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把死对头当傲娇攻略了》 1. 攻略傲娇第一步 《误把死对头当傲娇攻略了》 by兰花螳螂 ——正版仅在晋江 第一章 有些人，生下来就与她八字不合。 从气场言行，再到生活习惯，总能发生不可避免的摩擦。 她曾试着改变自己，适应对方，但最终往往发现，这是天生的，人力不可改。 如果仇人也有像月老牵红线一样的姻缘簿，那她和陆怀集两个人的名字一定死死咬在一起，看谁先把谁压倒。 …… 乔殊把笔帽拔开，平静的翻开月度报告，目光从上面一丝不苟的排版往右滑动—— 标题二号不加粗，行距固定28，段落缩进两字符，数字字体新罗马…… 真是，有够死板的。 那人仅凭自己的喜好就更改了全公司上下的文档格式，十分无趣且无聊的一个人。 “乔助，设计报告给我再宽限两天嘛，你知道的，上周我的哈米吃了巧克力，呕吐不止，我在医院陪了它整整三天——” 设计部吕圆圆戴着一副跳色平光眼镜，双手合十撑在她的办公桌上，神情可怜： “你最好了乔乔，只要三天，我在周三下班之前一定交上来！！我代表哈米向你表示真诚感谢——” 吕圆圆无比真诚的望着她对面的女人。 微卷的黑色长发，精致的红唇，穿着缎面修身的香槟色衬衫，简约大气。 浅色套裙完美勾勒曲线，身材极好。 人类爱欣赏美，尤其是美的同类，何况是乔殊这样造物美的代表。 但人们往往在看她第一眼时，那一点子自然的倾念会像蝴蝶须子一样回缩一下。 仿佛被美蛰伤了一般。 过于凌厉漂亮的脸蛋，第一眼就让人生出不敢亲近的想法。 但当她安静垂眸时，眼尾的幅度格外平和，旁人的目光自然而然顺着眼尾的线条走向耳廓。 那里缀着浑圆优雅的波罗的海白珍珠耳环，一下子中和了她身上自带的那种锋利的气息，整个人婉约柔和起来。 宛如珍珠一样没有棱角，温和近人，是乔殊多番试验得出的职场经验，也是她最擅长佩戴的假面。 “哈米，哦，是你养的那条金毛吗？” 乔殊轻轻挑眉，不紧不慢翻过一页报告。 她上次在公园散步时的确碰到过吕圆圆遛着一条大金毛。 “是啊是啊，它平时很乖的……” 吕圆圆撑在桌面，声音变得黏糊起来：“乔助，事出有因嘛～” 乔殊受不了这黏黏糊糊的声音，在第二声“乔助”响起把她背后的鸡皮疙瘩抖出来前，她唰的合上月度报告。 乔殊抬头微笑，“下周三，不能再迟。” “乔监你最好啦！人美心善，我司有你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爱你！” 乔殊顺手在自己的备忘本上写上事件，又扯了一张便利贴下来，写上【周三，月度报告】几个字后贴在吕圆圆掌心。 “别抱着我的手了，把纸贴在你电脑边上，快去工作。” “嗯嗯。” 吕圆圆一走，她办公桌前没有实现遮挡，对面人的身影就清清楚楚落在她视线范围内。 乔殊随意往后一倚，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浅蓝色的衬衫，深色领带，金属袖口一左一右完美对称嵌在衣袖两边，剪裁得体的西装下是即使坐着也挺得笔直的脊背。 面庞冷峭，眼神平淡至极。 薄唇抿得很紧，办公时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精英气质。 乔殊认为比起坐在这个明亮大气的写字楼里，他更适合夹着本砖头书站在讲台上教数学或者物理。 在一年一度学生评价系统里荣获“最不受学生欢迎老师”殊荣，又或者拿着学生送来的“冷面阎王催眠专家”横幅站在年终晚会上。 陆怀集不知道乔殊心底在给他安排什么角色。 他修长白皙的双手搭在键盘上，指节清晰利落，连贯有序的敲打出一个个字符。 手边是摆放整齐的便利贴，报告册，方形回形针盒，黑色订书机。 订书针被放在另一个小小的透明盒子里，码得整整齐齐。 桌面左边放着咖啡杯，深黑色文件夹，桌面铁书架里摆了七八本专业书籍，每一本的书签都用的公司旅游项目文创周边。 身后的打印机滋滋轻响，带着微妙温度的白纸从出纸口滑出来，男人拿起来检查了一遍，随后贴进左上角那个黑色文件夹里。 是的，他强迫到办公桌上的每一张纸都是分区摆放的。 “嗯？” 注意到她的视线，陆怀集慢悠悠抬起头。 冷峭的眉眼不带任何情绪的扫过来，比她头顶上面那个中央供冷系统吹的二十三度冷风还要寒冷。 目光在触及到女人妆容完美的脸庞时，又慢吞吞收回去。 看她的眼光就和看窗台上那株枯黄的万重山没有半点区别。 那是乔殊送的。 当时新同事初来乍到，乔殊还天真的以为两人能达成友好相处关系，上班时特意绕了远路去花店买了个盆栽，精心写上“欢迎加入”的纸条递给对方。 结果新同事只是冷淡的接过盆栽，一句谢谢也没说。 一天的时间，乔殊眼睁睁看着那盆盆栽从他办公桌左上角的位置移动到了遥远的窗台边，接受惨痛阳光的曝晒…… 新奇的嘞，它被嫌弃了。 乔殊暗忖自己也没有对新同事展露什么敌意啊，怎么第一天就被人嫌弃。 当时她还以为这是小小的插曲，但接下来这半个月新同事用无数次行动言语证明，他就是不待见她。 呵呵。 乔殊笔一顿，干脆把笔帽扣上。 “刚刚我给吕圆圆宽容期限的时候，我听到有人笑了一声。” 她随意的转了转笔，椅子也微微转动，由正对着电脑往右旋转三十五度，变成正对着对面的办公桌。 “有吗？” 陆怀集不冷不淡的反问，双手继续搭在黑格静音键盘上敲打。 “没有吗？” 乔殊偏头，把头发捋到耳后。 “那就不知道那声像是金毛喘气时的嗤笑是从哪个通风口传来的了。” 敲打键盘的声音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又流畅快速的敲响。 “月度报告也就是小事，宽限两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是心爱的宠物生病这样的原因呢。” 乔殊打开化妆镜，轻轻扭转睫毛膏，状似无意的提起： “对比下属因为亲人离去，想要请假，却惨遭上司否决的事情来讲，我作为D司管理层的一员，自然要展现D司领导的人文关怀，免得公司的口碑被某些人的行事拖累。” 陆怀集打错了一行字，他按压back键的力道微重，打破了惯常的声调。 无人注意。 在又一次按下删除键的时候，陆怀集终于停顿手指。 乔殊等着他开口说话，但他也只是停顿这么一瞬又继续投入工作，仿佛坐在她对面的只是一台只知道打字的冰冷机器人。 无趣。 算了，和这个女人有什么解释的呢，要说那位下属所谓的“亲人”是一盆养了二十三年才发现是用丝袜做成的假仙人掌吗？ 陆怀集冷漠的想： 那种想要为一盆被雨水泡烂的丝袜准备葬礼的愚蠢下属也该踢出自己的团队了。 他继续工作文档的撰写，同时一心二用，思索在项目里寻出哪个由头把那个三天晒网两天打鱼的愚蠢下属踢出去。 乔殊对陆怀集这种不为所动的态度十分反感。 想象中的反唇相讥没有出现，倒衬的她像个隔空放狠话的跳梁小丑。 明明在职场打拼数年，温和优雅的假面几乎深深嵌入了她的脸皮，但自从这个人一出现，她就总是兜不住自己的真实性格。 “陆助，蓬市近郊那个旅游项目进行的怎么样呢？” 乔殊放下睫毛膏，手指按着桌沿，轻轻旋转椅子。 她单手托腮，嘴角上扬，捏钢笔一样捏着自己那根细长的黑管口红。 “毕竟是我调研了大半年的项目，肯定顺利的无法想象吧，就是不知道项目里的小组成员会不会对空降来的领导有点想法，毕竟他们都习惯听从我的命令了……” 乔殊端起镜子，用口红细细描摹自己的唇部，余光却借着镜子的反射观察男人的神情。 在这人空降来到D司后，领导居然不顾惯例，直接将她经手的一个颇有前景的旅规项目渡给他，除此外还拿出两个B级项目和一个A级项目，说是给陆怀集的试炼，试炼成功直接晋升。 所有人都惊掉下巴，要知道他们都默认那个位置是乔殊的了！ 就等着她签完手头另外一个挂靠政府的振兴旅游项目后上位，甚至私底下都有人喊起她“总监”的名头。 结果陆怀集一朝空降，职位的归属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那些事先讨好乔殊的人脸色悻悻，有的转头舔上陆怀集的皮鞋，见风使舵做墙头草，哪边吹风哪边倒。 总监这岗位未定，乔殊和陆怀集各自的团队已经有了开撕的兆头。 “乔助，没人告诉你，镜子是可以反射视线的吗？” 陆怀集合上电脑，拿起自己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口吻平淡，说话时的腔调也慢条斯理的，自带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意味，令人讨厌。 她统一将这种腔调称作上层精英的装腔作势。 看似礼貌客气，实则是怎么也捂不热的冷漠疏离，矜持又傲慢。 “这个区域只有我们两人的工位，没有人会在意你的口红是否沾杯。” 陆怀集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极缓慢的，从自己的薄唇抚摸而过。 上，下，左，右—— 手指把唇际的水珠全部擦落。 修长白皙的手指抵在浅红的唇瓣前，莫名有一种性感色情的意味。 但他的动作神态又自然无比，仿佛他只是单纯的擦拭嘴唇，没有故意模仿乔殊涂抹口红。 抚过后，那两扇薄唇又轻轻张合，遗留在唇瓣内侧的水迹缠绵后分开，轻含咽下。 陆怀集朝她优雅微笑。 他慢条斯理的合上文件，清俊的脸上神色如常。 乔殊捏紧口红细管。 这厮—— 在挑衅自己！ 看那丑恶嘴脸作出的神态多么烦人！ 她尽力保持面上的冷静。 这是傲慢的挑衅，可不能落入敌人的圈套。 乔殊不动声色思考如何反击。 男人就坐在她对面。 米色的办公桌和黑色的办公桌对立，相隔距离不到五米，却犹如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流，又或者水火不容的楚河汉界。 这么远的距离…… 乔殊眸光一闪。 “哦，看来陆助连对面同事的口红是否沾杯都注意到了，这可比我厉害多了，我连用镜子瞥别人一眼都会被发现呢。” 乔殊起身，细高跟鞋在光洁的地面踩出清脆的声音。 “陆大助理的视力是五点零吗？” 她一步步走近对面那张办公桌。 左上角的白色日历被她不小心碰歪，乔殊不准备扶正。 米灰色收纳盒落到地上，棕皮钱包掉了出来，两人也没有管。 她只是双手轻轻撑在男人的办公桌两侧。 目光平淡扫过他桌面上每一个苛刻摆齐的文件文具后，又将视线移到那张俊朗的脸上。 她观察到他的睫毛垂下，天然的在卧蚕三分处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过分女气的长睫毛居然长在这样一个人的眼皮上，简直是暴殄天物。 “陆助，下次发现我的口红沾杯，就不要再偷偷看了，直接告诉我就行。” 乔殊挑眉，面带微笑的说道。 同时手腕一转，勾起他摆在手边的浅蓝色咖啡杯。 就在陆怀集以为她要松手，让这个可怜的咖啡杯落在地板上呈现五马分尸的惨烈死状时，乔殊却抬手，极其缓慢的把自己的唇印在咖啡杯的底部。 鲜红的唇印落在蓝白瓷色上，显眼极了。 纤手一放，咖啡杯又放回桌面原位。 谁也不知道这个杯子底部有一个惑人至极的痕迹。 “哦，忘了，您有强迫症。” 乔殊的话语不带任何讽刺意味，仿佛她真的只是刚刚想起这件事。 她轻轻偏头，“我的口红沾杯了吗？” 微卷的黑色长发从她耳后散下来，挡住了她白皙的耳廓和那对浑圆的波罗的海白珍珠。 她特意增添的温婉气质消失，模糊性别的美丽面庞直直摆在男人面前，藏在骨子里的锐利感突出。 乔殊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假面又在不知不觉中落下了。 她故意捏着的温柔嗓音和她冷漠锋利的视线出现了惊人的突兀。 “你的口红沾牙了。” 陆怀集说完这句话后，一旁的计时器突然响起叫了两声。 他随手按下关闭按钮，抬起左手戴的昂贵手表看了眼时间。 墨色的理查德米勒手表盘上的时针与分针秒针重叠，在完成这一日最重要的时间节点后，很快的分道扬镳。 “下班了，祝您愉快。” 收拾文档，关机，提起公文包，一气呵成。 等到乔殊后知后觉升起怒火时，那人已经走到电梯里等着下楼了。 “再见” 陆怀集优雅挥手朝她告别。 下一秒 电梯门关闭。 2. 攻略傲娇第二步 “！！” 乔殊连忙拿起手机，用手机背面的镜子观察自己的妆容。 只见洁白无瑕的牙齿上多出一点鲜红的痕迹，像是牙齿上长了一颗朱砂痣，又或者更浅显的说，像辣椒面。 还是她常喜欢吃的那种。 靠，她设想中的完美反击失败了！ “陆助理。” 乔殊对着镜子说这个词，果然看到口舌翻转，露出那显眼的红点来。 乔殊咬牙。 以后每一次补口红她都会有阴影了，想起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她面前，平静的告诉她—— “你口红沾牙上了。” 口红沾牙上了 沾牙上了 牙上了 上了 了…… 乔殊恶狠狠的舔掉那抹痕迹，转身坐回自己的座位。 真是无礼，不知道在职场上指出女性妆容的欠缺和询问对方的年龄一样冒昧吗！ 乔殊带着微的怒意收拾东西。 文件袋资料电脑口红水杯一股脑的装进包里，三两下就拉上拉链，踩着高跟鞋走到电梯前。 今晚再仔细检查一遍陆怀集的月度报告，她就不信这家伙一点错误都不会犯，标点符号和错字语病总会有吧！ 乔殊冷漠的按下电梯等候按钮。 “叮～” 电梯到了。 “你怎么还没走？” “嗯？为什么要用’还‘？” 陆怀集抬手看了眼表，“下班不过十分钟，我回来拿落下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呵。 “没有问题。” 乔殊与他错身而过，走进电梯，转过身来时脸上又带上了那套优雅完美的微笑假面。 陆怀集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他拿起忘在那儿的文件夹后，微微偏头。 女人拎包站在电梯里，微卷的黑色长发披在肩头。 洁白的珍珠耳坠从发里露出来，越发衬得人精致优雅，发色如墨。 漂亮是职场的一大利器，尤其是这份漂亮还搭配了出人意料的能力，这在职场常常无往而不胜。 而乔殊无疑是一个把漂亮和自身的能力运用到极致的人。 见他望来，女人举起一只手，轻轻摇晃。 “再见～” 乔殊优雅微笑，下一刻电梯紧闭。 陆怀集觉得这个笑有点意味深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回过头来，把那个深色文件夹完美贴合的放入公文包的内侧。 忘带东西这种低级错误几乎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结果今天出现了。 有点不可思议。 联想之前的事情，陆怀集肯定是乔殊这个假面狐狸对他的行为产生了一定影响。 那张模糊性别美的脸蛋一步步靠近他的脸，喷着浅淡香水的气息攀咬着他的呼吸…… 陆怀集喉结微动，拉上公文包拉链的手停顿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 和这个假面狐狸待在一起久了，他都变假了。 陆怀集蹙紧眉头，低头看着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办公桌。 要不要往后搬远一点，免得乔殊办公时又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声音扰得他心烦。 他绕着办公桌走了一圈，目光丈量两个桌子之间的距离。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总归处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空间范围里。 他顺势看向对面那台米白色的办公桌。 各类文件资料随意的摆在桌上。 订书机和资料袋也东倒西歪放着，钢笔圆珠笔铅笔插在笔筒里，除此外笔筒里还有钥匙扣，几根未开封的吸管，一只唇膏和一个U盘。 能看得出办公桌主人在归类整理这一方面是付出过努力的，因为那堆在边角上还算整齐的专业书籍旅项规划遵循了归纳原理。 但是…… 陆怀集捏了捏鼻梁。 乔殊就是那种会在某一天心血来潮把衣柜整理的干干净净，又在第二天寻找某一件衣服时把所有叠好的衣服弄乱的家伙。 毕竟她办公时就是这样。 也难为她在这么混乱的桌子上也能不出差错的进行每一个项目，下达每一个命令。 算了。 陆怀集放弃把自己的桌子往后移动的想法。 只要不看向对面就行了。 陆怀集走过去，把乔殊那个翘起边儿的粉色便利贴翻了个面儿压在桌子上。 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这张微乱的桌面移开，顺便控制住想要替对方整理文件的手。 太阳缓缓从西边落下，余晖隔着透明的窗户暖暖洒进来。 米白色的桌子被洒成了波光粼粼的金色。 乔殊给自己买的盆栽倒是好看。 一株迷你的非洲堇，开着粉白色的小花，叶子也翠悠悠的。 放在桌子上可爱死了，每次路过他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陆怀集想起自己养啥啥死的诅咒。 不过这次他还是不死心的查找了攻略。 【万重山，性喜阳光，耐旱，耐贫瘠，浇水要浇透……】 所以他特意把盆栽放在了玻璃窗台上，让它天天接受阳光的沐浴。 虽然乔殊送给他的这盆仙人掌平平无奇，甚至这几天在他的精心照料下居然变得有一点枯黄，但陆怀集相信它会茁壮成长的。 陆怀集心情轻快的给盆栽浇水。 弄完一切后他脚步轻快的离开公司，在经历恐怖而繁忙的晚高峰交通流后，终于抵达家门口。 摸出包掏钥匙时，陆怀集突然顿住。 一秒，两秒—— “乔殊。” 薄唇吐出这两个字眼，听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男人自带的冰八度气质在这个微热的夏季有些凉意，吸热的深色公文包把余晖的温度传递至他的掌心。 乔殊下午碰倒了自己的收纳盒，装在包里的钥匙肯定也在那时候掉的。 她一定是看到自己的钥匙掉了，不然在电梯里为什么会朝自己笑得那么花枝招展。 这只假面狐狸。 烦。 * 乔殊踢掉高跟鞋，随意把包放在玄关处，懒洋洋走进客厅。 “别提了，坐我对面那空降怪整天板着脸，像个机器人一样在那敲键盘……” 乔殊偏头，用耳朵把手机抵在锁骨上，和对面那头的人聊着。 同时手不停，拎着下班刚买的草莓去厨房冲洗。 “是吗？有多像机器人，是刀削般的下巴，还是无机质的眼珠，难不成说话也冷冰冰，像小说里描写的那种‘声音毫无情绪起伏’的冰山总裁哈哈哈哈哈——” 电话那头是乔殊的大学室友，向念。 俗话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大学时候向念和乔殊经常挤一个被窝看鬼片，毕业后都留在了A市。 即使进入职场几年，两人还是那么臭味相投。 两个内心吐槽役。 “冰山？好像也不是那么冰山……”乔殊捏着草莓叶子洗。 水从管道涌出来，一刻不停的冲刷那粉嫩的草莓外表，有的稍微破了点皮，渗出俏丽的汁液来。 一滴，一滴，混入透明的水中，眨眼就消声匿迹。 她的指尖掺在这草莓之中，似乎也被熏染出一层浅浅的粉色。 像那人沾了水的唇瓣…… 靠，要死啊。 这联想恶心吧啦的。 乔殊皱了皱眉，毫不留情的掐断那一截草莓尖尖，随后拢起洗好的草莓放入果盆里。 “你不是说最近可以升职加薪嘛，我就等着乔姐事业又成带我吃香的喝辣的呢。” 电话那头的向念捧着脸笑，她似乎坐在某个小吃店里，周围环境的背景噪音略大。 “悬。” 乔殊只说了一个词，她忙着拎起草莓塞进嘴里。 另一只手轻轻一勾，把工作包勾过来打开电脑。 “这可不行，要相信自己啊，我可是牢记你给我画的大饼，还有那个什么蜀文化旅行项目，我已经等不及要去了。”向念憧憬道。 “先等一个猴年马月吧，现在先让我给你烙个印度飞饼。” 鼠标滑动，乔殊又一次下意识点开那个文件。 《白马村古文化旅游振兴项目》几个黑体大字印入眼帘。 二十四号的字体，共计一百七十二页，七万三千五十二字，她几乎能一字不差的复述。 眼见着这份文件内存越占越大，传输到文件助手都要花上数分钟，乔殊的心情却不似最开始那般紧迫焦虑了。 她只是让这份文件安安静静待在云盘里，时不时抽出来改一些细节，像是添补完善一个荒谬的梦。 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最近两年她甚至看都不看了，云盘的账号密码都差点忘记。 直到上个月升职的风声传来，灰扑扑的前路好像有了点新的希望，她才把文件从云盘里拖回电脑桌面，每天晚上翻来覆去的检查删改。 然而，似乎还是欠了一点时机。 乔殊轻轻垂眸，关闭文档。 “我去做饭了，你也少吃点街边小吃，下次小长假记得来找我玩。”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情绪。 “好嘞，等我找你玩～”向念笑呵呵挂了电话。 鼠标移到正事上来。 乔殊吃完草莓，又去洗了个手，把米饭蒸上后坐回电脑前。 部门的月度报告都交到她这来了，乔殊轻车熟路的检查浏览，再归纳总结发送给上级。 鼠标却在某一个提交的报告上静止不动。 标准的证件照贴在报告左上方，男人隔着屏幕在和她对视。 眉眼清冷，长相俊气，是世俗审美标准下的周正俊朗。 微微内双的眼皮，眼皮薄，嘴唇也薄，像两片锋利的柳叶，能割得人流血。 他自己含着这两扇唇的时候不怕把自己的舌头给割伤吗？ 乔殊没来由的想。 她用极为严苛的眼光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陆怀集的报告。 没有发现丁点错误。 不信邪，又检查了两遍 三遍 四五六七遍。 乔殊面无表情的合上电脑。 陆怀集肯定是个非人类，不然怎么会连“句式杂糅”这样的语病都没有！ 要知道这本文的作者都大小语病不断！ 这个空降怪。 烦。 3. 攻略傲娇第三步 半夜，乔殊又鬼使神差的打开那个旅建规划文档。 本来按照计划，她接过总监位置后，就能自主决定D司的某些旅游建设项目。 跟进或者搁置，她都拥有极大的决策权。 这样一来，她就有重启白马村项目的机会。 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现在她手头上只剩下一个可怜巴巴的b级旅游项目。 而被她选定作为跳板升职加薪的那个蓬市近郊项目被迫让渡给了别人。 陆怀集。 乔殊面无表情的咀嚼着这个名字。 鼠标不受控制的点开他的月度报告，三番五次想要把这个文档拖入回收站，再按下“粉碎性破坏”。 不行，太刻意了。 即使公司所有人都知道他俩撕得水火不容，面上总还是要过得去的。 尤其是她的人设一贯保持的很好。 D司的职场氛围她也很满意，和同事们都相处的不错，可不能因为一个空降怪坏了自己的准则。 电脑页面幽幽的蓝光照亮女人姣好的面旁。 纤密卷翘的睫毛垂下，乔殊手指搭在触摸屏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 她若有所思。 为了保持风度，一直以来她都没有给这个名义上的新同事，实质上的死对头下过任何绊子，即使她在蓬市那边的团队被迫调度给他用的情况下。 乔殊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位了。 蓬市那个项目不久就能告捷，陆怀集即将踩着她上位，她再不做点什么，一些人还以为她好脾气的主动向空降怪低头呢。 职场上不讲先来后到，只有弱肉强食。 封面写着「月度报告 陆怀集」几个大字的文件静静躺在她的文档夹里。 标准严苛，完美按照固定格式，细节讲究到一个分号和一个逗号的安排都是妥当合宜的。 乔殊心下一动，拿过手机，手指上下轻轻滑动解锁。 她靠着床头，漫无目的的划过主页页面后，点进一个app。 「如何——」 乔殊停顿一秒，接着毫不迟疑的继续打字。 「如何对付强迫症同事」 加载环在屏幕中心旋转了两圈，弹出界面。 首页第一条就是点赞量奇高的帖子—— 「‘逼死’强迫症的一百种方式100//?」 ——来自小绿书专业认证的心理分析达人“呦呦” 乔殊眸光微闪。 @分析师呦呦： 【……众所周知，强迫症这类症状是不受性别，年龄，性格等因素影响的，他们中大部分人的症因都来自家庭，思维模式受亲人影响较大。 比如从小到大被家长按照过分理想化，教条化，道德化的标准教育，又或者自己陷入某种思想怪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越走越深。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们大多过度追求完美，思想非黑即白，不管对待什么事情都有一套严苛的标准，甚至像是死板的教条，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乔殊摸了摸下巴，觉得这定义给得挺准，挺贴合陆怀集那人。 她继续往下看。 【……强迫症是一种常见的心理疾病，大多数人患上后至多达到轻度，对日常生活影响不大。 但对另一些重度强迫症患者来说，这个病深深限制着他们的日常生活。 如何与强迫症患者相处是一门学问。 但此帖的主要目的不是教你如何与他们做朋友的，而是教你如何摆脱一些重度强迫症朋友的影响，让自己回到日常生活中来。 是的，经常与强迫症接触的你，也在不知不觉中带有轻度的强迫症倾向，没想到吧。】 乔殊一愣，她抓着自己的枕头，反思自己最近有没有哪些行为变得异常。 吃草莓必须从草莓尖尖开始吃算吗？ 【……当强迫症严重到一定程度，即使是朋友也不会想和他们继续相处。 如果你讨厌他们，并且急需摆脱他们（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仅喜欢要求自己，还喜欢用同样苛刻的标准要求他人），那么，你真的需要看看这个帖子。】 ！ 乔殊微微睁大了眼睛。 对，太对了！ 进入公司没多久，陆怀集就以公司原有的公文排版不美观不正式等借口，要求重新统一排版，字号字体等，一天之内把部门上下百八十号人的文件打回去重做。 这可不就是强迫症吗！还打出格外冠冕堂皇的口号。 【对付这样的重度强迫症，我们需要这样做——，。；‘，，。’；&%%##2@@鼓里脊瓦3！@@@！！*&……%?#@（）！……】 帖子突然出现了大量混乱符号。 乔殊皱着眉头，上下翻动了几次。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网速也慢了许多，过了十几秒下一页才加载出来。 乔殊连忙把这个帖子收藏截屏，免得等会儿网络不稳定就再也找不到这个帖子了。 【哇哦哦（托腮笑），对待这种总是“高高在上”，“言语刻薄”的人，我们可以从下面这些步骤开始——】 哦，看来刚刚那串乱符是贴主编辑文字时不小心弄出来的。 乔殊躺在床上，仔细浏览接下来的文字。 【第一步：使用她/他的东西】 【不要小看这一步哦，这是一切的开始，后续的成功与否都要看这关键一步，尤其是对方的表情神态，里面隐藏着许多微妙的情绪～】 乔殊坐起来。 她今天拿起那人的杯子，算不算误打误撞进行了第一步？ “对方的表情神态？” 乔殊拼命回想。 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她的脑海里只记得那一句淡淡的—— “你口红沾牙上了” 该死。 乔殊抱紧枕头，幻想那是陆怀集的脸，狠狠锤了几下。 【第一步骤结束后，如果他的表情是： A平静的（如果是，请跳往第二个步骤） B冷肃对视 （请跳往第三个步骤） C扬眉嘲讽，鼻孔四十五度对着你，并发出桀桀的怪笑（请放弃接下来的任何步骤）（这个人的成分已经变复杂了） D没有任何反应（如果是，请再次重复第一步骤）】 乔殊想象不出来陆怀集鼻孔朝天看人的模样。 但是选项ABD都不太好排除。 众所周知，陆怀集，这个从顶级名校留洋回来的精英分子，他浑身上下最捉摸不透的就是表情。 耐人寻味，冷静自持，矜持傲慢。 每当她端起那张微笑的面具时，都会注意到他偶尔瞥过来的目光意味微妙，似在讥诮。 柳叶般锋利的薄唇轻抿，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什么锐利的字眼。 乔殊眼尾微沉。 她实在是太讨厌这人了。 凭什么在这个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穿梭的地方，就他一个人能峭立在远处。 惹人厌的孤高。 …… 屏幕明明灭灭，昏暗的房间里偶尔掠过一两道光影。 车灯透过玻璃拉长了色彩照在墙面上。 更远处几声悠长的啸鸣像是船舶入港了，不出片刻就会有海鸟盘旋着落在桅帆。 可惜A市不靠海，也没有船，再清亮的呼啸也只会是车辆的嘶吼。 三分钟后，手机终于熄屏，黑漆漆印着人脸。 …… 再孤高又怎么样，没有人永远不落俗套。 乔殊甩开手机，拉过被子蒙住脸。 呼吸轻微，只有隔着鼻尖的一小块薄被轻轻颤动。 4. 攻略傲娇第四步 “早～” “早。” “乔助今天也好美！” “嘴甜，但别忘了等下的报告。” “呜呜。” “乔姐，整理好的列湖开发商资料。” “ok，放我桌头。” “姐，对方总设给我们发了邮件说要微调一些具体细节。” “小细节线上解决，大细节线下协商，注意安排见面时间。” “好的。“ 乔殊一路走过，面带微笑的回应众人的问好，可颂包装袋顺手丢进垃圾桶里，咖啡只剩了个底儿。 她放下电脑包，随意翻了下今天的日程安排。 最早的会议十点半才开始。 乔殊翻出电脑线，缠缠扯扯才把线理顺，接入充电口的时候余光瞥到一抹身影。 陆怀集提着公文包匆匆走来。 哦，果然踩点。 上班提前一分钟都是便宜了资本家。 乔殊看了眼时间，不紧不慢把只剩下一个底的咖啡喝完。 “早啊陆助。” 她自然的朝对面人打招呼，涂着透明色指甲油的手指捏着杯壳，印着细花纹的咖啡纸杯轻微变形。 陆怀集看了她一眼，冷淡颔首。 乔殊保持微笑。 咖啡杯被捏的彻底变形，利落的丢入垃圾桶里。 陆怀集把电脑从包里拿出来，时不时有人来到他的办公桌前，把他昨天吩咐整理的资料项目册等放在桌面。 他望着没有按照他的标准放置整齐的文件，蹙眉沉默。 下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上司的气质越发冷谲。 难不成中央供冷系统坏了，大清早的就把温度调到了冷风十七度？ 下属打了个寒颤，飞快的把文件放过去，低声快速说完“请您过目”后就撤离这个区域。 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们的上司有强迫症吗？ 看他对桌面摆设的病态追求，恨不得所有东西都和俄罗斯方块一样契合消除。 乔殊不自觉嗤笑出声。 陆怀集掀起薄薄的眼皮瞥了她一眼。 “……” 乔殊耸耸肩。 椅子旋转三十五度，电脑开机，调出今天的工作文件。 “真是不走心呢，这么浅显的错误还在犯……” 乔殊轻轻移动鼠标，脸正对着电脑像是在自言自语。 陆怀集觉得她话有所指。 但他不想搭理。 陆怀集打定主意要少和这只假面狐狸接触，那张不管对谁都完美微笑的面庞在他看来是那么的可怕。 开机，工作。 清脆的打字声很快响起，如其主人一样冷静利落。 “咚咚。” “进。” “乔助，徐总让你过去一趟。” “好的。” 来的人是陈秘书，乔殊起身，隐隐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她看了一眼陆怀集。 他头也不抬，仿佛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专注在那工作电脑上，一丝一毫都不会分心。 乔殊和陈秘随意寒暄两句，在去总裁办的路上不着痕迹的摸清情况。 “徐总有说什么事吗？” 徐总一般不会大早上叫人过去，而且今天是周二例会，该说不说的都在那个会结束后进行。 “没什么事。”陈秘笑了笑，听出了乔殊的潜台词。 “乔助可是徐总的得力助手，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才是最应该担心的。 对面这人才是徐总的心腹，自己来到D司几年，就没能从她身上打听出半句话。 “陈秘过誉了，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乔殊笑着回应。 一路上没套出话，但人已经走到办公室前。 乔殊理了理着装才敲门。 “进来吧。” “徐总。”乔殊问好。 “小乔来了啊，坐。喝点什么吗？“ ”都可以。” “那小陈就去泡杯茶吧，用我带的那款花茶。” 徐总全名徐春居，是标准的职场领导人，也是一个极有风情的女人。 当初乔殊来到这家公司的主要原因就是她。 “我在你们这个年龄也天天喝咖啡，每天想着打起精神，把工作完成得百分之两百的漂亮。” 徐总抿了口茶，笑吟吟望向乔殊。 “现在想来都有利弊，工作做好了，自己落下的病倒不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把咖啡戒掉，这两年才喝起茶来养生养性。” 看起来叫她过来只是为了闲聊两句。 “小乔来公司有三年了吧？” “嗯，三年半。” “算过来也相当于在公司里读了个大学，该毕业了。” 乔殊眼皮一跳。 “我也是亲眼见着你从上家公司离职，来到咱们D司的，这几年一直兢兢业业，工作也完成得很漂亮。” 徐春居慢悠悠道。 “徐总……” “谁能想到三年前那个瘦瘦高高的小姑娘今天也能成长为一家大型公司的骨干人才呢。” 徐春居抬眼望着她，两道细细的柳叶眉往上轻提，嘴角抿出一点笑意。 “还记得你当时站在我面前，没带一点妆，脸却苍白的像大病初愈，你的眼泪流下来把白衬衫的领子都打湿了，怀里抱着个纸箱子，要把人坠到地上一样……” 乔殊握着瓷白的茶杯，低头没有说话。 “我当时以为那个箱子多重呢，看你抱得那么吃力，结果里面就几个本儿，杯子文具之类的……” 徐春居回忆道，“那家公司也抠门，员工离开也不送点奖金和离别礼，不过送了你可能也不稀罕要，晦气。” 乔殊低头一笑，抬起头来时指腹捻了下眼尾。 “是的，我刚来到D司时算是能说一句一无所有，多亏了徐总您，我才能成为今天这样，您知道我心底的感激的。” 徐春居摇了摇头，“主要还是要谢谢你自己，小乔，是你自己有这个能力，不过看到你现在这样的精气神状态，我很欣慰。” 徐春居看着她，“我也知道最近你在想什么，毕竟你和我太像了，我看着你，就像看到年轻的自已一样，不服输，永远挺直背，势必要在这个大多数时候都是男人说话的地方头破血流地抢出一个位置。” 乔殊抿了抿唇。 “常务总监——” 乔殊抬起头。 “这个职位我是给你留的。”徐春居直白的说出这句话。 “我看好你，不管是你工作的表现，还是领导的能力，你都足以胜任这个岗位，也是这个岗位的不二人选。” 乔殊静静等着对方的下一句话。 “但是，这是在陆助理来之前的打算。” 果然，管理层说话都喜欢欲抑先扬。 乔殊面上仍然温和自然，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她甚至保持着感激的眼神望着徐春居。 对方的神态比你的心跳更加需要注意。 她已经不是什么想法都摆在脸上的新手了。 “你们两个都很出色，公司有你们这样的人才是公司的幸运。 我每天坐在这，看你们身上的干劲和冲劲，感觉自己身上都充满了活力，但我知道我已经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即使连轴转几天几夜熬夜通宵，白天也能靠着咖啡打起精神来。” “我要离开D司了。” 徐春居笑着，像是不知道自己投下怎样一个重磅炸弹， “徐总！”乔殊猛的站起来。 她想过岗位落不到自己头上，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徐春居会离开这里。 徐春居在这里汲汲营营数年，多次力挽狂澜把岌岌可危的公司救回来，变成今天这个规模，所有人都觉得她像是D司的一根定海神针，只要有她在就一切安心。 而这样一个人居然要离开公司了。 “您为什么……” “不用担心，我只是想休息一会儿了，当了这么多年劳模，也该轮到我享受的时候了。”徐春居眼尾带着笑意。 “我会调往D司在B市的分部，那里业务轻松，适合养老，下个月就会有新的领导过来代替我这个位置。” 她不紧不慢的把面前凉了的茶换下去，重新递给乔殊一杯热茶。 “你和小陆竞争的那个位置，也要看新来的领导怎么决定，我没有办法过多干涉。” “……我会尽力的。”乔殊说道，“尽力争取这个职位。” “我相信你，我也会把公司的详细情况都给新领导交代清楚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的重要骨干们的表现。” 乔殊站起来，低头说道：“谢谢徐总。” “不用谢，回去工作吧，马上是例会报告了。” …… 乔殊回到办公桌，把打印好的文件放下。 厚厚的一摞落到桌上发出沉闷一声响，桌头的非洲堇都颤了颤。 乔殊盯着上面的公司名称出神。 陆怀集本来没想抬头的，但他听到这个声音耳朵动了动，用余光不着痕迹注意对面。 乔殊今天的妆很淡，口红也只是浅浅的抹了一层，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穿什么都得体漂亮。 但也正由于妆淡，眼尾那抹痕迹也显得有些明显。 是浅浅的粉，和她养的非洲堇的花瓣边儿一样。 等等，哭了？ 陆怀集打字的手停顿下来。 “常务部门例会开始了，不要迟到。” 有人突然走过来提醒参会。 他看见对面人偏过头去摸了摸眼睛，再抬眼的时候又是一脸盈盈的微笑。 “乔助，陆助理。”来人朝他俩点头示意。 “嗯，马上就来。”乔殊迅速端起自己的电脑离开。 陆怀集望着她和身边人言笑交谈的背影，捏着方帕的手顿住。 “陆助？今天不是你要讲报告吗？” “……嗯。” 陆怀集把手帕收回西装上衣口袋。 5. 攻略傲娇第五步 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演示的文稿也清晰简洁，三两句就能让人明白。 即使是作为竞争对手来看，这份报告也十分出色。 陆怀集今天穿着简单的商务正装。 铅灰色的领子微开，西装外套搭在椅背，袖子随意挽了一圈，露出清瘦的腕骨和半截小臂。 站在白幕前，幽幽的光在他的脸上印出不规则的阴影。 额间，眉眼，鼻梁与唇部连成起伏的线条，远山山峦一般。 “……蓬市近郊的这个旅游建设项目具有极高的潜力价值，东西南三方都衔接了重要城市，距离一线城市十分近，如果在生态保护和特色文化建设方面达成结合，旅游景区的构造也在这个基础上进行，蓬市项目很快就能发展起来，吸引周围旅客流量……” 他向众人展示详细的方案，从选定的开发商到建筑风格等。 所有人都在望着说话的那人，目光钦佩，赞叹，各种各样，情绪多彩。 当最后一句话落下，会议室内响起掌声。 陆怀集注意到乔殊这时候才抬起头来。 她随大流的拍了拍手，目光有些飘忽，最后慢悠悠落在投影白布上。 他蹙了下眉。 这场例会乔殊一直在走神，陆怀集讲报告时，她就听了个开头和结尾，心底一直琢磨着事情。 直到掌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随意鼓掌两下。 她的座位离投影布不远，斜对着，开例会的时候乔殊喜欢在这个角落坐着默默赶工，偶尔摸鱼。 人的情绪不可能保持时刻高涨，适当摸鱼有益身心。 但多数时刻她都高度投入，效率和质量正比。 高效令工作更加轻松。 只是今天的走神有点多。 可能还是和徐春居之前说的那番话有关，牵连出很多不必要的回忆。 乔殊轻轻摇了摇头，电脑合上，正好撞见陆怀集瞥来的眼神。 嗯？走神被发现了？ 她双手搭在桌面，稍一挑眉，朝对方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笑的太假。 陆怀集收回视线。 手指无意识揉捻口袋里的方巾，又在看到乔殊离开时停止了揉捻。 所以之前他看到的那点表情是眼花了吧。 无时无刻都带着假面的女人怎么会表露真实情绪呢。 例会报告依次上台演示，最后一个报告结束时，D司副总徐春居也来到会议室，轻飘飘宣布一个重磅炸弹后就离开了这里。 剩下的人震惊无比。 “徐总要走了？！！” “什么走，别乱用字眼，是调职。” “徐总走了谁来代替她的位置？！” “不清楚，不了解。” “陈秘呢，她肯定知道一点内幕——” “你去问问。” “我才不去呢，她会打小报告的。” “陈秘是不是要跟着徐总一起调职？” “有可能……” “不是说要宣布常务总监那个职位吗，现在也要等着新领导的吩咐了……”有人小声说。 几道视线投在乔殊和陆怀集两人身上，自以为隐秘的来回移动。 “好奇个头，又轮不到你，操心什么！走了，去工作。” “……” 会议室很快就走得干干净净。 陆怀集把U盘从会议室电脑上拔下来，随手清理了一下电脑里的垃圾文件。 复印的资料还七零八落躺在会议圆桌上，本来该是专门人来收拾的。 但每次陆怀集都会在会议结束后把这些资料都收回来，整整齐齐放入碎纸机。 乔殊也还没走。 鼠标的蓝牙连接器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人来人往，可能被踢到了某个角落。 她移开椅子，低头观察桌子底下。 来回找了几遍也没找到，心底已经生出烦意。 一定是空调温度调高了，不然她今天的心情怎么这么燥。 乔殊放下电脑，走到她之前坐的座位。 蹲下身，观察椅腿附近的视线死角。 …… 突然，一只骨节清晰的手轻轻叩了下桌子。 乔殊回过头，发现蓝牙连接器已经静静躺在桌子上了。 陆怀集端着电脑，矜持的站在会议室门边。 见她望来，他脸上神情淡淡，拉开门走出会议室。 刚要下意识说出的“谢谢”两字被迫咽下。 乔殊站起来，扯了扯嘴角。 蓝牙连接器擦掉灰尘，重新接入电脑。 陆怀集这人是有点毛病在身上的。 乔殊一边走一边想。 他是对“谢谢”两字过敏吗？ 自己不说谢谢，也不听别人道谢。 乔殊想起自己好意送出的那盆仙人掌就生气。 她抱着电脑回到工位，果不其然看到陆怀集已经在那敲上键盘了。 事实证明，当你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他不管做什么都让人讨厌。 敲个毛啊 乔殊脸色冷冰冰的。 她调出项目文档，继续之前的编辑。 米白色的办公桌和深黑色办公桌对立，南北相望，其主人也相对而坐，致力于自己面前的电脑。 路过的人纷纷表示惊奇，侧着耳朵听那片区域传来的清脆键盘声。 两股声音像是在打擂台一样，一道比一道疾速。 按键往往还未回弹，下一次利落的敲打声已经响起。 “这比我看过的超级音游还要猛。” “想起《节奏大师》来了……” “乔助和陆助不会在对决吧？” “嘶，太刺激了，我想旁观。” “什么热闹都凑只会害了你！” “小心血溅你一脸……” 里面的键盘敲击声突然消失。 整个D司似乎都沉默了一瞬。 “撤！！！！” 趴在门边的人迅速闪离。 乔殊面无表情的合上电脑。 陆怀集表情淡淡的停止敲字。 一个去接咖啡。 一个拿起杯子喝水。 …… 不是，他有病吧？ 乔殊接咖啡的手甚至有点轻微摇晃。 突破极限的快打让她的指尖不断颤抖。 她蜷了蜷手指头。 嗯，有点麻。 好好的打字怎么就变成竞速了…… 乔殊拒绝承认自己的斗气行为。 太小学鸡了。 她喝了一口咖啡提神。 茶水间里又来了一个人。 “爽姐。” “小乔也在啊。” 来的人是刘爽，公司的老员工。 她今年三十九岁，和乔殊平级，只不过不是常务部门，而是在行政岗。 刘爽拿着自己的杯子，一边在那接咖啡，一边说话。 她状似无意的提起： “小乔没觉得最近的咖啡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 乔殊又尝了一口，“没有啊。” 还是那该死不死，吊着她最后一缕精气神的苦味。 “诶，你们小年轻天天喝咖啡都没尝出来味吗？” 乔殊捏着杯柄，摇头笑笑。 刘爽走到咖啡机旁边，敲了下装咖啡粉的那个盒子。 她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个社会真是，眼皮子底下都有人弄虚作假了……” 乔殊：“哦，爽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咱们公司上个月就换了供应的咖啡品牌了，这事是生活部的谢哥管。” “哎呀，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刘爽对她笑了下。 “谢哥一向靠谱，他不会昧下公司钱换次品的事。”乔殊道。 “别误会你爽姐，我只是想说，对比以前的咖啡味道，这次换的牌子喝起来差的有点明显……” 乔殊：“公司支出都有明细，可能支给生活部的钱买这种咖啡更合适吧，以前那咖啡牌子涨价了也说不定。” “啧，你不知道，其实以前咱们这层茶水间的咖啡是另有人买单的。”刘爽低声说道。 “是吗？我确实不太清楚。” “是之前走的那个实习生小许，他以前是自掏腰包包了咱们茶水间的咖啡，给咱们的都是最好的。” 小许？ 乔殊回想了一下，只有一点印象了。 一个年轻毕业生，来这没做多久就走了。 刘爽：“他想追你没追成，抹着眼泪走的。” 乔殊：“啊？” 当事人居然不知道这茬事。 “要不然怎么就咱们的茶水间喝的是最好的咖啡，一个月再怎么也要几千块呢，全是小许买的。” 乔殊讪讪一笑，“我不太清楚，爽姐你听谁说的？” “公司上下都知道啊，就你一个人整天埋头工作，不关心这些事情。” 刘爽抱着杯子，倚靠吧台慢悠悠道，“不过也是，小男孩太年轻了，刚来公司就想追我们的台柱子，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要我说还是陆助理靠谱，有能力，长得也真帅，配的上我们小乔。” 乔殊猛的咳嗽两声。 “怎么了？”刘爽担忧道。 “没事没事。”乔殊连忙摆手，“我和陆助理没可能的，我们是竞争对手。” “竞争对手有什么嘛，又不是仇人。” 乔殊觉得也离仇人不远了。 再让她和陆怀集对着坐，保不准哪天她就把他撕了。 “说起来，你和陆助理都没招过自己的秘书。” “嗯。” 乔殊前两年最忙的时候是招过自己的助理秘书的，但来一个就坏一件事，手忙脚乱帮了不少倒忙。 她也没有空手把手带，只好把人调去其他岗位。 陆怀集也没招人，奇怪。 明明他手上项目这么多，正是缺人的时候。 “爽姐有个朋友，他家孩子刚好要大学毕业了，想过来实习试试，你看你那儿能不能……” 兜兜转转一大圈，原来在这等着她。 “那小孩儿，聪明伶俐，学历也漂亮，就是错过公司招聘了，没来得及投简历……”刘爽拉着乔殊的手说。 “小乔，你看行行好，左右你那儿也空着一个秘书的位置嘛……” D司是业内头牌，这些年来和政府之间关系好，很多出圈的旅游建设都是D司出品的，在这工作可谓前景广亮。 但公司创始人老总立下过规矩，少搞关系户那套，招个后厨人员都要公开公正。 每一个进入D司的人都是笔试面试一轮轮选进来的。 除了陆怀集。 他是被挖过来的，算是特例。 乔殊脸上无奈，“爽姐，你看我现在手头都没几个项目了，暂时不用叫人帮忙，何况……徐总她对这些事情比较重视，流程手续都要公正。“ “徐总不是要调任了嘛，你行行好小乔。”刘爽从乔殊手里拿下她的咖啡杯，走到机子那儿给她续上。 “我还记得你当时刚来的时候，哎呀，也年轻，年轻人总是要多给一点机会的，就像你一样，大家现在都知道我们小乔的能力有多出众了──” 果然欠什么都不要欠人情。 当初她初来乍到，一开始就被架到管理的位置上，的确也是刘爽先打破僵局和她对接工作的。 “我再想想，到时候给您发消息。”乔殊自然的打断她的话。 “哎，好嘞。”刘爽喜笑颜开，“我们小乔真是样样都好，模样标志，性格也好。” 乔殊笑了笑。 “微信联系哈，我先回去了。” “……嗯。” 6. 攻略傲娇第六步 乔殊浑身冒着寒气，走回工位。 坐下来时还被自己的桌子角磕了一下，腰间的软肉痉挛抽痛。 她忙捂着腰倒吸一口凉气。 陆怀集看着她一脸郁色。 “咖啡机坏了？” “咖啡机死了！” 她再也不去茶水间了！ 等她说完话，才发现刚刚那句是陆怀集在问她。 陆怀集很少见乔殊脸色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漂亮的嘴唇往下撇，像是一只生闷气的河豚。 哈。 “很好笑？” 乔殊捂着腰，冷冷的问。 陆怀集嘴角的笑意迅速收回。 他点点头，“的确有点。” 如果不是他一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来，乔殊还以为自己真是做了什么搞笑的事情。 啧，看别人出丑的恶趣味…… 乔殊想起昨天晚上查的攻略。 逼死这个讨人厌的强迫症第一步： 【使用他的东西】 指尖还遗留着微末的不适。 乔殊这次收了力，敲回车键的时候轻轻的，免得手指被反震。 上午的工作很快就处理完了，例会的总结也整理完毕，还差五分钟就能收工干饭。 乔殊开始收拾文件。 顺便用余光观察对面的人。 陆怀集一只手随意搭在桌上，椅子旋转，略对着窗。 他拿着下属早上递来的初设报告，眉心紧蹙，捏着笔在上面圈改。 陆怀集拿笔的这个姿势让乔殊想起了自己的中学老师。 像是批改作业一样，给出评语时，落笔很重，力透纸背。 但他不会像中学那个老师，时不时骂学生两句，又或者把学生拎过来首提面命。 他只是用一种冷淡到极致的表情凝视你，用目光询问： “这是什么垃圾” “为什么把垃圾放在我的桌面” 以及 “你可以和垃圾一起打包去垃圾通道了”。 这三种目光冰冷程度循次渐近，下属往往在第一层目光注视下就丢盔弃甲，火速拿起报告道歉闪人。 乔殊把文件分类好，摞成一叠放在手边。 她突然开口： “陆助理，能借我一个收纳夹吗？” 乔殊朝他微笑，一贯的完美温和。 陆怀集抬眼。 她今天戴着一副琥珀材质的圆耳环。 不规则线条流淌在琥珀里，米白色的留白多，风格简约。 妆容淡，口红浅，旁人的视线重心自然会落入那双眼睛里。 细眉入鬓，凤目淡凝，是很有风仪的一双眼。 特点鲜明，旁人在想起她的脸时，一定会先想起这双眼睛。 实在是过于漂亮了。 然而她平时把这分凌厉掩藏的很好，与人直视时总保持着和煦微笑。 公司上下对她的风评达到惊人的一致—— 温和，亲切。 “没有比乔助更加人美心善的上司了！” 陆怀集还记得设计部那个吕圆圆抱着乔殊这样喊道。 女人轻抚下属的肩膀，轻声回应。 眼波流转，只有他窥探到她的笑意不达眼底。 真是……过于虚伪了。 那双浅到像戴了美瞳一样的眸子永远亲切。 透光的玻璃珠子都没这么亮。 可惜，这样一双眼睛长在了一只假面狐狸的脸上。 陆怀集垂眸。 借收纳夹…… 又在玩什么把戏。 陆怀集假装没看见她书架旁边那几个东倒西歪的小黄人收纳夹。 他慢吞吞拉开自己的办公桌抽屉，从工具盒里面拿出一个透明色的文件收纳夹。 还没等他关上抽屉，乔殊直接走了过来，从他手上接过夹子。 “谢了～” 透明色的收纳夹被她玩转指尖，轻轻捏住，张开，咬住那一摞雪白的纸张。 物随其主，陆怀集的东西就和他这个人一样不讨喜。 她使了好大劲才把这个夹子捏开。 乔殊皱了下眉，又舒展开。 “使用对方的东西”这一步算是完成了吧，但是陆怀集的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呢。 【第一步骤结束后，如果他的表情是： A平静…… B冷肃对视…… C扬眉嘲讽…… D没有反应（请重复第一个步骤）】 乔殊还记得这几个选项。 女人的身影印在他的派克钢笔侧面，抽象画一样精美。 那副琥珀耳环碰撞轻响，摇曳生姿。 陆怀集抬起头，目光似乎在问她怎么还不离开。 乔殊一手抱着文件，一手撑着他的桌沿。 没有离开，反而一寸一寸靠近，近到能数清他纤长的睫毛。 乔殊漫不经心的想： 这人的睫毛真的是漂亮女气。 掀开眼皮注视她时，睫毛的影子能在瞳孔扫出葱茏的阴影。 “陆助，介意我再借一个东西吗……” 乔殊悠悠问道。 陆怀集往后仰了仰，眉眼冷淡。 “还要借什么。” 乔殊的手指从他桌面上的物品慢慢抚过，于是他的视线只能被迫跟着那葱白的指尖移动。 从深黑色的文件袋，到放置整齐的计划册，从纯色订书机，到方方正正的收纳盒…… 她的指尖轻轻停在他的咖啡杯柄。 陆怀集脸色更冷。 他想起了昨天那道唇印。 冷漠的目光投过来，寒冬腊月一般令人生寒。 【选项B：冷肃对视】 知道了答案，乔殊也就不再试探了。 她笑眯眯收回手。 “再借你一张便利贴。” 她非常自然的撕下一页白色便利贴。 乔殊拿在手上晃了晃，走回自己的工位。 计时器适时响铃，上午十一点半了。 “午间休息了，过会儿再见。” round one： win！ 转过身后，乔殊脸上作出的微笑慢慢收回。 她手上拎着车钥匙，熊猫吃竹的钥匙扣也挂在上面，随着她的指尖一晃一晃儿。 钥匙扣在空调下方放了太久，凉生生的，一到室外异常明显。 乔殊喜欢拿手背贴着那只熊猫，最凉快。 她走到车跟前解锁上车。 乔殊租的房子离公司近，步行也才二十分钟。 中午午休一个半点，足够她回去一趟。 偶尔会早起做好饭菜放进冰箱，等着午休回来时吃。 但多数时候她都随便应付了事，吐司面包片搭火腿肠，一片芝士一个蛋，再来个西红柿就够了。 或者豆浆油条配咖啡，士力架加一个苹果，主打一个四不像混搭。 今天也是如此。 唯一幸运的是，她买到了超市里最后一包水晶虾饺。 这就是午饭了，还行，比她自己动手强。 这么热的天下厨做饭是一种煎熬。 …… * 陆怀集午饭一般就在公司食堂解决。 虽然说第一次来到D司时，他对着3层餐厅里那些食物沉默了许久。 搭配的很健康，但也很离奇。 反正他是想不出年糕炒蒜苔，葡萄炒玉米粒，玉米汤圆黄瓜这样的美食来。 “乔助理……她一般不在公司午餐吗？” 陆怀集用筷子挑起一缕紫菜，面色有些凝重。 谢风坐在他对面，埋头喝了一大碗紫菜蛋花汤。 “小乔啊？确实没怎么见到她在公司用餐，可能习惯出去吃了吧。”谢风满不在意的说。 其实陆怀集在看到D司餐厅的第一眼后，也想过出去吃。 但他去了外面，从街头走到巷尾，发现这附近除了咖啡店就是奶茶店。 仅剩的几家餐馆外表看起来还行，但进去不过三分钟，他就走了出来。 D司好像……也还行。 他去后厨看过，撇开“出色”的食谱不说，厨房环境干净整洁，比外面强多了。 “小陆怎么不吃啊，今天的紫菜汤很鲜嘞。”谢风招呼他快吃。 谢风是生活部的管事人，为人随和，自来熟，第一天就是他带着陆怀集熟悉公司环境。 “……嗯。” 陆怀集舀了一勺汤。 下一刻，他僵住。 “紫菜，原来是甜的……” 陆怀集艰难咽下。 “啊，我觉得还行啊。”谢风端着碗又喝了一口。 “这次招的厨子是沪市来的，口味差异，差异哈哈……” 谢风心虚的低头喝汤。 其实这个厨子是他老乡，面试时给了高印象分进来的。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会做东北锅包肉的上海厨子呢。 反正D司餐厅已经很炸裂了，不差他一个。 虽然内心有一丝抗拒这道清新脱俗的紫菜蛋花汤，陆怀集仍是喝完了自己碗里的汤。 他庆幸自己没盛太多。 “谢哥，我好了，你慢慢吃，我先上去了。” “嗯的。”谢清抬了抬下巴，“再去那边拿盒酸奶吧。” “嗯。”陆怀集走过去，在自助台上拿了一盒原味的酸奶。 下属看到他站在那，连忙背过身降低存在感。 他上午提交的报告刚被陆怀集劈头盖脸一顿训，此时正是害怕见到这张脸的时候。 但厨师可不知道职场人的弯弯绕绕。 “小伙子，你刚刚不是要原味的酸奶吗，现在没有了，只剩下黄桃味的行伐～”厨师对着他喊。 他可以不要了吗，呜。 陆怀集眼风扫过来。 下属：“……” 下属：“陆助好！” ”嗯。” 陆怀集轻轻颔首。 下属连忙错身，低头让路。 “给。” 一盒原味酸奶突然放在了他手里。 下属抬头，只看到一个欣长匀称的背影。 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整个人都带着矜贵优雅的气质。 陆助好像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近人情？ “两点半来趟我办公室，记得带上你改完的报告。” 陆怀集想起来工作，转头提醒他。 下属：我要收回刚刚那句心底话。 陆怀集是用一种堪称怜悯的眼神扫过下属们端着的餐盘。 他很好奇他们是怎么下咽的？ 下属：因为有餐补，吃饭不要钱。 免费的就是最好的，就酱。 7. 攻略傲娇第七步 乔殊没有午睡的习惯，她每天中午都回家的原因只是单纯的不想待在工位。 午间，大多数人的情绪都很迟钝，困乏如同瘟疫一样传染，即使是楼下走过的猫也不能避免。 乔殊不太喜欢待在那样的氛围里，会让她回忆起上学时代昏沉沉的午后自习。 效率奇低又不得不学。 这种困乏烦躁的心情会一直延续到下午，影响她的工作质量。 …… 热度晕染，玻璃窗外是滚烫的，空调外机响个不停，冷却水顺着管道流出来，滴答滴答落在地面，发出肉类炙烤的滋滋声音。 天气很糟糕，像生了一盆很旺的火。 今年的夏天来的气势汹汹。 乔殊点了下屏幕，上面的云朵插件显示今天实际温度32摄氏度。 她利落的冲了个澡，把披着的头发梳起来。 下午有一个实地调研，属于西城的景区公园重造项目，对方负责人和乔殊的团队约定了下午的时间见面。 那会儿的温度在二十五度左右。 乔殊扫了一眼天气表。 比正午时候好多了，调研完正好是饭局，不出意外就能初步定下合同。 考虑到下午要在室外待不少时间，乔殊把遮阳帽和防晒衣找了出来。 出门时遇到搬家公司的人不断进出这一层楼。 乔殊好奇的瞥了一眼，发现是隔壁那个小老太要搬走了。 “哎呀，我儿子要接我去国外享福咯，不住这里啦！” “……” “是是，他进了大公司哩，老总给他年薪开了几百万嘞！” “……” 小老太眯着眼睛笑，靠在窗台边和人打电话。 她左手底下夹着一个深红色皮夹子，看见乔殊时也难得好颜色笑了笑。 乔殊礼貌的点点头，按下电梯按钮等待电梯。 后面人接打电话的声音源源不断跑进她耳朵里。 “房子？空着又不挣钱，我先租出去……哦对对，先找个中介……” 希望新来的邻居是个正常人。 乔殊在心底祈祷。 **** 回到公司，常务部门的办公区域哈欠连天。 “准备开工了。” 乔殊随意敲了下桌子，提醒还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员工。 “乔助下午好。” “嗯，小文把昨天那份资料整理一下拿给我。” “没问题。” 回到工位，乔殊发现对面办公桌还是空空荡荡的。 抬表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午休结束。 陆怀集不在，不到午休最后一分钟他绝对不会出现在公司。 乔殊自认做不到这样。 对时间的把控到达如此程度。 “嗯？” 窗台上的盆栽好像移了个位。 昨天还不是放在这边的。 乔殊没有多想，随手接了杯水，沿着叶面慢慢浇灌。 真是可怜的小仙人掌，没人关心，只能蹲在窗台上自生自灭。 瞧外面这阳光有多可怕。 乔殊把仙人掌从窗台端到了附近的文件柜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回到电脑前，喝了口水等待开机。 陆怀集也是这时候进来的。 西装笔挺，步履匆匆，左手夹着一本书，坐下前放回书架。 乔殊扫了一眼书名，《河流断面上的水文计划布局》（Выбор компоновкигидроузланаучасткерекигорнопредгорнойзоны ） 名字长的令人头疼。 乔殊收回目光，漫不经心的编辑文档。 看来午休时他是去七楼的阅读区了。 文件传输需要等待。 乔殊了无事事的往后一倚。 自从陆怀集来了后，她的工作量飞速减少。 原本一天到晚都忙着做事，有时甚至要加班到深夜，囫囵睡两三个小时就要爬起来继续工作。 但现在她居然变得清闲起来，颇有要跟着徐春居退居幕后的架势。 反观陆怀集，乔殊预测他现在的忙碌程度应该不压于她前两年刚来D司时，然而这人每天下班打卡比谁都利索，完全没有加班的迹象。 乔殊不承认有人比自己的工作效率更高，她坚信陆怀集是把工作带回家处理了。 …… “乔助理，红光谷辖区你给出的报告综述有一项参数错误了。” 看吧，陆怀集喜欢纠正别人的任何小错误，随时随地，无时无刻。 这是她最讨厌的一点。 乔殊没好气的从文件夹里搜出来那一份报告。 她看着文件的上次编辑时间，扯了扯嘴角： “陆助理，这份报告是我三年前做的，红光谷景区周围环境变化，参数对应不上很正常。” “你需要培养随时关注项目后续的习惯，乔助。” 陆怀集声音淡淡，手放在键盘上随意敲了两下，修改了那道参数。 “多谢提醒。” 乔殊盯着他，把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嗯。” 陆怀集轻点鼠标，文件发送到了乔殊这头。 “我重新修改了一下，你可以看看。”陆怀集道。 “做什么？红光谷项目已经不归我管了。”乔殊皱眉。 “当然是学习。” 陆怀集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即使说着再怎么傲慢的话，他也总是那副矜持的派头，丝毫没有谦虚的态度。 “红光谷项目完成后对方找到我的团队，又想要扩改之前的景区，不可否认你之前的工作完成的不错，不然对方也不会再来合作，但是——” 乔殊冷冷抬眼。 “如果不是之前项目有欠缺之处，何必还需要扩改呢？” 陆怀集道，“我在你原先的报告基础上修改了一番，解决上面罗列的问题后，才可以称之为一份合格的规划报告。” 乔殊眼尾微沉，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真是麻烦您了，我竟不知道自己三年前新人时期拿来练手的工作出现了这么多纰漏，谢谢陆助理提醒。” “随手之劳。” 两秒后 “陆助理，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嘴唇很锋利。” 乔殊眯了眯眼睛，开口问：“你说话时不会把自己扎流血吗？” “是吗？”陆怀集挑眉，“乔助理也不遑多让。” 他稍微转了下椅子，手肘撑在桌面，微笑道： “锋利的像是里面放着一把越王勾践剑。” 乔殊冷漠的望着陆怀集的脸。 陆怀集神情平和的与她对视。 常务总助办公室内的气氛越来越冷，只剩下中央制冷空调运转时细微的吹风声。 …… “乔助，您要的资料。” 下属小文突然敲了敲门。 两人不约而同收回目光。 “进来吧。” 乔殊偶尔觉得D司的开放式办公布局有些缺点。 诚然，这种布局十分适用专注竞争快速做事的D司，但空间封闭度不够也影响人做事。 比如，她有时真的很想把对面那人踢出公司。 频率不高，一天只有三次想要这么做。 好吧，也可能是五次。 乔殊压下心底的烦躁，翻了翻手里的文件。 “可以了，下午小文和陈平跟着我去西城那个项目就行。” “好的乔助。” …… 西城，看来是列湖那个项目了。 没过多久，乔殊就带上包离开公司，和她的团队一起去实地调研。 这块办公区域只剩下他。 陆怀集把电脑合上。 对面的办公桌安安静静，各类文件资料随意摆放，有些凌乱。 但他还是眼尖的一眼扫到那一个透明色的文件夹。 明明自己有，还要来借他的，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陆怀集移开目光。 她要什么时候还给他呢…… 他并不缺这一个文件夹，但是一想到自己的东西在乔殊那，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像是吃了一颗特别酸的杏，即使过去了很久，那股酸味也在口腔里挥之不去。 令人心烦。 ** 西城列湖景区项目进行的一切顺利，对方看过乔殊团队拿出的规划设计后十分满意。 下午的实地调研不过是磋商一些细节。 沈开言望着那人。 她走在众人前面，左手拿着文件夹，随走随停，自信大方的讲解自己团队的项目。 涉及到的一些专业术语比较艰深，列湖这边的对接人员不太明白，她十分有耐心的拆解讲示。 蓝色硬壳文件夹架在手下，她捏着一支圆珠笔在纸上速画，偶尔抬手指向某个地方，具体演示一番，三言两句就讲的明明白白。 如果去当老师，她应该会是最受学生欢迎的那类。 没有架子，漂亮大方，再复杂的题目都能讲清楚。 沈开言漫不经心的想。 也是他喜欢的款。 …… 乔殊微卷的长发束起，戴着一顶藕粉色的遮阳帽。 下午的空气闷热，薄汗顺着额间往下流，细密的一层凝在脸上，又顺着下颔慢悠悠淌到那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明显有些发热，助理递来的冰水她喝了两口，之后就一直拿手背贴着冰凉的瓶面，时不时贴着脸降温。 这个举动有些孩子气。 沈开言对乔殊的印象还单单停留在徐春居那个漂亮的金牌总助。 之前没合作过，不太了解这人，只看第一眼时，这张漂亮的脸蛋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刚开始时觉得“金牌”两字有些水分，今天跟着团队来转转，倒是信了几分。 不过比起职场丽人，今天她倒更像是个刚毕业的学生。 “列湖这片地一直是长风集团的，前几年城市开发到这，把那一圈地圈出来修了商区，也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西城新区，但是列湖一直没来得及规划……” 对方在那说道：“这不是响应绿色城市建设号召嘛，长风集团一直以来都是以社会为重，现在把列湖这块重新修整一下开放成公园景区，方便市民们休息，也帮助城市减碳净化空气……” 乔殊回话时，突然感觉到一道陌生的视线。 她偏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在附近湖边钓鱼的年轻人。 对方抬了抬遮阳镜，露出一双带笑的桃花眼。 她友好的点头，礼貌微笑。 她站在湖边，背后是清幽荡漾的湖泊。 列湖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几缕风把清淡的花香送来。 沈开言心底微微摇颤。 他笑了下，慢条斯理的把鱼线收回来。 …… 乔殊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 那人穿着随意，懒洋洋坐在那儿，手边架着一根钓鱼杆，没有水桶，像是对能不能钓上鱼不太关心。 今天这场实地调研，他好像一直在看这边。 “那是长风集团的小沈总，今天也跟着来看看的。”对方似乎看出乔殊心里的疑惑，开口解释。 “你们沈总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乔殊客套的笑道。 她对长风集团有几分了解，作为全国房地产行业的龙头企业，长风集团为本市GDP发展做出了不少贡献，D司也与他们合作了许多项目。 集团创始人姓沈，年近六十，不出意外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那位沈总的儿子。 “夸人要当面夸才有意义啊……” 人未到，声先至。 沈开言慢悠悠走过来，接过下属递来的湿巾，细致的擦了擦手。 “初次见面，长风集团沈开言。” “您好，D司乔殊，负责这次的列湖改造项目。” 两人握了下手。 沈开言眸光微暗。 收手时乔殊略微感到一丝不自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刚那一瞬对方好像轻轻捏了下她的虎口。 “乔小姐，今天下午走了这么久累了吧，我订了西城附近一家味道不错的粤菜，合同剩下的一些细节就在那儿聊吧。” 沈开言望向乔殊，年轻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意。 站在旁边的列湖项目交接人想说他已经订好了包厢的。 但是看向自己集团少爷那饶有趣味的神情，他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乔殊眼皮跳了跳。 她点了下头，礼貌回道： “那就多谢沈总了。” 8. 攻略傲娇第八步 沈开言定的这家粤菜的确味道极好。 流觞曲水的环境，清幽雅致。 包厢外是个庭院，山石错落，有一条细细的溪流，不知道从哪里引出来的，绕着玻璃过道弯曲流淌，底下是几尾摇曳的金鱼。 沈开言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他不用看菜单，轻车熟路点菜，唤人伺候。 “要尝尝这里的酒吗？” 沈开言晃了晃手里的酒坛，精致小巧，上面是手工雕刻的花纹。 “这家店自己酿的，我尝过，味道不错，不知道乔小姐能否赏脸？” 包厢里就只有乔殊和她带来的两个下属，沈开言坐在对面，旁边是一直战战兢兢坐着的列湖负责人王秘书。 沈开言对着乔殊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那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乔殊，笑的轻佻又风流。 D司没有酒桌文化，下属小文刚要替乔殊拒绝，就感觉到自己的掌心被捏了捏。 “沈总这酒看起来很漂亮呢，用什么酿的？” 女人抬眸轻笑，目光温和。 桌子下，她的手轻轻拍着小文的手，以做安抚。 “桂花酿的，乔小姐闻闻。” 沈开言慢条斯理斟满一杯，手指微屈，轻轻推到乔殊面前。 “嗯，的确是桂花的香气。” 乔殊用手轻微扇了扇，桂花酒酿的味道从瓶口飘出来，悠悠萦绕在她的鼻尖。 香是香，但过于浓郁了，熏得人飘飘然。 “闻起来浓度不低，怕喝醉了忘记接下来合同的条款。”乔殊宛尔一笑。 这算是变相的婉拒。 “看来乔小姐这是不肯赏脸了。” 沈开言的食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桌面。 他往后一倚，左手慵懒的搭在雕花木椅的扶手上。 “合同的事情另当别论，今天我只是想请乔小姐赏脸喝点小酒罢了，D司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卖给我吧……这样看来，与贵司合作的事情还要再商议一下……” “沈总，列湖项目的规划书都做好了，您这样做可不能——” 陈平觉察到男人话里的深意，猛地站起来。 “小陈。” 乔殊轻声呵斥。 “坐下。” 陈平拳头紧握，见乔殊眼波扫来，他不情不愿的坐回原位。 她转头，歉意道：“抱歉，沈总，公司新人，说话不周，还请见谅。” 乔殊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面带微笑，手捏着酒杯，空中倒扣，一滴不剩。 “爽快，就喜欢和乔小姐这样的利落人打交道。” 沈开言轻轻拍了拍手，扬着下巴，“王秘，给乔小姐继续满上。” 王秘书低着头，没敢看乔殊。 他的手轻轻颤抖，酒杯里的液体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澜。 沈太子又要开始了…… 王秘低头时脑海里飞速思考，这次小沈总看上的是别人公司的项目负责人，要是闹开了怎么办…… 最近正是集团的关键时期，几家对头公司都盯着呢，要是小沈总再惹出什么花边新闻，沈总肯定不会放过。 “我家下属酒精不耐，沈总不介意我让他们先回去吧？” 来回过了两圈，乔殊才开口道。 下属小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今年跟着她工作刚一年。 没经历过这种架势，一杯酒下肚就上脸了，眼神迷离，又醉又晕。 沈开言没有说话，仍然是笑着看她。 “陈平，你先送小文回去，我等下把她家地址发给你。”乔殊道。 陈平：“乔助……” “记得去给她买点解酒药，明天还要按时上班呢。” 乔殊声音里带着一丝命令。 陈平还是担心。 “我相信沈总是正人君子，咱们今天慢慢聊，只是喝两口小酒而已，顺便把合同签了。” 乔殊笑吟吟抬眼，望向对面的人：“您说是吧？” “当然。”沈开言道。 陈平只好压下心底的担心，低声应下。 人一走，包厢里只剩下三个人。 沈开言眼风一扫，秘书立刻心领神会，抱着公文包退出包厢，出去时还不忘带上门。 “等一下。” 乔殊突然叫住他。 秘书突然抖了抖。 “王秘书，把笔和合同留下，沈总可以来签的，是吧？” 秘书咽了下口水，没敢抬头看乔殊的脸色。 他头一次遇上这样性子的女人，能笑着说话，声音却不带一丝温度。 “……嗯，这是合同。” 他低着头把那几张薄薄的纸放在桌面边，又把钢笔压在上面，迅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人少一点，空气都清新了不少，乔小姐觉得呢？” 沈开言单手托腮，看着乔殊。 他眼眉低垂，故作自然。 本来俊朗的外形在这幅姿态动作下，变得有些刻意，像是浪子故意捏出来的一个风度翩翩的假壳。 乔殊终于知道为什么陆怀集看不惯自己的微笑了。 当你知道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假装出来时，的确会感到一丝恶心。 “这酒这么香，可不能让我一个人喝光了，沈总也来品尝。” 乔殊替沈开言斟满酒。 “那是自然。” 沈开言往前探了探，伸手一勾就接住了酒。 “实不相瞒，我第一次见到乔小姐就心生倾慕，以您的能力，只待在D司实在过于屈才了……” “人各有志，D司很适合我。”乔殊淡淡道。 “乔小姐是因为以前那段经历？” 沈开言摸了摸下巴，“泰顺公司的虽然比不上我们长风，但也是家大公司，发生那样的事情属实滑稽……” 乔殊脸色一冷。 这人在背后调查过自己。 “过去的事已经翻篇了，我们还是看看接下来的合同吧，沈总。” 乔殊指尖微屈，笔轻轻推了过去。 她喝了两杯酒，脸上没有一丝醉态，声音不咸不淡。 眼神清明，微笑时也是完美无懈的。 除了最后两个字的尾音微重，泄露出主人一丝微妙的情绪。 她恼了。 沈开言提眉轻笑。 他点了点合同，“今晚才刚开始呢，乔小姐不要心急……” 又有侍应生送上来酒，一瓶接一瓶，整整齐齐摆在桌面。 “菜凉了，撤下去重新上。” “好的沈总。” 乔殊望着他，眼底已经没有一丝笑意。 “请。”沈开言嘴角上扬。 …… ** 陆怀集今晚和人在谈项目。 他不喜欢在饭局上谈事情，但在国内，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这便成了。 有点恶心。 他松了松领带，倚着墙面，抬头一仰，往嘴里倒了两颗水果味硬糖，压住那股子恶心的酒味。 “沈大少爷！” 有人突然加快脚步朝他走来。 陆怀集皱着眉头，一脸冷淡： “你认错人了。” “沈少爷……” 王秘站在一边，讪讪一笑：“没想到您也在这里吃饭。” “我姓陆，不姓沈。”陆怀集眉眼冷漠，“眼睛不用就捐给有需要的人，去找你们自己的沈大少爷，别来烦我。” 大少爷的嘴还是那么毒。 王秘书尴尬笑笑，“二少也在这里吃饭……” “关我何事？” 看来兄弟感情破裂的传闻的确是真的了。 王秘书只好改口，套近乎道：”陆少爷现在也在本市发展啦？听说您现在在一家自然规划公司发展了，真是巧，今天二少也约了人谈列湖那片的规划呢——” 陆怀集突然咳了两声。 酒意回涌，水果硬糖却往下压，呛的人面色微红。 “约了谁？” “D司的项目负责人。” “再说一遍，谁？” 陆怀集声音冰冷。 王秘书打了个寒颤，“D司的乔小姐。” “蠢货。” 这句不知道骂的谁。 陆怀集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本性清楚的很，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一身腌攢事。 隔三差五闯祸不说，还死性不改，花边新闻满天飞，闹出事情只会自己拍拍屁股走人，等着下面的人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又是抽了哪门子风跑来管列湖的事情了？还和乔殊谈合作？ 别最后又谈到床上去。 陆怀集冷笑一声。 他心底生出不明不白的烦躁，懒得管这件事，但脚步又不听使唤的往包厢走去。 “在哪个包厢？” “啊？”王秘书还没反应过来。 “我在问你，沈开言那蠢货在哪个包厢？” “哦哦哦，二少在清字号间……” 王秘书连忙回答。 刚回答完，就见前面人大步往那个方向走，他连忙抱着公文包跟上去。 自己真该死，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少二少不对付，他还提起这话茬子…… 王秘书一脸菜色。 希望等下不会出事，否则明天自己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 喝酒不喝酒的，就是社会给新人的一种服从性测试。 逼迫每一个进入社会的人醉眼迷离，丑态百出。 任凭酒水在喉管里上下攒动，恶臭满盈，刨腹滚肉，却还要强撑着笑，推杯换盏，把利益筹码都不动声色放上台面。 软刀子杀人罢了。 然而，她恰好是一个非常会喝酒的人。 乔殊瞥了趴在桌子上的人一眼，把酒杯往外一推，走到外面去。 她突然觉得烟瘾上来了，又折回去，把沈开言的胳膊拍开，摸出底下压着的烟，随便抽了一根。 她走到包厢外面，倚着粉墙黛瓦风格的屏墙。 低头，拢着烟点燃，含了一口。 浑身上下都是酒气，她自己都嫌难闻。 管他桂花酿的还是腊梅玫瑰桃花酿的，都不能改变它是酒的事实。 使人绵软，使人迷离，使人云里雾里，做尽丑事。 要不是沈开言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是不想把他灌醉的。 当然，也没想到他那么不经灌，才喝了五六瓶酒倒了。 太逊。 现在倒好，到手的合作废了，也不知道明天他醒来会不会迁怒别人，一切作废。 乔殊含了口烟，轻轻吐息。 她盯着脚下，透明的玻璃路底下是溪水，铺了一层浑圆的鹅卵石，上面是两三条金鱼在游动。 水中草藻荇交横，游鱼轻盈，皆若空游无所依。 月色洒到院子里，那薄如蝉翼的尾轻轻摇曳，披着薄纱似的。 她刚想问那两条鱼什么时候睡觉，一道熟悉的脚步声突然走近。 9. 攻略傲娇第九步 “陆怀集？” 乔殊抬了抬下巴，眉间微蹙。 这人怎么在这里…… D司不是早就下班了吗…… 思绪飘了一圈也没理清，她忘了接下来的措辞，只好又低着头，含了一口香烟。 几缕头发松松散散垂下来，女人脸上的神情掩映，不清不切。 陆怀集瞥见她靠着墙一副烟雾缭绕，事后烟的模样，心生躁意。 指间夹着一抹火星子，庭院没有灯，就她指尖那一圈光幽幽亮着。 “你今天晚上也来这里吃饭？” 乔殊随口问。 她单手抱臂，身子倚着屏墙。 那只捏着烟的手虚虚支着，挡住了半张脸，见陆怀集走过来才拿开，微的侧目。 “你身上酒味好重……” 乍一看，女人的眼神仍然清明，但吐字已经不太清晰，嘴里像衔着块冰。 标志性的完美面具拿下了，看人时眼皮不太会掀起，只懒洋洋瞥一眼又收回视线。 陆怀集没有接话。 仿古的苏式园林砌了很多漏窗洞门，树影婆娑，飞檐高翘。 月光从后面斜斜的洒进来，隔着繁复的花墙洞，朦胧的一层阴影打在人脸上。 想必还是酒喝多了，脑子雾蒙蒙的。 不然乔殊这人此刻绝对把脸转过去，戴好那张假笑的面具才出现。 …… 陆怀集眉眼冷漠，与她对视。 乔殊无意识的盯着陆怀集看，就像那灯下观玉一样，觉得那张脸横看竖看，没有一丝瑕疵， 有骨有肉收放自如，顶级孤品，亦不为过。 “在说我之前，你可以先闻闻自己身上的酒味。” 陆怀集终于动了动。 他走过去，把烟从她手上夺下。 陆怀集扫了一眼，认出这是沈开言常抽的烟。 心跳迟钝一瞬，又飞快颤跳。 指腹直接搓灭那剩下一点子的火星，不觉得烫，只觉得无来由的烦躁。 “乔助理，你学的那套职场规矩去哪了？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要叫人来挡酒吗？” 陆怀集冷冷发问。 乔殊眉头紧蹙，“挡酒？叫谁来挡？再说了，我很会喝酒，用不着别人来帮我。” “这很值得得意？”陆怀集挑眉，气极反笑。 “为什么不呢？”乔殊垂着眼睛，“你不知道我练成这样的酒量花了多少功夫……” D司不提倡酒文化，这句话真要论，还是从乔殊这里出来的。 不提倡，并不代表不需要。 正是因为乔殊来到D司那两年，拼命压榨自己，一次次酒局饭桌下来，她把能挡的酒都挡了，这才有了其他人以为的“D司不需要酒局”。 没人知道她练成这样喝了多少酒。 只是因为吃过酒量浅的苦头，所以她不想让别人再在这个坑里摔一次。 乔殊可以自己站起来从酒桌离开，无论何时。 …… 陆怀集推开门，只看到一个趴在桌子边不省人事的沈开言。 脸面酡红，浑身酒味。 包厢里的桂花香浓到一种靡艳的程度。 闻乔殊身上的味还不觉得，此时看到桌子边上那东倒西歪的酒瓶，才清楚他们到底喝了多少瓶。 “乔助理真不是一般的‘好酒量’。” 他刻意加重了后几个字，语气带有一丝讥讽。 “是啊。” 乔殊仰着脸看他，两人就这样对视，谁也不服谁。 如果目光是交戈的刀剑，那么两人已经来回切磋琢磨数个回合了。 过了许久，乔殊率先移开目光。 她突然开口： “陆怀集，你在生气什么？” 这张嘴总是那么讨人厌，说的来的话时时刻刻刺她耳朵。 刀子一样，不把人割得鲜血淋漓绝不罢休。 生气？ 被他掐灭的烟头还夹在指间，隐隐的热度好似灼烈了那一片肌肤，眨眼间火势便以燎原之势顺着手指流向掌心，掌纹也像淌着火的溪流，燎动全身的血液。 火星子的引线嘶嘶的响，陆怀集沉眉听了许久，才发现那道声音是从自己心脏里传来的。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他道。 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一丝情绪。 人不会无缘由的生气，他并没有生气。 只是喝了酒，经历了一场他讨厌的饭局，所以才这么烦躁不安。 陆怀集在心底否认“生气”这个说法。 这只假面狐狸又想出新的花招来捉弄他了。 和七年前一模一样，狡猾无比，擅长将人耍的团团转。 不，甚至比以前还要恶劣。 起码那会儿她还没有这般会伪装。 一颦一笑就能勾人心神，让无数人为她争风吃醋。 肆意玩弄人心，居高临下践踏别人的尊严。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美貌也与日递增，同时增长的还有这人身上自带的那份危险，愈是迷人，则愈是危险。 就冲她现在这清明的眼神，他难以判断她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 抑或是半醉半醒，借机发作。 陆怀集垂下眼。 他不会再像曾经那样上当受骗。 “你家在哪，我叫车送你回去。” 不过还是本着一场同事情谊，他低头问她。 陆怀集抿紧唇，手指滑动解锁。 幽幽的屏幕光照在人脸上，微微发蓝，面庞仍然是完美无暇的，鼻梁高挺，眉色深，但弧度柔。 只不过任何起伏都在加重阴影的存在，人中略微深刻，唇形也比往常显得更冷淡。 乔殊望着他。 眼睛里有水光流淌，不是泪，只是单纯的雾气，喝太多酒后熏出的热。 “算了，就当你喝醉了，我看看附近有什么酒店……” 陆怀集在手机上翻阅地图软件信息。 “陆怀集。” “嗯。”陆怀集随意的应了一声。 乔殊突然倾身过来，捏住他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 唇枪舌剑，攻城掠地一般疾卷，兼用十足的冲击力把对方的味道搜刮干净，紧接着铁骑压城，带着势不可挡的架势敲开那道因震惊而忘记闭合的齿关。 那柔弱鲜红的内里丝毫未设防的敞开，带着轻微颤抖的幅度，从未想过哪一天会被人辗转碾磨，弄的伤痕累累。 野狼扑食，定要朝着猎物脖颈发起攻击，争取一击必中。 她单手摁紧他的腰，眼睛微眯，勾住人的颈子往下压。 陆怀集被迫低下头来。 一瞬间，铁锈血腥味儿弥漫唇间。 两人气息交杂低喘，陆怀集几乎是随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后退。 只不过后退的幅度太弱，四肢末梢的血液凝滞一瞬，疯狂的逆涌倒流，震得心脏抽疼。 生理变化总是比心理更加迅速。 陆怀疑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已经从咬变为舔舐，仿佛他的嘴唇是什么世界第一好尝的东西。 “平时嘴巴那么毒，亲起来倒是味道不错……” 她尝出了一点水果糖的味道，微涩的甜沾在唇边。 乔殊撩了下眼皮，身上带着淡淡的烟酒混杂气息。 她踮着脚，以便近距离观赏这张脸。 看不太清，只知道是熟悉的人，但这层熟悉又增添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在更早的时候见过。 乔殊被酒精麻痹的脑神经极为缓慢的思考，没有寻出疑惑的答案来。 干脆用手端着他的下巴，像打量货物一般把这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欣赏个遍。 …… 陆怀集以这种略带屈辱的姿态僵在原地。 脸上色彩纷呈，升起的薄红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屈辱还是愤怒。 残余的酒精灼烧神智，全身的血液沸腾，顺着心脏流向五脏六腑，疯狂叫嚣着要点燃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掐灭的烟早就在先前的动作中被甩到了某个角落，空落落的指尖却仍然火辣辣的，仿佛他不断在用手指研磨那颗滚烫的火星，连带着烫死了他脑子里的每一条神经。 陆怀集的思绪空白突兀，想要摸一下自己的嘴，却沾了一手的血。 他猛地扭过脸，退后两步。 乔殊仍然站在他前面，见到他这幅样子，反而翘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 这幅神态与七年前重叠，似乎下一刻这个笑容消失，女人就会拍拍手，把手里的鲜花和信封扬进垃圾箱里。 陆怀集没敢再看，转身离开的背影更像是落荒而逃。 …… * “乔助理抱歉，我来晚了，送小文回去的时候路上堵车。” 陈平终于赶了回来，担忧道，“您没事吧……” “没事，我还能再喝二两——” 乔殊打了个嗝，往前踏出一步，摇摇晃晃的。 陈平立马把她扶稳。 “还能喝二两，白的——” 乔殊大手一挥，指着天上的那个月亮，“那是茅台，陆怀集你去给我拿来——” “乔助你是不是醉了，我是小陈啊，陆助理没在这。” 陈平架着她往外走，“喊的车要到了，我把您送回去……” 乔殊突然站住不走，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 “合同还没签呢……” “乔助您别管那些了，长风集团出尔反尔，明天我向徐总证明……” “好吧，你可得给我证明，陆助理……” 乔殊趴在人肩膀上低声道。 眼皮微阖，语气低柔。 救命啊，乔助理笑起来好看的要人命。 陈平在心底长呼，一路上不厌其烦的给乔殊说： “乔助理我是陈平，不是陆助理。” “您要哪种解酒药？水果味的？我不知道有么有这个味道的啊，等我去药店看看哈……” “先别睡啊，您还没告诉我地址啊——” …… 陆怀集往外走了好远才停下来。 他的心脏仍在激烈鼓动，疯狂颤跳。 一声又一声，比夏天的蝉鸣还要扰人。 他突然停下脚步。 陆怀集犹豫了一秒，伸手摸了下唇瓣。 “嘶——”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血已经干了，嘴皮结了一层血痂。 陆怀集盯着手上的血，眼底神色不明。 …… 鱼尾摆动甩出来一片水，湿淋淋浇在石子路上。 错落有致的假山石影晃动，回廊边久久停驻某个身影。 …… 这是乔殊咬出来的伤口，该让她负责。 为什么他要走开。 陆怀集只思考了两秒，折过身又往回走。 一路上他无数次回想刚刚那个情形，越发觉得自己表现的过于在意了。 和一个醉鬼讲那么多干什么呢。 她咬自己的嘴，和咬一颗苹果没什么区别。 口腔里还残余浓烈的桂花酒香，陆怀集的脸色更冷。 他使劲用手背擦了擦嘴，血迹沾到手背，把一截干净的衬衣袖子弄脏。 他平时最在意整洁，此刻也顾不上。 尤其是看到空无一人的庭院时，他的脑海再度陷入空白。 “乔殊。” 他眉头紧锁。 “乔殊。” 推开包厢，人也不在。 很好，把他咬完就跑了，一点也不想负责。 陆怀集冷着脸不断拨打那个号码。 10. 攻略傲娇第十步 时针走到九点，分针笔直指向上方，九十度的夹角晃过一条细细的线，乔殊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走出电梯。 “乔助早！” “早。” “项目的资料已经归纳好了，放在您的文件柜上。” “嗯，我等下看看。” 乔殊边走边回应。 下属小辛一百八十度转过椅子，端着一排模样精致的饼干。 “乔姐要来一块华夫饼吗？丝绒可可，人事部的雯姐送来的。” 乔殊接了一块，随意尝了下。 “不错。” “那可不，后勤部的小哥亲手教她做的，尝起来味道都不一样了～” 乔殊挑了下眉，对下属们之间的八卦关系接收良好。 “别忘了你还欠我的规划总结。” “yes sir～” 开放式办公区域的优点之一，她每天从门口走到自己工位都能顺便检查下属们的工作状态，而缺点就是需要一刻不停的回应对话。 大脑迅速接受信息并给予反馈，她的措辞总是要在亲和与威慑之间寻找一种平衡。 这并不太难，乔殊轻车熟路穿过一整个常务部门，来到总务助理的办公区域。 太久没喝酒，昨天一下子干猛了，现在还没彻底恢复。 但幸好影响不大，她今天仍然准时起床，吃了醒酒药后随便收拾了两下出门。 得益于妆容和口红，盖住了有些苍白的脸色，没有人觉察到这些细节，再好不过。 乔殊把沉重的电脑包放下，桌面震了震。 那一盆迷你非洲堇不断摇颤，她伸手扶住，把它从外桌沿往里移。 “乔助，今天的项目初稿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小文敲了下门。 “嗯，我看到了。” 乔殊把头发绑起，想起来昨晚的事情，于是问道：“今天状态怎么样？没受影响吧？” 小文连忙摇头，“没，我回去后睡一觉，半夜起来时就好了，谢谢乔助，陈平告诉我是您一直在帮我挡酒……” “我比你们多混几年，酒量还是比你们强的。” 乔殊笑了笑，“让陈平过来一趟，我看他今天提交的材料有些小问题。” “好的。” 小文刚出去，迎面差点撞上人。 “抱歉陆助理！”她连忙折身，低头道歉。 “嗯。” 陆助理的声音总是冷冷淡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但小文觉得他今天的心情一定不太美妙，肉眼可见他的眼底扫出一圈隐隐的青色，嘴唇似乎也因为上火破了个口。 结痂的伤痕挂在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上，像是把俄罗斯方块和马里奥蘑菇揉在了一块，十分不搭。 听说今天陆助理一进公司门就发作了不少人，小文害怕撞上枪口，道歉完连忙抱着文件离开。 …… 陆怀集一进门乔殊就知道了。 他身上自带的冷霜气质隔着七米距离直接吹到了她的脸上。 乔殊扫了一眼，不紧不慢收回目光。 昨天虽然喝多了，但她酒品一向还行，向念说她喝醉了和清醒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就是脸色会比平时低沉，看起来不太好惹。 浑身散发着低压，做事不计后果，比较出格。 至于是哪种出格，向念也没太说清楚。 但就这几年大大小小酒局饭桌下来，她醉过不少次，没出现什么大的差错，乔殊并没有放在心上。 酒总是麻痹神经，少有喝醉了酒也能一成不变的人。 她记得把对面人喝趴下后，是陈平又打车回来把她送回了自己公寓楼下。 陈平这人虽然工作上毛毛躁躁，做事也容易冲动，但也挺注意细节的。 比如给她买了一堆水果味的醒酒药。 乔殊转了圈笔，她有向别人说过自己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苦药味吗…… 九点已过十五分钟，对面办公桌的椅子才刚刚拉开。 D司上班打卡制度并不严格，员工偶尔因故迟到，不会被克扣工资，十分人性化。 地址又位于高新区，通勤路段时常堵车，乔殊体谅自己的下属，允许他们迟到一小会儿，毕竟她也是这样过来的，知道长距离通勤的痛苦。 然而，迟到这件事从来不会发生在陆怀集身上。 他总是踩着时间的底线，从容不迫走进公司。 提着那剪裁硬朗的商务公文包，施施然来到办公区。 穿过常务部门办公区域时面无表情的听着下属的问好，对自己带有冰冻属性的目光丝毫没有自觉，留下一群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跟在他身后的下属。 如果说乔殊管理下属的手段采取的是怀柔政策，那么陆怀集一定是威慑打压式手段。 “陆助理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她挑眉问。 陆怀集眼底青青，薄薄的眼皮掀起，瞳孔一如既往的漆而黑。 听见她的问话，他的眼波平静无澜，视线缓缓从她的脸转移到她桌头的那盆非洲堇。 非洲堇这两天蔫了些，粉嫩的花瓣微微蜷缩，有气无力搭在叶子上。 “睡得很好，多谢关心。” 他冷漠的扯出这几个字，目光从盆栽收回，打开自己的电脑。 在他说话的时候，乔殊才注意到那张她讨厌的嘴巴上还破了个口。 薄红的唇上覆着一片深色的血痂，看起来可怜又凄凉，却又因主人的无动于衷，说话时牵扯出撕裂的幅度，在没人发现的时候悄然渗出血来。 陆怀集平时肯定没有做唇部护理的习惯。 她觉得他的唇瓣格外干涸，唇纹像一条条笔直的河。 乔殊不打算提醒他，就等着血淌下来，把他打理的干干净净的桌面弄脏吧。 她又没有惹到他，为什么总是要受到他的冷漠攻击。 “天干物燥，小心上火呢……” 乔殊慢悠悠整理着材料表格，鼠标点击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助理刚来到本市，不太适应这里的气候吧，更干燥的季节还在后面等着呢。” 听见这句话，陆怀集眉眼微动。 他的眸光沉了下来。 “又或是我猜错了，这么漂亮的痕迹是哪位佳人留下的？” 乔殊微微偏头，把脸从电脑后面探出来，轻巧的打了个响指。 不过，恕她不能想象，谁会愿意抱着这张不近人情，傲慢无比的脸啃。 在接近陆怀集的那一刻，那人应该就会被那枫叶一样薄冷无情的嘴吓跑。 “被一只狐狸咬的。” 陆怀集冷笑一声，“狐狸”二字咬音极重，似乎在故意说给谁听。 狐狸？ 陆怀集家里养了狐狸？这倒是头一次听他提起。 “咚咚——” “进来吧。” 乔殊抬眼一看，发现是陈平。 “那么拘束干嘛，我又不吃人。”乔殊抿唇微笑。 “……文文姐说您找我，是我的工作出了问题。” 陈平回话时头没敢抬起，声音也比往常放的低。 他最近不太好意思直面上司那张漂亮的脸。 昨晚他送乔殊回去时，对方对着他低柔说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虽然是把他认错成了别人，但陈平的一颗少男心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嗯，有几处小问题，我给你批注出来了，记得回去改。” 乔殊的目光没有从电脑上移开，她自然没有注意到下属今日略微忐忑的心情。 “对了，昨天晚上谢谢你了，车费和解酒药多少，我转给你。” “不用了乔助。”陈平连忙摇头。 “一码归一码，上司不可能占下属的便宜。” 乔殊直接给陈平转了几百块钱过去，又从包里摸出一盒德国牌子的巧克力递给陈平，当作谢礼。 “谢了。” 陈平犹豫了片刻才伸手接过，“谢谢乔助。” “这话该我说，没什么事情了，你回去工作吧。” “……嗯。”陈平拿着巧克力，低声回答。 低头时似乎感觉到一道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陆助理望着他手上拿着的巧克力，脸上面无表情，见他看来，眼皮掀了下，慢条斯理挽起一截衬衫袖口，从书架里拿出一本书。 陈平眼尖的发现那是关于蓬市项目的专业书籍，即自家上司被迫让渡的那个项目。 右眼跳灾，一场腥风血雨正在酝酿。 陈平摸了摸眼皮。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他迅速离开总助办公室。 …… 人走后，乔殊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事。 她解锁手机，皱着眉头看昨天晚上那十几个未接来电。 长按，复制粘贴，发送过去。 【乔：小陈，这是你另一个手机号吗？】 【陈：不是，有什么事情吗？】 【乔：没事。】 她又把这个手机号码贴在微信里，搜索了一圈，一片空白。 手机倒扣在桌面，乔殊活动了一下脖子，仰面望着天花板。 那个手机号昨天晚上一连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她一个也没接到。 今天早上酒醒了后才看见，问了一圈都不是。 最关键一点，她好几次打过去，对面没有人接，要么就是系统自动挂掉，真奇怪。 乔殊抚了下额头，一手随意撑着桌子，指尖轻点，再次回拨过去。 一秒，两秒…… 拨打页面上的时间数字跳转，乔殊心不在焉的数着。 就在这时候，陆怀集突然站起来。 对面桌椅移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乔殊转过头看他，面露不善。 陆怀集脸色平静，他走向茶水间接了一杯水。 这头，乔殊仍然没有拨通电话，她只好摁灭。 看来是对方拨错了吧。 她回拨过去只是担心有谁是不是因为紧急事情要联系她。 “乔助理，你今天的工作效率似乎不太理想。” 陆怀集淡淡道。 他坐回工位，抿了一口水。 干涸的血痂被水润湿，鲜红一片泅开，唇瓣抹了脂红一般粉润，带着轻微的水泽。 “而且，我发送给你的文件，你也没有接收。” 那张嘴上下阖动，唇齿相碰，吐出冷冰冰的字词。 水迹很快挥发，唇瓣上的血痂颜色浅淡了几分。 乔殊眨了眨眼，把手机收起来。 “哦，陆助理又在观察我了。” 她单手托腮，撑着桌面，笑脸盈盈： “我有如此清闲，不都是您的功劳吗？” 陆怀集一时沉默。 乔殊嘴角的笑意缓缓收起，她不再往对面方向看去，而是专注自己的电脑页面。 D司内部通信平台里，新消息出现时字体会微微闪烁。 鼠标点开就是一份待接收文件，发送人「陆怀集」三个字也跟在后面，比那934kb的容量大小还要丑陋。 呵。 11. 攻略傲娇第十一步 午间，乔殊没有选择回公寓，而是随便从书架上摸了本书，去公司楼上的阅读区休息。 午休时间，几乎不会有人在这里出现，阅读区是公司最安静的区域。 她看着陆怀集也走进电梯去餐厅了，更不会有人出来打扰她。 上午的时候她被徐春居叫去，解释了一下列湖项目的事情。 她故意没有太多提及昨晚的酒局，徐春居也没有多问。 与负责列湖项目对接方的对话还停留在昨天下午，空荡荡的页面，只有一个合同初稿文件剩在那里，像是默认合作黄了。 乔殊心情郁沉，毕竟也算忙前忙后花了不少精力。 她心不在焉的翻开书，空空如也的腹部偶尔轻微搅痛，但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痛感。 酒精伤胃，也麻痹大脑，比如此刻，她明明饿的胃痛，却生不起一丝食欲。 就在她翻书的时候，一张书签突然从书里掉出来。 看着书签上那副熟悉的画，乔殊顿了顿。 她俯身，伸手把它捡起。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书签背面是一行清瘦的字体，横钩竖撇利落干净。 透过字迹仿佛能想象到书写人伏在桌头，一笔一画认真落笔的样子。 这是特列季亚科夫画廊一套书签里的一张，印刻着乔殊在大学期间最喜欢的一张画。 微扬起下巴的少女，端着高傲又美丽的姿态坐在马车上，背后是19世纪喧嚣的工业街道。 那股犹如山茶花的贵族气质隔着画布传递到每一位观赏者的眼前，超凡脱俗般美丽。 “原来夹在这本书里了啊……” 乔殊还以为自己在搬家时不小心弄丢了，原来它一直夹在某本书里跟着自己。 这是她在大学期间收到的生日礼物，那会儿她走到哪都受人追捧，礼物收到手软，经常有不记名的贵重礼物送到她寝室楼下。 刚开始她还问是谁送的，方便还回去，后来实在太多，她连打开的心思都没有，统统堆在角落，在每年捐赠节的时候捐出去。 除了这套书签。 她实在是喜欢那副画，所以一直留了下来，不管经历了多少事，她都一直留着，把它夹在最常看的书里。 乔殊捏着书签，凝视了很久，再次把它夹回书页里。 其实，不如再也找不到了。 …… 乔殊重新打起精神来。 她走回工位，开始着手新的项目。 敲字声不停，页面切换，资料翻过一页又一页，很快就把新的项目整理出来。 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半个钟，乔殊看了一眼完成大半的任务，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站起来走走。 她端着水杯走到玻璃窗前，底下车水马龙，高楼林立。 放松了一会儿眼睛，她才转身回头。 随手把水杯里剩余的一点水淋在那盆可怜的仙人掌上。 陆怀集恰好这时走进来。 “……我只是随手浇点水。” 乔殊抿了下唇，声音不太自然。 她可不是故意帮他照料这盆仙人掌。 虽说她送出去后，这人也不太关心的样子。 陆怀集望着那盆万重山。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万重山憔悴得变黄了。 每天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叶面被淋湿，不变得焦黄才怪。 乔殊觉得陆怀集的气场更加冷谲。 不就是一盆仙人掌吗，至于这样？ 难不成以为她还想要回去？ 早知道就不该给这人送任何东西，简直是多此一举。 乔殊移开目光，回到自己办公桌前。 走过时余光瞥到陆怀集手里的东西，露出的一角深色包装像是某类糖纸包装。 陆怀集不动声色的把手往后移，抽屉拉开，东西放入后拿出文件资料。 好吧，不可能是。 因为在陆怀集的办公分区摆放里，那一个抽屉只会放入文件相关的物品。 环境很安静，办公室内两人工位相对，即使再为隐秘的打量目光也是有声息的，不异于银针轻刮墙面。 “乔助理，你可以去楼下问问新来的那个大厨今天做菜用了几勺生抽。” 陆怀集突然开口道。 乔殊唰的收回打量的目光。 她嘴角微扯，“我为什么要去问这种事情？” 闲的没事干了吗？ 话出口她反应过来，陆怀集这是在讽刺她。 乔殊脸色微沉，毫不示弱的反击： “吃再多盐我也比不过陆大助理您，您的季度报告的格式就像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美国经济。” 一派滞涨。 陆怀集目光微沉，薄唇抿紧。 “陆助理有时候不会疑惑吗，为什么常务部门的季度报告总是出错？” 乔殊毫不留情的数落： “因为他们知道不管他们完成的多么完美，都会有一个吹毛求疵的上司把他们的报告打回去重做。” 陆怀集抬起头来。 那双幽深的眼睛静静凝视她，在某个瞬间，乔殊似乎感觉到里面含有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碾人肌骨的寒意。 “呵。” 陆怀集合上电脑，嘴角微扬，讥诮一笑： “乔助理觉得我会在意这些吗？只有自卑敏感的弱者才会注意旁人的眼光。” 乔殊冷冷回望。 陆怀集的唇渗出血来。 他把脸撇开，丝毫未意识到这一点。 修长的手抓着书脊，指尖微微用力，血色压到泛白。 笔挺锋利的西装衬衫外袖上嵌着一套青金石袖扣，明明是圆滑完美的幅度，此刻却流露出一种天然的硬质。 将手搭在桌面时，袖扣轻微硌着腕骨，突起的幅度嵌入皮肉，隐隐生痛。 等到这细微的不适从手腕传递到神经时，陆怀集才分辨出自己心底的烦躁感从何而来。 生理影响心理，一定是袖扣惹的祸。 早知道今天出门就不该佩戴这套袖扣。 乔殊见着对面人一脸冷淡的取下手腕边的袖扣，那张上层精英人士的面皮写满了傲慢与矜贵，令她至今都想不通为什么这样一个人要来到D司，不辞辛苦的和自己作对。 找乐子吗？ 袖扣被放入特定的收纳盒里，指节微屈，推到桌面的某一个角落。 那里放着陆怀集个人的用品： 一张通行卡，一个未知品牌的钱包，和一包酒精消毒湿巾。 陆怀集可能每次和人握手后都要用那包湿巾擦拭手掌吧。 乔殊凝视他做完这些动作，微微一笑。 她真的很想把她对面这个强迫症洁癖弄死呢。 手边突然传来一声提示音轻响。 乔殊一挑眉，转头看向自己的手机。 备忘录弹出来一个事件提醒，来自她三天前的留言备注。 【选项B：冷肃对视（请跳往第三个步骤）】 【第三步：把自己的东西混入对方的地盘里】 ——来自小绿书心理分析达人@呦呦 乔殊撑着头，随意浏览着下属发来的工作总结。 鼠标中间滑轮悠悠滚动，字符大量充斥视线，一行又一行的凝缩，转瞬即逝。 脚底踩着的裸色高跟鞋，鞋尖微微上翘，伴随着提琴小调一样轻幅晃动。 乔殊嘴角扬起。 把自己的东西混入对方的地盘…… 这就是逼死强迫症的小方式之一呐。 12. 攻略傲娇第十二步 手机突然来电震动。 乔殊瞄了一眼，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 陆怀集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股微拢，随手摁灭。 但对面人仍然不依不饶，一次又一次拨打过来。 屏幕亮了又灭，未接来电不断累积，变成红晃晃的颜色。 最后一次，陆怀集终于拉开椅子，走出办公室去接听。 啧，空降怪连接个电话都这么傲慢。 乔殊漫不经心的想。 居然有谁能令陆怀集头疼，害怕接听电话，神奇。 乔殊站起来，走到门口听外面的动静。 与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时，陆怀集声线冷淡，比往常更低。 他站在茶水间旁边的落地窗前，眉眼间俱是不耐，身后是D司摆放的巨大龟背竹，宽阔的叶面从盆里伸长出来，把人的影子挡了一半。 西装笔挺，宽肩窄腰。 虽然乔殊不喜这人，也不得不承认他身材不错。 不过陆怀集看起来比她想象的还要烦躁。 从他居然摸出一根烟想要点燃就能窥见。 乔殊这么久坐在他对面，从来没见这人抽烟，也没闻到过他身上半点烟味儿。 乔殊收回目光，伸手把门缝轻轻拉拢。 她走到陆怀集桌前。 讨厌的深色文件夹，讨厌的堆叠资料，讨厌的铁艺书架和书，讨厌的透明色收纳盒，讨厌的一成不变整理完美的桌面……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连人带物都令她讨厌的！ 让她想想，她可以把自己的什么东西混入他的地盘里。 乔殊摸着下巴思考。 她回头看向自己的办公桌。 书？不行，块头太大，太明显。 文件收纳夹？ 不行，她还要用。 订书机，资料袋，钢笔铅笔圆珠笔……啊，这些她今天都还会用到。 乔殊撑着桌子苦思冥想。 她端起自己的笔筒，里面有很多小巧的物件。 u盘，哒咩。 未开封的吸管，太长太显眼，哒咩。 钥匙扣，这更不用说了，她可不愿意自己熊猫抱竹的可爱钥匙扣被空降怪的可怕气息污染。 有了！ 乔殊拎起那根没用过的唇膏。 这个不错。 她买护手霜时的赠品，一只草莓味的果冻润唇膏。 她嫌这个味太甜，害怕自己不小心把唇膏舔进肚子里，一直没用过。 刚好，虽然是草莓味，外壳却是白色的，和陆怀集这个空降怪挺搭。 乔殊走回陆怀集桌前，目光扫视一圈，把这只唇膏小心翼翼放入他的透明色收纳盒里。 那里面还安静躺着一对青金石袖扣，一个钱包和一包酒精湿巾。 乔殊让这只唇膏尽量不显眼的贴在盒壁，看陆怀集什么时候能发现。 做完这一切后，乔殊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手指搭在鼠标上，一副整好以暇的模样。 …… “我不会回去的，别再来电话了。” “怀集，过几天是你爸的生日——” “那又怎样？我不出现在那寿宴上，这不是正合您的意吗？沈夫人。”陆怀集颇带讥诮的念出那个称呼。 惺惺作态的假面被打破，丁悦榕的声音顷刻之间变的冷淡。 “反正我把你爸的话传到了，来不来是你的事。” “就这样。” 陆怀集先她一步把电话摁灭。 指尖夹着的烟没有点燃，烟尾却已经捻搓得微微皱起。 下一刻，香烟被人毫不在意的丢进垃圾桶。 …… 对面那头的丁悦榕听着电话传来的一阵忙音，挑了下眉。 “妈，我要投资公司，你让爸再给我拿点钱。” 丁悦榕一走进门，沈开言就揉了揉脸，坐起身子，一脸困意的说道。 “安分点，这些事情等你爸生日宴后再说。” 丁悦榕把窗帘拉开，“幸好你爸出差没在家，不然瞧见你喝得烂醉又要说你。” “我都这么大了，喝点酒又有什么。”沈开言满不在意的说道。 “昨晚上你和谁去喝的酒？”丁悦榕皱着眉头，“你说过不会再像上次那样——” “绝对没有，我只是和合作商吃了个饭。” “合作商？”丁悦榕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对公司这么上心？” “你怎么都不相信我，我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干，没飙车，没打牌，也没乱搞。” 就是居然他先喝醉了，真是厉害。 想到那女人，沈开言眸光闪了闪。 “最好是你说的那样，马上你爸五十五岁寿宴，你还没有在集团担任一个正式点的职位，不出意外生日宴上他要提这件事。” 丁悦榕说道：“你这段时间好好表现，争取让他直接把你安排进高层管理岗位。” “知道了知道了，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沈开言挠了下耳根，“生日宴上那人不会也要来吧？” 丁悦榕神情冷了下来，“你爸让我给他打了电话，他说他不会来的。” 沈开言翘了翘唇角，“算他有眼力见，我们家的晚宴他一个外人来做什么。” …… * 陆怀集一脸冷色的坐回工位。 他把刚刚打来的那个号码拉黑，永久性加入黑名单，免得那家人再来烦他。 一下午的办公，那隐约烦躁的心情终于在忙碌之中渐渐消退。 但是…… 对面那只假面狐狸是不是看过来的频率略高了一些。 陆怀集坐在这若有若无的打量中，抿了下唇。 他不想问她，这会显得他很在意这人的一举一动。 中午时侯，他忘记把那张巧克力包装纸丢进垃圾桶里，差点被乔殊看见。 他不过略微在她那个叫做陈平的下属的工位前多停留了几分钟，那人就哆嗦了一下身子，还端起一盒巧克力问他要不要来一颗。 他又不喜欢吃这么甜的，为什么要问他。 陆怀集知道那是乔殊送出去的那盒。 鬼使神差的，他居然接过了那颗巧克力，还撕开包装尝了下。 果然又甜又腻，一点也不好吃。 因为难吃，他攥紧了包装纸，路过垃圾桶的时候都忘记丢掉了。 幸好没被看见，不然那女人一定会挑着眉，十分玩味的看他。 想到这，陆怀集的指尖微微发烫。 那个装有包装纸的抽屉存在感愈发强烈，似乎马上就要飘出来，飞到乔殊面前一样。 他尽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去看那个抽屉。 “乔助，我带着我的月度报告来啦～” 设计部的吕圆圆突然探进一颗头，“看总助办公室门没关，没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乔殊笑了笑，开玩笑道：“再不来我就要在小本本记上你的名字了。” “嘿嘿，幸好我快你一步。”吕圆圆把报告放在乔殊桌头，“要下班了，乔大助理今天有没有额外安排呀？” “下班，回家，做饭，一成不变。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这么一个大美人居然每天下班闷在家里，简直就是罪过！”吕圆圆义正严辞，“我不能眼睁睁见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吕圆圆伸出手，模仿王子邀请公主时作出的扶手礼，托起乔殊的左手。 “不知道我今天是否有荣幸邀请小乔公主共进晚餐～” 乔殊轻轻拍开她的手，“别贫了，去哪？” “香兰区新开的那个蓝调酒吧。” 吕圆圆说话时抱住她的手，一脸恳切： “快答应我，乔乔～” “……好吧。”乔殊想起自己上次就拒绝了吕圆圆一次，这次不能再推脱，只能应下。 “小乔最好！设计部已经下班了，我在外面等你哟！” 乔殊抬手看了眼时间，“嗯，等我收拾一下。” 陆怀集听着对面两人的交谈，电脑屏幕上的表格一行也看不进去。 他表情平静，随手关闭页面。 “看来今天我要比陆助理早下班两分钟了。”乔殊唇角微翘。 电脑扣上，她拎起包，走到办公室门边，想起来什么，她又转过头，对着陆怀集一挑眉： “毕竟，我就是这样一个时间观念模糊的普通人呐。” 乔殊提前把路怀集的台词说完，微笑着和他挥手告别。 余光扫了一眼还未被主人发现异常的收纳盒，面上带着的笑容更加如沐春风。 “再见～” 电梯打开，合上，显示数字迅速变化。 等到数字跳到“1”的时候，表上的分针才彻底走向那个时间。 陆怀集垂眼。 抽屉拉开，那一张困扰了他一个下午的包装纸被揉成一团，丢入垃圾桶里。 等下会有专人来打扫，把这难吃的巧克力包装袋和里面的纸团垃圾碎片一起带走，送入公司楼下那汇集五花八门垃圾的大垃圾箱。 垃圾处理车驶来，把里面的东西运输走，经过一系列分类，生化处理或再利用，消灭掉它们曾经的存在痕迹。 像这种包装一般，非可降解材料制作的包装纸，最后的归宿就是焚毁厂吧。 毕竟，它不止无用，也很难吃。 陆怀集站起来，动作冷漠的整理自己的东西。 简约风的商务公文包依次放入文件，笔记本电脑，充电线和钱包。 自从那天之后，陆怀集每次下班前都要看一眼车门钥匙都在不在包里。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半夜回公司拿钥匙的事情。 陆怀集在想他要不要换个离D司近一点的房子住，毕竟他每天通勤时长也不算短了。 现在他住的地方是他母亲，陆静思的一处房产，他从沈家搬出来后就一直住在那儿，离CBD和他以前的学校近。 回国后他也住在那，唯一的缺点就是距离D司有点远…… 算了，等回去再查一下吧。 陆怀集把东西都装好，准备离开的那一瞬间，余光突然瞥到一个陌生的东西。 13. 攻略傲娇第十三步 一只唇膏静静的立在他的收纳盒里。 纯白色的外壳，幅度圆润，侧面印着简约的几行字。 还未使用过，就这样被人放进了他的收纳盒。 靠在盒子内侧，悄悄被钱包和湿巾挡住，端的是一派小心翼翼的模样。 陆怀集拈起这根唇膏，眼底神色不明。 ……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在乔殊的桌子上看到过这只唇膏，被她随意的放入笔筒，和U盘钢笔钥匙扣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在一起。 如果说那个笔筒长得像是罐头的话，其他这些七零八碎的小东西就是沙丁鱼，颠三倒四，谨小慎微，害怕一个翻动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再也无法出现。 乔殊就是掌控这群沙丁鱼的人。 她混乱的桌面随时随刻挑战着他的神经。 然而她手里会转着笔，夹着尺，或者捏着一根细长管的口红，也没有拿起过这只唇膏。 毕竟狐狸的嘴总是用来骗人的，涂抹上鲜艳的颜色才能引诱到天真的人类。 …… 一天到了这个时间，陆怀集才想起来看一下自己的伤口。 他借着黑屏的手机屏幕观察，发现自己唇上那一块血痂又干涸成新的形状。 陆怀集皱了下眉。 怎么还没好？ 走到文件柜前，仔细对着类金属的反光柜面看了一眼。 银色的金属边框照出一张冷峭的脸。 没什么表情，唯独嘴唇过分颜色。 深红浅红重叠，那一片的唇瓣略微干裂，做抿唇这个动作时会撕裂出新的口子。 口子又小又细，像红色的丝线穿在唇纹里。 虽然如此，他没有觉察到任何痛感。 即使它还在渗着血。 …… 这女人会有这么好心，想起来昨晚对他做的事，才把唇膏放在他桌子上？ 陆怀集望着手里的东西，目光微沉。 东西都放在他面前了，怎么一句解释都不说？ 还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捏着唇膏的手指紧了紧，指尖轻轻颤动，又平和的放松，把东西放入包里内侧。 嗯，嘴皮破了而已。 他也不是很在意。 …… 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家，比平时早了半个小时。 陆怀集洗了个澡，站在洗漱台前擦头发。 头发擦得半干，他坐回沙发，准备处理今天下午的工作。 那一通电话很是耽误时间，影响了他本该准时完成的工作报告。 公务包打开，电脑，充电线，文件资料依次拿出来。 小巧的唇膏再次滚动，出现在他面前。 洗澡时泅湿的伤疤却在此刻隐隐痛起来，一股带着铁锈的咸味弥漫唇齿间。 陆怀集盯着那支唇膏看了很久。 终于，他拿起来，轻轻扭开。 清新的果香味瞬间扑鼻，甜腻极了。 乳白色的膏体，在灯光下透露出玉石一般的光泽。 陆怀集淡淡垂眸。 指尖捏了又松，终究还是往唇上浅浅的擦了一层。 他想起了那张米白色桌子上，粉红色翘边的便利贴，和迷你的非洲堇。 “太甜了……” 涂抹完后他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扯了张纸擦干净嘴唇。 但这个举动似乎是徒劳的，那甜腻真实的草莓果香如同浓香型香水一样，永久性留在了他的唇上。 陆怀集走到卫生间，又用水擦了擦。 还是有味道。 他抿紧唇，面无表情的盯着镜子里的人。 还想再一次上当受骗吗？ 那个花心的女骗子，他早就认清了她的面目。 一只狡猾虚伪的狐狸。 直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两声，陆怀集才收回目光，回到原位。 拿起手机时，他的目光微变。 「未接来电1个」 屏幕抬起唤醒，亮了又灭，黑沉沉映着人脸。 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陆怀集神情不明。 不是和别人去酒吧了，怎么会拨到他这个手机号上？ 这个号码是他以前用的，来到D司时，他在个人信息里给出的联络方式是另一个工作微信号，下属和同事添加的都是那个号。 以前的手机号通讯录里只加过十来号人，等到他回国，这里面大多数号码也成了空号，拨不通。 「文学系 20XX级乔殊」在这个列表里。 同样是空号，她已经换了联系方式，没有告知过任何人。 A市这么大，如果没有了现代科技的联络，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这句写入哲学教材的辩证名言印证了人世间大多数真实情况。 整个世界都是在动的，没有人能一成不变，永远待在原地。 比如乔殊，他不会去问她为什么放弃了文学，跨行来到了D司。 又比如手机号，乔殊不知道昨晚上给她打电话的是自己，因为她早已经换了号码，没有以前的通讯录名单。 可能在她记忆里，他只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用不着换手机号时还要特意告知对方。 甚至连陌生人都称不上，因为她压根就不记得自己。 和昨天晚上一样，不值一提。 …… 窗外渐渐落起小雨，霓虹的灯光从街道水面折射，一点一点吸附色彩。 陆怀集面无表情的敲着字，工作文档一页一页滑动。 在又一阵闪电过后，沉闷的轰鸣声彻底笼盖A市上方夜空。 无数的水滴汹涌而来。 玻璃窗不断被雨水拍打，景观树的细碎叶枝撞进来，纷纷扰扰拨动人心。 空荡荡的客厅没有挂电视，桌面上一台幽幽闪着蓝光的笔记本电脑发出散热时特有的机械呼吸声。 下雨时的喧闹衬得这片空间更加安静。 也会让人的情绪变得更加敏感。 陆怀集慢慢停下敲字的手。 他望着电脑角落那一小行插件显示，时间和天气搭成圆标出现在电脑屏幕。 云一直在下雨，雨水积入时间表盘，把分针淹没。 香兰区的蓝调酒吧…… 好像离他住的这个地方不远。 想到这，陆怀集觉得自己突然像一盆仙人掌一样，舌尖不断分泌出口渴的欲望。 明明它耐得住干旱与炎热，浑身长满野性的刺，却又在某一次沙漠里难得的甘霖下变得脆弱敏感。 陆怀集喉结微动。 嗯，他只是渴了。 去喝一杯吧。 心底有个声音在对他说。 每天三点一线遵从给谁看呢？ 陆静思已经远远避开了他，沈正和丁悦榕更是没法插手他的生活，他不需要时刻维持那副低眉顺眼的长子形象。 他已经摆脱了他们。 长久自律只会让自己难受，健康的同时大脑也减少了多巴胺的分泌，一切变得毫无乐趣。 …… 陆怀集站起来，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 走时还不忘把门后的雨伞带上。 喝一杯，放松一下最近长时间紧绷的神经。 顺便问乔殊那支唇膏的用意。 这人酒品太差，别又抓着人啃惹出事非。 他得去盯着。 陆怀集脚步不断加快，走到车前才停了下来。 别多想，他只是不想因为她的缘故，导致公司的项目进度耽误。 是的，只是这个原因。 车子发动。 14. 攻略傲娇第十四步 “一杯薄荷莫吉托，谢谢。” 蓝调酒吧是香兰区紫金大道街尾新开的一家酒吧，之前没看到过它的营销。 结果今天开业，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酒吧来了不少人，一波又一波里进，环境有点喧闹。 室内装修更像是爵士风格，红墙黑椅，棋盘砖墙，上世纪重金属摇滚海报和漂亮圆碟挂在墙上。 乔殊靠着海盗船外型的吧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敲桌面。 她一直望着调酒师身后那扇造型奇特的酒柜。 下意识观察布局和设计已经成为了她的职业病。 “您的莫吉托。”调酒师耍了个花技，小刀漂亮的片下一层青柠片，从半空完美降落在杯壁。 他两指微屈，盛着薄荷绿叶的古典杯轻轻推到乔殊面前。 乔殊捧场的拍了拍手，“谢谢。” “带上这个，您就可以参见今天的内场活动……” 调酒师身体略微前倾，手指弹了弹吧勺，对她微笑道。 透明的杯子旁边静静摆放一条镂空腕带，在浅黄淡绿交接的灯光下，令人难以分辨它本来的颜色。 乔殊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想把这东西推脱回去，调酒师却已经拿着吧勺走到另一个客人面前了。 “乔乔，来这儿！” 吕圆圆尽力从人群中探出个头来喊她。 “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她拎着手里的一个面具，朝乔殊晃了两下。 乔殊走近卡座，把杯子放在桌上，瞥了眼她手里的东西。 “今天内场有活动，难怪人这么多，都在往那里走，我们一起去转转。” 吕圆圆眉飞色舞的说。 乔殊懒洋洋坐进卡座，单手撑头，两指夹起那张薄面具，随意看了看。 就单纯的蕾丝布料，说不上廉价，但也没好到哪去。 乔殊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才把面具重新递给吕圆圆。 “我就在这儿，你去转吧。” 乔殊打了个哈欠，往后一倚，一副莫听穿林打叶声，屹然不动的模样。 吕圆圆睁大眼睛，“乔助，你怎么一下子脱离群众了？走嘛，去内场看看有什么新花样，这种低级趣味还是要我们一起去开发才好玩。” 她抱紧乔殊的手臂，眨了眨眼，“去看帅哥，去和漂亮姐姐贴贴。” “颜狗，把本性收敛一点，别把人吓跑了。”乔殊毫不客气的赏了她一个爆栗。 “啊，痛痛。”吕圆圆捂着额头，装作受伤委屈的样子。 “那好吧，我去里面瞧瞧，发现什么有趣的回来告诉你，你可待在这不要走啊！” “去吧，顺便给我买两个橘子回来。”乔殊笑了笑，想起《背影》那篇文章来。 吕圆圆拍了拍她的手，拿起桌子上的面具戴好，兴致勃勃的往一侧的入口去。 不稍一会儿，两三波人头攒动就把她的背影淹没了。 乔殊这才端起酒杯，抿了两口酒。 她眉头紧蹙，手指揉了下左边太阳穴，压下略微疲惫的神经。 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加上昨晚的宿醉，刚刚抿下去的一口酒梗在喉管里，不上不下，有些反胃。 乔殊侧着脸，按了按自己的喉咙软骨，那口酒才慢慢顺下去，一路从食道冰到胃里。 不舒服也可能是因为今天出门时淋了点小雨。 下雨天身体时不时来一出头痛眼花，食欲不振。 乔殊心想，她等会要不要去药店买点鱼油锌片，补一下omega3之类的元素。 今天晚上其实不适合出门的。 外面的雨有越下越大的架势，隔着菱纹玻璃窗也能看见四处飞溅的雨水。 然而雨声没有一丝传进来，酒吧里一直不间断放着蓝调音乐，时而兴性，时而哀怨。 乔殊想要回忆自己上一次进酒吧是什么时候。 ……记不太清了。 摇摇头，把吕圆圆随手放在桌上的化妆小镜子收好，放回包里。 吕圆圆是她刚到D司交的朋友，她在设计部，不归常务部管，跟她之间上下级没有分的那么清楚，相处起来很轻松。 搬家时候她帮了不少忙，乔殊还没想好是请她吃饭，还是送她礼物。 …… 晃动的灯光色彩斑澜，酒吧内部却明暗分明，光线过于割裂，令人眼球微微胀痛。 年轻是革命的本钱，怎么她这本钱像是在前几年挥霍干净了呢？ 乔殊闭了闭眼，闭目养神一会儿后，把手机从包里摸出来。 她翻阅软件，看有什么东西适合送给吕圆圆。 “乔殊？”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的卡座传来。 手指不小心按错，点进了其他页面。 乔殊抬起头，看向出声人。 “是我，苏沫啊，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一张熟悉中带点陌生的脸从阴影里转过来，夸张的眼影似乎带点荧光，随着睫毛一闪一闪的。 乔殊只看得清对面人脸蛋的大概轮廓。 她还是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应该是她的大学同学。 苏沫：“你现在还在A市啊，我们还以为你去京市发展了呢。” 乔殊抿唇，“没有，我一直在A市。” 苏沫一笑，略带唏嘘的说道：“当年你放弃保研，许老师还向我们打听过原因呢……” 对面那张抹着镜面唇釉的嘴张张合合，乔殊看着，只觉得胸口发闷。 她脸色平静，抿了口冰凉的酒消除心底的那股烦躁。 “毕业典礼和毕业晚会你都没来参加，我们还遗憾文学系1班唯独缺了你的合照……”苏沫说。 “嗯，那段时间有点事。”乔殊淡淡道，想把这个话题揭过。 喝下去的酒一路烧到胃，舌尖也变烫了一些。 “什么事情会比毕业更重要啊……”苏沫声音放得很轻，被略显喧噪的曲子盖住。 乔殊听见了。 她没有回答。 手指不断摩挲着指节附近的肌肤，温热的温度不小心被一旁冰镇的莫吉托吸取，顷刻变凉。 她收回手，抬眼望向对面仍在说话的女人。 “乔殊你既然一直在A市，怎么不来参加同学聚会？”苏沫挑眉问。 乔殊望着那杯加了冰块的淡绿色酒体往上涌着细小的泡泡。 “……换了手机，错过了以前的消息。” 她这样说。 “啊，这样啊……” 不知想到什么，苏沫突然拍了拍手，“哦，我懂了。” 她嘴角浮现一个微妙的笑容，看向乔殊的眼神似乎带有深意。 “乔大作家得了新月奖，已经不想和我们这群老同学混在一起了，文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怎么能囿于世俗的人际关系呢，是吧。” 这话说得颇具讽刺，她口中的文学界新星没有选择去和老同学叙旧，而是现在坐在一家不知名的酒吧里，喝着68元一杯的鸡尾酒。 苏沫觉得一切真是巧合，今天下雨她进来避雨，却在这里遇见乔殊。 当年他们那一届文学系的风云人物居然坐在不出名的酒吧里独自喝着闷酒。 要知道乔殊这个人一向清高，别说酒吧了，连次一点的西餐厅都不会踏足。 十成十的公主模样，谁能请到她吃个饭，那可真是天大的荣幸。 恨不得沐浴焚香三天再来邀请这个娇滴滴白富美共进晚餐，引得其他男生嫉羡无比。 可现在—— 苏沫翘了翘唇角，不着痕迹打量着对面人的穿着。 哈，白富美人设早就塌了吧，也就大学里的小年轻会相信。 谁会提着工作包来酒吧，打扮得像个都市丽人，又是准备营造什么人设了…… 苏沫提眉一笑，状似无意的问起： “乔殊你现在还在搞文学吗？知道顾白川后来也得了新月奖吗？听说他留校当助教了呢！哈哈，当年你们两个争——” “抱歉。” 乔殊突然站起来，脸色平静，“我去趟洗手间。” 她拎起自己的包，朝对面人礼貌的点下头，不紧不慢的离开了卡座。 …… “苏沫，你在和谁聊天，遇到熟人了吗？”后面卡座有人问。 苏沫看着那个清冷窈窕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才慢慢转回脸。 “……哦，没谁，一个大学同学。” 为您提供大神 兰花螳螂 的《误把死对头当傲娇攻略了》最快更新 14. 攻略傲娇第十四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5. 攻略傲娇第十五步 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一如既往。 职场上适宜的妆容，得体的套装，细细的手腕从西装外套伸出来，撑在冰凉的洗手台上。 漆黑的瓷砖显得手很白，甚至有点青色。 血管在手背上蜿蜒，像一条弯曲的河。 乔殊就这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脑海里偶尔炸出来几个不太美妙的片段，放映一样出现在她眼前。 …… 她垂眸，凉水细细打湿了手背，顺着指节往下流，掌心还是干的。 A市这么大，上千万的人口，怎么就避不开那几十来个人呢…… 手捞起一点水，轻轻打湿掌心，事罢用纸巾擦干，纸团被丢入废纸桶。 乔殊再抬头，面色平淡无波。 她拿出口红顺着唇重新描摹一遍。 …… 酒吧的调子又换了一首，乔殊没有往那边卡座回去。 给吕圆圆发了消息，但她没回，估计是内场太喧闹，没有注意到消息提示音。 乔殊想给她说一下自己打算回去了。 她找出那条腕带，朝守在门口的人挥了挥，那人点头，把门打开让她进去。 一入场，乔殊停下脚步，迟疑了两秒。 灯光淡，环境过分幽暗，想象中的吵闹没有到来，反而安静无比。 乔殊慢慢往前走，偶尔低头看手机有没有消息进来。 就在下一刻，灯光乍泄，惊呼和尖叫传来，场面瞬间沸腾。 乔殊捏在手里的手机都颤了颤。 幸好她走得慢，不然就要撞上台了。 台上身材火辣的美女在跳舞，后面又出现一些身材柔瘦的年轻男生，边唱边跳，动作意味十足，令人浮想联翩。 围在台下的人情绪更加高涨。 乔殊借着舞台光亮看到了人。 吕圆圆就站在那边顺着节拍律动。 果然，场内太兴奋，别指望她摸出手机看一眼。 乔殊侧着身子过去，刚走到一半就被人群往里推，走得越发艰难。 过程中她拿着的腕带被人碰掉了，乔殊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要找回来还给酒吧才能离开。 有光打在她头上，台上的一个年轻男人捡起一条腕带，噙着笑，亲自把它递回乔殊掌心。 女人的面容彻底暴露在灯光下，却没有一丝缺陷，完美的像是女神雕像。 她抬起眼，把腕带接过。 红唇微张，似乎要说什么。 年轻男人一怔，笑起来，不由得俯身贴近去听。 “我说，别特么在我手心乱挠。” 乔殊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转身就去找吕圆圆在哪。 她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任何人凑过来都是往枪口上撞。 更别提搔首弄姿的细狗。 “圆圆，我先回去了，有事你再跟我联系。” 乔殊把包递给她，嘱咐道：“别喝太多，把包拿好，出来时给我发消息。” “好的～我再玩一会儿就回去。”吕圆圆说。 乔殊这才准备往外走。 结果在进场那个出口处又遇到了苏沫。 “真巧。”苏沫扬眉，朝她笑了笑。 她扬了扬下巴，瞥了一眼场上舞动的男男女女们。 “没想到乔公主还好这口，顾学长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有意思吗。” 苏沫没反应过来。 乔殊单刀直入，“我问你有意思吗，老同学。” 没有掩饰的锋利气质浑然而出，那葆有惊人美的面庞冷漠无比。 “扯来扯去都要把几年前的破事拿出来溜一圈，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你们当时是怎么合着顾白川骗奖的？” 乔殊冷笑道。 在这道冰冷的眼光下，苏沫的目光闪了闪，略带心虚的开口： “你在说什么……” “呵。”乔殊眯了眯眼睛，反手把身侧一个男人拽过来，抓着他的头发狠狠在脖子上亲了一口。 “别再耗费心思打听我的状况了，我过得很好，比以前还要好，告诉顾白川，叫他安分呆在学校当破助教，别来烦我，不然小心我把你们以前做的那些破事全都捅出来。” 她往前走了一步，稍微弯腰，抵在苏沫鼻前说道。 “而我，就好这口。” 苏沫往后退步。 “乔，乔殊，你别欺人太甚，我看你后面那人知道你的真实面目，还会不会继续跟你。” 乔殊笑了笑。 她转过头来，望向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男人。 宽肩窄腰，气质卓群，实在是与酒吧场内的人格格不入。 只有苏沫这样瞎的人才会把他当作那种少爷。 挑眉，“小陆，你会一直跟着我的，是吧。” 陆怀集表情淡淡，没有回答。 指尖倒是不住的摩挲那粗糙的蕾丝腕带面料，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生出的无来由紧张。 但有时，沉默即是默认。 “你看，他要一直跟着我，不管我有钱没钱，得没得奖。” 乔殊终于想起来苏沫这号人了。 大学时一个经常跟在顾白川身后打转的小女生，时刻“学长前”“学长后”的叫着，也难怪渣男贱女总是凑一堆。 “去找你的顾学长去吧，他不是好为人师吗，让他教教你怎么说话才讨喜。” 苏沫咬紧牙盯着她，深吸一口气，扭头就走了。 一晚上的烦闷从此刻扫空，乔殊神清气爽，走回陆怀集面前。 “陆助理好兴致，今天怎么也来这个酒吧？” 乔殊问。 “第二次了。”陆怀集突然开口道，声音平静。 乔殊皱了皱眉。 “什么第二次？” 陆怀集望过来的目光平静无波。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他轻轻垂眸，看着手里那条粗糙的腕带。 蕾丝边割着他的手肉，有些痒，也有些疼。 乔殊敏锐的觉察到对面人情绪不太对，开口解释： “刚刚那是个小插曲，陆助理别放心上，要不，我请你喝一杯？你想来点什么？” 乔殊拿起旁边架子上的酒单递给陆怀集。 刚刚她气上头，眼尖瞥到个熟悉的人就拉过来当挡箭牌，再说，她只是鼻子碰到他脖子了，又没真亲上去，做给别人看而已。 他应该不会在意吧。 乔殊底气不足。 “不用了。”陆怀集把酒单轻轻拂开，蕾丝腕带交付给酒保。 他准备要走。 蓝调酒吧不紧不慢的换了新的调，布鲁斯音乐流出舒缓的节奏。 “Let Me Go Home，whiskey……” 乔殊跟着走出去。 陆怀集正站在外面取伞，雨已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他还是执着的要把伞打开。 一众混乱摆放挂吊的雨伞里，就他那把伞干净又利落。 乔殊知道这人每一次收伞都会按着伞面叠好，重新装进伞套里。 现在离开，他毫不介意花费时间收好的伞又被打开。 雨伞撑满时，伞面绷紧，发出沉闷的声响。 …… 乔殊拉住他的手臂。 “陆怀集，你手腕过敏了，你不知道吗？” 为您提供大神 兰花螳螂 的《误把死对头当傲娇攻略了》最快更新 15. 攻略傲娇第十五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6. 攻略傲娇第十六步 “Let Me Go Home，whiskey…” 布鲁斯调子远离，只是一晃眼，场景已经转换彻底。 陆怀集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坐在药店门口的长椅上，里面传来乔殊与药房销售的对话声。 …… “医生，皮肤过敏了要用什么药啊？” “要看过敏反应严重程度，以及过敏源是什么，及时隔绝过敏环境。” …… 药店的灯总是冷色调的，来拿药看病的人心脏不免揪紧，没有温度的光照在药瓶药盒上，那些复杂艰深的术语字眼变得更加高冷，充斥着各种可怕的病名。 长椅上有未干的水迹，指尖感受到了木头表面湿润的水意。 陆怀集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下一秒，手唰的从长椅扶手收回来。 他什么时候坐在这椅子上的？ 这种被现代城市陆上内循环蒸腾出来的雨水总是带着无数的灰尘，降雨也伴随着污染物的沉降，被雨水打湿的长椅自然也是脏的。 陆怀集皱着眉头站起来，还没扭头去看自己坐的那一块有没有污迹，就被乔殊拉近了药店里。 “这儿，他手腕上一圈红的印子，您看看严重吗？” 涂着透明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捏着他的手腕，眉间微蹙，侧脸神情带着一丝不似作假的担忧。 这张完美的面具居然会流露出真实的情绪，陆怀集不由得望着出神。 “过敏源应该是您说的那种蕾丝布料，下次注意，有些布料工业污染太重，又或者沾染太多灰尘，皮肤脆弱的人稍微接触就会瘙痒过敏。” 检查过敏程度不是很严重后，药剂师很快开好药，拿着单子扫了一盒药膏递给乔殊。 “早晚两次涂抹。” “谢谢。” 那两根细白的手指松开自己的手腕，转而捏着药膏包装上的说明看。 陆怀集垂眸，看向自己手腕上那一圈发红过敏的皮肤。 他以前有过比这严重多了的过敏，学校踏青活动下乡采生，路过一片晒稻谷的乡道。 劳作的老奶奶在扫稻谷，没有看到他，高粱扫帚一挥，密密麻麻的稻谷就钻进他的衣领里。 许多灰尘扑到脸上，呛到肺里。 回去后，他起了半个月的红疹子，以为自己得了怪病，不敢见人，就一直待在卧室。 沈正和丁悦榕都没注意到，他一直捱过痛痒，直到好的差不多了他才重新回到学校。 那会儿没有人带他来拿药。 …… “陆助理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可得好好爱护。” 乔殊看过说明书上的注意事项后，这才把药膏扭开，挤了一点在指尖，往陆怀集手腕涂抹。 那一小片肌肤变得滚烫，涂着浅黄色膏体的手腕像抹了一层湿腻的油，在夜色下反着光。 陆怀集不适的把手往回缩。 但那温度就像是烙在手腕上一样，自体性发热。 在某些瞬间，静脉甚至随着心脏一起鼓动，颤跳的幅度传递到肢体末梢，他不由得微微蜷缩指尖。 “不过，这过敏起的痕迹还挺好看的。” 乔殊突然笑了一声，把陆怀集的手翻过来，那片冷白的手腕上印出浅粉色的花纹，是蕾丝腕带留下来的图案痕迹。 哪里好看了…… 陆怀集心想。 “没想到陆助理也会来酒吧。” 听见这句话，陆怀集终于把手缩回来。 他装作不在意的低头，整理着手中的雨伞：“怎么，我不能来吗？” “没有，只是觉得不太像你的风格。” 雨又下了起来，药店外的街檐突出，挡住了全部的雨，但仍有偶尔飞溅的雨水，沾湿行人的鞋面。 乔殊看着对面人皱着眉头，往墙靠了靠，躲避那些细碎的雨滴。 她失笑。 “毕竟陆助理看起来像从小金堆玉砌养出来的，应该不常涉足这种形形色色的地方。” 可能小雨淅淅沥沥，人的情绪变得缓和，乔殊发现自己和陆怀集原来也可以进行平和自然的对话。 谁能想这句话一出口，陆怀集脸色微变，周身的气场又冷了下来。 “谢谢乔助理的药，我把钱转给你。” 他的语气变得客气又疏离。 微信弹出来一条转账消息，静音模式下手机轻轻震了震。 这么迫不及待把钱转给她，是生怕欠人情吗？ 乔殊望着对面人，不知道自己哪个词又惹到他不快了。 阴晴不定。 刚好这时候吕圆圆的电话进来，乔殊侧了下身子，接听电话。 吕圆圆：“乔乔，酒吧散场了，我也出来啦。” 乔殊：“外面还在下雨，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叫了车来。” 吕圆圆：“你还在这呀？” 乔殊：“嗯，在这附近，等我马上来。” 挂掉电话，抬眼望向陆怀集。 她摇了摇手机，“钱收到了，陆助理不必放在心上，毕竟——” 乔殊往前一步，瞬间拉进与陆怀集的距离。 她几乎是吹着他的耳朵说话： “那条腕带是我递给陆助理的，陆助理过敏了，我也过意不去……” 在某一秒的风里，乔殊似乎闻到了清晰的草莓果香。 陆怀集喉结微动，乔殊直视的目光过于澄澈，清晰到能看见他，他身后的玻璃，和明亮药房里的几行货架。 他不适的把脸撇过去。 乔殊抬眉，退回原来的站位。 两人又恢复成礼貌疏离的社交距离。 她微笑：“明天公司见咯。” 乔殊举起包，正要挡在头上走进小雨里时，陆怀集突然把伞塞到她手上。 “乔助理还是担心下自己吧，明天不要因病迟到。” 陆怀集眉眼平淡，说完这句话后他直接转身离开。 几辆车驶过后，他的身影也消失在雨幕里。 只剩乔殊盯着自己手中折叠整齐的雨伞出神。 “真怪……” 她轻声道。 明明讨厌雨水，还把伞拿给她，自己去淋雨。 不过转念一想，陆怀集这人的性格不就是公认的阴晴不定，难以揣摩吗？ 难不成他真的只是担心她淋雨感冒了，上班会迟到？ 她上班迟到扣的又不是他的工资。 乔殊打开伞走进雨里，边走边想，还打了个喷嚏。 一连还好几个！ 啧，他乌鸦嘴啊。 为您提供大神 兰花螳螂 的《误把死对头当傲娇攻略了》最快更新 16. 攻略傲娇第十六步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7. 攻略傲娇第十七步 一回到家，陆怀集立刻重新洗了澡，把身上任何的雨水痕迹都冲洗掉。 但不可避免的，之前涂抹的药膏也被冲洗掉了。 他看着手腕泛红的皮肤，抿了下唇，把那药膏拿出来，重新涂了一层上去。 油且腻，涂在皮肤上时分明是凉的，不知当时自己怎么生出滚烫的错觉。 有新的消息进来。 孙辰业：睡了吗 陆怀集回过神来，打下一个字：“没” 孙辰业：那我打个语音通话 不过三秒，声音响起。 陆怀集接起语音，“有什么事情吗，堂兄。” “这段时间在D司辛苦你了……” “没事，正好我国外的公司步入正轨了，回国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来帮帮你。” 陆怀集伸手把窗关上，轻声道，“还没有感谢堂兄在国外给我提供的资源呢。” 孙辰业在那边笑了一声，“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过——” 陆怀集听懂了对方话里的停顿。 “堂兄遇到了什么困难吗，我可以搭把手的。” 孙辰业叹了一口气，“唉，不就是那些子事，争权夺利的老戏码，我想着D司管理层马上又有一波大的人事变动，到时候分部要调来一个人代替徐春居，我人在国外，有点不太放心……” 陆怀集轻“嗯”了一声，理解到对方话里的意思，“我可以在这帮着看一下。” “就等你这句话呢，哈。”孙辰业笑道，“不过不会耽误你自己的事情吧？” “不会的，堂兄放心吧。” “那就好。” …… 挂了电话，陆怀集走回沙发。 看来他得找个离D司近一点的房子了，不然每天通勤是个麻烦。 手机软件将交通，地形，周围环境完美展现，便利检索。 陆怀集很快就找到一个适合的房源。 离D司走路十分钟，双电梯，新楼，正好有人出租。 **** 九点最后一分钟走向终点，D司常务办公区人来人往。 有人穿过喧闹的长廊，把厚厚的文件递到上司的手头，然后立刻弓着背，垂首站立，等待接下来毫不留情的批评和纠正。 指尖摩擦过纸面，传来细微的翻阅声。 下属大气不敢出。 他盯着自家上司那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干净锃亮，能印出他的脸来。 面料极好的西装裤腿自然垂下，连褶子都带有锋利的幅度。 桌面整洁，大多冷色调，左上角的资料文件被空调风吹开小半角，露出两行鞭辟入里的批注。 下属匆忙的收回目光。 不敢再观察了，就连陆助理的西装裤都能刺寒他的心脏。 他摸了下额头，想要擦去并不存在的细汗。 今天的沉默比以往更久，久到他以为马上将迎来惨不忍睹的结局。 然而对面人只轻“嗯”了一声。 “就按着这样来吧，你可以回去继续工作了。” 文件被随意递回给他，封面的某一个角还遗留着男人微热的指温。 “好的陆助。”下属忙不迭点头，嘴角的笑迅速挂上脸，手刚摸到门把手—— “等等。” 冷面阎王的声音再度响起。 手触电般的从门把手缩回。 下属咽了一口水，尽量保持声线平静：“还有什么事情吗，陆助理？” 陆怀集坐在办公桌前，捏着钢笔的手微微用力，指尖颜色压浅了一瞬。 “今天看到乔助理了吗？”他很自然的开口。 就这事啊，吓死本宝宝了。 下属在心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偏着头看了对面的米白色办公桌一眼。 “乔助理今天没有打卡，可能是请假了吧？不过，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乔助请假呢……” 后半句说得小声，曾经乔殊拼命十三娘的模样公司上下有目众睹，风雨兼程从不请假，甚至连病都没生过，曾经创下一个月签七个项目的壮举记录。 徐总夸她这种精神正是D司需要学习的，乔助理总是干劲十足，永远活力满满奔赴下一个调研地点。 乔殊业内风评也极好，经常因为极度负责和严谨认真的态度获得合作方的一众好评。 只不过，陆助理来了后，乔助似乎清闲了不少，甚至有功夫亲自带新员工实习工作了。 尤其是在冷面阎王的衬托下，曾经对员工要求严苛的乔助理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温婉。 下属悄悄的瞥了一眼对面人，把心里话深深咽下。 陆怀集想起昨天那场雨，眉心微蹙。 见上司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下属迅速抱着文件小心翼翼离开总助办公室。 …… 这只假面狐狸不会睡过头了吧？ 喝酒误事，这人上次不就因为这个原因迟到了？ 除此外还有什么事情会让她没来上班…… 陆怀集一上午的工作都有点分神，时不时望一眼对面。 空落落的桌椅，丝毫未减的文件，杂七杂八的资料沉甸甸压在桌面上。 一小盆迷你非洲堇在空调风下微微摇颤。 叶子耷拉，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明明昨天还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 他收回目光，拇指微压，按了按食指指节。 最近是不是耗费太多注意力在不相干的地方了…… 陆怀集强迫自己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来。 时间匆匆而过，直到下班，对面座位都是空荡荡的。 合上电脑，收好资料，他提起商务包站起来。 刚走出两步，陆怀集想起什么，折回去接了一杯水。 给乔殊的非洲堇浇水时，陆怀集眉眼淡淡。 真是娇贵，人一天没来而已，花瓣就焉儿了。 看他的仙人掌多好养活。 陆怀集瞥了一眼文件柜上的万重山。 嗯，只是有一簇变黄了点。 ** 陆怀集今天特意把工作都提前做完。 因为他约了看房，如果合适的话当天就能搬家。 负责交接的中介很会说话，三两句就把房子的优劣解释清楚，当然，着重介绍的是优点。 上任房主似乎是个老年人，搬走时把所有能带走的家具都带走了，只留下几张椅子和一个床架子。 但这正合他意。 他也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空荡荡的房子再好不过。 楼房很新，中介那边专门请人打扫后，陆怀集又自己叫人彻头彻尾清理了一遍。 他叫来搬家公司把床，办公桌，一些必备家具和电器运过来后，稍微改动位置，就是一个比较简约的套房。 高效，迅速，总用时不过五个小时。 当天晚上陆怀集就换好了新的密码门。 虽然这下忘带钥匙也不怕横跨大半个A市回去取了，但他还是长了记性，把门换成了指纹解锁。 他站在楼间窗台前，眺望了一下正在入夜的A市，从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D司那标志性的建筑大楼。 陆怀集转身走到门口，指纹锁静静扫描，露出红色的光。 随着一声“叮”响—— “陆怀集？” 熟悉的女声出现。 为您提供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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