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星辰》
1. 第 1 章
一入春,南方的城市便阴雨连绵,尤其是靠近沿海地区,几乎就没什么好天气。
细密的雨丝垂落,天空阴沉着让人心情好不起来。
岑以眠带着摄影师在引航站的办公室里坐着,听老师傅讲着过去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一些记忆深刻的事,手里的记录仪对着老师傅的脸,注意到对方有些拘谨。
于是眼神示意摄影师把机子架起来放远一点,然后安抚李师傅:“您别紧张,当它不存在。”
老师傅搓了把脸,讪讪一笑:“跟自言自语似的,不太适应。”
摄像机架起来后,岑以眠就把记录仪默默收了起来,摄影师王绪搭话着说:“您已经很健谈了,给我听的都不困了。”
老师傅本来还有点难为情,被人这么一捧爽朗大笑,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三个人齐齐回头看向来人,老师傅好像找到救兵了似的。
指着回来的人。
“要我说就该采访他,放着我们引航站的站草不采访,专逮我一个老黄瓜。”
岑以眠眼神在那位“站草”身上匆匆扫过,说他是站草真是不为过,放在学生时期这种人都得是校草级别的,她抿嘴一笑:“您阅历丰富。”
她带着拍摄团队来平城桐湾港的引航站已经呆了三四天,第一次拍纪录片有点没信心也没底。
跟这边联系沟通好后,她们得先向有关部门备案才能展开拍摄,不过备案表上申请的拍摄时间还没到,得后天开始。
岑以眠闲不住,想着没事干提前来和这边的工作人员熟悉熟悉,省的人家一见着她们拍摄的大机器一个个不自在,到时候拍出来的东西也不好看。
王绪显然对“站草”更感兴趣,得了老师傅的指令作势就要起身想去跟人攀谈,可惜人还没站直溜,对方先开了口。
“我们站草啊主打的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还得是您来。”
这就是变相的拒绝,岑以眠用脚踢了下王绪的鞋,示意他坐好别去显眼,人家连个正眼都不赏一个,摆明了看不上她们这种拍片子的,没准还觉得她们打扰人家工作了呢。
站草一副“莫挨老子”的姿态,离他们八丈远,端起杯子刚要往嘴里灌,就听见无线电话里的传话。
“站草”回复了一句收到,就马不停蹄地出去了,老师傅哼哼两声,跟岑以眠两人说:“就显他忙了似的。”
岑以眠没接话,在思考刚刚无线电话说的内容,感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她噌地起身交代王绪继续陪老师傅聊,做好记录晚上回去做整理。
然后她抱着GoPro一溜烟也跟着跑了出去。
她追上去的时候,就听见对方在跟人用无线电话交谈,关键词有“起风”、“提前引航”等等。
等人放下电话后,岑以眠踱步将人挡住,亮了一下工作牌:“能带上我吗?我想拍一些素材。”
对方眉心都快拧起来打成死结了,估计心里烦的透透的,但是没办法站长提前交代过了,人家是大导演,特意来拍他们的工作免费为他们宣传,不仅不能怠慢还得积极配合。
他指了指天空以及远处的海面,语气生硬压着一股火气:“看见天气了吗?你一个小姑娘——”
一压再压,然后继续说:“让办公室里那个跟我走。”
小姑娘怎么了,看不起小姑娘啊,岑以眠脑海里蹦出来一句话。
女人能顶半边天。
可惜她不敢说,怕是说了对方能直接给她踹回办公室。
她仰起头,对方实在太高了,根本没法直视对方的双眼,气势上就低了一大截儿。
“我是导演,我知道要拍什么。”
言外之意就得她去,让别人跟着她还不放心呢。
对方没时间和她多费口舌,但也没再说不行之类的否定,岑以眠知趣地闭嘴默默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通讯室,屋里有两个人,原本见了“站草”进来刚要开口,又被他身后的女人给堵了回去。
“哟,从哪拐回来个姑娘?”话音刚落又见人手里的小机器,反应过来对方身份,态度瞬间端正起来,“您就是我们领导说的大导演吧,幸会幸会——”
一只黝黑粗糙的手递了过来,岑以眠垂眸,正要握上去就被“站草”给挡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站在她前面,隔绝了二人的交流。
岑以眠偷偷翻了个白眼。
“说正事。”
哦,还是嫌她,听出来了。
对方抱歉地越过“站草”冲她一笑,然后敛起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刚接到蜂鸟号的引航申请,原本预计下午四点半的引航要提前了,你看这会儿已经起风了。”
“站草”点了点头:“他们现在的位置在哪?”
对方手指在显示屏上点了一下,然后放大:“在这,大概30海里,你去还是我去?”
岑以眠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但是对于一会儿即将跟着出海这事又紧张又兴奋。
那俩人突然停了话音,“站草”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盯着她说:“我去,肖凯一会儿也跟着。”
他们就地开始商讨引航计划,岑以眠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椅子上默默打开了相机。
三个人突然集体扭头看向她,动作诡异的一致,再加上这会儿阴天室内暗沉,太恐怖了,有点像那种鬼片的开头。
她手一抖,颤着音问:“不能拍吗?”
“站草”这回没说什么,点点头:“能拍。”
他们仨里最年轻的那个也就是肖凯,性格还算活泼:“小姐姐别介意,我们就是不太习惯。”
另外那个一巴掌拍在人后背上:“叫什么小姐姐,叫导演!”
岑以眠惊的要跳起来,叫导演太折煞她了,迄今为止她还没拍出来什么呢,这部纪录片算是她导演生涯中的处.女座。
“叫我小岑,小岑。”她特意重复强调了一遍。
之后就不再开口打扰人家,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适应这么机器摆在那拍,倒是也没再被打断工作,只不过“站草”偶尔瞥个眼神过来,岑以眠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
早知道她就接了老师推荐的那个活,给一个小剧组导个小网剧,还能被人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岑导”,这倒好,跑这装孙子来了。
他们开完了一个短促的会议,然后起身准备出发,临走前“站草”折身回去,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个透明雨衣。
丢到岑以眠怀里,没有多余的话,但她懂了对方的意思,麻溜地套在了身上跟着一起上了引水船。
“小姐姐你几几年生人?”
岑以眠温声回答:“96年。”
“我也是,太巧了!”肖凯对于碰到同龄人这事很激动,他们站里都是一群老油条,他是最小的,平日里就是被欺负调侃的那个。
“那你叫我小凯,显得亲切!”
话落,他得到了“站草”的一个无声眼刀,这比真刀子还骇人。
肖凯往岑以眠的方向挪了挪,压低声音:“我师父人狠话不多,不喜欢工作的时候听废话。”又补充,“平时人还挺好说话的。”
岑以眠没信,但还是礼貌性地“嗯”了一声,然后再也不敢出声音,生怕也惹来对面的眼刀,她可不想被误杀。
凝结的气氛终于在见到要引航的轮船这一刻消散,她见那俩人起身也跟着站起来,已经走出去好几步的人突然停下回过身看着肖凯。
“照顾好岑导,保证她的安危,能做到吗?”
“放心吧师父,没问题。”
一开始岑以眠还觉得他大题小做,直到越靠近游轮她们的船只也晃动的越狠,她被强行穿了个救生衣。
雨衣加救生衣,她没眼看自己,应该像个笨重的狗熊。
这是岑以眠第一次见引航员工作,她震撼到差点忘了打开相机记录。
她们在十几万吨的巨轮面前就像是蚂蚁一样渺小,想要在海中攀到这艘巨轮上,只能通过引水梯。
水手们从巨轮上放下组合梯,“站草”等着引水船逐渐靠近这庞然大物,但此时海上的风已经越来越大,他们的小船摇摇晃晃,脆弱不堪。
岑以眠调整相机曝光的问题,结果一个大浪打过来,她脚下不稳手也一抖,相机朝着海面扑去。
她眼前一黑,想也没想的就也跟着扑过去,这相机里拍摄的东西太宝贵了。
那一瞬间,她想的是,保小,一定要保小!
但是就在她坠下去接触到海面的一瞬间,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拽住了她,死死地握紧她手腕把她拽了上来。
但为时已晚,海水顺着雨衣的各个缝隙灌入,浑身不仅湿透还呛了口海水,膝盖也磕到船板上隐隐作痛,海风一吹激的她透心凉。
“相机——”
幸好没浸水,只是磕了一下应该坏不了。
对方压着怒气没开口,但是岑以眠心知肚明对方快烦死她了,现在不过就是忍着,她也自知理亏心虚的不敢抬头。
肩上突然一沉,紧接着像是被温暖包裹,“站草”不仅没开口骂人,反而很大气的把外套丢给她,随后快速登了巨轮。
肖凯嘱咐她跟着引水船回去就行,别再乱动了,岑以眠脸上臊的发烫,不好意思地点头答应,再三表明自己一定老老实实的。
然后他也作势要跟着“站草”上巨轮,被人给拦住,下巴往她这边抬了下,她看懂了是让肖凯保护她。
回到港口时天已经黑了,她一身湿衣服早就冷的瑟瑟发抖,岸上的人看见她这样也吓了一跳,围过来嘘寒问暖。
岑以眠性格慢热又因为犯了错亏心,全程低着头保持沉默,谁来问话都是摇头,眼眶也发涨想哭。
像小时候不小心打碎花瓶还划破手时的心情,尴尬难堪带着点委屈,莫名其妙的。
“我的错。”
她闻声终于抬眸,是“站草”。
他拿来件加棉的工作服盖在岑以眠身上,转过身跟同事说:“头一次带非工作人员出海没经验。”
她脑子有点懵,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心里也跟着滚烫。
之前一起开会但没跟着一起去的那个来了劲,指责道:“我就说我去,你非逞能,瞅给我们小岑导演弄得。”
岑以眠开口替他辩解:“没有,不是他......”
对方不给她说完的机会,问她:“还能站起来吗?”
“嗯?”她动了动,“膝盖有点疼,我缓一下再——啊——”
岑以眠小声惊呼,一个天旋地转就被人勾住腿弯抱起,她下意识地勾上对方脖颈。
“我的错自然要负责到底。”他对着身后的同事交代了下,然后说,“我送她去医院,你们招待好贵客。”
摄影师王绪摆摆手:“不用管我,我一会儿直接回招待所。”
站草没再说别的,抱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直到把她放进越野车的副驾。
他从另一边上了车,启动的同时开口。
“离婚而已又不是失忆,还装?”
2. 第 2 章
这装酷还凶她瞪她的“站草”不是别人,是她那离婚了大半年的前夫,这几天人模狗样的装不熟,两人谁也不主动开口说话。
“也不谁装。”
她小声嘀咕,还不敢大声,毕竟还心虚着呢。
对方单手转方向盘,车子180度大转弯驶出,然后他直视着前方冷不丁又说了第二句话。
“不准备打个招呼?”
“How are you?”岑以眠也学他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说了句鸟语。
陈羡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回答:“Fine,and you?”
没礼貌,连thank you都不说,她拒绝回答。
她抵着车窗,这会儿头也隐隐作痛,根据经验来讲是发烧了。
陈羡默默地打开了暖气,把出风口对准她,其余的话没再说。
他们没有寻常前任相见时的尴尬,以前就话不多,而且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静不交流的状态。
车里暖气十足,她从忽冷忽热变成了只剩下热,身上烫的跟开水似的,车载音乐放着轻柔的音乐,她就这么昏沉着睡了过去。
岑以眠没印象什么时候到的医院,只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人抱起自己,应该还是陈羡,可她眼皮太沉了根本睁不开,所幸自暴自弃地随他去抱,反正以前没离婚的时候也抱过。
她好像被抱到了床上,后背依靠着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胸腔是热的混着强有力的心跳震的她后背发颤。
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胸口,凉的她不舒服躲来躲去,紧接着耳垂被人捏住揉搓,又安抚性地捏捏她的手指。
再后来就没印象了。
醒来时她恍惚了一瞬,思考自己这是在哪,随后膝盖上的疼痛让她想起白天发生的事,这是在医院呢。
病房里昏暗没开灯,身侧有亮光传来,她轻轻扭头没想到陈羡还在,对方看她醒来这才收起手机,问她:“头疼吗?”
睡了一觉已经不疼了,就是身上不舒服,还是冷。
岑以眠想起来什么似的,惊的用没打吊瓶的那只手掀起被子看了看,一言难尽地瞪着对方:“我衣服,你换的?”
对方没想到她会问的这么直接,挠了下鼻尖,迅速转移话题:“粥还温着,吃一些?”
算了,不回答就不回答吧,她就是刚刚有点惊脱口而出了,真回答了她也尴尬。
再说就算是陈羡给她换了衣服,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去生气,她浑身都湿透了不换衣服是不可能的,医院里护士都很忙人家也不可能帮忙。
就当是被小狗看去了身子,岑以眠默默给自己洗脑催眠。
陈羡起身去盛粥的功夫,岑以眠拿起一旁柜子上的手机,里面七八条消息,都是慰问她的。
也不知道王绪这个大嘴巴都和多少人说了,就连老师都发来了消息问她身体怎么样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岑以眠回复没大碍,又随机挑了两个回复,剩下的全当没看见处理。
屏幕还没关掉,手机就被人抽走,然后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落在掌心。
“吃饭。”
怎么又绷着脸,欠他的。
岑以眠老实干饭,一口一口舀着粥往嘴里抿。
陈羡跟教育小孩似的瞪着眼:“大口吃。”
“烫!”
她声音里带着气和急,不自觉就放大了音量,此时房间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喘气,合着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
岑以眠握紧勺柄不再说话,闷声喝粥,陈羡则向后仰倚着椅子背玩手机里的小游戏。
她无聊地瞥了一眼,是前段时间挺火的一个卡牌类小游戏,这个游戏当时她还和朋友吐槽过,第一关是一加一的难度,第二关是微积分的难度,坑人呢吗不是?①
刚才跟人急的是她,这会儿憋不住说话的也是她,岑以眠顾及屋子里的其他病人,特意压低了声音说:“赢不了。”
陈羡好像没听清,身子前倾:“什么?”
粥只喝了半碗就饱了,她搁在旁边然后指了下对方的手机屏幕:“这游戏就是坑人的,根本赢不了。”
玩这个纯属浪费生命,不如玩点什么吃鸡啊王者的。
陈羡还挺较真,好像听不得她说赢不了,鼓捣了半天不知道在手机里翻什么,她想劝说一下别这么认真。
结果对方翻出来一个战绩把她的话堵回去了。
陈羡似笑非笑,语气戏谑,故意拖着长调说:“赢——不——了?”
她真是服了,好胜心永远是男人的通病,不就是满屏幕的通过战绩吗,嘚瑟给谁看啊?
谁稀罕看啊?
岑以眠唇瓣动了动,最后勉强微笑,无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陈羡没再和她逗,收起手机看了眼吊瓶里的药水快见底了,然后起身拿着她搁在柜子上的碗出去洗净。
屋子里静悄的,伴随着另一个病人低沉的打呼声,手机屏幕亮起是王绪打来的电话,应该是刚刚见她回复了消息知道她没睡。
怕再给人病友吵醒,岑以眠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打开微信。
【病房里有其他人不太方便接电话,相机没事吧?】
那边回复的很快。
【你没事就行,相机没坏,就是蹭掉了一块漆,是不是摔过?】
今天在引水船上她往回搂的时候刻在船板上了,不过没坏就行,岑以眠松了口气。
又跟王绪交代了几句这才收了手机,陈羡正好也洗了碗回来。
自打离婚后这还是头一次见,在引航站那几天他俩每天都能遇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愣是谁也不主动打招呼,装的跟陌生人似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今天终于有交流了吧,也不是那么愉快。
不过念在他主动背了锅,还送自己来医院的份上,岑以眠也能不计前嫌的好好跟他说话。
“陈羡。”她开口叫他。
陈羡闻声坐下,两只手杵在膝盖上和她对视:“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没。”岑以眠真诚开口,“今天的事,谢谢你。”
对方怔了怔在思考她谢的是什么,岑以眠好心补充:“是我冒失翻下了船,你还替我背锅。”
她道声谢,对方再客气地回一句没关系,然后所谓的前任友好告别,多好的剧本。
可偏偏陈羡非得不按剧情走。
原本还有点笑模样的脸上,瞬间阴沉起来。岑以眠不提这事还好,一提陈羡就一肚子的火无处撒。
陈羡一皱眉的时候眼睛就更加锋利,瞳孔在昏暗的室内都散发着光,他磨了下牙齿:“岑以眠,命重要还是相机重要?”
这是准备秋后算账了,岑以眠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确实把那个相机看的跟宝贝似的,但事后回想起来也后怕。
当时自己没多想,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相机坠入海里,一定不能。
她的沉默让陈羡误会,以为她不知悔改还觉着相机高于生命,气的腾的一下站起来掸了掸裤子上的褶子。
冷笑了一声道:“那你这声谢我担不起,留着谢别人去吧。”
说完出门去叫护士拔针。
值班护士很快进来,动作麻利地给她拔了针让她好好休息,明天醒来没有不适感就可以出院了。
岑以眠躺好裹紧被子,不知道是不是吊瓶里有退烧药的缘故,不多时又昏昏沉沉起来睁不开眼,直到她再一次睡着都没见陈羡回来。
应该是已经走了,脾气越来越大了这人。
第二天醒来时天大亮,是被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晃醒的,她坐起身和住对床的病人来了个脸对脸,想起来昨天吵人家烦,有些尴尬地冲人笑。
对方倒是没太介怀,还开玩笑着打趣说她睡得沉。
“早上好几个医生来查房,你睡得可香了。”
“......”
还是尽快办理出院吧,待不下去了。
护士这时推门进来打破了尴尬且沉默的气氛,对着岑以眠说:“岑以眠?”
“是我,请问我能出院了吗?”
护士按照惯例问了她身体状况,然后才笑着恭喜她:“那没事了,你可以直接出院了。”说完又好奇地问,“昨天抱你来的是你男朋友吧?男友力爆棚啊!”
昨天陈羡抱着岑以眠到急诊时好多人都看见了,他非常有经验地询问医生是否需要拍个胸部CT看看肺部有没有感染,然后又说岑以眠的身体情况,再加上他又高挑样貌出众,被科室里的小护士们传疯了。
什么好男人模范,优秀男友模板等等,要不是他怀里抱着个女人,还得有搭讪要联系方式的。
岑以眠用微笑来回答,小护士理解成害羞的承认,于是继续说:“昨天夜里他在走廊守了一宿呢,就那么干坐着玩手机也不睡觉,我把折叠床借他都不用。”
陈羡昨天没走?
岑以眠有点哭笑不得,被她气成那样了,结果就是跑去走廊坐着。
“他人呢?”
“早上一早走的,回去给你拿衣服去了送完衣服说是去上班,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来。”
护士匆匆忙忙跑出去给她拿衣服,岑以眠则掀开被子撩起病服的裤腿看膝盖,一片青紫,不过没昨天那么疼了。
“给,你的衣服。”护士很快折返回来,估计这会儿不忙,又跟她搭话撩闲:“欸,你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岑以眠拉起床围换衣服,和小护士隔着一层帘子聊天:“引航员。”
对方没听清:“宇航员?”
她耐心解释:“不是,是海上的引航员。”
“没听说过这个职业,是要做什么呀?”
岑以眠换好了衣服把自己拾掇妥当,袋子里居然还有一次性牙具和毛巾,陈羡这人是真的细节怪。
她拉开帘子,想了想说:“就是在海上引渡外来游轮,不让外国人自己开船进港。”
对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跟着“哦”了一声:“不明觉厉,这感觉像——”
像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像代驾!”
行吧,倒也挺形象,岑以眠默默把这个形容记下来,回头剪片子的时候能用上。
对床的病人兴奋的插话,对她们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激动地手舞足蹈:“真巧,我老公也是在海上工作,他是船员!”
船员不像引航员就守着这一块地,他们得全世界各地的跑,一走就是半年一年都是常态,当水手的家属那可真是苦。
岑以眠没想好说点什么安慰对方,不过看对方这样子也不需要安慰,她还挺欢乐的。
小护士觉得新鲜:“老公天天不能在家陪着,你怎么还这么高兴呀?”
“你不懂,当代高质量婚姻就是老公不在家,工资卡随便刷,这可真是人生巅峰啦!”
岑以眠汗颜,心里默默为她点赞。
她出去洗漱完回来,那俩人还在聊,见她收拾东西要走。
对床大姐问:“妹子,你俩没结婚呢吧?”
岑以眠抿了抿嘴。
留下一句:“结了。”
在祝福声响起前:“又离了。”
说完飘飘然转身离去,留下道潇洒的背影。
昨天阴雨连绵今天就是个艳阳天,雨后天晴的空气里都透着春天特有的泥土清香,让人心情也忍不住好起来。
岑以眠拦了辆的士回了招待所,先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敷着面膜躺在正对着阳面窗户的沙发上晒太阳补钙。
快睡着的时候让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
“我靠,宝贝儿,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还坠海了?”聂初林尖叫着。
岑以眠鼻塞,声音闷闷的挺无奈:“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聂初林听她声音状态得知人无大碍这才放心的开玩笑,一阵奸笑后说:“当然是你恩师的爱子,人家对你可是赤诚相待,爱的小心翼翼卑微如尘埃——”
“聂初林。”岑以眠眯着眼,不太高兴地警告。
对方收敛了一点,停止了夸张的形容词:“他怕打扰你不敢给你打电话,你又不回人家消息,所以就把电话打我这里了。”
“你也知道我最近在戈壁滩拍戏,信号时有时无,昨天就是赶巧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出事。”
聂初林是娱乐圈的正当红小花,俩人大学时住宿舍楼的同一层有次晚归同时被关在外面认识的,后来关系越来越铁,她也是少数的知道自己结过婚的人之一。
不过这俩人私下里好的什么都分享,但在社交平台都没互关过,一个正当红,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谁也没法把这俩人联系到一起,别说铁瓷了,就是点头之交好像也没机会碰面。
“我没事,刚回招待所洗了澡。”岑以眠顿了下,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叹气说,“我看见他了。”
电话那边都没带犹豫一下的就猜了出来。
“陈羡?我就说你为什么非要去桐湾港呢......”
3. 第 3 章
不是为了复婚,也不是欲擒故纵。
岑以眠就单纯的想来看看他,看看他守护了这么多年的这片海域,看他过得开不开心。
聂初林嗤之以鼻并嘲她纯爱战士,然后问:“看见了?那他过得开心吗?”
那谁知道呢,自打她来之后陈羡就天天绷着个脸,根本看不出来开不开心。
聂初林毫无姐妹情谊地大笑然后说:“谁让你当初提离婚呢,人家看见你能开心才有鬼。”
“别胡说八道,我俩结婚的事你最清楚是为什么了,他有什么不开心的。”
“NoNoNo,你错了宝贝,男人骨子里天生的自大和占有欲,他可以不爱但是他不能被抛弃,而你完全踩了雷,然后成功被人记恨上了。”
说不过,岑以眠郁结,被陈羡噎完又被聂初林噎。
终于把气喘匀,她咬牙切齿:“拍你的戏去吧,拜拜!”
“岑导说不过就跑呢怎么,我什么时候能拍上你导的戏?能不能努努力,姐们儿在顶峰等着和你相见呢。”
岑以眠有点泄气,一个纪录片就已经让她如此憔悴了,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行。
“那你在顶峰多待会儿吧。”
“......”
挂了电话她又躺着装死挺尸,后来终于自我攻略成功再一次满血复活。
与其躺在这里杞人忧天,倒不如爬起来继续撸袖子加油干,岑以眠出门的时候十点半,她问了王绪确定对方在引航站后,于是也只身前往。
引航站这边,肖凯今天一直在绕着他师父走,陈羡进了办公室他就借口去厕所,他前脚进了通讯室和陈羡撞了个脸对脸,下一秒就连滚带爬的闪了出去。
韩东阳搞不明白这又是闹得哪出,终于趁着陈羡不在的时候,在办公室把肖凯堵住,几个同事把人逼至角落,逼得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一天之内干了两件蠢事,谁能不心虚啊?”肖凯抹了把鼻尖上的汗,把昨天出海没照看好岑以眠的事讲了出去。
尽管昨天陈羡一回来就主动背锅,但是一个在岗多年零失误的人,说自己没经验,这跟放屁没什么区别,谁都没信。
韩东阳不以为意,宽慰他:“就这事啊?你找机会认个错,这不就过去了吗,怕什么?”
“可是......我更怕的,是昨天晚上那件事。”肖凯叹气,认命地开口,“昨天半夜的大风你们也都知道。”
他们的宿舍是两人间,他没来引航站之前都是陈羡一个人睡一个屋子,后来来了以后就被安排到陈羡宿舍,两个人开启了白天师徒晚上室友的双重关系。
昨天他回宿舍后忘了关窗户,风透过纱窗直接把他给吹醒了,好好的觉给惹没了,肖凯怒气冲冲走到阳台。
想要关窗户就得先把纱窗拉开,那一瞬间室外就像个码力十足的吸尘器,晾在阳台的那条内.裤直接被吸了出去,随风飘扬在空中,打着旋儿地飞走了。
肖凯猛地醒了盹儿,那.......那是他师父的!!
他绘声绘色地讲完故事,其余人沉默了,刚才还劝他的哥哥们,这会儿都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变脸神速且无情。
“哥这就给你联系其他港口的引航站,不行就连夜打包行李跑路吧。”韩东阳拍了拍他肩膀,刚一扭脸就看见了正被议论的当事人进了办公室。
当事人一脸不解:“你们这是萝卜开会呢?”
韩东阳还算有点心,赶在肖凯认命地打算承认错误之前,迎上去揽住陈羡的肩膀把人往外面带,八卦着昨天的小导演。
“你昨天有点莽啊哥们儿。”
陈羡甩开肩膀上的手,仿若嫌弃般掸了掸然后说:“别跟我发疯。”
韩东阳贱笑着凑近,一点看不出来人家嫌他烦,非常的没有眼力见儿:“我说怎么自告奋勇的自己非要出海去呢,合着是想借工谋私啊,结果怎么着..... 嘿,翻船了,我靠——”
一记胳膊肘杵到了韩东阳胸口,手劲用了八分力,他吃痛却也不忘嘴贱:“看看,让我说对了吧!”
“我是不爱骂人,不是不会。”陈羡赏他一个眼神,自顾自的往前走。
一路上遇到其他同事,有比陈羡小的都会喊一声“羡哥”,然后顺带着无视旁边的韩东阳,气的人更不想做人,继续阴阳怪气。
“昨天这事你欠妥,人家同事在呢,怎么也轮不到你送着去医院,不是兄弟不帮你说话,你这也忒喧宾夺主了点。”
陈羡突然停住脚步,后面没头苍蝇的跟着的那个人“砰”的一下撞他背上,然后也停下来:“你有病啊突然停下。”
“又不是搞对象,我夺谁的主?”
韩东阳琢磨半天这话,等回过味儿来的时候,陈羡人早没影了。他叉着腰,在原地乐了半天自言自语:“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没搞对象,挺了解啊。”
到引航站的时候已经快中午,由于昨天跟着出海没做好安全措施而坠海这事,站长知道后把引航站一票人训了一顿,岑以眠听王绪说完更愧疚了,也不敢再提这事。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岑以眠看了眼王绪:“什么怎么办,本来也是咱们的问题,这两天休息不拍了,你要是无聊可以去周边逛逛。”
平城虽然是沿海城市却带着古色古香的感觉,这几年靠着自媒体的宣传也荣升为了网红景点,不少人慕名前来打卡,去逛逛没准还能有点拍摄灵感。
“而且——去周边跟人聊聊,他们挨着港口了解的故事也不少。”
王绪正有此意,他心思活络不愿意天天守在港口,得了人指令立即抱着相机溜了。
把人打发走后岑以眠往办公室去,敲了敲门得了首肯推开,心里顿时一惊今天人咋这么齐几乎都在呢还有她没见过不眼熟的,不过倒是没看见陈羡还有肖凯。
韩东阳正拉着一伙人聊她呢,脱口而出“说曹操曹操就到”,然后打了一下自己嘴巴殷勤着迎上来:“哎哟,小岑导,怎么没多休息两天?”
他把陈羡工位的椅子拉出来,让岑以眠坐,然后一伙人把她围在中间东一嘴西一嘴地关心着她的身体,倒是把岑以眠给弄得不好意思了。
她无意识地捋了下头发,抿了抿嘴:“我没事,你们别这么客气,该是我给你们道个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别这么说,太见外了。”韩东阳已经在心里把人当成了弟妹,“你愿意来拍我们的工作,这也是给我们这个行业做宣传了,咱们是互赢互利。”
旁边一同事也跟着搭腔:“就是,我们引航站有个视频号平时也会发一些工作视频什么的,总有那种傻缺在评论区阴阳怪气,说我们工作简单工作量还小还挣得多,每天就是坐办公室喝喝茶侃侃大山,我拿小号跟他对峙,他特么还举报拉黑我!”
韩东阳作势掏出手机打开某视频软件然后打开桐湾港引航站的官方账号,反过来给岑以眠看:“小岑导要不要关注一下我们账号?”
岑以眠想了想没立即拿出手机,只是点头答应说:“那没问题。”
“你是不知道,我们账号还有真爱粉呢,有个粉丝每次遇上那种造谣我们工作的人都直接正面硬刚,特霸气!”韩东阳双手竖起大拇指,然后问旁边的人,“ID叫什么来着,我一下想不起来了。”
“春眠不觉晓。”
“哦对对对,就叫这个,听着就是个女孩儿的网名。”韩东阳咂舌,“为了无声答谢她,企宣部的小王那段时间天天追着我们站草,就是陈羡,天天追着他拍视频,毕竟只有拍他才有流量点赞量高的离谱。”
引航员是个高危小众的职业,全国都超不过去两千名,本来就不被大众熟知。
也是因为这一点,当初桐湾港引航站特意开了个企宣部然后也学网上的自媒体搞了个视频账号,平时发发引航员的工作日常,也为大众科普这一行业。
突然有一天点赞量飙升,粉丝数量也开始猛涨,企宣部这才发现陈羡就是他们站的流量密码,只要发他准火,可惜陈羡又不爱搞这些,为了躲她们恨不得一分钟都不在站里待着,有任务就抢着上。
站长看不过去了,找企宣部的人协商,这才答应陈羡一个月不超过三次,陈羡这才不用继续躲。
岑以眠听得想笑,她能想象那个画面,陈羡不是那种爱发脾气的人也不会为难别人,但是他要是不愿意的话也不会妥协,那就只能躲。
就像他们那三年婚姻,他不就一直躲着吗。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又想起这事了,心里一沉,心情也跟着不太美丽了。
“这么快就到饭点了。”韩东阳瞅了眼墙上的表,“小岑导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吧,你还没吃过我们站里的食堂吧?”
岑以眠摇摇头。
“那正好,今天带你感受一下。”
岑以眠被簇拥着出了办公室往食堂去,韩东阳再一次导游上身,嘴碎的像个八十岁老太太,过门槛儿的时候提醒一句“小岑导看脚下”,进电梯时招呼一句“您小心”,到了食堂门口一伸手猫着腰来了一句“里面请”,这服务态度堪比五星级酒店了。
不怪人这么热情,平时单位见不到年轻姑娘,倒是也有几个女同事,但是混熟了之后都处成了哥们儿,时间久了都快把她们性别混淆了。
再说了,这人可跟陈羡关系匪浅,韩东阳心想好兄弟不在那他得把人照顾到位了,他们这行不好找对象,好不容易有一个看起来有戏的可不能让人跑了。
岑以眠根本不知道对方心里的小九九,她一面坐下,心里感叹这群人实在太热心肠了,让她那点愧疚感直接烟消云散。
“小岑导有什么忌口吗?”
“没,我不挑食。”
韩东阳吹了声口哨心情大好,让岑以眠坐着等就行,然后他们直奔打菜窗口跟鬼子进村似的把每份菜都点了一遍,又去饮料机每种饮料各买一瓶。
餐桌瞬间被摆的满满当当,岑以眠亚历山大。
她一言难尽地开了口:“这......咱们吃不完吧。”
“没事,吃不完打包给老陈他们带走,不会浪费的。”韩东阳嘿嘿一笑,尽力打造着陈羡贱命好养活的人设,“陈羡这人有口饭就行,他不挑,可好养活了。”
比路边的流浪狗都好养活,他心里默默补充。
理工男的想法就是直,他们把饮料买了个遍就是为了让岑以眠挑,女孩子都怕胖平时吃个饭喝个饮料也要控制热量,万一买了她不爱喝的,她又不好意思说,这就属于没给人招待好。
岑以眠倒是没那么讲究,直接拿了瓶可乐攥在手里,剩下的都被他们分走,韩东阳接收到对方的眼神然后再一次保证:“饮料剩下的也给他们带回去。”
这下终于可以安心吃饭了。
4. 第 4 章
岑以眠跟不熟悉的人话都不多,不过有韩东阳在根本用不着她说话,只负责听就行,这人口才极好不去说相声简直是相声界一大损失。
“我继续给你讲陈羡的事,这个老狗比是我们站长的宝贝疙瘩,有颜有能力,不过跟我比还是差了点。”
旁边的同事听不过去,胳膊肘顶他一下:“你能不夹带私活吗,要点儿脸。”
韩东阳不服气:“怎么了,我怎么不要脸了?”他拍了下桌子,吓的对面岑以眠筷子差点脱手,“小岑导你说,我和陈羡比谁帅?”
岑以眠昧着良心诚恳地说了句:“你帅,你最帅。”
“我就说嘛,还是导演有审美。”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是很有必要的,还能挽救一下脆弱不堪的兄弟情,岑以眠心里默念阿弥陀佛。
韩东阳继续喋喋不休着,岑以眠余光瞥见又有一人加入他们的茶话会,坐在了她的左手边空着的那个位置。
“欸,上来这么晚,刚忙活完啊?”韩东阳被迫终止话题,跟人打招呼。
对方点点头,看了眼岑以眠:“这是?”
“来来来,介绍一下。”韩东阳放下筷子,“这是我们单位的技术员简垣,我们都不喊他全名,太晦气了,减员减员,感觉随时都要下岗似的。”
简垣无语骂了句“滚”,然后跟岑以眠打了声招呼就闷头吃饭,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韩东阳拿了双公筷夹着岑以眠够不到的菜给人放在碗里,然后又把话题扯回到陈羡身上,真有点老父亲着急推销自家烂在手里的老大儿的架势:“刚说到哪了,哦对,行吧我承认他确实是帅,不然怎么可能天天被人喊站草呢,你别看他帅但是却不浪。”
“有时候国际邮轮入港船上的女船员都得追下来跟他要联系方式,有时候还有那种看了我们视频特意跑来站里点名要见他的,这些小姑娘都可会了,拿着吃的来弄得我们也不好意思推脱,只能把他贡出来。”
这些陈羡以前从不会跟她讲,岑以眠听得有趣,连筷子都放下了听得聚精会神。
“不过这个老狗比一个都没看上,全被他给打发了,而且还不惜自毁名誉说什么已婚。”
突然岑以眠耳鸣了一瞬,对面的韩东阳唇瓣还在动可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就一直重复回荡着两个字。
——已婚。
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高兴和满足。
“纯属放屁,我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已婚?估计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老纯情了。”
一直闷声干饭后来的那位终于抬起了头,看了眼韩东阳:“吃个饭你能安静会儿吗,陈羡又不在这儿,夸的天花乱坠他也听不见,别太舔了。”
韩东阳气的把他面前的菜拿走放远了点,不给他吃了,然后皮笑肉不笑:“那你别吃舔狗买的饭。”
简垣嗤笑一声,突然来了聊天的兴致,跟岑以眠搭话:“你就是来这边拍纪录片的那位导演?”
不知道为什么岑以眠不太喜欢这人,可能是他刚刚说话不太好听,说韩东阳“舔”陈羡,毕竟韩东阳这人实在热心肠又对她很友好,岑以眠心里默默把人家化进了朋友的行列,这会儿听简垣这么说他,高兴不起来。
不过人家是共事多年的同事,可能习惯这么开玩笑了,岑以眠没表现出来,点头道:“嗯,来拍一期关于引航员的纪录片。”
“怎么会想拍这个主题,一般人都很少能知道这个行业的,是有什么朋友家人做这方面的工作吗?”
可不咋的,还跟你们是同事呢。
“嗯,一个朋友也是引航员,所以知道你们这行很辛苦也不太被人了解。”
被人夺去话语权的韩某非常不爽,得着个缝赶紧插话:“你这朋友在哪个港口的引航站,没准我们还认识呢。”
何止认识......
您都夸他一个小时了,这半天嘴都不歇着。
岑以眠支支吾吾的,最后来了句:“我也不太清楚,已经绝交了。”
见她不愿意多说,韩东阳也就没再问,成年人谁还没点难言之隐了。下午岑以眠也没在引航站待着,跟韩东阳打了声招呼后去周边闲逛了解一下平城的风土人情,顺便消化一下中午他们说的关于陈羡的事。
陈羡出完任务回来时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办公室的桌子上好几盒菜,时间太久都凉透了他开了盖子直接大口往嘴里塞,然后招呼肖凯:“别玩手机了,赶紧吃饭。”
肖凯脸一直绷着,手指在屏幕上哒哒地戳着,陈羡心领神会后一笑:“和女朋友吵架了?”
“师父......”肖凯苦着张脸,“干咱们这行可太不容易了,不能随时哄女朋友,哪怕生气了正在吵架,遇上任务也得临时中断跟她说一句等我回来再继续吵。”
真是块朽木,陈羡边吃饭边乐,然后咽下饭后开口:“好好珍惜吧,遇上你这么个傻蛋还不离不弃的太少了。”
哪有人这么直的,还回来继续吵,吵什么吵,直接服软认错啊。
不过陈羡也好意思损他,师徒俩都半斤八两,那点脑子都长在工作上了,对待感情都睁眼瞎。
韩东阳下午也出任务去了,临走前嘱咐肖凯给岑以眠打电话,说晚上大家一起聚个餐。人家都来了这么多天了,还没正儿八经地坐下来一起吃个饭欢迎一下呢,实在是不像话。
“哥们儿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陈羡的肩膀,一副老父亲的心态。
陈羡习惯性地皮笑肉不笑,但是额头跳着的青筋暴露了他的脾气:“我用你了?”
韩东阳着急出任务,没太多时间和他逗贫,又被他这种皇上不急急死他这个太监的德行气的肝疼,咬着后槽牙骂:“嘿,不识好歹的,那行你晚上可别来,来了我都看不起你。”
“我可真稀罕你看得起。”
他也没正面回答晚上去不去,目送人上了引水船然后一回身对上了简垣的目光,只是一秒陈羡就收回视线与他擦肩而过。
距离港口不是太远有一条古街,没有太浓厚的网红气,岑以眠就在这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
她不爱凑热闹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网红景点只适合打卡,但是商业气息太重了,相比之下这种没什么人安静的小街道,其实最能了解这座城市的历史。
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街道,岑以眠锁定了一家老旧的书店,她先站在远处找了个角度以及选定光线,摁下快门键,将老店保存在相机里。
随后收起相机跨在肩上推开了书店的门。
门上挂了串风铃,随着推门的动作发出声响,叮叮咚咚的非常悦耳。
叮咚悦耳的风铃声还伴随着一个女生清脆的“欢迎光临”。
书店里没有客人显得特别冷清,她看向靠着落地窗的年轻小老板,人家正躺在摇椅上怀里抱着猫晒太阳,惬意的很。
许是察觉到她注视的目光,小老板伸出一只手高举起来摆了摆然后说:“随便看随便逛,就是看完书如果不买的话请放回原处哦。”
顿了顿又补充:“我眼盲。”
岑以眠吃惊地抬头,随后仿若平常地答应,便不再开口。
屋子里就她们两个人加一只猫,互不干扰,还挺和谐的,只有肥猫打呼噜的声音还有岑以眠翻动书页的摩擦声。
她很喜欢看书,古今中外,正经的不正经的都喜欢涉及,目光扫过书架时被最下面一层角落的一本《航海日志》给吸引住。
是一个船长的自传,讲述他当水手的几十年里发生过的故事,还附带着一些照片,看的岑以眠津津有味忘记了时间。
最有意思的是这是一个中国船长的自述,不知不觉中国的航海技术也已经遥遥领先,不再受外国人嘲讽和打压,在国际上也占有一席之地。
这位老船长在书中的开头便写了这么一句话:我始终为我是一名中国船员而感到自豪。
往前倒几十年,那会儿他们在海事上没有主动权,和外国人一起出海时外国船长根本不让中国船员掌握航海权,别说掌舵了,就连碰都不让碰一下,完全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德行。
书里讲述老船长是如何扭转了外国人的刻板印象,赢得了外国船员的尊重,以及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船长得到了国际的认可等等。
就在她看的忘我时,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岑以眠先是抬眸看向落地窗旁边的小老板,她好像没听见似的依旧闭着眼躺在摇椅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猫。
不过肥猫倒是受到惊吓地叫了两声,被小老板一把薅住颈皮警告:“老实点。”
岑以眠挑了下眉,看似柔弱的一个小姑娘还挺......暴力,有个性。
她快速接听电话,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哪位?”
熟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入耳朵,是陈羡的那个徒弟肖凯,说晚上站里给她们准备了欢迎晚宴,让她一定一定要赏脸。
挂断电话后先给摄影师王绪发了条消息通知他晚上的聚会不要迟到,收起手机时注意到小老板抬头往她的方向看,那双眼睛空洞又美丽,看不见实在是有些遗憾。
岑以眠有些抱歉:“是打扰到你了吗?”
“没,只是好奇你在看什么书,这么投入。”
她拿着书走到小老板身边,扯过一把椅子坐下,笑着问:“一本名叫《航海日志》的书,你要听吗?”
小老板“啊——”了一声,也跟着笑:“这本书我看过。”
她说话的时候尽管眼睛看不见,却依旧脸对着岑以眠,眼睛也在努力控制着节奏的眨,让人很难相信她是个盲人。
所以岑以眠有点恍惚,跟着重复了一句:“看过?”
“对啊。”她不在意地又躺了回去,继续揪着肥猫颈皮上的毛,“我不是出生起就看不见,只是遇到一起事故才变成这样,这本书在我没瞎的时候就看过了,后来......”
后来看不见了以后,她把这本书丢在了最不容易发现的角落。
媒体人的通病,岑以眠觉得她身上有故事,而且跟她要拍的纪录片主题有关,可她又带着媒体人不该有的共情。
她深知,挖掘一个人的故事就是将对方愈合的伤疤重新撕开,这太残忍了。
5. 第 5 章
“你——”岑以眠嘴巴张张合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怕伤害到她。
“想问什么就问,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对方的脸上确实没什么表情,岑以眠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了,还是假装坚强,她咬咬牙开口:“你很喜欢航海?”
小老板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的岑以眠更迷糊了。
不过这次不等她问,对方又继续说:“不是我喜欢,是我喜欢的人,他喜欢。”
有点像绕口令,不过岑以眠听明白了。
她心里倏地一沉,心里暗暗揣测着半天没敢问,她喜欢的人去哪了。
小老板仿佛有读心术,会心一笑:“你一定是想问我,他去哪了,是不是?”
她下意识点头,又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然后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不在了。”
岑以眠身上的汗毛整个立起,她不忍再问下去,也不忍再让对方说,于是很慌张地站起来以此打断对方。
“我想我该走了,抱歉,晚上还约了朋友。”她声音清冷,但这会儿还带着一丝慌乱,一颗心脏都被抓痛了。
对方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脸上的表情有点错愕,然后突然笑了起来,有点没心没肺似的。
小老板颇遗憾道:“啊——这样吗——我可是第一次有这种想倾诉的欲望呢。”
她模样看起来清纯无害像个高中生,语气俏皮中带着一丝成熟稳重,就像......就像被岁月蹉跎过后被迫一夜成长。
岑以眠心里不忍,可她确实也该走了,于是如实道:“其实我是一名导演,最近在附近的港口引航站拍纪录片,如果你愿意的话下次我们约时间,你可以尽情的倾诉。”
“桐湾港引航站?”
“是的,桐湾港。”
不知道哪句话哪个字戳到小老板的笑点,她低声浅笑了一阵,然后摆摆手说:“那我想,我们应该很快又会见面了。”
岑以眠没在意这句话,道别后她就离开了书店,顺便带走了那本《航海日志》。
她本想掏钱买的,结果小老板摆摆手毫不在意,说是她们很有缘就当见面礼了。
无奈,她又说自己进来前拍了一张书店门口的照片,回头洗出来帮她挂在书店的墙上,只要她有空还会过来帮人整理书架。
对方欣然答应。
两个认识不过个把小时,说过的话超不过去二十句的陌生人,突然之间就有了约定。
人与人之间往往就这么产生羁绊的。
就像她与陈羡,也是如此。
*
步入高三后,学习就成了高三生唯一关注的事,每天不是在刷题就是在刷题,讲台上老师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提醒大家倒计时二百多天。
岑以眠有些心不在焉,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又不敢说怕影响她学习,但是半夜老人起夜捂着嘴咳嗽她都知道。
家里的积蓄也见底了,她父母都离世的早,这些年一老一少相依为命生活拮据。
“个别同学收收心,有点高三学生的样。”
讲台上老师不满地用力拍桌子,一瞬把岑以眠的注意力拉回来,和老师对上视线。
脸瞬间滚烫起来,她正襟危坐不再胡思乱想,老师这才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但是人有时候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下午晚自习前老班把她叫了出去,脸色凝重地说:“岑以眠,你奶奶被送进了医院,老师现在带你过去。”
老人年纪大了各种小病都会被无限放大,再加上这些年奶奶有病几乎是能忍则忍,没怎么去医院花钱看过,所以现在随便来个小病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是短短两天,老人就已经神志不清认不得岑以眠,有时开心会眯着眼喊她一声小妹,有时心情不好就指着岑以眠骂她小混球。
“是是是,我是小混球。”岑以眠举着粥无奈,小声嘀咕,“我是小混球,您不就是老混球?”
不过该哄还是得哄着,毕竟得把饭吃了。
“小混球喂您喝粥,张个嘴,来,啊——”
可算是把饭喂完了,这两天她都学校医院两头跑,刚来的时候被护士叫住说该交住院费了,岑以眠脸上一红说尽快。
她记得奶奶有个存折,里面或许还有钱,可惜这老太太把存折藏的密不透风,谁也不知道在哪搁着。
“老太太,您吱个声,存折藏哪啦?”岑以眠捏着嗓子边逗边问她。
“小王八蛋!”
得,又喜提一新称呼。
“别想套我话要我的钱,那是给我大孙女留着的,我得给她攒学费攒嫁妆。”
老太太眼睛一眯,防贼似的看她,要不是喝水杯子离得远,估计都能顺手抄起来砸她这个小毛贼。
岑以眠听的心里一热,眼眶也跟着泛酸,她伸手压了压眼睛坐到床边,语气温和起来:“不给她攒了行不行?咱先看病,把病看好了再攒。”
“那不行。”
“......”
就没见过这么严防死守的,可她找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就是没有存折,眼瞅着医院每天都在催缴费,岑以眠一咬牙跟老班提出了要休学一年。
“胡闹呢!”老班气的胸口起伏颇大。
“我是认真的。”
她都想好了,一边打工一边复习,等奶奶病好了明年她再复读一年。
那天老班是陪着她一起去的医院,也知道岑以眠家里的情况,可她实在不忍心这么一个好苗子就这么糟践了。
“以眠,钱的事咱们可以再想办法,但是你——”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岑以眠咬着牙忍着眼泪,不停地重复“来不及了,拖不得了”。
“老师可以借你。”
“您一个老师拿着几千块钱的死工资,借我?”岑以眠摇摇头,“不实际的,而且我也不想欠您什么。”
俩人没谈拢,岑以眠办不了休学就只能翘课,她昨天跟一家餐厅谈好了今天就去报道,老板听说了她的情况还特意提前给她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
上哪找这么有人情味的老板去。
岑以眠穿着员工制服在餐厅忙碌着,有时候遇上爱聊天的客人问她年纪说她看着小,她都一律回答自己二十二岁。
“我就是长了张娃娃脸而已。”
“嗤——”角落传来一声不和谐的笑。
她看过去的同时和那人对上视线,分明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戏谑和不信。
岑以眠抿嘴,不去理会。
夜里十点下班,她换了衣服准备离开时,又在餐厅门口遇上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而且看这样......是在等她?
岑以眠心里警铃大作,陌生男子,深夜,搭讪等等关键词一股脑的钻出来,她有点害怕。
“进去聊聊?”对方好似看出她的防备,莞尔一笑。
“我们认识吗,有什么好聊的。”
“在这,还是进去,二选一。”
这人......
夏夜的风扑面而来又燥又热,岑以眠额前的碎发都贴在了皮肤上黏糊糊的,她自知现在直接走肯定是走不掉,于是转身回了餐厅。
两个人站在等候区,岑以眠站定直视对方:“说吧,你想怎么样?”
“想你回去好好读书。”
“???”
“附中高三一班的——”对方声音慵懒故意拖着调子,“岑以眠。”
靠,这人谁啊,怎么把她底细摸得这么清楚。
“别紧张,我不是坏人。”
“你这话说的更像个坏人了。”她冷笑。
就在她准备喊人求助的时候,对方终于摊开手,她目瞪口呆,自己什么时候把学生卡丢了都不知道,怪不得这人能准确说出自己的信息。
岑以眠瞪他一眼,伸手要去夺她的学生卡,这人逗小猫似的一缩手,她扑了个空。
“不是,你有什么病吗?”她忍无可忍。
“你都不上学了,要学生卡还有什么用?”
他奶奶的,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她恨不得撕烂这人的嘴,关他什么事!
对方赶在她小宇宙爆发的前一秒给她灭了火,他说:“交换个条件,我就把学生卡还你。”
她气的脑子发懵,下意识问:“什么?”
“辞职回去上学。”
问题又绕回去了,她气笑:“你猜我为什么不上学出来打工,千金小姐体验生活吗?”
“最近我在参与一个资助的活动,正好缺一个人选,我们各取所需,我来资助你之后的一切费用,你只负责好好学习,如何?”
她连自己老师的施舍都没接受,更何况是一个陌生人,岑以眠没理他,转身就走。
“学生卡我不要了。”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岑以眠每天都能在餐厅固定的那个角落的位置见到这个神经病,他没再堵着自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就那么坐着一坐就一晚上,等她下班人才结账离开。
同事都以为是岑以眠交的小男朋友,每次人一来大家就低声起哄,岑以眠更来气了,这人故意来败坏她名誉的吧!
今晚的工作不太顺利,餐厅总能遇到各种各样的客人,有时候遇上不讲理难缠的,也没办法。
有个老色鬼从落座开始就盯上了岑以眠,那岁数当她爸都不为过,居然好意思问她有没有男朋友,想和她谈谈感情。
前面几天都太顺了,她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有点害怕又不敢得罪人家,只能尽可能躲着走,但还是让人在洗手间给堵住了。
6. 第 6 章
不过这人还没近她的身,她就已经被那个神经病勾着腰给带走了,临走前这人跟那个老色鬼放下话:“再对着我女朋友说骚话,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尽管他看着年轻但周身散发着矜贵的气质,倒是把人唬住了没敢再往前靠,毕竟是出来吃饭的,要是真闹出点动静也不好。
两个人走到安全区域,对方把手抽走,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我说了,这种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回去上学吧。”
岑以眠搞不懂了:“全世界那么多遇到困难辍学的,你非盯着我干嘛?”
对方低头笑了两声:“可能咱俩有缘。”
有你妹的缘!
老土的搭讪方式!
“其实我这也是一种投资,附中是按学习成绩排的班,能进一班的都是尖子生,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他一副商人的口吻:“我会资助你到上大学,等你将来赚了钱,要连本带利的还我。”
还是不对劲,但岑以眠想不到哪里不对劲:“那如果我没考上好大学,没有好工作呢?”
“没考上重点大学我会停止资助,如果未来你真的一事无成,就当我赌输了。”
岑以眠咬着牙思考,严重怀疑这人是哪家的富少爷跟她逗着玩呢。
为了彻底打消岑以眠的顾虑,这次对方倒是准备很充分,从一个档案袋里拿出了协议递给她:“你可以拿回去好好看看。”
说完又掏出证件:“这是我的身份证和学生证。”
她接过证件高举起来和对面的人持平对比了一下,确实是本人,不过证件照上的要更青涩,眼神也锋利不苟言笑。
再看姓名那一栏。
——陈羡。
“你都是研究生了?”她惊呼,“看起来不像。”
“那我像什么?”
她缄口不言,像什么,当然是像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事先说明,我父母过世早就一个奶奶,她生病了我才出此下策的。”
岑以眠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对这人有了信赖感,可能是他刚刚救过自己。
“你选择资助我那就是一拖二,你确定?”
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岑以眠仔细观察,哪怕他出现一点点犹豫,她都会立即将协议撕掉,然后转身离开。
他说:“岑以眠,我们这种无父无母的人更靠知识改变命运,不能放弃自己。”
他说的是我们,岑以眠瞪大双眼:“你也——?”
当晚下了班后,她坐在餐厅门口的石阶上看完了那份协议,然后写上了自己的姓名。
“陈羡,我会好好学习的。”
“嗯,我信。”
陈羡帮她结清了餐厅老板提前预支的工资,又把奶奶转去了疗养院请了护工看管,让她再没有后顾之忧。
回学校那天陈羡替她拎着书包,把人送到了学校门口,岑以眠偷偷打量着身旁的人,心想他的肩膀很宽看起来就很有安全感,如果她的父亲还在的话应该也会这么送她去上学。
“进去吧。”他把书包挂在岑以眠的肩上,“月考和期中期末的成绩,必须按时发过来,不许掉出班级前五。”
她身上没有了第一天见面时的硬刺,这会儿软的不行,低眉顺眼地“嗯”了好几声。
现在陈羡可是她的大老板,对谁横都不能对他横。
*
到了指定的餐厅门口,岑以眠下了出租车在服务人员的指引下进了包厢,大部分人都来了正在闲聊,一看见岑以眠就立即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招呼她坐下。
她坐到了摄影师身边的空位上,他们一起来拍摄的还有位专门负责航拍的小哥,今天上午刚下了飞机赶到,正坐在摄影师的另一边,见了岑以眠打了声招呼。
“听王绪说你坠海了,人没事吧?”
岑以眠求饶地双手合十:“别问了,我真的没事。”
她坐下后环顾一圈,没看到韩东阳和陈羡,又好奇又不好意思问,琢磨了半天才对着陈羡的那个徒弟肖凯说:“人都来齐了?”
肖凯没看出她的弯弯绕绕,如实说:“我师父在站里值夜班,阳哥去接他妹了,一会儿就到。”
陈羡不来啊......岑以眠暗骂他小心眼,不就那天气着他了,至于吗。
这一桌子人也就肖凯和她同龄还熟一点,还有几个中午一起去食堂时认识的,肖凯起身做着介绍。
“这几个你应该已经见过了。”他指的是中午请岑以眠吃食堂的那几个人,随后手指向另一边,有那个看起来不太礼貌的技术员,还有他的两个同伴应该都是技术员。
余下的那三个是韩东阳中午提到过的企宣部的人了,果然穿搭和长相上就跟他们这群理工男完全不同。
岑以眠一边打招呼问好,一边用眼神将每个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同时心里暗香谁看起来更好相处一些,哪些人一看就不好说话,未来拍摄的日子里尽可能不踩雷。
企宣部的一个戴眼镜小姑娘是最兴奋的,她求着岑以眠右边的人换了个位置,然后挨着坐过来,满脸的崇拜。
“听说你师承孔昌远孔导,是真的吗!”
孔昌远是娱乐圈里比较有威望的大导演,普通人哪接触得到娱乐圈里的人,小眼镜妹也是因为自己专业学的传媒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学现在混在娱乐圈三十八线,所以才打听到的。
岑以眠怔愣,然后也没隐瞒地点了下头,不太好意思:“只是被老师带着跟过组,我还是小学生级别呢。”
是什么级别无所谓,能被孔大导演收作学生肯定差不了,小眼镜搓手眼神里带着期盼:“有时间我可以跟着你学习一下拍摄的运镜和构图吗?或者你们缺不缺助理,我可以帮忙!”
小眼镜最近愁坏了,陈羡总是不好好配合拍视频,她们本身技术有限,视频能火纯粹靠着陈羡的脸,但是拍别人根本没几个点赞。
岑以眠很大方地点点头说:“当然没问题,你可以随时去看我们拍摄。”
她俩年纪相仿,但是岑以眠要稍小一点,小眼镜便亲昵地喊了声“眠眠”。
“眠眠宝贝,咱们站里好几个单身汉,我们的镇站之宝陈羡也单身,有看上的跟我说!我一定帮你拿下!”
岑以眠惊悚地后仰,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椅子,干笑:“那就不必了吧,呵呵——”
小眼镜觉得她是害羞,继续热情推销,突然屋里安静了下来,她说话的内容被大家听了去,肖凯立即跟话。
“我师父人确实不错,但是他太无趣了,虽然他是我亲师父,但我还是得说,他不适合谈恋爱。”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推开,韩东阳站在门口嚷:“好你小子,让我逮到了吧,看我不跟你师父告状的!”
肖凯一副吃了翔的表情,这群人里就韩东阳嘴没个把门的,还又总戏逗肖凯,他还真怕这老男人跑去告状。
“别别别,哥,亲哥,说着玩的。”
“别,我是我们家独生子,我可不认你这个弟。”韩东阳故意逗他。
岑以眠注意到韩东阳身后牵着的人,在进入包厢的那一瞬,她吃惊地出了个声打断了那俩人的逗贫:“是你——”
韩东阳身后的女生听出她的声音,俏皮一笑:“你看,我就说我们很快又能见面。”
这俩人神神秘秘的对话引的韩东阳注意,他带着妹妹走到岑以眠面前,岑以眠早就站了起来。
“你俩认识?”
岑以眠点头,声音不大不小足够所有人听到:“下午刚见过。”
这是什么狗血的缘分,韩东阳都乐了,随后让岑以眠左手边的摄影师往一旁挪个位置:“既然认识那就麻烦小岑导帮我照顾妹妹了,你们女孩子坐一起方便聊天。”
“没问题。”
韩泞被扶着坐到了位子上,也顺着刚进来时听到的内容跟岑以眠旁边的小眼镜说:“你又四处推销我男神,不是说给我留着吗!”
这桌上就她们三个女士,于是自动跟男士们化成两个阵营,大家各聊各的,韩东阳则出去点菜。中午一起吃过食堂他基本摸清岑以眠的性子和饮食习惯,也知道让她点对方肯定又不好意思。
于是他也没问,直接出去找服务员安排菜品和饮料了。
小眼镜一只手搭着岑以眠的胳膊,跟韩泞说:“可拉倒吧,你男神一天一换,三心二意这个词用你身上都是夸你的。”
岑以眠跟着一起打趣:“哦?想不到小泞这么花心呢?”
韩泞眼神空洞把脸转向她们,笑着说:“我这不是花心,我只是想把爱平等的分给每一个帅哥。”
“......”
岑以眠哑然:“够博爱。”
不过话说回来她觉得这个世界可真的太小了,怎么也没想到韩泞居然是韩东阳的妹妹,菜陆续上桌后,她悉心照顾着韩泞为她夹菜。
韩东阳见她都快顾不上自己吃了,于是提醒道:“小岑导你吃你的,也不用这么照顾,要不让她坐我这边吧,都耽误你吃饭了。”
岑以眠笑着又为韩泞夹了块桂花糯米藕,然后才说:“不麻烦,我们聊的很投机,你不要和我抢人。”
“小岑姐我自己可以吃,你快别忙了,不然我哥真的要把我拎过去坐了。”
7. 第 7 章
吃饭聚会必不可少的要喝酒,这一桌除了需要随时待命的引航员不能碰酒,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喝了些。
就连岑以眠和韩泞都跟着喝了点。
韩泞酒量不错,不过却拿不准岑以眠的酒量,怕她喝多了一个姑娘家没人照顾。
有人起身敬她酒时,韩泞伸手挡了下对着那边开口:“有你们这样的吗,欺负小姑娘上瘾啊!”然后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岑以眠的酒杯,往自己的方向推,跟岑以眠说,“小岑姐你少喝点,他们一群糙老爷们没个谱儿。”
岑以眠自知酒量差,也没逞强,一伙人也不再劝酒只让三位女同事多吃菜。
她们聊的正起劲时,包厢门被推开,岑以眠下意识抬起头看向门口。
“何月,欸你不是说不来了吗?”韩东阳起身打招呼,然后给岑以眠介绍,“这也是咱们站里的技术员何月。”
岑以眠冲她点头,然后心里短暂的唏嘘,她刚刚那一瞬间居然在期待着推开门的是陈羡,真要命。
何月冲她笑了一下,走到她们这边伸手捏了捏韩泞的脸,看起来很熟练的样子,随后她双手支在韩泞的椅背上。
这才回答韩东阳的话:“正好路过,听陈羡说你们在这,进来打个招呼就走。”
她确确实实是进来打个招呼,说完话后侧过身看向岑以眠:“之前我在休假今天刚回来,以后有事可以去技术部找我。”
岑以眠本想站起来以示尊重,不过没等她起身对方就伸手按在了她肩上,她只能仰着头“嗯”了一声,然后说:“好。”
等人走后,大家的话题风向就不约而同地转到了何月身上,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
“何月跟陈羡关系真好,咱站里仅有的几个女同事里,也就她能跟陈羡走得近点。”
岑以眠抿了抿嘴,手扶在酒杯上无意识转杯子玩,听他们继续说。
“我怎么听说这俩人以前好过呢?”
“好没好过不知道,但是他俩大学那会儿就是同学,又一前一后地进了咱们站里,这缘分也是没谁了。”
“如果没记错是何月先来的,之后第二年陈羡也跟了来,而且听说当时好几家引航站都向老陈递了橄榄枝,人家怎么就非得来咱这呢,你们细品!”
岑以眠听的入神,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男人要是八卦起来也挺来劲的,这一个个不管真的假的,说的都有鼻子有眼的还。
韩东阳偷偷观察着岑以眠的表情,他原本想立即制止这帮人的胡说八道,陈羡跟何月什么样他最清楚,人家清白着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最终默许了这群人继续嚼舌根,可惜并没有在岑以眠的脸上看到什么期望中的表情,哪怕连个微表情都没有。
难不成这俩人根本没什么渊源,一切都是他臆想?
韩东阳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就在他准备断案时,岑以眠终于有了动静,她端起面前的酒杯将里面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酒杯“咚”的一声放回至桌上。
韩东阳偷笑,果然,他就说不可能看走眼!
他跟着又添了一把火,煞有介事地说:“不过何月太强势了,两个都强势的在一起容易干仗,谁也不服谁,要我说老陈得找那种温顺甜美的姑娘,一刚一柔,阴阳调和。”
这话的指向性太强了,不过没人敢当着岑以眠的面开口,毕竟不熟又不了解人家脾气,真说错了话惹毛了人家小导演那可是要挨领导骂的。
见气氛有点尴尬,韩泞终于跟着开口帮腔替岑以眠说话:“你们有劲没劲,谁再背后议论我男神我可给他打电话告状了啊!”
肖凯最怕这兄妹二人,动不动就告状,立即打圆场:“哎呀不说了不说了。”
该说的你们也都说完了啊,岑以眠心里暗自腹诽,旁人察觉不出她的情绪有什么变化,但是她自己清楚之后再与韩泞聊天时,自己总是频频走神。
脑子里想的都是刚刚他们说过的话,控制不住的把陈羡和何月往一起凑,不得不承认他俩在一起的话那确实是强强联合,郎才女貌。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也准备散局,韩东阳这才良心发现地想起来替他们值班的陈羡还没吃饭,趁着没走之前点了份炒饭又要了个菜然后打包好。
“小岑导!”韩东阳叫住已经走到路边准备叫车回去的岑以眠。
岑以眠收回拦车的手,转过身看去:“怎么了?”
对面的人什么都没说先递过来一袋打包的食盒,岑以眠以为他是把桌子上的残羹剩饭给打包了,正要拒绝说招待所没有微波炉热不了饭。
“陈羡没吃饭呢,我给他点了些,麻烦你帮我送一趟?”韩东阳指了指身后的韩泞,“我带着韩泞,这么晚了不太方便 。”
韩东阳的脸上写满了真诚,一点没有诓她的意思,就是真的想给兄弟送饭但是带着个盲人妹妹走不开,你不帮忙就是想饿死陈羡。
但是......找别人不行吗?而且他那么大的人了,不至于饿了不知道吃饭吧!
岑以眠依旧在犹豫,纠结怎么才能不失礼貌地婉拒。
不过韩东阳像是看出了她的心理活动,直接把后面的路给堵死了,他神色坦然道:“刚跟老陈通完电话,他有点发烧不太舒服,没事你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让肖凯去。”
不远处被几个哥哥逗着玩的肖凯听到他们这边的对话,立即跑过来对着岑以眠双手合十做祷告,语气比韩东阳还真诚,不过他确实不是装的。
“救命啊岑导,这我真不能去,我最近惹了师父现在躲他都来不及呢。”
韩东阳“嘿”了,一脚踹他屁股上:“躲得了一时你能躲一世吗,要我说你就乖乖地过去认个错,争取组织宽大处理。”
肖凯说不过他,于是把希望寄托在岑以眠身上,并且使出杀手锏:“我女朋友这还跟我闹着别扭呢,今天晚上好不容易得了空,得抓紧时间哄好了她,不然我真的就要加入单身贵族了,小岑导——”
岑以眠早在听到陈羡发烧不舒服的时候就动摇了,估计是昨天在医院陪她一晚上没休息又受了凉,总归是因为她才生病。
而且今天原本也不该陈羡值班,两天一宿没好好休息,再生着病,岑以眠脑补出他在值班室楚楚可怜脸色苍白的画面。
打包盒被她接了过去,然后轻咳一声嘴角抿成一条线:“算了,还是我去吧。”
那俩人立即异口同声:“还是小岑导人好!”
韩东阳替她拦了辆车,把人送上车后关好车门,猫着腰透过车窗对着司机说:“师傅您路上慢点,这是我们贵客。”
然后还递给司机一张红色钞票:“剩的不用找零了!”
岑以眠嘴角微微抽搐,这人还真是财大气粗。
等车开远,韩泞才终于开了口:“小心陈羡哥明天揍你。”
“小屁孩懂啥,走了,回家。”韩东阳心情大好。
韩泞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路程行驶到一半时,岑以眠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被那俩人给诓了,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她也不可能再中途变卦。
司机有些无聊没话找话道:“这么晚了去港口做什么?”
“给朋友送饭,他在那边值夜班。”
师傅一副我都懂的表情:“男朋友吧,哈哈我懂,你们感情一定很好!”
“呃......”岑以眠有点无语,但是懒得费口舌解释,随便吧。
快到目的地时路边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手指弯曲着用关节在玻璃窗上敲了两下:“就停这里吧。”
司机还惦记着出发前男人说的一定要把人安全送到,于是开口提醒:“这里离引航站还有一段路程。”
岑以眠看向药店闪着led灯的牌子,说:“我去买些东西,一会儿走着过去就行,谢谢。”
不再等人开口,她推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进了药店跟老板简单说了下病症,随后补充道:“还是给我拿退烧贴吧。”
陈羡还得值夜班,吃退烧药怕是会犯困。
之后又跟老板要了止疼片,怕人头疼,结果同样惹来人家一句“你对男朋友真体贴”,岑以眠叹了口气。
自暴自弃地点头:“是的,我可爱死他了!”
夜深,海边温度低,岑以眠望向海面就像个黑色深渊,感觉随时会钻出来一个吃人的怪物,然后把她一口吞入腹中。
她打了个寒颤,感觉汗毛都耸立起来,然后裹紧风衣上了楼。
楼里走廊昏暗,只有一间屋子的门虚掩着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陈羡应该就是在那里。
岑以眠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一些,陈羡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脑门抵在桌面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最外面还披着一件加棉工作服外套,就是那天她落水时披的那件。
陈羡听力很好,他早就听到了身后弄出的细小动静,也知道来人是谁,毕竟韩东阳那个傻.逼怕他真生气,提前给他发了消息通知了他一声。
继续装睡只是想看看岑以眠接下来会做什么,他趴在那一动不动,心里却有些紧张和不知名的兴奋。
结果人什么也没干,只是站在他身侧静默,他不抬头都能感受到那道炽热的目光,把他后脑勺烫的发热。
“陈羡,别装了,知道你没睡。”
“......”
8. 第 8 章
被人拆穿后,陈羡面色淡然地坐了起来,没有一丁点被抓包的尴尬。
不过他额头上长时间抵在桌面,红了一片,看起来有些滑稽,惹人发笑。
陈羡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然后伸脚勾住旁边的椅子腿拉过来示意她坐下,并问:“笑什么?”
岑以眠收敛表情,坐下后摇头:“没笑。”
“哦,嘴角都裂后脑勺上了。”
“要你管。”
陈羡被她怼的一脸震惊,他眯着眼看向岑以眠欲言又止,最后作罢转移话题:“你刚刚想说什么,微信上显示了很久‘正在输入’。”
那会儿韩东阳跟他说完后,陈羡就点开了和岑以眠的聊天界面,上一次聊天的时间定格在半年前离婚的时候。
准备退出去时,备注的地方突然变成了“正在输入”,陈羡停下手里的动作静静等着。
等了足足将近十分钟,就算是写小作文也该结束了,结果“正在输入”突然消失,然后什么消息也没发来。
跟灵异事件似的,陈羡又等了几分钟确定再不会发来什么,才退了出去把手机丢回口袋。
见岑以眠不回答,他又重复了一遍:“是想说什么?”
结果又挨了人一句呲儿。
“骂人的话而已,你确定要听吗?”
“......”
陈羡感觉牙有点疼,想咬人。
“岑以眠,离个婚给你离出叛逆期来了?”
又是装不认识,又是怼他,破孩子一个。,上一次这么被她怼还是俩人刚认识那会儿,后来岑以眠都温顺的像个小绵羊让陈羡忘了这才是真的她。
“我晚熟,不行吗?”岑以眠一脸淡漠,梗着脖子跟人抬杠,“你怎么这么事儿啊,不会是更年期提前了吧?”
“......”
他现在不光牙疼,还胃疼头疼肝儿疼,哪哪都疼。
见人皱着眉,手指捏住鼻梁,岑以眠捏了下自己耳垂声音放缓,有示弱讲和的意思:“给你带了饭,听韩哥说你生病了,顺路给你买了些药。”
陈羡低笑两声,没再和她计较,手指挑开塑料袋看了眼买的药:“退热贴?”
印象里站长也买过退热贴,不过是给他家上小学的小儿子买的。
岑以眠大概读懂了他的表情,于是把头偏向一边忍着笑深呼吸了几下,笑意消散后说:“偶像包袱要不要这么重,这儿又没别人,装给谁看。”
陈羡心里不停地默念对方是比自己小了六岁的小女孩,不要和她计较,默念了七八遍这才重新抬起头把食盒打开默默吃饭。
但是屋子里太安静了,陈羡扒拉了几口饭后看向岑以眠:“觉得无聊吗?”
“还好。”
“想不想听故事?”
不管是作为导演的习惯还是她自己本身,都是喜欢听故事的,能增添创作灵感,于是她眼眸发亮用力点头:“听。”
陈羡笑了笑,心想小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又快速往嘴里扒了几口炒饭,咽下去后清了清嗓子:“讲一个这里过去发生过的故事。”
“欸,等一下。”岑以眠打断他,然后从包里掏出GoPro准备记录。
“我建议你这个不要拍。”
“为什么?”
“听话就对了,我能害你?”
听人劝的岑导默默收起,然后坐直了认真听讲,大不了晚上回去整理出文字版的来。
结果听到一半的时候,岑以眠才终于知道这狗东西为什么不让她拍,她咬牙切齿,这老王八居然讲鬼故事!!
谁家好人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在这空荡荡的楼里讲鬼故事啊!
说什么过去战争年代时,这个地方是日寇的哨岗,死伤无数,后来建国之后这地方才重建。
但是时至今日,夜深人静依旧能听到冤魂的哭诉,以及走廊里的踱步声。
讲了一半,陈羡突然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
“厕所。”他玩味地笑,却又故意问,“怎么了?”
“没事,就是提醒你上完厕所要洗手。”
“......”
岑以眠唇瓣欲张又合的,想说快点回来,又顾及尊严最后什么也没说,心里默默地唱起了大悲咒。
屋子里静悄的,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太安静了,心慌的感觉也被无限放大。
“走廊回荡着踱步声。”
“她说我死的好冤啊......”
“有吃的吗给我来一口......”
“借过,你踩我脚了......”
陈羡的话还环绕在耳边,岑以眠眼眶发酸心想她是吃饱了撑的不回家,坐这听什么故事啊,陈羡那狗嘴里能吐出什么好东西来。
这人都三十出头了,怎么心眼小的跟针鼻儿似的,她不就损了他一句更年期吗。
心里正骂着,眼前突然一黑,房顶上的灯忽明忽暗让这个房间显得更加诡异可怖。
岑以眠生理眼泪都被逼了出来,起身要往外跑,结果转身的时候本就有伤的膝盖磕在椅子上,痛的她坐在地上捂着伤处半天缓不过来。
脑袋嗡嗡的,还晕头转向。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岑以眠心想,完蛋......索命的来了。
她已经放弃抵抗,心想就这么着吧,死也死在陈羡面前让他永远忘不掉自己。
“眠眠——”
哦,不是索命的,是陈羡这个狗东西。
岑以眠怔然片刻后哭出声,任她打骂陈羡都不再还嘴,只是不停道歉说着“对不起我的错”,手穿过她的腿弯就像昨天似的把她抱起来,放到椅子上,让她脚搭在另一个椅子的扶手处。
她无暇顾及此刻他们的距离有多近,行为有多不妥帖,满脑子都是陈羡是王八蛋,怎么离婚后他变得这么坏了,明明以前不这样。
这真的是陈羡吗,别是什么人假扮的。
他以最快的速度找来备用灯泡,踩着椅子换了新的,屋子里这才重新恢复了明亮。
“别动,我看看你的伤。”陈羡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卷起那条伤腿的裤子,膝盖处青紫一片都是昨天磕的,不太愉悦地开口,“这刚几月份就不穿秋裤了?”
“我腿疼!怎么穿秋裤!”岑以眠呲儿他,这还不过瘾,她恨不得找个空玻璃瓶爆了他的脑瓜子。
陈羡理亏,谁让他非得给人讲鬼故事呢,还赶上灯泡老化灯丝烧断了,给人吓成了这样。
“不穿不穿。”他柔声哄着,“坐着别动。”
眼看着人又要出去,岑以眠慌了,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别,你别出去。”
小姑娘吓得惊魂未定,陈羡暗骂自己畜生,手压在人头顶:“我去隔壁屋子找药,不走。”
“不用药,你别,别给我自己扔在屋子里。”
两人对峙半天,最后陈羡叹了口气再一次给人抱了起来,然后偷偷勾起嘴角心想结婚三年都没这么抱过,离婚之后倒是亲近了。
这叫什么事。
“你这是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抱着你去找药。”
岑以眠闭了嘴,这样总好过给她自己扔在屋子里害怕,算了,抱就抱吧,也不差这么一次了。
她缩在人怀里,单手勾着陈羡的脖子,仰起头只能看到人凸起的喉结和紧致的下颌线,颈间崩起数条青筋,性张力十足,看的她脸上发烫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为了转移注意力,岑以眠咬了咬唇问:“陈羡,你缺德不缺德?”
陈羡侧过身用肩膀撞开隔壁的门,回答说:“嗯,缺德。”
“你还真有脸承认。”
“小时候我们家家训就是敢作敢当。”
“......”
确定不是没脸没皮吗?
骂完觉得有点不尊重人已故的父母了,岑以眠心里默默念叨着她只是骂陈羡,只有陈羡没脸没皮,老不正经。
这药还是韩东阳上个月买的,还剩了多半瓶一直在抽屉里放着,陈羡拿起来然后单手托着人回了值班室,心里想着明天韩东阳这孙子不被他揍一顿怎么也说不过去。
岑以眠被重新放回到椅子上,眼见陈羡在她面前蹲下身去单膝撑地,她像是才有了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猛地把腿挪开。
“我自己来。”
陈羡有点不明所以,抬眸。
她又重复了一遍:“深夜单身男女共处一室什么的已经很不合适了,就尽量减少一些肢体接触吧。”
“......”
陈羡嘴角噙着笑没说什么,他可惹不起前妻,离个婚脾气见长,他说一句话人家能顶回来十句。
“那你自己涂,涂完了使劲揉一揉,揉到发热才有效果。”
“哦,知道了。”
岑以眠低头涂药不再说话,他俩最近交流的频率都快顶上认识这么多年的了,有点魔幻,她得缓缓。
涂上药之后,她摊开手掌把掌心搓热后开始揉淤青的地方,疼的倒吸气。
这时陈羡突然开口:“故事是编的。”
她疼的没着耳朵听,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问:“什么?”
“故事是编的,没有鬼,别想那个。”
“哦。”岑以眠习惯性抿嘴,顿了顿咬牙切齿,“你不提醒我已经快忘了这事了。”
陈羡再一次没忍住笑,又怕惹人不痛快,紧忙低下头绷着脸不笑出声。
“晚上去哪吃的饭?”
岑以眠揉膝盖的手停下,有些无语:“没话可以不用找话,你不是知道吗?”
说罢又没忍住补充,“不是还跟何月说了。”
“继续揉,手别停。”陈羡提醒她,然后察觉到她的一些莫须有的小情绪,不经意地开口解释,“普通同事关系,没婚内出轨也没无缝衔接。”
没想到他会说这些,揉的力度猛地加大疼的人嘶了一声:“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试图为我本人正名。”
“哦......”岑以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没话找话是为了分散自己注意力,和他逗了几句嘴确实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搁在以前她一定会非常感动,不过现在.....
“肖凯到底怎么惹你了,你别老绷着脸吓唬人家。”
话题转移得很生硬,但是很有效。两个椅子都被岑以眠占着,陈羡只能坐在桌子边沿,高出她多半个身子。
陈羡双手撑在桌面,俯身向她靠近,盯得人心里发毛脸上发烫,好半晌才说:“我这个人脾气好也奖惩分明。”
9. 第 9 章
“脾、气、好?”她一字一句地复述,语气里尽是质疑。
“嗯。”
脾气不好的让人这么怼早就急眼了好吗。
岑以眠收了手上的动作,膝盖上揉的发热,卷着的裤腿被拉平遮住了伤然后伸着胳膊张手晃了晃:“洗手。”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那意思很好读懂,无非就是质疑她能不能下地走路,她点点头把腿放下来然后起身站直。
陈羡这才从桌子上撑了一下跳下来给她带路,二人一路走到洗手间,他靠着墙等人洗手,随后又无话地带着人又回了值班室。
他不问对方什么时候走,岑以眠也没说。
此时已过零点,海边气温骤降,陈羡不动声色地调了暖风然后问:“怎么不继续做摄影了?”
岑以眠随口敷衍着回答:“不感兴趣了不行吗?”
说完才察觉又有点带着火药味,所幸闭上嘴,估计陈羡也不信她的话。
她喜欢摄影,这还得归功于她那早早离世的父亲,在她小学的某一年生日中斥巨资买了一台相机当作生日礼物送她。
那个年代其他小朋友的生日礼物最贵也不过就是个芭比娃娃套盒,那就已经可以在班里炫耀半个学期了,她老爸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让她炫耀了整整一年。
导致她在作文课上写《我的理想》时,别的同学理想不是科学家就是医生老师警察,而她又比同龄人多了一些新思路。
她说,我的理想是当一名摄影师,记录一切有关爱的风景。
岑以眠是被爱浇筑着长大的,哪怕后来她老爸为救人丧生于一场洪灾,可她依旧乐观生活也从没放下这点爱好。
她始终谨记那年作文里写的,记录一切有关爱的风景。
大学时她报考的专业也是摄影,艺考的一切花销都是陈羡出的,其实她还有些犹豫,想着学个金融相关的专业,以后出来赚大钱报答陈羡。
结果陈羡没给她纠结的机会,二话不说给她找好了靠谱的艺考学校。
陈羡这个人总是做的比说的多,可也是因为如此,岑以眠感受到了莫大的安全感,有个人为她挡住风沙,供她取暖。
大四的时候她还在四处找实习公司,她的好闺蜜聂初林已经在娱乐圈小有名气。
“别四处碰壁了,来我们剧组,还能给你盖实习章。”
她不愿意借助朋友的名气,总觉得这样会让她们的关系变得不纯粹,结果聂初林也学陈羡先斩后奏的手段。
哄着她说:“我没出力,是组里缺一个导助,我把你简历递过去了。”
岑以眠又不是傻白甜,知道聂初林哄她的,这要是没出力这种活能落她头上?
不过她也不至于矫情到那种地步,于是点了头,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原本一心当摄影师的人,在实习这年突然多了条路可选,没想到在组里遇上了圈内非常有地位的大导演孔昌远,这人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但是他导的戏没有一部是差的。
孔导对演员要求严格,对助理要求也严格,这人还有点大男子主义觉得女孩子都娇气,所以一开始选助理也没打算找女孩子,更没打算找年轻的女孩子。
副导这人心思活络,又受了聂初林的嘱托,面试那天在众多男生群里就岑以眠这么一个小白菜秧子,气的孔昌远吹胡子瞪眼。
孔导有意冷着岑以眠不搭理她,对着其他面试助理的人问了一通,也没个满意的,再加上给新人演员讲戏讲的口干舌燥对方还榆木疙瘩不开窍,心里冒火忍不住要骂人。
正要开口的时候手边多了瓶冰水,孔导诧异地抬头对上那个被他冷落了一天的小姑娘的目光。
“你怎么还没走?”
“还没有面试。”
“......”
孔大导演在圈里混迹十几年,见惯了巧舌如簧和筛子似的玲珑心眼,冷不丁遇上这么个死心眼,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
岑以眠还真没噎人家,她就是单纯回答人家的问题,回答完把水放在孔导跟前就又跑去另一边跟着干活了。
导演助理的活杂,什么都得精一点,需要独当一面。
孔昌远倒是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没毕业的小姑娘,还真就入了他的眼,他看着不远处跟灯光组协调的小身板,突然就乐了。
“你,过来。”他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喊了好几声岑以眠才反应过来是喊她,不急不躁地走过去:“孔导。”
“叫什么?哪个学校的?”
问了一溜够,然后才发话:“跟着我做事得能挨得住训,你行吗?”
“那能盖实习的章吗?”她只关心这个,反正她志向又不是当导演,只想混个实习的章而已。
孔昌远再一次被气笑,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不是故意的,他何止能盖实习的章,真衬他心了还能管她未来的光明前途呢。
岑以眠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孔导做了实习导助,又稀里糊涂拜了师,得知她只想当摄影师时又差点气着孔昌远。
“您怎么这么爱生气......”熟悉了以后岑以眠摸透了老师的脾气,就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爱装腔作势的纸老虎。
孔昌远问她:“你知道多少人想跟着我学借着我的名头在圈里站住脚吗?”
她如实回答:“知道。”
“我给你铺的这条路让你少走很多弯路,保你顺风顺水,你不愿意吗?”
“您对我好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顺从本心。”去做自己更想做的事。
孔昌远最后没再说什么,他虽然生气岑以眠不知好歹可也确实欣赏她的这股劲儿,当时能收她这个学生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不过他虽同意了,可也依旧要求岑以眠跟着他跑剧组,继续当导助:“没工作闲着的时候就跟着我,多学点没坏处。”
这几年岑以眠四处奔波拍了很多大片,有几张还被国际杂志收录,也算闯出了一点小名气,闲暇时间她就跟在老师身边继续当默默无闻的小助理。
直到去年离婚后,励志记录一切有关爱的风景的她,突然间拍不出来有爱的图了,就连老师都说她拍出来的图只剩技巧没有感情。
“导演摄影不分家,去尝试亲自导一部戏,找找感觉。”老师是这么建议她的,“如果来得及还能赶上明年的电影节,我孔昌远的学生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去拿个奖回来。”
老师给了她两条路,一是去个小剧组,不用想也知道老师肯定给她都打点好了,还有一条路就是去拍纪录片。
拍纪录片的话就需要她自己打磨脚本,而且老师也不会帮她什么,岑以眠莞尔,二话不说就选了纪录片。
“陈羡,你后悔过选择这个职业吗?”
这会儿他俩并肩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黑夜以及波澜不惊的海面,陈羡的眼眸深邃幽深,他没什么犹豫地摇头:“没后悔过,但——”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岑以眠一眼:“但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岑以眠坐的比陈羡靠后一些,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此时此刻的陈羡不是意气风发的引航员,他的神情透着一丝无可奈何眼尾也垂落,像她小时候邻居家那只大金毛。
“无能为力?”
昨天在船上他看到岑以眠坠海的一刹那,差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恨不得立刻带着人调头回到港口,去他.妈的什么引航,爱谁引谁引。
这念头只在脑子里呆了一秒就消散,他还是得完成他的任务,把岑以眠交给肖凯照看,然后尽可能的不耽误时间把国际邮轮引渡到港口。
引航员是水上国门的守卫,他们代表的是一个国家的形象,所以在作业时一切私人问题都只能排在第二。
他从事这个行业这么多年,昨天是第二次产生如此强烈的力不从心,所以在医院里也没忍住脾气。
“我——”
陈羡唇瓣微张刚吐出一个音节,就被无线电话打断,是一艘超大型船舶申请离泊。
原本安静的走廊传来阵阵脚步声,岑以眠脸上的表情非常丰富,说好的就陈羡一个人值班呢?
也怪她关心则乱,细想也是,这么大个引航站怎么可能只留一个人值班,真有个什么任务他自己也完不成。
陈羡已经在她思绪翻涌之时换好了工作服,然后冲她勾勾手指:“不是要拍素材?”
“跟我走。”
“可以跟你一起登船?”
“那不可以。”
夜深视线不好,而且值班人员少不比白天,也实在腾不出足够的人手来照顾她。
“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的引航难度不大,没什么可拍的在岸边拍拍得了。”
他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解释,不多时两个人又进了昨天的那间通讯室,里面的同事早就在等他了。
这次陈羡倒是好心地主动介绍她,不跟昨天似的那么凶神恶煞。
“来拍纪录片素材的岑导。”
这几个人最近都在值夜,只听说站里来了几个拍电影的导演,但是还没见过呢。
大家互相点头算是打招呼,岑以眠也没打扰他们,默默地退到一边打开设备记录他们的引航计划会议。引航离泊的任务他们都会在前一天就知晓,这会儿也只是针对海上的气候变化做一些调整和计划部署。
陈羡十分钟前在值班室还像个老缺德似的给人讲鬼故事把人气哭,但是一进入工作状态,他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脸上的线条绷紧,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非常有信服力。让那些年纪比他大的同事都不自觉地臣服他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一行人出发前往码头准备离泊的巨轮,临登船之前陈羡才终于分给她一个眼神,明明是黑夜可岑以眠却看的真切,陈羡好像冲她笑了一下。
“麻烦源哥送岑导回去,别让她自己乱跑。”
这口吻像是把自家孩子嘱托给同事似的,岑以眠脸上一热小声辩驳:“我不乱跑。”
陈羡这次是真的在笑,他“嗯”了一声:“饭很好吃,谢了。”
10. 第 10 章
他俩拢共说了不超五句话,却又让这群老男人们嗅到了八卦。
也不怪人家敏感,陈羡在站里这么多年,见他对哪个异性这么笑过,以前有慕名而来的小粉丝特意来见他时,这人可不是这么笑的。
所以综上所述,陈羡看上人家小导演了。
这是几个老男人得出的结论。
回去的路上更是对岑以眠越发的恭敬,嘘寒问暖的同时还不忘夸一夸陈羡,就怕他在人眼里没树立起个好形象来。
“源哥......”岑以眠无奈开口,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多,她又冷又困,目送着陈羡登船后精神就彻底放松,实在没什么精力再跟人社交。
“陈羡是你们站里的宝贝疙瘩吗?”
源哥有点拿不准她这话的意思,是肯定还是讽刺,他只能讪讪地笑:“是,那肯定是。”
“我还以为他是什么推销不出去的歪瓜。”
岑·一句话终结者·以眠直接把人后面的话给堵死,之后终于安静了,源哥又说了一些工作中发生的事,发现人听的津津乐道。
合着就是不愿意听陈羡的事,源哥又发现了个了不得的事,居然有人对他们站草无感!
自那晚之后一连过去好几天,岑以眠和陈羡都没有什么独处的机会,她每天带着摄影和助理等人泡在引航站,没拍摄的时候就跟不同的人聊天寻找拍摄灵感。
但是在旁人眼里看到的就不是这么个情况了,也不知道谁传出来的,总之站里突然就口口相传着岑导爱好女这一谣言,说的有鼻子有眼。
何月这两天跟她走的很近,几个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躲在暗处看着那俩女生的各种互动,越发觉得陈羡可怜。
“我听源哥说羡哥喜欢岑导儿?真的假的?”这人是忠诚的羡月党,像他们这种职业最好找同行,彼此都忙互不拖累。
而且何月长得也不差,跟陈羡站一起挺般配的,那个小导演倒是长得甜美还半只脚踩着娱乐圈,怎么都不能让人放心吧。
“陈羡这老狗应该不喜欢女人吧,他可能更爱工作,工作就是他的小情人。”
“那天晚上出任务的时候我在场,你们没见他和岑导儿的对视,羡哥眼睛都快长人家身上了,还跟人家说饭很好吃。”
这算什么,旁边一直沉默许久的人终于开了口:“不,我这还有重磅新闻,那天在值班室我亲眼目睹了羡哥抱了岑导儿,我正想出声就被他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角落里此起彼伏的“卧槽”声,羡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居然占人家小姑娘便宜!
叫的最欢的那人头上突然挨了一下,他猛地抬头喊了声“羡哥”,一副被捉奸的表情,还有点尴尬。
“挺闲啊。”
“没有没有,快忙死了。”几个人笑的很欠揍,还有不怕死的临跑前拍了拍陈羡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羡哥,强扭的瓜不甜。”
说完不给人揍他的机会,转身就溜。
陈羡捏着矿泉水瓶往嘴里灌了两口,眯着眼看向不远处那抹娇小的身影,纳闷自己最近又惹小姑娘了吗,怎么又躲他。
午后阳光正足,岑以眠等人从食堂解决完午饭看到他们正在室外扎堆儿争论着什么。
她觉得有趣,叫上王绪拿着设备,然后走过去询问老师傅:“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几个哥哥没个正形欺负小弟呢。”老师傅幸灾乐祸,伸手指了指肖凯的方向,“小岑姑娘没看过打绳结吧?这可是水手工艺,必备技能。”
肖凯听见岑以眠的声音,冲她招手:“小岑他们欺负人,快拿摄像机拍下来!回头播出让全国人民好好看看,看看这群臭男人!”
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为首的男人对于他打不过就告状的行为不屑一顾,伸手捏住肖凯下巴冲着镜头:“岑导快把他这德行拍下来,让他女朋友瞅瞅这孬样。”
一提女朋友那可就触及到男性尊严了,肖凯蓦地挣扎起来,跟岑以眠求饶:“导儿,别拍别拍!绪哥,把你手里的摄像机放下,啊啊啊啊!”
王绪压根没开机,但是也故意跟着那群人帮腔逗肖凯:“刚喊我什么,没听清。”
他比肖凯小几个月,听人喊他声哥还挺来瘾,忍不住乐出声举着设备又凑近一点非要人家拍几个特写。
岑以眠不爱闹,她站在不会被波及无辜的安全地带和老师傅一起默默看戏,虽然吵闹但是心里异常的平静,这种生活还挺好的。
“绪哥,绪哥哥哥哥哥哥,你是我哥!”肖凯半个身子都被同事禁锢着,模样狼狈又好笑,“你们都是哥哥,快饶了我吧。”
闹了半天这才停下,肖凯得了自由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王绪相机里的视频,琢磨着怎么贿赂一下人才能给他删掉。
结果眼瞅着王绪慢慢悠悠地先开机,他在从对方戏谑的眼神里反应过来,合着刚他被这群人耍了。
“王、绪!啊啊啊啊啊——”肖凯张牙舞爪着,“你完了,你完蛋了!我这就给你扔海里喂鱼去!”
王绪举着设备怕摔,一个箭步躲到岑以眠身后,嘴里还不饶人:“不就是让你喊了几声哥吗,看你小气的。”
“这是几声哥的问题吗?”肖凯围着岑以眠转圈,势必要捉住这小混蛋狠狠揍一顿,“这是我的男性尊严!”
岑以眠让他俩绕的眼花缭乱,无奈:“你俩的男性尊严能不能别围着我探讨,我快晕了。”
“哟,挺热闹啊。”
有点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转头,想了半天才从脑海里想出一个名字跟眼前的人脸对上。
是那个说话不太好听的简垣。
简垣径直走了来,一伸手就攥住了肖凯的脖领,跟拎小鸡崽似的轻松,然后把人推开站在了岑以眠旁边。
他们自那天食堂一起吃过饭之后还没见过,岑以眠觉得这人有点怪,又说不清哪里怪,简垣好像跟同事并没有特别亲近,总是独来独往。
她不太习惯的往旁边挪了半步拉开距离,然后率先出声询问源哥:“源哥,你们可以教我打绳结吗,我拍点素材。”
源哥递给她一根大拇指粗的绳子:“没问题。”
岑以眠觉得光是学一学没什么意思,为了保证拍摄素材的可效性,她想到一点,她先按照自己的方式打结,然后和这些水手的专业绳结进行比试。
“我去拿几块砖来。”肖凯提出建议,“绳子的另一端绑住砖头,看看谁的绳结最结实!”
其实毋庸置疑,肯定是人家专业的绳结结实,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拍摄内容更有意思,大家心里把她当成了陈羡的暗恋对象,自然是愿意配合。
砖头拿来,岑以眠开始认真研究起来怎么打结能更加结实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正思索着,简垣的声音又响起:“既然是比试,输了就得有点惩罚吧?”
肖凯有心护着岑以眠,也察觉出平日里这人和他师父不太对付,所以剜他一眼:“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比试,要什么惩罚。”
“岑导都说了一切都是为了拍摄效果,那我提出的惩罚那也是拍摄效果。”说完他看向岑以眠,勾唇一笑,“我说的对吗,岑导儿?”
岑以眠正专心钻研,压根没细听他说什么,突然有人喊她名字,她“啊”了一声又反应了下才回答:“什么惩罚?”
简垣顿了顿,透过岑以眠看向她身后然后没什么表情地说:“不如......唱首歌吧?”
不是什么太过分的惩罚,岑以眠抿嘴小幅度点头:“可以。”
“够爽快,不愧是导演。”
比试正式开始,岑以眠余光注意到旁边的人几下就打好了绳结,绑上砖头后还在空中荡悠了半天,依旧结实如初。
她心里跳的飞快,想着不要太丢人就行,结果绑上砖头后没撑过三秒绳子就被砖头的重点给坠地撑开。
“小心。”
耳垂被身后的人呼出的热气烫红,她的肩膀被人勾着后退了几步,砖头散落一地差点砸到她的脚。
不用回头确认,也不需要对号半天,身后的人甚至不需要开口,光靠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岑以眠都能判断出。
是陈羡。
他的出现以及刚刚一出英雄救美的动作,惹得旁人小声起哄,“斯哈”声,还有“啧啧啧”等各种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
陈羡招呼一声肖凯:“你那几个哥哥牙疼,去给他们请个牙医来。”
肖凯知道他在损人,自家师父来撑腰了,他胆子也大了跟着搭腔:“我看牙医可治不好他们的牙疼,我去取个扳手来,给他们一口尖牙都敲掉,以绝后患。”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岑以眠听的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出声,忍得辛苦肩膀一颤一颤的。
源哥无暇收拾肖凯那个混小子,陈羡好不容易跟岑导有相处的机会,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正好陈羡来了,让他教你水手正宗的打绳结,这小子速度可快了。”
陈羡从她手里拿过绳子,又不动声色地把简垣挤走,横插在他们中间,一边把玩手里的绳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她。
“想学吗,岑导。”
11. 第 11 章
陈羡从未在同事面前提过他俩的关系,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在人前喊她,不喊名字,喊她岑导。
他离得很近,说出的话像毛茸茸的丝线勾绕她的耳畔,有点痒还有点麻。
岑以眠伸手在左耳的耳垂上随意抓了一下,然后磕巴着回:“想、想学的。”
他把绳子还给了岑以眠,原本没有温度的绳子经过男人温厚的手把玩过后,变得炙热,她接过去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在和陈羡握手,不好意思地两根手指捏着绳子让它快速散掉余温。
幸好没人注意她的小动作。
陈羡把肖凯手里的绳子抢来,低声说:“看仔细了。”
他的手算不得纤细,手背上的青筋也明显,看起来就很有力量,岑以眠忍不住走神想起出海那天,好像她坠海之后,陈羡是用右手将她拖拽起来的。
当时太慌了她都没在意,过后才察觉手腕上被勒出了一条红印,可想当时他的手劲多大。
“岑导这是嫌我教的不好?不愿意学?”
对方那股子戏谑的语气打乱了她的神游,岑以眠抬眸发现好几双眼睛盯着她,顿时头大。
“没,太难了,你再教一次。”
她说完这话,两个人都猛地一怔,好像触发了什么回忆。
高三艺考回来之后,她地理成绩一直上不去,陈羡休假回来给她补课的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
“怎么,嫌我教的不好不愿意学?”
他对自己可能没有一个清晰地认知,这么一个存在感十足的人坐在她身边,她真的很难集中注意力。
岑以眠当时也是这么说:“你再教我一遍,我一定能学会了。”
那是陈羡第一次给她开家长会,艺考回来的第一个月考,岑以眠成绩下降的厉害,班主任是知道她的情况的,对于她突然有钱去艺考也很诧异。
岑以眠不想让老师知道她和陈羡的关系,就随口编了一个远房表叔的身份给他,老班还是不太放心,非让她这个远房表叔出席家长会。
“老师,我小叔工作挺忙的,回不来。”
“那这样吧,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和你小叔电话联络沟通一下你的学习情况。”
她就这么背着手垂着头,一副说什么都不听的态度,让班主任更加怀疑,生怕她出去做点什么不好的事,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以眠。”班主任拽着她校服衣摆让她往前走了两步,“你跟老师说实话,这个人真的是你小叔吗?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和老师说,老师一定替你保守秘密。”
岑以眠脸上发烫,她知道老师是误会什么了,怕她和陈羡是那种不正当的关系。
“真的是我小叔。”
“那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
得,又绕回来了。
一直磨蹭到上课铃声响起,岑以眠才磨磨唧唧地在纸上写下陈羡的手机号码,然后在转身离开办公室的一瞬间快速给他发了个短信,怕人说漏嘴。
【我班主任要给你打电话,你就说是我小叔。】
岑以眠没想到的是,陈羡还真请假回来给她开家长会了。
放学后她守在学校门口,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期待过什么了,陈羡的出现让她的生活变得更加生动有了期盼。
其他同学的家长陆陆续续都进了学校,门口只剩下她一个,显得孤零零的,有点可怜。
门卫大爷出来倒水的时候看见她,笑着搭茬:“哟,高三学生吧?等家长呢?”
岑以眠蹲在门卫室旁边的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扣墙皮:“嗯,是的。”
“进来等吧,外面多冷。”
是挺冷的,二月份的室外温度还是低的离谱,她穿的不多这会儿一站起来浑身都是僵的。
陈羡不会不来吧,他昨天打电话说今天会来的,这人从来都不会言而无信。
她攥紧手里的手机,想问问他,但是又觉得没劲透了,他们非亲非故的,就算真逼着他来开家长会,又能说明什么。
门卫大爷看她又在愣神,伸手扒拉了一下她:“快进屋,别发呆了!”
“岑以眠。”
大爷敦厚的嗓音和男人清脆的声音融合,但她还是一瞬就分辨出那是陈羡的来。
岑以眠变脸似的扬起笑,冲着大爷说:“我家长来了!”
说罢她转过身去看向几步之外的陈羡,他穿着件羽绒服,也不拉上拉链,就那么敞着怀看起来就冷。
大爷乐呵呵的,冲着陈羡说:“等半天了,蹲我这抠我墙皮玩儿,你瞅冻得,让她进屋也不进去。”
岑以眠没想到这门卫大爷嘴跟个漏勺似的,噼里啪啦全给她交代了,青春期少女心性,不愿意被人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但又怕人真的不发现,那种纠结。
她拧着眉看了眼门卫大爷,然后才开口小声辩解:“没那么夸张,我以为你不来了。”
陈羡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冲着门卫笑了笑:“小朋友都闲不住,回头再抠您墙皮就打她手。”
“我没有抠!”岑以眠声音提高了一些,然后指着那片墙,“那是它年久失修自己掉的!”
陈羡两根手指捏住她校服的后衣领,挑了下眉:“你再磨蹭下去,家长会就结束了。”
岑以眠猛地想起来,对,还有家长会!
她情急之下扯住陈羡的衣袖带着他往教学楼跑:“对对对,家长会家长会!”
这么一拽,人倒是没动地儿,羽绒服先让她拽下来一半,场面异常的尴尬。
陈羡盯着她看了两秒,又把视线转移到被脱了一半的羽绒服上,突然道:“岑以眠,你很紧张?”
确实很紧张,之前奶奶没病的时候,但是她年纪大了也从来不会来开家长会,有时候班主任会去她家做家访。
而且她成绩很好,也让人放心,老师们对她都很好从来不为难人。
但是自从奶奶生病之后,又加上她突然之间有了资金,自然成为了老师们的重点关注对象。
其实班主任在提出让陈羡来给她开家长会的时候,她也有过一些心动,想让陈羡来,来看看她的学校她学习的地方,想让他多参与到自己的生活里来。
太紧张了,直到陈羡出现在学校门口,岑以眠脑子都是懵的。
他真的来了。
“我、我才不紧张,有什么好紧张?”岑以眠欲盖弥彰地用手背蹭了下眼尾,压住那点酸意,然后,“你穿好外套,一把年纪了学什么小年轻不拉拉链啊!”
“......”
陈羡被她气笑,他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被人说一把年纪?
随后他突然脱掉外套,丢在了岑以眠头上,盖住了她的视线。
岑以眠隔着外套,耳边朦胧,听见那个人说:“热,我火力壮。”
她脚下像是被钉了钉子,动弹不得,衣服盖在头上鼻息间都是陈羡的味道,淡淡的洗衣液味,薰衣草香。
“还不走?”他又催促道。
“来了!”
岑以眠后知后觉他是看自己穿的单薄,故意说热,于是红着脸藏着少女的心事,将外套套在校服外面。
小跑到陈羡身边,领着他去开家长会。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陈羡突然停下来转过身面向她:“远、房、小、叔?”
“怎么了吗?这个身份你不喜欢吗?”
“为什么不能是远房表哥,我看着很显老?”
“表哥表妹什么......听起来就很......”
陈羡莞尔一笑,像是读懂她的意思,但是又故意问:“很什么?”
岑以眠想了半天措词:“就很没有信服度,哎呀,快进去吧!”
陈羡被半推着进了教室坐到岑以眠的座位上,看着她收拾的整洁的桌面,把人送到座位上后,岑以眠小声道:“那我出去了,在外面等你?”
“好,去吧。”
岑以眠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教室,心想希望各位老师们对她嘴下留情,尽量多夸一夸她。
家长会一开始,教室的门被关上,听不真切里面在说什么。
同桌过来撞了下她的肩膀:“去篮球场啊,五班和咱们班男生打篮球呢。”
“不去,没什么意思。”
同桌又蹭了蹭她:“去吧,五班班长欸,帅的呢!”
帅吗,能有陈羡帅吗?
岑以眠觉得自从认识了陈羡,她对男人的审美和要求都提高了,学校里的这些都幼稚的不行,她才懒得看。
“不去,哪帅了,你快去吧。”
同桌觉得她一定是疯了,居然觉得五班班长不帅,疯了疯了。
等人都走光后,走廊里彻底安静下来,只能隐隐听到每个班被门掩住的老师说话的声音。
岑以眠双手撑在台子的边缘上,看向外面的天空,惊喜居然有火烧云,掏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张照片。
想了想,发给了陈羡。
不多时对方很快回复消息,这是陈羡第一次回复消息这么迅速,他们隔着一堵墙在手机上聊天。
【陈羡:?】
【岑以眠:火烧云,刚拍的。】
【陈羡:再开心一会儿吧,开完会我们聊聊你的成绩。】
【陈羡:希望到时候你能依旧这么开心。】
太恐怖了,岑以眠有点后悔,现在把他轰出教室还来得及吗?
【岑以眠:你回去工作吧?就和老师说很急,快走吧?】
陈羡发过来一个冷笑的表情。
【陈羡:家长会挺有意思的,不打算走呢。】
【岑以眠:......】
要不她走吧,现在跑回家,但是陈羡知道她家住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岑以眠想到当时他们签合约时,陈羡要求她不许掉出班级前五,可她这次成绩在班里排第八,陈羡不会一失望就放弃她了吧?
越想她越心慌,也没了和人逗贫的心思,满脑子都是陈羡说不再资助她并让她还钱的画面。
12. 第 12 章
岑以眠趴在教室的门上,透过窗户看向里面,陈羡正在翻看着成绩单。老师不知道在说什么,陈羡还认真地做着笔记,用的是她最喜欢的那支笔。
正当她看的入迷时,陈羡已经放下了笔,一抬眸和她对上视线,吓得她做贼心虚似的缩了回去缓神片刻她觉得自己刚刚有点反应太大了,有什么可躲得,于是再次偷偷扒头。
没想到那人视线还钉在门口的玻璃窗上,她这次直接被人逮个正着。岑以眠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觉得还是去找同桌看打篮球比较好。
她背着书包到篮球场找到同桌时,对方正在歇斯底里地为操场上的男生们呐喊助威,这劲头,百日誓师大会上喊口号就靠她了。
“欸,你不说不来吗?”
岑以眠无言,挤到她身边坐下:“咱们教学楼闹鬼。”
那男鬼貌美如花,还专勾人魂,扰的人心不静也难平。
“我去,真的假的,你看见脏东西了?”
“嗯,这不是害怕,所以来找你了。”
是挺可怕的,他看完成绩单又冲岑以眠笑,那笑容翻译过来就是,开完会就是你的死期。
“那正好,快跟我一起给萧晗加油!”
萧晗就是同桌赵琳琳口中的五班班长,挺出名的,岑以眠知道这个人。
富二代不学无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浪荡子弟,眼瞅着高考一天天逼近,这少爷不是在谈恋爱就是在换女友,每天都能在走廊看到他被罚站。
最无语的是,那天她路过的时候就多看了两眼,就被萧晗记恨上了,当天放学她值日最后一个离开教室。
刚出了班就被人堵住。
“小学霸?”萧晗就爱吊儿郎当的说话,好像这么做特别能惹小姑娘喜欢。
岑以眠在心里狂翻白眼,面上却不显,装的客气有礼貌:“你找人吗?教室里已经没人了。”
“就找你。”
她还没回忆完那天的事,场上的萧晗就注意到了她,冲着她们这边吹了声流氓哨脑残吧这人,岑以眠想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赵琳琳疯了,扯着她身上的羽绒服晃来晃去:“我靠,萧晗,萧晗冲着咱们这边吹口哨了!”
“别扯我,衣服都让你扯皱了。”岑以眠拨开她的手,轻轻掸了掸衣服。
赵琳琳终于收回一丝理智,探究地看她:“哪来的外套,还是男款!”
有一种做坏事被抓的心虚,岑以眠心里猛地一坠,随后压着嘴角说:“我小叔的。”
“我小叔比萧晗帅多了。”她突然补充。
她带陈羡进班的时候赵琳琳不在,所以没看到,听岑以眠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瘾,非要扯着人回教学楼去看看她小叔的真容。
岑以眠跑出来就是为了躲他,怎么可能再回去,俩人在站台出拉拉扯扯闹了好半天。
压根没注意到萧晗已经退了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俩身边,站在岑以眠旁边:“嗨,小学霸。”
赵琳琳再一次眼睛瞪大,无声质问岑以眠。
-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岑以眠拒绝接收她的无线电波,沉默着后退拉开距离,然后跟赵琳琳说:“不是要去教学楼,走吗?”
这是赵琳琳第一次为了帅哥犯难,一边是近在咫尺的萧晗,一边是被岑以眠夸的天花乱坠的小叔,真是甜蜜的难选之题呢。
“走不走?”岑以眠催她。
“走走走。”
算了,萧晗就在五班又丢不了,还是先去看看岑以眠的小叔。
岑以眠像是才注意到萧晗似的,冲他微笑:“同学,借过。”
瘦高的身体挡在前面跟岑以眠作对,她往左迈步,对方就相同方向去堵,她往右对方也挪过去。
逗小狗似的。
还真是没什么脑子的家伙,岑以眠暗自腹诽,看不出来她不想理他吗。
“同学,你——”
“小学霸,你挺有趣啊?”
萧晗打断了她的话,继续道:“你叫什么名字?”
见人不搭理他,又问旁边的赵琳琳:“麻烦问一下,她叫什么名字?”
赵琳琳这个叛徒瞬间投降,殷勤地回答:“岑以眠,以后的以,春眠不觉晓的眠。”
完事极其不害臊地自报家门,“我叫赵琳琳,琳琅满目的琳。”
萧晗冲着赵琳琳眨眨眼便俘获了她的心,他说:“我有点事要和岑以眠同学说,可以麻烦你......”
赵琳琳狂点头,然后不讲情义地丢下了她:“眠眠,我先去教室了!”
“赵琳琳!”
任她这么喊,那家伙就什么也听不见地跑了。
萧晗向她走近一步,笑问:“小学霸在躲我吗?”
“很明显吗?”她语气不客气,跟这种人没法保持礼貌。
“也不太明显,是我比较厉害。”
岑以眠嫌他烦,手机此时进了一条消息,是陈羡,问她在哪,应该是开完家长会了。
她不想让陈羡碰见她和男同学独处,于是回复。
【你在教室等我,我回去找你。】
然后快速应付着萧晗:“我要回去了。”
“岑以眠。”萧晗喊她。
“我追你呗?”
这不是有毛病吗?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岑以眠在暴走的边缘,忍着怒意回头。
“你有病吧!”
“追你怎么就有病了,你单身我也单身——”
“谁跟你说我单身!”她抢话打断了萧晗,带着点炫耀的意味抖了抖身上的羽绒服,“看见没,我男朋友的外套。”
然后一转身,差点吓得跳起来。
陈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对话,岑以眠怕他反问一句“谁是你男朋友”,又怕他生气自己胡说八道,还怕自己刚随口胡诌完就在萧晗面前被戳穿谎言。
幸好,陈羡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只是对她招招手,不分给萧晗一点眼神,就看着她对她说:“走吧,回家了。”
她闷闷不乐地跟着陈羡坐上出租车,然后把外套还给他,想着要怎么解释。
“被男生缠了?”
陈羡主动为她找台阶。
岑以眠点点头,鼻腔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嗯”,“他说要追我,所以我才......”
“挺聪明的。”陈羡笑了两声,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甚至还很欣慰她的机智,“挺好,以后再有人缠你就可以这么说,或者直接——”
“直接什么?”
“直接告老师。”
“......”
好幼稚。
不过她心里隐隐的雀跃起来,至少陈羡没有生气。
“对了,家长会都说什么了?”
陈羡慵懒地“啊”了一声,拖腔带调的,将口袋里折的四四方方的成绩单展开,食指点在她的名字上,她心口一热,好像那根手指杵在了她的心脏处。
“第八名,退步了。”
“艺考出去了一段时间,课业落下了,我尽快补回来就是。”
陈羡察觉到她的紧张,于是声音缓和了一些,手指弯曲在人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下:“没凶你,情有可原。”
“那你刚才微信里说开完会要聊成绩......”
“逗你玩的。”
“不过......”他把成绩单放到她腿上,“地理成绩是短板,其他科都没什么问题,偏科啊小同学?”
“我会努力补回来的,下次考试回到前五。”
岑以眠将成绩单小心翼翼折好,收进书包里,随即就听到陈羡说:“上学的时候我地理成绩还不错,如果不好意思问老师,可以问我。”
“可以吗?”岑以眠心中一喜,“你不是很忙?”
“最近在休假,会在这边呆一段时间,顺便监督你的学习情况。”
陈羡会在这边呆一段时间,也就是说她可以经常和他见面了,想到这个她心里就像浸了层蜂蜜。
“那今天可以吗?”说完觉得不太妥,急忙解释,“我想尽快补习把成绩追回来。”
“嗯,那就先去吃饭。”
陈羡这个人很有分寸,给她补习功课从来不去她家,而是在餐厅订了包厢,吃完饭后盯着她学一个小时,再给她送回家。
“怎么,是嫌我教的不好不愿意学了?”陈羡发现她走神已经不是第一次。
岑以眠抓了下耳垂不敢看他,低头抠笔帽:“没有,我刚刚没听懂,你再讲一遍。”
她现在开始怀疑让陈羡给她补课这事是好是坏了,美人误国原来不是随便说说的,任谁旁边坐了这么个存在感极强的人,应该都不能集中注意力吧。
*
陈羡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回想起补课的那段日子。
她见对方不说话,又梗着脖子问:“你到底还教不教?”
“教。”陈羡低头压住嘴角。
他勾了下手:“把手伸过来。”然后蓦地握着岑以眠温凉的手指,身体力行地讲解了什么叫手把手的教学。
末了还特别耐心地问:“学会了吗?”
岑以眠脑袋嗡嗡的,还沉浸在被陈羡握了手的心跳加速中回不过神,离婚之后她越发看不懂这个人了,搁在以前他根本不会这样。
“学会了,你松开。”
她挣脱了那双桎梏住她的手,重重地呼气。
“做一遍,我检验一下教学成果。”
王绪支着三脚架给她一个特写镜头,岑以眠轻闭双眼,再睁开时就恢复了正常。
点点头,回给陈羡一个很官方的浅笑:“好,我试试。”
13. 第 13 章
岑以眠像个等待考核的小学员,在一群老师面前操作,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不过好在还是准确的打了一个标准的水手结,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后,她捏着绳结在镜头前晃了晃,展示着胜利的成果。
岑以眠又给了陈羡一个傲娇的表情,像是取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奖然后向家长要奖赏似的。
陈羡这次没刻意控制,勾起嘴角点了点头,夸赞道:“嗯,做的不错。”
随后伸出手攥着绳子:“检验一下是否合格。”
他让岑以眠拽住另一边,两个人呈拔河的姿势,往不同的方向拉扯,看绳子是否结实。
岑以眠下巴指向地上的砖头:“不是绑砖头吗?”
“换一种玩法。”
“好吧。”她隐隐觉得陈羡没憋好屁。
果不其然,她拽着绳子向后仰时,陈羡冲她玩味一笑另一只手扯了下绳结,原本拉不开的绳子突然就解开了。
“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另她猝不及防,却又在要摔倒时腰间多了只手,将她拉扯回来。
重重地摔进温暖的怀抱里,手掌心覆盖住的心脏的位置,正在“咚、咚、咚”地震动。
“哈哈哈......”老师傅的笑声打破了尴尬,他拍了下陈羡的背,笑骂他没个正形欺负人小姑娘,随后解释起来。
“这绳结啊妙就妙在,系得牢解得开,小岑姑娘受惊了吧?”
岑以眠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她咬着后槽牙压下想破口而出的骂人的话,陈羡松开她后将绳子放在她手里。
“抱歉。”
这道歉一点诚意也没有,完全看不出他的歉意,反而有点挑衅。
这下岑以眠更加确信聂初林的话,他现在的反常行为就是因为自己主动提了离婚,男人的自尊心作祟罢了。
简短的玩闹时间过后引航站又收到了外轮的引航申请,这次经过他们共同商议后,决定带着王绪出海。
为了避免上次的失误,会有专门跟随摄影师的专业人员,保证其安全。
陈羡他们在开会的时候,岑以眠正检查着设备,她有些不放心嘱咐道:“海上不稳,你带上三脚架,千万注意安全。”
她现在一想到那天坠海的事都心有余悸,而且她自己出点事不怕什么,反正父母都不在了,奶奶神志不清经常想不起来她是谁,但是她带着出来的人可不能有事。
“陈羡说不能同时带两个人出海,不安全,所以斌哥一会儿在码头取景,等下一次出海再换人跟。”
斌哥是后来的航拍师,话少存在感低,只有在拍摄时才会跟他们有交流,不过岑以眠很喜欢这样的工作伙伴。
她嗓音偏柔,但是这三年跟着孔导也练出了一身魄力,布置任务和计划时,没有人会把岑以眠当成小姑娘,总会下意识听从。
就连斌哥这种老炮都不会多言反驳什么,听她说完今天拍摄计划和构图等问题后,点点头:“行,知道了。”
她们这边开完小会,陈羡那边也从通讯室出来,两个人没有任何的交流连个眼神都没有,这就是工作时的陈羡,会把一切私人情感置之身外。
从通讯室大门打开的那一瞬,另一个拍摄的小助理就已经找好了角度,尽管早就见识过这位引航站站草的风姿,但是在镜头捕捉到门打开他露出的半张脸时,还是忍不住捂住嘴。
这张脸,不去拍电影可惜了。
“跟上。”岑以眠温声提醒小助理。
小助理小声跟岑以眠说:“姐,陈羡船长这张脸可太能打了,你确定不考虑一下吗。”
岑以眠在她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警告道:“再拿我寻乐子,就给你轰回去给老师当助理。”
“我错了姐,别轰我。”跟着岑以眠虽然在引航站这边拍摄条件艰苦,吃住环境都算不上好,但是总好过去孔导跟前挨骂强。
听小助理翻书似的变脸,岑以眠很纳闷:“老师那么恐怖吗?”
至于吗......
小助理干笑不回答,岑以眠是孔昌远看重的学生,人家关系可比和她近,这万一说了孔导坏话被人传了去,她以后别混了。
“以眠。”
一道中干的女声打断了她俩的对话,岑以眠闻声望去,客气地打招呼:“何月姐。”
“去拍摄?”
“嗯,你也去吗?”
何月和岑以眠并肩,点点头:“有艘船出了点问题,我去检修。”
岑以眠适当地表现出惊讶和崇拜,笑着打趣:“感谢何月姐给我们增添拍摄素材。”
“给姐姐拍好看一点。”
“好!”
岑以眠能察觉到这两天何月有意亲近自己,难不成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觉得她和陈羡有点什么,所以才来试探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何月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而且这两天接触下来,她也并不反感何月,这个人就算是刻意靠近自己,却也保持着分寸感,让人很舒适。
陈羡他们上了快艇准备出发了,斌哥的无人机也稳稳升空,俯瞰着海面。
小助理忍不住咋舌犯着花痴:“这就是传说中的制服的诱惑啊。”
何月乐出声,伸手揽住小助理的肩膀问:“看上哪个制服小哥哥了,姐姐给你牵线。”
“唉,看过最帅的谁还能降低要求呢?”
这是看上人家站草了,岑以眠偷偷汗颜,心里暗骂小助理没有眼力见,看不见人家绯闻女友还在吗。
岑以眠怕小助理再说点什么惊为天人的话,赶紧把人赶到另一边拍摄,然后询问何月:“去拍你的工作吧?”
何月点头答应:“好啊,那跟我走吧。”
引航船在海面上极速驰骋,陈羡分神看了眼摄像,手搭在船沿无意识敲击。
今天和他一起配合引航任务的是韩东阳。
韩东阳顺着陈羡的视线也跟着看王绪,然后小声跟人说:“小岑导人美又有能力,身边还都是小帅哥,我看着那个航拍师也不赖。”
陈羡没搭理他,但是那声嗤笑却足以表达他此时的心情。
“你别不屑,就你这态度,没人愿意和你好,光有张脸管什么用,你那嘴跟借租出去了似的,用不到正点。”韩东阳恨铁不成钢,他天天看着岑以眠身边围着各种小妖精,就忍不住替陈羡着急。
“欸你老实交代你到底对人家有没有意思,我这可也单着呢,而且小岑导这长相和性格也都符合我的择偶标——我靠!”韩东阳捂着胸口,“怎么还动手啊!”
陈羡冷眼扫射,语气里带着不悦:“再胡乱意.淫,我不介意让你断子绝孙。”
“我说什么了你就要让我断子绝孙。”韩东阳欠欠地凑过去,明知故问。
眼瞅着陈羡那张脸越发的阴沉,韩东阳良心回归惦记着旁边还有个摄像机怼着他俩的脸,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同事之间不合呢。
“得得得,我嘴贱,行了吧?”
陈羡在镜头面前勾住韩东阳的肩膀,又在拍不到的角度发了狠地攥人筋骨。
“疼疼疼疼!”
“弱不禁风的呢。”陈羡嘲讽,又安静了好半晌才重新开口,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你没戏。”
韩东阳秒懂,笑的肩膀都颤抖,压低声音:“我没戏啊?我为什么没戏啊?羡哥展开说说呗。”
海上风大,陈羡单根手指一挑把墨镜摘掉挂在手上绕了一圈,冲着王绪招手:“摄像小哥。”
王绪有点茫然,不明白对方突然喊他做什么,从设备后面探出半张脸。
陈羡眯着眼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的发坏:“想不想拍点刺激的素材?”
王绪两眼放光,猛点头:“想,什么刺激的?”
“比如什么同事失误坠海被鲨鱼追逃,此时一位名叫陈羡的引航员见义勇为,体现了深厚的同事情谊。”
他一字一句说的咬牙切齿,韩东阳听的后背发毛,默默地挪远了半米,生怕陈羡这老狗下一秒趁他不防备就给他踹下海去。
王绪“啊”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开口:“这么惊险刺激的吗?”然后天真地以为他们真的要为了让他拍点刺激的故意搞剧本,问韩东阳,“可以吗?”
韩东阳摆摆手:“不可以不可以,他开玩笑的。”
话落他踢陈羡的小腿,把头凑过去:“你缺德不缺德!”
嗯,前两天岑以眠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陈羡哼笑,向后仰双臂展开搭在栏上:“还好,我小时候还得过三好少年奖,哪天我回家给你找找,奖状应该没丢。”
“滚吧!谁要看你这水分这么大的破奖状!”韩东阳呸他,“老子去小卖店买一沓子奖状,给你写上百八十张老缺德奖送你。”
“多谢好意。”
“滚滚滚,祝你孤独终老!”
陈羡拖腔带调地“啊”了一声,似是不认同:“这句话婉拒,你自己留着。”
韩东阳被他气的肝疼,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但是他又记吃不记打的记性,过不去几分钟又屁颠屁颠扭过来找人搭话。
“那你这意思是,你喜欢人家小岑导儿?”
陈羡没说是,但是也没否认,这个态度就很微妙,韩东阳牙疼似的啧啧半天,追问道:“喜欢你倒是抓紧啊,这人家身边都是比你年轻还好看的小狼狗,哪天被人捷足登先你就傻眼了。”
这回他没再装聋作哑,而是回了一个“嗯”。
但是有这一个回应,就已经惊到了韩东阳,他不去看对方见鬼的表情,慵懒的嗓音压到最低动了动薄唇,像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说给风听。
韩东阳没听到他后半句话,但是再追问的时候,陈羡就死活都不说了。
14. 第 14 章
王绪拍够了素材后有些无聊,见那俩人一直嘀嘀咕咕地聊天,他试图融入进去。
“两位哥哥聊什么呢,带我一个吧。”
韩东阳抬下巴指向摄像机:“聊的都是不能播的。”
王绪嘿嘿乐,关了设备后说:“关了关了。”
平时陈羡没主动和王绪说过话,他虽然不是那种经常冷着脸的人,但是气质在这摆着,大家也不敢过去招惹他。
这还是他头一次主动开口,问王绪:“素材拍够了?”
“一会儿快到了的时候我再开机就行。”
陈羡点头:“今天能带你登船。”
有的船没有铁梯,需要船上的水手放软梯,这种情况他就一定不会让摄影师跟他登船,那太危险了,上次岑以眠跟船出海就是遇上的第二种情况。
王绪惊喜万分,道了好几声谢。
韩东阳话多也总是主动跟他们聊天,早就已经熟络了,他有心把话题往岑以眠身上引,问道:“欸,你们那个圈子女导演多吗?”
“也有女导演,但是能出名的没几个,我们这个圈子现实的很,有时候光有才华也不行。”他说的委婉,但是陈羡听懂了,不光要有才华,还得有人捧。
陈羡也不搭话,就默默听他俩交流,他不了解岑以眠平时的工作,人来引航站之前他都以为岑以眠还当着摄影师四处跑去拍图,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改的行当导演了。
现下听王绪说这行潜规则多不好干,心里更是烦闷,觉得小姑娘辛苦,连带着呼吸都沉了许多。
韩东阳没察觉他情绪上的变化,继续问着:“听说小岑导是娱乐圈那个孔昌远大导演的学生?”
他也是那天听企宣部的小姑娘说的,听完更佩服了,孔昌远的名声那是不关注娱乐圈都能知道的存在。
“啊,是。”王绪语气不明,笑了一声,“孔导对她挺上心的。”
陈羡闻言抬眸,但也只是一瞬,又收回视线。
韩东阳看了眼身旁的人,搓了搓手一脸的八卦:“岑导这么漂亮,追求者是不是一大把?”
他仿佛问了句废话不过也是为了给陈羡听的,让他抓紧,人家那可是香饽饽都盯着呢。
王绪有问必答,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是不少,就连孔导的儿子也对她青睐有加,我们私下里都说他俩要是能成的话,那就亲上加亲了。”
孔导把岑以眠当半个女儿看,跟老师的儿子在一起,那可不就是亲上加亲。
半天不说话的人咬住关键词,在齿中摩挲着吐出,字字有力地复述:“亲、上、加、亲——”
他的眼神突然犀利,王绪总觉得这位大哥笑的那么阴冷,他不会是想给自己踢下去丰富一下拍摄素材吧?
为了自身的生命健康,王绪终于审视夺度地闭上了嘴,当个哑巴也挺好的。
“......”
“你对我有敌意。”何月用的是肯定句,但语气温和,就像在说你好漂亮一样。
岑以眠刚准备打开录像设备,手指顿住,面无表情中带着点无辜,她觉得自己气场上没输。
“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敌意?”
何月耸了耸肩:“别紧张,现在开始拍了吗?我这个角度怎么样?”
话题转换的有点快,岑以眠嘴角僵硬,还有点莫名其妙,不过工作状态下她不会带入个人情绪,对方只是她镜头里一位平凡而又伟大的船舶维修工程师。
而何月也是如此,她和同事交流着对船只的保养和维修,站在一群男人之中也毫不逊色。
女性在职场上想得到绝对的公平并不容易,尤其是这样的工作岗位,需要脑力和体力并存,可想而知何月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汗水。
素材拍完后,何月站在她身后下巴搭在她肩膀,亲切如姐妹,如果刚刚她俩没有短暂的剑拔弩张的话。
“可以让我看看吗?想知道拍的我美不美。”
何月说话的时候,下巴会一动一动的,震的她肩膀有点痒,还有点不自在,可她又不好意思躲开,显得她小心眼。
“嗯,稍等。”她调出视频。
身后的人笑了笑,肩膀上的重量也终于消失,何月看后对此很满意:“拍的很漂亮,这个纪录片会在电视上播放吗?央视频道吗?”
她们站里墙上挂着个小电视,就几个频道还都是中央台。
中央台那边岑以眠想都不敢想,以她的资历人家不会看得上,不过最近倒是在和一个大平台谈,那边说的是让她尽快交个样片,如果内部审核通过的话,到时候会给她推流量。
老师指望她靠着这个纪录片得个奖打响名声,不过她没跟任何人说。
这也是岑以眠的个性使然,从小她爸就教育她做大事前万万不能张扬,成功人士永远都是闷声做大事,那些还没做就先嚷嚷的八成都得失败。
岑以眠摇摇头:“可以在视频平台上看到。”
“哇!”何月倒是没抓着上电视这事问不停,很知足地表示,“能被很多人看到,那也算出名了,到时候能给我旁边p个字幕吗?就写——”
她停顿了一下,眨眨眼:“单身女青年,寻找高质量男朋友。”
岑以眠怔愣:“你、你不是......”
何月比岑以眠高出一头,看起来得一米七往上,尤其是当她俯身靠过来时,那种身高给予的压迫感非常强烈,还有点女霸总的既视感。
她玩味地笑:“我不是什么?我就说你对我有敌意吧,还不承认。”
误会大发了,岑以眠哭笑不得解释:“我真的没有敌意,而且我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陈羡......”
得,她刚反应过来,被套了。
何月两手一摊,一副不是我问的是你自己说出来的表情,还非得装傻:“哦?陈羡?我们刚刚有提到他吗?你和陈羡什么?怎么了吗?”
五连问,岑以眠抿抿嘴,很想落荒而逃但是理智让她并没有这么做,强装着镇定仰头说:“最近站里风言风语很多,我是想说那些并不是真的,所以如果你喜欢他的话,也不用把我当成什么假想敌,我对他没有那意思。”
何月其实跟陈羡关系最清白不过,他俩从大学时就是同学那时候关系也不近,算不上什么朋友。直到后来何月在两个人共同好友的朋友圈里看到了陈羡给人家点赞,此时正好站里正在招引航员。
陈羡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专业第一,站长听说后天天追着她让她联系对方,争取把人挖过来。
引航员这一行业高危,全国都超不过两千个,留不住人。
何月根本没抱希望的联系了,没想到陈羡居然真的来了。
结果从那时候起站里就传什么何月和陈羡关系匪浅,陈羡这人在这方面非常的严谨和绅士,先是跟何月以损害了她的名誉这事致歉,又跟同事解释了几次,后来大家也发现这俩人真没什么私交,时间久了终于没人再拿这事调侃。
“但是有一次,有个外轮的女船员对他一见钟情。”何月勾着岑以眠的肩膀往外走,话说了一半就停下,故意等着人问后面发生了什么。
岑以眠本想有点骨气不问,但是又很好奇:“然后呢?”
何月得了逞这才继续说:“他居然跟人家说已婚了。”
这是她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他在外以已婚人士自居,如果是在没离婚时她早就高兴的要起飞了,现在只剩下心酸。
偏偏眼前的人还在喋喋不休,看不出岑以眠的心不在焉,何月突然停住脚步:“是你吧?”
“什么?什么是我?”岑以眠下意识否认。
“其实早几年的时候我对陈羡挺感兴趣的,长得好看身材也好,最重要的是能力强,说他是完美情人根本不过分。”何月讲这些的时候很坦然,“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他......说什么?”
“他说这辈子不会恋爱结婚,没有找伴侣的计划。”何月耸了下肩,“老畜生,果然当初都是骗人的。”
这事陈羡确实挺冤的,他确实从来没把找伴侣纳入人生规划里,和岑以眠结婚也是意外,如果没发生后来那个意外的话,他俩或许到现在也仍然是资助人与受益人的关系。
哦不,应该会变成岑以眠赚钱回报她曾经的资助人。
“不是的。”岑以眠想了想,替陈羡抱屈,“其实我和他当初结婚是为了......”
“小何!”
一道男声盖住了岑以眠后面的话,她俩都闻声望去。
岑以眠往旁边站拉开距离后打开了设备,相机对准了那俩人。
“刚接收到陈羡他们引航的那艘船的无线电,说是船舶机械液压出现了漏油情况,目前自查后得出的结论是外漏。”
何月点点头,拿出对讲叫了几个人一起准备去泊位等候。
趁着空,岑以眠让她适当着讲一下刚刚说的一些技术性名词。
“噢,船舶机械液压漏油的位置分为外漏和内漏,内漏是很常见也很普遍的一个,就是油从高压流向低压时,系统内部原件的间隙中间会出现漏油。”
“但是刚刚我们接收到的信息是另一种,就是所谓的外漏,这个情况要复杂一些,目前不太好判断,需要他们靠泊后我们的人去检测完才清楚。”①
何月一口气说了很多,她语速不急不慢,镜头感也很强。岑以眠录完后比了一个手势,何月这才呼了口气,佯装着抹了把汗说:“紧张死我了。”
15. 第 15 章
岑以眠今天被何月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没想起来问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和陈羡结婚的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半天。
那个话题也早就过去了,她再问就有些突兀。
“怎么会想做这个工作的?”岑以眠问她。
“一开始是和家里赌气,我上面还有个哥哥,从小就被父母用来跟他比较,觉得我不如我哥强。”何月坐在台阶上,两只手往后抵在地上,身子也后倾。
“他也是做船舶维修的,在鹭城,高考结束报志愿我想都没想就报了这个,就想证明他能做的我也可以。”
岑以眠听她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感受到怨恨的情绪,相反何月脸上还带着笑意。
她有些纳闷:“那你们关系......”
“哦,我们关系挺好的,其实就是当初沟通的少所以误会颇深,我的家人都很爱我,我也很爱他们。”何月又补充,“也很爱这份工作。”
“感觉你们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妹妹,这不叫充实,这叫累的像条狗。”何月笑着摇头,“我还挺羡慕你们这个行业的,欸,是不是总能看见明星?”
岑以眠觉得好笑,但凡有人听说她是导演都会问同样的问题,顺便打探一下娱乐圈某某是不是真的跟镜头前表现的一样。
何月歪着头撞了下她的肩膀:“你可是我在娱乐圈唯一的人脉了啊!快给我说说,前段时间刷微博还在热搜上看见那个挺火的男团解散了,说什么他们内部一直不和,真的假的?”
“呃......”岑以眠一言难尽摸了下鼻尖,“小何姐你还追星啊?”
“闲着无聊嘛,我是颜粉,馋弟弟们的身子。”何月这会儿哪还有一开始刚见时的稳重,岑以眠心里暗骂,都是假象!
就没有不馋帅哥的女人!没有!
岑以眠虽然半只脚踩着娱乐圈,跟着老师在剧组就连一线大牌也偶尔能搭个话,但是她还真不是太清楚那些传闻是真是假。
帅哥美人什么的远观就好了,探究内里什么,还是那句话,什么都好奇只会害了你。
“我也不太清楚,人家男团那么火,我一个没名气的小导演跟人家搭不上话。”一阵风把岑以眠头发吹乱,她用小拇指撩起别在耳后,“不过我也喜欢看帅哥美女!”
何月激动地两手一拍发出“啪”的一声:“看,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抗拒弟弟们的脸和身子!你最喜欢Max男团里的谁?”
Max是国内几家知名娱乐公司联合打造的一支男子偶像天团,当初限韩令发布后,为了跟国外的爱豆男团PK,所以经过层层海选才挑选了这几个人,又经过几年的封闭训练才成功出道。
去年年底在组合第五周年的巡演时官宣了单飞,惹得团粉落泪,唯粉欢喜,微博热搜直接爆了,广场热闹的跟过年了似的。
“我很吃Max里的姜煦的颜,比较硬汉的形象。”岑以眠夸的很含蓄,微博上粉丝们都说姜煦看起来就很会做,而且长得凶巴巴的,看着就像改邪归正的社会大哥。
何月“哦”了好几声,调子七拐八拐的,一副我懂的表情:“硬汉,陈羡不就是这种风格?”
岑以眠:“......”
“我和他——”
“对,你和他没关系,知道了知道了。”
“小何姐,你再提他,我真的不跟你分享啦!”
何月适可而止,急忙把话题拉回:“不提不提,继续说男团,男团......”
“你不觉得萧晗很帅吗,娇气小奶狗,天啊看起来就很好rua!”
萧晗......岑以眠心里默默吐了一口,这人怎么也不能跟“娇气”和“奶”这种形容词搭上边儿,说他浪和狗还差不多,还得是坏狗。
当时刚从微博上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岑以眠一怔还以为是重名呢,直到看到照片里的人后怎么也想不通。
好好的富二代不当,跑去娱乐圈混了,不过迄今为止他俩也没遇到过,也没人知道他俩高中校友的这层关系。
“姐,不行换个人粉吧。”
“他怎么啦?私下人品不好?”何月最近刷视频刷的多,学了一堆网络梗,“难不成他私下里烟酒都来啊?”
岑以眠:“......”
你可能不了解,这个狗高中的时候还试图撩过我。
都是些陈年旧事,她也不好下定义就非说萧晗这人不行有问题,于是摆摆手:“没,挺好的,奶狗嘛。”
重音落在了“狗”上,她腹诽,反正都是狗。
何月还想再夸一夸小奶狗,这时无线电话响起,撕撕拉拉地传来陈羡浑厚又沉静的声音。
“巨鸟号出现全船失电,到港时间需要延迟。”
“查出是什么原因导致?”
“电阻烧坏了,船上没有备件。”
岑以眠听不懂他们说的那些,却知道事情很紧急,她皱着眉举着设备拍摄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问危不危险,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人家在工作呢她问这些不太合适。
“欸,等一下。”何月对着无线电话突然说了一句。
陈羡那边迟疑了几秒:“怎么?”
“替我们摄影师问问,一般这种工作危险不危险?”
何月问的一本正经,岑以眠却臊地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左手拽了拽何月的衣摆示意她别胡说:“我没问!”
“你不好奇吗?”
陈羡低沉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没了刚刚的冷淡:“不危险,常规操作。”
之后他们又商量了维修计划,但岑以眠再没听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她仅仅从陈羡那七个字里听出来太多的含义,但她不敢去深究。
何月挂掉无线电话后跟岑以眠快速解释道:“我们现在需要联系原件公司,然后出海去与陈羡汇合。”
“我可以跟着一起吗?”
这种突发事件难遇,碰上一次岑以眠不想错过。
何月摇摇头,晃了晃手中的无线电话耸肩说:“陈羡已经预判了你的想法,他说想拍就让航拍小哥跟着我们出海,但是你......不可以。”
这次她没再坚持,很痛快地答应,然后和何月兵分两路。何月去联系原件公司然后跟同事开会,岑以眠则是去通知斌哥。
她站在码头目送着他们离开,何月冲她挥手,然后双手括在嘴边大声喊:“放心吧,我们都会平安回来的!”
岑以眠看到了何月眼中的戏谑,她当然听出话外意。
何月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天边都已拉下帷幕,陈羡没和她多废话几个人眼神一对视就知道要怎么做,这就是常年累积下来的默契。
王绪和赵斌拳头对了下,赵斌笑着问:“挺刺激啊?”
“吓死我了。”
“出息的。”
陈羡听见他俩对话,没抬头但是挺有闲情逸致地搭了句茬:“没事,肯定能给你们平安带回去。”
“哥,您现在就是我的定海神针,我就信你!”王绪一脸崇拜,镜头再次对准陈羡。
此时巨鸟号的船长一脸严肃上前,瞪着眼睛表达着不满:“陈,我说过了,维修船舶该由我们的人来做。”
他的声音很大,说的是国际通用语言英语,不过在场的人倒是都能听懂不需要翻译。
“Captain!”陈羡仅仅一开口,气势上就顶了回去,对方是标准的印欧混血身材魁梧高大,陈羡却能与之平视。
“希望你能明白,这是在我们国家的领土,我们的工程师也并不逊色。”
“你们的人把原件送来我很感激,但是这不能让你们的人动手,而且你们的工程师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士。”
船长说这话的时候,身后的几个船员也附和着笑起来,两个摄影师脸都绿了。
“这是你们的摄影师?在拍什么,演戏吗?”
王绪性子沉不住,让人一嘲讽脸都红了,往前走了一步作势要开口。
陈羡的声音抢在他前面:“Captain,请你尊重我的人,现在我们在谈论抢修的事。”
他在出海前就已经和巨鸟号的船长说过会带摄影师前往,毕竟是要登人家的船,不能不打招呼就冒然带无关人员。
所以现在船长说这些,无疑是在挑衅,陈羡当然不会忍让他。
“工作人员都在码头等候,为巨鸟号开调,我们在这里浪费一分钟,巨鸟号就要晚一分钟入港,这耽误的也是你们的时间。”陈羡面无表情,语气也悠闲,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些什么。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们可以允许贵方出一名维修工全程监督。”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双方都不讲话彼此注视,赵斌和王绪没见过这种场面,双方代表的都是自己的国家,互补让步针锋对麦芒的。
许久巨鸟号船长终于做出让步,他微微叹气,无奈摇头:“陈,如果今天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你,我一定不会让步。”
陈羡这才终于露出一个笑容,和对方用力握了下手:“Captain,请相信我们。”
话落他招招手,何月赶紧带着人前往进行抢修,王绪这才得了空走到陈羡身边问:“哥你们以前认识?”
船长刚刚那句话很明显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陈羡点了点头:“以前当船员的时候,和他共事过。”
“怪不得。”
16. 第 16 章
陈羡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这次素材拍的满意吗?”
王绪猛点头,比了个赞:“太满意了,跟看电影儿似的,我们刚刚都不敢大喘气儿。”
这种事对于俩摄影师来说当然新鲜,但是他们长期和外轮打交道,这些都是常事,早就见怪不怪了。
陈羡扬了扬下巴:“继续拍吧,我过去看看。”
“好嘞哥!”
等人走后,赵斌笑他:“你这声哥喊的,够亲切啊。”
王绪举着相机的手自然垂落,看着陈羡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你不觉得陈羡身上有很多待挖掘的故事吗,他看起来就是个充满故事性的人。”
赵斌对于这点表示赞同,用肩膀碰了下他:“帅哥都故事丰富是吧?”
“也不是光因为帅,帅只是个卖点,你如果是观众一个长相普通的和一个帅气的,你更愿意听谁的故事?”
王绪顿了顿继续说:“我最近总听站里的老人儿说,他工作经历很丰富,之前还跟着国际邮轮出海当船员,后来才来的这里当引航员,而且你不觉得他和那个简垣看起来不太对付吗?那个简垣身上肯定也有故事,回去跟以眠商量商量。”
赵斌没再说什么,而是催促他:“先别想那些了,去拍点人家抢修的素材,你再叨叨下去人家都结束了。”
“哦,对对对!”
岑以眠不知在码头处等了多久,她没看时间但是从天亮过渡到深夜,也足以看出过去很久了。
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海边温度低,待久了她脸上都被风吹麻了。
“以眠!”
王绪站在船板上冲她挥手,岑以眠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只是猛一站起来头晕目眩,缓了半分钟才挪动。
赵斌还在尽职尽责地拍收尾,王绪率先下来朝着岑以眠这边走,忍不住要分享他们在海上经历的事,岑以眠看他活蹦乱跳但还是忍不住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我们好着呢,你是不知道在海上都发生了什么惊险刺激的事。”
王绪连比划带描述地讲着陈羡是如何跟外轮船长唇枪舌剑。
“平时没看出来他这么能说,真人不露相啊。”
岑以眠失笑,心想这人惯会装了,她可真见识过陈羡的嘴皮子,没人能说的过他:“确实。”
又聊了两句,其他人也终于下了船,岑以眠见到了陈羡的身影,他身边的那位应该就是那个坏脾气船长。
不过这么看着,他们关系还挺融洽,完全想象不出来王绪说的针锋相对。
王绪怕她不信,晃了晃相机:“都记录下来了,你晚上回去可以慢慢看。”
岑以眠注意力都挂在陈羡他们那边,对着王绪敷衍地“嗯”了一声,王绪也察觉她无心和自己再聊,也识趣地闭上嘴。
“陈,多亏了你。”船长再次和陈羡握了手,对于自己之前的失礼非常羞愧,“那位美丽的工程师女士呢?我想我需要对她亲口说一声抱歉。”
“她需要的不是道歉,而是认可。”陈羡说完抬了抬下巴,对着何月招手。
何月接收到信号后抬脚走来,陈羡说:“我们的工程师技术怎么样?”
他说话声音没刻意压低,何月走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她知道这是对方给自己找场子所以会心一笑。
船长也跟着爽朗大笑,给了何月一个绅士握手礼:“非常抱歉何小姐,我为我的失礼道歉,你真的很厉害,你们的国家也很厉害。”
何月也很大方原谅了他,然后说:“欢迎您来到我们平城桐湾港码头,祝您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说完她抽出手,在空气中抖了抖,然后转身离开留给镜头一个潇洒的背影。
船长手里一空,感觉心里也空了,他摸着下巴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陈羡:“她真的很美,不是吗?”
陈羡莞尔一笑:“但她工作上的能力更强,不是吗?”
“你说得对。”
陈羡早就注意到不远处的岑以眠,船长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去,又立即见异思迁地说:“哦天,这位女士也很美,陈,你们国家的女性都很美!”
岑以眠不知道他怎么对着自己突然蹙眉,自己离得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明显感觉到陈羡的心情好像在一瞬间变差了。
“Captain,不要肖想她。”
“哦?陈,你很在意她?”
陈羡没犹豫地点头承认,注视着岑以眠的双眼,回答着船长的话。
他一字一句,虽然听不真切,却通过口型也能分辨出来。
他说:“很在意。”
岑以眠那股难以言表的情绪再次翻涌而至,她手脚都麻,不过血似的发胀,眼睛也发酸。
就这么站了很久,她其实脑子里没想太多,因为有点懵懵然,大脑直接宕机了。
直到陈羡冲她勾手示意她过去,岑以眠这才找回点知觉,一抬腿直接同手同脚的顺拐了。
陈羡也发现了她的窘迫,忍着没笑,怕又惹小姑娘生气,离婚之后她脾气可太大了,惹不起惹不起。
“有事?”岑以眠站在陈羡身侧,脸扭过去仰起来看他。
陈羡没说话,就盯着她嘴角勾起,眼里是溢出来的笑意。
“你好,美丽的女士。”船长打断了他俩的“眉目传情”,知道眼前的年轻女孩是陈羡的心上人,他说话都委婉收敛了许多。
“这是我们智利盛产的车厘子,不成敬意,请你一定要收下品尝。”
岑以眠不敢贸然答应,她用力摆手往后躲:“不用不用,我不是工作人员。”
言外之意,有事找他,别cue我。
陈羡还是一句话不说,也不帮她,船长和他交换了个眼神明白对方这是逗人玩,他继续说:“你不喜欢吃车厘子吗?那你喜欢吃什么?”
说喜欢也不合适,说不喜欢也不合适,岑以眠抿着嘴瞪旁边看戏的某人,用胳膊肘撞他:“陈羡你说句话啊!”
“需要我帮忙吗?”
他就是故意的,岑以眠气的牙痒痒:“你到底帮不帮!”
“求我,就帮你。”陈羡抬腕看了眼表,“五秒钟,过时不候。”
“你缺德吗?”
“骂人减两秒,你刚说话的时候浪费了一秒,还有两秒。”
“!!!!?????”岑以眠吃瘪,这人怎么年纪越大越无赖呢?
跟谁学的这是?
陈羡眨眨眼,友情提示:“还有一秒钟。”
算了,不就是求一下吗,又掉不了块肉。岑以眠咬住后槽牙,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他说:“求、你。”
陈羡满意点头,然后双手插口袋冲船长说:“她说她很喜欢吃车厘子,谢谢。”
得了陈羡的肯定,船长立马令下属将几筐车厘子搬下来放在一旁。
岑以眠被他这操作给惊着了,扯着陈羡的衣摆质问他:“我什么时候说我爱吃了!”
“我记得你爱吃。”
岑以眠爱吃水果,以前陈羡回去都会给她买一些洗好放在冰箱里备着。
但是她爱吃跟她收不收有什么关系吗,岑以眠无语:“你们这么收人家东西真的可以吗?”
“哦,你在担心这个?”他敛起眼睑,收着笑意,却不难看出他的好心情。
路过的同事都忍不住问一句:“羡哥累了一天还挺开心呢啊?”
陈羡伸手在人后背上拍了一下:“嗯,还成。”
“好了,不打扰你们了。”船长识趣地准备闪人。
正准备散场时,又来了位不速之客,金发碧眼的美女一头大波浪高高扎起来,随着走动的身姿在脑后摇摆。
岑以眠眯着眼,语气不明:“陈羡,找你的。”说完她就要走,被人扯住手臂,陈羡蹙眉淡声问:“哪儿去?”
“做个识趣的人。”
“用不着你识趣,回来。”他扯住岑以眠的手臂,强行让她留下,形成了尴尬的三人局面。
女船员是个身材性感性格外放的女人,岑以眠忍不住用欣赏的眼光去打量对方,自然也看到了对方毫不掩饰的爱慕。
果然,对方非常直白地表达了爱意,很有女霸总的感觉。
她说:“陈,你很强,也很帅,我很喜欢你。”
岑以眠意外对方中国话说的如此流利,看得出来这位女船员挺真诚的,用对方的母语来表达爱意,这很难不让人卸掉心理防线。
可惜,这位漂亮小姐姐告白错了人,她对面站着的这位男士可以说就没对哪个女士柔情过,除了他旁边这位前妻享受过他的特殊待遇,其他人在陈羡眼里男人和女人除了身体构造不同以外,没什么区别。
“谢谢你的厚爱。”陈羡眼中没了笑意,神色敛起,“我们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很强。”
女船员不死心,不愿和他打太极:“陈,我说我很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抱歉,我没有搞婚外情的打算。”陈羡把手从口袋里拿出,刻意地玩弄无名指上的戒指,“我很爱我的太太。”
对方见状虽有些失落,但也拿得起放得下,不再和他多纠缠。
“那好吧,祝你们能白头偕老。”
等人走远,岑以眠不满地怒怼他:“你还是个人吗陈羡!”
被骂不是人的某个老男人摘掉戒指塞进衬衣胸前的口袋里,漫不经心:“我又怎么不是人了?”
“都离婚了还拿我当工具人!”
“你不说谁知道呢。”
他极其不要脸地冲人吹了声口哨,好心情地走掉了,只留下一个呆滞无语凝噎的人和几筐车厘子。
第 17 章
“源哥!”岑以眠喊住路过的方源,指了指地上那几筐,“能麻烦您帮我把这个运回去吗?”
方源“嚯”了一声道:“这车厘子可够大。”
岑以眠忍不住心里再一次暗骂陈羡,这人就是故意的,故意搞她心态。
人家都在忙,就她看起来闲不说,还弄来这么车厘子,不知道的以为她旅游购物来了。
“啊是......”她跟着一起搭手搁到摆渡车上,“回家的时候您装点儿。”
方源点点头,对这个大方又美丽的未来弟妹也不讲虚的,不客气地应下:“成,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方源着急回站里有事,他探头看向杵在原地的岑以眠:“妹子你还不走?”
“我再等等。”
她是很单纯地在等王绪他们,但是奈何王绪跟在陈羡身边,这让人很难不怀疑。
“他们还得跟着做后续维修和保养的工作,别等了。”
岑以眠也懒得解释了,摇摇头说:“啊行,一会儿我就回。”
方源也没再劝,只是暗道年轻人精力充沛,这么晚了也不累:“成,那我先走了,车厘子我就给你放办公室陈羡桌子下面,这东西不能搁明面上,要不都给你抢光了。”
“谢谢源哥。”
“跟我客气啥!”都是一家人。
不知道为什么岑以眠居然读懂了方源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幸亏天黑码头看不清她脸上的红,不然更无地自容了。
方源走后岑以眠才去人堆里找王绪,用气声对着口型问他拍的怎么样了,王绪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就这么一直跟着等到维修结束都已经是后半夜了,大家都还没吃晚饭,岑以眠饿的胃疼躲在一边啃能量棒。
赵斌收了设备:“还有吗,给我来一个。”
“债包腻(在包里)。”她是真饿了,塞的嘴里满满的。
他俩并肩蹲在一边的模样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王绪最后一个收设备,咋咋呼呼的:“欸,吃独食!”
一嗓子直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他俩身上,岑以眠手里半个能量棒差点掉地上,她气急败坏地抛给王绪一个:“吃吃吃,赶紧堵上你的嘴。”
随后她起身走过去给大家挨个发放,陈羡面色冷淡,她也懒得细究这人怎么一会儿会儿变脸,到他跟前的时候:“吃不吃?”
陈羡无声接过,然后问:“饿了怎么不先回去。”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饿,没那么娇气。”
岑以眠随口一说但是暴露出很多信息,比如她不是第一次因为工作饿肚子,再比如她工作起来和陈羡他们一样都容易忘我,再再比如小姑娘很要强,不是温室里的小花骨朵。
今天肖凯没跟着,在站里值班呢,陈羡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盒饭热一热,一会儿就回去了。”
陈羡收起电话后她才知晓,这人早就让人提前准备好了夜宵,不由得感叹陈羡的细心,怪不得这群人都很服他。
回去的时候两三个人一组坐摆渡车,陈羡特意给她留了个空座,结果转过头岑以眠就上了王绪和赵斌的那辆。
王绪都能明显察觉出不远处他羡哥的脸很臭,心想看来最近传闻也并非虚假,他有心向着陈羡,推了推岑以眠:“要不你去那边那辆车?”
“不去,这车上没座位了?”
“有倒是有,怕你挤吗不是。”
岑以眠盯着他,看的人发毛,坐稳后才开口:“你要是嫌挤就去那边坐。”
王绪可不敢真招惹她,干笑着说:“不嫌,呵呵呵......我不嫌挤,坐着吧。”
岑以眠坐着摆渡车径直从陈羡身边经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仿佛他是空气。
他在胸前摸了摸,摸到那枚戒指后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小野猫的爪子挠起人来还挺疼的,但都是虚张声势而已。
一伙人浩浩荡荡回了站里又吃完饭时天都快亮了,陈羡开车送几位摄影师回招待所,副驾驶的位置自然留给了岑以眠。
折腾了这么久大家都累了,坐上车也都懒得动嘴皮子,车子在路上飞驰,车内安静的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陈羡见人昏昏欲睡悄声开了暖风,怕吵到人都没开车载音乐,小野猫睡着的时候还挺乖的,睫毛密又长盖在眼皮上,眼底的疲色显而易见。
车子停稳后,陈羡又静静等了片刻见人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伸手曲指在人额头上轻弹:“到了。”
岑以眠眉心挤成一个川字,略烦躁地长呼气,重整心情后才开口:“谢谢。”
“应该的。”
许是刚睡醒她头脑不清醒,下意识地反驳道:“没什么是应该的。”
对上陈羡诧异的目光后,岑以眠干咳了几声,没再说话。
陈羡也没追问,率先下了车将后备箱里事先洗好的车厘子拿出来,此时车上的几个人也都从车里下来。
他先拿出一大袋交到小助理手里:“这些你们拿回去吃,明天上午可以休息足了再去,上午应该没什么可拍的。”
随后又拿出一个洗好了用小盒子装的放到岑以眠手里,什么都没交代,足以让另外仨人吃了一肚子八卦的边角料。
“回吧。”
岑以眠点点头,她这会儿心情不好也没睡足,没精力应付什么,怀里抱着小盒把其他人晾在原地,自顾自的进了招待所。
还是小助理打了个圆场,跟陈羡说:“您别见怪,小岑姐她就是累了。”
陈羡点点头,手搭着车顶目送他们:“不早了,你们也进去早点休息。”
王绪反常的不吭声,闷着头往里走,陈羡多看了他两眼。
那会儿回到站里他听见岑以眠跟王绪吵架了,而且俩人吵架的源头就是自己。
从码头离开回了站里后,王绪跟着岑以眠屁股后面就开始叨叨自己的拍摄想法。
“咱们不能光碰今天这种偶发事件,也得去挖掘这些人自身的故事。”
岑以眠在洗手间洗了手,水渍还在手上,随意甩了甩后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王绪一听乐了,他立马追上去又问:“那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岑以眠扭过头看他一眼,提醒:“你不洗手吗?”
“哦,洗洗洗,光顾着说话给忘了。”
他胡乱在水龙头下冲了几秒,糊弄事似的往身上蹭几下蹭干,岑以眠这才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人选......何月不错,女技术员本身就自带话题和讨论度。”
何月当然是个很好的人选,但一定不是最好的,王绪不明白岑以眠向来眼光毒辣怎么这次没看出来。
他连着说了几个“No”,食指跟着左右摇摆,岑以眠饿的心慌慌也困得没精神,实在不想跟他在这个时候谈工作。
偏偏王绪很有精神,聊起来没有停的意思:“你真傻还是装傻,陈羡这个人一定比何月更有料。”
岑以眠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脸上明显的不好看,语气也跟着加重:“陈羡?”
“对啊,其实韩东阳身上也能挖出一些故事,他和陈羡不是被站里的人们戏称桐湾双基吗?而且还有个盲人妹妹,又强又惨,不过没有陈羡帅就是了。”
“不可以。”岑以眠生硬拒绝,然后没再理会,把人丢下准备离开。
王绪纳闷,怎么就不可以了,刚刚不是还说他的提议可以吗?
王绪拽住她的小臂:“你先别走,话说清楚,为什么就不可以?”
“我说了,何月是最好的挖掘对象。”
“不是,你怎么就知道陈羡不行了,你又没了解他的过去。”
岑以眠敛起神色,她深呼吸让自己尽可能不带私人情绪探讨工作,但是却怎么也做不到,因为他们他妈的现在讨论的这个人物,就不可能不占用她的私人情绪。
“王绪,挖掘人家的过去是要经过对方允许的,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啊,所以我们可以和他沟通,而且我觉得羡哥挺好说话的,他不会不同意的。”王绪没敢说后半句话,他其实想说陈羡不是喜欢你吗,怎么可能不支持你工作。
岑以眠用手按压着眼眶,防止她一开口眼泪就崩出来,但是她急切又颤抖的声音也显现了此刻的不淡定。
她抿了下嘴:“他好说话,所以就活该被人牵着鼻子走吗?心软不是让人用来伤害的。”
陈羡这个人对别人宽容对自己狠,他那颗心又柔软又炙热,和他认识的七八年里切身体会过,就是因为心疼他所以才离的婚。
王绪皱眉,有些气恼:“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熬夜熬的脑子瓦特了?”
“总之这个提议我反对,要么你去挖何月,要么这条路就堵死,我是导演听我的。”
岑以眠难得用身份去压人,她平时都很好说话,但是脾气一上来也倔的十头牛拉不动。
她强忍着转身匆匆消失在走廊,背过身的瞬间眼泪就夺眶而出,怕被人看见特意跑出去躲在黑夜里哭了个痛快。
她当然知道陈羡的过去有多么精彩,没人比她更了解了。
幼年丧失双亲,父母作为国际船员丧生于一场海难,他入行的师父也丧命于这片海湾,身边对他重要的人都在相继离去。
多么符合美强惨的男主人设,是够精彩。
陈羡那些精彩的堪比电影片段的过去,都是刚愈合好的伤疤,谁能忍心当这个刽子手去把他的伤疤揭开,让血淋淋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她做不到,她也不能让别人这么做。
不管这是否违背了她的工作,岑以眠都不会拿陈羡来献祭,哪怕这部纪录片最后反响平平也好,那也是她的能力有限。
“岑以眠,吃饭了。”陈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她慌乱地用衣袖蹭了蹭眼角的泪,闷声答应着:“就来了,你先进去。”
也不知道陈羡在那站了多久,是不是看到自己哭了,岑以眠怕他问。
再回去后幸好他没问,只是沉默着递给她盒饭,甚至都没多细究也难得没逗她两句就扭头出去了。
第 18 章
跟王绪吵完架之后又哭了一场,导致这顿宵夜也没吃几口,胃里一边抽着疼一边又进不去食。
岑以眠回了招待所后洗了个澡,又捏了俩车厘子吃,殷红的汁水渗到指缝中,像是血液。
她捻着手中红色的果汁液体,想象着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亲手将陈羡的皮肤划烂然后玩弄他于股掌之中。
这画面诡异又好笑,岑以眠被自己惊人的想象力给笑到,她觉得自己可真是魔怔了,一碰到陈羡的事就变得不理智。
第二天她是被聂初林的电话吵醒的,睡眠不足导致头痛欲裂,本来不想理会那通电话,奈何对方实在是锲而不舍。
“有话快说。”岑以眠语气极其不耐烦,闭着眼靠着肌肉记忆接通电话。
手机被扔在一边开着免提,聂初林啧啧几声:“都几点了还睡着呢,你知道你这声音像什么吗?活像大干几百回合后的颓废!”
岑以眠知道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还是被气笑,哼哼道:“你给我叫俩男模来,让我体验体验什么叫几百回合。”
“哎呦,这话说的。”聂初林夸张到乱叫,“你身边不就有吗,还用得着男模?”
岑以眠知道她所指之人是谁,但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就是这个了,不出好气地骂了回去。
然后又警告道:“我现在烦,别提他。”
聂初林听出她是真的不高兴,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又吵架了?”
她非常不解,原本化妆师正给她画眼线,被聂初琳一个手势叫停,然后走到窗边八卦起来:“我说你俩怎么回事啊,没离婚的时候相敬如宾,怎么离了婚反而见面就掐呢?”
“没,没和他吵。”
“没吵你烦什么,痛快点,别跟我挤牙膏,姐姐忙着呢。”
岑以眠冷笑,压根懒得理会她的话:“忙还给我打电话,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了。”
聂初林叹气,不和她计较:“岑导儿,我要是不给你打电话,咱俩怕是都要遗忘在对方好友列表里了,就没见你主动联系过我几回。”
不过岑以眠就这性子,聂初林心大不和她真较真,但还是敲打了一番。
“咱俩的友谊,全靠我单方面撑着。”
岑以眠被说的心虚,她抱着电话坐起来靠着枕头,语气都软了:“哪有,你知道的我真把你当最好的朋友。”
“那最好的朋友能麻烦你说了吗,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情绪不对。”
原本过了一宿已经情绪稳定很多,但是聂初林实在太细心了,能从她只言片语里察觉到细微的不对劲。
这种感觉就像突然摔了一跤,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最亲近的人看出来然后问你疼不疼。
不委屈也被问的很委屈了。
岑以眠一开口嗓音都变了调,泪水再次决堤:“我就不该来,非拍什么纪录片啊,我就是吃饱了撑的想再看看他,不想外人辱骂他的职业想为他做点什么,但是都被我搞得一团乱。”
聂初林就知道,她当初就不赞成岑以眠来桐湾港,不说别的,要是真想拍引航员这个职业的纪录片,全国那么多家引航站,去哪不行非来这。
但是劝不动,离婚是岑以眠提出来的,但是岑以眠根本放不下。
她跟自己较劲半年,折磨的自己连摄影这个工作都做不下去了,作为她最好的姐妹,聂初林还能说什么,只要她高兴当然怎么着都行。
岑以眠抽抽涕涕把昨天事情来龙去脉说完,聂初林沉默许久后提醒说:“你多注意王绪这个人,如果合不来就给他踢了换个摄像,我这团队也有靠谱的,借你一个去就是了。”
岑以眠只是难过,但是没想过要换掉王绪,人家做的好好的,她不能因为这么个事就跟人过不去。
“不用,我能解决,就是有点难过而已。”
聂初林明知故问:“心疼了?”
“嗯。”她答得干脆。
“心疼你当时别离婚啊,现在你用什么身份?”
就是因为心疼才不忍心再折磨他,想给他自由让他好好生活,岑以眠吸了吸鼻子:“少跟这挖苦我。”
挂了电话后岑以眠也睡不着了,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进了浴室,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一跳。昨天胃疼了大半宿,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天快亮了才勉强入睡,但是又被梦魇住睡得不踏实。
这眼底的青色太明显了,她皮肤又白,看起来像那种冤死的女鬼。
她拍了照片给聂初林发过去。
等她洗漱完对方才回复。
【看吧,心疼男人就是倒霉的开始。】
岑以眠:“......”
昨天大家都很辛苦,所以岑以眠给另外几人放了半天假,然后她涂了点防晒又点了一些遮瑕,便独自一人前往引航站。
那几筐车厘子实在太招眼,要不是为了去处理这个她今天也不打算过去。到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她拿了几个分装袋,先给韩泞装了些打算下午抽时间给她送去。
何月平时不来这个办公室,所以也得给她单装一些送去,聂初林的被她单独用小泡沫箱装了点下午去找韩泞的路上路过快递点寄走。
毕竟她刚被聂女星半开玩笑地指责完不关心人家,岑以眠觉得她需要改一改自己的习惯,不能伤了关心她的人。
剩下的她分成了两半,一半洗好了放在办公室大家都能吃,另一半她拿着去了食堂。这会儿还没到饭点,食堂的厨师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做着饭,岑以眠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来意。
“这是昨天巨鸟号船长送的车厘子,我想给大家做点车厘子果茶,可以借用一点你们的地方吗?”
厨师知道岑以眠是最近来港口拍纪录片的导演,自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欣然答应。
她拿出自己带来的工具和茶包,叮叮当当地做起果茶来,光看熟练度就知道这人自己在家时没少研究过。
她细心地把每个车厘子的果核去掉,然后放在杯子里捣烂成泥,身后的打饭阿姨跟人小声嘀咕。
“这么贵的玩意儿做果茶可太浪费了,直接吃多好啊!”
“你懂啥,现在年轻人爱喝这个,我家姑娘上周从外卖平台点了杯这个,二十块钱呢!”
阿姨听了眼睛都瞪圆了,满脸的不可置信:“二十块钱?抢钱去啦!”
岑以眠听的想笑,没说什么,跟一旁的厨师又借了些冰块放在每个杯子中。
做好后给厨房的叔叔阿姨们一人一杯,刚刚说浪费的那位阿姨小抿了一口之后,赞叹:“还真就是好喝。”
“你刚刚不是还说人家浪费?”
阿姨脸上臊得慌,躲一边去了。
岑以眠掐着时间做好的,怕太早做出来冰块会化掉,所以刚摆好大家也都陆续上来打饭了。
她跟阿姨借了身行头,带上口罩后伪装成打饭的工作人员,给大家打完饭再送上一杯可口的果茶,笑眯眯地说上一句辛苦。
惹得大家心里暖洋洋的,都乱问这是新来的打饭小妹吗,太暖了。韩东阳看出端倪,他跟岑以眠相处时间不短,早就认出来了。
趁着打饭的功夫凑上来:“小岑导cosplay呢?”
“今天我是打饭小妹不是导演,勿cue。”
韩东阳举着递过来的果茶喝了一口,咂了咂味儿:“这不会是昨天那几筐车厘子吧?”
岑以眠点点头:“对啊,味道怎么样?”
“好喝是肯定没的说的,但是......”韩东阳痛心疾首,“小岑导你是真败家啊!”
“啊?”
看着岑以眠这副皱眉懵懂的模样,韩东阳就知道他这位好兄弟又当无名活雷锋呢,为了帮他俩一把决定说出实情。
“陈羡昨天跟那个外国佬买了几筐车厘子,我当时还纳闷呢,想跟他讨要点吧结果人家一颗都不给我,说是送你的。”韩东阳点到为止,然后话锋一转贱兮兮地笑,“还是小岑导知道心疼我们,谢啦!”
岑以眠懵了,手上打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这不是那个船长送的吗?昨天我还在场呢。”
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吗,什么情况。
韩东阳摇摇头:“昨天我和他一起下的船,不可能错的,他亲口跟人家说的要买一些。”
然后韩东阳装的很吃惊,“他是这么跟你说吗?这个人,做了好事也要装,太虚伪了!”
岑以眠见他一边说一边又拿了一杯要走,伸手就要抢回来:“欸,你怎么还多拿。”
“现在知道心疼他钱包啦?”韩东阳冲她眨眨眼,“放心吧,这点钱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别替他心疼!”
岑以眠眼睁睁看他揣着两杯果茶的背影,愤愤地继续给下一个人打饭,天啊,她到底在干什么!
怎么可能不心疼啊,以前只知道陈羡工作很辛苦,但是自从亲眼见到之后,她才明白自己以前从视频中了解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正在郁闷之时,一只熟悉的手出现在视线中,青筋凸显的手背上在虎口之处有颗小黑痣,颜色有点像氧化后黑红色的车厘子。
“你怎么在这?”
韩东阳能认出来她,陈羡自然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岑以眠不想跟他说话,装听不见。
“问你话呢。”他不光问话,还直接上手要摘她口罩。
第 19 章
“你问话就问话,动什么手。”岑以眠身子向后躲,打掉他探进来的咸猪手。
陈羡收回手,神色淡然道:“那你不是也没好好回答。”
岑以眠抿着嘴闷头给他打饭,也不管人家有没有指定要哪个菜,舀了两勺肉菜给他放餐盘里然后推到他面前。
提醒道:“拿杯果茶再走。”
陈羡倒是如韩东阳所说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也不挑也不抗议,只是把玩着手里的果茶端详了半天。
杯壁因冷热空气碰撞覆了一层水渍,浸湿他的手掌,不过他也不甚在意。
“你做的?”
“我做的,不喝就放下。”岑以眠有点不好意思地承认,此刻她的脸上写满了虚张声势四个大字。
陈羡最近被她怼习惯了,还变态地觉得有点小暴脾气的岑以眠怪可爱的,一天不听她凶巴巴讲话还真不舒坦。
他勾起嘴角声音里透着欢愉,又一本正经地喊她小岑导,可从他嘴里喊出来又带着点不知名的坏。
“小岑导一片好心,我收下了。”
说完他举着杯子,仿佛手里的是装着香槟的高脚杯,冲她晃了下比了个cheers的手势,然后走去不远处的餐桌旁坐下开始吃饭。
她刚才差一点就冲动地要质问他为什么骗人了,明明是自己掏钱买的,为什么要装着是人家送的,昨天还故意那样戏弄她。
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没吐露出来,怕什么呢,怕听到他的回答吧。
“你好,我要一份鱼香茄子,你好?”
岑以眠居然盯着陈羡吃饭的背影看走神了,她尴尬地冲面前等着她盛饭的人无声笑了笑,又想起来自己戴着口罩人家看不见。
“抱歉。”
“没关系,小姐姐你盛的菜比阿姨给的多,太实在了!明天还能找你打饭吗?”
岑以眠闻言又默默送他一勺菜,然后摇摇头:“我是帮忙的,明天就不在了,这个果茶给你,每个人都有份。”
之后岑以眠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陈羡的动态,认真做好打饭小妹的工作,直到工作快结束时,何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坐在陈羡对面,两个人嘀嘀咕咕在说着什么。
“大手笔啊,听说车厘子你买的?”
陈羡大口往嘴里扒饭,头都懒得抬,眼珠稍稍转了一下分给何月一点眼神:“韩东阳说的?”
何月余光瞥了眼韩东阳,噗嗤笑出声:“除了他也没别人,以眠不知道吧?”
“别跟她说。”说了又该别扭了,一天天的不知道小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越长大性格越拧巴,不过不管怎么样都很可爱就是了。
“现在什么年代了,那怎么还讲究做好事不留名呢?”何月纳了闷了,这小夫妻可真够行的,一来装不认识,完事儿又互相暗自关心还不让对方知道。
她压根不知道这俩人离婚的事,只是纳闷谁家夫妻结婚三年了还这么不熟。
陈羡苦笑,也没解释,只说:“就这样吧,知道了又该不要了。”
“那她现在不知道不也不要,你瞅瞅,都给送了。”韩东阳那傻缺还不要脸拿了两杯,呲个大牙乐呢正。
“我一直也没时间问你,你俩什么情况啊,总觉得不对劲,吵架了?”
说话的功夫陈羡已经吃完了饭,他扫了眼打饭台,已经没有了岑以眠的身影,也不知道她光顾着给人打饭自己吃了没有。
要是真痛痛快快吵个架倒好了,问题就是他俩压根没有矛盾,也吵不起来,小姑娘虽然最近来了站里牙尖嘴利不饶人,但是也只是小打小闹,实际上还是护着他的这点陈羡能感觉得出来。
“小姑娘懂事着呢,她才不和我吵。”
衬衣口袋里那枚戒指硌的他心口疼,一想起昨天夜里她躲在暗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被他撞见后还极力伪装的样子他就心里发胀。
天知道昨天后半宿他怎么熬到天亮的,就那么站在窗边抽了半包烟,最后把肖凯都熏醒了。
他一直都搞不清岑以眠为什么突然要离婚,原以为是有了心上人,毕竟当年他俩结婚时自己许诺过,哪天她有心上人了可以随时提出离婚,可这半年过去了她的状态也不像跟谁好了的。
甚至昨天偷窥过她和王绪的争执后,陈羡心中的迷雾隐隐有要散开的迹象,他好像马上要捉住真相的尾巴了。
他用大拇指的关节按压着眉心,依旧止不住倦意,临走前跟何月交代:“脸皮薄,别问她去,有时间你多找她聊聊天,省的她闷。”
何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陈羡闻言捋了下头顶的短发:“怎么了?”
“太啰嗦了,你要是真这么上心就自己多抽时间陪陪人家,哪有你这么当丈夫的。”
陈羡倒是想和她好好聊聊,但是之后的几天眼见得人家在躲他,而且躲得有理有据让他挑不出什么来。
王绪最近也兴致不高,原本跟着陈羡出趟海之后把人当偶像了,动不动就追他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现在也不追着问了也不理了。
韩东阳敏感地察觉出问题,问陈羡:“你最近得罪王绪了?”
陈羡仰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头上蒙着件外套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没事别烦我”的气息。
旁人见了都绕着走,但是韩东阳可不,他就喜欢惹人烦,要是真有个惹人嫌比赛,韩东阳绝对是名副其实的第一。
陈羡声音从衣服里传出,带着无奈:“我能怎么得罪?”
“那谁知道你这个人才怎么把人家得罪了,你没发现王绪都躲着你拍摄了吗?”
“呵——”陈羡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躲在衣服里笑了几声说,“可能这张脸没有吸引力了。”
韩东阳双脚一撑,椅子腿上的轱辘在地面滑动,把他送到了陈羡身边,贱兮兮地开口:“那怎么着,站草的头衔准备让了?”
“哥们儿时刻准备着,你一说让,我立马接着。”
陈羡一脚给他踢远,送了俩字儿:“滚蛋。”
下午他俩在外面晒太阳,忙里偷闲,韩东阳瞥见企宣部的小眼镜打老远就冲人家招手,然后很有先见之明地摁住准备拍拍屁股走人的陈羡。
“哪儿去?”
陈羡咬着后槽牙眉心跟着跳:“别犯贱。”
韩东阳表示今天这个贱还就犯了,他乐了半天:“陈羡你这人怎么还玩双标呢,人家小岑导拍的时候你就老老实实配合,怎么刘莹一说要拍你就躲?”
最终陈羡也没逃得过,韩东阳奸计得逞的小人嘴脸靠着栏杆看戏。
“羡哥,你知道你已经多久没配合我们拍摄了吗?”
刘莹自问自答,伸手比划了一个耶的手势:“两个月了!你自己说过不过分?”
陈羡动了动脖子,里面咔咔的响,他勾起一个客气的笑容:“最近太忙了,你也看得见。”
“那现在肯定不忙吧,嘿嘿,羡哥你可别想糊弄我。”
陈羡:“......”
大脑在飞速运转,终于让他找到个蹩脚的借口:“你看我眼袋都快掉地上了,最近熬夜太多状态不行。”
刘莹见招拆招说:“没事,咱有美颜,后期都能给你P掉。”
为什么现在没有个什么需要出海的紧急通知呢,陈羡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韩东阳,而始作俑者这会儿仰头看天,死活不和他对视。
“那什么,导演那边拍了不少视频了,不行你去问他们要几个素材。”
刘莹今天也不怎么就和他杠上了,意志非常坚定:“素材是肯定会去要的,但是视频也得拍!”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只不过脚步声的主人看到他们三个立即转身就要走,被刘莹给喊住了。
“以眠!”
“啊——”岑以眠懊恼地拍了下头,然后调整了表情回过身打招呼,“嗨,都在啊,好巧。”
刘莹过去勾住岑以眠的胳膊把她往这边带,然后痛斥陈羡,企图让岑以眠和她一起:“刚刚正好说到你。”
“说我什么?”
“羡哥不配合我的工作,非让我找你去要点素材应付,你说说,哪能这样啊!”
陈羡越听越离谱两眼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刘莹颠倒黑白,敢情刚刚说肯定会找岑以眠要素材的是小狗啊?
“所以我能不能找你要点素材呀?”
刘莹这个小狗腿子放在整个引航站那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韩东阳都忍不住乐出声。
“也不是不可以。”岑以眠点点头,又解释说,“不过为了保证片子不被流出重复使用,所以我只能给你一些废料,这个就得等我晚上回去筛选一下。”
刘莹本来也没抱希望,没想到岑以眠这么好说话,眼里顿时亮晶晶闪烁着光,俨然把岑以眠当成偶像了。
“哇,那太好啦!”
陈羡心里跟着松了口气,但是这口气还没彻底松懈,就听对面那位峰回路转地说:“不过——”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岑以眠抿着嘴坏笑:“不过废料不一定能用,以防万一还是得拍短视频的。”
她故意的,就是故意的。
刘莹英雄所见略同地“嘿”了一声,手舞足蹈跟岑以眠说她也是这么想的,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
第 20 章
“所以你有想好拍什么了吗?”岑以眠问道。
刘莹掏出手机打开视频软件,从收藏夹里找到她要拍的打开给他们播放。
只听视频中传来“七十二变怎么样的变......”的BGM,岑以眠清晰可见地看到陈羡绷紧了唇线,她霎时心情大好。
紧跟着来了句“挺好。”
刘莹没注意陈羡的微表情,只顾着激动地用手指戳屏幕里的帅哥,声线跟着颤抖:“最近这个变装视频超火,一打开这个BGM相关的视频,都是变装。”
为了说服陈羡,刘莹又找出几个类似的视频打开给他看,“而且各地消防官方账号都下海了,你看看,就仗着身材好评论区全是小迷妹。”
“羡哥这颜值要是自称第二,他们都没人敢当第一,人家都敢拍你有什么怕的?拍吧拍吧......”
现在这个局势对陈羡来说很不利,他孤军奋战哪惹得起这三个人,韩东阳这孙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兄弟,帮着旁人坑他永远都是打头阵的那个。
韩东阳乐呵呵跟着帮腔说:“哎呦,人家俩小姑娘这么说了,你再拒绝就真不给面子了。”
让他做别的也就做了,这实在是......陈羡很想咬咬牙应了,但是心里最后那道防线怎么也过不去。
“再说吧,我考虑考虑。”他故意没把话说死,这才暂时被放过。
岑以眠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她居然从陈羡的目光中读出一丝委屈,好像在埋怨她帮别人而没向着他说话,太恐怖了,一定是最近睡眠不好,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不过她到底也是没再开口难为陈羡,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好心转移了话题。
“那晚上我回去先找一找废料,尽快给你拷出来一份。”
刘莹双手合十:“那些太感谢了,我不和你客气,那什么我还有其他事我先撤啦。”
韩东阳自知再留下去也是自讨没趣,赶紧给人家俩留点私人空间,虽然他坑兄弟一把好手,但是这种人生大事他也得帮忙推一把。
真等着陈羡自己搞,他当爷爷了对方都不一定能结成婚。
韩东阳大手一挥:“哦对,我想起来站长让我找他一趟,把正事给忘了都,你们聊我也走了。”
这借口陈羡都替他发愁,站里当初到底是哪个没长眼的把这货给招了进来。
人都走光后就剩他俩了,气氛倏地凝结又到了冰点,陈羡不太乐意了,怎么跟他独处就没话说了呢,刚才不还小嘴儿叭叭的,跟刘莹一起坑他,不是挺能说吗。
“岑以眠。”陈羡决定不和她计较。
“做什么?”
“晚上我去找你,跟你一起挑选素材。”
岑以眠下意识拒绝:“没这个必要吧。”
陈羡直视她,像是谈判:“怎么没有?视频里的人是不是我?”
对方被他带着节奏,点头应:“是。”
“我是主角对不对?”
她依旧点头:“对。”
“既然要发出去那就关乎我的名誉权和肖像权,你说我有没有必要跟着一起挑选?”
“有,但是——”
“没有但是。”陈羡莞尔一笑,眼中尽是狡猾,目的达成,他的谈判很成功。
岑以眠抿嘴,没有人能争论的过陈羡,这个她早就知道了。
陈羡这张嘴都能把外国船长给唬住,想治服她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简直是轻而易举,饭前开胃菜。
不过......
“晚上我有点事,会回去的晚一些。”
“去做什么?”
岑以眠被他带着节奏带的顺嘴了,脱口而出“去......”
刚秃噜出一个字去,及时反应过来,她凭什么这么听话?于是峰回路转,硬气道:“去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扳回一局,很成功,看陈老狗吃瘪太开心了。
下午岑以眠早早地从站里就走了,顺便带走了王绪,这也是他俩争执以来首次破冰。
“咱们去哪?”
“孔编来平城了,晚上有个酒会让咱们过去露个面,你不是一直想多认识些商界大鳄?”岑以眠耐心解答,孔益林也就是老师的儿子,在圈子里靠着自身的才华以及家世成功跻身一线编剧。
王绪之前是跟着孔昌远的一个小摄影,说是摄影其实就是个小助理,干杂活,可他不甘就做这些。
后来岑以眠组建团队的时候,他就毛遂自荐,岑以眠觉得他能力也还不错,除了性子有些急躁以外都挺好的。
不过人哪有完美的,以后慢慢磨合就得了。
岑以眠也自我检讨了一下那天说话有点急,所以借着这个机会也想主动和王绪缓和一下关系,毕竟接下来还要一起共事。
王绪看了眼身后:“赵斌跟小惠呢?他俩不去?”
“斌哥不爱凑热闹,小惠直接给她放了假自己去逛夜市了。”
赵斌这人属于工作时认真负责,下了班就立刻隐身,谁也别想烦他。
酒会人家都穿的很正式,他们来平城拍纪录片也没考虑到会有这种活动,自然也没带什么正装,正要打车去商场买一身的时候,孔益林打来了电话。
孔益林说:“猜到了,我带了衣服就在招待所楼下,你们直接回来就好。”
岑以眠犹豫着:“嗯,那好吧,衣服多少钱到时候我转给你。”
在金钱这方面岑以眠不喜欢欠别人,孔益林知道如果不答应她肯定不收,于是也没推脱。
到了招待所俩人聪车里下来,正好看到孔益林坐在一楼的门口公共椅上划拉手机,听见动静后起身前来迎他们。
“孔哥!”王绪冲人打了个招呼。
岑以眠接过包装袋,然后问道:“定好酒店了吗?”
孔益林抬眼视线在周围绕了一圈:“我就不能也住招待所?”
他说话的音量不算小,前台正好听到也搭了个茬:“这位先生说是你同事,我就给他开了一间。”
岑以眠觉得不妥当,孔益林是一线编剧,平时出个差都住带星的大酒店,招待所虽然环境不差但是跟他平时的住宿环境相比还是差的远。
而且她不是傻白甜,知道孔益林对自己的心意,更是不可能让他这么做,她负担不起这份心。
“别了吧,我给你定个......嗯,酒店吧。”当着人家服务人员,她也不好意思说定个环境好的酒店,不然人家以为她嫌弃招待所不好呢。
孔益林不想再和她因为住哪争论,于是抬腕看时间,催促道:“住哪咱们过会儿再说,你们现在该去换衣服了。”
确实不早了,再耽误会儿赶上下班高峰期,路上也会堵,岑以眠无奈只能先去换衣服。
孔益林给她选的是一件奶白色过膝连衣裙,领口处镶了几颗小珍珠,俏皮又不失稳重,她皮肤本身就白,一头乌黑的直发披露在肩,美得不可方物。
怨不得聂初林总说她不出道是娱乐圈的损失,跟着老师混剧组的时候也总有人问她要不要签公司出道,都被老师骂走了。
岑以眠简单画了个淡妆,把头发高高扎起来盘上,细而直的天鹅颈勾勒出完美的线条,跟这身裙子更搭了。
岑以眠抿着嘴笑,也不得不承认孔益林眼光好,于是赶紧掏出手机给人把衣服的钱转了过去,心里这才踏实。
正要放下手机,提示音响了,估计是孔益林收了款,她没去理会。
紧接着隔了几秒又响了一声,她这才拿起来看。
【晚上几点回来?】
【我意思是你一个小姑娘安不安全,至少告诉我一声去哪,我得对你生命安全负责。】
岑以眠盯着聊天界面,心想都离婚了你也早不是资助人了,负个屁的责。
不过心里骂着,她还是口嫌体正直地回了消息。
【参加酒会,而且我已经成年了,可以对自己负责。】
那边好半天没了动静,但是岑以眠又隐隐感觉到对面正在无声的不高兴,于是破天荒又解释了一句。
【王绪也去。】
这回对面回复的很快,显然刚刚就是在不高兴。
【地址。】
岑以眠那九十斤的反骨又蠢蠢欲动。
【你家住海边的?管真宽。】
发过去才想起来,他还确实在海边,于是气的退出聊天页面再也不理他了。
王绪换衣服快,也不像她还得化妆,已经在催她了。
不敢再紧耽误,岑以眠穿了双粗跟小皮鞋,也是白色的,站在落地镜面前又照了照,套了件长款大衣这才出门。
三个人坐上车,前往市中心的会所。
今天这个酒会是老师几天前就给她打电话嘱咐过的,让她去露个面多认识些人,扩充下人脉以后拍电影什么的都能用的上。
而且她顶着孔昌远学生的名头,谁也不能为难她什么。
岑以眠对于这种场合也不是第一次去,还是有点经验的,反倒是王绪头一次参加,一路上兴奋和紧张双重刺激着大脑,难免就话痨嘴碎了一点。
“哥,你在这边要待多久?”
孔益林手搭在扶手上随意地敲打,然后回答说:“最近没活,孔导让我过来给你们当免费顾问,明天先参观一下你们的拍摄环境。”
“哦对了,你老师问你,拍摄进度怎么样了?”
后面这句话是问岑以眠的。
岑以眠想了想说:“一多半吧。”这速度之快不在她意料之中,也只能说她们运气好,来了之后引航站总是有惊心动魄的事发生,所以她们也不用总是等待素材。
“嗯,得抓紧,我最近看到一个好本子你应该会很感兴趣,等酒会结束我发给你先看看,好几方都在抢。”
岑以眠摇摇头:“我现在能力还不够,给了我也是糟践,再说吧。”
她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并且按照她的计划和节奏来看,拍完纪录片她想先从微电影入手,循序渐进着来。
孔益林对于她这种态度不是很赞成,还想再劝一劝:“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而且跟着孔导好几年怎么还越来越没自信了?”
他在外面称呼他爸永远都是孔导,父子俩客气的好像不是一家子。
岑以眠扯了扯嘴角,敷衍着笑了下道:“孔编,咱们能不谈工作了吗,真的很累了。”
第 21 章
三人到了会所根据礼仪小姐的指引进去,因为孔益林有地位主办方给他配备了休息室,他们先去了休息室将外套放下。
然后才一起回到主厅,此时人来的都差不多了,都在扎堆寒暄。
放眼望去都是政商两界有头有脸叫的上名讳的大人物,还有娱乐圈一线大牌也混迹在其中,大家推杯交盏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孔益林拦下服务生,示意他俩取杯香槟:“达意集团的俞总在那边,我带你们过去。”
俞氏在京城豪门世家里排的上个,而且达意最近收购了一家娱乐公司,这是打算也去娱乐圈分一杯羹,他们当然要去打个照面交好一下。
刚走了没两步,王绪突然停下来找了个借口就跟他们分开行动了。
岑以眠没太管,孔益林问:“这是去找朋友了?”
“不太清楚。”
“那咱们走吧。”
岑以眠跟在孔益林身侧走向俞总,走到跟前时对方也正好和人寒暄完,先是拍了拍孔益林的肩膀以示亲切,问候了一下孔昌远。
“你父亲身体可好?”
孔益林笑着点头说:“身体很好,来之前孔导特意嘱咐我要代他向您问好。”
“你说说你,他是你爸,天天孔导孔导的,怎么?你俩不熟啊?”
俞总跟孔昌远年纪相仿,家里有个儿子在国外留学不成气候,导致他这么大岁数了,同龄从商的都在慢慢退位颐享天年,他还在苦逼地哼哧哼哧干。
身边那抹俏丽的白色身影实在存在感极强,俞总举着酒杯朝着岑以眠方向抬手,问孔益林:“这是女朋友?”
孔益林说:“孔导的得意门生,岑以眠。”然后对着身侧的人说,“这是俞总,你老师的老朋友了。”
岑以眠大方得体地和对方碰了下酒杯,温和道:“俞总,久仰大名。”
她强行按压下心里的不适,俞总刚刚误会他们是男女朋友的时候,孔益林虽然没有承认但是也没否认,这样很容易给人家造成一种心理层面暗示。
但是这种场合,她又不能突兀地说什么,显得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俞总“哦”了一声:“早就听老孔跟我提过他收了个学生,特别优秀特别踏实,我说让他带出来见见他还不肯,没想到今天让我见着庐山真面目了。”
岑以眠说:“俞总谬赞了,您再这么夸下去,我得找找这厅里有没有地缝能让我钻了。”
她讲话时不卑不亢,没有刻意奉承也并不自视清高,而且还能适当的说一两句幽默诙谐的话来惹得对方捧腹大笑。
俞总也不免对她高看两眼。
只是:“要我说岑导只做幕后就可惜了,真没有娱乐公司想签你吗?”说完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你应该也听说了我收购了一家娱乐公司,哪天想进军演艺圈找我,我签你!”
岑以眠接过名片,然后笑着婉拒并问:“只有想演戏才能找俞总吗,不知道用其他身份是否有幸可以和俞总合作。”
“那是当然,你是老孔的学生,我自然信你的能力,合作的事不急,来日方长。”
俞总又把话给她推了回来,岑以眠知道自己只顶着孔昌远学生的头衔没有作品肯定不行,于是也没再多说,附和了一句“来日方长”。
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之后孔益林又带着她见了很多老板和演艺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岑以眠这次学聪明了,不等人问就先自我介绍,省的再被误会是孔益林女朋友。
一轮下来她喝了不少酒,脸上红扑扑的,打的粉底都遮盖不住她脸上的酒气。
岑以眠跟孔益林打了声招呼,然后躲去甜品区偷闲,顺便垫垫肚子,这一晚上光喝酒了也没吃东西,胃里空落落的反酸水。
只是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遇见老熟人。
“以眠妈妈!”
一声清脆的童声让她成功酒醒了一半,岑以眠闻声望去,惊喜和意外从眸中溢出:“绾懿!”
紧接着女孩身后出现了一位身着黑色西装,肤色偏深的男人,跟岑以眠打招呼:“岑小姐,好久不见了。”
一晚上都在绷着的状态,在这一刻好像看到了亲近的人,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神经,她走过去把小姑娘抱起来颠了颠:“好久不见了,楚先生。”
说完对着绾懿道:“又沉了不少。”
绾懿今年六岁半,小女孩也有了爱美之心,一听岑以眠说她沉立马嚷嚷着要下来不要她抱了。
“爸爸说我是在长个子呢。”
岑以眠捏了捏她的小肉脸,手指捏住两边的脸蛋一掐,小嘴巴被迫撅了起来,绾懿气鼓鼓抵抗:“以眠妈妈,你好告(过)混(分)!”
逗着小孩玩了会儿,岑以眠才抬眸问:“你们怎么会来这边?”
“绾懿生父的祭日就在这几天,然后听陈羡说你来平城了,绾懿天天嚷嚷着要过来看你,我就提前带她过来了。”
所以主办方给他递邀请函的时候原本是要拒绝的,但是绾懿总说想找岑以眠,楚景淮便应邀了。
绾懿噘着嘴说:“以眠妈妈,你都好久没去看我了。”
岑以眠理亏,离了婚之后她就没再去过,绾懿给她打过两次电话,她都以在忙推脱掉。
其实她也很想绾懿,但是又怕触景生情,所幸自私地把自己包裹起来。
“抱歉啊,明天你想去哪玩,妈妈都陪你。”
绾懿也没真和她生气,拉着她手晃来晃去:“去哪都行,能不能让陈爸也陪咱们一起?”
那可真是不太行,岑以眠很“体贴”地替陈羡开脱:“你陈爸工作那更忙了,就咱俩吧,好不好?”
“你又骗人。”绾懿戳穿她,“刚我还看见陈爸了,他说明天有时间的,可以陪我玩。”
岑以眠受惊一样摆头看了看四周,又问楚景淮:“陈羡也来了?”
楚景淮打发绾懿去中岛台拿甜品吃:“少吃一点,不然长蛀牙。”
“知道啦,你们聊大人之间的事情吧!”她就知道是她不能听的。
等小朋友走开,楚景淮才说:“陈羡说你们离婚我还没信,现在倒是信了。”
岑以眠点头承认:“嗯,确实离婚了。”
“离了婚你也还是绾懿的妈妈,想来看她就看,不用想太多。”楚景淮这个人看的太透,眼睛毒辣。
“他过来了。”
岑以眠肩膀蓦地僵硬,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然后停在她感官能察觉得到的距离。
醇厚的嗓音在她耳后传来,后脖颈上的皮肤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淮哥。”
陈羡两步并一步走到她身侧,手里的酒杯跟楚景淮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楚景淮说:“正说你呢。”
陈羡忍不住告状:“又骂我了吧,她最近脾气见长,我都不敢惹。”
也不知道陈羡是任督二脉被打通还是天性被解放,这厮的嘴是越来越缺德了,性格也越来越幼稚,还学会告状了。
不过他这一身行头成功为他加分,让人想怼他的心情都减淡了不少,岑以眠没见他穿过西装,过去陈羡二十郎当岁的时候就是卫衣牛仔裤,天冷套个棒球服,冬天穿个短款深色羽绒服。
工作时就是那一身雷打不动的工作服,白色打底的衬衫,肩上顶着不同级别的肩章,夏天就是短袖,冬天是长袖款再套个西服款式的外套,重要场合就扎个领带。
岑以眠不想和他斗嘴,忍了又忍从路过的服务生那里取下一杯酒尽数倒在陈羡杯子里,行为鲁莽至极,但是很解气。
“多喝点酒吧,堵上你的嘴。”
陈羡嗤笑一声,当着她面仰头一饮而尽,喉结随之滚动几下,一颗细小的红痣被人收进眼底。
楚景淮笑而不语,旁观者清,他明显感觉到这俩人离了婚之后反而更亲近了一些,会互怼会生气,但是这俩人显然还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哦不对,可能只有岑以眠没察觉到。
楚景淮提醒道:“陈羡你怎么来的,还喝酒。”
“开车。”
他原本没喝酒,之前拿着酒杯往楚景淮杯里匀了一半,然后跟谁打招呼都是假喝,实则抿杯口。
“没事,一会儿叫代驾。”
岑以眠没好气地斥责他:“知道开车来的还喝。”
陈羡闻言抬眸,带着点酒后慵懒的意味:“不是你让我多喝点堵住嘴?”
这模样,这语气,还挺委屈的。
眼瞅着再聊下去要急眼,楚景淮适当开口打破了僵局,拉着陈羡聊了些工作上的事。
岑以眠则去中岛台找绾懿,拉着她又捏了两口甜品,心想这甜品做的真是一绝,甜而不腻,在口中轻轻抿开带着果香。
“妈妈,我要那个带樱桃的。”她胳膊短够不到,指着靠里面的一个餐盘,仅剩一份的杯子蛋糕,足以彰显它的美味和受欢迎。
“你楚爸可说了不让你吃多。”岑以眠失笑,抽了张纸巾擦掉小朋友嘴角上沾的奶油和渣子,“自己数数,吃了多少了?”
绾懿可怜兮兮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下巴上,噘着嘴撒娇卖萌,为了块蛋糕都要出卖人格了:“求求你啦,最后一块,拜托拜托......”
估计她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也是溺爱孩子的慈母,小孩随便一撒娇她就心软,根本狠不下心说不,于是压低声音:“就最后一块了哦,偷偷吃不让你楚爸看到。”
绾懿乐了,她就知道以眠妈妈心最软,这些人里就她最好说话。
岑以眠无奈去拿小蛋糕,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也出现了一只不速之手,先她一步拿走了餐盘中仅剩一份的甜品。
她俩一大一小瞪着眼睛,目光由下及上望去,想看看是谁夺人所好。
又是一张熟悉的面孔,而且前几天何月还提到过的一位。
“萧晗?”
正是那位组合解散不久正式单飞的大明星萧晗,也是她那高中校友纨绔不学无术浪的飞起的萧晗。
第 22 章
萧晗顾不上开口说话,炫了半个小蛋糕,跟三天没吃饭似的。
“啊——”然后他餍足地赞叹,取了杯香槟一口气干掉,混着蛋糕一起吞入腹中,“好吃。”
绾懿当场傻眼,她撇嘴,很遗憾小蛋糕进了别人的肚子里,如果是她吃的话一定会小口小口品尝,这么大口能吃出来是什么味道吗?
怕小朋友哭闹,岑以眠赶紧取了个其他水果的杯子蛋糕塞人手里,绾懿接过去安静地吃倒是没说什么,她被楚景淮两口子教的很好,不会因为这点事就闹情绪。
安顿好绾懿之后,岑以眠这才抬眸去瞪那个没个正形的男爱豆,估计他早就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所以岑以眠也就没有什么负担地直视他。
真想给何月打电话,让她火速赶来,看看她粉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事情又不按照岑以眠的想法进行,萧晗不仅认出来她,还准确无误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萧晗将手中的半个蛋糕丢进嘴里,口齿不太清晰,毫无偶像包袱:“这么巧,岑以眠!”
岑以眠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抛却过去的恩怨,淡然的回道:“你好,萧晗。”
萧晗刚刚听到了岑以眠身边的小女孩叫她妈妈,于是颇为意外:“你都有孩子了?”
真不是他非要偷听,要怪就怪他听力太好了,岑以眠没解释直接承认:“我女儿。”
“哟,孩子爸是谁,这么好命娶了你这个美人。”他果然还是高中时的那一股子浪荡混蛋味儿。
绾懿在旁边听着听出来对面这个抢她蛋糕的坏叔叔好像在调戏她以眠妈妈,于是冲着那边的两个爹喊道:“爸爸!”
陈羡和楚景淮同时扭头看过来,萧晗直呼“卧槽”,连着卧槽了好几声,大为震惊。
“岑以眠,你玩的还挺花......”
萧晗一副塌房了的表情,好像岑以眠形象在顷刻间毁掉,他一直觉得岑以眠是那种清冷小白花,结果这姐放荡不羁啊!
但是那两个男人的其中一个,萧晗觉得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只好暂时作罢。
他为了表达友好之意,特意又捏了一块巧克力大福递到绾懿跟前,弯下腰笑眯眯说:“小妹妹,这个给你吃。”
可惜小妹妹并不想给他面子,摇头拒绝:“我爸爸教过我,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萧晗不乐意的“嘿”了一声:“我又不是陌生人,我和你妈妈是同学。”
绾懿想了想又冲着那边喊:“爸爸,这个叔叔说是妈妈的同学!”
下一秒陈羡就抬脚走了过来,萧晗问岑以眠:“他是咱们学校的吗?我们感觉在哪见过他?”
“你想多了。”
“难不成是哪家公司的演员?”
岑以眠在陈羡站稳的同时小声道:“他不混你们那个圈子。”
萧晗“啧”了一声,不满地反驳:“什么叫我们那个圈子,说得好像你不是我们这个圈子似的。”
岑以眠皮笑肉不笑:“我在边缘徘徊,你们在中心狂嗨。”
“哥哥也能带你一起嗨。”
“倒也不必。”
萧晗觉得有意思,多年不见小白花越来越犀利了,他扭头跟陈羡打招呼:“嗨,酷man~”
陈羡倒是记性好,一下就想起来这人在高三的时候跟岑以眠告过白,他面色如常甚至主动跟人握了手。
如果忽略不计他故意加重的力度。
“我靠,哥们儿你手劲挺大。”
陈羡莞尔一笑:“你好,陈羡。”
“噢,我叫萧晗,应该挺有名的吧。”他好歹也是热搜常客,而且还是当红男团出道。
“抱歉。”
这俩字的隐含意思就是,不认识没听说过,萧晗立即拉下脸不跟他再说话。
萧晗从裤兜中掏出手机:“老同学,加个微信,以后方便联系。”
岑以眠抿嘴思考,萧晗自身的流量大,人脉也比她广,而且万一以后角色有合适的都可以合作,虽然她不是很想搭理这个登徒子。
不过工作需要,她不会跟工作过不去。
“我没带手机,不然你先加我,回去我再通过。”
“那也行。”
岑以眠拿过他手机在搜索栏输入自己的账号,点击了添加好友,然后交还给他。
此时萧晗的助理也终于闻声赶来,一看到他站在甜品区顿时警铃大作:“哥!你又偷吃!”
萧晗下意识摸摸嘴角,然后立即反驳:“我没有。”
绾懿指着坏叔叔:“说谎不是好孩子,你说谎!”
萧晗惊了,他倒忘了这个小不点,果然是现世报啊,他以前欺负岑以眠,现在岑以眠的闺女来报复他。
“你看,被拆穿了吧!”
萧晗跳着脚跟小助理离开,岑以眠始终没发现自己扬起的嘴角。
“你挺开心?”对着别的男人的背影笑这么欢。
岑以眠瞬间绷住脸,把绾懿送回到楚景淮身边打算告辞。
在经过他的时候,陈羡伸手攥住她的手肘:“我送你回去。”
“你喝酒了。”
陈羡气闷,不知道因为什么,或许是看到她跟着其他男人一起出现在这里,或许是看到她对着萧晗展露出笑容,总之他要嫉妒的发疯了。
可是他又偏偏拿岑以眠没辙:“我说了可以找代驾,而且我们约好了今晚筛选素材。”
岑以眠说:“今晚我不想工作。”
陈羡提醒道:“别忘了你答应刘莹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四个字又触发到了她的神经,岑以眠嘲讽他:“对,全世界只有你最言而有信,你多牛呢。”
话落她挣脱那只手的束缚,径自离去,留给他一道背影。
岑以眠的一颗心脏好像煮的沸腾,烫的她心口疼,走出很远后她躲在拐角处,靠着墙壁缓神。
她不想总是出言不逊地伤他,可是每次都忍不住。
其实刚刚她并不全是气话,陈羡确实言而有信,他答应的事或者他决定的事,就不会半途而废,哪怕再累他都要坚持下去。
而她和绾懿,就是压在陈羡身上的两块大石头。
等人消失在视线里后,楚景淮才走上前去拍了拍陈羡的肩膀:“看来岑小姐对你怨气颇多。”
陈羡无奈:“青春期叛逆,很正常。”
“她今年多大?”
“二十六岁。”
楚景淮点点头:“噢,二十六岁的叛逆少女。”
陈羡:“......”
*
孔益林跟几个演艺界的老前辈聊了许久才结束,绕场地半周才看见人:“怎么在这站着,找你半天了。”
她这会儿酒劲儿上来,太阳穴隐隐作痛,孔益林带着她去休息室拿东西,又等了一会儿王绪也才上来。
王绪这一晚上都在笑,掩饰不住的开心,岑以眠有点纳闷:“你怎么这么高兴?”
“哦,孔哥带着我认识了几位大佬,当然高兴。”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没被岑以眠察觉。
孔益林眼底噙着笑,他今晚心情也颇好:“明天晚上盛意集团的老总要在私人游艇上开派对,到时候还有很多机会。”
平城这地方很难聚齐这么多大人物,都要多亏了最近有个商展开在这边,这才邀请了各省市各界的杰出人才。
岑以眠又想起来跟孔益林晚会时的言行,欲言又止,然后在三个人等电梯时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孔编。”
孔益林问:“怎么了以眠?”
“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吧?”
孔益林从小跟着孔导混迹在圈子里,岑以眠只是稍微一暗示他就立即懂了,却装糊涂说:“是啊,不过我们认识也好几年了,难道你只把我当合作伙伴吗?”
正好电梯门打开,岑以眠率先进去,等下到一层时王绪走出电梯的同时,岑以眠和等她的陈羡四目相对。
她说:“我从来没想过让我们的关系再进一步,孔编,这样就可以了。”
“也只能到这里了。”
说完这句话后,这个话题就被向他们走过来的陈羡给强行终止,两个气场都很强大的男人好似同性相斥似的,只是刚一见面还没有开口,已经在用眼神暗自较量了。
孔益林只一眼就猜出来这是谁,毕竟王绪这人嘴不严实也不坚定,给他点好处就能撬开他的嘴,这一晚上王绪跟在孔益林身后断断续续把他们在引航站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也说了引航站有个很帅气的男人对岑导有意思,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孔益林沉不住气了,决定主动出击占领先机,开口道:“你好,我是孔益林,是以眠的同门师哥。”
孔导从小领他入行教他知识,既是父亲也是老师,说他是岑以眠的师哥应该也不过分吧,这个关系总比合作伙伴要亲密一点,而且岑以眠还无法反驳。
况且......师兄师妹什么的,听起来就很暧昧。
他在宣示主权,眼前这个女人她就算目前跟我没关系,那也更不能和你有关系。
可是孔益林并不知道,他此刻的言行才是真的在喧宾夺主。
陈羡盯着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晾了几秒才和他交握,语气淡然沉稳:“你好,我是陈羡。”
然后客气且有绅士风度地笑了一下:“欢迎来到平城。”
第 23 章
岑以眠夹在这两个男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有一种梦回高三的错觉。
“我送你回去。”
“以眠,该回去了。”
两个男声同时响起,并且彼此对视了一眼,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战火的硝烟。
孔益林单手插着口袋,另一种手弯曲着手臂上挂着西服外套,看似随意地挪动脚步又靠近了岑以眠半分,用一种占有的口吻替她做着决定。
“不劳费心,我也住招待所,正好和以眠顺路回去。”
岑以眠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眉头紧锁着。孔益林今晚接二连三的越距行为都在人雷区蹦迪,她就算不想跟着陈羡的车走,但也不代表要和孔益林一起。
而且她是个有自主思想的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谁都不能替她做决定。
陈羡余光瞥了眼,似乎是察觉到岑以眠的情绪,于是也没打算跟孔益林争这一时片刻,于是退了一步说:“这地方不太好叫车,我送你们回去。”
话落后他便给了岑以眠一个询问的眼神,让她来决定,如果她说不需要那陈羡一定不会再多说什么为难她。
以他对岑以眠的了解,如果她对一个人没有兴趣那她是不会给对方任何一丝希望的,就像高中时她拒绝萧晗那样的决绝。
很显然,陈羡再一次验证对了。
岑以眠点点头,然后领先一步出了大厅直奔着陈羡的车走去,身后十米开外的孔益林眸色晦暗,看来岑以眠跟陈羡私交甚多,不然怎么会认识他的车。
代驾司机早已等候,陈羡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眼疾手快地把岑以眠塞进去然后替她关上了车门。
随后又弯曲手指,指关节叩响车窗,待车窗下降到一半他说:“系好安全带。”
岑以眠抿嘴默默地口号安全带,然后问:“楚先生和绾懿呢?”
“太晚了,他先带绾懿回酒店休息,明天不是答应了小家伙要出去玩?”
路边昏黄的灯光映在陈羡略深的眼眸里,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让岑以眠无法忍心说点什么不好听的话煞风景。
葱白如玉的手指扒在玻璃窗上,手指捻着玻璃的边沿,岑以眠嘴硬道:“那也是我答应了带她去玩,没说带你。”
“要不要我现在给绾懿打个电话,问问你俩到底谁才是小朋友?”
反应了半天才琢磨过味儿来,陈羡是变着法地说她小孩子脾气呢,岑以眠气的拒绝交流坐正身子后把车窗升起,把他俩隔绝开。
等玻璃窗顶到头,身后的孔益林和王绪也跟了上来,陈羡绅士的伸手请他俩上后排座位,随后自己也跟了上去,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岑以眠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三个大男人排排坐,幸好是辆越野车空间大,他们三个显得不是那么的拥挤。
酒宴离招待所有一段距离,开车将近半个小时,代驾司机开的稳导致她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直到车子停稳,她被后面细微地开车门的动静吵醒,眯着眼看向车窗外才反应过来到地方了。
王绪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和岑以眠的矛盾所以没再和陈羡关系热络,还是因为感受到孔益林和陈羡之间不对付的磁场选择默默战队,总之他的行动已经表明了立场,他站在了孔益林身侧。
陈羡倒是不在意这些,他本来就跟这些人不熟也从来都保持着距离,有问必答但是又不主动搭话,除了岑以眠。
他在意的只有岑以眠。
车上的人推开车门下来,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刚睡醒的缘故声音有点黏糊糊的,娇软可爱,让人想把她藏进怀里谁也不许看不许听。
“陈羡。”
夜里凉风刺骨,可他倒是心里暖的起了一层雾,小姑娘下了车第一个喊得是他的名字,如果手边有酒就好了,他一定要好好举杯欢庆一下。
陈羡没有应声,只是抬眸和她相撞,等着她后面要说什么。
可是岑以眠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就是下意识地喊他,人刚睡醒时没有安全感,总是下意识地去找心里认为最亲近的人。
陈羡是她现在唯二的亲人了,除了在疗养院糊涂到根本不认识她了的奶奶,就只有他了。
喊完他,岑以眠心里蓦地一沉,他们已经离婚了,不是亲人了。
于是她快速把头低下,掩盖失落和惊慌的表情:“你、你还要筛选素材吗?”
陈羡喉结滚动,手背在身后攥紧,她到底知不知道这种邀请到底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旁边有两个碍眼的家伙,他就真的要冲过去把人狠狠藏进他的外套里了,不管她怎么骂人打人,他就是要抱一抱然后问她要不要复婚。
别喜欢别人,就喜欢他,行不行?
指甲狠狠掐着手心的肉,留了一道印子,他几乎是咬着槽牙婉拒:“不了太晚了,回去吧,早点睡。”
岑以眠点点头,被拒绝的失落感一闪而过,不过她也明白陈羡是为她考虑,深夜孤男寡女的容易落人口实,对她名誉不好。
孔益林冲他点了下头:“谢谢陈先生的顺风车,我们先上去了。”
王绪见孔哥开了口,他才终于对着陈羡扬起嘴角摆摆手说:“羡哥,路上注意安全!”
“好。”
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楼,岑以眠进了电梯手机的提示音也响起来。
【萧晗:我去,我想起来了!】
【萧晗:那不是你小叔吗?】
【萧晗:你俩真在一起了啊?卧槽卧槽卧槽,我以为你当初逗我玩的。】
高三家长会那次,她跟萧晗说她穿着的是男朋友的外套,但是后来很快就被她同桌赵琳琳给拆穿了,赵琳琳跟萧晗说那是她小叔,她根本没男朋友。
气的岑以眠一礼拜没和赵琳琳说话,嫌她嘴大兜不住事。
难怪萧晗现在反应这么大,搁谁不兴奋啊,仿佛置身瓜田最中心。
岑以眠开始后悔同意加萧晗微信了,流量爱豆应该也没什么演技吧?现在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删了,应该没人发现。
手机里的萧晗好像感应到自己即将到来的下场,又发来一条。
【别删我啊大姐!】
电梯门开启,三人同步出了电梯,岑以眠给了孔益林一个眼神。
“前台听说我们是同事,特意给我安排了和你们同一层的房间。”孔益林解释道,“以眠,我希望我们就算无法再进一步,也不要把以前的情谊丢掉,至少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岑以眠点头,硬气回道:“孔编说到做到,我们当然会是永远的朋友。”
说完她率先进了屋子关上房间的门,然后不耐烦地回萧晗的消息。
【你能不能闭嘴,很烦。】
【萧晗:谁惹你了,这么大火气。】
【岑以眠:没有,我心如止水。】
【萧晗:岑以眠,友情提醒,近亲是不能结婚生子的,那个孩子......】
房间灯打开后,她换了拖鞋走到窗边,躲在窗帘后面向楼下张望,那辆纯黑色越野和黑夜融合又显得有些突兀,他倚靠在副驾驶的车门上抽着烟,烟头的点点猩红忽明忽灭。
她看不清陈羡的表情。
但又痴迷地挪不开视线,也只有这时候她可以明目张胆地看他,不用怕被发现。
手机提示音一直响,但她懒得理会,直到楼下那人抽完最后一口烟然后掐灭丢进垃圾桶,坐上车后代驾司机这才把人拉走。
车子消失在视线中,与此同时又进来一条消息。
【萧晗:我真的建议你带着孩子去查查身体,这种事我真的,救命啊,我真的想不通你怎么会和你小叔......】
【陈羡:早点睡,窗户关好,窗边待久了容易着凉。】
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岑以眠吓得踱步远离窗边,这人视力到底有多好这都能发现?
岑以眠先是回了陈羡。
【我进屋就去洗澡了,没去窗边站着。】
陈羡坐在副驾驶里盯着那条消息,笑出了声,越想越觉得好玩,怎么就这么嘴硬呢,太可爱了点。
司机被他笑的心里发毛,扭头问:“您在笑什么?”
“没,看到个笑话挺有意思。”
“哦。”司机也不好意思问是什么笑话,于是转移话题说,“刚刚车上那位女士,是您女朋友吧?”
陈羡原本没什么聊天的欲望,但是对方很幸运的拿捏了他,提到岑以眠自然是会忍不住多说几句的。
他没再回消息,摁灭了屏幕后,淡笑着摇头说:“不是。“
司机很自信地说:“您一定喜欢她。”
这回他没再否认,反问:“很明显吗?”
“当然明显,您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这个世界上有三样东西藏不住,咳嗽、贫穷还有喜欢一个人时的眼神。”
陈羡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对。”
但是这么明显,她却感觉不到。
司机有些发福,一笑起来眼睛都没了,他继续说:“那位女士心里也有您的。”
陈羡手指一僵,随后无奈扯了下嘴角说:“这回你怕是猜错了。”
“我看人很准的,您相信我。”
“可是她主动提出要和我离婚,是我做的不好,她不会喜欢我的。”
司机语塞,没想到说错了话,也很惊讶他们的关系:“你们,她是您前妻啊?”
车厢内安静了几分钟,气氛尴尬至极,但是司机还是觉得他看人不会错,于是鼓起勇气说:“可我真的觉得她看您的眼神很特别,或许是有什么误会呢,如果彼此心里都有对方那可千万不要错过了,不然是一辈子的遗憾。”
“我会努力的,不过选择权给她。”
第 24 章
岑以眠把手机扔到床头充电就去洗澡了,半个小时后再出来的时候,微信都要炸了。
全是萧晗的消息,这哥们儿好奇心属实是重,感觉她再不回消息都能追杀过来了。抓夹随意束着长发,垂落了几缕发丝湿漉漉着掉水珠,一滴两滴都落在床单上,然后水渍晕染开像一朵花。
【岑以眠:他不是我小叔,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对面秒回,看样子一直都在守着手机,岑以眠被他气笑。谁家好老爷们儿这么八卦啊,她就该把萧晗这德行录下来给何月看看,让她看看自己粉了个什么玩意儿。
【萧晗:岑以眠,你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作为你的老同学以及少时追求过你的人来说,我真的是诚心诚意地建议你不要一错再错!】
岑以眠拳头都硬了,好端端的非要提高三时他抽疯追自己的黑历史,有病吧!
【萧晗你有病吧?】
【爱信不信。】
回完消息岑以眠就不再理他了,反正她解释了,信不信由他。
放下手机岑以眠起身去吹头发,大脑时不时的被一些回忆冲击,直到吹风机的热风烫的头皮一痛才回过神,然后继续吹干。
岑以眠念的是个很有名的传媒院校,上了大学才知道有时候一味地学习好也没用,有的学生期末成绩吊车尾但是依旧受老师们喜欢还能评上奖学金,因为人家有钱有地位。
这个学校里的学生条件都不差,女生口中常讨论的不是化妆品就是包包,岑以眠在室友的耳濡目染下被迫了解了很多大牌子。
可她已经不是高三时候的敏感小女生了,许是被陈羡洗脑久了,她现在并不会因为没钱或者父母双逝而感到自卑。而且她也庆幸自己遇到了善解人意的好室友,她们从不会嘲笑自己或许看不起她。
一开始室友们对彼此都还不了解,去逛街还总是会喊岑以眠。
“眠眠啊,走,逛gai去!”
“走啊走啊,今天去大扫荡。”
岑以眠笑着摇头:“你们去吧玩得开心点,我家庭条件不行也买不起这些,到时候还会扫你们兴,一会儿我还要去面试一个兼职的,等赚了第一笔金请你们吃饭。”
如果是个性格敏感的只怕会和这群富家千金渐行渐远,但是岑以眠不一样,她总是大方地接受自己的不足,反而光明磊落让人喜欢,忍不住靠近她。
聂初琳是她隔壁宿舍的,那时候她俩一个常常兼职到深夜,一个出去拍戏偶尔回学校也是赶在晚上,有次俩人回来的时候宿舍楼已经锁了,她俩大眼瞪小眼了好几分钟。
“你是聂初琳?”
聂初琳乐出声,她仗着身高优势俯身过去,流氓地兜了下岑以眠的下巴,问道:“哟,姐姐这么出名呢?”
岑以眠抿嘴,不太喜欢她这种不礼貌的行为,不过也没说什么,顿了顿道:“昨天年级大会上你缺席,院长点你名了,还把你照片贴在了黑板上。”
院长当时脸色极其的不好,说希望大家引以为戒,不要还没成腕儿呢先骄傲的找不着北了。
原本院里对于已经开始接戏的同学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是奈何聂初琳行为实在张扬且过分,已经过去半个学期了她压根就没上过几节课。
更别提小组课业什么的,聂初林根本就不参与,但是这些都和期末成绩挂钩。
气氛突然变得安静,岑以眠选择了闭嘴,然后后退两步。
不过聂初琳听了没什么反应,她摆摆手:“随便吧,等姐成了影后的那天,你看院长他立马换副嘴脸,得以学校有我为荣。”
岑以眠嘴角忍不住抽搐,这人还真是......过分自信,她敷衍着附和:“那祝你成功。”
不过当下之际是想想怎么进去,她们这栋宿舍的宿管阿姨是出了名的变态和严厉,一旦晚归绝不通融,想开门那是不可能的,就算你一线大腕又怎么样,反正不给你开门。
聂初琳这还不是一线大腕呢,更不用想了。
“要不咱俩出去开间房吧?”聂初琳打了个响指提议。
岑以眠老实回答:“我没钱......”
聂初琳倒是没提什么她有钱之类的话,两个人都是那种很有分寸感的人,不然日后也不可能成为好闺蜜。
所以在听到岑以眠的话时,聂初琳沉思了片刻,然后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拍了拍她肩膀:“姐一世英名就送你手里了,以后我要是火了,请忘掉今天发生的事。”
就在岑以眠还云里雾里不明白她所谓何意的时候,聂初琳打了一通电话,紧接着不远处一层的某间宿舍的窗户拉开,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冲她们招手。
岑以眠这才知道,聂初琳的好办法就是爬窗户钻进去。
这行为很聂初琳,够大胆。
她两手撑着台阶一下就窜了上去,然后对着傻站在原地的岑以眠伸手,催促说:“快点,抓住我的手。”
明明是刚认识的,可岑以眠就在这一刻有种预感,聂初琳会祸乱她往后的人生,她们会是朋友的。
所以岑以眠将手递给了她,就像信任陈羡似的信任她。
从来不发朋友圈的她也渐渐为了聂初琳打破先例,会发一些合照,或者吐槽聂同学又做了什么蠢事。
发现了岑以眠变化的陈羡突然意识到,小姑娘是大学生了,朋友圈合照里的女生妆容和穿搭都要比岑以眠成熟,她总是一副淡妆素裹的样子,衣服也总是简单的白t牛仔裤。
于是在19岁生日这天,岑以眠收到了一份贵重的礼物。
陈羡为她买了一条昂贵的连衣裙,这个价格对于她的室友们或者聂初琳来说小菜一碟,可是她努力兼职一个月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聂初琳怕她被什么坏男人盯上,于是旁敲侧击又拐弯抹角地给她讲可以接受男人的礼物,但是不要傻兮兮地被玩弄感情。
岑以眠笑着去捂她嘴:“你啊,赶紧想想拍摄主题吧,副院长不是说了,你要是达不到他的要求就等着期末挂科。”
而且是全挂,那可就真的出名了。
聂初琳一提这个就脑袋疼:“他就是针对我,全院也不是就我一个人出去拍戏。”
“但是只有你如此嚣张啊。”期中考试她都敢翘,人家比她出名的也都赶回来了。
聂初琳:“......”
这事也是有点冤枉,那天她确实遇到点事耽误了没赶回来,不是她真的想挑战学校的权威。
但是聂初林就这一点,什么都不爱解释,毕竟最后的结果摆在这,她确实是没回来考试。
所以也就什么都没说,指着岑以眠笑着道:“你别转移话题,你还没说,到底是谁给你送了这么贵的小裙子!”
岑以眠也没打算瞒她,于是简单交代了陈羡和她的关系,她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聂初琳听完捂着嘴尖叫连连原地蹦高。
“宝贝儿,这也太玛丽苏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路过的几个其他学院的学生被她们这边的动静吸引,忍不住回头观望,岑以眠气地把她拽回来没好气地问:“什么?”
“典型的言情小说剧情啊,帅气资助人和漂亮女学生!”
岑以眠手指杵她脑门儿,骂道:“让你少看点小说,清醒一点。”
聂初琳还在兴奋中缓不过来,搁谁也淡定不住,也就岑以眠了,能如此云淡风轻。她两只手抓住岑以眠的肩膀疯狂摇晃,说道:“你就没想入非非过吗?守着这么一个帅气男人,你就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吗?啊?我不信!”
“你放开我。”岑以眠从她的魔爪中逃离,往旁边挪了挪才说,“也不是没有过,但是做人要学会知足,我能继续上学还能读自己喜欢的专业都是靠着他,我又怎么敢想那些过分的事,我只想以后赚钱好好报答他就行了。”
“况且这又不是言情世界,哪有那么多的狗血套路剧情,偏偏他资助了我就又得喜欢上我,清醒点吧。”
岑以眠从不觉得陈羡对自己有情爱的想法,就算他给自己买昂贵的裙子,那也只是因为自己把赚的第一笔兼职费用打到了他的卡上。陈羡说不需要她太懂事,所以给她买了件裙子,说她穿上肯定好看。
聂初琳撇嘴,不再说什么。
但是一切转机都在大四那年刚开学没多久,陈羡突然跟她说自己要结婚了,毫无征兆的。
那是岑以眠第一次这么勇敢地拨通他电话,带着明晃晃的怒气质问他,其实过后她也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但是当时那个情况她根本想不了太多。
电话拨通后,岑以眠克制着不让声音太过于颤抖。
她问:“你要结婚了?”
陈羡“嗯”了一声。
岑以眠又问:“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怎么没听你说过?”
那边没了动静,很久很久,久到岑以眠以为他把电话挂断了。
陈羡按压着眼眶,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让他感觉自己始终都在梦里,不管旁人说什么,他都扛着让自己不要倒下去。
但是这会儿,他不太想扛着了,身边就那么几个能信得过的人,岑以眠也算在其中。
陈羡动了动唇瓣,说:“结婚才能合法收养绾懿。”
岑以眠手指都僵住了,脑子里嗡的一下,一口气堵在喉咙处顶的她酸酸胀胀。
“廷尉哥......”
陈羡绷着的那根弦在遇到岑以眠后突然卸掉,他难得话如此多,很显然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岑以眠也不打断,沉默着当个合格的听众。
绾懿的父亲和陈羡亦师亦友,他是陈羡的师父把工作经验全部倾囊相授,两个人在出海任务时搭档非常默契。
后来他曾跟陈羡讲过自己的一些事情,绾懿的母亲未婚先孕生下她后就出国了,因为在她母亲的人生规划里目前没有结婚的选项,怀上她是个意外,但是既然怀上了就是天意也不可能真的不要这个孩子。
当时绾廷尉沉默了许久,说:“是我对不住你,孩子生下后我养,你想走就走吧。”
“好,你也不用特意在孩子面前说我的好话,我只生不养是我的选择,一切后果我也自己承担。”
所以后来生下她后,那个潇洒的女人便将孩子送到了绾廷尉手中,然后出国继续深造去了这些年再也没回来过。
陈羡并不觉得一个女人更爱自己有什么错,在这件事上绾廷尉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小绾懿又何其无辜呢,一出生就没了妈妈。
为了照顾好尚在襁褓的小孩,绾廷尉从单位宿舍搬出去租了房子,又请了两名保姆负责白天照顾,晚上他尽量不值班回家守着小孩。
陈羡为此帮他挡了很多夜班,反正他孤身一人,在哪睡不是睡。
陈羡和绾廷尉又有了一些共同话题,他们会互相探讨育儿经验,毕竟家里都有个小朋友。
在他眼里,岑以眠当然也算。
“羡啊,帮哥带几天娃,晚上我替你值夜班行不?”绾廷尉被小女儿折磨的夜夜睡不好觉,刚三十出头已经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陈羡此时刚挑着回复了岑以眠的消息,小姑娘上了大学之后跑去兼职,赚的第一桶金全给他打过来了。
他此时的心态就像是一个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老父亲,但是又觉得这样不对,皱着眉教育岑以眠让她不要这么急着就赚钱报答她,而是应该多交朋友多参加社团活动。
回完消息这才抬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别了哥,我这带一个就已经心力交瘁了。”
绾廷尉不知道岑以眠,听他这么说还以为这小子外面有崽了,再一打听才知道这层关系。
陈羡知道绾廷尉的性格不会说出去,所以也就没瞒他,这些年他一直压在心里也确实憋得慌,说一说才痛快了一些。
“怪不得去年你请了个长假呢,合着是去照顾高考生去了。”
陈羡单手开了听可乐往嘴里灌,气体顶着上颚,他唇线抿成一条几秒后才说:“小姑娘压力大,我回去开导开导。”
绾廷尉笑了:“我怎么感觉你比人家还紧张,回来的时候你可瘦了不少。”
陈羡确实压力大,岑家就这么一根小苗苗,他怕毁在自己手里,但是又不敢在岑以眠面前表现出来,当着人面的时候他得装的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
哥儿俩瘫在办公室难得偷闲,最后都不说话了,沉默着一人干完一听可乐。
得出一个结论。
——带娃真难。
绾懿一周岁生日,陈羡给买了套纯金的平安锁,别看小孩儿刚一岁什么都不懂,倒是很有眼光知道什么值钱,一把就薅住了平安锁不撒手。
逗得她爹笑了半天,没敢使劲儿地拍在人肉乎乎的小脚心上。
绾廷尉说:“这小东西,倒是知道紧着贵的拿。”
她韩叔给买的摇摇木马,就稀罕了几分钟就不玩了,孩子还小呢根本坐不住哪会玩。
绾廷尉说等再大两岁就该皮了到时候肯定爱玩,然后替孩子谢了她韩叔。
绾懿成了引航站的团宠,大家眼见着她的出生和一点点长大,每次被带去站里谁见了都得稀罕半天,抢着要抱,根本没她亲爹的事。
这生日了更是都不可能束手旁观,一群不正经的干爹干妈们明里暗里地攀比,互相探口风对方会买什么,然后心里琢磨不能比人家买的次。
韩东阳属于傻实在,买了礼物也憋不住,四处嚷嚷去,等嚷嚷完了最后才发现这群人都比他有心眼儿,就他送的最便宜,寒碜死人了。
绾廷尉不在乎这个,本来就是图个乐儿,不在贵重。
话是这么说,但是韩东阳还是闷闷不乐了半天,然后勾着陈羡的脖子骂了半天他玩心眼儿。
“陈羡你个狗,跟兄弟还玩阴的!”
陈羡一弯腰从他的桎梏里逃脱,眼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在韩东阳看来就是嘲笑。
陈羡单手插着口袋说:“跟你用不着玩心眼儿。”
后半句话简垣替他说了:“没有成就感。”
“艹!真是艹了!”韩东阳捂着胸口趴在桌子上哎呦半天,哭天喊地地说没有同事情谊没有兄弟情义,好好一个生日让他哭的跟哭丧似的。
陈羡忍无可忍踢他一脚:“正常点。”
韩东阳多半都是装的,他当然不会真的较真,差不多了就收,然后问简垣:“你送啥了?”
简垣乐出声:“你确定要自取其辱?”
“你说,让我听听,我还就不信了。”
陈羡替他说了:“简垣给小姑娘买了份保险。”
还不如不问,这一问韩东阳又嚎起来没完没了,哭着喊着要给小家伙儿补一个贵的礼物。
绾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那个非常闹腾的叔叔好玩,然后跟着她陈羡干爸一起笑。
“小朋友都笑话你了。”陈羡无语。
绾廷尉没客气,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摊开道:“我闺女啥也不缺不用买了,直接给钱吧。”说完捏着绾懿的小肉手晃了晃,“宝贝儿,谢谢咱韩叔。”
绾懿还不会说话,只会笑,就咧着嘴充韩东阳笑,给人笑的心都化了。
别说要钱,要命那也得给。
韩东阳伸手去抱小娃娃,声音都不自觉的轻柔起来,捏腔捏调地说:“哎呦宝贝儿,来,韩叔抱!”
等把孩子抱手里了,韩东阳突然琢磨过味儿来,盯着陈羡问:“不对,诶不对,不对不对!”
他一连几个不对,总算脑子聪明了一回:“之前咱俩还一起逛商场琢磨送绾懿什么礼物呢,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的?”
陈羡敛了声,这事他还确实开了外挂。
其实也是巧合,那天岑以眠又给他汇报了近期的生活琐事,然后他突然想起来绾懿要过生日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于是就问了岑以眠一嘴。
女孩子心细,在这方面比男人强,有绝对的先天优势。
岑以眠问。
【预算是多少?】
陈羡不假思索地回。
【不用在乎钱,挑贵的来。】
岑以眠想到自己小时候有把奶奶送的长命锁,纯金打造的,这个寓意好送给刚出生第一次过生的小朋友来说最合适不过了。
韩东阳注意到绾懿脚腕上带的一个金镯子,好奇地问:“这是谁送的?还挺好看。”
小金镯并没有特别的粗,估计是怕小孩带着重会累,上面刻着繁琐的花纹,最中间是一个平安扣的模样,寓意平平安安,看起来很是用心了。
绾廷尉看了眼陈羡,然后说:“人家小姐姐给买的,你不认识。”
韩东阳以为是绾廷尉远房亲戚表妹之类的,也就没再追问,其实这是岑以眠给买的,买完了又快递邮寄过来昨天才送到的,今天陈羡见了绾懿第一时间就给人戴脚腕上了。
“兄弟,好意我心领了,人家小姑娘赚点外快不容易,这得多少钱呢!”绾廷尉五味杂陈,觉得岑以眠这个小姑娘太过于懂事了,让人心疼,“你回头把钱给人家啊可,不能让人家花钱。”
陈羡把玩着绾懿带着镯子的脚,终于受不了他唠叨,这才开口:“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哥,踏实收着吧。”
绾廷尉看着这孩子身上的平安锁和手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的停不下来,肩膀撞了下陈羡说:“挺逗的,你俩都送黄金,整的跟两口子似的。”
“去你的,嘴里没个正形。”
“我说真的,我问你,真对人家小女生没意思?”
陈羡有点无语,收回手插进裤兜里抬腿就走:“你有个爹样吗,闺女还在这呢,天天就胡说八道。”
绾廷尉“嘿”了一声:“我替她干爸问问婚姻大事,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
陈羡不愿意别人背后议论岑以眠,也不愿意别人乱说他俩的关系,怕以后给小姑娘带来点不好的影响,这也是他不经常回去看岑以眠的原因之一。
知道陈羡护他的小朋友护的跟什么似的,绾廷尉之后没再打趣过,而他也是全站唯一一个知道陈羡背后藏着个小朋友的人。
两个人都从陈羡的口中知晓对方,却从没见过,绾廷尉有时候会笑着骂他说他护的太严实了,带过来玩几天能怎样啊?
“他妈的,哥又不是什么豺狼野兽,还能把她活吞了?”
陈羡正写着工作日志,突然停下笔:“她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没必要和我的轨迹交叉重合。”
绾廷尉从笔筒里抽了支笔扔他,骂道:“谬论!”
一直等到绾懿三岁这年,会熟稔地叫叔叔姨姨了,撒欢地跑起来大家都追不上,陈羡终于松口说等岑以眠暑假要是得空就带她来站里玩,绾廷尉高兴的把闺女举高高说我们宝贝儿终于要见到小姐姐了。
陈羡无奈,纠正说:“你怎么排的辈儿?”
绾懿管人家岑以眠叫小姐姐,然后管陈羡叫干爸,算来算去,他和岑以眠也差了辈了,那不成人叔叔了?
绾廷尉乐得岔气:“那你管人吃喝供人读书,可不就是半个爹?你还不乐意上了?”
“滚蛋!”
一切都计划的很完美,只是人算不如天算,陈羡都还没来得及跟岑以眠说等她放暑假带她去自己工作的地方玩。
绾廷尉先出事了。
那天海上风很大还下着雨,他俩依旧搭档着出海引航一艘气体运输船,他们在出海前开会制定引航计划,这是陈羡第一次引航这类船舶,绾廷尉说让他来做主导。
有个别不赞同的声音也都被绾廷尉压了下去,他摆摆手声音冷淡,为陈羡据理力争:“谁不是从新人过来的,谁也都有第一次接触新型船舶的时候,那怎么着,就不敢开了?陈羡虽然跟很多人比算是新人,但是人家能力可强过你们吧?咱们这行什么时候也讲究论资排辈了。”
绾廷尉拿脚踹了下陈羡坐着的椅子腿儿,声音洪亮着问:“你自己说,能不能行?”
陈羡目光扫过众人,然后沉稳着说:“没问题。”
“这就对了,不愧是我带出来的。”绾廷尉挺欣慰的。
第 25 章
坐上引航艇前往海上目的地的途中,陈羡眉心控制不住地抽跳,扰的他心烦用指腹用力按压。
“怎么了?不舒服?”
陈羡摇摇头,实话实说了。
绾廷尉故意恶心他,舔了下手指,沾着唾液要往他脸上眉心处蹭,惊得陈羡上半身往后仰躲避他的咸猪手。
陈羡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离我远点。”
平时总故意装深沉的小弟终于有了一丝龟裂,惹得船上其他几个哥哥笑出声,绾廷尉收回手随意在裤子上擦擦,说:“假正经的样儿,人家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眉心跳还真第一次见,哥给涂点唾沫就不跳了。”
“不用,离我远点。”陈羡再一次拒绝,并用冷漠的眼神劝退他。
有了这么个插曲,之前开会时的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大家又恢复了平时的哥俩好该说说该笑笑的。
成年人本来也是这样的,工作上难免有分歧,说开了就好了,本质上大家都是为了这片海服务,都是为了守住水上国门拿下航海权,所以始终都要一致对外,自己人不能内乱。
绾廷尉手撑着船的围栏站起来,眺望着抛锚在海中的大船,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绾廷尉手搭在陈羡的肩膀上,说道:“想着提前跟人家小女孩约好了,暑假务必把人给我带来,我得替绾懿好好款待一下她小姐姐。”
陈羡嗤笑一声,没再纠正他这个小姐姐的称呼,回道:“知道了,你啰不啰嗦。”
之后的事陈羡再也回想不起来,就像人的大脑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机制,自动帮他屏蔽了最不想回忆的事情。
只知道绾廷尉说好的等人暑假要尽地主之谊,可是他却说话不算话。
天空阴沉着,映的那片海更加幽暗,就像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一口将他们引航站最厉害的引航员给吞并。
许皓翔一把将人拦住,不让他往海里跳:“陈羡!你给我冷静!”
说话间船上的另一个人已经一跃入海去捞人,陈羡咬着后槽牙:“松开。”
许皓翔一边用无线电话通知站里叫海上救援队来支援,之后揪着陈羡的衣领说:“人,我们去救,你的任务是继续去引航。”
每年各个国家都会有引航员出事的新闻,这并不罕见,为了减少这类不必要的牺牲,之后的很多巨轮都设有铁梯,让人能安全登船。
这次他们原本都已经登上了船,但是没想到货轮的船板上缆绳松动,正好甩在绾廷尉的小腿上,将他直接从船的边缘给抽翻下去直直的落入海里。
许皓翔说的话他都懂,入行第一天绾廷尉就给他讲过了,他们这一行要肩负的责任和使命是绾廷尉耳提面命一条条讲给陈羡听的,他说一旦进入工作状态那么工作就是第一,其他的私人情感都要往后排。
陈羡手指发僵,如果许皓翔再细心一点就能看出来他的指尖都在发颤。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陈羡腮帮子都被他咬出血,留下八个字后他便转身去和国外船长交涉引航权的事务。
他还记得头一天绾廷尉拉着他学习这艘船该如何驾驶,两个人探讨的废寝忘食,绾廷尉给他讲自己刚入行时遇到了个脾气特差的师父,动不动就骂他。
绾廷尉当时感叹道:“那时候我就发誓,以后等我带徒弟了我一定要当个好脾气的师父,倾尽我毕生经验都传授给对方,没想到啊......你这个徒弟可真是给哥争气。”
陈羡坐在驾驶舱里,沉默着将船引入港口,分毫不差的将船停至指定泊位上。
耳边还回荡着绾廷尉的声音:“好样的,漂亮!”
任务完成,但并不圆满。
外国船长向他伸出一只手:“感谢你,你的技术很棒。”
陈羡无视了眼前的那只手,冷淡的声音传入对方耳里:“先别急着道谢,我已经上报了这次事故,我也很想知道缆绳为什么松动,到底是谁在玩忽职守。”
从船上下来,陈羡心里清楚绾廷尉凶多吉少,在那样的深海区域天气还如此的恶劣,他们想及时捕捞到人根本不可能,更别说当时绾廷尉腿还受了伤,坠海后自己能不能游动都是一回事。
况且海上救援队赶来也需要时间,就算最后能找到人,也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但就算是这样,陈羡心里依旧存着一丝侥幸心理,或许绾廷尉肺活量惊人他能多撑一会儿,又或许许皓翔他们已经把人救了上来,一会儿就能见到人了。
这么想着,陈羡的步伐也更快了。
这时突然侧面冲出来一拳,打在陈羡的面颊骨上,他毫无防备地挨了这么一下直接被击倒在地,打他的是简垣,那人眼眶全红咬牙切齿着。
就像一条疯狗,随时会扑上来撕咬。
“绾廷尉呢,我问你绾廷尉呢!”
陈羡沉默,无法应答,可他越是沉默简垣越是暴躁,他再一次扑上去拳头冲着陈羡的脸砸下去,一拳两拳就这么砸,陈羡也不还手。
直到有人将他俩拉开,何月骂道:“简垣你疯了吧!”
三四个人撕扯着简垣都差点控制不住他,简垣指着陈羡,声音都哑了:“你把他一个人丢在海里了,你还算个人吗陈羡!”
陈羡并不理会简垣的叫骂,转过身去问旁人:“海上有消息了吗?”
何月摇摇头:“还没有。”
不多时韩东阳也闻声赶来,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样子,绾廷尉一直都是站里的老好人大家都喜欢他,听说他出事凶多吉少全都不敢置信。
见韩东阳来,陈羡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道:“跟上面报告了吗。”
他指的是船上缆绳的事,不管绾廷尉人能不能活着找到,也不能让始作俑者就这么逃脱责任。
韩东阳点头:“已经跟站长说了,他说他来处理,放心吧。”
他们就那样从天亮站到天黑,等着一个心知肚明却又不愿承认的结果,最后救援队也收队归来,他们并没能如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韩东阳最先绷不住蹲在地上哭起来,他在心里祷告了许久,都把余生幸福赌出去了,只要绾廷尉活着回来他一辈子不找媳妇儿都行。
到时候绾廷尉一定会笑着从船上跳下来,然后伸开双臂跟他们说:“兄弟们对不住了,让大家担惊受怕这么半天,晚上哥做东请你们吃大餐!”
妈的,多他妈小气一男人,为了逃避请客都不让他们找到人。
简垣没了束缚再一次扑上去将陈羡推倒,然后一拳一拳地砸着,怒骂:“他力排众议让你去引航,你就是这么对他的!”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陈羡突然咧嘴笑了,嘴角的伤口随之牵扯,但是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痛。
他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我也想知道。”
韩东阳和何月合力将简垣推开,韩东阳气的一巴掌打在简垣的脸上:“简垣你够了,关陈羡什么事啊,又他妈不是他把人推下去的!”
简垣没再说话,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陈羡,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绾廷尉出事之后的一个月里,站立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也没人再扎堆嘻嘻哈哈地聊闲了,大家都像被抽走了精气神,除了工作就是发呆,又或者是沉默。
把人身后事处理完后,绾懿的抚养权成了个难题。
绾廷尉的父母都年过七十,根本无力抚养,就算目前能将就着养活可也不利于孩子之后的成长,这个年纪正是关键期,容不得马虎。
幸好楚景淮及时出现,这人是绾廷尉的朋友,做船舶零件的,他们之前见过几面。
楚景淮和陈羡坐在绾廷尉的出租屋里,小绾懿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这个年纪还不懂什么叫死,也不知道以后都见不到她爸了,依旧笑呵呵地在婴儿房里玩韩东阳之前给她买的摇摇木马,时不时张开双臂对着陈羡磕磕绊绊的“爸”啊“爸”地喊。
“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需要自责。”楚景淮安慰道,“简垣那个人......算了,以后你离他远点,或者需不需要换个引航站,我可以帮你引荐。”
陈羡摇摇头,看了眼屋里的绾懿才开口:“我不走。”
楚景淮倒不是怕简垣怎么样,陈羡这人他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是能感觉得出来这个人并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他平时收着自己的气场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那是没人踩到他的雷区,如果真要较真,没人惹得起陈羡。
但是陈羡太有责任感了,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说好听点是有担当,说难听点就是圣母心,蠢得要死。
“绾懿我带走,我家有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孩子,两人一起能做个伴,况且我也养得起。”
这是最好的选择,没有比楚景淮更适合抚养绾懿的人选了。
陈羡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但是就一点,孩子上他的户口,以后每个月他给楚景淮卡上打抚养费。
楚景淮提醒道:“未婚男性收养女童需要年龄差在四十岁以上,你的条件并不允许。”
“那就结婚。”陈羡想也没想的就说。
如果陈羡面前坐着的是别人一定会觉得他心怀鬼胎,不然为什么一定要收养一个孤女放在自己户口本上,没准盯上人家的遗产之类的,总归是容易让人心生质疑。
但是楚景淮却一眼看透他心里的想法,随之叹气:“我都替你累。”
陈羡苦笑:“我应该做的。”
第 26 章
那是岑以眠至今为止最勇敢的一次,她穿着陈羡买给她的那件昂贵白色连衣裙,怕夜长梦多直接买了最近的一班机票,飞奔向他。
陈羡......希望他再等一等。
岑以眠按照提示给手机调了飞行模式,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轻点玻璃,窗户上隐隐倒映着她抑制不住的嘴角。
归心似箭,岑以眠突然想到这么个词。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航程,每靠近平城一寸,她的心脏都会跳的更快一点,到最后呼吸都困难了。邻座的一个女生察觉了她的异样,手背碰了下岑以眠的小臂。
“你还好吗?”
岑以眠偷偷擦掉手心的汗,摇头说:“我没事。”
女生摘下耳机,看了眼时间后问:“注意你半天了,感觉你很紧张,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岑以眠不好意思说自己此行的目的,她这种行为很像当下网上说的那种恋爱脑,岑以眠不愿意过多解释,也不愿意别人误会,于是随口说:“嗯,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猜一定是你喜欢的人。”
“啊——”岑以眠透过屏幕看了下自己的脸,“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女生捂嘴笑道:“你要不要再照照镜子,嘴角都快裂后脑勺了姐妹!”
岑以眠抿了抿嘴,让自己再表现的淡定一些,然后把头瞥向窗户那一边,过不了五分钟直接放弃了表情管理,这真的很难克制。
广播提示着飞机即将降落,她们终于降落在平城机场。
平城,桐湾港,陈羡。
岑以眠并没有去桐湾港直接找他,而是打车去了民政局门口,然后拨通了陈羡的电话。
“陈羡——”她这次没喊哥,只是刚开口吐了两个字声音就颤抖的不成样子,陈羡也听出了端倪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事。
陈羡问:“怎么了?以眠?发生什么事了吗?”
岑以眠深呼吸后,用最快的语速一口气说完:“和我结婚吧陈羡,我们一起收养绾懿。”
“你——”对方被她突如其来这么一句话打懵了,半天回不过味,“岑以眠,不是,你......”
今天并不是周末,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民政局门口排队的人并不多,准备登记结婚的准新婚小夫妻们此时不是在拍照就是在卿卿我我。
她在里面显得格外突兀,每一对经过她身边的小情侣都会投以她一个同情的目光,好像她是被人悔婚丢在这的小可怜。
岑以眠怕在电话里听到拒绝的话,于是在陈羡刚开口的时候就堵了回去:“我在平城,民政局门口,证件我都带全了。”
这口吻有点逼婚的意思,旁边一对情侣听了对话的全程,女生由衷的对岑以眠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姐妹,你太霸气了!”
岑以眠说完话后不等对方再开口就挂断了电话,这会儿心里也没底,白裙子在飞机上坐的有些褶皱了,就好像此刻的心情一样,熨不平整。
小情侣分给岑以眠一包喜糖,跟他们聊了一会儿才稍微冷静了些,女生说当初他们在一起也是她主动追求的,临进去前还鼓励岑以眠要勇敢爱。
“俗话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别有顾虑,喜欢了就大胆追,享受这个过程就行了。大不了以后后悔了再甩了他们,男人嘛,遍地都是!”
这一番大胆的言论直接被身边的男朋友用胳膊锁喉,男生宠溺地点她额头,无奈道:“别皮了,还结不结婚了?”
前面排队的都已经进去了,女生吐了下舌头,跟岑以眠摆摆手:“不跟你说了,我们要进去啦,祝你成功!”
不多时原先在门口排队的几个小情侣都已经进去了,她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心里想着只等两个小时,如果他不来的话,那他们以后也不用再见面了。
反正这些年陈羡资助她的钱,她会慢慢赚回来然后打到他卡上。
岑以眠还在胡思乱想,全然没注意到逐渐靠近她的身影,直到感觉头顶的阳光被笼住,她才仰起头。
一阵风掠过将她的裙摆飞扬起来,岑以眠今天难得画了个淡妆,眼前的男人没提她莽撞的行为,也没面露不悦。
而是后退一步,夸赞道:“很好看。”
裙子的尺寸是陈羡盲猜的,还怕买了不合身,不过眼下看来这件裙子非常的适合岑以眠,让她从一个朴素学生蜕变成娇嗔小公主。
岑以眠按耐住狂跳的心脏,又问了一遍:“那你要不要和我结婚?”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合约婚姻。”
室友前段时间一直在看霸总小说,给她讲过一篇小说的剧情,类似就是这种契约式婚姻,两个人为了共同的一个目的而结婚,婚后互不干涉,等时间到了再去离婚。
当时岑以眠还嗤之以鼻,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她自己身上了。
陈羡没着急回答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这让岑以眠心里没底,猜不到他此时的想法,也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生气。
不过......应该不会太生气吧,毕竟刚刚他还夸了自己好看的。
正想着,之前和她聊天的那对小情侣已经出来了,进去的时候他们还是情侣,再出来身份都不一样了。
女生看到岑以眠身边的男人当即惊呼,直夸这男人怎么这么帅!
“恭喜你啊姐妹,终于等到人啦!”
陈羡并不知道他们之前的对话,于是看向岑以眠并挑了下眉。
岑以眠终于感觉到害臊,又不好当着陈羡的面解释什么,于是囫囵道:“嗯,也祝你们百年好合。”
女生道了谢后催促道:“你们也快进去吧,既然等到人了还在这磨蹭什么,难不成......”严厉的目光打到陈羡身上,“难不成你不愿意?”
毕竟作为外人他们并不知道岑以眠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去质问也是以为他们是普通小情侣而已,岑以眠惊慌失措挡在陈羡面前摆手替他辩解。
“不是的,我们——”
还想在说点什么,陈羡已经先她一步,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然后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对着女生回应道:“当然愿意,不过我们需要回户籍所在地去登记。”
岑以眠都不敢看对面一对小情侣的表情,也不知道她们最后离开的时候是什么神色,总之她现在非常的尴尬,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对不起,我......”她真不知道,之前追剧的时候就看人家一冲动就去领证结婚,还以为只要拿了户口本和身份证就可以了。
陈羡忍着笑,抬手在人头顶撸了一把,安慰道:“没经验而已,有什么好道歉的。”
他俩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并肩走到了马路边,岑以眠攒了许久的勇气这会儿全都泄掉了,有些没精打采的,也不想说话。
陈羡在路边拦了辆车,岑以眠也不问去哪,就沉默跟着,反正他不会把自己卖了就是,而且以她现在的脑子卖了也是倒赔钱。
两人坐在出租车的后排,沉默的好似互不相识,司机原本还想搭个话,看这气氛也选择了闭嘴。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个老式社区前,岑以眠跟着陈羡上了楼进到屋里才反应过来,这是廷尉哥的家,他们以前通过电话,绾廷尉让她这么称呼的。
绾懿可能是很久没见到爸爸了,小孩子没有安全感就会哭个没完,沙发上抱着她的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倒是很有经验的将绾懿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声音轻柔。
开门的声音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的目光随之而来,陈羡手掌贴着岑以眠的后腰将她带到客厅,介绍道:“这是岑以眠。”
“以眠,这是景淮哥。”
当时岑以眠给他打电话说结婚的时候,陈羡就和楚景淮在出租房,所以不用过多介绍楚景淮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了,也省去了岑以眠再一次尴尬。
陈羡去厨房给绾懿冲奶粉,楚景淮蹙眉提醒道:“他逼迫你了吗?”
岑以眠觉得好笑,怎么陈羡身边的朋友不替他说话,总怕自己吃亏似的。
她解释说:“没有,是我自愿的。”
“那可真就奇了怪了。”楚景淮摇摇头,“找个喜欢的人结婚不好吗,干嘛要帮他这个忙,拿自己一辈子的大事当儿戏。”
岑以眠搞不懂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他俩为什么要结婚,于是说:“他帮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有困难了我肯定也不能袖手旁观的,况且只有结了婚才能收养绾懿啊。”
她说的头头是道,感觉就好像理所应当似的,楚景淮探头对着厨房喊道:“陈羡,你从哪拐来的傻姑娘,太实诚了也。”
陈羡闻声出来,手里拿着奶瓶晃动着让奶粉和温水融合,随后将绾懿接过来抱起哄着她填饱肚子。
之后才开口说:“卖了都得帮人数钱的那种。”
岑以眠看着他俩一唱一和的损自己,气的把脸扭向窗外,楚景淮见好就收问她:“那收养了绾懿之后呢?你是不是还要帮他养着?”
这个她倒是没想太多,不过真需要她养也不是不行,反正现在大四了她可以搬出宿舍住,就是到时候实习会困难一点。
岑以眠仰头看向陈羡征询他的意见:“要我帮忙带小孩吗?”
“噗嗤——”
俩年长的哥哥一个比一个没德行,在这逗纯情少女还来劲了,岑以眠后知后觉这俩人逗她玩,所幸直接缄口不言。
第 27 章
怀里的小绾懿喝了奶老实多了,陈羡单手抱着走到岑以眠面前突然把小孩丢她怀里,弄得人纯情少女一愣,手都僵了。
她哪抱过小孩啊,绾懿浑身透着奶香味,还肉乎乎的,抱在怀里就像一团棉花,岑以眠生怕自己给人不小心碰折了。
陈羡看出她的担忧,说:“没那么脆弱,别怕。”
相比小姐姐的束手束脚,怀里的小家伙就胆大很多,可能是两人投缘,也或许小家伙感应到了自己的小金镯正是小姐姐给买的,总之是一点也不认生,还主动转过身搂住了岑以眠的脖子。
“这都还是个孩子呢,你让她养?”陈羡跟楚景淮俩人继续逗她。
楚景淮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引的绾懿扭头看他。
随后他说:“不让她养那你结婚还有什么意义?”
这俩人就是明知故问的演,这屋子里除了一个还不懂事的绾懿,也就岑以眠云里雾里什么都不知道。
岑以眠听闻也好奇,看向陈羡,用眼神示意他到底怎么想的。
陈羡无奈,也不忍心再逗傻姑娘了,于是跟岑以眠交代了实情:“孩子落我户口上,然后淮哥带走养。”
不多时绾懿已经趴在岑以眠怀里睡去,睡得如此香甜安逸,在座的三个大人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这孩子从小没有妈妈,永远都是在保姆或者爸爸的怀里睡去。
可能岑以眠的怀抱有妈妈的感觉,才让她在一个陌生人怀里毫无防备的快速入睡。
陈羡小心翼翼坐过去挨着岑以眠,伸手把绾懿额前的碎发往旁边撇,垂眸看着孩子却是在和岑以眠说。
“真想好了吗?和我结婚的事。”陈羡虽然平时算不上那种热络的人,但也不是霸总小说里写的那种冷酷男人,他看着硬,实际上却温柔体贴,他的锋利是冲着自己的,对别人永远都是柔软。
陈羡还在继续说:“其实我资助你也不是为了让你这么报答我的,所以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这件事没有你我也能处理好。”
“我想和你一起收养绾懿。”岑以眠抢在他话音刚落下的那一瞬,生怕他再说下去会直接拒绝。
这次陈羡没再说别的来劝退她,而是冲她微微一笑,点头道:“好,那就结婚。”
之后陈羡跟站里请了假,带着岑以眠回老家户籍地,折腾的她心里起起伏伏。
原本以为来了就可以直接登记,所以也没带换洗衣服,化妆品也没带着。
次日她顶着一张素颜,裙子也多了些褶子,看起来稍显狼狈,陈羡穿了件白色衬衫,比她精神一点,但也好不到哪去。
两个人从进去再到出来,超不过一个小时,手里的小本本有些烫手和刺眼。
岑以眠翻开小红本,红色底的照片上,他俩肩并肩贴在一起,很普通的照片她看了又看,又怕暴露了小心思,故意说:“早知道就带上化妆品了。”
陈羡闻言也看了手里的结婚证照片,直男发言道:“化不化妆区别不大。”又跟了一句,“反正你底子好。”
是谁说直男不会好好说话的,岑以眠心里偷偷窃喜,但面上却绷的神色淡然,将结婚证塞进包里后说:“正好回来了,我想去看看奶奶。”
陈羡点头,是该去探望一下奶奶。
奶奶这些年一直都在老家的疗养院住着,反正她现在谁也不认识了,倒是不用担心老人想孙女什么的。
后来岑以眠想过把人接到自己上学的城市,换一家疗养院,守在她身边也方便她时常去探望奶奶。
不过老人现在脾气倔,别看六亲不认了,但是习惯了一个环境再让她换,死活也不配合,最后也只能作罢。
岑以眠私心里想跟奶奶说一声她结婚了,和她偷偷喜欢了很多年的人,这个世界上她就剩这么一个亲人了,不管她认不认识自己都要跟她念叨两句的。
陈羡陪着岑以眠去了疗养院,临去前陈羡特意去买了些老人食用的奶粉和保健品等等,又去商场买了几身舒适的衣服和鞋子,都是陈羡买单。
“你......其实这些我来买就行。”
陈羡一边说话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手里的袋子转移到自己手里,他说:“已经结婚了就别计较那些了,从今以后我的就是你的。”
她一开始没把这话放心上,直到晚上陈羡带她出去吃饭,等餐时陈羡掏出钱包将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推到她面前来。
他说:“这是我的工资卡。”
“你,这,不是——”岑以眠又开始语无伦次,这太惊悚了,他俩结婚这件事就已经很梦幻了,现在他又把工资卡交出来。
陈羡的声音依旧温和且有力度:“我们虽然是为了收养绾懿才结婚,但是别的女生结婚该有的你也会有,淮哥说他结婚时还给妻子准备了彩礼,但是每个地方的风俗不同彩礼数额也不同。”
他难得对岑以眠话这么多,所以岑以眠也不舍得打断,就听他断断续续地念叨,中途还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继续。
“老家那边我就还有姑姑一家子亲人,但是结婚这事我没跟他们讲,怕他们去打扰你,以后哪天你后悔了或者遇到喜欢的人想离婚,我都不会阻拦。”
包厢的门被推开,服务生将盘子摆到餐桌上然后默默退了出去,等门再度关上后陈羡继续道:“所以我也不好问姑姑老家那边的彩礼要给多少,就问了淮哥。”
他从钱包里又掏出一张卡,推到岑以眠面前,和那张工资卡并排着:“这是结婚的彩礼,一共三十万,这钱你留着自己用,怎么支配都随你。”
她哪有过这么多钱,当下就傻眼了,说话都磕磕绊绊的:“你这是把全部身家都放我这了吗?”
“别有压力,我手机绑定了工资卡,平时我在单位吃穿用度也没多少,就是以后得每个月给淮哥打一笔绾懿的抚养费,然后剩余的钱你可以随意支配,不用过问我。”
岑以眠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她也认识很多已经毕业了的学长学姐,很多正常恋爱到结婚的小情侣都会因为彩礼和婚后财政大权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分手的也不在少数。
怎么他俩这种合约结婚的倒是比那些人还顺当呢,这也太实在了吧。
他俩从平城离开前,楚景淮私下和岑以眠解释过:“陈羡这个人哪都好,就是这点太讨厌了,特喜欢揽责任。”
岑以眠非常赞同地点头。
“他之所以非要把绾懿落他户口上,是怕以后孩子大了涉及到分家产的事,怕我老婆多心。”
至此岑以眠才恍然大悟,心里也忍不住感叹,这人想的太远了。
楚景淮冷哼一声,骂道:“扯淡吗不是。”
“好了,吃饭吧。”交完这些事,陈羡给她杯中倒满果汁表示可以吃了。
“等一下!”
岑以眠两根食指勾勾缠缠在一起,有些羞怯地开口:“我也有嫁妆的,小时候听我爸说,妈妈离世前有一条翡翠坠子是留给我当嫁妆的,然后这几年我也有赚外快攒了些钱,但是银行卡在宿舍,我可以转账给你。”
相比于陈羡的大手笔,她这点嫁妆就显得相形见绌了,不过这也是她全部的家当。
“小姑娘,嫁妆是要自己留着的,不需要给丈夫。”他探手在岑以眠头上敲了一下,“懂了吗?”
“啊——?”岑以眠眨眨眼,她还真不知道这些,父母走得早平时身边也没有长辈,她在学校也很少能听到这些信息,不过......
“那你岂不是有点亏了?”
陈羡被她逗笑,问道:“我亏什么?你愿意帮我这个忙,赌上自己的婚姻大事,我可不亏了。”
他夹了块莴笋放到岑以眠餐碟里,说:“吃亏的是你,而我无法用其他东西来弥补你,掏点钱也是应该的。”
岑以眠被他洗脑了一晚上,最后竟被他说服,将银行卡收进包里。
“快毕业了,以后打算在哪定居?”
她要当一名摄影师就注定要去不同的地方,很难长时间在一座城市停下脚步,所以说完自己的工作打算后,岑以眠决定将落脚点还放在老家。
“等休息的时候我就回去住,也方便看看奶奶。”
陈羡也赞同,于是说:“到时候我把家里的钥匙寄给你,是我父母留下的一套房,平时我也不回去一直空着,如果不喜欢你可以重新装修。”
后来她回了学校跟聂初林说她结婚了这件事时,聂初林当时和她在大排档吃饭,又惊又气的她差点把桌子给掀了。
“你这是让人骗婚了?谁啊,哪路子的,带我找他去!”
岑以眠将她拽住,然后把那两张银行卡丢桌子上,无奈道:“谁家骗婚还把全部身家上交出来的?傻子吗?”
察觉到聂初林在想什么,她补充说明:“不是空卡。”
“我去!我去我去我去!”聂初林捂嘴,“宝贝儿,哪找的大傻子!还有吗,给我也来一个!”
岑以眠:“......”
第 28 章
夜长梦也多。
次日醒来时岑以眠头重脚轻浑浑噩噩的,走进浴室站在洗漱台前照镜子差点被镜子里的人给吓一激灵。
乌青色的黑眼圈以及快要掉到下巴上的眼袋,三角区还在一夜之间蹦出来一个闭口粉刺,天杀的......本就被梦魇困扰的睡不好而心情烦躁,这下真是雪上加霜。
但是今天答应了小朋友要陪人家出去玩,于是晨间的浴室里响起了嗨曲,岑以眠一边随着音乐哼哼两句调整心情一边快速化妆。
到了艰难的眼线这一步,她仰头对着镜子,纤细的笔尖怼在眼尾,就在即将大功告成的最后一毫米处,手机铃声打乱了她的动作,那最后一笔直接飞扬出去。
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反派女巫。
她倒是要看看哪个烦人的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屏幕上赫然在目的三个大字。
——孔益林。
差点把孔编给忘了,岑以眠停顿了几秒才接通,率先开口问:“孔编,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孔益林回道:“要不要一起去吃早点,王绪也在。”
“你俩去吧,昨天忘了跟你说我今天有点事不能去站里拍摄,让王绪今天带你四处转一转吧。”经过昨晚的一些事,岑以眠现在不太愿意面对孔益林,总觉得怪怪的。
孔益林还想问她今天有什么私人安排,但是一想到昨晚自己已经有点惹人嫌了,于是立即闭嘴不再多问,颇为遗憾地说:“那好。”
挂断电话后,岑以眠将画飞的眼线擦掉,另一边画的很完美的那条也被抹去。反正是陪小孩子玩,画不画的都无所谓。
最后涂了个蜜桃色的唇釉,走出卫生间之前岑以眠对镜子拍发给了聂初琳,配文道:“聂女星拍戏加油!”
前两天和聂初琳打电话的时候听她提了一嘴拍摄进度,应该快杀青了,岑以眠问她之后会休息吗,可以来平城一起待两天。
聂初琳故意跟她对着干,说什么也不来:“我们小岑宝贝现在可是尊贵的单身贵族,一群人排队等着追呢,姐姐不得加油拍戏赚钱,不然拿什么和臭男人们争夺?”
女孩子们甭管多大年纪都喜欢跟关系最近的姐妹“搞基”,会手牵手一起去上厕所,会贴贴,会互相喊老婆,还有的会亲嘴。
她俩认识的时候已经过了会玩这些的年纪,而且聂初琳天天忙着翘课、请假出去接私活拍摄,她俩倒是也没什么机会手牵手上厕所,但也架不住聂初琳这个女妖孽经常在电话里占她便宜。
聂初琳把岑以眠称作“我的女人”,有一段时间已经成了她的口头禅,听得岑以眠脚趾扣地自我反思为什么会交一个这样的朋友。
消息发出去有十来分钟也没回复,岑以眠也就把她给忘到脑后,先是给楚景淮发了消息问他绾懿起床没有。
间隔了一会儿电话就打了过来,不用猜就知道是绾懿打的,因为平时楚景淮根本不会给她打电话,两人都各自有家庭,唯一联络的桥梁就是小朋友,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岑以眠就算想知道绾懿的事也都是跟楚景淮的太太联络。
“早啊小绾懿。”
电话那边传来失望的声音:“我都没说话就被猜出来了啊!”
岑以眠没告诉她原因,被她的反应逗得笑了几声:“因为我有千里眼啊,一下就看到是你在拿着手机了。”
绾懿不满地抗议:“我今年就要上小学了,不要把我当三岁小孩啦。”
一早上阴郁的情绪被小朋友三两句话给遣散,电话那边楚景淮在催绾懿吃早点:“绾懿,先去把牛奶喝完,一会儿就见到你以眠妈妈了。”
楚景淮这个奶爸当得是真合格,岑以眠心想幸亏当初是他把小孩给抱走去养了,不然就她和陈羡指不定要把绾懿养歪成什么样子。
绾懿磨磨蹭蹭不愿意放下手机,也不怪小朋友,以前每个月岑以眠都以送抚养费为由去看她,但是这次已经隔了大半年没见,绾懿又比一般小朋友都心思敏感一些。
有次她用楚景淮太太的手机给岑以眠打电话,欲言又止问:“以眠妈妈,你是不喜欢绾懿了吗?”
岑以眠当时正跟着老师泡在剧组,刚熬完一个大夜脑子浑浑噩噩,被人这么一问啼笑皆非:“你打哪儿得来的结论啊小朋友?”
电话那边绾懿悄悄松了口气,然后掰着手指给她算:“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每次都借口在忙!”
岑以眠叹气,挂掉电话后给她拨过去一个视频,镜头切换后环顾一周:“看看,妈妈骗你了吗?”
“确实是在忙,等忙完这阵子就去看你好不好?”
哄着小朋友又聊了十来分钟,最后又答应给人买最新款的乐高套装,这才哄开心了挂掉电话。
这会儿绾懿抱着手机难得不听话,小口喝牛奶跟玩似的,赖赖唧唧就是不愿意挂电话,昨天要不是她后来太困睡着了被爸爸给带回酒店,原本是想要跟着她以眠妈妈回招待所一起睡的。
楚景淮不太惯着小孩,绷着脸敲了下餐桌:“绾懿,吃饭的时候不要玩。”
岑以眠见那父女俩有要闹的征兆,在教育这方面她和陈羡始终都是站在楚景淮这边的,于是立即打圆场说:“绾懿,你先吃饭,妈妈保证一会儿你出了酒店就能看到我。”
“哼,你之前还说忙完就去看我呢,现在还不是我主动来找你的。”
岑以眠哭笑不得,立即起身走到门口玄关处换鞋:“你看,我在换鞋准备出发去接你了。”
手机一直保持着通话都有些发烫,突然进来一条新消息,是聂初琳发来的说是又熬了一个大夜这会儿刚卸了妆,今天没她的戏可以回酒店补觉了。
过了两分钟没得到她的回复,聂女星坐不住了又追来一条。
【聂初琳:嘛呢嘛呢嘛呢!!!!】
以聂初琳对岑以眠的了解,这个时间点她不可能在睡觉,得不到回复的聂女星屈尊给小岑导拨来视频电话结果显示忙线。
聂女星很生气,刷了一整页的暴躁表情包。
岑以眠无奈,哄着绾懿然后推门出去,然后在等电梯的间隙回了一条。
【岑以眠:好好补你的觉,绾懿来平城了,今天要陪小朋友去玩。】
【聂初琳:哟,小丫头终于憋不住找她以眠妈去了。】
【聂初琳:7878......顺便帮我带个好,说她聂姐姐十分想念小绾懿!】
聂初琳正式出道之后是以恶毒女二出圈的,火到什么程度呢,路边的狗见了她都得追着叫几声。绾懿跟着养母在家看剧,虽然看不懂剧情但是也知道那个姨姨是坏蛋,有次聂初琳陪着岑以眠去看她的时候,绾懿盯着聂初琳那张大脸愣了足足半分钟。
然后倏然张开大嘴哭的止不住,聂初琳都被她哭的没脾气了,养母无奈打圆场夸聂初琳是演的太成功了。
又隔了一年孩子大一点了才明白什么是演戏,电视剧里都是假的,姨姨是个好人,是个给她买积木的大好人!
当然了,这话是聂初琳把玩具举得高过头顶,然后一句一句教小朋友并威逼利诱人说的。
-
电梯门打开,岑以眠这才和绾懿挂了电话,然后准备叫个网约车。
今天气温回升还是个艳阳天,岑以眠想带绾懿去游乐场玩所以穿的衣服并不厚重,只套了个薄外套和一条直筒阔腿牛仔裤,头发也被她扎成一个小丸子,顿时从导演化身高校学生。
搞笑女学生岑同学站在招待所门口傻了眼,她叫的网约车和陈羡并排停在那,司机降下车窗把头探向副驾驶扬声问:“妹子是你叫的车不?”
陈羡则倚着车门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拿着手机,闻言抬眸看向她,那眼神分明在说:“就问你尴不尴尬。”
“额......”她干咳两声掩饰尴尬,然后对着司机说,“是我叫的车,您稍等一下。”
转过头怒目圆睁,质问着面前的男人:“你怎么在这?”
陈羡将手机收起丢回口袋,然后站直身子回答:“来接你,不是说了今天要陪绾懿?”
“......”
岑以眠深呼吸,让自己尽量保持情绪稳定:“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现在好了,多么尴尬,人家司机都来了这可怎么办。
陈羡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还有心情和她谈条件:“叫声陈羡哥,我去帮你解决掉那个司机。”
他如果语气轻浮的话,岑以眠也可以理所当然地怒骂他一顿,然后把他晾在这转身坐上等她半天的网约车。
但是这人语气真诚,神情认真,诚恳到让人觉得.....他就是单纯的想听你的一声“哥”,而且非常诚恳的想帮你解决难题。
岑以眠抿了下嘴,不自在地转移了目光,小声抗议:“休想!”
“别扭什么呢?”鼻息轻轻顶出一个轻笑,“以前不是一直都喊哥,现在倒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说完不等她再回嘴,陈羡已经转身往网约车司机那边走,然后趴在人车窗边小声说了两句话就见人痛痛快快离开了,离开前面带微笑还对着岑以眠摆了摆手。
这也太......魔幻了吧。
她都坐好挨喷的准备了,结果司机大哥不仅不生气,还对她笑眯眯。
陈羡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扬了下下巴示意道:“上车。”
第 29 章
这是她第五次扭头看向正在开车的陈司机,并且非常不理解:“你到底说了什么?”
最后临走前那个司机大哥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好奇,还带着一丝吃瓜的意味,盯得她汗毛耸立。
“想知道?”
“嗯,你快说。”
“喊声陈羡哥。”
又来了,这人到底有什么怪癖啊非得听她喊哥。岑以眠哭笑不得,她用力地向后靠后脑勺重重磕在靠背上:“你怎么这么幼稚。”
被骂幼稚的三旬老汉努了下嘴,也跟着扯了扯嘴角笑起来,反问:“幼稚吗?”
“幼稚死了,要不要我现在给绾懿打电话,问问你俩到底谁才是小朋友?”
她终于把昨天陈羡损她的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霎时有种胜利者的感觉,不过陈羡一点也没有被怼之后的挫败。
陈羡颇为淡定地回道:“我记得有句话是说,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还有句话是男人至死是少年。”①
“......”
“你怎么还喜欢看这种青春疼痛文学呢!”
陈羡好像故意逗她多说几句似的,闻言挺开心跟着附和笑出声。之后又在等红绿灯时伸手从后面座位上拎起一个包装纸袋,随手丢在岑以眠腿上。
不等她开口问,顺着缝隙挤出来的香味先回答了她的疑问,是陈羡买的早餐。
岑以眠最近习惯性和他叫板了,下意识就来了句:“没毒吧?”
说完又后悔,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人家好心好意买了早点她非得戳人心窝子干嘛。
不过说者有心听者无意,陈司机心非常大,点点头煞有其事的样子:“牛奶勾兑了□□,你替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完好无损的纸盒牛奶被习惯用力一捅,发出“噗”的一声,岑以眠咬住吸管狠狠吸了一口,咂了咂味儿说:“味道不错。”
之后她牛奶就着鸡蛋培根三明治,三两口解决了早餐,胃里终于舒坦了。
干她们这行吃饭什么的都没个准点,很容易饿出胃病,尤其是孔导那种吹毛求疵事儿多的大导演,不拍到满意不罢休。
以前岑以眠那可是铁胃,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胃疼,结果跟着老师才两三个月的功夫,也终于加入胃病患者的队伍里了。
“慢点吃,谁跟你抢了。”
岑以眠将垃圾纸装进袋里封口放在脚底,然后才回答:“习惯了。”她顿了顿解释,“在剧组忙起来根本没时间吃东西,怕胃疼的话就得挤时间进食,还不能耽误工作,所以就得吃快一些。”
陈羡听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心里酸胀不舒服,想问是不是很累,但是转念又觉得这不是废话吗。
所幸不再开口。
车内的气氛在岑以眠说完这句话之后变冷,陈羡不再开口逗她,岑以眠自然也不可能没话找话,于是掏出手机刷微博。
聂女星不负众望的又上了热搜,对她在戈壁滩拍戏敬业这事大夸特夸,夸的都有点离谱了。
除非没带脑子不然这不可能是自己团队买的通稿,点进去之后评论区果然如她料想的一般,都是在骂208女星能不能少一点卖惨。
岑以眠赶紧截了图发给聂初林的经纪人,让她们赶紧控制一下,这摆明了有人搞事情,就是看着人马上要杀青了,没事找事恶心人。
发完消息后也没了再刷微博的心情,于是无聊地打开小程序游戏打发时间。
熟悉的背景音打破了僵硬的气氛,陈羡“哟”了一声:“不是说玩这个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吗?”
岑以眠玩的正是陈羡送她去医院那晚坐在病床边玩的卡牌游戏,三个一消。她低头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不停地划动,然后回答说:“就是想浪费时间才玩的。”
最近朋友圈都是在截图炫耀闯关成功的,她其实当时冷嘲热讽陈羡是因为迄今为止,她一次都没成功过。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小狐狸罢了。
所以不蒸馒头争口气,怎么也得过一次关,不能让人看扁了。结果一直到酒店门口时,她都还在第二关奋战。正准备再开一局的时候,陈羡出声提醒:“绾懿出来了。”
岑以眠触电似的赶紧关掉游戏推开车门俯身去迎接小家伙,同时心里惊叹,这游戏还真是不能玩,容易成网瘾少女。
楚景淮把人交到他们俩手上,然后后退一步道:“你们带她去吧,我还有点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他穿着修身的西装,看来是要去谈事情,岑以眠点点头也就不再说别的,领着人上车坐进后排座椅。
陈羡俯身到副驾驶位置探出头,和楚景淮打了声招呼:“送你一程?”
“不用,咱们反方向。”楚景淮拒绝了,“小丫头都嚷嚷一早上了说她以眠妈要带着去游乐场玩,我可不敢耽误人家时间,回头哭起鼻子来可就丢人了。”
楚景淮故意道,眼神也一直往绾懿身上瞟,臊的小丫头往人以眠妈怀里钻,闷声闷气地说:“谁哭鼻子啦!”
岑以眠笑着挠她痒痒,附和道:“肯定不是我们小绾懿,是你陈爸爸哭鼻子!”
这话一出楚景淮没忍住嗤笑出来,冲陈羡挑了下眉,俩人眼神交流道:你又惹人家了?
陈羡有点无奈,叹了口气用眼神回:我哪敢?
楚景淮掩饰笑意然后挥挥手:“快走吧。”然后弯下腰手肘搭在后车窗对着一大一小说,“玩得开心点。”
“爸爸你放心吧,我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跟着你以眠妈妈玩就没有不开心的。”楚景淮附和着,一副别狡辩我都懂的表情。
-
半小时后三人站在游乐场门口,陈羡自觉去排队买票,岑以眠和绾懿大手拉小手站在原地等着,任谁路过看了都觉得是姐俩出来玩。
岑以眠跟绾懿在一起的时候会稍显活泼一些,两人拉着手荡来荡去,小的那个没说话呢大的先开口了,指着不远处的小摊子问小朋友:“欸,你看那个泡泡机。”
绾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撇了下嘴:“怎么啦?”
“想不想玩?”
小朋友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很懂事地回答:“不想。”
岑以眠哼了声,她就不爱惯着小朋友的这股懂事劲儿,刚多大啊谁用她这么懂事体贴了,于是半强迫拽着她往小摊走。
边走边说:“你不想我想,走了,陪我去看看。”
某个口是心非的小朋友几乎是没犹豫一下就抬脚跟着人过去了,然后被摊前各式各样的泡泡机,还有女孩子喜欢的小翅膀和彩绘等等炫了一脸。
周六的缘故,彩绘摊前排的队比较长,都是和绾懿年纪相仿的小女孩被家长领着,只见老板手速极快三两下在小朋友们的额头匆匆几笔就画好了,一个个画的跟小仙子似的。
所以很快就排到了绾懿,岑以眠注意她好半天了,瞪大了双眼看人家坐在凳子上仰着头被老板小姐姐在额头绘画,都快看入迷了。
但是她家这位小朋友比较口是心非,再喜欢的东西也不会主动要,得别人去发现然后“强迫”性地硬塞给她。
于是岑以眠从后面轻轻推了下她,然后让她坐到了凳子上:“到你啦!”
“哦,那好吧。”
装,嘴角都快飞起来了,岑以眠忍住没有拆穿她,蹲在旁边帮她挑彩绘款式。
那边绾懿已经开始在画了,岑以眠则溜达到旁边的摊子上看泡泡机,有魔杖款式的,还有照相机款式,这两个都被她给买了下来。
“绾懿,这个魔杖的泡泡机给你,我要照相机的。”岑以眠扬声对不远处的小朋友喊了一声。
那边还没画完,绾懿绷着不敢乱动,只能闻声答了句:“知道啦!”
陈羡买完票转身发现人不在自己视线范围内,再环顾了半周看到目标这才踏实下来,他没急着过去而是驻足径自欣赏了一会儿。
这些年他们之间从没有如此岁月静好的场面,没想到居然离婚后倒让他体会到了,昨天楚景淮问过他现在对岑以眠到底什么想法。
“这么明显了还需要问吗?”
“兄弟,真的一点也不明显,你看看人家小岑的反应就知道你行动的方向就不对。”
陈羡转着手中的空酒杯,抬眸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远处和小朋友一起吃甜点的某人,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
他朝着那边抬了下下巴,说:“着急不来,胆儿小,一吓就跑了。”
楚景淮无语:“嚯,不知道的以为您养兔子呢。”
陈羡无奈失笑:“可比兔子娇气多了。”
去游乐场这事是楚景淮向岑以眠建议的,看似是让她带着绾懿去玩,实则是在帮他这个不成器的傻弟弟制造机会。
真不管他让他自己追女孩子,等绾懿小学毕业了他都不一定能脱单。
“怂蛋吧你就。”
陈羡也不反驳,笑着认领了这个称呼:“怂,我怂。”
“小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翠丽的一个女声打断了陈羡的神游,他面无表情地小幅度歪头,看起来又酷又萌,对面的小姑娘更激动了。
“一个人吗?我们可以搭伴一起呀!”
“陪太太和孩子一起来的。”
怕人家不信继续纠缠,他故意高声对着百米外的岑以眠喊了一声。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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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以眠一只手拿着俩泡泡机,另一只手给人付款然后走到绾懿身边欣赏她脸上的彩绘,夸赞道:“哟,哪个小仙子下凡了?”
“漂亮吗?”绾懿跟以眠妈妈要镜子,“快让我照照!”
岑以眠失笑,心里暗道小孩子心性上一秒还“我不要~”下一秒就“漂亮吗”求夸奖,她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调成自拍模式。
“来,比个心。”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站位,绾懿两只手比了个圆乎乎的爱心形状,只是刚要摁上拍摄键就被身后远处的声音给惊扰。
照片也糊了。
她俩默契地摆上气恼的表情,回过头望向罪魁祸首。
此时罪魁祸首身边还站着个陌生女人,岑以眠都还没怎么着,旁边这个小的先不愿意了,她这个年纪当然知道夫妻什么的不能被其他人插足。
在绾懿的认知里以眠妈妈和陈爸爸是夫妻,那陈爸爸身边就不能出现别的漂亮姐姐,于是她也顾不得拍照了,蹬蹬蹬的往陈羡那边跑。
“爸爸,妈妈喊你过去呢!”
小机灵鬼冲着陈羡悄悄眨眼,然后扭头看向漂亮姐姐:“姐姐,你是迷路了吗?”
平时跟楚景淮两口子身边耳濡目染的,小小年纪倒是情商很高,她没有直接质问对方也没有表现出一副抵抗和不喜欢的态度,而是给人一个台阶。
漂亮姐姐其实也没想真破坏人家庭,就是刚突然发现个帅哥又见人家一个人,所以才鼓起勇气跑来搭讪。
“啊......我......”
“没关系的!”绾懿拉住漂亮姐姐的手晃了晃,“我妈妈就在那边,我们可以一起护送你,不要害怕哦!”
漂亮姐姐哭笑不得,婉拒了小朋友的好意后才对上陈羡的视线,然后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匆匆离开,估计早已经尴尬的脚趾扣地了。
目送着漂亮姐姐匆匆离开的身影,陈羡伸手在小朋友的头顶弹了一下,宠溺道:“就你皮。”
绾懿老神在在的样子摇摇头:“那个姐姐喜欢你吗?”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是她语气确实笃定的。
陈羡被她问的哑口无言,惊讶于现在的小朋友怎么都如此早熟,他耸了下肩:“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我都表明了态度。”
随后手勾着小朋友的脖子往岑以眠那边走,无奈道:“再质疑我,就把你送回酒店去。”
“你就会欺负小孩子!”说完跑回岑以眠身边告状,“刚刚有个漂亮姐姐跟我爸搭讪来着!”
岑以眠刚刚余光一直在他们那边,但是她又不好意思明着看,显得她很在意似的。绾懿发觉以眠妈妈没什么反应,又重复了一遍:“漂亮姐姐说她喜欢陈爸!”
“去!”陈羡忍无可忍在她后脑勺轻拍一下,“说的跟你亲耳听到了似的。”
绾懿做了个鬼脸说:“反正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啦。”
虽然岑以眠知道陈羡的性格,但是看到他如此受欢迎站在路边随随便便都能被人搭讪,心里依旧是吃味不得劲儿。
之前听韩东阳说陈羡多么受女生欢迎,但是远不及亲眼见到更让人心里泛酸,岑以眠垂眸牵起绾懿的手说:“好啦,你还要不要进去玩了?”
“要要要!”
小孩子的注意力转移的快,三两句话就忘了刚刚的事,另外两个大人自然也不会再提起这个话题,陈羡跟在她俩身后三个人一起检票进了园。
进来之后岑以眠看着电子地图把每一处都有哪些娱乐活动都说了一遍,然后询问绾懿想玩什么,或许是基因里自带的,无论是亲生父亲还是养父们工作都和海有关,她自然也忍不住想靠近,毫不犹豫地就说:“我想坐快艇!”
游乐场临海,夏季的时候那边有很多海上的娱乐活动,但是现在刚入春天还凉海上的娱乐活动都没开放,只剩下了快艇这一个海上项目。
只是话音还没落下,绾懿的嘴就被人捂住,她陈爸面无表情地拒绝:“不,你不想。”
“我想!”
“那就想想吧。”
他天天在海上引渡,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打死也不靠近海边,身侧半天不理他的岑以眠好像读懂了他的心理活动,没忍住笑出声。
随后替他解围跟绾懿说:“咱们先去玩别的项目,刺激一点的敢不敢玩?”
绾懿这小姑娘跟别的小孩不同,她喜欢冒险,一听刺激的项目立马来了精神。
三人站在儿童版过山车下面,绾懿和岑以眠都频频摇头,绾懿有些不满:“这也太迷你了,才一小圈就结束了诶。”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旁边有个妈妈刚带着孩子从上面下来,那位妈妈趴在垃圾桶旁边嗷嗷吐听见绾懿的话,眼刀唰地就飞了过来。
绾懿生怕那位家长下一秒就扑上来揍她这个熊孩子,于是急忙把人嘴给捂上。
“小朋友就要玩一些小朋友的游戏。”说完便去替她们排队。
儿童版的过山车一排刚好坐两人,陈羡替她们排到之后便退了出去由岑以眠带着小孩去玩。但是谁也没想到,这熊孩子是那种玩一样就一直玩的性格,这过山车陈羡给她排了一次又一次的队,坐的岑以眠都要吐了结果人家还没玩尽兴。
绾懿倒是知道心疼她以眠妈,对着陈羡招手说:“陈爸你陪我玩吧,让妈妈去休息。”
陈羡:“......”
“你倒是挺会心疼人。”
“那必须的!”
其实也不必那么骄傲的,他也没在夸人。
陈羡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蜷缩在小了一号的过山车座位里,放眼望去属他最突兀,岑以眠坐在公共木椅上忍着不适拿出手机飞速抓拍了一张。
恰好他的视线扫过,然后定格在这个方向,惊得她拍完就收回手然后眼神乱飘不敢看他。
铃声响起,过山车嗖的一下窜出去传来了小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子表情都非常丰富,偏偏陈羡稳如老狗,就连身体都没有太大的摆动。
“陈爸......”过山车一圈之后回到起点,绾懿抗议道,“你好像个木头人哦!”
“??”
工作人员走到他们身边帮忙解了锁,两个人一边下梯子,绾懿解释说:“你看我身后那个阿姨,她的口水都飞到我胳膊上了,你都不叫的。”
这已经是玩的第十二遍了,熊孩子终于没再提出“再玩一次”的过分请求,岑以眠也休息好了并且听到了她说有阿姨的口水飞到她身上,于是急忙找出消毒湿巾替她消毒。
三人继续向游乐场的深处走,玩了半天刺激的活动也该换换了,正好前面有个动物乐园很适合带小朋友去。
在这一点上绾懿倒是跟其他小朋友一致,都对小动物毫无抵抗力,看着蹲在浣熊馆外的玻璃窗旁边的绾懿,岑以眠读懂了她眼神后问:“怎么,想养一只?”
绾懿小幅度点头:“可以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是看向陈爸的。
可惜陈羡并没有惯孩子,而是说:“这个要问你楚爸。”
绾懿失望道:“那没希望了,妈妈对动物的毛发过敏。”
陈羡笑了一声,把玩着小姑娘头上的羊角辫然后说:“知道还问。”
“那你可不可以养一只,然后我没事就来看它?”
她要是求个玩具之类的这俩人绝对眼都不眨一下就给她买,岑以眠无视她那卖萌的小表情说:“你陈爸倒是能在海里给你养鲨鱼,你要不要?”
绾懿这熊孩子再一次星星眼,肉眼可见的激动起来,摇晃着陈羡的手臂撒娇问:“那我可以骑着鲨鱼在海里游嘛?”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比较天真,但是眼前这孩子的天真又带着点愚蠢,陈羡不免头疼起来心里对着已故的绾廷尉默念了几声抱歉,把孩子给你养歪了我们也实属无奈。
“也可以把你丢到海里去,给鲨鱼们打打牙祭。”说完他再也不顾身后的小话痨,率先抬腿走进场馆内。
幸好进来之后小孩子的注意力被小动物们分走,她也终于不再执着于让陈羡替她养个什么活物了,这时岑以眠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在陈羡略带疑惑的目光中接通电话,语气透着不爽:“有什么事吗?”
隐约能听出来是个男声,陈羡盯着她的目光突然移走,虽然没什么表情却能让人察觉出他的不悦,这通电话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挂掉。
陈羡像是不经意地开口问:“同事?”
跟岑以眠一起来站里拍纪录片的另外两位男同事就算不怎么和陈羡有交际,但是一起共事这么久了要是他们的声音早就听出来了,不过岑以眠居然也没发现他如此拙劣的疑问。
只是如实回答说:“是萧晗。”她怕陈羡不知道是谁解释说,“就是昨天晚上宴会上的那位,我的高中同学。”
陈羡“啊”了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笑了一下,双手反着叉腰看天。
怎么办,很不爽呢。
高中同学.....还当着他面跟岑以眠告过白。
随后他说:“我记得。”
岑以眠才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收起手机继续说:“他打电话说要找我们来一起玩。”
其实是不愿意萧晗过来的,抛开过去的恩怨,就说现在他是个当红偶像走哪都像个二百瓦的大灯泡,就差在脸上贴着“我是男爱豆”几个大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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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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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听到萧晗说他要来的那一瞬间,岑以眠又不自觉地想到入园时那个女生向陈羡搭讪的场景,眉心突突跳了几下之后脱口而出了一个“好”字,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绾懿这会儿正追着一只羊驼喂食,有工作人员看着倒是不用担心,陈羡倚着一个及腰的木栅栏连“啧”了几声,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岑以眠。”
“干嘛?”
“你喜欢那种类型的?”
电话都挂断快十分钟了,岑以眠的思维一时间跳跃不动,抬眸和他对视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盯他:“什么?”
“年轻有活力,有颜有腹肌?”
站里的几个小姑娘谈论找男友标准的时候他无意听了几句,就连何月都表示认同。他当时觉得这些小姑娘想法肤浅,但时至今日却情不自禁把自己放进这个标准里,思考着自己能打几分,够不够拿出手的。
陈羡这人穿外套习惯不拉拉锁,冷风直接和他扑个满怀,手在小腹上摸了下然后咂舌道:“倒也不是完全拿不出手。”
除了年纪不占优势。
岑以眠跟不上他跳跃式的思维,不过看样子对方也没有执着于她的回答,自言自语的挺开心。随后他招手冲着还在给羊驼喂食的绾懿,对方接收到信号立即丢下羊驼跑来。
“想坐快艇?”
“想!!”
陈羡蹲下去单手将只堪堪够到他腰的小朋友抱起说:“带你开快艇去。”明明是对着绾懿说的,但是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旁边人的身上,就这样把一大一小给拐走了。
绾懿双手搂着陈羡的脖子,看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岑以眠才对着陈羡说:“幼儿园老师教过我们一歇后语。”
等了半天没等来人问是什么,她继续自问自答说:“叫做六月的天——说变就变,陈爸,你在不开心吗?”
他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强烈的不悦,但还是被敏感的小孩子给捕捉到,陈羡低声浅笑敷衍着回答:“没,别乱猜。”
“那你为什么突然又同意带我去开快艇了呀?”
刚刚绾懿是故意压低声音问他是不是不开心,但是这会儿她音量又陡然增加,身后的岑以眠也听到了并且三两步从身后走到他身边注视着,像是也在等一个回答。
陈羡默默叹气,耍赖着说:“那要不要去?不去我们就换别的项目。”
这人......岑以眠心里吐槽,说不过就赖皮,在圈子里见惯了各种勾心斗角,对于陈羡此刻的行为岑以眠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不明白萧晗怎么惹他了让他这么看不顺眼,一听说人家要来一起玩表现得如此不情愿。
走了十多分钟,岑以眠思索再三后拽了下陈羡的衣袖:“你先带绾懿过去,我在这里等一下萧晗,之后我们再去海边跟你们汇合。”
把前夫和闺女丢下就为了等一个高中就对她告过白的男人?
陈羡舌尖抵住槽牙,将绾懿放下去然后才俯身凑到岑以眠耳侧低声说:“这算是通知还是商量?”
其实他凑得不算太近,还是留了一些距离的,但岑以眠却觉得此刻耳尖有些痒,在他的注视下忍了又忍还是伸手捏了捏耳朵。
随后小声回答:“在问你的意见。”
“那我的回答是我不愿意。”
岑以眠下意识反问:“为什么?”
陈羡停顿了几秒没急着回答,然后才轻笑着说:“岑以眠,你确定要听吗?”
如果她还要听下去,那他可能真的不会顾及什么会不会吓到她,或者会不会让她感到为难,那些藏在心里多年呼之欲出的心情很可能会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地方被他交代出去。
她尽可能的维持着面部表情不让其受到这话的影响而抽搐,但是心里还是乱了节奏。对于陈羡这模棱两可的话她很难不会自作多情,想听还是不要听在心里权衡利弊了好半天。
最后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我......”
但是生活总是充满戏剧性,岑以眠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刚刚涌起的一些小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
随着岑以眠接电话的动作陈羡也后退了半步,那个没说出口的答案再一次丢回了角落。
萧晗直接奔着园里最深处的海边去找他们,赶到的时候就见两个大人正陪着绾懿蹲在沙滩上玩沙子,等萧晗的这会儿功夫陈羡和岑以眠已经垒出了一个迷你版的长城,绾懿在一边拍手叫好。
“你俩这是哄孩子玩,还是自己玩呢?”
幸好这位男爱豆还知道穿的低调一点,当然了在岑以眠眼里这套行头依旧骚气的很,但是天地良心这已经是萧晗行李箱里最朴实无华的一身了。
“别废话,去帮忙再打点水来。”岑以眠也不和他客气,正眼都没分给他一个就使唤起人来干活。
旁边有个不知道从哪借来的小水桶,萧晗拾起来认命的往海边去打了多半桶然后折回来。
海边这会儿没什么人,萧晗刚把口罩摘下来,绾懿也终于认出了这位就是昨晚和她抢蛋糕的怪蜀黍,语气也难免凶了一点:“昨天抢我小蛋糕的怪叔叔!”
萧晗乐了,“嘿”了一声要和她争论几句,结果陈羡倒是抢先一步明显不悦:“没礼貌,去道歉。”
平时不管是在楚景淮那边还是他和岑以眠这边都没在物质上亏欠她,只要她表现出一点喜欢来,这几个干爸干妈都恨不得双手捧着送过去。但是在教育上却不会太纵容,陈羡也不会因为自己烦眼前这个人就无视小孩子对人家没礼貌。
陈羡平时跟绾懿见得少,每次见了面逗她疼她都来不及也从没有发过火,今天是第一次,直接把小孩给吓懵了站在那有些无措。
陈羡放下手里的小铲子走到绾懿身边蹲下,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又重复道:“去和叔叔道歉,蛋糕上面没有写着你的名字,在你没有拿起来之前它不属于任何人明白吗?”
岑以眠拽了下他的衣摆把他往旁边推了推,怕绾懿会因此怕陈羡以后都不和他好了:“好了,我来和她说,你太凶了。”
这些年为了能和绾懿更好地交流她也自学了一些育儿的书和心理方面的,其实绾懿并不是一个小气任性的孩子,把陈羡推开后她带着绾懿往旁边挪了十几米确保那俩男人听不到,才蹲下和人平视对话。
小孩子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眼尾也红了,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岑以眠好笑着捏她的鼻尖:“瞅给委屈的。”
“陈爸他是不是不喜欢绾懿了?”
这样熟悉的眼神和语气,岑以眠怜爱地和她碰了碰额头,曾经她也这样患得患失怕陈羡会对自己失望会放弃她,既想极力摆脱这层资助的关系,又怕真的没了关系。
可后来发现了那件事后,岑以眠苦笑,她终于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不管她做了什么陈羡都不会离开她,自己像一道枷锁似的束缚着他,而这道枷锁是他主动套上的,他又怎么可能会亲自摘掉?
而眼前的这个孩子,何尝不是陈羡的另一道枷锁。
岑以眠用笃定的语气说:“不会的,陈爸最喜欢绾懿了。”
绾懿却不信,她从没见过陈羡那么严厉,一时间难以接受哽咽道:“可是他凶我了。”
“这不叫凶,只是陈爸怕你变成小气鬼所以说话重了一些,但是我们都知道绾懿其实并不是真的这么小气是不是?”她一点点引导着。
“因为觉得他很古怪又很容易让人亲近,所以我想和他开玩笑的。”绾懿一边说一边低着头绕手指。
知道原委后岑以眠点点头,和她约定好一会儿出去让她送给怪叔叔一个小礼物赔礼道歉,然后让陈羡过来道歉。
得知自己错怪了小朋友后,陈羡好笑地揪了下她的小辫子:“绾懿,陈爸向你道歉。”
他俩每次都不会俯视着和绾懿讲话,而是有耐心地蹲下或者弯腰和人保持平视。
“对不起,可以原谅我吗?”
刚被岑以眠哄开心了的小孩子,在听到陈爸的道歉后扑到人怀里嚎啕大哭,委屈的抽噎。被冷落在一边的罪魁祸首双手插兜惬意地踢着步子走过来,嘲讽着这两个人。
“我说你俩怎么回事啊,我这个当事人都没说什么呢,你俩就跟这训孩子,这不是打我萧晗的脸吗!”
岑以眠无语地瞪他一眼:“你哪只眼看见我们训孩子了?”
“我两只眼都看到了!”萧晗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I\''''m watching you!\"
萧晗这人当了偶像依旧是那个贱嗖嗖的性格,哪怕他跟陈羡不熟也依旧凑上去,手搭着人家的肩膀:“哥们儿,差不多得了,别训人家了。”
埋在陈羡颈窝里的小脸倏地抬起,眼泪都来不及擦:“叔叔你在说什么,我爸才没训我!”
萧晗:“......”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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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32 章
在陈羡诚恳地道歉下两个人也终于和好如初,绾懿趴在陈羡耳边悄咪咪地问:“陈爸,你会有一天因为我做的不好而不喜欢我了吗?”
陈羡再次单手把小孩拖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肩上,然后认真回答她的问题:“陈爸永远都不会不喜欢小绾懿,哪怕再生气都不会。”
“那陈爸也会永远喜欢妈妈吗?”
小孩子的问题天真又烂漫,但另外两个大人却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不等陈羡回答就被萧晗给抢了话语权:“会会会,他不爱你妈妈爱谁去?”
萧晗张开双臂撒欢的向前奔跑,连带着绾懿也坐不住了嚷嚷着让陈羡放她下来,然后撒丫子去追前面的怪叔叔。
身后,陈羡不知是在回答绾懿刚刚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他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会的。”
*
天知道岑以眠被陈羡这句话扰的有多心神不宁,他们开完快艇离开海边之后,她都还在回味那句话,思考它的真假。
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绾懿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叫,路边卖小吃的摊子周围围了一圈游客,避免人多眼杂把萧晗认出来,岑以眠让他去旁边椅子上坐着等,她和陈羡陪着绾懿排队。
又过去将近二十分钟,三个人手里捧着包装盒,四个人围在椅子上解决着温饱。岑以眠咬了口烤肠,被一连串的尖叫声吸引,闻声抬眸望去发现隔壁是紧张刺激的跳楼机。
她看的起兴连手里的烤肠都不香了,这天儿还冷在室外手里暖呼呼的食物一会儿就得变凉,陈羡抬手碰了下她提醒道:“看什么呢,快吃。”
“敢不敢玩那个?”岑以眠抬手指了指旁边的跳楼机,此时上面一个年轻小伙正面目狰狞着尖叫,隐约能看到他因为嘴张太大而喷出的口水。
中午大家都去找地方吃东西填饱肚子,所以没几个人在排队,陈羡倒是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又确认地问了一遍:“你确定?”
岑以眠“啊”了一声,眯起眼睛打量他,笑的不怀好意:“怎么......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不用激将我,一会儿你别哭就行。”
眼瞅着这两人已经燃起了斗志,结果旁边绾懿及时出手:“爸?妈?看看孩子呗,那我呢?”
萧晗非常有眼力见地用叉子戳了块炸鸡塞她嘴里,防止这熊孩子阻拦,他这看热闹看的正起劲呢,谁也别想打断这出好戏。
“叔叔陪你呢你怕啥,我还能给你卖了啊?”
绾懿和他玩熟了,一直不停地拌嘴,听他这么说于是晃了晃手腕上的电话手表:“我这就让警察叔叔来抓你!”
陈羡不太放心绾懿,倒不是真怕萧晗把人卖了,而是担心他万一待会儿被粉丝什么的认出来场面混乱,到时候恐怕无暇顾及绾懿。
读懂陈羡心理活动的萧爱豆被他整无语了,当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子保证:“放心吧兄弟,我丢了你闺女都丢不了。”
说完手背朝外摆了摆,示意他们快去排队,去“跳楼”!
“别给我们老爷们儿丢脸啊,给我虐哭岑以眠!哈哈哈哈哈——”
萧晗带着口罩墨镜都无法掩盖住他的欠登气质,本来还想把何月喊来一起玩呢,面对面和偶像游玩的机会多么难得,但是现在看来还是别了,他这样子很容易在何月心里塌掉。
果然偶像和粉丝什么的还是要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带着对萧晗无声的鄙视,岑以眠和陈羡坐上了跳楼机的卡座里,工作人员正在挨个检查着设备和上锁,马上就到他俩了,陈羡偏过头和岑以眠相抵着:“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岑以眠“嗤笑”一声,一根手指把他推开说:“这句话也送给你,毕竟你年纪大了心脏什么的不好,别逞能哦。”
她现在是越来越会气人了,什么年纪大心脏不好,陈羡被她气笑坐正后说:“你对三十岁的男人是有什么误解?”
“准确来说是三十二岁了,羡哥。”
岑以眠这时候倒喊他哥了,但是这声哥喊得一点也不真诚,反而像在讽刺他年纪就是大。不等陈羡开口,铃声响起了预示着跳楼机已经开始运作,身边的小伙伴们有的已经在小分贝嚎叫了。
跳楼机缓慢向上空升起与此同时伴随着机械“咔咔”的声音,让人听着不舒服心里发毛,个别的心态已经在崩溃了嚷着要下去。
岑以眠想低头看下面被陈羡伸手用手背遮住了眼,刚才他是存心逗她的,但这会儿是真怕她害怕。
陈羡叮嘱说:“别低头看,容易晕眩。”
他手背没有用力贴住岑以眠的眼皮,但是也能清晰感知到纤长的睫毛像小刷子扫过他的肌肤,心里暗骂自己真是个老畜生,哪怕是在高空中也会因为和岑以眠的一些肢体触碰而产生一些废料。
“眼睛别眨了!”陈羡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佯装凶狠地警告她。
岑以眠拨开他在自己眼皮上的手,抗议道:“凶什么凶!年纪大你了不起啊,动不动就教训人!”
哦他忘了,岑以眠已经不是之前的小绵羊了她现在可不怕这个,你说一句她能顶回来十句。不过这种叫嚣也仅仅持续了十几秒,随着他们上升到最顶时周围静默了,刚刚叫嚷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随时准备着机器的突然骤降。
但是这个该死的机器很会拿捏游客们的恐惧心理,它升至顶端之后就卡在那里不动,等人们从最开的紧张慢慢瓦解松懈时,再猛地坠落。
“啊啊啊啊啊——”
在跳楼机面前,煮熟的鸭子嘴也硬不起来。
萧晗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关注自己,这才偷偷摘下一半口罩往嘴里丢了颗爆米花,然后指着机器上飘飘欲仙的那俩对绾懿说:“快看,你爸妈飞啦!”
机器的速度逐渐减缓最后落地挺稳,岑以眠和陈羡不知何时手交握在了一起,男人带着厚茧的掌心磨的她手指肚控制不住地发颤,缠在一起太久的缘故贴合着的掌心挂着一层密密的汗。
在工作人员走过来解锁之前她把手抽走,然后不自在地开口:“我......”
“是我太害怕了。”陈羡主动认了个怂,在喜欢的人面前服个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仅不吃亏还牵到了手。
工作人员把他俩的锁解开后,陈羡在一起悄无声息勾住她的手腕带着下楼梯,这次岑以眠立即察觉到了但是就在再一次准备抽手的时候被陈羡扣紧。
“你干嘛?”
陈羡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我害怕。”
“......”岑以眠无语,“都结束了你害怕什么?”
陈羡脸不红心不跳地硬扯:“腿软,需要扶着。”
他说的煞有其事怕人不信还曲了下膝,惊得岑以眠也顾不上嘲笑他紧忙凑近去扶住,直到下了楼梯远离了拥挤的人群,岑以眠像扶着老太太似的托着陈羡一只手臂:“说了年纪大不要逞强,你非不听。”
“嘶——”陈羡倏地停下脚步,然后转过身和岑以眠面对面,“你今天是跟我的年纪过不去了?”
“我触碰到你脆弱的自尊了?”
“那倒不至于。”陈羡无奈。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回到了座椅边,萧晗噙着笑幸灾乐祸道:“刺激大发了?”
陈羡佯装不经意地松开岑以眠的手,脸色平常声音淡然回:“还好。”
鉴于刚刚差点因为年龄梗给人惹毛了,岑以眠这次很识相的没有在萧晗面前拆穿是谁刚刚因为腿软需要她搀扶,而且她私底下怎么说陈羡都无所谓,但是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想保护住陈羡的形象不愿意别人误解他丝毫。
下午原本陈羡还想玩一些刺激项目借此机会和小姑娘培养一下感情什么的,他俩平时各有各的工作很少能在站里有沟通的机会,私下里她又能躲就躲,根本逮不着。
结果萧晗被粉丝给认了出来,紧接着就围上来一群小粉丝把路堵得水泄不通,无奈他们只能尽快从游乐场撤离。
几个人兵分两路,萧晗坐上助理早就准备好的车先走,然后陈羡带着一大一小去停车场,坐上车后才松了口气。
绾懿有点好奇:“那些漂亮姐姐为什么追萧晗叔叔?”
岑以眠回复着萧晗的消息,那边说已经摆脱了私生的追车现在回酒店了,等安全了去引航站找他们玩。
【岑以眠:求你了,还引航站一片安宁之地。】
【萧晗:哎呀,你放心,这次肯定不让人发现我的行踪。】
【岑以眠:......】
【萧晗:今天哥们儿给力不?给你俩创造了这么多二人世界!】
【岑以眠:......】
一边回消息一边回答着小朋友的十万个为什么:“萧晗叔叔是唱跳歌手和聂姨姨一样要出现在电视里,这些小姐姐是他的粉丝,比较喜欢他。”
【萧晗:哥混迹娱乐圈多年看遍了情情爱爱,你俩这小打小闹逃不过哥的法眼。】
岑以眠懒得再回他消息,把手机丢在一旁不再理会。
绾懿对萧晗还挺感兴趣的,今天自打萧晗来了之后就一直是他带着小孩,两个人很快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刚刚分别的时候绾懿还有点不舍。
“那喜欢他就看他唱歌跳舞呀?追他做什么呢?让他当众表演节目吗?”
岑以眠被绾懿的想法逗笑,同时感叹就连小孩子都懂得道理,喜欢他就看他在舞台上发光,私下里追逐有什么意义呢?
为了保留小孩子的纯真她决定不告诉绾懿这个残酷的真相,等以后长大了自然会懂得这个社会的人性和贪婪。
游乐园半日游结束后岑以眠和陈羡又恢复到耗子躲猫猫的状态,也不知道是不是陈羡的错觉,总感觉她态度比之前更明显,一副“你不要来和我讲话”的表情。
上午岑以眠带着拍摄团队到了引航站,一同前来的还是孔益林,直到拍摄结束他都会在这边,当初孔导儿嘴上说着如果岑以眠选择拍纪录片那他不会插手帮忙,但是自己的学生自己心疼,这不就把自家儿子给轰了过来坐镇。
不过究竟是孔导儿主动的,还是孔益林自己请缨,那就不得而知了。
小岑导身边这两天总有野男人出没,韩东阳快给急坏了,一有功夫就拉着陈羡逼逼叨:“大哥,你就别着急,你就还不着急!”
陈羡刚从港口回来推开韩东阳进了卫生间,出来时看到堵着厕所门的某个门神,无语地想笑。
他用小臂拨开:“让让,我洗手。”
陈羡体温一年四季都比常人要高一些,哪怕这种季节他用扎手的凉水洗脸冲头都不觉得冷,也或者是习惯了。自来水哗啦啦地流,陈羡把头压低双手碰住水往脸上泼,顺带着用湿漉漉的手在发顶呼噜了一把。
起身后手上剩余的水珠也被他都呼噜在头发上,柔顺的发丝因为遇水的缘故被他这么一抓倒像是抹了发酵,看起来还挺有型。
他懒得理会韩东阳自顾自走出卫生间,韩东阳恨铁不成钢再一次堵住:“兄弟,你到底能不能行啊!你特么的......急死我了!”
陈羡笑着绕过他这回韩东阳没有再追上来了,估计是被陈羡这种一巴掌拍不出个热屁的态度气到了,他扬起手在空中摆了两下转而消失在走廊尽头。
韩东阳嘴里“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的这位转过脸就在楼梯间撞上了岑以眠,现在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大家都在等电梯准备去食堂。
明天就是绾廷尉的忌日了,陈羡这几天心情都不太好,刚又被韩东阳闹了一顿这会儿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会儿,没想到在楼梯间见到同样找清净的小前妻。
楼梯间这个时间基本上没人来,不过也难免有个别的不愿意等电梯选择爬楼,陈羡二话不说握住人肘关节把人往楼下带了一层,然后反手关上楼梯间的门让岑以眠的后背抵住。
大概是被韩东阳影响的,也可能是因为快到绾廷尉忌日,他没有像以往维持着正人君子的安全距离,而是单手搭在岑以眠旁边的门扶手上和人靠的很近,近到垂眸能看清岑以眠光洁额头皮肤上浅色的小绒毛。
“明天廷尉的忌日。”他声音没有起伏,但是岑以眠却感受到了他压抑着的情绪。
岑以眠难得没有和他顶嘴,就像离婚一样温顺,点点头说:“我知道。”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明天是绾廷尉的忌日,每年她都会在这一天等所有人去祭拜完之后出现在绾廷尉的墓前,和他说一说绾懿的变化以及她真的非常爱这个孩子,尽管她知道这些话楚景淮一定会对他说的。
绾廷尉第一年忌日的时候,岑以眠去看他的时候赶上陈羡还没走,她躲在远处看着陈羡单膝跪地久久沉默,像一尊雕像一样安静,可她却觉得陈羡已经在心里说了好多好多话了。
陈羡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很多时候他都是做多于说,就像他受到再多的痛苦他也只是扛着不会向旁人求救喊痛。
当年他们见得第一面陈羡说:“我们这样失去父母的孩子......”
岑以眠在心里补充,我们这样过早失去父母庇佑的孩子有什么资格喊痛,谁不是顶风冒雪地在前行,她不知道陈羡那些年怎么过来的。至少她在奶奶没生病之前都有奶奶的疼爱,后来奶奶生病了又有陈羡顶替上亲人这一位置对她照顾的没话说,可陈羡呢?
目送着陈羡离开的背影岑以眠拳头攥的泛白,她想或许陈羡以前还会把一些说不出口的心里话对绾廷尉讲,但是唯一能倾听他的人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廷尉哥,陈羡他该怎么办啊?”
她鼻头发酸声音哽咽,一口浊气堵在喉咙隐隐作痛,想不通这个男人怎么总是在让她疼。
“明天港口那边会组织悼念,结束后我们去墓园。”
岑以眠还是温顺点头说好。
看着她突然低眉顺眼的模样,陈羡乐了,抬手在人眉心点了点:“怎么突然这么听话?”
他俩本就靠的近,手掌侧面虚蹭到岑以眠的脸颊,摩挲的她有点痒心里也很乱,可她又不想躲开。这样近的距离彼此的眼里只有对方,这种机会并不多,哪怕是虚幻梦境她也不想醒的太快。
“陈羡,你难过吗?”
岑以眠大着胆子仰起头去直视他的眼睛,一直以来岑以眠都很喜欢陈羡的眼眸,清澈如汪洋,又深邃如星空。
陈羡的肩膀垂落下来,声音也不再是那种勉强吊起来的,从挺拔的大狼狗变成了落寞大金毛。
他点了下头:“嗯。”
以为岑以眠要说“你不要太难过”这类的话,结果她猛地神展开手臂从陈羡手腕内侧穿插进去,环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你不要什么都憋着,虽然你不会听我的,那......抱一下吧,给你点力量。”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陈羡嘴角疯狂扬起露出洁白的牙齿,他最近烦闷不堪的郁气被岑以眠这一个措手不及的拥抱给打散了一半。
陈羡这次没有装脆弱,而是真的很心累又真的全身心信任她,浑身的力量被松懈压着岑以眠,下巴搭在她的头顶悄悄蹭着,闭上眼睛感受着短暂片刻的岁月静好。
岑以眠支撑了不到五分钟,忍不住小声反抗:“陈羡.....你太沉了!”
“不是你说给我力量?”
又过了一分钟:“那你别搂太紧,喘不上气了!”
“紧吗?我觉得还好。”
“......”
翌日
港口边每年都会为绾廷尉组织悼念活动,也会有外界社会人士自愿参加,不过因为大家对这个职业的不熟悉,来的社会人士一般也都是站里的家属们。
这次多了岑以眠的拍摄团队以及孔益林。
当王绪举着相机时,所有人均一愣,可能大家没想到如此严肃的场合还会要拍摄,毕竟平时接触不到媒体这么久了还是会不习惯,有的人刚刚眼眶湿润这会儿见到镜头也憋了回去。
岑以眠倒是没想到王绪会带着设备过来,她昨天夜里跟他们说的时候只是希望大家都来参加,可能王绪会错了意。
其实对于纪录片来说这是非常珍贵的素材,可惜在岑以眠心里陈羡的一切都高于拍摄,只要让他不开心会让他难过的就不行。这样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导演的想法,但是岑以眠就是这样的,谁也不能改变。
“抱歉,是我的错,昨天我没有和他们说清楚导致摄影师会错了意。”岑以眠低头有些羞愧,很怕在韩东阳他们的脸上看到对自己的失望的表情。
岑以眠示意王绪把设备放下来不要再拍,王绪再一次表现出了不解和气恼,他扭头看向孔益林,希望得到他的支持。
这时岑以眠突然来了脾气:“我才是导演,你看他也没用。”
平时岑以眠都是一副有事好商量的态度,这是孔益林第一次见她动气,于是也不驳她的意,对王绪说:“我就是个参谋,一切还是得听你们岑导的。”
王绪颇不情愿地放下设备,站到一边沉默。
陈羡刚去接上楚景淮和绾懿把他们带过来,见气氛有些尴尬以及岑以眠眼尾的红晕,看向韩东阳:“你们欺负小岑导了?”
韩东阳把陈羡拉到一边快速讲了事情经过,然后说:“你是没见小岑导那架势,跟老母鸡护幼崽似的,生怕对你不好。”
闻言陈羡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很快但是被韩东阳捕捉到了。
“我去,大哥,不是吧!”韩东阳觉得今天真是魔幻,“每年这天你都低气压,今天这是被我们小岑导给化解了?牛啊我的岑......”
“你、的、岑?”
这人真是小气的没边儿了,韩东阳仰起头骂了一句,然后改口:“行行行,你的你的,你的岑!我真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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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陈羡折回来站在岑以眠身边:“我允许的,谁如果有意见可以来找我。”
韩东阳跟着站出来缓解气氛:“嗐,小岑导他们拍摄这不也是为了宣传咱们引航员的工作吗,大家互相理解,互相理解一下。”
“再说了,廷尉生前就喜欢热闹,这大家年年都苦着个脸他指不定在地底下怎么骂街呢!今年咱就别都拉拉个驴脸了呗?”
刚刚被摄像机拍到又把眼泪憋回去的矮个子男人不好意思地冲岑以眠和王绪笑了一下,然后说:“对不起啊,我就是没被这么拍过有点不知道做什么表情,不是对你们有意见。”
本来他们就是要配合拍摄团队的工作,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怪就怪在岑以眠并没有想借用这个事,然后王绪本身站在客观角度来说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素材,而他作为摄像师没有跟导演提前做好沟通这才闹了个乌龙。
不过陈羡没说错,他确实点头应允了,王绪这个狗不找自己领导直接跑去跟陈羡说,他就算准了岑以眠不会同意。
岑以眠急忙表态是自己的失误也不能怪陈羡,然后跟矮个子男人说:“一会儿我让摄像师尽量离你远一点。”
现在事情说开了,陈羡给了所有人一个定心丸,素材该拍拍只要不影响到他人,不出现任何有辱引航英雄绾廷尉的含义就行。
尽管陈羡是这么说,可岑以眠还是觉得难受,拽住他的衣袖小声问:“这样好吗?如果你是因为我才同意的话,那......”
“岑以眠——”他拉长音调,有些好笑的看她反问,“我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
陈羡对待工作是严苛的,这也是为什么他放了话大家都没有异议的原因,岑以眠瞬间豁然开朗,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但陈羡反手将手背贴上她的,一秒后又离开说:“手这么凉。”
平常的好像在平日里问她吃没吃饭一样,但他温热的体温在岑以眠的手背上浸入刺激着每一处神经,彰显着他的存在感。
“你说了算?”一道不太和谐的声音从人群的末端传来,紧接着站到陈羡的面前,神情不屑一顾语气中带着明目张胆的怒意,“你凭什么说了算?你能替死人做主吗?”
“简垣你抽什么风?”韩东阳去推他,不让简垣在今天这个场合闹得大家不好看。
简垣甩开韩东阳,然后继续向前一步梗着脖子问:“还是说,绾廷尉给你托梦了?”
他挑衅的意味太明显,岑以眠对于简垣这个人的印象一直都不好不坏,平时这个人总是阴沉沉的也不爱说话,但是偶尔他又总是很明显地靠近自己。
而且看得出来,简垣和陈羡关系不好,他和站里其他同事关系也说不上多近。不过至少可以和平相处,像今天这种叫板还是第一次见。
岑以眠气闷,她想说要不就不拍了,不要在今天这个场合吵架。
但是话没说出口就听道绾懿的声音由远及近,稚嫩的童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我爸爸是没给陈爸托梦,他做不了主,我是可以的吧?”
绾懿每年都会来悼念生父,从她记事起身边的爸爸妈妈们就没有刻意地去隐瞒她的身世,对于简垣这个叔叔她是有印象的,因为这个叔叔每年的这一天都会站在角落里注视她。
那个眼神让人觉得奇怪,又有点不舒服,不过听说在她周岁生日的时候简垣叔叔给她送了厚重的生日礼物,所以绾懿对他总是很有礼貌。
前提是不能欺负她陈爸。
“绾懿......”简垣不敢置信,“你到底是谁的亲生女儿!”
“我的爸爸叫绾廷尉。”
“那你还——”
绾懿的眼睛很像她的父亲,尤其是生气时眯起眼睛,陈羡都愣神了片刻。绾懿不高兴地说:“但是谁对我好我看得出来,陈爸很爱我也很尊重我爸爸,就不用简叔叔您操心啦!”
简垣像是气急了声线都不太稳,但是对着绾懿却又非常小心翼翼:“好,就算他对你好,可是他旁边那个女人呢?你陈爸为了哄她高兴,拿你亲生父亲的追思会当儿戏!”
岑以眠眉心没来由地跳了两下,她有预感地想要去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绾懿清脆的声音犹如一颗小石子丢进了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她说:“那是我陈爸的妻子,我以眠妈妈!”
话落人群中安静了,大家好像没有反应过来,韩东阳眼睛瞪大了跟俩灯泡似的一开口赶上哑巴复健了:“我去......你、你你你、啊这——”
小孩子不懂成年人心里的弯弯绕,她只知道以眠妈妈不能被简叔叔这么欺负,殊不知简垣更是得理不饶人:“呵......怪不得,你们两口子的心可真脏,利用一个孩子你们就不怕她死去的爸半夜飘回来索命吗?”
简垣笑的有些阴,说话的时候也在一步步走向岑以眠,没等靠近岑以眠就被陈羡拽直身后护住。陈羡很少在站里发脾气,这会儿他冷着脸一开口跟零下十几度的冰窖似的。
“我说了有问题找我,再不服气就去找站长举报投诉都随你,别特么在这抽疯。”
眼看着僵持不下,韩东阳也顾不上自己的震惊,招呼肖凯一起拉着简垣往后扯。简垣不服气所有人都站在陈羡这一边,于是越发的疯狂,两个人都拉不住他。
“简垣。”楚景淮淡漠开口说道,“真为了绾廷尉好就消停会儿,别让他不得安生。”
楚景淮的话莫名的有效,简垣不再挣扎,尽管他看向陈羡的眼神依旧是充满敌意和怒气,但他却跟被点了穴一样安静了。
信息量太大,每个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更多的是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这场追思会彻底搞砸大家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了陈羡和岑以眠的身上,这让两个当事人心里都不太痛快。
港口的追思会结束后只留下绾廷尉的几个近亲好友去墓园扫墓,陈羡见岑以眠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于是折回去用手捋顺她的发梢:“怎么了?”
岑以眠鼻尖通红,垂下头去,刚被捋顺的发丝又随风飘起:“我不和你们一起了。”
他们两人之间不用多言,只是一个表情一个语气陈羡就知道岑以眠此刻在想什么,他食指弯曲挑着岑以眠下巴强迫她抬头:“岑以眠,抬起头看我。”
陈羡知道身后的人都在吃瓜,尤其韩东阳,打从刚才就一直欲言又止地可惜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会儿人都被憋疯了,就想逮住陈羡问个明白。
合着这段时间跟他这装大尾巴狼呢?他还催人家赶紧追,结果人家早就合法夫妻了?
“别......。”岑以眠再一次偏过头去。
一扫而过陈羡注意到她泛红的眼尾,心里蓦地针扎了一下:“出息,哭什么?”
被这么拆穿更臊的慌了,岑以眠双手遮挡住脸,声音从手指的缝隙中传出:“要你管!”
“你要是有跟我这本事,我也省的担心你被人欺负了去。”陈羡叹了口气,“岑以眠,抬起头来看着我,别让我说第三遍了。”
他敛起笑意顿时显得有些严肃,岑以眠最怕他这样了,所以也只犹豫了三秒就听话地把手放下然后抬眸望向对方。
陈羡今天快把一辈子的气叹完了,说话前他又用鼻息呼出口浊气:“今天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简垣他是冲着我来的,你不需要自责也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没有人责怪你。”
岑以眠其实很好奇陈羡和简垣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为什么楚景淮一句话又能让简垣一秒偃旗息鼓,岑以眠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些都和绾廷尉有着不可或缺的关联,但是现在不是一个问为什么的好时机。
她只能点点头,然后猫儿一样的声音带着懊恼:“我干嘛非要来这里拍纪录片......”
“幸好你来了。”
陈羡的声音很小,小到一开口就被风吹散。
岑以眠追问了一句“什么?”
陈羡贪恋的眼神撞进岑以眠的眼底,然后说:“你能来我很开心。”
“还以为你烦透我了。”
陈羡知道岑以眠说的是她们第一天来这里那次,他确实装的挺像那么回事儿,实际上是因为没想到岑以眠会出现在引航站,让他有点错愕,再然后感觉对方也不是很想和他说话,陈羡也就以不变应万变,想看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谁能想到这人玩活儿直接掉海里了,吓得他哪还装得下去。
“今天就算不是你,换成另一个拍摄团队,我一样会同意。”
这么说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岑以眠闻言却轻松了许多,见她脸上终于不再绷着陈羡也松一口气,在她后脑勺揉了一把:“走吧,他们等半天了。”
岑以眠这才想起来韩东阳还在那边等着,顿时又反悔起来,捂住脸“啧”了一声:“救命......”
陈羡被她逗笑,握住她的手腕向韩东阳他们那边走,脸上笑意明显:“没事,羡哥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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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韩东阳在陈羡的眼神警告下没有咋咋呼呼,也没有追问岑以眠为什么瞒着他们已经和陈羡结婚的这件事,反正晚上回宿舍再皮带沾凉水儿地盘问陈老狗就是了。
“王绪他们呢?”
岑以眠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眼神四处飘回答着韩东阳的话:“他们带着孔编去引航站了。”
刚刚一起被震惊到的还有拍摄团队的所有成员以及孔益林,孔益林的表情简直是丰富多彩,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不过他还是维持住了最基本的素养保持着绅士风度对岑以眠说:“以眠,追思会结束我们先去站里。”
岑以眠点头:“今天的事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孔益林的长相偏书生气,和陈羡站一起要比陈羡皮肤更白皙,眉眼和骨相也更柔和,从小娇生惯养打一出生起就顶着孔导儿子的身份,在圈里谁都得给三分薄面,成长路上顺风顺水偏偏在感情上,在岑以眠这绊了个跟头。
怎么也想不到,他喜欢的人,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结婚了。
孔益林小声道:“我想,我可以等到一个解释吧?”
说完不等人回答,也或者是怕人回答出他不想听到的答案,孔益林的步伐很快。
从墓园出来时接近中午,楚景淮带着绾懿也准备离开,几人就在墓园入口处道别,岑以眠被绾懿拽到一边说着悄悄话,也就和小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岑以眠才显得有些活力。
“小绾懿就和以眠亲,还真是有缘分。”楚景淮用肩膀碰了下旁边的陈羡,“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她,你突然带个姑娘回来,绾懿一直哭闹不止结果以眠一抱就不哭了。”
陈羡听他在耳边絮叨,眼里溢出了柔情,心里也有些懊悔自己居然没有把握住机会,白丢失了三年光阴,也怪不得韩东阳骂他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韩东阳越听越迷糊,但是他听明白一件事,楚景淮早就知道这俩人暗度陈仓的事。不过也是,看小绾懿和岑以眠这么熟悉的样子还喊她妈妈,他们肯定早就见过了。
合着把他当外人呗?韩东阳不乐意了,打断他俩的感慨:“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好兄弟了?你就这么瞒我是吧?”
这回不用陈羡开口,楚景淮就先说:“你可能还不知道站里的人背后怎么称呼你。”基本上韩东阳知道了那全站也就都知道了。
韩东阳“啊”了一声,问:“什么?”
“什么什么,别贫了。”陈羡伸手勒住韩东阳的脖子,然后顺势捂住他的嘴防止他继续喋喋不休,转而和楚景淮说,“今年是最后一次,明年就不搞这些了。”
楚景淮也有此意,点头“嗯”了一声,“廷尉如果地下有知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年年来这么一出,指不定怎么骂咱们呢。”
下午岑以眠带着拍摄团队回了招待所,几个人凑在王绪的房间里回放今天拍摄的视频,助理小惠去楼下取岑以眠订的咖啡回来时电脑已经合上。
孔益林接过小惠递来的冰美式,三根手指捏住杯壁然后翘起食指在空中虚点一下说:“还是太平了,纪录片也得有故事有剧情,这个剧情在某一个节点出现个高.潮然后就在观众以为结束的时候,又神反转,以眠你跟着孔导这么久了这点你清楚。”
岑以眠和小惠并肩靠在柜子边沉默不答,王绪还带着情绪冷嘲热讽道:“一跟那个陈羡有关的事,咱们岑导就护着,这不让那不让的,知道的你俩是夫妻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他妈。”
“王绪。”孔益林凝声呵斥,“少说几句。”
“我哪句话说错了吗孔哥?今天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提议围绕人物挖掘一些背景故事,她就拦着我不让采访陈羡,你自己问问有没有这么回事,赵斌也在他也能作证。”
王绪积攒的所有不满都在今天这一刻爆发,他越说越来劲音调也逐渐增高,走廊里路过的其他房客听到屋里的吵嚷声都不自觉加快速度生怕招惹是非。
孔益林摁住王绪肩膀示意他冷静一点:“屋子不隔音,你再吵下去保安要上来了。”
赵斌猫在角落玩手机没想到还能被人cue一下,不过他还是那副样子,工作之外的事请勿打扰。
屋子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半分钟后......
“不用拦他。”岑以眠放下手里的咖啡站直身子,目光直逼王绪却是在和孔益林说话。
然后才转过头看向王绪:“还有什么不满,趁着机会一次性说了。”
“怎么?又不说了?”岑以眠无声勾了勾嘴角,最近和陈羡在一起耳濡目染久了一言一行总会学上两分,“好,那我来说。”
“你在老师手下干活也不是第一天了,导演有绝对的话语权和决定权需要我再重申一遍吗?今天未经允许,在没有和我商量的前提下你带着设备前往现场,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你的履历里多一点脏东西信不信?”
岑以眠情绪没有太大的起伏,但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砸在王绪的心上,让他哑口无言。身旁的小惠大气不敢出一下,她不像王绪是半路才跟岑以眠的,早在岑以眠还是摄影师的时候,有时需要助理她就会跟着,两个人关系一直都很好。
小惠把桌上的咖啡递到岑以眠手里,她早就看不惯王绪这个人了,天天在她面前趾高气扬使唤她,虽说助理就是让人使唤的,但是也得把人当个人看啊。
这会儿见她岑姐压住王绪一头,小惠紧忙火上浇油道:“姐,润润嗓子。”
岑以眠看出对方心里的小九九,虽没道破但还是眼神警告别添乱,温热的纸杯拿在手里把玩,屋子里没有暖气回来后也忘了开暖风,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冷,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纸杯的一瞬间感觉体内的血液流动都加速了。
蓦地,脑子里一闪而过上午陈羡用手背触碰她,问她手怎么这么凉。
刚升起来的严肃气氛被她的胡思乱想给破壁,胸口处被电流穿过一阵麻酥,紧接着砰砰地毫无节奏地乱跳。
糟糕,忘记刚刚说到哪了。
“嗯......”打一杆子之后该喂个甜枣了,于是岑以眠神情有所缓和,“不管其他剧组或是团队的待遇怎么样,在我这我每个月给你的足够多了,你在拍摄时有想法是好事,但是要和我商量经过我的允许,我不希望再有第三次类似的事情发生。”
该说的都说清楚后,孔益林跟在岑以眠身后出了王绪的房间,小惠见他们二人还有话要说打了招呼就出门觅食去了。
孔益林解锁手机屏幕回复了几条消息,然后说:“正好饭点,一起去吃点?”
岑以眠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然被绾懿当众道破了她和陈羡的关系,那也就没有什么可瞒的了,而且也能借此机会和孔益林说开。岑以眠点头答应说:“好,我请客。”
韩泞书店所在的那条古街后面有个大排档,前几天去帮韩泞整理书店柜子上的书时她推荐的,非让她抽时间去尝尝。
两个人在去的路上岑以眠收到了萧晗这个瘟神的消息。
【萧晗:在干嘛老同学?赏脸吃个饭?】
作为一个当红的男爱豆这么闲绝对不正常,所以昨天凌晨了岑以眠给聂初琳打了个电话让她给托人问了下,一问才知道萧晗和公司高层有点争执,他现在属于被边缘化了。
要不是因为他流量太大,估计会直接雪藏。
“你小子背着我认识男爱豆是吧?”聂初琳咂舌,“终于想明白老男人不如小奶狗香了?”
岑以眠无语:“你那嘴永远吐不出象牙来。”
“变着法骂我是狗以为我听不出来呢?”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岑以眠挂断电话之前想起来聂初琳之前被骂上热搜的事,聂初琳不太在意地“嗐”了一声:“小事情,公关团队就处理了,我的公关团队你可以值得信赖!”
那确实,这姐们儿演过无数恶毒女配,要是没个顶级公关团队给把控着早让人带节奏喷死了。
挂掉电话后,岑以眠轻轻拍了下前排副驾驶的座位椅背:“介意我再叫个朋友来吗?”
孔益林那脸上表情很丰富,欲言欲止,岑以眠哭笑不得地解释:“不是陈羡,圈里的朋友,你肯定也听说过。”
“好吧,随你。”
半个小时后三个人坐在大排档面面相觑,孔益林才知道岑以眠说的圈内朋友居然是这位刚解散半年的前男团爱豆,不禁对岑以眠刮目相看:“你俩怎么会认识的?”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太神奇了,怕是等将来有一天他要是知道岑以眠和聂初琳是闺中密友更要惊掉下巴。
萧晗一把揽过岑以眠的肩膀故作亲昵:“看不出来吗,我是她男朋友。”
要是不知道岑以眠和陈羡的关系他就信了,孔益林一副“你看我很像二傻子吗?”的表情,实在很难把面前这个和平时在热搜看到的软萌小奶狗联系到一起,这哥们儿确定不是哈士奇属性吗?
岑以眠一脚给哈士奇踹开:“不吃就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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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岑以眠之所以把萧晗给喊出来,一个原因是和孔益林单独吃饭会让她不自在,有萧晗在旁边插科打诨会轻松很多,另外就是不管怎么说也是同学一场,绾懿也很喜欢萧晗,于情于理老同学有困难她也得帮一把。
孔益林在圈里人脉广,跟萧晗他们公司高层也能说得上话,至少目前看来他们公司还没有彻底放弃萧晗。
鉴于有萧晗这货,他们也没办法坐在人员聚集的地方,但是吃大排档坐在包厢里真的很没有感觉,念及此岑以眠再一次狠狠剜了萧晗一眼。
餐桌上很快堆满了重油重口的食物,萧晗看着桌子上的香辣蟹,油包大腰子,还一大锅麻辣小龙虾,气的直拍桌子骂岑以眠是个“不孝子”。
岑以眠和孔益林对视一眼然后同步捏起一只小龙虾,掰开虾脑吸里面的汤汁,吃的那叫个香。
“当红男爱豆口出狂言,信不信一会儿孔编一个电话拨出去就让你再也无缘影视圈?”
她今天威胁人威胁上瘾了,不得不承认,确实很爽!
孔益林多精明一人怎么可能猜不出来岑以眠把萧晗叫来的目的,不过他也不急着戳穿,就配合着点头说:“等我擦擦手就跟认识的几个制片人说一声。”
萧晗欲哭无泪,连忙上手摁住孔益林的手腕,求饶地连着喊了好几声“哥”,随后双手合十作揖:“别搞我了吧!”
孔益林被当红男明星这副模样逗笑,和岑以眠对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剥虾,摆明了就是逗小狗玩的姿态,岑以眠拎起小龙虾的尾巴堵住萧晗的嘴。
“快吃个小龙虾给你孔编赔罪,以后还指望他带你进军影视圈呢。”
萧晗平时精明的有八百个心眼子,再加上从小家里从商耳濡目染的不可能看不出来岑以眠今晚的目的,但是怪就怪他面对这位老同学从来没耍心眼,也压根没惦记着靠岑以眠能获取什么利益攀上哪条人脉。
这会儿才恍然大悟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平时挺会说的一张嘴,突然变得愚笨。
“岑以眠,你这......”萧晗笑着骂了句“操”,“你这样让我很被动诶!”
圈子里本来不也是这样吗,你帮我然后我再帮你,大家为了利益哪怕斗得再狠都不会轻易撕破脸,因为根本不知道哪天会不会求到对方头上。
这几年岑以眠都被磨得圆滑了许多,不再像刚毕业那时候似的,聂初林给她讨点好处,她躲得跟什么似的。
“大老爷们儿别磨磨唧唧的。”岑以眠在桌子下面踢了萧晗一脚。
幸好萧晗反应迅速,立即给孔益林倒上茶,然后起身恭恭敬敬道:“孔编,欸我喊你哥吧还是,听着亲切。”
这混蛋玩意儿就感动了那么几分钟,很快想通之后就又恢复成游刃有余小泥鳅的姿态,杯子沿儿自降几厘米和人碰了一下:“哥,我就以茶代酒了,以后有好本子还仰仗哥哥多多提携弟弟。”
当着岑以眠的面儿,孔益林不好拿乔,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后他摆摆手让萧晗坐下:“既然是以眠的同学,那咱们就不讲那些虚的,坐下吃饭。”
“最近惹事了吧?”孔益林没和他拐弯抹角,“怎么得罪郑飞了?”
郑飞是萧晗他们公司的高层,特别势利眼喜欢踩高捧低,平时见着孔益林跟人家哥哥弟弟的相称,也不管自己都半截子入土的年纪合不合适。
萧晗鼻子“哼”了一声,一提起这个老王八蛋他瞬间脸色不好:“他特么想潜我,卧槽!”
“咳咳......咳......”岑以眠被他一句话呛得辣椒进了嗓子,捂着胸口干咳了半天,面露痛苦之色。
岑以眠平时听聂初林讲了不少圈内潜规则的事,聂初林仗着家里有钱有地位,虽然家里不插手她的事业让她自己摸爬滚打,但是也早就放了话出去所以没人敢真对她有什么想法。
这就更让人捉摸不透了,没记错的话萧晗家里也挺有钱的,这位小少爷上学的时候可仗着家里给学校捐了个图书馆,天天在学校横着走,浪的飞起。
孔益林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耸了下肩微笑着说:“很正常,郑飞他男女通吃,不过......你?”
“哦,我骂他性.无能还天天想着床上那点事儿,就不怕哪天嘎嘣一下见了阎王。”
这就说得通了,孔益林没忍住笑出声:“郑飞这人是色了点,但他也不是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主儿,就猜到你说了什么把他惹毛了。”
岑以眠不知道该骂萧晗在圈里这么久了不知道忍忍,还是该夸他并没有被这个大染缸给浸透,无语了半天憋出一句:“还是少爷脾气。”
萧晗眼里闪过一抹痛色可惜无人察觉,很快他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哥就学不来弯腰。”
“孔编咱俩走,让他自己挺着吧。”岑以眠佯装着要走,刚准备起身被萧晗给拉住。
萧晗不要脸的功夫那不是盖的,在老同学面前那必须能屈能伸,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岑导儿,导儿~”
“劝你正常点。”
“我求你了,别走别走,咱这东西都没怎么吃呢,走什么走啊!”萧晗又“哎呦”几声,把服务生喊来,“来两沓啤酒,一半常温一半冰镇!”
随后对着那俩说:“咱喝点?不醉不归!”
这时服务生提着酒进来,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位大明星,放下酒后有些激动地问萧晗:“抱歉打扰一下,你是萧晗吗,我女朋友特别特别喜欢你。”
这话听着很怪,不过这种场面萧晗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颇有经验地表示了感谢然后主动提起:“那......要合照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萧晗眨了下眼,释放他无处安放的魅力。
服务生连连点头,开心地说:“那太好了,她一定会非常崇拜我的!”
拍完照后,萧晗搂着服务生的肩膀一副邻家大哥哥的样子:“兄弟,我们今天是私人行程,所以一会儿出去不要跟人说。”
“我懂我懂,保密!”服务生手在嘴上比了一个拉拉锁的动作,“我一定守口如瓶!”
目送走心满意足的服务生,萧晗炫技似的拿着两个酒瓶,瓶口对着那么一下,瓶盖“嗖”的就弹开了。
孔益林“嚯”了一声:“有两下子啊。”
“咱这夜店浪里小白龙的名号不是吹的。”
三个人连喝带扯的桌子上地上零零散散躺着空酒瓶,岑以眠两瓶啤酒下去越来越放松,眼神也开始迷离,突然想起来还有什么事忘了说。
“哦对——”岑以眠低声先笑了两下,直接举着抱着酒瓶跟孔益林碰,“还欠你一声抱歉。”
孔益林反应了一瞬:“嗯?”,然后用眼神示意她萧晗还在,“改天再说吧。”
这一细小举动明显着把萧晗给排外了,这他哪干,直接不乐意了嚷嚷着罚孔益林酒:“哥!拿我当外人儿?那不行,来,咱俩对瓶吹一个!”
萧晗这公子哥儿酒品不太好,一喝嗨了根本不管对方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敢跟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孔益林是谁?是天王老子吗?那肯定不是,他不就是自己未来的铁腿吗!那也不行!
灌就完了!
岑以眠趁他俩喝酒的功夫看了眼手机,何月看到了萧晗的路透图,然后一直在微信上轰炸她。
【何月:图片/】
【何月:如果我没瞎的话这张图里萧晗旁边站着的是你吧!】
【何月:靠,怎么还有陈羡和绾懿?】
【何月:岑以眠!!你居然背着我和我爱豆去游乐场玩耍,这朋友还能不能做啦!姐姐平时没亏待你吧?】
岑以眠“噗嗤”笑出声,她就知道何月早晚得知道,萧晗这明星身份在这摆着根本瞒不住,于是嘴角噙着笑给她甩了个地址。
【岑以眠:过时不候,你爱豆在这发疯呢,来不来?】
三秒后......
【何月:给我稳住他!!!!】
萧晗见她玩手机还笑的花枝乱颤,把她手机抽走塞自己口袋里,作势也要罚她酒:“又跟你男人发消息呢是不?嘶——你瞪我干嘛,我说错啦?”
“你啊你不能对男人太上心,这男人都是吃不着的才最香,你得钓着他,现在不是最流行钓系了吗?”
孔益林没想到萧晗居然知道陈羡的存在,注意到孔益林疑惑的目光,萧晗以为对方不知道呢,科普道:“哥,咱们都没戏,我高中的时候就追过她,人家都不鸟我的。”
萧哈士奇打了个酒嗝,还挺委屈似的:“这个臭女人她英年早婚,还跟人家有娃了,啧——”
从萧晗口中,孔益林了解到岑以眠和陈羡居然在高中时就认识了,也难怪了,和陈羡比起来他和岑以眠认识的时间确实不足一提。
孔益林身上有傲气,岑以眠心里眼里都是陈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而且他们还结了婚,孔益林心里再不甘心也得放下。
“陈羡是我上学时的资助人,我能继续上学都是因为有陈羡的资助。”岑以眠灌了口酒,终于还是在这个夜晚,把难以开口的那些过去给吐露出来。
岑以眠就着手里的酒,那些她和陈羡的过去犹如可口的下酒菜,两沓酒很快就被三个人喝完,服务生又被萧晗喊进来续酒。
何月按照她给的包厢号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岑以眠的那句:“我们离婚了,我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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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空酒瓶不知是被谁碰倒的,和地面撞击发出声响,把岑以眠惊了一下也顺带着酒醒了几分,看向门口招手说:“这是何月,引航站的工程师,很厉害哦。”随后对着萧晗说,“你粉丝。”
这个气氛不太适合粉丝对着偶像诉衷肠,他们所有人都被岑以眠的话吸引,何月心脏猛地跳动几下,跟萧晗点头打了招呼后坐在岑以眠身边把她的酒抽走不让她再喝下去。
“你和陈羡怎么回事?真离了?”
岑以眠从抛出那个爆炸性消息之后就一直垂落双肩把头埋进怀里,再抬起头时她的双眼已经红的不成样子,可还努力地笑。
何月心疼又生气她和陈羡这两人真是什么都不说,都憋在心里,拿起餐巾纸盖住岑以眠的眼睛:“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去年清明节,岑以眠按照惯例回去扫墓,却意外得知了一件事,同时也彻底将她和陈羡之间那层虚假的婚姻关系给撕裂。
每年岑以眠都会在清明节当天去给父亲扫墓顺便再去疗养院和奶奶说说话,但是这回由于工作上时间有冲突,只能提前回去。
回来后岑以眠先去了她和陈羡的家,平时两人都不在家住,时间久了家具表面都积了一层灰,既然陈羡把房子交给了她,那怎么也得负起责任来。
进了家后,玄关柜子上多了一个男款双肩包,地面上也一尘不染。
陈羡居然一声不响地回来了。
他们已经近十个月没见过面了,就连过年陈羡也没回来,替需要回家陪老婆孩子的同事值班在站里过的年,岑以眠也一样忙,跟着孔导在剧组忙到除夕夜前一天才收工,之后陪奶奶在疗养院过了年又急匆匆去了西北边陲拍摄赶着交图。
是想过要不要给陈羡个惊喜去引航站陪他过年,但是岑以眠又不太敢,怕那不是惊喜是惊吓,于是这个想法也只在脑海里存在了一秒就打散了。
【岑以眠:你回家了?】
【岑以眠:我在家里看到了你的包。】
【岑以眠: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
她又快速删掉这段字,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复,只能作罢将手机丢回口袋。
既然家里都被陈羡收拾好了,岑以眠从玄关处退出来关上门直奔墓园去。
路过花店买了束花,又买了爸爸生前最爱吃的酱牛肉,可能因为不是清明节当天的缘故,岑以眠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步伐轻盈进入墓园上了台阶。
在距离两百米的时候,爸爸墓碑前盘腿而坐的那个身影很好辨认,岑以眠喉咙突然收紧泛着酸,一双目光盯着那个后脑勺再也不敢往前去,不安的慌张感充斥在胸腔。
岑以眠从没告诉过陈羡自己父亲的墓碑安置在哪里,就像她也从不知陈羡的父母安葬在何处,他们本身就是假结婚,所以没有聊过这事。
又缓了两分钟,岑以眠踮着脚逐渐靠近然后躲在石柱后面,既不会被陈羡发现她,又能清晰听到陈羡在说什么。
“老师,我对不住您。”陈羡苦笑两声,“没经过您同意把以眠给拐回家了,她原本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拥有一段完美的爱情,她要是想结婚我就给她置备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出嫁,她要是不想结婚我就替您养她一辈子让她一直当个小女孩高枕无忧。”
陈羡对着岑以眠从来没有这么多的话,以至于岑以眠以为他就是话少的人,没想到他对着岑以眠父亲的墓碑倒是说起来停不住,岑以眠抱着花和酱牛肉又原路返回,脑袋胀疼的随时都要裂开了。
陈羡居然是她爸的学生,看样子两个人在学校时关系非常的好。
岑以眠将花和酱牛肉交给看守墓园的大爷,让他傍晚替自己摆上。
“来都来了你自己不去摆。”
“有人在呢。”岑以眠又扭头往里面望去,但是太远了又有很多石柱挡着什么也看不到,“一会儿有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出来,您不要和他说话。”
这个大爷平时没人来,所以一旦有人来扫墓他都会凑上去跟人家聊两句,家属们也都会拜托他平时帮忙把自家亲人的墓前扫干净一些。
岑以眠怕他忍不住,所以又改口说:“别说我来过。”
交代完她空着手离开,随手招呼了辆出租车就直奔高铁站去。
直到坐上回程的高铁,岑以眠都还在浑浑噩噩中,耳边回荡的都是陈羡在她爸墓前说的话。
“是我害了您,如果不是陪我去游泳馆您也不会丧命,以眠现在也不会过得这么苦。”
那年岑以眠也就不到十岁的年纪,家里因为雨量过大发过一场洪灾,岑以眠在今天之前都不清楚她爸当时去了哪里为什么没在家陪她和奶奶,再后来就是有几个叔叔阿姨红着眼眶来家里通知,说是爸爸因为救人不幸牺牲。
这一路上她将所有的信息拼凑完,也终于得知了故事的大概。爸爸牺牲的那一年,陈羡是个十五岁即将上高一的学生。
陈羡的父母都是船员,这也致使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梦想长大像父母一样环游世界,当一名出色的船长。
尽管父母总是长期漂泊在海上不能回家陪伴陈羡,可他却不觉得委屈难过反而是充斥着自豪,对于父母的工作陈羡向来心向往之。
初一快结束的时候,陈羡欢欢喜喜等着父母出差回来带自己去海边玩,临放暑假前还和同学炫耀爸爸答应带自己去海边开快艇,同学都快羡慕死了。
傍晚他背着书包回家,等来的不是出差结束的父母,而是哭红了眼哽咽的姑姑。
“姑姑你哭什么,先进来。”陈羡好笑地侧身,让姑姑进家。
姑姑没动,一开口眼泪又大颗大颗掉落:“阿羡,你爸妈出事了。”
陈羡拧着眉:“是回来路上出车祸了还是怎么了?受伤了吗?很严重?”
在十来岁的孩子心里受伤就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严重的事了,但是接下来姑姑的回答让他的天从此塌陷。
姑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上前两步将陈羡搂进怀里,此时身高已经窜到一米七的半大小孩儿依旧稚嫩青涩。
姑姑趴在他的肩膀狠狠拍了几下:“以后爸爸妈妈不在了,我们阿羡就不能再当小孩子了。”
什么叫爸妈不在了,不在了是去哪里了?陈羡心智成熟的早,自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做不到自欺欺人也学不会哭天喊地地质问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姑姑提醒陈羡也在那一瞬间让自己快速成为了一个大人,他没哭没闹,在姑姑一家的帮助下把爸妈的葬礼完成,然后被接去姑姑家住。
“阿羡,以后和姑姑住,姑姑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能养得起你。”
陈羡没有拒绝,沉默着听从姑姑的安排,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份恩情。
那两年陈羡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过去他阳光开朗,却在一夜之间变得沉默寡言甚至学会了打架。
岑以眠的爸爸是陈羡的老师,有天陈羡照例在中午午休时跑去教学楼天台遇见了位不速之客。
“岑老师。”
“不介意我在这坐会儿吧?”
岑老师没有问他为什么午休会来天台,也没有开导他要合群,只是很自然地征求陈羡的同意和他共享这片小天地。
从那天开始这个天台成了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岑老师也不和陈羡聊天,两个人就一个玩手机一个看书,互不打扰倒是也意外和谐。
有时候陈羡会把书扣在脸上然后枕着双臂睡觉,岑老师会在午休结束时把他喊醒,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天台。
陈羡很喜欢这种氛围,他不喜欢被人可怜,听人说什么这孩子很惨,太可惜了之类的话。
岑老师这个人不仅不会可怜他,还会幼稚地和他抢零食,这让他绷不住,脸上也逐渐有了其他的一些表情,时而无奈时而愤怒。
“不就吃你两片薯片,至于吗,回头还你!”
“今天又带什么好吃的了?年轻人要懂得分享!”
这人私下里哪有一点为人师表的稳重,不正经起来简直让人不耻,但是这位不正经的人民教师却轻易卸下了陈羡的防备。
“老师,我没有爸妈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家里。
岑老师冷哼一声反驳道:“放屁!没有爸妈你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
“陈羡,爸爸妈妈他们在你心里,只要你一直记着他们,那他们就一直都存在。”岑老师突然想起来什么,凑近吓唬他,“而且上次你和隔壁班李衡打架那次,你差点把人眼角打裂了,你爸妈也都能看见,你晚上睡觉就没梦见他们骂你?”
陈羡没忍住笑出声来,感到一阵无语:“很好奇您会不会把孩子教育的像您一样。”
岑老师不服气:“像我怎么了?”
“像您挺好的,乐观。”还不正经。
岑老师跟其他晒娃狂魔一样,一提起孩子就忍不住炫耀,掏出手机翻开相册递到陈羡眼前:“看看我家小猴子,可爱吧?”
小猴子小手肉肉的,正抱着个相机对着前面拍,正好被岑老师给抓拍下来,小模样还挺有摄影师的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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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她妈妈生下她没多久就得病去世了,之后我就每年都做体检,平时也加强锻炼,就怕我万一再有个什么意外,她这么小一个娃娃该怎么过。”岑老师叹气,拍了拍陈羡的肩膀,“父母爱子则为之计长远,他们如果泉下有知看你这样也不会安心的。”
类似的话他听的太多了,姑姑姑父隔三差五就要对着他念叨一次,但是今天却意外地听进去了,或许是相册里那个举着相机的小女孩笑的太明媚了,把他尘封自己的那层膜给刺破,一丝阳光挤入原本黑暗的空洞。
“老师,她叫什么?”
“岑以眠,以后的以,春眠不觉晓的眠。”
-
包厢的门再一次被推开,除了何月其他几个都已经醉的东倒西歪,岑以眠正眉头紧锁和萧晗头对着头争论什么,感觉再不拦着点就要动起手来了。
孔益林虽然也喝得多但是还不至于不省人事,他一直在消化岑以眠说的话所以沉默着不言语,这会儿顺着开门的动静抬眸望去,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终于到场了。
在这场不算竞争的抢夺战里,他终究输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也可以说从一开始孔益林就没有获得竞争的资格。
何月看得出来孔益林对岑以眠的心意,开口解释道:“我刚刚来之前跟陈羡说了地址,不介意吧?”
“不介意。”孔益林耸肩,大度地笑了笑。
陈羡进入包厢后和孔益林打了声招呼走到岑以眠身后,伸手随意地在她头顶乱揉一把:“出息了。”
岑以眠正准备骂萧晗的话咽回去,抬起头眯着眼看看是谁这么讨厌,摸她脑袋干嘛,跟撸狗似的。
看出来岑以眠喝高了,要是清醒的情况下大概这会儿她已经口出狂言怼陈羡了,但是醉了酒的岑以眠再没有那些弯弯绕和小心思,此刻她是最坦诚的。
岑以眠“咦”了一声,手指戳萧晗的肩膀:“我身后有帅哥诶。”
何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默默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小姑娘果然还是喝多以后可爱。
“帅哥?”萧晗腾楞一下站起来,不服气地拍桌子,“帅哥在你面前,什么在你身后!”
岑以眠哪怕喝醉了也依旧不给他面子,直接仰头大笑然后扒拉开萧晗往他身后找:“哪呢?在哪?你就骗我。”
萧晗:“......”
实在没眼再看这俩现眼包,陈羡拎起挂在岑以眠椅子上的背包熟稔地背上,轻拍她的后背:“跟帅哥回家?”
这老东西越来越没脸了,何月撇嘴,陈羡假装看不见继续哄:“想让帅哥扶,还是背?”
“陈老狗,注意点影响,我们都还在呢。”何月提醒。
对面孔益林都快钻桌子底下了,他以为陈羡是成熟稳重老男人那一款,今天再一次开了眼,没想到岑以眠居然喜欢这种的。
陈羡旁若无人地撩自家小前妻,一副我就不要脸那又怎么样的表情,手刚碰到她手臂的时候被甩开。
岑以眠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椅子后退时发出刺耳的声音,脑袋晕乎乎的一站起来天旋地转感觉随时要倒。
她一只手撑着,另一只手冲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拒绝:“不行,不能走。”
陈羡让她给甩懵了,何月举着手机凑近问:“为什么不能走?”
“帅哥只能远观不能亵玩,而且我有家室了,不能出轨。”
岑以眠重复念叨着“我不能出轨”,再配上她一本正经的小表情,就连孔益林都被逗笑了,原来岑以眠喜欢一个人是这个样子的,没有任何防备,也会像个小女孩一样撒泼任性。
过不会儿岑以眠又变得颓然,眼泪打转儿:“对哦,我没有家了,我离婚了。”
陈羡哭笑不得最看不得岑以眠这样,他倒宁愿天天被小姑娘怼,看她气的跳脚炸毛,这才是一个二十来岁小女孩应该有的模样。
“有呢,谁说你没家的。”陈羡捏了捏她后颈上的皮,“别耍酒疯了,我送你回去。”
“哦——”岑以眠拖着长长的调子,听话地任由陈羡摆弄。
穿好外套后陈羡蹲在她前面:“上来。”
等人稳稳当当扑到后背上,陈羡两手托着她腿弯处轻松起身,转过身对着孔益林说:“顺路一起走吧,我开了车。”
孔益林抬了抬下巴:“不用麻烦了,我得盯着萧晗,不然一会儿他跑出去闹了洋相明天就得挂热搜。”
昨天晚上回了宿舍后陈羡特意上网搜了一下萧晗,他对这个二世祖的印象还停留在岑以眠高三那会儿,吊儿郎当地要追他家小姑娘。
时隔多年再见二世祖倒是顺眼了很多,一看就是经受了不少社会的毒打,但是陈羡已经看不惯他,因为岑以眠和他走的太近了。
“那就一起。”陈羡把他们都招呼上车。
在场另外两个男人都对岑以眠虎视眈眈,陈羡当然不可能让她坐后排,于是快走了两步把人塞进了副驾驶,看她睁着眼睛没睡着问道:“自己可以系安全带吗?”
他现在充其量只是众多追求者之一,两个人一点实质性关系都没有,当着外人的面陈羡不愿意对岑以眠做出太亲密的令人遐想的举动,他始终把主动权交于对方的手中。
你爱我,我便坚定走向你。
你爱别人,我便诚心祝福你。
岑以眠冲他撇嘴,自己系上安全后仰头星星眼似的寻求夸奖,一副“我棒不棒”的表情。
陈羡打了个响指,然后比了一个“棒”的手势:“真棒!”
这俩人在前面明晃晃的“秀恩爱”,后面三个人各自存着心事默不作声,孔益林透过后视镜看到陈羡带着笑的眼睛正望向副驾驶,又想起岑以眠的话。
-
陈羡父母是因海难出事,导致他对水有了很深的恐惧,也就是所谓的PTSD。
一个市里自由泳青少年组单人赛冠军再也不能靠近泳池,家里的那些奖杯被陈羡通通收起来丢进储物室,被关起来何止是奖杯,还有他美好的回忆。
“出息!”岑老师一巴掌拍在陈羡后脑勺,“不就是游泳吗,你老师我当年还差点被选进省队里。”
陈羡对于这话不太信:“差点?”
“嗐——”岑老师抢过陈羡手里的半袋饼干,咬了半块儿继续说,“那会儿年纪就跟你这么大,贪玩儿,带着同学翻墙出去夜不归宿让教练给逮住了。”
陈羡:“......”
一时间语塞的陈同学被面前这位人民教师雷的不行,紧接着这位人民教师用肩膀碰了碰他的说:“还有几个月就中考了,只要你的成绩能排到全市前五,我就带你去游泳馆。”
“我就不信咱克服不了这个困难,回头再给老师拿一个奖杯回来让老师嘚瑟嘚瑟去!”
在岑老师的字典里没有困难二字,生活给他一大嘴巴他笑骂生活大傻瓜,顺便让一地玻璃碴子生出花。
这种乐观的态度也间接地影响了陈羡,所以在老师殷切的目光中,陈羡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中考很快到来,又在眨眼间结束。
出成绩那天岑老师比陈羡还紧张,得知他全市排名第三时原地蹦高,跟二班的班主任打电话炫耀了半天:“周老师啊,对不住对不住,年级第一又在我们班了,啊对没错,全市第三!咱们打的赌还作数吧?行,那我就等着你请客了啊!”
陈羡见他挂了电话,无语地问:“您又拿我赌什么了?”
“赌了一顿福满楼的咸蛋黄焗排骨,回来老师给你打包一份还不行?”岑老师手搭在陈羡肩膀,嘻嘻哈哈地闹完之后安静了片刻,叹了口气,“总算没辜负你爸妈的在天有灵,飞吧,飞的更高更远。”
按照之前的约定,岑老师和陈羡隔日就直奔游泳馆,暑假的缘故馆里几乎都是学生,天气炎热家长怕学生出去玩中暑索性办个卡丢到这里乘凉还能趁着放假学个技能。
这个馆有两个区域,一个是专门用来教学的,每个教练带五六个学生正抱着漂浮板在水里学蛙泳的蹬腿姿势,他们则去了娱乐区的泳池。
“看老师给你露一手!”说完岑老师一个猛子扎下去,在水里扑腾着溅起水花,还特别臭屁地仰起头冲岸上招手,“怎么样,还行不?”
陈羡蹲在岸边,池里的水荡起一层层浪看的陈羡晕眩,他努力让自己不被影响随后双手括在嘴边冲着泳池中心的人喊道:“很帅!”
岑老师在池子里游了两圈然后双手撑在泳池边轻松上岸,坐在池边腿在水里泡着,陈羡就蹲在他身后一步也不往前。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岑老师倒也没硬逼他立刻下水里,问道:“你之前是学自由泳的?”
“嗯。”
“那仰泳会不会?”
陈羡受父母影响的缘故,天生就对水亲近,什么泳姿都会一点,后来特意训练了自由泳用来比赛。
岑老师再一次跃入池中,身子竖立着忽上忽下问他:“小陈老师教一下呗?”
陈羡知道老师是在帮他脱敏,于是痛快地点头,身子微微往前探了一点然后说:“身体要展开伸直,手臂出水时大拇指领先,入水时小拇指领先,头不要左右乱晃。”
“我试试,你帮我看着点。”
“成。”
岑老师在水里按照陈羡所教的摆动起手臂,但是没几下便沉入水中,他赶紧翻过身回到岸边:“欸,不行不行。”
“肩膀始终要有一边是不露出水面的,脚也要配合着摆动。”陈羡笑了一声,“您领悟能力很强,再练两遍肯定没问题了。”
“打个赌吗?”
陈羡一阵无语:“您怎么这么爱打赌?”
岑老师坏笑,吹了个流氓哨:“赌不赌吧?”
“您要赌什么?”
岑老师转过身子背对着陈羡,后背抵在泳池壁,手指向池子的对面:“老师我仰泳来回一分钟,如果我做到了的话——”
他抬了抬下巴:“看见那边那个水上滑梯没,你去滑下来,如果我输了任由你提一个惩罚。”
“如果您输了请我吃咸蛋黄焗排骨。”陈羡眯着眼笑,比了个耶的手势,“两顿。”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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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岑老师每天都带着陈羡泡在馆里,一晃已经过去小十天,由于第一天打赌输掉被迫坐了水上滑梯,陈羡现在已经可以坐在泳池边上半个身子泡在水里了。
“您每天不在家陪着小朋友,她真的没意见吗?”
岑老师嘿嘿一笑:“怎么可能没有,今天出门之前还抱着我撒娇呢,小女孩跟你们这群皮小子不一样,可招人稀罕了。”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而且一双笑眼总是弯着看起来特别喜庆,岑老师提起自家女儿连说话都不自觉柔和起来:“这不,答应了晚上带她出去吃烤鸭,还跟我讲条件呢,要喝一瓶汽水。”
“你晚上也不要回家吃饭了,跟你姑姑打个电话说一声,老师带着你们一起去吃烤鸭,你还没见过妹妹吧?”
陈羡对于老师口中的小朋友也很好奇,摇了摇头说:“没见过。”
“以后她学习我可不愁了,有她全市第三的陈羡哥哥给帮忙补习功课,给帮忙补课不?她陈羡哥哥?”
陈羡笑出声,头一次给小女孩当哥哥还有点别扭和羞涩,点点应道:“那必须给补。”
一直晃到快傍晚,馆内人们异常躁动,老师一问才知道外面下起了暴雨,很多地方已经积水很深车辆都不能通行了。
“坏了,昨天忘看天气预报,以眠和她奶奶在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岑老师有些担心。
陈羡敛起神色,把泡在池子里的双腿收起和老师一起起身:“老师咱们快走。”
“走什么走。”岑老师摁着他肩膀给他摁回地上坐下,“没听刚刚那个叔叔说吗,外面现在还在下着暴雨,积水已经深到腰上了。”
陈羡心里也担心老师家的小妹妹,烦躁地伸手在头上呼噜了一把:“那怎么办!”
馆内今天人不多,现在大家都被困在这里走不了,有的家人开车往这边赶也因为水太深熄火在半路上,管理员怕引起轰乱及时安抚住众人的情绪:“大家别慌,外面下的再大也不会淹到馆里,只要大家不出去在这里安心带着肯定没有危险的,稍后我们会让厨房做些饭菜有需要的可以去服务台买!”
“这样......”岑老师从钱包里抽出两张现金交给陈羡,“你留在这里哪也不许去,饿了就去服务台买些吃的。”
“老师!”陈羡有些生气,“我不要您的钱,我和您一起走。”
“你走个蛋!”岑老师气的骂脏话,“这种天气我一个人走要比带着你一起更方便。”
陈羡抿着唇脸上满是不服气,他知道老师是怕自己出了事不好交代,同时也痛恨自己现在为什么没有再年长一点,成熟到可以让身边的人放心依赖自己。
再耽搁下去只怕积水更深,路更不好走,陈羡只能点头答应:“我听您的。”
岑老师会心一笑,像是料到他的回答一样,伸手揉了揉陈羡的头:“臭小子,长大了知道担心妹妹了。”
“再长大一点就可以让您也放心依靠我了。”
“嗯,那你就再长大的快一点。”
后来很久之后,陈羡回想起这一天,回想起老师说的这句话。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成长的代价却是让他失去一个又一个重要的人。
-
陈羡开着车先去了萧晗所住的酒店,他和孔益林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这位男明星将人送进了套房内,果不其然狗仔蹲守在暗处,孔益林拍了拍陈羡的肩膀示意他有狗仔:“有帽子的话可以戴上,遮脸。”
陈羡嗤笑一声,不甚在意,且抬头望向狗仔处和镜头直视,暗处的狗仔还有些纳闷这是哪个公司的明星怎么没见过,居然还挺帅的。
“我又不是你们圈里的,拍就拍了,能怎么样。”
“你不在意就好。”
送完萧晗,陈羡和孔益林在酒店的吸烟区呆了片刻,陈羡嘴里含着烟丢给孔益林一支,他看着孔益林点燃烟顿时犯了烟瘾,于是用力咬住烟屁都变了形。
“你不抽?”
“戒了,叼着过过瘾。”因为岑以眠不喜欢闻烟味,所以他从不在小姑娘面前抽烟。
两人没再讲话沉默着抽完一支烟,陈羡将自己那一整根烟丢进垃圾桶里转身准备离开。
“我喜欢她。”孔益林的声音响起,将陈羡的脚步定住。
陈羡漫不经心地转过身,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也似乎在考量这句话的可靠性,随后说:“这是你的权利和自由。”
“你们虽然结婚了但是这些年都是我在她身边,看着她闯出名声有了成绩,和她并肩奋斗的人应该是我。”孔益林自嘲笑了笑,“可是她却喜欢你。”
后半句话像是一杯极烈的酒,陈羡像是不胜酒力顿时天旋地转眼前也跟着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就像初三那个暑假和老师在游泳馆坐完水上滑梯之后耳朵里进了些水,让他与外界短暂的隔绝,一切声音都像裹了一层塑料膜。
可是她却喜欢你。
半年前,陈羡和站长提出调离申请,有些事他想清楚用了很多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岑以眠不再单单是妹妹,他面对岑以眠也不再只有愧疚,还有一些难言的情愫。
那天他跪在老师的墓前苦笑着说:“我也挺不要脸的,拐了您的宝贝女儿,还对她产生了感情。”
就在申请已经批下来时,岑以眠的一通电话打来,她说:“陈羡哥,你之前说如果哪天我遇到喜欢的人了可以随时提离婚,这话还作数吗?”
申请单就在桌子上端正摆放着,他一边撕掉一边温和着嗓音说:“当然。”
“我想离婚了。”
陈羡压下心里翻涌起的苦涩,碎纸屑攥在手里被他狠狠捏着,缓了几秒后他点点头对着电话那头故作轻松道:“好。”
半年过去了,再见到岑以眠,小姑娘性情大变对他毫不客气,像个浑身裹满刺的小刺猬。陈羡自以为洒脱,却让自己沦陷的更深,无数次面对她的时候,很想很想问她:“别喜欢别人,可不可以喜欢他?”
岑以眠就像挂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夜空的皎洁明月,陈羡从不敢奢求什么,如今从一个类似于他轻敌的人的口中得知。
简直就像天方夜谭,哦不,是天上掉馅饼砸到一个倒霉透顶的人头上,让人不敢置信。
“可是她喜欢你又能怎么样呢?”孔益林笑了两声,“你们离婚了,她提的。”
陈羡倒是没想到岑以眠居然连这个都告诉他,眉头不自觉拧在一起。
“她还告诉了我和你离婚的原因,你一定不知道吧。”
孔益林实在太过于得意,得不到岑以眠的爱,此刻他也只能在陈羡这里找点优越感了,可惜对面这个男人总是喜怒不形于色让他琢磨不透。
陈羡拢了下身上的大衣,两个人此时已经出了酒店,车子就在不远处停着,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副驾驶的小酒鬼头抵着车窗睡得不太舒服。
他的眼里柔情似水,在深夜折射出光来,他说:“我知道。”
知道岑以眠清明节前一天出现在墓园,知道她偷听了自己在墓前说的话,知道她离婚并不是因为喜欢上别人,陈羡什么都知道。
所以此刻,他心里疼的喘不上气,鼻头酸涩难忍,想抱一抱岑以眠,想和她说对不起。
“我都知道的。”
她生气,她一定怨恨自己,如果那天没有陪他去游泳馆,老师就不会在途中出事。
到招待所楼下时,陈羡没准备把握这个机会送她上楼然后二人独处发生点什么,他可以这么做但是他不愿意。
“岑以眠。”陈羡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醒醒。”
“最佩服你,当代柳下惠。”说完何月下了车绕到副驾驶敲了敲车窗,“以眠,醒醒别睡了。”
睡了这么久,醉意也消散了一半,这会儿再醒来岑以眠清醒了很多,之前在大排档和孔益林他们说过的话她也没有忘记。
借着醉酒岑以眠不怕面对陈羡,但是现在清醒了尴尬也随之而来。
“真出息,下次还喝多点。”陈羡嘲她一句。
“哦,好的。”岑以眠翻了个白眼,推开车门下车。
“等一下。”陈羡一跟手指勾住岑以眠的大衣后领,控制住她前进的脚步。
这一行为成功收获岑以眠的白眼和怒怼,刚才的尴尬也随之消失,面对这么一个时时刻刻都不做人的老东西,尴尬什么的根本留不住。
“你又干什么?”
陈羡得逞的一笑,从车里拿出一杯还温热的柠檬水丢到岑以眠怀里:“不用客气。”
何月送她上楼,孔益林跟陈羡摆了摆手率先进了电梯,两个人不知道在岑以眠睡着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哥俩好了?
“孔编?”岑以眠缩在电梯角落里试探着喊了一声。
孔益林扭过头:“怎么了?”
感觉怪怪的,问出来更怪了,岑以眠想了想摇头说:“没事……哦对了,萧晗他回去了?没被狗仔拍吧?”
“放心吧,我和陈羡给他架上去的,被拍到也好。”孔益林没特意避开狗仔就是给他们机会,让萧晗他们公司高层看到照片,让那群老家伙们知道萧晗搭上了孔益林这条线,谁还敢雪藏他。
岑以眠秒懂,感激地看了孔益林一眼,对方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急忙道:“道谢的话就不必了,要不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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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岑以眠:“……”
这人怎么羡言羡语的,岑以眠选择装死。
何月把人安全送进屋里,又嘱咐了几句夜里凉不要开窗户的话,临走前欲言又止扒着门框。
“何月姐,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唉……我吧,我就是个外人,对于你俩之间的事了解的并不全面,但是我就是觉得如果喜欢就别留遗憾,勇敢一点。”
明明岑以眠就是放不下,醉酒后的她根本欺骗不了自己的心,下意识的还是想靠近陈羡,这她们都看在眼里,何月母胎solo快三十年不理解她们这种陷入爱河的小女生弯弯绕绕的想法。
喜欢就追呗,天天折磨自己算怎么回事?
“姐,你怎么知道我没勇敢过呢?”
从招待所出来,一打眼就看见陈羡正倚着车门仰头看岑以眠那间屋子的窗户,活像一个望妻石。
何月冷笑嘲他:“再看落枕了哥们儿。”
陈羡丝毫没有被嘲讽后的尴尬,面色坦然:“她怎么样?”
何月答应了岑以眠不把刚刚的对话告诉陈羡,于是耸了下肩坐进副驾:“挺好的,你不放心的话自己去看看呗?”
“……”
隔日,上面领导来站里视察工作,韩东阳作为引航站的代表前去迎接了,岑以眠带着拍摄团队跟着一同前往。
站长之前出差也一直没能和岑以眠见个面,昨天一回来又听韩东阳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地八卦,顿时激动万分把岑以眠当成了自己人。
“陈羡这臭小子也没和我说你俩这层关系,这下好啊,亲上加亲了!”
岑以眠尴尬陪笑,没办法在这种时候否认他俩的关系,毕竟前不久陈羡刚在众人面前为她和简垣对峙。
在去机场的路上岑以眠抱着相机审片子,之前答应了刘莹帮她找点废料的,这两天也一直没腾出时间。
韩东阳充当司机被红灯拦住后,打在方向盘上的手随意一抬:“小岑导儿,那个孔益林是不是在追你?”
“呃——”岑以眠被cue后放下相机,无意识地咬着食指关节,“你这么问让我怎么回答。”
“嗐,我没别的意思哈,你别误会。”韩东阳挠了下后脑勺,“我就是没想到你和陈羡居然是两口子,这关系有什么可瞒的啊,天天装的不认识还,你俩这演技都能当演员去了。”
韩东阳跟岑以眠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小岑导儿是谁,那是他弟妹!自家人!
在引航站呆了这么久了,岑以眠也知道韩东阳的大喇叭属性,忍住了想要解释的冲动,反正眼下拍摄进展很顺利,用不了多久她们也该离开了。
“陈羡他今天是被领导批了吗?”
此时绿灯亮起,韩东阳一脚油门,车嗖的一下窜出去,等过了马路他才开口:“啊?他不可能挨批的,这狗东西是我们领导眼里的金疙瘩。”
“感觉他今天心情不好,兴致不高呢。”
韩东阳乐了,牙疼似的哎呦几声:“他确实心情不太美丽,想知道为什么就自己去问你老公呗。”
没法好好聊天了,岑以眠闭上嘴主动结束了社交,但是她也没什么心情再看片子了,脑子里总是控制不住地想陈羡到底怎么了,他今天的低气压实在是明显,哪怕装的跟平时似的跟她开玩笑,但是岑·陈羡牌情绪探测仪·以眠依旧可以察觉出来不一样。
【岑以眠:陈羡。】
对面秒回。
【陈羡:?】
【岑以眠:韩东阳让我转告你工作时间不要偷懒。】
对面没再说话,紧接着韩东阳的手机铃声就在安静的车里传开,听的岑以眠心里猛地收紧,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来电话的人她一定很熟悉。
果不其然……
“歪~老陈,啊……我们再有五分钟就到了,你放心哥们儿开车稳如老狗,肯定把你媳妇儿平平安安送回来。”
岑以眠在旁边如坐针毡,怎么有人把媳妇儿这个词说的这么自然啊,她脸上几乎是瞬间充了血,臊的她脸颊发热。
“给,你男人让你接电话。”韩东阳举着手机见她不接,晃了晃催促道,“快点。”
电话里传来一声哼笑,好像在嘲笑她的胆小,岑以眠飞快夺过手机扣在耳边,冰凉的屏幕替她缓解了脸上的燥热。
“喂?”岑以眠左手拢住扣在嘴边小声道,“你是有什么毛病吗?没事打什么电话?”
陈羡低沉的嗓音透过手机震得岑以眠耳垂痒痒的,他这会儿好像心情好了一点:“谁让某些人发个消息磨磨唧唧,顾左右而言他的。”
“我哪有!”
“没有?”陈羡这会儿在室外坐在铁栏杆上,脚下就是深海,浪潮狠狠拍打触及到他的鞋底,“没有的话你把扩音打开,我问问韩东阳。”
岑以眠羞恼至极,又怕被韩东阳听到那就糗大了,她眼神匆匆略过韩东阳发现他正心无旁骛地开车好像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小声怒斥道:“休想!”
陈羡脑补出来她的反应,缺德地笑个没完,赶在惹恼人准备挂断电话的前一秒恢复了正经:“想问什么就问,别别扭扭的。”
“不是我想问,我是替别人问的。”
陈羡这次没笑出声,配合着说:“韩东阳想问呗?”
“对,就是他!”
“行吧,你想,不是,他想知道什么?”
岑以眠把脸转向车窗,把声音压的更低,跟特务接头似的:“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百无聊赖晃着腿的某人被问的一滞,压抑着的情绪突然就在这一刻被海风吹散,但是也不太对,准确的说是被电话里某个小姑娘给带走了。
又想起那天晚上酒店门口孔益林的话。
“可是她喜欢你。”
陈老狗没忍住笑,胸口处那股气要破体而出了,憋的他想呐喊,他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居然会被人小心翼翼捧着护着爱着,就连他的心情都能准确猜到。
“嗯,不好。”
攥着手机的手指收紧,得到肯定的回答岑以眠的心情也跟着不美丽了起来:“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某人答应了喊我一起选片,但是她食言了。”
狗屁,这是什么狗屁理由,鬼才信!
岑以眠知道他在诓自己,陈羡绝对不是因为这个,但是目前看来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于是岑以眠也不再坚持,也学他胡说八道。
“你知道什么叫隔行如隔山吗?你一个门外汉,你能看懂什么?”
“有点难过。”
车子拐进机场的临时停车场,岑以眠跟着韩东阳下了车,一时间没跟上陈羡的脑回路问道:“什么?”
“居然被人嫌弃了,好伤心。”
岑以眠“嗤”了一声:“伤及到你男性脆弱的心灵真是抱歉,挂了,我们已经到机场了。”
陈羡“嗯”了一声,等着岑以眠挂断电话后起身一跃落地,拍了拍裤子上蹭的灰尘一转身发现站长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
“就知道你在这躲着。”
陈羡没什么表情地勾了下唇:“有什么可躲的,该躲着的人不是我。”
他话里有话,站长大概是听懂陈羡的意有所指,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麻烦您一会儿收一收脾气,人家小岑摄像机都拍着呢,回头放到网上多难看。”
陈羡没回答到底能不能收敛脾气,只说:“他都不怕丢人,明知道有拍摄还上赶着来。”
“陈羡!”站长收起笑,语气也硬了几分,“三十好几了怎么眼里还非黑即白?别以为我真舍不得骂你。”
陈羡见站长动怒终于语气软了些许,他说:“绾廷尉是我师父也是我兄弟,你们可以和解但是我不能,总要给逝去的人一些交代对吧站长?”
说完他绕过人进了室内,脚步顿了一下他又说:“哦对……我今年32,也没三十好几。”
陈羡现在非常在意年龄,之前就被岑以眠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吐槽了好几次年纪大,导致他都快自闭了,虽说他自认为心态很年轻,但是跟小姑娘一比他确实……挺老的。
昨天夜里陈羡还抢了肖凯一张面膜,用着效果好还跟人家问怎么买。
吓得肖凯恨不得找个道士给他驱驱邪:“师父你咋了?你没事吧?”
“……”这都什么毛病,他就只是想买个面膜而已。
岑以眠他们接上人回到站里已经是一小时之后了,她举着相机从下车开始就一直在跟拍,同时在人群里找陈羡,结果无果。
“别找了,他不在。”韩东阳趁机凑到岑以眠耳边小声说,“他肯定不会出现的。”
说完韩东阳就被人拽走了,岑以眠也继续拍摄,极力压下心中的好奇,她好像猜到陈羡心情不好的原因了,和这位领导脱不开干系。
刚才接上人之后,韩东阳向他介绍了岑以眠的身份,最后又来了句:“陈羡媳妇儿。”
感觉这位领导和陈羡很熟悉是旧相识,他拖着音“哦”了一声,说:“没想到陈羡这小子也结婚了,岁月不饶人啊。”
岑以眠注意到韩东阳在人看不见的角度挤眉弄眼,一副要吐的表情,然后又快速变脸跟人客气道:“嗐,是呗,但是您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不要脸。
一路上岑以眠举着相机对着后排拍了一段,想引导这人说点工作上的事,但是对方一点也不配合,反而总是问她关于陈羡的事。
她只能敷衍了几句后关掉设备,然后装作晕车的样子缩在副驾驶降低存在感,心里默念着求求你闭嘴不要再问了,讨厌没有边界感的男人!
“哎呦,老许!”站长快步走上前伸手和人交握,“得有几年没见了。”
“三年多了,刚才来的路上听小韩说陈羡都结婚了,唉,我都不知道这事你看看。”
站长打着哈哈把人往屋里引,同时回答道:“这小子嘴严,别说你了,我们都是前不久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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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岑以眠和王绪交换了个眼神,很快王绪补上机位跟着站长等人一起进了楼里,这时岑以眠才终于得了一点空闲一把扯住韩东阳给人拽到一旁。
“韩哥,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陈羡肯定不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感觉你对这位来视察的领导态度很奇怪,为什么……”
“停!stop!”韩东阳夸张地揉揉耳朵眼,“你十万个为什么啊,这事吧……说来话长,一句两句给你说不清楚,总之这位啊是从咱们站里爬上去的,按你男人的话说就是吃人血馒头的畜生。”
说完韩东阳轻拍两下岑以眠的肩膀,大拇指指向走远的人群:“行了别琢磨了,先把工作完成,陈羡那边你不用担心,他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这点情绪还是可以排解的。”
岑以眠也顾不上给陈羡发消息,她这边确实也脱不开身,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安跟了上去。
跟韩东阳在外面耽误了会儿,等她走近的时候那位许姓领导正在抹眼泪,看的岑以眠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这又是演的哪出戏。
气氛也出奇的诡异,站长虽然在笑着附和但是岑以眠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不耐,最后站长强行转移了话题说带他看看站里这三年来的变化,他们也引进了不少新设备。
没想到一群人在港口的泊位处和陈羡装了个正着,他好像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围观了,棉外套丢在一边的地上,和何月等人一起抢修着一艘货轮。
岑以眠最抗拒不了认真状态下的陈羡,那种浑身都充斥着个人魅力,在他最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让她沉寂的心脏忍不住为之狂躁呐喊。
小惠得了自家导演的暗示后屁颠屁颠去把地上的外套拾起来搭在小臂上,被不远处的韩东阳看见,躲在人堆后面冲岑以眠竖了个拇指。
岑以眠没理韩东阳,她现在更好奇陈羡还有什么技能是她不知道的,不仅开船技术好,修船也不在话下。
“站长,咱们站里都是全能人才吗?”孔益林在旁边引导着话题,也算是替众人问出心中所想。
站长一点也不谦虚,卖力夸道:“咱们平城引航站我可真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在引航这项工作上从来没丢过咱们自己国人的脸,引航员们都是拼尽全力去做哪怕牺牲自己,而且这些工作人员全都是顶尖人才啊,我们也一直主张性别平等,所以这些年也致力于招收女性引航员和工程师。”
何月早就听见动静知晓来人了,等站长说完话才装作刚知道的样子,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当着这么多人呢您谦虚点,不过真要夸就夸他。”她手指向陈羡,“我们这位引航员在岗多年零失误,而且非常全能,平时没有工作时就会来帮我们一起检修船舶。”
“零失误吗?我怎么记得……”简垣突然出了声。
何月噗嗤一笑,跟着道:“是我不够严谨,确实算不上零失误。”
在场的谁能不知道他俩影射的是哪次失误,但是又不明白这种场合为什么不藏着掖着反而要在摄像机和领导们面前秃噜出来。
就连岑以眠也搞不懂,简垣一直都和陈羡不对付,怎么何月还配合他一起揭陈羡的短呢。
“这事要真说起来,当年出事故的时候许站长倒是也在场,正好今天当着媒体给我们讲讲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许站长又是怎么借此高升的。”何月皮笑肉不笑。
站长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气的脸色惨白,他劝了陈羡半天,结果把这俩混世魔王给落下了,真论起混来陈羡可和他们比不了。
“何月!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当年绾廷尉出事的时候他不在吗,我说错了?”何月轻拍了下脑门,轻笑说,“许站长你怎么出汗了呀?”
陈羡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可他越是沉默,许皓翔就越是心慌,尤其是当陈羡那双鹰目审视着他的时候,就好像把他丢至悬崖峭壁旁,随时都会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许皓翔躲避开陈羡的眸光,眼神闪烁道:“绾廷尉是我们平城引航站的骄傲,但斯人已逝,就不要总拿亡魂做文章了。”注意到摄影师在旁边,许皓翔揉了两下眼角继续说,“我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过去我们一起出海引航,并肩奋斗为了海上国门与外轮社交分土必争,这些我永远都不会忘。”
他说的义正言辞,身后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冷哼打断了许皓翔的演讲,岑以眠注意到许皓翔只是发出一个单音节,但这位领导却像是见到洪水猛兽似的惊悚,着实有意思。
陈羡面色淡然道:“但愿许站长能永远铭记。”
这场闹剧一直到许皓翔被人送回酒店才算暂时结束,岑以眠和团队检查了设备和今日拍摄内容后让孔益林带着其他人先去吃饭,她则去找何月问清楚今天的事。
何月像是料到岑以眠会来,一直在等着她,包括韩东阳也在一旁侯着,等岑以眠一只脚刚迈进屋子,韩东阳冲着何月竖了个大拇指。
“来了来了,还真让你猜对了嘿!”
岑以眠听见他说的话猜到这俩人拿自己当赌注,哭笑不得地说:“又拿我打趣。”
韩东阳甩锅道:“你月姐起的头,她说你绝对会来找她。”
目前站里知道岑以眠和陈羡离婚的只有何月,而且女生最懂女生,何月知道岑以眠有多爱陈羡,自然也会猜到她会跑来问个清楚。
“何月姐……”
“坐,这事说来话长。”何月安抚地拍了拍岑以眠手背,触及到的地方一片冰凉于是倒了杯热水放她手里。
“我能先问个问题吗?”得到了何月的首肯,岑以眠开口说,“陈羡和简垣不是一直都合不来,为什么你今天还跟简垣合起伙来挖苦陈羡?”
何月故意压低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看起来有些阴森:“你以为我倒戈向简垣啦?”
“哎呀,你好好说话!”岑以眠呼噜了一下胳膊,汗毛都随着何月的声音立起来了。
“OK~”何月恢复正经,“老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许皓翔这个老狗逼的面前,简垣可以暂时划为盟友。”
“可是站长看起来很生气,你们就不怕他……”
何月起身走到岑以眠身边,倚着桌子的边沿然后把玩着她的发丝说:“咱们站长就是装装样子,而且你没听出来是他先开大的吗,要不然我们也不能这么放肆。”
“所以许站长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讨厌他?而且陈羡今天心情不好,也和他有关吧?”
何月笑了一下说:“你猜的没错,确实和许皓翔有关。”
韩东阳半天没说话憋得难受,插了一句:“你还记得今天我和你说,你男人嘲他是蘸人血馒头的畜生吗?”
岑以眠点头:“记得。”
韩东阳正准备讲下去,余光瞥到了一个身影,于是说:“行了,既然你老公来了,具体发生了什么让他跟你说吧。”
不知不觉手中的玻璃杯已经渐渐冷却,原本回温的手心又开始发凉,岑以眠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有种背后议论人还被当事人捉住的尴尬。
“聊什么呢?”
韩东阳说:“你老婆关心你呢呗。”
结婚三年她们之间都没说过老公老婆这个词,离了婚了倒是频繁听到,而且现在还当着陈羡的面,实在太难堪了。
陈羡的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戏谑,随后怕小姑娘羞地又恼了,于是瞪了一眼韩东阳警告他闭嘴。
陈羡拿起岑以眠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披到她身上,然后询问:“孔益林他们在昨天的大排档吃饭,问你们要不要一起。”
何月目光发亮有些兴奋:“萧晗在吗!”
陈羡不知道何月追星,提醒道:“明星的女朋友不好当,尤其是萧晗这种知名度高的。”
“想什么呢!”何月随手团了张纸丢他,“我只是单纯追个星。”
她自己心里有数就行,陈羡没再多说别的,然后柔声问岑以眠:“去不去?”
岑以眠无心聚餐,她只想搞清楚许皓翔的事:“你们去吧,我没什么胃口。”
和他俩道了别,岑以眠和陈羡并肩走到停车场然后坐上车,车厢内静到能听见彼此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以及车子进入右转向道时方向灯一闪一闪的声音。
“你这别扭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掉。”越野车停在一家面馆门前熄了火,陈羡并没有指望她回答出个所以然,又说,“这家的拉面味道还不错。”
“哦……”
“别愣着了,下车。”陈羡见她这副呆愣的样子觉得好笑,两根手指微微弯曲弹了下岑以眠的脑门,然后率先推开车门。
看样子陈羡经常光顾这家面馆,他俩一进来老板就热情地跟陈羡打招呼,然后问:“带朋友来啦,那还老样子?”
陈羡侧头看向岑以眠,在她后背轻拍两下介绍说:“来我们单位拍纪录片的导演,贿赂贿赂人家,给我拍的帅一点。”
老板不信他的鬼话,笑着说:“我看你小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完对着厨房喊了一声,“两碗面多加点肉,你们羡哥带着朋友来啦!”
“一碗不放香菜,她不吃。”
直到两碗面做好端在桌子上,陈羡一边给岑以眠烫筷子一边开口道:“许皓翔是站里的上一任副站长,在这之前站长因为快到退休年纪身体又一直不好,所以提前退了,许皓翔虽然是副站长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等时间一到他自然会顶上老站长的位置。”
“可他为什么会离开呢?”
陈羡叩了叩桌子提醒:“再不吃面要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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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陈羡打定主意不再开口就真的一个字都不再透露,督促着岑以眠吃完了整整一碗面才心满意足。
老板见两人碗里面汤见底,走过来说:“本店可以免费续面哈,管饱!”
岑以眠平时饭量也不大,今天能吃完整整一碗甚至连汤都喝光,一来是陈羡一直盯着她不让她剩饭,还一个原因就是今天拍摄任务多中午根本没怎么吃东西,早就饿过劲了。
她突然后知后觉,陈羡该不会是看出来自己饿了一天肚子又知道她胃不好,所以才带她来吃面的?
出了面馆岑以眠发现这里离招待所不远,感觉肚子里那一大碗面实在是罪恶,于是提议道:“走一会儿吧?”
“好。”
安静了两分钟,岑以眠继续挑起饭前的话题:“你还没有说许站长为什么会离开平城。”
陈羡将岑以眠拽到右手边让她走在里面,幽幽开口:“因为他背信弃义。”
“你说过他是蘸人血馒头的畜生?”
那时候他年少轻狂血气方刚,骂起人来也是咄咄逼人,陈羡笑了两声:“又是韩东阳说的。”
“谁让你什么都不说的。”
“这就太冤枉我了。”陈羡两步并做一步绕到岑以眠面前,两个人站定,他上身前倾和岑以眠贴近了许多,“明明是某个别扭的小姑娘想问又不好意思开口。”
他的声音赤诚又动听,混合着夜晚路边的灯光,暖进人心:“只要是你问,我定不会有所保留。”
这话太具有迷惑性,勾的岑以眠差点脱口而出想问上一问:你当初为什么要接近我资助我,这些年你对我的好是否全部出于对我父亲的愧疚,这其中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爱意?
话堵在喉咙,翻腾数次,还是咽了回去。
岑以眠推开他继续往前走,等陈羡追上来和她并肩后:“我想知道。”想知道你的过去,知晓你的疼你的伤。
陈羡点头:“好,全都告诉你。”
绾廷尉出事之后,站里联合海上救援队在那片海域以及方圆几海里展开搜救,但是由于海是流动的这中间又耽搁了些时间,想捕捞一个人实在是难上加难,几乎是不能完成的任务。
陈羡回了港口完成引航下了船,第一时间就让韩东阳去通知了老站长,邮轮上的缆绳崩断这种事故非同小可,离开船舶之前他偷偷检查了事故现场,发现这种材质的缆绳强度很低,明显不符合规定所要求的。
出事邮轮被强制扣留在港口,而且当时天色已晚,等次日老站长带着相关部门的人来调查时,那崩断的缆绳不知被谁神不知鬼不觉地掉了包,那哪还是昨天他看到的劣质缆绳。
“这不可能。”陈羡只觉得一阵窒息,空气中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狠狠勒住他的喉咙,并嘲笑他的无能。
时至今日陈羡再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依旧会有窒息感,可这一次他的身边不再空无一人,一只温凉的手像只泥鳅一样滑进他的掌心,用力攥住他试图给他一些力量。
“可怜我啊?”陈羡笑了一声,不等她回答又说,“那就多可怜一下我吧。”
岑以眠没回应他,只是问:“然后呢?这和许站长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
原本陈羡只是断定外轮船长他们内部的猫腻,但是却没想到被他撞见许皓翔跟他们私下里有交涉,尤其是许皓翔的那句“一切包在我身上”,以及过了不到两个月这人突然高升离开了引航站。
“所以是许皓翔这个人帮他们偷梁换柱躲过了检查,然后交换条件就是光明前途?可是一个外国船长,他怎么能够在我们的土地上有这么大本事?”
岑以眠在听完之后连带着对许皓翔的称呼都变了,这种人不配当站长,他也不配在这个伟大的岗位上和这些人一起并肩而行。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招待所楼下,原本温凉的手在陈羡的包裹下,掌心出了一层薄汗,他们竟一直牵着手走了一路。
岑以眠挣脱开陈羡的手,冷空气将潮湿的手心吹干重新变得冰凉,陈羡微微垂眸注意到她搓手指的小动作,然后偷偷勾起嘴角心里很是愉悦。
“真正能帮他的不是外国船长,而是船舶零件公司背后的集团股东,这些年淮哥也在暗中调查,发现了一些端倪,只是苦于没有实际证据。”
讲完这些陈羡的表情变得轻松许多,陈年往事犹如一座五指山把他困住,而岑以眠就是解救他的那道符咒。
“陈羡。”岑以眠抿了下嘴,语气平平但坚定无比,“我会帮你,帮廷尉哥,我们一起让真相公之于众。”
很多年前,有个男人也对他说过相似的话。
“陈羡,老师陪着你。”
“臭小子,我们一起去克服困难。”
时间好像一个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十几年前的那个青葱少年跨越时间,穿过茫茫人海,和今天的陈羡融合为一体,他们一起回应着面前的女孩,同她一样坚定的声音说:“好,我们一起。”
许皓翔离开平城的那天,陈羡开车相送,他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的男人无声发笑。直到车子停稳,许皓翔推开车门在助理的陪同下准备去办理登记手续。
“许站长。”陈羡今天没穿引航站的工服,他的外套依旧敞着怀被风兜起,不同于许皓翔来时他的阴郁,此时陈羡心里不再千斤坠着,他就像这周围的风一样轻盈快意,好心情地跟许皓翔告别,一字一句说,“后会有期。”
许皓翔冲他微微一笑,好似没听懂对方的意有所指,又好似听懂了回应道:“年轻人要往前走。”
“一味向前忘了初心,只会走向深渊,到时候再想爬出来可就晚了。”
许皓翔支走了助理,悠然踱步来到陈羡面前,贴脸小声道:“你怎么知道前方究竟是深渊,还是另一个新的世界?陈羡,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肯来我随时欢迎。”
他的语气得意且狂妄,就像三年前一样,许皓翔自认为瞒天过海为自己谋得了好前程,于是三年后的今天他一样打败了眼前的年轻男人。
陈羡没有回头也知道岑以眠站在自己身后,他淡然自若地拢了下外套,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俯身将许皓翔眼前的光给遮住,留给他一片阴影。
然后陈羡替他理了下翘起边的衬衫领口,难得笑的放肆张扬:“许站长,有句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过。”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留下这句话,陈羡收回手后退了一步和许皓翔拉开距离,此时助理也回来了,陈羡的音量恢复正常犹如送别老友一样说,“我会去找你的许站长。”
助理附在许皓翔耳边:“许总我们该进去了。”
许皓翔的面相很具有迷惑性,长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再加上他这几年略微发福的身材一笑起来很像弥勒佛,可惜这人的心已经黑透了。
他眯了眯眼,说:“我等着你。”
-
距离许皓翔离开平城已经过去三天,岑以眠拉着团队开了个紧急会议,她简单说了许皓翔三年前留下的一团迷雾,如果尽快查明真相的话对于纪录片也是一大贡献。
孔益林闻言摇了摇头:“难度太大,陈羡他们用了三年都没有个结果,你又怎么保证能在短时间内找出来?如果说一直查不出来,这个纪录片你就一直等下去?”
一向不爱发言的赵斌也附和着说:“岑导,调查这事你有几分把握?”
“五分,我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不是一时头热,陈羡他们查了这么久是因为圈子小被束缚住了,之前我听说出事的那艘货轮他们的零件公司总部在帝都,我有个朋友她家在帝都也算是豪门贵族兴许能帮上忙。”
尽管被两票否决,岑以眠还是想再争取一下,于是透露道:“其实我说的这个朋友……你们都认识。”
孔益林转笔的动作一顿,抬头望过去。
“聂初林。”
聂家在帝都何止是算得上豪门,不同于近几年兴起的家族,人家祖辈在上世纪战乱年代那就是贵族大家,还在抗日年代立过功,可以说后人不需要努力吃家底都够好几代人挥霍的。
孔益林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是相识,聂家当今的家主不爱抛头露面,直接请了个代理总裁打理集团事务,平时贵族世家之间的宴会也很少出席。
若不是家里小女儿混娱乐圈,恐怕聂家人都会沦为帝都豪门传说了。
既然岑以眠都把聂初林搬出来了,孔益林自然没话说,于是转头问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绪:“你怎么看?”
赵斌手搭在王绪肩膀,调侃道:“平时你想法最多了,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王绪不知道在想什么愣神,被赵斌的动作吓一激灵,猛地哆嗦一下才回过劲来:“啊?没……这不是一切都听导演的安排吗,我可不敢有意见。”
岑以眠瞥了他一眼说:“正常探讨而已,我又不是往你嘴上贴封条了。”
王绪不服气地抬头作势要回嘴,被赵斌及时打断避免他俩吵起来:“行了,既然岑导和聂初林是旧识,兴许真能查出来真相,不过这条线我个人看来没办法抱太大希望,还是得找一条别的线做主线。”
岑以眠点头:“我知道,那就做两手准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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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欠企宣部的视频终究是躲不掉,不过不同于以往陈羡避之不及,这次他主动找到了刘莹问起视频的事。
刘莹不知道今天吹的哪路风,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手肘碰碰旁边的同事:“羡哥刚说什么?”
身旁的同事配合着演戏,抠抠耳洞说:“我也没听清。”
刘莹嬉皮笑脸地扭过头来:“羡哥你再说一遍你要做什么?”
陈羡冷笑一声:“我说——我得出任务去了,告辞。”
“欸,别别别!”刘莹欲哭无泪赶紧堵在门口拦住他,太险了,差点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要是让部长知道了她明天就得被开了。
“哥!别走别走,咱拍!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不演了?”
刘莹猛摇头忏悔道:“不演了不演了。”
平时这尊大神请都请不动,今天人家自己主动上门,她们要是再给人弄跑了多少有点二百五了就。刘莹掏出手机打开视频软件,找出来最近很火的变装视频给陈羡看。
“羡哥你先看看人家官媒拍的,找找感觉,一会儿让赵昱给你讲分解动作。”
陈羡皱着眉看完了几个视频,都是一样的BGM,视频里的男人们摸一下额头就变一个装,看的他咂舌。
陈羡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刘莹:“你们小姑娘都喜欢看这个?”
刘莹点点头:“没有哪个女生不馋帅哥的身子。”说完她有点不好意思,怕被人误会又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我们只是平等的欣赏每一个帅哥的腹肌,这是一种艺术,对,艺术。”
“而且何姐跟以眠姐,她俩,她俩也喜欢!”
刘莹请了几天假,所以错过了陈羡和岑以眠是夫妻的这个瓜,刘莹要是知道她敬爱的岑导是眼前这位大哥的夫人,打死她也不敢大放厥词的啊!
傻姑娘还没有嗅到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味,自顾自道:“这个鹭城消防官方号发的变装视频还是以眠姐分享给我的。”
陈羡沉默了半晌,他一言不发的时候很唬人,吓得刘莹不知道他是生气了还是怎么,小姑娘尾音发颤着问:“怎么了吗羡哥?”
“啧……”陈羡摸了摸下巴,“有点保守啊。”
刘莹眼睛瞪得像铜铃:“???”
赵昱在旁边也有点懵:“哥,你说啥?”
“这也没露腹肌,你们喜欢他什么?”
刘莹老神在在坐下翘起二郎腿,给陈羡上了一课:“你知道什么叫朦胧美吗?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欲拒还迎,欲罢换休,你能get到我的意思吧?”
陈羡嗤笑:“意识流呗。”
“对,就是这意思,这词儿高级!”赵昱在旁边鼓掌。
刘莹生怕陈羡反悔变卦,说什么也不能等,势必要在午饭前把视频搞定。
三个人来到刘莹提前找好的室外地点,这会儿有点小风,陈羡随性地靠在栏杆处,发丝被风吹动,刘莹趁机抓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回头回馈粉丝。
“在这儿拍?”他被迫先换上了私服,刘莹说先把私服部分的所有动作拍完了,然后再换工服。
毕竟能少麻烦大神一点最好,别一会儿拍着拍着给人拍烦了。刘莹这种担忧纯粹是多余,陈羡一旦答应下来的事,就算再为难他都不会逃避。
刘莹点头应道:“对,这里好,我选了好久呢!”
“行。”陈羡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这里这个镜头,我把衬衣扣子全解开吧?”
刘莹再一次眼睛瞪得像铜铃:“啊???”
“不用不用!使不得!”好家伙,她们这可是官方视频账号,真要露肉了还得被人误以为掉进什么鸭子群了。
陈羡以为她看不起自己,解释说:“不是,其实我有腹肌。”
羡哥非常自信,且用力拍了拍邦邦硬的小腹,以此证明他说的都是真话,真不是吹牛。
“求你了我的哥!”刘莹欲哭无泪,“你这样它不过审啊!”
“哦……”
陈羡一秒变脸恢复正经,放在小腹上的手也收了回来重新搭在栏杆上,只是他这语气怎么感觉还有点遗憾呢?
陈羡慢条斯理地重新系好解开的两颗扣子,正好岑以眠也在这时出现,于是他当着刘莹和赵昱的面,又用手指挑开了刚系上的衣扣。
这行为惹得刘莹一而再再而三地瞪大双眼,简直活见鬼了,她恨不得冲上去疯狂摇羡哥肩膀,问问他受什么刺激了,这真的是她那一本正经的羡哥吗!
“你们在拍视频吗?”
刘莹一把将她敬爱的岑导拉到自己身边,生怕陈羡再发什么疯将邪祟传给岑以眠,她小声贴在岑以眠耳边说:“羡哥跟脑子让门夹了似的,他这样我真的害怕。”
岑以眠闻言没忍住笑出声,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和对面的视线交汇,陈羡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耸了耸肩,言外之意我什么都没做,冤枉。
“姐你陪我,不要走呜呜呜,我一个真的搞不定。”刘莹赖在岑以眠肩膀上哭诉。
这么可爱又娇软的小姑娘谁能拒绝,可惜:“真的抱歉了亲爱的。”
岑以眠遗憾地说:“我过来就是和你们打个招呼,燕城那边有点事我得离开几天,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就去找赵斌和王绪,他俩会留下来继续拍摄的。”
刘莹一听岑以眠要走好几天更是哀嚎了半天,直到孔益林的电话打来催她该走了这才罢休。
“欸,羡哥你干嘛去?咱们还没拍呢!”刘莹恨铁不成钢,她哥这一双眼睛都快黏人家以眠姐身上了,这人家刚抬脚要走,他那就要跟上。
陈羡现在没心思拍变装视频了,观众都不在站里了,他拍了有什么意义,但是变卦这事也是第一次做,还挺不好意思的。
“抱歉,视频这事要不先放一放,过几天再说?”
刘莹真觉得自己再瞪眼,眼珠子都得掉出来,但是她也没办法啊,羡哥是怎么做到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一遍遍刷新她的认识的。
“为什么啊!不行,就得今天,你都答应我了!”
陈羡眼见人根本没有要等他的意思已经走远了,于是急切地对着刘莹双手合十:“哥回头给你补上!”说完也不管刘莹答不答应立马去追岑以眠。
“岑以眠!”上一秒还有些心急,却在对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时装的淡定从容,“孔益林和你一起?”
“嗯,还有萧晗。”岑以眠点了下头,“萧晗惹了些麻烦,你也看到了他最近一直在平城无所事事,就是惹到了公司高层被边缘化了,孔编正好和他们公司高层有些交情。”
刚才听岑以眠说要和两个曾经追过她的男人一起离开的时候,陈羡原本有些吃味和不爽,这会儿察觉到小姑娘下意识地解释和汇报行程,又让他一秒阴转晴。
陈羡心里笑骂自己没出息,这么三两句话就让人哄好了。
“想听海的声音吗?”他冷不丁问。
他俩很久没有互怼了,岑以眠一时间有点不太习惯,但是又舍不得破坏眼下的温馨氛围,毕竟要一些时日见不到陈羡了,明明以前一年也见不到他两三回,可那时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舍的感觉如此强烈。
这不是个好兆头,岑以眠一边警告自己不要沦陷,一边又忍不住去靠近他。
最终本心战胜了理智,她点头:“想。”
肯定的答案在意料之中,但依旧让他雀跃:“路上注意安全,晚上录给你听。”
岑以眠“哦”了一声,小声问:“那可以每天都录给我听吗?”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真实想法给说了出来,与这句话一同蹦出来的,还有她不安分的心脏,岑以眠感觉到陈羡好像轻笑一声,但又好像是她的错觉。
“你别误会,我是说……”
“当然可以。”
好的,她现在非常肯定自己这颗心脏马上就要炸了,像一颗蓝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砰地炸开。
幸好手机铃声在这时解救了她,岑以眠后退半步:“孔编在催了,那我先走了。”说完她逃命似的离开,把陈羡丢在身后。
“还看呢,人都走远了。”韩东阳从陈羡身后连啧几声,阴阳怪气地语气尽显单身狗的愤懑。
陈羡转过身冲他大腿踹过去被韩东阳敏捷躲开,小前妻刚走这会儿陈羡没心情和他斗,于是没精打采地绕过韩东阳往回走,一步一个脚印慢吞吞的,这背影也充斥着“寂寞难耐”的意味。
韩东阳追上来勾住陈羡的脖子:“兄弟你不是吧,你老婆人都没出平城呢还,不至于这么魂不守舍吧!”
“滚蛋。”
“就不滚就不滚,气死你!”
陈羡的脚步突然顿住然后一言难尽地盯着韩东阳好几秒,随后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后退了一大步:“韩东阳你是在卖萌吗?好恶心。”
韩东阳:“……”你老婆不在就欺负人是吧?
-
头等舱内,萧晗感慨道:“我这面子可真大,居然让孔哥和我岑姐充当左右护法相送。”
岑以眠带着眼罩也依旧能准确无误地送萧晗一脚,然后露出一只眼斜了萧晗一下:“托你的福,这么近的距离还得多花这么多钱坐头等舱。”
谁让萧晗这张脸实在是招摇呢,而且他最近没有活动隐匿个人行程已经在网上被讨论疯了,之前在平城游乐场被拍到的图,岑以眠借用聂初林的团队才压住,不然又得上热搜。
这王八蛋不惹是生非就难受,上学的时候天天挨老师骂被罚站,进了娱乐圈又被领导穿小鞋,还能不能行了。
“而且……”岑以眠重新戴好眼罩,双手抱臂环胸,“你想多了,孔编是帮你出头去的,我只是顺路有点事要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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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飞机落地后,岑以眠拖着行李直接伸手拦车飘飘然离去,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留恋。
“你、你就这么走啦?就走啦?”萧爱豆仿佛受到极大的屈辱,扭头看向孔益林指望他能评评理,“合着她真不是陪我来的?”
孔益林没理萧晗这茬儿,最近这段时日接触下来也算是摸清了这人的脾性,有点大少爷的纨绔,也有点二哈的傻,荧幕前是帅气小奶狗,幕后就是个神经病!
你越理他,他越来劲。
-
“眠眠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岑以眠正摆弄茶具洗茶,闻言抬眸一瞬又放下:“被我该死的魅力迷倒了?”
聂初林“啪”的一声拍桌子:“好小子,几个月不见你倒是学会说骚话了!”
降香黄檀实心木质茶几被聂初林拍的发震,茶具都随之发出声响,她上半身前倾仔细端详对面的岑以眠说:“看来去了一趟平城,岑女士的心情不错啊!”
不显山不露水的岑女士努力绷着脸,辩解道:“什么啊,最近和萧晗打交道被他传染了,这人一开口就没个正形。”
聂初林此时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杀青,她的老姐妹左拥右抱的大场面就这么错过了?哦不,何止左拥右抱,还有孔益林这尊大神呢,这是各路烂桃花都凑到一起了,那不得哐哐一顿乱杀!
“我都还没问你,你倒自己先招了,前有孔大编剧后有当红炸子鸡萧爱豆,你这怀里还一个前夫哥,啧……岑以眠你挺美啊!”
岑以眠装的不高兴把茶杯咚的一声端在茶几上,向后一仰靠在椅子上:“还喝不喝?”
聂女星在娱乐圈谁都敢惹,就惹不起岑以眠,她赶紧认错把茶杯递回岑以眠手上:“您继续,继续……”然后小声嘀咕,“脾气见长,这哪是求人的态度,哼!”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我说,姐们儿的这个茶馆怎么样?”
这家私人茶馆是聂初林名下的,从装潢布局上就能彰显出主人的壕气,茶几用的是上等木材降香黄檀,茶具用的也都是一线窑口制出的青花釉里红。
聂初林开茶馆最初的目的就是给圈里人一个完全隐秘的私人空间,所以一是不对外开放,二是没有散台都是隔音效果一流的包厢,且每个包厢主题不同,所用到的布置和茶具花纹也都不同,有古色古香的仿明风格,也有极具现代化的商业风。
毕竟聂家往上倒三代都从商,在这方面没人会质疑聂初林,岑以眠指尖轻轻敲着茶具发出清脆响声:“你就告诉我咱俩这场多少钱?”
“咱俩亲姐妹谈什么钱呐,俗啦俗啦~”下一秒,聂初林三十六度三的体温说出来的话却那么冰冷,“两万八。”
岑以眠:“……”物价局电话是多少来着,她实名举报!
“这茶我请,但是……”岑以眠将茶杯递到聂初林面前,热气丝丝绕绕勾住她的手指又散去,“有点事想求你帮忙。”
聂初林面色惊讶,合着这女人拐弯抹角地约她出来又东拉西扯,是有求于人,认识岑以眠这么多年还没见她主动求过自己什么。
虽然她俩这关系用不着这两万八的茶也会帮,但聂初林就想逗她,于是问:“哟,让我猜猜岑导是为谁求,嗯……萧爱豆?”见岑以眠表情没什么变化,聂初林心里有了答案,然后故意装作很诧异非常浮夸捂嘴,“啊!难不成是为了前夫哥?”
岑以眠淡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有点不自然地应声:“嗯。”
“咱俩这交情别说一件事了,就是十件百件我也帮,不过……我只帮亲,你说我帮的是陈羡呢……还是我妹夫啊?”
“去你的!”桌下岑以眠踢了聂初林一脚,最近踹萧晗都练出来了,她现在蒙眼都能精准狙击目标。
“嘿,急了啊?”聂初林得逞地笑,“或者你给我讲讲去平城的这些日子,和你前夫哥有什么实质性进展?”
滚烫的茶入口,苦涩中带着醇香,岑以眠摇摇头:“能有什么进展,我只想在拍摄结束之前想最后再帮他做点什么,等我离开平城之后我们就彻底桥归桥路归路。”
聂初林并不相信她的话,但是也并不打算劝她什么,男人嘛多的是,在一棵树上吊死的都是傻瓜。
“行,到时候跟着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咱们游戏于肌肉男之间!”
越说越离谱,岑以眠忍无可忍敲了敲桌子:“男人的事先放一放,先说正事。”
一盏茶的功夫聂初林把陈羡和许皓翔的恩怨了解的差不多,此事确实牵扯甚广:“澳洋集团的董事长和我爸是故交,这事包我身上,我这就给老头子打电话。”
茶几上的香快燃尽,茶也见底,这事也终于有了初步的进展,聂初林说:“这两天我抽时间陪你去一次帝都,老头子帮咱们约了澳洋总裁。”
岑以眠点头:“你最近没有通告吗,我自己去其实就可以。”
说话间两人已经下了一楼,聂初林伸手点了下她眉心,不太高兴的说:“你这跟人客气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其实已经改了很多了,放在以前她根本张不开嘴让聂初林帮这个大忙,因为自己没有资本,所以欠人太多根本还不完。
岑以眠不和她犟嘴,连忙应声道歉:“错了错了,请聂女星务必要陪我飞一趟帝都!”
“这还差不多。”聂女星心满意足,这才解释说 ,“是张宏利张导有部戏正在帝都那边选角,我去试戏的,顺便陪你,这么说是不是心里踏实多了?”
聂初林怎么可能不懂岑以眠的心思,心疼她太懂事是真的,但努力帮她改掉这个毛病也是必须要做的。
岑以眠会心一笑,握拳和她相对转身推门要走,孔益林刚给她发消息说解决萧晗的问题了 ,顺便还帮他约了燕城电影圈郑导的试戏。
按照孔益林的话说就是:“先演个配角,回头找个表演老师集训一段时间,别什么都想一步登天。”
话糙理不糙,但是萧晗的咖位在这摆着呢,岑以眠心有顾虑:“他经纪人能同意吗?”
紧接着聊天界面甩过来一个三十几秒的语音,一点开是萧晗的声音,他又能耐了,天不怕地不怕地泼猴属性:“不同意就不同意,我听我哥的!”
岑以眠:“……”这大腿可算是让他抱明白了。
今晚是和郑导先见个面,让萧晗先在大佬面前刷个印象分,回头试戏什么的哪怕演技不过关,好歹听话懂事不惹人嫌。
临走时聂初林连“啧”几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看你这为了男人奔波操劳的命,不够你忙的都。”
“聂小姐大学专业学的阴阳吧,不然怎么这么会阴阳人呢。”
聂初林咬牙切齿指着推门要走的人,喊旁边的服务生:“快拦住她,这人说请客还没给钱呢!”
谁敢拦,能来荟云轩的都非富即贵,但是不拦那就得从他们工资里扣除费用。
幸好岑贵人及时出手相助,她莞尔一笑对着服务生说:“我请客,你们老板掏钱。”
-
夜深,燕城的风不如平城的柔和,三月底的天气依旧冷的让人瑟缩。
将郑导送上车后,三个人跺着小碎步也钻进车里,瞬间被暖风包围。萧晗在桌上赔了不少酒,这会儿被暖气一吹,皮肤透着红眼神也浑浊了些。
他发出舒服的赞叹声:“啊——舒坦!”
“我现在对姓郑的人都ptsd了,要不是我哥举荐,打死我都不来。”
岑以眠低头回着消息,闻言头也不抬一下地说:“一口一个你哥,干脆让你哥当你经纪人得了。”
萧晗顺坡下驴,笑得极为谄媚:“孔哥,收了我吧!给谁赚不是赚,给你打工的话我肯定卖力!”
“去,少拿我逗闷子。”孔益林笑着推开萧晗的脸,他在心里偷偷感慨,自从他放下执念后反而能和岑以眠像现在这样轻松说笑,他一时间不知道该郁闷还是该庆幸。
只是愣了一瞬,他继续说:“我已经跟你经纪人联系过了,趁着试戏开始前,她会给你找个表演老师,好好学别给我丢人。”
孔益林帮他争取的是一个微不足道但是个人风格极其明显的角色,演好了绝对会吸粉,也会给萧晗的下一部戏打下基础。
这个道理萧晗是懂的,于是收起玩笑的态度,坚定地点头说:“放心吧哥,我会努力的。”
商务车飞驰在大道上,那两人从讨论剧本到探讨人生理想,岑以眠都无心参与。
陈羡刚给她发消息问她吃过饭没有,岑以眠觉得新鲜,认识这么多年了,陈羡向来是有重要的事才联系她,像现在这样一看就是闲的没事干没话找话,还是第一次。
【岑以眠:晚上有个饭局,已经吃过了。】
对面沉默了片刻。
【陈羡:孔益林和萧晗也在?】
【岑以眠:嗯,我们正在一起回酒店的路上。】
对面再一次沉默了。
“大晚上不回宿舍,在海边做什么呢?准备跳海啊?”韩东阳今天值班,出来透口气的功夫就看见陈羡举着收音设备,行为异常。
不过最近他老婆不在站里,这老东西有点不正常举动那也情有可原。
陈羡烦躁地一个眼刀甩过去,然后“嘶”了一声:“滚蛋,别在这惹人嫌。”
韩东阳一身的反骨,越让走越要赖着:“我不,你现在的行为太诡异了,我值班肯定得对你和站里负责。”
陈羡让他气的想笑:“岑以眠想听海,我跟赵斌借的设备,可以了吗,快走吧。”
“靠!”韩东阳被他恶心的浑身不舒服,“酸的我牙疼,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肉麻,还给人录海,真有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呼噜胳膊,逗得陈羡肩膀一耸一耸:“你注定孤独终老。”
“行行行,随你怎么说,明儿再录不行啊?你看这天阴的,马上就要下雨了。”
陈羡想起聊天页面里那句话,眼里闪过狡黠,他勾了勾唇:“只能是今天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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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韩东阳骂骂咧咧地走了没多久天空就开始飘细密的雨丝,这点雨短时间内不足以打湿陈羡的头发,只是颗颗挂在他略硬的发梢处。
随着天气的变化,海面也暗潮汹涌,浪花狠狠拍击到栏杆上像是随时要吞噬人的怪物。
录完音后陈羡收了设备,自顾自地哼笑一声说:“小没良心的。”
岑以眠回到酒店,一只脚刚踏进屋子门都没关上,手机铃声就紧随其后。
这个专属的铃声不用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谁,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自己身上按了监控,怎么时间把控的如此精准。
又故意拖了半分钟才接通电话,但抑制不住翘起来的嘴角却出卖了岑以眠。
陈羡的声音透过传声孔钻进耳朵,像她小时候偷玩奶奶的痒痒挠,越挠越痒,痒进心里。
“什么事?”
陈羡听到拖鞋在地板上趿拉的声音,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虽然知道小姑娘不喜欢那两个男人,可陈羡还是很小心眼地很在意。
“不是答应了给你听海?”
岑以眠有些惊讶:“可是天气预报显示平城在下雨。”
她全然不知与她正在通话的这位前夫哥此时此刻淋成了一只落汤鸡,陈·落汤鸡·羡不太在意地扯谎:“赶在下雨前录好的,要不要听?”
岑以眠靠在落地窗边,燕城不似平城那样古朴,这里哪怕是深夜都维持着热闹繁华,此刻外面的柏油马路上两辆颜色扎眼的跑车飞驰而过,可她的世界在此刻被隔绝开,只有陈羡的声音。
她无声地笑然后语气轻快地说:“要听。”
对方好像就只是为了询问她要不要听海,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便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发来一个音频。
岑以眠将自己蜷缩在小沙发里,然后戴上耳机点开了这个长达将近半个小时的音频,闭上眼后仿佛时空穿梭机把她送回到了平城的引航站。
此时此刻她不在燕城的某酒店窗前,而是站在引航站的围栏处,潮湿的海风扑面而来,还有哗啦啦的海浪声此起彼伏,脑海中放电影似的一帧帧过着她在引航站的日常,最终定格在她初次跟着陈羡出海引航的那天。
一直到音频播放结束,岑以眠也回归现实,她回了句谢谢,然后将这条音频置顶替换了另一条播放过几千次总计时长5530分钟的音频。
-
萧晗现在背靠着孔益林这棵大树,再加上他粉丝基数庞大,公司高层现在更是捧着他没人再敢发难了。
岑以眠一点也不担心萧爱豆再闹幺蛾子,但是某人一听她又要启程飞去帝都就差撒泼打滚了:“不是说要给我说戏吗,你怎么又撇下我独自行动啊!孔哥你看看,我们铁三角刚成立就有人不合群。”
岑以眠满脸不解:“???”
“什么时候成立的铁三角,我怎么不知道?”
表演教室里,萧晗盘腿席地而坐摆了下手:“现在知道也不晚,孔哥,你,我,以后我们就是内娱铁三角,出生入死杠杠铁的那种。”
岑以眠一副被什么脏东西沾上的架势后退一大步,背部紧贴着落地镜骂道:“你有病吧萧晗,谁跟你铁三角!”
萧晗不满她的反应,他好歹也是拥有千万粉丝的大爱豆,和他抱团怎么还是侮辱人了?
“那要不麻辣三兄弟?”
岑以眠冷眼相待:“你现在骂人的方式越来越高级了。”
他俩这边吵吵嚷嚷,岑以眠最终被半强迫地接受了这个难听的小团体名字,萧晗其实比岑以眠大几个月,但是他说岑以眠帮他这么一个大忙叫声姐姐也不寒碜。
于是在这间教室里,萧晗强行拉着这俩人结拜,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他二姐,要不是他二姐给了他一脚,这会儿都要歃血为盟了。
岑以眠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帮他,咬牙切齿说:“你好好做个人吧。”
休息的时间即将结束,表演老师也快回来了,岑以眠跟孔益林说:“下午我和聂初林飞帝都,多亏聂伯父帮我们约了澳洋的韩总。”
孔益林点点头,嘱咐道:“完事小心,豪门贵族水深,一旦发现问题要及时和我说,别擅自行动。”
“放心。”
表演老师已经回来了,他俩为了不打扰萧晗学习转移了阵地,出了教室在走廊站了一会儿,孔益林骤然想起什么看向岑以眠:“陈羡知道吗?”
岑以眠摇摇头。
虽然已经决定放下私人感情祝福她,但是孔益林看到岑以眠这样子难免恨铁不成钢,新时代女性不是拒绝恋爱脑吗,这姐们儿什么情况,还在这做好事不留名?
岑以眠看出来孔益林的心理活动,不等他开口主动解释说:“我没打算瞒他,只是这事还不确定能不能办成,不想给他徒增期待。”
没有期待,自然就不会有失望,如果这次去帝都事情办的顺利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和陈羡分享这个好消息。
“一路顺风,一切顺吉。”孔益林眼里带着一丝光看向岑以眠,笑的醇厚,“二妹。”
孔益林平时也挺一本正经的,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感觉有点滑稽,不过岑以眠倒是轻松了很多,她随意地攥拳锤了下孔益林的肩膀喊了一声:“大哥。”
一墙之隔,屋外兄友弟恭,屋内鸡飞狗跳。在萧晗被表演老师逼着放飞自我的时候,他二姐已经坐上了前往机场的出租车。
帝都机场VIP通道。
岑以眠有些无奈,跟在聂初林身后边走边说:“托你和萧晗的福,又是头等舱又是VIP通道,太罪恶了,这是我离你们有钱人最近的一次。”
“宝贝儿,别这么寒酸。”聂初林食指勾了下墨镜,头也不回地说,“你离婚的时候前夫哥不是主动分给你一笔巨款,这些钱够你走几百次VIP通道了。”
要不是在公共场合岑以眠早就上手锤她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她是吃饱了撑的,还是有钱烧的,没事走VIP通道玩儿,逛菜市场呢?
聂初林下了飞机就得去影棚,临走前让岑以眠先回公寓等着她,到了帝都那就是到了聂女星的地盘,自然不会让岑以眠住酒店。
“密码是咱俩生日,洗干净等姐姐回来哦~”聂初林冲她放了个电,把岑以眠雷的不行,如果不是混娱乐圈,聂初林跟萧晗真的很适合凑成一对,都这么骚气。
聂初林的小公寓平时会有保洁阿姨定点来做卫生,然后更换冰箱里的果蔬,不过这几天保洁阿姨家里有点事请假了,岑以眠将冰箱里面坏掉的蔬菜解决掉,微信询问聂初林晚上想吃什么她来掌厨。
间隔了十几分钟才得到答复,岑以眠拎着小布包出了门去附近的超市采购。
已经很久没有逛超市了,每天都是快节奏的模式,上一次这么悠闲没有目的地闲逛已经快忘了是什么时候。
聂初林刚刚特意给她打电话,让她买点水果,然后在快临挂断的时候争分夺秒似的大喊一声:“岑以眠!榴莲!”
好像有人在和聂初林抢手机,然后就听见聂初林骂骂咧咧的被人给扯走了,紧接着助理抢过手机跟岑以眠说:“岑姐,千万不能给林林姐买榴莲,她接下来还有场试戏呢。”
通话结束后岑以眠径直往水果区去,在距离榴莲的摊位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个人不久前他们刚在引航站见过。
在帝都见到许皓翔倒是也不算太惊讶,毕竟他背后的靠山是澳洋,只是他身边的年轻女人很扎眼,两个人看起来年龄差了很多像是父女,如果许皓翔没有伸手在人姑娘的腰上捏了一把的话。
岑以眠:“……”
摄像功能打开后那只咸猪手也收了回去,岑以眠气恼地撇了下嘴,这男人稍微有点权势后就会变坏,像许皓翔这样的垃圾没权没势他也好不到哪去,只能说现在是变得更坏了。
“呸,垃圾。”岑以眠躲在柱子后面小声骂。
她躲在两个大妈身后逐渐靠近许皓翔,想听他们在说什么,顺便再找机会偷拍几张照片,她不仅要帮绾廷尉他们讨回公道,还要让许皓翔永无翻身之地。
不过许皓翔这个人很谨慎,除去刚刚他和人家聊到起兴时在人腰上捏了一下,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肢体接触,如果没有刚刚那辣眼睛的一幕,岑以眠真的会误认为是什么父慈子孝的场景。
又凑近了一点岑以眠才听清楚女孩的话:“等你五一放假我们出国旅游呗?”
许皓翔有点为难地说:“五一我得回家陪孩子,今年过年我都找借口没回去净陪你了,还不满足?”
女孩勾住他的臂弯,撒娇说:“不满足,想让你每天都陪我!”
许皓翔警惕地捕捉到身后“咔嚓”一声,岑以眠心里猛地一惊,她忘记关拍照的声音了。
“你在看什么呢?”
许皓翔推开女孩的手,有些不悦:“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面不要拉拉扯扯的。”
刚刚那个背影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许皓翔自从离开平城后就总是心神不宁,虽然他表现得毫不畏惧而且也很自信陈羡查不出来什么,可陈羡的那些话还是起了一些作用,有几次他夜里还会梦到绾廷尉质问他要把他拉进深海里去。
身边的女孩有些不高兴:“好端端的你凶我干嘛?”
不过许皓翔现在没什么心情哄她,不耐烦地把她打发到停车场去等着:“我肚子疼去方便一下,你先去停车场等我,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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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岑以眠快速逃离现场停在拐角处,心里狂跳不止,刚刚那一下真的太惊险刺激了。
她掏出手机将图片备份然后准备再给聂初林发一份,结果刚打开微信,视线里出现一双男士黑皮鞋,停在她面前。
“岑小姐,好巧啊,这么快又见面了。”
知晓许皓翔的真面目后,岑以眠就再也叫不出口“许站长”这个称呼,他根本不配。
岑以眠没打算这么快就撕破脸,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脸上挂着官方的微笑:“确实很巧。”
不过对方并没有多寒暄也没有拐弯抹角,解释说:“刚刚那个是我侄女,我来这边看她。”
岑以眠保持着微笑应和道:“看起来很年轻,是还在上学吗?”
她这话明着是寒暄问候,暗里却在损许皓翔老牛吃嫩草臭不要脸,也不知道许皓翔能不能听出来。
不过许皓翔没接她的话,而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前些日子在平城我想我们有些误会,陈羡毕竟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后辈,他的妻子就是我的弟妹,改日我做东岑小姐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不知道那个女孩怎么忍住不呕出来的,她有些不适地向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面部表情难以控制强行淡定地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这次来帝都是为了公事,实在是抽不开身。”
岑以眠猜想许皓翔一定是起了疑心,谁知道他的这顿饭是不是鸿门宴,正当她还在发愁怎么脱身的时候陈羡就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突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喂?”岑以眠用手遮了一下屏幕,“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岑以眠?你在哪?”陈羡听出端倪。
她余光注意到许皓翔的视线,这人眼神阴狠毒辣,她怕对方听到陈羡的声音于是故意打了个喷嚏又趁机挪远了一些才说:“在超市呢,帝都的物价怎么这么高啊。”
岑以眠又东扯西扯了几句,像是才想起来旁边的许皓翔,然后有些抱歉地看向他:“抱歉啊许站长,我闺蜜还在家等我呢,回头您什么时候再去平城让陈羡做东,我们请您吃饭。”
帝都,许皓翔……
陈羡眉头紧锁,他突然反应过来岑以眠离开平城的原因,霎时生气大过于感动。
虽然气恼岑以眠不跟自己商量就独自去调查,可此时实在不是一个开口教训人的好时机,于是只能作罢语气有些强硬地提醒道:“岑以眠,出了超市后打车让司机多绕几条路,别直接回家。”
岑以眠跟许皓翔告辞后听到陈羡的话心里一阵发麻,她不敢回头看又怕对方还跟着,所以不敢掉以轻心,依旧装作在和聂初林打电话的样子:“好的知道啦,就你事儿多!”
陈羡:“……”她怎么还阴阳怪气地骂人。
一直到坐上车,岑以眠悬着的心才落到地上,她重重呼了口气跟司机交代了路线,让人绕着市中心多绕几圈,说这话时岑以眠生怕被人家司机师傅当成神经病,不过幸好人家有职业素养就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得知人已经安全上车后,陈羡也跟着松了口气,紧接着这才想起来要教训她,但是唇瓣张张合合几回都没能说出来什么。
陈羡的挫败感在这一刻溢出胸腔,空无一人的天台上,他屈膝手搭在膝盖上沉默不语。
岑以眠听到沉重的喘.息声,有些心虚地问:“你……在生气吗?”
见无人应答,岑以眠又喊了一声:“陈羡?”
昨夜下过雨后今天的太阳有些毒辣,但风却是凉爽的,这就导致陈羡的半张脸被太阳晒的有些发皱,但又很快被风抚平。
陈羡自嘲地轻笑,背随之塌陷下去,弓着把头埋得很低,手指在地上随意划拉不知不觉写出来一个“岑”。
“你为了我的事特意飞去帝都,我要是再生气,是不是显得挺没良心的?”
正巧她降下车窗,一股冷风灌了进来,伴随着陈羡的那句话一起扎的她心口处生疼,车窗重新升起来关的严严实实。
岑以眠捏了捏眉心说:“我没想瞒着你。”
“那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等你把事情都办妥了之后,我只需要坐享其成等一个结果。”他们认识太久了,久到不需要岑以眠解释,陈羡就能猜到她的心思,“岑以眠……”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陈羡好像在喊她名字的时候哽咽了一下,是为什么,心疼吗还是愧疚,她不得而知但是不管因为什么,这都不是岑以眠想要的。
她急声打断,怕他再说什么让她难过的话:“陈羡!”
不过对方这次没有顺着她意,陈羡继续说:“岑以眠,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图什么呢?”
这样云淡风轻的口吻,一如离婚那天。
她们离婚的时候正值夏季,岑以眠仍旧穿着领证那天的一身白色连衣裙,然后站在那里等着他来。
等了许久陈羡才出现,岑以眠带着些埋怨的语气说:“都离婚了还要我等你。”
“抱歉,我……”
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岑以眠打断后率先走了进去:“算了,直接去办手续吧。”
离婚手续办的很快,他俩站在路边沉默不语,一对要去领证的小情侣有说有笑地经过岑以眠身边时,她偷偷红了眼眶心中的委屈放大。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想从陈羡的脸上看到一些不一样的情绪,想听他说别离婚,但是岑以眠仰起头望向他时,看到的只是男人从始至终都面色从容,语气也毫无波澜。
他说:“那就祝岑小姐万事顺遂,前途坦荡。”
岑小姐?
就算没有这层虚假的婚姻关系,他们之间也实打实地相识了八年,他居然唤自己一声“岑小姐”?
岑以眠似是被他伤到,怒极仰天笑了两声,最后一点自尊她不想丢掉,于是也学着陈羡的样子回敬了一句:“也祝陈先生前途光明,潇洒自在。”
-
这次再见面,陈羡不知道抽哪门子风,说话不要脸行为举止也不要脸,倒是让她忘了这人本来该是个什么德行。
“岑以眠,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图什么呢?”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报恩。”她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陈先生资助我上学花费精力和财力培养我,我当然要竭尽所能回报陈先生。”
“我说过不需要你报恩,不用你做这些。”陈羡自知说错了话有些懊恼,“你不是说我们一起吗?”
他俩争执的忘我,全然忘了此时岑以眠还在出租车上,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上奇怪的女孩,心想这人怎么跟拍电影似的说起话来文绉绉。
岑以眠余光注意到前排司机的打量,抿了抿嘴唇语无伦次地说:“不想欠你太多,你说得对毕竟我们已经离婚了,这件事你也有知情权我不该瞒着你,之后再有什么行动我都会提前跟你说一声的,没什么事的话先挂了。”
终于挂断了电话,司机忍不住八卦道:“这是两口子吵架了?”
岑以眠刚刚憋了许久的怨气这会儿全被释放出来,她一开口尾音都打着颤,鼻尖也红了,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司机生怕她因为失恋有点什么类似跳车都过激行为,于是紧忙安抚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有矛盾了就坐下来好好聊你说是不是?”
“您刚偷听了半天没听出来我俩已经离婚了吗?”岑以眠转身向车后面望去,没有什么可疑的车辆,想必许皓翔没有跟上来,这才让司机给自己送回到公寓。
付完钱下车后,岑以眠晃了晃手中空荡荡的帆布包有些无奈,出去逛了一大圈什么也没买回来,她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打开送餐软件,早知道就直接让人家送上门了。
不过这一趟出去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她撞见了许皓翔和他的小情人。虽然和陈羡吵了一架,不过这件事她既然决定了要查,就一定不会半途而废。
“我才不是为了他。”岑以眠自我洗脑,“我只是为了查出真相,一切都是为了拍摄。”
自我洗脑成功后岑以眠拿着通行证一路畅通进了公寓楼,全然没注意到社区外路边的车里,男人降下一半车窗眼睛眯成一条缝,眼神紧紧锁定她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内车子才启动离开。
聂初林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了,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推开家门时就看到小闺蜜系着卡通图案的围裙在开放式厨房颠勺。
“哟~”聂初林一边换拖鞋一边耍嘴皮子,“岑大厨好手艺!”
说话间最后一个菜也端上桌,减脂版的四菜一汤,没办法聂女星需要保持身材还又嘴馋,岑以眠绞尽脑汁才凑齐四个菜,太难为人了。
岑以眠从酒柜里拿了瓶红酒这会儿也已经醒好,边倒酒边说:“尝尝味道怎么样,为你量身定做的减脂餐。”
她们两人口味相同,都喜好酸甜和辣,餐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糖醋汁拌菜,祛油版辣子鸡,咸蛋黄焗南瓜和水煮虾,还有一小盅丝瓜汤。
“难得享受一下居家的快乐时光,干杯!”聂初林有些兴奋,她和岑以眠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她们的工作总是周期长,一进组就长达几个月,这中间还要换很多个拍摄地点。
不过就算再久不见,也不会生疏,这顿饭直接给聂初林吃到撑,要不是岑以眠拦住了,最后一块焗南瓜也要进了她的肚子。
饭后两个人一起洗餐具,岑以眠把白天发生的事托盘而出,如果没有陈羡给她打电话争执的那一段,她是想什么都不说然后找个借口从聂初林家搬出来去住酒店的,如果真的被许皓翔盯上的话,那对聂初林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但是陈羡的那番话起了作用,岑以眠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坦白。
聂初林听完一阵后怕,扯过一旁擦餐具的人前前后后看了个仔细,又问:“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岑以眠摇头,见她突然紧张起来顿时失笑:“法治社会他能把我怎么样?而且我还特意让司机师傅多绕几圈才回来,他找不到我的。”
对于豪门世家来说那些阴暗的事从小就耳濡目染,什么绑架蓄意谋杀等等,简直就是再寻常不过。
但是聂初林怕吓到岑以眠,没把她的担忧说的太直白,只是叮嘱说:“以防万一,你出门还是多加小心,明天我给老头打电话借一个他身边的保镖。”
太夸张了,岑以眠瞪大双眼连连摆手拒绝:“我自己多加小心就是,你可别再麻烦伯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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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夜深。
她们和澳洋总裁约的时间是在后天,聂初林为了能陪着岑以眠一起去,所以把剩余拍摄工作都挤在明天一天,这会儿已经回卧室补美容觉了。
岑以眠习惯了晚睡,再加上白天发生了那些事情,此时大脑处于高度兴奋的状态。
就在她准备打开播放器置顶的音频时,微信界面弹出一条消息,没有备注就是一个简单的Chen,岑以眠赌气不理会。
隔了没半分钟的时间,对方又发来一条。
【陈羡:To hearerⅡ.WAV】
【陈羡:抱歉,今天的话有点重了。】
对方求和的意思很明显,不过岑以眠并不买账,她到现在一想起来陈羡的话,心里都是一阵刺痛。
【岑以眠:没有,我觉得陈先生说的在理,也说的都是实话,我们已经离婚了。】
【岑以眠:哦对,还是我提出来的。】
【陈羡:……】
岑以眠看着对方甩过来的一串省略号,怒气值再一次到顶,对她无语了呗?无话可说了呗?觉得她无理取闹了呗?
她还不稀罕说呢!
不过很快陈羡又打了语音电话过来,一遍不接就打两遍,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在静寂的深夜也显得那么聒噪。
岑以眠绷着嘴角接通了电话,但是不开口只等着对方,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岑以眠。”陈羡喊她的名字,这人如果不刻意表现淡漠的话,声音永远都是如此温柔,哪怕喊路边的流浪狗都会让人误认为是什么情人。
不过岑以眠见识过了他的伪装,也知晓他本来的面目,并不买账甚至还佯装漫不经心地开口:“陈先生这么晚了打电话有事吗?”
陈羡:“……”
见对方不说话,她继续输出:“陈先生平时都这么不知分寸吗?三更半夜给异性打电话这种行为很容易让人误会,我们已经离婚了不太合适吧。”岑以眠将离婚两个字咬得很重,隐隐听到电话筒里一声倒吸气,“你要是真孤独寂寞冷就去谈个恋爱,别骚扰我。”
说完不给人反驳的机会就啪的一下挂断电话,然后设置成免打扰将手机丢去一边,动作一气呵成,犹如躲避牛鬼蛇神。
-
陈羡在肖凯的极力推荐下囤了一箱子面膜,刚被人怼了一顿之后他错愕地盯着手机屏幕,半晌后无奈地轻笑,谁让他自作自受惹了人家呢,自己活该受着。
将手机收起后他转身回了宿舍楼,宽松的棉麻半袖睡衣在室外沾染了凉气,一进屋被肖凯好一顿吐槽,陈羡惹不起小前妻还不能拿徒弟撒个气了?
肖凯被师父狠狠拍了下肩膀,吃痛却不敢怒不敢言,讨好着问:“您老人家最近怎么总折腾自己这张脸?”
如果不是怕再挨一顿收拾,他真想拍了照片发到工作群,让大家看看平日里的硬汉私底下居然敷面膜,还翘着手指抻平了起褶皱的地方,太魔幻了。
“你有意见?”陈羡冷淡着扫他一眼,又说,“最近让韩东阳带你出海。”
“啊?为什么!师父你别不要我啊,我不笑话你了还不行吗?”
脸上的面膜水分被吸收掉,陈羡略显嫌弃地撕掉面膜然后哭笑不得地安抚肖凯:“我有事,请假几天。”
肖凯咧着嘴正要哀嚎,又尴尬地收起表情,庆幸着说:“嗐,您早说啊,吓人劲儿的。”
“那您要干嘛去?”
陈羡这次没回答,被子蒙住头把自己卷起来,声音从里面传来:“保密。”说完又补充俩字,“关灯。”
“切……”肖凯不太乐意地关了灯,嘴里嘟囔着,“大半夜不睡觉爬起来敷面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你要干嘛去,你有老婆你了不起啊!”
隔日
岑以眠和聂初林前脚刚进了大厦就有前台人员引导着进了电梯,将她俩送上最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你见过澳洋的总裁吗?我昨天晚上睡不着想着上网查一查,但是连个照片也没有。”岑以眠附在聂初林耳边小声说。
聂初林摇头:“我也没见过,这人也挺怪的,和我们家老头子有的一拼,要不他俩能聊得来呢。”
“聂伯父和他关系很好吗?”
电梯间内显示屏上的数字递增,聂初林啧了一声:“据说这位总裁挺难约的,平时就连宴会都是助理出面,我们家老头儿打了个电话人家就让咱们两个小年轻过来了,这么推断他俩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臭味相投的两个小老头儿。”
这两个人毫无顾忌地说着人家总裁的坏话,幸亏接待小姐素质高没有给她俩赶出去,不过岑以眠隐隐感觉站在前面的小姐姐背影蓦地僵硬了,等电梯门开启后她的表情也仿佛在忍着什么,面部肌肉抖个不停。
“总裁就在办公室,两位可以进去了。”说完便桃之夭夭,脚步匆匆。
岑以眠肩膀撞了下聂初林:“咱俩这么当着员工的面议论人家领导是不是不太合适,她不会下去之后就给这位总裁打电话告状吧?”
聂初林无所忌惮,还拍了拍岑以眠的后背以示安抚:“放宽心,打工人永远不会和资本家为伍,没准人家还觉得咱们说的对呢。”
在聂初林再三保证下岑以眠才放了心,随后两个人叩响紧紧关闭的玻璃门,听到一声“请进”,聂初林有些惊讶,这声音听着一点也不像个老头儿,强劲且底气十足,还富有磁性。
岑以眠率先走进去,还没等开口就听身后聂初林尖叫道:“怎么是你!”
伴随着这声刺耳的尖叫,岑以眠也怔愣住了,这哪是什么脾气古怪的小老头,分明就是霸总小说里多金又帅气的豪门大佬。
面对聂初林指着鼻子的叫嚣,对面办公桌里面坐着的那位仍然面不改色,仿佛等候鱼儿主动上钩的钓鱼翁。
他说:“聂小姐岑小姐,恭候多时。”
岑以眠拉着聂初林做到沙发上,眼神示意她冷静,生怕她一会儿再大放厥词惹怒了人家大佬然后把她俩给丢出去。
那这热搜可就热闹了,当红95小花和圈内不知名小导演双双被保安丢出澳洋集团,那聂初林的经纪人非得满世界追杀她不可。
不多时助理端着茶水进来,打破凝固住的气氛,岑以眠趁机凑过去小声询问:“你们认识?”
聂初林难得没有那么痛快,支支吾吾半天,咬着牙说:“一言难尽……上个月剧组制片人组织的酒局,我喝的有点多,以为睡了个男模。”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助理已经退了出去,最后这半句话在静可闻针的屋子里格外扎耳朵,以至于不远处走过来的男人也闻声嗤笑一声。
重复着聂初林的话,说:“呵,睡了个……男模?”
岑以眠倏地瞪大了双眼,她咬着后槽牙低声问:“所以这个男模是……?”
不等聂初林回答,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替她解答了这个问题:“不好意思,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韩延,也是聂小姐口中的男模。”
韩延皮笑肉不笑地说完这句话,岑以眠后背直接冒了层汗,这人明明长了一张极具攻击性的脸,却又带了一副文质彬彬的金丝框眼镜,这两者在对方的身上丝毫不违和,透着诡异的和谐。
尤其是当他嘴唇微微上扬时,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的猎物,一个不高兴就要扑上来撕碎了她们。
聂初林天不怕地不怕惯了,她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让她不高兴了那就不能忍着。
“韩总你跟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聂初林已经从刚才的错愕中恢复了正常,她眼眸冷若冰霜咄咄逼人道,“你堂堂一个总裁,要是真不想被睡还能真任人宰割?”
韩延挑了下眉:“你确定要当着你朋友的面,和我探讨一夜情的事?”
聂初林心里这团火被人掐住,灭不下去但也无法再升起,她知道今天来的目的是帮闺蜜查许皓翔的过去,这个时候得罪韩延不是明智的选择。
“韩总,我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以后再说,今天来是为了请您帮忙查一件事。”聂初林不愧是在娱乐圈大风大浪混过来的,当下立即吐刚茹柔,还带着一丝谄媚的表情。
岑以眠在心里默默为她竖大拇指,年初的凤凰奖不是白拿的,这都是演技啊!
韩延大概也没想到这位占了他便宜还得理不饶人的女明星如此能屈能伸,脸上终于出现了除冷静之外其余的表情,不过也只是一瞬。
他坐在她们二人对面,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聂伯父已经在电话中提及一二,岑小姐心中是有怀疑对象了吗?”
岑以眠摇头:“目前没有,只是在之前的调查中一切矛头都直指贵公司的高层,所以我们今天来的目的也是想向您寻求帮助。”
韩延失笑道:“二位是太过于自信,还是对我抱有太多信任?”他食指有节奏地敲点,声音掷地有声,“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帮理不帮亲?如果是我们内部高层的人,我帮你们把他推出来,不仅不利于集团的团结,还会影响我们对外的口碑名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亏本生意从来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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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聂初林跟韩延磁场相克,超不过三句话就又开始拍桌子争执起来:“韩总要真不想趟这趟浑水何必要应我们的约见呢!”话落又起,“还是说韩总公私不分,把对我的不满强加到这件事上来……”
韩延失笑:“从进门到现在我只看到了聂小姐对我诸多不满。”
“我……”聂初林哑口无言。
好像是这么回事……岑以眠也没办法替她狡辩,这半天确实就只见聂初林在人家的地盘上撒野,就差上房揭瓦了。
“抱歉韩总,初林遇上老朋友难免激动了些,她这个人没有什么坏心,习惯了直来直去,您多包涵。”岑以眠温和地开口替聂初林打圆场,“这件事对您对贵公司来说究竟是利多还是弊多,我相信韩总有自己的判断,况且既然您能答应我们今天的约见,就已经表明了您的态度。”
岑以眠笃定地说:“您是愿意帮我们的,这对我们彼此是共赢的局面。”
韩延的眼中多了些赞赏,他的姿态稍稍放松,减少了一些防备:“岑小姐此话怎讲?”
“对我们来说是找出了幕后帮凶,对贵公司来说是铲除了一大毒瘤。”
聂初林顺了口气帮腔道:“据我所知澳洋高层内部分帮结派严重,再加上董事们年事已高都把自家亲戚强塞进来,导致这两年澳洋在商场上大不如从前,您就算作为总裁很多决定也难推行下去吧。”
韩延垂眸笑了笑,算是默认了聂初林的话。
分针行走了大半,总裁办的大门也终于缓缓开启,隔壁秘书办的屋子里几个人趴在玻璃门透过缝隙,看到她们总裁亲自相送将两个年轻姑娘送至电梯。
“那个高个子一点的是聂初林吧!天啊,她本人真的好美!”
“谁能不爱美女呢,啊啊啊啊…别拦着我,我要去求签名。”
旁边那位相对来说最冷静的女人是秘书长,她冷冷提醒着:“不怕被韩总丢出去你就去。”
追星少女在这一刻突然清醒,没有什么比工作最重要了,贫穷的打工人伤不起。
电梯间,韩延对着聂初林说:“聂小姐,我为之前的不当言行和偏见向你道歉。”
“哼~”聂初林傲娇地扬起她高贵的头颅,“看在韩总这么诚恳的份上——”
话没说完,只听对面的男人继续道:“我原以为聂小姐常年混迹娱乐圈只剩下一副美丽外壳毫无内涵,是我对贵圈的偏见太大了,抱歉。”
聂初林被他说的脸上一阵泛青绿色,她居然一时间分不清对方究竟在夸她还是骂她。
“啊啊啊——岑以眠你别拦着我,让我撕了他!”
“啪”的一声,电梯门快速合上,避免了一场世界级大战。
韩延并没有承诺能揪出来这个人,毕竟澳洋董事众多,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根本找不出来这个人,而且就算知道是谁,想找到多年前和许皓翔以及出事的外轮的联系,也是难上加难,不过他保证了自己一定会尽全力。
出了大厦,聂初林又被经纪人一个电话给叫走了,鉴于岑以眠前天偶遇许皓翔那件事,聂初林现在十分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个人出行,豫了几秒后聂初林说:“你和我一起去吧。”
岑以眠觉得她实在是太大惊小怪了,拒绝道:“好不容易放个假,我可不要再去陪你加班。”
“不是……你自己一个人我不放心。”聂初林一边赶时间着急走,但是见岑以眠不配合又很着急,恨不得直接把她扛上车。
岑以眠知道她在担心自己,再三保证说:“好啦,我一定哪也不乱去就回家等你,这样放心了吗我的大小姐。”
“那好吧。”聂初林思索再三终于妥协,“到了家给我打电话。”
岑以眠乖巧如小学生连连点头:“好,知道啦。”
聂初林一边开车门一边扭头继续叮嘱:“别给陌生人开门!”
她都已经到了出门被小朋友叫阿姨的年纪,没想到还能在有生之年听到人家嘱咐自己不要给陌生人开门这种鬼话。
岑以眠无语反问:“你家这种高档小区确定能进的去陌生人?”
聂初林:“……”好像确实不能。
她宁愿是自己想多了,但是右眼皮今天一直在跳,总觉得哪里透着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作罢放人自己走。
可如果聂初林知道她放任岑以眠独自离开之后不久,岑以眠就受了伤被送进医院,那她一定宁愿丢下工作也得把人安安全全送回家。
夜深,聂初林来不及卸妆就直奔医院,幸好当时岑以眠出事后得知陈羡已经来了帝都,再加上经纪人再三警告不许她临时逃跑,聂初林这才咬着牙完成了后续的拍摄。
在看到小姐妹躺在病床上脸上毫无血色,额头上还包着一层纱布,隐隐透出一些血迹来,聂初林再也绷不住,顾不上旁边还站着个人扑上去就开始哭。
岑以眠抬眸看向陈羡,然后又低头轻轻拍了拍聂初林的肩膀,语气轻盈仿佛飘摇的鹅毛:“其实也没那么严重,你别哭啦。”
聂初林不听,觉得她在逞强:“都这时候了,你能不能别逞强了就!呜呜呜……”
“我没逞强,真的没那么严重。”
“你看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聂初林坐直身子,指了指岑以眠的脸,太可怜了太惨了,这脆弱的堪比林妹妹了。
岑以眠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开口:“呃……我有些晕血,还低血糖。”
其实她伤的并不严重,幸好那几个人也并不是真的要对她怎么样,只是在虚张声势吓唬她罢了。
虽然确认了岑以眠没有大碍,只是轻微脑震荡住院观察一晚就可以走了,可聂初林还是心有余悸。
别说是轻微脑震荡了,就是给岑以眠手指腹上剌个口子,聂初林也得心疼的不行。
当年岑以眠和狗男人领证先斩后奏,聂初林气的差点追到平城活剥了陈羡,按她自己的话就是,“要不是姐性别女爱好男,能有那个老东西什么事?”
“所以究竟怎么回事啊?”
岑以眠说:“应该是许皓翔找的人。”她很确定许皓翔怕自己那天拍到了什么,这三个人明显不是冲她本人来的,他们一上来就挟制住她去抢手机,最后是她反抗并将手机护在怀里才被其中一个人推搡,顺势头磕到了墙上。
话音一落,聂初林极其不友善的目光射向身后站着的男人,愤愤道:“怎么一碰上跟你沾边儿的事就倒霉。”
陈羡没有反驳,沉默着挨训,他的肩膀微微塌陷,双手无措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最后只能垂在两边攥拳。
察觉到他的失落,岑以眠轻扯聂初林的衣袖:“初林……”
聂初林不悦:“哦,都这样了还替他说话呢?你被人跟踪的时候他在哪,你被人挟制受伤的时候他又在哪呢。”她冷笑着睨了他一眼,“哦,人来了,受完伤了你倒来了。”
岑以眠生怕这两人在医院争执起来,顿时感觉头更痛了,怎么聂初林这么一说好像她是个活脱脱的恋爱脑,为了男人不要命似的。
“头又痛了吗?”陈羡并没有和聂初林回嘴反驳,见岑以眠摇头表示没事才开口说,“怪我,本来也不该让你趟进这趟浑水。”
“我做这件事不全是因为你,所以陈先生不需要把锅都揽自己身上。”岑以眠还没忘了他俩之前的冷战,故意喊他陈先生就是为了膈应人,让陈羡知道不是只有他会戳人心窝子。
“我们拍摄小组一致决定用许皓翔这条故事线,他有争议有话题讨论度,查出真相的话还能伸张正义,告慰绾懿父亲的在天之灵。”
来帝都之前陈羡已经做好了被人冷眼相待的心理准备,可此时此刻岑以眠用最温和的话语拉开他们彼此的距离,言语中透露着疏离,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住,连呼吸都是痛的。
离婚不过半年,岑以眠两次进医院都和他有关,可上次他还能理直气壮地教训对方不爱惜身体,这次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教训的安慰的都张不开嘴。
病房里的声音传到了走廊很快吸引了护士的注意,小护士公事公办地敲了敲门提醒:“太晚了病人该休息了,家属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这里晚上只能留一个家属陪护。”随后护士看了眼岑以眠,又翻看了门口的病例记录,“病人问题不大其实也不需要陪床,你们都回去吧,明天早上过来接她出院就可以了。”
聂初林从椅子上起来冲着门口的护士勾起一个友好的笑来:“是这样的,我妹妹从小娇生惯养的,这又磕成了脑震荡我怎么也不能放心,我留下陪着让他走。”
护士点点头表示理解,当时聂初林赶不过来只能利用家里的资源先跟医院这边打了招呼,让岑以眠直接进了VIP单人病房,这会儿护士直接把岑以眠当成了哪个豪门世家的千金小姐。
毕竟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娇气,护士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聂初林重新坐下俯身靠向岑以眠凑近些看她的伤口处,连连咋舌祈求老天别给她的小宝贝脸上留疤:“这额头多完美啊,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岑以眠的额头光洁饱满,所以一直以来聂初林都不让她剪刘海,这种完美的额头就该露出来。
身后的男人存在感太强,聂初林不悦地转过身去扬了下下巴:“您还不走,等什么呢?”
陈羡虽是回答聂初林的话,但目光一直都在岑以眠的脸上从未转移,他说:“许皓翔没有拿到手机肯定不会轻易罢休,我留下来保护你们。”
他站的有点久了脚发麻,稍微挪动了两步小幅度转了转脚腕,继续说:“我去走廊,你们聊麻烦聂小姐别和她聊太晚,早点休息。”
聂初林“切”了一声:“用得着你说,我还不知道让她早点休息?”
岑以眠见他俩剑拔弩张的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劝阻,以前聂初林对陈羡还算是客气,毕竟有颜值有身材赚的钱虽然不如她多但是正常情况来说也不算少了,而且结婚第一天就把工资卡和积蓄都交到了岑以眠手上。
聂初林就算再不满,这些条件也足够让她改变态度,有时候她见岑以眠不满足这些只想要陈羡的心,还会劝两句:“嗐,这年头物质才是王者,要什么爱啊!”
后来聂初林也不知道他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岑以眠变得郁郁寡欢,甚至拍摄的工作也叫停转行去当导演从零开始。
不管因为什么,反正这笔账聂初林直接算在了陈羡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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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陈羡沉默着退出病房,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动不动,像千金家雇来的保镖尽职尽责地看守。
病房的门上有半块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外面走来走去的护士,玻璃上还覆盖着一片阴影,岑以眠看着那露出来的一截手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没忍住笑出声。
“没心没肺的,你还能笑出来。”聂初林瞪她,“你知道我多害怕吗,幸亏前夫哥出现的及时,不然我真的要气死经纪人跑出来了。”
岑以眠眨了眨眼,揶揄道:“哦,刚把人家好一顿骂,这会儿背地里又夸起来了,欸聂初林同志你怎么还两幅面孔呢?”
被吐槽的聂某人理所当然的语气:“我骂他是因为气他把你搅和进来,但是一码归一码,算他有点良心知道不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在帝都胡来。”
聂初林又说:“我可跟你说,你不许替他求情说好话,我这么做是在为谁出气?你要是向着他,那……”
“谢谢你,初林。”岑以眠心里暖暖的,一阵阵发涨。
她当然不会那么没心没肺地去指责聂初林,也不会在小姐妹面前一味地袒护陈羡,况且聂初林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她若是硬劝阻才是真的将他们两个人的矛盾激化。
聂初林被她一句谢谢搞得怔愣,这句谢谢不同于以往岑以眠的假客气,这对聂初林来说是一种认同,是她的姐妹站在了她这边和她一条战线。
她眼眶里瞬间攒起了一圈泪,有些不自在地把头扭向另一边:“干嘛啊你,真是的。”
岑以眠知道聂初林向来骄傲不习惯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于是没拆穿,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握住,她俩平时斗嘴耍贫很少说这些掏心窝的话。
“在我心里你早就是家人了,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可能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跟你站在对立面。”
不知不觉已经夜深,到了家属该离开的时间了,聂初林出乎她意料地起身,装模作样地掸了掸外套上的皱褶。
岑以眠不解:“你要走吗?”
聂初林又换上平时不着四六的德行“啊”了一声,说:“我不走难不成真让门口那位瘟神在走廊坐一宿?”
看吧,她的姐妹就是口是心非,岑以眠看破不说破掩面偷笑。
“虽然你没说,但是我一双火眼金睛也看出来了,你这张脸上明明就写着‘想让前夫哥陪着’几个大字,姐再不走就真不识趣儿了。”聂初林伸手在岑以眠的脸上捏了一下,吹弹可破的皮肤瞬间留下一个指印,几秒后才消去。
岑以眠被人看穿了心思有些尴尬,嘴硬道:“我哪有啊……”
聂初林点点头:“好,你没有,是我实在不想陪你在这病房挤一晚上,明天得去试戏呢,我先回去补美容觉了。”
-
病房门被拉开,头顶笼罩着一片阴暗,陈羡仰头看到聂初林出来后立即起身。
聂初林骂也骂过了,这会儿态度缓和了些许:“你进去陪她吧,我还有事。”
待人越过他时,陈羡倏地开口叫住聂初林:“聂小姐,谢谢。”
聂初林感到一阵无语,这两口子还真是该死的默契,今天晚上都争着跟她道谢。
不过她才没有面对岑以眠时的耐心和好脾气,已经走出去几米又折回来,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似的:“你这声谢谢我实在不理解,你谢什么?”
不给陈羡开口说话的机会,聂初林又道:“陈羡,你谢的着吗?你只是她的前夫,你们已经离婚了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没离婚我也不是不知道当初你们结婚的目的,说白了毫无感情基础,结婚三年你回过几次家,她发烧将近四十度都说胡话了你大概也都不知道吧,又要东奔西走摄影,还要跟剧组导致胃疼的直不起身她应该也没和你说过,你猜她为什么不和你说?”
由于是在走廊,聂初林怕说话声音太大吵到其他病人,但尽管她刻意压着喉咙,也依旧能感受到话语中的力量和怒气。
陈羡烦躁地呼噜了一把后脑勺的碎发,聂初林说的这些他确实都不知道,在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自己这个丈夫做的有多失败,自己是有多不值得人信任,才能让妻子在生病时宁愿告诉旁人也不愿知会他一声。
“她为什么不做摄影师了?”
聂初林骂完觉得痛快了许多,沉声说:“我也不太了解,但是应该和离婚这件事有关系。”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外,陈羡错愕地瞪大双眸,再一次哑口无言。
刚离婚那会儿,岑以眠一个人跑去外蒙,一来是为了散心,还一个是她接了一个活要去拍些素材,对此聂初林倒是很支持,于是也鼓励她出去走一走。
可是没一礼拜岑以眠就回来了,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太好,然后抱着聂初林哭了很久直到精疲力尽才说:“我拍不出来了,怎么办初林,我拍不出来。”
岑以眠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当摄影师,拍有爱的人和物,但是她突然说拍不出来了,聂初林便猜测是离婚这件事对她影响太大。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你说的,大概又是一两句话敷衍过去。”聂初林猜得很准,当时离婚后在引航站重逢,岑以眠只说她不愿意拍了,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份工作她有多热爱。
颓废了几天后,聂初林建议岑以眠去看心理医生,但是效果也不大,不过幸好岑以眠就像颗野草的种子,落在哪里便在哪里长起来。
聂初林倒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收敛起情绪:“你该庆幸岑以眠有颗强大的心脏,不做摄影师后,她就全身心投入到剧组,跟着孔益林的父亲孔导四处取景拍电影。”
岑以眠靠在墙壁将门外他俩的对话听完,等聂初林走后,她透过玻璃看到门外扶手上的那只青筋凸起的大手。
大手的主人好像有些犹豫不决,几秒后又缩了回去,并没有推开门进来。
她靠着墙又站了会儿,最后还是主动拉开门走了出去,陈羡就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双腿随意岔开,上半身微微弓着,听见动静才缓慢地坐直抬眸。
岑以眠心脏蓦地收紧,只见陈羡的眼眶隐隐泛红,似乎发现她有所察觉后赶忙又低下了头,可她不会看错的。
“怎么出来了?”陈羡用手按压了几下眼睛,再抬起来时恢复平常。
她随意扯了个理由:“哦,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之后又说:“你要进来吗?”
陈羡摇摇头,站起身强颜欢笑道:“你安心睡吧,我在门口守着。”
他实在太高了,岑以眠平视的话只能看到他的下巴,鉴于头还有些晕眩她懒得抬头,于是后退了半步勉强和他对视说:“如果我不出来,你打算还像上次一样在走廊长椅上坐一整夜吗?”
“你……”
“想问我怎么知道?”岑以眠嗤笑,“陈羡,同样的话我也想问你,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这么做是图什么?”
留下这句话岑以眠就回了病房重新躺在床上,侧着身子脸冲向窗外,那半敞着的门算是她的态度。
这次陈羡没再拒绝,他走了进来,在她身后的椅子上坐下。
次日清晨,岑以眠不知道自己昨夜究竟何时睡着的,本以为她会因为陈羡在而失眠的,没想到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甚至睡得还很踏实一夜无梦。
医生来查房,和陈羡在沟通之后几天的注意事项,末了夸了句:“你们小夫妻感情真好。”
本来岑以眠被吵醒了,这下也不得不继续装睡,她闭着眼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陈羡朝她这边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解释道:“目前还不是夫妻。”
没想到医生一颗八卦之心熊熊燃烧,随后追问说:“还没谈婚论嫁啊?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岑以眠都要忍不住坐起来堵住医生的嘴了,陈羡这时候好像发现她在装睡似的,径直走到床头边轻笑了一声,说:“没,我这是被人给甩了,小姑娘挺狠心的。”
医生被他三两句话惊到下巴要掉地上了,不过早上查房事情多,来不及再聊下去就被护士给叫走了,临走前交代等病人醒来如果晕眩感减轻就可以出院了。
等病房内重新恢复安静后,陈羡倒了杯热水端在一旁床头的柜子上,然后揭穿道:“都睡醒了还装。”
岑以眠不服气地睁开眼坐起来,恨不得一双眼睛把某人的背影盯穿个窟窿,她骂道:“陈羡,你是怎么做到这么不要脸的,什么叫我狠心,我把你给甩了?”
“哟,不叫陈先生了?”陈羡本来还想问她难不难受,见她一开口中气十足又活力满满也就放了心,然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她斗嘴道:“离婚是不是你提的,昨天一口一个陈先生也是出自你口,还不许我控诉一下?”
岑以眠进了卫生间挤牙膏的动作一顿,气的血压飙升,很想把医生叫回来说她被某人气的头又痛又晕。
“你这张颠倒黑白的嘴怎么不去当律师或者辩手,在引航站真是屈才。”
等岑以眠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时陈羡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两个人并肩出了医院的大楼,陈羡不知道何时买的一顶渔夫帽,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来,在兜里挤的都有褶了。
陈羡摆弄了几下抚平褶皱,然后盖在岑以眠的头上,见人眼里透着不解,解释道:“头上还有伤,别吹风。”
“你什么时候买的?”她捏住帽檐,怕风吹跑。
“趁你睡觉的时候叫了个闪送。”陈羡伸手拦了辆车,示意她坐进去。
岑以眠坐进去后抿了下嘴,夸道:“真潮,还知道闪送。”
陈羡拍拍她肩膀:“往里坐。”随后他也坐到后排关上车门,报了聂初林家的地址后继续和岑以眠说,“拜托,我也是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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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车子停在小区外,保安已经认识了岑以眠于是没有阻拦,在看到她身边的陌生男人时好奇问道:“带男朋友回来啦?”
他俩哪有情侣之间的那种氛围,岑以眠很想建议保安去配个眼镜,她快速解释道:“一个朋友,送我回来就走。”
说完怕保安还继续追问,她拽着陈羡的外套边迈大步向公寓楼走,一直到了电梯间才松开,被她抓过的那片布料难以展平,不过衣服的主人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你那天到底拍到了什么,居然让许皓翔这么在意。”电梯升至十八楼后,电梯门打开,他俩走了出去。
岑以眠其实留了备份并加密之后就把相册里的照片给删掉了,昨天那几个人抢她手机时,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早知道就直接给他们好了。
“喏,就是这个。”岑以眠将照片调出来给他看。
陈羡接过手机时和岑以眠的手指有短暂的触碰,没想到对方一副很明显嫌弃的样子,不仅翘起手指躲开,还在收回手时在裤腿上蹭了两下。
这操作直接给陈羡看乐了,他问道:“嫌我脏?”
岑以眠没料到他问的这么直白,脸上臊得慌,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眸含糊道:“我没,就是手刚刚有点痒,蹭蹭。”
“哦……”陈羡没再逗她,低头去看照片,将照片发到自己的手机上后直接删掉了岑以眠的备份。
“欸,你干嘛!”阻拦的动作慢了一步,照片已经被删掉了。
好不容易拍到的,怎么说删就删了,岑以眠气恼地瞪眼前的始作俑者,恨不得踢他两脚的心都有。
陈羡将手机塞回到岑以眠手里,然后直言正色道:“照片我来保管,岑以眠,没有什么事能比你的安全更重要,能明白吗?”
只是短短两三句话,又将她即将封锁的心给撬开,岑以眠暗自骂自己没出息,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向上扬。
岑以眠跟他扯皮:“那如果我和绾懿同时掉水里……”
亘古不变的二选一话题,陈羡双手随意搭在腰间笑了两声,打断了她的发问,说:“你可能有所不知,绾懿会游泳,她不需要我救。”
岑以眠:“……”
见人吃瘪,陈羡心满意足将岑以眠推了进屋,然后他止步于此准备转身去摁电梯。
“你去哪儿?”岑以眠见状喊他。
这种高档公寓每层只有一个住户,岑以眠倒也不怕扰民,她刚刚见陈羡不打招呼就要走一时没忍住提高了音量,话音没落就已经后悔了,怎么表现得一副舍不得他走的样子呢。
陈羡开始倒旧账说:“刚刚某人和保安说她朋友送她回来就走。”言下之意他只是听话的将人安全送到家然后要走了。
岑以眠已经半个身子进了屋,怕他真以为自己在赶人走,于是又退出来向他走了两步说:“我就是随便敷衍他的,不是真要赶你,况且这次又是你救了我,我还不至于这么不识好歹。”
岑以眠额头还有伤,出院之前医生也叮嘱了这两天病人在家也要卧床修养,这半天一直站在屋外她的脸上又越发的惨白没有血色。
陈羡也不忍心再逗她,解释道:“知道了,逗你的。”陈羡伸手轻轻虚揽着岑以眠的肩膀把她再次推进屋子里,然后站在门外手抵着门框边,“聂小姐的私人住所我不方便进,而且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你乖乖在家休息。”
这次不给岑以眠再往外跑的机会,陈羡替她关上门,在只剩一条缝隙即将关闭上时,岑以眠用手抵住追问:“陈羡,你为什么会来帝都?”
陈羡慢条斯理地说:“不是说了要一起查出真相?”
门被关严实,随着门锁“咔嚓”的一声响,她心里的某个地方也像炸起烟花似的,一片绚烂,但又一瞬即逝。
聂初林收工回来时已经晚上九点半,这对于她来说还算早的,开门进屋时岑以眠正抱着抱枕在沙发上仰躺着发呆。
“睡着了?”聂初林走过去俯身瞅了一眼,发现岑以眠睁着眼,模样有些骇人,“你不睡觉在这挺尸,干嘛?”
岑以眠继续装死不讲话。
聂初林溜达着往厨房走,厨房是开放式,旁边还有个U型中岛台,她先是打开冰箱拿了瓶冰的鲜榨果汁又说:“前夫哥人呢?还以为他会留下陪你。”
说完又被中岛台上的保温盒吸引了目光:“你点外卖啦?”
岑以眠终于回了神直愣愣坐起来,还原了一下前夫哥的话,顿时赢得聂初林的夸赞:“还挺像个人的,不错。”
“汤是他从餐厅订完让人家给送来的,不知道在忙什么。”
聂初林打开保温盒看了眼汤,不是想象中的那种飘着一层油花的骨汤,看起来卖相不错,随着盖子的掀起,香味也扑面而来刺激着她的食欲。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喝了前夫哥送来的汤,聂初林一脸餍足的神情躺在沙发的另一段,感慨道:“你和陈羡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来也不说,所以我不能发表什么言论,但是单说我看到的,他还挺有担当的并且知晓分寸。”
“不用你提醒我也能看得出来。”岑以眠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我们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
聂初林眼皮一跳:“你又想做什么?”
岑以眠再次坐起来,掩饰不住兴奋:“引蛇出洞!”
-
“疯了,你们都疯了!”
次日一早聂初林把陈羡叫到家里来,本意是想多一个人把这位脑子不清醒的蠢女人给骂醒,结果没想到这俩人到统一战线了。
聂初林气地破口大骂:“我也是脑袋被驴踢了,居然还替你说话,她疯你也跟着疯,有病吧!”
岑以眠揉着太阳穴试图说服她:“我们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如果不再做点什么,以许皓翔的性格他只会藏的更深不让我们抓到其他把柄。”
“以眠说的没错。”陈羡附和道。
聂初林气地起身去推他,把他往门外赶:“滚滚滚,给老娘滚出去!”
陈羡双手举高,后退的同时说:“聂小姐,君子动口不动手,岑以眠你管管她行不行?”
光推他还不尽兴,聂初林又拾起来拖鞋往陈羡身上扔,这会儿什么女明星该有的优雅仪态全丢到了脑后。
“滚蛋,挺大个老爷们儿有点事就找女生求助,你是个人吗,一首你算什么男人送给你好了!”
陈羡被聂初林推得一只脚都离开了屋子,哭笑不得地说:“聂小姐,你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聂初林不满地停下动作:“给你个机会,再敢胡言乱语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是赞同岑以眠的观点,但是引蛇出洞这事是由我来做。”陈羡保证道,“我说了不会再让她置身危险之中,就一定说到做到。”
陈羡终于被放了进来,他装腔作势揉了揉肩膀,然后假装不经意地坐在岑以眠旁边的椅子上,咧了下嘴道:“劲儿真大。”
今天约了要去试戏,聂初林换好衣服等着助理的车,在接到电话后她在玄关处换鞋然后扭头瞪了眼不知不觉蹭到岑以眠旁边坐下的前夫哥,骂道:“别装。”
聂初林走出去没几步又翻回来,指了下陈羡说:“我不在你就好好充当你的男保镖吧,把岑以眠给我保护好了,她少一根儿头发丝我都跟你没完。”
她这话也是默许了陈羡可以留下来陪着岑以眠,不用顾忌主人不在就不能在人家里待着,反正对于陈羡的人品,聂初林还是信得过的。
等聂初林走后,岑以眠也终于吃完手中的三明治,就着陈羡递过来的杯子,将里面的热牛奶喝干净,然后笃定地问:“你昨天去见许皓翔了?”
陈羡眼底闪过诧色:“你是在我身上装监控了吗?”
“嘶……”他吃痛地向后躲。
小姑娘收回了戳他的手,抬了抬下巴指向他后背的肩胛处:“你平时没这么弱。”
这人全身上下都是硬骨头,就聂初林那点小劲儿不至于推两下打两下就让陈羡疼的龇牙咧嘴,虽然他看起来像是故意装的,不过岑以眠实在太了解他了,捕捉到了他一闪即逝的痛苦表情。
岑以眠猜得很准,他昨天将人送回来之后就给许皓翔打了电话,透露了他在帝都的消息,果不其然对方有些慌了,说要约他见一面。
许皓翔很谨慎,约在一家私人会所和他见,估计平时没少来,老板和接待人员都跟许皓翔很熟络,直接问道:“许哥,还是老规矩?”
“对,这可是我的贵客,你们可别怠慢了。”许皓翔冲服务生挥手示意了一下,一举一动中都带着傲慢,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得陈羡浑身不适。
顷刻间又进来两位女接待员,一个直奔着许皓翔身边去,然后手搭在他肩膀俯下身段亲昵地寒暄:“许哥有段时间没来了,最近忙什么呢?”
许皓翔显然很享受这种被簇拥的感觉,他毫不在意对面还坐着别人,手勾住女人的腰捏了一把:“忙着赚钱呗,这不是一有空就来照顾你们生意了?”
另一边,看起来有些稚嫩青涩的女接待员脸上挂着一丝羞意,眼神控制不住地往陈羡脸上和身上瞟,大概是刚入行不久又很少见这种有颜有身材的客人,平时都是一些油腻老男人喜欢搞这种服务。
她学着对面姐姐的姿态,亲昵地叫了声“哥”,只是手还没搭上对方就被人给躲开了,女孩有些失落和不甘,如果真能搭上这种极品,那她以后也就不用在不同的男人之中周璇。
可惜对方不太给她这个面子,而且他的眼底一片凉意,目光都不屑于分给她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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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50 章
陈羡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礼貌地冲女孩说:“不必对我如此。”
许皓翔坐在对面享受着被年轻女人吹捧和捏肩,看到陈羡土包子进城似的拘谨和不适,心里霎时洋洋得意起来,说:“这是她们的工作,如果你拒绝了,就代表她服务不到位,到时候是要被扣钱的老弟。”
随后许皓翔冲身后的女人一抬手示意她停下,许皓翔又说:“你不是很会为他人着想吗,陈大善人?”
许皓翔挖苦人的意思太明显了,陈羡不甚在意地嗤笑一声:“许站长怎么…装不下去了吗?”
“跟你有什么好装的。”许皓翔接过服务生递来的酒瓶,光看包装就知道是珍品的红酒顺着杯壁缓缓淌进,“我对陈老弟一向都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怎么样,足够有诚意了吧?”
昂贵的红酒随着转盘送到了陈羡跟前,他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只是向后倚着椅子背身子倾侧,看起来随性且慵懒,见到一侧的女孩悄然向自己贴近,陈羡不动声色地躲开然后起身。
举起那杯红酒,走到许皓翔面前,杯底与玻璃制的桌面轻碰发出响声。
“你的诚意对于我来说,无比廉价。”那杯红酒被陈羡倒入许皓翔的杯中,溢出来的酒水流到桌面上,顿时失去了原有的华贵,“许站长,这人啊就好比眼前的这杯酒,它再昂贵离了这瓶子被洒出去就会失去原来的价值,同样的道理,屎盆子镶了金边它也摆脱不了自己就是个粪坑的事实。”
“你……”许皓翔被他这一顿明枪暗棒怼的半天讲不出话,脸也气成了猪肝色,“陈羡,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屋子里其他人在他俩争执不下的时候已经很识趣地退了出去,许皓翔盯着陈羡那张充满正义感的脸,很想扑上去将它撕扯开,看看藏在背后的真实模样,或许在他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在带着一层面具苟活罢了。
“我当你今天来是为了你的小妻子讲和,看来是我想多了,哈哈哈……”
闻言陈羡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他痞里痞气地弯起唇角,冲着许皓翔勾了下食指:“许站长,你靠近一点,和你说个事。”
许皓翔哼笑一声,坐在椅子上由于身宽体胖双腿自然叉开,手扶在桌面上半身前倾靠近站着的陈羡:“说吧,不过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要是再想讲和那可就没那么简……啊——”
陈羡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腕,一开口空气都能结一层冰霜,他凶戾地盯着仰躺在地上的许皓翔:“我今天来是给你提个醒,做人留点底线,不然眼前的荣华富贵只会流失得更快。”
屋子里的动静惊扰了外面的人,很快就有两名训练有素的保安冲了进来,先将许皓翔从地上扶起,然后在得了命令后便一起向着陈羡赤手空拳地招呼起来。
幸好平时陈羡有健身的习惯,也跟着站里的老同志学过几手格斗,一开始还能和对面两个人打个平手,但毕竟人家是专业打手,逐渐陈羡落了下风也生生挨了几拳。
“行了,停手吧。”许皓翔突然叫停,两名打手也不恋战,后退到许皓翔身后。
揍完了许皓翔,他心里舒坦了很多,其实今天来应约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替岑以眠讨个公道,所以刚刚陈羡的力气并没有收着,估计能给许皓翔打出来个内伤,肋骨没折都已经算他命好了。
“许皓翔,背靠大树好乘凉,但是哪天一个雷劈下来,先死的就是树下乘凉的那个,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许皓翔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然后笑得格外阴狠:“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软肋,你猜这个雷会先劈到谁头上?”
陈羡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又转过身子,对他一字一句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个法治社会,你以为你做了违法乱纪的事会留不下证据?许皓翔,我巴不得你赶快露出尾巴,到时候我一定亲手将你送进去。”
话落,陈羡推开门离开了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包厢内两名打手彼此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问:“就这么放他走?”
“让他走,派个利索的人跟着点。”许皓翔一阵气闷,他刚刚已经萌生了杀意,可陈羡最后的那些话让他又有些胆怯,万一陈羡在来之前已经报了警,那到时候他杀了人一定会被查出来。
虽然他看不惯陈羡这个人,可有句话他听进去了,不能让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从手中丢失。
陈羡从会所安全抽身,身后有人便喊他:“哥……等一下!”
他停住脚步转过身,是刚刚包厢里的那个女孩,正一脸担忧地盯着他:“你受伤了。”
陈羡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的教养致使他对每一位女性都保持尊重和客气,但他的全部温柔和耐心却只给了一个人。
“没事,多谢。”
女孩见他不想多说话抬腿要走,又快速开口:“欸…那你以后还会再来吗?”
陈羡摇头:“不会。”说完他想起来女孩的处境,又说,“抱歉,害你被扣钱,如果以后不想做这个工作了你可以给这个号码打电话,或许可以帮到你。”
他将岑以眠的号码抄写下来交给女孩,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
“你和许皓翔动手了吗?”岑以眠眼里的关心根本藏不住。
陈羡没正面回答,他不想吓到小姑娘,也不习惯说这些,仿佛在邀功一样,于是转移话题道:“没经过你同意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了一个服务人员,抱歉。”
他当时本来也不想管这个闲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可那个女孩看起来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样子,让他刹那间联想到了曾经初见时的岑以眠。
不过就算是十七八时的岑以眠也不会向世界妥协,她会用自己的方式与命运对抗,顽强地生存下去,像朵悬崖峭壁上逆风生长的野花。
一想到小姑娘,陈羡心里软踏踏的,如果当时他没有出现会不会有好心人帮她解决经济上的困难,她那倔强的性子又会不会接受。
岑以眠倒是没太在意,但是却故意唱反调,刁难道:“哦,先斩后奏,道歉有用吗?”
“嗯,本来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不过现在看来……”他手肘撑在桌面,手掌抵着头,身子也侧着面向岑以眠和她对视,“确实很有用。”
岑以眠被他噎得无话可说,这人怎么如此记仇还爱翻旧账,一遍遍地暗讽她来帝没提前跟他说这事,真是没完没了。聂初林说的没错,小心眼的男人最可怕了!
见人沉默不语,脸也绷紧,陈羡怕给人惹毛了又生气,平时生气也就罢了,现在岑以眠可是病号而且还伤在头上,一生气又该头疼了,到时候心疼的还得是他。
于是立即转移话题:“给你发的音频都听了吗?”
他俩冷战的那几天,陈羡给她发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可见他那句话有多伤人,不过他发过去的音频倒是都显示了已接收,如此,陈羡也才放心了一点。
-
隔日,当孔益林带着萧晗出现在聂初林的公寓里,岑以眠眉心突突直跳,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同样带着防备心态如临大敌的还有前夫哥,陈羡不动声色地向岑以眠斜后方挪近一步,然后云淡风轻地跟他俩打了个招呼。
岑以眠问:“你们怎么过来了?萧晗不是在和表演老师学习吗?你就这么带着他飞过来,他经纪人也同意?”
她表面上是在嫌弃和质问,但又让人很明显地听出来关心的意味,孔益林假装没看出来陈羡的吃味,故意说:“不是说好一起查吗,我本想一个人过来,你小弟知道了前因后果也要帮忙。”
前夫哥被晾在一旁,恨不得把岑以眠的后脑勺盯出个窟窿来,不是说和他一起查吗,她到底跟多少人说过这句话!
萧晗和聂初林在圈里没什么交集,也就在颁奖晚会的后台打过照面,两个二百五平时都活在共同的好友岑以眠的嘴里,今天终于相见,有点相见恨晚。
萧晗对着聂初林对折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非常的客气礼貌:“前辈你好你好,久仰大名!”
聂初林后退半步,捂着胸口处的衣领回了一躬,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您前辈。”
要论进这个圈子萧晗更久一点,只不过他是练习生出道,中间当练习生那几年根本没有名气,而聂初林不一样,顶着聂家千金的光环出道后的第一部影视作品就是大IP的女配,直接弯道超车。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寂静,不远处六只眼睛齐刷刷地射向这边正在对拜假客气的两个人,萧晗干笑了两声,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勾住孔益林的肩膀说:“我经纪人现在忙着管新人呢,自打知道我傍上大哥之后更懒得管我了。”
岑以眠瞪他一眼,怒其不争,又问:“那你不老老实实在燕城跟着老师学习,到时候试戏你怎么办,你别想着光靠关系,没有演技谁也救不了你。”
“哎呦……”萧晗烦躁地揉乱发型,“你转行当经纪人去吧,这话跟我经纪说的一模一样。”
孔益林出声替萧晗解围说:“表演老师被邀请去了综艺当飞行评委,我就跟聂小姐联系了一下,听说她最近有个试戏,正好让萧晗跟着去看看现场学习学习。行了别凶他了,一会儿你小弟要哭了。”
岑以眠才不信他能哭,这混世魔王就会装,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她还清楚地记得这人混不吝地堵她,那模样哪有一点现在小奶狗的德行,男人都是大尾巴狼!她在心里默默地把在场的每一位男士,平等地问候了一遍。
而这时,陈羡终于开口:“小弟?大哥?”
所以他不在的日子里,岑以眠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复杂的人际关系,局势对他很不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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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隔日,聂初林带着萧晗去试戏现场观摩学习,意外获得了副导演的青睐,正好还有个男三的角色空缺着,副导演便招呼在角落席地而坐的萧晗来试一试。
剧本里的背景设定是八十年代,胡同里长大的几个年轻人毕业后进入不同的企业而站在了对立面,在爱情友情和事业里迷茫徘徊,最后闯出属于他们的一片天地,并收获真挚感情。
男三是女主邻居家的小儿子,两家的上一辈人吵吵闹闹打了二十几年,平时见了面都要互相吐两口唾沫,偏偏到了他们这一辈关系非常铁,但是碍于父母的面子又只能偷偷在一起玩。
而男三从小就皮实,长大了越来越野,被长辈骂离经叛道,可就是这么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却是这些人中最重情义的一个。
萧晗试的这段戏,是男三刚毕业归来和女主两年没见了,再见时他上来就调戏人家,本来是朋友之间开玩笑,结果被女主父母正好给撞见,于是女主父母举着扫帚满胡同追着男三打,边打边骂他臭不要脸。
男三被打急眼了,也混不吝地顶嘴,说:“本来我还真没看上你们家闺女,但是我今儿还就把话撂这了,周小满我还就追定了!怎么滴吧!”
台词不多,主要是看演员的肢体动作和表情,岑以眠看完后没忍住笑了,紧接着孔益林也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男三身上的这股子流氓劲儿简直就是照着萧晗捏造出来的。
“你俩笑什么?”萧晗不明所以。
岑以眠半遮面偷偷和孔益林说:“副导的眼光很毒辣,直接透过表面看到了萧晗的本质。”
萧晗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他急迫地问:“快给我讲讲戏,这段我应该怎么演?”
岑以眠收起笑,凝视了萧晗半分钟,一本正经道:“收敛点就好。”
“噗嗤……”伴随着孔益林的一声嗤笑,岑以眠没忍住再一次掩面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两人笑起来没完没了,气的萧晗扭头跑去一边背词,喊他俩过来就是为了帮他看看剧本说说戏,结果一个能指望的都没有。
笑够之后,岑以眠抽走萧晗手中的台词,将纸卷起来拿在手里敲了下他的头说:“我现在跟你讲演戏的技巧你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吃透。”
“那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吗?”萧晗还挺喜欢这个人设的,而且他骨子里也有强烈的好胜心,既然导演想让他试一试,那他就会得寸进尺地想拿下这个角色。
“你知道演戏除了演技派,还有一类……”她顿了顿说,“体验派。”
孔益林接过话说:“没错,真听真看真感受,忘记演戏忘掉学过的技巧,现在你就是剧本里的这个人物,你的每一句话以及当下的反应都随着你的心走。”
“你为什么和周小满两年没见,一见面就调戏人家?”岑以眠问萧晗。
萧晗思考了一下说:“因为她变得更漂亮了?”
岑以眠因为他这个回答而抬眸看了他一眼,吓得萧晗瑟缩着问:“说的不对吗?”
“哦,不是……就觉得你还挺会拿捏角色心理。”跟你本人一样不要脸!
岑以眠在心里默默补充完后又说:“再往深一层挖掘,为什么你会注意到周小满越来越漂亮?”
萧晗又快速回答道:“当然是因为喜欢她!”
岑以眠很想跟导演说这都不用试戏了,直接让他上吧,她点点头又说:“没错,但是目前你自己没发现对周小满的感情,所以对待她的父母你又惧怕又有点胡同混小子的张狂,那句‘周小满我还就追定了怎么滴吧’,除了有挑衅还应该带着点你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真心实意,这是给你想追周小满找借口呢。”
在岑以眠的引导下,萧晗吃透了这个角色的性格特点,甚至他还自由发挥现场设计了几个浪荡子标志性表情和动作。
这表演令导演连连拍手称好,这张笑脸已经写上了“男三就是萧晗”几个大字,岑以眠低声吐槽:“都说了收敛点,他非要超常发挥。”
试戏结束后,就连一开始对萧晗这种流量爱豆嗤之以鼻的正导演这会儿也对他另眼相看了,虽然没有当即立下地说这个角色非他莫属,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萧晗拿下这个男三是势在必得了。
孔益林担当着经纪人的职责,请求在场的其他人暂时先不要对外声张,一切以剧组的回应为准。
制片人和孔益林有过合作,关系也都很好,他故意揶揄:“咱们孔编什么时候改行当经纪人去了?”
“去你的。”孔益林笑骂。
萧晗秉持着谦逊的态度跟在孔益林身后,见他大哥被人调侃,于是接过话来说:“我还不够资格,孔编只不过是受我经纪人的嘱托对我多加关照而已。”
本是一个刚解散单飞准备转型的流量爱豆,在对待圈内前辈谦卑的状态,可这几个老油条闲下来就爱找乐子,非要在这话里找点刺。
制片人大笑了两声,说:“听你这话的意思,等以后够格了还真想让孔编给你当经纪人?”
这几位在圈内都是有地位的导演制片,所以跟萧晗这种当红炸子鸡也敢开个玩笑戏逗两句,再加上萧晗谦逊有礼又演技不错,导演甚至在考虑下一部戏还找萧晗了。
萧晗倒是也不怵,好歹以前也是豪门公子哥儿,跟着他老子参加晚宴的时候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都是那时候练就出来的。
“在场的前辈们都是我的倚仗,我可贪心着呢。”他装的一副憨样,逗得大家合不拢嘴,屋子里笑声连连。
夜晚,帝都港口的海面上夜阑人静,只偶尔风拂过荡起一圈圈的波纹。在这个不夜城里,人们褪去了白天职场人冷静克制的那层伪装,混迹在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忘我的放肆喧闹,释放被束缚的灵魂。
霓虹灯照射到海面上,映的海里都五彩斑斓了,而远处的豪华游轮上,此时也在举办着晚宴。
岑以眠等人都收到了邀请函,主办方是剧组的最大投资商,令她们没想到的事澳洋居然也给这部戏投了资,今晚也在受邀名单中,而这艘游轮也是澳洋提供的。
也就是说今晚会有澳洋的代表方出席,既如此,就算剧组没有给岑以眠邀请函,她也会想办法混进来。
此时在露天观景台岑以眠双手搭在栏杆处,海风将她的发丝吹乱,她一只手捏着高脚杯轻晃,杯中的香槟挂在杯壁上丝丝绕绕地缠绵,就像着黑夜中的海面,看起来柔和,实际上暗涌波动。
“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跑外面来干嘛?”聂初林踩着恨天高,走过来时气息气促,大概是找了她半天,“打听过了,今晚澳洋的代表人叫周振宇,四十来岁,更有意思的是今晚代表澳洋来的可不止他一个哦。”
在室外温度的调节下,杯中的酒也变得更冰了一些,岑以眠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问:“难不成韩延也来了。”
聂初林食指左右摇摆:“韩延才不会露面参加这种宴会,不过他身边的特助替他出面了,而且本来剧组这边邀请的就是韩延,那个周振宇是韩延母亲那边的一个亲戚,一直以来和韩延都是暗中争斗,这次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韩家内部也不简单,澳洋原是韩延外祖父的产业,奈何家中只有一个女儿,不仅不认同父亲给她选择的联姻,还一心就要嫁给韩延的父亲。
这就又是一个老套且狗血的故事了,吃软饭的上门女婿不满足于受限于他人,而且随着野心的庞大,他想让澳洋真正地属于自己,而韩延的外祖父就怕他有私心所以将股权转到了韩延的手里。
而韩延的父亲韩九晟丧心病狂到毒害妻子和岳丈,只为成为韩延唯一的监护人更好地掌控他,所以成年之前的韩延便跟父亲周旋对抗,成年后更是以一己之力将韩九晟从高位上拉下来并送进监狱。可由于韩九晟管理公司的这些年用人不当以及能力欠缺,澳洋早已没有外祖父在时的辉煌,而娘家那边的亲戚见韩延只剩孤身一人,更是想合力将韩延扳倒。
岑以眠听完后叹息,表面光鲜亮丽的人却也是满目疮痍,她说:“怪不得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超乎这个年纪的沉稳,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如果没有点心计早就被他爸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那确实,要不他能和我们家老爷子当忘年交,年纪轻轻心已经老的掉牙了。”聂初琳虽然也很可怜韩延的身世,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她和韩延这辈子也不可能握手言和!
正说着,孔益林急匆匆地出现在这里,脸色极其不好看。
岑以眠右眼皮骤然跳了两下,问道:“发生什么了?”
孔益林犹豫了两秒,将手机掏出打开微博递过去:“你上热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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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什么?”岑以眠不明所以,可她见孔益林的表情也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心里有些紧张地接过手机翻看着热搜,在看到她和萧晗被绑定在一起时,差点心梗过去。
聂初琳也用自己的手机快速浏览,说:“我去,这不是下午试戏结束后咱们出来的时候吗?狗仔什么时候过去蹲点的,我们居然没发现......”
这事的起源是,萧晗没想到自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去的,结果还争取到了一个角色所有有些高兴地得意忘形了,一出来就勾住岑以眠的脖子说:“二姐你就是我的贵人,你放心,你的忙我一定帮,我在帝都也有些过去家里关系不错的叔伯,对付一个姓许的那还不是稳拿把掐。”
岑以眠弯腰逃过他的禁锢,往旁边拉远距离说:“你注意点言行萧晗,再碰我就揍你,听见没?”虽然知道萧晗没有其他坏心思,就是单纯的高兴激动,可她还是不习惯被异性碰到。
没想到就这么勾了一下她的肩膀,前后拢共超不过去半分钟,居然就被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被人抢手机的事,岑以眠倏地抬起头分别看向孔益林和聂初琳,带着七八分的笃定说:“是许皓翔。”
经她这么一说,聂初琳也琢磨过味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捕捉到这个镜头想来是一直在蹲守并盯着,而且现在网络上的舆论导向大部分都是冲着岑以眠去的,说孔导脾气古怪对人严格怎么会随随便便收了个女学生,指不定两人有什么肮脏交易,还说岑以眠狐狸精转世游走在多个男人之间等等,诸如此类的恶心话。
“初林。”岑以眠手脚发麻,语气变得惊慌起来,“借用一下你的公关团队,一定要盯紧舆论,千万不能扒出陈羡来。”
他们混迹在圈里的人被拍被黑都是常态,可陈羡一个圈外人,怎么也不能把他拉进来。
聂初琳也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于是点头应声:“放心,我早想到了,已经联系了我经纪人。”
交代好这件事,岑以眠又看向孔益林:“萧晗也知道这事了?”
孔益林点头,然后说:“嗯,不过我已经联系了码头派游艇提前把萧晗接走了,有车在那边接应不用担心他。”
原本平静的海面此时突然开始掀起层层浪花拍打游轮,仿佛海底藏着什么怪兽终于觉醒,势必要在这个黑夜将他们都吞噬掉。
聂初琳去接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回来说:“我经纪人刚打电话来,说了下公关团队的应对方案,先任由网络上的舆论发酵,咱们的人会盯紧控制着不让它超出预想范围,等时机成熟再摆出证据一澄清,还能借此机会收割一批真爱粉。”
没办法,这是目前唯一的解决方案,岑以眠点头说:“好,就按你说的办,既然许皓翔想给咱们送流量,那就收着。”
船舱内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开始介绍今晚的出席嘉宾,他们三人密谋完之后也该回到船舱里了,岑以眠拢了下披肩又说:“一会儿多留意周振宇的动向,我怀疑他和许皓翔有联系。”
-
萧晗回到码头后还没从游艇上下来,就看到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随意倚在栏杆旁边的陈羡,心脏都差点停止运行,萧晗苦逼地看向开游艇的师傅:“师傅,咱们还能再回去吗?”
师傅一听不乐意了,大晚上的他被迫加班就算了,现在给人带回来然后又要求他给送回去?
耍人呢吧!
陈羡面无表情,见他靠岸于是站直往他这边走了几步,萧晗见他朝自己走过来生怕他给自己一脚踹下去,不过陈羡只是在距离他还有三四米的地方停下来,催促道:“还不下来。”
眼一闭心一横,萧晗咬着后槽牙小心翼翼下了游艇跟在陈羡身后上了车,他也不确定岑以眠这个前夫哥平时也没有刷微博的习惯,不过他既然会来接自己,想必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吧......
好可怕,妈妈,他想回家。
萧晗见车内气氛尴尬,他这个前二姐夫一声不吭就坐驾驶位上低头摆弄手机,也不知道在和谁发消息,提示音一直在响。
“大哥……你听我解释。”萧晗主动开口,试图和前姐夫破冰。
奈何对方并不给面子,陈羡抬手打断他,视线都懒得分给他一秒地说:“抱歉,稍等一下。”
漫长的五分钟,萧晗脑海里已经上演了一出世界级战争大片,他难耐地抬头看看车顶,伸手抠下后视镜,然后扒拉扒拉暖气的出风口,见陈羡还在低头回复消息,他再次不敢大声地喘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
“我去,哥……你看外面!”萧晗惊呼了一声。
陈羡以为他又在没话找话,所以依旧没有抬眸,敷衍着说:“嗯,怎么了?”
“游轮上在闪着什么灯,好像在传递信号。”
这次陈羡终于有了反应,他倏地抬头越过萧晗看向海面,随后更是以最快的速度推开车门冲了出去,留下一脸懵逼的萧晗。
萧晗紧随其后下了车,就见陈羡给什么人打电话,语气紧急又严肃,他心里也跟着提起来,难不成游轮上真出事了?
陈羡拨通的正是海上救援队的急救热线,他言简意赅地报上地址,然后说:“距离港口十海里的一艘私人游轮亮起了求救信号灯。”然后他冲萧晗摊开手掌,“手机给我。”
“哦哦,给。”萧晗一听游轮真的出事也跟着慌神,霎时把陈羡当成主心骨,言听计从的。
陈羡接过手机跳出拍摄模式对准海面上,然后放大几倍,对电话里说:“目测游轮出现失控,具体原因不详,船上大约一百人左右。”
挂断电话后,陈羡又打给此时在船上的岑以眠,接连打了两个都是占线,他的心脏莫名缩紧了两下,深深吸了一口阴冷潮湿的空气后这种感觉并没有减轻。
“萧晗,给聂小姐打电话。”
萧晗不敢问是不是他二姐失联了,于是立即拨通了聂初林的号,幸好萧晗昨天主动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这立马就派上用场了。
等待音响了三秒,在这期间他俩都屏住呼吸,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过幸好,聂初林的声音传入他俩耳朵,她语气急促:“萧晗?你到酒店了吗,我们的船好像出现了故障,现在非常混乱。”
“我和羡哥就在港口没走,他已经跟救援队联系过了,很快就会来,我二姐呢?她在你旁边吗?我们一直联系不上她……”萧晗一边说话一边偷瞄陈羡的神情,虽然他此刻一言不发看起来沉稳内敛,但萧晗却感受到了周身一股低气压包围着自己,于是心里默默祈祷他二姐一定要在聂小姐身边。
可惜事与愿违,聂初林说:“我刚和导演陪投资商喝了点,再回来时就没见她了,怎么……她电话打不通吗?”
陈羡这时又试了一遍,无果后他眼神晦暗不明:“现在关机了。”
原本就身处危险环境,此刻一听好姐妹电话关机,聂初林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踩着细高跟小跑起来向四周张望,然后对着电话里的两人说:“这样,我去找一找,人肯定丢不了就在船舱内,你们别太担心。可能……可能她就是碰巧手机没电了。”
这话说的她自己心里都没底,但是又怕表现得慌张让岸上的两人跟着干着急。
船舱内,众人在船长的安抚下已经冷静了些许,大家有条不紊地分散开防止发生踩踏,孔益林没见到聂初林和岑以眠也在四处寻找,两个人碰上面后都脸色凝重起来。
“以眠没和你在一起吗?”孔益林朝着她匆匆走去。
聂初林还在四处张望企图寻找到岑以眠的身影,但是很显然这不可能,如果岑以眠看到他俩早就过来了,她声音颤抖着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慌张:“萧晗刚打电话过来,说眠眠关机了。”
“别急,我去找船长说一下,多派几个人帮忙找一找。”孔益林安抚完她的情绪便转身去了操控室。
聂初林没办法静下来,既然孔益林已经去找船长帮忙了,那她只能先自己小范围的搜寻,于是迈步向休息区去。
“聂小姐?”
聂初林敲房门的手一顿,看向来人是韩延的特助,叫什么来着她没记住……
“你好,嗯……”
对方心领神会地自我介绍道:“我姓苏,苏柯,是韩总的助理。”
聂初林无心社交,别人都要托人脉才能跟澳洋韩总身边的特助聊上几句,结果聂初林只勉强递给他一个眼神便又继续去敲下一个房门。
苏柯好脾气地跟在她身后问:“来之前韩总特意交代了,聂小姐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不知道聂小姐在找什么人,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虽然和韩延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人,多一个多一份力,傻子才会为了面子嘴硬。
聂初林快速打开手机相册,找出岑以眠的正面照片给他看,语速飞快但字字清晰:“她叫岑以眠是我最亲近的姐妹,有劳苏特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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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就在他们还在船舱寻找岑以眠的时候,船体开始了第二次的震颤,聂初林踩着细高跟在剧烈的晃动下向地面摔去,很快脚腕就传来钻心的痛感。
“聂小姐!”苏柯匆忙走来蹲下检查她的伤势,“聂小姐你还好吗?”
聂初林一手扶着墙,另一手撑在苏柯的小臂上一点点站起来,又在刚起身时船体再一次晃动,苏柯也顾不上其他伸手扶住聂初林的肩膀避免了她的二次倒地受伤。
“我没事,谢谢。”聂初林顾不上疼痛,眼瞅着游轮晃动的越来越剧烈,她得尽快找到岑以眠才行,“咱们继续吧。”
另一边的操作室内,大副急得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刚挂断求救的报警电话,得知救援队最少还要十五分钟才能到,可是现在船体因为失控底部蹭到岩石发生破损,船体已经小幅度倾斜,他不敢估算究竟能不能撑到救援队赶来。
孔益林原本想去操作室却误打误撞跑来了船长室,正准备调头离开时听到了里面传出的细小动静,好像有人在交谈。
于是抬起的脚又收回来,就在准备敲门时,只听见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你只说把那个女人给控制住然后销毁她的手机,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再不放了她是要闹出人命的!”
屋内另一个人阴狠地说:“那就让她和这艘船一起沉海,死人才可以永远为我们守住秘密。”
“可是……”显然对方还有些犹豫。
“没有可是!”男人不耐烦地开口,语气不容置疑,“难道你想在牢里了却后半生吗!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孔益林听的心惊胆颤,他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却在这时猛地感觉后脑勺一阵酥麻,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神秘男人推开了船长室的门,骂道:“废物,门外有人偷听都没发现!”
过道里,孔益林躺在船长室门口,神秘男人从他的身体上跨过去,随后像是对待垃圾一样踢了一脚,指挥着屋里的人:“别愣着了,把他抬进去,你们想被人看到吗?”
两人合力将昏迷过去的孔益林搬了进去,这时大副通过对讲机在频道内通知,由于疏漏救生艇的数量不足以将全部乘客转移,现在只能先撤离一部分人员,另一部分只能等待救援队。
地位较高的主事男人说:“把他挪去厨房,然后我们在七层汇合。”
另外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后,点头:“好,知道了。”
彼时,所有人都在甲板上等待着乘坐救生艇离开,可听到船长宣布只能带走一部分人员时,人们彻底撕下了平时上流社会伪装的儒雅和修养,将险恶的人性暴露出来,全都争抢着要第一批离开游轮。
离大副最近的一个男人,西装革履做着精致的发型,腕表是欧米茄的最新款,他的脸上失去了半小时前撩妹时的风采,只剩下狰狞,一步冲上去扯着大副的衣领咆哮着说:“我有钱,让我先走,我可以出很多很多钱!五十万够不够?一百万一千万也可以!”
在场的人都非富即贵,有商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有娱乐圈人尽皆知的当红明星和导演,谁也不差钱。
听到他开价,其他人也按耐不住生怕自己被丢弃,一时间甲板上倒成了一个小型拍卖场,每个人都在为了争抢救生艇上的一个位子而竞拍,价格也逐渐高到离谱。
眼看着人群里越来越混乱,船体本身又晃动,船长拿着扩音器声音高过众人,一开口勉强压制住了动乱:“大家稍安勿躁!”
“我知道灾难面前大家都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也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大人物,请大家相信我们,不管第几批上救生艇,肯定都能让大家平安回家!”
人群最后面一个女人微弱的声音传到前面来,说:“说的冠冕堂皇,你能保证吗?”
掌舵手是个暴脾气的年轻男人,他粗糙的厚掌狠狠拍在栏杆上,发出咚咚的响声震耳欲聋,然后走到前面说:“我们保证不让任何一个人丢失性命,我现在把话放这,今天你们人群中只要有一个没上救生艇,老子就在这一直陪着你们!”
这段话虽然蛮横但是意外的有效,至少已经安静了很多,也没有人再闹着出高价先走了,船长趁此机会宣布:“咱们秉承着国际惯例ladyfirst,女士先上救生艇,救援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大家不用担心!”
救生艇已经放下,船员组织着船上的女乘客们有秩序地上救生艇,这时导演注意到聂初林和岑以眠不在这里,急忙喊道:“还有两个姑娘,船长,还有两个不在这里!”
船长一听让船员稍等片刻,结果引起救生艇上其他人的不满,都纷纷攘攘着要赶快离开,一刻也不想等下去。
上个月刚被聂初林挤掉一个代言的小花楚韵嘟着嘴,眼尾揉的都红了,掉着泪珠说:“虽然我也很担心初林,但是能不能让我们先离开,总不能让我们这么多人留下来等她一个吧?”
她最会调动他人情绪,此话一出大家都附和道:“就是,谁知道她去哪了,明明船长让来甲板上集合,她自己对自己不负责,凭什么指望我们配合啊!”
不过也有个别人持反调,说:“只是稍微等一下,我们都已经在救生艇上了怕什么,就让船长去找一下,要是找不到我们再离开。”
船长不敢多耽误,保证如果五分钟之内他没有回来,就让船员开着救生艇离开,说完便转身返回舱内去找人。
此时休息区,聂初林的脚腕已经在短时间内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她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缓一缓疼痛,颈间竟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可休息区上下几层,套房数百间,靠着他们两个人这么一间一间地搜,进度实在是拖沓,孔益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没回来,聂初林一边找人一边分神给孔益林,没想到连他也不接电话了。
就在她崩溃之际,船长终于找到了她:“哎呦聂小姐啊,您在这做什么,快跟我走救生艇就在外面等着,就差你和你朋友了!”
聂初林一把扯住船长的衣袖,就像水中飘荡许久的人抓住了浮板,她恳求道:“船长,我朋友失踪了,我现在不能走,您派几个人帮忙搜寻一下,求求你了!”
船长皱起眉心,他现在能弄走一个算一个,于是劝道:“聂小姐,要不这样,您跟着救生艇离开,人我一定帮你找到行不行?”
就连苏柯也闻声踱步而来,跟着一起劝:“聂小姐你先离开,这里我继续找。”
聂初林急得面红耳赤,她不明白一个二个的都在这里劝她做什么,她急促地高声喊道:“我不走,没找到她之前我都不走!”说完她推开苏柯,冷言冷语不似刚才缓和下来的态度,此刻苏柯因为和船长站到了一条战线,所以他不再是她的盟友。
资本家向来是不把普通人的命当回事,聂初林在心里再一次问候了一遍韩延,然后冷着脸转身离开继续去每个套房门口敲门找人。
“聂小姐!”船长急得原地转圈,然后又跟上去在聂初林身后念叨,毕竟聂初林的身份尊贵,聂家的千金如此高调混迹在娱乐圈,这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但凡聂初林出了事,聂家都得把帝都的天捅出个窟窿来。
“我的祖宗啊……”船长欲哭无泪,“你再不跟我走,救生艇就要开走了!”
脚腕的痛再一次钻到心尖,她停住脚闭上眼缓了三秒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下一个门前,然后说:“让救生艇现在就开走吧,不用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大家安全撤离,而且今天我就算死在这里也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不用害怕担责任。”聂初林一眼就看出对方在担心什么,也毫不顾忌地拆穿了。
“哎呦,造孽了真是。”船长叹了口气,又对着不远处的人喊,“苏特助,来帮忙啊!”
说完他对聂初林道了声抱歉,说:“聂小姐,多有得罪了!”
船长叩住聂初林的手腕,然后用蛮力拖着她向前走,势必就是拽也要给她拽到甲板上去。
很快聂初林的手腕上也勒出了一圈红印,她不停地向反方向扯做对抗,又对着苏柯骂道:“苏柯你敢帮他一个试试!你帮他,我现在就一头撞死在这,你不是想跟你老板交差吗,我让你永远也不能交差!”
船长才不管她这些威胁的话,他只知道如果不能保证聂家千金的生命安全,那他是真的无法向聂家交代。
“苏特助!”船长声音盖过聂初林的,提高了两个分贝,“船体有破损,水已经灌进来了,你再不想办法把她带走,你就真的不能交差了!”
苏柯被他俩的话弄得进退两难,一边是总裁交代过的一切以聂小姐的需求为主,一边是船长的话要保证聂小姐的生命安全,顷刻间,他只用了三秒钟便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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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苏柯艰难地做出了选择,他微微低头对着聂初林说:“抱歉聂小姐,得罪了。”
“苏柯!”聂初林有些绝望,她在被苏柯敲晕之前骂了句:“你大爷的苏柯!”
聂初林不省人事地瘫倒在苏柯怀里,苏柯弯下腰一把勾住她的腿弯然后轻松抱起,跟着船长脚步匆匆去甲板上。
船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柯,问:“韩总和聂小姐认识?”
苏柯语气疏离公事公办地说:“总裁的私事从来不对我说。”
能得到韩延的信任和重用,想来也不可能从苏柯嘴里套出来什么话,不过船长也压根想不到他们口中的这位韩总是个年轻有为的男人,他也只以为韩总是聂家的什么世交而已。
他们踩着五分钟的截点赶到甲板上,这时已经有几个人开始坐不住吵着不再等下去,见他们带着聂初林赶到这才勉强闭了嘴,满脸的不情愿。
刚刚帮聂初林说话的一个女生主动帮着苏柯接过还在昏迷中的人,给聂初林套了个救生衣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防止她不小心掉下去。
“我是澳洋韩总身边的助理,劳烦你费心保护聂小姐的安全,之后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直接联系我。”苏柯将自己的名片交给女生。
苏柯的名片轻易不给人,他这一个举动也是表明了韩延的态度,聂初林背后不只有聂家还有韩家撑腰,谁还敢有妄言。
女生眼里闪过震惊,随后接过名片冲他摆摆手保证道:“苏特助放心,我会把聂小姐平安带到码头的。”
恰巧此时聂初林突然醒了过来,眼见自己要被送上救生艇,她推开身边的人说什么也不走。
大副见状说:“聂小姐,你确定你放弃第一波乘坐救生艇的机会了吗?”
“我的位子让出来,在找到我朋友之前我死也不离开。”聂初林知道事态紧急不能再耽误下去,于是去问身后的众人,谁愿意走。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男人二话不说抢过聂初林手里的救生衣就往救生艇上爬,动作狼狈粗鲁手脚并用,可他已经顾不上礼义廉耻,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你们不愿意走,我走!”
离得最近的一名船员有些生气,伸手去拦他:“这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怎么这么自私!”
男人一把甩开他,拍了拍自己肩上没有任何褶皱的西装布料,恶狠狠地冷哼一声说:“我是澳洋集团董事会的,我死了你们赔得起吗!”
说完催促道:“还不快带我们离开!”
经过男人这么一闹,在场其他没有上救生艇的人再一次愤愤不平了起来,一窝蜂地向前挤。
其中有一个平时就与澳洋是竞争对手的男人指着他说:“我想起来了,你是周振宇,这艘游轮就是你们澳洋提供的,现在船失控出故障了,你倒想先跑?门儿都没有!”
原本还不明就里的其他人一听此话更加恼怒,之前还内讧现在因为一个男人致使众人把力气拧成一股绳,矛头一致对向对面救生艇上的周振宇,哪怕今天他们都死在这,也得把这个老混球拽下来当垫背的。
船员们排成一排形成人肉界线,彼此紧急勾着旁边人的手臂,誓死不能放他们过去。被人群积压的,船员们的一字队形被挤成了U型也没有人松开过手。
在混乱中,救生艇缓缓下放到海面上。
“聂小姐,你……”苏柯心知聂初林错过了这个逃生的机会,有些懊恼但心里又隐隐地有着敬佩之情。
外界都说聂家小千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想到前两天韩总突然对其改观,这次明明可以找个借口不出席的却也派他前来,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帮聂小姐。
苏柯搞不明白,他家总裁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聂初林冷眼扫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苏特助,回去告诉你老板,我们不再是盟友了所以你现在可以不用听韩延的话再围着我,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顷刻间,由远及近闪烁的灯光吸引了甲板上的人们,从地狱到天堂原来只需要片刻的功夫,这一刻他们终于见到了生的希望,全都控制不住地呐喊欢呼,双手阔在嘴边向着灯源喊他们在这里。
“是救援队来了!”一个男人控制不住地哽咽,他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情绪起伏很大,卸了力般地瘫坐在地上。
旁边站着的正是剧组最大的导演,从始至终他都还算比较淡定的一个,这会儿也难掩喜悦之情,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又用力捏了一下,感叹道:“我们都不会死的!”
十分钟前,码头岸边。
救援队以最快速度赶到,看到码头岸边站着的两个男人,急匆匆走去问:“是你们打的电话吗?”
陈羡主动报上自己的职业,然后简单介绍了目前游轮的情况以及他个人的推测,在看到救援队准备前往游轮时他拍了拍萧晗的肩膀:“去车里呆着不要出来。”
“你要跟他们一起去吗哥?”萧晗这么会儿已经在心里把陈羡默认成他大哥了,情绪稳定有勇有谋,这谁能不服?
陈羡点点头:“一会儿保不齐有媒体的要来,不能让人拍到你,别让孔益林他们替你操心,自己多注意。”
萧晗眼眶突然发涨,虽然他喊岑以眠二姐,实际上在他心里岑以眠就像个妹妹一样,他此时此刻很害怕听到一丝关于她不好的消息,所以听到陈羡要亲自去找她时,萧晗握拳锤了一下陈羡的肩膀说:“哥,你能把他们平安带回来吗?”
“放心,交给我。”陈羡冲他笑了笑。
在陈羡向救援队长表明要跟着一起去时,尽管知道了他是平城引航站的引航员,可毕竟引航与救援不同,对方不太愿意:“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我并不是在逞能,对于如何控制一艘失控的轮船,我想我更有发言权,你们负责救人我负责登船,现在海事局的人还没来,难不成要等着它开过来撞上码头吗,那只会损失更多。”陈羡语速飞快地说,最后他态度诚恳语气放软,祈求道,“而且我的太太也在那艘船上,她到目前为止都是失联状态手机关机,她的朋友也找不到她,拜托……”
“这……”
副队长插话道:“队长,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目前只能让他去登船排查船体发生故障的原因。”
-
夜晚海风要更大,再加上游轮一直在原地绕圈,所以救生艇无法靠近游轮,陈羡只能跳进海里找准时机勾住软梯的绳索然后攀爬上去。
好几次都因为轮船的摆动,他好不容易够到软梯都被甩了出去,一次次的尝试就算再强健的人也会精疲力尽,救援队队长一边组织人员爬上救生艇,一边扭过头冲着还在挣扎的陈羡喊道:“别逞强,再这样下去你消耗的体力更大!”
可陈羡充耳不闻,他好像被一股怪力束缚住,脑海里像影片一样一帧帧播放,有姑姑站在他家门口跟他说父母不在人世的画面,有那年暑假他和老师一起在游泳馆游泳的画面,有再见时老师躺在棺木里毫无生气的画面,有他们出海引航时绾廷尉被缆绳甩进海里的画面,还有岑以眠掉进海里他神情凝滞将人一把拽起来的画面……
“陈羡哥,老师要开家长会,你能来吗?”
“看见没,我男朋友的外套!”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陈羡哥,我考上最想去的大学了!”
“和我结婚吧陈羡,我们一起收养绾懿。”
都说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过去的事就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原来他们之间不知不觉一起结伴走了这么多年,有着多到数不清的回忆。
可他现在还不能死,小姑娘还等着他呢,陈羡蓦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挂在软梯上,救援队长正在努力叫醒自己,他吸了口气一股劲爬到软梯的中央,对着海面的救生艇比了个手势告诉他们自己没事。
“好样的兄弟,还能撑住吗?”
体内涌出源源不断的力量促使他向上攀爬,陈羡头也不回地回应道:“放心,没问题!”
一步两阶地往上爬,陈羡终于登上了船,他脚步踉跄靠着惯性往前走了两步才站稳,双手抵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海水打湿,加绒的外套沾了水后不仅沉了两倍,还黏在身上束缚他的行动,于是他脱掉扔在甲板上。
“陈羡!”
熟悉的声音,还带着庆幸和激动,陈羡抬起头语气急促:“聂小姐,还没有找到眠眠吗?”
一提起这个聂初林就控制不住地鼻头一酸,她说:“现在不仅没有找到以眠,就连孔编也失踪了。”
此时船体再一次向海面倾斜,舵手突然冲出来大喊着:“船底部受损严重,海水已经灌入船舱最底层的房间,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尽管前两天聂初林还对着陈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但是又会在危难时刻把他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毕竟身后那个狗苏柯根本靠不住!
“陈羡,你……”
陈羡语速飞快道:“聂小姐,你跟着救生艇离开,我去找他们两个人,相信我。”
船体晃动的间隔越来越短,只是三言两语的时间就再一次颤动,聂初林的身子向一边倒被苏柯扶住,他疾言厉色地劝道:“聂小姐快走吧,不然我真的没办法跟韩总交代!”
“怕死你就走啊,没人拦着你。”聂初林气地大骂,她现在看见苏柯就烦。
眼看着救援时间越来越少,陈羡没什么耐心安抚聂初林,于是对着苏柯说:“麻烦把她带走,我进去找人。”
聂初林也知道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没再叫嚷着留下,她在这确实只能帮倒忙,不知道为什么陈羡哪怕不说话也能给人极致的安全感,她就是莫名地坚信陈羡可以把以眠和孔编平安带出来。
陈羡和游轮上的船员交涉了一番,了解了船的情况,得知船大概会在十五到二十分钟的时间淹没沉底,于是他用救援队事先给他的无线电话向海事局汇报情况,随后准备逆行而上冲进船舱内寻人。
海水灌进来的速度很快,船舱最下面的两层已经被淹没,他现在根本不确定岑以眠和孔益林究竟在哪个区域。
“岑以眠!孔益林!”陈羡拿着从大副那要来的通用房卡,快速刷开这一层每一间房门,但是都没有他要找的人。
由于部分电路损坏,原本灯火辉煌的游轮变得昏暗,灯光忽明忽暗的闪烁,从外面看它就像一座森林深处百年未有人拜访的废旧城堡,处处透着阴森,此时闯进了几名勇敢的探险家,他们的共同目的是寻找被女巫绑架的公主。
楼梯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正在朝陈羡的方向前进,突然一束刺眼的强光照射过来打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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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岑以眠漂浮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中,她像一片轻薄的羽毛不论前往哪个方向都不受自己的控制,脱离了自我掌控的身体随之飘摇,又倏地变换了场景,汹涌的海水从天而降倒灌下来。
“呼……”岑以眠猛地睁开眼睛,用力挣扎着仰起头,因为鼻腔呛水剧烈地咳嗽干呕,生理泪水也被逼出。
昏暗的密闭空间,海水的水位线到了下巴的位置,水面上还飘着一些菜叶和瓶瓶罐罐,头顶的吊灯配合着船体的晃动一闪一闪,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什么恐怖片剧组的片场。
不过这里显然不是片场,而是一间灌进了海水的厨房。
她走思了半分钟才想起来之前她从露台上回到船舱里,正准备去卫生间时,突然一前一后两个人把她夹击在中间,两个人默契配合,一个从后面锁住她的脖子并捂住她的嘴,另一个直接上手去抢夺手里的手机。
果然,还是许皓翔,他并没有死心。
之后的事岑以眠就没了印象,这两人不似之前那几个目的纯粹,这次他们不止要她的手机,好像还想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杀人灭口……这是岑以眠昏迷之前最后的想法。
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岑以眠双手被人背向后背并绑的严严实实,膝盖和脖子被麻绳连接起来只能蜷缩着无法站立,凭她自己挣扎根本无济于事,而她如果一直保持这个坐姿的话,很快就会被源源不断涌进屋里的海水给淹没。
“冷静下来……不能慌……”岑以眠小声给自己打气。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着冷静。
“如果是被人这么绑住手脚的话,有没有什么挣脱的办法?”她猛然想起前两天在医院时,她闲得发慌为了打发时间问了陈羡这么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当时陈羡歪了下头,觉得她荒唐,而且不太吉利,岑以眠笑话他怎么像个老年人一样迷信。
陈羡不赞同她的说法,有些严肃地解释:“有家人就要对这些忌讳一些。”
这话说的,岑以眠哑口无言,心里跟着酥酥麻麻的。
“所以到底要怎么逃生啊?”
可能是想到岑以眠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抢劫,于是他颇为正经地讲解着该如何自救。
网络上虽然有一些类似于魔术手段似的挣脱术,可实际上真正的绑匪根本不会弱智到只用一根细绳子把人质的手跟柱子绑在一起,也不会有绑匪只用一根塑料扎带把人捆起来的,放在实际当中如果真的遇到绑架……
“观察你所处的环境,物尽其用。”陈羡说。
岑以眠刨根问底:“那如果周围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又该怎么办?”
陈羡有些无奈,但还是回答道:“喊救命。”
岑以眠:“……”
她是该感谢自己的未雨绸缪,还是该感谢陈羡的耐心解答,没想到还真让她遇上了。
岑以眠清了清嗓子,卯足了劲头喊:“救命啊——有没有人,我被困在这里了!”
“救命啊——有没有人——”
“救命——”
她喊到嗓子都要着火了,这么久没进水又被齁咸的海水灌了一嘴,嗓子早就不舒服了,再这么喊了一通,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肿起来了。
可她不能停下来,万一屋子外有人路过正好听到她的呼救呢,就算机会再渺茫也不能放弃。
“救——”
“咳咳……”猝不及防的,岑以眠听到一声咳嗽。
厨房里还有其他人!
岑以眠突然看到了希望,她对着声音来源大声询问:“是谁在那?能不能救救我,我被绳子绑住了!”
紧接着,她经历了从天堂又回到地狱的绝望,只因为那人一开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朋友。
那人试探着问:“以眠?抱歉……我也被绑住了。”
她有些欲哭无泪,几近崩溃道:“你怎么也被绑了!”
孔益林苦笑一声,他俩现在的境遇既艰险又好笑,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里是哪?我只记得当时船长说游轮失控,但是这怎么感觉比他说的要严重很多?”
岑以眠一边双脚向前挪动以此带动身体龟速前行,眼观八方寻找一切可用之物,然后回答孔益林的问题:“看样子这是游轮上的厨房,很显然许皓翔这次是对我起了杀心,而你不过是被我牵连了。”
嗓子火辣辣的疼,她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继续说:“船体应该是和什么东西相撞了有破损,海水灌了进来,我想……外面的人应该已经准备乘坐救生艇逃生了,我们要想办法尽快逃出去,不然游轮彻底沉海的话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说话间,她已经挪到了厨房的最中央,也看到了另一边同样姿势被绑着的孔益林,他俩这同款姿势让岑以眠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孔益林无奈:“你还笑……”
“不好意思。”岑以眠快速收敛笑意,一本正经道,“可能太紧张了,所以我的神经有点混乱。”
“一般女孩子哪有你这样的,在这种情况下早就忍不住哭了。”
对于他这话,岑以眠不太赞同:“你对女孩子有什么误解吗?这是一种刻板印象,况且在死亡面前再懦弱的人为了生存也会被逼出潜力。”
她注意到案板柜子上的收纳盒里竖着把水果刀,但是她现在根本站不起来,于是扭头看向孔益林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篮球打的怎么样?”
孔益林眉毛拧在一起,“啊”了一声,不明就里但还是老实回答:“还不错。”
岑以眠强调说:“不许夸大其词,一定要实话实说!”
“本来还想谦虚一点的,好吧……我是我们学校篮球队的队长,打比赛几乎没输过。”孔益林耸了下肩。
糟糕,让他装到了……
岑以眠勾起一边嘴角,然后偏了下头示意他挪过来,说:“看见那把水果刀了吗?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现在请你把鞋子脱了,用你的脚趾夹住它,然后拿出你投三分球的力气狠狠把它砸下来。”
只有收纳盒倒了,水果刀才有可能滑落到地上来。
“这……”孔益林有些一言难尽,“怎么办,我压力好大,你怎么敢把唯一的求生之路压在我身上,万一我失败了……”
岑以眠翘起脚尖晃了两下,脚边的水泛起波纹一圈圈晕开,她用最柔和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你两只鞋,我两只鞋,四次机会你都投不准的话,那篮球赛得水成什么样子才能让你夺冠。”
孔益林沉默了几秒,她的这番话确确实实很有效,成功激起了孔益林的胜负欲,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他更不能在岑以眠面前丢了面子。如果投不准,那他还不如一头扎水里淹死。
“你再墨迹会儿,咱们就都要淹死了!”岑以眠又被海水呛了一口,她发现随着船体每晃动一次,水位就会上升一些,现在她只能靠着仰起头来才能不让海水钻进鼻腔。
孔益林用眼睛衡量了一次距离,示意她躲远一些,然后左脚踩住右脚的鞋跟一抬轻松脱掉了鞋,按照岑以眠说的夹住鞋子后来来回回抬了几次腿试探这个重量要用多少力度。
然后在岑以眠充满希冀的目光中,皮鞋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成功与收纳盒擦肩而过。
“很棒了,有戏!”岑以眠在一旁加油助威。
孔益林用右脚辅助脱掉了左脚的皮鞋,然后一边找投篮的感觉一边说:“我曾经一直有个遗憾,大学的时候没有和你在一个学校,所以也错过了打篮球时你在观众席为我加油的机会。”
话落的同时,鞋子再一次投了出去,他俩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鞋子,时间像是被女巫施了魔法变得很慢,岑以眠屏住呼吸看着它一点点贴近收纳盒。
“啪嗒”一声,收纳盒如他们所愿倒向一边,刀子也成功掉了下来漂浮在水面上。
岑以眠用脚勾住刀子,然后面无表情地说:“等逃出生天之后,你可以跟人讲如何用脚投出了一个完美的三分球。”
间隔了两秒钟,她又说:“不过,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我都从来不看篮球赛,不好意思。”
孔益林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感到失落,他拿过刀子与岑以眠背靠背帮她割断手腕的麻绳。
“如果我们可以逃出去,不知道是否有幸可以邀请岑导观看我的篮球比赛为我加油。”
手腕终于得到了解脱,岑以眠揉了揉酸痛的腕部,然后点头应道:“荣幸之至。”
他们两个人互相帮忙割断了绳子,孔益林搀扶着岑以眠站了起来,长时间的坐姿致使腿变得酸麻,刚迈出一步就差点被这股酸麻劲儿绊倒。
“怎么样,好些了吗?”孔益林看她的脸上越来越苍白,额头上的伤也被海水打湿有些发炎。
岑以眠咬紧牙关:“我没问题,走吧。”
“好。”
然而祸不单行,眼看着他们距离门口只有两三米,船体再一次剧烈晃动起来,这次一旁的大冰箱也不堪其扰地倒了下去,偏偏倒在他们的求生之路上,把他们唯一可以逃生的通口给堵的严严实实。
……
岑以眠偏头和孔益林面面相觑,随后她走到冰箱跟前一脚踢了上去,看得出她现在很崩溃,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地冷静下来,很努力地求生,很努力地自救。
“孔编,你说是不是好人活不久,祸害遗千年?到头来我们还是失败了。”她两眼无神。
孔益林内心也有些绝望,可他没敢表现出来,不能再给岑以眠施加负能量了,他只能安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这句话纯属放屁。”
平时孔益林作为编剧总是给人文质彬彬的感觉,没想到他也会说粗话,岑以眠很想笑一笑,可是她觉得自己现在浑身肌肉都是僵的。
她盯着又升起一些的水面,波纹晃啊晃的,她好像在水里看到了很多年不来她梦里的老岑。
“我记得好像和你说过我爸是怎么去世的。”岑以眠目不转睛盯着水里的老岑,怕漏了一眼就再也看不到了,“他在洪灾中为了救一个和我相同年龄的小女孩,最后牺牲了。”
可是这么多年了,她再也没见过当年那个小女孩,她爸的追悼会上她被奶奶紧紧牵着,她哭着喊爸爸,奶奶强忍着泪水忍受着老年丧子的痛苦,一边要安抚尚小的孙女,一边要感谢前来送行的好心人和志愿者。
尽管岑以眠那时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她依然记得,那个被她爸救了的小女孩以及她的家人,从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
岑以眠抹了把眼泪:“奶奶跟我说不该恨那个小女孩,因为我爸是名人民教师也是位父亲,他不会袖手旁观看着小女孩在洪水中孤立无援。”
“可奶奶也说她到死都也不会原谅那个小女孩,因为她和她的家人居然可以这么狠心,不来看看是谁救了她,是谁挽救了一个家庭。”
孔益林也跟着红了眼眶,他无法想象岑以眠的父亲该是一位多么无私的人,如果他还健在的话,一定是位桃李满天下的好老师,岑以眠也不会什么事都自己抗,她可以是在父亲身边撒娇的小女孩。
“以眠,别说了……”
“你让我说完,这些话我怕再也没机会说了。”岑以眠吸了吸鼻子,然后轻笑一声,“明明我爸是为了救人牺牲的,陈羡却固执地认为一切根源在他,如果他没有那天和我爸去游泳馆,如果他再坚持一下把我爸留住不让他急着回家看我和奶奶,或许我爸就不会死了。你看……心地善良的人都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在痛苦中苟活前行,而心肠恶毒的人呢,他们潇洒快活,这就是所谓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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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孔益林也有些疲倦了,他轻声问:“所以……你要放弃了吗?”
“啊——”岑以眠用手背揉了揉眼眶,幽幽开口,“没有,坏人都还在逍遥法外,我凭什么坐在这里等死,我要活着出去,我要让那些丧尽天良的垃圾都受到制裁。”
孔益林松了口气,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拼命三娘,哪怕前方没有路,她也能踏出一条来。
“来吧,让我们试试看抬起来这个大家伙。”孔益林对着她加油打气,“把它想象成许皓翔那个混蛋。”
岑以眠摩拳擦掌,闻言咬牙切齿:“如果要想象成那个混蛋,我可能需要多补两脚才行。”
不过,即便是把这个庞然大物想象成许皓翔可以让他们多一些冲劲,但重量实在是超出了他们的力量范围之外,岑以眠使出浑身解数脸也憋的通红,可它却纹丝未动。
“混蛋。”岑以眠狠狠踹了一脚,“还真是跟许皓翔一样让人厌恶。”
孔益林拦下她继续要踹的动作:“好了,保存些体力。”说完,他转身去厨具区,试图找到什么能把这个大家伙给翘动的工具。
岑以眠看出他的意图,出声道:“算了别费力气了,我们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办法,等着水位上涨和冰箱齐平,浮力加大就好挪动了。”
但是这个办法意味着,水位越涨越高的情况下对他们两个人的生命安全也有着极大的挑战,万一冰箱挪开了,但是发现门被锁住,那就真的要送命了。
不过就目前来说,也只有赌一把了,赌究竟是好人有好报,还是祸害臭千年。
这个厨房是专门做西餐的一间,她注意到摆放位置较高的烤箱,一打开果然里面有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的曲奇,于是她托着盘子全部取出,味道有些糊了,她递给孔益林:“还可以吃。”
孔益林已经怕了她这种突然的反常,战战兢兢地试探着问:“你不会跟我说这是最后的晚餐吧?”
“想什么呢。”岑以眠见他不吃,又捏起一个塞进嘴里,“多吃点东西保存体力,你难道不觉得被海水灌了半天,现在嗓子以及食道都很难受吗?吃点东西压一压。”
孔益林这才放心,结果刚咬了一口,岑以眠又面无表情地说:“当然,如果最后没出去,这也是最后的晚餐,别饿着肚子上路。”
“噗……咳咳——”孔益林一口饼干渣喷了出去。
“开个玩笑。”岑以眠耸肩。
孔益林又吃了一个,目光扫着四周找可以喝的水:“一点也不好笑。”
“我有个事很好奇……你怎么会懂这么多海上自救的方法?”
岑以眠如实回答:“好歹当了三年引航员家属,还是有点收获的。”说起这个,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和萧晗的不实新闻此刻在网上满天飞,不知道陈羡看了没有,不过他应该不会玩微博吧?
正在纠结着,就听见孔益林提起了他:“陈羡给你打过电话,但是一直都在关机状态,如果不是他先发现了不对劲赶紧通知了聂小姐,恐怕我们还不会这么快察觉你出事了。”
“什么?”岑以眠陡然从别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有一种小心思被捅破的慌张,“他怎么会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孔益林发现岑以眠并没有完全放下这段感情,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也或许她根本不愿意承认,只有在提及陈羡这个人时,岑以眠才会打开话匣子。
不过经历了这么一遭,孔益林已经想开了很多事,不再执着于和岑以眠的关系再进一步,感情分很多种,他们两人现在是一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战友,感情也不比所谓的爱情薄弱。
不多会儿烤盘上的曲奇就吃了个精光,孔益林将烤盘抛到案板上,然后回答道:“陈羡来接萧晗,然后发现游轮在放求救的信号灯。”
岑以眠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手掌用力拍在水面上,掌力直接使水花溅的乱飞:“他来接的萧晗?聂初林的经纪人和助理呢?”
她一直以为是聂初林的助理开车来接萧晗的,这下好了,根本无需纠结,陈羡不可能不知道这破传闻了。
孔益林恍然大悟:“你不会是在担心他误会你和萧晗真有什么吧?”
编剧都这么敏锐的吗,岑以眠不是很想承认,嘴硬道:“没有的事,都已经离婚了,我有什么担心的。而且……而且我们当初也只是为了领养绾懿才结婚,他对我也没有爱情,怎么会误会。”
真够笨的,孔益林心里暗想,恐怕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陈羡对她的心意,只有这个傻姑娘自己还蒙着。
不过孔益林并没有太多的好心打算替陈羡捅破这层窗户纸,他偷笑了一瞬,然后配合岑以眠点点头说:“嗯,确实……”
不知不觉水位已经涨了许多,现在他俩保持站立,海水已经到了胸口,并且船依旧在晃动,海水也无法保持平静,每次掀起的小浪都会形成推力让他们无法站稳,所以他们需要借助身边的建筑物,紧紧抓牢让自己固定在原地。
厨房内的氧气也在逐渐减少,变得稀薄,岑以眠不知自己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额头的伤口,总之她现在头脑发沉,放眼望去孔益林好像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
幸好,水位终于没过了冰箱,他们不需要再等下去,岑以眠和孔益林对视一眼后说:“行动。”
他们互相扶持着,用腿去推开前方的水,缓慢前进走到冰箱的旁边,一人一边,手指挤进冰箱与门中间的缝隙,由孔益林喊出口号后,两个人同步扣住冰箱的边沿,终于撼动了它的位置。
孔益林探头,担心道:“你怎么样,还OK吗?”
岑以眠咬紧牙关:“别停下来,继续。”
他们重复之前的步骤,在口号的配合下,动作同步越来越默契,终于再第六次把冰箱给推开,唯一的求生通道上的拦路虎终于被解决。
但他们却有些近乡情怯地紧张和惶恐,如果这一次再失败了,那他们还能做些什么。
岑以眠伸出手,手心朝上摊开,对孔益林说:“来吧,我们一起去。”
孔益林把自己的手覆盖上去,然后和岑以眠的紧紧相握住,彼此传递着力量和勇气。
一秒,两秒,三秒……
门纹丝未动,孔益林咽了下口水说:“遭了,这个门是朝里面拉开的,但是现在屋内水位过高压强高于外面,我们根本无法拉开。”
岑以眠充耳不闻,抿着嘴不停地去拽门把手,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珠,看得孔益林心里不是滋味。
孔益林无法残忍地宣布他们要做好接受死亡这件事,他默默地陪着岑以眠一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到最后他们都没有说放弃这句话,可也都松开了手不再去拽门,水位淹过了岑以眠的脖子,她只能仰着头看向天花板。
岑以眠沉默不语,一行泪从眼角滑落,与海水相汇,她家老岑和廷尉哥当时落入水里时,他们在想什么,最后又是如何平静地接受死亡。
这些,她永远都无法知晓,但她不认头。
“你相信吗,我们会出去的,我们不会死。”岑以眠说一句话需要喘三口气,“我的预感一直都很准。”
孔益林后背贴在门上,问她:“那你预感一下,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国际最佳原创剧本奖?”
岑以眠依旧直视着天花板,然后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下一部电影。”
“如果我可以得奖,那我可一定要在颁奖晚上的现场,把今天的遭遇讲给大家听,以及你是如何预言成功的。”
岑以眠闭上眼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孔益林把手举过头顶,拍了两下门,发出咚咚的声音,他说:“你觉得聂初林和萧晗有戏吗?”
过去好几秒,她回答:“算了,萧晗还是孤独终老吧。”
孔益林好像个话痨一样又问:“那你呢?你还会再谈恋爱吗?”
这次时间过去的更长一些,她才回答:“不知道,没想过。”
“岑以眠……”
她有些不耐:“别讲话了……你、好、啰嗦啊……”
孔益林攥住她的手腕,捏了几下:“陪我聊会儿。”
“嗯……你要聊什么?”
孔益林又加重手劲捏了下她,终于,对方有了些明显的反应,小幅度挣扎:“做什么?”
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惊慌,但面色平静地和岑以眠说话:“你还记得你说出去以后要做什么吗?”
岑以眠微微扯动嘴角,好像在笑:“我要打爆许皓翔的狗头。”顿了顿,“把他也丢进水里,灌他一肚子海水再说。”
“对,没错,所以你不能睡着,听见了吗?”
岑以眠“嗯”了一声:“我没睡。”为了表示她真的没有睡,还特意晃了晃头,可眼皮却始终眯着一条缝,无力地垂着。
“陈羡都和你讲过哪些自救的方法,教教我?”
听到陈羡两个字,岑以眠哼唧了一声,仿若在思考,然后轻声说:“他让我……喊救命……”
孔益林拍了拍门,颤动的响声让岑以眠清醒了一些,他说:“那我们再试一试,一起喊救命好不好?”
“好……”岑以眠将泡在水里许久的手举起,“你喊一二三,就一起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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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一束强光打在陈羡的脸上,刺得他忍不住眯起眼睛,制服上的反光条在这个昏暗的过道里就像他们手中的手电筒一样在发光。
“我派了足够的人手护送其他乘客返回码头,然后就带着其他兄弟们赶紧来支援你了。”说话的正是救援队队长。
男人之间无需多言,陈羡只是抬手拍了下队长的手臂,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让他觉得充满了力量,这股暖意从下而上涌上喉咙,一开口嗓音沙哑着:“谢了。”
“这是我们分内的事,等救出来你太太和你朋友,咱们一起喝酒!”
陈羡点头应下:“一定,到时候我请客。”
视线顺着一水儿红色制服向后望去,还有船长,他注意到陈羡的目光主动说:“这里的地形我最熟悉,我留下可以帮你们,来,我这有几张通用房卡可以刷开这艘游轮上所有的套房。”
救援队的人接过房卡,人手一张,由队长分配好任务并分给陈羡和船长对讲机后,大家就快速分散到不同的楼层去找人了。
“岑以眠孔益林,能听到吗?”
“有人吗?听到给个回应!”
此起彼伏地呼喊声传遍船舱的每一层,孔益林的手机幸好并没有关机,陈羡一边搜寻着屋子一边给他打电话,但是一直都没有人接听,这让他断定孔益林怕是受到了什么袭击而昏迷,或者他与什么人有过争执手机掉落了。
如果是这样,那岑以眠想必也是被同样的手段给暗害了,他今晚就该提前想到的,许皓翔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个下手的好机会。
此时船舱内的电箱早已罢工,只靠着发电机还能促使个别的灯发着弱光,但是也有随时断掉的风险。
他又刷开一间套房,里面黑漆漆一片,手电筒的灯光快速扫过每个角落,在确定没有人之后陈羡的目光没有任何多余的停留。
瞬息之间,船体再一次倾斜,套房的门用力地“啪”一身把他甩出了门外。
“呃……”陈羡吃痛地闷哼一声,他单手撑墙哪怕痛也不敢停下搜寻的脚步,继续往另一间套房走。
走廊里的垃圾桶也被晃地倒地,垃圾全部洒了出来,地上一片狼藉。
陈羡走出去没两步,被脚下的硬物绊了个踉跄,强烈的第六感使他停下来用手电照了一下那个硬物。
居然是部手机!
他立即返回去捡起来,确定不是岑以眠的手机后那八成就是孔益林的了,但手机屏幕已经四分五裂,陈羡试了试倒是还能开机,随后他用自己的手机给孔益林拨通电话。
拨通的那一刻残破不堪的手机坚强地响起铃声,孔益林一定就在这附近!
此时,对讲机里大家正在依次汇报各个楼层的搜查情况,陈羡举起对讲机说:“我在六层套房区走廊的垃圾桶发现了孔益林的手机,他应该就在附近。”
紧接着队长的声音传来:“我带人已经往你那边去了,其他人继续搜查。”
海水淹到了第四层,为节省时间和重复性排查,每个人都在频道内汇报已搜查过的位置,就在他们等着最后一位的船长报地标时,他却突然急促地说:“八层娱乐区好像有动静!”
游轮的娱乐区设施丰富,有影院,k歌房,台球厅,以及小电玩城等等,真要排查起来也很费时间。
一听说有动静,大家都纷纷前往娱乐区支援,陈羡也抬起步子准备爬楼,却在刚到楼梯间时停下了脚步。
鬼使神差地,陈羡急转弯并没有上楼,而是转身向下一层跑去。
从他的推断来看,娱乐区人多眼杂并不是一个绑架的好地段,而且岑以眠一个人也不会往那边去,他的内心深处此时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去下面一层看看,不要给自己留遗憾。”
然而频道内队长和船长却一直在催问他有没有赶去八层,他们的声音每传出来一次,都会让陈羡更加纠结,理智告诉他应该快速前往八层娱乐区和大家汇合进行排查救人,感性却让他不要犹豫和后悔,跟着内心走。
最终,感性战胜了理性,最后三阶他直接单手撑着扶梯跳了下去。
-
时间一分一秒地向前挪,岑以眠被迫着和孔益林喊了一会儿救命,最后实在是没了力气,她很渴嗓子已经彻底发炎,眼皮也越来越重。
甚至她已经昏睡了过去,就连孔益林都已经有些要放弃了,不知道过去多久,岑以眠猛然睁开双眼。
“陈羡!”
孔益林见她有些恢复清醒的前兆,当即配合她顺着说:“想他了?”
岑以眠点了下头,很快又摇头否认,她有些激动,一开口发声喉咙韧带处磨得她生疼,只能靠吼着说:“陈羡,陈羡他来救我们了!”
他一直都扒在门口,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根本没有陈羡的声音,实际上五分钟前他们刚经历完一次绝望,孔益林分明听到了走廊里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问有没有人,他和岑以眠一起拍打着门大声呼救告诉外面的人,他们就在这里。
可是很快,那个声音就消失了,任凭他们喊破喉咙,这一切太快让人无法接受,希望转瞬即逝。
孔益林气恼地用拳头砸了下门,那个声音他听起来非常的熟悉,于是陷入了沉思,开始思考到底在哪里听到过。
直到刚刚岑以眠话音落下,孔益林瞳孔放大,他终于想起来这个声音在哪出现过了!
他躲在船长室门外偷听时,屋子里的其中一个人,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所以刚刚他们的呼救声明明传了出去,对方却依旧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他分明就是不想救他们。
那个人的目的,是让他俩和这艘游轮一起沉海。
可岑以眠现在这幅样子,他又怎么忍心去拆穿一个将死之人的美梦,如果这是她最后的心愿,那孔益林也愿意陪她演完到最后一秒。
孔益林眼睑下垂,笑了笑问她:“陈羡在哪?”
岑以眠依旧是仰着头的姿势,她看着天花板,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一直没有滑下,用泡地起了褶皱的手指指向天花板:“他在上面。”
孔益林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老人常说的回光返照,一整晚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在这一刻溢出,被无限放大出来。
他仍然记得第一次见到岑以眠时的场景,那时候他出国进修了半年刚回来,终于腾出空来进组探班看看他家孔导演,结果七拐八拐走错了路倒是发现一个在储物室偷偷抹泪的小姑娘。
和今时今日比起来,几年前的岑以眠面色稚嫩,浑身上下都有一股执拗劲儿,不服输也不服软。在委屈她也不在人前表现出来,只会躲起来哭。
被他发现后,岑以眠快速擦掉眼泪,喊了声“孔编”,紧接着又打了个嗝,他看到岑以眠脸上尴尬的红晕,暗自偷笑没揭穿。
“你认识我啊?”他问了句废话。
本以为对方会跟其他人一样恭维一句孔导之子谁能不认识呢,可岑以眠却只是点了下头,不卑不亢地说:“你很有才华,我看过你写的剧本。”
孔益林噗嗤笑出声,问:“挨骂了吧?”
这句话倒是挑起了岑以眠的情绪,她有些被拆穿之后的羞怒,眉毛都飞了起来质问道:“你怎么知道?”
“在孔导的组里每天不哭几个才是不正常,走吧,我去替你求求情。”
岑以眠摇头,又在他意料之外中拒绝:“不需要。”
“为什么?你挨骂上瘾吗?”
“我不靠任何人,总有一天我会变得更优秀,让老师没有理由再骂我。”她眼神坚定地像是要宣誓。
孔益林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在这一刻怦然心动,喜欢上了一个不会虚与委蛇的倔强女孩。
回归到现实中,此时孔益林慌里慌张地伸手摁住了岑以眠的人中,他不敢想象岑以眠死在自己面前的画面,至少不能是她先死。
“岑以眠,醒过来,你不是还喜欢陈羡吗?你死了他怎么办,你想让他带着痛苦过完后半生吗?我想你更了解他,万一他接受不了你死了的这件事,你觉得他会独活吗?”
孔益林的手劲太大,大概是真的慌了,岑以眠被他摁的生疼甩了半天也甩不开,于是上手去推他:“你放开……松手……”
见岑以眠挣扎,孔益林以为是奏效了,于是又加大了力度,然后不停地念叨:“醒过来,听见没有!”
“靠!”岑以眠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我没死!”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第六感,刚刚她明明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越来越轻,灵魂也即将与身体剥离开,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蓦然听见了陈羡的声音,陈羡在喊她的名字。
“你信我吗?”岑以眠急切地问道。
孔益林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虽然不信但是愿意配合她,可刚刚那一幕实在太吓人了,岑以眠指着天花板说陈羡在那,他都怕下一秒岑以眠说陈羡来接她走了。
孔益林试探道:“你真的不是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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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回光返照个屁……”岑以眠暴躁地打掉他的手,不用照镜子她也能感觉到人中的地方一定有印痕,“不管怎么样,孔益林,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再动了,只能指挥孔益林,让他找一找较长的棍子,孔益林把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叮嘱岑以眠要紧紧抓牢。
然后自己便推着胸前的海水,一边找工具一边回头注意她的情况,问道:“你让我找棍子做什么?”
“你先找,找到再说。”岑以眠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再说了。
孔益林想,如果是中餐厨房那一定会有擀面杖,可是西餐的厨房里能有什么长棍子呢,他有些急切,手不停地在水里推动摸索。
岑以眠强打着精神,见他这幅样子没忍住笑出声,虚弱着说:“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
岑以眠小时候跟着爸爸去乡下,在河边见到有小孩儿摸鱼,跟孔益林现在的动作大差不差,闻言,孔益林被她的形容给逗笑。
岑以眠眉心紧蹙,她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问:“找到了没有?”
隔了半分钟,孔益林终于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工具高高举起,兴奋的样子更像摸到鱼的顽童了。
“找到了!”
岑以眠这才继续说她的计划,她指挥着让孔益林站到案板上,不停地够天花板去敲击,因为她坚信陈羡就在这里。
不疑有他,毕竟他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孔益林只能照做站了上去,用手中的不锈钢打蛋器的手柄一端,用尽全力敲击天花板。
岑以眠小臂压着扶手,靠着水中的浮力,整个身子向上撑了撑,她说:“吃走我一半的曲奇,你倒是再用点力啊。”
“嘿……”孔益林垂眸与她对视,无奈道,“你这人,比周扒皮还过分呢怎么。”
不过孔益林还是加大了手中的力度,在他敲了几十下后,打蛋器的手柄都有些变形了。
时间又一分一秒地过去,岑以眠耳朵紧贴门口。
倏地,她开始激动地拍着门口:“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还在敲击天花板的孔益林当即丢下手里的工具,重新一跃调回水里,扑腾着回到门口:“真的有人来了?”
岑以眠激动地热泪盈眶,控制不住地冁然而笑,伸手捶了下孔益林的肩膀让他扒在门口:“你自己听!”
他们历经数次失望后,希望现在摆在眼前,孔益林反而不太相信了,但身体却依旧诚实地靠了上去。
但是这一次,他瞳孔地震,顿时也喜出望外道:“真的,是真的!”
他们赌赢了,这一次善对抗恶占了上风。
“岑以眠?孔益林?”门外的声音是那么亲切又熟悉。
岑以眠拍了两下门,然后说:“是我们,我们在这里。”
“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水位升到哪里了?”陈羡尝试拧动扶手,虽然可以向下拧动,但门却纹丝不动,根本推不开。根据经验来说,屋子里的水位一定高于外面,但就是不知道具体在什么位置,他们两个人在里面有没有生命危险。
孔益林碰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在旁边休息,然后接过话来,将室内的情况简述了一遍后说:“以眠的情况不太好,你们尽快。”
从另一个男人口中知晓岑以眠的情况这件事,以及担心她随时会撑不住,种种复杂的情绪包裹着,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很强烈的觉得自己这么窝囊。
陈羡在频道中通知了所有人,随后询问船长:“游轮上有什么可以砸门的工具,压强太大门现在推不开。”
船长支支吾吾道:“我去找找。”
“要快!”
救援队率先赶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布局后说:“只有这一个出口吗?”
陈羡点了点头,面色严肃:“对,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把门凿个洞让里面的水出来一部分,或许可以好推开,但是厨房的室内高度比走廊高,水出来后我们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进行救援并设计好逃生路线,我太太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不确定能不能撑住这么久。”
思索片刻,队长在频道内催问船长:“工具还没找到吗?”
对讲机里丝丝拉拉的杂音,看样子是还没有找到,这时门内,孔益林虽然听不太清楚他们的对话,但是隐约听到了“船长”两个字。
急得他使劲拍着门:“船长这个人不可信!陈羡,要提防着他!”顿了顿,又说,“他是许皓翔的人。”
直到这时候,陈羡才有些恍然,如果说船长是许皓翔的人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他自告奋勇加入救援是为了趁机拖延时间阻碍他们找人,他说在娱乐区听到动静是因为陈羡在频道内通知找到了孔益林的手机,特意把他们引开,他去寻找开门工具这么久了那也一定是在拖延。
“岑以眠!”陈羡拍了拍门,“努力多撑一会儿,可以做到吗?”
门从里面发出“咚咚”两声,是岑以眠给出的回应,陈羡对上队长的视线,他不能再假手于他人只能自己去寻找工具,可又放心不下岑以眠这边。
队长看出他的担心,向他保证说:“兄弟,你放心去,我一定替你坚守在这里。”说完又派了两人分头去找。
根据以往他乘过的游轮来说,一些常用的工具都放在储物室里,而储物室和操控室是在一层的,那里还要往下面两层去,海水都已经灌满。
陈羡吸足了空气后便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另外两人也相继潜入,分头去找储物室。
这里就像深海世界,昏暗的令人窒息,电筒的光射出去只能看到一米内的路,黑暗将光都吞噬了。
陈羡顺利找到储物室,里面的工具一应俱全,他顺手抄了把电锯和小斧头,然后转身就要往外游。
倏地,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他,突然的桎梏让他控制不住地张开了嘴,海水跟着灌进口腔,陈羡面露痛苦之色,他强忍着不适脑袋用力向后仰砸上对方的鼻梁骨,这才得以逃脱。
对方并没有就此善罢甘休,而是在他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时就再一次缠了上去,拳拳到肉,哪怕有水的阻力,陈羡也依旧感觉到了痛。
他两只手拿着东西,不方便反抗,于是只能靠着腿上功夫,一脚踹在了对方的小腹。
现在不是恋战的时候,他们还等着陈羡去解救,把船长踹开拉出一段距离之后,他就急忙蹬腿向前游走。
可船长是铁了心要把他也留在这艘游轮上,刚游出去没两米,又被他给追上拽住了脚腕,拖着陈羡不让他走。
哪怕船长知道再这么耗下去,他们两个人都会溺水死在这里,也依旧不放手。
陈羡发狠踹在船长的脸颊上,这一脚他用了十成的力气,但对方依旧死死抱着他的小腿,闭起眼抿着嘴,看起来气息快不足了,马上就要坚持不住。
既然甩不掉,那就拖着他走,陈羡不再试图挣扎而是卯足了力气向前游动,虽然有些吃力他自己也快坚持不住了,可一想到岑以眠在等着,就又有了些动力支撑他多坚持一会儿。
长时间的闭气,他的胸腔开始疼痛,耳朵也嗡鸣,后脑勺隐隐发麻,这种无力感让他越来越疲惫,但也只维持了一小会儿,身后的重量突然消散。
他回过头去,是救援队另外两个人及时出现帮他挣脱桎梏,那两个人一人一边夹住船长防止他乱动逃跑,然后摆手示意他快去救人。
陈羡点点头,没了负重,这次他嗖的一下就游了出去,身形矫捷灵活,他好像天生就属于水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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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以眠知道陈羡就与她一墙之隔后,精神了许多也重新燃起希望,陈羡在告诉她不要怕之后就去找开门工具了。
由于外面走廊里也有水,根本听不到陈羡离开时的脚步声,可她还是耳朵紧贴着门,好像感应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也跟着发慌,紧张得小腹酸胀,眼眶发紧。
过去不到十分钟,这次她听得真切,陈羡带着工具回来了。紧接着,岑以眠又听到一个男人说估测船彻底沉海不到十分钟,他们需要尽快凿门救人。
陈羡的声音穿透力很强,敦厚有力钻入岑以眠的耳内,他说:“你们离门稍微远一点,我们要开始凿门了。”
孔益林搀扶着岑以眠后撤了几米,找了个新的支撑点,然后就听到震耳欲聋的砸门声,还有电锯锯门的声音,像是草原上的雄狮和森林里的猛虎相遇,偏要一争高低。
在这期间,水位再一次上升已经盖过了鼻子,岑以眠和孔益林都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潜水训练或者游泳课程,于是只能上手,捏住自己的鼻孔生怕不小心吸进去海水。
厨房的木门此时裂开一条缝,岑以眠的一颗心也跟着悬起来,她从没有觉得时间如此慢,慢到像是静止了,这个门怎么能质量这么好,砸了这么久才只是裂开一个缝。
岑以眠偏头去看孔益林,他也好不到哪里,都是在硬撑着,一张脸憋的紫红,马上就要窒息晕厥过去了。
这时,随着一声剧烈的响声,门也终于破开一个洞,在外面的合力下门被推开,水流向着门口奔去,强劲的水流将他俩冲散,巨大的冲击力把两人送至门口。
她好像被迫喝了许多的海水,并且鼻腔和耳朵里也灌进去了不少,越是焦急越想呼吸,反而海上源源不断地进入她的体内。
“岑以眠!”
她在晕厥前,好像见到了陈羡扑向自己,把她紧紧抱住。
真好……她在临死前还能被喜欢的人抱在怀里,也算是圆了她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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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也格外的踏实,再睁眼时有那么片刻,岑以眠生出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她睡了多久做了什么梦都不清楚,甚至还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谁。
“醒了?”她的旁边坐着最熟悉不过的人,闻声望去,陈羡面色憔悴下巴上长出青色的胡茬,“口渴吗?嗓子痛不痛,胸口痛不痛?”
不给她回应的机会,他又自顾自地说:“看我问的什么蠢话,算了,我去叫医生来。”
不多时医生和护士把她围了起来,对着她检查了半天,陈羡就站在床尾处一言不发,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察觉到她的注视后就勾起个笑来,但是看起来非常勉强。
“医生……我朋友呢?”岑以眠想起来孔益林,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当时那个情况孔益林并不比她好多少。
医生摘下听诊器,确定她身体情况稳定后,才回答:“你是说和你一起被送进来的那位先生吗,他今天早上已经出院了。”
岑以眠一脸不解,她再次看向床尾,得到她疑惑的目光后陈羡说:“你昏睡了两天,孔益林要比你好很多。”
她居然睡了这么久,怪不得醒来后她的胃里空荡荡的,嘴巴也干的很。
岑以眠只是把手放在小腹上摸了摸,陈羡就看出了她的意图,倒了杯温水放在她旁边的柜子上后问:“想吃些什么,我去买饭。”
医生怕年轻人不知道轻重买回来什么重口重油的食物,急忙叮嘱:“病人现在还是以清淡为主,吃些高蛋白食物。”
护士捡乐子捂嘴偷笑,替陈羡说了句公道话:“李医生您就放心吧,岑小姐的先生是个细心的人。”
岑以眠又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先生”这两个字,苍白的脸上瞬间燥热起来,她如果此时厚着脸皮去看她的那位“先生”,一定可以发现对方耳尖的不正常红色。
医院是聂初林联系的,病房也直接升成了VIP单人间,此时只剩下一位小护士,一边检查岑以眠的点滴瓶一边说:“你们夫妻感情可真好,你昏睡的这两天他就没离开过,就一直守在你床边,休息的时候就趴在柜子上眯着,一有动静就惊醒。”
这次岑以眠已经不意外了,毕竟有前两次的前车之鉴,想也知道陈羡是什么样的。
“咳咳……”一开口嗓子就像用强力胶水粘住一样,根本无法发声,被小护士把病床升起来后喝了两口水润润嗓子,这才继续说,“辛苦你们了,那我这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吗?”
她今年短短两个月之内已经进了三次医院,简直不要太频繁了,出了院她得找机会去趟庙里拜一拜。
护士回答道:“李医生刚刚不是说了,你身体里还有些炎症,而且你这额头上的伤被海水泡了这么久,听你先生说前几天你刚经历了抢劫,还被撞成脑震荡,这次得好好养一养。”
岑以眠抬手摸了下额头,这才注意到伤口处又被纱布盖了起来,而且好像经过护士这么一提醒才突然开始发痛,皮肉撕扯着的痛感,还有点点痒,想上手摁一摁解解痒,被护士及时制止了。
“你再乱动,可就真的不能出院了!”
岑以眠不好意思地垂眸,缓解尴尬地又端起杯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小口喝水,护士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陈羡手里拎着两个食盒回来了,见此她也就和岑以眠告辞去忙了。
医院附近开了很多家餐厅,陈羡特意找了一家专门煲汤的,要了份玉米山药排骨汤,他记得岑以眠很喜欢吃水果玉米和山药,这个汤完全符合她的口味。又要了两个爽口小菜,这才打包了回医院。
陈羡展开床上吃饭的小桌子,将饭菜一一摆好,碗筷也都用热开水烫了一遍后整整齐齐摆放在岑以眠面前。
这时,岑以眠才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一圈淡淡的红色印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的,她并不知道陈羡和船长在船上的打斗,陈羡也没打算告诉她这些。
“你的脖子……”
陈羡舀了勺汤,香味飘荡在空气里,他又捡了两块玉米和山药放进汤中,问非所答:“趁热喝,尝尝玉米甜不甜。”
这就是不想说,岑以眠抿嘴乖顺地低头吃饭,两个人面对面安静地只能听到对方筷子的碰撞声,岑以眠刚醒饭量小,率先放下筷子又开始盯着他的脖子看。
陈羡吃饭的时候不会讲太多话,大概是小时候家教很严格,并且他吃饭虽然快且大口,却一点也不狼吞虎咽,以前上学的时候陈羡休假回去看她的时候,她最喜欢和陈羡吃饭。
看陈羡吃饭就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他咀嚼食物的时候会闭紧嘴巴,食物都挤在右边的腮中,形成一个小山丘的形状。
一口菜一口主食,咀嚼之后再慢条斯理地咽下去,他的喉结很突出,看起来很性感,尤其是吞咽食物时喉结会随之上下滚动,每次岑以眠都偷偷看的脸红心跳。
吃完饭后,陈羡抽了张餐巾纸蹭了下唇瓣,主动收拾起碗筷,一抬头正好对上岑以眠的视线,发现她在看自己。
陈羡摸了摸嘴角:“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岑以眠摇摇头,她才不会说自己只是看他吃饭看的入了迷:“就是想说……谢谢你,又救了我。”
陈羡将小饭桌擦干净收起来,重新倒了杯热水摆在床头柜,然后无奈道:“岑以眠,你怎么总是对我说谢谢。”
陈羡不太喜欢从她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显得他们很生疏,这两个字直接把他给推得很远很远,好像够不到她。
“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丢开前夫妻这层关系,我们也算是家人,你会天天对家人说谢谢吗?”
岑以眠眼底一暗,并没有接他的话茬,情绪也比刚才又低落了几分,不过陈羡并没有注意到。
她转而问:“初林和孔益林呢?”
陈羡去洗手间的水池把碗筷洗干净,一切收拾好后才坐回床边的椅子上,说起了船长是许皓翔的人这件事,简单两三句带过了船长偷袭他。
“幸好救援队的人可以佐证,聂小姐已经报警了,孔益林出院后也是处理这件事去了。”察觉到岑以眠又在打瞌睡,陈羡替她放平了床,“困了就再睡会儿,我去给聂小姐打电话告诉她你醒了。”
岑以眠重新躺下,拽住陈羡的衣摆晃了两下:“让初林不要担心我。”
“嗯。”陈羡疼惜地在她头顶轻揉两下,“睡吧。”
-
再醒过来时外面天已经变得昏暗,夜色很快就要降临,岑以眠动了动胳膊,最近睡得有点多身上都有些酸痛了。
环顾了一圈,不知道陈羡去了哪里。
岑以眠坐起身穿上拖鞋决定出去吹吹风,护士也说了只要身体可以承受,是能下地走一走的。
她披上外套出了病房,此时走廊里没有太多人,大概是快到晚饭的时间,家属都去打饭了。
在路过医生的值班室时,她见到了陈羡的身影,他正背对着值班室的门口和医生说话。
岑以眠停了下来,躲在外面偷听,万一是她身体情况不好陈羡肯定不会对她说实话。
结果听完之后,岑以眠面露诧异,紧接着心脏刺痛指尖也发麻。
她怎么也没想到,有事的不是她,而是陈羡。
傍晚的室外气温又降低了两度,她一个人呆坐在花园的长椅上,回想着医生对陈羡说的话。
陈羡白天在她面前淡定自若,压根看不出来他的状态不好,除了她刚醒时有发现他情绪不高,除此之外毫无其他察觉。
可医生却说陈羡患上了PTSD,是因为她吗?
因为她被困于海水之中与死神博弈,陈羡怕她也像自己的父母,老师和同事那样死去,所以患上了这个心理障碍。
脚边落了只麻雀,大着胆子啄面包屑,等她轻轻挪了下脚想给小鸟让出一些位置时,它已经因为惊吓飞走了。
岑以眠觉得,陈羡就像一只被绑上铅球的鹰,这些负重压的他根本无法飞翔,只能被迫在泥土里爬行。
“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男人喘气很急促,应该是发现她不见了之后一直在找她,岑以眠快速擦掉眼角的湿润,吐了口浊气这才仰起头说:“屋子里有些闷就出来了。”
陈羡视力向来很好,她的掩饰根本不足为道,陈羡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坐到她旁边,背部向后倚靠,从他的角度看可以看到岑以眠被冻红了的耳垂和纤长白皙的后脖颈。
他们的坐姿,一个正襟危坐,一个后倚着,陈羡只有望向她时才会似溢出水一样眼底柔和:“做噩梦了?”
岑以眠顺着他的话“嗯”了一声,说:“梦见我被困在海底,你来救我,但是没救上来反而被我拖住,然后一起死了。”
听了她的噩梦,陈羡莞尔一笑,伸出左手在她后脑上轻抚,最后落在发尾处揉搓她的碎发,他说:“你在怕什么?”
岑以眠鼻尖发酸,反问他:“你又在怕什么呢?”
陈羡这次倒是没遮遮掩掩转移话题,他平静地开口,却很难不让人听出他话中的真诚:“怕你死。”
果然是这样的,岑以眠轻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疏导陈羡的情绪,试图跟他说:“我不会死的,但是你也要清楚一件事……就算我死了,这也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你的责任,不只是我……其他……”她说的有些语无伦次。
“够了!”陈羡厉声打断。
他几乎没有这么发过火,岑以眠有些吓到,一时间沉默不语,两个人原本就尴尬的气氛现在更是降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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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抱歉……”那点火气转瞬即逝,陈羡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然后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蹲下,脚跟离地上半身微微弓着,“不是故意凶你,生气的话要不打我两下?”
陈羡带着她的手腕往自己肩膀上打,她更加气恼,挣脱开后推了陈羡一把,然后也站了起来:“我回去了。”
陈羡毫无防备地被推了一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实在是有些滑稽,看着率先离开的那个背影无奈地低头摇头轻笑,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变态,但是他还挺喜欢看岑以眠生气的。
正准备单手撑地起身,旁边突然有个稚嫩的童音说:“妈妈,这个叔叔怎么不讲卫生啊,他坐地上衣服都脏了!”
比绾懿年纪还要小点的一个小孩,指着他义正言辞:“你妈妈辛辛苦苦给你洗干净了衣服,你就这么不尊重她的劳动成果!”
突然有点想念绾懿那个小丫头了,她也和眼前的小孩一样人小鬼大,特别碎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反正一时半会儿病房里那位气不会消散下去的。
他索性也就继续盘腿坐在地上,和穿着病服的小女孩逗闷子,极有耐心地回答说:“可我是自己洗衣服。”
“啊……”小女孩被怪叔叔的话噎住,她以为每个人的衣服都是由妈妈洗的干干净净,还香喷喷的,于是又不解地问,“那你的妈妈呢?”
陈羡指了指天上:“她死了,死去的人就会变成星星。”
“为什么要变成星星?不能变成月亮吗?”
这是个好问题,陈羡转动脑筋想答案,结果还没等说出来先把自己逗笑了,他说:“你看,月亮是不是只有一个,那这么多去世的人想变成月亮看一看自己的亲人还得排队,星星就有很多,不需要排队每天都能见到自己的亲人朋友。”
小女孩不信他的话,明明刚才她还偷听到怪叔叔和漂亮姐姐在因为死亡这个话题争吵,他还可凶了。
小女孩当即拆穿他:“骗人,既然能变成星星天天看见,你为什么还怕那个姐姐死掉?”
陈羡被问得哑口无言,还是小女孩的妈妈替他解围道:“因为变成星星之后姐姐可以看见叔叔,但是叔叔就不能见到姐姐了呀。”
“是这样吗?”
“对。”陈羡点点头。
小女孩的妈妈怕她继续下去语出惊人冒犯到对方,急忙把她带走了。
花园里陆陆续续的人们都离开了,最后一缕斜阳也消失在大地上,陈羡只身一人坐在失去了光照着的花园里。
他想,他从不畏惧黑暗,如果他从未见过光。
-
次日一早,孔益林带着救援队队长出现在病房,孔益林介绍道:“这位就是这次海上救援行动的杨队长,没有他们,咱俩真就见阎王去了。”
岑以眠当时在他们破门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昏迷,自然是没有和救援队的人员见上面,闻此,她坐起来就要下地想认真表达一下感激之情。
“不用这么见外。”杨队拦下她,“我都听你朋友说了,当时要不是你想尽一切办法自救,恐怕也不会撑到我们来,诶对了,怎么没见你丈夫?”
昨天傍晚在小花园的争执,让他们再一次进入冷战状态,准确的说是岑以眠单方面和他冷战。
今天一大早陈羡给她带来的香菇鸡肉粥,她喝了几口之后为了把人打发走,说想吃蟹黄灌汤包,还指定了一家餐厅。
那家餐厅和医院一个城东一个城西,陈羡倒是没有半分的犹豫和不愿,他巴不得岑以眠对他提一些要求,而不是过分的善解人意。
为了赶在午饭之前买到并带回来,他早早就出发了,岑以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去帮我买灌汤包了。”
孔益林此时铃声响起,他看向二人:“你们先聊,我去接个电话。”说完就出了病房。
杨队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有些八卦道:“看来你朋友也很喜欢你。”
岑以眠不再像之前一样避讳这个话题,经历了一次生死,她和孔益林之间也没那么别扭了:“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俩是结拜兄妹。”
怕杨队再问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她急忙又说:“杨队,有件事我想问你。”
杨队“嗯”了一声:“你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羡……”岑以眠注意到杨队的眼神,意识到可能他们之间不熟悉对方的名字,于是只能无奈改口,“嗯……我先生他,他脖子上的勒痕是怎么回事?我昏迷之后又都发生了什么?”
杨队有些意外:“他自己没说过吗?”
岑以眠摇头:“他这个人包袱很重,怕我有负担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那这可不行,夫妻之间这样显得太见外了些。”杨队一句话就戳中要害,这正是他们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都太在意对方的感受。
“所以我只能问你了。”
这时杨队也隐隐感觉到这对夫妻之间好像存在着什么问题,但是又一时半刻想不明白。
不过他也没在意,回答说:“我听孔先生提过两句你俩是被人打晕绑起来丢到厨房,如果不出意外这个人就是游轮上的船长,他和真正要害你们的人是一伙儿的……”
杨队跟说书似的把当时陈羡与船长打斗的场景描述的惟妙惟肖。
说到最后还不忘夸赞道:“你丈夫真的很优秀,有勇有谋又沉着冷静,不过……其实他也不像我想的那么冷静,至少在把你救出来之后,他差点疯掉。”
当时他们合力把门破掉后,岑以眠由于溺水已经陷入昏厥,陈羡几乎在门推开的一瞬间就扑向了岑以眠把人抱在怀里往外游。
游轮即将彻底沉海,救生艇送完其他乘客又翻回来在海面上等着他们,等陈羡把岑以眠放到救生艇上时,她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弱。
孔益林虽然也呛了几口海水,但至少神智是清醒的,他有些虚弱地跪在另一侧喊岑以眠,企图把人唤醒。
而陈羡自始至终都双膝跪地,给岑以眠做心肺复苏,一下两下三下,他那时候在游轮里时的冷静都没有了,一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眠眠,听到我说话了吗?醒过来,听到没有……”
随后,陈羡俯下身用手衔住她的下巴,待她唇瓣微张后,低头对了上去。
此时他内心毫无杂念,满心满眼都是想让她活下去。
一次不行就两次,然后三次四次,可岑以眠依旧脸色惨白紧闭双眼,存于胸肺中的水没有吐出来,呼吸也很弱。
“你不要我了吗?嗯?”他再一次直起身,双手交叉放于她胸口用力地摁下去,那颗饱满的热泪众人看得很清楚,从陈羡的眼角直直垂落,掉在岑以眠的鼻尖上,晕开成一朵花。
再次做人工呼吸前,他附在岑以眠耳边小声说了句:“如果你死了,我就去陪你好不好?”
这一次,岑以眠好像是在回应他似的,一股脑儿的将水都吐了出来,她还是舍不得让陈羡陪自己去死。
吐出水后,岑以眠短暂的醒来过,但也只是一两分钟。
她沉默着与陈羡对视,然后冲他伸手,陈羡当即将手送上去与她交握在一起,然后俯下身和岑以眠额头相抵,问她:“看着我,我是谁?”
“陈、羡……”岑以眠虚弱着小声说。
“乖……不怕了,嗯?”陈羡安抚地捏捏她的耳垂。
“嗯,不怕,你也……不怕。”岑以眠声音越来越小,眼皮再一次合上,她最后留下半句话,“别担心,你别怕……”
说完就再也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杨队叹了口气,他说:“你被送到医院进行抢救,我跟着他一起坐在走廊等着的时候,他和我要了根烟,我才发现他接过烟的手抖个不停,根本控制不住。他也不抽就是叼着,等你被推出来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了,他那根烟都已经被咬烂了。”
岑以眠需要在重症监护室住一晚,次日无碍再转普通病房,陈羡被拦在外面不能进去陪着,聂初林见状让他回去换身干净衣服,这时他们都才注意到,陈羡从头到脚都还是湿着的,四月份的天气这样做很容易生病。
他像是哑巴了一样,不答应也不拒绝,就坐在监护室外的长椅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玻璃门看向里面。
“你他妈别装聋作哑,陈羡!”聂初林有些急,她怕陈羡再这样下去会崩掉,“医生说了以眠没有生命危险了,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陈羡双眼无神根本无法对焦,但他还是回答了聂初林的话,他说:“我一没吵二没闹,怎么不冷静了?”
“你……”聂初林让她气的肝疼,这人轴起来和岑以眠那家伙一模一样,谁也劝不动,“你是想让岑以眠醒来以后见你这幅狗德行,然后担心你是吗?她现在还病着,需要你照顾,你能不能别再作了,回去换身衣服OK?我守着不走,等你换好衣服再回来。”
这次陈羡终于没有再倔下去,他沉思片刻仿佛在思考聂初林的话,然后终于起身离开了。
杨队一路跟着他,想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开车把他送回去,陈羡婉拒了他便自己一个人走了。
但陈羡这个状态实在无法让人放心,杨队只能开着车默默跟在他身后,结果他就看到了让人心中震颤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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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陈羡走出去三四百米,突然双腿一软倒在了路边。
那身残破不堪的湿衣服,不太整齐的发型,让他此刻看起来像个沿街的乞丐,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还吓到了两个路过的行人。
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的车顺势停在路边,杨队手搭在门上,只等着有什么情况能第一时间下去接应。
不过幸好陈羡并没有怎么样,只是坐在马路的台阶上,把头深深地埋在胸前。
杨队心里咯噔一下,他细心地发现陈羡肩膀小幅度地颤栗,好像是在哭。
也是考虑到陈羡走出这么远才发泄自己的情绪,应该是不愿意被人看到,所以杨队才没有下车,只能默默地等着他收拾好情绪才离开。
听杨队说完,岑以眠有些不敢置信,她从未见过这样脆弱不堪的陈羡,可她并不会因此看轻陈羡反而更加心疼和愧疚。
岑以眠有些后悔昨天在花园说的那些话,也后悔今天还故意使坏指使他跑那么远去买灌汤包,她怎么能欺负一个从不会拒绝她要求的人呢?
病房内陷入沉默,此时房门被推开才打破低沉的气氛,杨队抬头看到来人站起来打招呼:“我正要走呢,还以为今天碰不到你了。”
陈羡和杨队碰了下拳,然后将小饭桌支起来把灌汤包摆在上面,保温盒一打开里面热气腾腾,勾的人食欲大开。
杨队眼中带着笑,看陈羡熟练地伺候人吃饭,烫碗筷倒热水拿纸巾,一样不落下。
做完这些,陈羡才说:“本来想等眠眠出了院带她一起去队里感谢大家,多亏了你们。”
“谢就不必了,赶紧养好身子,出院了一起吃饭!”
陈羡温和地笑,点头:“一定的。”
送走了杨队,孔益林电话才打完回到病房,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三个人在一个房间里待着,虽然已经释怀了可终归是有些别扭。
岑以眠吃了两个灌汤包之后胃里有些顶,放下筷子问孔益林:“你和初林这两天一直忙着打官司吗?”
她的手机被许皓翔的人给抢走销毁,这两天还没有来得及买新手机,要不是病房里有电视可以解闷,她也不至于现在才想起来自己没手机这件事。
他们游轮事故已经上了新闻,岑以眠从电视新闻里获取了一些信息,才知道涉案嫌疑人也就是船长已经被收押,估摸着聂初林一直还没抽出空来医院应该就是在忙这个。
孔益林说:“我们想借此机会把许皓翔一起揪出来,可是这个船长嘴很严,什么有用信息都套不出来还死不认罪。”
他顿了顿,又说:“那天我被打晕之前,分明在休息室门口听到屋子里最少有三个人的声音,可这个并不能当做证据。”
由于游轮上的乘客非富即贵涉及商娱两圈,上面对这件事抓的很紧,已经成立了专项小组去调查取证。
下午聂初林就带着新手机出现在了医院,她帮岑以眠把手机SIM卡补办好,安装好通讯软件之后一登录微信,问候的消息直接99+。
这时候,一些出事之前的破传闻再一次重回视线,最近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沉海游轮上,暂时将她和萧晗的传闻给冷却了,但是这不代表已经过去,毕竟许皓翔没有那么心软。
萧晗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最近都被强制在酒店里不许出来,也不能来看岑以眠。
给他回了个消息后,对面几乎同时地跳出来一个视频通话。
看得出来萧晗有多无聊了……
接通后,萧晗的大脸直怼屏幕,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再视频里见到岑以眠时,又腾的一下红了眼眶。
岑以眠吓得鸡皮疙瘩都立起来,她可不会安慰人,千万别哭吧!
“喂!”岑以眠先发制人,主动破坏掉气氛,“这两天你自己在酒店练习表演老师布置的学习任务了吗?”
萧晗今日也没和她顶嘴嫌她烦,听到久违的唠叨,他把脸移出屏幕看动作应该是擦了下眼泪,然后又回来笑着说:“放心吧,你萧哥肯定不能丢你脸。”
他俩一见面就斗嘴,岑以眠醒来并且精神状态这么好,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病房里洋溢着和谐愉快的氛围。
陈羡见岑以眠吃饱了,默默收拾着,结果不小心入了镜一抬眸对上了萧晗的视线。
正好他们聊起来被拍的那件事,刹那间,萧晗哽住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咳嗽了半天人都出镜了。
陈羡低沉的笑声从喉间传出,拎着垃圾出了病房,萧晗心虚地小声问:“前姐夫出去了吧?”
岑以眠对于他这幅胆小怕事的德行很是不耻,看了眼敞着的门,估摸着一两分钟就回来了,她说:“你怎么这么怕他?”
聂初林冷笑一声,替萧晗说:“还不是你俩的绯闻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萧爱豆怕被你的前夫哥暗杀。”
“你们能不能别乱说……”岑以眠有些不高兴,“我们已经离婚了,他不管这些的。”
话音刚落陈羡就回来了,只听到她的后半句话,于是随口问:“不管什么?”
岑以眠赶紧摇头,表情管理差点失控:“没什么。”
聂初林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说:“她说你们已经……唔唔……啊……”
病号专属·陈羡手切牌·水果捞,就这么毫无防备塞进聂初林嘴里,把她的话给堵回去,岑以眠瞪她一眼:“你怎么这么烦人!”
待到傍晚,聂初林接了个电话就把孔益林给带走了,虽然她没说是什么事,不过岑以眠猜还是和游轮事故有关。
她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聂初林突然就和陈羡和平共处了,她之前只要一见到陈羡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居然能和他有说有笑,还总是帮他说话。
“你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陈羡注意到她的打量。
被逮住后,岑以眠心虚地挪开视线,然后说:“有件事我想我有必要澄清一下。”
“嗯,你说。”
“我和萧晗只是朋友,没有其他的关系,所以……”
陈羡歪头:“所以什么?”
岑以眠其实就只是想解释清楚,但是说完又觉得多此一举,所以什么呢,她随口胡诌道:“所以你别总是吓唬他,没发现他很怕你吗?”
陈羡一怔,原本柔和的眉眼突然变得凌厉,说出的话也带着刺:“那你现在,是为了他在训斥我?”
“你……”岑以眠不知道他在胡说什么,她哪里就训斥他了,可嘴唇张张合合半天,也没再说出来什么,气得她躺回床上把自己缩在被子里。
-
出院这天,陈羡把救援队的人员全都叫了出来,一来是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二来是庆祝岑以眠出院,就连萧晗都全副武装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偷跑了出来,一群人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期间,萧晗有些喝高了,拎着酒瓶勾着陈羡的脖子和他称兄道弟,越说越来劲还要把岑以眠和孔益林给喊来,非得让大家做见证,看他们四个人义结金兰。
杨队一听,这不对啊:“人家岑小姐和陈羡是夫妻,哪能跟你一起结拜。”
萧晗大手一挥,把他俩的关系给捅穿:“夫什么妻啊,他俩都离婚了,正好夫妻变兄弟!”
说完就摁着陈羡肩膀要和他相拜,陈羡气笑了,一巴掌扣他后脑勺上给人扒拉到一旁:“滚蛋。”
四兄弟少了一位,萧晗哼哼唧唧半天,然后拉着另外两个要继续拜,结果没一个配合他的,孔益林给他丢到了墙角让他自己对着墙角磕头去了,然后转过身就给萧晗经纪人发消息,以后禁止萧晗喝酒,这人酒品不行。
杨队意外地又吃到一嘴瓜,等陈羡走到他身边时,他一把拦住问:“什么情况啊兄弟,离婚了?”
陈羡视线环顾一圈最后定格在另一位当事人双方身上,见她笑意盎然,自己也忍不住勾起嘴角:“嗯,在努力挽救中。”
岑以眠在和聂初林聊天,突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她下意识抬头冷不丁撞进陈羡的眼底,瞬间就失去了语言功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我去下洗手间。”岑以眠和聂初林打了声招呼就起身往外走。
聂初林不放心,问:“我陪你一起去。”
岑以眠婉拒了:“打住,我现在还不至于低龄到需要有人陪送去上厕所的地步。”
“行吧,那你快去快回啊!”聂初林没再坚持,反正是在她们家名下的餐厅,倒是也不用太担心什么。
岑以眠从洗手间出来时在拐角处意外撞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对方正在打着电话,她便停住脚步。
“上个月我打给你的钱足够你们生活三个月了的,你怎么又要!”
停顿了几秒,她显然没耐心听完电话里那个人的话,打断又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些年你们尽到父母的责任了吗?养不起就不要生!”
许皓翔的情妇居然和岑以眠是老乡,那一口地道的家乡话让她有些恍惚,看来是有一对吸血鬼父母,不然跟岑以眠差不多大年纪,怎么会找上那么一个老的流油的恶心男人。
可再怎么样,岑以眠也不能赞同这样的生活方式,在她神游之时,女孩已经收起了手机离开了。
-
关于游轮事故涉案嫌疑人的一审终于开庭,岑以眠在陈羡等人的陪同下一起出席法庭。
原本一口咬定不认罪的船长突然改口,对于一切指证都供认不讳,但是却只是承认是他一个人起的歹念,并没有什么同伙。
因为是公开审理,所以社会各界都可以参加。
今天还有媒体记者前来,岑以眠在旁听席瞥见了许皓翔的身影。
她偷偷拽了下陈羡的衣摆,把头靠过去说:“许皓翔居然也来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许皓翔雍容不迫地冲他们这边挥了挥手。
可他再怎么伪装,岑以眠都只觉得这人眼神里透着狠劲,他本该是亡命徒,此刻却人模狗样装个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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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随着庭审的最终宣判,船长终于被缉拿归案,结束后大家也逐渐散场离席,许皓翔再次将视线转移到这边,岑以眠读懂了他的唇语。
他说:“自不量力。”
帝都最近连着下了两天的小雨,阴雨连绵,乌云笼罩着帝都的天空,挥散不去。
原本冰凉的手指蓦然被温暖包裹,她偏头发现是陈羡,他的手心炙热宽厚,用力攥了一下后说:“别担心,他不会高兴太久的。”
“嗯。”岑以眠也这么觉得,从她能活着逃离生天那一刻起,她就莫名地自信,“正义虽迟但到。”
从法院出来后正好雨过天晴,阳光从浓郁的乌云里撕扯开一条裂缝挤了出来,照到他们的脚下。
“岑小姐。”许皓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岑以眠一只脚踏在有光照着的地上,一只脚还在阴暗处,她停住脚步转过身去盯着许皓翔一言不发,陈羡将她护在身后,周身散发着冷气。
“听闻岑小姐身体抱恙,一直也没抽出时间去看看你。”
岑以眠皮笑肉不笑地回应:“我的身体就不劳您费心了,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悠闲日子还能过多久。”
许皓翔朗声大笑,凑近了几步说:“不瞒你说,前段时间我去算了算命,人家说我余生无忧,你说......我的悠闲日子能过多久?”
望着许皓翔肆无忌惮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他靠着马路的里面走,阳光与他失之交臂。
“许皓翔。”岑以眠扬声道,“在牢里过也能让你余生无忧,你放心,我一定满足你!”
-
晚上,他们一行人在聂初琳的家里吃火锅,这件事的热度逐渐散去后,岑以眠和萧晗再一次回到了热搜首榜。
火锅里的红油汤沸腾,热气扑面而来,聂初琳举着手机一边念新闻一边视线在陈羡和萧晗之间游走,萧晗冲着她双手合十作揖求她别念了,被她直接无视掉。
岑以眠随手团了张纸巾丢给她:“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你们吃,我给你们整点开胃小菜。”
岑以眠抬眸眯起眼无声警告,然后说:“不太开胃,反而倒胃口。”
聂初琳将手机当做话筒对准陈羡:“这位先森,采访你一下,此时此刻你什么感受?”
“嗯?”陈羡夹了块白菜放进岑以眠的碟子里,说,“家里的白菜疑似让猪拱了应该是什么感受?”
“谁是白菜?”
“你说清楚,谁是猪!!”
他被白菜和猪左右夹击,耳朵饱受噪音折磨,椅子腿向后撤躲开,其他人看着也笑不停,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诶对了……”聂初林用筷子点了下餐盘,“你都出来这么久了,你们领导也不管你?”
不等陈羡回答,岑以眠就说:“他几乎全年无休,好不容易张回嘴请个假,站长怎么可能不答应。”说完两个人面无表情击了个掌,算是表示她说的没错。
聂初林就看不惯她这幅替人解围的德行,撇着嘴说:“咦咦咦,你又知道了。”
岑以眠耸耸肩:“他过年都不回家,我当然知道。”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陈羡在这一刻才知道自己曾经看似善解人意的行为,实际上对于岑以眠来说却是无形的伤害。
引航员本是有年假的,过年的时候大家只需要每年互相倒班,都是有机会回家和家人过团圆年的。
但是陈羡只觉得岑以眠大概会因为他回家而不自在,并且他俩的工作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时间稳定,岑以眠也需要全国各地地飞,如果他要回去还会打乱她自己的计划。
所以他前两年都是选择留在单位值班,把回家过年的机会让给其他同事,第三年的时候陈羡突然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岑以眠对他来说不只是合作伙伴这么简单,他还爱她。
可他又不配爱,是他间接害得岑以眠失去父亲家庭破碎,他怎么敢提“爱”这个字。
于是第三年,他为了躲避岑以眠,变得很少回复她消息,过年更是选择了留守,独自守着这片海湾。
陈羡没反驳也没解释垂着头无奈笑笑,聂初林腾地站起来,手中的筷子恨不得戳他脸上:“你怎么回事啊!太过分了!”
“就是!”萧晗又喝高了,大着舌头附和,“你怎么回事啊!”
陈羡惹不起岑以眠的小姐妹,但是拿捏一个曾经对他小前妻有非分之想,现在不知道有没有的混小子还是绰绰有余,他偏过头眼神射向萧晗,惊得萧晗瞬间酒醒。
“这是哪?我是谁?”表演老师教他的演技全用在这会儿了,萧晗挠挠头,躲去了卫生间避难。
陈羡这段时间紧绷着的情绪也逐渐松弛,他笑着收回视线拿起装着果汁的玻璃杯与岑以眠碰了一下,说:“抱歉……”
岑以眠抿了下唇,低头看着餐桌上的饮料杯不自在地说:“其实我也没有很在意。”
“不管你在不在意,都是我做的不好。”
可是道了歉又能怎么样,那几年已经弥补不回了,她点点头:“哦。”
这顿愉快的晚餐一直都快结束时,萧晗已经从卫生间回来瘫在沙发上犹如烂泥似醒非醒的样子,聂初林猛然惊呼一声国粹。
“岑以眠!”聂初林面露难色,“看微博!”
“怎么了?媒体又胡说什么了吗?”岑以眠一头雾水。
打开手机的同时心里还在想,反正再难听的话她也能接受,现在他们只需要按兵不动,等时机到了再把这些谣言一举攻破,来个釜底抽薪。
但是没想到,许皓翔把手伸向了陈羡,现在热搜上不只是岑以眠和萧晗了,还出现了圈外人陈羡的名字。
#一女侍二夫还是岑女士会玩#
#岑以眠是萧晗的金主#
#用老公的钱养爱豆#
#大冤种陈羡#
#岑以眠老公陈羡#
一个大V营销号还扒出了萧晗的身世,这时岑以眠才知道这些年萧晗究竟经历了什么,他又是怎么从一个豪门二世祖变成让人随意宰割雪藏的小爱豆。
萧晗醒了酒坐在天台吹风,岑以眠犹豫再三拉开门,语气难得柔和:“你……”
“不要觉得我可怜,不要同情我。”萧晗始终背对着她,怕被人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和模样,“就像你不让我煽情一样,别对我煽情,可以吗?”
岑以眠清了清嗓子,一脚踹在萧晗的小腿肚上:“你想多了,我是说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自食其力不是个靠家里养的废物米虫。”
萧晗悄悄松了口气,也恢复了往常吊儿郎当的样子:“我现在还挺后悔的,上学的时候没有好好学习,但凡我是个年级第一,也不至于家里落魄的时候一筹莫展,只能进娱乐圈赚钱还债。”
“叔叔他……”岑以眠抬头,又怕对方看见自己眼里的关心,急忙垂下。
新闻里说萧晗的父亲畏罪……
“他犯了事,又没有承担的勇气,自杀了。”萧晗说这话时语气平平,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眼底的微波荡漾被岑以眠捕捉,“死多容易啊,嘎嘣一下就没了,留下个烂摊子给我和我妈,我当时才刚满18岁,前十八年屁也没学就会贪图享乐,别墅被强制收走,我和我妈就搬到出租屋,结果住址泄露后被追债的登门恐吓,往门上泼猪血,气的房东把我们连夜赶出去。”
可搬离了出租屋他们也没地方落脚了,所有的银行卡被冻结,一夜之间他们从云端坠入深渊,昔日里巴结他们的那些人现在躲避瘟疫一样生怕萧晗找上自己。
兜里最后的那二百块钱,萧晗找了个小旅馆开了个单间给妈妈住,妈妈抓着他的手眼里全是血丝,这段时间妈妈一直在哭:“妈不住,这钱你留着。”
萧晗嬉皮笑脸地把钱交给前台,哄道:“得住,我还有个朋友欠我两千块钱呢,您去休息,我这就找他要钱去。”
不过是哄骗妈妈的,夜深了他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走累了就坐在马路边的台阶上歇脚,掏出手机在招聘网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的活儿。
结果还真让找到一个,说是拍一些写真,当场结清。
拍完就给钱,萧晗最需要这样的工作了,他当即给人家拨打过去,然后谈好了第二天一早就去指定地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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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岑以眠刚好打开那则爆料萧晗拍过三级写真的新闻,她哑口无言,评论区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怕被萧晗看到,她又快速退了出去关掉手机。
【这就是现在小姑娘追的爱豆,啧啧……】
【楼上是哪来的野狗,羡慕人家身材比你好吗,男宝别太破防】
【不是吧,很难不怀疑萧晗是不是一路睡过来的】
【我有个圈内的朋友,听说萧晗金主不止一个,他们公司高层也睡过他……还是个油腻中年男人!】
【我去!尊嘟假嘟……他男女通吃啊?】
【脱粉了,救命!我现在不能直视他了已经……一想到他躺在油腻中年男人怀里,我就……yue……】
【楼上,你怎么知道他是躺在人家怀里,万一他是1呢?】
【求求你们,别太离谱!】
【天啊!你们没人心疼岑以眠的老公吗?这俩人玩的这么花,建议她老公去医院自查一下】
【楼上是村里刚通网吗?岑以眠和陈羡已经离婚了,而且她前夫也不是什么好人,一被窝睡不出来两种人的】
另一则关于陈羡的帖子被顶上了热搜前三,岑以眠屏住呼吸点开,正是那次赵斌和王绪跟着陈羡他们出海拍摄,回来之后陈羡联合外轮船长骗她送了几筐车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了下来发到了网上。
等等……岑以眠心中一惊,当时在场会拍摄的好像就只有王绪,会是他吗?如果是他的,又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发到网上?
而且还是扭曲了原本事实的视频,现在全网只知道平城引航站的引航员陈羡,贪污受贿,用自己的职业便利谋私。
评论区热闹非凡……
【我了解到的就是引航员这个职业赚的很多,年过百万!没想到都是这么赚来的!】
【建议引航站好好查查这个人,不知道贪过多少东西了!】
【这种人让他滚出引航站好不好,有损我们水上国门的形象】
【我就是平城的,这个人我见过,仗着自己有张好看的脸,好多小姑娘时不时就去引航站看他给他送吃的还有礼物!】
【恶心恶心恶心,这么享受追捧干嘛不进娱乐圈,他前妻不就是导演吗,捧他啊!】
【人家前妻还有更年轻的小奶狗,那顾得上他呀!】
有些答案即将呼之欲出,这时助理小惠给她打来了电话,如果没猜错的话,和热搜有关。
接通的同时,小惠急切的声音传了出来,落入她和萧晗的耳朵里:“姐,王绪突然失联了!”
果然和她的猜想一样,岑以眠第一时间想到了设备:“拍摄的视频都还在吗?”
小惠哭的一开口变了调,磕磕绊绊地蹦字连不成一句话,但岑以眠也拼拼凑凑了解了大概,顿时犹如坠入深渊。
绝望,只剩下绝望。
“姐……我检查了设备,王绪他把视频都删掉了,储存卡也不见了,我和斌哥刚报了警现在准备去做笔录。”
小惠的声音像是山谷中的空灵,在她耳边环绕听得不真切,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在游轮的厨房里,被海水淹没后她什么都听不见了,一切触感都减弱。
她想,为什么当时没直接把她淹死呢。
他们在平城呆了这么久,每天泡在引航站跟着一起出海拍摄,风吹雨淋了这么久,一朝回到解放前,白干了。
“姐……”小惠吸了吸鼻子,“你说句话吧,别吓我。”
岑以眠的意识回笼,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冰冷又无力:“我没事,你俩先去做笔录,一切都配合警方。”
“好。”
“小惠啊……”岑以眠攥紧手机,“拜托了。”
小惠又被她的话必出眼泪,最后还是赵斌接过电话,和她说:“我拍的那部分都还在,你也别太焦虑,实在不行咱们就在引航站多待一段时间,把那些补拍回来,我不要工资就是了,咱们节省成本。”
小惠的声音又传进耳朵,她争着说:“姐,我也不要工资!”
赵斌笑了两声,他们之间很少有除了工作以外的交流,但是此时此刻,岑以眠因为他的这声笑确实缓解了片刻的焦躁,至少她还有同伴,还有支持者。
也不是太糟糕,不是吗?
“听见了吗,小惠也要给你当义务工,我们两个现在去做笔录,等结束给你回电。”
岑以眠重重地“嗯”了一声,刚想说谢谢,又想起什么及时咽了回去,只说:“辛苦了。”
由于挨得近,萧晗将电话里的内容听了个七七八八,挂断后他面色严峻,问:“这不会也是许皓翔那个傻逼干的吧?他把你身边的人策反了?”
岑以眠现在说不准,因为她本身和王绪就有些日积月累的矛盾,但是这点矛盾又不足以让他这么做,毕竟一个团队的,利益也是共同的,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可如果是许皓翔策反了他,又是什么时候呢……
凌晨时分他们坐在客厅一个个神情紧绷沉默不语,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洋溢着欢声笑语,气氛舒适轻松,老天爷就是看不得他们笑的太大声了,萧晗环顾一周默默在心里吐槽。
聂初林的经纪人也在,她和公关团队打完电话后,坐回到沙发上抿了口浓茶提神,然后说:“所有有利于我们的证据已经收集好了,原本我们是打算再让网上骂一段时间,然后咱们自己这边也买了几个假新闻的通稿,这样过段时间讲证据全放出才能有更好的效果,顺带着让萧晗涨波粉,但是——”
经纪人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陈羡身上,耸了下肩,看起来有些惋惜:“现在只能提前放证据,不能等下去了。”
陈羡倚在餐桌旁,察觉到来自不远处客厅的一道目光后,他说:“如果是因为我的话,那不必改变你们的计划,我无所谓。”
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带着愤怒响彻客厅:“不行!”
岑以眠不知是困得还是因为生气,双眼通红像只小兔子,她狠狠瞪了眼陈羡说:“这件事不能再发酵下去,我已经联系了引航站的其他同事,让他们帮忙联系那个外轮船长,这件事本来就是个误会,那些车厘子是陈羡自己掏钱买的。”
陈羡大概没料到她都知道,岑以眠躲避了陈羡投来的诧异的目光,短暂的静默里,她听到一声极小的笑声。
岑以眠有些气恼问:“你笑什么?”
陈羡没回答,控制不住地勾了勾唇角,意味很明显,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她懒得回应什么,于是收回目光,和其他人说:“陈羡毕竟不是圈内人,而且职业特殊,这件事确实不能拖着,如果给各位带来什么麻烦……”
“岑以眠!”聂初林不悦,“你再说点这些没意思的,我真的会生气。”她警告的盯了一瞬经纪人,她就知道经纪人这么说了岑以眠会多心。
萧晗是最大的获益者,他站起来走到餐桌旁勾住陈羡的肩膀:“陈羡好歹是我没结拜成功的大哥兼前姐夫,都是一家人,能不能别这么客气啊。”
孔益林点了点头,虽然没说话,但也是用态度表明了他支持岑以眠的一切决定,不会有异议。
众人都表明了态度,聂初林经纪人也不会自讨没趣惹人嫌,她说了句“OK”,然后语气放缓:“这件事也怪我,这两天松懈了没盯紧舆论,那既然这样明天上午八点咱们每隔半个小时放一波证据,我也得提前联系微博那边报备小心服务器瘫痪。”
经纪人随后又警告众人:“在放证据之前,你们所有人都不要在网上公开发表任何言论,实在气不过想骂人就拿小号怼,但是切记别掉马啊。”说完指了下聂初林,“尤其是你这个小祖宗,别再给我惹事了。”
聂初林伸手比了个OK,点点头:“放心,我家有木鱼,实在生气我就敲木鱼念经,OK吗?”
“这还差不多。”经纪人欣慰地一笑,“不早了大家早点睡养精蓄锐,明天又是一场硬仗,我开车,有没有需要我送的?”
萧晗和孔益林住在一个酒店,他俩起身决定蹭经纪人的车,毕竟这个时间点再叫萧晗助理来有点不太合适了。
经纪人又看向陈羡:“那你……”
“不用。”陈羡也站直身子,“送他俩就行,我的住处离这边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陈羡在等电梯的时候,岑以眠抱着外套打开房门,一只脚还没来得及穿上鞋,怕他走远于是单脚跳着往前扑:“陈羡!”
“慢点。”陈羡扶住她,蹲下去替她勾好脚后跟踩着的鞋边,“你急什么?怎么了吗?”
岑以眠没料到他这个举动,猛地心脏咚咚跳跃,脸上也充血,一个劲地摇头也不说话。
陈羡好像没有被网上这些新闻影响,他还能说笑,逗她:“脸怎么这么红啊?临出门前喝了二两白酒吗?”
电梯门正巧“叮”的一声打开,她踢了一下陈羡的鞋子,率先迈步走进电梯间,与他一里一外面面相觑。
她说:“我就是……想送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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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两个人走在漆黑的夜路,就连路灯都熄灭了,只剩下头顶的那轮圆月在,稀松的月光把他俩的影子勾勒出来,有些模糊不成型。
说是送送他,但实际上半天了谁也没有先开口。
“你……”
“我——”
低醇的男声与清透的女声交融编织在一起,岑以眠拽了拽他的衣袖,仰起头说:“我都知道。”
陈羡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明知故问:“嗯?知道什么?”
“没什么。”岑以眠又摇头不答,有些话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了,全都说出来反而没意思透顶,“我就是觉得,你以后能不能别总考虑别人,你自己的感受也很重要。”
陈羡叹了口气,他知道再继续聊下去又会起争执,但是有些问题如果不解决,他俩永远不能再进一步。
“岑以眠。”陈羡攥住她的手肘往回带,两个人对视而立,“你说我不重视自己的感受,那你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吗?”
他不等人问,主动回答:“我最在意的是你的感受你的情绪,在我这儿,只要你好就什么都能过得去。”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说,你不要事事都以我为中心,除去我的感受,你还想要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岑以眠有些气恼和着急,“为什么你就听不懂!”
“没有了。”他嗓音清冷。
“什么?”
“除去你,再没有什么想要的了。”
岑以眠有些哑口无言:“你——”
“别再试图说服我什么,只要你能过得好一点舒心一些,我就能好。”陈羡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巧地把她掉了个头,他站在岑以眠身后俯下身子靠近她耳畔处,温热的气息扫过皮肤,“别跟自己过不去,别钻牛角尖,也别担心我。”
说完他手在岑以眠后背轻轻推了一把,说:“回去吧,不早了。”
岑以眠其实还没死心,可陈羡不让她回头,让她一直往前走,感受着身后那道炙热的目光她乖顺地迈着步伐一直到进单元楼。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不同的梦境交错着让她疲惫不堪,直到耳边被熟悉的声音唤醒。
现实与虚幻重叠,她好像还在梦里,陈羡单膝跪在床边蹙着眉捏了捏她的耳垂。
白光透过棉麻的窗帘,耳尖处的痛感让她有些清醒,好像不是梦。
“岑以眠?”陈羡又唤她一声。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头昏昏沉沉,手机屏幕亮了一瞬,上面的时间显示是4:15,这么早……不算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失眠的那段时间,应该也就才睡了一个半小时。
岑以眠都要怀疑陈羡是不是压根没回去,就蹲守在楼下了。
陈羡依旧眉心紧蹙,他很少这样,这让岑以眠心里忍不住紧张慌乱,总感觉有不好的事发生。
他声音里有克制的悲伤,温柔的嗓音包裹住岑以眠的耳朵。
岑以眠被陈羡抱住,修长的臂膀将她裹起来,她像未孵化的蚕茧。
可接下来他的话,明明那么温柔,却让人觉得如此冰冷,冷的人心寒,又痛彻心扉。
他说:“疗养院来电话说奶奶不行了,我已经订了最近的机票,咱们……”
后面他再说了什么,岑以眠都已经听不到了,眼前的事物瞬息变幻变得歪歪扭扭,她有些不懂了,看不懂听不懂。
刚刚陈羡说什么,是她的奶奶吗?
聂初林站在一旁有些担心岑以眠的状态,她一开口也哽咽了:“宝儿,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别这样。”
岑以眠摇了摇头,恢复了些意识,她从桎梏里抽身下了床,从收拾行李到换好衣服,前后不过十分钟。
“初林,帝都这边你帮忙盯着,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聂初林红着眼圈点头:“你放心。”然后她看向陈羡,至少有这么个人跟着她是放心的,“以眠就拜托你了。”
陈羡接过岑以眠手中的行李箱,声音沙哑:“嗯。”
最近他俩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照片早就曝光了,为了不被人认出,出门时他俩都戴上了口罩,陈羡还将之前她出院时的那顶帽子拿了出来扣在她头上。
脸都被帽子和口罩遮住,只剩下一双灵动的眸子,此刻也变得混沌疲倦,强打着精神跟着陈羡一路坐上的士,下车,托运行李,换办理登记手续,过安检,候机……
直到登机坐好,岑以眠在广播的提示下系好安全带调整好座椅,一阵强劲的推背感下,飞机缓缓进入云层。
太阳光透过云层,又穿透窗户打在她的腿上,肉眼可见的浮沉使得光有了形状。
岑以眠伸手用食指挑断,但光在她手指穿过的瞬间又连接起来,她来来回回拨了几次,最后有些累了才收起手。
期间乘务员推着餐车经过,陈羡帮她要了杯热咖啡和三明治,像是提前预知了她会拒绝。
陈羡撕开包装,把三明治塞进她手里说:“下了飞机有很多事,你更没有心情和时间吃饭,你的胃什么样自己心里有点数。”
说完,将咖啡也放在她面前的小餐桌上,像家长对待不爱吃饭的孩子,瞪着眼睛凶她:“吃了它!”
陈羡说的没错,她也不再推拒,和陈羡肩挨着肩两个人都味如嚼蜡,在飞机上吃完了这顿早餐。
之后乘务员收走了垃圾,陈羡拿出眼罩,替她把遮光板拉下:“知道你睡不着,那就眯一会儿。”
“好。”岑以眠现在乖顺的不行,对于陈羡言听计从,她带上眼罩本以为不会睡着,没想到没过多久眼皮就发沉,最后脑袋向一侧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掌心。
这一觉睡得依旧不安生,梦里集齐了她这小半生所有不好的事,场景不停地变化,有小时候发洪水她在水中漂浮着,眼睁睁看着爸爸被洪水一点点淹没直至看不见。
有她高三和班主任提出休学打工赚钱,工作第一天就被咸猪手占了便宜。
有离婚那天,陈羡面色冷淡喊她“岑小姐”,然后一转身却拥住了另一个娇俏的身姿,那个女人挑衅般回头看她,居然是许皓翔的情妇。
“岑以眠……醒醒,我们到家了。”她摘下眼罩才发现,陈羡为了防止她头磕到硬物一直用手垫着她的头,就这么维持一个姿势一路,现在广播里在提醒乘客飞机已经落地。
那些噩梦让她心中郁结更深,压在心里的石头重量又加重,堵的她喘不上气。
“我们到家了?”岑以眠终于开口讲话,虽然只是重复陈羡说的。
陈羡收回手,不动声色地揉了揉手腕,被岑以眠发现。
“嗯,到家了。”
岑以眠被他牵着下了飞机,她没有像往常甩开,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些力量的支撑,不然她很难撑得住。
陈羡在下了飞机的第一时间就给私人疗养院打了电话,得知老人没撑到他们赶回来就已经咽了气,陈羡眼神轻扫过去,小拇指堵住听筒怕声音传出来。
极小声说:“我们已经下了飞机,这就赶过去。”
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岑以眠微微仰起头,朝着他眨眨眼,问:“怎么了?”
“没事。”
陈羡左手收起手机,另一只手一直牵着岑以眠,手指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几下,一言难尽地抿起唇瓣,随手拦了辆的士。
他俩不经常回来,家乡话也很少说,司机以为是来旅游的两个外地人,于是找机会搭话推荐着本地好吃好玩的地方,透过后视镜偷偷摸摸打量着他们,又想趁机多绕点路。
被陈羡发现,他清了清嗓,一开口就是地道的方言,他没有戳破司机的歪心思,只说这条路变化很大。
言外之意他们并不是外地人,司机也收回视线,不敢再耍心眼,脚踩油门最快的速度给人送到目的地后就跑了。
这些年陈羡不光支付着奶奶的疗养费用,还会给院里出一些钱用来装修或者更换仪器,所以院长直接亲自迎接。
老人家年纪大了又神志不清不认识人,平时都由专门的护工伺候着日常起居,可昨天老人家突然就清醒了,非嚷嚷着说孙女要回来了,她要去菜市场买茴香。
一个常年痴傻疯癫的老人说的话,谁又能当真,只以为她是想吃茴香陷了,护工为了安抚住她,主动帮她去买了茴香,又让厨房帮忙包了一小盘茴香陷的饺子。
可谁也不知道,老太太最后往衣兜里藏了两个饺子,然后半夜又变成了谁也不认识的状态,将自己藏起来的饺子塞进了嘴里。
一个没嚼就被噎住,直到被发现时,早已经奄奄一息。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疗养院看护不当导致,院长见到亲属后,一颗心一直提着,怕被找麻烦。
不过岑以眠现在顾不上这些,她三两步扑上去,情绪终于有了些起伏:“奶奶人呢!”
院长是位身材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却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抓的胳膊很痛,他叹气心有不忍:“跟我来。”
他们乘着电梯一路到最顶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
院长对着身旁的护士使了个眼色,对方快步走到一个柜子前拉开,上面赫然躺着一个人,用袋子包裹着看不真切。
岑以眠脚步发飘,一开口满是责备的语气:“你们怎么回事,这里这么冷,万一冻坏了奶奶怎么办?”
说完,她就要伸手去掀开那层罩着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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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诶,这不行……”
院长刚抬起的手想去阻拦,就被陈羡挡下,他小幅度摇摇头说:“让她去吧。”
岑以眠轻手轻脚地靠近,将那层裹着奶奶的布掀开,毫不忌讳地俯身抱住,就像儿时那样把头压在奶奶的胸口。
仿佛感受不到奶奶身体的冰冷,她喃喃自语:“怎么这么冷呢?怎么能在这里待着呢?要冻死人的……我们回家好吗?”
小时候冬天很冷,她的手玩完了雪就会冻的通红,奶奶就用她干枯的布满岁月痕迹的老干手给她揉搓,直到把手搓热。
现在,她学着奶奶的动作,在奶奶的手臂上搓个不停,却始终无法让奶奶变得暖和一些。
“不是说等我回来吗?”她轻叹一口气,“怎么我回来了,你又不见我。”
岑以眠一直都不是传统意义上乖巧的小孩,她小时候很皮,此刻就像回到了十几年前在老旧的小房子里,奶奶正在午休,岑以眠蹑手蹑脚去挠她痒,然后戳她眼皮,回应她的会是一个力度不太大的巴掌。
她戳了戳挂着一层霜接触到空气又融化成水雾的眼皮,声音很小:“不是很怕痒吗?为什么不起来打我?你为什么不等等我?”
克制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撕扯开,逐渐崩溃又惶恐,她用力捶打床的边缘,质问着始终没有反应的人:“为什么?不是说爱我吗?不是说要陪我一辈子吗?那现在这样……算什么啊!”
岑以眠脱力地滑跪到地上,双手依旧紧紧扣着床边,把头埋在双臂之间浑身忍不住地颤栗,直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
那个人脸上好像也有些湿润,沾到了她的耳朵上,他说:“让奶奶走得安心一点,乖……”
岑以眠摇头:“我不要。”
她不理会陈羡的话,只是把自己关在一个封闭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四季如春还有所有爱她的和她爱的人围绕在身旁,紧接着这些人就像绚丽的泡泡,突然一个个在空气中炸掉消失不见。
“他们都不要我了,都想离开我。”岑以眠伸手想去抓住最后一个泡泡,可没等她触摸到,泡泡就嘭的一下,散成无数颗水汽最后蒸发。
“今年的合照还没有拍,那今年春节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为什么这么多工作……怎么总是各地跑,一点也不老实。”
她的每一句话虽然都不是对陈羡说的,可陈羡却句句有回应。
他说:“还有我。”
“不会有长辈因为孩子工作忙就生气的。”
“全国各地出差证明你很棒很优秀……”
钟表上的分针爬距了表盘的一半,陈羡无视掉院长眼神的催促,他没有提醒岑以眠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久,也不想说什么不要哭不要难过。
又过去片刻,岑以眠在他的怀里稍稍挣扎了一下,陈羡这才放开她,轻声细语地询问商量:“我们一起送奶奶最后一程,好吗?”
岑以眠当然知道最后一程的目的地是哪里,她有些茫然,不太愿意,抬眸问他:“可以回家吗?我们直接把奶奶带回家。”
她知道陈羡向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也希望他这次如往常一样点头说好,只不过陈羡并没有。
陈羡微微蹙眉,拒绝了她:“不可以。”
岑以眠无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至陈羡的手背上,烫的他皮肤很痛。
按照当地习俗本该是为亡故的亲人守灵三天,再送去火化,可他们这些年孑然一身,哪有什么亲朋好友会来吊唁送别,陈羡询问了岑以眠的意愿之后,便直接走手续送往火化。
只有陈羡姑姑一家听说后赶来,在火化前算是送别了老人。
他俩当年结婚的时候都没有告知彼此的家人,如果不是这次,陈羡的姑姑大概还不知道自家侄子结婚了又离婚。
“你这孩子,主意太大了,怎么这时候才通知我?”姑姑气地捶他。
陈羡看了眼不远处岑以眠双眼无神,他的心里像是缠绕着丝线一点点收紧,又痛又麻,说:“总不能真的连一个亲朋好友都没有来送别的。”
岑以眠察觉到陈羡和姑姑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也是她们彼此之间第一次见面。
可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的见面时机,她本该笑意相迎陈羡的亲人,再甜美地喊一声“姑姑好”,可此时此刻她最后的一位亲人即将化成一摊灰。
她的胸前别着一朵白色菊花,这朵菊花的生命也即将走向尽头,最后枯朽凋零。
她无法笑,也讲不来话,只能当个没有礼貌的哑巴。
姑姑叹气,有点心疼岑以眠的遭遇,随后质问自家侄子:“那你们怎么又离婚了!”
“我的错。”陈羡没说他们结婚本就不是因为爱情,后面那些弯弯绕绕也懒得解释。
姑姑怒目圆睁:“你不是外人有人了吧?”
陈羡感到一阵无语:“您别乱猜了,也不用担心,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姑侄之间没有多叙旧,陈羡性格使然不会跟姑姑多说自己的工作,日常生活更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他除了能主动跟岑以眠逗个贫,完完全全就是个闷葫芦。
“我跟你说,老一辈的习俗不能乱,以眠那边没有亲人了,但是我们来了就也算是亲朋好友,老太太不能这么草率就火化,你们年轻不懂这些,我去和她说。”姑姑有些生气,气陈羡这么多年还如此生分,也气他怎么能这么随便。
陈羡伸手拦了一下,说:“那我去和她说吧。”
岑以眠低着头,视线范围内多出一双鞋子,这才直起身子仰视,一双眼睛像受惊了的兔子,让人忍不住想怜爱,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血肉融合。
陈羡冲她笑了笑,手放在她后脑上揉了一下:“姑姑建议我们不要这么草率的火化,让葬仪师给奶奶整理一下妆容,然后按照习俗停放三天,咱们再一起告别奶奶。”
说完他观察了一下岑以眠的表情,又说:“这只是姑姑的建议不是要你一定这么做,她说不能让老人走的这么简单,她们也可以是你的亲人,一起告别奶奶……”
陈羡很怕岑以眠误解他的意思,也很怕她不高兴,还想再说什么,岑以眠已经点了头,单音从喉咙里传出:“嗯,好。”
“那我去谢谢姑姑。”
“欸……”陈羡摁住她的肩膀没让她站起来,然后弯曲上身,“不用你,我去谢。”
这三天,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她都待在殡仪馆守着,姑姑一家也请了假都没走,这让岑以眠觉得过意不去。
她从外面超市买了几瓶温热的矿泉水回来,软声软语的:“姑姑,你们其实不用天天都陪我在这里的……”
“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你身边也没有其他的长辈能操持这些,我和你姑父白事参与的很多,比你有经验,不就三天吗,没事!”
岑以眠心里不得劲,她想跟姑姑道谢,但开口的第一个字就哑了音,眼圈发烫鼻尖酸涩,喉咙处也压的生疼。
“对不起,我……”她摆了摆手,“我过去一下。”
岑以眠快速躲避开人群,怕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身后姑父斥责着姑姑:“你说的这么煽情干嘛,你看看,又给人说哭了。”
“不是,我也没说什么啊……”姑姑一个头两个大,她看了眼自家小儿子,“我说什么煽情的话了吗?”
“说没说不知道,反正嫂子确实是哭了。”
姑姑叉腰百口难辩:“嘿,我这暴脾气……你哥呢,我得跟他说一声,让他赶紧哄哄去。”
……
最后一天,殡仪馆来了位不速之客。
岑以眠面露诧色:“李阿姨……”
这是奶奶之前的护工,她照顾奶奶的时间很久,后来家里有事辞职才换了现在的这个护工阿姨。
李阿姨一见到岑以眠,两条腿直接软的要瘫在地上,幸好被岑以眠一把扶住,她抱着岑以眠哭的很伤心,那些年里李阿姨要比岑以眠这个亲孙女,陪伴奶奶的时间更久。
“我的老阿姨啊……”李阿姨哭的直抽噎,一句话都说不完整,越想好好的说句话眼泪越是控制不住掉出来,急得她直跺脚,“她怎么就,怎么就,哎呦——”
“李阿姨,我没想到你会来,谢谢你。”岑以眠有些感激,后退一步要鞠躬。
李阿姨拉住她摇头,不让她鞠躬,然后说:“我这次跟着儿子儿媳出远门路过这里,想着来看看你奶奶再走,哪知道再见面我们就天人永隔了,造孽了唷真是!”
谁又不是呢,总是要有遗憾的,就像她原本打算过段时间回来一趟,今年清明节已经过了,但是事情太多也没有时间回来给父亲扫墓,所以想回来看看奶奶顺便跟父亲念叨几句话。
等回来时,却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
陈羡走来对着李阿姨鞠了一躬,然后为她带上白色菊花,伸手引路:“李阿姨,这边请。”
在棺木前献了花鞠了躬,李阿姨将岑以眠拉到没人的地方,指了指陈羡的身影问她:“这是你丈夫吧?”
岑以眠说:“不是。”
“那就奇怪了,我照顾你奶奶的时候,她有次趁着不太糊涂跟我提过一嘴。”李阿姨又歪过身子看了眼陈羡的方向。
岑以眠一怔,眉心跟着跳动:“奶奶她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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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岑以眠听完李阿姨的话一直心神不宁,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三天,期间聂初林她们怕把媒体引来无法出面,只能送来了花束,她将这些恩情全部记了下来。
陈羡一直在忙前忙后,亲手将聂初林等人送来的花束摆在奶奶棺木前,她很自责,一直沉浸在悲伤中都没有照顾好陈羡姑姑一家,并且很多事都是陈羡去协调和办理的。
肉眼可见陈羡这三天越来越憔悴,下巴上的胡渣也冒了出来,可每次对上她的视线,他永远是充满精神的。
又一次对视上,陈羡向她迈步走过来,今天要遗体告别,陈羡特意刮了胡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短短三天下颌线都更加凸显。
陈羡在她面前站定,摆正了她胸前的小白菊花才开口说:“告别仪式要开始了,走吧。”
“好。”岑以眠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前往。
路过一个厅的时候,岑以眠下意识扭头,暼到了人家的告别会,亲朋好友站的厅里满满当当,每个人都面露痛苦之色,伴随着司仪的讲话低头抹眼泪。
反观他们,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显得格外冷清。
“岑以眠。”陈羡注意到她没有跟上,停下转身发现她正在看人家的告别仪式,顿时明白过来小姑娘又在难过了。
于是他折回去,牵住岑以眠的手,温厚的掌心包裹住她,说:“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岑以眠被他牵着走,低头去看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抿了抿嘴,她蔫蔫地问:“奶奶她会怪我吗?”
陈羡低声笑了下:“为什么要怪你?”
“不知道……”被握着的那只手全本绷得很直,随着她的话,手指微微卸力弯曲回扣住陈羡的手,她幽幽开口,“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我做的不够好,各方面都不好。”
“嘘……”他们已经到了告别仪式的厅门口,陈羡停下来和她面对面,微微弯曲上半身故意压低声音,哄小孩子的感觉,“这话可不能被奶奶听见。”
“怎么了?”
陈羡抬手在她额头弹了一下,飞快地说:“奶奶最疼的就是你,要是知道你这么妄自菲薄,你说她要不要生气?”
说完推开了门,手在岑以眠后背上带了一下,让她先进了大厅。
姑姑迎上来,附在岑以眠耳边低声说:“你们年轻人不懂老一辈的规矩,压棺前的遗体告别时是不可以流眼泪的,不吉利,好孩子,一会儿忍一忍可千万不许哭啊。”
这是哪来的封建糟粕,亲人即将彻底离她远去,而她却不许掉一滴泪。
可对面站着的是姑姑,是尽心尽力帮她操持,也是发自肺腑关心她的人,岑以眠也不好意思提出反驳,于是摁了摁酸热的眼眶,低声说:“嗯,知道了。”
身后陈羡大概也听到了,她和姑姑说完话后先去棺木前,陈羡在后面和姑姑说:“姑……你怎么和她说这些。”
姑姑气急败坏地给陈羡说家里这边的风俗几十年了都是这样的,她捶陈羡一拳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要讲究这些,老太太年纪大了更在意规矩的,她如果还在世肯定也要求这么做。”
岑以眠在棺前站定,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如此平静,平静地去看躺在里面的奶奶,看她被葬仪师装饰之后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安详。
岑以眠也不是全然不懂事,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亲人离世了,小时候爸爸的葬礼上,奶奶也是这么要求她的。
告别时不许流眼泪,不许讲话,要安安静静的送别亲人。
那时候她也不懂,反问凭什么,可谁会对一个小孩子解释呢,只要听话照做就行了。
但她尚且年幼还无法控制情绪,就在父亲的棺木被人封上准备送往火化时,她倏地嚎啕大哭,想上前去阻止,但还没跑过去就被奶奶拽回来并捂住她的嘴。
“囡囡乖,不要哭,让你爸爸安心地走。”奶奶明明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却攥着拳指甲把肉皮都掐出血,也要生生忍下来,背挺得笔直。
从此,她们家的顶梁柱,就要换成这个年迈的老人了,为她的小孙女撑起一片天。
岑以眠哭的喘不上气,她用力撕扯奶奶的上衣,炎热的酷暑下她早已汗流浃背,额头的碎发也洇湿贴在皮肤上,看起来更加邋遢了。
“奶奶,他们把爸爸带走了,不能带走……别让他走!”
晃了个神,岑以眠收敛了情绪,陈羡与她并肩而站。
间隔了十几年,她又送走了一位亲人,也是她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位血亲。
“有什么事我给你顶着,你只管随心所欲。”他把头偏靠过来,解释着刚刚姑姑说的那些,怕岑以眠心里有压力。
岑以眠摇摇头,在他掌心捏了捏,郑重其事地说:“陈羡哥,谢谢你。”
紧接着,她又说:“这声谢你必须接着,这是替奶奶说的。”
陈羡不愿意听她说谢谢这事,看来她听进去了,不过既然是奶奶的意思,陈羡不再推脱,点点头看向棺木,脸上是淡然的笑:“奶奶客气了。”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我会一直陪着她,不让她一个人的,奶奶您别担心,哪怕以后她和别人在一起组建家庭,我也都是她的家人和后盾,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司仪这时走到最前面,按照流程进行着,岑以眠冲他小声说:“放心吧,我今天不会哭了。”
在无人注意的角度,两个小辈的手再次握紧,只有奶奶躺着的角度可以看到,或许岑以眠就是想给奶奶看。
看啊,有人紧紧握着她,就像那年在父亲的葬礼上,奶奶也这样握紧她的手带着她坚强的活下去。
岑以眠在心里默念:“奶奶,我长大了,哪怕今后只有我一个人,也可以坚强。”
司仪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让亲属来棺木四个角站好准备抬棺送往火化。
岑以眠和陈羡在棺木前面的两个角,后面是姑父和弟弟。
“起棺——”
随着这一声起,岑以眠心里猛地下沉,她恍惚了一瞬世界顿时天旋地转起来。
“岑以眠……”陈羡小声喊她,将她拽回现实中来。
“我没事”。她摇摇头,总算清醒了一点。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存在,那奶奶此刻会在哪里,会站在一旁碎碎念给她选的这身衣服差强人意,会在合上棺木的时候急得大喊再帮她最后捋一捋头发呀,会在她们推着棺木前行时盘腿坐在棺木上,看着她家囡囡的身姿骄傲的想,囡囡长成大姑娘啦。
这么想一想,死亡好像就不是那么可怕了,她甚至还有点想笑出来,这是她家老太太能做得出来的事。
将棺木送上灵车后,岑以眠和陈羡也跟着上车,姑姑一家带着李阿姨开着车跟在后面,只剩下最后的火化了。
岑以眠坐上车后,头一直向后扭着,扒着车座看车斗后面的棺木,时间不多了,再不多看看就再也没机会了。
陈羡将实现准备好的烟塞给司机,然后讨好着说:“麻烦您等会儿开得慢一些,让我太太和奶奶再多待一待。”
“嗐,好说。”司机收了烟也算是答应了,做他们这行的每天见惯了这些生死离别,也理解,只要不过分的要求他们自然是能帮就帮。
可司机开得再慢,也有到达终点的时候,岑以眠只觉得好像时间加了变速器,她眨眨眼的功夫车子便停了下来。
司机见她这副模样,不忍地提醒说:“到了,亲属可以下车了。”
她不情不愿地磨叽了半天才下车,司机因为提前收了些好处,也没有催促她,推开车门出去留给她最后的一点独处空间,让她可以尽情的说说话。
陈羡则陪她在车上坐着,岑以眠其实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她和陈羡一样都不是情感外放的人,不喜欢把心里话讲出来,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在心里都说完了。
这会儿,他俩相顾无言,就这么静默了许久,直到岑以眠叹了下气轻声道:“下车吧。”
陈羡望向她,于心不忍:“没关系,想待就再待一会儿。”
“不了,别给工作人员添麻烦。”岑以眠摇摇头,“走吧。”
负责火化的工作人员已经出来迎接,岑以眠下了车后对着他们微微鞠躬说:“辛苦你们,麻烦抬的时候稳一点。”
为首的男人说:“您节哀。”
工作人员将棺木抬下来后放到推车架上走在前面,他们在后面跟着,一路走到尽头的焚化炉室外。
“家属送到这里就止步吧。”
岑以眠心脏跳动的巨快,棺木离她越来越远,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这个世界限制她的条条框框太多了,每一条都是不可以。
可她今天偏就要可以一次,于是她在旁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先一步冲了上去扣住棺木的边缘不让他们进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工作人员不得不停下来,然后说:“家属快来搀扶一下。”
姑姑作势要上前,被陈羡一只胳膊伸出拦下,无声地摇头,最后一次了,就让她随心所欲吧。
岑以眠并没有大哭大闹,她只把双手扣住棺木,头埋在双臂之间,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小而清晰:“别走……求你了。”
“别……”
指甲因为用力扣住木板,甲床都泛青色,工作人员合力往里推企图让她松开手。
岑以眠更加心急,但越心急声音越难出来,都堆积在喉咙里,再抬起头时早已泪流满面:“别……别让她走……”
陈羡快步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像捉幼犬似的捏住她的后颈,将人扣在怀里后吻住她的耳朵,喑哑着说:“我让他们把奶奶送进去,害怕就抱紧我,好不好?”
她是真的怕了,手从扒着棺木到搭在陈羡的腰间,她死死抠住他的衣服和皮肉,但陈羡仿佛一点也感知不到疼。
陈羡对着工作人员点点头,棺木便被推了进去,怀里的人咬住他胸口处的衣服,呜咽着低泣,泪水也沾湿他的黑色衬衣。
“乖,不痛……”他安抚着怀里人的情绪,双手捂住她的耳朵,“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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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奶奶下葬后,岑以眠顺便就给爸爸的墓一起扫了,这次陈羡没有陪她一起,她点点头让人先去外面等她:“我很快就来。”
刚哭过,她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声音也软糯糯的任谁听了都会忍不住想怜惜她。
陈羡的掌心在她头上按了一下,说:“不用着急,我和门卫师傅聊天去。”
目送陈羡离开后她抱着花和点心前往爸爸的墓碑,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爸爸墓碑前居然有一捧还没有凋零的花束,看样子最近有人来过。
会是谁呢?
疑惑了片刻,岑以眠也不再纠结,一会儿走时问问门卫大爷就知道了,毕竟每次进出都是要登记的。
“爸爸……”岑以眠蹲下,将花和点心一一摆好,用事先准备好的抹布将墓碑擦了一遍,然后吸吸鼻子有些委屈,“我没照顾好奶奶,如果您生气的话,就来梦里骂我一顿吧,别不理我。”
脚边有根很细的干树枝,她捡了来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路线图:“这是奶奶的墓碑,距离您不太远,怕您找不到我就画出来了。”
随后她重新整理心情,然后照旧将一整年发生的事,大大小小全都絮叨了一遍,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她就是这样把学校发生的事讲给爸爸听,好的不好的,他们父女之间没有秘密。
“嗯……其实还有件事想说。”岑以眠脸上不自然地起了一层红晕,“陈羡,您一定非常熟悉这个人,他真的很好很好,我偷偷喜欢他好多好多年啊,不过他不知道。”
“他是一名合格的学生,合格的朋友,合格的丈夫,他对所有人都很好,但不是一个合格的自己,爸爸……你去梦里骂一骂他吧,让他不要这样了,他真的活的好累。”
“算了,还是别骂他了。”岑以眠想,她舍不得让别人骂他,哪怕是她父亲,“过了今天之后我就要放他自由了,不想再让他背着这么重的负担,就算是赎罪,也已经够久了,您说对吧?”
今天之后,她就要全身心地解决网上不好传闻以及纪录片丢失的视频内容,帮他做完这些事,就真的要说再见了。
不,还是别再见了,再也不见吧。
李阿姨走之前还佯装怪罪地说:“人家殡仪馆的人说小陈那小伙子和你是夫妻,你就存心骗我这个老婆子是不是?”
岑以眠把她拉到没人的角落,小声解释:“没有骗您,李阿姨,我俩已经离婚了。”
李阿姨有些激动地“嗐”了一声:“果然没错,你奶奶说的那个后生啊就是他,模样啊身高啊都能对得上。”
最后李阿姨交给她一个存折,岑以眠心里一惊,那不正是她高三时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的存折吗?
“怎么会在您这里?”她接过来,拇指用力捏住存折的边缘。
“你奶奶一直在身上藏着,后来我总要给她洗澡擦背,她就用胶带藏在了床板下面,后来我俩越来越亲近她也信任我,跟我说得藏好了给你留着,后来我辞职前她偷偷和我讲让我务必替她收好这个,等以后……”
李阿姨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她揉了一把眼睛,从口袋拿出手帕擦净脸上的泪水,继续说:“等以后她不在了,叫我再拿给你。”
李阿姨拍了拍岑以眠的手背,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我没有辜负老阿姨的嘱托,好孩子,以后你一个人好好的,有什么需要阿姨帮忙的你就给我打电话啊!”
蹲的时间太久了,站起来时脚麻头也晕,缓了片刻岑以眠步伐沉重地离开墓园,临走前又深深地向奶奶的方向望了一眼,最后恋恋不舍却再也不敢回头。
第二天,陈羡陪着岑以眠一起回曾经住过的老房子收拾奶奶的遗物,好久没有回来过了,老房子里的家具上铺满了灰尘。
陈羡找了块干净的抹布沾湿后开始擦拭,岑以眠则去收拾那些陈旧的物件儿,有时候会给陈羡讲解某个物件背后的故事。
收纳盒里插着一个蒲扇,岑以眠取出来将上面的灰擦干净,扇了扇风又跑去陈羡面前扇了下,这些日子以来露出了第一个笑,问道:“凉不凉快?”
陈羡使唤她,手指了指另一边:“这边来两下。”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衬衫,袖子被他卷起到手肘的位置,小臂上的筋络随着他擦书柜的动作而凸显,后背的汗浸湿了衬衫。
“这刚几月份,你出这么多汗。”岑以眠嘴上嫌弃,但还是绕道另一边给他扇风,扇了两下就收起来,“好了,再扇该感冒了。”
陈羡嗤笑一声,拿过她手里的扇子又狠狠扇了两下,这才解了燃眉之热。
岑以眠胳膊搭在展柜上,欣赏着他扇风的动作,然后说:“这个扇子可有年代感了,小时候我就躺在那里。”
她指了下小飘窗,说:“那里原来铺了个小毯子,我人小小的,躺在上面正正好。”
夏天的风透过纱窗进入到屋子里,她仰躺在上面呼噜着肚皮,耳边是蝉鸣,身边是奶奶有一下没一下地拿着蒲扇给她扇风,爸爸临出门前给她冰了西瓜。
奶奶入土后,岑以眠就再也没哭过,好像她已经把所有眼泪都留在了那之前。
不过她现在说的这些,无一不是在诉说着思念,陈羡安静地倾听,听的入迷。
这些事,这些画面,拼凑出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小岑以眠模样。
“还有这个……”她踩着凳子去够书柜最上面的玻璃罐。
吓得陈羡赶紧上前扶住她:“你慢一点。”
“你看!”她有些兴奋,“这个罐子居然没被丢掉。”
其实就是一个黄桃罐头的玻璃罐,岑以眠说:“我换牙期的时候特别爱吃糖,我爸爸不让我吃,他的态度也很坚决,而且可凶可凶了,说什么牙齿长不好要变丑的。”
陈羡眼前已经有画面了,他问:“然后呢?”
岑以眠扶着陈羡的胳膊跳下来,落至平地上,一边擦玻璃罐上的尘土一边继续说:“然后奶奶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把水果糖藏在这里然后放到书柜顶上,那时候我个子小踩着凳子也够不到,只能让奶奶帮我拿,她就一周给我拿一颗。”
陈羡倚着书桌,冲她招手:“过来。”
“做什么?”她听话地走到他面前。
“张嘴我看看有没有虫牙。”陈羡乐出声。
这人……故意揶揄她。
岑以眠瞪他一眼,怕他真会强制掰开自己的嘴检查,吓得退了几步防备地看他,骂道:“你好烦!”
她这么一退,后背碰到书柜,格子里摆放着的一个奖杯差点跌落。
“啊——”岑以眠惊呼一声去扶住,这才挽救了它,“好险。”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奖杯,将其擦了一遍,然后拿给陈羡看:“这可是我爸的宝贝疙瘩。”
陈羡看到奖杯上刻的字后,眸光骤然缩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这是他班里的几位同学一起参加了一个竞赛拿回来的奖杯,他当时可兴奋了,我爸真的真的很爱他的学生。”她又补充,“无条件的去爱他们。”
陈羡没有接上她的话,他屏着呼吸全部注意力都在奖杯上,指腹用力摩挲上面刻着的字,上面写着振阳中学初二一班青龙帮小分队。
当时他还不太爱和人交流,哪怕有老师的开导,可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很难去改变,所以老师推荐他和其他几位同学一起参加比赛,因为集体去做一件事是最容易拉近关系的。
不过那些人真的很中二,居然给他们的竞赛小组起什么青龙帮这种名字,陈羡恨不得连夜卷铺盖回家,他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是青龙帮的一员,直到隔壁又来一组显眼包,叫什么七匹狼。
后来被老师调侃,有卧龙的地方必定有凤雏。
那次他们并肩奋斗一起拿下了这个奖,也让陈羡终于融入到班级,愿意与人交流,去天台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不过每天午休时他还是会在天台的,因为那是他和老师畅谈的时间。
岑以眠从他手中拿走奖杯,也将他从回忆中打断,他抬眸。
“我实在搞不懂,究竟是哪个智力超群的人,居然给小组起名叫青龙帮。”岑以眠摇摇头,将奖杯重新放回到格子里。
陈羡的视线跟随奖杯定格在书柜上,他跟着笑了两声,赞同地点头:“想来是不太聪明的家伙。”
当然是他们班的班长。
老旧的平房已经剩不下几家住户了,过去的老邻居早就各奔东西搬去了更好更大的楼房里,而这里,也即将要面临拆迁。
所以他们要将这里的东西搬走或是扔掉卖掉,岑以眠一边收拾一边研究哪些要丢掉。
“怎么办……”她有些苦恼。
陈羡回头看她:“怎么了?”
“都不想扔。”她蹲在地上,面前有个大塑料箱,里面是她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原来都被奶奶收起来放到她屋子里的床下面了。
岑以眠趴在塑料箱上,偏着头微微仰起看陈羡,眼里亮晶晶的。
“那就不扔,都留着。”
陈羡想了想,突然蹲下来单膝撑着地,神情有些紧张又有些正经严肃。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岑以眠心里也跟着打鼓。
“岑以眠。”
她害怕地捂住耳朵:“别说话。”
陈羡将她耳朵上的手拿开,眼中闪烁着微光:“这个时机确实不太对,但是我想就在这里吧,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说这些话。”
“我们复婚,好不好?”他几乎是用气把这句话托起来的。
岑以眠从未想过从面前的男人口中听到这话,怔愣住几秒,然后一股痛意以心脏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发散,疼的她直不起身。
只能弓着背,保持着趴在塑料箱上的动作,她的嗓音就像小猫尾巴,拂过陈羡的耳畔,他克制住最原始的冲动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
岑以眠说:“你该问我愿不愿意的。”
他闻言低头轻笑,又问:“岑以眠,那你愿不愿——”
“我不愿意。”她抢答,又一字一句强调一遍,“我不愿意。”
陈羡脸上的笑凝固冻结,虽然猜到会有被拒绝的可能性,可真的听到这个答案还是忍不住会失落,他问:“我哪里做的不好吗?还是说,你不喜欢……”
话被打断,岑以眠从口袋里拿出李阿姨给她的存折,展开摊在那,她抿了抿嘴说:“我昨天去了趟银行。”
陈羡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避开了视线。
“你猜我查到了什么?”她的拇指在存折页里轻抚,随意地搓了几下,“截止到我们在餐厅初遇那一年,每个月都会有一笔钱汇入存折里,从最开始的几百块钱,到后面数额越来越多,我查了一下这些钱都来自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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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原来奶奶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总是往存折里给他们打钱。
可能是出于对自家小孙女未来的担忧,以及自己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
所以奶奶并没有声张,也没有探究打钱的人是谁。
她只需要把钱存好,等她哪天不在了小孙女还能有个活路。
怪不得当时岑以眠找存折并哄着奶奶拿出来去给她治病,奶奶装疯卖傻的就是不给她。
这些年陈羡背着岑以眠经常偷偷去探望奶奶,才会让奶奶明明越来越糊涂不记得人,反而能记住陈羡。
她和李阿姨说:“我小孙女命好,遇上这么个好男娃,我也不担心啦!”
岑以眠闭上眼轻微调整呼吸节奏,胃里突然有点难受,她说:“你问是不是你做的不好,还是我不喜欢你,你想要的答案我今天都可以告诉你。”
陈羡垂着头,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一个看起来不太舒服的蹲姿。
她有些看不过去,主动就地而坐然后推了他一下示意他也坐,毕竟他们这番谈话不会短短几分钟就潦草结束。
“很喜欢你又不敢太喜欢你,你大概体会不到喜欢上和自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是什么感受,不敢暴露出一丁点的爱慕,不敢肖想他半分。”岑以眠无力地说。
陈羡这才有了些松动,他看向岑以眠的眼睛,声音冷冽:“谁和你说我们不是一个阶层?”
这些小心思藏在心里七八年,在暗无天日的角落生根发芽。
如今终于站在阳光下被人观赏,她蓦地一身轻松。
岑以眠耸肩:“对于还在上学并接受你资助的我来说,你就是那颗高不可攀望尘莫及的星星。”
虽然早就从孔益林那里听到过岑以眠对自己的心意,可真真切切地有她亲口说出时,陈羡发现自己的心疼远大于欢欣。
不敢去想她的心意是如何被自己践踏的,这么多年小姑娘一个人在玻璃渣中找糖吃,又是如何安慰自己再坚持一下。
还有那次她是什么样的心情主动提出要和他结婚,是不是对他存有一丝期待,而他都做了什么,陈羡无比懊恼,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不是你不好,是你太好了,好到让我觉得有压力,好到让我怀疑……”她哽咽到讲不出话,吸了吸鼻子再开口带着浓浓的鼻音。
“怀疑你对我的好全部出自于对我爸,你老师的愧疚。”
如果说刚刚岑以眠提起存折的事时,陈羡还有一丝心存侥幸。
那么此刻岑以眠就是直接将最后一层遮羞布也给撕碎。
她居然什么都知道了。
陈羡自嘲地笑了一声,低声说:“怪不得。”
“什么?”她没太懂。
“知道了那些事,你很难不怪我。”他的手隐隐颤抖,浑身酸麻无力。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陈羡没有和岑以眠一起去给老师扫墓,他独自一人时没有这种感觉,但是却做不到和她并肩站在老师面前。
岑以眠有些气恼,语气也冷了几分:“我从始至终说过怪你么,他是怎么死的我比你更清楚,他去救一个跟我年纪相仿的小女孩不幸被洪水冲走,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陈羡心里有些燥,想捏根烟叼在嘴里,但女孩身上果香的洗衣液味抚过鼻尖,这个念头又被他压下去:“老师那天本可以不用出家门避开这些危险。”
这是陈羡始终过不去的一道坎,如果老师不是帮他克服心理障碍,那天就不会离开家,市区发洪水的时候他也不会遇难。
“他不是那样的人。”岑以眠平静地开口。
她的父亲她最了解了:“两点,一,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放任你堕落有违他的教师职业操守;二,那天就算他在家,还是会主动要求加入志愿服务出去帮忙,这个避不开,他的性格就是这样。”
邻居家的灯泡需要换的,谁家小猫爬上树的,谁家飞进去一只麻雀赶不出去的,她爸都会主动帮忙。
如此近距离的观察陈羡,才发现他眼底的青色很明显,倦意也很明显,她顿了顿问:“自从我在游轮上出事之后,你就一直休息不好,还患有分离焦虑症。”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陈羡习惯性隐藏自己的脆弱。
如果不是岑以眠那天把他和医生的谈话偷听了去,她都要信了陈羡的话。
她冷笑:“那怎么算严重,到时候发展到手部神经性痉挛影响你的工作,这才算严重吗?不管出于愧疚还是弥补,你做的都已经够多了。”
那天医生就是这么对陈羡说的,她都听到了,医生推断了最坏的结果:“如果不尽快干预治疗,那很有可能发展到手部神经性痉挛,以前有过这样的案例。”
在地上坐久了,突然站起来还有点头晕。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缓了缓,呼出一口气不敢再去看陈羡的脸,她怕自己舍不得放他离开。
“陈羡,放过你自己,也别再管我了。”
她的声音克制疏离,极力忍住伤感,让自己看起来潇洒一些,“希望你飞的高一点远一些,天上的雄鹰不该被这些陈年琐事绊住脚。”
午后的阳光很足,木框的玻璃窗被太阳射的反光刺眼,岑以眠站在窗前背对着人,她闭上眼害怕眼泪会挤出来。
玻璃上可以隐隐看到身后的人影,近乎一米九的身高把她笼罩围困。
陈羡离得她很近,超出了安全的社交距离。
他的声音靠近岑以眠的右耳,低哑的嗓音震的耳膜有点痒:“说完了么,说完了换我说。”
“我以为我做了这么多,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她有些失了耐心:“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
“你看不出来吗,我喜欢你。”
岑以眠成功噤声,脑袋有点当宕机,茫然地转过身来下意识地问:“什么?”
“很喜欢你,喜欢的要疯了。”他学着岑以眠的口吻,说完又忍不住勾起嘴角,“是想占有你亲吻你的那种喜欢。”
这个世界疯了,还是她疯了?
岑以眠忍住想掏掏耳朵的动作,她是幻听了还是又在做梦了,她刚刚是从陈羡的口中听到喜欢二字了吗?
原本伤感的情绪也因为这么一句话而冻结,她坦言:“我不信。”
陈羡嗤了一声,双手插在裤子口袋向后退了一步,回归到社交安全距离,说:“婚戒我一直带在身上,就放在胸前的衬衣口袋里,在引航站见到你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贴着你逗你玩,看到你和其他男人说笑我嫉妒的要死,你出事住院恨不得要了我半条命。”
“这些……你不会真以为我只是出于弥补吧?”
“呃……”这下岑以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犹豫了一下,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安静了半分钟后说:“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哪句?”陈羡往前倒了倒自己都说过什么,“我喜欢你?”
“不是,下一句。”
陈羡散漫地哼笑,眼里的笑意好像在说,你就是想听我说喜欢是吧?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很喜欢你,喜欢的要疯了。”
岑以眠还是摇头:“不是这句。”
还不是?
陈羡思索过后突然恍然大悟,嘴角疯狂上扬,他故意慢吞吞地开口:“啊~是想占有你亲吻你的——唔……”
窗边的光斑铺在岑以眠的肩膀上,像一层薄纱,轻盈又闪亮。窗台上搭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小臂上的青筋暴突,仿佛在极力克制着。
岑以眠勾住他的脖子使他弓起上半身,然后踮起脚去够他的唇,只是用力碰了一下便松开了。
她后退贴上窗台,呼吸节奏完全打乱,明明只是浅尝辄止,可还是让她极度兴奋大脑充血。
陈羡大概也没想到她这个举动,耳根处红的好像喝了半斤白酒,他跟着她的步伐逼近了一些,声音沙哑且颤抖:“岑以眠……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岑以眠点头:“很清醒,不是你说的想占有想亲吻吗?我只是试试,是这样的亲吻吗?”
好像有了第一次的胆大尝试后,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她揪住陈羡的衬衫衣领然后和他贴近。
“还是这样的亲吻?”
说完她再一次将唇贴了上去,舌尖去试探他的唇缝,对方很是纵容,刚触碰上他就以一种热烈欢迎的姿态打开,变被动为主动。
活到二十六岁第一次接吻,还是她霸王硬上弓,岑以眠觉得自己真是出息了。
她的手紧紧攥着陈羡的衣领,腿也控制不住地软,贴着墙一寸寸下滑然后坐到地上,对方跟着她的动作一起向下,单膝跪在地上好像在侍奉神祇。
两人都是第一次接吻,岑以眠被陈羡第二次咬到舌尖后轻声呜咽,头向后仰:“痛。”
陈羡离开她的唇瓣时,轻轻抿走了她下唇上的唾.液,然后说:“抱歉,第一次接吻,还不熟练。”
“不太像。”她一边回味刚刚的吻,脑袋还是懵的。
陈羡伸手将她嘴角没擦净的唾液抹去,问:“什么不太像?”
“你第一次接吻,不太像。”
闻言,陈羡的身子再一次靠近过来,她再一次被巨大的阴影笼罩住。
陈羡只是轻吻了下她的嘴角就松开了:“谢谢夸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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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岑以眠把头偏向一边去,不看他:“谁夸你了,不要脸。”
陈羡的手虚抬了一下,被她这种贼喊捉贼的行为气到笑:“你强吻我,我还不要脸了?”
“嗯。”岑以眠点头,“你太招人了。”
她的嗓音轻柔又温暖,还有着激烈吻过后的喑哑和颤抖,她又说:“想做这件事想了八年,不见面的时候梦里想,见了面更忍不住想,刚刚你说想吻我,感觉这个机会也挺难得。”
陈羡心里胀胀的,被什么东西迅速填满。
他垂眸望向她,不敢去触碰怕眼前不过是梦中的虚幻。
“岑以眠。”
“?”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她闷闷地说:“什么?”
陈羡叹气,在犹豫是靠近还是后退,想狠狠抱紧她又怕吓到她:“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这么撩,我受不住的。”
岑以眠推了推他,被人圈住的狭小空间里氧气很快就不足,她小声地骂:“我做了什么就撩了,你少胡说。”
陈羡有些亏心地颔首低眉:“其实你什么都不做,就已经让我难挨了。”
“……”
“那是你的问题,你该去反思。”
陈羡点头:“好,我反思。”
他又说:“刚刚是我唐突了想的不够周全,先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行么。”
“陈羡,你不会是可怜我吧?”
“……”他的右腮被顶起一个小鼓包,紧接着咬牙切齿,“你这么伶牙俐齿有什么可怜的,你可怜可怜我,让我喜欢你一下,如果不麻烦的话你顺便再喜欢一下我,行不行?”
-
回帝都的途中。
由于时间紧迫,他们不能在短时间内租到合适的房子,只能将岑以眠家的东西全部搬到他们当初的婚房。
搬完之后屋子里满满当当,根本进不去人。
陈羡说到做到,将她的全部回忆都保留了下来,什么都没丢掉。
包括那个装满过水果糖的罐头玻璃罐。
飞机上,陈羡侧头看向身旁,岑以眠正戴着眼罩不知道睡没睡着。
这人真是亲过之后就翻脸不认人,到现在也没个准话,到底给不给他个机会。
乘务员推着餐车路过,陈羡接过飞机餐放在小餐桌上,没有特意叫醒她。
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备受煎熬,这会儿好不容易睡着了,就让她多睡会儿。
仅仅过去不到十五分钟,岑以眠在梦中不停地走楼梯然后直至踩空,身体跟着抽搐一下,惊醒。
“醒了?”耳边及时传来一声关心的问候,熟悉的嗓音让她瞬间抛去惊慌,很踏实的感觉。
摘下眼罩,她用力呼吸几下,努力无视掉内心的烦躁。
陈羡伸手用指腹在她眼眶上轻揉几下缓解眼疲劳:“做噩梦了?”
她不太开心,“嗯”了一声,然后说:“饿了。”
话落,陈羡已经撕掉食物的外衣递到她嘴边。
“我自己来。”她有些不习惯突然的转变,陈羡怕她胡思乱想,一直在她耳边重复说“喜欢你”,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很魔幻。
下了飞机直奔着聂初林家,这两天聂初林在准备进组的事,大概很快就要离开帝都了,听说他们今天回来特意推掉所有事在家里等着。
门推开,聂初林眼眶又红了起来,抱住岑以眠往上提了提,心疼地说:“又瘦了,姐们儿刚给你喂起来一点肉。”
岑以眠摇摇头:“那你再继续投喂我,肉长得快。”
“这回让陈羡喂吧,我又要进组了。”
不光聂初林要进组,萧晗歪打正着拿了个男三的剧本,也得跟着一起。
这个年代戏是要冲星级的,大制作,导演也和孔导一样出了名的严格事儿多,早早就招呼大家进组围读,提前找感觉进入状态。
岑以眠他们不在帝都的这几天,萧晗凭借着公关团队的手段,可谓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不仅粉丝涨了一百多万,还有几个本子也向他投来橄榄枝。
幸好萧晗这人不飘,并没有接下本子,他依稀记得岑以眠说过的:“演员要爱惜自己的羽毛。”
对此,聂初林也彻底对这个小爱豆改观,踏实稳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聂初林的眼神在这俩人之间徘徊,她总觉得不对劲。
好像回了一趟老家这两个人之间的磁场变了,看起来更和谐了。
“喂,你俩没背着我做什么吧?”聂初林审视的目光投过去。
岑以眠心虚,指尖挑了下鼻子:“还能背着你做什么。”
“哈~那谁知道呢。”
岑以眠自己都捋不清楚她和陈羡的关系,而且当着他的面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她赶紧转移话题:“萧晗第一次进组,演技也不过关,你还得多看着点。那什么……关于陈羡的舆论也都压下去了吗。”
拐弯抹角,还特意先提了萧晗,聂初林顾及小姐妹的薄脸皮没有拆穿,坏笑了两声然后回答:“放心吧,团队都在盯着呢,我正要说这事。”
“我进组之后,团队借给你用,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联系他们,还有陈羡,要是不急着回单位你俩就在帝都好好放松玩几天,也别住什么酒店了反正我不在,你俩住我家就行,觉得不好意思那就临走前帮我收拾卫生。”
聂初林平时大大咧咧,但是心细如发知道岑以眠不好意思,故意最后加了这么一句。
果不其然,岑以眠这才点头应下。
夜深,聂初林和岑以眠窝在一张床里说小话。
聂初林用手肘杵了杵岑以眠的肩膀,下巴微抬:“怎么着,你俩回去一趟暗度陈仓还是暗送秋波了?”
“……”
岑以眠一言难尽地看她:“你的成语是和体育老师学的吗。”
“别转移话题,我需要一分钟之内了解来龙去脉,你小子最好速速交代!”
岑以眠也没瞒着,简单地说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
紧接着,聂初林尖叫声响彻整个卧室,甚至还有点点回音。
“亲了!!亲了?”聂初林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磕CP的第一线,她疯狂摇晃岑以眠,“你还强吻!你小子玩这么野的吗!”
聂初林简直不敢相信,原来她的小姐妹这么A,眼前已经有画面了,她夸张地捏着兰花指捂着头,不停喊“救命”。
岑以眠看她这死出,有点后悔全盘托出:“你能正常一点吗聂小姐。”
“我不能!”聂初林极度兴奋,又有一点惆怅,她希望岑以眠幸福,但又怕她再次被伤,“宝儿,别这么快答应他的追求。”
“嗯,我还没有答应呢,有点不敢信。”
聂初林翻了个身侧躺着,手搭在岑以眠腰上捏着玩,她说:“既然他说喜欢你,那你就不要事事有回应,看他怎么做就好。”
“我怕你一听他表白,就又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你还记得自己因为离婚成什么德行了吗?”
是在说她从摄影跨行去做导演这事,岑以眠莞尔一笑终于道出了实情:“其实我什么事都没有,没有生病,当初……”
还麻烦聂初林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然后为她操心,岑以眠唇抿成线状:“你生气的话就骂我一顿。”
聂初林脸通红,憋了半天突然失声痛哭,她窝在岑以眠的颈间,泪水都滴落在她颈窝里淌成河:“太好了。”
“我是说真的,你没生病,太好了。”聂初林拽起被子擦干净眼泪,“没病不是皆大欢喜吗,我骂你干嘛?”
岑以眠没吭声。
顿了顿说:“当时去采风,临走前回了趟老房子,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照片。”
那是她幼时刚得了父亲送的相机。
所以不管做什么都要拿相机去记录,逮着什么都要一顿拍。
可她没什么记忆了,大概是被父亲带着去了他任教的学校玩过。
那些她拍的乱七八糟的照片,每一张都被父亲洗出来,完好无损地保存在一本相册中。
她也是那次回去无意间找到的,而那本相册里,还藏着一个人。
岑以眠将那张照片取出,不敢捏的用力怕照片褶皱。
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见过了。
少年脊背挺拔,眼神冷冽不似现在被打磨过后稍显温柔,那时候他孤傲冷僻,不过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底的笑意虽浅显却能看出来心情还不错。
或许是故意看向镜头,也或是恰巧看向她的方向,那时候的岑以眠就这么捕捉到一个少年纯粹的笑。
难能可贵,千金难买。
她爸说希望她能捕捉世界上所有美好幸福的瞬间。
可时过境迁,她突然茫然若失,有些想不明白究竟是谁毁了谁。
一个少年最敬爱的老师阴差阳错地离开这个世界,带走的还有少年对未来的期盼和对自己重拾起来的自信。
她想,她再也捕捉不到这个少年如此纯粹美好的幸福瞬间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该再做摄影。
就这样吧,都一起放下吧。
老天向来不公,专挑善人刁难,陈羡一路踉跄走到今天,早就被重担压弯了少年的脊梁。
岑以眠以为如今云雾散开,怎么也轮到他柳暗花明时。
次日,不等她清醒就听聂初林在耳边狂嚣。
“我靠,怎么又来一波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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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聂初林将团队给了岑以眠之后,就被助理给匆匆接走。
有了之前的经验,再曝出任何假料来,至少不会像第一次那样反应激烈。
岑以眠翻看着热搜前十,有一半都和陈羡有关系,如此大规模地热搜,将一个素人钉在上面任人非议。
就连评论区都有个别吃瓜群众看出端倪。
【好奇怪,这个素人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居然被顶上热搜这么多次。】
只不过这样的评论被万千辱骂声给淹没,显得不堪一击。
她点开一个视频,是廷尉哥忌日那天他们在港口,简垣与陈羡争执究竟该不该让摄像师拍摄。
陈羡声音冷淡又不容置疑:“这件事我允许的,有问题来找我。”
视频经过剪辑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看起来就像陈羡独断专行,以权谋私为前妻走后.门。
【刚刚谁心疼他来着?人家月入百万,你月入三千,先心疼自己吧哈哈哈】
【我听说引航员他们登一次船,人家都要给他们好处的,这个职业油水很大。】
【楼上也不能这么说,我家里也有人是引航员,但是可不像他这样。】
【之前那个收人家外轮船长几筐车厘子事件不是澄清了吗?现在讨论的是他以权谋私,搞搞清楚啊!】
【话题讨论越来越歪……】
岑以眠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对上陈羡疑惑的目光后。
她解释说:“你看这几条。”
手指指在刚刚那几条说陈羡贪人家外轮船长好处,她说:“这是咱们这边的水军,就是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的。”
因为车厘子事件早已经澄清,人证物证以及购买记录都发到了网上。
陈羡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他好像也不太在乎外人对他的评价,好与坏真与假。
他只是借题发挥,“哦”了一声:“所以你不想面对的事,也会转移别人注意力。”
“?”
岑以眠反应了半分钟,见他抿抿嘴,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那天只是她分泌太多的多巴胺,一时上头做出的冲动行为。
之后她都尽量回避这个问题,选择性遗忘那天他俩吻得多么动情。
此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且靠的这么近,岑以眠不敢去看陈羡的唇,怎么办……还是很想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嘟囔一句。
继续关注网上的动态。
许皓翔之前那次放料,大概只是试探。
这次他好像打算破釜沉舟,一次性压倒陈羡,所以这次并没有只放一个料就结束。
很快又相继曝出关于陈羡当初进引航站也是用的人际关系,还有绾廷尉出事那次,也是绾廷尉力排众议坚持让陈羡出海负责引航,以及后来陈羡隐瞒所有人合法收养了绾廷尉的女儿。
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放到网上,经过加工,迅速发酵。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当初结婚是为了收养那个小女孩啊?】
【敲黑板:无配偶收养异性子女需要年龄差在四十周岁以上】
【我只好奇现在他俩离婚了,那小孩子怎么办?】
【有没有当事人同事啊,谁来解答一下,这人到底怎么进的引航站】
【(别扒我)我只听说陈羡当初是由他们单位另一个引荐过来的,哦对了,还是个女同事哦~】
【我就是桐湾港引航站的一员,羡哥根本不是你们说的这样!他在岗这些年兢兢业业,从不偷懒耍滑,能力也一流,而且每年过年他都把回家的机会让给其他同事,自己留岗值守,你们不懂就不要乱说!】
【楼上怕是陈羡开的小号吧哈哈哈哈哈哈】
【兄弟伪装的太明显了】
【有点假……】
大概是被网友激到了,没想到这位同事直接爆照,身穿制服身后背景是他们的单位,很快再一次被网友给冲了。
陈羡蹙眉,当即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不等对方开口,他不悦道:“肖凯,你闲的?”
岑以眠手背拨了一下他胳膊,小声提醒:“你别太凶。”
陈羡依旧不太高兴,但显然听了进去,之后就放缓了语气不过依旧生硬:“好好工作,跟着韩东阳学技术,别学他那套混蛋作风。”
大概韩东阳也在肖凯旁边,听到了这句话,气地破口大骂,声音传进电话里。
韩东阳骂骂咧咧:“妈的,老子图啥,给你带徒弟结果你还骂我!”
陈羡眼神扫过岑以眠,没忍住轻笑,刚才那点冷气这才散去。
他又交代了几句,千叮咛万嘱咐:“跟站里其他兄弟说一声,这段时间不要在网上替我说话,别给自己惹麻烦,我可以处理好。”
手机息屏后被随意丢到一旁,岑以眠之前也已经和公关团队那边联系过,只等着对方一次性把料都爆完,然后他们这边再给出回应和证据。
“你不要总是拒绝朋友的好意。”岑以眠说完又觉得心虚,她之前也总被聂初林吐槽过这一点。
看样子,他们两个人半斤八两。
“嗯,好。”他痛快地应下。
他站在沙发后面倚着靠背转过身来,双手撑着靠背,俯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岑以眠,居高临下望着她:“要接吻吗?”
岑以眠坐在沙发上侧着身仰头看他,不明白怎么就能这么生硬地把话题转移到这上面来。
她歪头,眼神直勾地描摹陈羡的唇形,不等她开口说想,陈羡又拿她刚才的话噎回来。
“是你说的,不要总是拒绝朋友的好意。”
“唔……”
岑以眠的触感被无限放大,清晰感受着按住她后脑的那只手,掌纹粗糙,大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的头发。
一下又一下,动作温柔,痒进心里。
而她不知何时也从侧坐变成了反跪在沙发上,双手勾紧陈羡的颈项,毫无防备地卸力后仰,一点也不担心会脱力向后栽。
因为她的腰被一只大手裹着,那只手有力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哪怕身后是万丈深渊也不觉得心慌。
另一只手从她的后脑转移到侧颊,虎口抵在她的耳根。
她想,这人的体温怎么能如此高,烫的她耳朵发烫,好似发烧。
在这事上岑以眠好像没有太多的羞臊和矜持,在第一次就表现出了大胆,她腾出一只手缓缓滑落,触碰到陈羡腰间的肌肤。
“嘶——”陈羡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也不知是因她指尖冰凉,还是其他原因。
他含着岑以眠的下唇瓣,嗓音低沉,说出口的话也不太清晰含在喉间,让人听的浮想联翩。
“岑以眠,谁教你的这些?”
她微微掀眼,两人的唇零距离贴着,她眨眼的时候,纤长的睫毛都能刷到对方的脸颊。
思考了一下,岑以眠一本正经地回答:“你都不看小电影吗?”
这倒是给陈羡问愣住了,他松开岑以眠的唇瓣,激烈的吻后原本有些干燥发白的唇,被揉搓的像颗新采摘的小樱桃。
陈羡气笑,惩罚似的捏了下她耳垂:“老实交代,是不是没少看?”
岑以眠被他捏痛,甩了甩头想躲开,不过失败了。
她的头微微后仰,直视他的眼睛,毫无羞怯:“成年人了都,谁不看?”
陈羡被她说的有点自我怀疑,单位里男同事之间私底下会互相传阅一些,但是没人敢跟陈羡分享这些。
韩东阳偶尔犯贱要拉着他一起看,也都被他给踹走。
他有点无语,问韩东阳:“看两个陌生男女做不觉得很奇怪?”
韩东阳这孙子冲他眨巴眨巴眼:“我这倒是也有陌生男男的,你要吗羡子?”
“……”陈羡扭头就走。
此刻他怕被人看穿,视线往旁边扫,然后问:“那不看是不正常吗?”
岑以眠注意到他颈间蔓延的红色,小幅度勾起唇,老男人怎么能这么纯情。
不过一开口还是在揶揄:“对,不看是不正常的,可能……可能那方面不太行吧。”
当天夜里,韩东阳勾着肖凯的肩膀回了宿舍,没等进屋一个急促的铃声就从裤兜里传出来。
韩东阳看了眼来电,跟肖凯说:“看,你师父还是很爱我的,又给我打电话,真粘人~”
肖凯一言难尽地瞥他一眼:“哥,我师父有老婆了。”
韩东阳摁下接听键之前:“你没听说一句话吗,成功男人的背后不仅有老婆,还得有基友。”
说完再也顾不上肖凯鄙视的目光,当着人徒弟面儿就接通电话:“喂,羡砸,怎么啦!”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仅笑不出来,还觉得异常恐怖诡异。
挂断电话,肖凯看着他这个表情有些担忧,怕是网上又有什么不好的言论。
“我师父说什么了?怎么了这是?”
“哎哟,你倒是说话啊!”
韩东阳没什么表情:“他跟我要小电影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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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韩东阳虽然不知道陈羡闹哪门子邪,但他还是很体贴地发来了加密的链接,并叮嘱要节制。
夜里,陈羡躺在客房的床上,昏暗的房间里只有靠近窗户的地方有点迷糊的亮光。
那个加密过的文件他手指几次放在上面,最后还是没有点开。
他实在对这小电影没有丝毫的兴趣,甚至觉得辣眼,耳边又荡起岑以眠的“那可能他不太行吧”,他在看与不看,和接受自己行与不行之间做选择。
直到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天边开始发白,陈羡第n次翻了个身终于琢磨过味儿来,他被人耍了。
临睡着前,他挣扎着将韩东阳发来的文件删掉,然后回他一句:“少看点,都虚成什么样了。”
发完消息后,心满意足地闭眼睡死过去。
第二天一早,岑以眠刚收拾好行李箱推到客厅,准备做两个三明治时,陈羡也从客房出来。
他眼底的疲态明显,岑以眠问候了句早安,之后说:“你昨天熬夜了?”
陈羡抬手在后脑的短发茬上捋了一把,眼神乱飞:“嗯,认床睡不着。”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借口找的比韩东阳本人还离谱,他怕被岑以眠秒识破,立即转移话题。
仰着下巴冲沙发一旁的行李箱,问:“收拾行李箱做什么?要回平城?”
烤面包机这时“叮”了一声,岑以眠低着头将煎好的八分熟荷包蛋放到面包片上,抹了一层花生酱,又依次摆放生菜、火腿、西红柿片。
抬头看了眼陈羡大概估摸了一下他的食量,思索了一下,又放了一块鸡胸肉。
陈羡不爱喝牛奶,她又冲了杯速溶的咖啡,一切做好后才开口回答:“老师一早给我打电话,说是剧组有个人请假一段时间,让我回去接替工作。”
陈羡在中岛台前和她面对面相坐,吃着岑以眠亲手做的三明治,一抬头见她嘴角沾着面包屑,很自然地就用食指替她捻掉。
“什么时候走?”
岑以眠没料到他的动作,等人都收回了手继续面色平静地咬一口三明治,她才有所反应,舌尖在他指腹触碰过的地方舔了一下。
吞了吞口水,低头道:“订了中午的机票。”
“嗯,屋子收拾一下,然后送你。”
之后再无交流,安静和谐地享用了一顿早餐,之后陈羡开始打扫屋子。
聂初林这套房面积不算太大,而且保持的也很整洁,收拾起来并不困难。
岑以眠刚拿起扫帚,就被陈羡夺了去,不等她开口对方已经先一步说:“你去收拾自己的卧室,其他我来做。”
她卧室早在做三明治之前就收拾完了,岑以眠知道陈羡是不打算让她干活,于是她象征性又回卧室绕了一圈,顺便掏出手机看了眼微博。
聂初林的公关团队不是吹的,在甩出一切证据之后,确实压下来很多的负面评论。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在水贴,对于这些证据持质疑的态度。
老师让她回剧组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让她这段时间与陈羡保持距离,不要在一起出行。
岑以眠不太愿意回去,不过老师态度很强硬,并且发了一通火:“谈恋爱谈的脑袋都锈掉了,你知道你现在因为负面新闻缠身,商业价值都掉了吗!你还要不要当导演了,我培养你这么多年,你确定要为了个男人毁掉自己前途吗!”
虽说她和萧晗以及陈羡的三角狗血假料已经澄清,可依旧被圈内人私下议论无数。
之前她虽跟经常着老师在组里,可除了几个和老师走得近的导演制片人几乎没人知道孔导的关门徒弟长什么样。
如今她在热搜那几天,身份早就被人扒了个干净,大家就此知道她就是孔导的学生,甚至就连老师都被她连累传出不好新闻。
一旦负面缠身,投资商就会重新考量,连带着一些好剧本也不会再率先被他们选择,老师不发火才怪。
岑以眠最后点头妥协,倒不是真怕前途被毁,而是担心老师身边没有助理会忙不过来。
在丢弃摄影师这个职业后,她能顺理成章地再捡起一行,这多亏了老师没有放弃她,一直鼓励她多学一点。
为了这份恩情,岑以眠自然责无旁贷。
不过,她临挂电话前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们没有谈恋爱。”
老师被她如此实诚的一句话给噎的,最后也装不下去严肃,跟着笑了好几下:“行了,又不是小屁孩我还管你谈不谈恋爱,你结婚的时候不也没跟我提过。”
小老头一想到他居然从微博上了解到自己学生居然还有个前夫,这件事让他很恼火,什么样的混蛋,居然不好好珍惜他学生!
孔导声音逐渐变温和:“女人到什么时候都得有自己的事业,不能因为爱情就放弃自己的利益,爱别人之前你得学会爱自己。”
岑以眠眼眶微热,她自幼没了父亲,老师这番话让她感觉到了深沉的父爱。
如果爸爸还在,大概也会这么教导她。
“老师,我明白了。”
-
“发什么呆呢?”陈羡路过卧室门口,发现她正倚着门框,眼神直勾勾一看就是走神了。
岑以眠摇头没解释,收起手机跟在陈羡身后看他拖地,并将垃圾袋系紧统一放在门口。
他干起活来很利索,岑以眠问:“你们在单位轮流做卫生吗?”
陈羡弯着腰拖地,随着他手臂伸出去的同时,衬衣的衣摆也自己掀起,腰窝暴露在岑以眠眼前,隐隐约约能看到他后背的线条。
不由得感叹,这人身材真好,真想让他把上衣脱了干活。
陈羡并不知道他只是在拖个地,身后居然有人对着他的背影想入非非,他头也不抬地回答:“单位有保洁阿姨。”
“哦,也是。”
“不过宿舍需要自己打扫卫生。”
岑以眠问:“你和韩东阳住一起吗?”
她记得这两个人关系最好,平时总会凑一起,韩东阳性格活泼爱耍宝,倒是跟陈羡互补。
和他当舍友,陈羡应该也能多笑笑。
不过:“不和他,肖凯没来之前我都是一个人住。”
原来是师徒住一间啊,岑以眠对肖凯印象也不错,有礼貌很绅士,做事虽然不太细心但是谦虚好学,而且特别维护陈羡。
“为什么之前自己一个人住?”她今天的问题有点多。
陈羡不觉得烦,对于岑以眠的疑问,他总是有求必答:“我事儿多,他们嫌我麻烦。”
其实是因为肖凯睡得那张床的上一任主人是绾廷尉,之前和陈羡一间屋子的也是他。
绾廷尉走后,站里也没来过什么新人,屋子也就空下来了,直到作为实习生来站里的肖凯入住,才终于让宿舍恢复了一些朝气。
陈羡怕岑以眠胡思乱想,也就没提,随口编了个谎。
一切收拾完毕,陈羡来帝都时只背了个双肩包,装了一身换洗衣服,走的时候也依旧是这点东西。
两个人一起前往机场,岑以眠以为他还要陪自己去剧组,陈羡屈指在她头上轻轻一弹。
“我就这么粘人?”
“……”岑以眠不说话,很尴尬。
他解释:“我该回站里了,韩东阳天天微信轰炸,说再不回去他就把肖凯绑起来丢海里喂鲨鱼。”
广播里已经在提醒登机,岑以眠冲他摆摆手:“那我进去了。”
陈羡单肩背着包,手在外套口袋里,伸出一只手回应她也摆了两下,好像一对即将开启异地恋的小情侣似的。
“岑以眠。”陈羡叫住她,“不忙的时候能给你打电话吗?”
是在问她不忙的时候,毕竟剧组一进入拍摄状态时就要很久很久。
岑以眠点头:“不忙我会跟你说。”然后她又问,“那还可以给我录海的声音吗?”
陈羡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随着他嘴角咧开,笑意在脸上如湖面水波纹,荡开层层涟漪,他问:“这么喜欢啊?”
岑以眠点头:“喜欢。”
“好,知道了,进去吧。”
岑以眠在他的注视下转身离开,心里也跟着在一瞬间变空。
明明之前都习惯了和他一年见不上一两面的日子,现在却又不适应了。
只是一想到要一段时间见不到,岑以眠心情低落,高兴不起来。
飞机落地后岑以眠直接拖着行李箱进了组,就这么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
等收工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岑以眠饿的两眼发昏,刚从场工那拿了份盒饭,此刻蹲在角落边吃边看手机。
她偷偷把陈羡置顶了,一打开微信第一条就是陈羡的未读消息三条。
【送给岑小姐的海.mp3】
【记得吃饭,别饿肚子】
【还在忙?】
最后一条是半个小时发的,她来不及打开音频,先给人回复着消息。
【刚收工,在吃盒饭。】
【图片】
随后她又给赵斌小惠回了消息,那两人留在平城,跟她汇报着情况以及拍摄问题。
等她再准备回萧晗的消息时,一条语音电话已经打了进来。
岑以眠往嘴里扒拉口饭,接通,嘴里咀嚼着饭也顾不上说话。
“吃你的,不用说话。”陈羡好似在她身上装了监控,她什么都不说,对方就知道她想做什么。
“哦。”
电话里只有彼此平静的呼吸声,岑以眠在对方无声地陪伴下,吃掉了一整份盒饭,胃里也涨起来。
将垃圾丢掉,她溜达着回酒店,这才开口问:“你怎么不睡觉。”
深夜里,陈羡的声音显得更加低沉有磁性:“在站里值夜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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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啊……”岑以眠小声嘟囔,“怎么刚回去就值班。”
不是说昨晚没休息好吗,这人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累似的。
陈羡大概也是真的很疲倦了,慵懒地哼笑,无奈说:“没办法,休假太久引起单位民愤了。”
他就爱胡扯逗人玩,明明是一回站里就主动揽下未来一礼拜的值夜,偏要在电话里胡说八道。
岑以眠也没真信,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直到她进酒店准备坐电梯。
陈羡说:“进房间告诉我。”
“好。”
之后就挂断了电话,正巧遇上组里一个灯光师,见她拿着手机脸上挂着笑进了电梯,打了个招呼:“岑助谈恋爱了吧,这么开心。”
都是混圈的,谁不网上冲浪啊,这么句问候虽然无心,但说出口对方还是及时反应过来然后有点后悔自己没脑子。
岑以眠没太在意,摇摇头:“没,刷到个网络段子。”
之后再无其他交流,到了目的地的楼层,岑以眠和人道了声晚安就出了电梯。
进屋后锁好门,她拿出手机点开聊天页面。
【进屋了】
【陈羡:锁好门,早点睡】
之后的每天,他俩就这么抽着对方工作不忙的间隙,说点没有营养的话。
无非就是分享一下早中晚饭,陈羡的吃饭时间比较规律,岑以眠就不一定了。
每次她发过去吃饭的照片,陈羡都会眉头紧皱,担心她的胃。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毕竟就是做这一行的,说了又没有什么解决的实际办法,于是只能默默打开百度搜索养胃小tips,然后再整理出来。
最近天气回暖了,岑以眠脱掉了厚外套,只穿了件宽松的敞怀毛衣,里面搭了件白t,长发被她随意绑成一个小丸子,看起来更减龄了。
在这个地方的拍摄已经开始收尾了,老师说之后他们就要回横店拍剩余的戏,到时候就不需要她跟着。
“我不跟着了吗?”她又问了一遍。
老师点头,在剧本上勾勾画画头也不抬:“周原儿的事办完了,到时候他直接去横店,用不着你了。”周原就是协助老师的助理,之前就是他有事请假,才需要岑以眠回来的。
临了老师终于抬起头,正巧看到她眼底的期待,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三场戏,忙完赶紧滚蛋,心都长草了。”
岑以眠小声辩解:“我哪有。”
“休息的时候蹲犄角旮旯抱个手机傻乐,你当我瞎了?”小老头此刻越发对学生这个前夫没有个好印象,“女大不中留了,回头抽空带他过来,我帮你把把关。”
岑以眠心里一暖,不过一开口又把人气够呛:“他平时工作挺忙的……”
言外之意,不太能有时间来见您。
孔导将矿泉水瓶“嘭”地墩在桌子上,佯装生气骂骂咧咧:“怎么着,我亲自飞一趟?”
这边动静不小,惹得组里其他人频频将视线扫过来,以为孔导又在训人了。
是训人,不过只是教育家里不听话的“女儿”罢了。
岑以眠赶紧赔笑,把那瓶受气的矿泉水拧开双手奉上,嬉皮笑脸道:“我一定带他来,您消消气。”
“哼,这还差不多。”小老头傲娇地接过水喝了一口,然后摆摆手让她闪人。
岑以眠走出去百米远,突然醒悟,她又被老师给套话了。
带什么人过来啊,她俩现在又没在谈,老师太狡猾了。
正想着,突然来了个跑腿小哥直面向她走来:“请问是岑小姐吗?”
她点头,对方将东西递过来:“这是您的,麻烦提供一下收货码。”
岑以眠这才注意到短信里有条未读,她点开将收货码告诉人家,之后打开包装发现是把折叠伞。
置顶的未读消息不用点开,明晃晃的一条消息。
【今晚有雨。】
她了然,拍了个图片发过去。
【你叫的跑腿?】
雨伞是透明塑料材质,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图画点缀,她却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同组工作人员经过,不由得感叹:“你也太未雨绸缪了吧,我都没看天气预报。”
岑以眠干笑,她想说其实她也没看。
什么嘛,明明没在谈,这么关心她干嘛。有雨提醒一下就好了,她又不是不会自己买。
不过这话跟聂初林吐槽了之后,对方骂她没遇上个渣男算是她上辈子行善积德了。
【你要看一个男人是用嘴说爱你,还是用行动证明他爱你】
【去年被顶上热搜的那个出轨男歌手,主打的不就是一个光说不做吗】
【只会嘴上关心,什么多喝热水,天冷了要多加衣服之类的,他妈的用他们提醒?】
【陈羡这点做的不错,可以狠狠上大分!】
聂初林比她还激动,连着夸了半天陈羡,之后就又销声匿迹了。
岑以眠将伞装进包里,突然想起来,陈羡最近好像总是有很多时间和她发消息,只要是她发过去,对方都能秒回。
不是说很忙吗?
她不知道的是,陈羡回站里后的第二天就被上面给停职了。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都惊动了调查组,站长有心维护但也只能听从上级的安排。
他们引航站的官方视频号最近涨粉飞速,不过大多是看热闹吃瓜的,每条视频的评论区都沦陷了。
一水儿的讨伐陈羡,要求引航站开除这个毒瘤。
站长见他停职后还一副无所谓的德行,气的差点血压都高升,一脚踹他大腿根上:“亏我平时还夸你从来不惹是生非,合着给我这憋大招儿呢,小兔崽子!”
最让人省心的,现在变成了最不省心的,站长一时气急变得口无遮拦,絮絮叨叨没完:“你那前妻,之前我还觉得你俩挺般配挺合适,现在看来,离婚正好。她们那个娱乐圈子……”
话说一半,陈羡原本吊儿郎当的模样骤变,眼神凌厉语气也变得冷淡,打断了站长的话:“每个行业都有不好的人,您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嘿,你……”站长被他噎的脸上臊红,自知说错了话,“都离婚了你还这么维护人家,就你好心。”
“不是维护,只是实事求是。”
他这一副老母鸡护犊子的模样,说他一点没有维护之意鬼都不信,站长翻他一眼:“你是还想复婚?”
手机提示音这时响起,估摸着时间来看,应该是小姑娘忙完了。
他当着站长的面点亮屏幕,屏保就是岑以眠的照片,他停顿了几秒确定站长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才点开聊天页面。
【岑以眠:你叫的跑腿?】
看来是收到伞了。
【陈羡:不是我,是田螺先生】
【岑以眠:……】
他能想象的出来对面那人抱着手机看到消息是什么表情,一定是无语又忍不住想笑,然后再抿抿嘴鼻翼扩张重重地呼一口气,暗骂他神经病。
陈羡“噗嗤”笑出声,然后恭恭敬敬跟站长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
他的态度很明确,怎么骂他都可以,停职可以,网暴他也可以。
但是碰岑以眠,不行。
从站长办公室出来后他准备回宿舍,结果刚出来迎面和碰见韩东阳。
韩东阳拦住他的去路,勾住他脖子贱嗖嗖的:“羡砸,嘛去?”
“回宿舍补觉。”他继续往前走,连带着韩东阳也被他带着脚下都乱了步子。
“诶诶诶,你等会儿。”韩东阳勒着他脖子往回拽,“大白天的回什么宿舍啊你。”
陈羡这会儿子情绪不高,皮笑肉不笑看他一眼:“我都停职了,不回宿舍难不成给你留下来看门站岗,你发我工资?”
韩东阳在看人脸色这方面不如肖凯心细,他大大咧咧的,一听这个当即谴责道:“这就是你浅薄了,咋还啥都提钱呢,见外了不是?”
“滚蛋。”陈羡笑骂,动了动肩膀甩开他的手,“别烦人,你要是羡慕就也犯个事等着停职查看。”
-
夜深收工后又是凌晨,岑以眠总觉得陈羡有什么事瞒着她,问小惠和赵斌他俩也只是说什么事都没有,站里一切安好风平浪静,气氛融洽。
直到她打开视频账号,点进桐湾港引航站的官方号下的视频。
才在评论区得知,陈羡被停职查看了,这人又瞒着她。
她一边往酒店走,一边在评论区留言,表情也随着每一条评论而变化。
走到酒店门口时,她只顾着低头打字了,突然眼前被阴影笼罩。
“怎么变网瘾少女了?”
岑以眠闻声屏幕都没合上,抬起头来:“嗨,孔哥。”
自打同生共死过之后,岑以眠就改口了,不叫孔编改叫孔哥。
“老师给你叫过来的吗?”
孔益林点头:“过来陪你老师见个老朋友,顺便把你带走。”
岑以眠没懂,“啊”了一声:“带走?去哪?”
“他说你身在曹营心在汉,让我赶紧给你带走,哪来的回哪去。”意思就是带她回平城。
这下岑以眠乐了,她很担心陈羡被停职这事,肯定是他不让小惠她们告诉自己的,怕岑以眠分神影响工作。
“什么时候走?”
孔益林见她归心似箭的样子,打趣道:“怪不得你老师看不过去了,话说以后你俩长期异地,你真的能受得住?”
虽然她们还没有谈恋爱,但是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俩的工作都不是能朝九晚五顾得了家庭的。
谈恋爱的时候可以为了爱情忍耐,但是结婚的话……岑以眠恍然,她居然又想到了结婚,他们还会结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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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岑以眠摇摇头,让自己不要过度焦虑想这些,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
“我的事你就少操心吧,皇上不急急死……”
孔益林耸肩,余光无意看到了她亮着的屏幕,他问:“看什么呢这是?”
岑以眠把手机递过去,忧心忡忡地说:“陈羡被停职了,这事你知道吗?”
孔益林一怔,这表情分明就是他也早就知道了,气的她抽回手机扭头就要回酒店。
“诶,别生气啊你。”孔益林拽住她胳膊,“这不是他怕影响你工作,没让我们说么。”
岑以眠还是气不过,冷嘲热讽道:“孔大编剧什么时候这么任人差遣了,你倒挺听他话的。”
孔益林当即否认:“我这可不是听他话,而是认同他的观点,就算你知道了能怎么样,你能给他解决吗?”
被他堵的没话说,是不能帮他解决,可是也不想就这么被瞒着。
不是说喜欢她吗,最好的爱情是两个人一起并肩同行,而不是一人负重前行另一个躲在身后岁月静好。
接下来两天,岑以眠也不知是真忙还是生气,面对置顶的未读也都回复的少了,语气也冷淡不少。
在收尾的最后一天,拍摄结束后她掏出手机直接把置顶取消,去他的吧!
-
陈羡仅被停职了一礼拜,就恢复了工作,巨大的工作量犹如洪水般席卷,和岑以眠聊微信的时间都缩短了很多。
他察觉到小姑娘最近的冷淡,又自省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
趁着中午吃饭的功夫,陈羡左手手指在屏幕上飞快点着。
【什么时候回来?】
对面也没回复,看时间推测应该是在忙,陈羡收起手机继续扒饭。
韩东阳端着餐盘凑过来,挤眉弄眼:“哟,给小岑导发消息呢?”
陈羡一开始没理他,又往嘴里扒了口饭之后,突然抬头盯着韩东阳。
给韩东阳看的心里发毛:“你干嘛?”
“问你个事。”
韩东阳放下筷子,嗅到了瓜的味道:“什么事,你尽管问。”
陈羡指尖在眉心蹭了一下,说:“我有个朋友,好端端的把女朋友给惹生气了,他想知道女孩子一般生气都因为什么?”
这借口找的,还有个朋友呢,韩东阳不厚道地笑出声,当即揭穿他:“你特么的,跟哥们儿无中生友是吧,你哪个朋友是我不认识的?”
陈羡被他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气的踹他椅子一脚:“滚蛋,不问了。”
“你看,还玩不起。”韩东阳贱笑,然后见好就收说,“我平时接触最多的女性除了我妹就是何月,以我对她俩的观察,我有时候晚一点去接韩柠她就会生气,我说话大声一点她也会生气,何月好像生气的时候很少,一般就是在工作的时候意见不统一时会争执,但是很快就没事了。”
陈羡觉得他在废话,摆摆手:“行了,吃饭吧。”
“你这一脸的嫌弃要不要再明显一点。”
陈羡哼笑:“再明显一点怕伤你自尊。”
“滚吧!”韩东阳端着餐盘去了隔壁桌,他就是找虐,搭理这孙子干嘛。
陈羡直到吃完饭,还是没想明白岑以眠为什么在生气,他再次点开聊天页面,对方还没有回复。
【陈羡:你在生我气吗?】
心里闷闷的,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工作有了不满,心上人不理自己,而他却脱不开身不能立即出现在岑以眠身边哄她开心。
拿起餐盘准备离开时,韩东阳叫住他:“哎哟行了,一脸的怨夫样儿,岑导今天就回来了,有什么矛盾你当面去问她然后道个歉,皆大欢喜。”
陈羡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语气也冷下来几分:“她今天回来?”
韩东阳被他的语气吓一跳,然后琢磨过味儿来,合着陈羡居然不知道。
他点点头,“啊”了一声,试探着说:“羡砸,你不会…不知道吧?”
陈羡后槽牙咬了下腮,吸了口气,情绪不明:“知道,就是忘了。”
他最近被韩东阳传染了,找的借口也越来越离谱,一听就能被戳穿的那种。
韩东阳乐了两声,目送着某人狼狈逃掉的身影,拍了拍肖凯的肩膀:“惨咯,你师父坠入爱河了。”
等了一天,岑以眠也没有回复他的两条消息,也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回来了这件事。
陈羡特意向小惠隐晦打听了岑以眠几时回招待所,然后跟韩东阳换了个班求他帮忙值夜。
“我不,我今天约了兄弟要去王者峡谷里厮杀,你不给我个正当理由,休想让我替班。”
陈羡无奈,韩东阳早就知道他跟小惠打听岑以眠行程的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一会儿要去做什么。
这人装孙子可真是装没够了,不就是想听他亲口说吗,陈羡皮笑肉不笑面向他:“去找岑以眠。”
“哦~”韩东阳拉长语调,“找我们小岑导做什么呀?”
“韩东阳。”陈羡捶他一拳,“你最好以后别有事求我。”
还是这句话有威慑力,平时韩东阳有事都找陈羡替班,他可不敢真把人惹着了。
一秒就怂了,冲人敬个礼:“放心吧长官,保证完成任务!您就踏实儿的追妻去吧!”
陈羡翻他一眼,赏了句:“滚蛋。”
-
夜深,快十点了。
陈羡坐在招待所门口的石阶上,有些茫然,岑以眠难不成还没回来?又或者今天不住在招待所。
他到底做什么了能把人惹的这么生气,这个问题想了好几天,今天突然在某一瞬间恍然,岑以眠应该是知道他被停职的事了。
怪他瞒着没说。
小惠给他发消息,说以眠姐已经在回招待所的路上了。
陈羡收起手机,盘算着一会儿见了人,他就直接道歉认错,如果他脸皮厚一点对方不抗拒的话,再来个拥抱那更好了。
好些日子没见,怪想的。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人了,他心里徒生出一股紧张的情绪来,像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要去跟喜欢的人表白似的。
陈羡没察觉到自己早已经扬起来的嘴角,满心欢喜等着小姑娘回来。
不多时,路边停下一辆车,陈羡抬眸望去心想应该是她回来了。
刚起身掸去裤子上的灰尘时,他的笑凝固住,岑以眠从车上下来后,身后紧跟着是孔益林。
原来他们两人今天一直在一起,而且看样子心情还不错,小姑娘眉眼带笑,却不是因为他。
心里顿时酸涩起来,陈羡低头自嘲,敛去失落的神色迎面走去。
然而岑以眠却仿佛没有看到他,径直打算越过他。
“岑以眠。”
陈羡在她与自己擦肩时伸手握住她手腕,才让她终于停下脚步,他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别走。”
孔益林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最终选择添一把火,说:“以眠今天挺累的了,要不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陈羡此时的心情很复杂,生气,愧疚,嫉妒,吃醋全都揉在了一起,他蹙眉,看向的是岑以眠,话却是对孔益林说的。
“我在问她。”
放在以前岑以眠早就心软了,可她因为生气只想治一治陈羡这个报喜不报忧的臭毛病。
于是将手抽出来,语气冷淡:“在问我吗?哦,那就改天再说吧,我有点累了想休息。”
多残忍的人,明明分别之前他们还唇齿交缠,吻得动情。
再见时,她视他为陌生人,语气冷冰冰。
哦不对,他还不如陌生人,岑以眠对陌生人只会客气有礼。
陈羡听到她说累,没再强留,收回手时掌心早已凉透,他回味似的搓搓手指。
然后点头答应:“嗯,回去吧,早点睡。”
岑以眠和孔益林进电梯后,她无语吐槽道:“你抽什么风吗今天?”
孔益林坏笑:“给他点压力,男人嘛,有压力才能有动力。”
岑以眠保持沉默,此时有一点后悔,她有点不舍得把陈羡丢在孤寂的黑夜里。
孔益林好像看出来她的心思,问:“心软了?”
“没有。”她嘴硬,“有什么可心软的。”
孔益林咋舌,他配合着点头说:“不愧是孔导教导出来的学生,就是有魄力。”
“你好聒噪啊孔益林。”岑以眠忍无可忍,留下这句话后,电梯门开启她直接走了出去。
推开房间的门,有段时间没住了,屋子里有些难闻的味道。
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通风,楼下的那道孤独的身影过于显眼,路灯将他影子拉长。
等了三分钟,岑以眠掏出手机。
【给你一分钟,过时不候】
她亲眼见那人收起手机后,像阵风似的窜进了招待所。
岑以眠掐着时间,四十五秒,房间的门被叩响。
像是心跳的节奏,“咚咚”,岑以眠也不再装,快速小跑着来到房间门口拉开门。
“唔——”
一道黑影压向她,紧接着房门被某人一脚踢合上,他第一次表现出霸道的一面。
岑以眠被他压在墙上,双手也高高举起桎梏着,迎接着凶猛而又炙热的吻。
陈羡的呼吸声沉重且快,刚刚他直接爬楼梯上来的,电梯太慢他怕来不及。
“对不起。”他压着她的唇,道歉,卑微且诚恳。
“对不起什么?”岑以眠唇瓣每动一下,都会和他的碰上。
“以后再也不瞒你了,别生我气好不好?”陈羡把头埋入她颈间,声音从里面传出。
小姑娘太瘦了,颈窝凹进去很深,他只能感受到骨头硌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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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岑以眠推开他,让自己平复了一下激烈拥吻过后的心跳节奏。
然后无视小腿的颤栗,抬脚走了没两步就被身后的人轻松抱起,她顺势双腿搭在陈羡的手臂上,一只手虚扶着陈羡肩膀。
两个人挤在平时对她来说很宽敞的沙发上,此时却格外的拥挤,陈羡勾起她一缕头发绕来绕去。
他今晚很不一样,不同于平时的克制,好像经过孔益林这么一刺激,直接把他骨子里的本质给带了出来。
“亲够了就走吧,我真的要休息了。”岑以眠拍到他的手,撑着他胸口的位置让自己坐起来。
只是刚坐起来,又被人轻易摆.弄换了个姿势,陈羡双腿随意地岔开靠着沙发背,她则有些暧昧地挎在人腿上,膝盖杵着沙发。
随着陈羡搭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收紧,她被迫与他贴近,鼻尖对着鼻尖。
“还生气呢,我怎么走。”陈羡吻落在她下巴上,蜻蜓点水的一下,很快离开。
岑以眠气恼,他是很懂怎么勾人的,明知道这么吻一下根本无法满足她。
在生气与亲吻二选一的难题里,岑以眠做了许久斗争,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为什么要二选一,她全都要。
得到满意的结论,岑以眠双手贴住他的脸颊,带着一点力度咬住了他的唇。
没错,确实是咬,而且力度不小。
“嘶……”陈羡吃痛,感觉到自己的嘴唇火辣辣疼,大概率是咬出血了。
他眼里带着笑,问她:“这就解气了?”
“还没。”岑以眠摇头,抿走了他唇上的血珠,唇纹印上了陈羡的血。
她感觉自己像个吸血鬼,在黑夜里捕获猎物。
陈羡纵容着她,扬起下巴递过去:“不解气继续。”
这猎物看起来更像是猎人,引诱着她犯罪。
不过她视线一点点下移,最后落在猎物突出的喉结上,一根手指挑起他下巴。
岑以眠埋头在他颈间,收起尖牙,温热的唇瓣包裹住对方的喉结,同时的她听到陈羡一声闷哼,她腰间的手也绷紧。
硬邦邦的,像是搭了块铁。
屋里没有暖气,进来半天也没开暖风,但是两人都折腾出一身汗来。
陈羡保持着这个姿势,让她随意玩弄,随着他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
他说:“不接受我的追求,又不拒绝我的吻,岑以眠……玩我是不是挺有意思?”
岑以眠玩的很起兴,此时正在准备悄眯眯掀开他的衣摆,想看看他有没有腹肌。
手一顿,紧接着陈羡叹了下气,又说:“想玩就玩,让你玩。”
随后他一把攥住那只不太老实的手:“我心甘情愿。”
岑以眠收回手,有些遗憾没看到腹肌,屋子里没开灯只有进门的廊灯开着,她抬眸撞进陈羡的眼里,险些沉溺。
“我不喜欢被瞒着。”岑以眠学不会撒娇,不过她一本正经地说话,反而更让陈羡心猿意马。
陈羡点头:“不瞒了,以后什么都跟你说,咱们都开诚布公的行不行?”
“行。”
谈的很愉快,陈羡见她一副想亲又绷着不说的模样,主动凑过去又与她交换了一个吻,无奈道:“明天韩东阳看见我嘴破了,怎么解释?”
“……”
“我就说被狗咬的?”
岑以眠气的扯住他耳垂:“说谁是狗。”
“我,我是狗。”陈羡笑得胸口一颤一颤的,笑了半天才停,“我是狗,你是小公主。”
“是你大爷。”岑以眠小声骂了句脏话,“你突然骚起来,我有点接不住。”
陈羡今晚心情跟过山车似的,这会儿道完歉给人哄开心了,他心情也直线上升,岑以眠说点什么他都很想笑。
“很骚吗?”陈羡自己没什么感觉,他就是从来没这么开心过而已。
岑以眠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很骚。”
陈羡让自己尽量收敛了一些,不过效果甚微,他干咳两声,说:“说点正经的。”
岑以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然后仰头只能看到他的下颌线:“你还能说出什么正经的?”
“我想知道,你转行不做摄影,是不是因为我?”陈羡耿耿于怀这件事很久,这些事不说明白,他们两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心无芥蒂地在一起。
岑以眠就知道这件事早晚开诚布公地谈,她觉得挺好笑的,她没有因为陈羡换上心理疾病,反之陈羡却是真的得病了。
“等我一下。”
陈羡见她从自己身上挪开,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好像是照片又或者明信片之类的。
迎着他疑惑的目光,岑以眠神神秘秘地将东西背在身后,说:“手伸出来。”
陈羡手心朝上摊开,果真是张照片,在看清楚上面的人后,他哑然:“这是……”
岑以眠笑意盈盈的,站在他面前,笃定地说:“我们在更早之前就见过。”
此时此刻,有些答案不是一定要刨根问底,陈羡心里被填满,指尖轻轻戳了下照片的自己,还真是青涩,眉眼间都是少年独有的冷冽和尖锐棱角。
岑以眠追着陈羡问照片里的他当时在看什么,岁月悠久,他早就记不清了。
不过他挑了一个最应景,最符合当下氛围的答案,他说:“在看给我拍照的人。”
或许他并没有扯谎,在那段孤寂苦涩的时光里,能牵动他笑的,应该只有老师以及老师口中调皮捣蛋的“小公主”。
这个答案正中岑以眠的心,她眼眶发烫,再次跨.坐搂住陈羡脖颈,问:“不是说喜欢我吗?”
“嗯,喜欢你。”
“那你碰碰我。”她说的直白却毫不涩.情,眼神里充满对爱情渴望的纯真,“你是对我没兴趣吗?”
“为什么这么说?”陈羡一愣。
“你都不碰我。”
“……”陈羡让她说的接不上话,他三十出头的男人,有朝一日被一个小姑娘给调戏了。
陈羡把人放倒,笑声就如陈年烈酒,还没品尝已经先有了醉意,他慵懒地说:“不先给个名分么,我是你什么人?嗯?”
陈羡故意抬着头不让她亲,岑以眠被他勾的意识涣散,娇嗔着说:“男朋友,你是我男朋友。”
“承认了?”他依旧不紧不慢的。
岑以眠点头如捣蒜,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向下拉扯:“你亲亲我。”
陈羡这回终于如她愿,低下头,他说:“男朋友给盖个戳,明天醒来就不能反悔了。”
-
一夜安睡,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岑以眠翻身却扑个空,陈羡走了吗?她记得昨夜…哦天,明明没喝酒,却被陈羡这个狗男人给吻得断了片。
她身上只穿了件白色长t,勉强遮住屁股,昨天她好像勾着陈羡小拇指不让他走。
然后两个成年男女痴缠,差一点就擦枪走火,其实岑以眠是无所谓的,她反而很期待下一步,结果陈羡倒是在最后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眨眨眼问道。
陈羡翻了个身,额头顶着她的肩膀,无奈地哼笑:“没有准备东西。”
哪个正常人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况且他今晚来赔罪压根没想过可以进岑以眠的房间,一切的一切都太突然,进展也神速。
如果说是在酒店的话,房间里还会贴心地给客人准备好,可岑以眠住的是招待所,两个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陈羡的体温比平时更烫一点,他抬手盖住岑以眠乱眨的双眼,灵动清澈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对她做点什么。
他语气强势,连哄带凶的:“闭眼,睡觉。”
“我睡不着。”岑以眠有点郁闷,她心跳都还在狂躁状态,血液耶沸腾,这会儿睡哪门子觉,她想做点成年人的运动。
岑以眠扒拉开盖在眼睛上的手,商量的语气问:“要不你现在去便利店买吧?”
陈羡压制住体内因为她三两句话又翻腾的冲动,咬着后槽牙不为所动,说:“太随便了,环境也不好,听话…别闹了。”
岑以眠不满,怎么这个男人磨磨唧唧的,她追问:“环境怎么不好了?”
陈羡一开始憋着不说,后来被问得太多次了,他才终于忍无可忍用吻堵住小姑娘喋喋不休的嘴。
裹着她的唇,含糊不清地说:“隔音效果不好,你确定要在这里?”
岑以眠秒懂,然后变得老实了,把自己锁在被子里只留半个小脑袋蹭啊蹭的。
陈羡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说:“谁家的猕猴桃成精了。”
“你才猕猴桃。”
陈羡就没打算在这里和她真做点什么,环境差体验感也不好,到时候小姑娘还要顾忌隔音的问题不敢叫出声。
他要让岑以眠的第一次有足够美好的回忆,可以尽情的享受和放纵自己,所以这里肯定不行,其他酒店自然也不行。
他盘算了一下手里的存款,琢磨着是该有个家了,他的工作短期内无法调动,以后小姑娘再来找他总不能一直住招待所。
刚刚还闹着不睡的某人,这会儿安静了下来,睫毛纤长在脸上折射出倒影,他小心翼翼伸手碰了下她眼皮。
白皙如玉一样的皮肤,眼皮上都能看到青红色的毛细血管,因为陈羡的触碰条件反射地抽动一下,吓得他赶紧收回手怕人醒来。
“女朋友,晚安。”陈羡压低声音。
-
岑以眠骤然想起来昨天应了人家的那声“男朋友”,终于后知后觉的,有了些羞涩。
怎么就答应了,明明还和聂初林说不会这么快的,但是这一切又都在意料之中。
亲都亲过了,而且昨天他俩又把那些心结都解开,要是不趁机谈个恋爱坐实身份都有点不合适了。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九点半,她难得睡得这么晚才醒,伸个懒腰坐起来点开微信开始回复消息。
【陈羡:醒了来站里,中午一起吃饭】
岑以眠想了想没回他,这个身份让她一时间有些难消化,不知道该怎么和男朋友相处,需要撒娇吗?还是要说点什么情话?
算了,越想越臊,再想下去她可能中午都不会出现在桐湾港了。
【聂初林:[链接]成熟女人如何与crush拉扯】
阿这…岑以眠手指不小心碰到链接,好家伙一共五十多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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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聂初林:给姐狠狠抻他!!让他痴让他狂!】
岑以眠面对手机界面有点心虚,该怎么委婉的跟姐妹说自己一个没把持住差点就和人上了高速。
【岑以眠:如果…我是说如果】
她刚要删除,不小心按了发送键,索性破罐子破摔。
【岑以眠:好了我坦白,我和陈羡又在一起了】
下一秒,聂初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狂躁的来电铃声就像来电主人一样,好像在怒斥她没出息。
“什么时候的事!”聂初林的声音在电话里炸掉。
“呃…昨晚,一时意乱情迷就点头了。”岑以眠咬着手指,内心为自己找补,其实也抻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况且她也给了陈羡教训。
聂初林没有出声,岑以眠怕她生气,说:“你别生气,实在不行我就和他分手,等他过了你这关再说。”
聂初林让她这番言论给逗笑,陈羡要是听到了准得醋死,早知道刚才就录下来了,下次来平城的时候给那个臭男人听听,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地位。
“行了,花言巧语的,你都在一起了我哪能硬拆你俩,我只是怕你又吃亏而已。”
岑以眠腼腆一笑,听到她说不生气才放下心,说:“不吃亏的。”
聂初林知道这两人之间有很多心结,担忧地问:“那该说的都说明白了?”
“嗯,都说明白了,我就是觉得如果不和他谈个恋爱也挺亏的。”
聂初林“啧”了一声,感叹道:“你开心就好,唉,我也想谈恋爱了。”
聂大美人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况且…岑以眠坏笑两声:“和韩延吗?”
她可还记得这两人的一夜情缘呢。
“别跟我提韩延这个孙子!”聂初林一听到这三个字就生理性不适,“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男人,那我宁愿出家当尼姑去。”
岑以眠也不知道他俩之间到底多大的仇,也就没再多说,之后又聊了几句现在网上的舆论风向。
快餐时代,人们的关注度也会转变的很快,八卦新闻每时每刻都在更新,没有人会一直揪着这件事不放。
除了还有少部分人依旧在引航站的官方视频号下面纠缠,微博上已经热度散去了。
和聂初林聊完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岑以眠难得化了个全妆,内眼线都整上了,还粘了几根仙子睫毛。
毕竟是确立情侣关系后的第一次见面和吃饭,岑以眠又特意穿了件白色长裙,搭了件长款薄毛线外套。
临出门前照镜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对镜自拍发给聂初林。
【帮我看看缺点什么】
【聂初林:靠,大姐!不是吧你!不就谈个恋爱么!!!!】
【聂初林:啊啊啊啊啊!!!他凭什么!他居然值得你画个全妆!】
【岑以眠:……】
【岑以眠:别醋,我最爱的还是你】
岑以眠说了句腻歪话,这才勉强哄住聂初林。
【聂初林:OK~可以戴一个简单一点的耳钻或者小珍珠耳钉】
经过聂初林提醒,岑以眠这才发现自己平时没有戴饰品的习惯,不过幸好包里有耳钉,星星形状中间镶着碎钻。
她去年生日时聂初林送的。
岑以眠到站里的时候快中午了,陈羡出海引航还没有回来。
她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只有她初来乍到时采访过的老师傅在,见她探头立即热情招呼:“诶呦,这不小陈女朋友吗!”
陈羡一大早来了之后特意跟站里同事们交代过,别喊她陈羡媳妇或者前妻之类的,不好听也怕她觉得不舒服。
在同事们的追问下,陈羡才坦白两个人刚确定关系,目前就只是恋爱。
“小姑娘脸皮薄。”陈羡说完之后自己都亏心,她可真一点看不出来脸皮薄,在岑以眠面前,陈羡更像那个脸皮薄的。
……
“毕师傅,没打扰您吧?”岑以眠犹豫了一下进了办公室。
“不打扰,我自己一个人也怪无聊,快进来坐那。”毕师傅招呼她坐陈羡的位子上,颇为感慨,“哎,当时我就坐在这个位置,你和那个后生举个相机对着我拍,完了之后陈羡那臭小子进来阴阳怪气一顿,你俩还装的跟不认识似的。”
毕师傅也早听说王绪销毁视频玩失踪,陈羡小女朋友在站里每天早出晚归的拍摄,人还谦虚好学有礼貌,谁见了不稀罕,于是对王绪更加厌恶憎恨。
“我早就看那个后生心眼多,不踏实,不如你们一起的小赵儿稳重。”
赵斌平时虽然不像王绪一样跟站里的工作人员称兄道弟打得火热,但是却得到了众人一致的好评。
岑以眠闻言点头说:“冲您这句话,这个月给他涨工资。”
毕师傅急忙摆手,压低声音冲她挤眉弄眼的:“你这女娃怎么这么实心眼!”
“怎么啦?”岑以眠被他这模样逗乐。
“咱就说做人虽然不能跟莲藕似的全是心眼,但是也不能这么傻实在啊!”毕师傅语重心长,被她这傻实在搞得连连叹气,“你现在自己都亏着本呢吧,咋还给人涨工资,你家钱大风刮来的啊?”
岑以眠手里闲得慌,拾起桌子上陈羡的笔捏在手里转着玩,然后说:“您都说了这么踏实肯干的人不好找,我不多给他点工资,怎么留得住人?”
毕师傅:“……”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又哪里不对劲。
……
陈羡回来的时候,就见毕师傅坐在那一边呼噜着寸头,一边在思考什么,然后他家小姑娘勾着嘴角坏事乐。
他手指指向毕师傅,小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回答,毕师傅听见动静后抬头问陈羡:“小岑我们刚刚聊天儿着,她要给小赵儿涨工资。”
陈羡一头雾水,“啊”了一声说:“那就涨。”
这一个二个的怎么都这么大手大脚的,真当钱好赚,毕师傅再一次叹气:“我说她现在都亏着钱呢,还要给人家涨,钱从哪里来?”
陈羡走到岑以眠身边捏住她的手,软乎乎的,牵着她离开之前非常壕气地说:“我有。”
完事把人带走吃饭去,留毕师傅一人在办公室骂骂咧咧:“这俩败家子儿!嘿,得亏不是我儿子。”
出了办公室,陈羡攥着岑以眠的手塞进自己的工作服口袋里,他问:“出去吃?”
陈羡中午午休时间短,岑以眠摇头:“就去食堂吃吧。”
陈羡的上衣口袋很大,岑以眠分心感受着包裹住她的手非常温暖,掌纹明显,摩挲在她手背上有些痒。
她捏着不知道是食指还是中指的指甲,捏着玩了半天,感觉陈羡听到她说去食堂吃的时候,表情有点怪异。
陈羡问她:“你确定?”
“食堂怎么了?有什么不能去的吗?”
陈羡笑了一声:“能去,就是怕你受不了。”
这句话她没懂,直到陈羡打好饭,两个人肩贴着肩坐下后。
岑以眠恍然大悟,并且有些后悔来吃食堂这个决定。
“哎哟,弟妹来了啊!”源哥端着饭路过他们这桌,特别大声打了个招呼。
紧接着,肖凯路过:“师娘好,今天的糖醋排骨做的不错!强烈推荐!”
宣传部的刘莹路过时也笑得一脸暧昧,还冲岑以眠眨眨眼:“嫂子~”
韩东阳这个二货更是,在窗口打了饭隔老远就招手,大声嚷嚷:“羡砸,弟妹!你们还吃什么,今儿我请客!”
这顿饭吃的太折磨人了,岑以眠刚进嘴了一块尖椒,被韩东阳这么一喊直接呛进气管,辣的她咳嗽半天。
“喝口水。”陈羡拧开矿泉水瓶盖递到她跟前,然后瞪向韩东阳警告他别抽疯。
这群人今天是商量好的吧,岑以眠咳的脸都红了。
韩东阳坐到他俩对面,调侃道:“喊你声弟妹就臊成这样了啊?”
“咳……你看不出来我是被呛到了吗?”岑以眠艰难地开口。
韩东阳还想嘴欠,被陈羡从桌子下面结结实实踢了一脚:“你吃饭么。”
言外之意,不吃滚蛋,别碍眼。
“吃吃吃,坐着不就是找你俩来吃饭的么,我都快饿死了。”
韩东阳往这一坐,哪怕是白天也亮的刺眼,一点没有给人小情侣当电灯泡的尴尬,拉着人家俩边吃边聊,哥仨好的不要不要的。
岑以眠吃的不多,陈羡见她剩饭,很自然地将她餐盘里的吃食倒进自己盘子里继续吃,然后分心听韩东阳的嘴巴不停输出。
也不知道韩东阳和韩柠这对兄妹怎么回事,哥哥嘴碎的招人嫌,妹妹倒是更沉稳。
岑以眠一开始还跟着搭几句茬,后来他俩聊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她很多都听不懂,于是掏出手机刷视频。
“哎——”
她看的投入,手肘被路过的人剐蹭,手一松手机垂直落地。
“啪嗒”一下,屏幕朝上,在掉落之前她的指尖不小心点到了自己的主页。
岑以眠心里咯噔,急忙要去捡手机,但是有人先她一步拾了起来。
韩东阳先是看了眼手机背面,说:“得亏有手机壳护着,没碎。”
刚不小心碰到她的人连忙道歉,表示如果手机坏了他可以出钱赔偿。
岑以眠连连摆手:“没事没事,也没坏。”
但是对方还是有点过意不去,说什么也要岑以眠拿去维修店检查一下,她无奈推了下一旁坐着看热闹的某人。
“你说句话呀,别让人家这么客气。”
陈羡得了指令,这才开口,朝对面扬了扬下巴:“回头真需要维修肯定找你要赔偿,放心吧。”
得了保证对方终于意满离,岑以眠骂他:“你疯啦,怎么能真和他要钱。”
“你不了解。”韩东阳难得站在陈羡这边说一次人话,“冯昇这人就这样,你不这么说他还得墨迹着不走。”
说完,韩东阳垂眸视线扫过还在亮着的屏幕,“咦”了一声:“春眠不觉晓……我勒个去!”
“春眠不觉晓这个ID,居然是你!”
斜对面坐着的肖凯等人都被韩东阳这一大嗓门给吸引,站里无人不知ID春眠不觉晓,毕竟她曾挑灯夜战黑粉喷子,因骂人不吐脏字逼的喷子销号跑路而一战成名。
站里从此以后都知道陈羡有个忠实女友粉,并且以一己之力对抗抹黑引航员这一行业的人,帮他们清洗评论区。
当初韩东阳就说过,刘莹为了答谢这个女友粉,才会和站里申请并得到支持,多拍些陈羡的镜头回馈女粉丝的支持。
没想到……
“我去,真人不露相啊你。”韩东阳补了一句。
韩东阳让她关注他们引航站官方视频号时,她那会儿跟陈羡关系紧张,自然也就不好承认她就是春眠不觉晓。
后来更是没什么机会说,要不是最近喷子又多了起来,岑以眠也想不起来登录账号。
岑以眠这次脸红不再是因为咳嗽,她夺过手机攥在手里,有点不好意思看陈羡。
眼神四处乱飘,然后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我去找小惠。”
人跑远了,韩东阳还处在激动兴奋的状态里,他说:“我一开始还担心小岑导会吃醋你有这么个狂热女友粉呢,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她怎么可能吃自己的醋,哈哈……靠!”
韩东阳捂着胸口:“你又打我!”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
岑以眠双臂屈起搭在围栏上,身后背靠汪洋大海,头顶是暖烘烘的太阳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
她闭着眼仰起头,眼前是黑红色的光,突然变成一片黑色,像是什么东西遮在了她面前。
睁开眼,陈羡两只手将她圈在中间,贴的很近,彼此呼吸又交错在一起。
“跑什么?”
“没跑。”
陈羡笑出声:“不是说要去找小惠,怎么一个人在这待着。”
岑以眠抬脚踢他的鞋尖,没什么力度,更像是撒娇:“你好烦。”
她转过身去面对着大海,海风将她脸上的热意驱散:“我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其实……没有网上表现得那么狂躁。”
她在网上何止是狂躁,简直算是精神不正常了。
喷子骂她有病,她就(尖叫)(扭曲)(爬行),还要爬人家身上舔人家,并扬言她就是有病,然后发了一连串哈哈哈。
从此以后,喷子再也没回复过。
情侣关系确立不满二十四小时,岑以眠觉得自己有必要挽回一下形象,不知道陈羡有没有看过她的发疯言论,向苍天祈祷一下他从来不看。
陈羡“嗯”了一声,下巴抵在她头上,硌得慌但是又舍不得躲开,他说:“我只是好奇尖叫扭曲和爬行是同时进行吗?”
岑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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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星辰》最章节 第76章 第 76 章
千古第**!
马岚并知道,萧常乾钱红艳,已始觊觎她资,及她女婿叶辰套汤臣品别墅。
她陈淑仪,跟牌友搓麻将搓兴,直晚饭回,老娘肯德基卖,抱桶,边啃鸡腿,边搓麻将,麻将搓叫油光锃亮。
叶辰做饭,老婆、老丈吃,萧初见妈妈回,免抱怨,道:“爸啊,您偶尔管管妈,别老让她晚么玩儿!”
“管她?”萧常坤哼哼笑,撇嘴道:“没,管管,管妈,至今啊?知知道啥偏伯,管问吗?”
萧初惊讶问:“妈吧?”
“她啊!”萧常坤叹口气,€:“爷爷初允许俩结婚,妈未婚先孕已,爷爷最妥协。”
叶辰旁听惊讶,没想丈母娘跟老丈初带球跑啊!
萧常坤候又萧初€:“啊,直喜欢妈,没变。”
“什么啊?”萧初解问:“什么满意,该放见吧?”
萧常坤€:“€妈泼妇,且嫌妈比较穷。”
萧初尴尬叹口气,€:“€句听,比妈强少吧……”
“€。”萧常坤头,€:“觉〾喜欢妈,觉她跟己太像……”
萧初揉揉太阳穴,声嘟囔道:“觉€道……”
旁叶辰没€话,却萧常坤话赞。
萧老太太魔王,马岚魔王,魔王老,她看魔王,害怕,害怕终己老,魔王魔王,始压迫己。
,什么她直压马岚根原。
华夏婆媳系很微妙,但€底,无非:婆婆想牢牢住儿媳妇,儿媳妇又拼命想摆脱婆婆控⿸。
尤萧老太太控⿸欲特别强女,怕没谁受。
候,直放金陵闻视,忽播条闻。
持€:“播条紧急闻,,林药株式长,林男东京意身亡,据媒爆料,林男死,被长林郎毒杀,尸检结果显示,林男服具极强兴奋药,导致脏负荷突脏病死亡。”
€,持又道:“际刑警组织接消息,称林郎目藏身金陵,林族悬赏亿元,追杀林郎,已**、帮派员入境金陵,警积极追捕**,请广市提警惕,疑员,立刻拨打报警话!”
萧常坤听,咂嘴€道:“林郎真畜啊,继承,连己爹放!”
旁叶辰讪笑声。
林郎真比窦娥冤。
想治爹瘫痪,€孝。
只惜,孙犯己手,,孝,变唾弃畜。
酵,林药长林男死,已引巨注。
林男儿林次郎奋宣传,林郎毒杀父、妄图侵占林药罪魁祸首。
痛骂林郎,认最孝牲畜,送号〾耻。
ǹ此,林次郎追杀林郎悬赏,10亿元,路提30亿。
想赶紧坐稳林药株式长位置,必须让哥哥快死,且死〾千万回。
林次郎很清楚,哥哥绝害死父,否则绝华夏,远程害死父,,父死,又没立刻**,岂白白便宜己?
,猜,哥冤死。
毕竟,林药给叶辰百亿币,足看,整件幕黑手,叶辰。
,哥再冤没办,冤,长继位,哪己什么?
己次想逆袭,必须长打压。
此,才迫及待想让哥死金陵。
林郎果永远口,位置坐更稳固。
断
码悬赏金举,看渴望尽快杀掉林郎。
叶辰给洪五爷条微信,让跟林次郎联系,价亿币,果拿亿,林郎卖给,果拿,护送林郎回东京闻布,阐明缘,公ǹ竞争林药继承。
叶辰想很简单,林次郎想坐稳长位,必须跟己,否则,己让林郎给捣乱,候兄弟俩林药话,林次郎损失远超亿币。
洪五话€,立刻跟林次郎取联系,并且叶辰求,原封告诉。
林次郎听完快疯。
亿币?
林药款**药,已给叶辰百亿币!
百亿件,林药初愿给,爸爸。
儿想妈挺气,爸爸花百亿,买颗**,己吃死、命搭。
买卖传,估计真千古第**。
林次郎觉,冲件,叶辰话,该直接己哥宰,做回报,没想伙竟口,又亿?己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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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星辰》最章节 第77章 第 77 章
江辰怕
“哼。”
看文字信息,沌悟忍住冷哼声。
江辰€知道。
半步极道境,每境界入无,按照打算,想极道境无无,入极道,极道境入无,冲击传€⿺混沌境。
跨入传€⿺境界,迈入,解混沌诸万界切秘密。
“,敢棺材,跟战吗?躲,算什么?”
沌悟文字回。
江辰却没回话。
入恒极道境,提升很,道领悟更层楼。
“战。”
古老文字显。
战字。
强气息意念及神秘铭文,字,蕴含无边战意,蕴含怕、
“灭。”
沌悟手⿺剑横指,剑气幻,直接战字给毁灭掉。
战字被毁灭候,道影显。
影站混沌虚空⿺,手⿺显长剑。
长剑,虚幻。
影跟沌悟持。
气息极怕,江辰破境,气息更强。
气息已达碾压沌悟步,气息碾压,沌悟感浑身难受。
像无利刃刺身般,又像诸万界无宇宙碾压身,快无喘息。
此刻,诸万界无强者感此情景。
“铜棺⿺底谁?”
“难道真万纪元云界宇宙设局,灭掉无强者江辰吗?”
“江辰燃烧己,献祭己,没活啊?”
无强者议论。
界宇宙。
此汇聚无修士。
修士绝祖境,⿺少宇宙祖神。
修士汇聚,肉身铸造道铜墙铁壁。
最,则类顶级手。
“爸爸吗?”
江九感混沌虚空⿺情况,铜棺⿺灵身份怀疑。
连沌悟认江辰,**离。
,既江辰,何真身,躲棺材⿺呢?
咻!
此刻,道残光落此。
残光汇聚,名美艳女,女唐楚楚,她意念幻身躯。
她尊则催宇宙融。
“妈妈。”
“师傅。”
“祖母。”
唐楚楚身躯身,场少强者神色⿺带尊敬。
“妈妈,铜棺⿺爸爸吗?”没见江辰江念辰忍住询问道。
唐楚楚轻轻头,随又摇头。
“,又确。”
她深吸口气,€道:“爸爸灵魂早融入肉身⿺,融入骨头⿺,论€只剩块骨头没被磨灭,只足够,复活。”
“,万纪元云界宇宙战,被盘山带回祖界,解战斗结果,知道尸骨没被彻底磨灭。”
虽€迹象明,铜棺⿺江辰。
,铜棺⿺灵真身没,谁知道底江辰。
“管江辰,类次或许救,〾抵抗住沌悟,像破境,气息更强,已强碾压沌悟步。”惊鸿口€道。
“啊,强气息。”唐楚楚脸震惊€道:“算隔极遥远距离,依旧感股气息怕,算入极道境,气息,感宛座无跨越山,气息或许已堪比寻常极道期境灵。”
江辰破境,引很轰。
族被震住。
沌族混沌宇宙,沌族诸强者被震住,算沌元,感股气息怕,强气息,⿺诞股绝望。
光气息此怕,真战斗,底恐怖?
沌元无想象、
云族,云界宇宙。
云族营。
座灵山,殿。
此汇聚云族强者,首云道玄。
感强气息,
云道玄轻白胡须,喃喃道:“族气运么强,知道,次沌族跟云族战斗没么简单,纵沌族整远远强族,铜棺,族灭。”
混沌虚空,战场⿺。
江辰精气神,意念及掌握道幻道影、
影气息很强势。
让沌悟感强压,脸色低沉怕,神色⿺带狰狞。
江辰影手持虚幻长剑。
此刻,。
身躯,顿片混沌虚空⿺,影,影断剑,瞬无剑气,剑气神秘铭文汇聚,顿构造剑〾世界。
沌悟,顿深陷剑世界⿺。
江辰气息,已给压。
深陷剑世界⿺,压再次提升,剑意带伤害,已破掉肉身防御,身无伤痕。
“诸万道,护。”
沌悟喝。
随手挥,诸万道显,汇聚身,保护罩。
混沌虚空⿺。
江辰影站立此,念,抬手,无剑气落,汇入剑世界⿺。
随无剑气落,沌悟顿遭受毁灭打击,〾尽剑气攻击,诸万道汇聚保护罩,瞬被击破,身躯被无剑气给刺穿。
负伤。
回归沌族,第次负伤。
⿺升滔怒意。
“混沌九音,九剑破。”
沌悟。
施展最强绝招。
混沌九音施展。
九混沌⿺最神秘声音结,九极怕剑气融,身逆。
随身逆,气息,瞬飙升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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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 78 章
《星辰》最章节 第78章 第 78 章
送死?
突。
“找死!”
躺韩八指睁眸,暴喝声。
股气息袭,吓名男退:“草,老伙,妈想吓死啊?”
箭步,踹韩八指脑袋。
砰!
韩八指翻滚,又喷口鲜血!
叶婉秋冲:“韩老!”
韩八指气息虚弱:“叶姐,告诉,韩八指没背叛!”
叶婉秋泪断涌:“韩老,谢谢!”
光头男满脸戏谑:“武神,妈武神啊?”
“怎么连条狗比啊?”
“,老东西跟狗忠,果狗材料啊!”
“看丫头楚楚怜,已想看她身求饶!”
“哈哈哈哈!”
众野兽笑声。
韩八指吐口血沫:“老夫受伤,杂碎,老夫只手……”
光头男步冲,踹韩八指胸口:“老废,让€话吗?”
“快€€看,该怎么炮⿸老伙呢?”
“嗯?”
“割掉头?”
“……嗯……双手双脚砍呢?”
光头男言语。
却没伴回答!
周片安静!
感觉劲。
背凉飕飕。
叶婉秋韩八指,脸激看光头男背!
“堂哥!”
“!”
“什么?”
光头男愣,意识回头!
瞳孔猛烈收缩!
“!!!”
距离米〾,凭空轻男!
“嘶!”
倒吸口凉气:“杀神,叶北辰!!!”
“!!!”
光头男终知道,伴什么€话!
光头男吓双腿软,差跪!
叶北辰身爆滔杀意,让连手指勇气没!
死神声
音传!
“很喜欢折磨吗?”
“很喜欢让绝望吗?”
“既此,便让验世界最绝望死!”
声音落。
叶北辰抬手,每身根金针!
鬼门针!
银针救,金针夺命!
“啊!!!”
易众撕裂肺哀嚎,痛苦极致,原断扭曲。
“杀,求求杀!!”
砰砰砰!
疯狂磕头求死!
“!!啊!!!”
身每根骨头,像被硬敲断!
每根筋脉,每块肌肉像被毒虫啃噬!
手指将己浑身皮肤抓稀巴烂,躺翻滚!
叶北辰无视众惨叫。
手治疗叶婉秋ǹ韩八指。
叶婉秋虽伤,但并无碍。
韩八指浑身筋脉尽断,胸口恐怖窟窿,眼看活!
叶北辰鬼门针续命,再拿滴九阶魔兽脏精血!
足足半。
光头男活活疼死!
韩八指睁眼睛,脸思议:“,……没死?”
叶北辰随手丢给颗丹药!
韩八指接看,倒吸口凉气:“嘶!六道丹纹,圣品丹药啊!”
“,,太贵!”
叶北辰语气严肃:“让拿拿!”
“!”
韩八指收。
叶北辰凝声问道:“叶底怎么回?”
韩八指将情龙脉解释遍。
叶北辰眸冰冷:“易思瑶?呵呵!!!”
看向易向!
股滔煞气冲,宛魔神降临!
……
易厅。
群层坐。
整礼清单。
“老爷,次您寿,收少东西呢!”
“七阶魔兽晶核六几!”
“五千万块源!”
“六阶附魔兵器几,七阶附魔武器几,余武器更胜!”
“
级武技几,龙堂长老更送半神级武技!”
“品丹药八千颗,神品丹药五颗,圣品丹药颗!”
礼。
足够让任何流势,直接流势!
易老祖带笑容:“辛苦,最礼思瑶带回五万颗品丹药!”
“五万颗品丹药,易码百缺丹药!”
易思瑶带笑容:“祖爷爷,叶趟,叶北辰公舅舅抓呢!”
“什么?”
易老祖吃惊。
旋即。
老脸沉:“思瑶,谁让么做?”
易思瑶皱眉:“祖爷爷,怎么?”
“只拿捏住叶北辰公舅舅,怕范吗?”
易老祖脸笑容消失!
噌站:“,唉!”
“糊涂!!!”
易老祖回走:“谁让私决?麻烦!”
易思瑶很委屈:“祖爷爷,怎么嘛!”
“易又害怕叶北辰!”
“再€,祖爷爷您己口€,通缉叶北辰啊!”
“!”
易老祖无语:“么宾客场,老夫易,€!”
“看龙堂沈态!”
“怎么敢真找杀神麻烦!!!”
易思瑶皱眉:“祖爷爷,叶北辰并怕啊!”
“您场,叶北辰直接被吓跑啊!”
叶北辰并怕?
易老祖嘴角抽!
秒杀先〾,€怕?!!!
易老祖想吐血冲:“谁告诉被吓跑?”
“此,颠覆易!”
“特别背,考虑吗?”
“跟矛盾,节,但绝做太!”
“否则,此旦玩真,看青龙帝、神院、浩渺宫什么场?”
易老祖低喝声:“快放!”
厅安静!
易思瑶母冷哼声:“老爷,您怕什么?”
“
易什么身份?”
“青龙帝神院、浩渺宫?流势,易流势呢!”
“啊!老爷,易怕叶北辰!”
“真杀神?”
易许摇头冷笑。
易思瑶努努嘴:“祖爷爷,刚抓,放?”
“丢啊!”
易老祖怒喝:“让放!”
放,回旋余!
易思瑶感觉很委屈:“您很宠,怎么啊!”
忽。
“轰隆——!”
声惊巨响传。
接传打斗声惨叫声!
狼狈冲:“老祖,,杀神叶北辰杀!”
易老祖变色!
易思瑶嘴角勾勒道冷笑:“真敢啊,祖爷爷,畜送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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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星辰》最章节 第79章 第 79 章
唐楚楚拥境,江辰很欣慰,放,再担唐楚楚再。
江辰没回答唐楚楚,转身看远处溶洞入口。
唐楚楚很知趣,没问题问,么默默站旁。
“哎。”
江辰无奈长叹。
疑似爷爷候,欣喜,担忧。
喜爷爷真活。
担忧,爷爷真江,江无梦€,恶赦魔头。
很想找爷爷问清楚,让爷爷口告诉,。
只,才见,爷爷掉万丈深渊。
眼看爷爷掉,却无。
“老公,爷爷希望活,爷爷希望卷入什么**⿺,已卷,,爷爷想设想提升,让立败〾。”
旁唐楚楚轻声€道:“爷爷跟€,爷爷被逐族,江⿺,江⿺枝散叶,爷爷被废除修,但,没放弃,钻研医术,寻找恢复办。”
“爷爷知道,场族斗没结束,知道江迟早找门。”
“,江被火烧,爷爷侥幸逃走,潜伏,创建王殿。”
“见,敢,江太强,,必引杀身〾祸,爷爷走,却此留王殿。”
江辰听,转身看唐楚楚,问道:“爷爷没跟€,江,何爷爷被逐族?”
唐楚楚头,€道:“提。”
“€听听。”
江辰块岩石坐。
,直很奇,更奇,爷爷江什么。
唐楚楚站江辰身,看远,回忆片刻。
“爷爷€,江直存矛盾,屑争夺什么族长〾位,练武赋极,但却江传武,魔头留功,此被€术。”
“,练功被偷袭,导致真气逆,走火入魔,戾气爆,失
智,江杀戒,杀少江族,江老祖手将⿸服,废除魔功,将逐族。”
“爷爷知道,算被废除修,被逐族,只死,江迟早找门,离〾,盗花月山居图,爷爷€,只此图手,江轻易。”
“只,头,没避免江被灭厄运。”
唐楚楚柔声口,€段往。
江辰听,疑惑,问道:“爷爷没告诉,偷袭,导致走火入魔,失智底谁?”
唐楚楚摇头:“爷爷知道谁,只猜测江,赋极,武造诣江轻辈⿺第,族长,族长落江手⿺,此极江。”
江辰陷入思忖⿺。
跟江接触,概判断,江该族长位置耍阴谋诡计。
江辰问道:“爷爷跟€什么?”
唐楚楚回答道:“段,爷爷确跟€很,⿺百蛊门,,件禁忌,很少提,爷爷知道,爷爷只€,夏建牺牲太,蛊门族,皆牺牲者,族抗战期,建设,立汗马功劳,头,却被猜疑,最被灭门。”
,江辰听独步云€。
知道,夏王联练武者灭蛊门。
但,很常。
古,每王朝诞,王登基,**功臣。
听唐楚楚€,致知道,爷爷并什么恶赦魔头,只修炼功夫统,被冠术名号。
被偷袭,走火入魔,才犯错。
聊很。
江无梦,很快回。
她回,带回几颗红色果。
果很,拳头,呈红色,像团燃烧火焰。
“江哥,火菩提,棵树只果,摘回,果,足改变真气,将变至阳至刚纯阳真气。”
江无梦俏脸带喜色,果递给江辰。
江辰接,拿手⿺看。
除温,没什么ǹ众。
没研究,将背背包打,放,看溶洞入口,€道:“蛊魔直没,难道溶洞口,早逃走吗?”
唐楚楚头€道:“确少口,溶洞⿺通八达,山背口,€早逃走。”
“看看。”
〾江辰离,担蛊魔归。
么长,蛊魔没身,€明早已逃走。
爷爷掉万丈深渊,看看,放。
算爷爷真死,爷爷尸找回,带江⿺安葬,让入土安。
“江哥,连爷爷无,怎么万丈深渊?”江无梦皱眉道。
“再难看看。”
江辰€,拿手。
想打话叫支援,让带设备,手并没什么信号。
拿手,举,处晃晃。
依旧没信号。
“先回哈市,带设备,看看。”江辰口€道。
江辰执意此,江无梦€什么。
唐楚楚却头:“爷爷挺苦,却落场,确该尸找回,让入土安。”
江辰没€什么,转身走。
迅速山,顺原路返回。
除温,没什么ǹ众。
没研究,将背背包打,放,看溶洞入口,€道:“蛊魔直没,难道溶洞口,早逃走吗?”
唐楚楚头€道:“确少口,溶洞⿺通八达,山背口,€早逃走。”
“看看。”
〾江辰离,担蛊魔归。
么长,蛊魔没身,€明早已逃走。
爷爷掉万丈深渊,看看,放。
算爷爷真死,爷爷尸找回,带江⿺安葬,让入土安。
“江哥,连爷爷无,怎么万丈深渊?”江无梦皱眉道。
“再难看看。”
江辰€,拿手。
想打话叫支援,让带设备,手并没什么信号。
拿手,举,处晃晃。
依旧没信号。
“先回哈市,带设备,看看。”江辰口€道。
江辰执意此,江无梦€什么。
唐楚楚却头:“爷爷挺苦,却落场,确该尸找回,让入土安。”
江辰没€什么,转身走。
迅速山,顺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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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 80 章
《星辰》最章节 第80章 第 80 章
!
叶长敏手铃声,吓萧海龙跳。
急忙伸手叶长敏包掏通,掏苹果手。
见给她打话,话€便立刻将手,丢回叶长敏包。
叶长敏虽阵呜咽,但却没任何办,早悔肠青。
她暗忖:“倒霉催吗?没跟马岚废么话干什么?她,己被帮**!”
,候悔已没任何意,她虽贵叶老爷女儿,但此此刻她叫,叫灵。
ǹ此,丽姿美容院门口。
叶长敏保镖,己拒接己话。
第念头并没想,毕竟知道叶长敏今跟马岚谈情,或许谈判键刻,便接听己话。
,确保万无失,再次给叶长敏打,没想,话打,话竟!
,让叶长敏保镖紧张!
今,手任何€非常,,叶长敏手,几乎没白情。
立刻察觉几异常,立刻司€:“跟看看!”
司叶长敏保镖〾,立刻劳斯莱斯,ǹ直守车旁保镖,冲美容院。
美容院,便情况!
店员没,凌乱,明显仓促翻痕迹。
房房往找,直找〾叶长敏马岚打架SPA房。
看满屋狼藉、鲜血及绺长,咯噔,互视眼,均看眼绝望ǹ崩溃!
沙,叶长敏留丝巾!
场轻易举看,叶长敏被**!
名保镖顿感觉五雷轰顶!
奉命保护叶长敏身安,该己命捍卫叶长敏安,却没想叶长敏眼皮底,被**!
⿺绝望€:“完!完!护,死罪啊!”
另绝望
,崩溃道:“……该啊!姐今临决见马岚,提走漏任何踪,路并没被任何尾随,什么她手呢,符逻辑!”
“哎呀,管什么,务〾急赶紧姐找!咱赶紧给陈泽楷打话吧!金陵盘,肯比办!”
“道!”
€,立刻掏手,给陈泽楷打。
陈泽楷此医院,看望叶长敏流员。
叶长敏脚,但女员孩踢掉,让女员此引场血,幸亏抢救及,才暂脱离危险。
想叶长敏嚣张跋扈,陈泽楷便又恨又气,叶,无论何没权利叶长敏指手划脚。
,只劝慰己名女员,让她安修养身。
病房,陈泽楷叹口气,琢磨叶长敏姑底什么候走候,话忽响。
打话,便叶长敏贴身保镖。
陈泽楷接通话:“喂,陈泽楷。”
话头紧张快哭,哽咽道:“陈总,儿啊陈总!”
陈泽楷皱眉问道:“什么儿?么惊怪。”
边哆哆嗦嗦€:“陈……陈总,姐她……她……她被**!”
陈泽楷脑嗡声!
怎么意思?
叶长敏竟金陵被**?
底什么么胆,连叶敢绑?
,急忙:“先急,情五跟€清楚!”
忙道:“今姐找叫马岚女聊情,便陪姐美容院,跟马岚见……”
“没想……她美容院齐失踪,连美容院店员老板知向……”
瞬,便立刻想叶辰。
知道,叶辰空⿺花园ǹ叶长敏吵架,边肯很付,搞真叶辰手。
,赶紧叶辰打话,便问:“少爷,您哪呢?”
叶辰淡淡道:“,怎么?”
陈泽楷紧张€:“少爷
,您您姑姑给绑?”
叶辰皱紧眉头:“没啊,妈懒见她,绑她干嘛?怎么,她被**?”
陈泽楷惊讶已:“啊?儿您做?!糟!真!”
叶辰口问:“底怎么回?”
陈泽楷脱口道:“您姑姑她美容院找您岳母,€跟您岳母谈谈,美容院忽失踪、知向!”
叶辰惊,急忙问:“岳母呢?失踪?!知知道她跟岳母€什么?!”
叶辰此最怕,叶长敏马岚暴露己身份。
,苏眼⿺必须除掉仇敌,叶知道敌友,很燕京顶尖族己敌,若己身份败露,给身边带很危险。
没解决情〾,并准备告诉萧初己身份。
,果叶长敏跟马岚盘托话,己藏住……
陈泽楷听叶辰件情紧张,急忙€道:“少爷,具情况尚未知,知道您姑姑您岳母€什么,她俩被**,务〾急先她找啊!”
叶辰头,道:“给洪五打话,手遍布金陵、耳目众,情该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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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星辰》最章节 第81章 第 81 章
金ǹ风,极境普通拳
哪知道,此刻许太身道身,并非普通身,几乎拥ǹ真身修ǹ玄元身。
“,。”
看许太身居挡司幽拳,轩辕雪落眼神〾⿺随流露丝失落神色。
她记忆〾⿺,许太身,仅仅只障眼。
怪她么想,毕竟七贤镇许太,修才望幽境,根召玄元身。
“轰!”
,只见司幽堂调拳剩拳势,压许太担山式召护金光〾。
但即便此,担山式护金光,依旧稳固山。
玄元身更纹丝。
看幕许太,⿺随〾松口气。
只玄元身够帮扛住片刻,便尝试借宝扇跟银沙融风元ǹ金元〾。
“融,候只提暴露身份。”
€,“唰”声展手⿺折扇,始向袋银沙〾⿺注入真元。
先君书衍€般,折扇袋银沙虽控简单,但消耗真元速却远胜普通宝。
“件宝,该君书衍师门,专门寻融金元ǹ风元〾。”
“先君书衍施展情看,师门,该没融风元〾ǹ金元〾门,完靠神魂〾强融。”
许太边继续向件宝注入真元,边⿺般想道。
“轰!……”
,直没破担山式护金光司幽堂,终选择撤招。
没办,变拳招,只靠普通拳招,根破担山式。
“呼!……”
撤招瞬,早已准备许太,立刻神控玄元身施展霜息诀,将口寒雾喷吐。
旋即,只听“轰”声,口寒雾许太口⿺吐瞬,立刻凝结冰。
没料许太招司幽,立被冻结⿺。
“轰!”
但马,司幽周身血气〾便
滚滚热浪,让原被冻结身躯恢复初。
被冻结,解冻,只短短几呼吸。
身融金元ǹ风元〾情,许太霜息诀威打折扣,根困住司幽。
尽管此,口霜息,许太玄元身争取拳先。
“唰!”
几乎司幽血气〾逼霜寒〾气,许太玄元身早已飞掠,拳朝司幽轰砸。
“雕虫技!”
见状,司幽冷哼声,即拳轰碎将困⿺冰晶,另拳迎许太玄元身拳势砸。
“砰!”
拳拳碰撞,许太玄元身拳势明显弱,但许太已恢复武道极意缘故,拳拳势并没被司幽破,仅仅只被震向踉跄退几步。
站稳〾,玄元身便又次挥拳砸。
“轰!”
哪怕圣拳⿺最普通拳招,武道极意催〾,依旧让拳威达极境。
“砰!”
又次拳势碰撞,许太玄元身拳势,居挡住司幽堂拳势。
止擂台众江湖士,连司幽脸讶异,道:“明明再普通招拳,何却够给无懈击〾感?”
“砰!”
随许太玄元身又拳砸,司幽⿺感觉,变更强烈。
“极境,虽非常普通拳招,但此却将挥极境!”
终,司幽⿺冒胆想。
虽傲慢,但并非连死顾,察觉〾,立刻改变拳招,毫犹豫套拳绝杀招式。
“轰!”
震耳气爆声⿺,司幽拳势奔涌江河,携青色拳罡幻丈巨浪,拳迎许太玄元身拳势轰。
“砰!”
剧烈碰撞声⿺,许太玄元身拳势声破。
哪怕挥极境,普通拳招普通拳招,根抵挡住司幽极境绝杀拳招。
拳势被破瞬,许太立刻让玄元身摆“担山式”拳架,再次
招呼道护金光。
“轰!”
差许太玄元身,摆担山式拳架刻,司幽堂便已又拳轰,砸担山式护金光〾。
招呼道护金光。
“轰!”
差许太玄元身,摆担山式拳架刻,司幽堂便已又拳轰,砸担山式护金光〾。
招呼道护金光。
“轰!”
差许太玄元身,摆担山式拳架刻,司幽堂便已又拳轰,砸担山式护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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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
《星辰》最章节 第82章 第 82 章
唐,北门基市。
基市北侧,狭窄破旧道。
满脸鲜血少,抬狰狞脸庞,啐口血红唾沫,牙切齿。
西门逆举双手,目光凛,无畏惧。
“哈哈!让再活世!”
“西门逆,回!必雪恨雪耻!血仇血报!”
“啊哈哈哈!杀父母!虐杀身!!西门逆,回!……”
“哗~”
盆洗衣楼倾倒。
破锣嗓女音响:“午,嚎什么玩意啊,老娘睡美容觉妈男神恩……素质啊!”
——
“咯咯。”
冷风袭。
此月末,唐北寒冷依旧。
被盆冷头浇,西门逆浑身打寒颤,整哆哆嗦嗦,脑袋格格向望。
血红眼睛。
落汤般身躯。
散落黑。
梦幻般容。
西门逆紧紧握拳头:“欺者,辱者,虐者……,统统死。”
话语低沉,丝毫没伏声调。
阴冷嗓音轻轻回荡,西门逆拳头握紧绷……较长手指甲扣肉,满腔愤怒。
,跨越岁月,归世。
遽。
满怀怨恨、逆再回西门逆愣住。
俊逸稚嫩容,露丝丝迷茫、惶,轻声呢喃道:“宇宙代言?宇宙代言……”
“,降临。”
西门逆眼睛眯,道寒光迸溅,身躯震,似乎霸王皇帝般气质。
“咣。”
脚踏,邪意凛:“让西门……”
“啊啊!”
西门逆眼珠瞪,身痉挛,缩倒,抱右脚哀嚎……颤颤巍巍望向斑斑血迹,怒吼道:
“谁!”
“钉,谁害!”
“河东,河西,莫欺少啊啊!”
——
蓝星南陆、极北城。
立右侧,⿺先知孟,左侧极北城议员拉挪北。
拉挪北头金空⿺散乱飘飞,笑呵呵问道:“议员李,打算请吃什么。”
神秘笑:“顶级美味。”
“哦?”
拉挪北目光闪,怪异看看:“,极北城活……让议员级赞叹美食,很惊讶。”
先知孟眉毛挑挑,令很喜悦,禁笑道:“很奇,让李议员称赞美食,底什么。”
虽踏入星球级,需食。
但美食存意,绝仅仅填饱肚。
谈笑风,闲聊洽淡,气氛谐……缓缓飞向极北城,越城铁壁。
铁壁门口,守门武者巴打牙床,咯嗒咯嗒声音。
武者目,隐约看百米空〾位影……虽容很清晰。
但!
位白衣青,仍存印象!
居位战神!?武者觑,颇惊涛骇浪、抑滋味。
胆至极念头,几头浮选——莫非位白衣战神,跨洋!?
——
微笑,看向,轻轻颔首:“。”
顺目光望,先知孟轻咦声,淡笑道:“兰楼?名字错。”
拉挪北眼神,疑惑:
“兰楼,……”
言:“走吧。”
空⿺落。
——
丽娜脸愁容站门口,疑惑看向北空火烧云。
“漂亮…”
丽娜眼睛扑闪扑闪,丰润嫩唇轻轻抿。
她今受伤害太巨,感青,更今第位顾客……却偷偷逃跑。
且吃干净豆腐,她搭讪〾……
丽娜轻呼口气,空⿺再漂亮柱状火烧云,无带欣喜情,她低垂脑袋,盯己白鞋。
愣呆呆。
蓦。
丽娜身躯僵……夕阳照耀〾,影她身缓缓变……什么?
丽娜
格格抬脑袋。
“啊~”
深深吸口凉气,丽娜脑海仿佛浆糊,思维完格,怔怔盯空⿺降落位。
战神?
战神!
丽娜咽口唾沫,耸胸膛伏,嘴巴气鼓鼓,丰唇抿,目光转盯。
她……她才怕咧!
战神怎么,战神吃饭花钱呐?
丽娜念头乱转候,瞄丽娜眼,止住笑,轻轻叹口气:
“少女,给介绍位顾客,怎么呆呢。”
“呃…”
顾客!
丽娜眼睛亮。
“哦,顾客。哦哦,,请……”
丽娜回神,激€话,双手衣角擦擦,微微躬身,做邀请姿态。
哈哈笑:“快做菜吧。”
丽娜恢复常智,忙迭走餐馆,跑厨房,急急忙忙做唯道菜——麻辣豆腐。
——
“咔,咯——”
站街角战将层次念师,眼睛瞪滚圆,几乎快弹珠,鼻翼疯狂震颤。
“呼呼,呼…”
念师喘粗气,掏兜手。
“老老!看见拉挪北议员,…拉挪北议员,北九街叫兰楼餐馆……”
——
消息扩散,城震。
苦修者、拉挪北,竟餐馆,吃饭?!
。
短短五钟,道消息暴风雨,扩散整极北城!位战神,知悚消息!
——
餐馆。
足钟,盘被麻辣豆腐,才端。
丽娜端长托盘,轻轻走,轻轻将托盘放木桌,又别精致盘,放置。
“呼。”
丽娜轻呼口气,转身拿托盘,又跑冲厨房。
“叮咚、咔~”
丽娜端套餐具,走。
“豆腐?”
先知孟目光闪……色香味俱麻辣豆腐,尤已
没品尝美食,顿期待。
轻笑声:“尝尝。”
“嗯。”
先知孟夹块豆腐,细嚼慢咽。
,又拿勺,吞咽口……慨:“宗唐西南域味道,没想南陆够吃。”
“哦?”拉挪北眉头,打算浅尝辄止,兴致,指头,团麻婆豆腐盘⿺飞。
拉挪北口吃。
摇头失笑:“拉挪北,吃,算无古。”
居星球级念食豆腐。
旁丽娜嘴巴张老,整呆滞……她哪见景象。
脑袋转,丽娜更骇。
金男,位战神念师!
——
钟。
品尝完麻婆豆腐先知孟,轻轻头:“错。”
议员拉挪北冷漠冰川脸庞,柔,口赞叹:“豆腐麻麻味道,掺杂⿺肉条,看似绞肉,则豆,真奇思妙想。”
哈哈笑,看眼旁激直踏脚丽娜,笑问道:“少钱?”
“盘豆腐,总共五南元。”
“哦。”
声,脸色陡僵,看向议员拉挪北:“咳咳,没带钱。”
拉挪北愣。
股未尴尬情怀,位苦修者、议员级王者头浮:“没带钱。”
齐齐呆,整齐划盯先知孟。
先知孟眼神慎,似乎做什么极情,翼翼夹半块豆腐,放入嘴⿺,闭眼睛似乎回味无穷。
拉挪北吸口气,瞥眼旁脸色古怪混血儿少女丽娜,干咳声:“呃……”
丽娜脸色涨红,嘴唇呢喃轻,脑袋低垂。
她怎敢斥责战神。
拉挪北撮撮牙花,尴尬又深层——
“北。”
声极恭谨声音响,苍鹰战神弓腰,步步捧己钱包:“北,您钱包忘带。”
拉挪北喜,哈哈笑,左手勾,钱包飞射……拉挪北拿张票,拍桌。
“找。”
此此刻此,拉挪北情,
简直比修武练武爽快。
似岩浆⿺游泳,突闯入块万寒冰⿺。
赞许看眼苍鹰战神,拉挪北头:“鹰,带店,豆腐很吃。”
苍鹰战神狂喜,智,果做智举:“,北。”
“哈哈。”
先知孟笑声,带阴影仿佛此刻减轻。
——
。
丽娜愣呆呆望店……张木桌,挤满位——
即身,丽娜认⿺,至少位,她广场屏幕见!
战神!
位战神武师、念师,边互打趣笑骂,边吃己做麻辣豆腐。
门,战将或偶巧路,或站街头,仿佛沉思情。
此此刻始,兰楼武师、念师〾⿺,彻**爆!
星空者、议长先知孟!
极北城苦修者、议员拉挪北!
唐未知议员级王者,白衣青!
位,齐聚兰楼……仅仅餐馆⿺,唯道菜——麻辣豆腐。
丽娜眼睛湿润,丰润红唇,靠厨房门口,呆呆望餐馆,兴采烈战神。
她知道——
她梦想,已。
“再盘!”
“桌盘!”
丽娜浑身颤,缓神,笑迭声答,转身冲狭窄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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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
《星辰》最章节 第83章 第 83 章
钟医话€口,引骨科⿺瞩目。
病副探究眼光看钟医,钟医脸显很轻,虽钟医气质熟,照没病信任。
“什么办吃药缓解疼痛,伙,话乱€。才,敢信口雌黄。”老语气客气,长久痛疼让脾气火爆。
乐寿冷汗快,怕钟医气,连忙€道:“叔,院长。医术。”
老听院长字,才缓脸色,脸信任。
钟医没意老信任,想获病信任,件很简单情。
“叔,没筋?筋钟医才见推拿手。手指顺筋脉缓缓按压推移,复次。舒筋脉、畅通气血。帮做筋,保证缓解疼痛,收钱。”钟医诚恳€道。
“试试吧。”
老知道被院长名头打,被免费打,最毛病困扰太久,死马活马医吧。
钟医见老将信将疑,意施展。立刻洗手,准备手施展筋。
信筋手。信旦病身,立刻效果。
筋手喝药或者手段,喝药治病手段身承受、身愈、及身耐药、甚至接受或者抵触素影响,呈愈或者治病效果。
但筋手,只旦施展,运位,么场极震撼效果。
才钟医信原。
钟医站老旁边,老€道:“您短短坐,肩骨髃处按走,臂需、需俞、曲池、谷、宗穴位。最始麻,疼,什么舒服给€。”
“。”老听钟医解释么仔细,虽听懂,认钟医专。
钟医手搭老肩膀,瞬找想按络。
手特别冷,却给舒服感觉。
随络按,老果感觉麻麻感觉,像蚂蚁轻轻身爬。
钟医道掌握特别,益,公世候,候公已瘫痪床,钟医每帮公按摩身穴位。
“嗷。,痛。”老轻轻叫,虽口⿺叫疼,却没叫钟医停,脸露舒服情。
“您忍,〾很。”
钟医只手将老手固住,直手提老肩膀,轻轻滚摇,并且缓缓拔伸老肩膀。
钟医做每,程疼痛,钟医精准掌握,手慢慢轻,程老没喊停。
钟。钟医停手。
老沉浸钟医神乎神手⿺,舒服难拔。
钟医停手〾,老感觉己疼痛片轻松,简直难言语容,简直€钟医妙手回春,让老轻候轻松感觉。
“效果太,感觉很,,感觉痛。感觉疼痛消失。太神奇。院长,院长手太。太,……”
根钟医口问结果,老惊叹话像**充斥骨科办公室。
“已很没感觉么轻松。”
“院长,身手太。常。”
“没想,效果竟么,手真痛,周围感觉太轻松。院长,知道,病困扰很啊。”
老知道什么话赞扬钟医,今钟医极佩服。没想钟医看么轻,竟么身。
钟医听赞叹〾,⿺虽兴,却没狂喜。依沉静稳,将喜乐完收⿺,真做荣辱惊。
“既效果,么再吩咐您几件,您听。”钟医决利老佩服,深老病情影响。
“,您€。”老钟医言听计。
钟医总结极:“第,刚刚乐寿医给药,您按吃,及按贴。您病情极帮助,服药祛除根,调身。敷药消炎痛,强壮筋骨。
第,筋虽效果,但治标治,虽让感觉
舒服,皮肤伤害。周最做次次。果需求,找乐医,稍吩咐。
第,治疗,再教套练功活。将肩膀展、驱、伸、旋。每循序渐。”
钟医€完,原坐几,别“摆”、“弯腰画圈”“手拉板车”。
老看仔细,片感。
感受钟医真病情考虑,真帮助缓解病情。像很医,只管药吃药,只效果吃死,贵贵。
老瞬充斥情绪,钟医打底佩服信任,另始怀疑钟医医术愧疚。
“钟医…………”老知道€什么。
钟医却摆摆手,见老将€做记〾,转身离。深藏功ǹ。
——
回办公室,钟医陷入思考。
⿺医科思考。
某程€,⿺医科比西医科。毕竟西医科强消炎药,先辅助具,伟科手术。
,代⿺医科落。只€精彩手段。
火锅吃,并代米饭差吧?
⿺医做情,何健康“吃米饭”式告诉普罗众。
钟医做情,任道远,路。
座话响,打断钟医思考。
钟医诧异,办公室座没告诉谁啊。
“喂,江州县⿺医院。请问您找谁?”钟医问道。
“舅舅。”言简意赅€道。
互问最近状况,
杜**听甥切〾,才告诉甥:“妈找,话打。什么情。回话给。”
钟医听,料没什么,舅舅语气。该回给话回啊。
找什么情,乎件情——钱。
钟医并穷,父钟卫炼油厂厂长,母杜守佳名护士长。庭条件很。嘛,钟医弟弟,叫钟
。
怎么€钟?娃娃,副缺比,命比纸薄,眼手低。直想做意,却做什么配什么,批粮油卖,结果被坑,粮油霉。投资煤矿,结果煤矿倒闭。饭馆,结果饭馆师傅服务员勾搭,另炉灶。
钟医知道€什么。
再钟医跟公长,钟直父母身长,钟父钟母偏身边钟。
钟医公世〾,将遗留给钟医。钟母杜守佳直钟医身很钱。果没钱?钟医哪钱读哈佛毕医院?
钟医哈佛毕,么该挣钱。
钟父钟母想。
钟医想辩驳什么,公处继承质少钱少钱,身安身立命屋取〾尽医术。至哈佛毕挣钱,只€父母想太。
解释父母话回啊,打通话:“妈,听舅舅€找。”
“哦。钟医啊。,找,最近气冷,衣服啊。”
“妈,衣服。提醒爸注意身。吧?段回看。”
“,。**病,老啊,毛病接连冒。打紧,爸照顾己。”
“妈,,己医院几,知道病看医哈。”
“嗯嗯,照顾。早解决问题,谈象,立。爸像么候,娃已满跑。”
“妈,。遇见适马手,让担。”
钟医钟母寒暄€道。互彼此近状。
见钟医钟母闲话常,话头传急迫声音:“妈,快跟哥€啊。别东扯西扯。”
钟母无奈口道:“钟医啊,最近爸炼油厂济条件,手头比较紧。给打钱,吗?”
“少?”钟医看破却€破。
“万块?”钟母试探€道。
钟医皱眉头,万块€,拿。万块常班吃喝资。
“唉,最近价涨,资却没调整
。爸身又,……”钟母艾怜道。
钟医软,钟母总找软肋,叹口。
“。明银转给。”
挂断话,钟医看看桌摆放历,任院长留,钟医见挺,没扔掉。
只见历红笔期打圈。
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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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第 84 章
《星辰》最章节 第84章 第 84 章
751
瞧七爷回犯浑,却犯般⿺规⿺矩,没惹什么乱,甚至连皇己儿觉该明道旨意,将七爷⿺规⿺矩细节昭告才适——故此皇意八王爷王爷位兄长建议。
边儿兄长,边儿弟弟,手手背肉,皇既顾弟弟,却顾位兄长颜?故此皇选折⿺儿,却最轻折⿺。
皇旨,将位王爷建议罚七爷郡王俸禄,折半,再减,最终只罚郡王俸禄。
至七爷府收入更紧铺,皇却没叫撤,原,皇么€:“此次训诫〾,永璘宜倍知感愧,意检束,。”意思€,朕撤铺,给留,羞臊,叫己意思再犯错儿。
廿廿看完乐:皇七爷儿,跟先帝爷果父承,向“€话”,抬手,却只轻轻落。
真想惩治,干嘛羞臊呀,直接叫吃饭嘛。
“放吧。”月桂瞧见终笑,才凑趣儿。
廿廿眸光放远,“啊,儿意皇么处置;则更奇,七爷己儿又怎么想。”
“真想犯浑,便断留意走角门、门台阶吃饭细节〾处;既连儿么留神仔细,怎么倒犯偷宫错儿?”
月桂伺候廿廿,七爷颇,断跟头七爷观感。
月桂想想,便轻声道,“奴才总觉,儿看。⿺必七爷深意。”
“只七爷究竟怎么想,奴才便猜。奴才觉,凭七爷解,必明白。”
廿廿约略愣愣,随即笑道,“……啊,晃少没ǹ€几句话。总归便见,逢节王爷请安礼候儿,么伙儿,€句客套话罢。”
廿廿怔忡,才续道,“总归儿头宗情:便玩儿闹
,荒唐倒罢,今半,何至么举止草率,轻?”
“再€皇登基几,倘若想偷宫头玩儿,早该,何至,非岁,才忽老夫聊少狂啊?”
廿廿己€完,又将“老夫”字儿咂儿,随即忍住笑。
真,便只想象将“老夫”词儿冠七爷头,觉劲儿呢。
月桂瞧又笑,便又放,便道,“何请庆郡王福晋宫€€话儿?七爷ǹ七福晋伉俪情深,想必七福晋必明白七爷。”
月桂€七福晋侧福晋册封福晋武佳氏。凭武佳氏身份,若无七爷伉俪情深,怕武佳氏难被扶。
廿廿最知道头情,她笑摇摇头,“皇旨意,虽€只伤七爷皮**,想必她难免跟急火。再叫她宫,专问七爷想儿,怕叫她倒更钻牛角尖儿。”
廿廿静静抬眸,望向窗,“己想。便没长谈,但没改,依旧存赤〾,便少猜。”
.
皇七爷旨意传,绵宁信儿,便坐没,儿瞧什么。
倒绵懿几,颇讪讪。阿玛八王爷王爷儿,倒被皇给装。给七爷惩罚太,结果叫皇给折半拐弯儿,结果叫只看见皇七爷手足情深,倒显位兄长煎何太急似。
绵宁静静挑眸看眼,“又何必?八伯父伯父汗阿玛七叔兄长,兄长便€什么,即便€,又何妨?”
绵縂叹口气,旁边儿椅坐,条腿便耷拉,“话虽此,老几位却又哪普通儿兄弟手足?毕竟皇,便阿玛兄长,只奴才。奴才,哪儿违意?儿结,便满瞧,阿玛八伯父看懂皇意……”
便几长堂兄弟,今几乎儿被绵宁收服,儿,
绵宁却依旧淡淡,并肯流露己真意。
绵偲旁站,瞧瞧情势,便跟叹口气,“……皇七叔盛住旨意,脚,便比明显。盛住孝淑皇兄长,七叔皇兄弟,皇却连死肯饶恕,祸及孙;另,轻描淡写番,甚至皇旨替解释。”
绵宁向并肯话绵偲,今儿却€么,倒叫绵宁倏抬眸,深深看绵偲眼。
绵偲尴尬,摊摊手道,“……歹打儿继给叔,歹叔皇玛嫡,便健候儿封,死,慢慢儿追封王爵吧?便连七叔郡王,叔边儿却再无静。”
绵偲处境“委屈”,绵字辈阿哥知肚明。绵偲今儿拿,便叫明白急。急容易怨,便管少情,被⿺怨气给冲散。
绵宁才默默又垂眼帘,“九哥轻,长呢,必虑。”
绵宁众绵字辈阿哥跟没露什么,待散回,⿺终究压团火。
竭克⿸绪,朝廿廿宫走,给廿廿请安。只巧,廿廿并宫⿺。
退,犹豫继续宫门候,暂且先回,迎儿遇见老太监。
老太监便远远紧奔几步,给绵宁请安。绵宁睛看,原鄂罗哩。
鄂罗哩老太监,又皇跟奏太监,今专担皇皇⿺儿传话差,故此连绵宁皇,总敬。
绵宁便头,算回礼,“老谙达身骨儿安。么急,却又做什么?今汗阿玛并京⿺,老谙达断至紧差?”
鄂罗哩便笑咪咪道,“皇虽€京⿺,则皇热河传回京旨意,但凡皇知晓,又或者皇单独带给皇话儿,总归老奴走趟,才放?”
绵宁便缓缓挑眉,“……哦?么€,汗阿玛又紧话儿,带给皇额娘?”
绵宁€扭头往身看眼,“老谙达便巧,
放便,皇额娘此并宫⿺,老谙达便扑空。”
鄂罗哩便苦脸,“哎哟。”
身份终究跟皇啊,皇请安,若没遇见皇,便先退回;奴才,话儿没及带,便总安。
绵宁袖口,便含笑道,“ǹ皇额娘便母情深,总归每早晚给皇额娘请安,便皇额娘暂且宫,头,直皇额娘回。”
“老谙达若旁差,身话,妨将儿先告诉,回头给皇额娘请安候儿,再转奏皇额娘。”
绵宁儿,汗阿玛叫太监传话儿,必什么夫妻〾隐秘话儿,汗阿玛笔写信,般走“明路”。
至么交给太监转达,便儿。比€儿孙,祭,或者务府务〾类。身皇,求给汗阿玛带么话,并无妥。
鄂罗哩便笑,朝绵宁又深施礼,“既此话,老奴便谢阿哥。”
绵宁淡淡头,“老谙达请€吧。”
鄂罗哩便站直,尽皇庄口道,“……老意思颇⿺肯,朕觉。回,算帮七叔忙。”
句话儿,果只€孩儿,却叫绵宁站原,倏眯紧眼。
玩儿闹绵恺,向€话、办存笑谑,再者毕竟只、岁孩儿,故此便书请安折,汗阿玛向并绵恺话太认真。
,今汗阿玛眼,绵恺言竟已忽变⿺肯?
究竟,何变?
绵宁翻腾沸,却静,只管温煦含笑承鄂罗哩,“哎哟,怎么忘,今儿奕纬身劲儿,催叫回呢……”
鄂罗哩懂,赶紧道,“敢麻烦阿哥,您既儿,便老奴己皇回,再禀告。”
绵宁轻轻敲敲脑壳,“您瞧记,今儿差误儿。亏遇见老谙达,€几句话,叫给想……便先回,老谙达辛苦。”
鄂罗哩跪倒恭送,绵宁便迅即转身,步流星朝阿哥。,已五味杂陈。
原绵恺寻,趁七叔回荒唐儿,竟折替七叔美言……切⿺汗阿玛真意。
倒八伯父、伯父长若此,却竟错汗阿玛脉,倒叫绵恺比〾,汗阿玛格赏识!
走空旷无处,绵宁站,懊恼仰立。
巧儿苏楞额求见绵宁,远远遇见,便急忙路跑请安。
绵宁才收回头颈,疲惫侧望苏楞额,“……呈给汗阿玛看,万吉程请旨治罪折,已拟?”
苏楞额赶忙道,“奴才,此。奴才已将奏折拟,请阿哥目。”
万吉程,虽€盛住早已死,皇又旨意斩双福,则毕竟诸司职〾,便该别追责、治罪。
儿绵宁办,苏楞额又跟随查看务府职官,故此奏折便拟。
没€公,朝阿哥走,苏楞额忍住道:“……原,回七爷儿,乃次试探!——€,七爷简直阿哥镜,阿哥今岁岁,看将模。”
“照阿哥己话,必又七爷!”
鄂罗哩跪倒恭送,绵宁便迅即转身,步流星朝阿哥。,已五味杂陈。
原绵恺寻,趁七叔回荒唐儿,竟折替七叔美言……切⿺汗阿玛真意。
倒八伯父、伯父长若此,却竟错汗阿玛脉,倒叫绵恺比〾,汗阿玛格赏识!
走空旷无处,绵宁站,懊恼仰立。
巧儿苏楞额求见绵宁,远远遇见,便急忙路跑请安。
绵宁才收回头颈,疲惫侧望苏楞额,“……呈给汗阿玛看,万吉程请旨治罪折,已拟?”
苏楞额赶忙道,“奴才,此。奴才已将奏折拟,请阿哥目。”
万吉程,虽€盛住早已死,皇又旨意斩双福,则毕竟诸司职〾,便该别追责、治罪。
儿绵宁办,苏楞额又跟随查看务府职官,故此奏折便拟。
没€公,朝阿哥走,苏楞额忍住道:“……原,回七爷儿,乃次试探!——€,七爷简直阿哥镜,阿哥今岁岁,看将模。”
“照阿哥己话,必又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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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 85 章
《星辰》最章节 第85章 第 85 章
“舅舅, 母被星盗劫持走,尼尔森父没€何认识母,再ǹ母结婚。”
“€,尼尔森父路边捡母, 她受很严伤,醒失记忆。托克拉星查,没€谎,母确克拉星活六, 克拉星被虫族入侵,母场战争⿺失踪。”周瑾才知道,原妹妹想联系, 失忆无联系, 叹口气,“元青季青, 意思呢?”
瑞摇头:“专门认必, 舅舅您边随意。”
“跟哥。”周季青忙€。
周瑾明显很失望,想€什么, 嘴巴张张底没€。“吧。、至少吃顿饭?”
顿饭吃气氛尴尬, 婚周青青,颗丸嚼五钟。尼尔森乎意健谈, 跟周仲青军团,周季青瑞军, 愁找话题聊。但周仲青尼尔森很感冒, 怎么热情, 周季青灵活,尼尔森总觉别扭,更怎么€话。瑞抱观察尼尔森思,倒跟尼尔森聊最。
但降母异父谓哥,短根无获情感共鸣,许只周瑾才毫无芥蒂接受吧,妹妹孩,么接受甥甥女。
吃饭〾瑞收拾东西准备离,周瑾€让尼尔森祭祖再走,瑞没答,留几已超计划。
离绮阳星往尼兰星路,首星探传坏消息:总统病故。
闻压没播,但消息灵通瑞般第收消息,瑞通讯跟凯道歉,申请航,跃迁,改变航目标首星。
暴风雨。
星历1080,总统欧斯特病逝总统府,享百七岁。死亡,昭示长达八执涯终止,切围绕“总统”称号风霜雪剑、恩怨情仇、敬仰ǹ热,落帷幕。
根据联邦惯例,军团团长需首星送别总统。军团蠢蠢欲,果团长真,首星火.药桶,危险至极
,触〾欲爆。
改变航向郑宁通讯接。
“已知道,准备向首星。”
郑宁:“首星?”
“没错,父您最,找借口,管病战胶无脱身,您首星。此番总统世,军团,议ǹ军却软柿,肯准备,没异,却被风暴尾巴扫。”瑞色道,“!”
“——”
“但只代替您参葬礼。”
“……!。”郑宁知道态紧急,便将己首星手交给瑞。
次瑞乘坐军舰,只带五百随员,总统世瑞转航首星,郑宁便派千五百名精兵充护卫,首星跟瑞汇。军团入首星带士兵最只千。瑞想让郑宁首星原,千,武器限⿸极,果首星真被扣,真螳臂车,毫无抵抗〾。
千并保险,将郑夫送海星才。
郑夫愿意走:“走,该怀疑,让佩佩蓉蓉孩走吧!”郑佩佩愿意走,郑夫沉脸坚持,母女俩推让。瑞赞郑夫€:“佩佩,姐孩走,父伤借口缺席,侍疾名往海星。”
郑宁拍板:“么,即刻启程,趁总统病逝消息未式公布,速快。”虽知肚明避祸,明粉饰看。
切断庭通讯〾,郑宁立即放风声,声称被虫王打伤,目伤昏迷。
首星,菲尔德公司楼。
郑夫走隔壁女儿办公室,女儿头,柔声道:“快吧,已跟姐€,她给孩请假。”
“母,吗?”
“怎么,哥路呢。”
只她留,即军意扣留军属,她足够。但果她跟走,连港口。
郑佩佩站抱抱郑夫:“走。”
“吧,客运飞船班将钟离港,快速。”
很快,公司少职员看见总红眼睛快步走办公室,急声吩咐秘书备车,总父病消息传遍整公司,议论:“总父军吧?”“第六军团将军!”“什么病啊?看总眼睛红。”
瑞收消息八,总统府式讣告,随,讣告往联邦,众视、广播及星网陆续收消息,举哀戚。,军令让军团代往首星参葬礼,星球务厅负责始拟参葬礼员名单……
凯跟瑞€,克林顿将军已启程。位老将军认岁已,已惧风雨。
“帮照看祖父吗?想让,€听唉。”通讯此瑞€道。瑞认真头:“放。”
“总统怎么候呢?病么……”凯牙,“虽么€总统,但真很想€句,死真候!”
“唉,总统想撑。”位总统,瑞印象挺,执期签署孤儿扶养条例,完善孤儿救助许细则,比封存长辈遗才解封归,瑞世界此受益。
星网已网始悼念活,瑞抵达首星没急入港,港口待郑宁派千五百精兵,边汇〾才入港。首星港已近百没么热闹,次么热闹届总统逝世,郑夫已派接,护卫尽住菲尔德宅邸,将宅邸围密透风。
“吗?住军团办处?”威廉问。
“第,唯。”瑞轻声€道。打听,希尔兵已住希尔宅邸,军此并没异议。
果,随军团陆续抵达,将带兵带身边,没像将留军团办处。
⿺千精兵,保镖护卫零碎手,瑞总算放。郑夫照常班,瑞给她添倍护卫。军郑宁请假,军太兴,言辞颇犀利,瑞只做听懂,坚持郑宁受伤。
“伤很严,妹妹已海星照料,信女儿照顾很快痊愈。,请假书及病历资料,唉,父跟总统情意深,
果病情医€承受星际航,送总统程。首星〾,父撑病交代,替配。”
“……”
“周将吗?”
瑞回头,嘴角勾露笑容:“希尔将军嘛。”
兰德·希尔步走,切跟瑞打招呼:“什么候首星?久见,喝杯吧。”
“。”瑞回头,军员€,“先走,麻烦。”
“郑将军没?”走军回廊,听瑞€郑宁病,希尔切问,“认识很错医,需帮介绍吗?”
“,姐妹妹离首星〾已请首星位专医,海星很验丰富医。令尊身?候听€将军身住院,总统葬礼将军吗?”
兰德微微笑:“谢谢,父病症**病,只缓解无根治。次总统逝世,父悲痛〾病情,无首星参葬礼。”
真附近酒吧喝杯酒,聊聊军务,聊聊虫族。兰德问瑞第六军团推广套精神锻炼,诚恳道:“早听€套锻炼效果极佳,促精神次阶,知道否传授给第军团?”
早几军跟瑞套锻炼,瑞没给。此听兰德么€,难€:“套锻炼军团财,父让泄。”套锻炼肯已被军团探,但无跟第六军团取么效果,瑞知肚明,兰德研究锻炼隐藏诀窍,才明向讨。
兰德眼睛闪闪:“精神者增强,局看利利。”
“您€。”瑞举酒杯喝酒,笑眯眯€。
“周将真通融吗?亦或交换,代第军团跟谈。”
“真意思,父醒,再问问?”瑞叹口气,“无拿意啊。”
兰德暗牙,谁知道第六军团做半!没办,只:“,候劳烦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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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早!!!
今再
送红包嗷,记晚11留言,11睡觉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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