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攻怎么了嘛》 1. 方少爷奇遇日 如果不是心血来潮回到阔别多年的老家，方静轩就不会遇上把他当成冤大头的黑出租司机，也就不会气愤地中途下车，更不会在这仿佛城乡结合部的地方、头顶烈日拦了半个小时的车。 “诶，小伙子……”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方静轩的心情比夏天的灼热的气浪还躁，全然置若罔闻。 小地方的很多居民都自带过于热情的自来熟属性，没有太多边界感。老奶奶见方静轩不搭理自己，只以为他是没听见，便将一只枯瘦的手搭上他肩头。 方静轩有洁癖，何况还是在热得发馊的夏天被别人碰到。他下意识想把那只手甩下去，全是因为来人的声音苍老，他才硬生生忍了下来，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躲开。 他向来习惯以最坏的想法揣测人心，怀疑这老奶奶十有八.九是来碰瓷的，要是他反应激烈，反倒会给人家制造碰瓷的绝佳机会。 他不悦地斜眼扫向那老奶奶。 老奶奶当然看得出这年轻人有些没礼貌，但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注意力就被那精致的五官夺去了。附近的居民里如果有长得这么出众的年轻人，她不可能没印象。 她再低头一看，青年脚边还有一个半人高的白色行李箱，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芒城一直和旅游城市无缘，老奶奶立刻做出判断，热情寒暄道：“小伙子，你回老家啊？你是芒城人？” 老奶奶说话的语调带着芒城人特有的口音，吐字有些含糊。 方静轩则字正腔圆地回道：“不是。” 随即不动声色再往旁边挪了一步，言谈举止全都在抗拒与老奶奶继续交流。 老奶奶毫不气馁，又问：“那你带着这么大个行李箱？是要去哪啊？哎哟，这么热的天，你在这站着不热呐？你是在等人来接嘛……” 方静轩完全不为所动，目视前方空旷的大街，默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口罩戴上。 老奶奶四下张望一圈，这附近除了他们社区，根本没有酒店之类可以供人住宿的地方，猜测这年轻人应当只是偶然路过，可能正因为没人来接而烦恼，于是又开口道： “你带着这行李箱，得打车吧？这条街没什么人，平时没出租车往这里来的。这样，你可以从我们社区穿过去，到那边的大道上打车，那边车多。” 方静轩闻言，将从口袋里拿出来的耳机又放回去。终于正眼看向老奶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是一条柏油小路，夹在一堆低矮的老式居民楼之间。 他已经在现在这条街等了半小时的车了，连一辆出租车的影子都没见着。老奶奶的话至少前一半属实，后一半他不是很确定，但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可以试一试。 想到这里，他抬脚便走。毕竟年纪轻，拖着大行李箱也脚程极快，转眼就将热心奶奶远远甩在脑后。 老奶奶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愣了一愣，不道谢也就算了，这年轻人竟然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她皱皱眉，又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哟……怎么这么没礼貌的？” 老奶奶嗓门大还不加遮掩，走出一段距离的方静轩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加快脚步，充耳不闻。 远处的老奶奶仍在自言自语，兀自感叹了好一阵：“这样的性格，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咯。还是我们小闻好，像我们小闻那种长得好又嘴巴甜的乖小孩，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第二个了……” 方静轩没听到老奶奶念念叨叨的“小闻”，但从冒冒失失跑过来的小男孩嘴里听到了。 比起老奶奶，他更烦小孩。 小男孩把他的行李箱撞得一歪，却没有顺势碰瓷，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忙忙绕过他和碍事的行李箱，边往前跑边大喊大叫：“小闻哥哥！小闻哥哥！～” 方静轩已经快烦死了，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不过那小男孩没跑多远，就被一名中年妇女揪着耳朵拎到了一边去。女人的嗓门比起小孩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烦你小闻哥哥，你的暑假作业是不是一个字都没写？” 小男孩委屈道：“我好久没找小闻哥哥了，因为他说要高考，他现在好不容易考完放假了，我才去找他玩的！” 中年妇女不为所动：“先回家做暑假作业，做完才能出来玩。” 小男孩机灵地眨眨眼：“我有几道不会的题，想问问小闻哥哥～” “难道你不会的题小闻哥哥能做出来？”女人说着一顿，“呃，我不是说小闻哥哥也做不出来，是你自己的作业要自己做，知道了不？” …… 喧闹过后，方静轩终于可以继续往前走了，他压紧口罩低下头，一路目不斜视。 没走几步，他的行李箱便遭到了第二次攻击。砰地一下猛击后，行李箱的四个轮子一歪，拉杆直接脱离了他的手。 方静轩：“……” 他强忍住满腔怒火，先低下头查看袭击他行李箱的凶器。 是一颗篮球，现在正安静地和他差点被撞坏的行李箱靠在一起。 而这颗篮球的来处——是一个由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圈出来的社区篮球场。栅栏上爬满生机勃勃的绿藤，朵朵喇叭花顽皮昂首，向着碧蓝的天怒放。 与此同时，篮球的主人正急切地跑过来，脚步声登登登的，充满朝气与活力。 方静轩惊异自己居然从脚步声里听出了活力。至少不是发福的中年人跑出来的那种沉闷声响。 六月的天实在太热，季闻打了半个小时的球，早已大汗淋漓。这次球又飞得那么远，他迅速飞奔追过去，才追到一半，球已然飞出了护栏。 他喘着粗气，无力地看向那颗向往自由的篮球，幸好没有砸到人，却砸到了别人的行李箱。 在老社区里看到一个拖着行李箱的陌生人，自然令季闻感到意外。 可能是谁家的亲戚。他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可惜对方戴着口罩，一张不大的脸被遮去了大半，只能看出来年纪很轻，眼睛形状漂亮，发型像是精心打理过，和他们社区格格不入。 还是从大城市来的亲戚，应该挺有钱的吧。 头小脸小，身材颀长比例极好。身上的白衬衫看似简单，穿在这样的衣架子上就显得不便宜了。季闻不免心有余悸，还好篮球没砸到对方身上，他可能赔不起干洗费也赔不起医药费。 在季闻放慢脚步小跑着过去的时候，方静轩扭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拉杆。 然后看到自己纯白色的爱马仕行李箱上多出来的球形黑印。 “那个……”季闻在护栏内侧站定，大大方方地对着这位陌生人说，“不好意思，撞到你的行李箱了。” 方静轩头都不抬，他对年轻人的态度和对老人小孩也没有多大不同。 蝉鸣聒噪，篮球场外弥漫着汗气与橡胶味、铁锈味，方静轩抬手压住脸上的口罩，另一只手依然搭在拉杆上，正要离开。 对于季闻来说，称呼陌生人为“那个”却是不礼貌的，他想了想，再度开口：“哥哥，可以帮我捡一下球吗？” 还是刚才那个声音，带着不同的称谓再次响起，宛如骤然浇灭炎炎烈日的柠檬盐汽水。 方静轩微愣，终于循声望过去。 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内，茂密绿藤的缝隙间，站着一个高挑挺拔的少年。 他身穿一件简单的黑背心，覆盖着一层薄肌的手臂整个露在外边，下面大半截已经晒成了小麦色，上面小半截仍是白皙的。 圆领上方的脖颈修长，微微泛红，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少年的整张脸是窄的，下巴却略为圆钝，显得稚气，毫无攻击性。他的脸上也都是汗，热得脸红唇红。眼睛又圆又大，微翘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小汗珠，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则像装满了亮闪闪的碎钻石。 方静轩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地上那颗篮球。篮球并没有任何变化，依然脏兮兮灰扑扑。 季闻见他不动，试探着又喊了一声：“哥哥，麻烦你帮我捡一下球，谢谢～” 鬼使神差地，方静轩用自己白皙干净的双手捧起地上那颗沾满沙粒与灰尘的篮球。 他走向护栏，那少年的眼睛登时更亮了，满是期待和感激。 方静轩抬起双臂，将篮球递过去。 少年立即伸手过来，迫不及待地拿回自己的篮球，带着薄汗、温度灼人的指尖不慎从他手背轻轻擦过。 季闻全心全意记挂着自己的篮球，没能察觉到这短暂而轻微的触碰，更没能察觉口罩青年再一次的愣神。 方静轩的双手空了下来，仍旧站着没动，与少年隔栏相望。 季闻如愿以偿，也没急着走，再送给好心的陌生人一个灿烂的笑，弯弯的卧蚕仿佛两瓣小月牙。 “谢谢哥哥～” 少年拿着球，扭头跑向篮球场中央，留下一个蓬勃飞扬的背影。 方静轩仍伫立在原地。他轻轻捏起自己的口罩，惊觉潮湿微凉的水汽已沾了满脸。 也许是因为炎热的天气，也许是因为他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 2. 社区明星季小闻 老奶奶没有骗方静轩，他顺利穿过吵吵嚷嚷的社区，在宽敞的大街上成功打到了车。 位于芒城市中心、全市最早的别墅区，距今已有二十年的历史。但因为地段好，环境清幽，至今仍是芒市房价最高的小区之一。 方静轩在布满青藤的红砖小楼前下车，用黄铜钥匙拧开老旧的门锁。 迎面便是在阳光里漫天飞舞的扬尘，隔着口罩都呛得他直咳嗽。 他又从折身出去，在别墅门口刷手机找家政服务。 他这次回老家纯属临时起意，行李都是昨天半夜收拾的。 他的父母以前是芒城首富，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在他三岁时，全家一起搬去了京市。 他父母也在他三岁那年离婚。就像兄弟不适合合伙做生意，夫妻或许也是如此。他的父母都是要强的人，没有谁愿意居于背后默默奉献，在离婚分完财产之后，各自经营各自的事业，生意甚至比以前更加红火。 曾经有京城土著公子哥打趣他，羡慕他好命，可以当两家的少爷，继承两家的钱。 当然，这人没能得到方静轩的分毫好脸色。 他的父母各自有了新的家庭，他多了好几个不同姓氏的弟弟妹妹，他一直周转于两家之间。 时至今天，他才有了几分回到家的感觉。 在芒城这种小地方，家政服务都算是个稀奇行业，很少会有家庭花钱请人搞卫生。 方静轩一等，又是半个小时。 他从赶飞机开始就一路奔波、等待，双腿早已酸软得不行了。 他看看自己摸过脏篮球的手，即使用纸巾擦过，依旧觉得很脏。而他白色的行李箱也残余着淡淡的灰印。 他索性回到无人的别墅里，用纸巾擦了擦椅子，勉为其难地皱着眉坐下来。 他望着空气里的灰尘发呆，突然想起那个阳光一般的少年。 他皱起的眉缓缓松开。 “哥哥。” 在寂静无人的别墅里，他摩挲着自己被轻轻触碰过的手背，无声地重复了一遍。 不能发出他自己的声音，否则，那美妙的瞬间就该被破坏了。 - 翌日，方静轩早早出门，早晨相对来说没那么热。而他今天要办的事，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亚芒社区。 作为一个大型的老社区，即使是早晨也热闹非凡。随处可见散步晨练的老人，打着呵欠出门上学的中学生。 今天是工作日，昨天也是工作日。现在才六月，中学得到七八月份才放假，所以昨天下午出现在篮球场的少年，应该不是上班族也不是中学生。 既然不上学，现在这个时间可能还在睡觉。 方静轩来到空无一人的篮球场外，默默地看了一会。 由于外形引人注目又是个生面孔，他只是在这儿站了片刻，便有自来熟的居民上来搭话。 “诶你，让一让让一让！！” 就算语气再多么急迫，方静轩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听从别人的话。他冷静地不为所动，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扒拉住自己的裤腿。 “来福，不准扑人！哎呦，这臭狗，真是不好意思啊……” 方静轩看向仰着脑袋冲自己吐舌头的泰迪犬，再看向急匆匆过来给狗加上牵引绳的中年男人。 方静轩：“……” 他得忍住。 男人见他被狗扒拉了没嫌弃也没害怕，索性又把牵引绳收了回去，让自家狗继续自由活动。 男人随口搭话道：“我没见过你啊，你是新搬来的吗？” 方静轩听到这话，神色微动，貌似随意道：“我打算搬到这里来，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我们社区很老了，附近的基础设施不太好，好学校都很远，附近也没有大型的商圈，很少会有年轻人租我们这里的房子。我看你也是学生吧，怎么想搬到这来？” 这男人有些话多，却给方静轩透露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可以判断，那少年很可能是和家人一起住在这里，说不定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我已经毕业了，自由职业在家工作，一个人住太安静了，所以我想找个热闹一点的地方生活。”方静轩迅速编出前因后果，说着望向空荡的篮球场，顺势引出下一个话题， “我还挺喜欢打篮球的，不知道有没有喜欢打篮球的年轻人，最好个子高一点，我们可能会比较玩得来。” 方静轩一米八几的个子，在普通人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了。再加上打篮球和年轻这两个条件，他觉得这老龄化严重的社区也挑不出几个人来。 男人一听他的话，立马道：“你喜欢打篮球啊，那好啊，小闻可喜欢打篮球了，我们这都没人打得过他。” 说着又用目光上下丈量方静轩一遍，这年轻人高是挺高，但长得太秀气皮肤又白，瞧着弱不禁风的。 “小闻？” 方静轩却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们刚提到“小闻”，旁边过路的老爷爷便凑过来，耳背似的大声嚷道：“啊？小闻怎么啦！？” 男人便把打篮球的事说了，再啰嗦一大堆将老人打发走。方静轩默不作声观察着，对这位小闻有了一些猜测。 男人接着对他说：“你看到了吧，小闻在我们这就是明星啊，亚芒社区大明星。这孩子长得好，性格活泼嘴巴又甜，大家都知道他。老人家还有小孩子最喜欢他了。” 方静轩当然不知道受老人小孩欢迎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但他可以想象，那应该是和他截然相反的人。 男人跟他说了一大堆，也得接着遛狗了，最后交代道：“你往南门那边走，外面街上有房产中介，你可以去那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方静轩点点头，不再多话。 只是等男人走远之后，他才想起自己忘记询问这位社区明星的全名了。 - 方静轩朝着房产中介所在的位置走去，走到一半，忽地有人从身后追过来，大声招呼：“帅哥～你是不是要租房子啊？” 生活在这种地方，大概是没有什么隐私或秘密可言的。 方静轩也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点了点头。 追上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瘦削男人，打扮得像个销售，一笑起来就更像了：“你来的真早，我姓何，我也住在这，现在正要去小区门口的房产中介上班呢。” 男人说着举起自己胸前的挂牌，向方静轩证明自己的身份，还是个中介经理。 方静轩出生商人家庭，自然了解这些人。为了推销成功无所不用其极，根本就不会在意顾客是不是别有居心，在乎的只是这单生意能不能做成。 他的谎话信口就来：“对，我是打算租房。我以前在小闻的学校当过一个学期的助教，我记得他好像就住在这里吧。” 这个小区的居民，果然就没有不知道小闻的。 “诶，那可巧啦。”何经理满脸堆笑，“小闻他家邻居房子正好空着，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这好消息来得太过突然，难免让方静轩起疑。但他面上不显，只随意地笑了笑：“可以先看看。” 何经理听到这话，忙不迭去拿了钥匙过来，雷厉风行地将他带到八栋四楼。 没有电梯，水泥地面，一层楼不过两三步的空间，居然有四户人家。401和402占据一边，403和404占据另一边。 404的大门上贴满了各种开锁小广告，落着厚厚一层灰，和一旁光洁如新、贴着喜气洋洋的对联和福字的403形成鲜明对比。 方静轩看向403的大门，问道：“这就是小闻家吗？” 何经理有点惊讶，点了点头，有些急迫地说：“我要给你看的房子是404，另外两户都住了人，这栋楼也就404空着了。” 何经理打开404的房门，又催促道：“来，你进来看看吧，你要是满意，今天就能把房子定下来。这房子什么问题都没有，上一个租客刚走。房主急用钱，现在只要两千一个月，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要是直接租一年还能给你打八折。” 而这栋楼的隔音效果显然不太好，他们才在过道里说了几句话，隔得最远的401房门突然打开，一个小男孩探出头来。 方静轩微愣，他对这小孩还有几分印象，就是昨天大呼小叫“小闻哥哥”，然后撞了下他行李箱的那个。 小男孩满脸正气，目光炯炯直视何经理：“何叔叔，404是凶宅，都一年多没住过人了，你怎么能骗人啊？” 何经理：“……” 小男孩揭露完诡计多端的大人，吐了吐舌头，迅速关上门，倒有几分机灵。 “那个，帅哥，你听我解释……”何经理脑门直冒汗，“这房子没问题的……只是上一个租客在上班的时候猝死了，然后大家你传我我传你，才传出一些凶宅的谣言……” 何经理越说越急，却见这来之不易的客户仍立在原地，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方静轩则是静静地注视着403的房门。心想以这房子的隔音效果，或许403内有什么动静，也同样会传出来。 果不其然，在何经理搜肠刮肚找话的时候，从403传出一道中年女声。 “小闻，你一大早这是去哪？” “嗯……我出去散步。” 少年含糊的嗓音透过门板，带着芒城人特有的口音，软软地钻进方静轩的耳朵。 他的心跳也在这一瞬间陡然加快，少年只要开门出来，就会立刻与半米之外的他迎面相对。 他的第一句话，该说些什么好呢？ 方静轩的喉头滚了滚。 “你散什么步。别以为我不知道，能让你早起的事情，肯定是去网吧打游戏。”那女人的声音隔得远一些，但音调更高更清晰，“出成绩前不准出去上网。” “妈……” “季闻，听到了没？” 原来他叫季闻。 随后便是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薄薄的一层门板后再没了其他动静。 方静轩渐渐平复心跳，却也有些失落。 “这房子我买了。”他说。 何经理完全不明所以：“……啊？” “我说我买了。”方静轩难得耐心地重复一遍。 3. 新邻居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季闻约不到出去打球的朋友，想去有空调的网吧打游戏，每次只露个苗头就会被他妈周听玉攘回来。 他干脆在家睡懒觉。 高中连续三年六点多起床，早在他身上留下了顽固的生物钟。早上七点多，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呆坐了一会重新回笼，回笼觉没睡多长时间就被吵醒了。 季闻没有起床气，但每天醒来之后都得迷糊好一阵。他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的窗户边，睁着惺忪的睡眼，望向楼下噪声的来源。 是一辆大卡车，正有工人在不断搬运大纸箱下来。他愣愣地看了一阵，见三个工人合力，一起从卡车里抗出来一张长沙发，才意识到这是有人在搬家，搬进他家所在的8号楼。 八栋只有他家隔壁的404是空置的。有人要搬进那户凶宅，还是他的邻居，这下更加令他好奇。 烈日之下，方静轩撑着太阳伞，好整以暇地监督工人们忙碌。 他似有所察，手里的伞忽然一偏，失去遮挡的阳光和目光一起落到他身上。他也在刹那间抬头，与四楼窗边的人对视了个正着。 季闻趴在窗台上，似乎是刚睡醒，反应有些迟钝，一头黑发也乱糟糟的，蓬蓬卷卷。 伞下的人只暴露了短短几秒，季闻没能注意到，却注意到了从远处慢悠悠走来的老奶奶。 他奶奶肯定是看热闹来了。 他们一家三口和奶奶住在同一个社区，奶奶嫌人多闹腾，独自住在另一栋楼。但他奶奶有事没事就来他家坐坐，他也会经常过去陪着吃饭，跟住在一起也差不了多少。 季闻这才动身，换个衣服下楼看热闹去。 他当然没有方静轩讲究撑伞防晒，直接大咧咧走进太阳里，一双圆眼被阳光刺得微微眯起。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方静轩听到他的脚步声，正在犹豫要不要收起阳伞，只听那脚步声仍在继续，绕过他去到另一边。 “奶奶～” 于是方静轩只看到他的背影。 头顶上的乱发压下来了，但后脑勺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卷的卷翘的翘。 奶奶登时喜笑颜开，张开双臂招呼道：“乖孙孙，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季闻走过去，习以为常地弯腰低头，让奶奶给他理了理头发，拍了拍身上的衣褶。 “是不是有人搬家啊？”季闻随口问道。 方静轩顺着季闻的去向看到那位老奶奶，险些没能绷住脸色。 这不就是在马路边向他搭讪，烦得他默默戴上口罩，他爱答不理、甚至没给过半分好脸色的老人吗？ 从两人互相的称呼和亲昵的举止来判断，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季闻的亲奶奶。 奶奶没比季闻早来几分钟，也不清楚这里是什么情况。季闻便四下环顾一圈，搜寻可能是新邻居的陌生脸孔。 这次，方静轩避无可避。 季闻目光锁定站在阳伞下的年轻人，一看就是陌生人，身体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似乎有些紧张。 如果不看神态只看五官，那也是完全的陌生人。长长的睫毛掩着漂亮的眼睛，皮肤白皙，巴掌大的小脸还配个尖下巴，怪秀气斯文的。 这是个长得令人过目难忘的青年，季闻注视着他的眼睛，总觉得有点熟悉。 他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见过这个人，旁边的奶奶已经先他一步走了过去，不加掩饰地将那青年左瞧右瞧，疑惑道： “诶，小伙子，我是不是见过你……” 季闻怕他自来熟的奶奶把这本就紧张的青年吓着了，忙走过去。 需要应付的人是奶奶，方静轩却缓解了紧张，露出一个温和的、纯良的、礼貌的笑，嗓音清润：“奶奶，您好，初次见面。” 奶奶疑惑更甚，敏锐地听出他字正腔圆的吐词：“你是外地人啊？” 方静轩维持着礼貌的微笑：“我是本地人，只是去京市生活了几年，上个月回来的。” 其实是上周回来的。 他还记得自己上次对这奶奶说的唯一一句话，声称自己不是本地人。 季闻也在一旁听着，暗暗点头，心想：原来是从京市回来的，看起来也挺有钱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搬到他家隔壁的404…… 奶奶依然不信，手指在半空中虚点了几下：“我肯定在哪见过你……” 季闻怕奶奶把人吓着了，笑着上前打趣道：“奶奶，你是不是看到帅哥就这样啊，搭讪人家。” 方静轩站了这么久，终于从季闻嘴里听到了有关自己的话。 帅哥。 他轻轻挑眉，不动声色。内心却是一阵狂喜，可惜依然觉得哥哥更好听。 “臭小子，瞎说什么。”奶奶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季闻身上，自顾自道，“诶，我是真的觉得眼熟……你看我这记性，我是不是老年痴呆了？” 方静轩：“……” 他默默地把伞压低了一些。 季闻的确如传言所说的一样嘴甜，对于纠缠不清的老人也极有耐心，说道：“奶奶，你记性好着呢～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多用脑多思考，就不会老年痴呆了。” 方静轩：“……” 奶奶转眼便把眼熟的陌生人抛到脑后，语重心长叮嘱亲孙子：“好，那奶奶先回去了，你也好好好学习，多用脑多思考。” “我都考完了，不用学习啦。” “你不是明年高考嘛？” “奶奶，我上个礼拜就考完了……” “明年不用再考了？” “不用了！”季闻自信满满，“六个志愿呢，我肯定能考上的，而且我觉得我这次发挥得特别好！” “那你到时候还要上大学，也是要学习的。” “好啦奶奶，我会学的，这不是放暑假吗。你现在是不是该去买菜了？” 两人的交谈令方静轩微觉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季闻果然和看起来的一样是高中生，正好刚刚高考完。 既然已经毕业了，那就更好了，这样他不会有太多心理负担。 但不知道成年了没有。未成年他也会照样下手，只是需要注意一些。 季闻把奶奶打发走了，回头过来时，见那青年已经收起了自己的阳伞。 方静轩就这样站在他眼前，看似大大方方，实则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已经快从嗓子眼里涌出来。 他面带微笑，徐徐说道：“你好，我叫方静轩，安静的静，轩昂的轩。是404的新房客。” “啊，我住403，正好在你隔壁。”季闻说，“我叫季闻……” 方静轩在自我介绍时还把每个字解释了一遍，季闻从来没有过这么正式的自我介绍，有些不习惯地补上一句：“季节的季，听闻的闻。” 原来是这个闻。 方静轩暗想，听闻的“闻”要活泼一些，比文字的“文”更适合他。 方静轩接着自我介绍：“我今年21岁。” 嗯……还要报年龄的吗？ 季闻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跟全社区的居民混熟的了，但显然不是通过这样正儿八经的自我介绍。 原来方静轩只比他大三岁，但感觉差别好大，可能人家已经上班了吧。 季闻配合地说：“我刚满18，那我以后就叫你静轩哥吧？” 成年了，很好。但……静轩哥？ 方静轩微愣，压下浮上眉心的不悦，微微笑道：“好，那我叫你小闻。” 几句话下来，季闻已经对方静轩有了判断：比他大三岁成熟稳重的哥哥，很喜欢笑，看起来脾气很好，很好相处的样子。 遇到这样一位赏心悦目又平易近人的新邻居，季闻心情不错，热情地迎上去： “静轩哥，你还有什么要搬的东西，我帮你呀～” 4. 猎物送上门 面对主动毛遂自荐、毫无防范的季闻，方静轩回之以一个无害的微笑：“好啊，麻烦你了。” 短短的十几分钟，他差不多用完了毕生的礼貌。 季闻左右看看，大件的家具有工人负责。而方静轩身边还立着一个行李箱，白色的。 白色的行李箱当然很少见，季闻却不是拘于小节的人，压根没把这个熟悉的细节放在心上。 现在的方静轩在他心里，浑然是一个好看、好脾气、好相处的，三好邻家哥哥。 “我帮你搬行李箱吧～！”季闻主动道。没有电梯的居民楼，带着这么大的行李箱上楼一定会很累。而且方静轩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搬不动。 方静轩也不客气，笑笑说：“好，谢谢你。” 季闻握住行李箱半边拉杆，轻轻一拽，没能拽动。方静轩的手仍留在另外半边拉杆上，季闻抬眸，投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方静轩好似才反应过来，抽走自己的手，不小心从季闻的手指旁边擦过去。 季闻微愣，而后心想，夏天这么热，但静轩哥的手好凉啊…… 他谈过恋爱的朋友有和他说过，女生比他们更怕冷，四肢也总是冰冰凉凉的。可能是因为每个月来大姨妈，失血过多才体温低…… 当时的季闻瞬间耳根爆红，不愿意继续往下听了。 这时却不禁想到这件事。所以长得太秀气的男人，也会容易体寒吗……？ 他盯着方静轩看了一阵，说秀气那也是和一般的男生相较而言的，或许精致二字更贴切合适。 方静轩大方地迎上目光，又回给他一个浅浅的笑。此时的笑容里已经没有了分毫紧张，似乎还带着志在必得的自满。 季闻也笑开了，好心道：“静轩哥，你平时要多运动。我们一起去四楼吧，爬楼也是很好的运动方式～”多运动运动，手应该就不会那么凉了。 即使季闻不提议，方静轩也打算和他一起上楼。季闻主动开口更方便行事，于是他坦然地空着双手和季闻一起上楼。 季闻把行李箱拖到楼梯口，两手并用将行李箱扛起来。 季闻没料到男生的行李箱会这么重。 以前他出去旅游，小号的行李箱都装不满，后来就干脆背个双肩包，一切从简轻装上阵。 ……这行李箱里得放了多少衣服啊？ 而且肯定塞得满满当当，扎扎实实，一点空隙都不留。 要把这行李箱搬上四楼，还是自己主动提议的，季闻在心里暗暗叫苦，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楼。 他爬了几层台阶，没有预料之中的辛苦。在楼梯拐角处一偏头，才注意到方静轩紧紧跟在自己后面，正用一只手扶着行李箱，为他分担走一部分重量。 季闻微怔，忙开口道：“没事的，你不用扶着。要是我一不小心手滑，可能会砸到你……” 真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孩子。 方静轩应了声“好”，松开手，走到季闻的左后方，离悬空的行李箱远一点。 季闻接着搬运行李箱，两条小臂露在外边，肌肉因为用力绷得紧紧的，线条清晰流畅，覆着一层晶莹的薄汗。 方静轩一个洁癖，当然知道汗很脏。他甚至连自己出的汗都嫌弃，一天恨不得洗八百个澡。 他注视前方卖力干活的季闻，漆黑的眼底闪过异样的情绪，默默地再次伸出手，托住藏在白T下的后腰。 ……毕竟他的行李箱真的很重，闪到孩子腰可就不好了。 季闻的背上也全都是汗，湿意透过薄薄一层布料传到方静轩的手心里，随着爬楼的动作，一会是紧绷的烫，一会是柔软的温。 季闻却毫无所觉。 他的注意力全在这烫手山芋一般的行李箱上，真的好重。天气又热，一番负重运动下来，已经有好几颗汗珠滑进他眼睛里了。 抵达四楼，季闻如释重负地放下行李箱。 季闻爬楼时一直半眯着眼睛抵御咸涩的汗水，这时双手终于空下来，他随手撩起T恤下摆，当作抹布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他擦完汗放下衣摆，恰好与盯着他愣神的方静轩四目相对。 季闻的双颊瞬间烧起来，他竟然下意识掀起衣服擦汗了，彻底忘记旁边还有个刚认识的哥哥。方静轩一看就是那种爱干净的讲究人，他的举动实在是粗鲁得有些丢人。 方静轩面无表情，却是在回忆刚刚那转瞬即逝的几块腹肌。 季闻的脸、脖子和手臂都晒成了浅小麦色，腰腹倒是很白，因为太白，腹肌的轮廓看起来不是那么清晰。但才出了一身的汗，汗珠顺着肌肉线条蜿蜒流淌，方静轩站得又近，看得十分清楚。 少说也有六块。 季闻微觉尴尬，忍住想用袖子再擦擦汗的冲动，小声嗫嚅道：“不好意思，太热了……” 方静轩回神，看向季闻的脸。脸颊上只带着一层薄红，两只耳朵却都红透了。 他悄悄咽了口唾沫，低眉敛目，注意到季闻不知所措的双手有点发抖，便直接拉过那双手，关心道：“是不是行李箱太重了？” 刚搬过太重的东西，手微微痉挛是正常的。但方静轩的手真的凉得不太正常，尤其季闻现在全身发热，只觉这双手更凉了，忍不住说出来：“静轩哥，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 而且又有汗从发梢里淌下来了，他好想用袖子擦…… 方静轩放开他的手，并不介意，温声解释道：“我天生体温偏低，也不怎么怕热。” 又见季闻半眯的眼睛一眨一眨，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轻轻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 “你擦擦汗吧。” 因为有洁癖，他一直随身携带手帕、湿巾纸巾等各种清洁用品。只是不知为什么，鬼使神差的，他没有给季闻一次性的纸巾或湿巾，而是拿出了自己惯用的手帕。 季闻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随身携带手帕，果然是从大城市来的讲究人。 他倒是一点都不讲究，接过手帕就往自己脸上擦拭。 这手帕，还挺香的…… 应该是喷过香水吧，一个男人随身携带手帕还往上面喷香水，好奇怪。他边擦汗边想，因为好奇手帕上的香味，忍不住用力嗅了一下。 随后。 “阿嚏——” 而站在他面前的方静轩，一个有洁癖的讲究人，顿时凝固在了原地。 5. 哆啦A梦 季闻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过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他回过神来之后，对面的方静轩依然僵立着，仿佛凝固成了一块雕塑。 季闻的脸这下彻底红透，急忙解释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方静轩看得出这个喷嚏不是故意的，但当了21年的洁癖，他也是真快要崩溃了。他忍了又忍，勉力控制住自己的脸色，转念想到季闻打喷嚏是因为他手帕上的香水…… “你的手帕很香。”赶在方静轩脸色转黑前，季闻若有所感称赞道，“所以我才用力地闻了一下，但有点太浓了。” 季闻说着把手帕收进自己的口袋里：“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方静轩艰难地用鼻音发出一声“嗯”。 季闻挠挠头：“那我就先回家了？如果你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现在放假，基本上天天都在家。” 他倒是想继续帮人搬家，顺便去全新的404参观一下。当刚刚冲着方静轩打了个喷嚏，他实在不太好意思，也想回家冲个凉，浑身都是汗。 方静轩：“……好。” 季闻松了口气，回到自家403。 爸妈都去上班，家里没人管他。他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大咧咧坐到沙发上，用他妈周听玉惯常抱怨的那种坐没坐相的姿势，打开手机先玩了一把游戏。 喝完可乐玩完游戏，他已经彻底忘记和方静轩之间令人尴尬的小插曲。 他喜欢热闹，但独自在家也很自在。他可以只穿着一条内裤去浴室洗澡，再换上一条干净的内裤出来，随意地在家里晃来晃去。 他冲完澡，神清气爽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采光不太好，唯一的小窗户正对着无人的404，两扇窗户之间不过一米距离。 他平时都懒得拉窗帘，外面太阳再大也不会很热。而且他现在穿得清凉，暂时不需要开空调，可以给周听玉省省电。 他慢吞吞在卧室里转了一圈，被凉水澡冲干净了大脑，直到现在也没想起隔壁404搬来了新住户的事。 其实就算想起来了，他也不认为方静轩会选择住在和他卧室窗户相对的次卧，而会选择更加宽敞明亮的主卧。 所以，他在窗边与一米外的方静轩四目相对时，立刻就愣在了原地。 方静轩也没想到，他刚走进次卧，就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 两间次卧都没有装防盗窗。两扇窗户之间只隔着一米距离，对面房间里的一切动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方静轩先回过神来。本还遗憾着，只在季闻撩衣服的时候短暂地瞄了眼腹肌，此时将他的身材一览无余，反倒没有那种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心痒难耐的感觉了。 由于不注重防晒，季闻的赤.裸的上半身自带一件无形的短袖T恤，特别白。而脖子和手臂上都有明显的黑白分界线，看着有些滑稽。 内裤，当然是宽松平角内裤。印花是哆啦A梦。 果然是……高中生啊。 方静轩暗自感叹一声，心情略有些复杂，默默收回视线。 季闻的反应却要激烈得多，他先慌忙奔出卧室，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全都在卧室里。 他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尴尬，整个人瞬间红成熟透的番茄。他只好先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重新穿上，回卧室拉窗帘。 方静轩确实是个三好邻居，等他回来时，已经把自己房间的窗帘拉好了，给他这边留下充足的隐私空间。 季闻先松了口气，而后脸红得更加厉害。 他一屁股在床边坐下，胡乱扒拉自己的头发，在心里无声咆哮。 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闻心乱如麻地换上干净衣服，嗖地一下钻进被子里。 救命，好丢脸…… 他在学校更衣室换衣服，或者在公共卫生间上厕所，也免不了和同学们坦诚相对。可是，在学校的时候，他肯定不会随随便便什么东西都往身上穿。他平时穿的都是非常朴素的、正常的，纯色内裤。 以前这些贴身衣物都是周听玉给他买的，周听玉根本不理解小孩子要讲什么面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尺码合适，什么花里胡哨的款式都给他买。 后来他就自己买了。但周听玉买的那些他也不想浪费，想着反正放假在家不会去外面上厕所，就随便穿穿了。 他也确实挺喜欢哆啦A梦的。 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穿着哆啦A梦的内裤。 季闻抱住枕头，把自己的脸埋进去，越回忆越尴尬，恨不得在被窝里生根，下辈子都不要离开这个安全的港湾。 可是，说得好听是乐观，说得直白点则是心大，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让他纠结太久的事。 今天早上被搬家的噪音吵醒，帮方静轩搬行李箱又耗费了不少力气。他躲到床上本是为了逃避现实，结果……没多久就睡着了。 对面的房间过了很久也没有别的动静，方静轩耐不住好奇，静悄悄走到窗边，重新将窗帘拉开一线。 季闻依然没有拉上自己房间的窗帘。 方静轩：“……” 应该是忘了吧。 果然是个孩子，先是毫无防备地帮人搬家把自己送上门，然后差不多被邻居看光了都不拉上窗帘。 衣服倒是穿好了，干净的白T和天蓝色的中腿裤。此时的季闻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可能没开空调有些热，被子被他蹬到了一边，人则摆出标准的大字形散热。 方静轩打开窗户，迎着夏日的热浪，手肘撑在窗台上，单手托腮看得更为仔细。 季闻热得出了满头汗，却舍不得从睡梦中醒来。他咕哝着翻了个身，黏在额前的碎发散开了些，T恤下摆也随着他的动作掀上去一小截。 方静轩双眸微眯，注意到季闻裤腰上方露出来的一条灰边。 他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内裤也换了啊。 真可爱。 - 作为一个阳光开朗乐观外向的大男孩，季闻一反常态，连着好几天都没拉开自己房间的窗帘。 直到周听玉受不了了，冲进他房间里，猛地拉开窗帘，让他的房间重获光明：“你房间采光不好，总是拉着窗帘做什么，多晒晒太阳多透透气，都要霉了……” 季闻欲言又止，目送周听玉离开房间，这才走到窗户边。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窗帘重新拉上，却被对面窗内的情形吸引了注意力。 窗台边摆着几盆肉嘟嘟、绿油油的多肉盆栽，充满生气，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窗户开了一条缝，微风不住拂动着里边的纱帘，屋内的陈设若隐若现。 方静轩应该是给卧室重新上了一遍漆，很白很干净。房间里的家具大多是白色或浅原木色，明明和他的卧室是同样的结构，看起来却要亮堂很多。 季闻全神贯注观察着别人的房间，没能注意到纱帘后慢慢接近的黑影。 突然刮来一阵强烈的滚热的风，将起起伏伏的纱帘彻底掀开。 季闻再一次与窗对面的人目光相接，惊得后退一步。 方静轩却面色如常，只口不提那些令季闻尴尬的事，微微一笑，招呼道：“嗨，早上好。” 6. 叫哥哥 最后，季闻决定白天拉开窗帘晒太阳，换衣服还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把窗帘拉上。 稍微有点麻烦，他怀疑自己实践不了几次，极有可能会忘记。 新的窗帘计划还没执行几天，发生了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高考结束半个月后，成绩出来了。 季闻很放心自己的家人，早就把准考证号之类的信息告诉了爸妈。他本人不怎么着急，他爸妈则是天天关注着高考的动向，在第一时间查到他的成绩。 这时候的季闻还沉浸在美梦当中。 “季闻！！！” 季闻一个激灵醒过来。 周听玉一叫他全名，准没好事。但他放假了放半个月，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一时没想起高考出成绩的事。 今天是周六，他爸妈都在家。此时他爸季斐正满面肃容地坐在沙发上，周听玉则焦急地转来转去。 季闻迷茫地抓了抓头发。 周听玉强忍住怒火，深吸一口气才开口：“季闻，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考得不错？” 周听玉再凶也凶不到哪去，季闻毫无危机意识：“嗯……？” “405分，你连本科线都没过，你的所有志愿都上不了。”周听玉说，“还是你觉得我们家有钱，可以一年花几万送你出国？” “我平时模拟考的最好成绩也只有480多分……今年的数学真的有点难。”季闻先解释一句，而后安抚周听玉，“妈，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出国太贵了还要学英语，我没有想过，不用你们浪费钱的。” “哎，你……” 周听玉就是这样，嘴硬心软，每次都气不了几句，就会去给他做好吃的了。 季斐沉声开口道：“季闻，那你是打算去读专科？还是不读书了？就用你的高中学历去打工？” “爸……”季闻依然语调缓缓的，一字一句地表明自己的决心，“我可以复读，再来一年……” “你以为复读是那么容易的吗？”周听玉插嘴道。 周听玉知道高三辛苦，何况是再来一年。季闻也能看出来，他妈其实是心疼他呢，而且再来一年压力会更大。 “再来一年，我一定能考上好大学的～不会让你们失望。”季闻信誓旦旦打包票。 周听玉故作冷酷，把脸偏到一边：“你现在说得容易。你要是真的想考上好大学，这个暑假就不要出去玩了，好好在家里复习。你也别想我们能给你请家教，我们家没那个钱。你自己不自觉，再好的老师也帮不了你。” “妈～我知道了。”季闻走过去，挤到他爸妈中间，两边轮番安抚道，“爸，你别生气，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妈你也别生气了～我会自觉的，我现在就开始学习！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周听玉完全拿他无可奈何，只能撇下他走到一边去。季闻抬头看一眼，他妈这是去厨房洗菜了。 季闻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立刻卸下貌似轻松的外壳。 他在走出高考考场的瞬间，就差不多把脑子丢掉了。又是半个月过去，那些高中知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他重新打开高中教材，只觉仿佛是在看天书。 又要再读一年高三，再过一年早起晚睡断绝各种娱乐活动的生活，他当然也是不好受的。 季闻看了两眼书，什么都还没开始学就无力趴倒在桌子上，长长叹口气：“唉……” 而他的书桌就在窗户旁边，他先拉开窗帘观察了一眼，对面的窗帘拉得紧紧的，房间里似乎也没有人。 入夜后，他把窗帘拉上，在昏昏欲睡时听到对面哗啦一下拉开窗帘的动静。 其实比起看书，他更宁愿看方静轩。说起来挺奇怪的，就算发生过那么几件尴尬的事，两相比较之下，他也更不想看书。 他犹豫着要不要拉开窗帘和方静轩打个招呼，这样就有借口暂时不学习了。他还没动作，先有淡淡的烟味飘了过来。 季闻疑惑地蹙起眉头。 为了照顾母子二人，季斐很少会在家里抽烟，烟味也不可能穿过大门，一直飘到窗边的书桌这来。 季闻撩开窗帘。对面的房间没开灯，但他可以借着自己这边的灯看清在黑暗中抽烟的青年。 两扇窗户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他看清方静轩那张在火光中明明灭灭、白皙干净的脸，只是配上嘴边的烟管，半点斯文儒雅都不剩了。以那点火星为源头，浓郁的二手烟正源源不断地朝着他这飘过来。 他将只留着一条缝透气的窗户打开大半，探头出去，略有些不悦：“静轩哥，你可以别抽烟了吗，烟味都飘到我这里来了。” 他的态度其实很好，也很有礼貌，但方静轩向来不管什么礼不礼貌的。 何况方静轩今天接到了他妈方虹的电话，烦上加烦。 方虹语气冷硬：“小轩，你弟弟明天过生日，你如果有空就回来一趟吧，我们全家一起给他庆祝生日。” 方静轩语气平静：“妈，我现在在芒城，赶不回去。” 方虹沉默几秒，再开口时已经极其不耐，燥气顺着听筒直往外冒：“你不想来就不来，有必要找这种借口吗？小宇很久没见你了想看看你，你做哥哥的就这态度？” 好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 方静轩只淡淡地说：“妈，你看一下我上周给你发的微信。” 然后挂了电话，不再多解释，他早发消息告诉她妈自己要回老家住一段时间了。 在两个家里，弟弟妹妹们也叫他“静轩哥”或“哥”，或许也有叫过“哥哥”的吧。反正，都没有季闻叫的“哥哥～”好听。 他把烟从嘴里夹出来，撑着下巴笑得放肆，语调轻浮：“那你叫哥哥，叫哥哥我就不抽了。” 季闻：“……” 他十分怀疑今天的方静轩是吃错了药。 于是他又重新说了一遍：“你能不能别抽烟了？我在这里学习，一直闻到你的二手烟。” 方静轩不依不饶：“叫哥哥。” 方静轩没再吞吐手里的烟，只让它默默燃烧着。季闻嗅了嗅，察觉到另一丝异样的味道，像是酒味，便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没等到方静轩开口回答，先听到一阵敲门声，夹着周听玉的说话声：“小闻，妈给你切了点水果。” 季闻先拉上窗帘，回头应声：“好，妈你进来吧～” - 由于今天的学业几乎毫无进展，季闻看着眼前精致的果盘，有些良心不安吃不下去。 他盯着水果发了会呆，又闻到淡淡的烟味，才想起对面那位吃错了药的三好邻居。 他再次拉开窗帘，注意到方静轩手里的烟管变长了，估计是又点了一根新的。他有些烦躁，考虑到方静轩吃错药又喝了酒，直接劝说大概没用，于是决定以德报怨，尝试用软的去打动对方。 他总是遇到好人，可能也是因为他总是用善意对待别人。 季闻拿起果盘，问道：“我妈切的水果，你要不要吃？” 方静轩愣了愣，挟烟的手暂时没再抬起。 季闻用双手端着果盘，递出窗外：“上面有牙签，你用牙签戳着吃。” 一米多的距离也不算窄。方静轩要想用牙签插水果吃，就得贴住窗台，努力伸长手臂，这样他就不得不把烟掐了。 方静轩确实如季闻所愿掐了烟，却迟迟没有伸手过来接水果。 “你不吃嘛？”季闻端得有点累了，耐心地又问一遍。 “吃。”方静轩看着他周身镀着的那层暖光，半晌才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 季闻将翘未翘的嘴角突然凝固住。他垂眸看向变轻的双手，方静轩竟然把他的整个果盘都夺走了。 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季闻半天没能想到“不要脸”的形容，只愣愣地盯着对方。 方静轩却笑起来，抿着唇笑得温和，看起来瞬间恢复了正常。眼尾也微不可查地弯了弯，比刚认识的礼貌微笑还要真心几分：“我明天去你家还盘子。” 语毕便转身离开，留下半扇敞着的窗和微微拂动的纱帘。 7. 新邻居上门 季闻坐回书桌前看书，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又响起敲门声，他贴心的母上大人来收盘子了。 季闻没向周听玉告状，而是十分好心地照顾方静轩的形象：“妈，我把果盘给对面404的邻居了，他说明天把盘子还回来。” 周听玉清楚这栋楼的结构，相邻的两户人家的次卧可以通过窗户进行交流。经季闻一提，她才想起了这户搬来不久的邻居，说道： “我和你爸每天上班，还没见过他呢，听你奶奶说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长得好还有礼貌。” 季闻从来不在别人背后说人坏话，只神色复杂地附和：“嗯……还可以吧……” “他是一个人住吗？” 季闻微愣，因为方静轩选择住在次卧，他下意识以为主卧里还住了其他人。转念一想，404好像太过安静了，除了在窗边发生的几次小插曲，安静得就像没住人一样。 周听玉没从季闻嘴里问出所以然来，干脆拉开窗帘看过去，方静轩正好走过来，主动招呼道：“阿姨，您好。我叫方静轩，现在是一个人住。” 方静轩人长得斯文清秀，笑起来更是令人如沐春风。这也是他走在路上经常遇到热心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原因，他的长相确实很招长辈喜欢。 只要他不张嘴的话。或者，装一下的话。 周听玉登时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小伙子生出好感来，笑得真心实意，关心道：“你怎么一个人住？你家人呢？” 季闻被挤到一边，莫名其妙地看着周听玉关心人家。 “我的家人都在京市。”方静轩说，“我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 周听玉“噢”一声，不再多打探隐私，又说：“小闻把水果给你了啊，他不怕酸，所以我没给菠萝泡盐水，你吃得习惯吗？” “挺好吃的。”方静轩笑得温和有礼，“谢谢阿姨。” 季闻：“……？” 隔着窗户相对，并不是和邻居寒暄的好场合。而且季闻还得学习，周听玉便笑了笑结束这个话题： “那好，我每天晚上都会给小闻切点水果，也给你准备一份吧。你家里没别人，平时也可以来我们家吃饭，我和小闻他爸随时欢迎你。” 方静轩脸上的笑容不改：“谢谢阿姨，我会的。” 季闻都有些无语了。 周听玉确实不会介意邻居来家里蹭饭，但任谁都听得出这话里有一半是客气，方静轩居然真的一口答应下来。 - 第二天下午，方静轩隔窗喊道：“小闻。” 季闻疑惑地拉开窗帘。 方静轩笑着说：“我等会儿去你家还盘子，顺便吃晚饭。” 季闻噎了一下，出去向周末在家休息的父母传递消息：“爸，妈，静轩哥说他要来我们家吃饭。” 季斐更不了解这个邻居，没什么意见，家里的事都是由女主人负责。周听玉闻言，不但没觉得这过于蹬鼻子上脸的邻居没礼貌，反而母爱泛滥成灾，说：“那你问问小轩他喜欢吃什么，我正好要出去买菜了。” 季闻只好来回卧室和客厅传话，方静轩的原话是“我不挑食，谢谢阿姨”，季闻当然不信，觉得他很像在装什么一样不真诚，便故意歪曲道：“他说他不能吃辣，不喜欢太咸的，太油的，太甜的。” 周听玉微愣，独自苦恼了一阵，说道：“那今天的排骨就不红烧了，用白萝卜炖吧。” 萝卜炖排骨惨白的颜色顿时在季闻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他一下就不好了，忙说：“啊，为什么，我要吃红烧排骨……” 周听玉有理有据地解释：“红烧排骨油，口味也重。排骨是主菜，总不能让客人没得吃吧，分成两份做又太麻烦了。” 季闻差点没胡言乱语起来：“他说他喜欢吃红烧排骨。” “季闻。”一旁板着脸的季斐插话道，“你是不是在瞎说。” 季闻泄了气，老实交代：“好啦妈你随便做吧，做我爱吃的就好了，他说他不挑食的。” 周听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拍了他一下，说：“好了，那我先出门买菜，六点准时开饭。” 傍晚五点四十五，方静轩提前上门。 季闻听到声音从卧室里出来，季斐已经给方静轩开完门了。方静轩对着他爸也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嘴挺甜：“季叔叔好，我叫方静轩。” 但季斐不是他妈那种热络的性格，天天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是个面冷心热的性格，只要能忍下他表面上的脸色，就能轻易得到他的偏爱。 季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进来吧。” 季闻先没上前，好奇地躲回房间里，想看方静轩要怎么应付他爸，会不会原形毕露装不下去。 方静轩受邀上门做客，一进门就遭到冷落，却毫不气馁，在自己提着的袋子里翻找一番，主动搭话道：“季叔，你抽烟吗？这是我爸给我快递过来的，叮嘱我给邻居们各送一条。” 来自父亲的叮嘱当然是方静轩信口胡诌的借口。这烟是他自己买的，专门买的特级烟。怕季斐不愿意收，才用他爸这个同龄人当作借口，便于和眼前的叔叔拉近距离。 季斐看到那条烟，就跟季闻似的双眼一亮，嘴唇嗫嚅半晌，却说：“这太贵了，收不得的。” “这是我爸特意买了寄过来让我送邻居的，是他的一番心意。”方静轩说，顺便把其他两户邻居也拉进来，“以后我住在这里，免不了你们几家人的照顾，要是你们不愿意收，我留着这烟也没用。” 季闻默默地在心里“啊？”了一声。 他昨天晚上就看到方静轩在窗边抽烟了，还往他这飘了好多二手烟，怎么可能留着没用。 方静轩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季斐只好故作勉为其难地收下这条昂贵的烟，说：“嗯，那好吧，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和你周姨。” 方静轩接着翻找自己的袋子，又拿出几样补品来：“不知道阿姨喜欢什么。这西洋参和茶叶都是我妈喜欢的，你们看看，自己不吃也能用来招待客人。” 这次则是搬出了自己妈。 周听玉闻声从厨房里出来，推推拉拉客套一番：“哎哟，小轩你来吃饭就来吃饭，送什么礼啊……” “从小我妈就跟我说，不能空手去别人家。”方静轩笑了笑，“第一次上门肯定不能空手来，我以后可能还会经常过来蹭饭，阿姨你别嫌弃。” 周听玉是个别人对她一成好，马上要成倍还回去的老好人。何况上门送礼的还是个乖巧有礼貌的晚辈，她险些没当场认下这个干儿子，怕把人吓到了，只说：“没事的，只要你不嫌弃，天天来我们家吃饭都可以。” 季闻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次忍不住“啊？”出了声。 周听玉见季闻杵在卧室门口发愣，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在这发什么呆呢，快去摆碗筷。” 方静轩循声望过来，对着季闻笑了笑。 季闻总觉得不太对劲，但他从没遇到过这么心机深重的人，“噢”了一声去帮他妈摆碗筷，转头将这点不对劲抛到了脑后。 - 在饭桌上，方静轩对着平平无奇的家常菜也是一顿不露痕迹的高明夸赞，夸得周听玉心花怒放，频频给他夹菜，就连季斐都偷偷勾了几下嘴角。 方静轩都快认下干爸干妈了，这才动筷子吃饭。 季闻夹着菜的右手突然被撞了一下，他狐疑地偏头，发现坐在他右边的方静轩是用左手拿的筷子。他家饭桌不宽，两人同时抬手吃饭，只间隔了几厘米的两只手臂很容易就会撞上。 “静轩哥，你是左撇子啊？”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左撇子，只觉得好奇。 方静轩：“嗯。” “其实小闻小时候也是左撇子。”周听玉顺势插话道，“但他刚开始自己吃饭，我们就给他纠正过来了。” 季闻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满脸迷茫：“啊……？” 该不会是他妈为了跟新邻居套近乎瞎编的吧。 周听玉继续关心方静轩：“你爸妈没有给你纠正吗？左撇子上学之后会很不方便，书啊笔啊什么的，设计得都不适合左撇子。” 季闻也说：“我和你换个位置吧。”换个位置就不会撞上了。 方静轩没什么情绪地答了周听玉的话：“纠正了。”他爸把他左手掰得生疼，逼得他不得不去用右手，否则根本没办法吃饭。 方静轩嘴上说着“纠正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用左手。季闻等着他起身跟自己换位置，却见他只是默默地把筷子换到了右手上。两人都用右手，这样就不会撞到了。 季闻：“……”那干嘛一开始要用左手和他挤啊！ “吃饭的时候习惯用左手，右手也能用。”方静轩说。 其实他在家里的时候做什么都是用右手，而自己住的时候就改回左手了。一个人的时候，比较自在的时候，都会用左手。 但这些话他就懒得说了。 方听玉纠正过儿子的用手习惯，知道惯用手是天生的，很多左撇子都只是在写字的时候用右手，其他时候依然会用左手。于是十分体贴地说：“没事，你当是在自己家吃饭就好了。小闻，你和小方换个位置吧。” 季闻乖乖应“好”，站起身来。周听玉都这么说了，方静轩也不再推脱，和季闻换了个位置。 这下，季闻的右手和方静轩的左手，在饭桌上隔着最远的距离，各吃各的饭。 季闻用左手抬起碗，忽觉自己的左手手肘被碰到了。 季闻：“……？”他家饭桌小是小了一点，但也没有这么挤吧。 方静轩没把碗端起来，用左手吃饭，空着的右手则扣在桌沿上，占据了一些季闻这边的空间。季闻用左手端着碗移动，手肘很容易撞到他的手背。 季闻心想，要是在学校遇到方静轩这样的同桌，一定会很烦的，又不是有什么必要的事，还总是超线。 饭后，他自然地准备帮他妈收拾洗碗，却被一把推开，周听玉说：“小方第一次来我们家做客，你去陪着他吧，可以带他去你房间参观一下。” 季闻先把人带到自己房间里，注意到满床都是乱七八糟的衣服。他赶紧过去把衣服团起来，再用被子欲盖弥彰地盖上，同时头也不回地说：“我房间也没什么好看的……你随便看看吧。” 方静轩远远地就注意到桌上铺满了书，可季闻不都高考完了吗，他有点好奇地走过去。 虽然桌上铺满了书，但看着不像是在学习的样子。 摊开的教材里正好有三个历史名人，全被季闻涂鸦改造成了知名动漫人物。至于文字的部分，有几条下划线乍看是在标记重点，仔细一看，才能发现纯粹是乱画的，还歪歪扭扭，极有可能是瞌睡时的产物。 季闻收好衣服，扭头见方静轩站在自己的书桌边，登时警铃大作，忙冲过去：“啊，没什么好看的，你别看了……” 生活在这个社区里，他准备复读的事迟早会传出去。但能晚丢脸一天就晚丢脸一天，他一定都不想现在就被这个新邻居发现。 季闻都这么说了，方静轩便没再继续看。只站在原地，抬眼环顾季闻卧室一圈。 ……真乱啊。 8. 小可爱爬窗 在家闷头苦学一周的季闻终于坐不住了。 他的好哥们刚好给他发来信息，约他出去打篮球，还说愿意跋山涉水来亚芒社区的篮球场打。 季闻心念一动，却拒绝了这个极其为他着想的提议，回道，还是去体育馆吧。 要是在社区篮球场打球，他爸妈转头就知道了，很不安全。 季闻换上打球专用背心和中腿裤，出门时瞥了眼404紧闭的房门。突然意识到他好像没怎么遇到过方静轩出门。 也不知道是太宅，还是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或者两者兼有。 他并没有什么嫌弃的意思，反而觉得方静轩更加接地气了，和他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不再有初见时那种矜傲公子哥的感觉了。 季闻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立马出去，打球加上往返的时间一共四个小时，赶在五点之前抵达家门。 他爸妈一般六点左右下班到家，如果加班还会更晚一些。 五点到家再安全不过，但季闻往口袋里一掏，脸色骤变。 ……他又忘记带钥匙了。 除了自己家，他还有很多地方能去。401或402的邻居，他奶奶家，还有小区里熟识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家，说不定还能顺便蹭个晚饭吃。 但，这个社区里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他忘记带钥匙去别人家待一会，第二天就该传遍全社区了，其中也包括他爸妈。 而且他现在全身都是汗，穿的是他打球专用的黑背心和篮球裤，等爸妈回来，一看就会知道他偷偷溜出去玩了。 季闻有些焦躁地在楼道里转来转去。 他并不害怕被爸妈抓包批评，但他才向爸妈保证过要好好学习，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偷偷出去玩，肯定会很失望的。 季闻蹲下来托着脸，叹了口气：“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咔嗒的开门声响。 他回头望去，方静轩正站在打开的404房门口。 方静轩看了一眼蹲在地上装蘑菇的季闻，转瞬将事情的原委猜了个七七八八：“你忘记带钥匙了？” “……”季闻有点不好意思，两只捧脸的手乖乖搁到膝头，小小声地，“嗯……” 方静轩不动声色地扮演热心邻居：“那你要来我家坐一会儿吗？” 季闻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毫不客气：“好啊，谢谢你静轩哥～” 毕竟方静轩和他年纪差不太多，和他关系也不错，应该不会主动去和他爸妈告密。而且方静轩个性挺安静的，不像喜欢到处谈天说地的大嘴巴的人。 季闻开开心心地走入404。 他还以为一进门就会有冷气迎接他，没想到室内外的温度差不了多少，便说：“静轩哥，你不热的嘛，都不开空调。” 方静轩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犹豫片刻要不要开空调，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还好。” 同时飞速转动脑筋，又说：“空调坏了，确实有点儿热。” 他说着，把自己短袖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季闻：“……” 虽然空调坏了，但他都看见还有风扇了，就不能开风扇吗？ 方静轩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片白皙精致的锁骨。衬衫质地轻薄光滑，就像缎子一样挂在他身上，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十分飘逸。敞开成v形的领口也引人遐思。 然而季闻心心念念的都是角落里的风扇。 季闻看看方静轩，再看看风扇，记挂着来别人家做客的礼貌，脸都憋红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那个，风扇，也坏了吗？” 真的太热了。 方静轩微愣，总算意识到季闻完完全全、根本本没有在意自己。 他沉默几秒，见季闻热得棉质背心都粘在身上了，想拽起领口扇风透气又不好意思拽。 “说不定空调是电线接触不良才打不开，我把插头拔下来重插试试。” 方静轩多此一举地将空调的插头拔下来再插上，心情复杂地打开完好无损的空调。 听到空调启动的声音，季闻欣喜不已，忙冲过去，直接脑袋顶着空调吹。 季闻的头发都湿成一缕一缕的了，迎着冷气一吹，登时从头到脚凉透。 方静轩觉得他这样可能会感冒，上前来正想说些话劝阻。季闻却急急忙忙后退一步，然后—— “阿嚏！” 这次倒是捂着脸打的喷嚏。 方静轩：“……” 耳朵的颜色率先出卖季闻，他顶着两个红红的耳朵尖，捂着脸用小小的鼻音说道：“不好意思……我没有感冒，是空调太凉快了……” 方静轩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虽然他把汗津津的季闻骗进了家，用眼睛观赏倒还可以，但如果要让他对着这样的人动手动脚，他是万万也做不到的。 况且季闻还在他家里打喷嚏。 他真的是个洁癖，耐心也有限。再强烈的色心也得先向耐心让步。 季闻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试探着问：“能不能借一下你卧室的窗户，我想爬回去。” 方静轩猛然一怔：“什么？” 季闻：“爬回我自己的房间……？” 方静轩忍住没再问一遍“什么”，只沉声道：“这是四楼。” “我们的窗户隔得那么近，爬过去应该挺容易的吧。”季闻挠挠头，他觉得自己双腿一迈都快两米了，跨越两扇窗户之间一米的距离肯定不是问题。 “我要在我爸妈下班之前回去，可以嘛？” 方静轩张了张嘴，没多问什么，同意让他先试一试。 方静轩默默地把窗台上的植物全部挪走，彻底拉开窗帘，把窗户交给季闻。 季闻一只脚踩上窗台，另一只脚还留在地面上。用目光丈量两扇窗之间他一直嫌弃的过近的距离，此时却莫名有些发怵，看着十来米高度下方的水沟，脑子一阵眩晕。 他犹犹豫豫地，另一只脚也踩上窗台，以半蹲的姿势立在窗台上。一只手抓着方静轩这边半开的窗户，另一只手则试图伸向对面自己卧室的窗户。 方静轩目睹季闻的危险举动，莫名心慌，终于耐不住大步上前，用力地拽了一把他背上的衣服。 季闻已经半只脚伸出了窗台，踩碎了一点窗台边缘的碎泥。他因为脚下的咔嚓声微微一惊，差点没站稳，接着身后一股大力传来，让他彻底失去了平衡。 好在，他是向后跌进房间里，而不是跌向四楼之下的水沟。 他依然吓一大跳，心脏咚咚咚跳动如擂鼓。他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惊觉自己身后压着的东西好像有点软…… 他急忙站起身来，方静轩就算被他当成了肉垫也一声不吭。 方静轩后背着地，沾了满地的薄灰，正面则接了一身汗的季闻，那汗涔涔的后脑勺似乎还蹭到了他的嘴。 洁癖·方静轩·大少爷，已然生无可恋。 “啊对不起，但你干嘛突然拉我啊……” 季闻忙弯下腰，想把人拉起来。方静轩这会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挪开手臂躲开他的触碰。 季闻压根不知道方静轩有洁癖，就这样在旁边看着他，困惑的语气透着无辜：“怎么了……？” “你……算了。”方静轩不想看到那双眼睛黯下去，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边拍衣服边说，“从窗户爬过去，太危险了。” 随着方静轩起身的动作，季闻总算关注到了他的领口。 衬衫质地柔软，又解开了两颗扣子，他坐起来的时候身子往前倾，领口的衣料也往前倾，站着的季闻居高临下，视线自然地从上往下钻进那敞开的领口里。 他当然不是没有见过男人的身体，甚至还和兄弟们一起在公共澡堂洗过澡。可能是因为方静轩太白了，又娇生惯养的，皮肤很细腻，跟一般的糙男生完全不一样。 他一不小心看到半边的小红果，猛地僵住。 我、我……靠…… 他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个彻底，明明大家都是男生，他却没来由产生一种看到异性隐私的感觉。不是，不是，他也从来没有偷看过异性隐私！ 不管怎么说，季闻脸上的红晕一时半会是退不下去了，重新站好的方静轩看得一清二楚。 方静轩却以为季闻脸红是因为刚才那叠罗汉的姿势，但他绝对不想再来一次。他抿抿唇，勉强控制自己不要表现出对季闻的嫌弃，只说：“我要去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季闻愣愣的、乖乖的：“嗯……” 季闻身上有种奇怪的魔力。 他很明显是那种没多么爱干净、生活环境也乱七八糟的普通的小孩，可方静轩一个洁癖却忍不住去接近他。看到他露出的各种生动的小表情、听到他软软的带着芒城口音的声音，瞬间就没了分毫脾气。 临出门前，方静轩好心叮嘱道：“你……先坐一会儿吧，别再爬窗了。” 他对自己亲弟弟妹妹都没有这么关心过。 这份关心对他来说是稀罕事，对旁人来说却再寻常不过。倘若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看到有人在四楼翻窗户，也会大喊一声让人回去，太危险了，要注意安全。 季闻却给了他随口的关心更大的反馈，认真地点点头，笑出一口白牙：“嗯，我知道了！你去洗澡吧～” 方静轩突然很想摸摸季闻的脑袋，但看到他脑袋上汗成打蜡效果的头发，想想还是算了。 9. 饺子汤 方静轩去洗澡，季闻还在他的房间里观察了一会，好奇地四下打量。 方静轩的卧室就和隔窗眺望的一样。简单、干净、整洁，只有浅原木色、白色、米色和灰色，虽然单调了些，但胜在明亮，感觉很舒服。 季闻默默地把挪到桌子上的几盆多肉摆回窗台上，这才从卧室出去。 客厅里的沙发是米色的布艺沙发，一看就不耐脏。季闻走过去，在角落里坐下。 他左看看右看看，不管是沙发缝隙还是沙发角之类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反倒是满身大汗的他像这个家里最大的污染源。 他拽起领口嗅了嗅，还好……至少不臭。 他有点拘谨的双手握拳放在大腿上，静静等待。 方静轩只是随便冲一冲澡，洗得很快。 季闻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手机。周听玉正好给他发了消息过来，说有老同学从外地回来请他们全家吃完饭，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季闻赶紧回道：【不用了，你们去吃吧～】 又貌似无意地补上一句：【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妈妈：【可能七八点吧，那你自己吃晚饭。】 季闻乖乖应好，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太好了！～ 他又多出来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总能想出办法回家的。实在不行就找开锁的师傅来强行开门，但是开锁得小五十块呢，他有点舍不得。 爬窗估计也是不行的了，确实有点危险，方静轩也不会再同意让他爬了。 他抬起头，正好与方静轩目光相遇。 方静轩边擦头发边打量季闻，看得季闻一阵心虚。季闻要爬窗回家已经很奇怪了，再加上现在的小表情……他隐隐有了猜测，便问：“你为什么要爬窗回去？你爸妈呢？” “我……”季闻抓抓头发，想了好一会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索性实话实说，“我答应我爸妈这段时间不出去玩了，但我没忍住，出去打了会球……回来发现我忘记带钥匙了。” 确实是实话，只是略去了复读的前因没提。 方静轩不怎么在意他为什么高考完了还不能出去玩，反正方静轩自己高考完了哪儿都没去。便只就着季闻交代出来的话分析，说道：“所以你想偷偷回去，洗澡换衣服，让你爸妈看不出来你去打球了？” 季闻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方静轩好像打算帮自己，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方静轩笑了笑说：“你可以在我家洗澡，换我的衣服。” 季闻：“啊……？” 他以前没少在朋友家洗澡睡觉过夜，但那都是认识几个月几年以上，朝夕相处的同学兼朋友。他和方静轩认识还不到两个星期呢，虽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但…… 也不是不可以。大家是邻居啊，远亲不如近邻，邻居就跟亲戚差不多。 季闻只犹豫了几秒，既期待又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可以吗？” “嗯。”方静轩点点头，雷厉风行地去拿衣服。白T休闲裤，和季闻平时爱穿的款式差不多，都是他搬来之后新买的。 季闻拿到干净衣服，开开心心地去洗澡，消灭身上出去玩的证据。 方静轩家的浴室和他家贴的是一样的瓷砖。但刷得光洁如新，可能是请了钟点工吧……他觉得以方静轩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是不太可能把这陈年老瓷砖刷掉一层皮的。 沐浴露、洗发水等清洁用品都是他没见过的牌子。既然方静轩让他洗澡，他也就放心大胆地直接用了。洗发露有股淡淡的柑橘味，沐浴露则是清新的花香。 他快速地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衣服上倒是什么香味都没有，干干净净。 推门出去时更是满面春风，仿佛这世界上就没有能让他不开心的事情：“静轩哥，谢谢你～” 方静轩看季闻洗了头发，湿漉漉的黑发不住往下淌着水，滑过脖颈，把白T领口打湿了一大圈。 季闻虽然用了人家的沐浴露洗发露，但那都是消耗品，用一点也没什么。而墙上挂的毛巾是重复使用的私人物品，方静轩没有给他，他当然不方便拿下来用。 方静轩起身去浴室里取下自己的毛巾，正准备递给季闻，季闻就条件反射先低下了头。 方静轩：“……” 他隔着毛巾碰到那颗软乎乎的脑袋，不怎么习惯地揉了一把便收回手，说：“你擦擦头发吧。” 季闻压住脑袋上的毛巾，心情更好了。又说了声“谢谢～”，并在心里感叹静轩哥真是好人，看来上次抢他的水果，果然是吃错药了。 季闻擦了擦头发，整个人一下就清爽了不少。干净年轻的脸孔迎着窗外的夕阳，黑色的眸子被照成了琥珀色，通明透亮。皮肤光滑干净，隐约可见细细的绒毛。 虽然男高中生青春又活力，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往往不注重防晒也不爱打理自己，皮肤会被晒得糙糙的，有的还可能满脸痘痕痘印。 季闻显然也不爱收拾，头发乱蓬蓬，脸颊晒成浅小麦色。但肤色很均匀，肤质又好，最重要的是五官精致得不像话。所有的不修边幅，在他这里只剩下讨人喜欢的天然和可爱。 被方静轩观察着，季闻倒是十分坦然，还在心里给他盖下了好人印章，又大胆地提出要求：“静轩哥～我可以不可以在你家多坐一会啊，我爸妈要七八点才回来。” 正好蹭蹭空调，晾一晾湿发。 “可以。”方静轩说，“那你晚饭吃什么？” “可以去我奶奶家吃……”季闻看看手机上的时间，“都快六点了……算了，我奶奶五点就吃晚饭了，要是现在过去，她还要再做一次饭。” 方静轩没料到今天季闻突如其来自己送上门，而且他什么都还没做，季闻就要在他家待到晚上了。 “要不就随便吃点泡面什么的吧。”季闻提议说。 “我家没有泡面。” 这个年纪的男生家里竟然没有泡面……季闻有些疑惑：“那你平时自己做饭吗？” “我不做饭。” “噢……”季闻还能继续搭话，“那你都吃什么呢？” “以前一般叫外卖。”方静轩说。谁知道他搬来这个鬼地方之后，附近竟然连一家人均超过30块的外卖都没有，一看就卫生堪忧。导致他每天只能打车出去吃，或者随便吃点零食凑合。 说起来，季闻妈妈做的饭菜还挺好吃的。看着简陋了点，却很干净，没有多么复杂的调味，吃了之后很舒服。 可能家里的饭菜就是这样的吧。 季闻也不想吃附近的外卖。一是不好吃，二是他嫌外卖贵，不好吃还不值。 他又问道：“那你家有什么能吃的嘛……” “我去看看冰箱。”不过方静轩对自家冰箱也不是很了解，得先看看再说。 季闻则是好奇地跟在后头，探头探脑地观察人家的冰箱。 冷冻柜里满满当当的速冻食品，各种包点饺子应有尽有。季闻就像看到了什么美食珍馐一样，兴奋地说：“我们吃饺子吧～我喜欢吃那款荠菜饺子！” 芒城并不流行吃面食，路边连一家专门的饺子店都没有，卖馄饨的早餐店倒是有一些。不过季闻更喜欢吃大个头馅扎实的饺子，可惜芒城人做的饺子味道堪忧，还不如流水线生产的速冻饺子好吃。 方静轩也是真没想到，用速冻饺子凑合着当晚餐，都能让季闻这么开心。 仿佛这世界上就没有他不喜欢的东西。 “行，那就吃这个吧。”方静轩把他钦点的荠菜饺子拿出来，觉得有点太单调了，又问道，“还有玉米的、虾仁的，你喜欢吃吗？” 季闻连连点头。其实虾仁饺子和荠菜饺子在他心中重量级相等，因为虾仁的比较贵，他才只要了荠菜的。 方静轩索性多拿了几种口味，每种饺子各煮一点。 饺子准备好了，还有一个重要问题。 “你知道怎么煮饺子吗？”方静轩问。 季闻理所当然：“放到水里煮……” “……”方静轩不再问他，低头查看饺子包装袋背后的说明。 把饺子放入沸水后煮7—8分钟即可。非常简单。 他从橱柜里找出一个崭新的不锈钢锅，先刷洗了几遍，有点犹豫要不要直接用自来水煮。 下楼去买桶装纯净水有点麻烦，而且……季闻脸上的期待藏都藏不住，估计早就饿坏了，视线一直黏在饺子包装袋上。 方静轩接了自来水，把季闻心心念念的饺子包装袋拆开，说：“你出去等吧，我来煮。” 这厨房实在太小了，季闻留在这里，他转个身就得跟人撞上。 季闻应了声“好”，立马出去让出厨房。 方大少爷这辈子当然是没做过饭的，甚至连方便面都没有泡过。 他从小就有保姆照顾，又有洁癖，厨房是他绝对不想踏足的地方之一。后来一个人生活，一般都是叫固定的几家外卖吃。 方静轩没做过饭，却也是有生活常识智力正常的人。他等水冒泡沸腾，然后投入饺子，半锅水刚刚没过饺子，应该够了。 虽然包装袋只要求煮7—8分钟，但他觉得几分钟的差距也没什么，确保饺子煮熟更重要。他干脆多煮了五分钟，这才拿漏勺去舀饺子，惊觉大半的饺子都黏在了锅底。 方静轩：“……” 他试图让饺子和不锈钢锅锅底分离，却只导致饺子皮和饺子馅分道扬镳。 白色的饺子皮就像衣服一样在水面上散开，圆润的饺子馅也争相冒出头来。 又因为他煮了太久，饺子皮已经开始融化了，一搅就烂，把清澈的开水糊成半透明的稠汤。 方静轩冷静地关火，把漏勺换成勺子，将饺子汤一勺一勺地舀出来。 卖相是难看了点，但也不是不能吃。而且季闻一看就不挑食，是个好孩子。 他端着饺子汤出去，季闻双眼骤亮，低下头查看面前的汤碗，却立时愣住了。 这碗糊糊……是什么东西？ “煮得久了一点。”方静轩说，“你看看能不能吃，不能吃的话再重新煮，还有很多饺子。” 方静轩这一锅煮了得有三十多个饺子，呈出来满满当当的两大碗。季闻不想浪费，也不想拂了方静轩的一番好意。本来就是他到别人家里蹭吃蹭喝，怎么还能嫌弃人家煮的饺子不好吃呢。 季闻下定决心，舀了一勺饺子汤，再用筷子夹了一颗肉馅放上来，一口气送进嘴里。 方静轩就像所有第一次下厨的人一样，不管自己做出来的是什么鬼东西，也要满怀期待地问一句：“怎么样，好吃吗？” 季闻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糊糊，扯出一个笑：“嗯，好吃的……” 10. 高材生？ 季闻为了填饱肚子，硬是把自己那碗饺子汤喝得一干二净。 方静轩光观察着他，自己一口都没吃，等他吃完才出声道：“你吃饱了吗？我这碗还没动。” 季闻有点如鲠在喉：“我吃饱了……” 他闭嘴吃饭的时候还好，一开口说话，脸上的表情就完全藏不住了。 方静轩也从初次做饭就得到夸赞的自满中清醒过来，再问了一遍：“真的好吃吗？” 季闻也不太想撒谎，低下头：“能吃……” 方静轩很讨厌被别人当成傻子哄骗的感觉，但也没什么人能骗得到他，何况是季闻这种全然拙劣的谎言。 可他的嘴角却不自觉浮出一个笑，故意说：“真的吗？我尝尝。” 他正准备尝试自己面前这碗饺子汤，季闻却突然伸手过来，拉住他的手腕：“你还是别吃了……” 季闻心想，有自己一个受害者就够了。而且只要方静轩尝一口饺子汤，就该知道自己一直在撒谎了。 季闻大义凛然地抢过那碗满满当当的饺子汤，说：“你如果饿的话，再去煮一份吧，这份我吃就好了。” 手腕上的束缚消失，方静轩后知后觉意识那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他也忙伸出手去拿住季闻的手腕，却没有任何不干不净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阻止季闻再吃一碗饺子汤。 季闻这次被触碰到，却愣了一愣。心想，静轩哥抓他的手干嘛，怪凉的…… 而方静轩为了抓他，上半身不得不往前倾。不过现在这件衬衫扣子扣到了顶，但领口是小v型，可以看到一点点圆润的锁骨，以及上方白皙修长的脖颈。 季闻脸上一热，手上不再动作，方静轩这才松手说道：“别吃了。” 季闻如释重负地“噢”一声，放下勺子。 吃完了饭，方静轩闲来无事，随口问道：“你为什么高考完了还不能出去玩儿？”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季闻就在楼下打篮球来着。 这个问题却让季闻脸色一变，他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抿了抿唇不接话。 “你该不会……”方静轩推测道，“没考上大学吧。” 季闻：“……” 可学渣的世界离方静轩实在太遥远了，他猜对了但也没完全猜对，又问：“怎么，你的志愿是不是填了一堆985、211，连一个保底的学校都没有？” 季闻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我没有填985、211……” 开什么玩笑，他考上一本都是祖上烧高香保佑了。 方静轩却更加不解。 季闻心一横，干脆实话实说：“我没有考过本科线，所以只能复读了。” 方静轩很少遇到这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情况，一般来说，他不接话都是单纯不想搭理对方。 这时不接话却是在想，该怎么组织语言才不会伤害到面前的小学渣。 他不再询问有关分数和志愿的事情，转念一想，季闻考得稀烂都准备复读了，还瞒着爸妈偷偷跑出去玩，确实做得不太对，和他心中乖小孩的形象也有些不大一样了。 方静轩端起长辈架子：“那你还出去玩儿？” “这是最后一次！”季闻忙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爸妈啊静轩哥……” 方静轩压根没想过向人家父母告状，却见季闻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乞求自己，登时玩心作祟：“那你叫我哥哥。” 对于比自己年纪大的陌生男生，只要不是看着年纪太大的叔叔，季闻都会出于礼貌叫一声“哥哥”。但他和方静轩已经互相认识，还是和亲戚一样的邻居，叫“静轩哥”不是更亲近吗。 他想不明白，但这时有求于人，便大大方方地喊道：“哥哥～” 方静轩抬起一根手指抵住唇，尽量不露出异样的神色。 “你一定不要告诉我爸妈啊！”季闻不放心地再叮嘱一句，“静轩哥～好哥哥～” 方静轩没忍住，忙捂住嘴，低低咳嗽一声。 季闻不知道他这反应是不是答应了，再接再厉，抓住他的手臂眨眨眼睛：“好哥哥，你不要告诉我爸妈……” “……好了。”方静轩捂住大半张脸，闷声道。 季闻目光炯炯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根本没注意到那两只通红的耳朵。 “我不会说的。”方静轩终于说完自己的话，及时阻止了季闻的下一声“好哥哥”。 季闻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哥哥～” 方静轩微愣，想起自己递还足球得到的那声“谢谢哥哥”，那时的他和季闻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毫不怀疑，季闻对谁都可以这样撒娇，或者说季闻已经完全习惯撒娇了，撒娇而不自知。 方静轩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明明如愿以偿得到了好几声“哥哥”，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 晚上七点半，季闻在404听到外边走道里的动静，忙和方静轩告别，出去喊道：“爸～妈～” 周听玉疑惑道：“你怎么去404了？” 季闻避重就轻：“我去静轩哥家吃的饭，他给我煮饺子吃了。” 周听玉和他一起回家，边嘟嘟囔囔地训诫道：“下次我们不在家你就去奶奶家吃，怎么能随便去别人家蹭吃蹭喝的？” 季闻有理有据：“你不是还给他送水果了嘛……” 季闻应付完爸妈，溜回自己的房间，脑袋探出窗外，喊道：“静轩哥～我的衣服……” 他换下来的脏衣服不太方便直接拿回家，于是再借了一个方静轩的塑料袋装着，让他通过窗户递过来。 方静轩大方地满足了他的各种要求，这时也提出一个要求：“你把桌子搬到窗户这里来吧，反正我没什么事，可以监督你学习。” 季闻当然不乐意，也不怎么信，当即出声怀疑道：“你监督我学习……？” 作为一个无业游民还说要监督他学习，也不知道方静轩是怎么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的。 方静轩只问：“你知道清大吗？” “当然知道。”像清大这种顶尖大学哪个学生会不知道啊，这下季闻更肯定他是无业游民了，“小时候大家在清大和京大之间二选一的时候，我都是选的清大，我喜欢清大的建筑风格。” “你去看过？” “看过照片。”季闻有点遗憾地说，“我从来没有去过京市，但我有三个志愿都填了京市的大学……” “还清大京大二选一。”方静轩忽然笑起来，戏谑道，“也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就先挑起来了。” 季闻脸颊微热：“梦想总是要有的嘛……难道你就能考得上啊？” 他不直接揭穿方静轩的无业游民身份，都纯属是他心地善良了。 “嗯。”方静轩却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下学期大四，清大。” 季闻先愣了愣，而后摆出满脸的不信：“骗人～！” 方静轩总感觉他说的“骗人”好像自带一个小波浪线～，重音永远落在前面，尾音轻飘飘的，听起来毫无气势，也不像在质疑别人，只像撒娇。 “没骗你。”方静轩的语调则要沉稳很多，说出来的话听着也更为可信，“我学建筑。” 季闻觉得方静轩的气质还挺适合文史哲之类的专业，但要说他是清大的学生，那实在太令人难以置信。 季闻又不信又不服气，心知建筑是清大的王牌专业，却故意说：“建筑有什么厉害的，又不是经济管理。” 方静轩只觉好笑：“你还专业歧视是吧，本科都考不上。” 季闻脸颊更热，不想搭理他了，撂下一句“你好烦”，然后砰地一下关上窗。 他还在想要不要拉上窗帘，对面的方静轩已经自觉地离开了。他在椅子上坐下，偏头看见方静轩又走了回来，敲了敲自己的窗。 季闻好奇地走过去重新打开窗。 方静轩扬了扬手里多出来的小册子：“学生证。” 季闻依然狐疑，方静轩干脆将自己的学生证递出窗外。 季闻半信半疑地接过来一看，还真是清大。学生证上不但有学校名字的烫印，还有六个学期的注册章，看起来真得不能再真。 方静轩总不可能早预料到了这一刻，提前准备了假学生证，这只可能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季闻也对方静轩生不出半点佩服或敬意来。方静轩和他想象中的学霸差别太大了，抽烟喝酒，不正经地要他叫哥哥，抢他的果盘。还……还、还不好好穿衣服，不好好扣子。 他的脸莫名其妙地又烧了起来。 方静轩突然出声：“你就这么喜欢我的学生证？”眼巴巴爱不释手的。 季闻明明是在发呆，却被误会成馋人家的学生证……虽然，这种好大学怎么可能不馋啊？但他要馋，也不要馋方静轩的！ 人不正经，学历再好又有什么用～！ 11. 好厉害！ 对于方静轩的清大学生身份，季闻依然保持怀疑态度。 季闻学的是文科，感觉拿需要背诵的科目去考人家大学生不太合适，也考不出真实水平来。便在自己的卷子里翻找一番，拿出一张数学试卷。 方静轩也表示怀疑：“你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做作业。” “……”季闻一阵无语，“我现在在自学，没人给我布置作业，这是之前模拟考我没做出来的压轴题。” 方静轩伸出手，将他的卷子带进自己的窗户里。 因为懒得把压轴题再抄一遍，季闻直接将整张卷子都递了过去。于是，方静轩先看到卷子正面鲜红的48分，以及满满的各种修修补补的痕迹。 季闻所在的省份高考满分750分，数学满分150分，但他的数学连1/3的分都没拿到。方静轩随便一算，问道：“你高考成绩有250吗？” 季闻一愣，而后脸颊又红了，忙解释道：“我考了405，数学是我最烂的一门，这也是最难的一次模拟考试的卷子。” 除了最后那道压轴题，前面的题目他都把老师讲解的内容写上去了，虽然下课后就没有再看过第二遍…… 嗯，至于那道压轴题，老师也说太难了，高考不可能出到这种程度，他连讲解都听不懂，索性整道题空在那里，正好可以用来考对窗的清大学生。 几分钟后，苏静轩把卷子还了回来。 “不知道高中的题目能不能用这种解法，这样比较简单。” 季闻赶紧收回自己的卷子确认，却遗憾地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 又因为没抄老师的解法和答案，他也无法判断方静轩写的对不对。 季闻不动声色地说：“我再抄几道题给你。” 他这次则是抄了几道有标准答案的题目，跨越不同难度，遍布各种题型，只把题干送去对窗。 方静轩很快还给他一张写满答案的纸。 季闻压住心底的惊讶，已经差不多相信了方静轩真是个大学生，却仍旧觉得在他们这种小城市，随便搬来一个邻居就是名牌大学生实在太扯了。或许方静轩高中时的成绩还不错，是不是清大就说不准了。 “你真的是清大的学生吗？”季闻问道，“我听说好大学也有用来赚钱的附属学院，只要交钱就能上……” 给这些衣食父母学生发一本用来装X的学生证，那也很正常啊。 方静轩并不直接反驳，只笑笑说：“你加我微信。” 随后报上自己的微信号。 然后就看到对面的季闻低下头，主动来加他的微信了。 方静轩挑了挑眉，在手机上通过了来自“闻一闻”的好友申请。手指微微一顿，想了想，没给季闻改成正式的全名备注。 头像则是哆啦A梦。 季闻倒不是忘了，而是觉得没必要因为一次尴尬更换自己非常喜欢的头像。而且他现在急着想确认方静轩的身份，压根没想太多。 方静轩也不再多想，从自己的相册里找了几张照片。有带着学校logo的作业纸，在课堂上拍的老师课件，还有几张他在学校里参加活动拍摄的合影。 证据确凿。 季闻总算打消了所有怀疑。 他也顺便看了看方静轩的头像和名字，头像是一片黑，名字是X，看起来很神秘，也不是很吉利。他顺手将备注改成“静轩哥”，免得下次找不到人。他微信里的同学朋友和七大姑八大姨着实有点多。 虽然方静轩本人就在他对面，那几张照片也是为了证明学历才发的，但他不喜欢这种微信界面上全是一个人的消息的感觉。就算是他妈给他很多条信息只问一件事，他也会多回几条。 他看完照片，寻找用来回复的表情包。 【好厉害！！（星星眼）】 【（海豹鼓掌.jpg）】 方静轩看了眼手机，又抬眼看向对面。 在工作日下午的篮球场初见时，他就对季闻的身份有了大概的判断。可能是高中毕业、肄业或者退学了，等等。他完全没料到季闻还得再上一年高中。 他搬到这里蓄意接近季闻，本只是出于某些不干净的心思。他看上季闻了，和季闻说几句话就会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虽然他有洁癖，却也期待和洗得干干净净的季闻来一些亲密接触。 如果季闻去复读，他很可能需要再等上一年。 其实，他完全可以想个法子，哄得季闻别上学了，不如和他一起去京市。天高皇帝远，到时候季闻的父母想管也管不着。 方静轩随口抛出诱饵，试探道：“你想去京市玩吗，可以参观清大，你想去别的地方我也能带你去。” 他以为在学习期间偷偷跑出玩的季闻，可能会因为父母或者钱的原因拒绝他，那都不难解决，可季闻却说：“我不去，我要学习，要去也等考上大学再去。” 脸上的神色却隐隐有些小期待。季闻不想让方静轩看出来，忙低下头去，毅然决然地拿出一本书。 方静轩当然不会管别人上不上学，考不考得上好大学。 季闻说完就准备拉窗帘专心学习了，方静轩回过神来，及时开口道：“你把桌子搬过来吧，我监督你，遇到不会的可以问我。” 他之前的监督提议纯粹是为了方便撩拨季闻，这时再说一遍，觉得顺便辅导学习也不是不可以。 季闻信了方静轩的身份，感觉找个人监督自己也不错，他确实属于自制力薄弱不太自觉的类型。而且他现在全靠自学，问题实在太多了，要是这些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他只会越学越歪。 季闻答应下来，起身将桌子从窗边的角落挪到窗户正下方，坐在椅子上时，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方静轩。 他有点不自在，又问：“那你就一直站在那里监督我吗？” “等等。”方静轩语毕，搬了一张小圆桌和一张椅子过来，“坐着监督。” 季闻：“……那你什么都不干吗？不无聊吗？” “我玩手机。”方静轩说。 季闻：“那你不用学习的吗？” “大学又没有暑假作业。”方静轩说，“下学期都没几门课了，只要写个毕业论文就行。” 季闻压下心底的羡慕，低下头看书：“噢。” “如果待会我不在这儿了，你就大声喊我，我没回应你就发微信。”方静轩再交代一句，总算露出了些靠谱的学霸样子。 季闻点点头：“嗯，好。” 这晚，季闻卧室的窗帘直到十点钟都没拉上。他在复盘作业的时候遇到了好几个问题，但不好意思喋喋不休地向不太熟悉的邻居提问，决定多攒攒再一起问。 等他准备好提问，对面的人却不在了。 他难得学得这么入迷，连方静轩离开的动静都没听见。 他站起来，双手撑住桌面，按照方静轩交代的喊道：“静轩哥？” 而方静轩的手机还放在桌上，可能是去上厕所了。季闻站着等了一会，大点声喊道：“静轩哥～我有问题要问。” 方静轩这才慢悠悠从门边走过来，看得季闻直接愣住。 方静轩去洗了个澡，短发半湿不干，像明星特意做出来的湿发造型。他的睡衣也是衬衫款式，柔软的长绒棉质地看着很居家。 睡衣下面是成套的短裤，长度……估计也就只比季闻的内裤长那么一点，再配上宽松的上衣，有几分下衣失踪的意思。 季闻很怕在外面看到下衣失踪打扮的女生，因为那裤子穿了就跟没穿一样，比任何超短裙都更让人脸红。可方静轩明明是男生，两条腿除了白了点，并不像女生那样有明显的曲线变化，竟然也看得他脸红耳热。 方静轩缓缓走过来，笑问：“什么问题？” 季闻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为什么总是不好好穿衣服”，可他实在问不出口。好在方静轩走到窗边之后，他就看不到腿了。 季闻把不会的题目和遇到的问题都整理好写在了纸上，赶紧交到对面。 方静轩接过他的问题纸，看都没看就说：“那我怎么给你讲解，是写下来还是这样隔着窗户讲？” 季闻心想，哪种方法的效果都不是太好。他们要想共看一张卷子或者一本书，不但都得探头出去，还要小心别把书弄掉到楼下的水沟里。 方静轩笑着说出自己的计划：“不早了，明天再讲吧。我去你家，或者你来我家，都可以。” 季闻沉默一阵，欲言又止。 方静轩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满脸的志在必得，语调也懒洋洋的：“怎么了？” 季闻终于忍不住开口，尽量礼貌地说：“那个，静轩哥，你为什么不穿长一点的裤子？” 方静轩心想，当然是故意的。嘴上却说：“因为夏天热，我不喜欢吹空调。” “会感冒的。”季闻循循善诱，“而且，你、你不是……体寒吗？” 方静轩静默片刻：“我什么时候说我体寒了？” 季闻十分肯定：“嗯……你不是体寒吗？你的手很冷啊，夏天这么热，体寒的人才会手冷。” 方静轩顿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季闻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触碰。 却只是认为他体寒。 12. 小可爱捧场 第二天，方静轩先隔窗确认：“今天你爸妈在家吗？” 季闻：“今天我妈休息，我爸要上班。” 方静轩：“行，那和你妈说一声，我中午过去吃饭。” 季闻带着满头问号，替理直气壮的邻居给他妈传话。周听玉还关怀道：“小方每天也都待在家里吧，他想吃饭随时都能来的，你跟他说一下，不要不好意思。” 方静轩好几天没来蹭饭，反倒让周听玉对他更亲近了，更觉这孩子是个懂礼貌知分寸的人。 方静轩如约上门，礼貌微笑：“周姨好。” 周听玉热情招呼他坐下。 方静轩先慢条斯理地吃饭，饭后的闲暇时间才引入正题，说道：“我听小闻说他准备复读，但暑假的时候没人能教他，我看他每天都在自学。” 周听玉也不藏着掖着，叹了口气：“唉……小闻基础不好，请家教补习效果可能不太好，所以我想让他先自己学，把书好好看一遍，等开学再去学校系统地复习。” 季闻的家庭条件，从这六十多平的小房子就能看出大概了。方静轩猜测周听玉大概是舍不得钱，季闻这样的基础请家教也浪费，说不定还会把家教气跑。 方静轩摸准周听玉的心思，开口便是让她难以拒绝的提议：“周姨，我正在清大读书，现在放暑假没什么事，我可以试着教教小闻。” 方静轩不等周听玉开口，先把有关钱的话题堵死：“如果可以的话，我白天给小闻补习，晚上在你们家吃个饭再走。我不会做饭，也不想天天吃外卖，要是光在你们家吃饭，我也过意不去。” 所以，补习和蹭饭，等价交换。 周听玉张了张嘴，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现在家教补习一个小时得一两百块起步，一整天的补习换一顿饭，怎么想都是自家赚了。尽管不想占人便宜，她也希望能有人能教教儿子，便说： “那，那就试试吧？你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提前和我说。中午我不一定能赶回来做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晚上多做一点，你们两个第二天中午吃，或者去小闻他奶奶家吃。” 方静轩言简意赅道：“可以，不用麻烦奶奶了，我不挑。” 季闻则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妈居然没有要求确认方静轩的身份。 还好有他把关，知道方静轩不是骗子，不然他们家哪天被骗了个底朝天都不知道。 吃完午饭，方静轩顺势留下来讲题。 季闻昨天就把桌子收拾干净了，现在再加上一把椅子，两人一起在桌前坐下。 季闻想着方静轩是个左撇子，特意坐到右边，这样比较方便看他在纸上写写画画。 方静轩却抬起离季闻更近的右手，立刻进入状态，开始在一道几何题上画辅助线。 季闻为了看清一些，上身前倾，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杂糅着阳光味道的洗衣粉气息，没有任何额外的香水味。 味道应该来自十几厘米之外的方静轩的衬衫袖管。大夏天的还穿长袖，也不嫌热。他走了几秒神，接着听讲。 方静轩停笔，收手时正好蹭过右手边靠得极近的、季闻凑过来的下颌。 季闻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些不对。 “……你怎么又用右手了？” 方静轩面不改色：“我两只手都能用。” “那你更习惯用哪只手？如果你要用右手，我就坐到你左边去，不然总是会撞到碰到。” 方静轩当即把笔换到离季闻更远的左手上，说：“那我用左手。” 季闻看他一眼，总感觉奇奇怪怪的。不过换了手之后，他的视线就不会受到方静轩的手臂阻挡了，也不会被他的手擦到或者手肘撞到。 没了手臂的阻碍，季闻反而闻到了更浓烈的阳光味道，似乎来自方静轩微微起伏的前襟。 很干净的白衬衫，今天的扣子也扣好了。 虽然是长袖，却是夏天的厚度。衣料很薄，好像还有几分透，但胸口两边各有一个口袋，不会让不该透的东西透出来。 “听懂了吗？”方静轩的声音突然飘过来。 季闻心虚地：“嗯……” 其实他一般不会这样仔仔细细地观察别人，主要是，一听到讲题讲课的声音，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走神，出走的注意力则会汇聚到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比如他每一支笔上的小标签，都被他反反复复阅读过无数次，使用说明倒背如流。 此时，正好旁边有更具有吸引力的事物，他就顺势观察了一遍，没在方静轩的白衬衫上找到一块污渍或者一根小线头。 一对一教学，方静轩当然能发现季闻的走神，他的耐心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心想认真给季闻辅导学习真的没必要也很无效，还不如直接动手动脚，他的目的本来就是后者。 季闻确实没听进去几个字，但能看着方静轩写下的解题过程亡羊补牢。他低下头，从头开始提问，先伸手指住一条辅助线：“这条辅助线为什么画在这里？” 方静轩堂而皇之地摆烂：“因为不画在这里就解不出来。” 季闻的成绩一言难尽，在学校却是非常讨老师喜欢的学生。如果问他“听懂了吗？”，他的回答大概率会是“没有听懂”，但在讲解过程中，他从来不会质疑老师的思路。不但双眼锃亮看起来特别专注，还会时不时点点头，特别捧场。 就算他是在神游天外，老师也气不起来。 得到了方静轩摆烂的回答，季闻凑合着接受，继续提问：“那为什么要用这个公式啊？” “这种类型的题就要用这个公式。”方静轩说。 季闻点点头：“嗯～我记住了。” 方静轩张了张嘴，忽觉如鲠在喉，感觉好像一套连环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但毫无成效，自己还陷了进去。 “你真的记住了吗？”他确认道。 “嗯，记住了。”季闻信誓旦旦，“如果遇到一模一样的题，我肯定能做出来，但问题是遇不到……” 方静轩懂了，季闻纯粹是在用死记硬背的方式学数学，而对深层次的逻辑和原理一知半解。尽管这些题都是换汤不换药，可对于季闻来说，每一道新的题目都是一碗陌生的汤，所以他的数学才烂。 这也是大班教学的问题所在。老师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将每道题的深层逻辑都抽丝剥茧，也无暇关注每个学生是不是真正理解了，以至变成填鸭式教育。 自学能力强的孩子和基础薄弱的孩子，他们的差距只会在这个过程中越拉越大。 季闻的确很需要一个家教。 方静轩拿过一张白纸，把已经解好的题目重新抄一遍，然后从头开始，从为什么要这样画辅助线开始讲解。再多找了几道类似的题过来，给季闻拓展思路，努力让他学会举一反三。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方静轩问。 “知道了～而且这个解法好简单啊，好厉害。”季闻特别捧场，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崇拜。 “那你说说为什么。”方静轩不为所动。 季闻：“……” 一对一的教学总算让季闻感到些许痛苦了。他不说话，严厉的老师也不会放过他换下一个同学，旁边也没有其他同学能给他提供帮助。 季闻沮丧地实话实说：“我好像知道了一点，但说不出来。” 方静轩找来一道类似的题，说：“那你做这道题试试，这两道题只是看着不同，其实殊途同归。” 季闻接过题目纸，刚看了两眼就忍不住开始咬笔。 咬笔。方静轩瞄季闻一眼，又在他身上发现一个不爱干净的坏习惯，硬生生忍了下来，只说：“不限时，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下课。” 季闻也瞄方静轩一眼，用眼神询问：难道做不出来就不下课了吗？ 方静轩怕自己控制不住嫌弃咬笔的季闻，选择低下头刷手机，眼不见为净。 季闻的眼神攻势就没碰过几次壁。至少在比他年长的人身上，那都是屡战屡胜的。这辈子就没有谁对他这么狠心过。 但学是要学的，大学也是要考的，季闻清楚严厉的教育方式对自己更好，却止不住在心里叹气。 他磨磨蹭蹭地把这道题解到一半，却出来了一个无法除尽的数字。数学题的每一步都是老师精心设计过的，如果遇到这种特别难计算的情况，很有可能从头就错了。 季闻努力到了极限，只好求助：“静轩哥，我算不下去了……” 方静轩闻言，倾身过来，顿时带来一阵清新的柑橘气息。季闻在他家洗过澡，知道这味道来自洗发露。 方静轩低头看题，季闻坐得直直的，那香气就更加明晰了。 季闻深吸一口气，又看到方静轩垂落的睫毛，掩映着深邃的眼睛。方静轩认真且专注的样子，和他印象里偶尔不正经的“三好邻居”似乎有些不同，但说不上来。 他不知不觉再次走神，直到方静轩抬眸出声：“第一步就算错了。过程没错，如果不是算错，你已经做出来了。” “真的吗？”季闻有点不敢置信。 不知道为什么，季闻任何一点小小的反馈都会给人特别大的成就感。 “嗯，你再算一遍吧。” 方静轩完全化身为尽职尽责的家教，说完便把桌面还给季闻，手肘却不小心在季闻胸口轻轻杵了一下。这次纯属意外，因为左手拿着手机，他就用离季闻更近的右手去拿笔了。 季闻却因为这突然的触碰彻底回神，莫名其妙地红了耳根。 方静轩狐疑地盯住季闻，百思不得其解。他今天好像也没做什么，没喷香水，没摸小手，衬衫都扣得严严实实。 等等。 ……他知道了。 季闻应该是喜欢纯一点的。 13. 主卧的用途 补习结束后又到了蹭饭时间。周听玉如先前所说，准备了特别丰盛的晚餐，并分出一部分留给两个孩子明天中午吃。 方静轩大少爷这辈子，当然没有吃过剩菜。 周听玉却特意在全家人动筷子之前，把每样菜都挑出来一些，逐一装进密封盒再放入冰箱。这样比较干净，不会串味也不容易滋生细菌。 季闻全家人都不知道方静轩有洁癖，却在不经意间处处照顾他的喜好。 方静轩回到404，趴在次卧的窗台上。对面的房间里还没有人，因为隔音效果实在烂得可以，他似乎可以听到丁零哐啷的洗碗收拾的声音，季闻应该在厨房帮他妈妈的忙。 被高强度一对一教学了整个下午，季闻准备晚上给自己放个假，走进卧室，却与杵在窗边的方静轩目光相接。 季闻慢吞吞走过去：“我晚上还要接着学吗？” “你其他的科目……”方静轩一针见血，“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季闻：“……” 成绩再烂，也不妨碍季闻的自信。他从小读的一直是最普通的公办学校，最普通的班级，可能是因为他没遇到过正儿八经的学霸，才敢随便口出狂言。 满分60的语文作文他一般都能拿到40分，他还经常到处炫耀呢，这下却是说不出口了。 方静轩开口，将小学渣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样，你晚上背英语单词，每天背几十个。英语没什么需要补习的，关键要认得单词，而且背单词要坚持。等快高考的时候，这些单词你都记得滚瓜烂熟了，可以多留点时间给别的科目。” 季闻老老实实地在书桌前坐下，刚把英语书拿出来，又问道：“你今晚也要监督我？大学这么清闲的？” 经过今天的补习，方静轩算是发现了，季闻这小子根本没有多么诚实。 背着爸妈偷偷溜出去玩还想爬窗掩饰，难以下咽的饺子汤还硬说好吃，一窍不通的题目还说学会了。乍看起来是在照顾别人的情绪，其实也是在通过无谓的夸赞和撒娇换取别人的喜欢，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如现在，他很明显是在通过闲聊和方静轩拉近关系，顺便逃避学习。 “嗯，大学很闲。”方静轩直接截断这个话题，“羡慕吗？但你没考上。” 季闻沉默几秒，选择换个话题：“你一个人住，为什么不住主卧？主卧大很多，而且采光好。” 总不会是刚搬来就准备监督他吧，那时候他高考成绩都没出呢，能有这么料事如神的吗。 方静轩心想，住次卧当然是为了近水楼台，方便聊骚。除此之外，也有另一个原因，但他只把话说一半，故意留下悬念：“主卧有别的用途。” 季闻果然好奇道：“什么用途？” 方静轩知道季闻聊天就是不想学习，便顺势说：“你现在就可以过来看。” 来他家两人一起玩，可不得比独自苦学有趣多了。 季闻又沉默一会，静轩哥刚刚还要他背单词，现在就改口喊他过去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静轩却面色如常，目光沉静，看不出在想什么。季闻多看了他几秒，后者忽地轻挑眉梢，而后一笑。 ……笑什么笑？ 虽然衣服还好好穿着，但确实有些不对劲，尤其是眼神，很不正经。 季闻将视线转回自己的桌子上，说：“我还是背单词吧。” 方静轩也不强求，一点都不着急：“你背。” 季闻用嘴小声背单词，思绪却习惯性地离家出走。刚好方静轩才抛了一个诱饵出来——神秘的主卧。卧室除了住人睡觉，还能有什么别的用途？ 季闻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方静轩只说自己是一个人住，家人在京市，但没说自己有没有对象。 而芒城是他老家，就说明他家在这里有房子，为什么不住自己家要来他们社区租房子，也很奇怪。 季闻再看过去一眼。 方静轩学历高，家庭条件应该也还不错。来他们这租房子，很可能出于某些特殊目的。比如，为了和对象住得近一点。而他的对象可能和家人住在一起，两人卿卿我我不方便，所以他才直接租下了一整套房子。 别有用途的主卧，说不定就是用来和对象约会的。 想到这里，季闻的双颊立刻烧了起来。 方静轩注意到季闻在出神看自己，却不知道季闻为什么突然脸红。他这次好像……也什么都没做吧？ 两人各怀心思地沉默下去。 季闻继续想。 如果这是真的，方静轩完全可以住在主卧。可为什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次卧，还要和他们家强调说自己是一个人住？真的很像在掩饰什么。 而且他们小区就没几个二十多岁的未婚年轻女孩，女高中生倒是有不少…… 季闻猛地抬起头来。 啊，该不会，方静轩是在偷偷和高中女生谈恋爱，所以才要这样遮遮掩掩？而且，特意租个房，就是为了和高中生幽会，那也，太、太变.态了吧…… 方静轩回望过去，疑惑地歪了歪头，完全不明所以。 季闻觉得这样不行，只恨不得现在立刻翻窗过去检查主卧。小区里的同龄女孩子他基本都认识，他绝对不能让人小姑娘就这样被骗了身心。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吓得季闻一颤。 方听玉抱着两大瓣西瓜进来，说：“今晚吃西瓜，你和小方一人一半。” 她开开心心进来送水果，结果先收获亲儿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周听玉皱眉：“小闻？” 季闻咽口唾沫，强自镇定心神。 因为方静轩很有可能是那种仗着自己聪明学历高诱骗女高中生的变.态，季闻当然不想给他送水果了。但一无所知的周听玉依然热情，把半边西瓜放季闻桌上，另外半边递出窗外。 “小方，你接一下，这无籽西瓜，很甜的。” 方静轩坦然接过这分量扎实的水果投喂，笑得斯文又温和：“谢谢周姨。” 季闻看着他妈，几度欲言又止。 周听玉顺手拍了他一把，说：“你发什么呆呢？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那种西瓜，可贵了。” “谢谢妈……”季闻艰难道，“妈你先出去吧。” 周听玉不多纠结：“好，你好好学习啊，也不要太累了，先吃西瓜，劳逸结合。” 季闻：“嗯……” 看他妈这样子，要不是有他把关，他们全家肯定会被方静轩骗得一干二净的！ 14. 小可爱的教材 方静轩本只是想以辅导学习为由，名正言顺地接近撩拨季闻。 突然觉得，顺便改造小学渣也不是不行。他从没见过这种一点都不讨人厌的小笨蛋。 只是，昨晚监督完背单词后，季闻好像就有点躲着他了。 他去403和季闻一起吃昨晚额外盛出来的那份饭菜。家里只有他们两人，季闻等他落座之后，却坐到了方桌对面，还是他的斜对面。 方静轩疑惑地蹙了蹙眉，懒得多想，专心吃饭。不管季闻怎么了，就算季闻要把他赶出去，周听玉第一个不愿意。 季闻心不在焉地扒拉米饭，几番犹豫之后，终于开口道：“那个，静轩哥……” 方静轩放下筷子抬起头来。 季闻看他干净清秀的长相，以及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的书卷气，怎么都无法把他和那种诱骗女高中生的变.态联系起来。 季闻尝试着旁敲侧击：“静轩哥，你是不是，喜欢比你年纪小的女孩子？” 这个问题相当滴水不漏，男生一起聊聊理想型很正常。而且很多小男生都喜欢姐姐，男人则多喜欢妹妹。反正男性这种生物，无论到了多大的年纪，都喜欢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但十几岁的高中女生……真的太过分了，人家还要考大学呢。 方静轩却在琢磨着季闻话里的“女孩子”。 怎么想，这句话都像在试探他的性取向。 方静轩的回答也滴水不漏：“我确实喜欢比我年纪小的，可爱型。” 季闻咬住筷子。这意思不就是，可爱的女高中生吗？ 方静轩见他咬筷子，而且两人吃饭也没用公筷，那筷子等会还得伸进菜碗里。看得实在难受，只能直言道：“你吃饭能不能别咬筷子。” 季闻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咬筷子，脸颊微热，忙道：“噢……不好意思。” 语毕，在自己碗里的白米饭上蹭了蹭筷子。 他是有一点爱干净的，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了。 方静轩：“……” 两人心照不宣地吃了饭，有洁癖的方少爷当然不打算帮忙洗碗，但可以帮忙收拾桌上的餐盘碗碟，顺便借机摸个小手。 季闻这次被碰到手，立刻就反应过来，话里有话地问道：“静轩哥，你是不是……很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啊？” 方静轩扬眉，终于有进展了？季闻总算不再说体寒的事了，而且这话……很想问他是不是对谁都这样。也就是说，隐晦地问他是不是在外面随便撩拨别人。 方静轩观察着季闻的小表情，却没从其中找出类似于吃醋的情绪。颇有些不解，于是只说：“没有，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你。” 季闻觉得这样是试探不出来什么的。 “嗯……你碰到我也没什么，毕竟我也是男生。”季闻努力劝说，“但和女生相处的时候，就要注意一点了，不能随便碰女孩子的手的，特别是年纪小的女生。” 方静轩完全摸不着头脑：“嗯……？” 季闻硬着头皮继续：“而且你体寒，女孩子也体温偏低……” 不要再去拉人家女高中生的小手了，真的不合适的！！ 他的暗示都到这个地步了，方静轩好歹是清大的学霸，总该听懂了吧。 方静轩确实明白了过来。 嗯，季闻果然是在确认他的理想型和性取向啊…… 会来问他这些事，足以说明季闻也对他也有些兴趣，可能年纪小没开窍，动心了都没意识到，才会这样弯弯绕绕。 方静轩心情不错，光明正大地摸了一把小手，还说：“你的手很暖和。” 季闻也开心了，笃定自己成功拯救了一名被骗少女，那多让方静轩摸摸手也没什么，他们都是男生谁也不吃亏。他便反手将那只微凉的手握住，主动提供温暖，再附上一个暖阳般的笑。 方静轩感受着源源不断顺着掌心手背传过来的温度，却微微地愣住了。 —— 饭后则是一对一教学辅导时间。 方静轩准备仔细了解季闻的学习情况，然后才好给他制定学习计划。 “你选了哪些副科？”方静轩问。 季闻回道：“历史政治地理。”百分百纯正文科，能报考的大学专业极其有限。 “……”方静轩沉默几秒，“你打算学文史哲？” “才不是，我爸妈想让我学经济管理。”季闻说，“和其他科目比起来，我这几科的成绩好一点……” 方静轩毫不留情戳破小学渣的伪装：“毕竟这些文科科目的主观题，你随便编几句话，老师也会给你一点友情分。” 季闻努力为自己辩解：“才不是！我都认真背了的……” 他这三科加起来好歹有180分，平均分都及格了，光靠胡编乱造怎么可能。 方静轩觉得，至少在学习这件事上，季闻是没有几句真话的。或者说，季闻严重缺乏正确的自我认知。 不但盲目自信，偷偷出去玩被抓个正着还好意思说自己学习认真。 方静轩需要看看实打实的证据，于是说：“把你的教材都拿过来吧。” 季闻先把桌上的几本教材给他，然后一个个打开桌子下的抽屉东翻西找。教材卷子和练习册乱糟糟堆放在一块，毫无秩序可言。 方静轩先看手边的这几本书。 语文书历史书上面有很多历史文化名人的插图。但，季闻显然对这些名人毫无敬畏之心，连着几本教材，整本书的所有人物插图，全都惨遭毒手，无一幸免。 双马尾的诗人，抽烟戴墨镜的名臣，开摩托车的皇帝……方静轩看得脑门青筋直跳。 “这是英语书。”季闻翻完抽屉，搬出一摞英语书。 方静轩倒有几分好奇他会怎么对待英语书。 打开一看，书中的漫画小人全都不见了踪影。好好的书被挖出一个又一个的空洞，连带插图对面的文字内容也遭了殃。 “……”方静轩心情复杂地开口，“你英语书上的插图呢？” 季闻不但不惭愧，还炫耀似的拿出一个本子：“在这里～”语调也相当轻快，比学数学的时候活泼了不知道多少。 季闻摊开手里的本子，展示给方静轩看：“我把这些插图人物还有气泡对话剪下来了，拼贴成了漫画的样子，是不是很有趣？你仔细看，剧情也是连着的，我花了好久时间做这个……” 方静轩：“……” 他平时不说话多半是不愿意搭理人，这次则是跟噎着了似的，想说话却说不出。 “你……” 他先吐出一个字，而后想到，周听玉不给儿子请家教说不定也是因为她太了解季闻了，知道这钱十有八.九要打水漂，而且家教极可能会被气跑。 实在说不出话，方静轩先把最令他无语凝噎的英语书放下，换成数学书，想看看季闻还会给他什么惊喜。 数学书上有大面积的空白，没有太多能让季闻改造的插图。于是季闻就在空白处自由发挥自己画画，有的是原创漫画，有的是临摹的卡通人物，比如哆啦A梦。 方静轩越看，眼中惊讶越甚。 季闻画的……好像还挺好。 15. 哥哥真好～ 季闻并不介意别人欣赏自己的大作，甚至还很乐于分享，满心期待着夸夸，眼睛里光彩熠熠。即使不夸赞，也不可能有人能狠得下心来打击。 方静轩眼帘低垂，神情认真，半晌没给出回应。季闻无事可干也不想看书，不知不觉又走神了。 今天的方静轩难得穿了短袖T恤，也不知道在空调房里会不会冷。 反正季闻是挺热的，恨不得去把空调开到16度。但要给他妈省点电，他只要坐着不乱动，勉强可以保持干爽不出汗。 方静轩露在外面的整条手臂都很白，不像他那样自带黑白分界线。没什么汗毛，皮肤很光滑，这点倒是和他很像。 他前几天才知道自己小时候原来是左撇子，这点也和方静轩一样。还有他们长得都很帅，个子高，虽然长得不像，但其他相似的地方简直不要太多。 季闻恍然大悟，因为这些相似之处，难怪方静轩要他叫哥哥。他也是这样，想当别人哥哥，可比起弟弟，他更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 方静轩当然不知道季闻在想什么，只知道他肯定不在想有关学习的事。 “你是不是学过画画，画得很好。”方静轩说。 季闻闻声抬头，看方静轩的眼神突然就带上了几分幼兽对亲兽的孺慕。 难怪静轩哥这么费心费力地辅导他学习。 真是个好哥哥。 方静轩：“……？” 季闻过了一会才回答他的问题，微微偏开视线，看着自己的手指说：“小学放学早，我等我爸妈下班的时候，会去社区一个美术老师家里画画，五六年级就没再去过了。但我没有系统地学过，都是自己随便画的。” 会从季闻身上看出“天赋”这种东西，其实很令方静轩惊讶。也可能是满目疮痍的英语书严重拉低了他的期待值，才导致他产生这种类似于惊喜的感觉。 “你有没有想过参加美术艺考，走艺术生路线。”方静轩说，“你只要专业课考试拿到一个好名次，文化课四百多分也能去不错的学校。” “我爸妈想要我学经济管理，以后去当公务员。”季闻说。 方静轩沉默几秒：“你知不知道当公务员也要考试。” “知道啊。”季闻一脸天真烂漫，“还能比高考难吗？” “比高考四百分难太多了。”方静轩冷静陈述客观事实。 季闻从不会考虑那么遥远的事，他现在高四都还没开学呢，想什么大学毕业以后就业的事。 但他不会跟方静轩争论就业问题，他又不了解，何必没事找事，便点点头：“我会好好学习的～” 又在开空头支票。 方静轩噎得说不出话，眼神微凛，暗骂自己何必多管闲事。 季闻心里清楚方静轩是在为他着想，但他爸妈一辈子都是踏踏实实埋头苦干的小职工，不可能同意让他去学艺术这种上层建筑，而且他们家也没钱供他学艺术。 他感激方静轩，却只能说：“哥哥，你对我真好。”就像亲哥哥一样。 方静轩被这句没头没尾的“哥哥”叫得一愣，手指都僵了。 他清了下嗓子，接着问：“那你自己想学经济管理吗？你喜欢画画吗？” “嗯，我很喜欢画画……”季闻只回答后半句话。 方静轩马上将他的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是不是你爸妈不同意你学艺术，还觉得学艺术费钱。” 季闻轻轻“嗯”一声，眼神里带着些可怜兮兮的渴望。 方静轩又问：“你不是还喜欢打篮球吗，怎么没想过当体育生，学体育没那么费钱。” 季闻微愣：“嗯？我没有想过……” 方静轩从他的反应琢磨过来，那意思是有想过当美术生，比起打篮球更喜欢画画。 “你可以尝试着画一些艺考风格的作品，拿给你爸妈看，再说服他们让你学画画。” 方静轩想都不用想，这些书上的涂鸦，只会让家长觉得画画不靠谱，惹他们生气。 方静轩给出建议，季闻却不知道该如何操作。他现在完全把方静轩当成了主心骨，便直接说出困扰：“但我连画架都没有，要是去买一个带回家，我妈又会觉得我在玩。” 方静轩突然站起身，说：“你和我来。” 季闻跟着先站起来，然后才问：“去哪啊？” “我家。”方静轩说，“你不想知道我家主卧是干嘛用的吗？” 季闻：“……” 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而且认为自己已经把这事解决了，当然也就不想再去参观人家的爱巢了。 他犹豫不决，方静轩又催促一声：“走吧。” 秉持着亲哥哥绝对不可能害自己的念头，季闻下定决心，毅然决然跟了上去。 他第二次来到404，上次把客厅厨房卫生间侧卧都参观完了，只剩下唯一的那间神秘的主卧。 季闻紧张得直咽唾沫，远远地吊在方静轩的身后。 既然方静轩主动带他来参观，说明主卧里应该没有太多不能见人的东西。就算有，也该被方静轩提前收起来了…… 季闻深吸一口气踏入主卧大门，首先感受到的是铺天盖地的明媚阳光。 他微微一怔，眯眼再看。主卧朝南的墙面上本来有两扇窗户，但内部有网格栅栏，外部还有一层防盗窗，能照进来的日光有限，采光只是相对比次卧好了那么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季闻记忆里那两扇老式的窗户居然消失了，换成一整面巨大的玻璃。也不再有任何防盗栅栏的遮挡，大片的阳光就这样不受丝毫阻碍地倾泻进来，雪白的墙面像在发着光。 虽说是主卧，但整个房间里压根没床，因此显得更大更亮堂，房间中央的画架也更为瞩目。 季闻困惑地朝着那木质画架走过去，注意到上面放的不是木画板，而是一块布制的油画框。但画布上一片空白，什么都还没画。 季闻回头问道：“你把主卧做成画室了？你还会画画吗？” “嗯。”方静轩轻轻点头。因为父母的缘故，他小时候出现过一些心理问题，心理医生告诉他可以尝试画画，用画画来缓解情绪，平定心神。 但他是个洁癖。画画哪有不脏手的，所以这就成了一个无解的难题。他早早把画室布置好了，却因为过于复杂的卫生工作迟迟没有动过笔。 季闻仍在雀跃地发问：“那你是画油画吗？你学过？好厉害～” 像他一样摸鱼画画还能考上清大，是真的有点厉害诶。 “差不多是自学的。”方静轩淡淡道，“但美术艺考不画油画，好像是素描水粉那些吧，我这里没有素描工具，你要画的话得出去买材料。” 画素描的铅笔实是太脏了，而且画着画着就会蹭得满手黑灰。所以他选择画油画，拿着长长的油画笔末端就行，和画面保持十几厘米的安全距离。再加上口罩头巾和围裙，防范周全。 季闻听方静轩的意思，似乎是同意他在这里画画，只要他买材料过来就行。 虽然画的类型不一样，但静轩哥竟然也会画画，和他的共同点又多了一条。 静轩哥果然就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16. 哈喽！ 在由主卧改造而成的画室里，季闻满怀希冀地问：“那我们现在去买画材？”然后下午就不用补习了？ 方静轩没浇灭他的热情，只问：“这附近有画材店吗？” “有。”季闻点点头，“那我们一起去吧～” 一脸除了学习以外，干什么都很开心的样子。宁愿在夏日的午后顶着烈日出去购物，也不愿意在空调房里安安静静看书。 如果能走艺术生这条路，季闻的文化课压力就会小很多了，不急于多看这几个小时的书。方静轩想了想，说：“好。” 这是他第一次和季闻一起出门。 现在，方静轩在季闻心里就跟亲哥哥一般无二，季闻觉得和他说话也不用那么拐弯抹角了，见他要拿上太阳伞，便问：“你是男生，为什么还要打太阳伞？” 方静轩淡淡道：“太阳太大，会晒伤的。” 季闻“噢”一声没反驳，心里觉得他就是娇气，瞎讲究爱漂亮。 季闻很少在口头上反驳别人，与别人争执。小表情倒是不少，熟悉以后，方静轩一看，就能看出他不服气。 方静轩懒得跟这种小屁孩争辩什么，出门后顺便把伞下的阴凉分过去一半，说：“等你再大几岁，就知道为什么要防晒了。” 季闻：“为什么？” 方静轩：“皮肤会变差，会长皱纹，老得快。” 季闻在学习走神的时候早把方静轩观察过一遍，闻言又凑近看了看，真心实意地说：“但你皮肤很好，也没有皱纹。” 眼前骤然放大的少年睫毛就像小扇子一样，即使在隐蔽的阳伞之下，那双眼睛也璀璨如星。方静轩的呼吸微微一滞。 季闻说完，立马从伞下钻出去：“不用给我打伞，太挤了。” 因为阳伞划分出来的私人区域，方静轩和他的距离一下就拉远了。 方静轩早该想到，和社区明星季小闻一起出门，遇到一百个熟人再正常不过。而且，季闻还会热情满满地和这些熟人一一打招呼。 “王阿姨～我放假啦，出去买点东西……” “邹叔叔～你的腿好些了嘛？” “爷爷小心，那边的路掉了几块砖……” …… 方静轩躲在伞下，保持距离默默跟在季闻斜后方，第一次从一把伞中感受到这样满满的安全感。 好不容易即将走出社区大门，季闻这次反而更为热情地大步上前：“奶奶～你在这干嘛呢？” 方静轩一惊，心想有的事真是避无可避。 “吃完饭散散步。”季闻奶奶说着，摇了摇手里的蒲扇，敏锐地注意到季闻身后笼罩在阳伞阴影里的人，“诶，那边的小伙子，我是不是见过你……” 方静轩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 季闻替他解释道：“奶奶，他是404的新邻居，叫方静轩，你忘啦。” 季闻再和奶奶聊了聊老年痴呆的话题，交代自己是和三好新邻居一起出去买东西之后，两人终于可以走了。 他们出了社区来到街上。工作日的街道上还算空旷，再拐过一个弯，路上已经没有其他行人了。 街边店铺的雨棚投下一片阴凉，方静轩收了伞，上前一步来到季闻身后，盯着他的背影犹豫了几秒。 然后伸出一只手，悄悄揪住干净的白T衣角。 季闻当然察觉不到，甚至还莫名其妙开始哼起了歌。 方静轩：“……？” 季闻身上有太多东西，是无法用理性和逻辑去分析的。 他只好开口问：“你干嘛突然唱歌？” “因为今天天气很好啊。”季闻说，然后又接着哼哼。 可能是被他中途打断，找不回刚才的感觉，便换了一首歌，音符就跟森林里的松鼠一样到处乱窜。 方静轩：“……”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松开季闻的衣角时，身边的人终于安静下来。片刻安静后，却是特别嘹亮的一声“哈喽～！”吓得他猛然一颤。 方静轩以为季闻又看到了什么熟人，赶忙松开他的衣角，却见季闻往前迈了一大步，接着蹲下身子。而他前方的街道空无一人。 方静轩疑惑地过去查看。只见季闻正蹲在地上，一下一下撸着面前的狗头。 “真乖～” 毛发脏成一缕一缕灰白色流浪狗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翻身露出圆滚滚的粉肚皮。 季闻撸得更起劲，把小流浪狗撸得呼噜呼噜的，一点都不嫌脏。 这下，方静轩是真绷不住了。 如果季闻愿意好好地去把手洗干净，那这人，勉强还能要，暂时可以不丢掉。 他在几步开外的位置，等季闻撸完了狗，才开口道：“流浪狗你也摸，脏死了。” “但它很可爱啊。”季闻有理有据，“而且田园犬很聪明的，你说它脏，它听得懂，会不开心的。” 方静轩看季闻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强自压住怒火，试图和他讲道理：“你去洗个手。它在什么鬼地方打过滚你都不知道，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细菌，可能还有寄生虫。” 季闻本来心情非常好，这下却有些不高兴了。 真是，怎么有这么讲究的人啊。 他觉得爱干净过头了也不好，决定今天就给这瞎讲究的城里人好好治治。 季闻趁着方静轩没有防备，迅速起身抓住他两只干净的手，一顿揉揉捏捏。 方静轩先因为突然的触碰而愣神，而后才想起这两只手摸过脏兮兮的流浪狗，慌忙挣脱，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季闻反而攥得更紧，还说：“你怎么这么讲究，就算真的很脏，人体是有防御机制的，碰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啊。” 方静轩白着一张脸，手越来越凉，嗓音微微发颤：“放手。” 季闻后知后觉察觉他的反常，这才松开了手。 季闻这辈子就没有气到过谁，但方静轩显然是生气了。季闻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但看在方静轩对自己的好的份上，不介意迁就他。 “对不起……”季闻垂眸道歉，小模样乖得不像话。 方静轩拿他没有办法，但这口气也咽不下去。 季闻想办法挽回：“你有没有带卫生纸，擦一擦？” “口袋里有湿巾。”方静轩说，“但手很脏。” 季闻一次性袭击了他的双手，害得他不剩半只能伸进口袋的干净的手。 季闻自告奋勇：“我帮你拿出来？” 方静轩：“……你的手更脏。” 季闻便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湿润眼睛：“这样可以了吗？我帮你把湿巾拿出来。” 方静轩微怔，没再坚持拒绝。 虽然擦了几下但也没多干净的手伸入裤口袋，拿出小包装的湿巾。季闻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投落一片半透明的影子。 他撕开湿巾包装，用湿凉柔软的湿巾纸裹住方静轩的手，给他一根一根手指擦干净。先擦干净半边手，然后抓住擦干净的那半边手，再擦另外半边。 这纯属擦了个心理安慰。 方静轩：“……” 季闻擦完手，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很明显就是故意的，道歉也没有多么真心，更像是撒娇，他话里的小波浪线就和脸上的小表情一样藏不住。 季闻道完歉，再次看向方静轩。眼神无辜极了，仿佛不原谅他的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人。 方静轩又气又无奈，但却忍不住回忆，那与脏兮兮的触碰交织在一起的，手指相扣时的温暖触感。 还有，季闻傻兮兮哼着歌的样子。虽然丢人又尴尬，却让他很好奇接下来的歌词。 季闻这破孩子，坏习惯一大堆，可他生来就应该浓烈地发着光，而不是这样低落地给人道歉。 于是，方静轩缓声道：“……算了。” 17. 橘子味 季闻带着方静轩来到距离亚芒社区两条街的画材店。 又老又沉的玻璃门需要顾客手动推开，随着开门的动静，还有清脆的叮铃声从头顶上传下来。 季闻被店里凉爽的冷气包裹，立时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坐在角落里整理纸张的店主闻声望过来，因为两位顾客出众的外貌惊异了一瞬，随机温和笑道：“你们要买什么？随便看看。” 季闻也不太清楚自己具体要买哪些东西，先把琳琅满目的画材店参观了一圈。 夸赞不要钱似的往外冒：“阿姨，你们家的画材好齐全啊～” 店主笑得更灿烂：“是吗，你有什么需要的？要我给你介绍吗？” “阿姨，我觉得你可以把这几张画贴到对着马路的玻璃上，更吸引人。” 店主：“诶，你说得有道理……” “阿姨，你可以进一些漂亮的文具，画画的人少，但所有学生都要买文具。” “阿姨，现在放暑假没什么学生，但我觉得你可以弄一个冰柜，放在外面卖冷饮和雪糕……” 短短的一次出行经历，方静轩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季闻是对着马路边的狗都要唠嗑几句的。何况现在是在有冷气的画材店里，他不多叨叨几句，简直是对免费空调的不尊重。 方静轩面不改色，在一边等。 季闻对于生意寥寥画材店的经营问题提出了一大堆建议，终于想起另一件事，问道：“阿姨，你这里有没有卫生间啊？我哥想洗个手～” 店主跟季闻一见如故，聊得都忘记时间了。听到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要求，当即热情领着他们走去楼梯下方的小空间。 “这里可以洗手，台子上有洗手液，你们随便用啊。” 这个小小的洗手台不算脏，却与简陋的厕所蹲坑处于同一个狭窄的、不到一平米的小空间里。 方静轩整个人都不好了，头皮阵阵发麻。 季闻还兴冲冲向他邀功：“现在可以洗手了～你先洗吧。” 甚至特别绅士地让他先洗。 方静轩犹豫片刻，不想说话多吸入这里的空气，默默打开水龙头。 洁癖和强迫症往往关联在一起。他不只是单纯的爱干净，也有许多强迫行为。比如，一天到晚要洗无数次手，每次洗手都要洗很多遍，洗得快要脱皮了，依然觉得不干净。 医生说，他的洁癖可能是从小被严格对待，长期生活在高压力的环境里造成的。 一遍又一遍地洗，所以他的手总是很冷。 他垂下头，清洗这双洗过千百次的手，白得似乎没有血色。这次他只简单地洗了一遍，便把水池让给旁边的季闻。 季闻随便冲了下手，立马关水，体贴地给老板节约水费。 方静轩：“……” 出来这么久，季闻总算是能干正事了。虽然他不清楚美术艺考需要哪些画材，但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店主能问吗。 画材店平时最多的顾客就是美术生。店主阿姨熟练地给季闻备齐全套工具，挑的都是最好用性价比最高的品牌，还主动给他打了八折。 “你刚开始准备艺考，先买这些就够了，以后需要什么随时再来买，阿姨都给你打八折。这些一共258块。” 除了画素描的工具，店主把色彩用的工具也都给他准备好。加上几十管颜料，价格立刻水涨船高。 季闻略显为难地长长“啊……”了一声，突然被治好了话痨。 方静轩拿出手机，一言不发直接付了。 季闻看向他，又露出那种幼兽般仰慕中带着可怜的眼神，熟练地放马后炮：“静轩哥，应该我来付钱的……” 方静轩不为所动，已然对季闻的花言巧语失去了信任。他付了钱，季闻明明满脸都写着高兴。 “反正你要来我家画，就当是借我的工具用。”方静轩说。 季闻眼睛更亮：“嗯嗯，那等我画得好一点了，就给你画像啊～” 方静轩无所谓地笑笑：“嗯，好。” 店主阿姨给季闻整理了两个袋子，最后又赠送给他一把奶糖。 “这是我闺女留在店里的，她特别喜欢吃这个糖。” “谢谢阿姨～”季闻坦然收下，笑得比糖还甜。 方静轩毫不怀疑，如果让季闻再多待几个小时，人家阿姨可能都得把店送他。 季闻收获颇丰，也很大方，将手里的奶糖分了一半给方静轩。 方静轩付出一个洁癖濒临崩溃的精神和258元，最后收获一把糖，以及季闻不值钱的甜言蜜语。 他默不作声，把这几颗一看就很劣质的奶糖收进口袋里。 - 季闻带着满满的收获凯旋。 素描、速写和色彩是美术艺考必备的三门基础科目。他三科的入门书籍各买了一本，正坐在画室里翻看。 素描速写都是黑乎乎的一团，模特也都长得一般般，脸上沟壑纵横，他不是很喜欢。他象征性地翻了翻，不怎么想临摹，将书合上，说：“静轩哥，我想写生，你给我当模特吧～” 方静轩：“你先看看这书前面的教程，画素描和你胡乱涂鸦的方式不一样。” “看了。”季闻点点头，拿起一支铅笔，这就准备开始了。 方静轩又说：“不是竖着拿笔，要横着拿。” 季闻不解：“怎么横着拿……？” 方静轩心念微动，走上前去，貌似好心道：“我教你。” 季闻刚在心里想了一句哥哥真好，整个人就从身后被圈住了。方静轩左手扣在他左肩上，右手握住他的右手背，手把手教他怎么握笔。 好像被人抱着一样……季闻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淡淡的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就这样环绕着他，无孔不入地往他的鼻腔里钻。 视线往右微微一偏，就是方静轩柔软的衬衫前襟，在他肩上堆出细腻的褶。虽然扣子扣好了，可领口里更浓郁的沐浴露香气却随着挥笔的动作，一阵一阵飘出来。 阳光、洗衣粉、沐浴露，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可这些熟悉的味道来自别人身上，偏偏就能让季闻的脸烧起来。 视线往上，则是方静轩利落的下颌线条。眼神和补习时一样专注，目不斜视，容许他明目张胆恣意偷看。 手把手教完握笔姿势和基础的排线方法，方静轩总算放过活像个小暖炉的季闻。 “你画吧，不要咬笔。” 咬中性笔也就算了，好歹外面有层塑料壳。要是咬这铅笔咬得一嘴铅灰，这破孩子他就真的不打算要了。 身上的触碰以及环绕的味道骤然消失，季闻依然僵着，愣愣地说：“……我不咬笔的。” 方静轩：“……” 明明就咬过，还当着他的面。 方静轩若有所思地从斜后方打量季闻，将那两只红红的耳朵收入眼底。 而季闻不太习惯横着拿铅笔，画出几条歪歪扭扭的线，又回头求助道：“是这样吗？” 或许是因为高温产生的蒸汽，水汪汪的眼睛变得更为湿漉。方静轩的心跳陡然加快，又俯身下去，还没上手教学，季闻独自拿着笔的手已在微微颤抖，既紧张又期待。 方静轩却没有再次伸出手去，只是弯腰低头，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观察着季闻。 都这样了还不接吻，就对不起现在的气氛了，也对不起他这些天以来牺牲巨大的付出。 方静轩一寸寸缩减两人之间的距离。 季闻忍不住瞄过去一眼，感觉自己的后背一片湿黏，忍不住出声道：“静轩哥，空调坏了吗，好热啊……” 方静轩喉结一滚，空调当然没坏，片刻前还凉飕飕的。只是此时，他也觉得有些热了。 季闻舔舔微觉干涩的唇：“我有点渴……” 方静轩心想，季闻的确是个没开窍的孩子，连情动的欲望和进食的欲望都分不清。 靠得实在太近，季闻又嗅到方静轩头发上的柑橘香。清新的干净的，不甜腻也不酸涩，让人想到春天的青草，却是专属于夏天的味道。 干涩的喉咙一滚，季闻垂眸掩去眼底湿意，犹犹豫豫再次开口，有些支吾。 “那个……我想，吃雪糕……” 最好是橘子味的。 18. 学习资料 因为想吃雪糕的季闻，方静轩乱糟糟的心跳和呼吸瞬间平息，甚至还短暂地沉寂了片刻。 季闻眨了眨眼，见方静轩好好地站了回去，身边过于灼人的温度立马就消散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提出想吃雪糕这种过分的要求，而且还是在别人家，蹭着别人的画室和画材。 季闻挠挠头发，说话不再支吾：“我想出去买雪糕，你要不要吃什么，我给你一起买回来？” 方静轩沉默几秒：“你不是来画画的吗。” 一笔都还没画。 季闻“噢”一声，将视线转回面前的白纸上，说：“也没那么渴了……你给我当模特吧。” 方静轩无奈地走到季闻前方两米外的位置，在椅子上坐下。 季闻用目光丈量着他，在纸面上勾画了几笔，再次提出要求：“静轩哥，你可以把衬衫袖子放下来吗，这样有点难画。” 方静轩配合地放下卷起的衬衫长袖。 季闻的目光紧随着他的衬衫袖子，薄软的白衬衫似乎大了一号，不仅袖管宽松，袖口还长了些许。袖扣没扣，敞开的袖口附在手臂上，修长的手指若隐若现。 尽管方静轩长得秀气了点，但那只是对于男生而言，比起秀气，或许冷淡疏离的形容更贴切一些。无论是他冷削的五官线条，高挑的身材，还是骨骼分明的手指，都没有半分和女生相似的地方。 季闻垂眸看着眼前的白纸，握笔的手却迟迟未动。空着的手则悄悄抬起，抚上自己的心口。 为什么心跳还是这么快啊…… 画画向来是他上课走神时最爱干的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画画的时候走神。 好在方静轩对第一次接触速写的季闻没抱多大期待，看到他画的自己，竟然有些惊艳，甚至愿意容忍这些一碰就脏手的铅笔印记，把这张画扣押下来。 他看完画，发现坐着的季闻又在脸红。 他当然不信只有在他靠近时才会脸红的季闻是热的。 季闻想了想，开口道：“静轩哥，每天出去买雪糕太热了，我可不可以批发一点，然后放在你家冰箱里？” 方静轩：“……为什么？” 季闻：“我家冰箱的冷冻室被我妈塞满了各种肉，再放雪糕容易串味。” 方静轩：“……” 季闻的心里好像真的只有雪糕，现在还惦记上了他家的冰箱。 季闻又说：“画完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买？” 方静轩继续沉默，原来不只惦记上了冰箱，而且还想要他掏钱。 他无力地扶住额头，第一次拒绝了季闻：“外面太热了，我不想再出去一次。你想吃什么就点外卖吧，可以用我的手机点。” “噢……那算了，下次再买吧。”季闻也没坚持，抓了抓后颈，“静轩哥，我想出去一趟，但我不是出去玩，吃晚饭的时候就会回来，可以嘛？” 方静轩疑惑道：“你想去哪？” “我有个好哥们，成绩还不错。”季闻说，“他考上大学了，以前的学习资料正好可以给我用，我想去他那里拿。” 方静轩见季闻眼神躲闪，毫不怀疑他就是在找借口出去玩，不过出去的时间不长。而且天天把季闻关家里学习，他的灵魂也不在，学习效率极其低下。 方静轩大方地说：“行，你去吧。” 季闻出门前再叮嘱一句：“别告诉我爸妈……” 季闻如愿出门，在路边小店的冰柜里翻翻找找，没找到橘子味的雪糕，只有橘子味的冰棍。他买了一根勉强凑合。 冰棍口感坚硬，由人工色素染成的橘红色看着就难以下咽。他咬了一口，满嘴都是人造的劣质糖精味。 不好吃啊…… 不好吃季闻也不会浪费，他叼着冰棍站在马路边，给好哥们赵君越打电话。 赵君越接到他的电话，人正在网吧打游戏，玩游戏被打岔一点都不生气，还热情邀请季闻过去一起开黑。 “我每天都在家里学习呢，不开黑。”季闻说，“好不容易请假出来，你的学习资料现在也用不上了，都给我吧，我去找你拿。” 对面瞬间安静下去，连敲键盘的声音都停了：“你也太高估我了吧……我们谁跟谁啊，不是半斤和八两吗。不过我那些模拟卷倒是可以给你，哥哥我不瞎涂鸦，卷子都是空的，你拿回去再刷一遍吧。” “好，那我过去找你。”季闻说。 对面却劝阻道：“我游戏还没打完呢，晚上才回家。” “那你在哪个网吧？我过去。”季闻说着又强调一遍，“但我不玩游戏，我还有些事想当面问你。” 季闻来到乌烟瘴气的网吧，满脸沉重地在赵嘉越身边坐下。 赵嘉越正好结束了一把游戏，取下耳机，耐心道：“什么事啊？” 其实在季闻的人生中，就没有遇到过对他不好的人。就算是他高中同学避之如蛇蝎猛兽的隔壁职校学生，也从来没有欺负过他。 严格来说也是有的。因为他长得帅，走在路上什么都不干也会被人盯上，曾经就有职校的学生成群结队把他堵在小巷子里，以打架的仗势向他告白。 人家女生，在亲友团的助攻（围堵）之下，气势十足走上前去，告白才刚开了个头，被告白的男生就比她先一步红了脸，还是红得快要冒烟的那种。 女生怔住，季闻嗫嚅着开口：“姐姐，那个，你平时出门，最好别穿这么短的裙子，这附近治安不好……” 比起过于暴露的上衣，季闻更见不得别人露出两条白花花的腿。 女生当然知道这附近治安不好，她和她的小伙伴们就是最大的安全隐患之一。 最后，告白临时中止，季闻准时回到了家。 而聚在一起的小混混们，仍在谈论有关季闻的事。 女生说：“明天再堵他一次。” 小伙伴：“直接把他绑回去吗？” 女生腆着脸：“不是……和他道歉，我觉得我们吓到他了。”而且明天可不能再穿这条加工过的超短裙了。 小伙伴：“啊，不告白了吗？” “我也不知道。”女生莫名脸红，语气也变得软软的，“我能怎么办啊，可是他叫我姐姐诶……” 季闻遇到过的所有人都对他很好。老师父母长辈还会偶尔训几句话，同龄人都是顺着他、惯着他、捧着他。 方静轩也对他很好。尽心尽力辅导他学习，发现他喜欢画画，给他出主意走艺术生路线，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他也会和同学朋友一起自习，但没有人会管他走不走神。如果他提议说出去玩，大家还会一呼百应。 但方静轩肯定会逼着他学。 在方静轩这里感受到了一种不同的善意，季闻的心情有点乱乱的，可能也因为那些有意无意的触碰。 打篮球的身体接触还要多得多，却没有让他产生过这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好奇怪。 季闻这才开口，和赵君越讲述自己的困扰。 “我最近新认识了一个人……他对我很好，就像对亲弟弟一样。” 赵君越立刻被瓜田里蹦跶的碴附身，眼睛嗖的亮起：“你不是天天在家学习吗，跑哪去认识的漂亮姐姐啊？” “我……”季闻难得惜字如金。 但闻着瓜味来的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自顾自接着说：“难怪以前那么多女生你都不愿意接受，大两级的也不行，原来你喜欢年纪更大的啊，这个姐姐多少岁了？” “不是，是我爸妈不让我早恋。而且我又不喜欢人家，怎么能随便接受啊……”季闻只觉越说越不清楚，“不是，也不是姐姐……” 季闻藏不住事，能让他这样支支吾吾的事，无非是考砸了还想成绩造假骗爸妈。但季闻再紧张心虚，脸也不至于红成这样。 赵君越和季闻从小玩到大，第一次看到季闻这副模样。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当即猜到季闻这是开窍了。 季闻将错就错继续说：“但我对……其他、其他人，从来没有心跳这么快过，不知道为什么……” 还口渴肚子饿，这着实有些丢脸，他就略去不说了。 而对赵君越来说，青春期的少年心动就是他日常的一部分，今天心动这个，转头心动那个。要说某个女生真有多么特别，那肯定没有，那种独一无二的特殊感觉都是在后来的相处中慢慢培养出来的。 季闻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方静轩比对女生更有感觉，却又不能直说，而赵君越是个笔直的海王，当然不能和季闻同频共振。他暗自琢磨季闻为什么要来问情史丰富的自己，忽然灵光一闪。 懂了，季闻这是为了和姐姐深入交流，找学习资料来了。 他十分贴心地掏出手机，一脸高深莫测：“那你看看这个。” 考虑到季闻从来不参与有颜色的粗俗话题，他特意挑了一部纯爱风格的小视频，开场先是漫长的舌吻，循序渐进。 季闻看着拉丝的画面，听着啧啧的水声，脸都红透了还逼着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直到视频里的男人开始动手揉搓脱女人衣服，他忍不住要出声阻止，赵君越却先点了暂停。 “我发给你你自己回家看吧，再看我他妈要在网吧硬了。” 季闻却面露嫌弃：“你好那个……”好变态啊。 赵君越一噎，觉出些不对来：“难道你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季闻抬手贴了贴自己的脸颊，掠过去一眼，用眼神示意：我的脸都快爆炸了你看不到吗。 赵君越很肯定季闻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季闻除了脸红之外，真的对男女亲吻的视频没那种感觉啊。 赵君越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果然，在季闻拒绝和他们共赏小视频的时候，他就该猜到，这并不仅仅是正直和纯情，也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对季闻的取向。 不过，没关系，不同取向的资源他也有，有备无患。 性取向笔直的赵君越找出一张对镜自拍的女仆装照片。照片里的人用手机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美腿，当时的他口水直流，翻遍主页却发现这人是个女装大佬，骗得他险些原地萎掉。 于是他把这男人半.裸的“福利照片”也存了下来，同来伤害他的直男兄弟们。 他先给季闻看了女仆装照片，季闻这次连脸红都没有，完全不好这口。他再换到那张尺度更大的福利照片。 这张照片同样没有露脸，只大大方方展示着自己漂亮的上半身。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身材，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处，不会太壮硕也不会太瘦弱。 而没有露脸的照片能让观者尽情联想，季闻刚好就属于想象力丰富的那类人。他的大脑自动为这张照片补上脸，清秀的干净的脸，那身体上白和粉的颜色，也刚好能对得上…… 他登时惊慌失措，啪嗒一下打掉了赵君越的手机。 19. 初见成效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对季闻生得起来气，但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像父母一样无条件包容他。 赵君越对他已经够意思了，说：“只要你把你和那位……姐姐的故事告诉我，再给我看看她的照片，换手机屏幕的钱我就不要你赔了。” 季闻面露难色：“……让我考虑几天，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赵君越：“你还考虑什么，你有钱赔我吗，用这个钱买皮肤不香吗？” 季闻今天出来是为了请教一些感情上的难题，没想到请教的结果令他更加为难，还得搭进去几百块钱。 最后，赵君越看在他还得去读高四的份上，容许他多考虑几天，就算决定赔钱也可以等他考上大学再赔。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季闻没再去方静轩家的画室，直接回了自己家。 他前脚刚踏进自己房间，对面的邻居仿佛和他心灵感应似的，发来一条消息。 方静轩：【你回家了吗？】 季闻如实交代：【刚到家。】 方静轩抬眼看向窗帘紧闭的对窗。 看来，在这世界上除了学习之外就没有季闻不喜欢的东西，因为上午去买画材和画画，季闻今天一点文化课都还没学。下午借口出去一直玩到傍晚，然后就回自己家等晚饭了。 不过，他现在每天给季闻补习，还要去季闻家吃饭，季闻根本就摆脱不开他，不得不学习。 ……等等。 方静轩忽然一愣。 他接近季闻，又不是为了监督季闻学习而来。不知怎的，就主动接替了劳心费神的家长工作。 他收拾收拾准备去季闻家吃饭，顺便继续操心。 晚饭后，方静轩把季闻画的速写给周听玉和季斐看。周听玉当即惊讶道：“小方，这画的是你吧，画的真好。” 方静轩而后才说：“这是季闻画的。我发现他很有画画的天赋，而且喜欢画画。我觉得他可以尝试走美术生路线，以他的基础完全来得及，这样文化课也会轻松一些。” 季闻没想到方静轩就这样直接地向他爸妈开口了，有些意外，也难免紧张。 唉，他爸妈真的很想让他去当公务员来着…… 周听玉一听这画是季闻画的，想收回刚才的夸赞又不能，只好说：“小闻画画就是偷懒，他不想学习才在那瞎画，要是上课允许玩手机，他就该玩手机了。” 此时的方静轩觉得周听玉十有八.九命中了实情。但画画不是玩手机这样不费脑子的娱乐消遣，而是爱好。爱好要发展成事业，固然需要先天的热爱，也需要后天的耐心与努力。 他便接着说：“周姨，小闻画画的时候很有耐心，如果给他一个机会，再好好地培养引导，他一定能取得不错的成绩。” 季闻听着方静轩头头是道的劝说，一个劲点头。等周听玉目光扫过来，他便立马换成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无辜地看回去。 方静轩看看季闻，又想起一件事：“小闻不是想去京市读大学吗，走文化生路线很难考上不错的大学，但画画可以。像京市这种大城市，有很多艺术生的就业机会，一个月赚几万块也不难。” 先前季闻只觉得方静轩是在找理由劝他爸妈，这下连他自己都被劝得心思浮动，恨不得明天就去京市学画画，后天就月薪上万。 周听玉是土生土长的小城市居民，但也有过几十年的工作经验。她知道以季闻这种博而不专的性格，去哪个专业行业都很难坚持下去，那还不如让他去考个稳定的公务员，即使工作不认真不努力，单位也不能轻易开除他。 现在的她也看得出季闻是真想去学画画了，又有方静轩这一番于情于理的劝说，她不答应都难。 方静轩接着说：“小闻现在刚入门，我也可以教他，过段时间再让他去专业的画室学。” 周听玉更不好拒绝了：“哎，这怎么也能麻烦你啊……但小闻坐不住，你辅导他一天学习也挺累的，要是他想画画就画吧，挪半天出来，反正现在还在放暑假，不用太紧张了。” 转而又对季闻道：“可以画画休息，但是不准出去玩。” 季闻赶紧点点头，知道他妈这是同意他去学艺术了，但还得看他表现得怎么样。 季闻开开心心地把蹭饭的方静轩送到404门口，临走前又被方静轩叮嘱道：“晚上还要背单词，别忘了。”下午找借口出去玩这笔账他就懒得和季闻算了。 季闻眨了眨眼：“静轩哥，你对我真好。” 方静轩人生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怔了怔，而后反驳回去：“好什么，因为我监督你学习，不让你出去玩儿？” 但这都是为了方便动手动脚，辅导学习当然是顺便的。 “我知道你对我严格，是为了帮我考上好大学。”季闻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也没想到能学画画，多亏了你……要是我真的能考上京市的大学就好了，和你一起去京市上学。” 虽然季闻在学习的时候持续走神，还想方设法找借口出去玩，道谢的样子倒是挺真诚。 这样的季闻，让人忍不住去关心他，也让人生不起来气。 方静轩不怎么自在，一开口就是扫兴的话：“等你考上大学，我正好毕业。” “噢……”季闻略显沮丧地低下头，重新抬起头时又是一个开朗的笑，“因为我今天下午出去了，那明天的补习就早点开始吧？我会早点起的～” 方静轩：“……” 季闻的积极好学，代价是无偿的家教加班，而季闻居然还摆出一副特别乖巧懂事的样子。 方静轩扶了扶额，说：“明天上午先画画吧，你起了就过来。”辅导季闻学习真的太累了。 季闻点头应好，方静轩又拿出一把钥匙给他：“这是我家的备用钥匙，你可以自己先画。” 季闻拿到钥匙，却愣在了原地。这算什么……把家里的钥匙都给他了。这种进展神速的剧情，他只在赵君越那里听过…… 他的耳根微微发热，赶紧攥着钥匙回到自己家。第二天早上出门前，他还特意发条信息问方静轩起床了没，收到肯定的答复才出门。 夏天的空调房里，方静轩没再像之前那样做下衣失踪打扮。穿的是再正常不过的雾蓝色丝质家居服，上衣是小v领的长袖衬衫，裤子则是丝滑垂顺的长裤。 季闻没料到方静轩还是一副居家的打扮，转念一想这是人家自己家，穿得舒服一点才正常。而且这身家居服再普通不过，不该露的地方都没露，反倒是季闻独自在胡思乱想。 季闻垂下头去由主卧改造而成的画室。方静轩跟在他身后说：“我给你摆了静物，你今天先临摹一张书上的静物，再试着自己写生。” 季闻还以为方静轩会先过来手把手教教他呢，没想到人只是端着一杯咖啡，坐到窗边的沙发上，翻阅下午补习要用的教材。 方静轩抿了两口咖啡，才想起应该也问季闻一声。他实在没有这样的习惯，问得迟了，季闻倒也不介意。 “你喝咖啡吗？” “我不用了，谢谢～” 方静轩端着咖啡杯，久久没再喝一口，默默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过去摸摸小手。 美术艺考需要画的静物无非是一些水果、瓶瓶罐罐之类的东西，比画人无聊太多，季闻不知不觉又走神了，注意到墙角多出来一个冰箱。 主卧变成画室已经很奇怪了，出现了冰箱就更加奇怪。也是他的接受能力比较强，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不对劲。 他当即停笔问道：“静轩哥，那里怎么有个冰箱？” “昨天买的，可以用来放饮料和雪糕。”方静轩说，“厨房的冰箱放了其他东西，不干净。” 季闻“噢”了一声，心想，方静轩家的冰箱里不就一些速冻食品吗，和雪糕放一起能有什么不干净的，比他家的冰箱好多了。 转念一想，方静轩突然买冰箱，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昨天说想吃雪糕吧…… 季闻起身道：“冰箱里有东西吗？我可不可以看看？” 等方静轩点头，他才过去查看。冷藏室里放了不同口味的汽水和果汁，每种口味却只有一两瓶。就像是摸不准食客的喜好，所以每种口味各准备了一点，让人自己选。 冷冻柜里都是市面上最受欢迎的雪糕品种和口味，巧克力和牛奶的比较多，也有水果味的。 从这个冰箱根本判断不出方静轩喜欢吃什么。这反而像小卖部老板的冰箱，准备了各种各样不同种类的产品供顾客挑选。无论季闻再迟钝，都很难不觉得这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 他正要开口问，方静轩抢先道：“画完才能吃。” “噢。”季闻现在也不馋，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又扭头问道，“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画了，你能帮我看看嘛？” 真是片刻都静不下心来。方静轩觉得自己对季闻的了解又深了一层，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走上前去，绕到季闻身后，说：“你先画，我看看你是怎么画的。” 季闻只觉身后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迅速包裹住他。他在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之后，反倒自在了很多。这次不但脸没红，还能抬起眼帘，看向斜上方那条漂亮的下颌线。 方静轩将视线从画面转向下方的人，意外地与季闻四目相对。他微微一僵，凭空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做坏事被逮住的感觉，不知道该大着胆子继续靠近，还是不动声色地回避开去。 季闻低下头，问道：“我握笔的姿势对吗？” “嗯……不太对。”方静轩借机把自己的手覆上去，给季闻的握笔姿势调整了细微的几毫米。 “那个冰箱，还有里面的饮料和雪糕，是不是你特地给我准备的？”以快要贴在一起的亲密距离，季闻突然发问。 方静轩随口“嗯”一声，也不顺势邀功。 季闻仍追问道：“因为我说想吃雪糕，你就给我准备了这么多吗？” “嗯。天气这么热，你动不动就要吃雪糕喝饮料，难道天天顶着太阳出去买吗，来回一趟不知道要浪费多少学习的时间。” 方静轩这张嘴就说不出多少好听的话。季闻看着他偏向一边略显淡漠的眉眼，却扬起一个笑。 “静轩哥，你对我真好。” 方静轩总算接不上话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投季闻所好，从而把季闻骗到手吧。至于全心全意地辅导学习，那也是顺便，反正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他的攻略初见成效。得到季闻的由衷的称赞，却哪哪都无法适从，非但不乘势追击，还后退一步放开季闻的手。 短暂的静默后，趁着方静轩继续退远之前，季闻再次开口，轻飘飘拦下他。 “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20. 哥哥～ 方静轩万万没料到自己会被季闻直白戳破心思，也万万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样快。 他以为，季闻应该会被自己撩拨得脸红脖子粗，不得不找借口屡次三番逃跑，最后在他的逼迫下正视自己的心意。 方静轩瞬间慌了神。但他一直擅长控制自己的脸色，除了变得僵硬的四肢以外，并没有露出多少异状。 季闻反手握住那只不久前还盖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喃喃道：“你的手没有以前冷了诶……” 所以早点穿长裤款的家居服不就好了吗，之前非要穿那么短的裤子，还硬说自己不体寒。 季闻这话再加上熟练的动作，仿佛每天像个变态偷偷摸人小手的是他一样。 真·变态·方静轩，则因为这份坦诚的关怀而骤然红了脸，或许有惭愧，也有羞赧。他迅速抽走自己的手，又一次对上季闻澄澈的目光，在那目光里看见自己的张皇，更觉无所适从。 季闻当然看到方静轩从颊边一直蔓延到眼角的红晕。 别看季闻自己总是脸红，其实他看别人脸红的次数也不少。他顶着这样出色的外貌，拥有活泼外向的性格，在学校里就是移动的磁极，红着脸向他告白的人数不胜数。 但这是季闻第一次主动问别人喜不喜欢自己。以前不问，一是不需要，因为人家会先来追他。二是没必要，这样很容易让人家误会自己也有那个意思。 季闻眨了眨眼，主动出声缓解尴尬：“我现在可以吃雪糕了吗？” 方静轩终于能接上话了，这种情况下也坚持不放水，一脸平静，硬梆梆道：“你画完了吗，画完了才能吃。” “好吧～”季闻很好说话，也不强求，继续画画。目光专注模样乖巧，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方静轩暗自感叹一声心大的好。 “我去洗个手。”方静轩说，见季闻抬眼望过来，又忙补充一句，“你把铅笔灰蹭我手上了。” 季闻不会觉得别人突然要洗手是因为嫌弃自己的触碰，本来完全没多想，却因为方静轩的解释微微一愣，笑出两个小月牙：“你去吧～” 方静轩心不在焉地洗手，盯着清澈的水流出神。 他想当然以为成绩糟糕的季闻是个好骗的小笨蛋，却没有意识到这同样是一种愚蠢的先入之见，主要是季闻表现出来的样子太具有欺骗性。 季闻性格活泼开朗讨人喜欢，而且他还会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用撒娇把自己不喜欢或不想做的事糊弄过去，让人不得不心软处处迁就。 换句话来说，季闻的情商比他高太多了。季闻拥有这方面的天赋，不但知道该怎么使用自己的天赋，还能从人际交往中获得快乐和自己想要的东西。 情商高的人，智商又能低到哪里去。季闻成绩不好，纯属不喜欢学习，严重缺乏专注力和自制力而已。 “你是不是每次洗手洗很久，手才会那么冷啊？”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害得方静轩猛地一颤，他迅速回过头，略有些不悦：“……你怎么过来了？你还画不画了” 季闻这次倒不是真的偷懒，莫名被指责也不生气，只是眨眨那双明亮的眼睛，语调和缓：“我要上厕所……” 方静轩顿时生出一种自己做错了事的感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赶紧把卫生间让给季闻，带着两个微微泛红的耳朵尖从他身边擦过去。 季闻对情绪的感知向来很敏锐，第一时间察觉到方静轩的变化。 他倒不怎么在意方静轩在想什么，反正方静轩对他的好他都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 下午的文化课补习是方静轩的专场，讲解题目的时候他也能高度专注，彻底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到脑后。反观季闻，依然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有关学习的事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季闻下巴枕在臂弯里，看起来是全神贯注盯着卷面上的字迹，实际是在盯着方静轩的手指。 手指停顿，清冽的嗓音紧随其后：“听懂了吗？” 季闻依然趴在桌上，含糊的声音乍听起软绵绵，熟悉之后只显得敷衍：“听懂了～” 见那只握笔的手渐渐扣紧，季闻抬起眼帘，又说：“这种题你都讲过两遍了，我真的听懂了。” “那你自己再做一遍。”方静轩板着脸。 季闻便从那只手里拿回自己的笔。方静轩微凸的手指骨节一被他碰到，立刻就软了下去，五指松开，指腹微温。 季闻懒懒地趴在桌上，信手拈来地解题。熟练地把这道换汤不换药的数学题解出来，才支起身子望向身边满脸严肃的人：“我真的学会了。” “季闻。”方静轩眉头不解，嗓音也很严肃。 被周听玉叫全名肯定没好事，季闻第一次被方静轩直呼大名，却毫无畏惧，反而只有好奇，好奇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算错了，而且是最简单的最后一步。”方静轩指着稿纸，一板一眼地说，“就算你前面都是对的，答案算错也要扣掉至少三分之一的分。如果这是一道填空题，老师才不管你会不会，答案错了就是全错。” 季闻拿过自己的稿纸看了看，立马开口解释：“啊，我这是写错了～正式考试的时候我会检查一遍，肯定能检查出来的……” “季闻。”方静轩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肃声说，“你不要你给我画饼，这是习惯问题。” 他最近天天在季闻家里吃饭，亲眼看到饭桌上人见人嫌的多刺草鱼只有季闻一个人吃得最香。季闻挑鱼刺挑得认真又仔细，一个人吃整条鱼也没被鱼刺卡到过。 季闻打篮球的水平同样不差。体育项目看重体能和反应能力，但要想做出一番成绩，那也马虎大意不得。 方静轩油盐不进，季闻的撒娇罕见地被别人怼了回来，他不满地小声嘟囔道：“我没有画饼……是向你保证……” 方静轩注视着他这低眉顺目的小模样，略有些得意地轻挑眉梢。 季闻见方静轩神色缓和，语调轻快地说：“下次就算是练习，我也一定不会粗心算错的～” “口头的保证就是画饼。”方静轩坚持道，“那你说你要是再算错怎么着吧。” 方静轩说着话，人越靠越近。两张椅子之间没有扶手，他用膝盖轻轻挨住季闻的腿，手便顺着连接处慢慢转移到了季闻的腿上。 “嗯……”季闻想了想，理直气壮地说，“但我做对了题目，也没有奖励啊？” 方静轩只觉好笑，对免费的家教还得寸进尺是吧，季闻这些小聪明真是半点都不愿意用在学习上。 “喜欢吃饭睡觉，画画，打球，打游戏。”方静轩越逼越近，“你是不是除了学习，什么都喜欢。嗯？” “我也不知道……”季闻低下头，看向那只五指蜷曲轻轻搭在自己大腿中央，介于礼貌和冒犯之间的手。 “除了学习，你还有不喜欢的东西吗？”方静轩继续问。 季闻冥思苦想一阵，十分诚实地回道：“好像没有。” 方静轩辅导季闻的文化课，每次都是满肚子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憋闷感。现在随口聊了几句，他的烦闷却一扫而空，甚至不禁轻勾唇角，拿笔敲了季闻脑袋一下。 季闻突然灵光一闪：“你怎么不问我还喜欢什么？” 方静轩无所谓地说：“你不是什么都喜欢吗？” 季闻目光灼灼，眼底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你问问我吧～” 方静轩很配合地问道：“嗯，那除了吃饭睡觉运动画画打游戏之外，你还喜欢什么？” 总归就是些有关吃喝玩乐的东西，肯定不会有什么比坑坑洼洼的英语书更让他心梗了。 季闻注视着苏静轩，眼睛一眨不眨。不像京市人说话那般抑扬顿挫，他的语速很慢，语调延宕，尤其是最后两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 “我还喜欢你，哥哥～” 为您提供大神 安则 的《撒娇攻怎么了嘛》最快更新 20. 哥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1. 湿漉漉 季闻的表白猝不及防，方静轩先是因为震惊陷入长久的怔愣，而后则是怀疑与不信。 他默默收回不老实的手，坐直身子，与季闻拉开一定距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也喜欢我吧。”季闻笃定地说，“所以你才总是摸我的手。不好好穿衣服，也是故意的吗？” 方静轩：“……” 他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龌龊举动会如此赤.裸裸地被揭露出来。 他的耳朵瞬间泛起红雾。本就温度偏低的手变得更凉了，掌心渗出一层冷汗。 季闻握住他僵硬的、微微发抖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住他，无害地、和缓地，步步紧逼。 “静轩哥，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对我那么好吗？” 方静轩敛眸避开视线，看向自己被包裹住的手。 喜欢吗？其实他没觉得自己喜欢季闻。他认定自己对季闻的感情是一种纯粹的欲望，他想和季闻亲近，所以处心积虑去接近，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动手动脚。 他自认自己不是个好人。他对季闻，确实比对其他人好了不少，但那都是他为了达到目的而采取的手段。况且，这世界上对季闻好的人多不胜数，也不差他一个。 “我……”面对季闻主动的亲近，他一时组织不出来完整的句子，明明所愿近在眼前，他却想要逃避，“那又怎么了？” “我妈不准我早恋，但我现在已经毕业了。”季闻说。 方静轩沉默片刻：“可你没考上大学，过一个月又要去读高三了。” “是高四。”季闻纠正道，“我已经高中毕业了，毕业证和毕业照都在抽屉里，不信你看。” 方静轩的紧张霎时消散，反而失笑，打量着面前真挚、纯粹、如阳光一般的少年，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不堪：“你怎么会喜欢我……” 季闻没料到表白会这么麻烦。他看同学们还有上课偷偷递纸条表白的，下课两人就卿卿我我一起去小卖部了。 他那么受欢迎，兄弟们都打趣说他这辈子都不需要主动出击，要是他主动去追谁，不过一句话的事。怎么真的实践起来就变得这么麻烦。 季闻回忆着，脸颊微微发烫，慢条斯理地回答方静轩：“你对我很好，虽然你给我讲题的时候很严格，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很细心，发现我喜欢画画，我随口说想吃雪糕，你都放在心上了……” 方静轩懂了，季闻大概是喜欢自己身上跟他不同的地方。以季闻这种一心只有吃喝玩乐的性子，估计他身边的朋友也好不到哪去，所以才会被自己身上这些陌生的特质所吸引。 他想到这里，微微一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去剖析这份纯粹的感情，或许仍是因为这份喜欢来得太不可思议。 季闻继续说：“你长得很好看，很干净，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每次和你靠近，我都会心跳很快。” 方静轩抬起手穿过自己的短发，心乱如麻，天人交战。邪恶的小人在说，接受季闻吧，睡了他，把他变成你的，把他带去京市，反正你多的是钱养他。 正义的小人则言简意赅，他说——你肮脏的欲望和季闻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背道而驰。 方静轩没办法直接答复季闻，只能委婉地说：“季闻，我会帮你考上你想去的大学。” “啊……”季闻倒没有意识到话题被转移了，还认真地想了想，“那我想去清大，也可以吗？” “……你能不能想点实际的。”方静轩无奈道，“你为什么想去清大？” “梦想总是要有的啊。”季闻十分期待地规划未来，“如果考上清大，我就可以和你一起上学了～” “等你考上大学，我正好毕业。”方静轩无情浇灭季闻不切实际的梦想，“我也不住宿舍，我在外面租房，只有上课的时候才会去学校。” “你可以继续读研……”季闻对大学的情况也有几分了解，立刻找到解决方案，更加期待，“我们也可以合租，住一起。” 方静轩却因为简单的“合租”二字，再次红了脸。季闻的话里肯定不包含任何龌龊的成分，可恰恰是这种天然的清纯才让人难以招架，也让脑子不干净的他无地自容。 季闻说完，想起刚才还没有得到结果的事，直截了当地问道：“所以你是拒绝我了吗，静轩哥？” 人生的第一次告白以失败告终，不至于让季闻多么气馁，毕竟也不会有什么事能比他的学习更糟糕了。只是，方静轩明明就喜欢他，却还推推拉拉的，令他不解。 方静轩无法再回避，只好说：“你现在谈恋爱，也算早恋。你的学习肯定会受到影响，你爸妈也不会同意。” 季闻不觉得和方静轩谈恋爱会导致自己的成绩退步，只可能会进步才对，甚至考上清大也指日可待，这些天以来的补习成效再显著不过了。 只是他爸妈那一关……他倒是压根没想过。他爸妈禁止他早恋，但偷偷谈也不是不行，主要是以前真没遇到多么喜欢的人才会一直乖乖听话。 可他没想到自己会对男生动心，他爸妈就更想不到了，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免不了一场大战。 方静轩印象里的季闻情商很高，擅长照顾别人的情绪也擅长让自己开心，还擅长画饼和糊弄，很少会有让他接不上话的沉默时刻。 方静轩开始后悔了。 他自私又凉薄，从来没有对谁付出过真心。他为了钓到季闻使尽浑身解数，有时显得刻意，有时也令人厌恶。或许只有季闻，会从他的严格要求中感受到善意，甚至喜欢上他。 错过了现在的表白，以后还能再有吗？ 季闻则低下头，难得认真地左思右想。他爸妈一时半会是搞不定的，也会给方静轩造成不小的困扰。方静轩怕影响他的学习，想让他考上好大学，这份心意他也很感激。 方静轩默默注视着沉默的季闻，心烦意乱地掐着自己的掌心。 “但是……”季闻抬起头来，没有露出任何困扰或失望的神情，明亮的眼睛里似乎还隐含着些许狡黠，唇角缓缓扬起， “我这段时间学习进步真的很大，画画也还不错，你至少可以先给我一点奖励吧～” “什么？”方静轩却没反应过来，堂堂学霸也有被小学渣难住的一天。 季闻伸长脖子，轻抬下巴，然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方静轩突然忆起上次错过的那个吻。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令人尴尬的意外，也避免自己会错了意，他先问道：“……你现在不想吃雪糕吧？” “不想。”季闻的垂落的睫毛轻轻一颤，喉结一滚，“只是有点渴……” 眼睛都闭上了，总不可能是要别人拿水来喂给他喝。 方静轩选择先用双手托住季闻的脸。季闻的睫毛又轻轻一颤，眼睛却闭得更紧了。手心里的温度烫得灼人。 方静轩这才缓缓地倾身下去，用自己的唇覆上别人的唇。 至于脏不脏的，他这时候都全部忘光了。 青涩的浅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及与表面上的宁静不相符的，胸腔里擂鼓一般强烈的心跳。 方静轩不自觉闭上了眼，季闻却在这时睁开了眼。 几秒后，方静轩向后退开，恰好对上季闻那双因为闭了太久，而变得格外湿漉的眼睛。 季闻将他的紧张尽收眼底，还如实说出自己的所见“你的睫毛在抖……” 方静轩：“……” 季闻看着眼前顿时陷入窘迫的人。方静轩皮肤白，脸红却不怎么明显，脸上只带着一层薄薄的粉。但眼尾也泛起了一片红，快哭了似的。 方静轩被看得口干舌燥，不禁舔了舔唇。想起自己刚刚用嘴唇碰过什么，脸上的颜色终于赶上了季闻。 季闻却将视线从那鲜红湿润的唇上移开，转到方静轩那双由长睫映衬的眼睛上，拉住他的手腕，然后靠近过去，亲了亲他颤抖的睫毛。 方静轩愣了愣，心跳有瞬间的空白。 下一刻，笃笃笃的敲门声猝然响起，方静轩的心跳猛然加快，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季闻的反应比他更大，直接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周听玉听到房间里的剧烈动静，疑惑地推门进去，季闻正好从地上爬起来，脸蛋红扑扑的。 周听玉只当他是摔到地上觉得丢脸才脸红，毫无所觉地走过去：“你学得多专注啊，还能被妈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诺，这是今天的水果，你们一起吃。” 方静轩将头垂得很低，努力藏住自己脸上和声线里的异状，简短地说了声“好”。 季闻目送着周听玉出去，等卧室门重新关好，才长长松了口气。 “那等我考上大学，如果你还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话……”季闻看向方静轩，一字一句，“我们就在一起吧，哥哥～” 由周听玉造成的惊慌转瞬而逝，他的声线又愉快地带上小波浪线，脸上则挂着无忧无虑的笑意。 季闻短暂地营造出浪漫温存的气氛，转瞬又用不合时宜的保证亲手打破：“不是画饼～！” 是认真的！ 为您提供大神 安则 的《撒娇攻怎么了嘛》最快更新 21. 湿漉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2. 小屁孩 周听玉了解自己的儿子，想不到他能静下心来在家里学习这么长时间。先是欣慰，然后是怀疑，再然后是恐惧。 她家小闻，该不会把脑子学坏了吧…… 而且方静轩给季闻补习，除了每天吃两顿饭以外，一分钱都没收，还让季闻去自家画画。季闻天天在家学习，方静轩也得陪着，整周无休，她心里过意不去，只能多做些好菜补偿人家。 401的邻居杜颖和她算是同辈人，但杜颖年近四十才盼来独子，叫做盛逸舟，今年八岁，是社区里最喜欢缠着季闻的小朋友之一。 杜颖丈夫在外地出差，孩子正放暑假，她临时接到加班任务，得在单位待到深夜。儿子无人照顾，便找上了关系不错的邻居姐姐周听玉。 “周姐，小舟他天天闹着要找小闻哥哥玩，但我怕他打扰小闻学习，一直不准他去吵你们……但我今天可能要到很晚才能回来，你看能不能让小舟去你们家待一天？” 早上七点，周听玉也要去上班了。她十分理解地答应下邻居的委托，带着盛逸舟回家，正要把睡梦中的季闻喊醒，盛逸舟就先屁颠颠扑了过去。 “小闻哥哥～！我好想你啊！！” 季闻惊醒过来，人还迷糊着，先下意识摸了摸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 周听玉在一旁说道：“杜阿姨有事出门，小舟今天要在我们家待一天……” 季闻从床上起来，意识缓缓回笼。 周听玉继续说：“你天天在家学习也要劳逸结合，小方这段时间也辛苦了，你问问他想不想出去玩。你和他还有小舟一起，随便你们去哪玩，妈给你们报销。” 这些天的补习下来，季闻其实不怎么累，半天画画半天学习，学习的时候他做十分钟的题，方静轩得给他讲解半小时，比他累多了。 季闻受宠若惊地答应下来，把周听玉送出家门，顺口问道：“那我可以去网吧玩游戏吗？” “……”周听玉沉默几秒，“小舟才八岁，你要是敢带他去网吧，看我不收拾你。” “开玩笑的～”季闻笑笑说，“好啦妈，你赶紧去上班吧～” 送走了周听玉，季闻换好衣服带着盛逸舟一起去敲响403的房门。虽然他有钥匙可以直接进去，但今天还带了个小朋友，先敲门会比较好。 方静轩过来开门，注意到季闻今天穿得不太一样，白T外面加了一件浅蓝的牛仔短袖衬衫，有种休闲度假风。然后才注意到季闻腿旁边那个，撞过自己行李箱的莽撞小孩。 季闻拍拍盛逸舟：“叫轩轩哥哥～” 盛逸舟也不是多么心细的小孩，对404新住户的唯一印象只剩“被黑心中介骗了住进凶宅的笨蛋”这一项。这时近距离观察，见方静轩人长得干净清秀，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当即甜甜地喊道：“轩轩哥哥～” 盛逸舟的和季闻有着相似的口音，嗓音拖沓绵长，还带着小孩特有的稚气和奶音。可方静轩偏偏觉得，这声“轩轩哥哥”叫得也没有季闻好听。 而且盛逸舟的年纪，很容易让他想到几个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差点没能控制住瞬间涌起的厌烦，全靠季闻的下一声“静轩哥”才忍了下来。 季闻先介绍了盛逸舟的情况，接着说：“静轩哥，我妈让我们一起出去玩，她给我们报销。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方静轩当然不想和盛逸舟这种小朋友一起出去玩，他根本就不喜欢出去玩。 不过还有季闻在，他想了想说：“带着他一起……去游乐园吧，除了游乐园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去。” 盛逸舟却没能察觉出这位新认识的哥哥的嫌弃，讨价还价道：“轩轩哥哥，你想去游乐园吗？但我想去电玩城……” 语毕，一张肉嘟嘟的小脸还因为幼稚的大人露出了几丝为难。 方静轩：“……” “你才八岁，去什么电玩城。”季闻先否决盛逸舟的提议。电玩城拥挤又吵闹，烟雾袅绕，方静轩绝对会嫌弃，那还不如去网吧开个包厢。 而方静轩的确是来自大城市的人，对芒城这种十八线小城市严重缺乏了解，季闻又对他说：“从这里去最近的游乐园要一个多小时，都快到省城了。芒城有些公园里有游乐设施，但是不好玩，而且都老掉渣了，不太安全。” 盛逸舟很赞同地点点头，立马和季闻站到一边，共同对付方静轩这个想去游乐园的幼稚大人。 方静轩：“……” “有了～”季闻有了主意，“我们去河边吧，先下楼。” 方静轩不知道河边除了暴晒能有什么可玩的。随手拿上一把阳伞，跟在一大一小身后下楼。 季闻去乱糟糟的车棚里找出自己的自行车，问方静轩道：“静轩哥，你会骑车吗？” 方静轩：“不会。”从他有记忆开始，出行都有司机开车接送，独自生活后他很少出远门，偶尔的几次也会选择打车。学自行车完全没必要，而且很脏。 季闻的自行车有一段时间没骑了。车座上落了一层薄灰，车铃有些锈了，车篮里都是落叶。 他随手拍了拍车座，又说：“你不会骑车的话……那我们推着车走去河边上好了。” 早上的阳光不算太强烈，但这是七月份的阳光，无论何时都炙热又刺眼。要一路走去不知道多远的河边上，还要带着个胖嘟嘟的小屁孩…… 方静轩犹豫片刻，在季闻身后默默地将阳伞撑开，往前送过去一些，也给季闻挡挡太阳。 盛逸舟见他突然撑伞，眼神鄙夷，语气嫌弃：“又没有下雨，你怎么还打伞啊？” 问的问题倒是和之前的季闻差不多。方静轩觉得好笑，嘴上毫不留情：“因为晒，你天天这样晒太阳，等开学的时候就变成小黑胖子了。” 盛逸舟迅速反驳：“你才是胖子！”话送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又低头看看自己突出的小肚子和两只肉手，满脸惊慌地看向季闻。 “小闻哥哥……我胖吗？” 季闻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好听，其中带了多少糊弄就不得而知了：“不胖啊，小舟最可爱了～” 盛逸舟得到季闻的支持，扭头冲方静轩吐吐舌头，洋洋自得摇着不存在的尾巴，又说：“只有女生才会在不下雨的时候打伞，你是娘娘腔吗？” 季闻闻言一愣，少见地蹙起眉头，正要开口教育不懂事的小孩，却见身旁的方静轩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方静轩洁癖讲究、冷漠寡言还自带一张臭脸，从小到大没少被别人编排过。因为显赫的家世，出众的长相和成绩，其实女生对他的态度还不错，大着胆子来向他告白的也不是没有。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同龄男生想要的一切。那些人因此更加嫉妒他，不敢当面得罪，就在背后造谣他的私生活。说他是娘炮，同性恋，喜欢男人的变态。他倒无所谓，因为这本来就是真的。 但有一点说错了，他不是想被男人艹，而是想艹男人。不过他也不是什么样的货色都看得上，在季闻之前就从未有过谁。 他看着眼前才八岁大的小男孩，心中毫无波澜，淡淡道：“你知道你这话不但是在骂我，也是在骂女生吗？你一个小黑胖子，成绩不好还不尊重女生，以后怎么会有人喜欢你。” 才八岁的小朋友听得一知半解，却觉方静轩说得好像有些道理，一时半会想不出反驳的话。 季闻愣了愣，看向方静轩，心想：静轩哥怎么还和小朋友吵架啊，好幼稚。 但确实是盛逸舟小朋友不对在先，季闻正待开口教训，方静轩注意到他在看自己，忙抢过话头，这次的语气缓了些： “虽然长得好看的人很多，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受欢迎。你知道为什么季闻受欢迎吗，你既然喜欢缠着他，怎么不和他学点好的？” 盛逸舟听懂了话里的重点，立马转头问季闻：“小闻哥哥，为什么你很受欢迎？” 季闻：“……” 不是，等等，他好像没和方静轩说过自己在学校里人气很高的事吧。 而且他们几天前才约定了毕业之后恋爱，自己受欢迎这件事是不是得解释一下？ 季闻什么都还没说还没做，突然就成为了三人之间的焦点。 季闻先处理盛逸舟，说：“给轩轩哥哥道歉。你要有礼貌，不要骂人，这样别人才会喜欢你。” 盛逸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噢……对不起。” 盛逸舟也是个无忧无虑精力旺盛的小朋友，转眼把刚才的事抛到脑后。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两人前头，蹦蹦跳跳地引路。 河边的确不远。两个成年人加一个八岁的小朋友，再加上一辆被推着前行的单车，不过二十分钟便离开了街区。 视野骤然开阔。到处是青草的芬芳，阳光的暖意，江水的潮气，以及穿过桥洞下短暂的阴凉。 桥洞下昏暗潮湿，爬满湿腻的青苔。方静轩低头看向自己的白鞋和下方黑乎乎的石砖地面，忽觉举步维艰。 身旁推着自行车的季闻蓦地停下脚步。 方静轩也跟着一顿，前方的盛逸舟已经离开了桥洞，远远跑到阳光之下。他接着偏头望向季闻。 季闻大半个人都遮在桥洞的阴影里，眼睛却依然很亮，熠熠生辉，好似漾着河面的波光。 关于自己受欢迎这件事，季闻本打算向方静轩解释，却有另一件事先占据了他的心头。方静轩长得不比他差，家庭条件应该也比他好，学习成绩更是和他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方静轩是不是也很受欢迎？ “静轩哥。”季闻想到就问，“你都快大四了，那你有谈过恋爱吗？” 他的好哥们赵君越才高三毕业，正式的恋爱都谈过三段了。 方静轩不假思索：“没有。” “我也没有。”季闻这才交代自己的情况，却见方静轩没什么反应，可能是因为他说过爸妈不准早恋的事，所以他的回答也不令人意外。 季闻眨眨眼，又说：“我爸妈只是不准我谈恋爱……” 亲一下又不算谈恋爱，他们约好等自己考上大学再谈，现在不都亲过了吗。 方静轩听闻言神色微动。在刚认识的那几天，他完全将季闻视作可以随意撩拨的纯情高中生，可从爬窗和饺子事件开始，他渐渐发现季闻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乖。 父母只是不准季闻谈恋爱，但季闻要是真的喜欢谁，肯定能用他的小聪明想出一百种钻漏洞的法子。 因为方静轩闪动的眼神，季闻得意地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 这下，方静轩的脸色彻底绷不住了。 艹，他还像个变态一样偷偷摸纯情少男的小手，季闻该不会已经牵过不知道多少人了吧？ 就算亲吻的时候脸都红成番茄了，那也不代表就是初吻。 季闻不再多吊人胃口，用蜻蜓点水的吻打断方静轩的胡思乱想。 “这是第二次……”他敛着呼吸，紧张地小声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季闻愣神却是因为自己糟糕的算术，他赶紧举起一根手指，隔着几厘米虚指方静轩的睫毛。 然后纠正自己刚才的话，恢复成平时活泼的音调：“不是，是第三次～” 还要加上亲睫毛的那一次！ 为您提供大神 安则 的《撒娇攻怎么了嘛》最快更新 22. 小屁孩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23. 风筝与少年 盛逸舟跑出去一大段距离，回头发现自己把两个慢吞吞的大人弄丢了。 他毫不慌张，反而自在得像风一样，一溜烟地跑下河堤，钻进河边的芦苇丛。 季闻推着自行车和方静轩从桥洞出去，站在河堤高处，一眼看见下方河滩上的小男孩，忙高声喊道：“小舟！快上来，不要去河里。” 每年到了夏天，总会有淘气的小孩和不听劝的大人去河里游泳，溺水事故时有发生。 盛逸舟很听季闻的话，他也没想下河游泳，只是被茂密青翠的芦苇丛吸引了注意力。他摘下一根和他差不多高的夏天的芦苇，芦苇穗迎风摇曳，衬着碧蓝如洗的天。 他想了想，再摘下一根芦苇，带着两件战利品爬上石阶，重新回到平坦的河堤上。 “小闻哥哥，送给你～”盛逸舟先把一根芦苇递给季闻。 季闻开心收下：“谢谢～” 盛逸舟犹豫片刻，试探着转动手里的芦苇秆，用柔软的穗对着方静轩：“轩轩哥哥，这个给你……” 小孩子都是不怎么记仇的。 但方静轩记仇。而且一个讨厌的小孩会让他想到千万个讨厌的小孩，然后把自己对小孩的厌恶全都集中诉诸眼前的小孩身上。 方静轩半天没接，季闻看了看他，干脆一把夺过那根无主的芦苇，然后往方静轩怀里塞。 以免被芦苇穗袭脸，方静轩只能抬手接过。 他拿着那根莫名其妙的芦苇，一阵无语，却见季闻扬着自己的芦苇，冲他笑，一双星眸熠熠生辉。 经历了芦苇的小插曲后，来河边的正式游乐项目终于要开始了。季闻说：“今天太热了，小舟，你别乱跑了，我骑车带你兜一圈。” 方静轩默默看季闻一眼，他还以为季闻在晴天万里的七月跑到连树荫都没有的河堤上，是享受这种酷暑的感觉呢。 盛逸舟用和黑红的粗糙外貌不太相符的小奶音应道：“好～” “上来吧。”季闻把芦苇放到车篮里，抬腿迈上自行车，又对方静轩交代道，“静轩哥，我慢慢骑，带小舟玩一会，你可以跟着，或者在阴凉的地方等一下。” 方静轩无所谓地“嗯”一声，低头却见盛逸舟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 方静轩：“……” 这破孩子，要当着他的面坐季闻的自行车后座去兜风，还想让他帮忙扶上车是吧。 盛逸舟只当方静轩是反应迟钝，只好开口道：“车太高了我上不去，轩轩哥哥，帮我一下……” 方静轩全是因为季闻才能忍住嫌弃，勉为其难地用双手托住小黑胖子的腋下，把他扶上自行车后座。 他皱着眉头拍拍手，余光里只见季闻正扭头看着他，又在笑。 季闻却是有些惊讶，没想到静轩哥看着弱不禁风，竟然能搬得动实心且敦实的盛逸舟小朋友…… 季闻再交代一句：“那我们先走了～小舟，抓紧我。”这才转身回去，踩下自行车踏板。 季闻自觉没骑得多快，但人的腿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两个大轮子。方静轩跟着走了几步，又换成小跑，与自行车的距离却越拉越远。 他低头看向手中耷拉下去的芦苇，忽觉有些可笑。 追不上了…… 方静轩脚步渐缓，遥望远去的自行车。自行车的叮铃声都听不见了，只剩湿热的江风吹拂着他的耳膜。 追不上了。 他看到江面上指甲大小的风筝，啪的一下断了线，飞向遥远的天际。石滩上的游人沿着河岸追逐，高呼，最后也像他一样，无力驻足眺望。 方静轩看着那点芝麻大小的风筝，怔怔地出声。骤然响起清脆的“叮铃铃”，唤回他的思绪。 季闻的单车不知何时调转了方向，已来到他前方几步外的位置。季闻及时踩下刹车，拍拍身后的盛逸舟，示意他从车上下去。 盛逸舟下车倒不需要别人帮忙，灵活地蹦下车。 季闻再向前方招呼道：“静轩哥，我带你兜兜风？” 方静轩微愣，而后无奈道：“那你要把小黑……小舟丢在这儿吗？” 季闻扭头对盛逸舟说：“小舟，现在我要骑车带静轩哥去兜风了，你跑着跟上来，你能做到吗？” 盛逸舟拍拍骄傲的小胸膛：“能～” 今天出门，方静轩的兴致一直不太高。季闻猜想他可能是嫌热嫌晒，便说：“上车吧，车一开就不热了。你坐在我后面，太阳晒不到你，也不用打伞了～” 季闻的自行车后座加了软垫，和前面的坐垫差不多高，也隔得很近。可刚刚才被小屁孩坐过，方静轩略有些嫌弃，看着季闻浅牛仔蓝的背影，还是跨上了后座。 这是他第一次坐自行车，也是第一次坐自行车后座。小小的后座坐上一个大人之后，和车座上的人之间就不剩下多余的距离了。方静轩往后就会掉下去，不往后就会和前面的季闻蹭到彼此。 “小舟，等跑到对面的那家小卖部，我给你买烤肠吃。”等方静轩坐好了，季闻对盛逸舟说，再回头交代一句，“静轩哥，抱住我～” 方静轩：“……” 他在意两人会蹭到，季闻却要他直接抱上去。 而且这个跨坐的姿势…… “等等。” 季闻疑惑回头，方静轩忙说：“我还是侧着坐吧。” 季闻没载过女生，但知道女生喜欢侧着坐，可能是因为穿着裙子不方便。虽然不知道方静轩为什么要侧着坐，但他没什么意见，爽快地说了声“好”。 等方静轩换了姿势，又说：“那你抱紧我，侧着坐可能不太稳。” 方静轩一愣，忽地想起季闻对盛逸舟说的好像是“抓紧我”，心中窃喜，勾起一个笑。而后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吃小孩的醋，又因为季闻的区别对待沾沾自喜，则是无奈失笑。 季闻用眼角余光捕捉到他的小动静，也笑起来：“静轩哥～因为我要带你去兜风，你是不是很开心？” 方静轩更觉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的不是自行车，是什么顶级豪车。” “豪华自行车不也是豪车嘛。”季闻一如既往地自信，“走了～” 方静轩赶紧伸手抱住前面的季闻。当作外搭的牛仔衬衫敞开着，方静轩的手一不留神就钻了进去，隔着一层T恤布料环住季闻窄而韧的腰。 骑车时腰部用力，柔软的腹肌绷得紧紧的，软硬适中，微带弹性。方静轩心思浮动，想起季闻之前在自己面前撩起衣服擦汗，不小心展露出来的那片雪白腰腹。 ……还好从跨坐改成侧坐了。 “是不是很凉快？” 季闻的声音和风一起飘来，方静轩收回思绪，惊觉自己暂时忘记了夏天的存在。 他平等地厌恶所有季节，包括夏天。但此时，除了明媚的阳光、瓦蓝的天和云，以及波光粼粼的河面之外，已不剩下分毫黏腻和炙热。所有的不快都被清凉的风一并带走。 方静轩面朝江面，闻声才偏头看向季闻的背影。一头黑发迎着强烈的风，四处乱飞。不用想，他正面的样子肯定就跟刚睡醒一样，乱糟糟得可爱。 方静轩过了半天也没答话，季闻倒无所谓，愉快的情绪没受到半点影响，又说：“在河堤上骑车，风景特别好。你要是打伞，就都看不到了～” 方静轩无声一笑，驴头不对马嘴地回道：“你是不是心情很好。” 季闻：“出来玩当然心情好啊。” 方静轩：“那你怎么不唱歌？” 季闻微怔：“你怎么知道我想唱歌……？” 方静轩这次则笑出了声。 唱歌是季闻众多的爱好之一，但他一般只有一个人闲来无事或者洗澡的时候才会哼哼歌，很少和朋友们一起去ktv。虽然他自己不认为，但说他五音不全的人却不止一个。 季闻想起自己上次在方静轩面前哼歌的事，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笑话我？”笑他唱歌跑调。 方静轩却不理解：“我笑话你什么？”笑季闻可爱倒有。 季闻笃定道：“你肯定是笑话我！”算了，下次再唱。 方静轩懒得和高中学渣争辩，正好借着这次难得的摸腰机会，五指合拢，在季闻的腰侧上轻轻捏了一下。 这玩笑的一捏却让季闻猛地一颤，不小心打了下车把，方静轩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后座上摔下去。 因为受惊，他整个人都贴上了季闻后背，下意识用双手箍紧季闻。一只手臂紧扣着腰，另一只手则抱在季闻胸口。 季闻瞬间涨红了脸，急忙踩下刹车，完整的句子都说不上来，只能急促地嚷嚷：“手手手手……” 方静轩完全不明所以，心想季闻刚才差点翻车可能是因为他捏的那一下。摸小手的时候没发现，原来季闻这么敏感的吗……？ 现在反应这么大又是为什么？ 他无需多想，很快从手心里的触感知道了答案。他赶紧拿开那只放在季闻胸口上的手，从后座上下来。 季闻还呆坐在自行车上，一语不发。 不是，他平时洗澡搓得比这用力多了，怎么掐一下腰那么痒的？而且，胸口那里，更是一种直通天灵盖的酥麻。 方静轩看着那两个红得快滴血的耳朵尖，忍住想要亲上去的冲动。好像只要和季闻在一起，他脑子里就全是有颜色的肥料，意外发现季闻这么敏感，更加心神荡漾。 但季闻的反应实在太大了，就像上次周听玉突然进房间吓得他从椅子上掉下去一样。可爱得要命，也纯得要命。 他肮脏的大脑立刻被洗涤干净了，只觉得有趣想笑。 季闻低下头，不动声色地把牛仔衬衫的扣子扣上。有衬衫和T恤两件衣服保护，总不会那么痒了。 季闻稍稍松了口气，抬头见方静轩正注视着自己，还问他：“你把衬衫扣上，不热吗？” “嗯……风有点大。”季闻说。 表情就跟谎称饺子汤好吃时一模一样。 “小闻哥哥！……”盛逸舟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跑不动了……” 季闻便给他加油鼓劲：“快到了～你今天运动量这么大，回去就该瘦了。” 方静轩看季闻一眼，暗想，季闻这画饼的功夫确实炉火纯青了，张口就来，难怪单纯好骗的小孩都喜欢他。 盛逸舟听到季闻的话，先欣喜，又皱眉：“啊，那我现在真的很胖吗……” “没有啊，而且多运动能长得高。”季闻随口安抚完小朋友，“好了，我们一起去买烤肠吧～” 盛逸舟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满心满眼全都是绝世好哥哥季小闻，把自己追着自行车狂奔几百米还被嫌弃胖的事忘了个干净。 季闻推着自行车，带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沿着坡道走到下方的河滩上。不远处桥下有个小木屋，门前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玩具。 几人都还没吃早饭，季闻和盛逸舟寻着烤肠味过去，边走边咽口水，一点都不嫌丢脸。 季闻一口气买了三根售价五元的烤肠，还没等方静轩过去就结完账了。 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两根烤肠，和盛逸舟一人一根。然后十分大方地连着袋子一起递给方静轩。 方静轩知道路边上这些小吃的原料都好不到哪去。何况还是肉食，进价不知道才几毛钱，怎么想都不太干净。而且烤肠的肥油似乎都透过塑料袋渗出来了，他实在嫌弃，不但不接，甚至后退一步。 “你们吃吧。”他尽量不在语气中流露出嫌弃。 至于吃了烤肠的季闻，回去洗洗刷刷干净，勉强还能要。 季闻遭到拒绝，并不介意，反而乐于自己独享两根烤肠，又问：“那你要不要吃点什么，还有关东煮和玉米。” 方静轩勉为其难：“……玉米吧，一根就行。” 季闻阔绰地给方静轩买下一根没滋没味的蒸玉米，忍不住嘟囔：“玉米也要五块钱，不如吃烤肠。”荤素同价，好坑啊。 方静轩不禁笑道：“你都是开豪车的人了，还纠结这几块钱？” “哪有豪车？”季闻先是一愣，才想起自己夸下海口的豪华自行车，不但不觉得丢脸，还理直气壮，“养车很费钱的，所以要节约一点。” 说完便专心吃烤肠，吃得满嘴流油。 方静轩不再后退，默默地想。 其实在他攻略季闻的计划里，还有最重要的金钱攻势没有用过。虽然几乎没有人不喜欢钱，但他本人就对钱没有什么兴趣，所以还需要多观察观察季闻，免得金钱攻势起反效果。 现在他可以肯定，去京市玩诱惑不了季闻，豪车大概率也不行。比起真正的豪车，季闻可能更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吃五块钱的烤肠。站在豪华自行车旁边，迎风进食。 方静轩咬了一口不糯也不甜的玉米，慢条斯理地咀嚼。 季闻吃完自己的两根烤肠，就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啃玉米，嘴巴片刻都闲不下来：“你怎么吃得这么慢？你应该也饿了吧，不好吃吗？” 方静轩：“……” 不仅不好吃他还嫌脏，但他做不到像季闻那样都快难吃哭了还硬夸。又不想扫了季闻的兴，干脆沉默。 季闻锲而不舍地关心道：“你多吃点，不要挑食才能身体好，就不会体寒了。” 方静轩：“……我不体寒。”究竟为什么体寒这个话题又开始了？ 季闻：“噢。”但满脸都写着不信。 方静轩先放下嘴边的玉米，觉得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我只是体温偏低，手比较冷，没有体寒。” 季闻想了想，嗯，嘴唇确实不冷。至于骑车时方静轩抱过来的温度……风太大了他不是很确定，而且他也有点忘了。 既然方静轩声称只有手比较冷，他可以当场确认，于是直接抬手握住方静轩的脖子。 很热，还能感受到血管轻微的跳动。 方静轩瞪大双眼，险些失态：“你手上都是油！” 季闻收回手，嗅嗅闻闻：“很香啊。”手上都是烤肠香，嘴才油。 方静轩：“……” 如果季闻稍微敏锐一点，早该发觉方静轩爱干净得过了头。如果他稍微心思细腻一点，也早该因为方静轩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嫌弃而生气了。 但他都没有，面对快要跳脚的方静轩，还生出了玩闹的心思。 他拉过方静轩的胳膊，不打招呼，直接在那白净的脸颊上吧唧一口。 方静轩：“？” “季闻——！” 季闻刚想说“第四次”，却惊觉方静轩有点生气，忙改口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方静轩的一腔怒火霎时被堵回了肝里。 吃饱喝足的盛逸舟插过来：“小闻哥哥，你们在干嘛呀？” 季闻先摸摸自己的空口袋，又问盛逸舟：“小舟，你带纸了吗？” 盛逸舟打开妈妈给他准备的小挎包，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比小学生还粗心马虎的小闻哥哥。 季闻抽出一张纸，走到方静轩面前，用干净的纸巾在脸颊上盖有油腻唇印的位置轻轻擦拭。 “我给你擦擦～” 季闻猝不及防的靠近让方静轩一愣，擦脸的举动则让他完全僵在了原地。 季闻纤长的睫毛在他眼前垂着，神情是罕见的专注。偶尔抬眼，眼睛干净得清澈见底，却又比任何深沉的目光更能穿透人心。 方静轩回过神来，僵硬道：“……你先给自己擦擦嘴吧。” 季闻见方静轩不生气了，不再用纸巾反复摩挲他的脸，改而擦拭自己的唇。 即使上扬的唇角被纸巾挡住了，那双弯弯的笑眼仍映在方静轩的瞳孔里，和蓝天、白云，以及夏天一起。 为您提供大神 安则 的《撒娇攻怎么了嘛》最快更新 23. 风筝与少年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