治愈师入住怪物宿舍,接下来请选择你想要治愈的病人,请注意,您的每一次选择都将影响对于转正考评度的打分。】 小叶子不太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我在现实里搬砖需要转正,到了这种逃生游戏里还他妈需要转正。” “直播间前的各位祝我转正成功吧。”夏天显然是开了直播,这会儿整了整头发,对着直播间里的观众笑了笑。 她是个新人主播,关注这类新人主播的观众本就不多,这儿会除了夏天的零星粉丝外,弹幕正在: 【嗯?特殊副本,夏天妹妹这次的队友怎么有点眼熟?这个长相,原来是我失散多年的老婆捏。】 【这不是那个,那个,世界名画缔造者吗?(狗头)】 【这不是那个,那个,玩偶师他仇人吗?(效仿楼上)】 【U1S1,治愈师,我脑补的是在温和的阳光下,漂亮的草坪上,漂亮美人摸怪物狗头,怪物从良的画面。】 【虽然但是,前面你形容的画面,跟世界名画玩偶刷碗.jpg好像有点关系,又好像没有关系。】 【玩偶弟弟:?】 【夏天我还能够理解,我看过她的直播,她因为在一个宠物医院副本里选择救治了重伤的狗狗被选上,但是除岁,他是怎么被选上当治愈师的?你们治愈师门槛就这?玩偶弟哭了,他应该去当杀手。】 【这种职业好像很稀少的,夏天从蛮久之前就触发特殊转职了,愣是等到现在才凑满五人开始转职考核,我就是因为她触发特殊职业转职才关注这个直播间的,不然那么多大佬,谁看她?】 【特殊职业本来就很少啊,很多普通玩家是一个职业都触发不了,像治愈师这类的就更少了,而且转正通过率不高,一旦通不过,就失去了转职的机会。】 【这样说来,我好像记起来了,以前也看到过一个治愈师的直播间,他就是通过了转正,然后得到了一个聊胜于无的技能点,那天他疯狂吐槽这个职业来着,说没鸟用,该死还是得死,我再去看的时候就没有然后了,死了之后直播间也注销了。】 【但是总觉得,隐隐有种感觉,除岁这个治愈师,其实是致郁师,这样想想就能理解了。】 【玩偶弟:说的没错,我现在被致郁了。】 【我没搜到他的直播间,泪奔,又是一个不喜欢开直播的吗?以后莫非只能大海捞针地在各个直播间寻找他的队友了……】 【现在什么人都想学籽籽大佬装神秘不开直播?】 【楼上滚粗,我以为不喷新人是弹幕规矩?新人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就不能友好点么。】 【不准喷我老婆,我那才第二次见面,但却命中注定,出现在别人直播间的老婆!】 怪物宿舍(三) “好了,接下来跟我去我的房间看看吧。”夏天抖了抖自己选择的钥匙,打断了弹幕的纷争。 不仅是她如此,不少拿到钥匙的人都准备先回去自己的房间修整片刻,谢见星同小叶子、温诡二人一起上了二楼,却并未走向自己的房间,而是在第一间房门口停了下来。 这房门破败,漆皮从角落散落开来,莫名让谢见星想到自家斑落的墙壁。 “这不是你房间吧?”温诡将自己的钥匙圈套在食指上,来回抛着取乐,他正要绕过谢见星去自己房间开门,这会儿见他一直看着这扇门却不掏钥匙,便又踱了回来。 “咔擦。” 是小叶子开门的声音,她开了门,握着门把手,却没有进去,一直看着这边。 谢见星没有思考多久,在行动前,他忽地转过头:“你们有带什么适合当伴手礼的东西么?” 温诡:“伴手礼?” 他虽有很多道具,但都是有用的,要当伴手礼么。 他低着头在身上摸索了起来。 小叶子连动都没动,她往谢见星的方向走了两步:“我带那玩意做什么,给鬼送?那我不如把自己当伴手礼送了,它们一定喜欢。” 她这话原本是开个玩笑,可没成想眼前这漂亮到有几分诡异的青年还真认真地审视着她。 小叶子:“…………” 不是吧兄弟,我开玩笑的。 谢见星思考了几秒,觉得把小叶子当伴手礼似乎过于隆重,因此短暂地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敲响了房门。 当青年纤长的手指落下时,小叶子的心就提在了半空中,直到无人回应,才暂时地落回了原处。 咚、咚、咚。 谢见星敲了三下,里面无人回应。 “可能里面没有别人。”小叶子耸肩,“这里面住的也不一定是我们的病人,况且现在连除了我们之外的宿舍有没有人都不知道。” 谢见星:“先试试。” 青年将门合上,又来到另一件住人的房间,用指关节轻轻敲门。 这次,里面有了不一样的动静。 敲门声刚响,只听有一个沙哑的嗓音问:“谁,啊?” 他问的很艰难,仿佛嗓子受过伤,吐字发音相当含糊,嗡嗡作响。 小叶子下意识呼吸一滞,浑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逃跑。 谢见星这次开口时,声线里带了一点伪装出来的热情:“你好,我是楼下新搬进来的,想和你来交换伴手礼。” 里面的人没想过能听到这个回答,沉默了片刻后道:“伴手,礼,就不用了。” “你确定?很好吃的。”谢见星看了一眼手里准备塞给对方的糖果,这是他最不喜欢的蓝莓味。 这房间里面的住户始终未曾出面,只有干涩的声音传出单薄的木制房门:“不用了,不用,了……” “好吧,那打扰了。” 但谢见星说完这句话,却并没有离开。 方才他说话时,小叶子并没有插话,这会儿她歪着头打量对方,张嘴用口型道:“不走?” 谢见星摇摇头。 过了一小会儿,谢见星忽地伸手又敲响了面前的门。 “谁,谁啊?”里面的住户问。 “还是我,”谢见星道,“我是新来的,就想问下,你们这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住户:“你,你走吧,我没空,跟你们说。”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怪异,是断断续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嗓子眼,也许是一口痰,也许是一只活着的虫子。 自这次回答之后,这间房间便彻底陷入了沉默,任凭他们如何敲击与问话,毫无动静。 有着新搬入怪物宿舍,想要交换“伴手礼”的借口,谢见星不但上了楼挨个敲门,还将这怪物宿舍的地形给摸熟了。 三楼的布局与二楼大致相同,但房间仅有三间,墙壁上挂着的画也换了一副。 这三楼的画是一个房间,里面摆满了拍摄用品,如摄像机,绿幕等设备,墙壁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相片,看不清晰,里面空无一人,东西杂乱。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回荡在空寂的走廊里,这背景乐令谢见星的身影也带了几分惊悚之感,夕阳留下的最后几缕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 无人回应。 三扇门都敲完了。 通通无人回应,谢见星往回走,在经过中间那扇门的时候,脚步却骤然一顿。 青年转过身,他的影子映在这扇门上。 他抬起手,又敲响了这扇门,却始终没有应答。 只是在第一次敲门的时候,谢见星明明听到了里面的脚步声,这里居住着的住户却没有回应。 既然如此,谢见星也没有勉强,他回到楼梯口,来到四楼。 这里的房间就更少了,只有两间,而楼上的五楼,就是顶楼。 这四楼的画是一片漆黑中的一只眼睛,那眼睛的瞳仁似野兽般的一条线,同样没有人回答,而通往五楼的门被一扇铁门牢牢锁住。 谢见星想用铁丝试试能不能打开,结果是不行。 夜幕降临,青年回到了房间。 床头柜边上开着一盏小灯,幽幽的灯光笼罩了整个房间。 一旁的窗户紧紧闭着,但来自悬崖的海风却依旧猛烈地撞击着这两扇窗户,令其摇摇欲坠地颤抖着。 他们还没有看到自己任何一个病人。 在晚饭的时候,小叶子靠在门框上,主动同谢见星分享起了下次:“我原本想趁齐叔取饭的时候去跟踪齐叔,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结果齐叔这家伙,直接在我眼前消失了,消失的很诡异,我本来以为有条暗道,但仔细看看又没有其他东西。” 小叶子又将其他人的发现说了一遍,同她一样,在太阳落山前,其余人也在尽量寻找线索,常宁去拿了盒饭回来,他去的时候盒饭已经放在了墙壁脚下,没见到送盒饭的“外卖员”,夏天去了墙壁靠悬崖边上那一圈,试图寻到线索,至于温诡,却一直待在房间里不出来。 “夏天在悬崖那边发现了点东西,悬崖那边隐隐能看出一个符号,但不确定这是不是线索,也许只是常年风吹日晒留下的痕迹,她拍了照片回来。”小叶子说着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是墙壁上突起的一块礁石,在这之上,有着一个模糊的标记,似一个十字架,左右两端刻有一个三角形的印记,看不清晰。 谢见星把手机递回给她:“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是互助派的,鬼已经够恐怖了,我们再不找合适的队友联手,那怎么才能活下去?”小叶子拿起手机晃了晃,脖子间的玉佛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最起码在这个和平副本里是,我们没有竞争关系,况且我还处于新手的单人副本保护期,还在寻觅以后的队伍和队友。” 她说到这里,又探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太暗了,夜里不要外出,还是进去吧。” 语罢,她便回了房间。 夜深后,不管各自房间如何,走廊上的灯光一直开着,在夜里就像一盏指路明灯,是外界风雨飘摇下的唯一灯火。 只是这灯光似乎有些电路不稳,仿佛接触不良似的,常有些明灭,有时也会彻底黯淡。 谢见星回来后检查屋子,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几支蜡烛和火柴,许是这里风浪太大,随时会断电,因此备了些蜡烛,为防万一,他将蜡烛取了出来。 由于不知道夜晚的“怪物宿舍”会是怎样的存在,所有人都待在房间里,锁死了房门。 海风呼啸,像是孩童的尖叫,女人的低诉,令人听不清外界的具体动静。 谢见星对着窗户看了片刻,忽地伸手将窗户打开,凛冽的海风吹至他的脸上,他探出头,看向自己所在这幢建筑物的楼上与楼下。 一楼亮着三盏灯,二楼则是两盏,除此之外,再无灯光。 谢见星记下亮灯的位置,发觉方才有声音回答他的房间并未开灯,而温诡也未有。 他忽地一个哆嗦,这海风太凉,吹的他有些冷,他回到屋子里,将门窗又关好。 谢见星点燃蜡烛,将它立在桌上。 直到零点的到来,这宿舍有了不一样的动静。 周林明便住在一楼走廊第一个房间,他靠近楼梯最近,因此当从楼梯上传来异样声音时,他第一个从昏昏欲睡中醒来。 此时正是零点过五分。 “撕拉,撕拉……” 这声音就像一道闪电,劈醒了周林明稍有松懈的意识,他半躺在床上,瞪圆了眼睛,近乎屏息地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撕拉……” 周林明无法用语言形容经过自己门前的这声音,它就像是一位长了千万只脚的人类,或者竖起上身的庞大蜈蚣,在地上蠕动着,它从楼梯上缓缓而下,随即来到一楼的走廊上。 窗外的风浪在这一刻变得十分刺耳,令周林明错失了一瞬外界声音的动向,他身上的所有道具都在上一次区域任务中耗尽,而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瞪大眼睛,看着门缝里被遮挡住的灯光,他知道,外面的怪物正停留在他门口。 干他娘的,难道第一个就要从他下手? 周林明紧绷起身体,他刚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如果此时,这怪物破门而入,他连道具都无法拿出,只能活活等死! 怪物宿舍(四) 这一瞬间,惊愕吞没了周林明。 就在心跳快的他以为要跳出胸口之前,他度秒如年地用耳朵捕捉到“撕拉”声再次响起,怪物挪动了位置,他僵硬地维持躺着的姿势,心中松了一口气。 外界的怪物一次次停留在每一间房间前,却始终未曾破门而入,在一楼走廊巡视过后,它又从楼梯上爬向二楼,停在谢见星门口的时候,他正穿着卫衣躺在床上,把兜帽拉的很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微闭着眼睛。 他同周林明一样,也发现了自己无法动弹。 想来这是这个副本的束缚,零点到来时,谁都无法从床上离开。 他只能维持这个姿势,在床上听着门外声音,试图为门外的景象在脑海里作一幅画。 也许那是无数条干燥的触手般的枝条,似蜈蚣的脚掌,在走廊的地板上朝前蠕动着。 怪物没有停留很久,一间,又一间。 这声音都未曾停下。 最后,声音消失在了二楼某间房间。 就在声音消失的瞬间,谢见星恢复了行动能力。 * 隔日,白日的海风倒是平息了些许,阳光洒在海面的波浪上,竟有几分别致的美感。 在这惊悚世界,无人敢睡懒觉,因此在大清早,几人便已经来到了一楼大厅中。 温诡一踏进大厅门,见着谢见星,便笑嘻嘻地凑过来:“早上好啊,你们在聊什么?” 谢见星偏过头,躲过他自来熟的手臂。 谢见星看起来与昨日并无区别,可其他人却并非如此,周林明眼下发青,一眼看去是一夜未曾安眠的迹象,而常宁等人亦是如此。 夏天原本还算活泼,经历了昨夜房间的异响后也带了几分忐忑:“我们在说昨晚的事,不知道是什么怪物在深夜出来,之所以没有动我们,也许是还未给出全部线索。” “是啊,昨夜那声音突然起来可吓死我了。”温诡夸张地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外界忽地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小叶子距离大门最近,她快步往外界看了一眼:“是车。” “车?” 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夏天嘟囔:“我还以为这个副本是什么跨越时代的副本,突然来了辆车,倒是有种穿越的感觉。” 停在院门外的,是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身有着风浪侵蚀的痕迹,轮胎也沾上不少泥泞,坐在驾驶位的司机未曾下车,也看不清他的长相。 “到了,这就是来接你们的车,上去吧,他会带你们去见‘病人’的。”齐叔的声音伴随着拐杖拄地声靠近,老者站在众人身后,咳嗽着道。 众人上了车,这车外面看不出来,里面倒挺宽敞,坐上这么几人也不显得拥挤。 司机是一名中年男子,双手带着黑色皮手套,紧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着前方,沿着山路一路开了下去。 “这位大哥,请问我们是去哪里?”小叶子主动开口询问道。 但接下来,不管她如何询问,司机始终紧闭着嘴,她也只得放弃。 车沿着山路摇摇晃晃,沿路均是荒野郊区,约莫半个小时,车停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间三层高的屋子,门口挂着一个牌子,字迹优美,显然是经过特殊的设计:第七电影局。 小叶子:“电影局?” 夏天小小声:“这穿越感更浓了啊……” 门口已站了一人,这人穿着普通,黑色西装,他见着众人:“你们就是这批来的治愈师吧?跟我来。” 那人步履匆忙,仿佛赶着什么急事,他带着众人走进屋子。 这里面没有前台,一进来只有一幅幅作品的封面照,谢见星大致一扫,便有《海滨落镇》、《真相》、《落日之下》等作品,均没有主演,只有一幅幅意象图。 小叶子:“敢问先生怎么称呼?” “叫我三号吧。”男人不耐地回道,他加快脚下的步伐,见众人有些落后,又赶忙催促道,“走快点,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行,三号先生。” 小叶子等人连忙跟上。 这里面的布局山路十八弯,但房间却不多,三号带他们来到会客室,里面不算宽敞,几人一落座便有满满当当的感觉。 “你们先坐,我去找你们要看的‘病人’,你们只需医好他们便可,哎,又耽误了两分钟,今天的剪辑做不完了啊……”三号脚步迅速地走远。 夏天忍不住道:“………这更接地气了,我这是误入什么血汗工厂了?” “我好像从我那刚毕业的远方表弟嘴里也听到过这句话,他在四大事务所实习。”周林明也接茬道,“没想到副本里还能听到这样熟悉的话。”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里的称呼全是数字,就像大厂里的花名一样,不允许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三号的确是很注重效率之人,很快,他便带着四人走了过来。 这四人两男两女,穿着和三号同样的黑西装,长相清秀,但脸上都带着忧愁之色。 三号介绍这几人,其中年纪稍大的男子是十七号,脸上有颗痣的是十五号,黑长直女子是十四号,大波□□子则是十六号。 这里全都是以数字代号相称。 “接下来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带领他们进来的三号撩开袖子,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我们有六人,这里只有四个人……”常宁不假思索,出声阻止道。 可是三号已经走远。 谢见星出声叫住了他想要追出去的脚步:“别追了,我们还有其他‘病人’。” “谁?” 谢见星:“宿舍。” 常宁愣住了。 他竟一时遗漏了宿舍之人。 会住进宿舍的都是污染严重之人,而能在这单位工作的,很明显没有那么严重,仅是轻症,而治疗前者明显比后者难的多。 等到面前的这四位被污染成为彻底的怪物,才会入住怪物宿舍。 但这也随之带来了一个问题,大家都想选择轻症患者作为病人—— 温诡忽地拍桌大笑起来,他伸手取了会客桌上的瓜子,开嗑:“哎呀,这可怎么办?这名额怎么分?” 周林明冷笑:“你说的跟事不关己一样。” 常宁面部抽搐了许下,忽地开口道:“我话先说在前头,不管你们怎么挑,但我肯定是要挑眼前其中一个的。” 他平素为人并不起眼,这会儿这么说却让人刮目相看。 只是夏天却不乐意了:“你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她不愿意在这几位“病人”眼前说的太过,只得将嗓子眼里那句“凭什么”咽了下去。 他们争执间,那十六号大波□□子撩了撩自己的长发,用手指卷起一丝发尾,拖长了尾调无精打采道:“怎么,难道选择权不是在我们?” 她这话一出顿时打断了其余人的争论。 “见笑了,选择权当然在你们手里。” 小叶子瞪了一眼常宁,扬起一抹笑容对着十六号解释,“各位要请我们来医……治愈你们,总有原因,不如先说来听听,再作决定。” 她本来顺口打算说“医治”,但考虑到职业毕竟是“治愈师”,还是换了个别扭的说辞。 十六号扬了扬下巴,冲十四号的黑长直女子倨傲道:“那不如你先说吧,十四。” 十四号一直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闻言讥讽地说:“说就说,我可不像你,瞻前顾后的,我们都是一个病情,很简单,我们不想工作了。” 谢见星是准备听上一段长篇大论的。 他甚至单手托着下巴,懒散地等待着对方的病情叙述,没想到只等来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毛。 小叶子忍不住重复道:“不想工作?” 这是病? “对啊,”十四号停下了一直拨弄指甲的手,她的眼神迷离起来,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牙齿咬着嘴唇,“我们以前都是很爱工作的,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去做呢,但是……但是我却一点都不想工作,我想玩,我想吃,我想躺着。” 温诡正搁那边剥瓜子,他翘了个二郎腿,手边放了一堆瓜子壳,随即他一把抓住一旁的瓜子仁一把倒进口中:“我也想吃,我也想玩,我正吃着呢,这算什么病?” “不,你不懂。”打断温诡说话的是十五号,十五号脸上的痣在他说话间高低起伏,这痣比起寻常的痣有些过于庞大和漆黑,比起痣,倒更像是某种诡异的伤痕,“我想工作,我是想工作的,除了工作,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工作,学习,学习更先进的经验,我时间不够了,但是,但是我又提不起劲工作!” 他的表情狰狞起来:“就像现在,我怎么能坐在这里跟你们聊天呢,我想工作,我好想好想工作,还想学习,学习新的知识,但是,这样坐着,什么都不干,真的好快乐。” “我像是被分隔成了两个人,我想工作,我又不想动,坐着实在太快乐了,可是我不应该这样快乐的,你们懂吗,这种痛苦?” 其余人:??? ……还真是不懂。 但是总不能这样直说自己不理解。 夏天的表情管理不够到位,她的表情扭曲起来,要笑不笑地顺着对方的话:“那就不工作,放松一下……?” “这怎么可以?”十七号的中年男子怒目圆睁,被冒犯了般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温诡面前剩下的瓜子壳被他拍了个腾空而起,又洒落到桌面,“人怎么能不工作!” 谢见星收回托着下巴的手,慢慢坐直了身子,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眼神却是亮闪闪的,好像觉得眼前这一幕很有意思:“对啊,人怎么能不工作?工作是饭,一顿不吃就要饿的。” “您先别激动。”小叶子清了清嗓子,赶忙安抚,“先坐。” 十七号的神情缓和下来,坐了回去,语气却仍是慷慨激昂的:“工作,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同时,学习也不能落下,活到老,学到老,边工作边学习,在工作中学习,对,我不能在这里坐着,我要去工作……” 他虽然口中这么说着,身子却非常诚实地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谢见星扬起一个笑容,有别于在现实世界里的冷淡,这会儿他看起来温柔又耐心,青年抚了抚额前的黑发:“冒昧问一下,你们出现这种症状多久了?” 十六号的大波□□子心不在焉地回答:“一个月。” 这话一出口,她便愣了愣:“天啊,我竟有一个月未曾工作了。” 她的脸上露出一副痛苦至极的表情,揉乱了自己原本顺滑的卷发,甚至折断了一团长发,但她毫无顾忌,一点也不在乎地把头发拔下来,扔到一旁。 “可是我不想动,可恶,我要动起来,我应该现在就去工作,一个月了,应该出现了许多我不知道的新知识,我得快点去学,对,学好了再去工作!”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实际上却往后挪了挪身子,坐的更舒服了,脸上还露出了享受而放松的表情。 温诡喷笑道:“好高的境界,你们这是被洗脑了?” 他言行无忌,被小叶子狠狠瞪了一眼,却也毫无收敛,索性这四位“病人”都跟没听到似地毫无动静。 十六号反问:“小时候要一直学习,毕业了就要一直工作,这不是每个人都必须遵循的规律么?” “某种意义上,的确也没错……”小叶子说,这跟现实世界的情况类似,但现实远远没有那么极端,她试图从另一方面进行劝说,“但是你们这样有点太夸张了,不如学会放松享受一下,也许休息完了工作能够更加效率,更好地完成工作呢?” “但是我们放松的时候,别人都在工作啊!”十七号的中年男子颓废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我受不了,我一想到他们现在就在工作,我就想发疯,天呐,好想工作。” 他还是躺在椅子上,原本翘着二郎腿,这会儿觉得不舒服,换了个姿势。 眼前这四位“病人”,包括刚才送他们进来的三号,都是狂热地想要工作。 小叶子沉吟片刻:“能不能问一下,你们的真实姓名?” “这跟治病有什么关系?没关系的事,就不要问了。”十六号不耐烦地说,“这些问题不是浪费我工作的时间么?” 小叶子:“。” 她想说那你们现在也没工作啊? 谢见星接过话茬,问道:“一个月前,你们四位有接触什么东西,去了什么地方,有什么共同性么?” 大波□□子十六号摊在椅背上,头朝后扬起,脖子上有一块发青的伤痕,颜色不深,像是胎记,她努力地回忆片刻:“我,我就在工作,什么都没干啊,那段时间为了赶在死线之前完成工作,我甚至是睡在这里的。” “我……我好像有点印象,我们一个多月前去接了个母带,你记得吗?”黑长直十四号女子摇摇头,她方才险些要从椅子上滑下去,这会儿勉强用两双长腿撑住,“不过那之后也没发生什么事。” 见有了线索,小叶子忙问:“你们都去的?去哪里接的,什么母带?” 有痣男子十五号也抬头望着会客室的天花板:“好像是有这回事,那份工作我们成功完成了,真好。” “是在暗楼楼下吧,我记得,那时候时间太匆忙,只能晚上加班去拿母带。”中年男子十七号报了个地址,“电影已经完成,母带早已销毁,是一部观光纪录片,名字叫水坝的历史。” 小叶子还想追问细节,比如为什么母带要在暗楼楼下,暗楼是什么地方,谁来交给他们的母带,但这几人都称再也不记得了,问到最后,大波□□子十六号颇为不耐地转移话题:“那你们到底是哪位治愈师负责我呢?之前说了让我选的。” 小叶子莫名有点紧张:“你想选谁?” 大波□□子十六号终于肯端坐起来,她端详着眼前这几人,目光略过昂首期待的常宁,疯狂眨眼的夏天,以及还在憋笑的温诡,最终定格在了谢见星身上。 她用手指指着谢见星,打了个响指:“就他了。” 谢见星看向她。 黑长直十四号女子闻言也道:“那我也选他。” “你非要跟我争?”大波□□子冷笑一声。 “我也选他好了。”十七号中年男子目光游离地说。 有痣男子十五号:“那就他吧,重点是快点让我们能够回归工作。” “这怎么行?”大波□□子十六号不乐意了,“你为什么选她?是我先选的,还有,你们两又凑什么热闹?” 黑长直十四号女子:“那你又为什么选他?” “他好看。”大波□□子十六号理所当然地说,“这不是看着就心情好么?” “那我也是因为他好看。” “肤浅。” “我也……” “肤浅,我怎么跟你们这么肤浅的人是同事?!我就不在乎他长什么样。我在乎的是他在我说话时点头了,他赞同我,与我有知音之感。” 其余人:??? 什么伯牙子期,那是不是还要夸一句你不肤浅,好有内涵? 怪物宿舍(五) 没想到,长得好看还有这种福利,还能被病人抢着要。 小叶子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尽管这几人也没说错,谢见星的确好看,鼻梁高挺,瞳孔在灯光的照耀下明亮而璀璨,漂亮的人事物总是赏心悦目。 她沉默间,那边四个“病人”还在争夺。 “这有什么好争的,让他把我们四个都看了不就行了?” “这当然不如就一个病人看的仔细了。” “看的不仔细,恢复就会慢,难道你们不想早点回去上班?” “当然想啊,我日思夜想。” “那就——” 最后还是谢见星打断了他们,他比了个打断的手势:“抱歉,谢谢,不过还是麻烦另选他人吧。” 小叶子朝他看来,谢见星简略道:“我想看看宿舍。” 温诡伸了个懒腰:“也忽略我吧。” 剩下四人,倒是正好四个实习治愈师。 小叶子倒是也想再看看,可她也没理由放弃面前的轻症病人不看,去看那怪物宿舍里的重症,最终她选择了十六号。 这四名病人也没坚持,随意地划分了一下,与小叶子等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 短暂的“会诊”过后,在那四人的强烈要求下,众人将他们送回办公室,也趁机参观了一下。 他们所在的办公室没什么特殊的,除却这四人外,还有两三名员工,正对着电脑上的视频开工,模样非常勤奋,而那四人回来以后,却是对着电脑屏幕发起呆来。 不断有人在进进出出,踩着急切的步伐,带着各种道具离开进入。 谢见星在这里的工作人员身后看了一会,发现这里做的是一种类似特效的东西,但又不完全是特效,软件上写着奇怪的文字,不属于现实里的任何一种,经过加工后,原本的片段会增加出新的人物或者景色,这些景色栩栩如生,还会行动。 这办公室里所有人做的项目都是同一个电影,名字叫《需索校园》。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分别负责一部分,如大波□□子十六号面前的就是一段十分钟的视频,她起初对着电脑发呆,谢见星伸手按了一下播放,她懒懒抬眸看了一眼青年,没说什么,发丝凌乱地摊了回去。 这视频起先一开始是一段景物的特写,那是一幢教学楼、操场、宿舍,学校里种植着茂密的槐树,随后出现几名学生,为首的一名是染着灰色头发的学生,长的较为成熟,后面跟着几人,神色警惕,他们进入了一个班级,高二三班,开始上语文课。 接下来的九分钟,都是在上课。 “好怀念工作的感觉。”大波浪十六号看着这段视频,发出由衷的感叹,她换了个姿势,好让自己的腰部能够靠到身后的人体工学椅上。 谢见星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头,绕着办公室转了一圈,又走了出去。 除却那患“病”的四人以外,其余人都相当紧迫,犹如工蜂般勤奋地996着。 这电影局不算大,但房间与房间之间却相隔较远,谢见星顺着墙走了好一会,才来到另一间房,他试着伸手,发觉这房门锁着。 身后远远地传来脚步声,谢见星还没回头看,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哟,溜达到这儿了?” 是温诡。 他哒哒哒地走了过来。 谢见星:“随便看看。” 温诡也不言语,直到谢见星顺着楼梯走上去时,他也跟着,谢见星回头询问般地看了他一眼,他摊了摊手:“我也想随便看看。” 谢见星收回眼神,往前走去,握住一个房间门的把手,还是锁着。 “你不去看看‘病人’?”谢见星问。 “不去了,有什么好看的?”温诡满不在乎,跟在他身边过了会又忽地神秘兮兮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谢见星:“不听。” 温诡:“……” 他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我还真想要说给你听了。” 谢见星没回答。 “你可以捂住耳朵。”温诡提醒道。 谢见星瞥了他一眼,没动。 “我触发了两种转职,有抉择权,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我当初选择先来看了这个,不过我感觉,这职业不适合我。” 他慢悠悠地说,谢见星漫不经心地听着,路过一个拐角口,他刚想往前走,只听前方传来一声推拉房门的声音,他脚步一顿,停驻了步伐,藏在了拐角处。 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从房间里出来,脚步匆匆,而房门却没有关上。 眼见那人已经离开视野,谢见星来到房间前,推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温诡吹了声很轻的口哨:“我来放风。” 这房间里很暗,也很深,摆放着各种摄影设施,仅有外面的灯光透入,各个摄像机,镜头 ,承托设备三脚架混在一起,而更里面的墙壁上则挂着许多张相片,是不同的人。 谢见星顺着相片墙往前走,却忽地停了下来。 这里面有部分相片,背景很明显是怪物宿舍。 在怪物宿舍拍摄的相片不少,有许多人,也有许多不是人。 有的人龇牙咧嘴地站在镜头前,也有一只长相似野猪的丑陋野人,生有四只手臂的怪物…… 在经过一排照片的时候,谢见星顿了顿,因为他在上面看到了齐叔,在齐叔附近,有着一颗参天巨树,它的根深深地扎根在房间的地板之下,与整间房间融为一体,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物,纵观这所有相片,却没有那只小怪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口哨。 谢见星从房间里闪了出去,回头又将门虚掩上。 他跑出去的时候,之前那名工作人员正急匆匆地赶回来,恰好与他们擦肩而过。 *** 谢见星和温诡在相片墙这边,其余人也没有闲着。 小叶子他们在允许的范围里晃了一圈,几乎是所有人都在工作,除了四个染病的,没有人是闲着摸鱼的,这就显得他们这行外来人格格不入起来。 在将这里探查的差不多后,小叶子找到三号,提出想去往四位“病人”提出的暗楼看一看,顺便还想看一下四人组提到的那部电影《水坝的历史》。 三号也想让四位同事快点回来工作,因此倒也没有推脱地应了下来,只是司机今日有事外出,回来时已经是落日时分,时间只够回宿舍,只能明日再去暗楼。 三号:“跟我来。” 众人跟着他顺着楼梯往下走,来到了一个放映厅。 这放映厅类似现实世界里的电影院,座椅柔软,足以容纳百余人,放映机投射着幽幽的红光,却并未播放影片,里面也没有人。 与寻常电影院不一样的是,这红光透的坡度大,位置极低,常宁走在最左侧,从前方走过去的时候,穿过了红光。 三号交代道:“你们在这坐着。” 他说着,朝放映室走去,没多久,光线一变,荧幕上便出现了五个大字:《水坝的历史》。 富有情感的男声响起,浑厚而充满磁性:“水坝的历史……” 画面一变,一座伫立在江河上的水坝出现在画面里。 然后,谢见星看了一个小时的水坝。 中途小叶子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和十六号交换的联系方式,输入道:【你好,有些事我想了解一下,你下班以后住在哪里?】 十六号回的倒是很快:【电影局有宿舍,就在旁边,走路两分钟,不会耽误上班。】 【那你知道怪物宿舍吗?也是你们局里的?】 【嗯,那好像是给特殊老员工住的地方。】 【你有认识住进怪物宿舍的人吗?】 【不认识。】 【那你有其他家人吗,你出现异状回去之后,家人有没有什么变化?】 【我一个人住,家人都在外地。】 她运指如飞,手机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 有了小叶子带头,夏天也正和十四号聊着,和小叶子的风格不同,她没有问的这么直接,而是试图迂回。 【十四号小姐,我想了解一下,你平日里一个人有什么休闲活动?】 十四号:【没有。】 【一个爱好都没有吗?】 【没有。】 【可以麻烦你尽量配合我一下吗?我是来帮助你的。】 【我很配合啊,你想对我说什么,让我配合什么?】 【我建议你培养一个爱好,养一个宠物,或者出去晒晒太阳,运动运动……】 【你是在给我灌输什么心灵老鸭汤吗?】 夏天:【……】 与选择了病人的几位玩家相比,谢见星就显得有些无聊了,青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他取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画图模式,在上面用手指勾勒了几笔。 还没等他弄出一个完整的图案出来,那修长手指忽地顿住了。 他暗灭了手机屏幕,侧过头,把卫衣往下拨了拨,对着右侧边的脖颈照去。 在青年修长白皙的脖颈深处,原本有着一个寥寥几笔的刺青,但现在,刺青旁出现了一个很小的青色三角形。 就像是十六号身上的胎记。 下意识,谢见星想到了怪物宿舍的那句话—— “你们已经被污染了。” 怪物宿舍(六) 看完电影回到宿舍后,已是接近日落。 齐叔正拉了把椅子坐在门口,脸上的疤痕像一条条鲜活的虫子,见着他们回来,老者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你们回来了,有什么结论吗?” 他瞧起来对这批病人能不能治愈颇为关心。 走在最前面的小叶子和周林明对视一眼,打太极道:“目前还没有头绪。” 齐叔“哦”了一声,他抓起一旁的拐杖,走到大厅另一侧的桌子前:“这是你们今天的晚饭。” 在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正正好符合玩家人数的盒饭,与昨天如出一辙。 谢见星走到盒饭边上,菜色普通,三荤一素。 眼见齐叔便要离开,小叶子连忙叫住对方:“齐叔——” “盒饭是总部送来的,你们放心吃。”老者头也不回地说,“不用付钱。” 小叶子:“。” “我是想问下,您对这幢宿舍了解吗?”她大着胆子直接问出了口,“我们是新来的,想了解下未来的邻居,毕竟是同一个宿舍的……”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齐叔不理她的打算,但谁知老者却出人意料地停下了脚步:“你们昨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 一旁的周林明开了口:“我们听到了声音。” 齐叔:“什么声音?” 周林明:“一种摩擦声。” 他用指甲在墙壁上抓了几下,发出难听的摩擦声:“类似这种……” 老者混沌的眼珠投射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他说:“这只是一位症状严重的病人而已,就当做没听见吧。” “是什么样的病人——” 难得从他口中撬出一点回答,小叶子等人还想追问,但齐叔却已经失去了交谈的兴趣,他走进了走廊深处,将空间交还给了玩家们。 小叶子耸肩,她回到桌前,捧着盒饭,食不知味地夹起青菜往嘴里塞。 “坦白说,我这种人,其实不想当什么治愈师。”周林明浑身的肌肉鼓起,他自嘲道,“我应该去转职健身教练。” 小叶子:“赞同。” “但是职业逆瞳分配的……”夏天小声说,“我们也没法选择。” 他们在交谈,谢见星没怎么插话,他半托着下巴坐在旁边,光线交错在青年的侧脸上,线条分明。 简单地解决了晚饭,谢见星是第一个回二楼的,温诡虽然不想成为治愈师,但他留在这个世界里是想再体验各个副本,便还是选择同众人一起行动。 又一夜零点。 当夜色再次笼罩怪物宿舍,怪声依旧接踵而来。 哪怕已经有了昨夜的经历,周林明却依旧忐忑不已,他想开着灯,却又怕门缝漏出灯光反而引起怪物注意,思来想去后,他还是关了灯。 只是当黑暗笼罩一切后,他仍旧不自由地陷入无法自控的恐惧中。 这恐惧并不浓烈,但却是人之本能。 他是在十一点五十五熄的灯,短短的五分钟,令他辗转反侧,反而过得如同五十分钟一般。 终于在今夜的同一时刻,周林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嘶嘶声顺着楼梯蜿蜒而下,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震动,它缓慢地移动着,仿佛在斟酌今夜的猎物。 它来到周林明的房间门口,起先是安静,随后是极重的一声撞击,房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周林明都担心它下一秒就会散架。 好在这门还算□□。 门外的怪物仿佛见这门未曾撞开,在墙壁上怒撞一声,继续前行。 居住在周林明旁边的是那名叫常宁的男人,他和周林明一样,僵直着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怪物在旁边停留,当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也会像前一个房间一样,安然无恙。 对,自己什么也没做,不会触犯死路的。 常宁感受着自己跳鼓如雷的心脏,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他的错觉吗?门外的怪物,好像停留的时间比之前的都要长…… 不,不会的。 他眼看着那扇门摇摇欲坠,声音混合着他的心跳声,几乎震耳欲聋,直到锁头被撞击的跌落下来。 那一瞬间,他几乎听到自己的心跳停止。 怪物与他仅有一门之隔。 与他一门之隔的周林明和夏天也听到了门锁掉落的声音,这个方向,是……常宁?! 此时的常宁盯着那扇门,从被子里拿出自己的道具: 【隐身药水:由来自深渊塔的巫妖研制而成,有80%的几率生效,生效后能够获得隐身效果,持续时间两分钟,有20%的几率变成鱼头人身的怪物,持续时间三个月。】 直到诡秘的枝桠缓缓地推开那扇门,常宁一咬牙,只得一边祈祷一边一口将这泛着薄荷绿的药水喝了下去。 不要是鱼头人身,不要是鱼头人身…… 下一秒,他看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成功了,他几乎喜极而泣,与此同时,他也看清了怪物的真面目。 那是—— 怪物进入房间后搜寻了起来,没有寻到猎物的它退出常宁的房门,又继续它的行动,但接下来,它没有再撞开房门。 在一楼的所有房间都巡视完后,它原路返回,上了二楼,径直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里。 在它转身站在自己房门口的时候,玩家们恢复行动能力之时,一旁有一间房门被静悄悄地推了开来。 这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开门之人的动作也实在轻巧,怪物并未发觉,也或许是它未曾想到身后的黑暗里,有个陌生人正在安静地跟随着它,因此它头也不回地开了锁,进入自己的房间。 在怪物进入房间,房门即将合上的那一秒,一只手握住了门框,将房门往反方向推开。 一张隐没在兜帽里的脸露了出来,这张脸漂亮而夺目,青年在门口站定,卫衣兜帽被朝后掀去,谢见星站在门口:“邻居,给你送个伴手礼真艰难。” 他另一只插在口袋里的手松了开来,手心躺着一颗糖。 “——不过,看你这状态,就算给你吃,你也吃不了。” 谢见星用脚尖一勾,合上了身后的房门,他撕开糖果的包装纸,丢进嘴里,同时按开灯光的开关,眼带笑意地打量着面前的怪物。 怪物宿舍(七) 室内骤亮,这只怪物的真面目也无所遁形。 它看起来像一座木雕,与真人等高,上半身与人类相仿,只是下半身却由无数只脚组成,这些“脚”的脚掌很高,像女人穿高跟鞋的脚背,可仔细看去,却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根根木条制作而成的“脚”。 这木制雕像的脸相当传神,看起来浓眉大眼,谢见星进来的时候,它已将自己的每一根枝桠都牢牢地嵌入地板中,一旦进入这个房间,它便身不由己地撑起了整个房间,令它根本无法动弹。 此时见到房间里骤然出现的陌生人,木雕怪物脸上浮现出浓浓的错愕。 谢见星蹲下身,抵住自己精细的下巴:“果然是这样,夜晚里你下来的时候,是你唯一能动的时间,同时也是唯一外人能进入你房间的时间。” 木雕怪物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木然,它缓缓闭上眼睛,没有搭理这个人类的兴致。 它是一座沉稳的木雕,一座没有感情的木雕,这人发现它又能怎样? 闭上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谢见星绕着它转了一圈,伸手戳了它一下:“真不能动啊?” 他绕到对方背后,又戳了一下。 或许是被戳烦了,木雕怪物睁开眼睛,声带振动,声音是白日里谢见星所听见的那样沙哑:“离开,我家。” 谢见星唇畔的笑意更深,他这般看起来无害极了:“可不能这么不好客啊,邻居。” “……” 木雕怪物是没有汗毛这种东西的,但不知为何,它此时却觉得汗毛直竖。 谢见星站在原地打量了他一会。 木雕如坐针毡,它试着闭上眼睛,但眼前青年的存在又无法忽视,它试了几次,最终忍不住道:“你想做什么?” 谢见星:“想和你聊聊。” 木雕冷笑:“我不想和你聊。” “你是几号?”谢见星直接无视了它的回答。 木雕半合着眼睛,一声不吭,大约过了五分钟工夫,对面的青年始终没有动静,但却也决计没有离开,它偷偷掀开眼皮,又看了一眼。 青年正低着头不知沉思些什么,他的眼睫极长,这般看去在眼睑处落下了一块青色阴影,当然,这不是木雕注视的重点,他的重点是对方手上的东西。 谢见星手里来回把玩着一柄精美的刀刃,锋利的刀刃上倒映着他的脸。 “难道你以为这样一把刀,就能弄伤我繁密的枝桠?”木雕风骨傲然地说,“况且,我也不怕痛。” 谢见星抬起头:“那倒没有。” 他进来时便留意到了,这木雕怪物树身粗状,树皮也厚,自己这把从商城换来的小刀平日里切切水果还行,想要切开这木雕怪物,却是绝无可能。 他将小刀收了起来。 木雕怪物更得意了:“走的时候帮我关上灯,好邻居。” 很快,它就察觉到房间里的灯关了,只是一直没听到关门的声音,它本想就此沉睡,但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便强撑着眼皮看了一眼。 在昏沉的黑暗中,一点火光亮起。 它的好邻居,举着一根蜡烛,放下火柴,纳闷地问:“你说什么?” 木雕怪物:“……” 是火。 好在不多,没有油。 它声音嗡嗡,断断续续道:“你以为这点火,就能吓到我?” 谢见星将蜡烛放至桌上:“你不怕痛,略怕火,那你怕痒吗?” 木雕怪物猛地抬起头,那张木制脸孔人性化地透露出几丝惊恐之色。 “你的眼神泄露了你的心。”谢见星慢条斯理地说,“那么怕痒的话……” 他抬头在昏暗的屋子里寻了片刻,最终落到了角落的扫帚上,他拿起扫帚,往木雕怪物深扎入地板的树根上拂了拂,果见这怪物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又像扫地般地来回挥动。 木制雕像难耐地骚动起来。 这他娘的是什么十大酷刑! “好邻居,现在不如来说说你的故事?” 陡然之间,谢见星竟感觉自己像个坏人。 没有吧? 木头雕像:“。”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它只恨自己是块不能动的木头。 疼痛的确无法令它屈服,但是瘙痒能。 它长叹一口气,忍住了树根的难耐,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是第十号,从前爱工作,但我现在已经不再爱了。” “你不再想工作了?” “我之前很想,恨不得一直一直工作,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有了一种意识,反复了得了病似的,虽然心里想着工作,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想要休息。” “这样的矛盾很痛苦,而且因为我的不工作,我的同事必须承担我的工作量,虽然他们很快乐,但是我却觉得非常难受,因为我把我的快乐分给了别人。” 谢见星同情地看着他。 第十号木雕接着说:“那段时间,我每天都想死,但是却又懒得去死,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约也就两个月吧,我就发现我身上的皮肤起了奇怪的斑点,就像是湿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皮肤变得越来越硬,我不停地在长高,我变得越来越奇怪。” “我……我开始感觉不到疼痛,有次在整理场地的时候,我的手按在了一颗钉子上,我毫无知觉,直到同事惊呼起来我才发现,我流了一地的血,但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随着身体的变化被人发现,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我被送到这间怪物宿舍,很快,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起初我是非常难过的,因为被送来这里,意味着无法继续工作,我太痛苦了。但是自从我彻底扎根于这里,我现在已经不再想着工作了,我只觉得成为了一颗不用工作的树,不用每天出门去跟其他人交流,可太他娘的舒服了!” “之前我只偶尔想过,如果能够不用出门,一直待在家里就好了,没想到真的能够实现。” “但是成为树木,放弃工作的快乐,是有代价的,我将永远以怪物之身存活,当我在房间里时,我永远无法活动,而能够活动的稍许时间,仅仅是零点时分来临时的巡逻时间。” 谢见星听到这里,插嘴道:“为什么你们要出来巡逻?” “规则,这是入住怪物宿舍的规则,一旦正式成为居住在这里的怪物,脑子里就跟突然不再想工作一样,出现了这条规则,当你们这些外来者触犯规则时,我就能进得去那扇门。” 谢见星吹了一下眼前的蜡烛,看着烛火游荡在墙边:“那么你觉得,是不工作快乐,还是工作?” 木雕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它眼神沧桑,盯着前方的房门,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单位里还在夜战的同事,痛苦而又发自内心地说:“那当然是现在了。” “虽然现在变成这种样子,但我还是觉得,现在这样比较快乐。” 谢见星在它面前踱步,仔细观察着它,忽地弯腰伸手拨开几根纠缠在一起的树娅,在最中间盘成一团的树根中看到了一个颜色极深的图案印记,是两个三角形,以一个“十”的方式交缠在一起。 “这是你身上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在我身上?!我咋没注意到?”木雕怪物纳闷地反问。 谢见星:“……” “下一个问题,你出生在哪里,父母是谁,小学初中高中就读于哪所学校?”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搁这查户口呢?”木雕反问。 “好奇。” 木雕动动枝桠:“出生?我就出生在这里啊,父母就是父母,小学是第一实验小学,初中是第二实验初中,高中是第三实验高中。” “你是在什么时候出现这种想休息的意识的?” “我也不知道,记不清了。” “那你是怎么入职这家电影局的?” “投简历啊,简历,面试,选上,我就可以工作了。” “在你工作之前,你有这么疯狂的想工作吗?读书的时候?” “读书的时候,当然要一直学习了。”木雕不解地说,“出生的时候要不停地吃饭才能长大,从幼儿园开始就要不断地学习,等到工作后就要疯狂地工作,这样才是正确的。” “是只有你一个人这样,还是?” “所有人都这样,我只是其中最普普通通的一个。”木雕语气低落了下去,“虽然我也很努力,但是却永远有比我还卷的人。” 谢见星:“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劳逸结合?” 木雕:“没有,听不懂,不理解。” 谢见星:“。” 他咽下未完的话:“晚安,邻居。” 当把第十号木雕的经历榨干后,谢见星站起来,吹灭了蜡烛。 “那个,等一下,”第十号木雕叫住了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堪称羞涩的表情,“既然你来都来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谢见星:? 为您提供大神 蛋白 的《谁说致郁不算治愈[无限]》最快更新 怪物宿舍(七)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怪物宿舍(八) 十分钟后,谢见星随手带上了房门,在走廊里站定。 随着他走路时的颠簸,卫衣兜帽从肩膀滑落,青年那张精致到漂亮的脸完整无缺地显露出来,他在木雕怪物那边待了不短的时间,已然接近凌晨,青年眼睑下透着淡淡的青色,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他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这里的空气过于潮湿,青年额前的碎发黏在了额头上,眼窝深邃,瞧起来有种人畜无害的错觉。 走廊尽头的窗户原本在入夜时分被小叶子关上了,但此刻不知又被谁打了开,也许是要透气,风裹着海浪特有的咸味吹了进来。 谢见星刚准备回房间,但刚走了两步,不知从何时起,海浪特有的咸味被另一种仿若腐蚀般的腥味取代了去。 可那又不是属于人类的血腥味,没有那么刺鼻,而是另一种仿佛陷入沼泽后导致全身泥泞腐烂散发出的味道,无孔不入。 几乎是瞬间的事,他意识到自己在邻居的房间里待得时间太久,以至于触发了另一种怪物的杀人机制。 谢见星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微微弯下腰,他犹豫片刻,没有擅自动弹,避免把毫无防备的背后亮给对方,迟疑着往腥味传来的方向看去,试图找出气味的来源。 原本尚还有着微弱的月光,人眼勉强能够看清走廊里隐隐卓卓的摆设,但就在这气味出现之后,那点细微的光线也不可见了。 好似有什么厚重粘腻的液体堵住了窗户,令外界的光线透不进来,整条走廊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只能凭借触感,嗅觉以及直觉。 在黑暗中,谢见星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接近他。 是某种阴冷的,不属于人类的,怪异的生物,满怀敌意,并不友好。 蜡烛留在了木雕的房间里…… 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照明。 头顶传来黏液蠕动的声音,谢见星往后靠了几步,伸手想去摸之前出来的房门,再回到好邻居家和他友善地聊聊天,但触手所及却并非门把手,而是冰凉又粘腻的触感,就像是布满淤泥的鳞片。 青年立即松开手,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在相对的反方向站定,背靠着墙壁。 这是他的第二个副本,通关新手任务的积分奖励不足以兑换防御道具,只能兑换一点小刀、手电筒之类的小东西,因此他没有其他道具可以抵抗来自怪物的袭击。 虽然有着寄生鬼,但那是一把双刃剑,早晚会醒过来杀掉他,谢见星宁愿当他不存在,就算使用,也并非是现在。 还不到时候。 骤然,“啪”的一下,一只触手从天花板垂了下来—— 虽然视线无法察觉,但凭借破空的声音,谢见星辨认出了声音来源的位置,他颇为狼狈地往旁边一躲,那触手在地板上重重地锤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音。 淤泥随着触手的动静朝着四周溅射开,溅到了青年的腿部和手上。 被淤泥覆盖的地方十分黏腻,带着些许刺痛,但谢见星的注意力却不能被手上的东西所分散,他紧紧盯着面前黑暗中的生物。 随后黑暗动了,堵住窗户的东西挪开了身影,微弱的光线被放了进来。 谢见星得以窥见了这只怪物隐约的全貌。 这怪物速度极快,体型不大,在一闪而逝的行动中很难被捕捉,像某种非人生物变异体,周身覆盖着阴冷的鳞片,它的尾巴很长,尾巴尖有分叉,比起尾巴更似触手,方才袭击谢见星的就是这分叉的尾巴,它的眼睛是一条蓝色的细线,泛着幽幽的蓝色,身上则布满黑色的淤泥,肮脏、丑陋而冰冷。 用尾巴勾住画框,它半伏在天花板与墙壁的交界处,隐没在黑暗中,以一种随时进攻的姿态对准谢见星。 如果单凭武力值,谢见星与它没有任何可比性。 但是除了杀人与被杀,怪物与人类的关系,谢见星认为他们之间还有更深一个层次的关系—— 比如,病人和治愈师。 这并不是寻常副本,而是治愈师的特殊转职副本。 谢见星稳了稳自己的心跳,他很久没有这样直面过这类怪物了,因此无法避免地感到紧张与后怕,但青年的外表却没有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 他维持着两者之间的距离,朝着窗口的方向走了两步,黑眸里的神色柔和起来,即将消逝的光线映衬在这青年脸上,他明明站在黑暗里,却被衬的犹如明珠一般。 谢见星抬起手腕,比了一个“我不靠近”的手势,从口袋里取了一样东西。 在他行动的第一秒,从这小怪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这吼声里充满了威胁性,同时分叉的尾巴微微朝上抬起,仿佛下一秒便会攻击眼前的人。 谢见星抬起手,将那样东西放在窗台边上。 那是一颗蓝莓糖。 墨蓝色的晶体。 “无意冒犯,但它像你的眼睛。”谢见星弯起唇角,冲这小怪物眨了眨眼,“这是来自一位实习治愈师的见面礼。” 他在赌这只小怪物是属于“病人”之一,属于可以安抚的对象。 青年的手还保持着“投降”的姿势,这个姿势使他的袖子往下滑去,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来,淡青色的血管纵横在无暇的肌肤上,让人恨不得扒开袖管看上一看。 小怪物的脑袋微微一动,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的手臂,原本微扬向上的尾巴又在不经意间回到了原处。 谢见星看着它的瞳孔,随着黑暗的覆盖,那瞳孔便从一条细线扩散开来,与那晶体当真有几分相似。 淤泥从窗口褪去,海风吹散了那股令人不适的腥味,原本占据了天花板和整个走廊的淤泥也逐渐消退,谢见星松了一口气,后退到自己的房门前,握住了门把手。 背后很安静,整个空间仅余下谢见星的脚步声,小怪物没有多余的动作,它站坐在原地,待到那扇门彻底合上,便转头看向那颗糖果,忽地用尾巴勾到了身前。 为您提供大神 蛋白 的《谁说致郁不算治愈[无限]》最快更新 怪物宿舍(八)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怪物宿舍(九) 又是一个天亮,但白日的天气却十分不好,窗外的天阴阴沉沉,乌云滚滚地压在天边,仿佛下一秒就会落下暴雨。 谢见星拉开房门,神色恹恹地打了个哈欠,在他下楼时,一夜未曾睡好的小叶子等人与他狭路相逢。 温诡看起来睡得挺好的,他笑嘻嘻地同眼眶带着深厚乌青黑眼圈的小叶子打招呼,见着谢见星却有些惊讶:“你怎么也没睡好?” 小叶子面无表情:“怎么,我没睡好就是正常的?” “叶小姐,不要多心,我只是对他有特别的滤镜而已。”温诡笑出声来。 谢见星木着脸:“你们昨晚上没感觉?” “什么感觉?”小叶子不明所以。 既然她都这么反问,看来是没有听到声音,谢见星想了想,没准备隐瞒自己昨夜的经历,他先伸手指着那扇属于木雕的房门,简单地组织了语言:“我去探望我邻居了。” 小叶子:? 温诡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它……?说说详细的?” 谢见星毕竟昨夜睡的很晚,这会儿站在这边跟他们聊天,那股浓浓的倦意浮了上来,他神色恹恹地往后靠在墙边,给自己的行动做了总结:“昨晚的那只怪物,就是它,住在这里,昨夜它回来以后,我就去跟它,嗯,聊了聊,想治愈它。” 小叶子:“……” 不是,为什么你昨夜那么充实啊?一墙之隔的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再然后,我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另一个病人。他,怎么说,比较热情吧,热情地用尾巴招待了我,我也用糖果回报了它。” 温诡啧啧有声:“你的夜生活可真够丰富的,怪不得这么无精打采。” 小叶子思维转的不慢,不管眼前这人说的是真是假,虽然有太多可以吐槽的地方,但她还是抓紧机会:“可以带我进去拜访一下吗?” 谢见星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昨夜他从木雕身上找出来的,点头。 在昨夜小叶子的幻想里,那只怪物是高大的,是可怕的,是恐怖的,是无法抵挡的。 但现在呈现在她的视野里的,这只怪物是脚趾蜷缩的,是脸部表情极度痛苦的,又痛又爽的,嘴角上扬,眼角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的。 小叶子在心里模拟了一下木雕怪物的表情,忍不住道:“……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啊?” 才能让它露出这种表情?! 怎么又痛又爽? 谢见星靠在最后面,看着木雕怪物,眼神悠远地回忆起昨夜出门之前对方的请求:它觉得枝桠很痒,被扫帚扫过以后更痒,想要被挠痒痒。 于是谢见星花了点时间,把这房间里的床单绕过头顶的灯,将床单的一头绑在木雕的手上,另一头则是扫帚,只要木雕怪物想,扫帚就能扫到它的痒处。 小叶子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只听谢见星道:“你可以拽一下那个绳子。” 小叶子:“……” 她没动,倒是温诡伸手了。 伴随着扫帚的动静,那怪物在睡梦中也发出呜咽声,枝桠蜷缩,不过仍旧未曾转醒。 用一个神似形不似的比喻,就像是一只睡着了以后被挠肉垫的小猫咪。 谢见星简单地转述了一遍木雕怪物昨夜透露出的话。 听完了整个故事,小叶子终于挪开看着木雕的眼睛,她让温诡松了手,转向谢见星:“你怎么知道它到这间房子就不能动?” 谢见星:“昨天在电影局里看到了一幅画,它进入房间后扎根于房间。” 小叶子好奇:“你就不怕它其实能动么?” “昨日白天我们来找他的时候,它说话时动也不动,这屋子隔音不好,我当时听了屋子里的声音,始终维持在一个方位上,没有任何移动的声音,也就是他一直‘站’在原地。” 谢见星深觉自己说的够多了,他拉下兜帽边缘,大半张脸隐没进入阴影里,他伸手一只手朝自己虚开了一枪:“如果还要更多的理由,那就是直觉。” 小叶子凝视着他:“不怕猜错?会死。” 谢见星:“七成把握,够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焦糖似的色彩融化在他纯色的眼睛里:“再说,如果什么事都万无一失,那岂不是很没意思。” *** 楼下的常宁正在讲述他昨夜心惊胆战的过程,在看到住在二楼的几人下来时,不免问了一句:“你们怎么这么晚下来?” 小叶子从头给他们讲了一个好邻居的故事。 他们在这儿等电影局的人来接他们去暗楼,但等了约莫半小时,说好的车子也没来。 夏天摸出手机,皱着眉头:“这里的信号可以用,我选了十四号当治愈对象,也跟她加了微信,她刚刚给我发消息说车子中途撞车,损坏严重,来不了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温诡:“这电影局就一辆车?” 夏天:“她的原话是‘没有多余的车了’。” “轰隆隆——” 夏天话音刚落,一道响雷炸在天际,悬崖底下海水倒灌,雨势瞬间变大,似冰雹般地砸在窗户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随即惊雷压过了这世间的其余声响,一声又一声地炸裂在天际。 小叶子想说“打雷了”,但有人比她更先一步将这句话说出口。 “又到了这样的天气。” 老朽沙哑的声音夹杂在雷声中响起,险些令人分辨不清它的来源。 雷声掩盖了拐杖声的接近,齐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他拄着拐杖,整个人靠在走廊的阴影里,并未出现在众人身前。 惊雷炸响了天际,在这样的天气里,老者那张可怖的烧伤面孔显得更加狰狞。 “每到这样的天气,她就会出来,”齐叔宛若感叹般地说,他似乎在忌惮着什么,不肯正面朝着众人,“你们回房间吧,不要出来。” “谁会出来?”小叶子的心提了起来,她追问道。 齐叔却没有再回复,对于任何提问都闭口不答,拄着自己的拐杖,便往房间的方向走,行色匆匆,仿佛十分害怕遇到他口中提到的那人一般。 窗外的暴雨越来越大,好似整个天幕都塌了下来,暗沉犹如黑夜,天花板顶部的吊灯忽地也开始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声音,明明灭灭地照在众人头顶,最终“嚓”地一声,彻底报废。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黑暗,而黑暗总是让人心慌。 “蜡烛,房间里的蜡烛,听他的,先回去!” 夏天按亮手中一直拿着的手机,模糊的光线照亮了大厅。 她的手遏制不住地在发抖,手机里散发的光线也在跟着颤,角度奇特的光线令气氛显得可不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鬼怪从黑暗里钻出来。 有了她的例子,其余人也拿出了手机照明,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房间,常宁由于紧张还摔了一跤,用手摸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房间里跑。 和常宁等人相比,谢见星他们回房间的路就显得要艰辛那么一点。 多了一层楼的台阶,尽管黑暗,但好在住在二楼的玩家心态相对稳定。 小叶子走在第一个,谢见星走在最后一个,他手里拿着用积分换的道具小手电筒,照看着前方。 和手机比起来,手电筒的光线要稳定很多。 雷雨天的怪物宿舍好像进了一个水帘洞,看起来过于潮湿,雨水仿佛入侵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天花板上的苔藓茂密地生长着,不知是不是错觉,谢见星总觉得身后好像还有一个脚步声。 从上了二楼的楼梯口开始,这个脚步声非常善于隐藏自己,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 青年脚步不停,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回头看了一看的冲动,加快了脚步。 别好奇,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 谢见星想。 想想“入侵”游戏里别人给你的评价,不要重犯错误,不要去看。 他握紧了手里的手电筒。 前面的小叶子已经两步并作一步来到了自己房间前,她从兜里掏出钥匙,用嘴巴咬住手电筒,让光线对准钥匙孔,拧开了门把手。 在进去前,她往楼梯的方向望了一眼,手电筒的光线也跟着朝那处望去—— 一张惨白的,诡异的脸从楼梯转角处漏了出来。 正巧与她四目相对! 为您提供大神 蛋白 的《谁说致郁不算治愈[无限]》最快更新 怪物宿舍(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怪物宿舍(十) 在那一刹那,小叶子差点心肺停止,幸好嘴巴里有手电筒的存在,才令她没有尖叫出声,但手电筒仍旧因为过于短暂的惊愕而掉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潮湿而带着腥味的气息萦绕在鼻端。 光线骤失,小叶子的脑海里简直可以想象,那张惨白鬼脸的主人在黑暗里扭曲地朝着自己冲过来—— 她几乎顾不得去捡地上的手电筒,径直冲进房间里,关上房门落了锁,第一时间伸手去摸墙壁上灯的开关按了下去,却丝毫没有反应,这座建筑物全都停了电。 小叶子立即从桌上翻出蜡烛,摸索出打火机往烛心的方向点去,第一下失败了,直到第二下,才成功点燃了蜡烛。 烛火的影子驱散了些许恐惧,她才稍微平静下来,起身再一次检查关紧了门窗,同时换了个能够看到房间门口的坐姿,仔细注意着外界的动静,试图从雷雨声中分辨出些许不属于大自然的声音。 在不息的暴雨声中,她隐约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尖叫声,听声音是个女生。 是夏天? 小叶子锁着眉头揣测。 这叫声很短促,无论小叶子怎样把耳朵贴在门上,凝神去捕捉,都很快被雷雨声彻底淹没,再也听不清晰。 小叶子也无法判断,到底是夏天也同样遇见了方才那只水鬼,发生惊吓,还是不止一只,同时在这幢宿舍里游荡,恰好被夏天撞见? 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小叶子看向窗外,外面黑沉沉的一片,只有雨水不断地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在这种极端天气的影响下,她只觉心头沉甸甸的,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轰隆隆——” 窗外又划过一道惊雷,劈开了翻滚不息的海浪,短暂地照亮了世界,又很快消逝。 到处都是雨水的声音,雨滴不断地从天花板滴落到地板上,发出湿哒哒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水鬼很可能再次出现,也许是在房门口,也许是在窗户外,由于大雨的存在,玩家会很难发现她。 小叶子坐在房间里,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回忆起方才的那张脸。 她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样的脸,“它”或许根本不属于一个人类,那张脸臃肿而溃烂,仿佛是趁着雷雨夜从悬崖下面的大海里爬了出来,从七窍里流出腥臭粘腻的黑色液体。 就像那些要找替身的水鬼。 当时那张脸的主人趴在楼梯的扶手上,朝她看来,好像是一路跟着他们上来的—— 不,不,不。 从“它”的姿势来看,其实是从楼上下来的,而不是从楼下走上去。 是这里的另一个怪物住户……? 由于暴雨天,她出现了,也许是在自己进来房间后,发现二楼走廊上没有其他人,就径直去了一楼,遇见了夏天。 夏天也许是因为什么事给耽误了,没有直接进入房间,因此见着了水鬼。 当时二楼的走廊里,除了小叶子自己以外,还有温诡和谢见星,温诡在她后面的房间里,在她拿钥匙的时候已经进去房间了,而除岁也在她看到鬼脸出现后进了房间…… 嗯? 等等。 脑内回放回忆到这里,小叶子突然愣住了。 除岁进去的房间,是在那边吗? 好怪。 不确定,再想一遍—— 小叶子脑内风暴了一番,但是无论她怎么回忆,除岁当时进的房间都不是他自己的房间,而是另外一间房,似乎是……木雕怪物的房间? 眼前的烛火跳跃,小叶子无论怎么看这烛火的影焰,都觉得它跳成了一个“?”的形状。 小叶子:? *** 小叶子的直播间里,弹幕也因为鬼脸的出现跟着一起刷屏: 【妈妈,这鬼脸吓死我啦!】 【就很害怕。】 【叶叶老婆快跑!别被它抓住!】 【我知道了,当暴雨来临的时候,这种水鬼就会出现,找替身!你们听过水鬼的故事么,它们会把别人都拉下水,只要找到一个替死鬼,它们就能解脱。】 【我以前看过一个副本,也是被淹死的水鬼找替身。在那个副本里,玩家需要在限定时间里躲避水鬼,不能被水鬼碰到,否则就会成为替死鬼,不知道这个怪物宿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况。】 【它是从海底爬上来的,还是也住在这里啊?】 【不是,你们真没人注意,我另一个老婆(不开直播的那个)刚刚进错房间了?!】 【瞳孔巨震,什么叫进错房间?这也能走错,他怎么活到现在的?】 【好像他才第二个副本,也挺正常,还算新人,一时情急走错了也说得过去,就是有点可惜,看新手副本里,我还以为他有高玩潜质。】 【那张鬼脸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我还真没注意,他走错了?!】 【真是白长一张漂亮脸蛋了,点烟,什么漂亮蠢货。】 【老婆愚蠢,但实在美丽。】 【我那可能已经死亡的漂亮老婆啊,他不开直播,我连最后一眼都见不到他,惋惜地哭了。】 【前面的,可能‘真理之眼’会替你记录下那一幕。】 【那他走进谁的房间了?有没有人看清?温诡?空房?怎么进去的?】 【不是,我看的很清楚,他进的,特么是木雕怪物的房间啊!】 【?】 【???】 【什么进错,人家就是故意的,居然没人看出来?】 【一群蠢货还有脸嘲讽别人。牛逼,这样鬼脸就不会找到他了,毕竟在鬼脸看来,那间房间属于另一个怪物,他是绝对安全的。】 【等等,这么一想,好像是啊,好牛啊这个人。】 【立于不败之地了。】 【叶叶你突然被衬托的愚蠢起来。】 【……(删除之前的弹幕)老婆漂亮,也实在机智。】 【决定了,以后我们家他管钱(不是)。】 【突然就来到了另一层。】 【沉默,思考,理解,惊讶,张嘴,哇塞。】 【6】 【复读:6】 【复读X2:6】 【……】 为您提供大神 蛋白 的《谁说致郁不算治愈[无限]》最快更新 怪物宿舍(十)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