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小龟今天也在找人干架》 1. 第 1 章 “咕嘟咕嘟——” 一只圆滚滚的黑褐色瓦罐稳稳当当的立在简陋的火炉子上。 罐中的白汤上飘着几朵翠绿的葱花,在冒起的泡泡中不断翻滚。 旁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口水吞咽。 “祖龟爷爷,您说的这龙骨汤煨象蛇蛋,什么时候才能吃啊。” 火炉子前方,蹲着的一老一少皆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沸腾的瓦罐。 老的是一头白发。 少的,也是一头白发。 祖龟爷爷听到少年按耐不住的询问,不确定地开口道:“这汤底应当炖得差不多了……” 说着,他朝着少年伸出一只手,“阿朔,把那只象蛇蛋给我。” 少年的目光还执着地停在瓦罐上。 闻言,他探身往旁边的枯草堆里摸索了两把,将一只圆溜溜的白蛋递到祖龟爷爷手中。 祖龟爷爷闭眼深吸一口气,瓦罐上方升腾的袅袅烟气带来诱人的鲜香。 “都说象蛇蛋乃蛋中极品,滋味鲜香,入口难忘,今日必要好好品尝一番。”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将这枚白蛋投入瓦罐之中。 “咕咚!” 白蛋没入汤中,似乎磕到了瓦罐底部。 紧接着,一声几不可闻的碎裂声从瓦罐下方传来。 少年的耳朵轻轻动了动,“祖龟爷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话音未落,清脆的一声“咔啦”在两人耳畔同时响起。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瓦罐从底部裂开,漏下的汤汤水水将火炉“噗”地浇灭。 那枚格外坚固的白蛋落在炉子正中,原本白净光滑的蛋壳上沾了数枚细碎的翠色葱花,鲜亮极了。 “我的龙骨汤哟!” 祖龟爷爷发出一声悲痛的哀鸣。 这可是用他压了整整一百年箱底的龙骨,小火精心慢炖了整整三天三夜的一罐子汤! 少年还来不及心痛,倏然睁大了眼睛。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那枚“葱花蛋”,颤声道:“祖龟爷爷,蛋,蛋裂了……” 下一秒,白蛋从正中裂开,一只墨色的小龟懵懵懂懂地拍开身边的蛋壳。 小小的爪子沾到蛋壳上残留的龙骨汤汁,她下意识伸爪舔了两下。 嗯? 好香! 少年的目光在小龟身上扫过,眼神微僵,这龟壳,这爪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他随即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惊叫,“祖龟爷爷,我们煮错蛋啦!!!” 祖龟爷爷看到破壳的小龟也愣了一瞬,接着恍然道:“原来是我们族里的龟蛋啊,怪不得壳硬得把瓦罐都砸穿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慈祥的微笑。 “这么硬的蛋壳,这小家伙长大了定然了不得。” 2. 第 2 章 午后的阳光洒在细软的白沙上,将高低起伏的沙滩晕染开深深浅浅的金色。 一排拇指大的小玄龟整整齐齐地趴在微热的细沙上,一动不动。 江白若把自己埋进温暖的细沙中,发出惬意的叹息。 距离她破壳已经半月有余。 从一开始的迷茫困惑,到现在的适应良好,江白若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变成一只小龟的事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经常被埋在沙子里,她对软绵绵的细沙充满了亲切和归属感,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躺在这里。 没有写不完的论文,也没有做不完的实验。 除了需要习惯用四只爪子行走之外,每天的日常犹如度假,安逸而祥和。 虽然对于陌生的龟身,江白若行动起来还有些磕磕绊绊。 但是在一群破壳没有多久的懵懵懂懂的小玄龟中,她的生疏举止倒也不显得多么突兀,甚至可以说完美地融入其中。 墨色的龟壳被金色的阳光烘得微微发烫,白若又把自己往沙子深处埋了两寸。 作为一只新生小龟,她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躺在软绵绵的细沙上晒背。 这是玄龟一族的传统。 据族里的老龟说,小龟们只有每日沐浴在阳光下晒够了时辰,龟壳才会长得坚实漂亮,更有光泽。 江白若在沙子里慢吞吞地打了一个哈欠,这项活动着实有些让龟犯困。 睡意来得突然而汹涌,江白若不过浅浅挣扎了一秒,就放弃了对这种生理本能的抵抗。 她还只是一只小玄龟呢。 吃好睡好,才能快快长大。 在这群小龟的不远处,还趴着一只打瞌睡的巨龟。 若是不知情的人远远看去,几乎会以为那是一块沙地上的巨石。 暗沉宽阔的龟壳拱成一个优美的圆弧,显得厚重坚硬,龟壳上的深色斑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带着丝丝缕缕的玄妙气息。 一只路过的灰雀飞过这片沙滩时,似乎觉得这快暗色“巨石”看起来格外适合歇脚,边优哉游哉地降落至“巨石”顶端。 “巨石”像是察觉了身上忽然多出来的几两重量,轻轻挪了挪身子。 灰雀顿时一惊,吓得炸开一簇尾羽,连忙振翅飞走了。 一片阴云缓缓飘来,挡住了天空的大半阳光。 被阴影笼罩的巨龟若有所觉地动了动身子,龟壳上的细沙簌簌滑落,在脚边堆起一个小沙包。 巨龟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望一眼天空,冲着旁边的小龟们打了一声响亮的呼噜。 听见巨龟的呼唤,晒太阳的小龟接二连三地从细滑的沙子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巨龟的方向爬去。 在小龟们的扑腾中,松软的细沙被刨起,落下,不知不觉将白若露出半边的龟壳彻底掩埋。 第一只小龟爬上了巨龟的后背,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等到最后一只小龟爬上后背,巨龟回头望了一眼沙地,确认没有落下的小龟,才缓缓迈开步子,往族地的方向爬去。 一刻钟后,巨龟驮着小龟们回到了族地。 几息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哗啦啦的雨声中,小龟们有序地巨龟背上爬下来。 下一瞬,巨龟化作一道人形,竟是个模样俊朗的少年。 他转头看着外面的茫茫雨雾,长舒一口气,“还好这次跑得快。” 上一回轮到他带族里的新生小龟去沙地晒太阳时,也是突降暴雨,有一只倒霉小龟差点被雨水冲走…… 少年心有余悸地想着上一次意外,玄龟一族寿命漫长,但是新生儿却少得可怜。 要是不小心弄丢一只,他怕不是要成为族中罪龟,被众龟唾弃。 这时,一个身穿绿裙的年轻女子匆匆走来。 她顾不得和少年打招呼,第一时间低头去数地上的小龟,“一、二、三……” 少年见状,开口道:“你放心,这次没出意外……” 话音未落,绿裙女子却神色一变,“江朔,这里只有十只小龟!” 少年的脸色“唰——”得白了。 他今日出门的时候,背的是十一只小龟。 * 此时,被雨水彻底浸透的沙地上,江白若哆哆嗦嗦地从沙子里探出半个脑袋。 她是被雨声吵醒的,怎么一睁眼,周围一只龟都没了? 江白若试探着爬了两步,雨水遮挡了她的视线,也阻碍了她前进的脚步。 对于一只破壳没多久的小龟来说,在暴雨里找到回族地的路,着实有些为难龟了。 江白若低头看一眼自己的体型,再回想族地距离,默默将脑袋缩回了龟壳里。 豆大的雨点落在拇指大的龟壳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她还是在原地等一会儿吧。 等族人,不、族龟发现她不见了,应该就会回来找她了。 有了上一次差点被暴雨冲走的前车之鉴,江白若可不敢拿自己现在这拇指大的小身板去和暴雨较劲。 没有丝毫遮蔽的沙地已经被雨幕彻底覆盖,湿漉漉的沙地上甚至积起了深深浅浅的水坑。 江白若小心地往一旁的沙丘上挪了半步,虽然龟不会被水淹死,但是她也不想泡在冰冷的雨水里。 正当江白若无聊地开始扒拉脚边的沙子时候,一道绿色的身影从朦胧的雨中飞快行来。 江白若眼睛一亮,发出细弱的叫声。 在嘈杂的雨声中,绿裙女子敏锐地捕捉到了小龟的声音,三两步冲到小龟身前,将拇指大的小龟小心捧起,放在干燥的细白软布上。 绿裙女子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小龟的墨色龟壳,“幸好你没有乱跑,江朔这个不靠谱的……” 白若对上绿裙女子清凌凌的目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没错,上一次差点让她被大雨冲走的,也是那只倒霉龟。 绿裙女子带着白若回到了族地,对着蔫头耷脑的江朔好一顿数落。 “你好歹也是几百岁的龟了,做事怎么还是这般不稳重……” 白若用一双黑豆眼一下一下地瞅着江朔,看不出来啊,这小子都几百岁了。 龟龟果然是个长寿的种族。 江朔在绿裙女子的数落中渐渐跑了神,一低头,就和这只看热闹的小玄龟四目相对。 他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对着小龟挤眉弄眼。 白若抽了抽嘴角,默默扭过了头。 江朔仿佛从他的动作里察觉到了一丝嫌弃的意味。 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一只破壳不满一月的小玄龟,哪会有这种复杂的情绪。 绿裙女子发现了江朔的走神,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江朔!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江朔连忙歪着脑袋哀叫两声,“哎呦,江罗罗,你手轻点,我听见了,听见了……” 绿裙女子一松手,江朔就连忙跳开两步,拉出一个安全距离。 他揉了揉发红的耳朵,“嘶——”了一声,江罗罗下手可真狠。 要不是看在她比自己早破壳一天的份上,他才不会听她啰嗦呢。 江朔和江罗罗一边拌着嘴,一边把白若送到了幼儿室。 所有的小玄龟们在破壳后都会待在这里,方便族龟统一照料。 玄龟的一生很长,又经常陷入漫长的休眠期,而龟蛋的孵化时间并不固定。 早年还常有粗心大意的新手父母因为陷入沉眠而搞丢了自家的龟蛋。 为了保证新生儿的存活率,玄龟一族便开始将族内的龟蛋放在一处统一孵化抚养。 同时在许多族龟进入休眠期时,专门留下几只族龟来照看龟蛋。 而今年,就正好轮到江朔和江罗罗。 在预期中,这一批龟蛋本应该在几个月后才陆续孵化的。 但不知道是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天气变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龟蛋提前孵化了。 作为两只没有抚育过小龟的年轻龟,江朔和江罗罗只好对着族里的养育手册,摸索着提前开始育儿生活。 白若熟练地爬进自己的小窝,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江罗罗再次清点了一遍小龟的数目,确保没有遗漏后,才放下心来。 “明天就是卜长老出关的日子了,正好请长老给这些小龟们算一算名字。” 正准备睡觉的白若悄悄竖起了耳朵。 江朔闻言,神情却忽然变得有些复杂,“就卜长老那算名字的方法,换我来也行……” 江罗罗悄悄瞪了他了一眼,“卜长老可是我们玄龟一族最精通占卜算学的大家,其他族的小妖们想求卜长老来算个名字都求不到呢。” 江朔小声嘀咕道:“都说妖的名字会和命运相连,我怎么就一点都看不出来?” 江罗罗冲他翻了一个白眼,“你的占卜学本来就是全族倒数,看不出来有什么奇怪的。” 江朔满不在乎地撇撇嘴,率先往幼儿室外走去,“我倒要看看卜长老能给这些小龟们算出个什么名字……”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幼儿室的光暗了下来。 白若听着外头隐隐约约变小的雨声,将身子缩进了龟壳里。 * 隔日,雨过天晴。 一道雄浑沙哑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模模糊糊传进了白若的耳朵里。 “你们把小家伙们照料得很好……” 白若从龟壳里探出半个脑袋,在明亮的光线下微微眯起眼睛。 她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看清站在幼儿室门口的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袭墨色长袍将他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唯有袖口伸出一双枯瘦的手,似乎拿着一块黑乎乎的椭圆状物体。 白若凝神仔细看了两秒,才发现那是一只龟壳。 或许是因为主人的长年把玩,那只黑褐色的龟壳散发着古朴温润的光泽。 就在白若打量龟壳的功夫,她的身子突然一轻,一双手将她轻轻捞起,和其他小龟们一起放在了一旁的长案上。 白若的目光被挡住了。 下一秒,一幅卷轴凌空而起,在长案上倏然铺开,无数文字闪烁着荧光,在卷轴上不断浮动。 接着,排在最前面的一只小龟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托起,漂浮至卷轴上空。 白若不知不觉张大了嘴巴,除了江朔和江罗罗偶尔在龟形和人形之间来回转换让她心中有所猜测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法术。 小龟不安地在半空动了动爪子,然后“啪嗒——”一声落在了卷轴上,在平整的缎面上砸出一个拇指大的浅坑。 江朔和江罗罗齐齐把目光投向了操纵卷轴的老人。 卜长老掩饰般地轻咳两声,“族里百年没有小龟出生了,业务有些生疏了……” 由于摔了一跤而变得头昏脑涨的小玄龟划拉了半天,才在卷轴上颤颤巍巍稳住身形。 在江朔和江罗罗担忧的目光中,仪式继续。 这时,又一只小龟不知何时爬到了长案边缘。 “啪嗒——” 圆形小龟在空中自由落体的瞬间,悬浮的卷轴犹如长了眼睛一般,骤然伸长,接住了这只莽撞的小家伙。 好巧不巧,这只小家伙正正好好砸在了还在卷轴上发愣的同伴身上。 受到二次撞击的小龟彻底懵圈了,趴在卷轴上一动不动。 两只小龟叠罗汉一般缩在卷轴一角,再也不愿意迈出半步。 江罗罗迟疑地看了小龟一眼,又转向卜长老,“这……” 卜长老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眯起眼睛看向被两只小龟挡住半边的文字,“难——” “倒也适宜。” “就叫江难吧。” 江罗罗看着叠成一团的小龟,“两只都叫这个名字?” 同名可不好区分,若是以后喂食,她喊一声江难,这两只小龟岂不是要为了食物打上一架。 卜长老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几率胡须,一本正经道:“这好办,就叫江一难和江二难。” 白若听着这敷衍的名字,在光滑的桌上面悄悄磨了磨爪子。 她完全理解江朔昨日那复杂神情了。 若不是知道卜长老是名副其实的龟族长老,她八成会觉得他是哪个江湖骗子。 有了新名字的江一难和江二难被江罗罗轻手轻脚地从卷轴上挪了下来。 就在白若左顾右盼的时候,她猛然 “飞”了起来。 白若心头一紧,这便轮到她了? 她顾不得多想,眼珠滴溜溜一转,飞快扫过卷轴上流光闪烁的字迹。 找到了! 落在卷轴上的刹那,白若就迈开爪子朝刚刚看到的那个不甚明显的小字爬去。 吭哧吭哧—— 对于拇指大的小龟来说,这幅可以无限延伸的卷轴就太大了。 白若只记得惊鸿一瞥间,那个被挤在卷轴角落的小小的“白”字。 屋里的另外三龟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逝,这只小龟却格外执着地爬过了无数文字,没有丝毫停留。 卜长老悠悠地感叹了一声,“真是个挑剔的小家伙。” 江朔也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小龟爬得很慢,可能要花费数秒才能爬过一个文字。 “真能爬啊,简直不像我们玄龟一族的幼崽……” 话音未落,他就被江罗罗暗暗瞪了一眼。 江朔小声反驳,“这个年纪的小龟们能爬出一尺远都算罕见的好动了……” 江罗罗动了动唇。 确实,一般小龟爬几步就累了。 哪像这只,爬了那么久都不带歇的。 白若已经没空听他们的对话了,只顾“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老天爷啊,她怎么爬了那么久还没爬到。 为了不被卜长老随便取个草率名字,她容易吗?! 3. 第 3 章 一个时辰后,白若终于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白”字。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啪”地敞开爪子,牢牢趴在了这个字上。 江朔和江罗罗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 要是这只小龟再爬下去,等到天黑都不知道这仪式能不能结束。 卜长老倒是满意地冲着白若点点头,准备开口宣布她的新名字,“这只小龟,就叫江白——” 此言一出,白若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猛地往前又迈了两步,“啪——”地伸爪拍在了一个“若”字上。 还好这两个字离得不远,要是再来一次万里长征,她这小身板可真撑不住了。 卜长老卡壳了一秒,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道:“……若,江白若。” 白若浑身的劲头都松了下来。 好险。 她的名字保住了。 这一批出生的十一只小龟都有了自己的名字,卜长老完成任务后,就功成身退。 听江罗罗的碎碎念,似乎去算什么龟族运势了。 白若等一众小龟又一次恢复了沙地晒太阳的日常。 令白若吃惊的是,在取名的当天,江罗罗就能准确地叫出每一只小龟的名字。 而在一群看似一模一样的小龟中,白若只能分辨出江一难一只龟。 因为他的龟壳比其他小龟的看起来扁了那么一点,白若严重怀疑这是被他的兄弟江二难砸出来的。 有了江一难做参照物,白若慢慢也能分出江二难了。 他没事就喜欢往江一难身上爬。 因为这个习惯,江二难每次都能拖累江一难觅食的脚步,成为同批小龟中的最后两只。 白若在心里默默给他们打上了难兄难弟的标签。 从这一点来说,卜长老的取名大法好似确实有几分道理。 就在白若脑补卜长老是不是真的有些为龟不知的真材实料时,卜长老又一次出现在了幼儿室外头。 然而这一次,他的手上空空如也,没了那一只古朴的龟壳。 江罗罗看到突然出现的卜长老,讶异道:“卜长老,您怎么来了?” 卜长老看起来有几分不好意思,“罗罗啊,我昨日卜算的时候,不知怎么把自己的龟壳搞丢了……” 江罗罗一惊,“您找过了吗?真丢了?” 卜长老面色沉痛地点点头,“真的,卦室、卧房、浴房、厨房……我都找过了,都没有。” 江罗罗微微皱眉,“浴桶、灶台、香炉里……也没有?” 卜长老缓缓摇头,“这些以前丢过龟壳的地方,我都检查过了。” 白若的眼神渐渐发直,为什么占卜用的龟壳会跑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江罗罗发愁道:“这可如何是好?” 卜长老慢吞吞地搓了搓手,“罗罗啊,距离我下一次蜕壳,还不知要等上多久,所以我这一次过来,是想……” 江罗罗开口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您直说。” 卜长老的目光扫过旁边的十一只小龟。 白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心中生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卜长老打量着小龟们略有差异的龟壳,“我想借一只小龟,帮助完成接下来的卜算。” 江罗罗卡壳了。 白若以前所未有的敏捷步伐将自己藏到了一众小龟身后。 卜长老继续道:“你放心,我就算把自己搞丢了,也不会把小龟搞丢的。” 江罗罗可疑地动摇了。 白若注视着她的神情变换,眼神微颤。 等等,问题不是会不会把龟搞丢吧? 用一只活的小龟充当占卜的龟壳就不太对劲啊! 白若内心的震惊并没有其他龟察觉,江罗罗犹豫片刻,就答应了卜长老的请求。 “不过您每日卜算结束后,还是得把小龟送回幼儿室来……” 卜长老满口答应,开始挑选这只即将参与龟族运势卜算的“幸运”小龟。 “这只小龟看起来有点扁平壳,倒是个卜算的好材料!” 和同伴们略有差异的江一难就这样被选中了。 在江二难恋恋不舍的目光和白若敬畏的眼神中,卜长老带着江一难离开了。 随着小龟们慢慢长大,江罗罗给他们准备的食物也慢慢有了变化。 一开始,江罗罗给小龟们喂的都是一些糊糊。 在其他小龟吃得欢快的时候,白若总是小心翼翼地先闻一闻、嗅一嗅,试图分辨出这些糊糊的原材料,可惜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在江罗罗一丝不苟的监督下,她只能皱着眉头将这些幼龟专用粮慢吞吞地吃下去。 每吃一口,她都忍不住怀念破壳那日不小心舔到了那一口龙骨汤汁。 谁能想到那一口,竟会是她变为一只小龟后吃的唯一一次美食。 因为那一瓦罐辛辛苦苦熬制的龙骨汤被她一屁股砸没了,祖龟爷爷便又出门寻摸新龙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白若舔了舔嘴巴,不由得在心里念起江朔的好来。 江朔不如江罗罗细心,白若少吃两口也不会被他注意到,完全可以把自己那份偷偷塞给江一难和江二难两兄弟。 不过在江一难被卜长老借走后,承担白若这份食物的责任就完全落在了江二难身上。 在白若不着痕迹的投喂中,江二难慢慢胖了起来,在一溜十只小龟中,成为了最圆润的那一只。 而白若因为挑食,渐渐成了同伴中最小的一只。 江二难失去了形影不离的好兄弟,便把这份依赖寄托到了白若身上,没事就跟在她后头,看得江罗罗啧啧称奇。 “这一大一小的关系还挺好,要是二难能把他长的肉分给白若一半,就更好了……” 白若无暇顾及江罗罗的小声嘀咕,她不小心被江二难压住了半边龟壳,正费劲地划拉着四肢,试图甩开这个粘人精。 她可不想步上江一难的后尘,也被压成一个扁平壳! 江罗罗笑眯眯地看着两只小龟“玩闹”了一会儿,才把江二难从白若的壳上拿下来。 “二难,不许欺负白若。” 白若觉得身上一轻,方才长舒一口气。 作孽啊,江二难怎么那么重,以后得少喂点了。 就在白若决定减少对江二难的投喂时,他们的食物糊糊升级了。 从原料不明的杂糊糊变成了鱼糊糊,虾糊糊,肉糊糊…… 白若对着这些原生态的,未经烹饪的生糊糊,脸绿了。 她默默转了一百八十度,朝着远离糊糊的方向爬去。 江罗罗眼尖地看见了白若不合群的身影,连忙唤道:“白若——该吃饭了,快回来!” 白若心头一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然而一只幼年小龟的脚步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呢? 不出两秒,白若龟壳一重,被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住。 “该吃饭了,你往哪儿跑呢。” 白若身不由己地又转了一百八十度,被江罗罗拍了拍龟壳。 “快回去。” 白若深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僵硬地被江罗罗半推着挪回了糊糊面前。 在江罗罗的精心喂养下,所有的小龟们都胖了一圈。 江二难比大家再胖半圈。 而白若比大家瘦了半圈。 江罗罗托着下巴发愁道:“怎么白若就是胖不起来呢,莫不是先天不足?” 江朔浑不在意道:“小龟本来就有些长得快,有些长得慢,或许她只是长得慢。” 江罗罗还是不放心,她想了想,说道:“可惜药长老每次出门采药都归期不定,不然还能让他帮忙看看。” 白若闻言,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江朔绕着白若看了一圈,“除了比其他龟小半圈,也没啥问题嘛,你就是太操心!” 白若赞同地连连点头。 等小龟们的食物换成正常的水果蔬菜之类,她自然会好好吃饭的。 然而天不遂龟愿,白若还没等到龟粮的改善,据说归期不定的药长老就回来了。 江罗罗第一时间就把药长老请到了幼儿室。 在江罗罗紧张而焦切的目光中,药长老将手搭在白若的龟壳上足足半刻钟,才慎重地下了结论:“这只小龟,有一点营养不良。” 江罗罗立即问道:“您可有什么法子?” 药长老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我这儿正好有一瓶开胃药,不妨给她试试。” 江罗罗接过小瓷瓶,取出一枚褐色药丸,迟疑道:“这么大的药丸,小龟能吃下吗?” 白若看着江罗罗指尖足有她脑袋大的药丸,眼前一黑。 这么大一颗药丸,怕不是要噎死龟! 药长老依然用一种慢吞吞的腔调悠悠道:“以水化开服用,应当可以吃下。” 江罗罗立刻道了一声谢。 接着,她又想起什么,指着江二难道:“药长老,二难长得似乎比其他龟胖了一些,不知有没有妨碍?” 药长老眯起眼睛打量着二难,就像所有老人家看孙辈一般,笑道:“胖些好,有福气。” 江罗罗这才放下心来。 待药长老离开,江罗罗就忙不迭地用温水化开了药丸,用小勺舀着黑乎乎的药糊,递到了白若嘴边。 白若和江罗罗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在她执着的盯视下,妥协地张开了嘴。 罢了,不就是开胃药吗? 就当它是山楂丸了,吃了应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能让江罗罗安心也是好的。 白若这样想着,然而下一秒,古怪的苦涩味道在口中炸开。 她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已经“咕咚”一口将药糊咽了下去。 经久不散的苦味直冲脑门,白若眼神发直,仿佛灵魂都飘离了这只小小的躯壳。 她错了,这哪里是山楂丸。 生吞黄连也不过如此吧。 到了晚饭的时间,白若都是麻木的。 她感觉自己还泡在苦涩的药液中,恍恍惚惚。 平日令她退却三舍的鱼糊糊、虾糊糊、肉糊糊,已经完全闻不出,也尝不到味了。 白若近乎呆滞地被江罗罗喂完了饭,爬到角落默默趴下了。 龟族长老,恐怖如斯。 夜半时分,白若忽然在一阵腹痛中醒来。 她哼哼唧唧地蜷缩起身子,怀疑是不是今日不小心吃多了,导致消化不良。 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趴在她身侧的江二难。 似乎察觉了白若的不适,江二难着急地开始来回踱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几息之后,江二难迈开爪子往门口的方向爬去。 今夜正好轮到江罗罗在隔壁休息,他可以去找她求助。 江二难长得胖,步子却不比其他小龟慢。 白若本想伸爪拉住他,却不想一爪捞了个空。 白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二难爬远。 又眼睁睁地看着江二难因为慌乱在桌沿处一脚踩空,摔到了旁边的矮柜上。 “哐——” 寂静的夜幕里,江二难这一摔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白若闭了闭眼睛,露出一丝不忍直视的神情。 隔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江罗罗听到动静过来了。 江罗罗一进门,就看到在矮柜上摔得四仰八叉的江二难。 她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捧起二难,“你怎么爬到这儿来了。” 江二难整个龟都晕乎乎的,却还不忘向江罗罗示意白若的异常。 白若哼唧了两下,蔫哒哒的模样引起了江罗罗的注意。 她发愁地一手捧着江二难,一手捧着白若,脚步匆匆地去找药长老了。 药长老被江罗罗从细沙堆砌的舒适窝里硬生生叫了起来。 他睡眼惺忪地开始查看白若和江二难的情况,摸了摸龟壳,又揉了揉龟爪。 片刻之后,药长老摸出一瓶跌打损伤药。 “二难的话,给他敷点药就好了。小龟的壳还有些软,等再长大些,就不惧磕碰了。” 江罗罗又问:“那白若又是怎么回事?” 药长老的脸上浮现一丝赧然,声音含糊道:“是今日的开胃药,出了一点点小问题……” 白若支起一边脑袋:嗯?不是她吃撑的缘故? 江罗罗追问道:“开胃药,这药怎么了?” 药长老不好意思地低声道:“这瓶药好像是我上一次冬眠前炼制的……” 江罗罗开始回忆药长老上一次冬眠是什么时候。 半晌,她瞪大了眼睛,“这,这药竟放了一百年?” 药长老当即反驳道:“哪有一百年,只有区区九十八年罢了。” 白若双眼发直,连腹痛都被她忽略了。 九、九十八年! 这和一百年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药长老清了清嗓子,“九十八年,对我们玄龟来说也就是睡一觉的事情。我一只上了年纪的老龟,一时记岔了也是正常的……” 江罗罗一时无言。 她无措地看了看白若,“那,现在该怎么办?” 药长老底气不足地取出一瓶药,轻咳两声,“这是治腹痛的。” 江罗罗怀疑地看着这瓶药,“这药,没有过期吧?” 药长老摸了摸鼻尖,立即澄清道:“没有,没有,这药用的快,都是新炼制的。” 白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不慎吃了过期药的龟太多,才导致腹痛药的需求旺盛。 江罗罗一脸复杂地给两只小龟分别用了药,对着药长老欲言又止。 药长老仿佛从她的神情中察觉了什么,摆摆手,“你放心,我下次一定注意。” 白若不由得心头一哽。 竟然还有“下次”? 药长老虽然记性不太好,但是给的药很管用。 白若服下药不到一刻钟,就舒服多了。 倒是江二难磕得那一下好似更加严重,龟壳上厚厚敷了一层药膏,又被江罗罗用绷带悉心绑好,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怜的重伤残龟。 江罗罗把两只小龟送回幼儿室,半蹲着摸了摸他们的龟壳,轻声道:“好好休息,明日给你们吃点好的补一补。” 白若本来昏昏欲睡的脑子倏然一清,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江罗罗说的好东西,不会又是什么奇怪的糊糊吧? 这一晚,白若睡得格外不安稳。 她梦见江罗罗抱着一锅颜色诡异的糊糊,对着她露出不容拒绝的笑容—— “来,小白若,多吃点,补补身体……” 白若被活生生吓醒了,她眯眼看着窗口照进来的暖橙色阳光,缓了缓加速的心跳,慢慢吐出一口气。 吓死龟了。 还好只是个梦。 等小龟们都陆陆续续睡醒后,江罗罗来到幼儿室,冲着小龟们拍了拍掌心。 清脆的声音引来了所有小龟好奇的视线。 江罗罗面色沉静地对一众小龟宣布道:“今天有一个坏消息,要通知大家——” 江二难在束缚自己的纱布里扭了扭身子。 难道是受伤的小龟没有糊糊吃了? 白若仰头看着江罗罗。 难道是今天不能去沙地晒太阳了? 江罗罗继续道:“按照族里过去的习惯,你们在这个时候都该开始上幼龟课了。但是由于孵化时间预计错误,本来负责授课的长老们还在睡……咳咳,闭关……” “所以,你们没有老师了……” 白若眨巴了一下眼睛。 唔,这个消息听起来并不坏。 原本抬起半边脑袋的江二难把头搭回了爪子上。 不影响他吃糊糊就行。 江罗罗顿了顿,见小龟们并没有什么反应,又道:“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 江二难的头再次抬起。 莫非受伤的小龟有糊糊加餐? 白若也提起了精神。 晒日光浴的时长翻倍? 江罗罗笑眯眯地开口:“我和江朔一起找到了三百年前用过的开蒙教材,可以让你们先学起来……” 江二难和其他小龟不感兴趣地垂下了头。 这件事听起来还不如多吃一勺糊糊,或者在沙地里打个滚听起来有趣。 唯有白若心里一个咯噔。 三百年前的开蒙教材,听起来怎么这么令龟发毛呢? 一众小龟被带到了距离沙地不远的一处湖泊边。 清风徐来,湛蓝的水面上荡开层层涟漪,成片的花叶芦竹在水畔微微折下身子,发出簌簌的声响。 江朔捧着一卷略微褪色的陈旧册子,瞪着眼睛努力辨认上面的模糊字迹。 “寻……一浮木,将幼龟……依次踹入水中……” 江罗罗极有效率地找到一节柱状浮木,将小龟们挨个排列其上,操纵着浮木悠悠地往湖心飘去。 白若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湖岸,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这个品种,到底是陆龟,还是水龟哟。 4. 第 4 章 江朔怀疑地将册子又往后翻了两页,“这教材靠谱吗?我怎么不记得我上过这种课?” 江罗罗迟疑片刻,将脑中一瞬间冒出的对族中长老们不敬的念头甩到一边。 “我们那时候年纪小,不记得也正常。” “听说苍鹰族还会把自家幼崽从悬崖上踹下去让他们学习飞行,我们玄龟把幼崽踹进湖里也不算出格吧……” 白若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四只爪子紧紧扒住这根浮木。 她,她不会水哇! 其他小龟则完全不像白若这般紧张,已经有胆大的小龟偷偷伸出爪子,拨起小小的水花。 江罗罗见状,笑盈盈道:“你看,小家伙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白若:谁,谁迫不及待了? 她环顾一周,眼神凶狠地瞪向那几只撩水的小龟。 小龟们敏锐地察觉了她的视线,没有从她的眼神里体会到警告的意味,只以为她也想玩水。 “哗啦——” 一只小龟用力挥爪,凉飕飕的湖水溅了白若一脸。 白若神情僵硬地抬起爪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 熊孩子,不分种族。 江罗罗已经着手把排在浮木最左侧的小龟往前轻轻一推。 “扑通!” 小玄龟落入水中,随着柔和的水波沉沉浮浮,不慌不忙地伸爪划拉了两下,便在水里轻轻松松地游了起来。 白若盯着小龟游刃有余的泳姿,抱着浮木的爪子稍稍放松。 看起来,也不算太难嘛。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有的小龟学得慢,谨慎地漂浮在浮木附近,慢慢适应水中的环境。 有的小龟学得快,已经在水里和同伴打闹玩耍起来。 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 偶尔有湖中的小鱼小虾路过,被打闹的小龟惊得一抖尾巴,慌忙游远。 白若看着两只沉迷龟壳碰碰乐的小玄龟,在心里悄悄说了声:幼稚! 很快便轮到了白若,她深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建设,就被身后的一股推力直接送入水中。 “嗷!” 白若惊呼一声,闭着眼睛沉入湖中。 “咕嘟咕嘟——” 吐出一串小水泡后,白若小心地睁开了眼睛。 澄澈的湖水里,小龟们自然而然地掌握了最为轻松的划水方式,随着水流起起伏伏。 湖水的浮力温柔地托起小龟的身躯,白若试探着划了下爪子,龟身便轻盈地往前游去。 她的眼睛亮了。 咦,还挺好玩。 白若又用力划拉了一下。 “咚。” 还没熟练掌握水中前进速度的小龟一个不留神,便用力过猛,直接撞上了前方的另一只小龟。 白若晕乎乎地摇了摇脑袋。 这个龟壳,可真硬啊。 不等她缓过神来,被撞的小龟扭着身子在水里转了半圈,轻轻回撞了她一下。 这就是小玄龟表示友好,想要和你一起玩耍的信号啦! 接着又一只小龟游了过来,分别撞了他们一龟一下。 他也想一起玩! 等等—— 白若晕头转向地吐出一个泡泡。 她来不及提出抗议,就被迫卷入了小龟们的小游戏。 加入的小龟越来越多。 白若已经分不清哪只小龟撞了她,她又撞了哪只小龟。 好在小龟的体力有限,在玩了约莫两刻钟中,白若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从小龟们的包围圈中溜了出来。 白若慢吞吞地飘回了浮木旁边,气喘吁吁地趴回了浮木上。 精力旺盛的小龟,真可怕啊。 白若在浮木上不紧不慢地磨了磨爪子。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在这种幼稚的龟壳碰碰乐中,竟然发现了那么亿点点乐趣。 有了白若带头,其他玩够了的小龟也陆陆续续回来,在浮木上趴成一排。 最后一只游回来的小龟大概是累了,爬上浮木的动作磕磕绊绊的。 圆柱形的浮木随着他的动作在水中前后摇晃起来,原本好好趴着的小龟们都开始身形不稳。 浮木的晃动幅度越来越大—— 扑通! 第一只小龟落水。 扑通! 第二只也落水了。 第三只、第四只…… 在接连的落水声中,浮木转眼间就变回光秃秃一根,上头再无一只小龟。 “哈哈哈哈哈!” 江朔在一旁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族里的幼崽那么有趣。 江罗罗无奈地抬手定住晃动的浮木,将小龟们挨个捞回来。 白若落水时一时不慎,呛了一口湖水。 她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水泡泡,透出一丝生无可恋的气息。 这课没法上了! 第一次划水课就在这样一片混乱而欢脱的活泼氛围中圆满结束了。 从这天起,小龟们每隔两天就会在江罗罗和江朔的带领下,来这片湖泊划一划水。 天气好的时候,还能顺便趴在浮木上打个盹,再晒一晒背。 白若经过多次练习,已经充分掌握了优雅的龟式划水姿势。 不论是前进后退、上浮下沉,还是打圈冲浪,都是一众小龟中的佼佼者。 她的突出表现自然引起了江罗罗和江朔的注意。 江罗罗终于不再担心白若因为挑食而比其他小龟长得慢了。 “白若虽然长得小小一只,但是划起水来灵活极了。” 江朔下意识接话道:“可不是,她底盘也稳,和其他小龟撞上,撞飞的向来都是其他龟。” 江罗罗弯了弯眼睛,“说明她的壳长得好,结实又漂亮。” 江朔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她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壳就硬。” 江罗罗忽然想到什么,眉间露出一丝愁绪,“都说壳越硬,命也越硬。白若怕是要比同辈小龟都活得长呢……” 在一旁悠悠划水的白若本来正美滋滋地听着两人对自己的夸奖,发现江罗罗语气不大对,心中不禁生出些许疑惑。 活得长,不好吗? 江朔挠了挠头,“据说祖龟爷爷的壳硬得连九天玄雷都劈不穿——” 江罗罗叹了一口气,“所以祖龟爷爷不仅送走了同辈龟,还送走了子辈龟,孙辈龟,曾孙辈……” 白若不知不觉停下了划水的爪子,慢慢长大了嘴巴。 她光知道龟长寿,但是他们这个品种,未免也太长寿了吧! 江罗罗又道:“好在祖龟爷爷在千岁诞辰时认识了祖龟奶奶,两龟搭伴,倒也不孤单。” 江朔用指尖点了点白若,“就不知道我们小白若有没有这运气咯。” 白若闻言,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江朔自己一个单身龟,也好意思管她能不能找到一个长命的伴。 江朔没有发现白若那一闪而过的嫌弃,反倒笑嘻嘻地拍了拍她的龟壳。 “别担心,大不了我以后多帮你留意留意,一定不让我们小白若孤独终老。” 江罗罗见不得江朔这没正形的模样,狠狠拧了他一把。 “少对着小龟胡说八道。” 江朔倒抽一口凉气。 江罗罗眼尖手厉,总能找着他的软肉拧。 他装模作样地“哎呦”了两声,小声嘀咕道:“我哪里胡说八道了,这可是关乎小白若未来的顶顶重要的大事。” 江罗罗剜他一眼,“那也轮不着你操心。” 白若赞同地点点头。 就是就是。 划水课进展顺利的同时,小龟们的捕食课也被提上了日程。 这片湖泊成了最好的捕猎场。 而那些小鱼小虾便是小玄龟们的目标。 江朔化为龟形,来给懵懂的小龟们上捕猎的第一课。 只见一只三尺高的巨龟在水中长大嘴巴,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在清澈的湖水中形成一股飞速旋转的漩涡。 急促的水流裹挟着附近的小鱼小虾袭卷而来,尽数没入龟口。 巨龟咂巴了一下嘴,一只拇指大的小虾米从缝隙里漏出来,慌乱而逃。 其他鱼虾则是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巨龟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噜,示意小龟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小龟们跃跃欲试地瞄准各自的目标,向小鱼小虾们扑去。 白若并不着急,作为一只小龟,她并不能像江朔那样操控水流,将食物一股脑吸入肚中。 她打算先看看别的小龟是怎么做的。 捕猎小鱼小虾或许是刻在龟族基因里的本能,不远处的江二难在咬空几次后,就渐渐掌握了捕食的技巧,终于成功叼住一条细细的小鱼,三两下咽下肚子。 白若又观察了一下其他小龟的动静。 当一只透明的小虾从她眼前游过时,她悄无声息地行动了。 一击即中。 白若感受着细腻的虾肉在口中划过,鲜甜嫩滑,像是甜虾刺生的口感。 比那些糊糊可好吃多了! 果然鱼虾还是得吃新鲜的。 要是用这湖里的小虾做醉虾,肯定口味极佳。 白若遗憾地瞅一眼自己的四只爪子,等她什么时候能化作人形了,定要寻点酒来试试。 也不知道龟龟们会不会酿酒。 白若一边天马行空地想着,一边朝着下一只小虾发起进攻。 江朔满足地看着小龟们从磕磕绊绊逐渐到驾轻就熟,不禁暗自想道:原来他还挺有教学天赋的,说不得以后也能在族里混个教学长老的职务呢。 就在这时,胃口大开的江二难居然胆大包天地将爪子伸向了路过的小螃蟹。 这一爪子下去,不甘为龟口粮的小螃蟹当即作出了反抗,凶狠地挥舞着钳子朝小龟夹去。 江二难条件反射般一缩脑袋,让蟹钳夹了个空。 白若听到那一声响亮的蟹钳“咔嚓”声,连忙附身朝小螃蟹撞去。 江二难要是被这一钳子夹实了,怕不是又要去药长老那儿一日游。 白若挑的角度刁钻,且用尽了浑身力气,竟然一下子将那只小蟹砸晕了。 江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现在的小龟当真是出息了。 不光自动掌握了打不过就躲进龟壳的防御术,还学会了以壳砸蟹的攻击术! 要知道他们玄龟一族外壳坚硬,龟壳不仅是最好的防御法宝,也是最强的攻击利器。 这、这可是他下节课和下下节课才打算教的东西呀。 小龟们这就自己学会了,他这当老师的还有什么用武之地? 5. 第 5 章 达成第一次成功合作的白若和江二难心满意足拖着他们共同的战利品——被砸晕的小螃蟹回了族地。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是蔫头耷脑的江朔。 他觉得自己试图成为教习长老的梦想就像小龟吐出的泡泡,轻轻一戳,就破了。 江罗罗看到他这副深受打击的模样,难得多问了一句。 “你这是怎么了?” 江朔一脸复杂地将今日湖中发生的一幕说了一遍。 江罗罗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呢。给幼龟们准备的课本就是为了激发小龟们潜在的本能,让他们学会龟族的生存之道。” “这两只小龟有悟性,自然就不必多费神点拨。” “再说,还有其他那些小龟呢,你难道受了这点打击,就不教了?” 江朔连忙摇头否认道:“当然不是!” 江罗罗拍拍他的胳膊,“那不就行了,你一普通龟,教教其他普通小龟就行了。” 江朔听着觉得有点道理,但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呢? 他想了两秒,果断放弃。 不管了,能教百分之八十的小龟,他也算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了。 做龟嘛,凡事不要太为难自己。 这也是长寿的秘诀之一呢。 同一时间,白若正对着昏死的小螃蟹流口水。 清蒸螃蟹、红烧螃蟹,辣炒螃蟹…… 不管哪个做法,她都可以!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哪种做法的螃蟹她现在都吃不着。 江二难绕着小螃蟹转了一圈,不知该如何下嘴。 江朔看到两只对着小螃蟹面面相觑的小龟,轻咳两声,试图提升一下存在感。 “吃螃蟹现在对你们来说有点太难了,等你们再长大些,就知道怎么吃了……” 江二难悟了。 要长大,就要多吃。 只有最能吃的小龟,才有资格吃螃蟹。 这只小螃蟹被江罗罗放到院子里的水缸中养起来。 怎么说也是小龟们第一次捕食带回来的战利品,值得纪念。 转天,江罗罗和江朔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小龟去湖泊或者沙地。 他们郑重地向小龟们宣布了今日的新行程:墓地一日游。 白若迷茫地眨了眨自己的豆豆眼。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龟族传统哟! 江朔清清嗓子,向小龟们讲述这项传统的由来—— “祖龟爷爷和祖龟奶奶当年去人族游历的时候,发现大家族都有去祠堂给老祖宗敬香,给当年的新生幼崽入族谱的习俗。据说这一仪式非常有利于家族传承……” “经过族内历时三个月的慎重讨论,我们玄龟一族决定借鉴这一模式,毕竟我们玄龟的历史可是能一直追溯到上古时期,这么悠久的龟族传承一定要好好延续下去……” 江朔叽里呱啦地将一众小龟讲成了一片蚊香眼。 什么上香,什么族谱,什么历史…… 这对脑子里只有晒太阳,划划水,吃小鱼的小龟们来说,真是太超纲啦! 江朔讲完这一通,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对着江罗罗小声道:“怎么样,我刚刚没有背错吧?我可是对着长老留下的教案熬夜背了整整一晚上呢。” 江罗罗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没错,棒极了! 江朔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哎呦诶,其他课他觉得自己都能胜任。 唯有这历史课,他学的时候就没怎么学明白,更不要提现在来给小龟们讲了。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晕乎乎的小龟们一眼,不过他刚刚那一长串,应该足够糊弄这些小龟了。 就算他不小心讲错了,应该也没有龟能听出来。 江朔自信地挺了挺胸膛。 在一片眼神迷茫的小龟中,江朔不期然对上了白若清醒的黑豆眼。 他当即被吓了一跳。 祖龟爷爷哟,这只小龟怎么一点都没被绕晕。 白若看着江朔一惊一乍的模样,淡定地磨了磨爪子。 不就是拜祖宗上族谱嘛。 她懂。 虽然把这个仪式放在墓地有些奇怪,但是也大差不差。 毕竟祖宗们都在地里好好躺着呢。 半个时辰后,白若对着墓地入口处一块花花绿绿,宛如幼儿涂鸦的抽象派石碑,陷入呆滞。 江朔正在滔滔不绝地对着小龟们讲解。 “看,这一块石碑,就是我们玄龟一族的族谱,我记得我当年留下的印子就在……” 江朔对着高高的石碑上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 连眼睛都瞪酸了,也没看到他曾经留下的痕迹。 江罗罗看着他上蹿下跳的着急模样,悠悠地摸了摸下巴。 “上次听长老们说,有一批小龟当年按爪用的印泥在制作时少放了一味材料,导致那一批小龟留下的爪印都不防水,被一场大雨直接冲没了……” “莫非你就是那一批倒霉龟中的一个?” “诶?怎么会这样!” 江朔抱着石碑发出一声悲痛的哀嚎。 “那我们玄龟一族浩瀚的历史中,岂不是少了我这么一只重要龟?” “我们龟族的历史不完整了呀!” 江罗罗动了动唇,“那倒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影响……” 她的声音极轻,导致江朔没有第一时间听见。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江罗罗迅速摇摇头,难得看江朔那么难过,她今天就发发善心,不再打击他了。 白若仰头看着这块乱七八糟的石碑,强忍住抽搐的嘴角。 这、这竟然是族谱! 所谓的上族谱,就是每一只小龟来这里按个爪印? 还真是别有一番龟族风情呢。 白若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江罗罗就拿出一罐罐色彩缤纷的印泥,在小龟们面前一字排开。 “挑个自己喜欢的颜色,去按爪吧。” 小龟们各自挑了个喜欢的颜色,好奇地一爪踩进了罐子里,然后慢吞吞地朝石碑爬去。 白若看着转眼间就变得东倒西歪、面目全非的罐子,小心地挑了一个还算完好的墨绿色,去石碑上找合适的位置了。 小龟们爬行的过程中,印泥早已不知不觉在他们身后留下了蜿蜒的彩色痕迹。 等他们选好喜欢的位置,拍下一个小小的爪印时,那一团爪印更显得模糊而随性。 这就是玄龟一族花花绿绿的“族谱”由来了。 是每一只小玄龟还在幼年懵懂时,凭着本能创造的历史。 江朔羡慕地看着小龟们留下的痕迹,忍不住嘟囔道:“我也想留个爪……” 江罗罗斜睨他一眼,“小龟按下的爪印,有趣又可爱。至于你,按照你现在的体型,一爪子下去,哪还能看?” 江朔不服气地小声嘀咕道:“我可以就用指尖轻轻戳一下。” 江罗罗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江朔好歹也活了几百年了,怎么还跟个小龟似的。 她无奈道:“你要是实在想,就去试试。” 江朔顿时像得了尚方宝剑一般,当即化为原型,昂首挺胸地像石碑爬去。 按完爪的小龟们纷纷给他让开位置,腾出一只龟的空间。 江朔谨慎地粘了点剩下的红色印泥,用指尖往石碑上按去。 “噗。” 锋利的指甲尖直接在石碑上戳出了一个小小的窟窿。 江朔愣了一瞬,果断心虚地缩回手,想当做无事发生的模样。 江罗罗没忍住在他身后笑出了声。 江朔倏尔转过头,“江罗罗,你是不是早猜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罗罗直接笑弯了腰。 “江朔,你也不想想成年玄龟的指甲有多利,怎么敢这样往上族谱上戳。” 江朔的脸色又气又苦,若是让长老们知道他干的好事,定然又要挨骂了。 白若看着眼前的闹剧,再次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江朔这倒霉龟,看起来委实不太聪明。 这时,石碑不远处的一块墓碑下,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所有的小龟都不自觉地安静下来。 白若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抖了抖爪子,脑中如走马花灯般浮现无数墓地传说。 一只比江朔的原型还要大上数倍,犹如小山般的龟影,缓缓从墓碑下爬了出来。 白若的一双眼睛登时瞪得溜圆,整只龟都僵住了。 诈、诈尸啊! 白若的心跳都快停了。 难道是江朔把“族谱”戳了个窟窿,把龟族的老祖宗直接气活了?! 白若扭头看向江朔这个罪魁祸首,却见他毫无惊慌之色,眉目间反倒露出一丝惊喜。 “祖龟奶奶,您冬眠结束啦,这一觉睡得香不香……” 江朔就像一个欢脱的小辈,欢快地朝着小山般的龟影迎了上去。 白若恍恍惚惚地听着耳畔传来的声音。 冬眠? 在墓地里冬眠? 这又是哪门子的龟族特色哟! 江罗罗第一次看到小龟的脸上露出如此五味杂陈的微妙气息。 她半蹲下来,对小龟们温声道:“那是我们的祖龟奶奶,她已经活了好久好久啦,这次冬眠是为了试一试新修的墓地睡起来舒服不舒服……” 另一边,祖龟奶奶慢悠悠地对江朔道:“睡得还行,就是睡到后面,总觉得墓里挤了一点,然后我就被挤醒咯。” 江朔认认真真地打量了祖龟奶奶一圈,小声道:“祖龟奶奶,您好像比冬眠前又胖了那么一点点。” 他用手指小心地比划出一截距离,示意真的只是一点点。 祖龟奶奶挥爪轻轻拍了江朔一掌,直接把他拍进了地里。 “小阿朔,百年不见,你还是那么不会说话。对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长辈说胖,真是太不礼貌了!” 江朔艰难地把自己从泥里拔出来,讪笑道:“祖龟奶奶,百年不见,您的力气还是那么大。” 祖龟奶奶爽朗一笑,“小阿朔,别说笑了,我不过是轻轻拍了你一下,哪有那么夸张。” 江朔默默闭上了嘴。 祖龟奶奶不高兴的时候,可是能一爪把祖龟爷爷拍进地下数十米的。 他这小身板可不如祖龟爷爷抗揍。 祖龟奶奶绕过不会说话的江朔,朝着一众小龟们爬去。 她的脸上露出格外慈祥的笑来,“这就是族里新出生的小龟吧,长得真不错。” 小龟们第一次见到体型如此威武的长辈,一个个仰得脖子都酸了。 白若吃惊地半张着嘴巴,他们的老祖宗,可真气派! 祖龟奶奶笑眯眯地对小龟们开口道:“既然大家都来这里了,要不要各自先挑一块墓地。好位置的墓地,可是先到先得哟!” “早早挑好,就可以早早修起来。时不时来睡一觉,有不满意的,可以趁活着的时候修到满意为止,这样以后长眠的时候才能舒心呢……” 白若:=口= 玄龟,可真是一个有远见的种族呢! 6. 第 6 章 关于墓地的更深层含义,小玄龟们还无法真正理解。 不过挑个睡觉的好地方,大家都听懂了。 小龟们撒开脚丫子,齐齐选了环绕祖龟奶奶墓地外头的那一圈。 睡在体型威武的老祖宗身边,对小龟来说可是格外有安全感呢。 祖龟奶奶因为小辈们的热情,笑得更慈祥了。 “这些小家伙真有眼光,挑了一个好地方。” 唯有江罗罗看着祖龟奶奶周围那一圈空地,脸上露出复杂神色。 祖龟奶奶的墓地和祖龟爷爷的紧紧挨着,除此之外,其他龟族的墓地都离了他们老远一段距离。 倒不是出于对老祖宗的敬畏之心,单纯是祖龟爷爷睡觉时的呼噜声,实在太响啦! 堪比渡劫时的道道惊雷。 曾经把墓地安在附近的龟龟一号:“躺在那呼噜声方圆十里范围内,我根本睡不着呀。” 龟龟二号:“我倒是睡眠好,但是睡在这里,我做梦都是在渡劫,梦里修炼真的太累太累了,睡了仿佛没睡……” 同样打呼噜的龟龟三号表示委屈:“祖龟爷爷说我的呼噜声会吵着祖龟奶奶睡觉,到底是谁吵谁哟!” 总而言之,因为种种原因,在这里选过墓地的玄龟们都默默把墓迁走了。 于是,这里就成了族墓里最宽敞、最显眼的一片空地。 也不知这群小龟们能在这里坚持多久。 江罗罗略带同情地扫了小龟们一眼。 白若在她仿佛蕴含了千言万语的目光中,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总觉得又有什么超乎意料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时,祖龟奶奶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说是伸懒腰,其实,就是把四肢和尾巴都用力舒展了一下。 “睡了那么久,总觉得全身都僵硬了呢。” 江朔连忙小跑过来,刚刚沾上的泥巴正随着他的跑动“簌簌”地往下落。 “祖龟奶奶,我来帮你踩踩背,舒活一下筋骨吧。” 祖龟奶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身上好多泥哦。” 似乎觉得一句不够,她又补充道:“阿朔,你现在是只大龟了。一只成熟玄龟的体重,在百斤至千斤之间。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踩……” 江朔呆住了。 明明几百年前,祖龟奶奶还说他是族里最可爱的小龟呢。 当江朔缩在阴暗的角落里偷偷长蘑菇时,祖龟奶奶已经招呼着懵懵懂懂的小龟们上背了。 “来,小家伙,再往上面踩两脚……” “对,就是这个位置。” 小龟们在小山般的龟背上爬上爬下,玩得不亦乐乎。 祖龟奶奶享受地闭上了眼,果然还是小龟们踩背最舒服了。 在和小伙伴们一起给祖龟奶奶踩了两天背后,白若开始觉得自己的背上有点痒痒,总想伸爪挠一挠。 但是对于小龟来说,就算把爪子伸到最长,也不可能够到自己的背。 白若难受极了,就在她考虑要不要拜托江二难也帮她踩两脚龟壳时,江罗罗发现了她的异常。 “哎呀,小白若,你这是要蜕壳了!” 白若闻言一愣。 蜕壳? 江罗罗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是喜事,说明你要长大啦!” 面临蜕壳期的小白若受到了江罗罗最悉心的照看。 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她吃的糊糊加倍了! 白若含泪咽下一勺味道微妙的糊糊,据说是添加了小龟生长必须的多种丰富营养。 为了早日蜕壳长大,她忍。 除此之外,她每日给祖龟奶奶踩背的时长也翻倍了。 祖龟奶奶语重心长道:“小龟们要多运动,身子骨才能长得结实。” 江罗罗若有所思,“说起来,小白若确实是小龟里最爱运动的呢,连取名的时候都爬得比其他小龟远,原来这就是小白若最先蜕壳的原因吗……” 有了白若带头,其他小龟也动得勤快了。 祖龟奶奶笑眯了眼,龟族大多懒散不好动,以往冬眠一次,至少得让小龟踩背一月才能舒缓过来。 这一次,估摸只要半个月,她就彻底能舒活筋骨了。 不仅如此,踩背这种按摩方式,还能让冬眠期变得松弛的肌肤迅速恢复弹性与活力,是一种极好的美容方式呢。 一周后,江二难和其他几只小龟也陆陆续续出现了背痒的症状。 小龟们接连进入蜕壳期,真是皆大欢喜! 白若是在一个安静的夜里彻底完成蜕壳的。 她在睡梦中,总觉得自己被一条厚厚的被巾牢牢缠住,紧得透不过气来。 在模模糊糊的意识中,她像一条蚕宝宝一样,一拱一拱地向前挣扎,试图摆脱被子的束缚。 不知过了多久,白若觉得浑身一松。 终于把被子甩掉了…… 白若在梦里长舒一口气,沉沉睡去。 第二天,白若在江罗罗的一声惊呼中醒来。 “小白若,你成功蜕壳啦!” 白若睁开朦胧的眼睛,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熟悉面孔和一张一合的嘴巴。 嗯? 蜕壳?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就被周围散落的鳞片状壳惊住了。 这就是她掉下来的壳吗? 白若用爪子将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深色鳞片扒拉过来,上面隐约可见浅浅的环状纹路,还怪漂亮的。 江罗罗小心地把白若掉落的鳞片一一收集起来。 “卜长老可以帮你把脱落的鳞片炼制成占卜用的龟壳,这可是你们占卜课的重要工具……” 白若瞪圆了眼睛,原来卜长老之前捧在手里把玩的龟壳,就是这么来的啊。 等所有的小龟们都顺利蜕壳后,祖龟奶奶指挥着江罗罗和江朔来给小龟们上新课了。 有了祖龟奶奶的指导,小龟们的启蒙课终于不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碰上什么学什么了。 “小龟们刚蜕壳的时候,最适合学习化形了。新长出来的壳比较柔软,可以更好帮助他们变化形态……” 祖龟奶奶有条有理地说着。 江朔捧着自己的教学笔记,认认真真地在本子上记下这个要点。 祖龟奶奶的经验之谈,可是他实现教习长老梦想的重要秘籍呢。 祖龟奶奶把慈祥的目光投向小玄龟们,“蜕壳期的时候,大家一定都觉得背部很痒,总想挠一挠吧?” 小龟们连连点头。 那种痒痒,可太难熬啦。 祖龟奶奶朝他们眨眨眼,“这就要讲到化形的最大好处了,我们的龟爪没有办法挠到自己的龟壳。但是变成人形就不一样了,人形的胳膊轻轻松松就可以给自己挠背哟!” 小玄龟们的眼睛“噌——”地亮了。 这也太棒了吧! 白若歪了歪脑袋,变成人形给自己挠痒痒什么的,听起来真的很让龟心动呢。 祖龟奶奶还没说完,“而且人形有十根手指,非常灵活,想挠哪里挠哪里。” “此外,还有些小龟有翻身的习惯,是不是每次翻过头,就怎么也翻不回来?人形可以完全解决这个小问题……” 这一刻,白若深有感触。 她有时候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翻了个身,那就得四仰八叉地躺一整晚,直到被江罗罗发现,帮她翻回来。 此时,小龟们已经打足了鸡血,纷纷摩拳擦爪,跃跃欲试。 祖龟奶奶用三言两语调动起小龟们化形的积极性,便示意江朔和江罗罗给小龟们示范如何化形。 两龟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按照小龟的年纪变成小娃娃的模样。 江朔顶着一张软乎乎的娃娃脸,挥了挥自己的胖胳膊,一本正经道:“把爪子变成四肢,龟壳变成躯干……” 白若看着江朔用奶娃娃的模样给他们上课,怎么看怎么喜感。 接下来小龟们开始依次化形,那场面堪称惊悚片现场。 一只龟壳为墨绿色的小龟直接变成了一个小绿人,鼻子眼睛嘴巴就没有一处长在正确的地方。 白若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 这个长相,堪称随心所欲,完全不顾旁观龟的心理阴影。 然而其他小龟们完全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甚至被小绿龟的节奏完全带跑了。 一个长得比一个奇怪。 江朔和江罗罗立刻手忙脚乱起来。 “等等,颜色不能随便变啊!” “眼睛是长在鼻子上面的,不能上面一只,下面一只……” 祖龟奶奶见惯了这种小龟化形的混乱场面,处变不惊地笑道:“真是一群有创造力的小龟呢,要不是这样出门容易吓到人,其实也不必非要按照规矩变。” 白若:好、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 紧接着她猛得摇摇头,不对,差点被带歪了。 照镜子的时候还是会不小心吓到自己的呀! 白若看着其他无所顾忌的小龟,暗自补充了一句。 小龟们现在不懂事乱化形,长大了肯定会后悔的。 她肯定地点点头。 尤其是找对象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就知道好好化形的重要性了! 为了避免不小心变成奇形怪状的东西,白若将正确的人形模样在脑中勾画了数遍,才开始准备化形。 几分钟后,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凭空出现。 江罗罗惊喜地夸了小白若两句,然后就把她摆在了一众小龟的正前方,作为正确的示范案例。 “大家看看小白若的模样,按照这个来变……” 这个示范导致的结果就是,其他小龟们不分雄雌,全都变成了女娃娃! 江朔忙得满头大汗,他从来不知道,教小龟原来是一件那么令□□疼的事情。 忙活了整整三天,小龟们的化形才终于像模像样了。 这三天里,不光江罗罗和江朔忙出了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白若也是苦不堪言。 以前都是小玄龟的时候,大家发生磕磕碰碰,最多就是你的龟壳撞了我一下,或者我的龟爪踩了你一脚。 但是在坚硬的龟壳的保护下,这种碰撞就跟挠痒痒一下,不值一提。 现在就不一样了,昨晚睡觉的时候,她先是被左边小龟突然变出的脚丫子揣了一脚。 为了安全变回龟形,她又被另外一只在梦中化形的小龟直接压在了屁股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白若从未觉得龟生如此艰难…… 7. 第 7 章 没过多久,白若开始长头发了。 她时不时地就要摸一摸头顶的那一簇新生的小软毛。 龟形时,秃一点就算了。 人形时,头发还是越多越好的。 白若对自己的新头发十分珍惜,每天都要用手比划一番,看看有没有长长,或是变得更加茂密。 直到某一天,她意外看到江罗罗随身携带的小镜子。 诶哟! 她怎么是一个白毛娃?! 白若看着镜子里,自己头顶那撮白白软软的细发,整只龟都傻了。 祖龟爷爷和祖龟奶奶是白头发,那很正常。 卜长老和药长老是白头发,也不奇怪。 江罗罗和江朔是白头发,那可能是最近都年轻龟正流行染白毛。 毕竟白色还是一个很有时髦值的发色。 但是她这样的小龟怎么也是白发哟,难不成是少白头? 可是这也白得太彻底了吧! 白若忍不住了。 她伸出小胖爪扯了扯江罗罗的袖口,指着头顶那一小撮白毛含含糊糊道:“白……”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吐出一个口水泡泡。 江罗罗完全没领会到白若的意思,还以为她在重复自己的名字。 她乐得抱起白若颠了颠,头顶的小白毛随着她的动作颤巍巍地抖了两下。 “哟,我们小白若会开口说话啦!” 江罗罗笑着点了点白若的鼻尖,特意放慢语调道:“跟我念,白——若——” 白若急得又吐了一个口水泡泡,“白——” 江罗罗向她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真棒,我们再来一遍,白——若——” 白若艰难道:“白——白——” 一大一小鸡同鸭讲了半天。 白若累得出了一身汗,也没和江罗罗掰扯明白。 直到另一只小玄龟也开始长头发,白若激动地指向他的白毛,“白!” 江罗罗耐心地握住她软乎乎的手指捏了捏,“小白若,他叫江慢,么——安——慢,不叫白。” 白若:这话是说不明白了。 倒是路过的江朔多看了白若手指的方向一眼,“小白若莫非是在说江慢的白毛?” 白若顿时激动了。 江朔的脑子,偶尔还是有灵光一现的时候嘛。 江罗罗当即反驳道:“怎么会在说白毛,小白若只是听多了我们喊她的名字,才开始牙牙学语。” 江朔挠了挠后脑,将刚刚一瞬间的想法抛到脑后,“也是哦。” “我们长生种本来就是白发,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白若无暇顾及江朔和江罗罗后面又说了什么。 她迷茫地摸了摸发顶。 长生种? 原来不是少白头,是天生白发吗。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玄龟们都开始陆陆续续地长头发了。 果不其然,放眼望去,齐刷刷一片白毛。 白若慢慢接受了他们是一群白毛龟的事实。 不就是白毛吗? 多看看,自然就习惯了。 在其他小龟的头发都长出来时,唯有江二难的脑袋还是光秃秃一片。 江二难感到了一点落寞,常常摸着自己的秃脑门,然后羡慕地瞅两眼白若的小白毛。 白若只能努力抬起手,安慰地拍拍他的秃脑门。 秃头这件事,确实挺让龟难过的。 不过二难的头发应当只是长得慢,迟早都会有的。 当江罗罗也留意到江二难的秃脑门,在考虑要不要给他抹一点生发油时,江二难终于长头发了! 白若还没来得及为他高兴,就对着江二难头上的那撮小毛茬瞪大了眼睛。 说好的大家都是白毛龟呢? 江二难这个叛徒,居然偷偷长了黑头发! 白若看着那撮亲切的黑发,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嫉妒。 她也好想要黑头毛啊…… 除了白若,没有龟羡慕江二难的黑头毛。 就连江二难自己,都因为头毛的颜色和大家格格不入而感到有些难过。 江罗罗怜爱地摸了摸江二难的发顶,柔声道:“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黑了头。” 江二难都快哭出来了。 江罗罗只得请来药长老给二难看头发。 药长老斟酌道:“这个症状可不多见,难道是传说中的黑化病?” 药长老给江二难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除了头毛发黑,这只小龟再没有别的毛病,甚至比其他小龟生得更加健壮呢。 他最后只是捋了捋胡子,对江罗罗缓缓道:“给二难多吃点野生小银鱼吧,或许有机会白回来。” 江二难开始了每天三顿小银鱼的加餐,力图恢复一头健康的原生白毛。 江罗罗和江二难说话时都更加温柔了,“二难,没关系,实在不行,咱们就染毛,保证给你染一头漂漂亮亮的白毛,绝对看不出一丁点黑色!” 白若不由得暗自感叹:龟龟对白发,真的好执着啊。 时光流逝。 当白若的那撮白毛能抓起一个简单的小啾啾时,小龟们已经学会简单的词句,可以进行日常交流了。 于是,江朔的初级习字课正式开班了。 “光会说话可不够,外面有些妖,只爱比拳头大小,完全不重视文化教育,那都是偏科的文盲妖。我们玄龟不一样,得全面发展……” 在窗外旁听的祖龟奶奶好笑地摇摇头。 江朔这套冠冕堂皇的话术,一听就是从以前长老们的教案上背下来的场面话。 族里给小龟们开设各种修炼之外的文化课,单纯是为了丰富龟生,让他们多培养点兴趣爱好。 玄龟的一生那么长,要是没点打发时间的爱好,就只剩下睡觉了。 睡到最后,只剩下孤零零一只龟,怪难熬的。 室内,一群扎着小啾啾的小龟排排而坐,托着下巴听江朔讲课。 写字必备的笔墨纸砚都早早地给他们备好了,放在各自的桌角。 有的小龟已经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写字什么的他还没搞明白,但是按爪印这件事却是早就干过的, 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沾了一手黑乎乎的墨汁,就往纸上按去。 一转眼的工夫,原本学字用的纸张就被按满了横七竖八的手印。 旁边的小龟有样学样,也开始糟蹋起纸来。 课堂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江朔拦得了这个,却劝不住那个。 墨汁与毛笔齐飞,连他的袍角袖口都被调皮的小龟们按上了各种巴掌印。 白若一开始就明智地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在课堂初现乱象时,她就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免得不小心卷入小龟们的墨水大战。 在一片闹哄哄中,白若淡定地铺开纸张,用胖乎乎的拳头握住笔杆,像模像样地在纸上划拉起来。 她刚写完一个歪歪扭扭的“一”字,一枚硕大的墨点就溅到了“一”字的正中央。 墨水在纸上飞快晕开,成了一团碍眼的墨渍。 白若深吸一口气,又往旁边挪了一尺。 她慢吞吞地写下一个“二”。 “啪嗒——” 一张沾了墨水的纸突然糊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白若的脸黑了,她伸手揭下污纸,转头想要找出罪魁祸首,却不想脸颊又是一凉。 她伸手一抹,就看见了满手的黑墨。 白若愤怒了。 她三下五除二卷起袖子,杀入了小龟们的混战之中。 龟龟不发威,当她是王八! 混乱结束时,白若绑啾啾的发绳已经不知被甩到哪里去了,细碎的白色发丝粘在脸颊上,东一缕,西一撮。 身上的衣服皱成了一团咸菜干,脏兮兮的墨点沾得到处都是。 当然,跟其他小龟相比,白若已经算是最干净的。 原因之一,是她最晚加入战局。 原因之二,则是她深谙混战的技巧,时不时地祸水东引,移祸他龟。 不管是输是赢,小龟们通通被愤怒的江朔赶到门外罚站去了。 小萝卜头们在屋檐下站成一排,依然不太老实。 你瞪我一眼,我冲你吐个舌头,小动作不断。 江朔头疼地使了一个清洁术,将屋内东倒西歪的物件一一恢复原样。 祖龟奶奶不知何时出现他的身侧,意味深长地悠悠道:“你现在知道,以前招猫逗狗的自己有多么让长老们头痛了吧。” 江朔赧然。 和他同批出生的小龟里,他可以说是最调皮的一只,罚站抄书更是家常便饭。 族里的长老们一见到他就吹胡子瞪眼。 江朔脑中忽然冒出一个词:因果循环。 下一秒,他就弯起嘴角。 他可真是一只文化龟,这么贴切的词都能想出来! 祖龟奶奶看着他蓦地高兴起来的模样,眼角也露出一丝笑纹。 她就喜欢江朔这副永远愁不过三秒的乐观样。 屋外,白若正一边罚站,一边放空。 她刚刚怎么一个激动,就冲上去了呢? 居然脑子一热,幼稚到和一群小龟们打架,真是太丢龟了。 白若的耳根微微泛红。 江朔收拾完屋子,特意板起脸,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一点,才出来看这群罚站的小龟。 小龟们对上他的视线,要么眼神飘忽,要么垂下脑袋。 江朔清清嗓子,沉声道:“你们都知道错了吗?” 小龟们稀稀拉拉地应声:“知道了——” 江朔盯住站在最边上的白若,“错哪儿了?” 白若揉了揉发红的耳根,小声道:“我们不该打架……” “错了。”江朔否定道。 白若疑惑地抬起头。 江朔继续道:“你们可以打架,但是应该在术法实战课上打,而不是在习字课上。” 白若愣了愣。 江朔正经不过一刻,伸手揉了揉白若的脑袋,眼中飞快闪过笑意。 “我方才可看到你的那些小招数了……” 白若的耳根更红了。 江朔却朝她挤挤眼睛,“小白若,你挺有打架的天赋啊。” 他又摸了摸下巴,“仔细想想,倒是有我当年的两分风采……” 白若沉默了。 江朔的尾巴刚翘起来,就被走过来的祖龟奶奶狠狠敲了一下额头。 “别瞎吹了,是谁以前恶作剧捉弄其他龟,结果被打哭了鼻子,来偷偷找我哭……” 江朔的脸“唰”得红了。 “祖龟奶奶,这么多小龟在呢,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小龟们一个个耸着肩膀偷笑起来。 白若翘了翘唇角,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8. 第 8 章 没过两天,在小龟们的热烈要求下,江朔的初级实战课也开课了。 习字课对年纪尚幼的小龟来说,实在是太枯燥啦。 有的小龟写着写着就打起了瞌睡,有的小龟偷偷往前座的后背涂墨水。 能老老实实坐满一节课的小龟绝不超出两根手指头。 当第一只胆大的小龟迫不及待的询问江朔,那个允许合法打架的的实战课什么时候开始时,江朔便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嘴角。 “你们真想上实战课呀?” 小龟们连连点头,声音清亮,“想!” 江朔特意提醒道:“这个课一旦开始了,可不能轻易反悔叫停。” 小龟们坚定地挥了挥拳头,“不反悔,谁反悔谁是王八!” 江朔见状,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实战课比较辛苦,本想过几个月再开课的。既然你们如此积极,那就提前开始吧。” 小龟们发出一片兴奋的欢呼。 白若夹在一众小龟之间,总觉得江朔的表情微妙得令龟不安。 第一节实战课就在白若忐忑的心情中开始了。 江朔带着一脸和煦的笑容,对着小龟侃侃而谈。 “很多妖族的修炼,都是从心法口诀开始的。他们努力修炼提升修为,延长寿命以获得更多的修炼时间……但是,这对我们玄龟来说,通通不适用!” 说到这,江朔自豪地挺了挺胸膛。 “我们玄龟一族,基本上冬眠一次,修为就会涨上一截。修炼这件事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自然而然就进行下去了。” “而我们的龟壳,更是抵御雷劫的绝佳法宝。所以对我们玄龟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断提升龟壳的硬度和强度,利用龟壳保护好自己……” 江朔讲完一段,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圆溜溜的小核桃。 “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用自己的龟壳敲开十颗小核桃!” 白若看着桌上分给自己的十颗小核桃,冷静地伸手捏了捏,确认了一下小核桃的硬度。 经过一次蜕壳后,小龟们的龟壳都比之前更加结实了,敲几颗小核桃自然不在话下。 唯一的问题就是,圆滚滚的小核桃很难在桌上固定住。 用龟壳撞击的瞬间,小核桃可能就滴溜溜滚走了。 一时间,室里出现了各种小龟追着核桃跑的景象。 小核桃滚得可比小龟们快多了,小龟们在后头爬得气喘吁吁,一不小心就跟丢了自己的核桃。 甚至还有小龟狭路相逢,追错了核桃,开始动起爪子。 江朔笑嘻嘻地看着小龟们发愁的模样,也不多说。 实战课,当然要靠小龟们自己努力了。 江朔悠然自得地从兜里掏出两枚小核桃放在掌心,双手稍稍用力一压,核桃壳就被轻松破开,露出饱满的核桃肉。 他将核桃肉向上一抛,再张嘴一接。 “咔嚓咔嚓——” 江朔幸福地眯了眯眼睛,今年的核桃长得好。 白若看到其他小龟追核桃的狼狈模样,果断选择找江二难合作。 “我们把核桃夹在龟壳之间,同时用力……” 经过几番尝试,两只小龟很快就找到了夹核桃的正确姿势。 白若用爪子将夹碎的核桃壳拨到一边,挑出还算完整的核桃肉和江二难分了分。 她咬住两块核桃碎嚼了嚼,一双眼睛顿时亮了。 这核桃又香又脆,好吃极了。 江二难也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看着剩下的小核桃双眼放光。 两只小龟一口气夹了十颗小核桃,感觉龟壳隐隐发酸,才停下来稍作休息。 等吃完这十颗小核桃,两只小龟交换了一下位置,换另一面龟壳夹起了核桃。 均匀受力,才能让各自的龟壳得到全方位的锻炼。 有了白若和江二难的成功案例,其他小龟们也纷纷开始组队合作。 等所有小龟都解决完分到的小核桃,江朔拍了拍手心的碎屑,竖起两根手指。 “接下来是第二个任务,核桃躲避赛。” “规则很简单,我会用核桃随机攻击你们其中的几只,你们需要第一时间躲进龟壳,保护好自己的脑袋和爪子。” “但是一直躲在龟壳里是不被允许的,每一轮攻击结束,你们都必须移动一尺以上的距离,不能停留在原地。” “除了龟壳以外的地方被核桃砸中,可是超级超级痛的哟!” 江朔脸上依然带着轻松的笑意,小龟们却是齐齐打了一个哆嗦。 这个小核桃究竟有多硬,他们方才都亲身体会过了。 白若看着江朔手里滴溜溜打转的两枚核桃,抖了抖爪子。 龟龟的实战课,委实有些硬核。 随着江朔一声令下,小龟们立即行动起来。 江朔手里的小核桃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半弧,总能精准地击中反应稍慢的小龟。 等江朔准备的一袋子小核桃消耗一空时,所有的小龟都挨了至少三五下。 白若眼泪汪汪地抽着凉气。 在最后一轮攻击时,她缩尾巴时慢了半拍! 那枚小核桃就擦着她的尾巴尖砸在了地上,现在还隐隐传来火辣辣的痛意。 实战课结束时,小龟们个个蔫头搭脑,屋子里满地都是核桃渣。 江朔给每一只小龟都发了一瓶保养油,别有深意地叮嘱道:“今日回去涂在龟壳和身上好好揉一揉,不然明日你们就该哭着叫痛了。” 当晚,白若就被江二难涂保养油的生疏手法按得“嗷嗷”直叫。 她眼角发红地咬着小手绢,明白了江朔的言外之意。 要么今天涂保养油时被按哭,要么明天因伤痛哭。 反正总要痛一回,晚痛不如早痛。 在这样高频率的训练下,小玄龟们不说个个成为打架好手,但至少都掌握了抗揍的技巧。 怎么在遭到袭击时迅速躲进龟壳。 如何在攻击的间隙里寻找掩体躲避。 用什么角度挨揍最不容易受伤…… 白若就意外发现自己右后侧的龟壳好像比其他地方的壳更厚更硬。 至少小核桃砸在那个位置时,她的痛感最轻的。 江朔是这么解释的—— “大概是小白若你睡觉的时候喜欢压着右侧,时间长了,右边龟壳的承受力就提高了呢!” 白若听完,就决定从今晚开始靠左边睡。 最好把左边的龟壳也锻炼得更加结实。 又过了两个月,白若明显感觉自己龟壳的防御力增强了。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江朔砸在她壳上的小核桃,居然自己裂开了! 白若看着裂成两半的小核桃,瞳孔震颤。 祖龟奶奶哟,她的壳什么时候那么硬了?! 江朔对此十分满意,赞赏地摸了摸小白若的龟壳。 “小白若很努力呢,每天的保养油也充分按摩吸收了,龟壳才能长得那么好。” “那是我们族里特制的保养油,养护龟壳的效果绝对是一等一的!” 白若:…… 她以为那个保养油只是疗伤用的,没想到还有保养龟壳的功效! 原来江二难每天粗手粗脚地给她的龟壳涂保养油,痛得她直哆嗦,还是歪打正着了。 想到这,她心虚地看了江二难一眼。 和江二难比起来,她的力气可不算大,该不会这个原因导致他的保养油吸收不够充分吧。 不管怎样,在小核桃的疯狂追击下,小玄龟们都成长得愈发茁壮了。 而且作为实战道具使用的小核桃,都被小龟们全部吃掉啦! 不知是不是小核桃的作用,白若变成人形时,都觉得自己的白毛长得更加柔韧有光泽了。 同时,江二难的头毛好像也因为小核桃变得黑亮黑亮的。 这就是另一个令龟悲伤的故事了。 除了实战课,小龟们每周还新增了一节占卜课。 卜长老已经把所有小龟蜕下的龟鳞都炼制成占卜用的龟壳。 由于龟壳是用小龟第一次蜕下的鳞片制成,这些龟壳十分迷你,却和小龟们的小短手正好适配。 白若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小龟壳,对这节充满龟族特色的玄学必修课多了几分期待。 卜长老站在讲台上,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们玄龟一族的占卜术,在整个妖界都是极有名气的。而且占卜师是一个越老越吃香的职业,简直就是为我们一族量身打造。” “可惜,很多族龟都不好此道,完全浪费了我们龟族得天独厚的条件……” 卜长老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心痛神色。 接着,卜长老简单示范了一下最初级的龟族占卜术。 “在心里默念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然后抛掷龟壳,三起三落后,你们就会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白若还在思考要问什么问题时,便听到坐在她右边的江二难念念有词:“龟神在上,我的头毛还有机会变成白色吗?” 白若抽了抽嘴角,微微低下头,在心里默念:实战课什么时候能从挨揍变成揍人,不是,揍龟…… 这里的龟特指江朔。 白若在心里虔诚地补充道。 被江朔用小核桃砸了那么多次,小龟们看他的眼神偶尔都冒着绿光呢。 白若也不例外。 她连着抛掷龟壳三次后,瞪着面前的小龟壳,试图从上面看出所谓的答案。 直到白若把眼睛瞪酸了,龟壳上的环形纹路在视线中渐渐出现幻影。 龟壳还是那个龟壳,没有丝毫变化和预兆。 在习字课和实战课上都是名副其实的优等生白若,在占卜课遭遇了龟生的第一次滑铁卢。 卜长老还记得这只在取名时格外能爬的小龟,他在白若身旁站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小白若,你看见了什么?” 白若心头一紧,试探着回答道:“看到了……一个龟壳?” 卜长老沉吟片刻,循循善诱:“还有呢?” 白若更紧张了,“还有,壳上的圈圈……” 卜长老:“除此之外呢?” 白若这次看了更长的时间,突然惊喜道:“我的龟壳,似乎有点不明显的渐变色呢!” 还怪好看的! 卜长老沉默了。 接下来,卜长老一一询问了小龟们的占卜结果。 不出所料,小龟们大多是一脸迷茫。 唯有一只安静的小龟还在凝神注视着眼前的龟壳。 是江一难。 卜长老的重要占卜暂时告一段落,江一难便回来重新加入了小龟们的集体生活。 大概是因为和小伙伴们分离时间过长,他和大部分小龟都显得有些生疏,只和江二难稍稍亲近些。 卜长老对江一难寄予了最大的期望,好歹是从破壳后就跟在他身边接受占卜熏陶的,总该有几分灵气。 江一难看了许久,才皱着眉头缓缓开口:“二难的头毛,好像白不回来了……” 他自己没有什么想问的,干脆便帮二难卜了一卦。 江二难听见这话,手里拿着的小龟壳“啪嗒”掉在了地上,眼眶都红了。 江一难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神色,连忙道:“我,我第一次占卜,不一定准的。” 卜长老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江一难的龟壳。 他当初选中江一难也不是随便选的。 据族内古籍记载,扁平壳的龟,确实在占卜一道上比寻常龟更有优势。 江二难抽了抽鼻子,含糊道:“真的不准吗?” 江一难把手里的龟壳倒扣过来,果断道:“一定是我看错了。” 江二难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若看看江一难,又仰头看看卜长老的神色,在心里悄悄下了一个决定。 等江二难以后生辰时,送他染发膏吧。 在这个短暂的小插曲后,卜长老不疾不徐地捋了捋胡子。 “小龟们第一次占卜失败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们需要的是多多练习,然后在某一天,就会突然感受那种玄妙的存在……” 9. 第 9 章 从这天起,小玄龟们开始随身携带占卜用的龟壳,时不时地就拿出来盘上两把。 用卜长老的话说,这样有利于培养占卜的灵气。 占卜的灵气白若是一丁点都没感受到。 但是在把龟壳生生盘出包浆之前,她终于领悟了占卜课的正确答题姿势。 又是一节占卜课。 小玄龟们对上卜长老寄予厚望的目光,都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卜长老扫过一众安静如鸡的小龟,不疾不徐道:“今日的课题,是占卜天象。太过复杂的你们还没法学习,就从最基础的开始。来算一算明日的天气吧。” 白若瞅一眼外头的天色,心头微动。 最近可能是进入了雨季,常常上午还是艳阳高照,午后就突然会下一场瓢泼大雨。 因为这多变的天气,他们去沙滩上晒太阳的次数都越来越少了。 白若煞有其事地摆好龟壳的位置,闭目凝神。 半晌,她缓缓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卜长老等了一会儿,准备开始挨个点名。 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小龟们或是移开视线,或是低头看地。 充分诠释了差生的标准逃避心态。 白若正在心里默默组织话术,不由得慢了一拍,成为被卜长老选中的第一个幸运儿。 她摸了摸手里的龟壳,沉吟片刻,才悠悠道:“灿烂的金光将被乌云遮蔽,但不会持续太久……雨消云散时,日光再现……” 经过多次的占卜课复盘,白若总结出了一套模版话术。 中心思想就是,说了仿佛没说,给自己留出充分的回转余地。 说了什么也不重要,但是神棍、不是,占卜的气质必须拿捏到位。 白若唯一忽略的问题,大概就是她现在只是个还没桌角高的小萝卜丁。 如果是个成年妖摆出她这样架势,或许真有仙风道骨的高人姿态。 但是由现在的她做来,却多了让人忍俊不禁的喜感。 不过白若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糊弄小龟们却是足够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小玄龟们看着白若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浓浓的敬佩。 明明第一节课时,白若还和他们的水平不相上下。 这才短短几周,她就进步如此神速,令龟惊叹。 卜长老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白若说得虽然不算完全精准,但也不能说错。 这个年纪的小龟,做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 轮到江一难时,他的结论就比白若精确多了。 明明还是带着一点婴儿肥的圆润小脸,却摆出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情,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上手捏一把。 江一难稚嫩的声音在学堂内响起—— “未时三刻,或有大雨。” 短短八字,让卜长老连声称赞。 龟族占卜术,后继有龟啊! 隔日未时,果然下了一场大雨。 小龟们看着白若和一难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纷纷前来讨教技巧。 江一难言简意赅,“仔细看,龟壳就会告诉你结果。” 小龟们:他们就是什么都看不出来才来问的哟! 大家都是龟,江一难也没比他们多出一双眼睛,怎么就能看到他们瞪酸了眼也看不到的东西呢? 白若对着一脸迷茫的小玄龟们,真诚道:“可以采用推衍之法,见微知著……” 小龟们似懂非懂,冒着蚊香眼,继续抱着龟壳感悟去了。 雨季过后,天气又好了起来。 小龟们恢复了日日来沙滩晒背的习惯。 随着小龟们渐渐长大,江罗罗和江朔对他们的约束也渐渐宽松起来。 小玄龟并不乐于一直趴在同一片沙滩上,偶尔会换个新鲜地方。 有时运气好,还能偶遇一只路过的小寄居蟹。 这种会动的小生物天然就容易吸引小龟们的注意力,小龟们经常追着寄居蟹就慢慢爬远了。 这一天,白若被江二难催着往沙滩西边走。 “一难说了,往这边走碰上小寄居蟹的概率大。” 白若眼神微妙地瞅了江二难一眼,让江一难为这种事占卜,也亏他想得出来。 江一难好脾气地跟他们后面,慢吞吞地爬着。 随着占卜术的日益精进,他越发肯定当日关于二难头毛的占卜结果了。 可是每次看到二难一顿不拉地吃小银鱼,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看头发的模样,他就不忍心说出口了。 隐瞒这件事的结果就是,他一对上江二难单纯的眼神,就莫名心虚。 江二难拜托的那些小事情,他便自然而然地一口答应下来。 三只小龟爬到一处矮矮的沙丘时,眼尖的江二难第一个看到沙丘背后一闪而过的小寄居蟹。 “在那里!” 江二难惊喜道。 小龟们齐齐往小寄居蟹闪过的方向追去。 这时,沙地忽然轻轻震颤起来。 白若心头一紧,还来不及发出任何示警,身下的沙地便骤然下陷,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白若条件反射般地缩进了龟壳。 下一瞬,她便感到四周涌来的绵密细沙,重重地压在了龟壳之上。 白若愣了片刻,缓过神来。 刚刚这是地动了? 她试探着喊道:“一难,二难!你们在吗?” 不远处传来一道闷闷的回应,“我在这里。” 这是江二难的声音。 “我也在。” 江一难的声音就冷静多了。 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白若发现他们处于一个三角形的位置。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白若试着动了动身子,上头的沙子发出簌簌下落的声响,她又往下陷了一寸。 白若立刻不动了。 二难的声音再次传来,“这里好黑啊,我们是被埋在地下了吗?” 白若应了一声,“二难,你先别乱动,免得陷得更深。” 江一难是个沉着的小龟,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江二难这个好动的家伙,总让龟不太安心。 万一他掉得太深了,等江朔他们来找时,挖起来都不方便。 江二难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需要等待救援的事故。 他新奇道:“原来这就是躺在地下的感觉,如果睡在墓地里也是这样,难怪祖龟奶奶建议我们都把墓修得宽敞些!” 白若感受着沙子的挤压,深以为然,加入了关于墓地的探讨。 “至少得修成两个我那么大,不对,三个,才能睡得舒服。” 江二难赞同道:“没错没错,不然睡觉时想翻个身,都不好翻呢。” 江一难想到最近睡觉时,总是被江二难翻身压到的自己,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别的小龟大概三个龟大的墓室就够,江二难的墓至少得五个龟大! 三只小龟你一言,我一语地畅想着对自己墓地的规划,气氛竟然十分欢脱。 聊了一阵,江二难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来。 “糟糕,我有点饿了。” 成长期的小龟消耗大,饿得也快,经常需要加餐。 白若本来没觉得饿,听江二难这么一说,也觉得肚子有点空。 江二难感叹一声:“要是沙地里能自己钻出食物就好了,不管什么,我不挑食。” 白若抽了抽嘴角,“要是刚刚那只小寄居蟹正好埋在你旁边,你倒是能加个餐。” 江一难忽然开口道:“这片沙地里,好像真的有食物。” 江二难立即来了精神,“在哪里?在哪里!” 江一难轻声道:“你听……” 三只小龟齐齐安静下来。 白若屏气凝神,仿佛真的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轻微动静。 像是有什么小生物在细沙之间来回穿梭。 她的脑中霎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不会吧……” 有一次江罗罗给他们分糊糊时,曾不经意间提起过,雨季过后的沙地下会出现一种名为地狮的虫子,最适合给小龟们补营养。 江一难所在的沙地下,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正好钻到他的附近,和他碰了个眼对眼。 江一难冷静道:“是地狮,可以吃。” 江二难激动了,恨不得虫子快快送上门来,给他加餐。 唯有白若脸色发青,希望虫子别往她这里爬。 就算这家伙在他们小龟的食谱上,她饿得眼冒金星,也绝对不会吃上一口! 绝不! 白若还在这边天人交战,江二难已经在另一头开始加餐了。 吃完一只地狮,他意犹未尽道:“罗罗姐没说错,这个地狮的口感好极了。” 白若脑中下意识浮现江二难生吞虫子的画面,语气虚弱道:“二难,别说了。” 二难不解其意,只当是她太饿,听见他吃虫子的动静,便更加饥饿难耐。 他连忙安慰道:“白若,你别担心,我们离得不远,这虫子也不会光往我这儿跑,你一定也能碰到送上门的虫子,饱餐一顿。” 白若听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窸窣声,整只龟都不好了,咬牙道:“不,我不饿。这些虫子还是留给你和一难吃吧。” 二难闻言,想起他们刚破壳时,白若就常常把糊糊“让”给他,不禁更加感动。 “小白若,这个时候你就别客气了。朔哥和罗罗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呢,你千万别饿着自己。” 白若感觉一阵“沙沙”声停在脑袋上方。 她当即屏住呼吸,假装自己只是一块沙地里的石头。 直到“沙沙”声渐渐远去,她才慢慢放松下来。 二难没听见白若的回答,不放心地又问道:“小白若,你不会饿晕了吧?” 白若声音虚浮,“我没晕……” 二难还想再劝,白若果断打断他。 “我刚刚听见一只地狮往你那边爬了,你小心别错过了。” 二难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全神贯注地静待食物上门。 白若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口福,还是留给二难自己享受吧。 10. 第 10 章 地面震颤时,江朔正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打着小瞌睡。 他现在一龟身兼数职。 划水课、捕食课、习字课、实战课……全靠他担着。 日夜备课的后果,就是他的脸上多出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放养小龟,好好休息的时间,江朔恨不得能一口气睡上数个时辰。 当他从地动中惊醒,从沙堆里钻出来时,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一只小龟。 江朔当即打了一个激灵,放声喊道:“一难,二难,白若……” 他把所有小龟挨个叫了一遍,便看到不远处的沙地上传来窸窣的声音。 江朔赶紧上前,冲着有动静的地方使劲挖了起来。 没多久,一只四仰八叉的小龟被他倒提着从沙下拔了出来。 小龟慢吞吞地抖了抖爪子,变成人形,抹去脸上的细沙。 “沙子底下可真黑哟!” 这只小龟叫江慢,是所有小龟中动作最慢的一只。 也亏得他爬得慢,在其他小龟都不知不觉跑远的时候,他反倒成了离江朔最近的那个。 找到江慢后,江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这场地动不算严重,小龟们应该都只是被埋在浅层的沙地里。 沙地透水透气,就算有小龟埋得深些,需要多费些时间寻找,估计也就是他们在地下睡一觉的功夫。 就当是提前体验冬眠的感觉了。 江朔往东走了两步,准备继续寻找下一只小龟。 江慢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朔哥,我记得其他小龟应该是往西边跑的……” 江朔脚尖一转,无比自然地换了一个方向,“我知道,赶紧跟上。” 一只只小龟被江朔挨个从沙里挖了出来。 先被挖出的小龟自然而然地加入了挖沙小分队,在刨沙中发现了新的乐趣。 很快,便只差江一难、江二难和白若了。 为了找小寄居蟹,他们是跑得最远的。 在江朔忙着挖沙的时间里,江二难已经彻底饱餐了一顿。 江一难也不客气地吃掉了送上门的地狮。 这下子,就只剩下饿着肚子的白若了。 江二难不懂白若的坚持,“小白若,地狮真的很好吃,你就尝一口吧。” 白若语气坚定:“这种太接地气的食物,不太适合我。” 江二难不解,“这跟地气有什么关系?” 白若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性属水,宜吃小鱼小虾。地狮这种长在土里和我天生相克……” 江二难这一次难得没有被她绕进去,听完白若的长篇大论,小声道:“白若,你该不是怕虫子吧?” 白若一噎,理直气壮道:“谁,谁说我怕了!” 江二难似乎从她微颤的声音里察觉了什么,“真的不怕?” 白若肯定道:“真的不怕!” 江二难好不容易聪明一回,“你不吃没事,刚刚有一只地狮我没逮住,往你那头去了,你帮我抓住它,我就信你不怕。” 白若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内心仿佛有一万只土拨鼠此起彼伏。 好家伙,在地里埋上一回,江二难是长出脑子了吗? 怎么变得那么不好骗! 白若的脑子转得飞快,在这段过长的沉默即将引起江二难的怀疑时,她慢慢开口道:“二难,我早上出门前,给自己卜了一卦……” 江二难发出一声疑惑的气音。 白若顿了顿,“占卜的结果显示,我今日,不宜杀生。” 江二难呆住了。 在占卜一道上,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龟,完全无法分辨白若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 不能杀生,那岂不是连小鱼小虾都不能吃了? 二难扭头就向一难求证,“一难一难,占卜还有这种说法?” 一难正在脑中努力回忆所知的所有占卜知识,并不记得卜长老传授的龟壳占卜术中有这类说法。 但一难是个老实龟,加之白若在前几次占卜课上表现不俗,遂严谨道:“占卜之术博大精深,我所知不足万一,白若说的这种,我不太了解。” 二难还欲再问,头上的沙土蓦然一松,刺眼的日光落了下来。 下一秒,江朔的脑袋出现在沙洞上方,“得嘞,二难也挖到了!” 二难挖到了,一难和白若也就不远了。 重见天日的二难给江朔和其余指出了一难和白若的位置。 不一会儿,三只占满沙粒的小龟就排排站在了阳光下。 江朔拍了拍手里的细沙,就打算带着经历了一场沙下大冒险的小龟们打道回府。 二难却突然道:“朔哥,我们在沙下发现了好多地狮,可好吃了!” 江朔闻言,眼睛倏然亮了。 地狮可是个好东西,好吃又大补,但是这虫子只在雨季后的沙地底下出没,找起来不容易。 江朔指着刚刚挖出三只小龟的沙地,“就在这一片吗?” 二难连连点头,顺手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肚皮,“没错,我刚刚在地下吃了可多呢!” 江朔期待地搓搓手,清清嗓子,对着其他小龟宣布道:“现在临时加一个捕猎小任务,将这片沙地下的地狮抓出来,每龟需至少捕获五条……” 小龟们刚刚听二难的话,就已经嘴馋了。 现在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唯有白若目光呆滞。 二难好好一龟,怎么偏偏长了一张嘴! 二难发现白若的脸色不太妙,当即贴心道:“朔哥,白若今天不能杀生,她的份我帮她一起抓了吧。” 江朔一听这话,眼神微妙地看了白若一眼。 杀生? 他们妖族又不修佛道,跟杀生有什么关系? 二难一五一十地把白若的占卜和江朔说了一遍,嘴快得白若都来不及拦住他。 江朔一时无言,合理怀疑二难这只呆头龟是被小白若忽悠了,但他没有证据。 毕竟他的占卜术,就从来没学明白过! 但是万一他们龟族真的基因突变,冒出来一个修佛道的小龟呢? 江朔眨眨眼,决定回去问问卜长老再做决定。 他对白若道:“既然如此,你的那一份就让二难代劳吧。不过谁抓的归谁,你这样可吃不到地狮了……” 白若本来还有些忐忑,担心江朔不信她的鬼话。 听到这里,顿时喜上眉梢,还有这种好事! “当然,二难抓的就该给他加餐,多劳多得嘛。” 江朔见白若这副模样,本来怀疑她想躲懒的想法渐渐消散了。 哪有小龟不馋嘴的,何况还是地狮这种人间美味。 在其他小龟挖地狮挖得热火朝天时,白若站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不多时,二难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 他发现了一个地狮窝! 白若听见这欢天喜地的动静,又默默往远处退了一步。 恨不得在脸上写上四个大字:地狮退散。 江朔笑嘻嘻地带着小龟们满载而归了。 一场地动,反倒让他们发现了那么多地狮,真是因祸得福。 回到族里,看到小龟们战利品的江罗罗也乐得合不拢嘴。 “太好了,这几天给你们加餐!” “地狮直接吃是鲜甜可口,但是油炸地狮,凉拌地狮,酱爆地狮……也是一绝!” 小龟们个个听得口水滴答。 白若、白若眼前发黑,祖龟奶奶哟,地狮这道菜是怎么也绕不过去了吗? 别的小龟用地狮祭五脏庙,那是快活似神仙。 她都等不到五脏庙有反应,一口地狮就能直接能给她灵魂出窍,直送地府。 因为二难发现的那个地狮窝,从按劳分配变成了龟龟有份。 白若看着二难的眼神格外幽怨。 二难偷偷朝她挤眼睛,小声道:“幸好我运气好,发现了这个地狮窝,不然白若你就吃不上了。” 白若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接下来几天,上至祖龟奶奶,下至江朔江罗罗,都受到了白若那一份爱心地狮。 白若义正严辞,“地狮这种难得的好东西,得先孝敬长辈。” 突然升了辈分的江朔江罗罗面面相觑。 白若怕他们不收,又道:“我的占卜说了,我得吃素。” 江罗罗感动得眼泪汪汪,“白若这好孩子,怕我们不收,居然编出这么个占卜结果来。” 江朔还记得她之前不杀生的言论,“倒也不一定,可能占卜结果就是这样呢。” 江罗罗狠狠敲了他的脑袋一下,“那是你傻。” 不管怎样,白若让虫的美名就这样在龟龟之间传开了。 把地狮通通送走的白若长舒一口气。 占卜是个好东西,她要好好学习一辈子! 晚上,洗完爪爪准备睡觉的白若突然被二难敲了敲龟壳。 接着,一根细细长长黑乎乎的东西被二难塞到了她的爪子里。 二难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小白若,听说你把地狮都送出去了。” 白若心中忽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二难小声道:“我特意拜托罗罗姐帮我做了一份地狮干,可以储存很久。你现在吃素没关系,等你不用忌口了,就能吃掉它了。” 白若的爪子彻底僵住了,她不愿相信自己爪子底下按着的是一条死不瞑目的地狮。 二难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感动傻了,羞涩道:“白若,我们是好朋友,你不用太感谢我……” 白若的声音在微凉的夜色里显得飘忽而不真实,“怎么能不谢呢……” “江、二、难,我谢谢你全族!” 11. 第 11 章 二难觉得白若最近莫名有些暴躁。 习字课上,他不小心撞着白若的胳膊肘,墨水污了大片纸张。 白若当即给了他一个凉飕飕的眼神。 二难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小白若,看在我送你的地狮干的份上——” “闭嘴!” 白若的额角跳了两跳,扭头继续写自己的字。 她最近都听不得“地狮干”这三个字。 天知道那晚在爪子和地狮干亲密接触后,她就做了整整一夜被地狮淹没的噩梦。 捕猎课上,二难欢快地叼着一条小花鳅朝白若游过来。 他口齿含糊道:“白若……我逮住了一条好东西……” 白若看着那和地狮无比形似的小花鳅,黑着脸一爪拍开二难,迅速往反方向游去。 留下迷茫的二难,被小花鳅甩尾溅起的水花糊了一脸。 二难百思不得其解,去找一难求助。 “一难,你知道白若最近怎么了吗?” 一难正在专心致志地盘龟壳。 那娴熟的手势,出尘的姿态,和卜长老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微微抬起头,“白若怎么了?” 二难挠了挠后脑,一撮黑毛在他指尖倔强地翘起。 “她最近的脾气,有些怪怪的。” 一难仔细回想一番,疑惑道:“她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啊。” 白若和他说话的语气、态度,都和以前别无二致。 二难皱起一张白白软软的包子脸,摇头道:“不对不对,她最近看我的眼神,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揍龟了……” 一难默默瞅他一眼,“你是不是得罪小白若了?” 二难的脸上露出一丝震惊,“怎么可能!就我和白若这关系,我得罪谁也不可能得罪她呀。” 一难顿了顿,“你好好想想,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白若不对劲的?” 二难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大惊失色。 “好像、好像是我给她送了地狮干的第二天开始……” 一难下意识道:“莫非白若不喜欢地狮干?” 二难果断否决:“不可能,我送她的时候,她明明很激动,还非常郑重地道谢了呢。” 白若可是认认真真地感谢了他全族,这比感谢他要正式太多了! 二难又补充道:“而且她非常小心地把我送的地狮干包了里三层外三层,压在了床铺的最底下。” 在二难心里,铺盖底下可是藏宝贝的好地方。 这说明白若多重视他送的礼物呀。 一难听完,更加困惑了。 他迟疑道:“白若是不是,到青春期了?” “听说青春期的小龟,脾气都会变得古怪……” 二难愣了一瞬,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 此时,白若正在思考怎么处理铺盖下的那一包地狮干。 小龟们平日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玩耍…… 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同进同出。 她要是上一秒把这包地狮干偷偷丢出去,下一秒就不知道会被哪只小龟发现。 白若很是头疼。 而且这地狮干又是二难拜托江罗罗做的。 江罗罗知道这是二难送她的地狮干,就等于江朔知道。 江朔知道了,就约等于龟族上下都知道了! 吃不得。 送不得。 扔不得。 白若现在可以说是对这包地狮干无从下手。 犹如捧了一个烫手山芋。 就在她犯难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白若手忙脚乱地把地狮干塞回了床铺底下,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门口探出一颗熟悉的黑脑瓜。 “白若,你在干嘛?” 白若眼神飘忽,“没什么。” 二难三两步跑进来,拉起她的袖子就往外跑,“跟我来。” 白若一时没回过神来,“等等,我们这是去哪儿?” 二难边跑边说:“祖龟奶奶要出一趟远门,我们一起去吧!” 他问了朔哥,青春期的小龟心情就像过山车,起起伏伏,最好多出门走走,散散心。 二难只记住了这关键的一句,完全无视了江朔的另一句话—— 你问这个做什么,有谁青春期了?我记得我一百多岁才进入青春期,现在族里也没这个年纪的小龟…… 白若完全跟不上二难的思路,“祖龟奶奶出门,我们去做什么?” 二难愈发肯定白若是进入青春期了。 听说青春期小龟的另一特征就是宅,不爱出门。 二难真诚劝道:“白若,你每天呆在族里不无聊吗,就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白若并不是很想,她连龟族的地盘都没走遍呢。 说话间,二难已经拖着白若来到了祖龟奶奶跟前。 他无比自然地撒娇道:“祖龟奶奶,听说您要出门,带上我们一起去吧。” 祖龟奶奶不知道二难这小机灵鬼是从哪里听到了她要出门的消息,伸手揉了一把他的黑毛。 “你知道我出门去干嘛吗,就要一起去?” “朔哥说您要出门吃席!”二难毫不犹豫地把江朔卖了。 吃席这件事,他是半懂不懂。 但总归带了一个吃字,应该是件好事! 正在吃小核桃的江朔突然打了一喷嚏。 “谁在背后念叨我……” 祖龟奶奶摇摇头,无奈道:“那个臭小子。” 她对好奇的两小只耐心解释道:“是奶奶的一个故友离开了,这次出远门是为了参加他的葬礼。” 白若闻言,神色一僵,偷偷瞪了二难一眼。 这个瞎凑热闹的呆头龟。 二难似懂非懂,“他是去墓里睡觉了吗?不知道他的墓是什么样呢,真想看一看……” 祖龟奶奶原本萦绕在心头的伤感顿时被江二难的童言稚语打散了。 她神色稍松,摸了摸二难的脑袋瓜子,“二难真的想去看看吗?” 二难仰着头,一双眼睛乌亮乌亮的,“想!” 他还不忘此行的重点,一只手牢牢拉着白若道:“白若也想!” 白若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祖龟奶奶露出慈祥的微笑,“那就一起去吧。” 玄龟寿命漫长,一生要见证无数死亡,这两只小龟不过是提前经历罢了。 而且这位故友是条锦鲤,也是个长寿的种族,这回算是喜丧。 两天后,祖龟奶奶带着白若和二难准备出门了。 江朔得知消息时,惊得小核桃都差点掉了。 “祖龟奶奶,你带他们去吃席,不带我?!” 祖龟奶奶淡定道:“别闹,你要给小龟们上课呢。” 江朔指着白若和二难,不服气道:“他们也要上课啊。” 祖龟奶奶霸气地一挥手,“他俩的课,我会给他们补上,你不必担心。” 江朔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他是担心这两只小龟跟不上教学进度吗? 他是嫉妒他们能出门吃席!祖龟奶奶还给他们开小灶! 祖龟奶奶看着江朔这瞬间倒退几百岁的幼稚样,好笑道:“你都多大的龟了,还要跟两只小龟比。” 江朔瘪瘪嘴,“那您回来时,给我打包点酒席菜。听说锦鲤族的东西,吃了就能带来好运呢。” 二难大声道:“朔哥你放心,要是不能打包,我帮你那份一起吃回来!” 江朔瞥他一眼,慢慢道:“二难你也放心,你不在时的作业,我都给你记着,回来一起补。” 二难的黑头毛沮丧地耷拉下来。 白若的视线在江朔和二难之间走了一个来回,在心里悄悄道:两个幼稚鬼。 祖龟奶奶看着龟龟之间的交锋,去参加葬礼的复杂心情彻底没了影。 和江朔告别后,白若和二难就跟着祖龟奶奶上路了。 白若和二难的身后各自背了一个小包袱。 白若的包袱最底下,压着二难送的地狮干。 虽然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份沉重的礼物,但是机会永远会留给有准备的小龟。 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能碰上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呢? 12. 第 12 章 白若和二难跟着祖龟奶奶慢悠悠地走出二里地时,她不禁有些迷茫了。 他们龟族就算不能飞,至少也该有什么日行千里的赶路法宝吧? 白若时不时地瞅两眼不慌不忙的祖龟奶奶,欲言又止。 祖龟奶奶察觉了她的视线,温和道:“小白若,怎么了?” 白若委婉道:“祖龟奶奶,按照我们这个速度,不会赶不上葬礼吗?” 祖龟奶奶笑了,“不会的,葬礼在一个月后,我们来得及。” 白若一呆,“一、一个月?” 祖龟奶奶微微颌首,“当然,大家都知道我们玄龟走得慢,最早给我送得消息,就是为了留出赶路的时间呢。” 白若一时有些恍惚,感情他们这一个月,都得在路上哟! “那就没有别的快些赶路的法子吗?” 祖龟奶奶慢慢道:“倒是有飞梭这种法器,但是我们玄龟大多上去就犯晕。还是脚踏实地让龟有安全感……” 白若:这个理由是她没有想到的。 祖龟奶奶又道:“等走完这一段路,我们就换水路,沿着云川河一路往东,水流可以把我们直接送到锦鲤族门口。” 白若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这比徒步一个月听起来好太多了。 为了照顾两只初次出远门的小龟,祖龟奶奶走了半天后,就领着他们在路边的树下稍作休息。 二难是个闲不住的小龟。 他一坐下来,就忍不住伸出爪子揪一揪附近的草叶。 白若不知不觉被他手里的桃心形绿叶吸引了注意。 二难大方地揪了一把递给她。 祖龟奶奶察觉他们的动静,眯起眼睛细细看了两眼。 “哎呀,这好像是野红薯的叶子。” 白若看着桃心形绿叶的眼睛倏然亮了。 吃了那么久的鱼虾糊糊,她早就馋别的食物了。 二难好奇道:“野红薯是什么?能吃吗?” 祖龟奶奶摸了摸下巴,“吃是能吃,就是不如鱼虾好吃,更不要和地狮比了。” 二难顿时有些兴致缺缺。 白若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连忙软声道:“祖龟奶奶,我们能尝尝看吗?” 对于小龟们无伤大雅的请求,祖龟奶奶一向很好说话。 她挥一挥手,“那就试试,记得先把红薯藤拨开,慢慢松土。我们的爪子太利,很容易把红薯挖破……” 二难虽然对野红薯兴趣不大,但是他喜欢挖土啊! 说不定运气好,又能刨出一窝地狮呢。 两只小龟各怀心思,却是不约而同开始奋力挖土。 两刻钟后,几颗坑坑洼洼的野红薯堆在了土坑边。 二难有些失望,这里除了红薯疙瘩,连个地狮的影子都没看见。 白若则是双眼放光,恨不得马上升起火堆烤一烤。 祖龟奶奶施了一个清水咒,将这些野红薯清洗干净,放在了堆起的绿叶片上。 “来,吃吧。” 二难拿起一块红薯疙瘩啃了一口,便皱起小脸。 这味道可真奇怪啊。 白若微愣,疑惑道:“祖龟奶奶,我们不先烤一烤吗?” 祖龟奶奶滚了滚手里的红薯,“欸,这野红薯也就只有第一次见的小龟会图新鲜啃上两口,从来没有烤过呢。” 白若眨巴眨巴眼睛,“可是罗罗姐都会烤地狮,野红薯应该也可以烤一烤吧,说不定它烤完就好吃了。” 祖龟奶奶想了想。 他们向来只在好吃的食物上费心思,比如地狮,玄龟们就研究出数十种做法,势要充分挖掘出它的使用价值。 对于这不怎么起眼的野红薯,还真没怎么上心。 不过既然小白若想烤,也不费什么功夫。 祖龟奶奶一抬手,附近地上散落的枯枝便飞了过来,自动搭成一个三角小堆。 再施展一个小小的火球术,烤红薯的火堆便成了。 白若双眼亮晶晶地将野红薯滚进了火堆。 二难则是被祖龟奶奶那一手熟练的法术震住了,眼巴巴道:“祖龟奶奶,刚刚那个法术……” 要是他也能学会这个法术,以后再烤地狮岂不是轻而易举。 趁着烤红薯的功夫,小龟们闲着也是闲着,祖龟奶奶便给他们讲起了术法。 “我们妖族无需引气入体,从我们还是一颗蛋的时候,身体就会自动吸纳天气灵气。你们要做的,就是把体内的灵气调动起来,化为己用……” 两只小龟听得入神,连眼睛都忘了眨。 等到烤红薯的香气传来时,祖龟奶奶才清清嗓子,“今天就讲到这里,先吃饭。” 白若用木枝把红薯从熄灭的火堆里扒拉出来,一龟分了一个。 当她小心翼翼地拨开炭黑的表皮,准备对着金灿灿的红薯肉下嘴时,二难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出她的手。 “白若,等等。” 白若对阻碍她啃红薯的二难表示不满,“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 她馋得不行了,急需啃一口红薯缓缓。 二难赶紧道:“白若,你忘了你上次说,不能吃接地气的东西……这野红薯,可是从地里挖出来的,满满的地气,它会和你相克的!” 白若对上二难焦急的眼神,彻底傻住了。 二难这小子,这时候记忆力怎么那么好! 她对着香喷喷的烤红薯咽了咽口水,“可是……” 不等她说话,二难又道:“还是说白若你现在可以吃长在土里的东西了。如果这样,我还存了一点腌地狮,正好给你加个餐!” 白若的脑子宕机了。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今天算是知道了。 白若心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烤红薯,进不得,退不得。 她瞥向二难无比真诚的脸,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专门克她的。 祖龟奶奶听见二难这番话,问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二难认真地点点头,“可不是,这都是白若占卜出来的。白若真的太惨了,因为这事,一直没有口福尝一口地狮的滋味。” 白若双手颤抖,抱着一万分的不舍和眷恋,默默放下了嘴边的烤红薯。 “对,这个地气太重,我、我不能吃……” 说完,白若鼻子一酸。 她忍痛在心里和烤红薯说了一句再见,整只龟都笼罩在悲伤的阴云里。 二难安慰地拍拍她的肩,“白若,你这占卜结果,就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白若幽幽地看向他,“等时候到了,自然就好了……” 等二难这个多话龟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自然想吃什么吃什么。 祖龟奶奶遗憾地咬了一口烤红薯,“可惜了,白若不能吃。” 没想到这不起眼的野红薯,在烤过之后别有一番风味,香软甜蜜,可太适合她这样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白若味同嚼蜡地咬着江罗罗在临行前给他们准备的小鱼干,眼睁睁地看着祖龟奶奶和二难你一个,我一个,将烤红薯分了个七七八八,一颗都没剩下! 休息后,白若像一株被霜打了的小苗,蔫哒哒地跟着祖龟奶奶继续上路了。 好在走上水路以后,白若终于不用再忌口了。 云川河里的鱼和玄龟族地湖里的品种不太一样,两只小龟在祖龟奶奶的指导下,吃到了不少新品种。 就这么一路游,一路吃,再抽空学点小法术。 等他们顺着水流来到锦鲤族时,白若和二难都胖了一圈。 锦鲤族的入口处,是一片鱼形的清澈水池。 水池中央漂浮着一团金色的锦鲤图腾,周围水汽环绕,在阳光下折射出灿灿金光,如梦似幻。 白若不由得多看了这个图腾两眼,“祖龟奶奶,那是什么?” 祖龟奶奶怀念道:“这是锦鲤族的许愿池,中间的锦鲤图腾由祥瑞之气汇聚而成,能给妖带来好运……” 说话间,白若便看到有其他来访锦鲤族的小妖,念念有词地站在许愿池前方,一脸虔诚地往池中撒下一片亮晶晶的灵石。 白若新奇地瞪大了眼睛。 祖龟奶奶也不着急,给两只小龟讲解道:“锦鲤族的许愿池还是有几分灵性的,有很多其他族的小妖会特意前来许愿。” 二难的黑色头毛立即激动地窜了起来。 许愿! 他的黑头毛是不是有救了! 白若也有些跃跃欲试。 都走到门口了,不去许个愿感觉怪浪费的。 祖龟奶奶看着蠢蠢欲动的两只小龟,笑着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想去就去吧。” 在白若和二难抬脚的瞬间,她又多叮嘱了一句,“只要别求什么长命百岁,其他愿望你们随意。” 白若的眼皮下意识跳了两跳。 对于动辄活个几千上万年的玄龟来说,长命百岁应该不是祝福,而是一种诅咒吧。 二难震惊道:“谁会许愿长命百岁啊。” 这种奇怪的愿望,难道是活腻了? 二难的话音刚落,一个路过的黄裙小姑娘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还用力地哼了一声,扭头走开。 二难不解,“她瞪我做什么?” 祖龟奶奶看一眼小姑娘的背影,“唔,她好像是一株百日草。百日草一族的寿命短暂,没成精的只能活一年,就算踏上修炼一途,也不过百来年寿命……” 二难哑然,望向走远的小姑娘的眼里充满同情。 百来年,他们但凡冬眠的时间长一点,就睡过去了。 白若在百日草小姑娘察觉二难的注视前,把他的脑袋强行扭了回来。 “别看了,小心挨揍。” 就二难这张得罪妖而不自知的嘴,出门可太危险了。 13. 第 13 章 白若和二难走到许愿池边,险些被池中堆积如山的珍贵玉器、灵石等物闪瞎了眼睛。 白若敬畏地看着那团悬浮的金色锦鲤图腾。 锦鲤族,当真是日进斗金,财运不断啊。 二难盯着其他妖许愿时撒下的无数灵石,突然有些犯难。 他全身上下,除了背后的小包袱里塞了点小鱼干、小核桃,再加上沿途收集的几块漂亮石头,就再没别的东西了。 白若摸摸同样空荡荡的衣袖,对二难坦然道:“没关系,心诚则灵。锦鲤大仙不会因为我们穷,就区别对待的……” 话音未落,那团金色的锦鲤图腾似乎在茫茫水汽中抖了两抖。 有了白若这句话,二难就放心了。 他纠结了半天,才从几块漂亮石头里艰难地挑出一颗。 这是他在云川河底捡到的,石头本身灰扑扑的,唯有外形有几分可爱。 乍一看,倒像是一只趴着的缩头小龟。 二难颇为不舍的将这块石头丢进许愿池。 “扑通——” 石头晃晃悠悠地渐渐沉底,荡开层层水波,落入一片灵石堆中。 二难闭上眼,认真许愿。 “锦鲤大仙,小龟自出生以来,就深受黑发困扰……” 白若感叹一番二难的执着,也垂下了眼睫。 她在心里默默道:愿锦鲤大仙保佑,让她此行顺利解决包袱里的地狮干…… 待两只小龟许完愿回来时,祖龟奶奶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位眉目温和的青年。 青年有一双金橙色的漂亮眼睛,他看见两只小龟,弯了弯眉梢。 “这就是跟您一道来的小辈吧。” 祖龟奶奶拍拍白若和二难,“这是金锦,你们叫他金九叔就成。” 白若和二难乖乖叫了一声。 青年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从袖子里摸出两片金灿灿的鳞片,分别递给他们。 “这是见面礼,带着会有好运。” 白若和二难新奇地接过金鳞。 冰冰凉凉的鳞片十分坚硬,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金光。 祖龟奶奶在旁边轻咳一声,“金锦,第一次见面,你不说凑个五福临门,至少也得来个好运成双吧。” 金锦的眼皮跳了两跳,肉痛地又摸出两片鳞片,塞给白若和二难,“来,好运成双。” 他讨饶般看向祖龟奶奶,“五福临门我是真的不成,容易秃。” 祖龟奶奶勉强表示满意。 金锦带着他们来到族内专为宾客准备的院落,“仪式将在三日后举行,这两天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就行。” 金锦说着,拿出一枚巴掌大的玉符。 两只小龟不知这是什么,与他大眼瞪小眼。 祖龟奶奶清清嗓子,矜持道:“这是什么?” 她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都快跟不上修真界现在的流行趋势了。 金锦愣了片刻,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是我思虑不周,这是近年从人族那边流传过来的传讯玉符,可重复使用,还怪方便的。” 祖龟奶奶年纪虽然大了,但还是有一颗紧跟潮流的心。 她悠悠道:“现在妖族做这个生意的应该就是你家吧,给我来三个,就按市场价来。” 锦鲤族和人族的关系处得不错,每次有什么新鲜东西,都是最早从他们这里流传开。 金锦笑眯了眼,“成,我一会儿就让小妖给您送来。” 金锦离开后,白若就凑到祖龟奶奶身边,小声道:“祖龟奶奶,锦鲤族是不是非常非常非常有钱?” 祖龟奶奶摸摸她的小脑袋,“你是看到许愿池里的那些宝贝了?” 白若眨眨眼,“除了许愿池,锦鲤族是不是还做人族和妖族之间的生意?” 祖龟奶奶的眼角露出一丝笑纹,点点白若的鼻尖,“你这个小机灵鬼。” 跟全族上下都充满了灵石气息的锦鲤族比起来,白若觉得自己和二难就像两个来见世面的乡下娃。 她托腮道:“我们族里是不是也可以建一个长生池?” “不说带来好运吧,但是至少可以整个福寿绵长的好寓意,到时候也能客似云来……” 祖龟奶奶摩挲着下巴,看着小小年纪就开始琢磨为族里挣灵石的小龟,用手指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 “傻丫头,妖族不管谁缺钱,都轮不到我们玄龟一族。” 白若张着嘴巴发出发出一声疑惑的“啊”。 祖龟奶奶看着她的呆模样,自豪道:“你以为我们玄龟这么长的岁数都是白活的吗?” “我们一族从上古时期就存在了,那时候的老祖宗游历四方,最大爱好就是占山头,把睡得舒服的地都圈起来了。” “至于哪里睡得舒服,那当然是灵气充足的地方。所以这些山头底下大多都有灵脉……一代代积累下来,攒下的灵石根本数不清哟!” 白若受到了冲击。 她和二难原来不是身无分文的乡下娃,而是地主家的小龟呢。 搞不好还是妖族数一数二的大地主! 祖龟奶奶接着说:“不过灵石太多了也不行,在族里出了几代败家龟后,祖宗就定了规矩。每只小龟只有成年后才能分到属于自己的巨额灵石,免得小小年纪养出乱花灵石的坏毛病。” 白若明白了,距离成年还不知道有多少年。 在那之前,她还是一只小穷龟。 祖龟奶奶又道:“不过长生池这个主意,你可以回去和阿朔、罗罗商量商量。祖产虽丰,但是小龟创业我也是支持的……” 白若眼睛一亮,美滋滋地答应下来。 二难在一旁听着祖龟奶奶和白若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明觉厉。 他拍拍胸脯,“小白若,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尽管说。” 白若是个有想法的小龟。 太复杂的东西他不懂,反正白若让他做什么,他照着做就行。 这时,有侍候的小妖来送传讯玉符。 祖龟奶奶付了灵石,收下玉符,又听小妖讲解了玉符的使用方式,便把另外两枚玉符给了白若和二难。 “拿着玩吧,要是用着好,就给族里的龟都带一个。”祖龟奶奶豪气道。 白若抱着玉符研究了一会儿,差不多搞明白了。 修真界版本的手机,不过只有最基础的发送消息功能。 而且每次发送消息,都需要以灵气激活玉符。 幸好在来锦鲤族的路上,祖龟奶奶已经教过他们怎么调用灵气了,不然连个传讯玉符都玩不了。 因为年纪小,白若现在的灵力有限。 她和二难坐着来来回回发了十几条消息后,就觉得灵力有些不足了。 二难一开始还图新鲜,玩了几次就没兴趣了。 “要是一难手里有这个就好了,我还能和他聊个天,还有朔哥、罗罗姐、卜长老……” 二难把族里的龟挨个数了一遍。 出来足足一个多月,二难有一点想家了。 毕竟打他破壳起,还是第一次和其他小龟们分别那么长时间。 祖龟奶奶在试用过传讯玉符的效果后,果断下了一笔大单,给族里的每只龟都买了一个。 因为数量太大,金锦一时还拿不出那么多货,说只能分批发。 祖龟奶奶也不着急,爽快道:“没事,先给我来十五个,其他的慢慢来,那些老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能用上呢。” 接下来的时间,白若便把心思都放在长生池的事情上了。 祖龟奶奶时不时地就会出个门,去拜访锦鲤族的其他故友,或是同样来参加葬礼的老朋友。 二难则是一天三回地往许愿池跑。 他是这么说的—— “每天找锦鲤大仙许愿的妖那么多,万一他把我的愿望忘了怎么办,我得经常去提醒提醒他……” 白若无言。 这天下午,祖龟奶奶和二难都出门了。 白若看着自己的小包袱,蠢蠢欲动。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适合处理地狮干的好时机呢? 几息之后,抱着小布包的白若龟龟祟祟地出门了。 这一片都是锦鲤族为外族准备的客院。 白若不打算把地狮干藏在他们的院子附近,生怕二难的龟鼻子太灵,寻着味儿就找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经过三四个院子后,才找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这个墙角除了种着一棵略有些秃的小树苗,再无旁物。 就是这里了! 白若蹲下身子,在小树苗的脚边飞快刨了一个土坑。 她解开小布包,将裹得严严实实的地狮干尽数抖进了土坑里。 此时,两道脚步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还伴随着细碎的说话声。 “言檀这小子到底躲哪儿去了。为了他叶子秃的毛病,我们特意跑来锦鲤族祈福,结果他居然没影了!” “言檀还小呢,因为叶子秃不想见妖,也是正常的,再好好劝劝……” 白若听见动静,立刻加快了手里的动作,迅速把挖开的土一层层铺了回去。 最后还在土层上用力拍了两下。 埋头干活的白若没有发现,眼前的小树苗在外面的说话声传来时,格外落寞地垂下了秃枝。 白若抖了抖爪子上的浮土,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黑漆漆的地下,小树苗的根茎不知不觉扎进了地狮干中,无意识地将其一点一点吸收。 隔天,土壤中的地狮干已经彻底化为养分,被小树苗吸收得一干二净。 当族里的长辈终于找到躲在角落的小树苗,将他从土里揪出来时,一道白光闪过—— 小树苗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小少年。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头发有点秃。 小少年不知从哪里摸出一顶编织帽,火速套在了头上。 他垂着头,低低地喊了一声:“叶叔。” 叶叔看着他的捂得严严实实的帽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走吧,早点去许愿池,等锦鲤族的葬礼结束了,我们就回族里。” 言檀应了下来,小尾巴似的跟着叶叔往外走。 他一边走,一边不自觉地伸手挠了挠头。 不知为何,他的脑袋莫名有点痒痒,像是要长叶子了。 下一秒,言檀就猛得摇摇头,一定是他的错觉。 这些年族里不知道给他浇了多少灵液,都没让他长出茂密的枝叶。 要不然也不能把希望寄托到锦鲤族的许愿池上。 怎么可能现在突然好了。 言檀又挠了两把,或许是他该换顶新帽子了。 14. 第 14 章 很快就到了锦鲤族举办祭典的这天。 祖龟奶奶早早起来,把白若和二难都收拾齐整,确认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后,才跟着领路的小妖往外走去。 一夜之间,整个锦鲤族都变成了一片银白。 屋檐树梢都挂上了雪白的缎带,微风吹过,缎带飘拂,显得格外肃穆。 锦鲤族的妖很好认,他们都是金橙色的瞳孔,区别只是有的深,有的浅。 今日他们都换上了白色的长袍,宽袍缓带,衣袂翩翩。 白若和二难沉默地跟在祖龟奶奶身后,仿佛被现场的气氛感染,皆是低眉垂目。 锦鲤族不兴土葬,所有族人生于水,归于水。 祭典举办之地,就是云川河畔。 锦鲤族的长老手持祭文,面色沉肃。 他站在队伍最前方,面朝云川,朗声道:“生老病死,旦夕祸福,皆为天理。今日我们齐聚于此,是为了送别……” 祭文念至尾声,轻灵的乐声奏起,数道金色的锦鲤图腾凌空而起,在云川上方翩然起舞。 白若怔怔地看着那盘旋飞舞的锦鲤图腾,心中忽生悲怆之感。 她蓦地抬眸看向祖龟奶奶,只见她的眼角微微染上湿意,透出无限怅然。 祭舞结束,锦鲤图腾在空中渐渐消散,落下无数细碎的金色光点。 大部分光点都落在了锦鲤族的身上,少部分落在了参加祭礼的宾客身上。 白若下意识伸手接住眼前落下的一点金光,在触及的刹那,指尖传来温暖的热意。 这股温暖的气息顺着指尖一路流淌至体内,白若思有所感地捂住了心口。 祖龟奶奶轻声道:“这是锦鲤的赐福,是故去的先辈留给后辈最后的礼物。” 祭典结束时,白若还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祖龟奶奶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像是说给他们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 “我们玄龟一族寿命漫长,若是朋友多了,就要面临无数故友离去,令龟伤怀。” 二难想到那日碰见的百日草小姑娘,心有戚戚。 “我不要交朋友了,我有白若、一难、朔哥、罗罗姐……就够了。” 祖龟奶奶失笑,“二难,你也不能因噎废食,龟生有三五好友,还是能有多许多趣事的。” 二难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白若转了转眼珠,心头一动。 既然朋友难交,不如反向操作。 若是她年轻时多结些仇家,等上了年纪,岂不是每场葬礼都是一次喜讯! 白若心里的那一丝郁结倏然消散,似乎突然有了重要的龟生目标。 不过结仇这种极限操作的前提,还是得先提升自己的武力值。 白若不自觉地握了握拳。 来锦鲤族的主要任务完成,祖龟奶奶便准备带着两只小龟打道回府了。 祖龟奶奶和金锦辞别时,二难还在恋恋不舍地看着金光灿灿的许愿池,他的白发依然没有长出来。 这时,二难忽然听到许愿池那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金长老,这回真是多谢您了,言檀这小子在许愿池祈愿的当天,脑袋上就冒出了新的毛茬……实在太灵验了!锦鲤族的许愿池,当真名不虚传!” 二难羡慕地望过去,只看见两高一矮的三道人影。 那个矮个子的头上还戴着一顶草编的小帽。 二难失落地摸了摸自己的黑毛,锦鲤大仙是不是业务过于繁忙,把他的愿望漏掉了。 白若瞥见二难蔫了吧唧的模样,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二难,你看什么呢。” 二难摇摇头,“没什么。” 许愿池那头说话的妖已经告辞离开,没了踪影。 这边,祖龟奶奶也和金锦说完话了,在叮嘱他尽快把到货的传讯玉符寄到龟族后,她过来拉起两只小龟。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来的时候我们是顺着云川河顺流而下,现在要逆流而回,得多花不少时日呢。” 白若看到有其他离去的宾客掏出飞梭,“嗖——”地飞走,眼中不禁露出向往之色。 “祖龟奶奶,我们真的坐不了飞梭吗?” 祖龟奶奶顿了顿,慢慢道:“如果你们实在好奇,我们也可以试坐一次。” 往年也常有不死心的小龟,非要试试飞梭的滋味,最后没有一只是行动自如地从飞梭上下来的。 那个时候,他们就知道不听老龟言的后果了。 祖龟奶奶在储物袋里翻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一只压箱底的落灰飞梭。 白若和二难满脸新奇地爬上飞梭,东摸摸,西看看,蹭了一爪子灰。 祖龟奶奶上了飞梭,将龟族设置为最终目的地,谨慎地在梭上坐好,给自己和小龟们挨个施了定身术,又贴了稳固符。 “以前有小龟过于惊慌失措,直接从梭上掉了下去。幸好龟壳结实,才保住一条小命。”祖龟奶奶解释道。 二难咽了咽口水,爪子紧紧抓住飞梭的边缘。 确认一切妥当后,祖龟奶奶提醒道:“准备好,我们要出发了。” 话音落下,飞梭“嗖——”地蹿了出去。 在二难的惊叫声中,白若被迎面而来的狂风糊了一脸。 脑袋上绑着的小啾啾当即被风吹散,凌乱的发丝抽在脸颊两侧,打得生疼。 随着时间流逝,白若逐渐变得神智不清。 要不是身体被定身术加稳固符牢牢地锁在飞梭上,白若真的不敢肯定自己不会晕头转向地从梭上摔下去。 一日过后,飞梭终于抵达了龟族。 白若脚步踉跄地从飞梭上跌了下来,迷迷糊糊地扶一旁的墙根吐了个昏天黑地。 二难满眼晕眩地瘫倒在飞梭里,直接变回了小龟的原型,在原地打转。 祖龟奶奶脸色发白地拎起二难,颤颤巍巍地收了飞梭,捶了捶自己的老腰。 她喃喃道:“现在的小龟哟,都是不撞南墙不死心……” 江朔和江罗罗被突然出现在门外的祖龟奶奶和两只小龟吓了一跳。 江罗罗连忙接过恍恍惚惚的二难,“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得去两个多月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祖龟奶奶摆摆手,“小龟想试试飞梭,所以……” 江朔和江罗罗面色一青,显然是想起了曾经的糟糕回忆。 江罗罗忍住胃部条件反射的翻涌,匆匆道:“我去给你们煮一锅晕梭汤。” 白若颤抖着直起身子,嘴唇发白地走了过来,目露悔意。 “祖龟奶奶,是我错了……” 祖龟奶奶悠悠道:“没事,族里的所有小龟,都经过这一遭。” 说着,她的眼中闪过淡淡的怀念。 当年她还是一只小龟的时候,也曾不信邪地缠着族里的老龟坐飞梭呢。 两刻钟后,江罗罗端着三碗热气腾腾、颜色诡异的晕梭汤过来了。 “别看这汤颜色古怪,味道也冲,但是治晕梭症可管用了,是祖上传下来的老方呢。” 白若抽了抽嘴角。 祖上传下来的老方,可见这晕飞梭的毛病,是龟族代代相传的。 白若捏着鼻子,将汤断断续续地灌进肚子,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二难刚刚转醒,差点又在晕梭汤的冲鼻气味里昏了过去。 他晕乎乎被江罗罗捏着下巴,将汤一股脑灌了进去。 江罗罗关切道:“要是一碗不够,我再给你们盛一碗。我煮了好大一锅呢。” 白若和二难齐齐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 相比之下,祖龟奶奶喝汤的动作娴熟极了。 她一口气喝完晕梭汤,飞快往嘴里塞了一枚蜜饯,眼角的细纹立时舒展。 她又往白若和二难的嘴里依次塞了一颗,“甜甜嘴。” 经历了这番舟车劳顿后,白若和二难整整睡了一天。 当白若在肚子咕噜咕噜的鸣叫声中醒来时,就被周围环绕一圈的小龟们吓了一跳。 朦胧的睡意瞬间消散,白若一骨碌坐了起来,“你们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一向稳重寡言的一难有些赧然,轻咳两声,“大家想听你们去外面吃席的故事……” 有了一难带头,其他小龟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 “这个‘席’好不好吃?” “你们出去那么久,每天都在吃席吗?” “朔哥说你们是坐飞梭回来的,那个好玩吗?” 白若当即被淹没在小龟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她觉得自己的额角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了。 白若迅速把一旁被吵醒的二难塞到小龟中间,“这些问题,二难都会回答的,你们别急,一个一个来……” 二难乐得跟小伙伴们分享此行的见闻,和一众小龟们聊得热火朝天。 唯独问道飞梭这个问题时,二难的表情僵住了。 白若真诚道:“听我一句劝,那个飞梭,真不是我们龟该坐的。” 此言一出,小龟们更加好奇了。 一只胆大的小龟不服气道:“说不定是你们体质太弱,才会晕飞梭呢。” 另一只小龟附和道:“对呀,鸟都能在天上飞,我们龟为什么不行?” 吃席这件事,小龟们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体验了。 但是飞梭这新鲜玩意,没有哪只小龟想错过。 白若眼看着劝不住,只得慢吞吞道:“反正飞梭在祖龟奶奶那里,你们想坐,可以去找祖龟奶奶。” 小龟们登时一哄而散,争先恐后地去找祖龟奶奶了。 白若看着他们活蹦乱跳的背影,眼中流露些许同情。 祖龟奶奶之前听到他们想坐飞梭,想必也是同样微妙的心情吧。 他们玄龟,可能是刻在基因里的倔。 也不知道罗罗姐之前煮的那锅晕梭汤还够不够分…… 第 15 章 两刻钟后,小龟们个个晕头转向地被江朔拎回来了。 江罗罗又煮了满满一锅晕梭汤,给小龟们挨个灌了下去。 由于学生们全部倒下,今日的课程只得暂停。 趁着江朔和江罗罗都在,白若正好把长生池的想法说了出来。 最爱热闹的江朔立刻来了兴致。 “这个想法好!” “我们龟族冷冷清清的,百年也来不了几个客人。要是有了长生池,岂不是能和锦鲤族一样妖气兴旺。” 江罗罗也觉得不错,她想得比江朔更深,“来往的妖多了,也有利于我们和他族建立良好关系,总之没什么坏处。” 几龟一拍即合。 江朔还特意去找了卜长老,请他帮忙算了长生池的风水位置。 两日之后,长生池正式动工了。 所有的小龟都被抓了壮丁,进行修建池子的第一步——挖坑。 江朔顺便教了小龟们灵气的多种运用方式,干活上课两不误。 在卜长老圈定的一片吉地上,白若小心地调用体内灵气,抬手操纵着一捧土晃晃悠悠地往远处飘去。 别看动作简单,其中的学问可多了! 一次运的土少了,浪费灵力。 运地土多了,太过吃力。 要是中途力竭,还会不小心洒了土,得重新再来。 白若经过多次试验,才找准一个不多不少的运土量。 在运送过程中,她也尽量保持匀速前进,这样消耗的灵力最少。 白若正专心致志地运着土,前方一只小龟一个操作失误,把土洒在了同伴的脑袋上。 被糊了一头土的小龟连忙“呸呸”两声,抖落脸上的浮土。 白若赶紧一个急刹,操控小土堆绕开挡路的小龟。 这种小意外在开工初期可以说是层出不穷。 白若不得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躲开小龟们各种出其不意的物理攻击。 在这格外朴素的修行中,白若对灵力的操控日益精准。 她甚至可以同时操纵几团小土堆,让它们挨个飞往目的地。 又过了两天,移动的小土堆被白若捏成了小龟的模样。 土塑小龟排着队,蹦跶着从空中跑过。 小龟们开始充分发挥自己的创造力,在枯燥的挖坑任务中寻找一丝乐趣。 有的把土堆捏成一排小鱼,有的捏成一排小虾。 二难兴奋地捏了一排地狮,然后被白若冷着脸扭成一团麻花。 “这种细长型的土运送效率太低了,浪费灵力。”白若义正严辞道。 二难乖乖应了一声,转头捏起了小螃蟹。 一个多月以后,长生池初具雏形。 这是一座扇形的水池,通体莹白润泽,犹如一只半开的硕大海贝。 长生池中央是一座巨龟雕像,庄重威严。 浓重的灵气有如实质,化为乳白色的袅袅水雾,萦绕在巨龟身侧。 江朔满意地打量着巨龟雕像,“这可是用原生灵矿炼制的,这等灵气,哪怕吸上一口,都能让普通小妖延年益寿,我们这长生池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白若把目光投向光滑的池壁,这是由一块块上品灵石垒砌而成,严丝合缝,宛如天工。 玄龟一族,果然财大气粗。 在卜长老精心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后,江朔和江罗罗合力将灵湖之水引入池中。 就是小龟们上划水课的那个湖。 白若今日才知道,那湖水也是有灵气的,据说是湖底的灵脉逸散出来的。 难怪湖里生长的鱼虾都更加好吃! 长生池建好了,怎么把名声自然不刻意地流传出去,这件事就交给江朔和江罗罗了。 “好歹活了几百年,谁还没几个朋友呢?一传十,十传百,以后全妖界都会知道我们龟族的长生池……”江朔自信满满。 在外族来访前,长生池却先一步成了小龟们的心灵寄托。 起因是二难往长生池里丢了一枚小石头,继续为他不见踪影的白发祈祷。 “锦鲤族的大仙帮不上忙,还是求自家祖宗吧。”二难如是说。 其他小龟们有样学样,纷纷来长生池丢石子许愿。 “龟神在上,保佑我明天上课不被卜长老叫到。” 这是对占卜依然不开窍的小龟。 “许愿今日午膳是油炸小鱼干,不是清蒸小银鱼。” 这是馋嘴的小龟。 “希望实战课不要和小白若抽到一组,就让二难和她一直绑定吧……” 没错,经过祖龟奶奶出门那一个多月的小灶,白若在打架——不是,实战技术上,已经领先了所有小龟一步。 而剩下的小龟里,二难是最抗揍的一个! 江朔说是因为二难的龟壳比其他小龟更厚的缘故。 后来,不知哪只小龟意外把石子落在了巨龟像的背上,结果那日还正好在习字课上得了一个好成绩。 小龟之间便开始流传,只有把石子丢在巨龟背上,龟神才能听见他们的祈愿。 然而巨龟的脊背被打磨得光滑如镜,就算有石子落在上面,下一秒也会滑入水中。 能停留在龟背上的,百中无一。 当小龟们丢下的小石子在池底铺了浅浅一层时,玄龟一族迎来了第一位访客。 好巧不巧,正是白若和二难在锦鲤族遇到的百日草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一身黄裙,扎着漂亮的小辫子,极有礼貌地递上了一封带着淡淡花香的拜帖。 “听说玄龟一族有座长生池,可祈福寿绵绵……” 江朔看着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小姑娘,犹豫地接过拜帖,目光落在最后的署名上——百岁。 “你独自来的?你族中的长辈呢?” 百岁小姑娘抿唇,“我十六岁了,不用长辈陪同,也可以独自出门。” 江朔头疼地摁了摁眉心,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靠谱的家伙,给他招来了这么个小丫头。 这时,听闻有客的白若、二难和一众小龟簇拥而来,在大门口探出脑袋。 二难看见这眼熟的面孔,不由得“哎呀”一声。 江朔和百岁小姑娘齐齐扭头看了过去。 江朔的额角跳了两跳,瞪了小龟们一眼。 百岁也认出了二难,她的唇角渐渐拉成一条直线。 原来是玄龟族的小龟,怪不得会说出那般话。 江朔的目光在二难和百岁身上扫了一个来回,微微眯眼,“你们认识?” 二难点头,“在锦鲤族见过。” 江朔挠头,“来者是客,二难你先带她去客院休息吧。” 他决定给百日草族传个讯,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跑出来,他们族里的长辈也太心大了。 二难下意识就要领着百岁往族里走,白若忽然开口:“朔哥,我们族里有客院吗?” 二难愣住,对哦,打他破壳起,族里就没来过客人,更没见过客院。 江朔也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他们玄龟族上一次来客人,好像是百年之前了。 至于那无人打理的客院,都不知道积了多少灰。 江朔轻咳两声,话锋一转。 “你们先带百岁去玩一会儿,我去安排一下住处。” 江朔匆匆离开,留下百岁和小龟们面面相觑。 白若在一片静默中硬着头皮往前踏了一步,“我们,先带你在族里逛逛吧。” 百岁小姑娘回过神。 她是从锦鲤族回族里的路上听说的长生池的消息。 他们百日草一族本就寿命短暂,好在族人数量众多,薪火相传,也不比长生种差些什么。 只是近年来族地连降大雪,竟连续数年无新生儿出世。 加之年迈的族人接连离去,导致族人数量骤减,他们不得不开始寻求他法。 若是玄龟一族的长生池当真有延年益寿之效,至少可以延缓族内的凋敝之象。 百岁心中闪过无数年头,“我是为了长生池来的,你们就带我去长生池看看吧。” 白若一边带着百岁往长生池的方向走去,一边问道:“我记得在锦鲤族的时候,你就是独身一妖……” 百岁自然道:“对,族里的长辈都有事要忙,我便自己来了。” 其余小龟皆露出敬佩的神色。 他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独自出门游历呢。 百岁比小龟们年长,看到一群小萝卜头齐刷刷地用仰慕的目光注视着她,原本故作成熟的脸上显出一丝不好意思。 “也不算太难,长辈们帮我设置好了飞梭的目的地,我坐飞梭就可以了。” 小龟们的眼神更加敬佩了。 独自坐飞梭出门游历! 他们这辈子可能都做不到了! 万一在梭上晕过去,谁给他们喂晕梭汤哟! 说话间,长生池到了。 百岁先是被池边逸散的浓郁灵气惊了一瞬,接着便认真问道:“在你们的长生池祈福,可有什么规矩?” 小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规矩? 他们没有规矩,扔石子就行。 二难朗声道:“只要许愿的时候扔石子就行,得往龟背上扔。越靠近龟背中央,就越灵验……” 百岁怔住了。 锦鲤族的许愿池都是洒灵石玉器。 越贵重,越显诚意。 怎么到玄龟一族,就成了扔石子? 她试探道:“你们说的石子,可是上等灵石磨成的灵玉子?” 白若正想开口找补,二难已经坦然地指向池底的小石子,“不是,就是这些普通石子。” 白若忍不住在一旁扶额。 二难这嘴,可真快啊。 第 16 章 电光火石间,白若的脑中突然闪过什么。 她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二难,你知道为什么你每次往龟背上扔石子都会失败吗?” 二难疑惑道:“为什么?” 白若将两只小手背到身后,因为手短,中途还磕绊了一下。 她煞有其事道:“巨龟像由原生灵矿炼制而成,和普通石子相斥。上次江慢意外落在龟背上的石子,应当是在灵湖底下捡的,所以沾染了部分灵脉之气……” 小龟们纷纷讶异地张大了嘴巴。 这扔石子祈福的背后,竟然还有这般道理。 白若在小龟们仰望的目光中,努力维持镇定,眼神不着痕迹地往百岁的方向飘去。 不管怎样,长生池第一次接客的格调,绝对不能沦落到扔普通小石子上去! 百岁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复杂。 她看向白若的眼神里含了些许感激。 这种暗藏的祈福技巧,就连玄龟本族的小龟们都不知道,她却如此不藏私地直接说了出来,真是一只热心龟。 白若觉得百岁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过于炽热了。 她不安地搓了搓手指。 百岁压抑住内心起伏的波澜,对白若道:“请问,贵族灵湖中的石子是否对外售卖,我愿出高价购买!” 下一秒,百岁似乎觉得这个说法不太妥当,直接拿钱砸,显得很不虔诚。 她又连忙改口道:“抱歉,用区区灵石交换长生池的祈福机会,是我唐突了。若是你们有其他需要的灵宝灵药,都可以提……” 这下轮到白若呆住了。 好在她很快镇定下来,在心里对自己小声道:想想锦鲤族许愿池里的盛况,我们长生池也该有这样的排面! 白若深吸一口气,真诚道:“我们会为来长生池祈福的客人提供一枚灵湖中的石子。至于交换什么,就要看你许的愿望有多大了……” 百岁明白了,小脸严肃道:“我会给族里传讯,准备好合适的灵物。” 她的祈愿关乎全族命脉,不容轻忽。 同一时间,江朔用法术飞快打扫好族中空置许久的客院,给百岁整出了一间屋子。 百岁郑重地向白若道谢后,才转身走进休憩的房间。 江朔挑了一下眉梢,问道:“小白若,你同人家小姑娘说什么了?” 不等白若开口,二难和其他小龟已经七嘴八舌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江朔惊讶了一瞬,接着便自然地揉了一把白若的脑袋,笑道:“不愧是我的学生,脑瓜子就是灵!” 白若板着脸把头上被江朔揉歪的小啾啾正了正。 江朔又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二难,“你啊……” 他对上二难清澈的圆眼睛,无奈道:“算了,有白若在,你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被妖卖了还替人数灵石。” 二难不明所以。 江朔拍拍掌心,“接下来,我们得给客人准备好灵湖里的石子。毕竟是第一位上门的客人,得挑个灵气浓郁的!” 他摸了摸下巴,慢慢道:“灵气可沟通天地,温养身体,那百日草在我们这儿多住一阵,搞不好都能成千岁草呢。” 白若深以为然,能被玄龟一族作为族地的地方,本身就是难得的洞天福地。 江朔带着白若和小龟们一起去灵湖上课了,顺便挑数颗小石子。 小龟们为了将谁挑石子送给百岁,又吵吵嚷嚷地争论了一番。 二难:“我这颗,又白又圆,就像一颗龟蛋,多漂亮!” 白若冷静道:“那么圆,肯定在龟背上立不住。” 二难失落低头。 另一只小龟:“我这颗蕴含的灵气是最充足的,都在冒白烟呢。” 江朔摸了摸这颗石子,“有点太充足了,石子本身承受不住这么多灵力,离开湖水后用不了两天,这块石子可能就会被灵气压成粉末。” …… 最后是一难拿出的一颗三角状的小石子。 “这颗的形状可以稳定地立在龟背上,其中的灵气也恰到好处,不多不少。” 一难的小石子获得了所有小龟们的投票。 小龟们是这么说的—— “百岁的眼里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忧伤,她特意来长生池,一定有很重要的愿望想要实现吧。” “我们别的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是可以帮她选出最适合祈福的小石子呀!” “为了让龟神大人专心听百岁的愿望,我们最近都先别去长生池许愿了,免得龟神大人不小心听岔了……” 这颗寄予了所有小龟祝福的小石子就这样被交到了百岁的手上。 百岁珍惜地收下石子,把一枚锦盒交给白若。 “这是我族内秘方,为了给族中的小苗提供良好的生长环境,我们会用百日草的果实炼制一种秘药。” “这种药粉对地狮有天然的吸引力。听说你们玄龟一族喜食地狮,所以特意赠送此方……” 白若接过锦盒的手微微一抖,瞳孔震颤。 到底是哪个倒霉龟,把玄龟爱吃地狮的毛病传出去了! 在百岁诚挚的目光中,白若咬牙收下了这份好意。 百岁见她收下锦盒,暗自松了一口气。 本来她也不知用什么东西才能配得上长生池祈福的诚意。 好在前两天正好听见二难和其他小龟讨论地狮的美味,才终于解决了这件难事。 百岁挑了一个吉日,沐浴焚香后,来到长生池许愿。 她立在长生池的正南方,微微垂下眼睫,双手合十于胸前,掌心那颗小小的石子被肌肤染上淡淡的体温。 小龟们躲在不远处的廊柱后面偷偷张望。 “百岁的愿望应该会实现吧?” “我悄悄告诉她了,从正南方往龟背上扔石子的角度最容易,那可是我之前扔了十几次石子总结出来的经验!” “我本来想爬到巨龟像上去偷偷把龟背磨平一点,这样百岁的小石子就能落在上面了,可是我腿太短,怎么也爬不上去……” 白若听着小龟们努力压低声音,实际却听得一清二楚的讨论,眉心跳了两跳。 要是龟神有灵,听到小龟这么大不敬的言论,一定会狠狠敲他的龟壳! 不过,这些都是小龟们柔软而温暖的心意。 白若的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她望着百岁朝龟背用力抛出手中的小石子。 小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 “啪嗒。” 在数双瞪大的眼睛中,小石子落在了巨龟的背上。 短暂的安静后,小龟们齐齐发出兴奋的欢呼,“好耶!” 百岁怔怔地看着落在龟背正中的三角形石子,心头忽然涨涨的。 金色的阳光落在光滑的龟背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两日后,百岁收到族中传讯。 族中的一株小苗调皮,从原本生长的土坑里跑出来,给自己找了一个新坑,结果意外冻伤了根须。 族人顺着她呆过的土坑往下挖,竟然发现了一条新生的雪魄石脉。 因为这条雪魄石脉,族地才连降大雪,导致数年没有新生儿出世。 百岁难掩激动,找到原因,事情就好办了。 她匆匆收拾包袱,准备回族地和族人一起解决雪魄石脉的问题。 临别前,她握住白若的手摇了又摇。 “多亏了长生池显灵,大恩不言谢,等处理完族里的事情,我们百日草族定会奉上大礼。” 白若想到百岁送的那只锦盒,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试图婉拒:“你送的东西已经够贵重了,不必再送。” 百岁也不多说,活泼地眨眨眼,“别客气了,到时候我直接给你们寄过来!” 说完,百岁坐上飞梭,转眼消失在天际。 白若:“……” 百岁离开后不久,玄龟族迎来了第二位客人。 是一条傲慢的小白龙。 小白龙没有带拜帖,下巴朝天、神情倨傲地上了门。 “听说龟族有一座长生池,我想见识见识。” “不久前去看了锦鲤族的许愿池,明明平平无奇,却被那些没见识的小妖吹得神乎其神。” “不知道你们的长生池,是否也空有虚名……” 小龟们的目光凶狠地瞪向他。 江朔皮笑肉不笑地牵起唇角,“我们只欢迎真心来长生池祈福的客人。” 小白龙“哐当”一声甩出一只巨大的宝箱。 他抬手掀开盖子,金灿灿的法器珍宝差点亮瞎了白若的眼睛。 “谁说我不真心了?这满满一箱,都是我的真心。” 白若看着小白龙不可一世的神情,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她忍住蹭蹭往上冒的火气,“这一箱可不够。” 二难诧异地扭头看她。 就白若这暴脾气,居然没直接把对方赶走? 白若偷偷冲二难挤眼睛。 送上门来的法器珍宝,不要白不要。 据说龙族的家底,可不比他们龟族少,能薅一点是一点! 二难默默收回视线。 小白若又要使坏了。 在小白龙连甩三箱珍宝后,白若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这些也差不多够你看长生池一眼了。” 小白龙一听,头发都差点竖起来。 玄龟居然是这么厚脸皮的种族? 他去锦鲤族的时候,那些锦鲤就算看不惯他,但也不敢这么狮子大开口。 他砸了那么多珍宝,难道是为了看那个不知道灵不灵的长生池一眼吗! 第 17 章 不管怎样,有了三箱珍宝作为参观长生池的门票钱,小白龙还是昂首挺胸地走进了玄龟族的大门。 来到长生池前时,小白龙眼中的惊叹一闪而逝,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仿佛透过肌肤一寸寸渗进了骨子里。 小白龙头上忽然传来一阵痒意,有种要长龙角的感觉。 他忍住挠头的冲动,恢复成刚刚那副睥睨而视的模样。 “长生池,也不过如此!” 白若笑而不语。 对于这个没礼貌的小白龙,她多说一句话都嫌浪费唾沫。 小白龙也不在意有无回应,他扫一眼长生池中散落的碎石子,面上露出轻视之色。 这个池子除了灵气外溢得有些吓妖外,看起来还不如锦鲤族的许愿池呢。 好歹那许愿池里堆积如山的珍宝是实打实的。 小白龙将手心里的几块灵石随意往空中抛了两下。 “来都来了,我就勉强许个愿吧。” 白若也不拦他,小白龙想往长生池里扔灵石,她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有耿直的小龟见状,欲言又止。 ——他们的长生池是扔石子的,不是扔灵石。 他的嘴巴刚张开,就被其他机灵的小龟迅速捂住了嘴。 不会说话的小龟,可以不说。 小白龙随手往长生池里丢下一块灵石。 晶莹剔透的上品灵石没有丝毫杂志,在水中晃荡了两下,缓缓沉底。 小白龙注视着长生池的一双墨色眼珠微微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虽然他家财万贯,但那三箱珍宝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小白龙果断许下天降横财的心愿。 如果成了,那他这趟不亏。 不过没成,玄龟族的长生池就是名不副实! 小白龙为自己天才的想法骄傲了两秒,恨不得翘起尾巴尖。 白若见小白龙许完愿,便想火速送客。 小白龙宝物留了,灵石扔了,愿也许了。 那就没有留客的必要了。 没想到小白龙反而赖着不走了。 “我不在这多待两天,怎么验证长生池到底灵不灵?” 白若眉梢一动,扯了扯唇角。 “你要住下来,也行。客院的住宿费是一百灵石一晚。” 小白龙重重地哼了一声,“我还差这一百灵石吗?” 白若伸出一只爪子,“先付后住,该不赊账。” 小白龙“哗啦”一声,倒出满满一袋灵石。 白若被灵石沉甸甸的分量压得手心一沉,痛快地转身带路。 “跟我来。” 白若给小白龙找了一间客院的空屋。 小白龙一进门,就被屋子里的扬起的灰尘激得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他嫌弃地揉了揉鼻尖。 “你、你们龟族怎么如此寒碜,房间脏成这个样子都不清扫。” 白若露出一个虚假的微笑,“这是一百灵石的房间,需要客人自助打扫。” “如果需要清扫干净的房间,承惠二百灵石。” 小白龙的眼睛都瞪圆了。 这小玄龟,好黑的心! 白若见他不说话,火上浇油道:“你若是嫌贵,这个房间就挺好的,该有的都有,只要施展几个清洁术……” “哗啦——” 小白龙再次丢出一袋灵石。 “笑话,区区两百灵石,我会出不起吗?” 白若满意地收下灵石。 爽快! 现在的小白龙在她眼里已经不是一个讨妖嫌的不速之客了,而是一座碍眼但又闪亮的金山。 白若给小白龙换到了百岁住过的那间院子。 百岁是个懂事又礼貌的小姑娘,走之前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 因为百岁住过的原因,房间里还留下了淡淡的百日草的香气。 小白龙打量着干干净净的房间,觉得这一百灵石没白加。 双方皆大欢喜。 一天过去,小白龙没有等到他的天降横财。 他气势汹汹地去找白若算账了。 “什么长生池,都是骗妖的噱头!” 不等白若开口,一旁的二难按耐不住道:“明明是你许愿的姿势不对,关我们长生池什么事?” 小白龙微微皱眉,“姿势,什么姿势?” 二难认真道:“扔进池子里的灵石是没用的,得投在龟背上才行。” 小白龙气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怎么不早说?” 白若悠悠道:“你也没问啊。” 小白龙哑然,气呼呼地再次往长生池去。 昨日的不算,他今天要重新来过。 要让方方正正的灵石落在光滑的弧形龟背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白龙蹲在长生池前,开始努力尝试各种投掷技巧。 “扑通——” “哐当——” “哗啦——” 一块块灵石落入池水,溅起阵阵水花。 小龟们不知不觉围了过来,试图指手画脚。 “你这样不行,扔不上去的。” “这个落点一看就不对,再往这边偏点。” “哎呀,你用力过猛了,懂不懂控制力道呀!” 小白龙被小龟们你言我一语地说得心浮气躁,扔光了整整一袋灵石,都没成功一回。 他看着池底堆了浅浅一层的灵石,蓦地心生狐疑。 “你们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小龟们不高兴了。 “我们好心指导你,你还不领情!” “自己技术差就不要怪别妖。” 语气中的愤怒和真切毫不作伪。 小白龙不甘心,一下一下地抛着手里最后一块灵石,犹豫不决。 白若看了半天好戏,此时慢吞吞道:“估计是灵石不太行,你要是有灵玉子,倒是可以再试试。” 小白龙眼中闪过一道亮光。 好家伙,他怎么没想到呢? 灵石方正笨重,哪有灵玉子小巧易投掷。 小白龙神情严肃地掏出一把灵玉子,开始继续努力。 白若笑眯眯地在心里暗暗感叹一声,好一只财大气粗的小白龙。 她就随口一说,他还真有那么多灵玉子。 灵玉子比灵石更加贵重,再使把劲,小白龙一妖就能把他们的长生池填得七七八八。 直到黄昏时分,最后一颗灵玉子在夕阳的橙色余晖中遗憾落空,“啪嗒”落入池中。 小白龙怀疑地看向自己的手心,正想转头质问,白若却先叹了一口气。 “太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小白龙下意识复述:“一点点?” 白若诚恳点头,“可不是,你刚刚那颗灵玉子,都快落在龟背上了,却偏偏往左侧滑了一寸。要不然,肯定就成了!” 小白龙若有所思。 下一秒,他又皱起脸,“但是我的灵玉子已经用完了。” 白若眸光闪动。 她凑过来,压低声音道:“看在你那么诚心的份上……” 白若扫一眼长生池,里面现在铺的满满一层,都是小白龙的诚心。 “其实我们玄龟族有一种特殊的石子,最适合祈福。” “不久前有个百日草族的小姑娘,就是用那种石子顺利祈福的。” 小白龙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来了,“什么石子?” 白若眨眨眼,“这是我们龟族的机密,不能轻易外传。” 旁边偷听的二难差点没绷住表情。 那灵湖底下一爪一大把的石子,什么时候成族里的机密了。 眼看着小白龙着急起来,白若继续道:“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我可以用那石子跟你交换……” 白若给了小白龙一个暗示的眼神。 小白龙懂了,他迟疑片刻,咬牙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只玉盒。 “这是一颗龙鳞果,只在我们龙族的地盘才能生长,千金难得……” 白若当即把爪子搭上了玉盒的另一端。 龙鳞果有什么用她不清楚,但是看小白龙不舍的表情,肯定是个宝贝。 白若抽了一下,没有抽动。 她用力抽了第二下,小白龙还是没有放手。 白若在心里给这个宝贝加了一个前缀,连龙族都舍不得的超级大宝贝。 见小白龙还不愿意松手,白若故作惋惜。 “你要是不想换,那就算了。” 小白龙的手倏然一松。 白若喜滋滋地收下龙鳞果。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弄块好石子!” 白若说到做到,转天一早,就给小白龙送了一颗形状完美、灵气充足的漂亮石子。 小白龙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哈欠连天地来到长生池边。 他做了个可怕的噩梦。 梦里他老爹,一条老白龙听说他用珍贵的龙鳞果换了一块破石子,气得差点用龙筋抽他,在梦里追了他整整一晚上。 小白龙本来还有些犹豫的心立刻坚定了。 让那条老白龙管那么多,他偏要换! 叛逆期上头的小白龙心一横,朝着长生池丢出了石子。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也是小白龙长时间的投掷练习卓有成效,那颗石子竟然真的停在了龟背之上。 白若惊讶地长大了嘴,摸了摸自己的龟爪子。 她的龟爪莫不是开了光,随便给小白龙挑的石子都能扔中? 小白龙怔了一秒,接着嘴角得意上扬。 “哈,小爷我的技术果然不同凡响,之前没扔中都是用的灵石不对!” 小白龙转而看向白若,威胁般地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石子落在龟背上,愿望就能实现,可是你们亲口说的,要是我的愿望没有实现……” 白若听出小白龙话里的未尽之意,也不慌张。 她早就问过江朔了,按这小白龙的气息,八成是条还没成年的幼龙。 他要是不服气,他们就打上一架! 谁的拳头更硬,还说不准呢。 显然,小白龙不是一条有耐心的小龙。 两天没等到结果,他便大摇大摆地去找白若的茬了。 白若看见送上门来的小白龙,活动了一下手腕。 她作出最后的礼貌发问:“你要是不愿意讲道理,我们就只能靠拳头说话了。” 小白龙用鼻孔喷气,他从龙族一路走来,就没怕过什么妖。 向来只有他揍妖,没有他被揍的时候。 谁不知道他们龙族最是护短,没有妖愿意轻易得罪一窝子龙。 小白龙只当白若在吓他,随口道:“打就打,谁怕谁!” 话音未落,白若已经冲了上来,一拳揍在了他的鼻梁上。 这臭小子傲慢无礼的模样,真是太不顺眼了。 “嗷——” 小白龙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惨叫。 “你、你不讲……”武德。 他没来得及说完,白若的第二拳已经挥到了跟前。 小白龙急忙躲闪,银白的龙尾一闪而过,朝白若的门面抽去。 白若侧身,飞速变幻形态,龙尾抽在了坚硬的龟壳上。 “嗷!” 小白龙发出第二声惨叫。 尾巴尖传来的剧痛让他的面上闪过一丝扭曲。 龙族本体坚韧不摧,就算他还是一条幼龙,这一尾巴抽下去,不说抽碎金石之物,至少也能把一棵树拦腰抽断。 这小玄龟到底吃什么长大的,龟壳那么硬! 一龙一龟你来我往,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你给我一爪子,我抽你一尾巴。 白若头上绑的小啾啾松了,垂落的雪白发丝还不小心被小白龙划断了几缕。 不过小白龙更加狼狈。原本修长漂亮的尾巴肿了一圈,衣服被尖利的龟爪挠破,连龙鳞都掉了两片,露出斑斑血迹。 打到最后,白若气喘吁吁地一龟壳砸在小白龙的脸上,将他生生砸晕了。 小白龙的鼻子下方留下两道蜿蜒血痕,灰头土脸地昏倒在地。 白若慢吞吞地爬起来,倒吸几口凉气。 腰侧被龙尾抽到的地方青了大片,留下骇人的淤痕。 白若歪头瞅两眼小白龙狼狈的模样,觉得他这个落魄样比之前不可一世的样子顺眼多了。 白若熟练地给自己涂上治伤的药膏,等着小白龙悠悠转醒。 小白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对上白若一眨不眨的眼睛。 “唉哟!” 小白龙条件反射地一个哆嗦,下意识捂住了脸。 白若用脚尖踢踢小白龙的屁股。 “既然醒了,看来没什么大事。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别再来我们龟族撒野。” 小白龙还在嘴硬,“我刚刚是没发挥好,才被你暗算了,你给我等着!” 白若敷衍道:“嗯,我就在龟族等着,欢迎你随时来挨揍。” 小白龙气得脖子都红了。 他浑身上下都痛得厉害,好不容易一瘸一拐地爬起来,还在执着地放狠话,“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白若头也不转地冲他摆摆手,“慢走,不送。” 小白龙怒气冲冲地走出龟族,直接操纵飞梭凌空而起。 等他回龙族养好伤…… 小白龙正在幻想自己下一次威风凛凛地杀回龟族一雪前耻,下一秒,飞梭猛然受到巨大的撞击。 “咚——” 一只巨大的青色鸾鸟撞在了飞梭上。 小白龙眼前一黑,从飞梭上直直坠下。 青色鸾鸟连忙化为一道人影,追着小白龙坠落的身影而去。 两刻钟后,龟族再次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白若本以为小白龙去而复返来找事,万万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一名俊朗的青袍男子抱着昏迷的小白龙立于门前。 白若沉默半晌,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青袍男子的脸上带着焦急,开口道:“我刚刚着急赶路,不慎撞上了一只飞梭。飞梭的主人坠落昏迷,我看最近的就是你们的族地,只好冒昧上门……” 青袍男子顿了顿,为难道:“我身有要务,不便带着伤患赶路,不知可否将他留在你们这里养伤?” 见白若没有说话,他赶紧补充道:“我会留下充足的医药费和补偿金,若是他醒了,麻烦你转告他一声,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青鸾族找羽青,我会负责的……” 羽青言辞恳切,除了给小白龙的巨额医药费和补偿,还给白若额外留下了照看伤患的费用。 白若在羽青的连连道谢中,默默把昏迷的小白龙扛回了客院。 没有揪着他的尾巴把龙拖回去,已经是她对伤患最大的尊重。 一个时辰后,小白龙在浓郁冲鼻的药味中慢慢醒来。 看见床头的白若,他悚然一惊。 “是你偷袭我?!” 小白龙脑中闪过阴险小龟为了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故意偷袭飞梭,将他绑回龟族折磨的种种画面。 白若不客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把你脑子里的连续剧清理干净!” 白若简洁快速地将青鸾意外撞梭,送龙上门的始末说了一遍,然后把羽青留下的巨额灵石灵药一股脑堆到了小白龙的床头。 “喏,这些是他留给你的补偿。你要是不满意,还可以上青鸾族再好好说道说道。” 小白龙呆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堆价值不输他给玄龟一族的珍宝,心中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难道这就是长生池给我的天降横财……” 小白龙声音飘忽,但在安静的房间里,还是清清楚楚地传进了白若的耳朵里。 白若眼神微动,轻声细语道:“这怎么不算,天、降、横、财呢?” 每一个字都如此精准到位。 唯一的代价,不过是小白龙伤上加伤,还断了半截尾巴骨罢了。 白若看着小白龙的眼神里甚至带了些许怜爱。 他们玄龟一族的长生池果然灵验,有种不顾妖死活的灵验。 第 18 章 养伤期的小白龙着实安静了两天。 大概是被长生池的威力深深震慑了,抑或是他的尾巴骨实在疼得厉害。 至少白若就好几次撞见小白龙磕磕绊绊地给尾巴上药时,疼红了眼睛。 二难看到小白龙的惨样,原本对他的不忿都渐渐消散了。 因为心里那微妙的同情,二难还特意去灵湖底下又给他挑了一枚石子。 他真心诚意地对小白龙道:“要不然你再去长生池许个愿,比如早日康复?” 小白龙的脸都绿了。 这小玄龟,该不会是故意来气他的吧。 他冷着脸道:“你那么会说话,一定没什么朋友吧?” 二难十分坦然,“是啊,我没朋友。” 他礼尚往来,“你这脾气,一定也没朋友吧。” 小白龙不光尾巴一阵一阵地痛,连心口都抽痛了一下。 有些龟,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白若在一旁艰难忍笑,二难这张嘴,杀伤力不输长生池。 小白龙养伤期间,小龟们又开始三五成群地去长生池练习投掷石子。 那条讨厌的小龙都能扔中龟背,没道理他们扔不中。 龟神在上,比起外头妖,怎么也该偏心族中龟一点吧。 白若见小龟们如此执着,欲言又止。 她转而想到之前来祈福的百岁,不放心地悄悄传讯去旁敲侧击。 比如最近她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百岁的回复一片岁月静好。 白若这才放下心来。 毕竟他们龟族的长生池刚开张,祈福业务还不太熟练,偶尔出点小问题也是正常的。 去长生池的小龟里,要数二难最勤快。 吃了那么多小银鱼,他都没长出一根白头发,哪能不着急。 白若本着同族情谊,还是好心透露了小白龙的许愿和受伤始末。 如果二难知道后还坚持去长生池打卡,那就是各龟有各命了。 二难听完,瞳孔震颤,默默收回了许愿的爪子。 祖龟奶奶哟,按照长生池的道行,搞不好会给他整半头白发呢。 那他岂不是成了一个阴阳头? 二难当即打了一个哆嗦,这也太丑了。 不过龙族确实皮厚耐操,加上有羽青留下的好药精心养护,小白龙的伤势好得飞快,没过多久便开始故态复萌。 他对着龟族提供的病号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满脸嫌弃。 “这是什么鬼东西,能给妖吃吗?” 白若虽然觉得族里的饭菜算不上多美味,但也听不得小白龙这么指指点点。 她一手饭碗,一手握拳。 “你想吃哪个?” 小白龙咽了咽口水,果断闭麦。 他大龙有大量,不和小龟一般计较。 白若也不怕小白龙记仇。 结仇了,就正好在她以后要去的葬礼列表上添那么一笔。 想到这,白若突然开口:“小白龙,你叫什么名字?” 龙族的白龙怕是不止一条,可不能搞错了。 万一以后跑错了葬礼,那多尴尬。 小白龙一愣,警惕道:“你问这个干嘛?” 这小玄龟该不会是想记住他的名字,以后偷偷套他麻袋吧? 白若试图委婉道:“不打不相识,互通姓名而已。” 见小白龙精神紧绷,白若又道:“难道你的名字有什么见不得妖的?” 小白龙立刻挺起胸膛,“你才见不得妖!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上白下曜。” 白若记下他的名字,“白曜。” 小白龙见她不再说话,别别捏捏道:“不是说互通姓名,你又叫什么?” “白若。”白若下意识回道。 眼看着白曜面色古怪,白若赶紧补充道:“江白若。” 白曜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要是一个姓,说不得祖上还有什么血缘关系呢。” 白若撇撇嘴,他们玄龟和龙能有什么血缘关系。 待白曜完全伤愈辞行那天,他吞吞吐吐了半天,直到白若开始不耐烦了,他才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了一声谢。 那时他刚跟白若打了一架,白若就算不收留他养伤,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白若理所当然道:“不客气,这是你该谢的。” 得亏了白若不知道小白龙复杂的内心。 要是知道了,她一定会坦言告诉小白龙,收留他,那是看在羽青的诚恳拜托和留下的巨额看护费上。 小白龙磨蹭了一会儿,声音极低道:“你要是有空,也可以来我们龙族做客。” 白若眼神一变。 这哪是做客? 这分明是主动走进敌方包围圈。 这小白龙还挺有心机,客场吃了亏,就想在主场赢回来。 未成年的小龙白若有信心能打过,对上成年龙可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白若内心拒绝,面上还是维持了基本的客套社交,“有机会一定。” 比如参加葬礼什么的。 小白龙挥手作别,再次登上飞梭。 白若礼貌提醒,“这次坐飞梭记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万一这倒霉龙又被撞了,不一定能像上次一样遇到好心妖。 到时候真的噶了怎么办。 小白龙闻言,脚下的飞梭忽然一歪,在空中扭出一个S形。 他可承受不起第二次天降横财了。 小白龙离开了,玄龟一族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是白若在实战课上训练得更加刻苦了。 和小白龙那一架,她只能说是惨胜,要不是龟壳够硬,她身上的伤可能比小白龙好不到哪儿去。 江朔倒是挺高兴的,龙族护短又记仇,要是那小白龙真的在他们龟族的地界上有什么三长两短,后面的麻烦事可不少。 现在把龙活蹦乱跳地送走了,他简直想放两串爆竹来庆祝庆祝。 江朔随口一提,小龟们顿时来了兴致,他们还没放过爆竹呢。 江朔经不住小龟的鼓动,回去翻了族内库房,他记得爆竹这玩意儿还是祖龟爷爷好多年前带回来的人族特产。 江朔好不容易从库房里翻出那箱子爆竹,却发现它早已受潮不能用了。 小龟们难掩失望。 江朔脑瓜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有了新主意。 他轻咳两声,“虽然爆竹没了,但我们可以学个爆破术,那个也很喜庆!” 燃放烟花爆竹得找个空旷地方,练习爆破术同理。 玄龟族内的空旷之地总共两处,一为墓地,二为沙滩。 为了不吵着深眠的长辈们,主要是怕被有起床气的老龟们揍一顿,江朔便带着一众小龟前往沙滩。 半个时辰后,一望无垠的沙滩上,时不时响起震天动地的爆破声。 溅起的细沙无差别攻击着沙滩上所有的生物,沙地里的寄居蟹落荒而逃,路过的一群大白鸟惊惶而飞。 白若蹲在满地是坑的沙滩上,被小龟们炸起的飞沙糊了满头满脸,脑子嗡嗡作响。 “呸!” 白若用力吐出不小心飞进嘴里的沙子,抹了一把脏兮兮的脸,只觉得浑身痒痒。 她早该知道,江朔这龟,就没有靠谱的时候! 江朔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衣摆不知道被哪只小龟被炸成了破布,头发缝里沾满了细沙。 在场面变得愈发不可收拾之前,他紧急叫停了小龟们的试验。 “咳咳,爆破术的可控性太差了,容易误伤旁龟。我们还是学个爆破符吧。” 灰头土脸的小龟们被江朔挨个丢了一个清洁术,提溜着拎回了室内。 画符不是一件容易事,小龟们对着符文抓耳挠腮,面色凝重。 白若长舒一口气,揉了揉刚刚被接二连三的爆破声差点震聋的耳朵。 世界终于安静了。 江朔也终于有闲工夫一边指导对着符文两眼发晕的小龟,一边敲上两颗小核桃。 白若埋头认真画符。 江朔虽然性子不靠谱,但是教的东西还算实用。 现在好好学,以后出门干架都能用得上! 爆破符的练习比爆破术要难上许多,是将完整的爆破术法禁锢于符纸之上,约等于爆破术的进阶版。 小龟们搞破坏都是一把好手,但是怎么把破坏性的灵气控制住,就犯难了。 江朔没歇上一会儿,就差点被小龟们各种各样的问题淹没。 他讲得口干舌燥,小龟们的符纸也霍霍了一摞,但画符进展依然龟速。 小半天后,江朔皱着眉头翻看小龟们画得歪歪扭扭的失败品,将符纸抖得“哗啦”作响。 他指着小龟们,恨铁不成钢,“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白若忍不住小声嘀咕:“你不就带了我们这一届吗?” 江朔脸色微僵,以前老听授课的长老们这么说,一不小心就学顺嘴了。 第 19 章 沉浸在修炼中的日子过得飞快,春去秋来,小龟们又长大了一圈。 白若比划着自己现在的龟壳大小,觉得要是再和小白龙打一架,不光能把龙砸晕,说不定还能给他脑袋开个瓢。 远在龙族的小白龙莫名打了一喷嚏,谁又在背后嘀咕他了? 不过他招惹过的妖太多,脑子转了一圈也没定位出来。 这天,江朔在实战课后拍了拍手,引来所有小龟的注意。 他清清嗓子,“最近的课业暂时告一段落——” 江朔停顿的时间稍稍有些长,小龟们迅速接上他的话茬。 “朔哥,你不能上课了?是要寿终正寝了吗?” 这只乱用成语的小龟被江朔狠狠瞪了一眼,缩起脖子。 “我们要换老师了吗,好期待!” 又一只没有眼力见的小龟被飞来的小核桃砸中了脑门。 “我们是不是要放假了……” 小龟们开始交头接耳,讨论空闲的时间要怎么玩耍。 毫无老师威严的江朔被兴奋的小龟们完全无视了。 江朔额角的青筋跳了两跳,再次体会了当年被自己气到跳脚的长老们的心情。 等长老们下一次从墓里出来,他一定好好向他们讨教修生养气的门道。 江朔一巴掌拍在了教案上,用力之大,白若仿佛听到了桌案发出的哀鸣。 “都不是!” 江朔慢慢扯出一个冷笑,扫过面前所有的小龟,“是你们要进行第一次学业考核了。” 小龟们面面相觑,龟脸茫然。 “考核,那是什么?” “不知道,听起来跟核桃很像,能吃吗?” “……” 白若在小龟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中抽了抽嘴角,朝江朔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江朔忍不住扶额,他差点被气糊涂了,小龟们还从未考核过,根本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有多大的威慑力! 几乎可以说是笼罩所有小龟整个学生时代的阴影。 江朔飞快打断小龟们的讨论,“所谓考核,就是检验你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修炼成果,有奖有惩。通过考核的小龟可以获得灵石奖励,没有通过的小龟需要参加补考,直到通过为止……” 小龟们听到灵石奖励,个个兴致缺缺。 灵石这东西,什么用都没有。 族内有吃有喝有玩,就是没有花灵石的地方。 就连作为长生池许愿的道具都不好使! 小龟们并没有意识到这场考核的严峻性,江朔也不再多言。 等他们亲自体会一次,自然就懂了。 当其他小龟不知复习为何物,还在没心没肺地虚度考核前的时间时,白若已经非常有危机意识地拉着二难和一难开小灶了。 二难不懂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疑惑道:“小白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白若正在努力总结这段时间学过的所有术法,头也不抬,“这个考核,必须好好准备。” 二难还有些蒙。 白若低声道:“你在占卜课上突然被卜长老抽中回答问题是什么心情?” 二难突然打了一个哆嗦,“小白若,你干嘛突然说这么可怕的事情。” 一难挠头,“也没有这么可怕吧。” 白若调转笔尖,对一难道:“如果你在实战课上抽中和我对战——” 一难的眉毛抖了两抖。 白若摊摊手,“所谓考核,就是把你们怕的这些东西都汇聚起来。” 一难和二难的表情不约而同地严肃起来。 白若总结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相当于提前猜测卜长老会出什么占卜题,找到实战对手的弱点,逐一击破……” 白若认真规划他们的备考方案,按照每门课分类整理。 她把汇总出来的重点交给一难,“一难,卜卦吧,能不能抽中考题,就看你了。” 同届小龟中,一难的占卜术堪称无龟能出其右。 一难慎重接下这个任务。 二难按耐不住地问道,“那我呢,我做什么?” 白若沉吟片刻,真诚道:“你少说话,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二难:感觉自己受到了排挤。 考核之日如期而至。 考核地点分布在三处,室内、湖底和沙滩。 江朔、江罗罗和卜长老各自负责一处,小龟们抽签分组前往各处进行考核。 白若的第一场考核在室内,监考是江罗罗。 第一题,是关于龟族历史的。 白若努力回忆了一番江朔在习字课上说书般讲过的龟族老祖宗的壮举,开始充分发挥想象力,吹捧老祖宗的英明神武。 同时,她尽量把字写得漂亮清楚,不管答得对不对,书面分得先拿到。 第二题,是绘制一枚基础符文。 白若笔随心动,飞快画下一张加强版霉运符。 很多符文的效果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弱,为了保证效果,白若觉得自己画个进阶符文也不为过,说不定还能得个附加分呢。 第三题,是保养龟壳的一百种方法。 白若“刷刷”落笔。 …… 等答得七七八八,白若扫视四周,就看到二难愁眉苦脸地咬着笔杆。 这种文字题确实不是江二难的强项,不过按照一难的占卜,二难的考核总体应当是有惊无险。 白若交了卷,前往下一处考核点——灵湖。 她以绝对标准的龟式落水下沉到湖底,捕获团头鲂一条、乌鳢一对,鹰爪虾八只,又和另一只同样进行捕猎任务的小龟在水下进行一番友好切磋。 最终,白若扛着那只被自己敲晕的小龟,和双方所有的战利品来向江朔交卷了。 江朔看着那只小龟脑袋上的肿包,瞅了白若一眼,“你这一下够狠的。” 白若眨眨眼,“龟壳太硬,没办法。” 江朔抽抽嘴角,朝她摆摆手,“你通过了,去下一场吧。” 白若来到沙滩时,卜长老正对着上一轮考核的小龟唾沫横飞。 “这个占卜法我上一节课是不是讲过,一模一样!闭着眼睛都能占卜出来!” “你看看你占卜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找只没开智的王八来,他都能算得比你准!” 小龟就像被霜打了茄子,蔫头耷脑地离开了。 卜长老看到白若,稍稍缓了缓神色。 他抽出一根骨签,凝神看向上面浮现的文字,眉梢微动,“唔,很少见的题目。你将在何时遇见相伴一生的……” 卜长老摸了摸下巴,这个题目对小龟来说,其实有些难了。 按照玄龟的寿命,很多龟根本碰不到能相伴一生的妖,所以这个题目其实无解。 卜长老决定放宽一点标准,只要小白若的占卜过程没有问题,不管算出的结果如何,他都会让她通过这场考核。 白若屏息,这场考核放在沙滩上,就是需要他们以白沙作为媒介进行占卜。 她取出龟壳摸了两把,想到一难在考前给她做的占卜。 “不管卜长老的考题是什么,你只要告诉他结果是【已经出现】。” 白若有些犹豫,她有些不太确定,这种你占卜我的占卜,到底准不准确。 要是换她自己瞎编,那肯定是说个玄乎而不确定的未来时间更有信服力。 白若手捧龟壳,眼前的细沙开始随风舞动,在半空卷起一道飞速旋转的漩涡。 沙粒起起伏伏,变幻出模糊杂乱的线条。 白若咬咬牙,决定相信一难的占卜。 一刻钟后,风渐渐平息,一座小小的沙丘在白若身前成型。 她缓缓睁开眼,对卜长老道:“他已经出现了……” 卜长老一惊,下意识问道:“你确定吗?” 白若颔首,“确定。” 卜长老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有理。 族里和小白若一批诞生的小龟那么多,说不定哪只就是呢。 卜长老笑呵呵地给了她一个通过,说不定过上几百年,族里就有大喜事了呢! 白若考完没多久,就碰上同样结束考核的一难。 两只小龟对视一眼,齐齐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接下来就看二难了。”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他们才看到二难没精打采地回来。 白若问道:“怎么了,考得不顺利?” 二难神色复杂,“我在湖底抓鱼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条蛇头鱼,那鱼好生凶猛,一口吞光了我的猎物,还打算把我一起吞了。还好我的壳硬,卡住了它的门牙……” 二难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要不是自己缩头的速度够快,怕是要被那鱼啃掉一块肉。 白若眉心一跳,“然后呢?” 二难继续道:“朔哥中途发现不对,下湖收了那条蛇头鱼。” 白若松一口气。 二难依然苦着脸,“问题是,我抓的猎物都被那鱼吃了,我也不知道这考核到底是过了,还是没过。” 白若安慰他,“没事,就这一门出了点状况,另外两门应该……” 二难委屈摇头,“我是先考的占卜,卜长老给我的占卜题目就是算这次考核的吉凶,我想到一难说的有惊无险,又图好兆头,交的答案是吉。” “等卜长老知道我后面在湖底遇险的事情,不就知道我占卜错了吗?” 白若叹一口气,“你应该说凶中带吉的,遇险为凶,但最终逢凶化吉。” 二难整只龟都不好了,恨不得时间倒退回考核之前,敲一敲自己的脑瓜子。 一难拍拍二难,试图安慰,“没关系,我看其他小龟中,比你考得还糟糕的不少。” 二难:并没有被安慰到。 白若:“尽龟事,听天命。” 二难:他觉得天要亡他。 所有小龟的考核结束后,江朔、江罗罗和卜长老聚在一起,讨论小龟们的最终成绩。 江朔还在看小龟们答的笔试题。 翻到白若那张卷子时,他对着那道历史问答陷入沉思,他有在课上讲过这么一段吗? 半晌,他戳了戳江罗罗,“你对这段历史,有印象吗?” 江罗罗已经几百年没学过这东西了,今日临时被江朔拉来监考还行,让她改卷可不成。 她反问道:“你上的课,你没印象?” 江朔沉默,他一向想到哪儿,讲到哪儿,还常常夹带私货,全程放飞。 卜长老凑过来看了两眼,一看到干干净净没有爪印的卷面,印象就好了三分。 他坦然道:“我觉得这回答没什么问题啊,我们老祖宗就是那么英明神武,威震三界……” 江朔觉得有理,开始看下一题。 验证符文正确与否的最好方式就是激活符文,看看具体效果。 刚刚其他小龟画的照明符、清洁符、加速符他都一一试过,就算有些效果偏弱,但也大差不差。 毕竟是基础符文,一只小龟画的照明符,甚至只能照亮一秒。 看到这张霉运符,江朔自然而然地将它激活,觉得自己一会儿可能会出现喝水呛一口,或者出门绊一跤这种小问题。 然而下一秒,江罗罗忽然面色惊恐地看向他,“江朔,你……” 江朔今日抓的那条蛇头鱼,不知怎么从他腰侧袋捕兽袋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了出来,一口咬在了他的屁股上。 “嗷!” 江朔痛呼一声,一个起跳,迅速把屁股从鱼口中抢救出来。 蛇头鱼被江朔一手禁锢住,依然凶狠地张着嘴,露出森森白牙。 江朔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江罗罗赶紧拿出新的捕兽袋,将这只蛇头鱼收了进去。 隔日,江朔步伐僵硬地来向小龟们宣布成绩。 二难第一时间搬来一把椅子,讨好道:“朔哥,您坐。” 他能不能通过考核,就看一会儿了。 江朔的屁股还传来阵阵抽痛,他冷着脸瞪了二难一眼,站得笔直,“不必,我站着说。” 白若对上江朔扫过来的目光,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她昨晚复盘了自己的答卷,觉得每一题都无可指摘。 白若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江朔看她的眼神,怎么凉飕飕的? 第 20 章 小龟们这次考核的通过率还不到一半。 白若唯一扣分的就是那场笔试,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应当是那道历史题没有答好。 她只夸了老祖宗的英明神武,但忘了在最后升华主题,没有点出老祖宗这些杰出成就对三界产生的深远影响。 一难也通过了考核,他被扣分的是实战,在湖底和另一只小龟交手时,只能说是堪堪险胜。 二难的占卜和笔试都扣了部分分数,但最终幸运擦线飘过。 此外,还有另外两只小龟也顺利通过了考核。 江朔今天的气压格外低,对考核没通过的小龟自然没有好脸色,但是对通过的小龟们,语气也格外阴森。 白若对二难小声道:“他一定是在迁怒我们。” 二难赞同点头。 两只窃窃私语的小龟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才是牵连其他龟的罪魁祸首。 没通过考核的小龟们要参加补课补考,通过的小龟们各自收到了一笔灵石作为奖励。 灵石数量和成绩相关,二难到手的只有可怜巴巴的两块。 他也不觉得失落,能通过这次考核,他就谢天谢地谢龟神了。 正当小龟们打算把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灵石压箱底时,江罗罗笑眯眯地来了。 “江朔这小子是不是还没告诉你们灵石该怎么用?” 小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江罗罗笑道:“灵石是修真界的通用货币,虽然在族内无用,但是你们可以在购买外头的东西。” 一难开口道:“那岂不是要等到我们外出历练的时候才能用上?” 江罗罗晃晃手指,冲小龟们挤挤眼睛。 “早年的确如此,不过锦鲤族近年开通了新的邮购业务,所以你们可以通过传讯下单,直接购买自己需要的东西。” 白若忍不住暗自咋舌,好家伙,按照锦鲤族这赚钱速度,成为妖界首富指日可待。 江罗罗给小龟们发了一份购物手册,“这是锦鲤族本季度推出的商品清单,最前面几页是龟族特供版,你们可以好好看看。” 小龟们翻开手册,双眼渐渐放光。 白若也没能例外,没有谁能拒绝买买买的诱惑,龟龟也是。 她甚至怀疑锦鲤族的天赋就点在了赚钱上面,清单上的商品,怎么看怎么让龟心动。 白若看中了一款亮闪闪龟壳磨砂膏,一只三百六十度龟背痒痒挠,这上面竟然还有各种款式的龟甲贴。 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白若火速下单,顺便还给只有两块灵石,买不起任何东西的二难订了一盒染发膏。 锦鲤族售卖的染发膏上并没有写明颜色,只有一行小字宣传语:想要体验不一样的发色吗,逆色染发膏让你拥有截然相反的发色! 白若看完,觉得这和染发膏简直就是为二难量身打造的。 二难想要的白毛,不就是黑毛的反色吗? 一难则是买了一枚据说有占卜加成效果的六爻铜钱,这枚铜钱用光了他所有的灵石。 和占卜有关的灵物,都不便宜。 白若的磨砂膏和痒痒挠没两天就到货了。 交货那日,一条金色锦鲤突然从湖面浮现,“噗噗”吐出三只锦盒。 白若取出灵石,在锦鲤的示意中,将灵石丢入它的口中。 这是锦鲤族的送货锦鲤,只要水系经过的地方,它们便都能抵达,十分方便。 当天下午,白若、一难、二难在沙滩上排排躺着,往龟壳上搓磨砂膏。 再配合那只角度刁钻,力道适宜的痒痒挠,小龟们舒服得直哼哼。 不知道是不是白若的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的龟壳经过这番保养,都变得曾光瓦亮了呢! 等白若把那盒染发膏送给二难时,二难感动得眼泪汪汪。 “小白若,大恩不言谢,等我下次挖到地狮窝的时候……” 白若紧急打断了他的话,“以我们的关系,言谢就行了。” 见二难还想说话,白若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先去试试,还不知道锦鲤族的这个染发膏效果如何。” 二难美滋滋道:“那磨砂膏和痒痒挠的效果那么好,锦鲤族出品的染发膏效果定然也不差。” 根据染发膏的使用说明,二难需要把染发膏均匀地涂抹在头发上,再将头发包裹一夜,等染发膏被尽数吸收后,第二天就能看到全新的发色。 白若和一难小心翼翼地帮二难涂完染发膏,二难便满怀期待地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白若被二难的一声惊呼惊醒。 她一个骨碌翻身起来,冲到镜子前,“二难,怎么了?” 二难捧着自己的头发,双手颤抖,“小白若,我的头发……” 白若定睛一看,没有看到预期中的白毛,二难的头发还是乌黑乌黑的。 她瞪大了眼睛,“锦鲤族竟然虚假宣传!” 一难这时也被吵醒了,他来到二难身后,眯眼细看,“不对,还是有变化的。” 一道阳光从窗口洒进来,落在二难手里的那捧乌发上,隐隐闪过缤纷的彩色。 白若沉默了。 这是,五彩斑斓的黑? 二难很伤心,他默默地往脑袋上扣了一顶小帽,来遮挡自己五彩斑斓的黑毛。 白若义愤填膺地给锦鲤族写了一封投诉信,怒斥这个染发膏造成的悲惨后果。 锦鲤族的售后小鱼对二难的遭遇深表同情,表示可以给出以下赔偿。 赔偿一:他们可以免费再寄一盒逆色染发膏过来。 但是五彩斑斓的黑毛在使用这盒染发膏后,会变成什么颜色,他们也无法保证。 赔偿二:提供一次无偿剃头服务,从根源上解决这头五彩斑斓的黑毛。 赔偿三:退还三倍价格的赔偿,并赠送一张八折购物券,以抚慰小龟受伤的心灵。 据说染发膏的效果大约会持续一年,一年以后,二难还是一只好龟! 白若在小声征求二难的意见后,选择了赔偿三。 为了照顾二难的敏感情绪,白若和一难现在同他说话,都会努力把目光固定在他的下半张脸上,避免不小心瞥见露出来的头发,刺痛他的少龟心。 就在二难沉浸式自闭时,祖龟奶奶给小龟们带来了一个新消息。 距离玄龟一族不远的不栖山小秘境,快要开了。 “不栖山小秘境没有太大危险,最适合初次历练的小妖去积攒经历。” 祖龟奶奶的介绍简单明了。 江朔想了想,“考核通过的小龟都可以去,没通过的那些还差点火候,再过几年吧。” 祖龟奶奶颌首,看向通过考核的五只小龟,“你们都没问题吗?” 白若飞快点头,这何止是历练的机会,更是结仇的好时机。 但凡在小秘境遇上几个不长眼的妖,她的小本本上就能多添几个名字。 唯有二难犹豫不决,他摸着自己头上的小帽,担心自己出门会被外面妖嘲笑。 祖龟奶奶也听说了小龟闹出的染发膏乌龙,笑道:“不栖山有一种特殊的不栖果,它的汁水可以让万物恢复原状,说不定能治你的黑毛。” 二难的眼睛倏然亮了,“我去!” 临行前,小龟们各自收到族内派发的储物袋一只。 白若了然,这算是新手礼包吧。 她翻了翻储物袋,里面有灵石若干,应急龟粮两顿,伤药一瓶,空白符纸一摞。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白若不信邪地翻了又翻,一无所获。 江朔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你在找什么?” 白若迟疑片刻,“就没有什么防御法宝?” 那种在危急关头能抵御致命伤害一次的救命宝贝。 江朔悠悠道:“你们有龟壳。” 白若卡壳一瞬,“那,也没有什么攻击法宝吗?” 那种一力降十会,可以在危急关头扭转局势的关键。 江朔:“你的龟爪难道是摆设吗?” 白若懂了,她默默抱紧自己的占卜小龟壳。 这次历练,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江朔朝小龟们摆摆手,“行了,你们赶紧出发吧。动作再不快点,就要错过小秘境开启的时间了。” 小龟们就这样被丢出了族地。 五只小龟互相对视一会儿,齐齐看向一难。 一难摸出自己的龟壳算了约莫一刻钟,指向东边,“往这边走。” 小龟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祖龟奶奶不知何时出现在江朔身侧,眼角露出一丝笑纹,“你故意不告诉小龟们,那只储物袋就是最大的法宝。” 江朔轻哼一声,“历练历练,总不能让他们养成凡事依赖外物的习惯。” 他眼珠一转,“再说了,我们当年第一次出门历练,长老们不也什么都不说,就把我们丢出门了吗?” “这就是我们龟族代代相传的传统。” 在祖龟奶奶打趣的目光中,江朔肯定道:“总之,我绝对不是小心眼,想让小龟们多吃点苦头。” 第 21 章 小龟们尚且不知身后的对话。 除了白若和二难,其他小龟们都是第一次踏出族地的大门,一个个兴奋得不行,就连看见路边的一棵树都要停下来多瞅两眼。 白若莫名有一种带着一群小学生春游的即视感。 怪不得江朔催他们早点出门,就他们这个龟速,真不知道会不会错过小秘境的开启时间。 小龟们一路走走停停,中途时不时有飞梭从上空呼啸而过,估计是赶往小秘境的他族妖。 小龟们抬头仰望飞梭,目露敬畏。 “那些妖都不觉得晕吗?” “没准坐在里面的本来就是会飞的妖,从小就晕习惯了。” “还是地上好,虽然慢,但是心里踏实……” 小龟们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白若扭头望去,便看见一只羽毛艳丽的长尾雉昂首立于树梢,一双小小的黑豆眼露出明显的不屑。 “呵,土鳖。” 白若眉头一皱,还没来及说话,二难便嫌弃地看了那只长尾雉一眼,“哪里来的土鸡,连龟和鳖都分不清。” 长尾雉漂亮的尾羽当即炸开了,“你说谁是土鸡!” 二难理所当然地瞥他一眼,“这里除了你,难道还有第二只鸡?” 长尾雉差点气得从树梢上一头栽下来,“我是长尾雉,不是鸡。” 二难恍然,“雉,那就是野鸡,对不住,我不该叫你土鸡。” 长尾雉眼前发黑,语无伦次道:“雉就是雉,不是野鸡!” 如此粗俗的名字,怎么配得上他华丽优雅的身姿。 二难一脸真诚,“雉,就是野鸡。没事多读点书,搞不清别妖的种族就算了,怎么连自己的种族都分不清?” 白若的肩膀不自觉抖了两下。 她强忍住嘴角的笑意,“二难,这只鸡的文化水平不行,你和他说不通的。” 二难叹一口气,感概道:“果然,做妖还是得多读书。” 小龟们不再理会气晕了头的长尾雉,准备接着赶路。 长尾雉咽不下这口气,振翅朝着二难俯冲而来,尖锐的喙在空中闪过一道锋利的光芒。 二难察觉背后传来的风声,下意识化出龟壳一挡。 长尾雉只觉得喙上传来一阵剧痛,不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白若不等长尾雉发起二次进攻,飞快抄起自己的占卜小龟壳就冲着他的脑袋狠狠来了一下。 长尾雉当场晕厥。 小龟们看着被白若敲晕的长尾雉,脑袋蓦地隐隐作痛。 实战课时,谁没被白若的龟壳敲过几下呢? 白若动作麻利地将长尾雉倒吊在树上,“让这只野鸡在这里醒醒脑子。” 她拍拍手心,率先往前走去,“行了,我们快赶路吧,别在这耽误了时间。” 一难赶紧伸手扯住白若的衣角,“等等。” 白若:“怎么了?” 她见一难的目光飘向长尾雉的方向,犹豫道:“你难道想带着这个战利品赶路?好像有点太累赘了……” 一难动了动唇,“不是,不栖山在那个方向,你走反了。” 白若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转了方向,站在一难身后半步的位置。 “那,你先走吧。” 一难继续在前面带路,小龟们纷纷跟上。 唯有二难回头不舍地看了长尾雉一眼。 白若见状,拍了拍二难的肩,“你刚刚已经做得很好了。” 尤其在打嘴仗上,简直输出惊龟。 就算没有她补上的那一下,二难制服这只小野鸡也只是时间问题。 二难舔舔唇,小声道:“小白若,你没觉得那只野鸡的翅膀和腿部线条格外流畅紧实吗?” 白若回想一番,点头赞同,“确实,但是我们龟壳的线条也很漂亮,你不必羡慕他的翅膀。” 二难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的鸡翅膀和鸡腿一定很有嚼劲,就像喜欢运动的鹰爪虾一样,肉质特别紧实鲜嫩。” 白若嘴角一抽,她果然不该对二难抱有太大期望。 二难还在暗自遗憾,“可惜了,是只成精的野鸡……” 小龟们赶到不栖山时,已经是七日之后。 白若远远就看到各式各样的小妖们齐聚于此。 长着毛尾巴的各种兽族,色彩斑斓的鸟族,头上长着绿叶的树族…… 小龟们不由得长大了嘴巴,他们还从未见过那么多奇形怪状的妖。 一难看向还未开启的秘境入口,摸了摸手中的龟壳,若有所感。 “大约还得再等一个时辰。” 二难找了快石头蹲下,看向停在半空的数只飞梭,“所以他们飞那么快有什么用呢,提前到了不也得在这儿等着。” 白若拍拍二难头上的小帽,“你少说两句,这里妖多口杂,万一你一张嘴得罪一片,我们双拳难敌四手。” 二难正了正被白若拍歪的帽檐,“那等妖少点的时候,我能说话吗?” 白若思忖片刻,应道:“可以。” 二难精准拉仇恨的话,她还是能打过的。 没等多久,前方倏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凭空浮现,逐渐变成一张狰狞的巨口。 不栖山小秘境,正式开启。 空中的数只飞梭率先朝着入口冲去,试图快妖一步,抢占先机。 还没到入口处,已有几只飞梭发生激烈撞击,梭上的小妖在混乱中互相交手数次。 小龟们看着不同属性的灵力在空中碰撞,爆发出绚烂的火花,忍不住发出惊呼。 “没想到看别的妖打架,还怪好看的。” “就像话本上说的烟火,噼里啪啦,自带光效。” “精彩,精彩,比我们用龟壳撞来撞去漂亮多了……” 看到兴头上,二难没忍住拍爪叫好。 等到飞梭尽数挤进秘境后,紧随其后的就是色彩斑斓的鸟族。 小鸟们争先恐后,你扇我一翅膀,我啄你一嘴巴。 艳丽缤纷的羽毛从空中簌簌落下,仿佛下了一场彩色大雨。 白若迅速伸爪从半空捞了数片花花绿绿羽毛,在手中攒成一束。 “多攒攒,还能做个漂亮的鸡毛掸子。” 等兽族和树族的小妖们也陆陆续续进了秘境后,小龟们才不慌不忙地卡着最后的时间走进入口。 秘境入口在小龟身后缓缓收拢,当只剩下一条窄窄的缝隙时,一只长尾雉“嗖”得从缝中强行挤了进来。 虽然他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冲进来,但还是被合拢的缝隙夹断了那根最长的华丽尾羽。 长尾雉发出一声心痛的哀鸣,在心里再次狠狠记了把他绑到树上的小龟一笔。 进入秘境的瞬间,白若只来得及一手拉住一难的腰带,一手揪住二难的后领,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白若像是重回晕梭那日,被晃了个头昏脑胀。 “啪!” “砰!” “咚!” 坠落的刹那,白若三龟齐齐变成龟形,以抵御落地的撞击。 三只小龟如同叠罗汉一般,接连落在一片青翠的草地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白若缓了缓神,连忙从二难的龟壳上爬了下来,变回人形。 二难迅速从一难身上爬下来,第一时间捡起自己的小帽,捂住五彩斑斓的黑毛。 承受了最多的一难顿了两秒,揉了揉腰,起身环顾四周,“我们好像和江慢、江吞分开了。” 小龟们没有进秘境经验,没想到小秘境还有滚筒式打散加上随机高空抛物的操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白若整了整凌乱的衣衫,“慢慢来吧,说不定半路就碰上了。” 按照祖龟奶奶的说法,不栖山小秘境里应当不会有危及生命的风险。 等时间到了,他们就会被秘境通通丢出去,那时候会合也一样。 白若决定先解决二难的当务之急,寻找不栖果。 一难阖眼,捧着龟壳卜了一卦,抬手指了一个方向,“走这边。” 小龟们走了大约两刻钟,就来到一棵巨木面前,最高的那根树枝上,赫然结着一只通体鲜红的水灵果子。 白若用力眨了两下眼睛,声音飘忽,“我没看错吧,那好像是——” “不栖果?”一难的语气也带上两份迟疑。 距离他们进入秘境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二难此行的最大目标就直接出现了? 白若有些怀疑龟生,她第一时间看向一难,“卜长老该不会偷偷给你塞了什么幸运加成的好东西吧?” 作为卜长老的得意门生,一难从卜长老手里拿到什么心想事成的玄学神器也不算什么。 一难立刻摇头,澄清道:“没有,卜长老什么都没给我。” 白若的指尖在下巴上轻轻摩挲了两下,“那就奇怪了,这未免也太顺利了……” 二难没他们那么多心思,蹦跶着径直就去摘果子,动作快得白若都来不及拦上一把。 直到二难安然无恙地捧着果子回来,白若才松了一口气。 三只小龟注视着轻轻松松到手的不栖果,陷入沉默。 这下子,连二难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一难摸出自己的万能小龟壳,“算了,直接卜一卦吧。” 一炷香后,二难双眼放光地盯着一难,声音里透出些许激动,“怎么样?” 一难颌首,“可以用。” 至少卦象没有显出任何凶兆。 二难发出一声欢呼,迫不及待地准备拯救自己五彩斑斓的黑毛。 白若和一难一起将不栖果的汁水涂抹到二难的头发上。 在三只小龟紧张的凝视中,二难的头发一点一点变成了漂亮的银白,和白若的发色没有丝毫差别。 三只小龟都怔住了,他们以为这个不栖果最多只能将二难的头发恢复成原本的黑色,没想到竟然直接变白了。 二难激动地跳了起来,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银白的发尾。 这时,白若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她 伸手从二难的发丝间勾出一缕偏短的头发,“这撮头发,和我上次被小白龙一尾巴抽断的发丝一模一样……” 话音刚落,二难的白发飞快褪去,变回了五彩斑斓的黑。 二难呆住了。 白若扭头看向那棵巨木,它依然静静地立在那里。 刚刚二难摘下的不栖果已经凭空消失,连一片果皮渣子都没留下。 白若眯起眼睛,“是幻境。” 二难还沉浸在美梦破碎的冲击中,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他喃喃道:“我的白毛……” 白若冷静地纠正他,“不,那是我的白毛,你看到的只是我的头发投射出来的镜像。” 二难心口一塞。 眼看着二难眼眶渐渐泛红,白若立即找补道:“白毛嘛,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二难鼻尖发酸,“可我连拥有,都是短暂的虚假……” 第 22 章 白若心虚地移开了眼睛,都怪她眼太尖,嘴太快。要不然,还能让二难的美梦维持得长久一些。 一难走到巨木下细细观察了一番,“是迷幻木,它的枝叶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将妖不知不觉引入幻境,看到自己最期望的画面。" "但是只要我们意识到不对,戳破虚幻的假象,幻境就会迅速消失。" 白若讪讪道: “看来是二难对不栖果的渴望太过强烈,把我们都一起带进来了。”二难的眼圈不由得更红了。 白若连忙拍拍他的胳膊, “没事,虽然迷幻木造出来的不栖果是假的,但既然它投射出这个镜像,不正好说明秘境里确实存在不栖果吗?我们找到它也只是时间问题。" 二难努力收起自己受伤的心,小声道: “没准我们下一次找到的也不是不栖果,而是另一棵迷幻木……" 白若没忍住敲了他的脑门一下, "这种时候就别乌鸦嘴了。" 二难果断闭嘴。 小龟们继续往一难占卜出来的方向前进。天色渐渐黑了,小龟们找了一处避风的歇脚点,用捡来的枯枝落叶勉强搭起两个小窝。 按照二难的想法,他们本可以搭建一个稍大的窝,然后都变成龟形,挤在里头凑合一夜,安全又暖和。 白若坚定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我们玄龟是冷血妖,不需要抱团取暖。”何况就二难那个睡相,在族里的时候,她半夜可没少被他一个翻身砸醒过。 "至于安全问题,只要你睡觉时全程把自己缩在龟壳里,就很安全。" 二难将可怜巴巴的目光投向一难。 一难想起刚刚是因为自己的占卜结果,才让二难用了那假的不栖果,心中不免生出一丝愧疚。 他摸了摸二难头顶的小帽, "没事,我跟你睡一窝。" 白若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难一眼。以前小龟们睡大通铺的时候,一难都跟在卜长老身边,就没和二难同窝过。 一夜过去,一难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从半塌的小窝里爬出来。他一抬头,就对上了白若打趣的眼神。 一难清了清嗓子,懊悔道: “是我大意了……” 二难睡眼朦胧地 从他身后钻出来,含糊道: “什么,什么大意了?”一难转头看他,郑重道: “二难,今晚你还是一个龟睡吧。”二难的瞌睡瞬间消散,目露委屈, "一难,连你也嫌弃我了吗?"“就因为我没有一头白毛,是龟中异类,所以被你们排挤……” 一难头疼地打断他的碎碎念, "就算你是白毛也不行。" 二难瞳孔微颤, "所以是无差别排挤?" 一难暂且收起自己的心软,冷酷道: “不,是针对你的排挤。”就二难这不消停的睡姿,没有龟能忍受! 就算他的龟壳天生扁平,也经不住二难一晚上东砸一下,西敲一下。多睡两晚,他都怕自己的龟壳变成凹型。 说话间,一片巨大的黑布突然从天而降,将三只小龟齐齐罩住。白若只觉得身子一空,就和一难、二难一起被收进了一片黑漆漆的空间。 一道模糊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今日运气好,一大早就抓住三只鳖,正好熬一锅鳖汤补补。” 二难气得跳脚, “现在的妖都怎么回事,一个个的,连龟和鳖都分不清!” 白若:二难关注的重点真的很奇怪。 一难伸爪探了探四周, “我们好像被关进储物袋里了。” 白若动了动身子,在一堆杂物中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没事,等会儿下锅的时候,总要放我们出去的。" 等出去了,看她不一龟壳砸晕这只妖。 白若想到什么,对一难道: “这只妖前进的方向,和我们找不栖果顺路吗?”一难扒拉出自己的小龟壳算了算, "大差不差。" 白若躺得更坦然了, “那我一会儿下手轻点。”尽量不把妖直接打死,半死就成。就当谢谢他的顺风车了。 这只品种不明的妖跑得还挺快,至少比他们龟快,而且跑得挺稳当,一点都不晕。躺得有些无聊,白若偷偷施了一个照明术,一点微弱的荧光在她的龟爪上浮现。借着这点荧光,小龟们开始探索储物袋的内部。 “哇,这里好多灵石。”二难一头扎进了灵石堆里,只剩下一截短短的龟尾露在外头。 “哗啦——” r /> 三只小龟对视一眼,飞快把灵石均匀分成三份,塞进各自的储物袋里。 白若心情飞扬,怪不得大家对小秘境趋之若鹜,这种发财的好机会在外头可不常有。装完灵石,小龟们开始探索储物袋的其他区域。 一堆疑似装着丹药的瓶瓶罐罐,不管有什么用,通通打包带走。在密封玉盒里装着的奇珍异草,一起塞进储物袋。 还有几样灵器珍宝,你一件,我一件。 三只小龟一口气将储物袋内扫荡了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件原主的旧衣鞋袜等无用之物。 这时,储物袋上方忽然露出些许亮光,白若仰头望去,只见一团眼熟的彩色不明物尖叫着被丢了进来。 小龟们敏捷地往旁边一躲,避免自己成为那个倒霉肉垫。 “啪嗒——” 彩色不明物落地,半晌,从翅膀下冒出一只晕乎乎的鸡头, “这,这是哪里?”白若精神一振,好家伙,这不是他们来不栖上路上偶遇的那只长尾雉吗? 这只长尾雉似乎有点夜盲,在昏暗的储物袋里看了半天,都没看到角落里蹲着的三只小龟。二难看着野鸡不聚焦的黑眼珠,不禁疑惑道: “这只野鸡,莫不是瞎了?”一难盯着野鸡看了一会儿,迟疑道: “他看起来眼神好像确实不太好。” 二难恍然, “怪不得他分不清龟和鳖呢,原来是个睁眼瞎。” 长尾雉眼神不好,耳朵却不错,他听见小龟们的窃窃私语,冲着虚空愤怒道: “谁,谁在骂我。" 二难看着长尾雉的眼神甚至有些同情了,年纪轻轻就瞎了眼,以后可怎么办呢。白若忍不住小声道: “鸡的夜视能力,好像天生就不太好。” 二难懂了, “天生残疾。” 白若:你要这么想,好像也没错。 长尾雉终于从这格外气妖的语调里察觉出一丝熟悉。“土鳖?是不是你!” 二难这时候非常有耐心,作为一只懂礼貌的小龟,呵护残疾妖是他应尽的义务。“不是鳖,是龟。” 长尾雉才不管是龟是鳖,愤懑道: “好阴险的鳖,你把我抓到这里,是不是为了报复!” 二难现在不光觉得这只野鸡眼盲,觉得他脑子也不太好使。"不是我,我也是被抓来的。&# 34; 长尾雉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虽然事发突然,他没怎么看清那只把自己抓进来的妖,但似乎确实不太像鳖。 下一秒,长尾雉又幸灾乐祸起来。“哟,你居然也被抓了。” 二难看着长尾雉傻乐的模样,嘀咕道: “我的肉可没你多,要是下锅,一定是先吃你。”长尾雉顿时一僵,整只鸡都褪成了灰白色。一只鳖才几两肉,跟他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他引以为傲的健硕大腿,和一双有力的修长羽翅,竟然成了他的催命符。 白若看一眼二难,又看一眼长尾雉,脑中蓦地浮现一道名菜:霸王鳖鸡。 紧接着,她猛地摇摇头,把这道滋补硬菜从脑中甩出去。差点被这只野鸡带跑了,他们是龟,不是鳖。 不知过了多久,储物袋再次打开。小龟和长尾雉被一道拎了出来。 白若眯了眯眼,很快适应了外面的亮光。长尾雉的眼睛被刺眼的阳光激出了两滴眼泪,一副惨兮兮的可怜样。 一双大手当即掐住长尾雉的脖子,将它丢入锅中。“噗通——”长尾雉无力的挣扎在锅里溅起一片水花。 “还没下锅就哭了,难道小秘境里长的鸡都比外面的有灵性?”手的主人喃喃自语。 白若看向说话的妖,他的眼角有两片狰狞的青鳞,一双黄色的竖瞳显得格外阴冷。是蛇族。 青蛇随手扣上锅盖,又施了一道禁锢术法,防止长尾雉的垂死挣扎掀了他的汤锅。下一瞬,他冰冷湿滑的目光游到了最胖的二难身上。 二难浑身都僵硬了。早知道吃得胖会先下锅,他平时一定少吃两口! 青蛇慢慢将手探向二难。 同一时间,汤锅中陡然一震,锅底被一只细长的喙直接捅穿,汤汁顺着锅底的破洞淅淅沥沥淌下。 青蛇的脸骤然阴沉下来。趁着他转身朝汤锅走去的刹那,白若、一难、二难飞身跃起,攻向他的上中下三路。 “哐——” 白若的龟壳重重地敲在了青蛇的后脑。“噗——”一难的利爪捅向他的七寸。 “嘭——” 二难用尽全力砸向衣摆下露出的细长蛇尾。青蛇眼前一黑,软倒下来。 此时,长尾雉也终于突破了汤锅的禁锢,湿答答地从锅里爬了出来 。 他狼狈地抖落羽毛上的汤汁,见青蛇已经被三龟放倒,恨恨地上来又猛啄了两嘴。“呸!什么东西,居然敢把高贵的本雉扔下锅煮!”"出门也不知道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长尾雉火冒三丈地从蛇头一路蹦到蛇尾,又从蛇尾蹦到蛇头。 白若恍惚间似乎觉得这条青蛇在昏迷中抽搐了两下,她脑中缓缓浮现五个大字:愤怒的野鸡。 一难慢吞吞地在青蛇的衣服上抹了抹爪子上沾的蛇血。 这条青蛇的年纪不大,修为也不深,也就是趁着早上他们刚睡醒时偷袭,才一把将他们捞进了储物袋。 长尾雉蹦得累了,才从青蛇身上跳下来,矜持地扭了扭尾羽。 “虽然我们之前有点过节,但是看在你们英勇刺蛇,替我出了一口气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白若看着长尾雉以落汤鸡的模样做出傲慢姿态,不自觉地抽了抽嘴角。她觉得这只小野鸡和小白龙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一难嫌弃青蛇身上的腥臭。二难觉得这蛇太丑。 白若怕这蛇塞进储物袋玷污了她的其他宝贝。因此,昏迷的青蛇就作为战利品归了小野鸡。 小野鸡没出力,却白得了一条青蛇,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犹豫再三,忍痛从储物袋里抽出一个油纸包,塞给了二难。“就,当作是这条蛇的谢礼。” 小野鸡说完,动作飞快地将青蛇塞进自己的储物袋,一溜烟跑了。也不知道是怕小龟们后悔,还是怕自己后悔。 二难好奇地拆开油纸包,眼睛“噌”地亮了。“是虎甲虫干!” 二难美滋滋道: “那小野鸡虽然眼神不好,文化水平也不高,但还挺知恩图报,是只好鸡!”白若听见“虎甲虫干”这四个字时,已经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半步。什么知恩图报,她觉得那只小野鸡是在恩将仇报! 第 23 章 白若严词拒绝了二难试图分给她的那份虎甲虫干。 二难遗憾地和一难一龟分了一半,还不忘对白若贴心道: “你要是想吃了,随时跟我说一声。”白若回以一抹牵强的微笑。想吃是不可能想吃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吃。 这里距离一难推算的不栖果所在之处已经非常接近了。白若不得不承认,那条青蛇作为一只工具妖,确实十分好用。 她甚至开始思考,养一条小蛇当坐骑的可行性。蛇跑得快,跑得稳,还不晕龟,比飞梭强多了!白若将这件事在心里暗暗记下。 三只小龟以青蛇架锅的地点为中心,向附近慢慢探寻不栖果的位置。 白若觉得这个不栖果长得非常刁钻,堪称躲猫猫届的王者。明明就在附近,但他们苦苦寻找半天,愣是没有察觉丝毫踪迹,就差把地皮都撬起来看两眼了。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小秘境里的气温似乎比昨天更低了。 由于一难断然拒绝了二难抱团取暖的请求,三只小龟便各自搭了三个小窝,缩在自己的小窝里瑟瑟发抖。 白若有些后悔放跑了那只小野鸡。 早知道夜里那么冷,就该忽悠他一路同行的。他的羽毛那么厚实茂密,绝对是夜晚的最佳取暖道具。 二难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了,“这天气,冷得我有点想冬眠了。”白若打起精神鼓励他, "二难,想想不栖果,想想你的黑毛,千万忍住。" 一难也在强忍困意,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进入冬眠状态。玄龟一旦冬眠,少则几个月,多则上百年。 要是在历练时不小心冬眠了,就算白若能把他扛回去,八成也要被朔哥戳着龟壳教育,太丢龟了。 这个寒冷的夜晚,对小龟们来说,委实不太友好。 小龟们迷迷盹盹地熬了大半夜,直到清晨的太阳缓缓升起,大地回温,他们才动了动僵硬的爪子,从窝里钻出来活动手脚。 新的一天,新的搜寻。小龟们斗志昂扬地开始,垂头丧气地结束。 三只小龟蹲在一棵树稍上排排坐。 二难: "小白若,你说小秘境里真的有不栖果吗?"白若顿了顿, "祖龟奶奶都那样说了,应当是有的吧。" 二难挠了挠后脑, “你说,祖龟奶奶会不会是想激励我来小秘境试炼,才故意这么说的?”白若诧异地看了二难一眼, "二难,我没想到,你居然……" "能体谅祖龟奶奶的苦心?"二难自然地接上后半句。 “能说出那么深刻的话来。”白若感叹道。 二难沉默了。 沉默中,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寒寒窣窣的脚步声。三只小龟往树冠中缩了缩,用垂下的枝叶挡住身躯,悄悄屏住呼吸。 脚步声渐渐近了,伴随着低低的说话声。 “都说不栖果能让万物恢复原状,也不知道它能不能让小言檀的稀疏叶子变得和常树一样茂密。" “就怕这个不栖果的效果,是把小言檀复原成秃头……”“呸呸呸,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白若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半晌,她终于想起在锦鲤族偷偷埋地狮干时听到的谈话。原来又是为了那颗秃头树!他的族人为了治他的秃叶子,当真是煞费苦心,堪比二难为白毛付出的心血。 说话的两只小树妖走得更近了,白若从树梢上探头望去,正好清楚地看见他们头顶一晃一晃的小绿叶。 让龟有些手痒,忍不住想揪一把。 白若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心头微动。小树妖也来找不栖果,那他们跟着小树妖不就行了? 不管怎样,树和树之间的感应,总比他们龟和树之间的感应灵吧。 白若朝着一难、二难飞快使了一个眼色,三只小龟蹑手蹑脚地从树上爬下来,跟上前方的两只小树妖。 小龟的呼吸生来便又慢又长,堪称跟踪的一把好手。他们一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小树妖在青蛇起锅的地方停下。 白若下意识心头一紧,小树妖莫不是发现这里曾经有妖逗留的痕迹了? 小树妖在原地停留片刻,小声讨论了两句。 下一秒,他们的脚下突然冒出无数根须,深深地向地下探去。小树妖开始一节一节缓缓下陷,泥土没过小腿、腰部、脖子……直到将他们完全吞噬。 白若眸光一闪,朝着小树妖消失的地方快步奔去, “跟上他们!”地面彻底合拢前的最后几秒,三只小龟一头扎进了那个尚未消失的深 洞。 几息之后,地面重新恢复平整。微风吹过,卷起几颗细细的沙粒,带向远方。 地表之下,泥土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推挤着小龟一寸寸往地心深处而去。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当白若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来时,下方骤然一空。 “啪!” “啪!” “啪!” 小龟们穿过厚厚的土层,落在一片黑漆漆的狭窄空间。 白若第一个追上来,也是最先落地的。 在落地的瞬间,她就一个打滚往旁边躲去,避免再次发生龟龟叠罗汉的悲剧。 第二个落地的二难就没这么好运了,被一难砸了个正着,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白若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龟壳。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龟壳弧度正正好,并不想被砸成一难那样的扁平壳。就算扁平壳的龟更有占卜天赋也不行! 小龟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先一步抵达的小树妖。 他们转身看向白若三龟,皱眉道: “你们,是跟踪我们进来的?” 白若拍拍身上沾染的泥土,土屑随着她的动作簌簌落下。"条条大路通地底,你们能来这,我们也可以。可不兴随便空口白牙就污蔑妖。" 小树妖顿时一噎,他们和这几只小龟就是先后脚的功夫,连掉下来的地方都是一模一样!说没跟踪,鬼才信。 小树妖警惕地瞅了白若一眼,眼角眉梢都写着怀疑两个大字。 白若毫不心虚,坦然道: “相逢即是有缘,我们不如一道走?”地底就这么点大,就算小树妖想和他们各走各的都不成,只得捏着鼻子认下。 两树三龟就这样在安静而微妙的氛围里,在地下悄然前行。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一亮。 白若抬眼望向前方,只见一棵郁郁葱葱的巨木倒悬于上方土层,暗褐色的主干虬曲苍劲,满树枝叶婆娑,错落有致。 一片片晶莹翠叶散发出盈盈微光,照亮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最低的那根枝桠上,赫然挂着一只鲜红水灵的果子,和他们在迷幻木幻境中的见到的那枚果子一模一样。 /> 这一次,是真的不栖果! 电光火石间,白若飞身上前,一手勾住枝桠,一手探向那枚摇摇欲坠的不栖果。同一时间,一条蜿蜒的绿枝从旁边蹿出,灵活地缠上她的手腕,卷住了不栖果。 齐齐出手的白若和小树妖对视一眼,都不愿在这关键时刻收手。 白若眼珠一转,语气诚恳道: “这位树兄,我急需这枚不栖果。若你愿意退让……”小树妖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比你更急,不如你退一步?" 白若抿抿唇,酝酿两秒情绪,声音里带上淡淡的忧伤, “我最好的兄弟,二难,打出生起,就因为发色和同族格格不入,惨遭排挤,他是真的需要这枚不栖果……" 站在白若后方的二难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茫然。格格不入是有点格格不入,毕竟白中一点黑。但是排挤? 每次排挤他的,难道不是小白若和一难吗? 小树妖不甘示弱,沉声道: “我的同族弟弟,言檀,自幼秃头,不长叶子,受尽别妖嘲笑,从化形那日起,就终日戴帽,他更需要这枚不栖果……" 另一只小树妖的脸上露出二难同款茫然。自幼秃头,不长叶子是真的。但是受尽嘲笑? 因为秃头,别说族中长辈对小言檀多两分关切,就连他们都在为他的秃头操心,要不然能来小秘境帮他找不栖果? 白若听完小树妖的话,在暗中闪了闪眼睛。好家伙,她这是碰上对手了。 白若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让眼角染上些许湿意。"二难,原本是只活泼开朗的小龟,结果现在因为发色郁郁寡欢,以泪洗面……" 二难的脑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活泼开朗他认,偶尔郁郁也能说得过去,但以泪洗面是怎么混进去的? 小树妖的眼眶也红了。打感情牌,谁不会呢? 他声音哽咽道: “你的兄弟只是发色不对,但我的弟弟,却是没有头发啊!”说到动情处,小树妖的尾音一波三折,仿佛自带波浪号。 白若被他唱念做打、声泪俱下的作派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该死,这小树妖,是唱戏出身的吧,怎么这么会演。 双方在寂静中凝视彼此,却都不肯松开抓着不栖果的手。 二难反倒先受不了了, 他轻轻戳了白若一下, “要不,我们先算了?”总觉得那只没有头发的妖,更加可怜呢。 白若被他戳得腰间一痒,不自觉地抖了两抖。 她回头狠狠瞪了二难一眼,她的气势都被二难这一爪子戳没了。这傻小子,太心软,别妖说什么都信。 小树妖闻言,当即露出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怎么样,这枚不栖果,就让给我们吧。"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一难忽然出声了。“小白若,那树顶上,好像还有一枚不栖果……” 白若和小树妖顺着一难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层层叠叠的叶片中发现了另一枚隐蔽的不栖果。要不是一难眼尖,还真容易一眼忽略了。白若在心里再次肯定了不栖果躲猫猫王者的地位。 令人室息的安静在此刻弥漫。感情他们刚刚在这里为了一颗不栖果演了半天,都是白费功夫。 白若倏然松手,小树妖也讪讪收了枝条。“这颗就给你吧。”“这颗就给你吧。” 双方同时开口。 "不,你拿着,是你先找到地下的,先来后到。""不不不,果子是你先抓到的,合该归你。"“别客气了,你族弟的秃头,还等着你救命呢……”“你兄弟的发色更加重要……” 一龟一树你来我往地推让了半天,最终各自取了一枚不栖果。 二难默默观察:这一系列操作他不懂,但大为震撼。 白若对小树妖真诚祝福: “祝你的弟弟,早日长出茂密绿叶。”小树妖回以同样诚挚的问候, "也祝你的兄弟,早生白发。" 双方心满意足,和平告别。 第 24 章 打铁要趁热,治病要趁早。 刚摘下的不栖果最新鲜! 白若和一难第一时间将不栖果榨汁,把汁水均匀地抹在二难的头发上。大约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那五彩斑斓的黑色便渐渐褪去,恢复成纯正的黑毛。 二难遗憾地摸了摸自己的发尾。白毛这等好事,果然只能在幻境中体验几秒。 白若看着二难的黑毛若有所思。 如果她没记错,听那小树妖的意思,那棵秃头树现在应该是从光秃秃恢复了一部分枝叶,就是相比其他树要稀疏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去锦鲤族许愿的功效。 但这一枚不栖果下去,不会真把许愿的功效抵消,变回原本的秃头吧?白若在心里为小秃树默哀一秒。要真是如此,这秃头树也太惨了。 黑毛恢复正常,二难觉得自己的腰杆都更直了。他收了遮挡头毛的小帽,期待地搓搓手,“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白若思索片刻,决定道: “去有灵物的地方。”小秘境中多天材地宝,这也是来历练的小妖们的主要目标。 天材地宝所在之处,必然是小妖聚集之处。妖多了,她还愁遇不到几只欠教训的妖吗? 一难卜了一卦,算出最近一处灵气浓郁之地。小龟们按照他的指引,再次上路。 他们的运气不错,没走多久,便来到了占卜的目的地。 这是一处幽深的山谷,谷中灵气弥漫,几乎化作雾状的实质,给周边的花草树木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也遮挡了他们的视线。 这般浓郁的灵气,是将有灵物现世的前兆。白若三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沿着高高地草丛,悄悄向谷中探进。 灵物现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山谷之中说不定早就有妖在埋伏,准备清除潜在的竞争对手。他们必须时刻警惕,以防落入他妖陷阱。 不多时,灵气化作的白雾深处,传来几不可闻的说话声。“青烈那家伙,一早就说自己肚子饿,跑出去捕猎了,留下我们几个在这里苦苦看守,真不是东 西!" “谁说不是!他出去捕猎也不知道给我们带点,一定是在外头偷偷开小灶……” 白若脑中登时浮现那只被他们打得半死不活的青蛇。 />若真是那条青蛇,刚刚说话的八成就是他的同族。 白若目光灼灼,像是要穿透层层白雾,看清里头妖的真面目。她心心念念的坐骑,有着落了! 白若眉梢微动,心中便有了引蛇出洞的计划。 她朝着二难挤挤眼睛。——把小野鸡送的虎甲虫干拿出来。 二难抗拒地摇摇头。 ——用美味虎甲虫干喂蛇?太浪费了!他都没得吃几口呢。 白若再次挤眼。 ——舍不得虫子套不着蛇。 二难开始犹豫。——那可是小野鸡送的谢礼。 白若第三次挤眼睛。 ——就当是从我的那份出。 二难妥协了。 白若松一口气,再挤下去,她的眼角就要抽搐了。二难万般不舍地从储物袋里掏出虎甲虫干,蹑手蹑脚地往白雾深处放去。 虎甲虫干的香气在白雾中逐渐弥漫。不远处传来一声响亮的腹鸣, "咕噜。" “什么味道这么香。”一道脚步声向着白若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先等等,是不是有别的妖来了。" “那不是正好,我现在饿得可以把他们一口气吞下肚子。”说话的妖口气狂妄,丝毫不理会同伴的劝阻。 "为了等这株聚灵草彻底成熟,我们自打进了秘境就寸步不离地守在这里,可憋死我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二难一边往地上放虎甲虫干,一边慢慢往山谷出口退去。 第一块虎甲虫干被发现了,白雾中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 小龟们已经退到了山谷出口,这里地形狭窄,最适合搞伏击,下黑手。 脚步声愈发近了,白若紧盯雾气深处。 一道细瘦的影子在白雾中缓缓浮现,隐约可见脸颊处金色鳞片的闪光。走动间,似乎还能听见“呲呲”的声音。 当影子弯下腰,捡起最后一块虎甲虫干时,白若、一难、二难一齐动手了。有了上一次对付青蛇的经验,小龟们的配合更默契了。 该爆头的爆头,该打七寸的打七 寸,该抓蛇尾的抓蛇尾。 影子没想到伏击的妖如此大胆,阴冷的竖瞳中闪过一丝狠厉,露出锋利的蛇牙,张嘴就朝白若咬去。 “咔!” 尖尖的蛇牙磕在坚硬的龟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若顺势反向撞去。 “喀啦!” 这只蛇妖还没来得及呲出毒液,一双毒牙就被龟壳生生撞断。蛇妖当即发出一声惨叫。 二难趁势而上,冲着他的脑门猛撞了两下。蛇妖一翻白眼,彻底晕了。 首战告捷,小龟们激动地击爪庆祝一秒。 白若在蛇脑袋上又补了两下,确认他不会马上醒来后,将这只蛇团巴团巴绑起来,取走了他腰间的储物袋。 白若小心地取了一滴蛇血,打开储物袋的禁制,把这只蛇丢了进去。 小龟们在谷口继续守株待蛇。等里面的蛇发现自己的同伴有去无回,定会前来查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第二条蛇妖便扭着身子出现了。小龟们故技重施,再次收获一条昏迷蛇妖。 白若将刚刚那条蛇妖从储物袋里倒出来,和这条蛇妖缠在一起,打了一个扭曲的蝴蝶结。绳结之乱,哪怕是蛇妖清醒过来,都没法把自己从对方的尾巴里解出来。 “好事成双!”白若满足地将蛇蛇蝴蝶结丢回了储物袋。 一刻钟后,第三条蛇妖从谷里出来查看情况。蝴蝶结家族再添一员。 “三蛇开泰!” 白若笑得眯起眼睛,三只蛇蛇坐骑,他们正好一龟一只。 在原地等了足足半个时辰,谷内再没有动静传来。二难大胆开麦: “要么一共就这三条蛇,要么就是剩下的蛇不敢再来送蛇头。” 白若赞同,说得很对,又仿佛什么都没有说。"进谷吧,就算还有漏网之蛇,我们也可以围殴他!" 这一次,小龟们昂首挺胸地走入山谷。三战三胜的龟龟,就是那么自信! 谷中一片寂静,好似除了三只小龟,再无其他妖。白若轻声道: “刚刚那小蛇说他们等的是聚灵草,我们先找到那棵聚灵草。” 小龟们循着灵气涌动的方向找去,没一会儿,就在一个小小的水洼边,发现了一株瘦不拉几 的青黄小草。 白若绕着这株草转了一圈,疑惑道: “聚灵草就长这样?看着就营养不良。” 二难蹲在小草前方,附和点头, "就是,这长得也太寒砂了,一点也不像灵宝。" 一难仔细回想了一阵,开口道: “聚灵草,顾名思义,成熟时会聚集天地灵气。是聚灵丹的主要材料,也可用来作为聚灵阵的阵眼……但它本身却毫不起眼,在幼年期甚至和路边的普通杂草几乎没有差别。” 白若懂了, "原来是株奉献型小草。" 说话间,那株细弱的聚灵草似是几不可察地抖了两抖,垂下了软趴趴的草叶。小龟们围着聚灵草团团而坐,一直等到了夜色降临。 山谷里的气温比外面更低,小龟们哆哆嗦嗦地挤成一团,牙齿打颤。一难脸色发白, “以后再出门历练,一定得带个帐篷。” 二难磕磕巴巴补充: “还有厚被子。”白若老大爷式揣手, “还有暖手炉。” 要不是担心夜里生火太过醒目,容易变成一个明晃晃的活靶子。白若真想点个火堆烤烤爪子。 当小龟们变得越来越萎靡,眼皮都开始打架的时候,那株蔫哒哒的聚灵草反而变得越来越有生气。 淡淡流光从修长的草叶上滑过,将暗黄的色泽一寸寸覆盖。 白若迷迷糊糊间,好像瞅见一道白光在夜色里闪过。她猛然惊醒,瞪大了眼睛。只见原本生着聚灵草的地上,已是空空如也。 白若一掌拍醒一只小龟,大声道: “快醒醒,那聚灵草长腿跑啦!” 一难、二难当即打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跑,往哪儿跑了?"二难伸长脑袋左顾右盼。 一难迅速摸出小龟壳,沉吟半晌,摇头道: “不行,算不出来。” 他的推衍之术只能算出大概方位,这山谷中满是聚灵草的气息,跟本无法辨别方向。白若懊悔地一拍掌心。 进入小秘境后的第一次滑铁卢,居然是在一株草上!谁能想到兢兢业业的奉献型小草会突然意识觉醒,半夜跑路了呢? 第 25 章 白若沉思片刻,脑中倏然闪过什么。 “那几只蛇说过,他们进了秘境后就守在聚灵草旁边,目标如此明确,一定有特殊的寻草办法!" 白若取出储物袋,倒提着抖了抖,三条打成蝴蝶结的蛇“扑通”一声掉了出来,狼狈地摔在泥地上。 不知是不是小龟们下手太重,三蛇依然处于昏迷状态。 白若拍了拍其中最胖的那条蛇。这是他们逮住的最后一条蛇,也是最轻易制服的,身上的伤痕也比另外两条少上许多。 小胖蛇一动不动。白若用力在蛇脑袋上拍了两下。 一难看着她的动作,欲言又止。 二难倒是直接: "光靠拍,恐怕叫不醒吧?" 白若恍然, “那用踹的?”当她抬脚的瞬间,小胖蛇猛然睁眼,慌忙道: “别、别踹!” 白若施施然收回脚, "早点开口,不就能少挨两下了吗。"小胖蛇欲哭无泪,谁知道现在的龟下手那么狠,比蛇还凶。 白若冲他扬扬下巴,“说吧,你们是怎么找到聚灵草的?”小胖蛇眼神闪烁,迟迟没有开口。 白若揪起最早抓住的那条金鳞蛇,掰开他的嘴巴,压低声音: “看见他的断牙了吗,你要是不开口,他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语气中未尽的威胁之意让小胖蛇打了一个哆嗦,蛇鳞都差点炸开了。 金鳞可是他们当中最厉害的蛇,居然连牙都被打断了! 小胖蛇突然觉得自己一个照面就被龟打晕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至少保住了一口好牙。听说也有妖族医师会接补牙的活,但听说可吓妖了,接断牙就更不必说了。 曾经有一条小蛇因为嗜甜坏了牙,去妖医那儿治了整整一周,哭得眼睛都干了,回来还做了一个月噩梦呢。 再说,牙齿肯定还是原装的好,能不动就不动。 小胖蛇收了收自己的尖牙,磕磕巴巴地开口了。“其实那聚灵草,不是我们找到的,我们是追着一只藏羊来的。” 白若眉梢微动,莫名觉得很有道理,羊找草,比蛇找草合理多了。这几条蛇妖,怎么看都不像是吃素的。她追问道: “那羊呢?” 小胖蛇苦着脸, "跑了。这山谷 里雾气极大,一个错眼的功夫,那羊就没影了。" 白若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小胖蛇一眼。真是太丢蛇的脸了,连只羊都看不住。都说蛇族眼神不好,看来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 小胖蛇似乎察觉了她目光里的嫌弃意味,小声嘀咕道: “就算那羊当时没跑,现在八成也进了青烈和金鳞的肚子。” 白若一时无言。 也对,要不是羊跑了,青蛇出来觅食,就不会把他们当食物抓走。不被青蛇抓走,又怎么能搭顺风车找到不栖果。这么说来,他们还得感谢那只羊呢。 白若为难地挠了挠头,没了羊,这草可怎么找哟。她不甘心地盯住小胖蛇, "你们守了这么些天,就没别的线索了?" 小胖蛇也急呀,作为一只阶下囚,要是能找到聚灵草,他也算是立功了是不是?不说重获自由,至少也能申请提高点待遇,不用被打成娘兮兮的蝴蝶结关在储物袋里。 苦苦思索半天,小胖蛇灵机一动。"寻踪符!你们用寻踪符,以聚灵草生长过的土壤为媒介,说不定可以找到它!" 白若眨眨眼。寻踪符?这题超纲了呀,族里的龟龟小课堂还没教过这东西呢。 白若转头看向二难、一难,发现他们同样一脸茫然。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她一只龟不懂,那没事了。 白若继续盯小胖蛇, "你会画寻踪符吗?"他们不会不要紧,有妖会就行了。 小胖蛇卡壳了一瞬,他觉得自己要是说不会,可能下一秒就会因为失去利用价值而被丢进不见天日储物袋。 他咽了咽口水,保守道: “我,我可以试试。” 白若飞快取出符纸、朱砂和笔,示意小胖蛇开始他的表演。 小胖蛇的下半截身子还和同伴绑在一起,能自由活动的只有脖子及以上的脑袋。他委委屈屈地伸长脖子,张嘴叼住笔杆,小心地沾取少许朱砂,用嘴画符。 嘴巴张得久了,一滴蛇涎不受控制地滴落, “啪嗒”落在了符纸上。小胖蛇看着被口水玷污的符纸,身子当即一僵, “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若贴心地扔掉废符纸,替他换了一张新符纸,笑眯眯道: “没事,只要你最后把符画出来就成。” 小胖蛇紧张地缩缩脖子。 万一他画失败了,是不是就有事了……他咽下嘴边的猜测,继续埋头画符。 画到一半,那只断了牙的金鳞蛇悠悠转醒。他呆滞两秒,从脑瓜子传来的阵痛中回过神,脸色阴沉地环顾四周。 当金鳞发现小胖蛇居然在替小龟画符时,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蓬胖胖,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居然敢帮他们做事!” 小胖蛇颤颤巍巍地画完一笔,含含糊糊道: “我不画,就得跟你一样没牙了。” 断牙的蛇,怕是连对象都找不到。他虽然胖,一蛇能有两蛇宽,但他有牙啊,原装的! 小胖蛇无比精准地戳中了金鳞的痛处,他正要开口大骂,就被一块土疙瘩迅速堵住了嘴。“呜——呜——” 金鳞艰难地扭动身躯,试图重获自由。 白若把“蝴蝶结”系得更紧了, “你这小蛇,脾气真差。” 金鳞的肺都要气炸了。 换谁一醒来,发现自己成了别妖的俘虏,还被屈辱地打成一个蝴蝶结,甚至断了引以为傲的门牙,都不会好脾气吧。 金鳞的一双竖瞳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可惜在场诸妖无一在意。 小胖蛇在专心致志、勤勤恳恳地画符,小龟们在默默看他画符,就当在历练时多学一个知识点了。 白若和一难还时不时地讨论两句, “这符跟我们学的那些符看起来不太一样,灵力走向自成体系." 二难则是悄悄打了一个哈欠,画符不是他的强项,光是看着都要头疼了。 在报废了十来张符纸后,小胖蛇终于成功了。他长舒一口气, “第一次用嘴画符,不太熟练,要是用手,本来可以更快……” 白若无视他言语中的暗示。 在他们顺利找到聚灵草之前,这些小蛇还是安安静静当一只蝴蝶结吧,免得中途生出什么幺蛾子。 蛇蛇牌蝴蝶结被丢回储物袋里。白若将寻踪符贴在聚灵草长过的那方土地上,以灵力激活符文。 下一瞬,一道金光从符纸上方冒出,蔓延至白雾深处。白若眼睛微亮,招呼一难、二难, “我们走。” 小龟们顺着金光一路追去,眼看着金光的尾巴没入一块巨石背后。白若看着明晃晃的 指路金光,沉默半晌。 果然是刚生灵智的小草,纵使跑得快,但躲猫猫的水平比不栖果差远了。聚灵草躲在石头背后,感受着靠近的三道气息,叶子轻轻颤抖。 白若忽然觉得他们像是在欺负小朋友,还是以多欺少的那种。她忍不住轻咳两声,放缓了声音。 “草草啊,咱们打个商量。我们龟呢,不是食草妖……” 聚灵草抖抖叶子。她可不是那种好骗的草,万一这龟心血来潮,哪天想吃点清淡的素菜呢。 白若见石头后面没有动静,循循善诱道: “我们龟也不爱吃聚灵丹,不会把你扔进炉子里。我们修炼也用不着聚灵阵,不会把你填阵眼……" 聚灵草不为所动。 白若继续忽悠: “虽然我们龟不用这些,但是外头的其他妖就说不准了。你独自一草在小秘境里晃悠,那可太危险了。" “不如这样,你跟着我们走,只要时不时地帮我引些不怀好意的妖过来。我们各取所需,合作共赢……" 白若说得口干舌燥,试图找点东西贿赂小草。思考半天,好像也只有二难的虎甲虫干能勉强一试。既然小野鸡喜欢,除她之外的小龟喜欢,蛇蛇喜欢,说不定草草也喜欢呢? 在白若的疯狂暗示中,二难心痛地将虎甲虫干抛到了石头背面。聚灵草被从天而降的虫干打得叶子一歪,愤怒抬头。 白若哄劝道: “这是我们的小小见面礼,灵气虽然也是好东西,但吸收起来是不是少了点滋味?" “这个就不一样了,风靡妖界的小零嘴,入口酥脆,咸香可口,回味无穷……” 二难听着白若的描述,怀疑地瞅了她一眼。 虽然小白若每次都严词拒绝他的小虫干,但是不是暗地里偷偷尝过,不然怎么能形容得那么准确? 小草被白若的话勾起几分好奇,那些冲着她来的外头妖,不是想生吞了她,就是想收了她去炼丹做阵。 给她投喂小零食的,白若还是第一个。 小草试探地伸出根须,朝那根小虫干勾去。她摸索着勾着小虫干转了两圈,大概明白了进食的方法。 细瘦的根须缓缓扎入虫干,将其一点一点吸收殆尽。几息之后,小草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这味道,怪新 鲜的。 白若耳尖地捕捉到石头后面的细微声音,心里渐渐有了底。她示意二难再扔点小虫干。 半刻钟后,聚灵草卷着两根没吃完的小虫干,寒寒窣窣地从石头后探出半截草叶。 白若蹲下身,和小草保持平视。“所以,你答应和我们同行了?” 小草无师自通地领悟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羞赧地伸出一根草叶抖了抖,表示同意。 白若笑盈盈地用指尖勾住她的草叶晃了晃, “那就说定了。“秘境钓鱼小分队,正式成立! 第 26 章 既然要钓鱼执法,就不能一味龟缩在谷中。守草待鱼不如主动出击,白若三龟带着聚灵草大摇大摆地出了山谷。 第一次出谷的小草哒哒哒地跟在白若脚边,左顾右盼,每一根草叶都写满了对外头的花花世界的好奇。 因为有些怕生,她的草叶一路紧贴着白若的小腿,蹭得白若有些腿痒,总想伸手挠一挠。 白若一边走,一边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小草,谆谆教导: “做草呢,不能太宅,之前你年幼体弱待在山谷里就算了,长大了就得多出来走走,多认识外面的花花草草。” 小草兴奋地晃了晃叶子,周身的浓郁灵气被抖出一串起伏的波浪。 二难也开启了唠嗑模式,“你们觉得我们多久才能钓上第一条鱼?”白若随口道: “最多一个时辰。” 二难摸了摸下巴,看向不出声的一难, "一难,你觉得呢?" 一难言简意赅:“半个时辰。” 二难觉得大家的估计都太保守了,他自信道: “我觉得两刻钟就够!” 白若瞅一眼他们的鱼饵小草,悠悠道: “两刻钟,要是一只蜗牛妖,都不够它爬出百米距离。”二难转了转眼珠, “要不然我们打个赌,赢的龟有彩头。”白若稍稍提起一点精神,“什么彩头?”二难果决道: “四分之一包虎甲虫干。”他这可算是下血本了。 白若瞬间萎靡,无精打采道: “我认输。”这彩头,谁爱要谁要吧。 一难却是摩拳擦掌,对二难道: “我跟你赌。” 二难和他对视一眼,眼中皆燃起熊熊胜负欲。 白若无言地瞅他们一眼。小雄龟这奇怪的胜负欲,她不懂。 带着聚灵草这么一个宝贝在秘境里招摇过市,显然非常引妖瞩目。白若他们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隐隐察觉后方跟上了一条小尾巴。 小尾巴跟着他们穿过草地,翻过山丘,一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大概在暗中观察他们的实力,寻找下手的时机。 一难朝二难挑了一下眉梢,小尾巴出现的时间,早已过了两刻钟。按照赌约,是他赢了。 二难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从储物袋里掏出虫干递给一难。这小秘境里的鱼,真是太不争气了! 敏感的小草也发现了后头尾随的 妖,草叶微微颤抖,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其他妖贪婪而不怀好意的面孔。 白若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叶子, “别怕,有我们呢。”小草强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努力维持之前的步调。 跟踪的妖见白若三龟毫无所觉,胆子便大了起来,加快速度朝他们靠近。 白若感受着后方越来越近的气息,在心里暗暗计算双方的距离,推算出手的时间。 二难则在心里偷偷彩排自己的戏份。 按照小白若的说法,钓鱼的秘诀就是要示妖以弱,要是显露出的实力太强,一不小心就会把鱼吓跑了。 他一定得好好演,千万不能让鱼发现马脚。 没过多久,第一条“鱼”按耐不住动手了。“咻——”利器破空的尖锐声忽然从后方袭来,直逼距离聚灵草最近的白若。 白若直到凉意逼近后脑,才做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慌忙闪避,脚步杂乱无章,却险之又险躲开 了第一道攻击。 她一边“艰难”抵挡迎面砍来的刀锋,一边朝似乎被吓傻的二难呼喊: “别愣着,快来帮忙!” 二难呆愣愣地冲上前来,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直接送到对方的刀口下。白若赶紧暗中扯了他一把,悄悄瞪他一眼。你是不是演过头了? 二难边战边退,抽空用眼神辩解。——我演得不传神吗?这可是我精心设计的初出茅庐,毫无实战经验的弱质小龟妖设。 白若把晕头转向的小草拉到自己身后,趁乱翻了个白眼。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二难还有演戏这个爱好呢。 偷袭的犀牛妖将一把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三只小龟在他的紧迫攻势下“节节败退”。他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喜意,仿佛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自己的运气真是好极了,在路上随便走走都能发现一株聚灵草。看护聚灵草的还是三只怎么看怎么弱的小龟。 犀牛妖打得更起劲了,等他砍翻这三只小菜龟,那株聚灵草岂不是手到擒来! 双方你来我往地打了半个时辰后,犀牛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他的灵力已经消耗了大半,那三只小龟明明也一直狼狈躲闪,毫无还手之力,但他们身上,怎么连道刀风划破的小伤口都没有呢? 就连那株毫无战力的聚灵草,都 一直被保护地密不透风。 犀牛妖察觉不对时,手里的大刀下意识慢了下来。白若果断朝着一难、二难使了一个眼色。三龟一齐进攻,一只攻向门面,一只攻向下盘,一只攻向犀牛妖握刀的手。 下一秒,犀牛妖眼前一花,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哐当——”一声,砍刀落地,犀牛妖随之轰然倒下。 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三只围上来的小龟,还有那株弱不禁风的小草。耳边传来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 "草啊,看见没,昨日牛吃草,今日你吃牛。风水轮流转,天道 有轮回……" 白若说着话,顺脚踢了踢彻底陷入昏迷的犀牛妖。 她熟练地解下犀牛身上的储物袋,破除禁制,同一难、二难开始分赃,就连犀牛妖的那把大砍刀都没放过。 白若掂了掂砍刀, “幸好刚刚没用龟壳挡,不然这刀怕是要卷刃,那就不值钱了。现在完好无损地转手一卖,怎么也能值几十块灵石。" 二难一边往自己的储物袋里扒拉东西,一边忍不住向大家寻找认同。"怎么样,我刚刚演得逼真不逼真?" 白若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你那个故意左脚绊右脚的假摔,真的太假了,要不是我在前面挡住这犀牛妖的视线,你早就露馅了。" 二难不甘心, "怎么可能,我摔得那么自然。翅趄的步伐,摇晃的身姿,加上稍显惊恐的眼神,满满都是细节!" 白若嘴角一抽, “那不叫满满的细节,那叫满满的破绽,全靠我和一难给你打掩护。”一难赞同道: “你的几个表情好假好做作,我都不敢看你,就怕中途笑场。”二难头上的黑毛都耷拉下来了,他小声道: “真的有那么差?” 白若、一难齐齐点头。 白若真诚道: "二难,听我一句劝,少给自己加点戏。"二难失落道: “我还以为我挺有天赋的呢。”此话一出,连小草都禁不住摇头了。 二难是只乐观龟,很快重新振作精神,给自己打气道: “刚刚毕竟是第一次,业务不熟练,等我多练练就好了。" 白若和一难分赃的爪子顿了片刻,当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准备接下来速战速决。 犀 牛妖全身上下都被被洗劫一空,除了一身蔽体的衣物,小龟们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白若把犀牛妖的储物袋分给了小草, "这个归你,可以用来装小虫干,一直用叶子卷着多累。" 小草没想到还有她的份,她害羞地蜷起叶子,在白若的手心蹭了蹭,将小虫干塞进了储物袋。 经过这么一遭,小草的胆子也大了。 她不再紧贴着白若一步不离,看到路边的漂亮小花,便小跑几步过去把花摘下,美滋滋地别在自己的叶子上。 她又挑了一朵同样漂亮的,用叶子卷着试图往白若的脑袋上够。可惜小草就那么短短一节,哪怕伸得再长,也碰不到白若的脑袋。 眼看小草有些急了,白若才配合地低下头,让她往自己的白毛上插花。小草插完花,顿时满意了。 二难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酸溜溜道: “草草,你这就不太公平了,只给小白若送花,我和 一难都没份吗?” 一难闻言,瞥了二难一眼,他可没二难这么幼稚,连朵花都要比。 小草被二难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揪了两根草叶,给一难、二难各塞了一根。二难脸色一僵,头上簪花那是漂亮的装饰,插根草算什么呢? 白若看着二难微妙的神情,忍住上扬的嘴角,在心里悄悄道:算卖身。 一难没有吱声,默默把草揣进了怀里,算是收下聚灵草的好意。 二难有样学样,把草揣了起来。 有了花花装点的小草很是开心,整棵草都摇头晃脑的,周身灵气涌动得愈发厉害,隔着几里地都能清楚地察觉到。 白若翘了翘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不出意外,第二条“鱼”也该在路上了。 第二个送上门的是五只赤腹鼠。赤腹鼠狡猾,他们分出四只袭击白若三龟,剩下一只直奔聚灵草而去,准备抢草即撤。 白若这回没有和偷草贼客气,抄起龟壳一砸一个准,转眼就将小鼠们尽数放倒。 小草一开始被赤腹鼠的大板牙吓了一跳,等缓过神来,立即冲着白若放倒的小鼠猛抽了几下叶子。 让你们这些坏家伙觊觎草草!该打! 白若笑眯眯地任由小 草出气,等小草抽累了,才开始清点赤腹鼠的身家。 这是几只贫困鼠,五只鼠身上的东西加起来,还没一只犀牛妖多。白若遗憾地叹一口气,将这三瓜两枣简单分了分。 二难同样叹气,战斗结束得太快,他甚至没来得及发挥自己的演技。 三龟一草继续上路。 沿途又放倒了两只棕纹獾和一只矮脚熊。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小龟心满意足,找了一处隐蔽山洞准备休息,迎接寒夜的到来。 白若从今天收缴的战利品翻出一枚隐蔽符,贴在了小草的脑门上。被聚灵草引来的灵气像是突然失了方向,渐渐散去。 小草顶着长长的符文,在山洞里跑来跑去,巡视他们的新领地。符纸随着她的跑动在空中起起伏伏,簌簌作响。 二难在一旁搭窝,看着小草活泼好动的模样,莫名有了一种老父亲的心态。他寒寒窣窣地掏出一把虎甲虫干,塞给小草, “玩累了就吃点零嘴。” 小草勤俭持家地留出一根虫干当晚餐,其余的都塞进储物袋里囤起来。 白若搭好自己过夜的小窝,在旁边给聚灵草顺手挖了一个小土坑。“草草,晚上你睡这儿。” 小草蹬蹬蹬跑过来,手脚麻利地将自己埋进了小土坑里,还用草叶拍了拍表面的浮土,把自己埋得更加稳当。 白若赞许地摸摸她的脑袋, "真乖。" 小草细细长长的叶子又蜷起来了,弯出一个害羞的快乐弧度。 第 27 章 山洞里的温度比之前的山谷暖和许多,小龟们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 小草也睡得很好,之前她总是担惊受怕,生怕自己在睡梦中就被人揪下来啃了,现在总算能睡个安心觉了。 翌日,小龟们起来啃了两口龟粮,小草吃了一根小虫干,便神清气爽地继续上路。 小草身上的隐蔽符还有一个时辰才失效,小草大概是觉得贴在头上的符纸有趣,一直呼啦呼啦地吹个不停。 白若见她玩的高兴,便不着急摘下隐蔽符去钓鱼。等小草玩够了,他们再开始今日的钓鱼业务也不迟。 小龟们优哉游哉地翻过一片山丘,远远看见前方的一片小树林边,似乎有几只小妖起了纷争。 白若的吃瓜之魂立刻燃烧起来,她压住声音里的些许兴奋,低声道: “我们过去看看!” 三龟一草鬼鬼祟祟地靠了过去,剧情正好进行到高潮部分。 满脸凶相的虎妖肩扛一把流星锤,对着两只瘦弱的黑尾兔威胁道: “识相的话,就把你们刚刚在林子里找到的宝贝交出来……" 两只黑尾兔紧紧靠在一起,似乎想从同伴的体温上汲取一点力量,然而身后短短的尾巴却在虎妖的威压下不受控制地抖了两抖。 黑尾兔努力鼓起勇气道: “我、我们找到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虎妖冷笑一声,晃了晃手里的巨锤。“凭什么?就凭你们这小身板,都接不了我一锤子。” 两只黑尾兔的脸色“唰”得白了。兔族在找宝贝上有点天赋,但战斗力一向不行。 秘境里拦路打劫的情况并不少见,他们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挖了一株雪莲参,就撞上这只拦路虎。 躲在树后的小草也不禁颤了两颤,虎妖凶横霸道的模样,瞬间让她想起了那些曾对着她流口水的坏妖。 白若轻轻捋了一把草叶,觉得这时候不来个黑吃黑,都对不起这场送上门来的热闹。三只小龟对视一眼,爪子都有点痒痒。 当虎妖挥锤朝着黑尾兔袭去时,三道小小的身影从树后猛然蹿出,挡住了他的攻势。 被吓得闭上眼睛的黑尾兔迟迟没有等到的落下的巨锤,将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就看到和虎妖战作一团的三只小龟。 黑尾兔不由得 张大了嘴巴,好、好勇猛的小龟! 虎妖被突然冒出的三只小龟坏了好事,怒上心头, “哪来的小妖,敢管我虎二的闲事?”白若一边避开凌空落下的流星锤,一边挑衅道: "管就管了,你能怎么着?"虎妖怒极反笑,集中精力朝白若攻去。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只小龟就是挑事领头的,只要拿下他,其他两只不足为惧! 一刻钟后,尘埃落定。 虎妖倒下的瞬间,眼中不可置信的神色还未散去。他居然被几只小龟打败了? 小龟们没空理会手下败将的震惊,他们熟练地收缴了虎妖的全部身家,一转头就对上两只目瞪口呆的黑尾兔。 因为刚刚的打斗,小龟们身上还带着隐隐的锐气。黑尾兔骤然对上他们的视线,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哆嗦。 小草见凶神恶煞的虎妖倒下,才从树后蹬蹬蹬跑过来,草仗龟势地抽了昏迷的虎妖一下。 黑尾兔看见神气十足的聚灵草,脸上浮现迷茫神色。难道是哪一支草族,把还没化形的幼崽也扔进秘境里来了?这也太危险了,万一被别的妖当作普通灵草收了呢? 白若见黑尾兔盯着小草,忽然想起兔子吃草的天性,立即抱起小草,对黑尾兔正色道: “这个不能吃。” 黑尾兔脸皮一红,连忙收回直愣愣的目光,摆手道: “不,我不吃草……” 下一秒,他又赶紧纠正道: “我们不吃成精的草妖。这是哪一支草族的幼崽,怎么让这么小的草也进秘境里来历练了?" 草族已经卷到这个程度了吗?黑尾兔有些恍惚。 白若闻言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 也对,大多数有道德的妖都不会随意吃成精的小妖。像那几只蛇妖一样荤素不忌什么都吃的,是要被其他妖唾弃谴责的。 白若没有解释聚灵草的身份,让别的妖误以为小草是来历练的草妖也不是坏事,至少能保证她的安全。 白若笑了笑,转移话题道: “这只虎妖我们解决了,你们现在安全了,我们……”先走一步。 话未说完,黑尾兔赶忙道: “还没来得及谢过几位援手,不知道你们接下来,可有明确的目的地?" 白若眨眨眼,回答道: “我们还没决定。” 钓鱼嘛,只要有鱼的地方都行,不拘泥于特定地点。 黑尾兔动了动唇, “我们这里有条消息,或许你们能用得上。听说秘境中央的月牙湖近日有强烈的灵气波动传来,许是有灵兽现世,许多妖都往那里赶了。" “我们实力一般,不敢随便去凑热闹,但是你们修为不俗,连虎妖都能轻松拿下,倒是可以前去一试。” 白若的眼睛亮了,灵兽不灵兽的不重要,但是有那么多妖齐聚一堂,就必须去看一看了。 在秘境里广撒网式地大海捞鱼,哪有去月牙湖精准捕捞来得效率高?白若真心诚意地谢过黑尾兔,准备前往月牙湖。 和黑尾兔告别后,白若给小草贴了一张新的隐蔽符。 要是情况真如黑尾兔所说,秘境里的“大鱼们”不是聚在了月牙湖,就是在赶往月牙湖的路上。他们得抓紧时间赶路,别被路上的其他“小鱼”耽误了时间。 当白若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到月牙湖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靠近湖边,果然能感应到湖中传来的阵阵灵气波动,比聚灵草当初引发的更加强烈。 月牙湖畔已经聚集了不少妖族,白若放眼望去,可以看到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堆,还有些鸟族甚至在附近的树上搭起了临时小窝。 白若双眼放光,仿佛看到了无数鱼儿摆着尾巴对她说欢迎。 小草第一次见那么多妖,怕生地用叶子勾住白若的衣角。 小龟们的到来引来了不少探究的目光,不过在看出他们的龟族身份后,大多目光就不在意地收了回去。 龟族并不以战力出名,对他们威胁不大。 白若和一难捡了一些枯枝堆到一处,也升起一个小小的火堆。这里妖多手杂,很难安心睡觉,大多妖都是围着火堆取暖,打发漫漫长夜。 小草一开始对猛然窜起的火苗还有些惧怕,盯了一会儿,见火苗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既不会乱跑乱动,也不会主动烧妖,胆子便大了起来。 她试探地将草叶靠近火苗,暖融融的温度隔着空气传来,小草舒服地卷起了叶子。 旁边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你这小草妖,居然不怕火?” 白若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猫族少年不知何时从隔壁火堆蹭了过来,一双毛绒绒的蓝白耳朵在发间一抖一抖的,柔软而 丰盈。 小草被无声无息冒出的猫族少年吓了一跳,往白若身后躲了躲。白若揉了揉小草的脑袋,温声道: “她怕生。” “抱歉。”猫族少年浅色的瞳孔中倒映出跃动的火苗,双手合十作真诚道歉状。少年是个自来熟的,直接盘起尾巴在白若身边坐了下来, ”我叫兰小鱼,你叫什么名字?" 白若奇怪地打量他一眼,一只猫给自己起名叫小鱼,怎么听怎么奇怪。她礼貌道: “江白若。” 少年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疑惑的眼神了,他自然地抖抖耳朵,托着下巴道: “我喜欢鱼,所以叫小鱼。" 白若怀疑他的喜欢后面少了一个吃字。 兰小鱼在火堆前搓搓手, “听说那湖里的东西至少还得等两天,在这里干等着可太无聊了。你们一路过来有没有碰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白若还没说话,兰小鱼便凑近压低声音道: “你们有没有碰到拦路打劫的?”白若诧异地挑了一下眉梢,打劫的倒是碰到不少,但都被他们反劫了。 兰小鱼问完,像是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一拍脑袋道: “不对,你们这么齐齐整整的,一定是没碰到。” 白若发现这只小猫不光自来熟,还是个话痨。就算她不接话,他也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白若还指望能从这只小猫妖口中多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也不插话,耐心等着他的下文。 兰小鱼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四周,才故作神秘道: “听说最近秘境里出了一伙雁过拔毛的劫匪,这两天打劫了无数过路妖。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犀牛族那个一身蛮力的犀刀,就被打晕了扔在路边,连最宝贝的刀都没了。他可是犀牛族新一代中数一数二的妖,在这次进秘境的妖里,也算排得上号。要不是被打劫了,月牙湖里的东西,他应该有一争之力……" 白若隐隐觉得这个描述有几分耳熟,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还有那矮脚熊,也是熊族里不弱的家伙。” “那伙劫匪就连穷得叮当响的赤腹鼠都没放过。那可是赤腹鼠诶,妖中有名的穷鬼……”兰小鱼越讲越来劲。 听到这,白若的表情彻底僵住了。要不是兰小鱼在这,她定要拍案而起,怒骂那些以讹传讹的小妖 。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劫匪哟! 明明是那些不长眼的妖想要打劫他们的可爱草草,才被他们顺手摆了一道,现在居然一个个都洗白成受害者了? 第 28 章 兰小鱼还在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他本就是个话多的,偏偏能聚集在月牙湖这儿的有实力的妖,大多不屑于和他一只来看热闹的小猫妖打交道。 他已经憋了两天了,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面善的小龟,还不嫌弃他长篇大论的碎碎念,兰小鱼简直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 白若试图把话题移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那月牙湖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引来了那么多妖?” 兰小鱼的眼珠子灵活地转了两转,“听说是一只灵芝贝,此贝生出的珍珠有灵芝之效,服用后可延年益寿,增长修为……" 白若瞬间失去兴趣,这东西他们龟龟用不得。 这时,白若突然发现一道小小的身影在湖畔的各个火堆之间来回穿梭,灵活得就像是一尾游鱼。 白若微微眯起眼睛,隐约看到一双狡黠的金橙色瞳孔。白若一愣,问道: “那只小妖,是锦鲤族的?” 兰小鱼扭头看去,点点头,“对,是锦鲤族的。” 白若心头一动, "锦鲤族的寿命不短,应该用不上灵芝贝吧?"兰小鱼坦言道: “所以他不是为了灵芝贝来的,他只是来这儿做生意。” 说话间,那道小小的身影已经来到了白若他们的火堆边,挤出一个热情的笑来。 “几位可有什么需要的,帐篷、睡袋、衣物、补气丹、小鱼干……只要有想要的,我都可以想法子弄来。" 兰小鱼显然不是第一次和小锦鲤做生意,他利索地拍出一块灵石, "给我来一袋小鱼干!"小锦鲤掏出一袋小鱼干,又给他多塞了一小包虾片,挤挤眼睛, "新品推广,请多多光顾。"趴在白若腿边的小草盯着那包香喷喷的小鱼干,馋得卷起了叶子。 白若现在的储物袋鼓鼓囊囊的,也不差几块灵石,大方开口道: “给我们两顶帐篷,四袋小鱼干。” 小锦鲤笑得眯起了眼睛,他把白若要的东西拿出来,还多给了两包虾片。“我也提供灵器修补保养服务哦,如果常用的武器在战斗中损伤,也可以找我。” 白若沉默一秒,除了储物袋里的那些赃物,他们可没别的武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开口问道“有保养油吗?”自从进了小秘境,她就没给自己的龟壳做过保养了,几天 下来都有些粗糙了呢。 小锦鲤连忙掏出一个小瓷瓶, “正巧,还剩下最后一瓶。”白若痛快地付了账。 大概是因为这笔生意成交得爽快,小锦鲤还留了一只小竹哨给她。 “小秘境里的传讯玉简和传讯符会失效,你们要是还有东西要买,可以吹这只哨子,我这几天都在月牙湖附近,听见了就会上门。" 小锦鲤做完这笔生意,就往下一个火堆跑去了。 白若啧啧称奇, "锦鲤族就算历练的小秘境里,都不忘挣灵石,他们不发财谁发财呢?" 兰小鱼已经啃上了香喷喷的小鱼干, “幸好有他们,我还能时不时改善一下伙食。” 白若将鱼干和虾片分给一难、二难和小草。没一会儿,火堆附近就满是小鱼干的香气。 夜渐渐深了,一难和二难先进他们的帐篷休息,白若和小草守上半夜,等到下半夜再和一难、二难轮换。 周围的其他妖族有同伴的,也轮换着去休息了。那些孤身一妖的,就只能原地打坐,分神留意四周。 兰小鱼是个夜猫子,不睡觉也不打坐,不知道蹿去了哪个角落。 燃烧的火堆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偶尔炸开几个火星。白若慢悠悠地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泪花。小草的脑袋一点一点,被暖洋洋的火堆烘得昏昏欲睡。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后方的帐篷慢慢靠近白若身后。“唰——” 一只巨大的口袋猛然罩住白若和小草的身影。下一秒,火堆边空空如也,再无踪迹。 白若在被口袋罩住的瞬间,就搂住了身边的小草。黑暗降临时,小草紧张地用草叶勾住了白若的手腕。白若低声安慰: “别紧张,麻袋半日游而已,多来两次就习惯了。” 小草的叶子弯出一个疑惑的问号。白若也不多言,一阵颠簸过后,口袋被再次打开,露出一双贪婪的眼睛。 白若不着痕迹地观察眼前这只紫豺妖。油光水滑的尾巴,价值不菲的行头,是个大户。 在紫豺妖的眼里,白若这小龟也是个大户,他阴森森地开口道: “你们在小锦鲤那里买了那么多东西,想必也不介意给豺爷一点买命钱吧?” 紫豺妖一边说着话,眼神一边飘向白若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 储物袋上。 白若作势去解腰间的储物袋,偷偷用余光观察紫豺妖的神色, "交了储物袋,你就放我们走?" 紫豺妖的目光从白若身上移到了小草身上的储物袋,他伸手一指, “还有那个储物袋,也拿出来。” 小草闻言,下意识卷住了自己的储物袋,里面可是她最宝贝的小虫干和小鱼干! 紫豺妖一见她护食的动作,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那小龟解储物袋解得那么利落,反倒是这小草把身上的储物袋看得严严实实,好东西说不定都藏在小草身上... 紫豺妖心中有了决断,蛮横道: “先把草妖身上的储物袋给我!”小草更紧张了,牢牢圈住自己的储物袋不肯松叶子。 白若诚恳道: “那个储物袋里就是小朋友的零嘴,不值钱的,我的给你不行吗?” 白若越是这么说,紫豺妖越是不信,反而在心里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少说废话!”紫豺妖不耐皱眉,伸手就来抢小草的储物袋。 白若面色古怪,好好一妖,怎么就不听妖劝呢?要是他只抢自己的,她还能下手轻点。现在居然恐吓他们草草,必须罪加一等! 就在紫豺妖的手即将触及小草的瞬间,白若抄起龟壳狠狠敲在了他的手指关节上。“嗷!” 紫豺妖发出一声惨叫,倏然缩手。 白若将那只占卜用的小龟壳挥得气势非凡,如指臂使。虽然用它占卜不太灵光,但是打起架来,那叫一个顺手。 小草在白若身后“唰唰”挥舞草叶,为她加油鼓劲。不出一炷香时间,紫豺妖鼻青脸肿地倒下了。在所有的打劫妖中,他的模样是最凄惨的,白若为了速战速决,一点都没留手。 要是拖得太久,就怕赶不上和一难、二难轮换值夜的时间,耽误了睡觉。 白若同时在心里庆幸这只紫豺妖挑了个僻静的好地方,不然按照刚刚的打斗动静,一定会引来湖畔其他没睡的小妖。 白若麻利地收缴战利品,草草也大着胆子上前帮忙。一龟一草满载而归。 白若点了点储物袋里的东西,觉得改日得问问小锦鲤,他那里能不能帮忙寄卖东西。再这么被妖盯上几回,她的储物袋都要塞不下了。 白若和小草回来时,兰小鱼正在四处张望 ,见到他们忙舒一口气, “你们可算回来了,我刚回来发现火堆边没妖,还以为你们出事了呢。" 白若眸光一闪, "为什么这么" 兰小鱼动了动耳朵, “我刚刚出去溜达,正好听见有妖说这两天晚上不太平,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拦路打劫的土匪也来了月牙湖……" 白若嘴角一抽,这锅他们龟龟可不背。 她开口道: “你不是说那劫匪前两日在路上劫妖,怎么可能同时在月牙湖动手,又不是有分身术。" 兰小鱼挠挠耳朵, "也对,是我想岔了。"他转而问道: “你们刚刚去哪儿了,晚上乱跑可不安全。” 白若无辜地摸了摸了小草,"草草刚刚在火堆边蹲麻了,我带她去边上遛了一圈,没走远。"兰小鱼:.. 他第一次听说会蹲麻的草。 此时,二难打着哈欠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小白若,你和草草去休息吧,我和一难来守夜。” 白若没跟他客气,和兰小鱼道了声晚安,便和小草钻进了帐篷。小锦鲤卖的帐篷不便宜,一顶一百灵石。但帐篷内部刻画了各种保暖、防风、照明的符文,也算物有所值。 其他妖最多买一顶帐篷,或是干脆露天席地地烤火,像他们这样一次买俩的可以说一声奢侈了。也难怪那只紫豺妖盯上他们。 隔日一早,白若就用竹哨召唤了小锦鲤。“你们做不做二手生意?” 小锦鲤疑惑道: "二手?" 白若一本正经道: “就是回收顾客用不上的二手物品,然后转手卖给需要的客人。”主打一个中间商赚差价。 小锦鲤的眼睛顿时亮了,是个赚钱的新门路啊。他连连点头, “做!” 白若开始从储物袋里掏储物袋。 小锦鲤眼睁睁看着她拆套娃一般拿出了数个储物袋,然后拎着储物袋抖东西。“哗啦啦——”小山般的旧物堆满了帐篷。 小锦鲤张大了嘴巴, “你,你这是——”打劫了多少妖啊。小锦鲤看着白若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白若眼神飘忽了一瞬, “我说这些都是意外,你信吗? ”小锦鲤果断摇头。 白若摆摆手, "不信也没事,你就说你收不收吧。" 小锦鲤从小就是在生意经里泡大的,从咕噜咕噜吐泡泡开始,就懂赚钱了,没道理放过送上门的生意。 小锦鲤飞快扫过这座小山包,报了一个公道的价格。 他要做的可不是一锤子买卖,照现在这个势头,自己以后怕是经常要和这小龟打交道,多给点灵石,就当交朋友了。 白若也很满意,一手收钱,一手交货。 “那几个储物袋你也拿走吧,就当添头。” 第 29 章 日头渐渐升高,月牙湖畔又热闹起来。 白若正在帐篷里教小草给自己刷保养油。小草的每根叶子都卷着一把小刷子,趴在白若的龟壳上忙上忙下,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刷完一遍后晾晒片刻,再补上第二层。 保养结束时,白若的龟壳变得格外润滑有光泽。她满意地摸了摸,决定出秘境后再向小锦鲤下点保养油的订单。 二难看着白若的光亮龟壳羡慕极了, "让草草也给我刷刷吧。" 白若抬手把保养油抛给他, "让一难给你刷。"二难小声道: “一难粗手粗脚的,哪有草草细心。” 一难手指微动,觉得二难是壳痒了, "你是刷,还是不刷?" 二难赶紧把保养油塞进一难手中,火速变成小龟老实趴下,“刷刷刷!” 当一难在二难的龟壳上抹完最后一道保养油时,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地动山摇。 白若和小草先一步出去查看,只见原本平静的月牙湖犹如沸腾一般,水面上不断冒起咕嘟咕嘟的水泡。 湖畔所有妖都兴奋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翻涌的湖面。他们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这一刻。 一束刺眼的白光从湖底直冲天际,光柱中,隐约可见一只硕大的扇贝缓缓开合,柔软白皙的贝肉上,一棵圆润光洁的珍珠熠熠生辉。 一时间,湖畔被一阵微妙的寂静笼罩。 “嗖——” 一只灰雀率先向灵芝贝俯冲而去,打破在场僵局。下一秒,其他小妖也不甘落后,纷纷朝着湖中冲去,月牙湖大乱斗正式开幕。 白若三龟和草草排排而坐,蹲在一边看热闹。 “那灰雀的鸟喙还挺厉害,差点就啄到了贝肉上的珍珠。”“可惜被那只长鼻猴拦了一把,错失良机。”“哎呀,那只长鼻猴被啄掉了一撮猴毛,秃了一块!” 兰小鱼不知何时也摸到了他们旁边,掏出一包新买的小鱼干给大家分了分。“来,边看边吃。” 小锦鲤也凑了过来,小声盘算着落败出局的妖, “我提前准备了不少伤药,也不知道一会儿够不够卖……" 白若一边叼着小鱼干,一边暗暗观察不同妖族的弱点,说不定 以后哪天就能用上呢。 混战持续了足足三个时辰,当战斗接近尾声时,场上行动自如的妖已经没剩几只了。 剩下的妖里,赢面最大的应当是红脚蜂和长吻鳄。红脚蜂小巧灵活,导致长吻鳄的攻击时常落空。长吻鳄皮厚血多,防住了红脚蜂的每一次偷袭。 战斗一时陷入焦灼。 小锦鲤见状,眼珠一转,抚掌道: “你们猜谁会是最后的赢家?”二难想也不想, “长吻鳄。” 一难不赞同, “红脚蜂的赢面也不小。”兰小鱼: “我投长吻鳄一票。”草草把叶子尖尖指向红脚蜂。 小锦鲤直接开了一个小型赌局, "长吻鳄押左,红脚蜂押右,买定离手!" 看热闹的小妖纷纷下注,有些早已退出战局的落败妖也过来掺了一脚。既然灵芝贝无望,去赢一把赌局,至少还能赚点医药费,回个本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城 白若看着一难、二难、兰小鱼都去压了不少灵石,在草草想去压一把小鱼干时当机立断地揪住了她的叶子。 “小孩子家家,别跟着他们学坏。” 草草失落地收回了叶子。 二难对白若道: “草草年纪小就算了,你不去试一把?”白若沉思, "万一他俩都没抢到灵芝贝,岂不是庄家通吃?" 二难哈哈一笑, "怎么可能,其他妖都早已出局了。" 白若瞥他一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例子可不少见。二难这家伙,真是对锦鲤族的财运之力一无所知。 又过了一刻钟,红脚蜂渐渐陷入颓势,赢面往长吻鳄的方向倾斜。 押注长吻鳄的妖都激动起来,二难更是得意地拍拍一难的肩膀。“没事,我赢了请你吃小鱼干!” 眼看着灵芝贝即将落入鳄嘴,忽然白光一闪,灵芝贝在众目睽睽之下,凭空消失了。白若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场景有些眼熟,难道这灵芝贝,也长脚跑了? 月牙湖畔的妖都齐刷刷愣住了。 长吻鳄愣了片刻,转而对着红脚蜂怒目而视, “是不是你!使了什么见不得妖的手段,转移了灵芝贝?" 红脚蜂先是一怔,紧接着幸灾乐 祸, "我得不到灵芝贝,你也别想得到!" 长吻鳄只差临门一脚却功亏一篑,立时急红了眼睛,不要命地朝红脚蜂袭去。押注的小妖也不甘输了这么多灵石,骂骂咧咧地加入混战。 “哗啦——” 一只小妖被打入湖中,溅起水花一片。“咚——” 有一只小妖被撞到了树上,眼冒金星。 小锦鲤意识到不妙,收起摊子准备撒腿跑路, ”诸位,我先走一步!" 兰小鱼也飞快撤了,他这细胳膊细腿的,看热闹还行,打群架就算了,他可经不起任何误伤。 白若见混战开始往他们所在的位置蔓延,果断一手抄起身边的小草,对一难、二难道: “我们也走!" 热闹已经看够了,她可不想被卷入鱼群大混战。 三龟一草足足跑出三里地,才气喘吁吁地放慢了脚步。 二难回过神来,忍不住心痛他押的那几块灵石。“那长吻鳄,怎么那么不争气,明明都快赢了,居然不知道被哪个诡计多端的截了胡!” 一难很淡定,他押注不多,完全本着重在参与的念头,输了就输了。 白若趁机教育小草, “看见了吗,这就是赌龟的下场!” 小草心有戚戚地点头,换她赔了那么多小鱼干,也是要心痛的。 不过草草这次不仅没有押小鱼干,反而顺手牵回了一个大宝贝。小草献宝般地从卷起的草叶里抖出一枚饱满丰润、洁白无瑕的珍珠,高高举到白若眼前。 白若看着这颗无比眼熟的珍珠,声音里不禁带上些许颤抖, “你、你怎么把这玩意儿带回来了?" 小草扭动叶子,艰难地比划了半天。 白若眼前一黑, "你是说,那灵芝贝趁着长吻鳄和红脚蜂打架的时候,向你神识传讯,借你的储物袋跑路?" 小草连连点头。 这颗大珍珠,就是灵芝贝给的报酬。那么多妖争抢的,肯定是个好东西。小草把珍珠又往白若手里推了推。 二难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原来那个诡计多端的截胡妖,是他们家草草啊。 白若感觉自己接了个烫手山 芋,要是被其他妖发现他们才是劫走灵芝贝的“黄雀”,岂不是要成为众妖之敌,被群起而攻之? 白若当即有了决定,对小草正色道: “那灵芝贝还在你的储物袋里?反正我们已经把它带出包围圈了,赶紧把它送走吧。 这扇贝爱去哪儿去哪儿,他们龟龟可不接这种延年益寿还烫手的东西。 小草打开储物袋,对着里面的灵芝贝挥舞了半天草叶,又扭头对着白若一顿比划。白若瞪大一双眼睛,声音无意识提高, "什么,它不走了?" 小草扭捏地蜷了蜷叶子。 那灵芝贝见她一株聚灵草在小龟身边活蹦乱跳,既没有被吃掉,也没被拿去炼丹,顿时觉得这里是个寄宿的好地方。 小草继续努力比划。 灵芝贝不白住她的储物袋,每月可以交一颗珍珠当寄宿费。 白若只觉得脑子一抽一抽。 一难回望月牙湖的方向,开口道: “算算时间,小秘境的时间也快到了。我们多带一个灵芝贝,其实也不费事。" 白若叹一口,不管怎样,他们还是先远离月牙湖吧。龟龟的脚程太慢,是时候用上新的代步工具了。 白若伸手探向自己的储物袋,突然脸色一僵。糟糕,那个装蛇蛇蝴蝶结的储物袋呢? 一难看她神色不对,问道: "怎么了?" 白若面露懊悔, "那个装蛇的储物袋,被我不小心混在其他储物袋里,送给小锦鲤当添头了。"他们的坐骑,就这样没了。 一难沉默。 二难试探开口: “那我们,还是用跑的吧?”慢就慢点,等秘境关闭就好了。 话音刚落,地面猛然震颤起来。一难抬头看向天上出现的一道深深裂缝,沉声道: “小秘境要关闭了。” 一股巨大的吸力从缝隙处传来,白若一把搂住小草,一手拽住二难的胳膊,一难连忙拽住二难的另一只胳膊。 三龟一草被拉成一条直线,晃晃荡荡地吸入空中的黑色裂缝。 被两头拉扯的二难在空中面色狰狞。他、他的胳膊!要抽筋了! /> 白若第一时间用传讯玉符联系了走散的另外两只小龟,小龟们在山脚会合后,一起踏上返程的旅途。 与此同时,小锦鲤也飞快经由不栖山附近的水系游回了锦鲤族。当他带着一身水汽从云川河里扑腾出来时,被路过的金锦撞了个正着。“你怎么一副慌里慌张的逃难模样,有妖在后头追着你跑?” 小锦鲤抖了抖身上的水珠,震声道: “锦叔,我在秘境里赚了那么多灵石,不跑快点,万一遇上打劫的怎么办?" 金锦笑了, “看来你此次收获不小。” 小锦鲤骄傲地挺了挺胸, “那可不,我这次还找了个合作伙伴,得了条新财路。”金锦来了兴趣, “什么财路,跟叔说” 小锦鲤把储物袋里的东西哗啦啦往外倒,有好些东西他还没来及分类,正好让锦叔帮他掌掌眼。金锦一边帮小锦鲤收拾储物袋,一边打量着其中疑似来自不同妖手里的旧物,迟疑道: “你这,该不会是赃物吧?" 小锦鲤斜他一眼, "什么赃物,这叫二手!"他得吧得吧地给锦叔科普了一通。 金锦随手拆开另一只储物袋, "咚——" 三条被打成蝴蝶结的蛇掉了出来,要是白若在这,一眼就能看出这三条蛇已经被饿瘦了一圈,连“蝴蝶结”都有些松了。 金锦指着这三条饿晕的瘦蛇,迷惑道: “所以这三只,也是你带回来的二手蛇?” “唉哟!” 小锦鲤被三条大蛇吓了一跳, ”这是哪来的丑东西?" 金锦抖了抖空空的储物袋, "从你带回来的储物袋里掉出来的。" 小锦鲤的脸上出现一丝迷茫, “这储物袋是白若给我的添头,那储物袋里的蛇,是添头的添头?" 金锦凑近观察了一下三蛇, "不太对,这是三条蛇妖,不是没成精的普通蛇。" 小锦鲤呆住了。 他这位合作伙伴给的添头,是不是过于硬核了? 第 30 章 小龟们日夜兼程地赶回了族里。直到回到熟悉的族地,白若才长舒一口气。 历练归来的小龟受到了其他小龟的热烈欢迎,叽叽喳喳地询问途中发生的各种故事。二难那头恢复正常的乌黑亮发,也遭到了小龟们的围观。 “那不栖果真的那么神奇吗?” “感觉二难你的头发都更柔韧光滑了呢……”“你们碰到其他族的妖了吗,有没有打架?” 好在江罗罗及时把他们从包围圈里解救出来,"大家都安全回来就行,先让白若他们好好休息吧。 其余小龟这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江罗罗注意到一直贴着白若的小草,疑惑道: “这是?”白若摸摸小草的脑袋, "她是聚灵草,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江罗罗顿了顿,小龟想自己养一株小草,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她翻了翻自己的储物袋,掏出一个圆溜溜的花盆。“这是我以前得到的一盆灵土,据说有益于灵草生长,就当给小草的见面礼了。” 白若谢过江罗罗的好意,收下这盆灵土。 小草显然对这一花盆的土格外感兴趣,她卷着叶子三两下爬进花盆里,试了试把自己种在花盆里的感觉,满意地晃了晃叶子。 大概是知道到了安全地方,小草飞快解开储物袋,打算把自己珍藏的小虫干一起埋进花盆里,却不想一打开储物袋,里面的灵芝贝就一咕噜滚了出来。 灵芝贝被摔得有些头晕,无力地开合了两下,停在原地不动了。 江罗罗看着这只雪白扇贝,眼角微微抽搐,“这又是?” 白若讪讪一笑, "这是灵芝贝,是小草的……临时住客。" 江罗罗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不懂年轻龟的想法。龟养草,草养贝,这是什么新潮流吗? 江罗罗摇摇头,按下心里的疑惑,给归家的小龟们煮了一锅鱼虾丸子。“这是我们龟族习俗,历练回来的小龟都要吃这个,寓意平安、顺利、团圆。” 白若嘴巴鼓鼓地咬着一只鱼丸子,在心里暗暗庆幸,幸好不是吃虫子的习俗。小龟们乖乖地各自吃了一碗丸子,满足地抹抹嘴巴,还是家里的饭菜最好吃。 白若几龟休息了两天后,就被江朔重新揪回了课堂,接受知识的熏陶。"历 练归历练,课还是得继续上的。" 江朔扫过下面坐得端端正正的小龟,目光在白若身边的那一簇绿叶上停了一瞬。“白若,上课不能带无关……灵物。” 白若乖巧举手, “小草也是来听课的,教育得从娃娃抓起。” 江朔:教小龟就够他头疼了,现在还多了一株草? 白若悠悠道: “听说真正的大师都是有教无类,如果朔哥教不了小草,我也只能想办法替她另择名师了……" 江朔眉毛一竖,不服道: “谁说我教不了,不就是一株草吗,还能比你们这些龟更难教?我给她上课,那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游刃有余……" 江朔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偷偷点了个赞。他的文学修养又大有进益,都能一口气说那么多成语都不打磕巴了。 白若笑眯眯地闭上嘴,朔哥还是那么简单好懂。 可惜江朔有心教,小草却无力听。 她昏昏沉沉地听了一节术法课,叶子都差点打结了。她只是一棵普通草草,为什么要学那么复杂的东西? 白若温声鼓励她, "多学点没坏处,你要是学会了这些术法,以后出门就可以拳打牛羊,脚踢蛇鼠,再也不用担心他们心怀不轨了……" 小草在白若的鸡汤配饼下强打起精神,继续在知识的海洋里昏昏沉沉。 等到灵湖的实战课时,江朔看着湖中悠然划水的灵芝贝,额角的青筋忍不住跳了两跳。“这个胖扇贝,又是从哪来的?” 划水的灵芝贝停顿一瞬,朝江朔不满地吐了个泡泡。哪个没眼光的说它胖?他们扇贝本来就是这种圆润光洁的模样,这叫丰润美! 白若一脸无辜, “这是不栖山特产,它不会影响我们上课的,就当它是湖里的普通小鱼小虾就行。" 江朔:这么一大个灵物,他又不是眼神不好,怎么能强行忽视?纵使江朔有点小意见,小草和灵芝贝还是在龟族顺利安家了。没过两天,当白若用传讯玉符向小锦鲤下单新的保养油时,收到了小锦鲤的另一则消息。 主要是夸赞她送的添头非常好用,以前锦鲤族前往水系通达的地方送货十分快捷,但是去没有水的地方,路上总要耽误不少。 现在有了那三条蛇妖帮忙送 货,陆运速度也越来越快了,受到了不少老顾客的好评。 白若沉默一秒。坐骑成了别妖家的送货员,也算是物尽其用,造福大众了。 倒是她回来的这些天,一直没看到祖龟奶奶,听江朔说是出门访友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药长老也给小龟们多添了一节灵药课。从辨识灵药到制药炼丹,小龟们都需要涉猎。 小草在这节课上意外的有天赋,当小龟们还挣扎在白勺和赤芍的区别,半枝莲和半边莲的关系时,她已经能认出药典上的大半药材了。 小草觉得自己重新找到了草生价值,和那些复杂枯燥的术法比起来,灵药课简直就是她的快乐老 家。 有了这么一个优等生对照组,药长老对着不争气的小龟们,只能无奈地吹胡子瞪眼。 药长老还给每只小龟都分了一片药圃,学习种植一些简单的季节性药草。 小草也分到一片,白若每次看到小草认认真真地弯着叶子,在她那片小药圃里埋种子,浇水,呵护幼苗,总觉得忍俊不禁。 尤其当小药圃里的草药长成绿油油一片时,小草钻入其中,几乎要被她种的草药完全淹没。 不过没多久,白若就笑不出来了。 天道给她开了一扇门,也给她关了几扇窗。她的药草种植天赋和占卜天赋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白若种下的药草要么迟迟不能发芽,要么勉强长出叶子,也是蔫了吧唧的,每日挣扎在枯萎边缘。 白若捧着厚厚一本药典苦思无果,最终选择用小鱼干来贿赂小草帮忙救草。 小草出手,不同凡响。 她很快将被白若糟蹋得奄奄一息的药草们——救了回来,也成功挽救了白若岌岌可危的灵药课成 绩。 白若乐地抱着小草猛亲了两口叶子,小草当即羞赧地蜷成了一个草团,躲进了自己的小花盆里。 小草成了灵药课的香饽饽,尤其是在制药的课业上,小龟们都争着抢着和她一组。可惜小草只喜欢和白若贴贴,一难和二难偶尔可以沾光。其他小龟羡慕地捶胸顿足,只恨自己没有一株这样有天赋的小草。 正当小龟们挣扎在灵药课的水深火热中时,祖龟奶奶访友回来了。看到祖地里郁郁葱葱的药圃, 她笑得一脸慈和, "果然小龟们多了,族里都更有生机了呢。" 药长老的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您的意思是,我种的草药没有生机?" 祖龟奶奶坦然道: “你看看他们种得东倒西歪的小苗,多可爱。你再看看你的药圃,整整齐齐一排,除了规矩,就只有无趣。" 药长老不说话了。祖龟奶奶对小龟们的奶奶滤镜太重,他是吃了年纪的亏。 说话间,白若和小草顶着两片草叶从药圃里钻出来。白若一见祖龟奶奶,眼睛“噌”得亮了。她小跑几步上前, "祖龟奶奶,您回来啦!"打完招呼,她又把小草往前推了推, “这是草草。” 祖龟奶奶眼角的笑纹更深了, “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她看向白若, “是你从不栖山小秘境带回来的?” 白若点点头, "还有一只灵芝贝,养在灵湖里了。" 祖龟奶奶闻言一怔,谨慎道: “灵芝贝产出的珍珠,可不能随便吃啊。”白若连忙道: “您放心,我们绝对不吃。” 祖龟奶奶继续询问: “这次历练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交新朋友?” 这个问题直击灵魂,白若卡壳了一瞬,结结巴巴道: “挺、挺好的。”朋友这个事,不好说,小锦鲤这个合作伙伴大概能算? 但是这一趟的仇恨值,绝对是拉了不少。要是灵芝贝在他们手里的消息传出去,八成还能再涨一波。 祖龟奶奶似乎发现了她话里的底气不足,安慰道: “没交到朋友也不要紧,我们小白若那么棒,一定是那些妖的眼光不行!" 白若顿时更心虚了。 第 31 章 小龟们的学业每日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除了药长老因为皱眉次数太多,抬头纹又深了两分,以及江朔对着小龟们交上来的作业多掉了几根头发外,龟族一片岁月静好。 不过族中来访的客人倒是一天天多了起来。 心怀感恩的百日草一族似乎给长生池打了不少广告,白若每隔几天就能看到慕名而来的其他妖族。 长生池中堆积的灵石灵玉越来越多,愈发显得灵气四溢。 这天,白若带着小草路过长生池时,就碰上了一个身穿素雪云缎裙的姑娘,正满脸虔诚地闭目许愿。 小草偏头看了一眼,脚步就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根据白若的暗中观察,她发现小草每次碰到食草的妖族,就会下意识加快脚步。但若是碰到树族、草族时,小草就会多打量两眼。 白若摸摸小草的脑袋,这可能就是同类相亲吧。 正当小草好奇打量对方时,那身穿素雪云缎裙的姑娘正好许完愿。她一抬眼,就对上了小草探头探脑的模样。 姑娘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她走近两步,对着白若柔声道: “好可爱的小草,她还没化形吧。” 白若点点头,"对,还没化形呢。"距离小草生出灵智都没过多久,化形还不知要等多少年呢。 小草也知道对方的话是在夸她,当即开心地摇头晃脑。梨涡姑娘半蹲下身,给小草塞了一块饴糖, “我家也有个没化形的小妹妹,和你差不多大。” 小草没有马上伸手接糖,仰起叶子看向白若,等白若微微点头,她才高高兴兴地收下饴糖。 姑娘脸上的梨涡更深了,她笑着对小草温和道: “我最近都住在西边的客院,你要是有空,可以来找我玩。” 小草弯了弯叶子作为回应。 和梨涡姑娘告别后,白若牵着小草继续往药圃走,他们种的一小片天麻已经成熟,可以进行第一次收割了。 白若一边小心采收天麻,一边随口道: “草草,刚刚那姑娘是什么妖?” 白若至今只能根据兽族外露的尾巴、耳朵,鸟族的羽毛等明显特征判断妖的品种,对于植物类的就有些抓瞎。 小草伸出叶子努力比划:她是绿萼梅呀。 />白若恍然,怪不得刚刚走近时,总觉得鼻尖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她喃喃道:“来长生池许愿的妖族,一般许完愿就走了,像她这样还需要在族中客院借住一段时间的,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小草歪着叶子沉思片刻,想到刚刚收下的那块饴糖,对着白若又是一通比划。 白若现在已经是草语十级的龟了,理解起来毫不费力。“你想一会儿给她送小虫干回礼?可以啊,收完天麻我们一块儿去。” 小草干活的速度顿时立刻加快了。 小草今天的效率格外高,没一会儿就打理完这片小药圃,催着白若往客院去了。白若勾着她的叶子转了两转,打趣道: “你该不会觉得人家长得好看,才那么积极吧?” 小草抖抖叶子,插着腰理直气壮道:是你让我多认识外面的花花草草的。 白若: 她怀疑小草就是想和漂亮花花贴贴,但她没有证据。 一刻钟后,白若带着小草去客院拜访绿萼梅姑娘了。 绿萼梅姑娘看到他们这么快上门,惊讶了一瞬。白若赶紧把小草往前推了推, “草草想给你送点回礼。” 小草高高举起她精心挑选的最胖的一根小虫干,上面还用翠绿的草叶打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绿萼梅姑娘一见就笑了,真是一株有礼貌的小草。她把白若和小草让进屋,给他们各倒了一杯灵茶。 茶香袅袅,带着微热的温度。小草用卷起的叶子抱着小茶碗,再用另一根空闲的叶子呼呼扇风。 白若见状,忍不住扶额。绿萼梅姑娘不禁笑出了声, "这孩子真有灵气,一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化形。" 白若努力保持微笑, "借你吉言。" 简单寒暄几句后,双方互相交换了名字。 绿萼梅姑娘叫青沁,他们的族地距离百日草一族不远,故而听说长生池的灵验后,便专程前来拜访。 白若有些不解, "百日草一族是为了寿数。但据我所知,梅树一般寿命漫长,应当不至于为了延年益寿而特意来许愿吧?" 青沁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 "我不是为了长生,我是为了姻缘。& #34; 白若的神情更加迷茫了。长生池,它管姻缘吗?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玄龟一族中孤独终老的龟不在少数,来他们这求姻缘,好像不太吉利啊。青沁一看便知她误会了,连忙道: “是我的心上妖,他不是一个长命的种族,我是替他求的。”白若差点倒吸一口冷气。 按照他们龟族的经验,不长命的朋友都不适合交。这姑娘却直接找了个不长寿的对象,真是太有勇气了! 青沁显然也因为这件事困扰过许久,她低声道: “其实我族中姐妹都不赞同我和他在一起,但是 心动这种事,又怎么能控制呢?" 白若不好对这件事多作置喙,战略性低头喝茶。 青沁却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 "你说我要是和族里其他姐妹一样,再找一棵梅树,每天大花瞪小花,那多无趣啊。” “他就不一样了,他会飞,去过好多好多地方,说话风趣幽默,和族里的其他梅树完全不一样……" 白若:原来还是跨种族恋爱。 她不自觉问道: “会飞?他是鸟族吗?”鸟和树,听起来倒是挺搭。 青沁飞快摇头, “不是鸟,那些聒噪的鸟可没他好。”白若:幸好在场没有一只鸟。 青沁眉眼间春意盎然, “他是一只蝴蝶。” 白若被刚入口的茶水猛得呛了一下,还在呼呼吹茶的小草立刻用草叶拍了拍白若的背。 好像在奇怪她这么大个龟,居然还会喝茶呛住。 白若缓了缓,对青沁抱歉道: “不好意思。”青沁声音柔和, "没关系。" 等白若恢复正常,青沁才慢慢道: “我想在你们这里多住一阵,也是为了每日去长生池表示诚心,你们不觉得叨扰就好。” 白若连连摆手, "不要紧,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毕竟他们的客院也是按日收费的。 接下来几日,白若果然日日都能在长生池边看到青沁的身影。 小草见到青沁,就会蹬蹬蹬跑过去和她打个招呼。白若不由得暗自摇头,真是草大不中留。 没过几日,长生池又迎来了一位紫藤姑娘。小草一天三次路过长生池后,和紫 藤姑娘也成功建立了花草之间的友谊桥梁。 白若点点草叶,好笑道: “没想到啊,你还是株花心小草。”小草脸不红心不跳,淡定地给小虫干绑蝴蝶结,她得去给紫藤姑娘送小礼物了。 等小草拜访紫藤姑娘回来时,白若便从她口中得知了紫藤姑娘的故事。她也是来替自己的心上妖祈福的。 白若看着暖融融的日光,深沉地摸了摸下巴, “莫非是春天到了?”青沁在连去了二十一日长生池后,终于准备辞别。 临行前,她给白若递了一张梅花状的请帖, ”一年一度的百花节要到了,届时会有很多树族、草族齐聚一堂,欢度佳节,十分热闹。你若是有时间,可以带小草一起去看看。" 青沁虽然不知道小草为什么孤身一草待在龟族,但想来应是没有其他亲族,对于这种特别的节日可能也不太了解。 白若谢过青沁,收下了这张花香四溢的请帖。 白若和祖龟奶奶报备了一声,又去找江朔请了半个月假,便准备带着小草去过节了。 二难美其名曰不放心白若独自一龟带草出门,厚着脸皮跟了上来。“我怎么说也是小草的哥哥,当然得陪她一起去。” 白若斜睨二难一眼,也不戳穿他。 好在举办百花节的六榕镇距离龟族不远,白若和二难全速赶路,正好能踩点赶上。要不然,他们就只能冒死再坐一次飞梭了。 六榕镇是一座树木繁茂、郁郁葱葱的古镇,相传此镇历史可一直追溯到上古时期,是所有树族和草族的发源地。 白若和二难赶到六榕镇时,镇中已是妖山妖海。 二难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好多妖啊。” 他以为不栖山小秘境见到的妖就足够多了,没想到和六榕镇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么一看,他们偌大一个龟族,就那么小龟十来只,确实显得有些可怜。 小草兴奋极了,左顾右盼,她还从未见过那么多花花草草。这里有株漂亮花花,那里有棵俊朗小树,小草险些把草叶扭成了麻花。 眼看着周围挤来的妖就要把不及小腿高的小草淹没,白若迅速把小草一把捞起,放到了二难肩头。 “来,草草她哥,小心看好了,千万别让她被挤丢了。” >小草骤然海拔升高,慌忙用草叶圈住二难的脖子,勒得他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二难咳嗽几声,哀怨道: “草草啊,我平日没偷吃你的小虫干吧,怎么下如此狠手?”小草羞赧,当即松开草叶,却不想又一股妖潮涌来,挤得二难一个翅趄。小草紧急在半空扭了一百八十度,好不容易揪住二难的发尾才堪堪稳住身形。 二难头皮一痛,瞬间“嘶”了一声。 他的眼角微微湿润,沉声道: “草草,我承认我对你前日挂在窗台上的小虫干流了一秒口水,但真的只有一秒啊……" 第 32 章 小草刚要松开二难发尾的叶子骤然收紧,再度引发一声痛呼。 二难歪着脑袋讨饶道: “大、大不了我再送你一袋小虫干………” 小草气呼呼地松开叶子。 二难前日能对着她的小虫干流口水,明日就能把她的小虫干塞进自己嘴巴。此等歪风邪气,必须早日扼杀! 白若乐地看热闹,对着二难摇头道: “二难你可真有出息,连小草的虫干都要觊觎。” 二难眼神闪烁,飞快转移话题, "前面怎么聚集了那么多妖,我们去看看吧。"话风转变之生硬,连小草都不忍直视。 白若顺着二难的目光看过去,前头果然妖头攒动,各族各妖的服饰各不相同,但大多花团锦簇,红红绿绿的差点晃瞎了她的眼睛。 白若仔细观察了数秒,发现这些妖的衣服上都暗藏玄机。那些会开花的妖,裙摆袖边必然绣着层层叠叠象征身份的花朵。若是衣摆上的暗纹只有葱葱绿叶,那八成就是不开花的妖。 白若低头看一眼自己为了方便赶路而穿的素色衣衫,再看看二难那身更加朴素的藏青外袍,只觉得他们同这花花世界格格不入。 两只小龟好不容易穿过妖群,挤到前头,才发现那是一个算姻缘的小摊,摊主是一株连翘。摊子边缘围了一群活泼的小花妖,争先恐后地付灵石抢号,生怕晚了一步就排不上队。 白若见状,扭头看向二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惜来的不是一难。”要不然他们也能在这摆个算命摊,赚点零花钱。 二难觉得白若这句叹息伤害不大,但侮辱性极强。他不服气地扬起眉毛,“我也可以拿着龟壳摆个摊。” 白若斜他一眼, "然后因为胡说八道被花妖们赶出百花节?" 二难小声反驳, “我偶尔也会瞎猫碰上死耗子,上一次占卜课的试题,我不就算对了结果?”白若幽幽道: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题叫做送分题?”二难可疑地沉默了。 小草趴在二难的肩头嘎嘎直乐。 两只小龟和小草对算姻缘这件事都兴致缺缺,便打算退出来,把位置让给更有需要的妖。 然而进来容易出去难。 白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挤开一道缝隙,还差点撞上一棵小桂花。小桂花一时 身形不稳,被她身侧的绿衣青年飞快扶了一把, “小心。” 白若连忙道歉, "不好意思。"小桂花红着脸摆摆手, "没关系,是我自己没注意。" 白若的目光掠过那绿衣青年时,不由得一顿。绿色外袍在百花节本来是挺常见的,路上十只妖中,就能有五只着绿衣。 但唯独他的袍角既无花瓣纹样,也无叶子装饰,反倒绣着疑似翅膀的暗纹。 这是什么妖? 这个疑问在白若脑中一闪而过,紧接着被二难的呼喊声打断,"小白若!" “来了。” 白若立即回应,挤出了妖群。 白若扫过街道两侧,双眸忽然一亮。不远处正好有一家成衣店,一看就是极有当地风情特色,衣服颜色艳丽纷杂,花样繁多。 白若抬手一指, "二难,我们先去换身行头吧。"二难发出一声不解的气音,“啊?” 白若低声道: “你没发现整条街上就我们俩灰扑扑的吗,一看就是外地妖。” 二难疑惑道: “外地妖怎么了,难道他们歧视外地妖?” 白若恨铁不成钢地戳戳他的肩膀, “你傻呀,外地妖最容易被宰啦!哪怕我们去买一块花糕,店家看见我们这样的外地妖都忍不住多报两块灵石的价格。” 二难恍然, “还是你聪明。” 两只小龟走进这间名为花裳阁的成衣店,顿时被里面五颜六色、绚丽多彩的衣服淹没了。店如其名,令龟眼花缭乱。 白若眼疾手快地挑了一件长寿菊纹彩绣锦裙,又给草草挑了一根漂亮的卷草纹发带,系在她最长的那根草叶上。 草草对着镜子美滋滋地照了又照。虽然她年纪小,但也懂得美丑呢。 二难纠结了半天,挑了一件石菖蒲暗纹长袍。他可不是小姑娘,不能穿太花。族里的灵湖边,生了不少石菖蒲,这个纹样至少看着挺亲切的。 两龟一草换了身新衣服,正在柜台处结账时,门口又进来一男一女。 “别难过了,那连翘一定算得不准,她年纪轻轻的,谁知道有几分真本事?我带你来买两声新衣裳,高兴点,嗯?" 熟悉的男 声传来,白若下意识扭头看去——巧了,正是她在算卦摊前碰上的小桂花和妖身不明的绿衣青年。 小桂花皱着细眉,嗔怒道: “她居然说我们是孽缘,一定没有好结果,太过分了!” 白若的耳朵竖起来了。 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莫非那连翘是卖什么孽缘转正缘的珠子手串的?不然何必在这种节日触客人霉头。 二难的耳朵也不自觉地动了动,被身后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小草细细长长的叶子像根天线一般立了起来,努力接收后方的信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城 绿衣青年拍拍小桂花的手, “别跟她置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小桂花气鼓鼓地一边挑衣服,一边嘀咕道: “我得另外找个大师重新算算……” 接下来就是小桂花的换衣秀,不管她穿什么,绿衣青年都能说出个一二五六来,还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小桂花脸上的郁郁很快散去,笑得春风满面。 白若看得啧啧称奇,暗中用胳膊肘碰碰二难, “快学学,说话的艺术。” 二难动了动唇, “我觉得我说话也很有艺术。”白若眉心狠狠一跳,那恐怕是惹妖生气的艺术。 等到结账时,绿衣青年作势去取腰间的储物袋,就被小桂花一把伸手按了回去。“小翠哥,不用你破费,我自己付就好。” 绿衣青年神色温和, "是我说要带你来买衣裳的,怎么能让你付账。" 小桂花不同意,双方来来往往推了数回后,小桂花佯怒道: “你再这样,我就要不高兴了。”青年这才作罢,白若眼看着小桂花高高兴兴地付了账,挽着青年离开了。白若感叹一声: “恋爱中的小花妖哟。” 夜幕降临时,镇上的放花灯活动便开始了。六榕镇中有一条木兰溪横穿而过,将镇子分为东镇和西镇,由一座花莲桥相连。 当两只小龟带着小草来到花莲桥时,溪岸已经挤满了来放花灯的妖。岸边有不少摊贩在兜售各色花灯,寓意吉祥如意的荷花灯,富贵雍容的牡丹灯,团圆美满的芙蓉 灯. 一盏盏高低错落地挂在那里,如火树银花般灿烂。 白若、二难和小草各自挑了一盏,用笔在 灯面上勾画出活灵活现的小龟小草。二难认认真真地在小□□顶写下早生华发的心愿。 小草则是在草边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火柴人,希望早日化形。白若沉思半晌,写下多多吃席四个小字。 他们来到桥头,将手里的花灯轻轻放入水中,三只花灯混在成千上万的璀璨花灯中,顺着溪流漂向远方,宛如一条坠入人间的明亮星河,寄托着无数美好心愿。 放完花灯,两龟一草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准备去吃点好的犒劳犒劳自己。白若正欲转身离开,一抬眼又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小桂花和她的小翠哥。 他们正提着一盏极为精致的桂花灯,准备往上面题字。 卖灯的小贩热情道: “写在花灯上的心愿会受到花神大人的祝福,两位如此般配,定会在花神大人的祝福下长长久久……" 小桂花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绯色,绿衣青年含笑握住她的手,引着她手里的笔尖落在灯面上,一笔一画写下“一生一世一双妖”。 写到最后一个字时,旁边突然有打闹的小妖嬉笑着跑过,不慎撞到青年的胳膊。“嗤——” 薄薄的灯纸瞬间被笔戳破,浓浓墨色污了纸面,模糊了最后三个字。 小桂花和青年的脸色齐齐一变。 花灯意外破损,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小贩的脸也僵住了,讪讪道: “都是那小妖不懂事,要不我给两位换一盏灯?” 小桂花眼圈都红了,方才算卦得了那样一个糟糕卦象,就连放个花灯也不顺利。简直像是老天爷在和她作对。 青年赶紧哄她, "没事没事,我们换一盏灯就是了。放完花灯你就要赶回族里继续修行,可不能把这大好时间都浪费在哭鼻子上……" 二难也看到了刚刚发生的这一幕, "这姑娘也怪倒霉的。"白若若有所思, “说不定真是天意呢。” 两只小龟没有再作停留,带着小草去吃饭了。百花节的百花宴可是一绝,千万不能错过。 镇上的最有口碑的酒楼是凌霄斋,他家的百花宴也是最出名的。凌霄斋用屏风或是垂下的竹帘将雅座依次分隔开,方便客人享用美食的同时少受打扰。 两只小龟随着小二的指引来到一个靠窗的位置,白 若一挥爪子,豪爽道: “百花宴的菜色,每样给我们来一道。” 小二笑着应下,看着小草开口道: “要不要给您家的小草准备一份灵花露?这是我们专门为未化形的小客人准备的,味道甘美,很受欢迎。" “那就来一份。” 白若飞快点完单,和二难、小草一起眼巴巴地等上菜。 海棠羹、桂花藕、炸玉兰、蒸百合……一道道香气扑鼻的菜肴上桌,两龟一草齐齐咽了下口水。小草的特供灵花露盛在一个大海碗里,她直接泡进碗里, “咕咚咕咚”地大口吸起花露。菜过五味,两龟一草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准备歇上一歇,再解决最后一道百花糕。这时,隔壁雅座的竹帘被轻轻撩起,进来两位新客人。隐隐约约的谈话声从竹帘后头传来,有些耳熟。"抱歉,族中有些事耽搁了,赶到六榕镇就已是晚上……" 瘫在大海碗里的小草“噌”得立直身子。是紫藤姑娘! 白若从小草的努力比划中明白了隔壁妖的身份。来参加百花节的情侣不在少数,紫藤姑娘该不会是和她的心上妖一起来玩的吧? 路遇故妖,小草激动地一咕噜从海碗里爬出来,就想去打个招呼。白若连忙伸手拽住她的草叶, “嘘”了一声。紫藤姑娘要是真在同心上妖约会,他们可不能去当电灯泡! 然而下一秒,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隔壁响起。"不要紧,我也是刚到……" 白若和二难对视一眼,神情微妙。 这不就是那个陪着小桂花算卦,买衣裳,放花灯的绿衣青年吗!白若脑中赫然浮现“脚踏两条船”五个大字。渣妖! 两龟一草的耳朵都高高竖起,仔细听着隔壁的动静。 紫藤姑娘柔声细语: “虽然错过了放花灯,但是我前些日子去玄龟一族的长生池替你祈福 绿衣青年的声音里透出满满的感动, "这种祈福的机会,你该多替自己求一求的。" 白若痛心疾首,可不是,这紫藤姑娘在长生池也砸了不少灵石呢!与其替渣渣妖求,不如替自己求。 紫藤姑娘诚恳道: “我们紫藤寿命长,不用求。不像你,我认识你后,都不敢随意闭关,就怕出来后生死两隔……" 绿衣青年似乎被哽住了, 迟迟没有开口。 白若呛了一下。 原来是求寿命啊,那没事了。 下一秒,她的脸上浮现一丝迷茫神色。紫藤姑娘也找了个短命妖? 这是妖族最近流行的恋爱新风向吗,长命妖都喜欢短命妖?毕竟桂花树,活得也挺久的。 第 33 章 紫藤姑娘和绿衣青年吃完饭,准备结账离开。白若和二难也赶紧付了账,拎起小草悄悄跟了上去。 两龟一草眼看着紫藤姑娘和绿衣青年进了一家客栈,互相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了进去。 百花节要持续整整三日,白若原本就计划在六榕镇住上两晚,干脆就住这家。 客栈里到处都装点着漂亮花朵,姹紫嫣红,芳香四溢。 白若却无暇欣赏这些鲜花,她的目光在客栈内飞快扫过,正好看到紫藤姑娘和绿衣青年各自取了一把钥匙上楼。 白若心头微动,拍拍小草的叶子,低声道: “草草,你先跟上去看看。” 在这花团锦簇的客栈里,小草可以说是完美融入其中。她随便挑个角落站着,估计都会被路过的客人当成一株装饰草。 白若和二难向小二要了两间房,跟着快速上楼。 他们的房间位于二楼拐角,来来往往的客人都会从门前经过。但是百花节期间,客房紧俏,他们来得又晚,容不得挑位置,便只能将就着住了。 小草看到白若,从走廊两侧的一个花草盆栽里翻身出来,对着拐角旁边的另外两间客房摇晃叶子。 这是紫藤姑娘和绿衣青年的房间,正好和白若他们的两间房相邻。 白若抱起小草,和二难走进紧挨着绿衣青年的客房,转身关上房门。 白若坐在桌旁的五足圆凳上,托着下巴沉思半晌,对二难道: “不管怎样,还是得先提醒紫藤姑娘一声,别被这个脚踏两条船的渣妖骗了。” 二难赞同点头,愤愤道: “我们族里那么多单身龟都没找着对象,说不定就是被这种渣妖谈走了!" 白若抽出一张纸,飞速在纸上写下了绿衣青年今日和小桂花发生的桩桩件件琐事,若是紫藤姑娘有心,大可去算卦摊、花裳阁那里查证,一问便知。 小草自告奋勇地前去送信,她趴在走廊上,蹑手蹑脚地将这张纸塞进紫藤姑娘的门缝里。 “吱呀——” 片刻后,房门打开,紫藤姑娘捡起躺在地上的折纸,左右张望了一番,没有找到塞纸的妖。她将折起的纸张展开,匆匆扫过,眉心微蹙,迅速出了客栈。 白若和二难在门后看到这一幕,长舒一口气。 白若自言 自语道: “现在天色不早,那算卦摊不一定还在,但花裳阁店大,很容易找到,应当可以让紫藤姑娘看清那渣妖的真面目。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白若和小草趴在临街的窗口,正好看到远远走来的紫藤姑娘面色不虞,忍不住又狠狠骂了隔壁渣妖两句。 小草举起叶子来回比划,白若迟疑道: “你想去安慰一下紫藤姑娘?”小草连连点头。 白若摸摸下巴, "也行,我和你一道去。" 她转头看向二难, “你就在屋里好好待着吧,万一紫藤姑娘现在看到男妖就来气呢。” 惨遭嫌弃的二难默默坐回了椅子上。 白若带着小草出了房门,刚好和上楼的紫藤姑娘打了一个照面。紫藤姑娘一愣,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玄龟一族的小龟和小草。 小草热情地抬起叶子打招呼,紫藤姑娘脸上的不快散去少许,露出一丝微笑, “好巧,你们怎么也来百花节了?" 白若弯了弯唇角, “是之前来我们族里祈福的绿萼梅姑娘给了请帖,正好带小草来看看。”紫藤姑娘闻言,看向小草, "确实该多带小家伙出来走走,我看小草好像又长高了呢。" 小草高兴地蹦哒了一下。 紫藤姑娘对着两位外来妖,马上就有了花族东道主的意识, "既然刚好碰上了,不如我请你们喝百花酿吧。" 白若立刻答应下来,坐下来一起喝点白花酿聊聊天,正好可以排解一下紫藤姑娘的情绪,和他们的目的不谋而合。 紫藤姑娘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去了客栈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小酒馆在巷子深处,要不是紫藤姑娘带路,白若完全没发现这里还藏着这么一家店。 “别看这家店的门面不起眼,但他家的百花酿是最地道的,我们本族妖都喜欢来。” 紫藤姑娘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粉衫的妩媚女子便笑着迎了上来, "小紫藤,又来照顾我生意啦。" 紫藤姑娘含笑回应: “桃花娘,给我们来一坛今年的百花酿,再来一盏百花汁,给小朋友的。”桃花娘利落地应了一声,去给他们取酒。 紫藤姑娘带着白若和小草寻了一个角落坐下。 桃花娘拎着一坛白花酿并两只酒 杯,和百花汁过来,对着紫藤姑娘打趣道: “你上回不是说今年百花节要带着心上妖一起来我这喝酒,怎么反倒带了个小姑娘和小朋友?" 小姑娘白若和小朋友小草当即把目光转向紫藤姑娘。 白若在心里暗暗道:要是紫藤姑娘太过伤心,大不了她和二难一起去套那个渣妖的麻袋,替她好好出一口气! 紫藤姑娘叹一口气,给自己满上一杯百花酿, “今日是不成了,明日吧。”白若的眼神瞬间犀利,莫非紫藤姑娘还没看清那渣妖的真面目?桃花娘笑盈盈道: “怎么,他今日没空?” 紫藤姑娘一口饮尽百花酿,抹去唇边的酒液, "不是,今日这个分了,我争取在明日百花会上找个新的。” 白若瞳孔一颤。好家伙,她还在担心紫藤姑娘没走出来,没想到人家已经开始计划下一个了。 紫藤姑娘给自己满上第二杯,又给白若倒上一杯,随口道: “别客气,尽管喝,今晚我付账!”白若默默低头抿了一口百花酿。 小草也把根须泡进了旁边的百花汁里,探出叶子悄悄打量。成年妖的世界,她有点看不懂。 "成,你带心上妖来的时候,我给你免单。"桃花娘爽朗道,接着去门口迎接新客人了。 紫藤姑娘喝完第二杯,发现白若和小草躲躲闪闪的目光,好笑道: “你们怎么这个表情。” 下一秒,她恍然道: “因为我分手的事情?” 白若含糊道: “你前阵子来我们龟族,不就是专程为了心上妖祈福的吗,结果现在……” 紫藤姑娘脸上闪过心痛神色, "白瞎了我的灵石。" 紧接着她扭头看向白若, "不对,我祈福了时候好像忘了提他的名字,只说是为了我的心上妖,那这个许愿是不是也能延续到下一任身上?" 白若一愣,这个操作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紫藤姑娘又高兴起来, "那我得赶紧找到下一任,不然这愿望过期作废了可怎么办。" 白若还能说什么呢,她和紫藤姑娘轻轻碰了个杯,真诚祝福道: “祝你早日找到下一任心上妖!" 紫藤姑娘笑得更开心了。 >酒过三巡,紫藤姑娘的情绪又渐渐低落下来。她晃着酒杯慢慢道: “可惜了,我真的挺喜欢小翠哥的……” 紫藤姑娘一边说,一边抬手对老板娘道: “桃花娘,给我们来一碟花生米。” 花生米上桌,紫藤姑娘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继续讲她和小翠哥的故事。 “我和他是在春天认识的,那年春天的阳光那么好,他落在我枝头的身形是如此的轻盈优雅,他的翅膀是极漂亮的翠色,那种浓郁的绿就像要流淌出来一样,在日光下闪耀极了,瞬间就打动了我的心房……" 白若确定了,紫藤姑娘是个颜控。 有一说一,那只妖虽然渣,但确实有一副好皮相,不然也不能脚踏两条船。白若开始认真思考春天落在紫藤花上的会是什么妖。小鸟?蜜蜂?还是蝴蝶? 紫藤姑娘“咯吱咯吱”地咬花生米, “他不光长得好,还十分贤惠。他会在每日清晨去采集最晶莹剔透的露珠,在我一觉醒来时送到我的跟前。" "他厨艺也好,当我忙于修炼时,会替我准备好一日三餐。"“我修炼累了,他还能帮我按摩枝干,技法一流……” 说到这,紫藤姑娘更难过了。 “可惜今后我再想喝清晨的露水,就要专门雇一个采露工。嘴馋了也只能去找外面的餐馆,合心意的按摩师也很难找……" 白若懂了,那只渣渣妖一妖身兼采露工、厨子、按摩师数职,怪不得紫藤姑娘眼圈都红了。 白若想到渣渣妖每日做那么多事,竟然还有时间脚踏两条船,不得不由衷地称一句:好一个时间管理大师! 紫藤姑娘面前的花生米不知不觉清空了半盘,她幽幽道: “我本以为他只有短命这一个缺点,没想到他还是只花心妖!" 白若真心实意道: "花心的妖要不得,其实短命的最好也别要,尤其是对我们这种长命妖来说。” 紫藤姑娘的脸颊因为酒意染上一片绯红,她晕乎乎地点点头, "对,要不得!" 白若最后是半拖半拉地把紫藤姑娘扯出小酒馆的,那一坛百花酿,她就喝了一小杯,剩下的全被紫藤姑娘独自包圆了。 小草踉踉跄跄扶着紫藤姑娘的小腿,走在她的另一侧,生怕 她不小心摔了。 白若和小草千辛万苦地将紫藤姑娘扶回客房时,已是一身酒气。白若给自己和小草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去休息了。 翌日,紫藤姑娘一醒酒,就气势汹汹的去和渣渣妖一刀两断了。渣渣妖还欲挽留,却被紫藤姑娘脱口而出的“桂花”二字堵住了嘴。 白若和二难趴在门后,看着紫藤姑娘干脆利落地泼了渣渣妖一脸茶水,在心里道了声痛快。 紫藤姑娘快刀斩乱麻后,就神清气爽地梳妆打扮,出门寻找自己的第二春了。 二难喃喃道: “紫藤姑娘真是个痛快妖。”白若不能更同意了, "就是下手轻了些,像这种渣妖,就该麻袋一条龙走起。" 二难和她对视一眼,两只小龟眼中同时闪过狡黠的精光。 渣渣妖没有马上离开,反而也收拾了一番,再次出门。白若看着他打理得整齐清爽、妖模狗样的,下意识道: “他今日不会还有别的约会吧?” 二难震住了,结结巴巴道: “难道还有第三条船?” 白若轻声道: “有没有第三条船,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龟一草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六榕镇的入口处。在附近的茶摊上等了约莫两刻钟,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近。 白若和二难齐齐瞪大了眼睛, "那是,青沁?"白若脑中如走马灯般闪过青沁当初说过的话——“不长命”“会飞”“蝴蝶”都对上了! 白若的拳头硬了。小草的叶子也气得竖起来了。 就在花心蝴蝶和青沁说话时,白若不客气地带着小草、二难也挤了过去。 “青沁姐,好巧。” 青沁看见他们,唇角微翘, “小白若,你果然带小草来了。怎么样,我们的百花节是不是很棒?" 白若和小草十分自然地挤进青沁和花蝴蝶之间,将两妖隔开。 “真的很不错,就是我们妖生地不熟,不清楚百花节都有哪些有特色的活动,不知道青沁姐有没有空带带我们?" 青沁弯起眼睛, "当然,我本来就想到了六榕镇联系你们的,现在碰上了,正好可以一道游玩……" 她们聊得欢快,自然冷落 了旁边的花蝴蝶。 花蝴蝶也不尴尬,面色如常地和二难搭话, "你们是沁沁的朋友呀,不知是哪一族的?"二难冷酷地回以一声轻哼。他才不和妖品败坏的渣渣妖说话。 花蝴蝶摸了摸鼻尖,不知道一向受欢迎的自己怎么得罪了他。 姑娘们在前头手挽手地热闹说笑。 二难和花蝴蝶跟在后头,中间隔了至少一只妖的距离,犹如楚河汉界,不相往来。 青沁温声细语地和白若讲述百花节的由来,又细细说了每年举办的各种活动。 “今日会有一场盛大的百花会,有许多年轻树妖花妖来参加。有伴的可以一起来玩,没伴的也能在百花会上认识新朋友……" 白若眨眨眼,难怪紫藤姑娘说要在百花会上找到第二春。 青沁继续道: “听说百花会还会给每只入场妖发一个花纹面具,算是增加神秘感和趣味性。” 白若的眼睛倏然亮了。 她之前还计划等花蝴蝶和青沁分开时,找机会套他麻袋教训一顿,现在有了这个戴面具的百花会,完全可以趁乱下手啊。 白若的目光往后方飘了一瞬,尤其是花蝴蝶穿的绿衣又是这里极常见的颜色,一旦混入妖群中,不凑近仔细辨认上面的暗纹,很难一眼认出身份。 百花会的举办地点在镇中心的榕树广场,他们要先排队领取面具。排队期间,白若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在看到广场西边的一条暗巷入口时,目光微顿。 青沁先挑了一个梅花面具,花蝴蝶跟着拿了一个梅花的,和青沁相视而笑。 白若心头一动,挑了一个桂花纹样的面具,二难则挑了一个紫藤花的。 花蝴蝶看到两只小龟选的面具,心头忽然猛跳了一下。他眼神游移,在这两个面具上多停了片刻,便被白若敏锐察觉。 白若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桂花面具, "你喜欢桂花?" 花蝴蝶赶紧否认道: “不是,我最喜欢梅花。”青沁的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在明媚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白若听到“最喜欢”三个字,牙齿一酸,在心里又狠狠骂了两句渣渣妖。 白若给小草偷偷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全程跟紧青沁,必要时帮忙转移 一下注意力。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来参加百花会的妖越来越多,如果不是牢牢跟着,一个错眼就会和同伴失散。 广场正中的喇叭花正在欢快地唱歌节日之歌,旁边围了一群小花妖载歌载舞。青沁也来了兴趣, “我们去中间看看。” 白若一直隔在青沁和花蝴蝶之间,闻言应了一声,却在走动中不着痕迹地拉开他们的距离,唯有小草的草叶一直紧紧牵着青沁的手。 这时,又一股妖潮挤来。白若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彻底隔断了花蝴蝶看向青沁的视线。 花蝴蝶的眉头不自觉皱起, “我去前面找沁沁。”他正要往前挤,却被白若一把拽住, "等等。" 花蝴蝶对姑娘的态度一向很好,温和道: “怎么了?”白若神情严肃, “我有点事想问你。” 花蝴蝶没把白若的严肃表情当真,笑道: “等百花会结束后吧,我们先去和沁沁会合。” 白若慢慢收紧拽住花蝴蝶的手,一字一顿道: “是关于青沁姐的事情,很着急。” 花蝴蝶只觉得手腕一痛,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有那么大力气。他挣不开白若的手,只好妥协道: “行,你问吧。” 白若扫一眼四周, “这里妖太多,我们出去说。” 花蝴蝶被白若和二难一左一右挟持着往外走,恍惚间有一种自己是受押犯人的错觉。他赶紧晃晃脑袋,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到一边,他们都是青沁的朋友,应该真有什么要紧事吧。 白若和二难带着花蝴蝶挤出了广场,走到附近的僻静巷口。花蝴蝶转了转泛红的手腕,无奈道: “现在可以说了吗?” 白若冲他露出一抹核善的笑容,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咔咔作响, “可以了。”他们可以好好用拳头说说。 花蝴蝶正准备听听到底是什么要紧事,却不想一只麻袋从后头直接罩住了他。他眼前一黑,紧接着小腿一痛,像是被妖从后面猛踹了一脚。他膝盖一弯,便跪着摔倒在地。 二难三两下绑好麻袋系口,朝白若笑出两排小白牙。白若朝他比了一个拇指,拖起麻袋往巷子深处走去。 > 他本来就不是擅长战斗的妖,全靠花言巧语和一些小技艺讨姑娘欢心,从未吃过这种苦头。 花蝴蝶一边咬牙忍痛,一边讨饶道: “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两位,麻烦两位明示……” 麻袋从一块石头上压过,花蝴蝶发出一声痛呼,打断了未说完的话。一直走到巷子尽头,白若才松开手,任由花蝴蝶在麻袋里打滚挣扎。 她踢了麻袋一下,冷声道: “你做了什么错事,你不知道吗?” 花蝴蝶已是一声冷汗,断断续续道: “我、真的不知道……” 白若又给了他一脚, "你要是想不起来,我只能帮你好好回忆了。" 不等花蝴蝶回答,白若和二难已经举起拳头冲着麻袋揍了下去。 第一下,是替小桂花揍的! 第二下,是替紫藤姑娘! 第三下,是替青沁姐! 第四下,是替其他被这只花蝴蝶勾搭过的无辜姑娘…… 按照这花蝴蝶熟练的时间管理技巧,被他欺骗的花妖绝不止这么三个。 白若一下揍得比一下重。花蝴蝶一开始还有空辩解求饶,到了后面便只剩下低低的哀嚎。 白若打得手酸了,才直起身稍作休息。她踢踢麻袋, “现在想起来了吗?” 花蝴蝶终于从记忆里翻出了那两个别有暗示的桂花面具和紫藤花。 被绑在黑漆漆的不透光的麻袋里,给花蝴蝶带来的恐惧是成倍的。他慌忙道: “我、我知道了,我会和其他妖断干净,好好和沁沁……”话音未落,他又挨了一拳头。 白若翻了个白眼,对着麻袋嫌弃道: “你想什么美事呢,青沁姐又不是垃圾回收站。我要你和所有妖都断干净,包括青沁姐。" 花蝴蝶犹豫片刻,就又挨了一脚。他果断答应下来, “断,我断!” 白若轻飘飘道: “还有,不能让她们太伤心了,要是青沁姐太难过,我就只好让你更难过了……" 花蝴蝶当即打了一个冷颤。 白若解开麻袋,花蝴蝶那张鼻青脸肿的脸蛋上早已看不出丝毫俊秀轮廓。 白若凉飕飕地瞥他一眼,轻描淡写道: “空口无凭,你对天道立誓 吧,如果做不到刚刚承诺的事,将修为不得寸进,天打雷劈!" 花蝴蝶在白若的咄咄目光中,苦着脸起誓。誓言落下的瞬间,一道天光闪过,表示誓成了。 白若将花蝴蝶脸上掉落的梅花面具扣回他的脸上,挡住他青青红红的伤口。“收拾一下,一会儿怎么跟青沁姐说,你应该知道吧。” 花蝴蝶诺诺应下。 二难仔细地捡起地上的麻袋,叠吧叠吧收好,塞进储物袋里。这东西可不能丢,以后说不准要常用的。 他们回到百花会时,正好碰见面色略带焦急的青沁。“你们刚刚去哪儿了,我一转头就不见妖影了。” 白若作认错状, "对不起,青沁姐,让你着急了,我们刚刚不小心被别的妖挤散了……"青沁的神情顿时缓和, "没事,是这里妖太多了。" 花蝴蝶的脚跟不知被谁用力踢了一脚,他眉心一跳,连忙对青沁道: “沁沁,我刚刚收到族里传讯,恐怕不能陪你游玩百花节了。” 青沁一怔,随机体贴道: “你若是有急事,就先去忙吧。” 花蝴蝶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和……这两位朋友好好玩,我先走一步。” 外面的花花世界真的太危险了,说翻车就翻车,他决定回族里先闭个十年关,至少在挨揍的时候能有点还手之力再出来混。 要是白若知道他的心里话,一定会发出一声嗤笑。 他们龟族闭关,都是百年起步,十年也就够打个瞌睡,能提升多少实力?花蝴蝶要是再敢做坏事,那还是被套麻袋的命! 第 34 章 花蝴蝶匆匆离去,仿佛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他一般,脚步凌乱而慌张,一转眼便没入妖群,没了踪影。 白若笑盈盈地挽住青沁的胳膊,拉回她的注意力。“青沁姐,你看前头有好多妖在往树梢上挂东西,那是做什么的?” 青沁的目光从花蝴蝶离开的方向收回,她顺着白若所指的方向望去,耐心解释道: “那是‘赏红’,也是百花节的传统,各族姑娘们会剪下漂亮的五色彩笺,再用红绳将彩笺系在花树枝头,以求花木茂盛。" 白若的目光下意识从青沁的发间飞快掠过。 树族的枝叶就是头发,祈求花木茂盛,岂不就是许愿头发多多?好朴实的心愿! 白若心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便挽着青沁往前头走去, “听起来很有趣,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她打算用各种缤纷多彩的百花节活动完全占据青沁的时间,让她没空去想那只糟心的花蝴蝶。 高高的榕树下,穿着各色裙衫的姑娘正垫着脚尖系彩带。唯有一道稍矮的身影在一众姑娘里显得有些扎眼。 那是一个小少年,因为个子不够,他只能从附近的店铺借来一个马扎凳,摇摇晃晃地站上去够树枝、系红绳,让妖看了都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 旁边一个姑娘好心扶了少年一把,打趣道: “每年来这儿系彩笺的都是姑娘家,你一个男孩子,难道是来替你家姐妹来系的?" 少年的耳根顿时染上一层薄红,他小心翼翼地将红绳牢牢地绑在枝头,小声道: “我没看到有规定只有姑娘才能系红绳……" 姑娘噗嗤一笑, "是没有规定,不过我第一次见男孩子来系。" 少年的耳朵更红了,他三两下爬下马扎凳,抱起凳子一溜烟挤进妖群里。远远地还传来少年同伴的打趣声。 "为了长头发嘛,跟姑娘一起系红绳有什么大不了的?"“头发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白若不由得失笑,看来是个枝叶不怎么茂盛的小树妖。没想到这年头被发量困扰的树妖还不少。她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白毛,还好她的头发浓密,没有这种毛茸茸的小烦恼。 白若和青沁随大流地系了彩笺,还举起小草让她也系了一根。 接着,白若又带着青沁往一旁的花神庙去凑热闹 。花神庙里香火鼎盛,来来往往的妖络绎不绝。他们在花神庙里看了一场盛大的庙会表演,又马不停蹄赶往下一场斗花会。 直到乌金西坠,白若和青沁在一个小摊前挑花簪时,青沁的传讯玉符突然亮了亮。她拿出玉符查看收到的消息,神色微变。 白若心里一咯噔,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青沁姐,你怎么了?” 青沁神色茫然, “他说自己命短,配不上我,加上元寿将尽,决定闭死关,让我不要再找他 白若眉心一跳,好家伙,这花蝴蝶够果断,居然直接咒自己元寿将尽。 青沁眼眶微红, “我光知道蝴蝶的命短,没想到这么短。”从和花蝴蝶在一起的那天开始,青沁就做好了花蝴蝶要走在她前头的准备。 白若赶紧拍拍她的肩, “生死有命,不能强求。” 青沁颤了颤眼睫,低声道: “好歹相识一场,我该送他最后一程的。” 白若眨眨眼,没想到青沁这么快就接受了花蝴蝶将死的事实。她动了动唇, “妖濒死的时候大多不怎么好看,他应该也不想你看见……” 青沁点点头, "确实,他那么爱俏的一只蝴蝶,连成衣店卖的衣裳花纹不好看,都会拆了自己重绣,一定不想让我看见他不好看的模样。” 白若眉梢一动。 哦豁,原来花蝴蝶还有绣花这个技能,果真是贤惠技能点满,难怪能同时勾搭那么多漂亮花妖。 青沁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没了在百花节逗留的心情,她用巾帕按了按湿润的眼角,对白若道:"抱歉,我想去和他初识的地方缅怀一下……" 白若理解地应下,顿了顿,又好心道: “和短命妖在一起,总是免不了这一遭,要是以后再和别的妖谈感情,还是找命长的吧。" 青沁吸吸鼻子, "我知道的,我就谈这一次。"青沁和小龟们告别后,又摸了摸小草的脑袋,转身离开了百花节。 二难望着青沁远去的身影,不禁心生感叹, "感情这东西真复杂,还是单身好。"白若瞥他一眼, “你年纪小,还不懂。” 二难不服气道: “你明明跟我一般大,你就懂吗?” 白若可疑地沉默一秒,振声道: “反正我理论懂得比你多。” 二难疑惑道: “你从哪学来的理论?”白若欲言又止, "……话本,你看看话本就知道了。" 二难挠挠头,他记得客栈附近就有一家书铺,他今晚就去买几本回来好好研习。 白若和二难又去凌霄斋饱餐了一顿,把昨日没来及尝的特色菜都点了一遍。酒足饭饱,两只小龟的传讯玉符齐齐亮起。 白若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和二难对视一眼,各自查看传讯。“朔哥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上课?”"朔哥说我们要是浪得忘了时间,他就要亲自来逮龟了……" 白若撇撇嘴,小声嘀咕, "他一定是嫉妒我们能来百花节,但他只能在族里上课。"二难深感赞同。 白若算算时间,明日他们就该启程返回了。 “我们去给族里的小龟们买点土特产吧,顺便堵住朔哥的嘴。”免得以后在课堂上给他们穿小鞋。 不知是不是白若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和二难是江朔上课时的重点关注对象,没事就要点一点他们。 白若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得罪过他,只能抱着满腹狐疑按下不提。 百花节期间,六榕镇上的百花夜市也开了。白若和二难带着小草,从夜市入口的第一家摊位上开始扫货。 "给祖龟奶奶和罗罗姐带两瓶鲜花精油和养肤花露。"“再给每只小龟带一瓶茶树精油,保养龟壳。”"这个菜籽油适合炒菜,也来两桶……"白若一边挑选,一边喃喃自语。 和白若游刃有余的扫货、砍价姿态相比,二难挑选土特产的动作就显得格外生疏。但凡是个会做生意的妖,见了都想宰他一刀。 在二难差点以一百灵石巨款买下一只平平无奇的小花盆栽时,白若及时制止了他。 白若谆谆教导道: "二难啊,这买东西呢,是有方法的。"基本没有出门购物经验的二难露出求知的渴望眼神, “什么方法?” 白若竖起一根手指, “首先,货比三家。”“其次,开口先砍半。”"再次,必要时选择战略性退让……" 和二难细细交代了一番,白若就拍拍他的肩, “去找家店练练手吧,实 在不行,就当交学费 了。 二难囫囵吞枣般咽下白若灌输给他的砍价秘籍,胸有成竹地朝着下一家摊位走去。 白若摸摸下巴,反正二难身上一共也没多少灵石,就算被宰,也亏不了太多。 白若继续埋头挑选她的土特产,小草趴在她的肩头,默默消化白若刚刚那一系列砍价秘籍。等白若再次准备结账时,小草就自告奋勇地举起叶子。 她也想学砍价! 白若对小草积极的好学态度给予十二分支持,摸摸她的脑袋,给了她一笔灵石, "去吧。" 夜市里的摊主不是树妖,就是花妖、草妖,对于小草这样的幼崽更是多了几分宽容。对她稚嫩的草言草语报以十二分耐心。 经过长达一刻钟的比划后,小草达成了第一笔交易。摊主甚至还多送了她一束小花当添头! 小草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了。在白若鼓励的目光下,她扭动叶子,走向下一个摊位。 一个时辰后,白若带着小草和满储物袋的收获,在夜市巷尾同二难会合。 二难满面红光,激动极了, "白若,你教的那些真有用,我买到了好多好东西!" 两龟一草心满意足地回了客栈,二难在第一时间向白若和小草炫耀他的战利品。“看,这个飞梭,才花了我一百灵石。” 白若看着躺在二难手心里的小飞梭,瞳孔一震, “你买这没用的东西干嘛?”二难认真解释: “摊主说买一送十,送了我十副晕梭贴,我一听就忍不住心动了。”白若的额角跳了两跳,好标准的消费陷阱! 她摁了摁眉心, "市面上的飞梭价格一般在几百灵石到上千,你这一百灵石买的,确定没问题?" 二难老实道: “摊主说百花节最后一天了,清仓大甩卖。”白若呛了一下, “你先试试,这飞梭能不能用。”二难将飞梭往空中一抛,用灵力操纵飞梭。巴掌大的飞梭自如地在空中起起伏伏,灵活极了。二难满足道: “看,这不是能用吗?想怎么飞怎么飞。” 白若停顿一秒,发出灵魂拷问: “它不能放大吗?你这巴掌大的飞梭,连一只龟爪都塞不下……" 二难愣住了,似乎此时才意识到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不能 坐妖的飞梭,还算是飞梭吗?他努力挽尊, “至少它能飞是不是?” 二难试图思考这个小飞梭的用途,他比划了一下飞梭的大小,眼睛一亮, “白若,你说这个大小,是不是刚好能放下一个龟蛋?" “要是小龟还是一个蛋时,就开始练习乘坐飞梭,说不定能治好祖传的晕梭症呢。” 白若对二难这个治病从蛋抓起的奇思妙想报以一声冷笑。“祖龟奶奶要是知道你妄想把龟蛋放进这种飞梭里,看她不好好揍你一顿!” 二难默默收起了这个小飞梭,掏出另一件得意土特产——莲花灯。 他热情介绍道: “这盏莲花灯不需要点灯油,纯靠灵石驱动。也不必手动点亮,你只需要喊一声‘开’。 二难打了一个响指,莲花灯应声而亮。 “灭。” 莲花灯熄灭。 二难双眼放光, "如何,是不是很方便?" 白若打了一个响指,指尖亮起一点白光。“是照明术不好使,还是你灵石多得没处花?” 二难为了点亮莲花灯而塞进去的那块灵石已经完全失去灵气,成了一块废石。点一次灯就要报废一块灵石,也不知是哪个天才炼制的废物灯。 二难呆住了,在夜市听那摊主口若悬河地介绍这盏灯时,他就像被下降头一样,觉得再没有比这灯更好的东西了。 如果不买它,就是错过一个亿。 二难后知后觉, "所以,我又被妖忽悠了?" 白若叹一口气, "还有什么,一起拿出来吧。" 二难心情忐忑从储物袋里往外掏东西。一个只有六块的七巧板。手工染色的七彩花。用大蒜苗伪装的番红花…… 白若看着二难的目光都有些同情了。 她猜到二难可能会被坑,但没想到他买的每一样东西都被坑。这是什么绝世大冤种啊。 “二难,你买的这些……”白若贴心地咽下到嘴边的“破烂”二字, "一共花了多少灵石?" 二难有些恍惚, "大概一千?" 白若了然,这是把不栖山小秘境赚的外快全搭进去了。她拍拍二 难的肩,怜爱道: “这笔学费交进去,你以后该长记性了。” 白若像是担心二难的教训不够深刻,又给了他重重一击。“其实算起来,就是少吃几百袋小虫干,不算什么。” 二难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仿佛看到无数小虫干,长着翅膀从眼前排着队飞走。 第 35 章 二难心如死灰地抱着他的储物袋回去睡觉了。临睡前,他忽然想起,自己还在一个书摊上买了一捆书。 他本就计划去书铺买点话本,没想到夜市上还有论斤卖的促销闲书,他二话不说就掏灵石买下了。 二难心里蓦地有了一丝安慰,就算别的东西被坑了,但知识总是无价的,这些闲书一定没有买错! 二难在自我安慰中沉沉睡去。 翌日,两龟一草踏上了返程。当他们风尘仆仆地赶回族内时,受到了一众小龟的热烈欢迎。 当然,这份欢迎仅限于白若和小草。二难带回来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土特产,遭到了所有龟的嫌弃。 一难真诚道: “二难,有的灵石,其实可以不花。” 江朔皮笑肉不笑,“我要是不批你的假,说不定给你还能省一大笔灵石。” 江罗罗好心劝道: “二难,你以后找对象,一定得找个精明不容易被骗的,互补一下……”祖龟奶奶摇头“真是败家小龟哟!” 二难整只龟都蔫耷了。 就连小草,都不提二难承诺要赔给她的那袋小虫干了。囊中羞涩的龟龟,身上根本榨不出几根小虫干。 随着小龟们渐渐长大,身兼数科老师之责的江朔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了。 小龟们越来越有深度的问题常常把他难住,他连夜翻阅古籍都不一定能找到正确答案。龟神在上,当他还是一只小龟的时候,也不是什么三好学生啊。 江朔先去找了罗罗,“罗罗,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来帮忙代几节课?” 罗罗正在专心炖汤,闻言头也不抬,“阿朔,做授课长老不是你的梦想吗,你可是自告奋勇接下这个职位的,怎么能轻易半途而废?" 江朔有苦难言,他以前也不知道小龟那么难教呀。而且越长大越难教。 被罗罗坚定拒绝后,江朔忍不住去寻祖龟奶奶求助, “那些睡在墓地的长老们到底什么时候才醒,族里的小龟都等着他们上课呢。" 祖龟奶奶去墓地转了一圈,告诉江朔一个不幸的消息。“听那呼噜声,我估摸他们至少还得再睡个百八十年。” 江朔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摸了摸日渐稀疏的发顶,沉痛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祖龟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他一 眼, "你要是不怕老家伙们的起床气,倒是可以去叫叫看。" 江朔彻底萎靡,从漫长冬眠中被强行叫醒的老龟们,脾气都不会太好。他可不想用自己脆弱的小身板去试试他们的巴掌有多痛。在千年老龟面前,他这种几百年的龟,当然可以称一声脆弱。 又过了两天,祖龟奶奶给他想了一个新主意。 “其实以前各族都会有互相交流学习的传统,不过我们龟族太久没有新出生的小龟,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种交流活动……" 江朔的眼睛倏然亮起,好主意啊。他教不过来,可以把小龟们送到别族去放养啊。 江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这种鬼主意,该不会就是那些同样苦于授课的老家伙们想出来的吧。 要是长眠中的老龟听见江朔的心声,定要从墓地里跳出来揍他。 那明明是为了让小妖们学习各家之长才应运而生的交流活动,怎么能说是为了偷懒?就、就算有,那也只是一点点的小私心! 祖龟奶奶只管出主意,具体怎么操纵自有江朔去忙。只要能把这群小龟们丢出去,让他好好休息休息放个假,江朔别提多有积极性了。 几日之后,小龟们就从江朔口中得知了一个新消息。 “我们玄龟族,正式和锦鲤族建立了友好交流访学的合作关系。从下月起,你们就要去锦鲤族的学堂上课了。” 小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交流访学,到底是哪门子事儿。 白若看着江朔喜上眉梢的高兴样,眉梢一动,偷偷用传讯玉符给小锦鲤发消息——【我们两族什么时候建立交流访学合作了?】 小锦鲤的消息回得飞快: 【昨日】白若缓缓敲出一个问号。 小锦鲤: 【你们玄龟族给了我们一大笔合作赞助费,说是要送小龟来交流学习。送上门的灵石,我们锦鲤哪有不答应的?】 白若懂了。 江朔想罢工,就给小龟们在锦鲤族找了个托龟班,反正他们龟族不差钱。锦鲤族收了大笔灵石,接收小龟。双方皆大欢喜。 为了尽快奔向自由的快乐假期,江朔以最快的速度将十一只小龟齐齐打包送到了锦鲤族。 r /> 金锦将小龟们带到学堂附近的客院,这里就是小龟们的宿舍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和金金说,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不必客气。” 金金是小锦鲤的名字。据说他更想叫金鑫,但这个名字早就被占了,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金金这个名。 “其实金金金也不错,但是登记族谱的二长老说这个名字叫起来容易舌头打结,不如金金。”小锦鲤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神情颇为遗憾。 白若诚恳道: “就算你真的叫金金金,大家称呼名字,还是会叫你金金,没什么差别。”小锦鲤一想也是,随即释然。 小龟们入住锦鲤族的第一天,就被锦鲤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富贵气息震住了。最淡定要数白若和二难,毕竟一回生二回熟。上次来参加葬礼时,他们就已经被震慑过一回了。 隔日一早,锦鲤族提供的丰盛餐食又让小龟们瞪大了眼睛。凉拌小浮萍、清水螺蛳、炙大虾.… 小锦鲤一边吃一边对小龟道: “你们龟族的口味应该和我们锦鲤差不多,所以今天的菜就按照平常做了,你们要是有想吃的,可以花灵石让师傅开小灶。" 小龟们更激动了,还能开小灶点餐? 白若咬着一只虾尾,含糊道: “这小灶应该不便宜吧?”小锦鲤点点头,冲她挤眼镜, “毕竟师傅也要赚灵石嘛。”白若:锦鲤族,真是全族上下都有着一心挣钱的坚定信念。 小龟们摸摸自己晃不出几个响来的储物袋,放弃了开小灶的念头。其实大锅菜,也挺好吃的。 吃完饭,小锦鲤便带着小龟们去学堂。 “今日的第一节课,是算术。” 一刻钟后,小龟们坐在学堂里,看着每龟一个的小算盘,两眼发晕。他们龟族,不教打算盘呀。 小锦鲤贴心道: “不要紧,这只是初级算术课,老师会从初级教起的。” 见小龟们依然愁眉不展,小锦鲤又道: “就算课上学不会,课下也能找老师补课的,就是要收一点补课费。” 小龟们顿时打起了精神,生活朴素的龟龟纷纷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免费的课上学好算术,不花一分冤枉钱! 上课铃响时,一只面色严肃的青年锦鲤踏着铃声走入学堂,他没有耽误一分钟时间,张口便直入主题。 “我叫金千,负责你们的算术课。数者,一、十、百、千、万也,而算盘则是帮助我们计数的重要工具。算盘上的串珠从右至左代表了个、十、百、千、万位数……” 金千简单讲解后,就让小龟们着手练习最基础的算法。接下来,学堂里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打算盘声。 白若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不知道为什么,在锦鲤族的地盘上,总觉得多学一点就多赚一点。 二难坐在白若隔壁,打了约莫半节课的算盘后,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白若手指一顿,扭头看去, "怎么了?" 二难挠挠后脑,后知后觉道: “我刚刚算明白,百花节的夜市上,有个摊主多收了我两块灵石!" 白若怜爱地拍拍他, "好好学算术,这门手艺有用得很。"二难郑重应下。 小草在打算盘这件事上遭遇了巨大瓶颈。 从理论上说,她有那么多草叶,打起算盘来应该得心应手。但不知为何,每当她用叶子拨动算珠,就容易打结。 小草不是把叶子勾在了算盘横档上,就是缠在了珠子之间。在每根叶子都因为纠缠而变得皱巴巴后,小草不得不承认自己缺了点打算盘的天赋。 白若安抚地摸摸小草的脑袋, "学不会打算盘没事,只要有灵石,雇个妖替你打算盘就行。" 小草的目光悄悄飘到了专心致志打算盘的二难身上。二难敏锐回头, "你看我做什么?" 小草没回答,只是默默把叶子扭了回去,在心里将二难列入雇佣备选。 一节算术课结束,小龟们都有些晕头转向。 授课的青年锦鲤在下课铃响的第一时间走出了学堂。白若眨眨眼,她这是第一次看到老师下课比学生还要积极的。 小锦鲤察觉到她的目光,轻快道: “除了在学堂上课,金千老师还兼职给商铺算账,经常忙得不见影子。" 白若明白了,算术课老师也是一个赚钱大手。 算术课结束后,是一节妖族研究学。二难大胆提问: “这节课是干嘛用的,专门研究妖族?” 小龟们的脸上都露出同款好奇,锦鲤族 的课程安排跟他们龟族可以说是截然不同。小锦鲤轻咳两声,解释道: “我们锦鲤族做生意的多嘛,研究不同妖的习性,方便精准营销。” 白若瞬间想起锦鲤族推出的龟族特供版商品清单,她当时还激情下单了龟壳磨砂膏和龟背痒痒挠 呢! 妖族研究学的授课老师是一个金闪闪的锦鲤姑娘,叫金晶。她的长发梳成了小辫子,上面系着亮晶晶的各色琉璃珠,闪耀极了。 金晶勾着自己的小辫子,笑盈盈道: “没办法,我主要是研究龙族的,龙族最喜欢亮晶晶了。”“我研究多了,不知不觉就被同化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相同的喜好更容易打开市场,我们锦鲤族在龙族的生意基本是我一手打理的……" 白若不由得露出敬佩的目光,从小白龙那里薅过一次羊毛,足以让她意识到龙族到底有多富裕。金晶继续道: “龙族喜水,因此大多聚居于深海。作为海中霸主,大多龙族自视甚高,性子骄傲,脾气都不太好……" 白若深以为然。就小白龙那脾气,是个妖都不能忍。 白若一边听课,一边唰唰做笔记。 尤其在金晶说到龙族好色,喜欢收藏珍宝,逆鳞……这种关键点时,她听得尤其认真。这都是以后干架可能用得上的重要情报啊! 白若听得如痴如醉,觉得江朔这次当真做了一件大好事。 下课时,白若猛然想起,上次从小白龙那里收的龙鳞果还在储物袋里压箱底呢,也不知道这个小白龙差点没舍得给的宝贝到底有什么用。 想到这,白若“蹭蹭蹭”跑到金晶身边, "金老师,您对龙族那么了解,应该也知道龙鳞果吧?" 金晶闻言,差异地打量她一眼, "你问这个做什么?" 白若老实道: “听说这果子千金难得,但我不知道它为何价值千金。” 金晶清清嗓子, "它之所以价值千金,原因有二。" “第一么,龙鳞果只在龙族的地盘生长,也就是深海,外妖无法触及。物以稀为贵,自然价值千金。" 白若追问道: “那第二呢?” 金晶暧昧地挑了一下眉梢,“龙性本淫,这龙鳞果,在双修助兴方面颇有奇 效,据说体验极佳还能助长双方修为……" 白若当即被呛住了。这算什么宝贝!她突然觉得储物袋里的那个龙鳞果有些烫手了。 说着,金晶的脸上露出一丝可惜神色。 “龙鳞果难得,龙族把这宝贝看得可紧了,轻易不会外流。我之前想和龙族交易这个果子开开眼,都没谈成呢。” 白若莫名觉得这个话题不是她这种未成年小龟该听的。好在金晶还有别的事情,简单说了两句后就快步离开了。 二难轻易不往老师身边凑,等金晶离开后,他才从白若身边冒出来。“你和金老师说什么呢?” 白若果断摇头, “没什么,问了点龙族小知识。” 不等二难开口,白若迅速转移话题, “吃小核桃吗?”她随手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小核桃。 二难的注意力一秒转移, “吃!” 两只小龟开始排排坐,敲核桃。占卜的小龟壳再次沦为敲核桃的工具。“砰!”“咔啦!”清脆的敲击声和核桃裂开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 小锦鲤也听得馋了, “给我也来一把。”白若顺手给他抓了一把。 学堂里,小核桃的敲击声变得愈发密集。 第 36 章 小龟们渐渐适应了在锦鲤族的日子。小草作为龟族编外妖,并不被强制要求参加每一节课。 在听了几节令草昏昏欲睡的妖族研究学后,她便光明正大地翘课出去晒太阳了。作为一株成长期的小草,她得多晒太阳才能快快长高,早日化形。 二难对没有学业要求的小草报以十二分羡慕,他眼巴巴地看着小草撒开叶子奔出学堂,投向大自然的怀抱。 下一秒,二难就因为上课不专心被授课老师点名罚站,引来其他小龟的偷笑。 小草一开始是在学堂外面的空地上晒太阳,但是学堂屋檐落下的阴影总是随着日头偏移逐渐扩大,她便不得不跟着日光慢慢往外挪动。 挪着挪着,就挪到了远离学堂的路边。 聚灵草虽然罕见,但毕竟还是有眼尖的识货妖。一只来锦鲤族谈生意的短尾猴路过,便正好看见了晒太阳的小草。 短尾猴眯起眼睛细细观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愧是财大气粗的锦鲤族,这等上品聚灵草居然就这样随意种在路边。 若是有了这聚灵草来炼制聚灵丹辅以修炼,他停滞多年的瓶颈说不得可以就此突破。短尾猴心念一动,当即转头向身边的金锦问道: “金老板,你们这株聚灵草,怎么卖?” 金锦闻言一愣,看向阳光下打瞌睡的小草。“这草不是我们锦鲤族所有的,而且她已经开了灵智,不该再当作普通灵草买卖。” 短尾猴眼神一闪,只当是金锦的托词。 什么开不开灵智的,只要没化形,那不还是一棵灵草?就算化形了,只要价钱到位,也没什么是不能买卖的。 短尾猴哈哈一笑,开口道: “金老板,这长在你们族里的草,怎么会不归你们所有。要多少灵石,你开个价吧。" 金锦眉心一皱,就算小草不是和龟族同来的客人,他也不可能把她卖给短尾猴。 金锦一向不喜欢和短尾猴族做生意,就因为他们是彻底的以利至上。要不是因为有些货物渠道只能走短尾猴的门路,他这次也不想接待这只短尾猴。 金锦按下心头的不喜,解释道: “侯老板说笑,这小草是龟族的客人带来的,我们锦鲤族无权过问。” > 金锦动了动唇,他觉得按照小龟们和小草的关系,怎么也不可能将小草卖给外族的。但是在短尾猴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他只能委婉道: “我可以问一下龟族的意见,若是不成……” 短尾猴摆摆手, "金老板只管去问,我等你的好消息。"按他的想法,买卖不成都是因为价钱不够。只要灵石给得够多,这聚灵草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草忽然在睡梦中打了一个冷颤,她醒来看了看天色,应该快到学堂下课的时间了。 小草从土坑里爬出来,抖一抖身上的浮土, “蹬蹬蹬”往学堂跑去。 不远处的短尾猴看着小草灵气十足的模样,眼中满是势在必得。开了灵智的草炼制而成的聚灵丹效果,想必更加惊人。 这日,学堂放学后,白若正牵着小草有说有笑地往客院走去,便碰到了在门口等候的金锦。白若笑着打招呼: “金九叔,你怎么来了?”金锦在族内行九,小辈们大多称呼他九叔或是锦叔。 小草也举起草叶欢快地晃了晃,以示招呼。金锦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这么可爱的小草,短尾猴那家伙简直就是在痴心妄想。 金锦怕吓到小草,也没多说,只是温声提醒道: “白若,最近来族里谈生意的外妖多,你最好多看着点小草,别让她落了单。” 白若眼珠一转,觉得金锦特意在此等候,绝对不是凭空说出这么一句话。她拍拍小草的叶子, "你先进屋,我和金九叔说会儿话。" 小草乖乖进屋,白若等到小草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才正了正脸色,对金锦道: “九叔,是不是有妖盯上小草了?" 金锦为白若的敏锐赞了一声,他无奈道: “有一只短尾猴,大名侯有财,他今日看到小草了,动了买她的念头。" 白若的脸色倏然阴下来。 金锦见她脸色不对,连忙道: “我会回绝掉他,不过侯有财一向不达目的不罢休,我怕他买卖不成,会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白若缓了缓脸色, "多谢九叔,我最近会看好小草的,不会给他可趁之机。" 金锦安抚道: “你也别太担心,侯有财也就在此停留两三日,我们锦鲤族和短尾猴族毕竟还有生意往来,他应当不会 直接撕破脸面。" 白若又道了一声谢。 金锦离开后,小草才从门后探出叶子,挥舞草叶问道:是不是有坏妖来了?白若勾住她的草叶, "让你进屋去,你怎么躲在门后偷听?"小草不好意思地弯了弯草叶。 白若摸摸她的叶子, “这两天有个坏家伙在锦鲤族,所以草草最近别随便乱跑,乖乖跟着我。” 小草老实点头。 为了以防万一,白若同一难、二难也知会了一声,发现可疑猴子就及时来报。 二难拍拍胸脯, "小白若,你放心,我最近就算睡觉也会睁着半只眼,看谁敢来偷我们草草。"白若嘴角一抽, "倒也不必如此,草草这两天和我睡一起。" 一难二话不说,先给草草起了一卦,认真道: “没事,我们草草会活得比那只猴子更长。” 有了一难这句话,大家都放心不少。 翌日,被金锦直言拒绝的短尾猴沉了脸。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玄龟族避世,极少在外行走,除了命长之外,从未听闻别的名声。 而他们短尾猴族近年来因为生意快速扩张,通过供奉找了不少大妖做靠山,在妖界的名头可比龟族响多了,龟族竟敢直接拒绝他? 短尾猴越想越气。半晌,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现在毕竟在锦鲤族的地盘上,为了这事直接动手,和锦鲤族翻脸是不成的。但是偌大一个锦鲤族,又不是金锦一只妖说了算。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他花点灵石收买一只贪财锦鲤,让他暗中帮点小忙,这事不就成了? 心中有了决断,短尾猴迅速行动起来。 与此同时,白若正压着小草在学堂里听课。 小草蔫哒哒地趴在桌案上,她好想晒太阳,吸收不到日月精华的小草可是会慢慢枯萎的!那只讨厌的坏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锦鲤族。 好不容易熬到课间,小草眼巴巴地望向白若。白若无奈一笑,牵起她的叶子往外走。 白若靠在学堂外头的廊柱上,看着小草三两下抛出一个土坑,把自己栽进去,然后在阳光下哼哼唧唧地舒展叶子。 白若弯了弯唇角,小草本来是有个花 盆的,但是她嫌弃花盆里的土少了点地气,栽着不舒服,就喜欢往外头的地里跑。 这时,一只小龟在门口喊道: “白若,老师有事找你。”白若本想找二难过来看一会儿小草,发现二难正在埋头赶昨日的作业。 白若不想打扰他,正准备另外找另一只小龟,小草却冲她摇摇叶子:我会乖乖待在这里,不会乱跑的。 白若思及小草在的位置,只要站窗户口就能看到,离开一会儿应当不会出什么事,便朝学堂里走去。 白若离开的瞬间,一只有着暗橙色眼睛的陌生锦鲤快步走到小草附近。 他的站位十分巧妙,距离小草不远不近,但若是从学堂里的窗口望出来,却恰好能被一棵树挡住身形。 “你是不是向金金买了小虫干?” 小草迟疑着点点脑袋。这只锦鲤,她好像没有见过。 瞳色暗橙的锦鲤眸光微闪,开口道: “金金有事来不了,你跟我去取货吧。” 小草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弹。 这只锦鲤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金金真是的,我又不会草语,非要找我帮忙。" “反正那批虫干也不愁卖,我不如出给别的妖好了……”锦鲤喃喃自语,低头斜睨一眼小草,“是你自己不要的,不是我没给你啊。” 说完,锦鲤就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去。 小草顿时急了,从土里蹦起来就去追那只锦鲤。 当她的身影从窗口离开的刹那,锦鲤飞快转身用一只捕灵袋罩住小草,一转眼便消失在学堂门0 白若刚答完老师的一个问题,眼神往窗外一瞥,脸色就变了。上一秒还在那里的小草,这会儿却没了身影。 白若赶紧和老师道了声抱歉,冲出了屋子。她左右张望,却怎么没见小草的影子。 白若顾不得那么多,叫了其他小龟帮忙在学堂附近寻找,又马上给金锦传讯。一刻钟后,金锦赶到学堂。“怎么回事?” 白若把经过说了一遍。 金锦眉头紧锁, "你们先在附近找找,我去短尾猴那里试探一二。" br /> 金锦将消息传给白若,同时让其他锦鲤帮忙在族内各处搜寻。 白若得了消息,总觉得不太对劲。小草说了不会乱跑,定然不会随意离开。 一难拿出龟壳算了片刻, "感应不到小草的方位,如果她是被劫走的,对方可能有隐匿踪迹的法宝。” 白若陷入沉思。不管怎样,对小草起了心思的那只短尾猴嫌疑最大。 作为外族妖,他若是出现在学堂附近,会十分显眼。加之他提前离开锦鲤族,八成不是他亲自出手。那么,锦鲤族一定有他的其他同伙! 白若将自己的推测告诉金锦。在锦鲤族的地盘上,自然是锦鲤族行动起来更加方便。 接着,白若又向金锦打听短尾猴离开锦鲤族后的去向。 金锦思索片刻, “我记得他之前闲聊时,曾提起下一站是去雍城进货,他要去雍城,肯定是往西走了。" 白若谢过金锦,准备去追离开的短尾猴探一探究竟。如果小草还在锦鲤族内,那是最好的。但如果她已经被人暗渡陈仓送出了锦鲤族,她就得尽快把小草救回来。 二难自告奋勇提出一起。“我虽然打不过你,但是战斗力比其他小龟强多了,留他们在这里找草草的线索已经足够。” 一难也表示要出一份力。“遇上难以决断的时刻,我好歹能帮忙算一卦。” 话不多说,三只小龟和金锦告辞后,便沿着前往雍城的道路追去。 第 37 章 短尾猴因为随身携带了大量货物,并没有选择速度更快但是只能容纳几只妖的飞梭,而是通过车马运送。 车马虽然速度慢些,但是可以同时承载大批货物,而且只要每日给马儿喂食灵草即可,便宜省事。不过最贵重的物品,短尾猴还是贴身收在自己的储物袋里。 白若他们顺着前往雍城的大路追了约莫半天,便看到了车队的尾巴。 尘土飞扬间,白若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停在队伍最中间的那辆豪华车驾上。车驾两侧,各守着一名孔武有力的侍卫,时不时扭头环视四周。 白若的眼睛闪了闪,心里有了猜测, “侯有财应该就在中间那架马车上。”二难看着车队前后看似松散,实则密不透风的守卫,小声道: “这短尾猴还挺惜命。” 白若抿了抿唇,侯有财把自己藏在队伍最中间,想要在层层守卫中毫发无伤地接近他,怕是有些难度,只能等一个守卫松懈的时机。 小龟们隔着一段不易被察觉的距离,紧紧地坠在车队后头。 直到天色昏黄,车队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他们要在附近扎营休息了。 车队的侍卫们巡查四周,极有效率地将营地搭好后,侯有财才慢吞吞地从车里下来,俯身进了营地中央那顶的最宽敞的帐篷。 三只小龟静静地趴在远处的草地里,修长的草叶在风中簌簌作响。 白若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被周围的风声淹没。"等夜深了,我们再找机会靠近看看。" 营地里升起了几个火堆,侍卫们熟练地处理食材,起锅做饭。饭菜的香味顺着风飘来,在鼻尖挥之不去,二难喉头滚动了一下,狠狠咬住一根草秆解馋。 当营地里的声音逐渐平息,耳畔的虫鸣响起时,白若开始伏着身子朝营地靠近。“我去侯有财的帐篷探一探,你们去搜车马上装载的其他货物。” 侯有财要是带走小草,最有可能随身携带,但也不能排除他把小草藏在其他货物中的可能性。 小龟们果断分头行动。 r /> 侯有财大概是对自己极有信心,他在外经商多年,偶尔碰上袭击打劫的,都会被身边的护卫拦下,有惊无险。 他也没有想到小龟们会这么快发现聚灵草失踪,并且在第一时间地追了上来。 当白若无声无息地绕过守夜的护卫,靠近他的帐篷时,侯有财正睡得鼾声如雷。 白若飞快扫过帐篷内的所有物件,锁定了榻边的那只储物袋。她轻手轻脚地靠近,指尖在即将触及储物袋的瞬间,储物袋上忽然冒出一道金光。 白若心里一惊。糟糕,侯有财在储物袋上设了禁制。 侯有财在睡梦中若有所觉地半睁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黑影,也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呼叫,就被白若抬手一龟壳敲晕。 侯有财两眼一翻,陷入昏迷。 白若看着侯有财脑门上肿起的红色大包,毫不犹豫划破他的手指,将挤出的血滴在了储物袋上。有原主的血做为媒介,白若很快就破开了储物袋的禁制。 她动作麻利地在储物袋里翻了一通,灵石珍宝倒是不少,但独独没有要找的聚灵草。白若皱起眉头,在帐篷内仔仔细细地又搜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小草的踪迹。 难道是她猜错了,出手劫走小草的并不是侯有财? 白若思索片刻,收了侯有财的储物袋迅速退出帐篷。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不如装出一个劫财的假象。 白若出了帐篷,去和搜查马车的一难、二难会合。一难和二难摇摇头,他们也没有在车队的其他地方发现小草的踪影。 白若想了想,给金锦传讯,询问锦鲤族那边是否有新的线索。金锦回复的不容乐观,他还在族内排查,但是当日并没有妖在学堂附近看见可疑的身影。 天渐渐亮了,东方泛起一道鱼白。小龟们没有马上离开,仍然守在营地不远处。 白若觉得侯有财的嫌疑并不能完全打消,他没把小草带在身边,不代表他没有对小草出手。继续跟着侯有财,说不定能发现别的线索。 当日头越升越高时,侯有财的帐篷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下一秒,头上顶着巨大肿包的侯有财就气急败坏地冲出了帐篷, "昨晚守夜的是谁?" 守夜的侍卫不明所以地上前,当即就被侯有财狠狠踹了一脚,膝盖一弯,差点跪倒 在地。 侯有财大骂道: “没用的东西,有贼妖偷偷潜进我的帐篷都没发现,要是我在睡梦中被妖抹了脖子,你的小命赔得起吗?" 侍卫脸色一白,慌忙告罪。因为靠近雍城,他昨晚就不由得松懈了几分,完全没有察觉有外妖潜入。 侯有财大发怒火,一张刻薄的脸上阴云密布。"走,赶紧去雍城!"储物袋丢了虽然心痛,但还是他的小命要紧。 他不知道昨夜潜入的妖究竟是什么目的,是单纯求财,还是给他一个警告。反正雍城治安严苛,不允许妖族在城内随意寻仇私斗,只有进了城,他才能安心。 侯有财一行朝着雍城急速前进,比昨日的速度快了不知多少。 当雍城的巍峨城墙出现在道路尽头时,白若方暗暗松了一口气。赶路当真不是他们龟族的强项。 二难也喘得不轻,上气不接下气道: “这猴子,也太能跑了。”进了城,白若他们一路跟着侯有财来到雍城最大的客栈。 二难打量着眼前这间一看就不怎么便宜的客栈,对着白若不好意思道: “小白若,我现在全身上下,都凑不出一块灵石……" 一难摸摸口袋,矜持道: “我大概能凑出两块。” 之前在小秘境里收获的战利品,全被他置换成占卜用的东西了。 白若对着俩贫困兄弟露出一排小白牙, "没事,我昨晚从猴子那里借了点盘缠,绝对够用。"一难和二难齐齐露出敬佩的眼神, ”还是你想得周到。” 有了灵石,就有底气。小龟们昂首挺胸地走进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侯有财一行妖数众多,十分明显,白若稍作打听,就得知侯有财给自己开了间上房,其他侍卫则是住在楼下的普通客房。 多话的伙计在白若大方的小费攻势下,还透露了一点别的消息。“那侯老板以前都是直接给商队包一间院子的,也不知道最近是手头拮据还是怎么回事,居然改住客房了。" 白若下意识摸摸自己腰间的储物袋。可不是,包院子的钱都在她这儿呢。 侯有财的侍卫虽然住在楼下,但一直有两名侍卫轮流在他的房门前站岗值守。小龟们的房间和他的房间正好隔了一条走廊。 侯有财没 有在客栈里逗留太久,稍作休整后就带着侍卫再次出门了。 白若眼尖地发现他在额头的红色肿包上扑了一点粉试图掩盖,但那高高凸起的一块依然明显,乍一看颇有喜感。 二难仔细看了看,对白若感叹道: “你这力道控制得还挺好。”白若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当然,要是一不小心把他打成重度伤残,我们的线索不就断了。" 小龟们一边说话一边继续盯梢。他们眼看着侯有财进了一家药铺,一口气买下数味药材。 侯有财出了药铺,白若和二难跟上,一难则转身进了药铺打听消息。 侯有财又走了几家商铺,把带来的部分货物出给一些店家,又购入一部分新的商品。没多久,侯有财的腰间就挂上了新的储物袋,里面八成也多出了新的灵石。 白若的视线在新的储物袋上停留一瞬——嗯,新的韭菜苗长出来了。 侯有财忙完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暗了。 白若和二难回到房间,和一难会合。 一难将从药铺伙计那里想办法打听到的药材——列出。 “一部分是治外伤的药,应该是为了他脑门上的包。还有一部分,是炼制聚灵丹的辅助材料……" 小龟们互相对视一眼。 小草果然在他手上! 二难挠挠头,“要不然,我们直接把他绑了,撬开他的嘴,问出小草的下落?” 一难摸摸下巴, "就怕他狗急跳墙,直接撕票。" 白若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击, "其实我有个猜测,侯有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小草,在锦鲤族内应该有同伙。现在小草不在他手里,有没有可能还在他同伙的手中?" “如果那个同伙和侯有财只是临时合作,恐怕我们绑了侯有财也得不到小草下落,反而会打草惊蛇,让那个同伙藏得更深。" 二难有些头秃,动脑子着实不是他的强项,这种有草质在对方手里的感觉真不好。他发愁道: “那怎么办?” 白若沉吟半晌, "再等一天,看看那个同伙会不会现身和侯有财交易。若是等不到,我们再动手。" 夜深人静,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 出现在侯有财的房门外。“笃笃——” 房门被叩响,打开一条窄缝。影子灵活地钻了进去,转身关门的瞬间,他的兜帽下露出一双暗橙色的眼睛。 “吱呀——” 房门再次合拢。 白若从走廊另一头探出头来,眼中闪过一道微光。锦鲤族,这是出了内鬼啊。 第 38 章 小龟们迅速行动起来。 白若从储物袋里找出一坛百花节囤的百花酿,随意灌下两口后,又把部分酒水洒在衣襟袖口处,将全身都染上浓重的酒气。 白若随手将自己和二难的衣服扯得有些凌乱,再让二难搀扶着自己出门往侯有财的房间走去。 她将大半重量都靠在二难身上,半垂着脑袋,一路走得跌跌撞撞,脸颊边散落的发丝挡住了她脸上的神情。 二难被她带得脚步踉跄,努力在走廊上走成一条直线。 侯有财门口的侍卫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酒气,嫌弃地屏住呼吸,等着这个醉鬼从门前经过。却不想这醉鬼刚走到门前,就往门上靠去, "就、就是这里,开门……"侍卫脸色一变,大声呵斥道: “喂,你干嘛呢!”二难连连道歉, "抱歉,她喝多了。"说着,他便假模假样地试图把白若从门上扯下来。 白若一把挣开他的手,大着舌头断断续续道: “别、别扯我,我到房间了……” 屋内的侯有财听到外头的动静,精神一紧,隔着门向侍卫询问: “怎么回事?” 侍卫抬手阻拦白若,却被二难看似帮忙实则推挤的动作挤到一边。他又急又慌,对着门内的侯有财恭声解释道: “侯老板,是个醉鬼,我马上把他们赶走。” 侯有财眉头紧锁。 住客栈就是这点麻烦,总有闲杂人等经过。要不是那可恶小贼偷了他的储物袋,他何至于来这里落脚。 值守的侍卫怕老板怪罪,彻底没了耐心,伸手就来拽白若。 白若低垂的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对二难使了一个眼色。下一秒,白若和二难齐齐动手,在侍卫出声前,将他们飞速解决。 白若再次用指背轻轻叩门。侯有财只当是门外的侍卫,语气烦躁道: “还有什么事?” 白若压低嗓子,学着那侍卫的声音含糊道: “侯老板,我们下手好像太重了,您看……”侯有财不耐地推开门, “那就赔点医药费打发了,这种小事还用我说——” 侯有财在看到倒地昏迷的侍卫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嗓子,面色惊恐地倒退两步。他正要张嘴呼救,白若当即用龟壳抵住他的咽喉,把他的声音生生压回了嗓子眼。 侯有财被抵住要害,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 白若压着侯有财的咽喉,逼着他一步步退入房中,语带威胁: “侯老板是想试试,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手更快?" 二难在白若身后,一手拎起一个侍卫,将他们一并拖入房中,再将房门关好。 侯有财头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他唇色发白,微微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里屋等候的那只锦鲤听见动静,见势不妙,抬脚就想往窗口跑去,却被二难眼疾手快地逮了回来,三两下捆成一只粽子。 绑完锦鲤,二难过来将侯有财的手脚也牢牢绑好,一把按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白若用龟壳拍拍侯有财的侧脸,在他的脸上印下两道泛红的印迹。“侯老板,我们家小草,在你这里吧?” 侯有财这才注意到白若手里的那只龟壳,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你们,是玄龟族的——” 白若再次用龟壳抵住他的喉咙,打断了他的话。“侯老板,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说多余的废话。” 侯有财被抵地咳呛了一下,眼神闪烁,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若的脸色愈发冷了,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她不再多言,直接拽下侯有财身上的储物袋,熟门熟路地破开禁制,将储物袋里东西通通倒出来。 宝物灵石散落一地,侯有财一边肉痛,一边飞快辩解道: “你看,我这里真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白若冷哼一声,让二难去搜锦鲤的身。 侯有财神色微变,被白若尽收眼底。 二难照葫芦画瓢地破开锦鲤的储物袋,翻找半天,却不见小草的影子。 侯有财的脸色再变,看向锦鲤的目光显得有些阴沉。当着白若两龟的面,他强忍下心头怒气, “我刚刚说了,我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白若一直观察着侯有财的神情变换,心念电转,便明白了来龙去脉。 他们和侯有财都以为这锦鲤是来交易的,却不想锦鲤有自己的小心思,暗中留了一手。白若将目标转向一直低眉垂目的锦鲤, "侯老板让你带来的东西呢?"侯有财眼神一闪,双目紧紧盯着锦鲤,像是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锦鲤神色不动,装傻充愣道: “什么东西?” 白若差点被气笑了,她转了转手腕,骨节咔啦作响。她冷声道: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不撞南墙不死心啊。” 白若随手扯了一块破布塞进锦鲤口中,掐住他的下巴一字一顿道: “既然不想说,接下来也好好忍着,千万别出声。" 锦鲤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白若一龟壳掼倒在地。他的半边身子狠狠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锦鲤额角的冷汗“唰”得就下来了。 他下意识蜷缩成一团,躲避白若接下来的攻击。然而双手双脚被缚,不管他怎么躲避,都逃不开雨点般落下的拳头。 拳头打在□□上的闷声在房间里不断响起,却没有一声惨叫,犹如一场奇怪的默剧。 作为默剧的旁观者,侯有财被彻底惊住了,背上的冷汗将打湿的衣衫黏在后背,又刺又痒。他不安地在椅子上动了动屁股,眼神在白若和二难身上来回游移。 不是,这两个真的是龟族吗? 玄龟族不是一向性子温吞,与世无争,怎么可能下手如此果断狠辣,和拦路打劫的土匪相比也不遑多让。 侯有财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巨大冲击。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悔意,如果他知道龟族是这个性子,不至于这样得罪妖。 锦鲤的意识已经渐渐涣散,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好像都在剧烈的疼痛中移位了。 白若甩了甩微微发酸的手腕,起身朝着侯有财走去, “侯老板——” 侯有财不自觉地往椅背上靠,差点一个重心不稳从椅子上摔下去, "等、等等,你别过来。"白若勾了勾唇角,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笑意。 侯有财吞咽了一下口水,结结巴巴道: “我,我有钱,这、这事真不是我干的……” 侯有财的眼珠颤动,在看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锦鲤时,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开口: “是,是金暗。他说他有个宝贝,要拿来卖给我……" 白若看着侯有财口不择言的模样,发出一声嗤笑,她点了点一地散落的药材,慢慢道: “是吗,可是地上这些药材,不都是炼制聚灵丹的辅料吗?" 侯有财的脸色更白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立即改口求饶: “是我鬼迷心窍了,金暗说他能帮我弄到聚灵草,我一时糊 涂,才答应和他交易!" 这时,金暗正好迷迷糊糊醒来, “唔唔”地顶着口中那团破布,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侯有财的加快语速, “你去锦鲤族打听打听就知道,这金暗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小贪财,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都敢做……" 白若眼中浮现一丝讽刺,她半蹲下,一把扯掉金暗口中的破布。“侯老板说我家的草是你偷的,你可承认?” “啐!” 金暗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喘着粗气道: “不、不是,是侯有财找的我,说只要我帮他把聚灵草偷出来,他就给我一大笔灵石。" 侯有财正要破口大骂,白若立刻把金暗嘴里扯出来的那块破布塞进了侯有财口中, "你安静会儿。 侯有财双眼瞪出血丝,自从他生意越做越大后,遇到的妖都对他以礼相待,谁敢这么侮辱他? 白若继续问金暗, “那聚灵草呢?” 金暗吃力地仰起头, "我若是说了,你能放过我?" 白若掸了掸袖口处因为打斗沾上的尘土, “我不是已经揍了你一顿?只要你说出小草的下落,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金暗那双暗橙色的眸子依然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立誓。" 二难见这锦鲤如此胆大,正准备插嘴,白若却冲他摆摆手,淡定道: “可以。”金暗见白若如此干脆利落,反倒愣了一下。 白若张嘴就说: “只要金暗如实告知聚灵草的下落,我今后便不再追究,从此恩怨两清!”话音落下,白光一闪,誓言已成。 金暗见状,果断开口: “我把她藏在客栈一楼最西边下房的房梁上了。”白若看了二难一眼,二难飞快出门下楼去找小草。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侯有财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恨不得从金暗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半刻钟后,二难抱着昏睡中的小草回来了。 金暗连忙解释道: “我用了一点迷药,过了子时,她就会醒了。”白若伸手探了探小草,让二难先带她回房。他们之中,除了小草,只有一难最通药理,让他检查更合适。 金暗躺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浑身都疼,他怀疑自己的肋骨都断了几根。“现 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白若随口道: “等会儿。” 她再次走向侯有财,取下他口中的破布, “侯老板,我们玄龟,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妖。”“我给了金暗一个机会。公平起见,也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侯有财正要辩解,白若竖起食指, “嘘”了一声。 “那些虚头巴脑的话不必多说,你让我家小草遭了这么大罪,该怎么补偿,你应该清楚吧?” 侯有财急促地喘息了一下, “我储物袋里的东西,你都可以拿走。” 白若摇摇手指, "侯老板,你还没明白,就算你不同意,这里的东西我也能拿走。" 侯有财被绑在身后的手霎时收紧,指尖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迹。他咬牙道: “我脖子上有一枚挂坠,你用它去宝丰钱庄,可以取灵石万块。” 白若勾出侯有财脖子上的挂坠,用力一扯,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侯有财发出一声闷哼。 白若晃了晃挂坠,轻松道: “这份补偿我就收下了。至于侯老板你的买命钱,又值多少呢?”侯有财目眦欲裂, “你别太过分了!” 白若将手搭上他的肩膀,掌下稍稍用力,骨头隐隐作响,侯有财再次发出一声痛呼。 “我,我给。” 白若松开手, “早说不就完事了吗。侯老板是精贵人,可不像金暗那样……” 侯有财扫过地上狼狈的金暗,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 “我头上的簪子,是千典当行的信物,可以凭它去取一枚高阶还魂丹。" 白若拔下侯有财头上的簪子,笑盈盈道: “侯老板果然全身是宝。” 她又压低声音道: “如果你敢骗我,下次见面,事情可就不会那么轻易了结了……” 说完,白若抬脚往门外走去。 侯老板和金暗同时着急道: “你不给我松绑吗?” 白若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我只说放过你们,没说还要帮忙解绑。”她贴心地合上房门, "至于你们谁先挣脱绳子,就看两位的本事了。" 门缝缓缓闭合,白若平静地看着互相仇视的两妖开始竭力挣扎。 刚刚的一切,都还只是开胃小菜。 狗咬狗,才是今晚的正餐。 不管是他们中的谁先脱困,必然都恨极了对方。 巴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而她要做的,只是等着胜者决出的那一刻,让他再次跌入绝望的牢笼。 第 39 章 房间里隐隐透出物体的碰撞声,白若静静地站在门外,脑中根据屋里传来的声音一点点勾勒出发生的画面—— 侯有财从椅子上挣扎着站了起来。金暗在地上竭力扭动身躯,试图揭开绳子的束缚中。 “啪!” 桌边的茶壶被猛然撞落,在地上碎成数片。 接着是瓷片在绳子上的急促摩擦声,也不知是哪一方幸运地拿到了瓷片。然后是一片混乱的打斗声。 “噗——” 利器刺入身体闷声响起,室内陡然安静下来。胜负已分。 走廊上方的暖黄色灯光洒下,在白若的脸上落下半明半暗的影子,显得有些晦暗不明。白若顿了片刻,再次伸手推开房门。 金暗歪斜着靠在柜门上,眼神涣散,喉咙里发出“赫赫”的濒死般的低鸣。 他身下涌出大片鲜红的血液,瞬间浸染了整片地板,不断向外扩散。 白若小心避开血迹,目光在屋内缓缓扫过。一片碎瓷堆里,躺着一根断开的绳,绳子上面还粘着星星点点的血痕。 唯有原本被绳子绑住的侯有财,和那两个昏迷的侍卫,此时都已不翼而飞。 白若牵了牵唇角,露出别有意味的神情。 是她小看了侯有财,他身上居然还留着一个逃命的宝贝。就不知是传送阵,还是什么特殊符文。 白若没有再作停留,她转身离开,回到自己房间。小草正虚弱地躺在榻上,一难和二难在旁边照看。 白若轻抚小草的叶子,身上的煞气渐渐散去,"草草怎么样了?"一难回道: “是大剂量的迷药,只能等她慢慢醒来。” 说话间,客栈走廊里突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杀、杀妖啦!"小龟们对视一眼,出门查看。 一位路过侯有财的门前的客人,意外发现了这个满是血腥的现场。他的尖叫很快引来周围的房客。 客栈里的伙计听见动静,快步赶来,也立刻白了脸色。 不到一刻钟,雍城卫匆匆赶来,封锁了这间客房。这间客房的住客,不知所踪的侯有财,成了杀害锦鲤妖的头号嫌疑犯。 作为妖界有口皆碑的大城之一,雍城是出了名的治安良好,繁荣兴盛,往来客商更是数 不胜数。如今出了这么一起恶性事件,城主勃然大怒,下令务必严查。 翌日,寻找嫌疑犯侯有财的告示就贴满了大街小巷。路过小妖口口相传,将昨夜客栈里发生的杀妖案传得愈发沸沸扬扬。 有的说是锦鲤妖贪图钱财闯入客房,被侯有财失手错杀。有的说是两妖之间没谈拢生意,起了争执。还有的说是锦鲤妖抢了侯老板的心上妖,才惨遭报复。 白若听着各种版本的传闻,带着郁郁寡欢的小草来早餐摊上喝豆花。 为了凭借完好无损的聚灵草坐地起价,金暗除了一直让小草处于昏迷状态,把她塞在盒子里,倒是没做别的事情。 纵使如此,小草也蔫耷得不行。 她光顾着提防外来的猴子,却对锦鲤族的锦鲤失了戒心,才给了金暗可趁之机,导致了这场灾祸。 一想到自己差点被炼成一颗聚灵丹,丢了小命,小草的心脏就怦怦直跳。她“咕嘟咕嘟”吸收了大半碗豆花,叶子依然沮丧地垂着。 白若安抚地摸摸她的叶子。小草毕竟还是个幼崽,估计得好好缓上一阵子。 二难本着看热闹的心思,冲去街头将寻找侯有财的悬赏告示仔仔细细看了数遍,才激动地跑回来。 "雍城明令禁止私斗仇杀,侯有财在城中违反禁令,他这回可完蛋了。" 白若却没二难这么乐观,她搅了搅碗里的豆花,慢慢道: “侯有财昨晚是怕我们不会轻易放过他,才仓皇逃离,等他回过神来,定会想办法洗清自己的嫌疑,说不定还会反拉我们下水。" 二难呼吸一滞,觉得眼前的豆花都不香了。"这猴子,也太不要脸了吧。" “他如果要脸,哪能赚那么多黑心钱。” 白若擦擦嘴角, "不管怎样,我今日先去把他存在宝丰钱庄的灵石和千典当行的还魂丹取了,免得夜长梦多。” 白若正准备起身,又想起什么,拿出传讯玉符给金锦传讯。 “我和锦鲤族说一声金暗的事,金暗和侯有财勾结,劫走小草,他们总该给我们龟族一个交代。” 白若干脆利落地说完,把小草交给二难。“我先去趟宝丰钱庄,小草就麻烦你和一难照看了。” 同一时间,城东的一座 幽深宅邸里,侯有财正狼狈地趴伏在地,衣衫凌乱,上面还带着干涸的暗色血迹。 “副城主,您可不能不管我,我这些年给您送了那么多的供奉——” 侯有财前方是一把高高的太师椅,椅子上靠坐着一只看不清模样的妖,此刻全身都笼罩在一片暗沉的阴影里。 他目光沉沉地看向侯有财,侯有财顿时没了声音。 侯有财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下刚刚那番有些冒犯的的话,改口道: “我、我也是为了把那株聚灵草献给您,才惹出这桩祸事……" 上座的妖终于动了动唇: “聚灵草?” 侯有财见状,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慌乱道: “对,就是聚灵草,再过两月就是您的千岁诞辰,我本来计划把这株聚灵草作为您的贺礼之一。" “一开始我也想好好地和龟族那几个家伙交易,没想到他们口出狂言,说没有妖配他们献上聚灵草……" “我也是急了,才买通那锦鲤妖帮忙,没想到被那两只龟撞破,二话不说就痛下杀手,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都见不上您最后一面啊!"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那两只龟妖,分明是没有把您放在眼里,才如此肆意妄为……”侯有财一番唱念做打,说得声泪俱下,涕泗横流。 太师椅上的妖终于被勾起一丝情绪,苍老的手掌在太师椅的扶手上缓缓摩挲,沉声问道: “你说的那两只龟妖,在哪里?" 侯有财心中一喜,知道这是峰回路转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迫不及待道: “昨夜那龟抢走了我在宝丰钱庄和千典当行的信物,他们一定会去这两地方取走灵石和宝物。您若是派妖去此处蹲守,必有所获!" 白若向早餐摊的摊主问过路,一路来到城西的宝丰钱庄附近。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走进钱庄,反倒先去了路边的一间成衣店。 半刻钟后,一个头戴巾帽的俊俏少年走出店铺,脚步轻快地走进钱庄。 白若没有马上拿出侯有财的挂坠,而是在钱庄伙计迎上来时,一边打量四周,一边缓缓开口:“我要是想在你们钱庄存一笔灵石,是个什么章程?” 伙计一听,当即露出一个笑 来, "您要存灵石,来我们宝丰钱庄可是来对了。整个雍城,就没有比我们家更加实惠的地方……" 小伙计滔滔不绝地介绍,白若听着他的讲解,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从她踏入钱庄的那刻起,就隐隐感觉有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说出自己是来存灵石的,那几道打量的视线才缓缓移开。 白若的眼神闪了闪,这就有点意思了。她不动声色,按照伙计所说,当真拿出了一笔灵石办理存储。 就在这时,又一个年轻妖大步走入钱庄, "你们管事的呢,我要取一笔灵石。"话音刚落,钱庄内的数道目光凝聚到了这个年轻妖身上,他不自在地僵了一瞬。 钱庄管事从柜台后走出来, "请问您可有对应的信物?" 年轻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金属挂坠,白若抬眼看去,只见那枚挂坠和侯有财的十分相似,只是质地似乎略有不同。 管事朝着站在角落里的几只妖摇摇头,才对取灵石的年轻妖道: “客人请随我来。” 白若淡定地收回视线,只有袖中的手稍稍收紧,捏紧了侯有财的那枚金色挂坠。这位侯老板,当真有几分门道。要不是她反应快,差点就着了道。 白若存完灵石,也不打算再去千典当行送人头了,那里八成和钱庄一个情况。 她找了一家茶馆入座,给一难、二难传讯,让他们换身装扮,离开客栈来茶馆会合,路上注意安全,看看是否有妖沿途跟踪。 不多时,一难、二难就来到了茶馆。为了避人耳目,二难还把小草严严实实地藏在了衣袖里,直到进了茶馆包间,才将小草放出来。 白若将刚刚在钱庄的发现和两只小龟说了一遍。 二难不由得一惊,他压低声音道: “侯有财都成了嫌疑妖,被挂在全城告示上了,怎么还有这种手段?" 白若垂眸, “滴溜溜”转着手边的茶杯。“侯有财四处行商,走南闯北那么多年,暗中有点门路不奇怪。” 二难有些焦躁, “那怎么办,现在侯有财在暗,我们在明,对我们很不利啊。” > 二难的神色依旧茫然, "所以呢?" 一难盘了盘手里的龟壳, "所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至少雍城城主,肯定不是侯有财那边的。" 白若赞许地看了一难一眼。 “没错,而且凭我的直觉,在钱庄守株待兔的那几个妖,比侯有财一行的水平可高多了。能这么快就在钱庄布下陷阱,对方的能力也不容小觑,在雍城肯定有一定势力。" 一难若有所思, “极有可能是侯有财背后的靠山。侯有财不是第一次来雍城,如果能查到他过去在雍城都和谁结交,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线索。" 白若赞同点头,她和一难的想法不谋而合。“那日侯有财去过的商铺,我们得再去一遍。” 一难接话道: “还有客栈里认识侯有财的伙计可能也知道点什么。”白若: “以及侯有财以前住的院落,院落主人和隔壁邻居……” 白若和一难两龟,你一言,我一语,就把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整理得明明白白。 二难已经变成了蚊香眼,他一会儿看白若,一会儿看一难,觉得自己好像被排挤在对话之外。他想插个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二难的嘴巴张开,闭合。 再张开,再闭合。 像极了一条缺氧的鱼。 小草都忍不住抬头看他了。白若和一难说完,注意到二难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问道: “你想说什么?” 二难动了动唇,丧气道: “没什么。”他本来就不是个擅长动脑的小龟,还是别乱说话了。 第 40 章 小龟们兵分两路,一难和二难去走一趟侯有财去过的那些商铺,想办法从商铺老板、伙计口中探听点消息。 按白若的想法,一难的脑子加上二难的武力值,应该不至于半路出什么岔子。 白若揣起小草,将她藏在自己的袖口里。 在解决侯有财的事情前,小草还是不要轻易暴露的好。她打算先回客栈找一下客栈伙计,再去侯有财曾经落脚的院落查看。 白若回到客栈时,一身青灰短褂的伙计正垂头丧气地在门口地靠在柜台上发呆。昨夜出了那样一桩可怕的杀妖案,当即就吓跑了不少住客,客栈的生意骤然冷清下来。 伙计在心里暗暗骂了侯有财无数遍,都怪那个倒霉妖,害他今日光送客,不迎客,就连收到的小费都少得可怜。 白若走到柜台前时,一向耳聪目明的伙计甚至心不在焉到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 “笃笃——” 白若用指尖轻轻叩了叩木质台面,伙计才恍然回神。 他看着少年打扮的白若,觉得眼前这妖看着有几分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能条件反射般地挤出一个笑来,“您有什么吩咐?” 白若摸出一块灵石压在柜台上,“打听个事儿。住在你们店里的那个杀妖逃逸的侯有财,你对他了解吗?" 伙计看到灵石的瞬间,一双灰色的小眼睛骤然亮起。 但一听到侯有财的名字,他又马上变了脸色,把伸到一半的手默默缩了回来。他讪讪道: “您说笑了,那种凶恶的杀妖犯,我一个客栈的小伙计怎么会了解……” 白若又加了两块灵石。碧莹莹的灵石摞在一处,散发出莹润诱妖的光芒。 伙计眼神闪烁。 他平日收到的小费,大多是些普通金银,能拿灵石当打赏的大方妖可不多。尤其这灵石色泽纯净,一看就是灵石中的上品。 白若见伙计犹豫,不紧不慢道: “你们这间客栈里,应该也不止你一个伙计,你要是不清楚,我再找个清楚的伙计。” 说罢,白若便要收回灵石。 柜台后的伙计顿时急了,慌忙道: “别,我、我清楚,这间客栈里,就没有比我更清楚侯有财的妖了!" 白若翘了翘唇角,笑盈盈道: “此 话怎讲?” 伙计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好在此时店中冷清,基本没有路过妖。他凑近两分,压低声音道: “昨晚出事时,我是最早赶到现场的……” 白若压在灵石上的手没有松开,”还有呢?"现场的事,她比这伙计更清楚,她要听的可不是这些。 伙计动了动唇,说道: “那侯有财,其实是第一次来我们客栈住客房。我有个兄弟,是专门帮附近房主租赁闲置院落的,往年侯有财来雍城,都是直接包下一整间院子,不会来客栈落脚。" 白若推出一块灵石, “侯有财往年住的院子在哪里?” 伙计忙不迭把灵石塞进自己的口袋,往门外指去, "就在客栈出门右拐这条街的尽头。"白若又推过去一块灵石, "既然你认识路,不如带我去那院子看看。" 伙计收了灵石,临时叫来店里的另一个小妖帮他看一会儿,就颠颠地带着白若往外走。客栈生意不景气,这个少年赏的灵石,说不定就是他最近能拿到的最大一笔赏钱了,可不能错过。 他们沿着街走了约莫一刻钟,就看到街道尽头坐落着一间齐整宽敞的院落。伙计讨好地搓搓手, "您看,就是这儿。" 白若扫一眼大门紧闭的院子, “现在有妖住在这里吗?” 伙计摇摇头, "没有,侯有财以前每年这个时间都会来雍城,做生不如做熟,我兄弟就特意把这间院子空着了,没想到今年他居然不住了……" 白若看着院子大门,问道: “我能进去看看吗?”伙计的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神色。 白若把剩下那块灵石也塞了过去, “我就看两眼,要是这院子好,我说不定也要租呢。” 伙计麻利地收下灵石,眼珠一转, “那感情好,您稍等我会儿,我去找我兄弟拿钥匙。”说完,他就往旁边的一条巷子跑去。 伙计怕白若等久,一刻钟后,便一路小跑着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拿出钥匙给她开门。 白若跟着伙计走进院子,四处打量。院子打扫得很干净,像是随时等妖入住的模样。 白若沿着青石小路往里走, “侯有财每次在这里呆多久?” 伙计挠挠头, "短则一两周,长则 一两月吧。不过不管他呆多久,都是一次包两个月的院子。"白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她看向院子侧边的围墙, “隔壁呢,也是出租的院落吗?” 伙计想了想,答道: “不是,隔壁住的是本地妖,在这儿住了有些年头了。” 白若的眼睛闪了闪。 如果侯有财每年都要来这里小住一阵,隔壁的住户应当多多少少会对他有点印象。 白若给了伙计一笔小费, "今日我来这里的事情,不要对其他妖说。" 伙计连连点头, "您放心,我嘴严着呢。"白若对他的保证不置可否。 待伙计锁好院门离开后,白若不疾不徐地敲响了隔壁院门。不多时,一个中年仆妇小心地将大门打开一道缝隙, "是谁?" 白若清清嗓子, “你好,我是来这儿租院子的。” 仆妇一脸莫名, “我们家的院子不对外租。”白若连忙解释道: “你误会了,我是想租隔壁的院子……” 仆妇奇怪道: “那你敲我家的门的做什么?” 白若的神色有些犹豫, “我是想租,但是我听说今日城中贴的通缉告示,曾是隔壁的租客,不知道你们清不清楚。” 仆妇脸色微变, "通缉告示?" 白若点点头,细细观察她的反应, "对,是一个叫侯有财的行商。"仆妇皱起眉头,突然觉得有些晦气。 她抿了抿唇,承认道: “对,确实有这么个妖住过。不过他待得时间不长,我们没有往来。”她可不想和一个嫌疑犯扯上关系。 白若拿出一把灵石塞给仆妇, "侯有财住在这儿的时候,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仆妇没有马上接下灵石,反而警惕道: “你问这个干嘛?” 白若露出一个羞赧的笑, “我虽然想租隔壁院子,但是原本的报价对我来说有些高了。我想打听点侯有财的事情,到时候也好讲价,怎么说也是住过嫌疑犯的,房主总不能按照原价租我吧……" 仆妇心头的疑虑打消了一些,这少年看着俊俏有礼,不像个坏妖,和他说两句以前的事也不算什么。 仆妇轻咳一声,快 速收了灵石。 “我其实和那侯有财,也没怎么打过交道。不过他是做生意的,住在这里时,迎来送往的妖不 白若继续道: “来往的都是城中商贩吗?” 仆妇努力回忆了一下, "大部分是吧,但好像也有城中权贵,有一次夜里我睡不着,好像还看到城主府的侍卫了。" “我当时还觉得这商贩来头不小,不过后来大家都说我是看错了。就算有城主府的妖上门,也该是白天,怎么会是大半夜呢……” 白若心头一动,城主府? 她追问道: “不好意思,我刚来雍城不久,不知道雍城有几位城主?” 仆妇坦言道: “我们雍城有一位城主,和一位副城主。” 白若微微眯起眼睛,侯有财的告示挂得满城都是,他的靠山定然不是权力更大的雍城城主。那十有八九,就是这位副城主了。 白若谢过仆妇,去找一难和二难会合。 她来到商铺一条街时,一难和二难刚从最后一间店里出来。 二难一见白若,就双眼放光,像是迫不及待地要说些什么,被一难一把按住了后脑。“换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二难乖乖闭嘴,跟着白若和一难往附近的饭馆走。 忙了大半天,该吃点好的填填肚子了。 饭馆包间里,二难好不容易等到小二将菜上齐,就叭叭开口道: “白若白若,你猜我们在那些商铺里发现什么了?” 白若抄起一筷子沸腾鱼塞入口中,含糊道: “发现什么了?” 二难一脸激动, “我和一难先去了一家布庄,那布庄老板一开始说他和侯有财做的都是正经生意,结果我和老板正说着话呢,一难就偷偷去套伙计的话了,你猜怎么着?" 白若又夹起一把水煮肉片,吃得头也不抬, "怎么着?" 二难得瑟道: “那伙计说漏嘴了,说侯有财经常从他们这儿拿货,但是不结现钱,都是赊账。但是老板也不敢声张,据说侯有财在雍城搭上了一个了不得的权贵,他们得罪不起!" 一难见二难讲得兴致高昂,也不打扰他的发挥,一心埋头吃菜。 白若喝了小半碗海鲜汤,满足地眯 起眼睛。“布庄伙计可说了是哪个权贵?” 二难摇摇头, “他也不清楚,那布庄老板的嘴巴也严,我们得不到更多消息,就接着去下一家珍宝阁了。” 二难故作神秘地挤挤眼睛, "那珍宝阁也怪有意思的。"白若把筷子转向一盆白灼大虾, “哪里有意思?” 二难小声道: “那老板一看就和侯有财有旧怨!知道侯有财上了通缉告示,眼睛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还说了句什么‘他要被放弃了’。" 白若和一难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转眼就把盘里的大虾清了大半。二难一无所觉,还在顾自猜测, "能让这些店铺老板都顾忌的妖,说不定是哪个商界大佬呢。" 白若已经彻底填饱了肚子, "大佬确实是大佬,但不是商界的。" 二难迷茫地眨眨眼,他好不容易觉得自己的脑子在线一回,难道又猜错了? 白若给二难舀了满满一勺脑花, “来,先吃饭。” 二难回过神,只见满满当当的餐桌上,只剩下白若和一难都不太喜欢的大半碗脑花,两根虾,和 一盘水煮白菜。 二难呆住了,惊道: “你们什么时候吃得那么干净了!” 白若怜爱地看他一眼, "在你进行严密推理,得出一个错误答案的时候。"一难摸了摸鼓起的肚皮,喝一口茶润润嗓子。上午走了那么多店铺,着实有些饿了,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他把一大碗脑花直接端到二难跟前,贴心道: “没事,我们把最重要的给你剩下了。” 二难委屈地瘪瘪嘴,狠狠舀起一勺脑花送进嘴里。 吃脑补脑,他迟早会长进的! 第 41 章 当二难对着一大碗脑花使劲的时候,白若和他们细细说了她探查的结果。 一难飞快皱了下眉头, “侯有财的靠山是副城主?那不就是雍城的二把手,和他对上,我们恐怕没太多胜算吧。" 侯有财只是个汲汲钻营,没什么武力值的商人,就算请了护卫贴身保护,但也水平有限。而一城的副城主就不一样了,更不要说是雍城这样一座大城。 白若微微颌首,赞同道: “靠我们几个小龟当然是不成的,得借力打力。”一难愣了片刻,紧接着眸光一亮, “你的意思是——” 白若勾起唇角, "一个违反城中禁令,上了全城告示的通缉犯,却被副城主包庇,这可是对城主权威的严重挑衅,但凡是个有血性的妖,应该都不会轻易放过吧……" 二难叼起一根绿叶菜,抬头看到白若的表情,莫名打了一个哆嗦。小白若这微妙的神情,怪吓龟的。 一难摸了摸下巴,开始考虑实际操作, "按照我们的身份,想见到一城之主,感觉也不太容易。" 白若没有马上说话,她拿出传讯玉符——金锦的回复来了。 白若匆匆扫了一眼玉符上的消息,笑道: “我们这样没名头的小龟确实不太容易,但是让生意遍布妖界的锦鲤族出面,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一难恍然,他差点忘了。明面上,被杀害的锦鲤妖,才是最大的苦主。 白若垂了垂眼睫,金锦承诺会对小草一事,让族里给他们一个交代。然而金暗已死,锦鲤族能做的,就是把侯有财这个漏网之妖抓到。 何况从锦鲤族的角度来看,金暗就算犯事了,也该由族内处置,而不是被侯有财利用完后痛下杀手。 为了尽快抓到侯有财,锦鲤族自然会好好出一份力。金锦此刻正在赶往雍城的路上了,不出半日就能到达。 为了补偿二难错失的各色菜肴,白若又点了一桌点心并两壶茶,静待金锦的到来。金锦来得很快,就是头发和衣衫稍显凌乱。白若怀疑是在飞梭上被风吹的。 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这几日怕是没少为了这件事忙活。 白若给金锦满上一杯茶,讲述他们到雍城后发生的事情。除了隐去小龟们那晚对侯有财和金暗的威胁行为外,其他基本说 得一字不差。 金锦按了按眉心,沉声道: “我会亲自上门拜访雍城城主,如果确是副城主包庇了侯有财……我们锦鲤族这些年在雍城打通关节的灵石也不是白花的。" 据金锦这些年听到的小道消息,雍城一正一副两位城主之间也并非一派和谐。 雍城剩下的事情自有成年妖们去交涉,白若他们只需要继续喝茶,静待结果。 在金锦拜访城主府后不久,雍城城内就戒严了。 大街小巷里四处可见巡逻奔忙的雍城卫,充满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一些敏感的小妖都不敢随意上街走动了。 上午,白若听到城主手下巡查的雍城卫搜查非法经营的商铺。下午,白若就能听到副城主罩着的商铺联名抗议雍城卫暴力执法。 整座雍城暗流涌动,空气里的弥漫的硝烟味愈发浓厚。 此时,副城主早已无暇顾及最初引发事端的聚灵草和毫不起眼的小龟了,他的全副心思都扑在了和城主的斗法上。 若是赢了,他便能摆脱副城主这个头衔,一跃成为雍城之主。 而雍城城主也想借机压下这个总是暗暗和他别苗头的副手。一座蓬勃发展的妖城,并不需要两个声音,他会成为唯一的统治者! 各种消息透过锦鲤族的线报源源不断地传来。 直到一天深夜,城主府突然燃起一片熊熊烈火,激烈的打斗厮杀声从远方响起,惊醒了整座城。 三只小龟趴在窗前,遥遥望着城主府的方向。白若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瓜子,给一难、二难各自分了一把。 “吧嗒吧嗒”嗑瓜子的声音不断响起,瓜子壳簌簌落下,转眼便堆起一个小山包。 二难看着被火光照亮的夜空,小声道: “要是那副城主赢了怎么办?” 一难敲了一下他的脑壳, "别乌鸦嘴。" 白若吹了吹指尖的瓜子皮, "他要是能赢,就不会一直是副城主了。"她在“副”字上加了一个重音。 不想当一把手的二把手不是好二把手,若是副城主真有足够的实力,说不定早就图谋篡位了,哪能等到今天。 天色渐亮,城主府那头的火光渐渐熄了。 金锦匆匆赶回来 时,一眼便看到窗台前堆成小山般的瓜子壳,他不禁抽了抽嘴角。金锦本来还担心小龟们晚上害怕,会休息不好,现在看来,这三个小家伙自在地很。 白若看向金锦,率先开口: “看来,还是雍城城主技高一筹。”站在城主一方的金锦安然无恙地回来,想必已是尘埃落定。 金锦露出一个放松的笑, "是,副城主因为窝藏嫌犯,制造暴动的罪名被下狱了。侯有财也找到了,就藏在副城主的私宅里。" 二难这才长舒一口气。 金锦继续道: “杀妖偿命,侯有财会被押上斩妖台,公开处刑,以儆效尤。”@无限好文,尽在 白若神色淡淡, "行刑时间是什么时候?"金锦看一眼天色, "今日午时。" 正午的太阳高高挂在上空,雍城数百年没有启用的斩妖台在城中的广场上缓缓升起。小龟们混在其他看热闹的妖之间,来到斩妖台前观刑。 侯有财此时的模样十分狼狈,外衫破败,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像是在地上滚了几个来回。发髻散乱,落下的发丝粘着汗水吗,黏在他惊恐的脸上,口中堵着一块脏污的破布。一条缚妖锁将他绑得严严实实,随着他每一次挣扎,深深嵌入皮肉。 侯有财跌跌撞撞地被雍城卫押上斩妖台,监刑官在台上大声宣布他的罪行。“罪妖侯有财,在城中客栈公然行凶杀妖,违反第一百五十八条雍城令……” 侯有财跪在斩妖台上,眼神茫然地扫过台下观刑的城中众妖。蓦地,他对上了妖群中白若那双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 侯有财猛然打了一个激灵,是她!他落到这个下场,是龟族对他的报复! 侯有财脑中的念头刚刚闪过,监刑官尖利的声音便在他耳畔响起: “此罪,当诛!”行刑的雍城卫高高举起一把闪着冷光的青铜钺。 下一秒,钺起头落。 侯有财的脑袋“咕噜噜”滚远,那双骤然瞪大的眼睛里,恐惧和懊悔交织在一起,倒影出天空的影子。 白若摸了摸躲在袖中的小草。一难的占卜应验了。侯有财的妖生在今日结束,而小草的生命,还很长..… 观刑完毕,白若向金锦辞别。“既然小草已经找回来,事情也都妥善解决,我们该回去上课 了。” 金锦这才反应过来,若是没出这档子事,小龟们本应该在学堂里好好上学的。 他连忙道: “我让下面的小妖用飞梭送你们回去吧。”耽误了这么些天,小龟们回去还得补课。 听到飞梭二字,白若几龟的脸色齐刷刷一变,坚定拒绝了金锦的好意。金锦无法,便给他们派了一架马车, "虽然不如飞梭便捷,但至少赶路轻松些。" 那些曾经归在副城主手下的商贩在这次大清洗中倒了不少,锦鲤族便打算趁此机会扩大在雍城的商业版图。 金锦还有不少事要留在雍城处理,就不和小龟们一道回族里了。 金锦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储物袋, “这是给小草的赔偿,里面是对草族生长有利的高纯度灵 液,还有赔偿金。族内出了金暗这么个心思不正的妖,是我们的疏忽。" 白若代小草收下赔偿。 金锦又问道: “下个月,百年一度的洛川斗妖台要开了,你们龟族这次应当也会参加吧?”白若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 "洛川斗妖台?" 金锦见状,解释道: “看来你族中长辈没有说过。也对,玄龟族不是每一届斗妖台都有适龄小龟可以参赛的……" 白若想到族中两个巴掌就能数清的小龟,沉默一秒。就算往年刚好有适龄的小龟,她也怀疑这些小龟可能因为冬眠而错过这种盛会。 金锦简单概括道: “总之,这是专门给未成年小妖准备的盛会,为了限制参赛妖的数量,每族不得超过三妖。" “斗妖台可是少年妖在妖界扬名的绝佳舞台,每一届斗妖台角逐胜出的前十名,都会成为未来妖界鼎鼎有名的大妖。" 白若听着金锦的描述,一双眼睛越来越亮。 斗妖台这三个字,在她心里自动翻译成了结仇大会。还是合理合法、光明正大的那种! 金锦总结道: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会把锦鲤族关于斗妖台的情报整理出来,到时候你们也能多几分胜算。" 白若果断点头,郑重谢过金锦。 下午,三只小龟带着小草离开了雍城,踏上返回锦鲤族的道路。金锦给他们安排的马车很是舒适,坐在里 面,几乎察觉不到任何颠簸,比飞梭强太多了。 白若瘫在云朵般柔软的靠枕上,翻看金锦提供的斗妖台介绍。小草趴在她的肩头,试图从字里行间中找出自己认识的三两个字。 二难靠在一旁的车厢壁上呼呼大睡,嘴角还有一丝可疑的透明痕迹。 一难在另一边小心整理自己的签筒,用柔软的巾帕将里头的竹签——擦拭。 白若看完两页密密麻麻的介绍,一抬头,就看到一难正在对着他的占卜小龟壳比划来比划去。白若观察了一会儿,不确定道: “一难,你这是什么新型占卜姿势吗?” 一难放下龟壳, "不是,是我想在龟壳上刻一个阵法,能根据需要显示文字的那种。"白若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一难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几天在雍城,我路过几家专做玄学占卜生意的店铺,发现他们的占卜模式看着就很高级,特别能忽悠妖,但凡进了店的客人,灵石像是不要钱一样花……" 白若挑了挑眉梢, “所以——” 一难悠悠地叹一口气, “相比之下,我们龟族的占卜方式就太传统朴素了。我要是客人,看到一个纯摸龟壳算命的,说不定都要怀疑是不是江湖骗子。" 一难瞥一眼白若手里的斗妖台册子, "你和二难能打,可以去斗妖台闯了一闯。我这身板,不适合上斗妖台,倒是可以在台下给大家算算卦,好歹挣一笔!" 白若懂了。 小妖们去斗妖台扬名立万。她去斗妖台广结仇敌。一难去斗妖台开启算卦大业。 妖各有志,斗妖台就是他们梦想的起点。 一难认真地和白若讨论初步想法, "你想,如果一个要上斗妖台的小妖,来找我占卜下一场比赛的吉凶。我盘半天龟壳,跟他说一句‘大吉’,是不是显得很没说服力?" “但如果我不说话,只有龟壳上隐隐浮现一个‘吉’字,那种得道高妖的姿态的是不是就出来 了?" 白若仔细想了想,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有道理,占卜的价钱至少能翻三倍!"一难受到鼓励,顿时说得更加来劲了。 白若耐心听完一难的设想,掏出自己的小龟 壳,真诚道: “你要是试验成功了,能不能给我的龟壳上也改造一下?" 一难眨眨眼, "你也要和我一起摆摊算卦吗?" 白若摇头,她去算卦,那就真的是纯靠忽悠了。 “我的要求也不高,比如我在斗妖台上用龟壳砸晕一个妖,就亮一个‘一杀’,砸晕两个,亮个‘二杀’,砸晕三个,亮个‘三杀’……那多有排面!"保证把仇恨值拉得稳稳的。 一难搓搓手心,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我尽力。” 第 42 章 平安归来的白若三龟和小草受到了大家的贴心慰问。 小龟们甚至给小草准备了满满一盆柚子叶泡过的水。“进来泡一泡,去晦气。” 小草没有拒绝大家的好意, “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将叶子的里里外外都泡透了。 斗妖台将开,妖界各族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他们要在年轻一代妖中选出最优秀的代表参赛,免得堕了名声。 小龟们的选拔十分简单粗暴,各自分组打上一架,最后胜出的三名去斗妖台。一难一开始就果断放弃,埋头研究他的龟壳去了。最后代表玄龟族参赛的小龟是白若、二难和江慢。 锦鲤族内的选拔也开展得如火如茶。和小龟们不一样的是,他们靠的不是打架,而是比试赚钱的能力。 白若从金金口中听到他们的第一场比试,是如何把一袋小鱼干卖出最高的价钱时,眉心狠狠一跳。 “如果我没记错,斗妖台比的不是这个吧?” 金金坦然道: “不是,我们锦鲤族的战斗力你也知道,跟其他妖比打架,那就是丢人现眼。我们这次去斗妖台,主要是为了打开下一代妖的市场。所以派哪些更有生意头脑的锦鲤去,就很重要了。” 白若开口问道: “比如什么市场?” 金金眼珠一转,小声道: “最简单的,就是在斗妖台分组出来后,卖对手的情报。除了那些囊中羞涩的,想必大部分妖都愿意花灵石买上一份,多添一份胜算。" 白若回想金金在不栖山小秘境里的操作,压低声音: “你不会又要在斗妖台开赌盘吧?” 金金打了一个响指,“这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之一。” “赌盘可以开,只是我怕那些输红眼的妖砸我场子,所以,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合伙?盈利我们五五分。" 白若心头一动, "你对我的实力那么有信心?" 金金冲她挤挤眼睛, "你可别小瞧一个我的情报能力。在不栖山小秘境里打劫了无数小妖的,就是你们吧。" 白若想到自己卖给金金的二手货,觉得他猜到这个也不奇怪。 金金继续道: “还有那几条被你当作添头的二手蛇,他们的实力可不弱。” “以及这次你们去雍城救回 小草,还能全身而退,都足够说明你的实力了。” 白若打量金金一眼,从他身上看到一点提前下注的意思。金金真诚道: “我觉得这次斗妖台前十,定有你的一席之地。”白若没有马上松口, “除了这个,你在斗妖台还有别的计划吗?” 金金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从兜里掏出一份计划书, "我还打算去推广一下妖身意外险。"白若眉梢微动,看着金金的眼里多了两分认真。这小锦鲤,脑瓜子真灵光啊。 金金解释道: “像斗妖台、秘境这种地方,危险指数可太高了,妖身意外险就相当于给大家多一重保障。万一不小心噶了,还能给亲属留一笔灵石呢。" 金金一边说,一边对白若道: “你要不要来一份,我可以给你一个友情价。”白若对此敬谢不敏, "你刚刚还说对我的实力有信心,这会儿又变了?" 金金的嘴皮子格外利索, “哪能呢,这不是天有不测风云,妖有祸福旦兮,就算你实力再强,哪天天上掉下来块石头,说不定也会擦破点油皮……" 白若坚定拒绝了。与其相信金金的妖身意外险,不如相信她的龟壳足够硬。 金金也不气馁, "合伙的事,你好好考虑啊。"说完,他便小跑着离开了。白若不需要妖身意外险,但其他小龟可能需要啊。 晚间用饭时,白若便得知二难在金金那里购买了最高保额的妖身意外险。白若嘴角一抽, “你哪来的灵石?” 二难老实道: “金金借我的,他还给了我优惠价,只要七厘利。”白若倒吸一口气,好家伙,二难这是一次就让金金赚了两笔钱。 二难掰着手指努力计算, "按照金金的说法,如果我在斗妖台出了意外,就能拿到好大一笔赔偿,不仅能还他钱,还能剩下一笔够吃一年小虫干的灵石。" 白若幽幽道: “那你就没想过,你要是没出意外,不仅拿不到赔偿,还要倒欠金金一笔灵石吗?" 二难呆了一秒,挠挠头, “金金说我要是还不起灵石,可以帮忙看赌盘还债。” /> 二难想了想, "我要是被卖了,也算意外吧,金金也得赔我一笔灵石呢。" 白若被呛住了,金金这是给二难灌了多少迷魂汤。她拿出传讯玉符,给金金发了一条消息,她答应合伙了。就金金这精明样,不管做什么都亏不了! 白若顿了顿,给金金又发了一条讯息:少忽悠二难。金金回复了一个笑脸。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了小龟们出发去斗妖台的日子。 从锦鲤族外的云川河和洛川水系相通,因此小龟们可以直接走水路去洛川斗妖台,不必在陆地上奔波劳累。 白若和二难都松了一口气,赶水路比赶陆路轻松多了,毕竟划水是他们从小修习的课程。 锦鲤族包括金金在内的几尾小锦鲤和他们同行,一起从云川河顺流而下。 从云川河进入洛川范围时,白若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水温渐渐上升了。 位于南部的洛川,是个常年温暖如春的好地方,附近聚居着许多树族草族。小草来到这里,都比之前精神了许多。 斗妖台位于洛川之南,小龟们花费了一周多的时间,才终于到达目的地。他们不是来得最早的,有得离得远的妖族,怕路上耽搁,早早就提前抵达。反倒是距离越近的妖,来得越晚。 斗妖台盛会由各族联合承办,裁判团有兽族、鸟族、树族、水族的权威长老。金金偷偷和白若咬耳朵, "水族的代表一直被龙族霸占,不过谁让他们最能打呢。" 白若听到龙族,敏感的神经骤然绷紧。按照斗妖台的年龄限制,那条小白龙该不会也来了吧……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就杀到白若跟前,神情骄矜,语气昂扬, “白若,我就知道你会来。" 白若扯出一个礼貌的社交微笑, "好久不见。" 金金没想到说龙族,龙族到。他的目光在白若和小白龙之间游移了几个来回,问白若: “这是你的朋友?” 白若: “他来我们玄龟族拜访过。”未来大概是可以去吃席的关系。 金金听懂了白若的言下之意,不算朋友,顶多是泛泛之交。可以宰。 br /> 然而在场数妖,没有一个察觉小白龙的复杂心思。 金金挤出一个热情的笑, "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一起吃顿饭?" 小白龙一向是目中无妖的性子,也就是被白若狠狠教训了一顿,才把白若纳入视线范围。至于其他妖,他是不怎么在意的。 不过看到白若和这些小妖同行,要是撇下他们单独吃饭,白若估计不会答应。小白龙权衡片刻,勉强答应: “行。” 金金顿时笑眯了眼睛。众所周知,龙族有钱。 而饭桌上又是最适合谈生意的。 他来斗妖台的第一笔生意,说不定就是一个大单! 白若瞥金金一眼,就知道他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在其他妖看不见的地方,白若伸手比出一个巴掌。五五分。 金金纵使肉痛,也知道他认识小白龙是沾了白若的光。他咬咬牙,点头应下。 白若翘了翘唇角,看到小白龙两眼朝天的模样,都觉得顺眼许多。 斗妖台百年一开,但是眼里有钱的商家早早就在附近搭起了临时酒楼。获胜的妖会来酒楼摆庆功宴,败北的妖也可能来酒楼买醉消愁,这都是满满的商机啊。 更不要说,斗妖台是个打广告的绝妙时机,能在这里占下一个好位置的,都是有关系又有灵石的妖呢。 现在白若他们要去的天下居,就是妖界颇有名气的一家酒楼。小白龙嘴刁,一般酒楼他看不上眼。 他们进了包间,白若刚一落座,小白龙就挨着她左侧坐下了。金金赶紧占据小白龙的另一侧。 二难茫然地看着他们近乎抢座的架势,总感觉自己好像又错过了什么。他默默在白若右边坐下,和一难对了一个眼神。 二难:这不是一顿普通的饭吗? 一难回了一个眼神:对你来说是一顿普通的饭。 二难:他果然错过了什么。 当一难和二难打着眉眼官司时,小白龙大手一挥,让小二把这里当特色菜都上一道。金金熟稔给小白龙倒茶, "不知这位妖兄怎么称呼?" 小白龙很高冷, “白曜。” 金金下意识看了白若一眼。白若: “……我姓江,不姓白。” />金金恍然, “是我误会了。”他转向小白龙, “白兄一看就是龙族的青年才俊,实力不俗,这次斗妖台定能名扬妖界。” 小白龙从不知谦虚为何物,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这是自然。” 说话间,菜肴上桌。 小白龙本来是想和白若叙叙旧的,没想到一顿饭下来,全程被金金缠得脱不开身。 白若乐得清闲,专心吃饭。 一顿饭进入尾声,金金才表明意图, "白兄一看就是个金贵妖,此次斗妖台,有没有考虑过给自己买份妖身意外险?" 白曜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妖身意外险?"金金笑眯眯点头, "为您金贵的身躯在战斗中多一份保障……" 金金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妖身意外险的好处,白曜的神色从最初的不以为然慢慢变得严肃慎重。 到后面,白曜甚至主动咨询起金金的其他业务了, “妖身意外险是不是不够全面,有没有龙鳞专项险,还有龙角……" 金金愣了片刻,对龙族的财大气粗有了新的认识。小白龙这是直接给他增加新业务了啊。 金金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切了, "有,当然有,我可以为您专门设立一个定制套餐。" 白若叼着一根小鱼干,突然明白二难是怎么被忽悠瘸的了。她神色莫名地扫了二难一眼,和小白龙比起来,二难似乎也不是那么好骗。 二难察觉到白若的眼神,回以一个憨憨的笑。 白若“咔擦”一口咬掉小鱼干的尾巴。不对,二难被坑得少,或许只是因为他穷,榨不出更多油水了。 第 43 章 这顿饭,所有妖都吃得心满意足。 金金找到一个好主顾,得了一笔大单子。白若将拿到单子百分之五十的分成。其他小龟和锦鲤都吃了一顿大餐,个个肚皮溜圆。 吃完饭,大家一起去斗妖台报道。 巍峨古朴的斗妖台前,立着一只威严厚重的青铜鼎,参赛的小妖需要把写有姓名的字条投入鼎中。待斗妖台正式开启那天,巨鼎上会浮现所有对战分组,分擂对抗。 小白龙看着白若将自己的名字投入青铜鼎,跃跃欲试道: “上次跟你打过一架后,我回族里好好修炼了一阵,这一次再对上,我肯定不会再输!" 白若淡淡地瞥他一眼,并不是很想和他分到一组。这一次她是来结新仇的,和小白龙打,那纯属浪费时间。 小白龙不知道自己又被嫌弃了,他没和白若他们待太久,就被一条小青龙叫走了。 白若扫一眼四周,斗妖台附近已经搭起一片临时帐篷,一些好位置更是早早被妖占了。 如果有两只小妖同时看上一块地,还得靠拳头分出胜负。斗妖台之战尚未开始,空气里便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白若看向不远处的空地, “我们也去占个位置吧。”小龟们选好位置,搭起了帐篷。 没多久,就有附近的小妖来串门了。 最先出现的是一只八哥,不出半刻钟,他就和小锦鲤们聊得热火朝天了。热闹的说话声引来了更多的小妖。 当白若整理好自己的帐篷钻出来时,外头的小妖已经围成一圈了。 一只花孔雀正在显摆一柄漂亮羽扇,“这是我族中长辈专门为我炼制的法器,有了它,斗站台上来一个对手,我扇一个。" 旁边的乌雕看着孔雀花里胡哨的羽扇,发出一声轻哼,炫耀般地拿出一条法鞭。“我这条鞭子更厉害,同辈之中,就没有哪只雕能躲过我的鞭子……” 说话间,八哥看向安静的小龟, "你们龟族呢,可有什么厉害法宝?" 二难挠挠头,突然发现他们几只龟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件能打的法器。 白若对上小妖们好奇的目光,慢吞吞地摸出了自己的占卜龟壳, “我们有这个。” 八哥探头,看着巴掌大的小龟壳,谨慎猜测道: “难道 此壳可以放大缩小,就像金钟罩一样挡住所有攻击?” 花孔雀看着格外朴素的龟壳,疑惑道: “或者是什么特殊的攻击法器?”这种龟壳状的武器,他倒是从未见过。 面对小妖们的各种猜测,白若摸摸下巴,悠悠道: “如果非要说的话,这个应该叫做龟神的庇 佑。” 进可敲晕对手,退可占卜算命,没事还能敲个小核桃,可谓斗法出行必备利器。 小妖们似懂非懂。 既然是庇佑,大概是个防护类法器吧。很符合龟族稳重温吞的形象。 等小妖们聊够了天,渐渐散去时,白若拉着一难进了帐篷。"怎么样,你的龟壳改造计划如何了?" 一难拿出自己的小龟壳,用指腹摩挲了两下。“怎么说呢,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白若疑惑道: “一半?” 一难点点头, "简单说,就是时灵时不灵。"他默念两句,指着龟壳道: “我刚刚算了一卦明日天气,你看——” 白若看向一难的龟壳,上面隐隐浮现一道白光。半晌,像是卡顿一般,断断续续地浮现一个“晴”字,没闪两下,就噗地灭了。 白若明白了。 就像一个线路不良灯泡。 一难摸摸下巴, “这种水平,我用来占卜倒是勉强够用。不过你要求的那个,就有点费劲了.. 白若想到自己在斗妖台上用龟壳敲晕一个对手,然后龟壳明明灭灭,犹如信号短路般亮起一个“一杀”,莫名觉得这个画面有点美。 她思忖片刻,还是递出了小龟壳,"没事,有总比没有好,以后慢慢改进就是。"一难接过龟壳, "成,我尽量在你上斗妖台前改造完。"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所有的参赛妖都已陆续到齐。斗妖台前,一位白须飘飘的龙族长老正在中气十足地进行赛前宣讲。 二难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这个龙族长老的话,怎么比讲课的朔哥还多呢。旁边的江慢像是被传染了,跟着打了一个又慢又长的哈欠。 白若控制不住地张嘴,掩饰地用手挡住半张脸。毕竟是别族长老,还是得象征性尊重一下。 好不容易 挨到裁判团们发言完毕,青铜鼎在烈日下发出一道耀眼白光,一行行名字在鼎身上飞速浮现。 紧接着是一阵地动山摇,巍峨壮阔的斗妖台仿佛被瞬间激活,分裂成数座大小均等的方形擂台。 擂台上空浮现第一轮比赛的小妖名字。 白若一眼扫过上空的姓名,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玄龟族,江白若。紧挨着她的是:熊族,熊林。 白若拍拍二难的肩膀, “我先上去了。”她抬脚向属于自己的擂台走去。 熊族的熊林早她一步跃上擂台,威武雄壮的身躯光是立在那里,就给旁观妖巨大的威慑。 擂台下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龟族对上熊族,那输定了呀。” “这小龟还真倒霉,在第一轮就抽到了熊林,要不然还能多苟一轮。”“幸好是她抽中了,我就怕我在第一轮对上熊族,变成斗妖台一日游……” 白若不紧不慢地走上擂台,熊林高大的身躯,几乎把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双方站定的瞬间,白若似乎听到远处遥遥传来金金的声音——“三号擂台,玄龟族江白若对熊族熊林,胜率一赔五,各位买定离手!” 白若的嘴角下意识抽动了一下,第一轮的对战没有排到金金。他自然忙不迭地开始了自己的赚钱大业。加上在斗妖台前卖出去的那些妖身意外险,金金这次定然赚得盆满钵满。 白若将思绪从远处收回,将视线停在了面前的对手身上 外界的声音渐渐远去,她的眼瞳中亮起好战的光芒,倒是让原本神情轻蔑的熊林怔了一下。 下一秒,熊林身上的战意更盛。碰上一个有强烈胜负欲的对手,总比碰上一个畏畏缩缩的对手有趣。 随着一声尖锐哨响,第一轮比试开始! 熊林在哨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冲了上来,毫不留情地用力挥拳。白若一个侧身躲开,脑中浮现锦鲤族友情情报上的信息—— 熊族,体壮有力,脚爪尖锐,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弱点是视力一般,且暴躁易怒。 白若没有马上进行反击,而是在一次次躲避中寻找对方的破绽。熊林数次攻击不中,渐渐没了耐心,动作愈发大开大合。 直到一刻钟后,熊林再次怒吼着攻上前来时,白若飞快绕过他庞大的 身躯,抄起龟壳给了他试探的一击。 然而熊族皮厚肉糙,这一击只是让熊林晕眩了一瞬,接着便红着眼睛再次攻来。白若开始带着熊林在擂台上绕圈,想要速战速决的熊林因为急躁,又让白若抓住一丝漏洞。 “哐——” 这一次,龟壳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后脑上。 熊林小山般的身子晃了两晃。白若趁势再敲, “咚——” 熊林眼前一花,刚一转身,第三击顺势落下。“当——” 熊林彻底晕了。擂台上空,熊林的名字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抹去,只留下胜者的名字。 台下观战的小妖长大了嘴巴,看向白若手中龟壳的目光充满了敬畏。妖神在上,龟族的战斗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同一时间,金金那头的赌盘响起一阵哀嚎。这场比赛,大部分妖都毫不犹豫地压了熊族获胜。压在白若那头,恐怕只有同族小龟。 白若在台上站了片刻,凝视自己手里的小龟壳十数秒,龟壳才不情不愿冒出一个“一”字,后面的“杀”只能看见半个,淡得像是没了墨的笔迹。 白若一时无言。 这玩意儿,还有延迟啊。 白若默默收了龟壳,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泰然自若地走下擂台。台下小妖们如同摩西分海,自动给她让开一条小路。不出意外,这个打败熊林的无名小龟,将在此届斗妖台上大放异彩! 白若身后传来小妖们的小声讨论。"这真的是龟族吗?"“当然,斗妖台不会出错!” “而且她的武器,不就是那个小龟壳。” “她打完还在台上站了那么久,该不会是想再补熊林一龟壳吧?”“真可怕……” 白若把小妖们的声音抛到脑后,径直走到金金的赌盘边。原本还因为输钱想要耍赖的小妖见到她,像是老鼠见了猫,纷纷避散。 金金美滋滋地收起灵石,对白若这个大功臣比了一个拇指。 一难的算卦摊就摆在金金隔壁,不过他的生意就不如金金那么好了。开张半天,几乎没有客人上门。 白若凑到一难旁边,小声道: “一难,你改造的这个龟壳,延迟卡顿是不是有点太严重了?” 一难表示他已经尽力了, " 我只是个算卦小龟,炼器不是我的强项啊。"白若叹一口气,知道自己是强龟所难了。 金金听到他们的讨论,探头过来, “你们要炼器,那得去找烈焰鸟啊,他们一族天性属火,最擅长炼器了。” 白若眼睛一亮, "烈焰鸟来斗站台了吗?"金金思忖片刻, “我记得刚刚青铜鼎上闪过他们的名字。” 青铜鼎的鼎身不足以一次性展现所有参赛的小妖,因此上面的名字是轮流滚动的。白若刚刚上台打过一场,没有看到全部名单。 金金掏出传讯玉符, “我帮你打听下烈焰鸟的帐篷在哪儿。”现在的斗妖台堪称妖山妖海,想在里面找到一只鸟,可以说是大海捞针。 没过多久,就轮到二难和江慢的比试了。白若进行了两次友情加油鼓劲,接下来的时间就一直在金金旁边帮忙看场子。 不得不说,妖界的赌狗不少,在知道这里有妖开了赌盘后,越来越多的妖涌到了金金这里。有些阔气妖甚至每场都会下注,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同一时间,一难的算卦摊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还没上场的小妖来一难这里算一算运势,参与赌盘的小妖来算一算自己的赌运,好不热闹。 为了不影响金金的生意,一难从不直接断输赢,每一句都说得神神叨叨。 而时明时暗的龟壳成了最好的道具。 龟壳亮了,就是未来有光明的希望。 龟壳暗了,就是有重大的阻碍,能不能拨云见雾尚未可知。 白若与有荣焉地点点头,一难现在的占卜,很有几分大师姿态了。 第 44 章 第一轮擂台赛,持续了整整三天。龟族的三只小龟都晋级了。 锦鲤族参赛的三条小锦鲤都淘汰了。 充分诠释了赚钱第一,比赛第二的锦鲤准则。 金金在上台的一分钟内,就表演了一个原地假摔,火速认输下台去继续开赌盘了。他的对手甚至还没过神来,便一脸茫然地晋级下一轮。 托金金广结妖脉的福,白若在隔天找到了烈焰鸟。他们连帐篷都是火热的,仿佛住在一个熔炉里。 听了白若的来意,烈焰鸟掏出一本册子翻了翻,“我们的炼器单子已经排到明年了,你要是愿意等,倒是可以排个号。" 白若默默交了一笔定金。明年就明年吧,现在的龟壳也勉强能用。 第二轮比试是群战,十只小妖为一组进行混战,擂台上最后留下的三妖晋级。 为了避免群战中有妖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法器,直接把全部对手淘汰出局,所有小妖的法器需要经过裁判团的一轮检验,才能带上台。 白若在赛前上交了自己的小龟壳。 比试当天,白若领回自己的龟壳时,却发现手感有些不对。她将龟壳上下抛了两下,眉头微微皱起。 二难见状,出声询问: “怎么了?”白若手心朝上展示龟壳, “拿回来的龟壳有点不对劲。” 二难接过来看了半天,没发现问题, "看起来跟之前一样啊,没有区别。" 白若又颠了两下,肯定道: “这不是我的龟壳。”二难顿时一惊, "有妖掉包了你的龟壳?为了晋级赛?" 白若摩挲了一下手里的假龟壳,“我拿给一难看看,好歹是他改造过的壳,他应该能认出来。” 一刻钟后,一难看着白若拿回来的龟壳若有所思。“确实不对,上面没有我加的显现文字的符阵。” 白若沉吟片刻,第一轮比试时,龟壳上显现的文字不仅延迟了,还很不清晰。仿造者错漏这个关键也不奇怪。 二难当即道: “我们得去找裁判团要个说法。” 白若摇摇头, “连你都看不出龟壳的差别,外族妖就更看不出来了,我们无法向他们证明这个龟壳不对。” 二难更着急了, “那怎么办,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 白若的眼神闪了闪, “先凑活用吧,反正我用龟壳只是因为顺手,打架嘛,就算没有龟壳也能上。 二难这才想起来,白若在族里上实战课的时候,揍他们都是纯靠拳头。 比试很快开始,白若、二难和江慢被打散在不同的擂台上。 白若第一场三龟壳敲晕熊林的战绩显然引起了不少小妖的注意,台上有一半妖在看到白若的瞬间,面上浮现警惕神色。 他们的目光游移到白若手里的假龟壳时,态度变得愈发紧张。 这几只小妖互相对了一个眼神,心中有了结盟的默契——不管怎样,先把这个难缠的小龟打下去。 白若在心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决定速战速决。 一声哨响划破云霄,有三只小妖同时向白若攻了上来。白若偏头躲过一把砍刀,扭身闪过一道掌风,将龟壳重重砸在了第三只妖的脑门上。 "咚——" 这方擂台上出局的第一只妖诞生了。 围攻的另外两只小妖心头一跳,攻势愈发猛烈。白若抓住一个空隙,一把砸晕第二只小妖。 当第二只小妖倒下时,白若耳尖地听到一声细微的破裂声从假龟壳内部传来。 白若眉梢微动,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如果她没有提前发现龟壳的不对劲,重要法器在混战中忽然破损,她猝不及防下极有可能会露出破绽,被其他妖趁机淘汰。 白若继续和第三只妖缠斗,当对方的砍刀劈上龟壳的刹那,龟壳彻底碎裂。对方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正要趁势追击,却不想白若的肩背瞬间化为半块龟壳,直直撞上他的 脑袋。 白若本体的龟壳比小龟壳更加坚硬,导致的结果就是前两只小妖的头上只有硕大的肿包,而第三只小妖的头直接被她砸破,留下蜿蜒血迹。 另外几只打斗的小妖被白若这一下当场震慑住了,在接下来的混战中全都小心绕开了她。被打落擂台不算什么,但是谁也不想在脑袋上开个瓢。 白若扔掉手里破碎的假龟壳,轻啧一声。这假冒伪劣产品,也太脆皮了。 r /> 小白龙看到她空空的双手,眉心一蹙。 他扫过擂台,一眼就看到上面破碎的龟壳残躯。“哪个妖这么有本事,把你的龟壳都打破了?” 小白龙语气微妙,他可是尝过龟壳的滋味的。 连龙族这样天生强悍的身躯都不能龟壳上留下丝毫痕迹,居然有妖在区区一场擂台赛上把龟壳打碎了? 白若拍拍手心, “那不是我的龟壳。” 小白龙脸色微变, “什么意思?”白若语气平淡: “字面意思,我的龟壳在检查期间被妖掉包了。” 小白龙的火气“噌”地冒起来了, "谁那么大胆子,敢做出这种事情!"他还想在这次斗妖台和白若堂堂正正地打上一场呢,要是白若没了龟壳,他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 武。 白若不知道小白龙的思绪已经飘到这么远的地方了。她思索道: “提出检查法器的是裁判团,那么经手的应该也是裁判团的妖。” 小白龙脸色沉沉, "参赛的妖成百上千,裁判团的长老不可能——检查过去,有一部分工作肯定是让下面的小妖去做的。" 小白龙果断道: “我去问问三叔公,参与检查的妖都有哪些。” 白若疑惑道:“三叔公?” 小白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赛前宣讲的那条白胡子龙,就是我三叔公。" 白若想起来了。那个话多且催眠的龙,原来是小白龙的亲戚啊。 小白龙连忙又多解释了一句, "不过我参赛可是实打实地靠自己的,完、全、没、有一点裙带关系!" 白若拍拍他肩, “我信。” 至少这几场打下来,白若觉得小白龙比她的对手们都强。小白龙当初可是和她打了足足半个时辰呢,比现在这些小妖抗揍多了! 小白龙去找他的三叔公打探消息,白若也没闲着,开始在斗妖台附近转悠起来。调换她龟壳的妖,应该就在附近。 那龟壳怎么说也是从她的本体上脱落的,要是距离足够近,没准能有点感应呢。 /> 一难一手盘着自己的小龟壳,一手掐诀, “帮你找龟壳呢。”白若眼睛一亮,蹭了过去, “这你也能算出来?” 一难怕她希望落空,保守道: "姑且一试。" 两只小龟在帐篷区溜达了半天,绕了一个大圈。一难低声道: “你的龟壳,八成就在这个范围内。” 这时,小白龙用传讯玉符给白若发来一份名单,上面是所有参与法器检查的妖。 有了名单就好办多了,白若开始对着一难划出的圈逐一排查,最后圈定了三顶帐篷,分别属于金花鼠、八爪章鱼和灰领雀。 他们先去拜访了八爪章鱼的帐篷,用一难的话说,大家都是水里游的,好说话。 双方互相寒暄了一会儿,白若问及他在检查法器时是否经手了一只龟壳。 八爪章鱼回忆半晌,摇了摇触手, “因为我手多,就被安排去检查那些比较复杂花哨的法器。如果只是单纯砸妖用的龟壳,分不到我手里。” 白若的眼神不自觉地往八爪章鱼身后挥舞的触手上飘去。 八爪章鱼哈哈一笑,一条触手倒茶,一条触手捧茶,还有两条触手给自己垂肩。“手多了,做什么事情都方便。” 一难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真实的羡慕,要是敲小核桃,他们一次只能敲一个,八爪章鱼一次能敲八个! 白若:方便是方便,但这么多触手,不怕打结吗?双方友好交流了半刻钟,白若和一难起身告辞。 下一个拜访的是灰领雀,她的帐篷很好找,前面挂了一排漂亮的羽毛装饰,十分醒目。白若和一难上门时,灰领雀正在吃小虫干。 白若虽然不吃虫干,但由于身边的虫干爱好者过多,导致她现在也能对虫干说出个三五四六来。“这是红甲虫吧,这个虫干可不易得。” 灰领雀遇到识货妖,顿觉关系近了两分。“可不是,我在红甲虫出没的草地里蹲守了整整一个月,才抓到一小袋呢。” 白若露出配合的惊叹, "太厉害了,我的族兄当初在地里蹲了两个月,抓到的虫子都没超过一个巴掌。” 一难眨眨眼,这个族兄,该不会是二难吧。 灰领雀的话口立即打开了, "光蹲肯定不行,你得放诱饵,吃植物的虫子得用它喜欢 的根茎花叶钓,吃肉的虫子得用肉引……" 白若听得连连点头,就差拿小本本记下来了。她是用不上这个钓虫秘籍了,但是其他小龟可以学学。 唠得高兴了,灰领雀笑眯眯道: “差点忘了,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白若这才提起检查法器的事情。 灰领雀记性好,居然对白若对龟壳有点印象, ”那个龟壳啊,我记得好像没什么特殊效果,就是怪硬的。” “我记得金花鼠主动领了,说不定就是想偷懒,一个普普通通的龟壳能有什么好检查的。” 白若知道了想要的信息,和灰领雀道了一声谢,告辞离开。 出了灰领雀的帐篷,白若和一难径直朝金花鼠的帐篷走去。 金花鼠不在帐篷里。一难摸摸下巴, “该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 白若随口道: “不至于,就算我们找上门来,他也可以死不承认。” 一难不由得瞥她一眼, "他不承认,也不妨碍你揍他一顿,被吓跑了也很正常。"白若瞪大了眼睛, "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不讲道理的龟吗?" 一难沉默一秒,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白若的拳头,紧接着飞快摇头。"怎么会呢,你可是我们族里顶顶讲道理的龟。" 白若狐疑的看他一眼, “你不是在唬我吧?” 一难的脑袋摇得更快了, "我不是,我没有。"这时候他忽然开始怀念二难了。二难在场的时候,他的嘴基本可以吸引全场的全部注意力。 白若微微眯起眼睛,轻声道: “一难,你知不知道一句话……”一难条件反射般回应: “什么。” 白若牵了牵唇角, "双重否定,等于肯定。 "一难的脸顿时僵住了。 第 45 章 好在这场尴尬的寂静没有持续太久。 一道寒寒窣窣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白若和一难齐齐扭头看去,正好对上了金花鼠圆溜溜的黑豆眼。 白若瞅一眼一难, "看看,什么畏罪潜逃,他只是恰好出门罢了。"一难嘴唇微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那只金花鼠脚步一顿,转身就跑。 白若:打脸来得有些突然。她情急之下,抄起一难手里的龟壳,瞄准金花鼠的脑袋扔去。 龟壳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半弧。“哐——”正中金花鼠的后脑勺。 金花鼠晕乎乎地摇晃了两下, “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白若满足地搓搓手心, "果然,还是原装的龟壳用起来顺手。" 一难默默上前捡起龟壳,揪着金花鼠的后领把他带回帐篷。这里妖来妖往的,让别的妖撞见了,容易误会。 当金花鼠在一阵头晕目眩中醒来时,看到的就是熟悉的帐篷顶。他捂着脑袋发出一声低弱的呻/吟,下一秒,声音就卡在了嗓子眼。 金花鼠眼神闪烁地看向面无表情俯视他的白若和一难,一咕噜从地上坐了起来。“你、你们在我的帐篷里做什么?” 白若弯弯眼睛,“你先说说,你看到我们跑什么?”金花鼠结巴了一瞬, “我,腿长在我身上,我想跑就跑!” 白若看着金花鼠梗着脖子嘴硬的模样,突然有些手痒,她下意识把眼神瞄向了一难手里的龟壳。嘴硬的毛病,多敲两下应该能治。 金花鼠当即瑟缩了一下,条件反射般抱头道: “你不能随便打妖。” 白若失笑,她半蹲下身子,和金花鼠平视。“你把我的龟壳交出来,我可以考虑下手轻点。” 金花鼠的瞳孔骤然收缩, "什、什么龟壳,我听不明白……" 白若歪着脑袋打量他,把金花鼠看得浑身发毛。"就没有妖告诉你,你很不擅长说谎吗?" 金花鼠顿时萎靡了,嘟嘟囔囔地揪住了自己的胖尾巴,低着脑袋不敢和白若对视。 白若看着金花鼠恨不得找条地缝躲起来的样子,有些怀疑自己在他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吓妖模样。她稍稍放缓语气, “要不然,我们先聊聊你为什么要掉包我的龟壳?” 因为放慢了 语速,拉长的语调在金花鼠的耳朵里硬生生多了一分威胁意味,他的尾巴抖得更加厉害了。 金花鼠甚至已经脑补出自己被倒吊在帐篷顶,实施可怕的拔尾巴毛酷刑。 白若看着金花鼠抖得细毛乱飞的蓬松尾巴,没忍住攥住了他的尾巴尖。“别晃了,晃得我头晕。” 尾巴被抓,金花鼠犹如被掐住了命脉,声音都不禁带上哭腔。 “我、我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弟,全家上下都靠我一鼠养着,我不能就这样英年早逝啊……" 白若呆了一瞬,明明是她才是龟壳被掉包的受害妖,现在怎么好像角色颠倒过来了呢? 白若无奈道: “你先从地上起来,我们好好说。” 金花鼠哆嗦地更厉害了, “我,我腿软,起不来。” 白若不由得扶额,她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胆小的妖。“那你就坐地上说吧。”"为什么要拿走我的龟壳?" 金花鼠的眼神变得飘忽。 白若顿了顿, “想想你的七十老母和三岁小弟。”说完,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七十岁就有两个娃,金花鼠成亲生子还怪早的。" 金花鼠不自觉地开口解释: “不早了,很多鼠七十岁都当奶奶或者太奶奶了。”紧接着,他的眼中又含了两汪泪, “也不知道我老娘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见她的亲孙子……” 白若用力咳嗽一声,把金花鼠跑远的思路拉回来。"她能不能看见孙子,得看你怎么做。" 金花鼠强忍住哆嗦, "这件事,真不是我想做的……"白若眉梢一动, “那就是有妖指使?” 金花鼠支支吾吾。 白若用指尖叩了叩桌面, “你怕那个指使你的妖,就不怕我?”金花鼠面色发苦,老实道: “我都怕。” 白若一时无言。 金花鼠小心翼翼地看了小龟们一眼, "要是我真说了,你们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金花鼠虽然怂,但道理还是懂的。 自从做了这件坏事,他连睡觉都睡不安稳,生怕半夜被人噶了。 尤其是他偷偷去围观白若的擂台战,发现她没了 龟壳下手更狠后,整个鼠都不好了。 白若看着金花鼠这害怕样,料他也是个生手,说不定还是第一次干坏事。 “你老实交代,我自然能替你找一条生路。”金花鼠咬咬牙,开口道: “是,是熊族让我干的。”白若脑中立即冒出了第一场比赛的对手, "熊林?" 金花鼠解释道: "熊林本来是熊族来参加斗妖台的种子选手,没想到第一轮就被你淘汰了。熊族气不过,就想在你的法器上动手脚,要是能让你在第二轮混战中失利就更好了……" 白若追问道: “那他们又是怎么找上你的?” 金花鼠垂头丧气道: “负责检查法器的小妖里,就属我势弱好欺负,而且我之前为了补贴家用,做过一些仿制品,就被盯上了……" 白若心头一动, "仿制品?" 金花鼠的脸上露出羞赧之色, “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东西。” 白若想到用过的那个假龟壳,跟原装龟壳比起来确实差点,但好歹也敲了两个脑袋才坏。她来了兴趣,好奇道: “你还做过什么东西?” 在白若的灼灼目光下,金花鼠抖着爪子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假瓜子。因为手抖,还有几颗瓜子从爪缝里漏下,掉在了地上。 白若看着这把假瓜子,脑中缓缓敲出一个问号。不是,她以为的法器赝品大师,其实做的是假瓜子生意? 白若迟疑道:“就这?” 金花鼠又慢吞吞地掏出一把小核桃。 白若眉心一跳, "还有呢?"金花鼠从储物袋里倒出一把花生。 白若: "……" 金花鼠小心观察她的脸色,坦诚道: “就这些了,真没了。” 白若摁了摁眉心, "你做这些,有什么用?"这些假瓜子、假核桃、假花生确实做得栩栩如生,但是又不能真嗑,也不值钱。 金花鼠小声道: “我家小弟年纪小,嘴馋,但是花生瓜子这种零嘴吃多了容易肥胖,不健康,我就想办法给他做了些假零嘴磨牙,效果还挺好。" “后来就开始有同族妖拜托我做些假零嘴,哄小妖特别管用,我靠这个手艺赚 了些灵石,养家糊 白若震惊了,好朴实一鼠。她不解道: “你都能做出以假乱真的法器了,就没想做些更值钱的东西去卖?” 金花鼠的尾巴猛得一颤, “我,我可不敢,要是卖假法器被妖发现了,我的尾巴都要被妖打断!" 白若看着金花鼠弱唧唧的模样,理解点头。胆子这么小,不等其他妖找上门来,他都能自己把自己吓死。 白若朝他摊开手: “你把龟壳还给我,这件事就当过去了。” 金花鼠苦涩道: “不是我不想还,是那龟壳已经被熊族拿走了。” 白若盯了他半晌,觉得他说得应该是真话。“你老实在这待着,我去找熊林。” 金花鼠本想提醒白若小心,转而想起她在擂台上干脆利落敲晕熊林的样子,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一难把自己的龟壳递给白若, "先借你使使,打完了再还我。"白若笑嘻嘻地收下龟壳, "谢了,下次请你吃小鱼干。" 白若出了金花鼠的帐篷,直奔熊族的营地。除了熊林,另外两个熊族的参赛妖今日都有擂台赛,还没有回来,营地便只剩下养伤的熊林。 当白若破开帐篷入口的禁制,掀帘而入时,熊林飞快把一件眼熟的物什塞进了靠枕下。 白若眸光一闪。捉奸捉双,捉贼捉赃,这下事情简单多了。 熊林看到白若,眼中闪过一丝心虚,紧接着又被愤怒的情绪取代。“谁允许你进我帐篷的!” 白若无所谓地勾起唇角, "养伤需心平气和,你这么暴躁,不利于伤口恢复。" 熊林心头一哽,怒气更盛。他身上的伤口都是拜谁所赐,她心里难道没数吗? 白若又道: “我听说你伤得不轻,特意好心来看望,你就是这么对待上门的客人吗?” 熊林攥紧拳头,语气生硬道: “我这里不欢迎你。” 白若干脆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没关系,我办完事就走,耽误不了你几分钟。" 熊林眉头一皱, "什么事?" 白若的目光直截了当地落在靠枕上, “我丢了样东西,在你这儿吧?” r />熊林脸色微变,手掌下意识压在了靠枕上。 白若被他这欲盖祢彰的动作逗笑了,她起身上前直接掀开靠枕,一枚熟悉的小龟壳正好好地躺在那里。 白若拾起龟壳,在手心颠了两下,把一难的龟壳还给他。“物归原主。” 白若晃晃手里的龟壳,对熊林嘲讽道: “你该不会说这龟壳是你的吧,你们熊族可不长壳。”熊林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白若见他不说话,慢慢道: “我这龟呢,一向心软,你脑袋上的伤还没好,又卧病在床……” 白若的目光将熊林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似乎在掂量从哪里下手。几息之后,她有了决断, "就打断你两条腿吧,免得你没事再出门做坏事。" 熊林的眼睛立刻瞪成了铜铃, "你敢!" 白若摊摊手,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不过是打断你两条腿,你可是偷了我打架最趁手的龟壳 呢。 白若不等熊林再说话,手起壳落。帐篷里顿时传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白若“嘶”了一声,揉揉自己的耳朵。 她瞥一眼满脸冷汗,几欲晕厥的熊林,冷声道: “你要是不服气,伤愈之后可以再来找我比试,我等着。”“不过你要是再使一些鬼鬼祟祟的手段,下次断的就不只是两条腿了。” 白若放完狠话,和一难一起走出帐篷。 一难欲言又止。 白若正忙着用清洁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清洗自己的龟壳。这龟壳在熊的帐篷里待久了,都沾上熊味了。 她洗完龟壳,又细细地抹了一层保养油,对一难道: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一难:"熊林暂时是不可能来找你麻烦了,但他还有两个同族……" 白若毫不在意, "怕什么,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来得越多,能吃的席越多。 多多益善! 第 46 章 经过第二轮擂台赛后,剩下的小妖只有百余。江慢在这一轮惨遭淘汰,二难惊险晋级。 白若和一难回来时,二难刚结束比试。他一眼就看到了白若手中打磨得油光发亮的龟壳,“你的龟壳找回来了?” 白若点点头,“一个不长眼的家伙,已经教训过了。” 二难长舒一口气, "太好了,这下应该不会耽误下一轮比试。"白若疑惑道: “下一轮比试的通知出来了?” 二难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斗妖台,“你们方才不在,斗妖台的形态又变了,明日一早便会开始第三轮比试。” 白若顺着二难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擂台的数量再次减少,只剩下十方擂台,一字排开。白若回忆之前锦鲤族给的情报,若有所思。“看来这一轮,是守擂赛。” 二难明显没有认真研究过情报册子, "守擂赛?" 白若慢慢解释道: “斗妖台会随机抽取前两轮胜出的妖,作为十名擂主守擂,其余妖皆可上台挑战,最后留在擂台上的十位,就是本届斗妖台的十强。" 二难这时候脑袋转得挺快, “那一开始就被斗妖台选中守擂的妖岂不是吃亏?要守住位置就得和无数妖进行车轮战……" 白若悠悠道: “所以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 二难心里突然生出不详的预感。龟神在上,打出生起,他的运气就没怎么好过。 没过多久,在万众瞩目中,十方擂台上空忽然浮现十个荧光闪烁的名字。斗妖台选择的守擂之主,诞生了。 白若抬眼扫过空中的十个名字,看向二难的眼中露出一丝同情。"二难,你的运气似乎真的不太好。" 二难呆住了。 第十方擂台上空,赫然漂浮着硕大的“江二难”三个字。他用力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觉,确实是他的名字。 一难安慰地拍拍二难的肩膀, “早打早结束,被淘汰了还能来帮我或者金金看摊子。” 二难:并没有被安慰到。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 二难脚步沉重地走上属于他的那方擂台,在心里暗自祈祷瞄准他的妖不要太多。然而天不遂龟愿,蹲守在第十方擂台前的妖数好像格外 多。白若抬眼看向其他擂台—— 第一方擂台,是一只体型威武的灰狼。 第二方擂台,是一只霸气侧漏的雄狮。 第三方擂台,是一只精壮有力的花豹。 这一排擂台看下来,二难在其中显得格外瘦弱。 白若递给二难一个鼓励的眼神。没办法,以貌取妖是所有种族的通病。 白若蹲在了二难的擂台前。 她想好了,若是二难被别的妖打下来,她就上去帮他报仇,也不枉一场同族情谊。 一难也暂时放下了自己的算卦生意,来给二难加油鼓劲。 小白龙不知何时挤到了白若身边, “你打算打哪个擂台?”白若看着小白龙跃跃欲试的模样,心思一转, "我还没想好,先看看形势。" 她要是告诉小白龙她在等二难这方擂,小白龙怕是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挑战二难,她还是别平白给二难增加难度了。 抱着观望心态的妖不少,大家都想找个好时机,尽可能地打到最后。只有一些急性子,或是实力平平的妖率先冲上了擂台。毕竟越到后面越难打,早些上场,还能多些表现的机会。 随着时间流逝,二难击退了第三位挑战者。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打湿了鬓边的黑发。 第四位挑战者走上擂台时,站在台下的白若瞳孔微缩。是熊族。和熊林有三分相似的外貌,充分证明了他的身份。 白若看向二难的眼神里带了些许焦急,二难已经在前三场比试中消耗了不少灵力,再碰上熊族这样难缠的对手,怕是难以守住擂台。 擂台上的气氛蓦地变得有些微妙。熊妖跺跺脚,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冷笑。"你在这擂台上站得够久了,该换个妖了。" 二难不甘示弱地翻了个白眼, "就算换,也轮不到你。" 他昨晚从一难口中听说了龟壳事件的始末,早就看熊族不顺眼了。就算这头熊没有在擂台赛挑战他,他也迟早要去会会他,不然他们还真当龟族是好欺负的。 话音未落,两妖就迅速缠斗到一起。 白若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擂台上的战况。二难给了这蛮熊一个左勾拳,好样的! >蛮熊回了二难一拳。 该死! 二难又给了蛮熊一龟壳,漂亮! 蛮熊踢了二难一脚。 哈,她记下了。 白若在心里默默记下二难受伤的次数,用力磨了磨后槽牙。 小白龙在她身边莫名打了一个冷颤。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二难带伤对上全盛期的熊妖,终究是一点点落入下风。当熊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再次挥拳直冲他门面而来时,二难化出龟壳挡下这致命一击。 二难虽然没受重伤,但还是在凌厉的拳风中落下了擂台。擂台上空的名字霎时变换,成了熊森。 熊妖在擂台上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忍住拳头上传来的剧痛, "龟族,不过如此。"唯有他话尾的一丝颤音和发抖的手腕,暴露了他的伤势。 白若赶紧上前扶住二难, “没事吧。” 二难咬牙站稳身子, "没事……"他的语气中带着失落,明明是想帮白若找回场子的,结果却不慎掉下了擂台。 白若扶住二难的右臂到旁边坐下, "不要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把二难交给一难, "你看着他,看我怎么把那头熊揍下来!" 说完,白若便大步朝着擂台走去。 因为刚刚那场格外激烈的打斗,一时半会儿还没新的挑战者出现。当白若直奔擂台而去时,其他小妖纷纷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她是刚刚那只小龟的同族吧?去找回场子?" “我记得斗妖台第一轮比赛的时候,这只小龟就是和一头熊打,是不是那时候结下的梁子?”"啊,对,我也想起来了,当时那头熊输得可惨了……" 细碎的窃窃私语从擂台下传来,台上的熊妖脸色彻底黑了。 他看到白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不屑道: "怎么,要来给你的同族报仇?"白若神色冷淡,擔起袖子直接道: “少说废话。” 熊妖发出一声冷哼, “我可不像熊林那么没用,轻易就被你……”白若没有理会,抄起龟壳果断朝他袭去。熊妖的后半句话被硬生生打断,连忙抬手格挡。 r />白若的第一下砸在他的右脸,和二难之前在左脸留下的伤痕形成了一个标准的左右对称。熊妖还没来得及反击,小腿又被狠狠踹了一脚。他不禁发出一声闷哼。 白若没有留给他丝毫喘息的时间,一击接着一击,打得熊妖节节败退。 熊妖的眼前冒起金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只小龟揍在他身上的每一下,都和他打上一只小龟的位置重合。 一刻钟后,白若找准时机,给了熊妖的鼻梁重重一击。“咔啦——” 在熊妖的一声惨叫中,他的鼻梁断了。 此时,熊妖的脸已是一片青青紫紫,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目。鲜血糊了一脸,满是脏污。 熊妖正想开口投降,又是一拳砸在了他的下巴上,让他险些咬断了舌头。 白若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将他当成了一个熊形沙袋,直接揍到晕厥。 熊妖倒下了。庞大的身躯落在擂台上,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 “咕嘟——” 台下不知哪只小妖咽了下口水。 擂台上空的名字再次更迭,熊森二字被抹去,变成了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江白若。 白若胡乱抹去脸颊处沾上的血迹,眼风如刀般扫向台下。目光所及之处,小妖们齐齐退了半步。龟族,恐怖如斯。 原本守在这方擂台下的许多参赛妖见状,迅速挤入妖群,往另外几座擂台去了。其他几方擂台的守擂妖虽然凶悍,但至少能给妖留口气,喊出“认输”两个字。 原本蹲在擂台下的小白龙不期然对上白若的眼神,喉结滚动了两下,总觉得上次受过伤的尾巴似乎开始隐隐做痛。 跟上次干架相比,白若好像更可怕了呢。 小白龙忽然觉得自己在赛前口出狂言,说要和白若再打一场打话过于草率了。他光记得自己修为进益,万万没想到,白若也在变强啊! 小白龙讪讪一笑,朝台上的白若挥挥手,一溜烟往隔壁擂台跑了。识时务者为俊龙,他现在只是战略性撤退。不管怎么想,在其他擂台闯入十强的机会,都比白若这里更大。 同一时间,擂台下的另一只熊妖紧张地挪动了一下位置,心里懊悔得不行。 他就知道,能把熊林三下敲晕在擂台上,还闯入营地打断熊林 两条腿的龟不是好惹的。但熊森那倔脾气,怎么劝都劝不住啊。 熊妖满心不安,第一次后悔自己长得太高大,在妖群里分外醒目。他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正欲离开,却被白若喊住。 “喂。”白若踢了踢台上昏迷的熊妖, “走之前,先把这家伙带走。”斗妖台可不会自动清理垃圾,她也不想再花力气把熊从台上扔下去。 熊妖浑身一僵,差点忘了,他的倒霉族兄此刻还丢妖地躺在擂台上,生死不明。熊妖同手同脚地走过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探了探熊森的鼻尖。 微弱的呼吸触及指尖,熊妖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白若发出一声嗤笑, "放心,没死,我下手有分寸。"虽说斗妖台上拳脚无眼,但若是真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死了妖,也不好和裁判团交代。 熊妖这回连眼珠子都僵住了。如果这叫做“有分寸”,那“没分寸”又是什么样? 他不敢多话,战战兢兢地把昏迷的族兄扛起来,健步如飞地逃离现场。 当其他擂台还打得如火如荼时,白若这方擂台则是彻底安静下来了。白若见没有妖再来挑战,无趣地在擂台上盘腿坐下。 二难刚刚歇了一会儿,又嗑了一瓶伤药,此时重新变得生龙活虎,扯着一难凑到擂台边,双眼放光。 “小白若,你刚刚那几招太厉害了,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 白若托着下巴,弯了弯唇角, "不用教,你跟我打上两场,自然就会了。" 二难下意识缩缩脖子,小声道: “其实,也不是非学不可……”他看白若揍别的妖是挺快乐的。 但真要让他上,他龟壳痛。 第 47 章 白若在擂台上坐了大半天,时不时抬眼看看隔壁擂台的战况,还能抽空给她支持的选手加油呐喊。 俨然把自己从一个参赛者无缝切换成了观众。 激烈的打斗声和小妖们的欢呼声不断传来,胜者和落败者的身份不断交替更迭。直到其他九座擂台的擂主陆续产生。 小白龙也顺利占下一方擂台,隔着好几座擂台冲着白若激动挥手。白若牵了牵唇角,以作回应。隔着擂台挥手什么的,真是太不稳重了。 白若俨然完全忘了自己方才看比赛时的激动呐喊。 擂台边,裁判团的长老们脸上挂着满意而和煦的笑容,互相称赞各族的青年才俊。唯有树族的长老脸色平淡,本次斗妖台的十强里,并没有树族的小妖。 准确来说,来参赛的树妖、花妖本就屈指可数。他们天性不爱争斗,与其来参加斗妖台,他们更愿意花时间多晒太阳,多长叶子。 尤其是往年有一株小树在斗妖台上被对手薅秃叶子以后,小树妖们皆是闻斗妖台而色变。 树族长老轻咳两声,打断身边龙族长老和兽族长老滔滔不绝地互相吹捧。“既然本届的十强已经诞生,也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早点结束,他就能早点回族里晒太阳了。 树到了一定年纪,不好好保养,容易大把大把地掉叶子。若是被老伴嫌弃了,搞不好就要变成一棵孤家寡树。 龙族长老捋了捋飘扬的胡须,不跟这个没眼色的老树计较。一定是他们树族没有出息小妖,才见不得别家小妖好。 龙族长老清清嗓子,声如洪钟,贯穿整座斗妖台。“依照惯例,守下擂台的十强将有资格获得四方秘境的入场券——” 话音落下,白若脚下的擂台突然发出莹莹青光。 龙族长老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瞬,一道碧色从擂台中猛然窜出,落入白若掌心,化为一枚通透的祥云玉符。同样的场景在其他九座擂台上出现。 龙族长老继续道: “进入秘境的信息已在尔等手中,若在秘境开启前没有找到入境之法,玉符将自动失效……" 白若摩挲着手中的温润玉符,暗骂一声狡诈。斗妖台的奖励是四方秘境的机缘,但是秘境在哪里,怎么进入,全靠自己摸索。 白若下了擂台, 小白龙三两下挤到她身边。"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合作?" 白若扫一眼其他擂台,发现也有几只小妖凑到了一起,八成是在商讨结盟之事。白若眼珠一转,答应下来, "你有没有听你三叔公提过这四方秘境的事情?" 小白龙飞快摇头, "三叔公的嘴巴紧得很,这种关乎比试历练的消息,半点都不会向小辈透露。” 白若叹一口气,她本来还以为小白龙能知道点什么,没想到跟她一样两眼一抹黑。 小白龙赶紧道: “不过按照往年的经验,秘境开启时间和斗妖台之战通常会间隔一个月以上,所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来研究这个祥云玉符。" 白若无奈道: “行,我们先分头打探消息,有线索了再互相交换。”小白龙也不犹豫,果断答应下来。小白龙离开后,一难和二难走了过来。 二难好奇地看看白若手中的祥云玉符,挠挠后脑, "忽然觉得提前淘汰了也不坏,这种要动脑子的考验,太为难妖了。" 一难敲了一下二难的脑袋, "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一样吗?" 二难瞥一眼不远处手持玉符、满脸迷茫的小妖一眼,小声嘀咕, “跟我一样摸不着脑子的妖也不是没有……" 一难无言。 白若抛了抛玉符, "先找金金看看,这个玉符看起来材质特殊,不像是普通玉石,说不得有什么门道。” 三只小龟找到金金的时候,他正笑得合不拢嘴。这一轮守擂赛的赌局,让他又一次赚得盆满钵满。 金金看到白若,眼前一亮。"白若,光你那个擂台,就让我发大财了!" 白若翘起唇角,将祥云玉符递到金金眼前, "不知道发大财的金老板,能不能帮我掌掌眼,看看这玉符的来头?" 金金喜滋滋地收了摊子, "得嘞,就让天生利眼的金老板好好看看。"接下来的一刻钟里,金金将祥云玉符在手中颠来倒去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二难忍不住小声嘀咕, "你要是看不出名堂,不用不好意思说。" 金金闻言,抬头瞪了二难一眼。“要是我都看不出来,妖界就没几只妖能看出 来了!那些活了几千年的老妖精除外。” 金金皱着眉头沉吟半晌, “似玉非玉,似石非石。” 他想了想,开口道: “妖界最有名气的三处玉石矿脉,分别在重门关、常山口、无涯海。不过这三处地方相距甚远,你要是挨个探查,怕是时间紧迫。" 白若思忖片刻, "无涯海是不是靠近龙族族地?"金金点头, "没错,那里鲜少有外妖踏足。" 白若拿出传讯玉符给小白龙发消息, “那就让白曜去无涯海。” 金金眉梢微动, “我可以帮你探查常山口,锦鲤族在那边有生意,我正好去一趟。”白若知道金金一向不白干活,随口道: “你是不是有事要我帮忙?” 金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知我者,白若也。听说四方秘境中有一株养魂木,你要是进了秘境,帮我带一节树枝回来吧。" 白若一口应下。 到底能不能进秘境,还尚未可知。不过金金为了让她进入秘境,必定全力相助,这笔买卖不亏。 剩下的重门关,白若准备亲自去。 事不宜迟,小妖们收拾行囊,准备各自上路。 一难和二难要求和白若同行。一难不放心白若单独行动。至于二难,白若觉得他不想回锦鲤族上学堂的因素至少占了五成。 去重门关没有水路,白若他们只能走陆路。 金金友情提供了一架马车和一车灵草。 “这车灵草应该够你们到重门关,要是不够了,喂点路边的野草也行,就是马儿不高兴,会跑得慢些。” 白若摸了摸马儿高昂的脑袋, “你还挺挑食。” 小龟们上了马车, “得得”马蹄声响起,一路向东往重门关而去。 除了偶尔经过城镇时,需要让马儿稍作休息,顺便下车补给,小龟们几乎毫不停歇。路上无事,二难央求白若教她几招制敌的妙招。“我们坐车赶路,不方便动手,你口头给我讲讲就行。” 二难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堪称绝妙,在得到小白若真传的同时,又能避免挨揍。 白若一眼就看穿了二难的小心思。她不紧不慢地眨了下眼睛, "你真想学啊。" r />二难连连点头,又警惕道: “不过你不能随意动手。”他拍拍身下的马车, "这马车是金金借的,可不能打坏了。" 白若的眼神闪了闪,露出和善的微笑。“放心,不动手。” 二难自觉万无一失,期待道: “那你什么时候教我?” 白若摸摸下巴,神秘道: "该教的时候,自然就教了。" 越往东走,气温越高。 白日越来越长,夜晚越来越短。 小龟们都换上了轻薄透气的衣衫,但依然挡不住空气里弥漫的灼灼热意。 二难拿着一本薄册子充作摇扇,对着自己“呼啦啦”扇风。 “这天怎么越来越热了,那重门关该不会是个火炉吧。” 白若慢悠悠地翻过一页话本, "心静自然凉。你热,那是心不静。" 二难看着白若一脸镇定的模样,脸上连一丝汗都没出,不由得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燥动。 一难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白若后背贴着的清凉符,端起茶杯默默喝了一口。 二难不可置信地看向一难手中的温热茶水, "一难,这个天气喝热茶,你难道不热吗?" 一难把袖子内侧贴着的清凉符压得更紧了,淡淡道: “不热。” 二难长长地吐出一口热气,将脑袋探出马车,对奔跑的马儿喊道: “你也不热吗?” 马儿跑得正欢,回了他一个鸣亮的响鼻。 二难掏出手帕擦去额上的汗珠, "莫不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 白若强忍住嘴角的笑意, "多念几遍清心咒,或许有用。" 二难狐疑地瞅她一眼,当真盘腿闭眼,开始默诵清心咒。直到他念得嘴唇发干,口干舌燥,热意仍然没有缓解。 傍晚时分,小龟们到路边的一家驿站留宿。 二难慢了一步下车,正好看到白若身后飘荡的符纸。他迅速伸手一夹,失效的符纸缓缓落入掌心,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二难当即瞪大了眼睛,他大声道: “小白若,你又骗我?” 白若在二难夹下符纸的瞬 间,已经快步冲进了驿站。 她的声音顺着晚风飘来,钻进二难的耳朵—— “这是教你的第一课,兵不厌诈!” 二难张了张唇,下意识收紧手中的符纸。符纸变成皱巴巴的一团,染上滚烫的温度。 一难经过他身侧,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纸上得来终觉浅,白若这么教你,委实煞费苦 二难被热气烘得晕乎乎的脑袋仿佛停止了思考。所以,白若让他独自一龟在高温里水生火热,都是为了他好? 晚上,二难让驿站的小二准备了满满一桶凉水。当他整只龟浸泡在凉水中时,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舒适的微叹。 下一秒,他“哗啦”一声钻出水面。 不对,就算教他,也不至于让他念上整整一天清心咒吧?白若和一难,定是一起看他的笑话。二难懊悔地垂了一下水面,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第 48 章 翌日,早饭时间。 驿站小二给小龟们上了一桌早点并一壶凉茶。“最近这天热得有些邪门,给几位多赠一壶凉茶,降降火气。” 白若道了一声谢,随口问道: “这里以前没这么热吗?” 小二一甩肩头搭着的毛巾,“害,以前就算天热,也不像现在这样热得心浮气躁,最近都有传闻是不是妖物作乱,才导致天生异象呢。" 白若心头微动,“这种不正常的热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二想了想, "大约半月前吧,而且最近还起了好几次莫名其妙的山火,要不是刚好下了场暴雨浇灭大火,附近一片都得遭难咯……" 白若眉心一蹙,追问道: “山火?在哪个方向?” 靠近重门关的地方出现异常,说不准就和那个四方秘境有关系呢。 小二伸手朝东边一指, "就是往东那片山,因为万年长青,当地妖都叫它绿头山。"白若若有所思,这山和他们去重门关的顺路,一会儿经过时,可以下车去探个究竟。小二离开后,小龟们便埋头呼噜呼噜吃饭。这家驿站看着偏僻不起眼,没想到后厨的手艺还挺好。 白若满足地咬一口白白胖胖的包子,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就瞅见二难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重重“哼”了一声。 白若筷子一顿,将刚刚夹起的酥脆小油条转了个方向,放入二难碗里。“来,多吃点,别饿着了。” 二难面色愤愤,夹起小油条一口咬下去,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白若吃完包子,掏出一叠整整齐齐的清凉符放在二难手边。“喏,我辛辛苦苦画了一晚上符。这些符足够你用到重门关了。”白若说着,浅浅地打了一个哈欠。 二难看着白若微微发青的眼圈,忽然觉得自己的脾气发得有些没有道理。虽然白若昨日故意让他热了一路,但也是为了教他战术啊。而且她为了给自己画符,一晚上都没休息好…… 二难不由得从心底生出一丝愧疚,他连忙把桌上唯——碗鲜肉小馄饨推到白若跟前。这碗馄饨是驿站限定,一桌仅有一份。 二难小声道: “你多吃点。”白若弯弯眼睛,不客气地笑纳了这碗小馄饨。 小龟们用完早饭,再次启程。 一钻 进车厢,二难就觉得有些闷热。 他果断掏出白若送的清凉符,正要美滋滋地往身上贴,就看到符纸背面印着一个小小的锦鲤图纹。 这是锦鲤族批发的清凉符,并非手工绘制。 “啪——” 二难伸手将清凉符重重拍在了案几上,小茶几晃了两晃。 白若赶紧出手稳住自己的点心碟。一难迅速扶住他的茶盏。 二难无暇顾及案几上引发的小慌乱,他盯着白若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小白若,你刚刚不是说,你画了整整一晚上符吗?" 白若松开点心碟,抬手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是啊,我画了一晚上的好运符,我也没说我画得是清凉符啊。” 二难心头一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时候,他真想找个口舌伶俐的妖借张嘴。他刚刚居然信了白若的鬼话,白瞎了他让出的小馄饨! 白若还嫌不够,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这家驿站的小馄饨做得真地道,我们返程时再来吃一次吧。” 二难差点气得头顶冒烟。 他正要张嘴,白若便悠悠开口: “二难啊,这是我教你的第二课——苦肉计,好好用心体 二难一怔,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一难同情地瞥一眼再次被带进沟里的二难,忍不住揉一把他脑袋上翘起的黑色呆毛。 二难猛然回过神,警惕地看向一难, "你干什么?" 一难淡定自若地收回手, "你的头发翘起来了,帮你压一压。" “是吗?”二难一边伸手往脑袋上摸,寻找那根翘起的呆毛,一边继续思考苦肉计的真谛。马车没走多久,就接近了小二提及的那座绿头山。 白若远远望去,果然看到山中有一块明显的焦黑凹陷。严格来说,现在都不能叫它绿头山了,只能叫做秃头山,或者斑秃山。 她转头对一难、二难道: “在这里停一下,我们过去看看。” 马车在山脚停下,白若给马儿喂了一把灵草,顺了顺马鬃,马儿发出一声灵性的嘶鸣。 安顿好马儿,小龟们抬脚往山里走去。越往里走,周围的焦糊味道越重。 白若蹲下身摸了摸地表,土壤干燥, 滚烫而灼热。二难往身上又拍了一张清凉符,觉得自己的脚底都在发烫。 一难仔细看了看身侧半截被烧过的枯木, "不太像是普通山火。"白若沉吟片刻,思索道: “那会是什么,异火?还是妖火?” 小龟们在这片焦土上一寸寸查看,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白若在绕过一个土坑时,发现坑边有半个模糊的爪印。她伸手比划了一下爪印形状, "这个,好像是狗爪?" 二难凑过头来,伸出自己的爪子比了比, "不管什么爪,反正不是龟爪。"白若推开二难这个挡住视线的脑袋,将爪印在纸上小心拓印下来。 没有发现其他蛛丝马迹的小龟们重新回到山脚,上了马车继续东行。 快要走出绿头山地界时,白若蓦地看见不远处的林间蹿过一道黑色影子。白若瞳孔一缩, "等等,我出去看看。" 话音未落,白若已经跳下马车,朝着黑影掠过的林子追去。 二难只见眼前的车帘一起一落,就没了白若的身影。他张了张嘴巴,小声道: “她这是看见什么了,跑那么快。” 另一边,白若紧追着眼前那道若隐若现的黑影,越看越觉得像是一条长毛大黑狗。 大黑狗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停在一棵不高不矮的树前。他绕着树干转了两圈,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露出些许审视。 白若停下脚步,站在一块山石后头,观察眼前这一幕。 这棵树的树干笔直,仿佛带着几分少年朝气,椭圆的翠色叶片上隐约可见淡黄的条纹。一看就是棵年轻树,和周围郁郁葱葱,根深叶茂的参天古树形成鲜明对比。不知道怎么混在这些老树中间。 大黑狗像是选中了这颗小树,他仰头张嘴,一簇灼热的火苗从他口中浮现。就在火苗即将扑向小树枝叶的瞬间,白若下意识摸出龟壳砸向黑狗的脑袋。 “咚——” 大黑狗被砸得脑袋一歪,嘴巴上下一磕,刚刚酝酿出来的小火苗倏然熄灭。 大黑狗愤怒转头,正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乱扔东西,却见白若从山石上一跃而下,握拳朝着自己急速冲来。 大黑狗被吓得尾巴一颤,当即口吐妖言: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这 样打我!”白若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打得就是你这条狗。山中纵火,罪大恶极!" 大黑狗被砸得一晕,踉跄着退了两步,还不忘为自己正名, "什么狗,我可是堂堂祸斗!你这只小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我动手?" 白若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也懒得深想,一手拾起落地的龟壳,再次往大黑狗身上敲去。“我管你是祸狗还是什么狗,乱放火的狗就是欠揍!” 祸斗第一次碰见这种上来就动手的暴躁妖,气得跳脚。他最大的技能就是放火,但是每当他张开嘴巴,就会被白若一龟壳敲在嘴上,强制闭嘴。 次数多了,祸斗感觉自己似乎吞了一肚子火,却连一星半点的火苗都没能吐出来。 在这场单方面的殴打中,几缕黑毛从祸斗身上掉落,心痛得他直叫唤。“住、住手……” 白若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求饶,将龟壳舞得虎虎生风。“还敢来山里放火玩吗?” 祸斗被揍得嗷嗷直叫,觉得那个抽掉自己无数尾巴毛的奇怪武器简直是如影随形,怎么也躲不开。 “你,你先停手。” 白若冷笑一声,揍得更加起劲。 祸斗终于服软了,抱头哀嚎: "行,我下次不来山里放火了。"白若眼睛一瞪, “还有下次?”祸斗赶紧摇头, “没,没有下次了。”白若又道: “不光山里,哪儿都不能放!” 祸斗苦着脸, “我天性就爱吐火,你这是扼杀我的本能……”白若用龟壳敲敲掌心, “本能这东西,多敲两下,总能改掉的。”祸斗立即缩了一下脖子。他今日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才惹上这么一个瘟神。 白若毫不客气地揪住他的尾巴往林子外走, "老实点,别想偷偷搞什么小动作。" 一难和二难看到白若离开一会儿功夫,就拖回来一条大黑狗,都愣住了。二难看看灰头土脸的大黑狗,又看看白若手里的龟壳。“你从哪儿拖回来的野狗?” 祸斗差点原地蹦起来, "不是狗,是祸斗!"二难挠头, "所以是只叫祸斗的狗?" 这时,一难开口了。 “祸斗,是外形类犬 的妖,喜好喷火,所到之处,往往喻示着火灾和不祥。”祸斗闻言,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总算有一个知道他大名的文化妖了。 白若恍然,终于想起了闲暇时翻过的一本万妖录,里面好像确实提过祸斗这种妖。二难打量了祸斗数秒,慢慢道: “外形类犬,那不还是狗嘛,一个意思。”祸斗气得喷出一点火星,被白若眼疾手快地箍住了狗嘴。“四处撒火的狗,不是好狗。” 祸斗“呜呜”两声,无力地垂下尾巴。他和这几只没见识的小妖讲不通。狗在屋檐下……呸!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第 49 章 为了避免祸斗不老实,再次出去放火作乱,白若决定暂且把这只野性难驯的黑毛狗拘在身边。 唯一的问题是,祸斗一接近马车,马儿就开始不安地刨动蹄子,更不要说带着祸斗同行了。 祸斗似是从马儿身上找回了一点为妖的尊严,“我天性属火,你让我上车,就等于让马儿拉着个火球,它自然要害怕。" 白若的目光在马儿和祸斗之间游移几个来回,“那要不然,换你去拉车?” 祸斗登时红了眼,作为火灾和不祥的象征,大部分妖对他都是避如蛇蝎,从来没有妖敢这样对他说话。 “你、你竟敢让我去拉车,简直欺妖太盛!” 白若不解道: “狗能拉雪橇,照理说应该也能拉马车……” 祸斗已经放弃和她争辩自己是不是狗妖这个问题了,他努力维持最后的体面, “你要是让我去拉车,还不如直接揍我一顿。" 白若思忖片刻,默默掏出了储物袋。“又不能上车,又不能拉车,那你只能进储物袋里待着了。” 祸斗下意识退了半步,他堂堂祸斗,怎么能像个物件一样被塞进储物袋里。而且那黑漆漆的储物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经过一番极限拉扯,讨价还价,祸斗最后为自己赢得了跟车小跑的权利,条件是他的脖子上得多套一个缚妖锁,控制他不得乱吐火苗。 小龟们再次上路东行,白若坐在马车的窗边,和外头“吭哧吭哧”快跑的祸斗唠嗑。“你应该不是绿头山的本地妖吧?” 祸斗急速跑动着,一身黝黑丝滑的长毛随风抖动, “绿头山?” 白若伸手指向那座被他们抛在身后的山, "就是那座被你放火烧了一片的山。" 被白若这样直白地指出自己放火的地方,祸斗不由得面色讪讪。"当然不是,我才来这儿没多久呢。" 白若的指尖在窗棱上轻叩两下, "那你就是在天气忽然变热之后来的?" 祸斗甩甩尾巴, “可不,我就是冲着这天气来的,这火热滚烫的天气,多适合放火——”他的后半句话在白若凌厉的目光中硬生生憋了回去。 白若继续道: “你 知道这里天气为何发生异变吗?” 祸斗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茫然,他只是喜欢在炎热的地方撒欢喷火。至于为什么热,他的脑子里可装不下这么复杂的东西。 白若问完,似乎觉得自己问错了妖。“算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祸斗一听这话,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白若看向祸斗的眼神清晰明了。像是在疑惑他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向来头脑简单的祸斗突然憋了一口气,愤愤道: “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能找到这股热气的源头。" 白若眸光一闪,激将法这东西,不管对什么妖都好使。她偏过头,淡淡道: “源头不就是东边,我也能感觉出来越往东走,天气越热。” 祸斗急了, “你们对热度的感知,能跟我比吗?我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感觉到那种热得要起火的苗头。" 白若飞快翘了下唇角, "口说无凭,等到了重门关,你真能找到热源再说。" 祸斗的鼻尖喷出一股灼热的白气。找就找,等他找到了热源,这些小妖就知道祸斗大人的厉害了。 到时候,他必能收获这小妖崇拜而敬佩的目光。祸斗沉浸在自己天马行空的幻想中,嘴边甚至漏出几声可疑的笑。 二难透过窗口看向边跑边傻乐的祸斗,凑到白若耳边小声道: “我怎么觉得,这狗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白若面色复杂地瞥一眼二难,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从二难口中听到他评价别的妖不聪明。 祸斗耳尖,在二难开口的瞬间就敏锐地竖起耳朵,听到这句话,连尾巴都差点立起来了。“你才不聪明,你全族都不……” 祸斗一个紧急刹车,止住了后半句话,又小心抬眸瞅一眼白若。见她没有反应,才暗自松一口气。 二难直接趴到了窗口, "聪明妖坐车,不聪明的妖才靠腿跑。我比你聪明!"祸斗发出轻蔑的轻哼, "我是怕吓着马,才不坐车。再说了,我跑得快,我骄傲!"二难仿佛和祸斗较上劲了, "你就嘴硬吧。"祸斗: “我嘴没你硬!” 白若听着两只妖一来一往犹如小学生吵架的 对话,沉默着往旁边挪了挪,把窗口的位置彻底让了出来。 难得碰上一个能和二难斗嘴斗得旗鼓相当的妖,还是给他们多留点空间吧。 一难安静地抿一口茶,在心里悄悄道:能聊得这样你来我往,二难和祸斗的脑子应该是在一条水平线上无疑。 赶了半日路,小龟们暂时下车歇脚,顺便吃个午饭。越往重门关的方向越是荒芜,沿路早已看不到驿站茶棚的影子。 小龟们就地取材,白若去打了两只野兔,二难去捡了一堆枯枝,准备烤个兔子垫垫肚子。 准备点火时,白若想起憋了一路不能喷火的祸斗,朝他招招手,松开他脖子上的缚妖锁。“来,给你个机会,点个火看看。” 憋了一路的祸斗闻言一乐,喜滋滋地冲到枯枝堆前,深吸一口气,张嘴就吐出一个炽热的火团。 “轰——” 极度高温的火团瞬间把二难辛辛苦苦捡回来的枯枝烧了个一干二净,连一点木屑都没剩下。白若愣住了,好家伙,拿一个大型火灾制造机来点灶,果然不太适配。 二难一呆,紧接着就朝祸斗扑了上去, "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捡了整整两刻钟点柴火,就这么被你糟蹋完了!" 祸斗被二难揪住尾巴毛,顿时满地打滚,嗷嗷乱叫。“你,你松手,是你捡的树枝不经烧,跟我吐的火有什么关系!” 在祸斗和二难闹做一团的时候,一难果断起身去捡新树枝。他们打架无所谓,但是午饭万万不能耽搁。 当白若和一难在新燃气的火堆上旋转烤兔时,另一边的小学生打架终于告一段落。二难揪掉了祸斗的一簇尾巴毛,祸斗烧掉了二难的一缕发尾。 二难心痛地捧着焦糊蜷曲的发尾,缅怀逝去的发丝。祸斗悲伤地低头舔舐秃掉的尾巴毛,整只狗斗陷入低落的情绪。 白若撕下两只烤兔腿,和一难各分了一只,然后看向那两只蹲在角落的妖。“你们两个,还吃不吃饭了?” “吃!” 二难立刻把烧焦的发尾甩到脑后,跑回来分走自己的那份的兔肉。 祸斗小心翼翼地挪过来,对着剩下的烤兔咽了咽口水。“也有我的份吗?” 白若朝他抬抬下巴, "这一份是你的。"她还指望祸 斗去重门关帮她找到热气的源头呢,得时不时地给点甜头。 祸斗大嘴一张,串在树枝上的烤兔肉转眼就没了一半。他咔咔两口,就把兔肉吞下肚子,连一根骨头都没吐出来。 祸斗的脸上露出迷幻的满足, "烤兔子,原来是那么好吃的食物。" 白若啃兔腿的手顿了顿, "你没吃过这个?" 祸斗眼巴巴地看着剩下的烤兔子,摇摇头。“我以前朝兔子吐过火团,但都直接烧成灰了……” 这下连二难都顾不得计较祸斗刚刚烧了他的发尾了。“你该不会长这么大,就没吃过火烧的食物吧?” 祸斗老实点头, “我一般都生吃,反正吃不坏。” 二难看着祸斗的眼神露出些许同情,这也混得太惨了。 祸斗吃完自己那份烤兔子,把渴望的视线投向二难手里那份兔肉。 二难连忙加快进食的速度,三两下吃完手里的烤兔肉,抹去嘴边的油。“别看了,看也没有了。” 他刚刚同情祸斗的那一秒,已经是对他悲惨生活的尊重了。同情归同情,分他兔肉是万万不能的。 祸斗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巴,他敢冲着二难龇牙,但却不敢觊觎白若的那份。不久前挨到那顿揍,痛意还刻在骨子里呢。 至于一难,祸斗一对上他的眼睛,就莫名生出一种一不小心就会被坑的感觉,他也不太敢靠近。总之,在这三只小妖里,只有二难让他没有压力。要不然他怎么敢吐火星烧他的头发,都是小动物的生存本能。 与此同时,白若逮住祸斗的那片树林里,最中间的那颗小树在微风中懒洋洋地抖了抖枝叶,发出簌簌声响。 下一秒,一道白光闪过,小树化作一位眉目俊朗的少年。他慢吞吞地打了一个哈欠, "果然还是在暖和的地方睡得好。" 他又抬手摸摸头发, "这里的土也好,头发都养得比之前茂密了。" 少年自言自语道: “就是好像迷迷糊糊做了个梦,似乎有妖想烧我的头发。真是太可怕了,我怎么会做这种噩梦……" 这时,一只身姿灵巧的小雀落在他的肩头,在他耳畔叽叽喳喳地叫唤。 少年摸头发的手一滞, & #34;什么!你说不是梦?刚刚祸斗来过了,还差点冲我的头发喷火?" 少年紧张得声调都变了,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头发,确认每一根都完好如初地待在脑袋上,才长舒一口气。 小雀继续喳喳叫:幸好横空杀出一只好凶的漂亮小龟,把乱喷火的祸斗结结实实揍了一顿,还直接把祸斗绑走啦! 少年一怔,耳根泛起淡淡的绯红,脑中浮现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他方才睡得半梦半醒,只留下一点模糊的记忆。“那只小龟怎么揍祸斗的,你跟我仔细说” 小雀不厌其烦地给少年从头到尾说了整整三遍,说得喉咙都干了。 少年的耳朵更红了,他捧住发烫的脸颊,低声喃喃: “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英雄救美吧,救发之恩,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第 50 章 白若还不知道有一棵小树即将踏上报恩的旅程。小龟们填饱肚子,继续上车赶路。 随着重门关将近,祸斗渐渐躁动起来。 他尾巴摇晃的次数愈发频繁,时不时地就想张嘴吐个火,但碍于缚妖锁的限制,又只能生生咽回去。 白若往身上贴了十几张清凉符,才压下涌动的躁热。一难不知何时把手里的温茶换成了凉茶。二难甚至在脑门上也贴了一张清凉符,说是有助于头脑清醒。 白若的额角跳了两跳,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在脑门上贴符,真的很像在镇压某种不明生物。 乌金西坠时,白若透过马车的窗户,隐隐看到了重门关的影子。 巍峨的关口两侧,千仞石崖拔地而起,峥嵘壮阔,颇有气吞山河之势。、各种嶙峋怪石散落在荒芜的沙地上,摆出不规则的形状,像是在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蹄声渐止,马车缓缓停在了关口。 小龟们一下车,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糊了一脸。二难当即往额头上再贴一张清凉符。 马儿不停地抬起蹄子,似乎觉得地面的沙砾热得烫脚。对于此行劳苦功高的交通工具,白若贴心地给马儿的四个蹄子都贴上清凉符,马儿慢慢安静下来。 祸斗看着马蹄上的符纸,在一旁哈哈吐气。干燥的天气让它原本顺滑的黑毛微微炸起,显得更加蓬松。 白若拍拍他的狗脑袋, "怎么样,感觉到这里的热源了吗?"祸斗转转眼珠,机灵道: “我要是找到热源,能吃几只烤兔子?”白若冲他比出两根手指。 祸斗当即瞪大眼睛,“两只兔子,那也太少了。” 他舔舔嘴巴,仿佛在回味烤兔子的美妙滋味, “至少得五只吧。”他一天吃一只,能足足吃上五天呢。 白若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她本来预期的是二十,如果祸斗报了二百,她就砍砍价。 没想到他只要五只,这也太便宜了!一看就是刚出社会的妖。白若果断答应下来: “成交!” 旁边的二难小心觑一眼白若的脸色,觉得祸斗一定是亏大发了。按照白若以前教他的砍价小技巧,能一口答应的价钱,一定是没砍到位。 二难看着祸斗美滋滋的模样,忽然生出一种别样的优越感。就祸斗这脑子,还敢跟他比聪明,被白若 坑进沟里都不知道。此刻的二难俨然忘记了,他才是被白若坑得次数最多的妖。 一难不知道二难在莫名傻乐什么,不自觉地远离他一步。智商这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保险起见,他们还是稍微保持点距离为好。 白若完全没有注意到一难和二难的小互动。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祸斗身上。 那五只烤兔之于祸斗,就像吊在驴眼前的胡萝卜。祸斗耸耸鼻子,循着空气里丝丝缕缕的热气,就往关口的方向跑去。 白若立即跟了上去。 祸斗偶尔停下来,嗅嗅路边的石头,又接着往前跑。 直到最后一道日光透过一片云层,在重门关前落下金色的光影,祸斗终于在一块嶙峋巨石前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 白若伸手触摸着块巨石,却没有感觉到特殊的灼热。石块的温度和周围的其他普通山石没有任何区别。 祸斗看到她的举动,得意地摇摇尾巴。“你这样是摸不出来的,只有我这种天性亲火的妖,才能感知到那点微妙的差别。” 看在五只烤兔的份上,白若姑且相信他的话。 天色渐暗,小龟们打算在这块巨石附近搭起帐篷,等明日再细细探查。 不知是不是这里的温度过高,别说兔子了,连一只飞过的鸟都没看见。 好在小龟们的储物袋里还有一点存量。白若翻出一袋小鱼干,和一难、二难各自分了分。 祸斗好奇地凑过来,下一秒便嫌弃地扭开脑袋。“这是鱼?只有猫才吃这个吧。” 白若从祸斗的眼神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对猫妖的不屑。 她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嘀咕了一句:那么讨厌的猫的,除了老鼠就是狗。祸斗居然还不承认。 二难啃小鱼干啃得正香,闻言不高兴道: “谁说只有猫吃?我们龟也吃。再说小鱼干那么好吃,不比烤兔子差。” 祸斗表示不信, “我吞过河里的鱼,又腥刺又多,太扎嘴巴。” 白若“咔嚓”一口咬下小鱼干的尾巴。 这个小鱼干炸得恰到好处,连刺都是酥的,吃起来嘎嘣脆。她不急不缓道: “那一定是你吃得鱼不对。” 祸斗不禁目露狐疑。二难递出一根小鱼干, "你吃一口,就知道小鱼干的好了。" 祸斗的肚子此时已经饿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他谨慎地打量眼前这根扁扁的小鱼干,对着小鱼死不瞑目的眼睛犹豫片刻,还是张开了嘴。“咕咚——” 小鱼干对于祸斗的大嘴来说,委实有些小了。 祸斗一口就把小鱼干咽下了肚子,甚至没来得及尝出味儿来。 二难连忙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祸斗摇摇头,一脸老实, "没尝出来。" 二难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又递过去一根, “你再尝尝?” 这一回,祸斗的嘴巴张得更快了。不到一秒钟,二难手上的小鱼干就进了他的肚子。 二难追问道: “这回尝出来了吧?”祸斗甩了甩身后的尾巴, "好像有一点味道,不太确定。" 二难递出了第三根小鱼干。 白若和一难对视一眼,看向二难的目光里同时带上了一丝怜爱。 祸斗第一次没吃出小鱼干的味道,有可能。 第二次还没吃出来,就有点可疑了。 更不要说第三次、第四次……分明就是在骗二难的小鱼干嘛。 一难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有些草率了。 二难跟祸斗的脑子好像不在一条水平线上,可能还略低那么一点。 白若忍不住轻咳一声,警告地瞥了祸斗一眼。骗一根两根就算了,做狗不能太贪心。 祸斗下意识夹紧了尾巴。他、他还有五只烤兔子没兑现呢,也不差这两口小鱼干了。 等二难再次询问时,祸斗终于恋恋不舍道: “确实挺好吃的。” 二难的脸上顿时浮现推销成功的喜悦。“我就说嘛,哪有妖会觉得小鱼干不好吃呢。” 白若看着二难喜滋滋地模样,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傻龟欢乐多吧。 入了夜,周遭的风依然滚烫,没有丝毫下降的趋势。小龟们这回带的帐篷是金金友情提供的升级版,具有冬暖夏凉之效。 白若进了帐篷,才揭下身上的清凉符。她掏出斗妖台拿到的那枚祥云玉符,放在手心看了又看。 玉符温润透彻,质地上乘,仿佛还带着些微凉意。 白若不由得陷入沉思。 根据金金的消息,重门关虽然有重要的玉石矿脉,但是被妖族发现的时间早。最值钱的玉矿早就被大族占据挖掘,剩下一些价值稍低的,也被精明的行商挖空。 现在的重门关下,大部分都是空矿洞,这也是他们一路走来妖迹罕见的原因。要不然,重门关这异乎寻常的灼热天气早该引起妖族的注意了。 白若想着想着,渐渐生出一丝困意。她捏着祥云玉符,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白若闭眼后,祥云玉符上忽得闪过一道红光。帐篷外,趴伏在石块上小憩的祸斗突然睁开眼睛。 方才,好像有一股极其诱妖的味道飘过。就像闻到了特别好吃的火种。 对于祸斗来说,普通食物固然好吃,但对他的妖力精进并无帮助。他只有不断吞噬天地之间诞生的异火,才能逐渐成长。 祸斗疑惑地瞅了帐篷一眼,那是白若的帐篷。他蠢蠢欲动的爪子当即收了回去。 他可不敢钻白若的帐篷。何况龟族属水,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好吃的火种呢。 祸斗觉得自己一定是饿了,才出现了这种荒谬的幻觉。他再次阖眼,将脑袋搭在了前爪上,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幸福的小呼噜。 翌日,白若是被帐篷里的温度热醒的,帐篷上刻制的冬冷夏热符文似是失效了。外头的热意一点点渗入帐篷,带着十足的侵略性。 白若迅速给自己贴上清凉符降温,收起帐篷。 不多时,一难和二难也醒了。二难犹如火烧屁股一般冲出了帐篷。“金金是不是把滞销的残次品给我了,这帐篷怎么用了一晚就坏了?” 一难摸摸下巴, “可能是这里的天气太极端了,普通帐篷扛不住。” 祸斗的尾巴擦着地面甩来甩去,得瑟道: “这点温度都受不了,你们也太——”弱了。 他的声音又一次止于白若的目光。 “既然醒了,我们这就去看热源吧。”祸斗立刻转移话题。 白若懒得跟这嘴巴不把门的祸斗计较, "走吧。"早看早结束,这糟糕的天气实在不适合小龟生存。 祸斗绕着热源点的石头转了一 圈,肯定道: “应该在地下。”他用爪子刨了刨地表的浮土, “不过我不擅长打地洞,你们会吗?” 白若默默掏出了小龟壳, "总之,先把上面这块碍事的石头敲了。"一难和二难也掏出龟壳,上前帮忙。 “哐当哐当——”龟壳敲击巨石的声音不断响起,伴随着碎石簌簌落下。 祸斗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他觉得自己可能得了一种叫做龟壳恐惧症的病。 明明小龟敲的是石头,他怎么也觉得怪不得劲呢。 半个时辰后,巨石变成了散落一地的碎石。 祸斗扫开拦路的碎石,三两步跳到石头中间,发出一声舒适的叹息。 这温度,暖得他全身毛孔都舒张了。整只狗都像是泡在了热泉里,舒服极了。 白若隐隐觉得周围的气温又升高了,隔着清凉符都能感觉到热意。 祸斗转过头,欢快道: “我们一起来刨地吧,这下面一定有好东西!” 话音未落,白若就眼睁睁看着祸斗所在的位置一阵扭曲,祸斗的身躯仿佛在空中慢慢拉长变形。下一秒,这只黑色大狗便原地消失了。 白若飞快上前一步,站到祸斗消失的位置。 在白若身形淡去的刹那,一难、二难脸色微变,赶紧冲了上去。 三只小龟接连消失。 热风卷起地上的碎石,在空中形成一个高速旋转的小漩涡。 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碎石归位,重新化为一块嶙峋巨石,伫立原地。轻风拂去地上的足迹,重门关再次恢复一片荒芜寂寥。只剩下不远处的马儿踩了踩蹄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第 51 章 白若只觉得一阵失重感传来,接着便陷入一片黑暗。 她踉跄着落在了一片不太平坦的地面上。下一秒,一难和二难接连落在了她身边。 黑暗里响起二难的小声嘀咕: "这是什么鬼地方?" 白若一眼就看到了祸斗那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她抬手施了一个照明术,指尖亮起一点莹莹白光,映照出祸斗差点和黑暗融为一体的身躯。 祸斗甩甩尾巴,左嗅嗅,右闻闻,语气中满是激动。“我们被传送到地下了。” 白若环顾四周坑坑洼洼的岩壁,轻声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以前遗留下来的玉石矿洞。" 被挖空的矿洞几乎没有灵气残余,只有一股诡异的热气从矿洞深处源源不断散发开来。白若率先朝矿洞深处走去, “我们下去看看。”祸斗积极地摇着尾巴跟了上去。一难、二难紧随其后。 在空旷的矿洞里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白若的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身上的清凉符似乎快要挡不住空气里弥漫的热意,身后二难的呼吸声也变得稍稍急促。 二难呼出一口气,扶着右边的矿壁慢慢道: “这里也太热了。” 唯有祸斗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着急道: “要不我先去前头看看?”如果地下真有异火的火种,他吞下以后实力定能突飞猛进。 白若稍稍平复呼吸,仿佛看穿了祸斗的小心思。"不必,我们一起走。" 白若摸出祥云玉符,玉符贴在手心,带着一丝沁凉。她吐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没过多久,前方隐隐亮起金红的微光。 祸斗犹如受到召唤一般, “噌”地蹿了出去,转眼就没了身影。 二难当即睁大了眼睛,“他这是跑了?”白若的步子依然不疾不徐,“他脖子上有缚妖锁,跑不远。” 果不其然,不出数秒,祸斗就健步如飞地跑了回来,在白若脚边急得团团打转。“你们倒是走快点。” 白若淡淡地扫了祸斗一眼, “我们龟族,天生走得慢。” 祸斗顿时语塞。白若之前追着揍他的时候,步子可一点都不慢。 在祸斗的催促中,前方的亮光越来越盛。 在绕过一个转弯后,眼前的一幕让小龟们 同时张大了嘴巴。 只见一条炽热金红的火流在矿洞深处缓缓流淌, "咕嘟咕嘟"地冒着灼热的气泡。白若手中的祥云玉符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白若下意识松开手,玉符却没有坠落,而是高高地悬至浮空中,亮起一道刺目的红光。 祸斗嘴边的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火流,像是注视着一顿丰盛可口的大餐。 他不自觉地上前几步,似是在思考从何下嘴。下一瞬,炽热的火流猛然腾空而起,直奔空中高悬的玉符而去。 祸斗被吓了一跳,眼睁睁地看着火流被小小一枚玉符吸收殆尽,只留下一点微弱的火星。祥云玉符在这一刻宛如活物,一会儿鼓胀,一会儿收缩,像是在和吸入体内的火流做斗争。二难往一难身后躲了躲,小声道: “它不会消化不良,直接炸了吧?” 白若嘴角一抽, "斗妖台化出的玉符,质量应该没有那么差。" 祸斗整只狗都呆住了。它那火辣滚烫香喷喷的火流,就这样被一枚玉符抢走了。 当玉符消化完毕,餍足地打了一个饱嗝,从空中缓缓落下时,祸斗一个发力起跳,一口咬住了玉符。 然而不论祸斗怎么舔舐,都不能从玉符上尝出丝毫火味。他懊恼地吐出玉符。 白若看着滚落在地的玉符,上面隐约带着可疑的晶莹,突然不想捡起来了。她没看错,那上面沾了祸斗的口水。 一难当即施了一个清洁术,清澈的水流冲刷过玉符的表面,让它重新恢复如新。祸斗还沉浸在痛失火流的悲痛中,完全没有注意到白若想要揍妖的眼神。矿洞里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白若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其他有用的线索。“我们先回地上吧。” 白若嫌弃地用帕子包起一难洗完的玉符,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当小龟们回到落下的地点时,却发现并没有一个传送阵能把他们送回地面。白若眉心一跳, "这是单向传送,不管售后啊。"一难自然地摸出龟壳,开始卜卦。 半晌,他指了一个方向, "从这里往上挖,能挖出去。"小龟们齐齐扭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祸斗。祸斗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你们看我干嘛?” 白若握住他的前爪,仔细打量。 "不管怎么看,都是你的爪子更适合挖土。" 祸斗苦着一张脸,他跑到这黑乎乎的地下,一无所获就算了,居然还要负责挖土打洞。白若适时地给予祸斗一点鼓励, "从这里出去,再给你五只烤兔。" 祸斗立即有了动力,清清嗓子,将爪子对准一难指过的方向。“从这里开始挖对吧,包在我身上!” 祸斗磨爪霍霍向矿壁,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哐哐当当”的挖洞声。 白若拿出传讯玉符给金金和小白龙传讯,询问他们在常山口和无涯海有没有发现。 不知道是不是地下的信号不好,传讯玉符卡顿得不行,白若都不确定她是否发送成功了。 闲来无事,白若再次拿出祥云玉符。小龟们团团而坐,对着玉符左看右看。 一难猜测道: “这玉符能对火流产生反应,至少我们应该没来错地方。” 二难盘腿而坐,单手托着下巴, "这玉符吸收了那么大一团火流,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话音未落,玉符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抗议地闪了两闪。 白若和一难的目光“嗖”地转向二难。 二难卡壳了一瞬, "怎、怎么,我说错话了?" 白若从未觉得二难这张嘴如此有用,连忙道: “没有,你再和它多说两句。” 二难咽咽口水,对着玉符继续叨叨: “你这不是吃白饭吗?就算是祸斗吞了那火流,都能长胖一圈呢,你连点表示都没有……" 已经半个身子都扎进矿壁的祸斗突然听见自己的名字,把脑袋从洞里钻出来。“谁叫我?” 小龟们异口同声道: “没叫你,继续挖洞吧。”祸头委委屈屈地缩起脑袋,钻回洞里,只露出半截摇晃的尾巴。 玉符上的光闪得更快了。 白若目光灼灼地盯着玉符,示意二难再多说两句。 二难一鼓作气道: “你这样白吃白喝,只进不出,在外面是要被骂白眼狼的,不对,你应该叫白眼符。" 玉符快把自己闪成一个灯泡了。它也憋得慌呢,它不过是一个进秘境的钥匙。 照理说,只要手持玉符者给它喂下足够多的能量 ,就能打开前往秘境的通道。那一条火流里蕴含的能量绰绰有余,它本该把这个小龟直接扔进秘境,它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现在的问题是,以前的参赛者至少得研究个十天半个月的,才知道要给它喂能量,那时候秘境也快开了。 从吞能量到送妖入秘境,就是水到渠成,一气呵成的事情。 但现在这个小妖,喂它喂早了啊!秘境入口还没开,它塞了一肚子能量也花不出去,甚至有点撑得慌。 白若看着闪个不停的玉符,迟疑道: “这玉符,该不会坏了吧。”闪得跟短路似的。 玉符急得直接冒出一行文字:时日未至。白若“啧”了一声, "这不是会说话吗,装什么哑巴。" 玉符气极,按原则来说,它们是不该随便和参赛妖交流的。 要是传出玉符能回应问题的消息,以后来斗妖台的妖只要严刑逼问玉符,不就能知道答案了,这不合规矩。 玉符重新沉寂下来。接下来不管小龟们怎么激将,玉符都不再回应了。 不过刚刚玉符的反应已经足够白若猜出端倪了。 “这个‘时日未至’应该是指秘境开启的时间,斗妖台的考验只是让我找到藏在地下的火流……" 二难挠挠头, “这考验好像也不太难啊。” 白若朝吭哧吭哧挖洞的祸斗抬抬下巴。 “那是因为我们刚好在路上碰到这家伙了。不然我们想找到地下的热源,估计得把整个重门关翻一遍,能不能赶上秘境开启的时间还不一定呢。” 二难恍然, “没想到他还挺有用。” 祸斗闷闷的声音从矿洞里传来, “是不是有妖在夸我,我听见了。” 二难立刻扬声道: “你听错了!”要是让那傻狗知道自己在夸他,岂不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白若没管二难和祸斗的拌嘴,思索道: “重门关有激发玉符的火流,常山口和无涯海应该也有,小白龙找到进秘境的法子就是时间问题……" 一难开口道: “拿到玉符的一共有十个妖,如果只有三处地方能激发玉符,通过的概率似乎有点低了。” 白若摇摇头, "重门关的玉石矿脉基本废弃了,但是常山口和 无涯海还是妖界产量最大的玉石矿,那两处地方能通过的可能不止一个妖。" 一难沉思片刻,赞同点头。 这时,祸斗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 白若扭头看去,只见祸斗“嗷”得一声从矿洞里滚了出来。“我,我好像不小心把矿洞挖塌了。” 碎石块“丁零当啷”地随着祸斗的动作滚出来,散落一地。 白若看着祸斗身后一道一闪而过的影子,低声道: “不是你挖塌了,是有东西挖进来了。”祸斗的尾巴一个哆嗦,扭头朝身后看去, “什么东西?” 白若凝视碎石后头的三角阴影, "来都来了,就别躲着了。" 第 52 章 一只身长两尺的穿山甲从石堆后钻了出来,连“呸”两声,抖落身上的碎石灰尘。 白若想起来了。斗妖台胜出的十强里,好像确实有一只穿山甲,是个黄衣服的小姑娘。 穿山甲鼻尖微动,骂骂咧咧开口: “我打了那么半天洞,结果还是被妖捷足先登。” 她扫过白若一行,直接道: “这地下的宝贝,是你们拿走的吧?” 白若不动声色,“什么宝贝?” 穿山甲哼了一声,“别想骗我,我打洞打到一半就发现不对了,周围的温度下降了那么多,我可不傻。” 白若翘翘唇角,“你都知道了,还下来做什么?” 穿山甲下意识反驳道: “你管我。”她本来想着要是对方人少,她可以打上一架,把宝贝抢过来。 穿山甲看着眼前的三龟一狗,在心里叹一口气。现在么,怕是没戏了。早知道,她也应该带上几个同伙一块儿来。 穿山甲扭头看向自己来时的路,那里已经被碎石堵住了。 白若眼珠一转,悠悠道: “既然我们现在都要出去,不如一起挖洞?”祸斗一只狗的速度,肯定不如一狗加一穿山甲的效率高。 穿山甲的心情并不美妙,“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合作?” 白若算了算时日,“你现在从重门关赶去常山口,或许还来得及赶上秘境开启,自然是越快出去越好。” 穿山甲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白若说的是实话,气哼哼地去和祸斗重新开道了。 矿道狭窄,免不了磕磕碰碰,穿山甲和祸斗自然而然地吵吵起来。“你过去点,挡着我路了。”“我可没挤你,是你压着我了!”"你的尾巴,别甩了……" 矿洞里的声音变得更加热闹。 有了穿山甲开道,一个多时辰后,他们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不远处的马儿看到矿洞里爬出来的小龟,激动地嘶鸣一声。再晚点回来,他的草都要吃完了。 穿山甲看到马儿,眼睛一亮, "我帮你们挖了洞,你们应该不介意载我一程吧。" 白若此时正拿出传讯玉符查看消息,地上的信号比地下好多了。 金金给她发了消息,常山口的矿脉很是热闹,在斗妖台胜 出的好几个妖都奔着那边去了。倒是小白龙那里一直没有回复,也不知道无涯海那里是不是进展顺利。 白若给金金回了一条消息,抬头对穿山甲笑眯眯道: “当然不介意,正好我们也打算去一趟常山 他们一起上了马车,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祸斗挖了那么久洞,又开始跟着马车跑,肚子不禁叫了两声。他没忍住开口问道: “我的烤兔子,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白若想了想, "等跑到上回逮兔子的林子吧,你抓几只,我们烤几只。" 祸斗本来觉得有些发酸的爪子顿时有了力气。他不光自己加快速度,还紧紧追在马儿后头,逼得马儿也不得不加快了步速。 不出半日,他们就到了林子附近。 祸斗撒欢般地冲进林子打猎,穿山甲下了马车,小声道: “这等要紧的赶路时间,你们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停下来烤兔子,吃点干粮不就得了。" 二难瞥穿山甲一眼,暗暗道:这穿山甲,一看就是没尝过烤兔子的好。有了香喷喷的烤兔,谁还想吃干巴巴的干粮。 不出两刻钟,祸斗就叼着两只兔子回来了。“你们先烤,我再去抓两只。” 当升起的火堆上散发出烤兔的香气时,刚刚还在嘴硬的穿山甲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她强迫自己将眼神从油汪汪的烤兔上挪开,掏出干粮默默啃了一口。 有点噎。 祸斗先后叼回了四只兔子。两只是今天的午饭,还有两只是储备粮。 小龟和祸斗吃得心满意足,只有穿山甲觉得塞满干粮的胃里有种莫名的空虚。 等到晚餐时间,小龟和祸斗将两只储备粮兔子也架上火堆时,穿山甲忍不住开口了。“你们这么吃,不腻吗?” 二难正对着一只肥硕的兔腿大快朵颐,闻言抬头道: “不腻。” 穿山甲愈发觉得自己的干粮饼子没滋没味起来。 她已经连着吃了一周干粮饼了,哪怕饼子里夹了她最喜欢的蚂蚁干,也提不起胃口。祸斗在穿山甲的目光飘过来时,不自觉地加快了进食速度。二难看到祸斗吃得飞快,也不知不觉加快了咀嚼频率。一难完全忽视了穿山甲的存在,自顾自吃着。 白若好心道: “你要是觉得干粮噎,不远处有条河,可以去喝点水。” 穿山甲谢绝了白若的好意。她在心里默念十遍兔子不好吃,心平气和地啃完了自己的干粮。 为了尽快赶到常山口,白若他们走了另外一条近路,错失了二难心心念念的驿站小馄饨。 赶路期间,小白龙那里终于传来了讯息,说是无涯海底传来异动,他还在寻找异常的来源。白若鞭长莫及,只能口头给予他一点鼓励。 常山口比重门关繁华许多,金金知道白若赶来的消息,早早就在最近的常山镇等着了。 一到常山镇,穿山甲就和白若他们告辞了。 一路看着小龟们吃香喝辣,而她只能啃干饼子的痛,让穿山甲迫不及待的与他们分道扬镳。金金接到他们时,正好看到穿山甲匆匆离去的背影。“那是谁?” 白若不在意地摆摆手, "一个搭顺风车的妖。" 她问金金: “从斗妖台赶来这里的妖,进展如何?” 金金摇摇头, “还在矿脉外面打转呢。”“这里的矿脉都是大族私有的,外面妖想轻易进去,可没那么容易。” 白若眸光一闪,这么说来,比起热闹的常山口,废弃的重门关倒是简单模式了。她意有所指道: “说不定矿脉那里马上就有新动静了。” 金金好奇道: "怎么"白若眨眨眼, "搭我们顺风车的妖,是一只穿山甲。" 金金眼睛一亮, “那她想避开矿脉外围的看守巡逻,可比其他妖容易多了。” 白若点点头, "这两天麻烦你帮忙多盯着点矿脉那边的动静。"金金果断应下。 小龟们在常山镇安顿下来。祸斗作为一只油光水亮的大黑狗,在妖来妖往的镇上便显得有些引妖注目了。 白若拍拍他的脑袋, "你会化成人形吗?" 祸斗的脸上露出一丝嫌弃, "我好好地用四只爪子走路,为什么要直立行走?" 白若无言,果然是天生天养的妖,没有化形的意识。她退而求其次, “那你能不能把自己变小点?” 祸斗不情愿道: “我这体型多威风。” 白若慢慢 开口: “金金说镇上的飞鸿楼有一绝是麻辣手撕兔,但是不得携带大型妖兽入内……” 祸斗一听,不由得咂巴了一下嘴。 “这个麻辣手撕兔,比烤兔更好吃吗?” 白若摸摸狗头, "好不好吃,要试过才知道。" 祸斗妥协了,当即变成一团毛绒绒的小黑狗。白若一把抄起小狗,朝着飞鸿楼走去。 祸斗不安地用爪子勾住她的衣袖, “我能自己走。”白若薅一把狗尾巴, "别瞎动,你这么小一只跑在路上,被狗贩子拐了都不知道。" 祸斗龇牙, "谁敢拐我,我就放火喷他。" 白若压了压狗头, "有妖聚居的城镇,都是有法规条律的,不得随意放火。" 祸斗皱皱鼻子,所以他一直都在野外撒欢。这种妖多的地方就是规矩多,忒麻烦。 小龟们没走多久,就到了飞鸿楼。 祸斗第一次进酒楼,看什么都新鲜,闻着隔壁桌的香味,差点就跑到别的桌去了,幸好白若眼疾手快地把他揪回来。 白若没给祸斗闹腾的机会,飞快点完菜,就竖着耳朵听隔壁桌的动静。她来飞鸿楼,一是为了改善伙食,二也是为了听点新消息。 白若看着祸斗左顾右盼的模样,揉一把他的毛耳朵。“你耳朵好,多听着点,听到常山口矿脉的消息,就吱一声。” 祸斗正对着路过小二端着的地锅鸡流口水呢,不满地抖抖耳朵。白若看着他没出息的样子,笑道: “你要是听到有用的消息,那地锅鸡想吃多少吃多少。” 祸斗耳朵一竖, “此话当真?”白若肯定道: “当然。” 祸斗终于舍得把注意力从菜香上分出少许,努力一一分辨周围的嘈杂声音。二难看着被白若三言两语转移了注意力的祸斗,总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菜肴上桌,祸斗一边对着虎皮鸡爪较劲,一边惦记他的地锅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嘎吱嘎吱”地连皮带肉吞下一只鸡爪, "东边靠窗那桌,说矿脉这两天的巡逻次数变频繁 白若笑盈盈地给祸斗夹了一个鸡爪,以资鼓励。 祸斗开始啃第二个鸡爪,含含糊糊道: “西边那桌在说, 以前的大主顾是可以进矿指定挖掘位置的,最近好像也不让进矿了……" 白若在心里由衷感叹一声:这狗耳朵,就是灵啊! 第 53 章 祸斗干掉一盆麻辣手撕兔后,被辣得直吐舌头,还不忘继续播报零零碎碎传入耳朵的新消息。“有只妖说他表叔的二大爷是一条小矿脉的管事,想要进矿看新出的玉石,可以走他的门路……” 白若手里的筷子一顿,刚刚夹起的油焖黄豆差点从筷子缝里落下,她赶紧抢救进嘴巴。“哪只妖说的?” 祸斗动了动耳朵, "你后面靠屏风的那桌,喝得面红耳赤的那只黑鼹鼠。" 白若将脑袋转了小半圈,看向不远处的黑鼹鼠。他喝得有些多了,此时正在大着舌头和同桌的妖碰杯吹水。 白若压低声音, "盯着他,等他走的时候,我们跟上去。" 祸斗和一难、二难一听,齐齐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要是没填饱肚子就去盯梢,那也太不好受了。 等黑鼹鼠喝得心满意足,摇摇晃晃地起身结账,走出酒楼时,身后就跟上了四条小尾巴。黑鼹鼠显然是喝高兴了,一路哼着小曲儿,短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 白若跟他保持了一段安全距离,有祸斗的狗鼻子在,他们也不担心跟丢了。 一路走到常山镇的最西边,黑鼹鼠终于到家了。他寒寒窣窣地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正要开门,就被妖从背后卡住了脖颈。 被掐住要害的黑鼹鼠立刻酒醒了,他打了一个哆嗦,抖着声音道: "阁、阁下,我要财没财,要色没色,肉也不好吃,您高抬贵手……" 站在黑鼹鼠背后的白若抽了抽嘴角,上次碰到那么胆小的妖,还是那只造假龟壳的金花鼠。她压低声音道: “我不找你,我找你表叔的二大爷。” 黑鼹鼠抖得更厉害了, “我表叔的二大爷,也不好吃……” 白若努力控制抽动的嘴角,这黑鼹鼠还挺讲亲戚情分的。她清清嗓子,澄清道: “我不吃妖。我只是想买一批新的玉石。” 黑鼹鼠的腿不抖了,他大着胆子扭过头,飞快扫一眼白若的穿着打扮。乌金弹墨玉锦长袍配腰间的上品储物袋,一看就是个不差钱的妖。 “害,您要买玉石,早说啊,您这可找对妖了!”黑鼹鼠的脸上露出市侩的笑,连忙把白若往屋里迎。 白若用手挡了一下门, “稍等,我还有几个同伴。”一难、二难带着祸斗从后面露出身形。 br />白若低声道: “听说最近矿脉不太平,我多带两个妖,你应该能理解吧?” 黑鼹鼠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排场还挺大,面上却十分和善, "理解,理解。"排场大,说明口袋里的灵石也多。 他要是帮忙牵线做成这一单,表叔他二大爷怎么也得多分他点抽成吧。 黑鼹鼠的屋子一看就是只单身鼠,换下来的衣服袜子丢得到处都是,乱糟糟一片。 黑鼹鼠讪讪地拖过来几把勉强干净的椅子, "不好意思,家里不常来贵客,有些乱。" 白若也不在意,直截了当地开口: “我们对玉石的品质有要求,要的量也大,需要亲自进矿查验。" 黑鼹鼠的脸上露出些许为难, "您也知道,最近常山口的矿脉出了点事,查的严,要进矿不是件容易事……” 白若不客气道: “要是不让进矿,我何必找你做生意,常山镇上做玉石生意的又不止你一家。” 黑鼹鼠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指, "虽然我是有门路,但这一路打点的花费可不少……"白若抬了抬眼皮, “你开个价。” 黑鼹鼠喜得牙豁子都露出来了,比出一个巴掌, “五百灵石,我带你们进矿。”白若爽快应下, “五百可以,但是最迟明晚,我们就要进矿。”黑鼹鼠咬咬牙, “我现在就给表叔他二大爷传讯。”耽搁久了,他也怕到手的灵石飞了。 黑鼹鼠拿出传讯符,发送消息。没多久,他就得到了回信。 黑鼹鼠眼睛一亮,直接站起来, “你们要是准备好了,今晚就能去。” 白若和一难、二难对视一眼,点点头, “那就今晚。” 黑鼹鼠扫了小龟们一眼,迟疑道: “不过你们不能都去,目标太大,容易被上头的妖发现。” 白若很快就有了决断,她指了指脚边的祸斗, “我带着他去就行。” 她又对一难、二难道: “你们回去等着吧,有事我会传讯。” 一刻钟后,白若套了一身黑袍子,和黑鼹鼠一起融入了浓浓夜色。 从黑鼹鼠的家到矿洞的距离不近,他们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目的地。 矿场 附近搭着一个小帐篷,上面挂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引来了夜间的各种小飞虫。 白若垂了垂眼睫,这里应当就是矿场值夜妖的临时住所。 黑鼹鼠靠近帐篷,压低嗓音喊道: “表叔他二大爷,是我,黑五。” 帐篷帘子被掀起一角,里面传来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 “进来吧。” 白若和祸斗跟着黑鼹鼠,一道进了帐篷。 帐篷里坐着一只上了年纪的鼹鼠,须发灰白,看到进来的几只妖,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就是你要买玉石?” 白若微微颔首, "是我。"老鼹鼠瞥向祸斗, "买玉石还随身带只妖兽?" 白若摸摸祸斗的狗头, "他的性子有些粘妖,离不开我。"祸斗看在麻辣手撕兔的份上,没有马上扭头甩开白若的手。 老鼹鼠倒是见怪不怪,来他们这里买玉石的有钱妖,大多有些奇怪毛病,带只狗下矿也不算什么。 他咳嗽两声,暗示道: “最近风头紧,我带你下矿也是有风险的……”白若懂行地从掏出一袋子灵石,推到老鼹鼠跟前, “这是辛苦费。” 老鼹鼠掂了掂灵石的份量,满意地捋捋胡子。“成,你跟我来。” 老鼹鼠慢悠悠地站起身,却没有像白若预料那般走出帐篷,反而掀起了屁股下的毛毯,露出一块活动板。 白若眸光闪动,谁能想到矿洞入口,会在老鼹鼠的屁股底下。没有他带路,外来妖想自己进矿洞,果然不是件容易事。 老鼹鼠用灵力激活活动板上的符文封条, “吱呀”一声抬起板子。他示意白若跟他往下走,又跟黑五交代道: “你在帐篷里守着。” 黑五郑重答应下来。 白若跟在老鼹鼠身后,下了黑漆漆的地道。活动板在她头顶缓缓合拢,白若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老鼹鼠点起一根照明的烛火,头也不回。"放心,只要你是正经生意妖,怎么进来的,就怎么出去。" 白若的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按照老鼹鼠的意思,不是正经生意妖,可能就出不去了?白若按下心里的猜测,继续往前走。 祸斗紧紧贴在白若的脚边,变成小小一只后 ,他总觉得自己不够威武,缺乏安全感。因为贴得太近,白若还几次差点踩到他的爪子。 白若不知道他们在底下走了多久,直到老鼹鼠在她身前停下脚步。“到了,就是这里。” 白若往前迈了一步,只见前方深不见底的矿坑下,一块块未经打磨的玉石堆成了一座高高的小山,在昏暗的矿坑里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白若心头一动, "这么多原矿都堆在这里,也不运出去卖?" 老鼹耷拉着眼皮, "隔壁矿场出了点事,大矿主发话了,最近都不让往外运玉石。要不是你给的灵石多,我也犯不着冒险走这一遭。" 白若追问道: “我只听说最近风声紧,隔壁矿场到底出了什么事?”老鼹鼠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这些玉石你要不要,给个准话吧。” 白若思忖片刻,大矿场管理严格,那边的管事也不一定好收买,定然不如这老鼹鼠管理的小矿场容易混进来。 老鼹鼠说是隔壁矿场出了事,估计离这里不远,倒不如想法子从地下走。 白若心里有了决定,便拍板道: “这些玉石我要了,不过这运送的事……” 老鼹鼠谈成生意,心里不免放松两分, “你可以带你手下的妖来运,不过只能夜里悄悄运。” 白若翘了翘唇角,要的就是夜里。她果断道: “那就明晚,我带妖过来搬。” 老鼹鼠继续道: “可以,但是你得先付两成订金。” 白若拿出对应数量的灵石,肉痛地摸摸自己的储物袋。这回可是大出血了,也不知道这些玉石带出去,能不能想法子让金金帮忙出手了。 他们原路返回,黑五还老老实实地待在帐篷里,看到白若和老鼹鼠回来,眼中露出两分急切。老鼹鼠摆摆手, "你明晚再带客人过来,还是这个时间。" 黑五脸上一喜,直到这笔生意是成了。 白若跟着黑五出了帐篷,把答应黑五的灵石给他, "明晚也麻烦你了。"黑五连连回道: “不麻烦,不麻烦。” 白若和祸斗回了落脚的客栈。一进门,祸斗就忍不住变回原来的模样, “可憋死我了。” 一难和二难看到他们顺利回来,不由得 松了一口气。“矿场那边怎么样?” 白若回道: “老鼹鼠负责的小矿场挺正常的,有问题的是隔壁的大矿场,得想办法去那边看看。" 白若想了想,对祸斗道: “你应该还记得那只穿山甲的味道吧,她应该也在附近,能不能找到她?" 祸斗不满地磨磨爪子, “你是真的把我当狗使啊。”白若笑道: “你耳朵那么灵,鼻子也好使,能者多劳,多劳多得。” 祸斗只听到了“多劳多得”四个字,脑中顿时浮现丰盛的烤兔大餐。他当即软了态度, "你找穿山甲做什么?" 白若摸摸下巴, “她应该也在找进矿场的门路,我可以送她一程,从老鼹鼠的矿场打洞到隔壁大矿场,可比她自己闷头打洞快多了。" 祸斗狐疑地瞅她一眼, "你有那么好心?" 白若挤挤眼睛, “正好,我们也可以借她打的洞去隔壁矿场瞅两眼,那里说不定也有和重门关一样的好东西。" 祸斗的狗脸上显出生动的了然。 他小声道: “反正我没闻到味道,就算有东西,也不会是好吃的火流。” 白若笑眯眯道: “是不是,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所以,你快去找穿山甲吧,距离明晚也就剩一天时间了。” 祸斗总觉得自己自打碰上白若,就每天都被支使得团团转,忙得爪不沾地。他嘟嘟囔囔地从窗口翻了出去,中途扭过头,对白若道: “晚上干活,给的烤兔得翻倍。” 白若一口应承下来,不就是加班费嘛,她出得起。 第 54 章 天光微亮时,祸斗带着灰头土脸的穿山甲回来了。 显然,穿山甲已经在矿场碰过壁了。 她见到白若的第一眼,就迫不及待道: “你真的能带我进矿洞?” 白若不紧不慢地打了一个哈欠,拿出传讯玉符和穿山甲交换联系方式。“你既然来这里,不就是信我能带你进矿洞嘛。” 穿山甲动了动唇,没有找到门路的她明显有些着急。 矿场附近守卫森严,一有陌生入口靠近,就会引起巡逻队的注意。 而且矿场占地巨大,她就算想从地下打洞过去,也得先缩小目标范围。如果再没有进展,她恐怕真的要与四方秘境无缘。 这个时候,她也只能选择相信白若, "你要怎么带我进矿洞?" 白若朝她眨眨眼,“今晚你跟我走,自然就知道了。” 这一天,白若先带着祸斗去飞鸿楼补上他的“加班费”,接着便四处闲逛喝茶,静待夜晚的到来。 夜幕再次降临时,白若带着祸斗、穿山甲,和一难、二难一道去了黑鼹鼠家。他们换上掩人耳目的黑斗篷,悄悄向矿场前进。 老鼹鼠和昨日一样,带着白若一行下了矿洞,不忘叮嘱道: “你们动作麻利些,一定要在天亮前离开。" 白若一口答应下来。 老鼹鼠收了灵石,也懒得在这里空耗时间,打发黑鼹鼠在旁边等白若他们装玉石,自己回帐篷里休息了。 黑鼹鼠也是个爱偷懒的,在一旁坐了一会儿,就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白若在黑鼹鼠身上施了一个隔音术,开口道: “我们可以动工了。” 一难飞快算了一卦,在矿洞里指了一个方向。“距离这儿最近的矿场,在这个方位。” 白若拍拍穿山甲的胳膊, “能不能打通去隔壁矿场的通道,就看你了。” 穿山甲一路跟着白若来到这个小矿洞,就已经很惊喜了。她二话不说,化为原型,开始对着一难指出的方向打洞。祸斗也被白若支去给穿山甲帮忙。 在他们打洞的时候,白若和一难、二难一起将矿坑里的玉石往储物袋里运。好歹是花了大笔灵石买的,得一块不落地通通带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白若考虑要是来不及,怎么找借口 明日再来一趟时,矿洞深处传来穿山甲惊喜的声音。 “打通了!” 白若眼睛一亮,正好这时,她和一难、二难也把玉石收得差不多了。 白若立即招呼一难、二难赶紧进洞。 穿山甲挖的地道不算宽敞,小龟们纷纷化为原型。白若钻进洞里,回身将洞口小心遮挡严实,确保看不出痕迹后,才往穿山甲打通的另一端爬去。 在狭窄闭塞的地道里爬了大约半个时辰,眼前才出现一点亮光。 小龟们一个接一个地出了洞,就看到洞口发愣的穿山甲和祸斗。白若化为人形,一眼便看到了让两妖发愣的东西。 不规则的矿坑里躺着一块的巨大的原石,透过玉石灰蒙蒙的表面,隐约可见玉石中的一具灰白骨架。看骨骼轮廓,像是一匹马。 二难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巴, “这是什么?” 白若绕着矿坑转了一圈,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像是一个化石。她掏出斗妖台拿到的祥云玉符,在封印着马骨架的玉石前晃了晃,玉符闪了闪,又倏尔熄灭。 白若摸了摸下巴,慢慢道: “有反应,难道这也是进秘境需要的东西?” 穿山甲也拿出了她的那枚祥云玉符,下一秒,她手里的玉符就像失控般脱离手心,直冲向矿坑下的玉石。 穿山甲一惊,想要去追玉符,却见玉符触及玉石表面的瞬间,玉石像是化开的油脂一般退去,一寸寸露出了下面的灰白马骨。 霎时,庞大的灵气从马骨上溢散开来,旋即被吸入玉符之中,整个矿洞都震颤起来。 白若忍不住扶额,自言自语道: “这下肯定要惊动外头的妖了。” 玉符在半空滴溜溜打着转,直到吸了个饱,才重新飞回穿山甲手中。 白若看着玉符活灵活现的模样,不禁怀疑自己那枚玉符是在重门关吃撑了,才对这里的灵气丝毫提不起兴趣。 一难还趴在矿坑边,试图分辨那具马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矿道尽头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白若下意识摸出龟壳,作出备战姿态。祸斗直接变回了原型,冲着矿道的方向吐出一团炽热的火焰。 熊熊烈火逼退了赶来的小妖,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白若连忙示意一难、二难进 地道,等所有妖都退入地道,祸斗才变回小狗模样,一咕噜钻了进去。 穿山甲熟练地堵上了地道口。 等矿洞里的火焰被扑灭,赶来的小妖们驱散火焰燃烧引起的烟雾时,洞里早已没了白若他们的身影。 矿洞管事看到大半暴露在外的马骨,顿时沉了脸色,大声呵斥道: “一群没用的东西,让外头妖混进矿场了都不知道。查,马上去查!看见可疑的妖,一个都不能放过……" 同一时间,白若一行全速穿过地道,回到了原本的矿洞。 等穿山甲将地道重新填实后,白若迅速上前摇醒了还在呼呼大睡的黑鼹鼠。“我们搬完了,可以走了。” 黑鼹鼠揉了揉迷糊的眼睛, "这么快,那就走吧。" 等他们回到老鼹鼠的帐篷时,老鼹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焦急。 “黑五,你赶紧带他们走,隔壁矿场突然起了骚乱,据说是被外来妖闯进去了,过一会儿可能就要来我们这里问了。" 说完,老鼹鼠又对白若叮嘱道: “这次交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万不可外传。”白若巴不得如此,严肃应下, "放心,我绝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 黑鼹鼠急匆匆地带着白若他们回了常山镇,一路忍不住抱怨: “那些大矿场就是事情多,自己停了生意不吃肉,也不让我们喝汤……" 白若趁机打探道: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停了生意?” 黑鼹鼠自认经过这次的买卖,和白若是熟妖了,压低声音道: “听我在隔壁矿场做工的兄弟说,他们的矿洞里挖出来了不得的东西,那玩意儿会影响整片矿场的玉石质量……" 白若猜他们挖出来的就是那个蕴含了巨大灵力的马骨化石,面上却显得更加好奇, “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神秘?" 黑鼹鼠挠挠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矿场停工那么久,也没见他们研究出什么名堂来,大家都好奇着呢。” 白若见黑鼹鼠口中套不出更有用的消息,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客栈后,穿山甲拿出吸饱了灵气的祥云玉符,银白的流光时不时地在玉符上面闪过,它看起来比之前更像一个活物了。 白若也拿出她 那枚玉符,玉符懒洋洋地闪了闪,像是在示意自己一切正常,就没其他反应了。 白若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管是重门关地下的火流,还是今晚发现的马骨,蕴含的能量都是巨大的。 换言之,想要进入四方秘境,就必须用足够的能量喂饱这些祥云玉符。 但是秘境迟迟没有开启,究竟是真的时间没到,还是说喂饱玉符的数量不够? 白若思及还没有好消息传来的小白龙,如果无涯海那边还没有妖成功,重门关地下唯——条火流喂了她的玉符,常山口也只有穿山甲机缘巧合得了马骨上的灵气。 这样算起来,能开启秘境的玉符不是只有两枚? 白若想到四方秘境中这个名字里带的数字“四”,心里不由浮现一个大胆猜测。难道要集齐四枚祥云玉符,这个秘境才能真正开启? 这时,金金正好脚步匆匆地找上门来。白若和金金一照面,便同时开口道: “矿场的事情……” 白若一怔,翘了翘唇角, “你先说。” 金金深吸一口气, "看来你也听说了,有几个斗妖台来的妖最近一直在矿场附近转悠,结果今天想偷偷摸摸溜进矿洞,被逮了个正着,和矿场的妖打起来了。" 白若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们闯矿洞,是被当场抓住的吗?” 金金摇头, “不是,矿场人追出来,发现他们鬼鬼祟祟的,上前逼问,结果就打起来了,那几个妖还不承认呢。” 白若的神色蓦地变得有些复杂,这属实有点巧了。一难和二难的神色也古怪极了,穿山甲在一边更是坐立不安。 金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奇怪地打量他们, “你们不会……” 白若猛的咳嗽两声,打断了金金的怀疑。“话说回来,听说矿场最近管控极严,是挖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你打听过这个吗?” 金金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我这两天就在打听这件事,矿场的消息封锁得还挺严,幸好我金金走南闯北,结交妖脉无数……" 白若的好话当即不要钱般地往外冒,吹得金金一脸喜色后,他才继续道: “据说那个矿场,挖出了一具上古神兽的骸骨。" “要真是千万年前传承下来的神兽骸骨,那上 面蕴含的能量可不得了,如果用那具骸骨来养玉石,八成能让常山口产出的玉石提升几个档次……” 白若还在思考什么上古神兽能长得像一匹马。一难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恍然。 金金跟他们同步完消息,又提醒道: “你们最近还是别靠近矿场了,容易被当作可疑分子。”五个可疑分子沉默半晌,老实地齐齐点头。 第 55 章 金金离开客栈后,一难就迫不及待道: “我想起来了,那是鹿蜀的遗骨!”二难一脸茫然, “鹿蜀是什么?”穿山甲挠挠头,“好像有点耳熟。”祸斗不以为然,“听着没有祸斗厉害。” 白若努力回忆了一下,了然道: “是鹿蜀啊,难怪长得那么像马。” 接着,白若把自己刚刚关于四方秘境的猜测大致说了一下。穿山甲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至少还得有两枚祥云玉符被激活,我们才能进入秘境?” 白若一边点头,一边给小白龙传讯。 “重门关地下的能量已经没有了,常山口的矿场经过这一遭,肯定会看守得更加严密。剩下的便只有无涯海。" 穿山甲忽然对无涯海那边多了两分担忧,“要是没有妖在无涯海激活玉符,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白若对小白龙的实力还是有几分信心的。何况海底怎么说也是龙族的主场,就算别的妖不行,他总该成功吧。 白若慢慢道: “我们先等两天,看看无涯海那边有没有新消息。”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两天,矿场那边依然在和倒霉撞到他们手里的几只妖纠缠不休。白若等妖安安分分地待在客栈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把“老实”两个字印在了脸上。 就在白若思考要不要想办法跑一趟无涯海时,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祥云玉符突然开始发烫。隔壁房间,穿山甲手里的玉符也开始一闪一闪。 下一秒,两枚玉符同时悬浮至半空,飞速旋转起来,周围的灵气被引动,两个深不可测的黑洞在他们的头顶上方缓缓浮现,扭曲了空间。 白若眼睛一亮, “是秘境开了!” 一股吸力从黑洞里传来,白若只来得及给一难、二难匆忙留了一句话,便身形一轻,被彻底吸入黑洞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后,白若“噗通”一声落入水中。她熟练地在水里扑棱了两下,浮在水面上环顾四周。 这个秘境的传送点,对旱鸭子好像不太友好。白若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见不远处溅起一片水花,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在水里艰难挣扎。 白若眉梢微动,说旱鸭子,旱鸭子就到啊。白若划动四肢,飞快靠近那片乱糟糟的水花。她快、狠、准地一把揪住对方的后领,提溜着往岸边游去。 直到把妖拖上了岸,白若才发现这还是个眼熟妖。是那只在斗妖台炫耀漂亮羽扇的花孔雀! 花孔雀在一众参加斗妖台的妖里不算□□强悍的,但架不住他稀奇古怪的法器多,总能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最后也拿下了一个十强名额。 花孔雀此时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方才呛了不少水,咳得眼睛都红了才缓过神来。他声音低哑地道了一声谢。 白若用灵气烘干身上的衣服,抖了抖袖子,自然道: “你是从无涯海进来的?” 花孔雀摇摇头, "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能去海底的吗?"白若一拍脑袋, "那就是常山口?"她有些疑惑,根据金金的消息,去常山口的妖里,似乎没有这只花孔雀。 花孔雀迅速打理着略显狼狈的自己, "也不是。" 他没卖关子,直接道: “大部分妖都只知道常山口、无涯海和重门关,却不知妖界还有一处隐蔽的玉石矿脉。" 白若打量花孔雀的眼睛闪了闪,能来到这里的妖,果然有两把刷子。金金这么消息灵通的妖,都知道三处,没想到还有第四处。她脑中蓦地闪过什么,四方秘境,莫非也暗示了这四个地点? 花孔雀捋了捋身上鲜亮的羽毛装饰,得意道: “看在你刚刚在水里捞了我一把的份上,我就好心告诉你,是我们鸟族聚居的日落谷。那里除了来访贵客,一般妖都进不来……" 白若试图从花孔雀这里多打探一点消息, "你对这四方秘境了解多少?" 花孔雀甩掉发尾上挂着的水珠,理所当然道: “反正是个好地方,那么多妖在斗妖台打得头破血流也想进来,肯定能受益匪浅。" 说着,他深吸一口气, “你看这里的灵气,比外头浓郁了不知多少,在这里多待一阵,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呢。" 白若被花孔雀的话噎了一下。延年益寿?还是算了吧。既然从他口中套不出更多东西,白若就不打算多浪费时间了。 传讯符在秘境里基本无用,也不知道小白龙到底有没有从无涯海进来,她打算先四处溜达几圈,说不定还能碰到不知掉在哪里的穿山甲。 白若抬脚就走,花孔雀却无比自然地跟了上来,仿佛他 们本来就是一路的。“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白若脚步一滞,她什么时候和花孔雀成“我们”了。 自来熟的花孔雀完全没有察觉到白若的停顿, “我们也没个地图,连方向都没有……”白若听着花孔雀的碎碎念,突然怀念起一难了。要是一难在,那就是卜一卦的事情。 白若扫了花孔雀一眼,暗示道: “你就没有什么指路的法器?” 花孔雀这才想起自己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法器,开始从储物袋里挨个往外掏。"这个葫芦不行,是飞行法器。""梅花伞也不行,是防御法器。"“铜皮鼓,是攻击用的……” 一转眼,零零碎碎的法器就堆了一地。 白若看得额角一跳一跳的,她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妖有那么多装备,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财大气粗了吧。 一刻钟后,花孔雀终于想起了什么, "啊,对了,我有个压箱底的罗盘,好像是一次拍卖会随便拍的,就是不怎么灵光……" 花孔雀翻了半天,才从储物袋里拎出一个灰扑扑的罗盘,罗盘一角甚至破了一个口子。花孔雀赧然道: "之前用它垫桌脚,磕了个口子。" 白若一时无言。她耐着性子道: “这个罗盘要怎么用?” 花孔雀翻来覆去捣鼓了半天,罗盘上亮起一道细细的绿光,指向遥远的前方。白若眯了眯眼睛, "它指的这个方位,是什么意思?" 花孔雀不确定道: “罗盘么,不是找妖,就是找宝贝。前面要么有好东西,要么就是跟我们一样进秘境的妖。” 白若半信半疑,但暂时也没别的法子,无奈道: “那就先往这儿走吧。” 白若和花孔雀往罗盘指引的方向走去。花孔雀的嘴巴一路就没停过,吵得白若的脑瓜子嗡嗡作响。 白若也因此得知了他的名字——花翎,可谓是名如其妖。 当他们走到一处黑乎乎的洞穴前时,白若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她看看罗盘上的绿光,又看看阴暗潮湿的洞穴,疑惑道: “你这罗盘,没有问题吧?” 花孔雀虽然心里没底,但面上故作镇定。 “虽然它长得寒砂,还磕掉了一个角……但怎么说也是个指路法器, 我们不能质疑它作为指路法器的尊严。” “而且话本里不都有宝物埋藏在山洞深处的故事吗,这个洞穴里指不定有什么宝贝呢。” 白若抽了抽嘴角, “话本里还说洞穴里会有守护财宝的恶龙呢。” 花孔雀一愣, "你说的是哪个话本,我好像没看过这个剧情?""而且龙族不都住在海底吗,怎么会在这种阴暗的洞穴里?" 白若随口道: “西方话本。话本都是编的,龙想住哪儿都行。” 花孔雀被说服了, "有道理。"不过西方话本又是什么,他居然从来没看过。 花孔雀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话本的名字,打算出了秘境就去搜罗。作为走在妖界潮流前沿的新潮妖,怎么能有他没看过的话本呢。 白若摸出了自己的小龟壳,把警惕心拉到最高,往洞口迈出一步, “进去看看吧。” 进了洞,花孔雀也有些不安,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罗盘上的微弱绿光仅仅照亮了前方几尺的路,地面有些湿滑,白若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走了一阵子,白若隐约听见洞穴深处传来寒寒窣窣的声音。她顿住了, "什么声音?" 花孔雀动了动耳朵,思索道: “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爬行……有很多脚在摩擦,它们爬得好快!" 话音未落,那寒寒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直逼他们的位置。 白若在第一时间看清了黑暗中冒出的一双双绿眼睛,她转身就跑, "是绿眼蛛!"花孔雀惨叫一声,追在白若身后往洞外跑去。 下一瞬,洞穴里的蜘蛛大军密密麻麻地向他们包抄而来,毛绒绒的蜘蛛脚刮过地上的岩石,发出令妖寒毛直竖的摩擦声。 白若觉得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她喘着气道: “你逃命的法宝呢,快拿出来。” “等,等等。”花孔雀一边跑,一边手忙脚乱地翻找。 他好不容易找出那只飞行葫芦,飞快注入灵力,翻身跳上葫芦。白若不等他伸手来拉,也果断跃上葫芦, "快跑!" 有了葫芦的加持,他们速度骤增, “嗖——”地蹿了出去。 r />花孔雀心惊胆战地操控者葫芦的方向,数次从石壁边缘惊现擦过。直到他们冲出洞穴,才把蜘蛛远远抛在了身后。 甩掉绿眼蛛的第一时间,白若就两眼发黑地拍着花孔雀的后肩,示意他降落。 葫芦落地,白若颤抖着手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晕梭丸,往嘴里猛塞一把,一口咽了下去。晕梭丸是晕梭汤的翻版,是江罗罗怕小龟们在外不得不乘坐飞梭时预备的药,没想到真被用上 了。 花孔雀不知所措地站在她身边, "你这是,犯病了?" 白若虚弱地翻了个白眼, "你才有病。"她气若游丝道: "你的罗盘,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到绿眼蛛的巢穴里去?" 一只绿眼蛛可能算不了什么,但一群密密麻麻的绿眼蛛,白若就算把龟壳舞出花来,都砸不过来。 花孔雀不免有些心虚,他拿出罗盘左看右看,小声嘀咕: "难道真被我垫桌脚,垫坏了?" 这时,白若身边蓦地出现一个土坑。 穿山甲从土坑里慢悠悠爬出来,也不顾花孔雀被吓了一跳的惊诧眼神。“罗盘没坏,这个霉运罗盘,本来就是专门把妖引向危险的地方。” 白若没想到穿山甲会在这里冒出来,她有些出乎意料, “你怎么在地下?” 穿山甲淡定道: “这里的土有点不一般,我钻下去看看,没想到居然听到你的声音。” 花孔雀顾不得听他们叙旧,连忙道: “霉运罗盘?你认识这个罗盘?” 穿山甲点点头, “这还是我之前从地下挖出来卖给拍卖场了,但是它这功能吧,确实没什么用,拍卖场只付了我一块灵石。” 说着,她奇怪地打量花孔雀一眼, "我以为拍卖场会砸手里呢,没想到还真有冤大头买。" 冤大头花孔雀彻底呆住了, “一、一块灵石?” 白若一听,就知道花孔雀一定是结结实实地当了一回冤大头。她顿时头也不晕了,好奇道: “所以你花了多少灵石?” 花孔雀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咬牙切齿道: “我花了一千灵石!” 穿山甲瞪大了眼睛,感觉花孔雀的脑门上简直刻了“妖 傻钱多”四个大字。“一千灵石!拍卖场也太黑了,早知道我直接卖给你了。我要得不多,一百灵石就够。” 花孔雀的脸色更黑了。 白若强忍住嘴角的笑意。跟花孔雀比起来,二难都可以说是一个勤俭持家的精明龟了! 第 56 章 花孔雀蹲在一旁陷入自闭。他可是那家拍卖场的老主顾了,在那里买了那么多法器,没想到他们居然杀熟,实在太过分! 花孔雀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决定出去了就去找他们算账。 白若和穿山甲无暇顾及花孔雀的小情绪,正在互相交流情报。 白若开口问道: “你是一进秘境,就掉在这附近了?” 穿山甲朝着旁边的一棵树抬抬下巴, “我是掉在这棵树上了,幸好有树枝缓冲,不然得摔得够呛,掉下来时还压断了好几根树枝。” 白若低头看去,果然看到树下散落着几根折断的新鲜树枝。“这么看来,我们之间的落点相隔不算太远,你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 穿山甲踩踩脚下的泥土,“我觉得这里的土不错,灵气浓郁,特别适合筑巢,我打算带点回去当土特产。" 白若动了动唇,这是真“土”特产啊。 花孔雀听到穿山甲的话,也不自闭了,把糟心事抛到脑后,积极地凑过来。"这土好吗,那我也带点回去筑巢。" 两只妖说着话,你一铲,我一铲地开始挖土。穿山甲还不忘对白若道: “你要不要也来点?” 白若顿了顿,加入挖土小分队,“那我也来点吧。”可以带回去给小草当窝。 三只妖各自装了满满一盆土后,继续探索秘境。那个霉运罗盘是不敢再用了,他们便随便挑了一个方向走。 接下来的一路都顺畅极了,他们既没有碰到险境,也没撞上什么凶恶妖兽。要不是有绿眼蛛在前,这四方秘境看起来简直是一片祥和。 花孔雀和穿山甲都慢慢放松下来,当他们经过一片广袤草地时,花孔雀甚至来了兴致,伸手去采路边的一朵蓝色小花。 下一秒,天地失色。花孔雀弯腰起身的动作被无限拉长,仿佛一个慢镜头。 穿山甲惊诧的神情在扭曲的空间里缓缓变形,她好像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白若什么都没听见。 在异变发生的这一刻,白若脑中只飘过短短一句话: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接着,白若眼前一黑,四周的景色全部变成了沙沙的黑白雪花,像是一台接触不良的老式时光机,卡壳了半晌,才重新恢复彩色。 白若回过神,她已经不在刚刚那片空旷的草地上了,而是身处蔚蓝的水底,游动的彩色鱼群成片地从她身侧绕过,显得光怪陆离。 她眨眨眼,花孔雀采下的那朵小野花,是激发了什么传送阵吗? 正当白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个身穿青罗薄纱,有着漂亮蓝色鱼尾的鲛人突然游了过来,用尾巴轻轻拍了她一下。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躲懒了,让我好找。” 沁凉的鱼尾从白若手边滑过,白若看着眼前这个娇俏的鲛人少女,不由得怔住了。难道不是传送阵,而是进了什么幻境? 鲛人少女见白若发没有反应,自然地挽起她的胳膊,带着她往水下游去。“别愣着了,公主大婚在即,我们要忙活的事情多着呢……” 白若顺从地被鲛人少女带着游,脑子开始飞快转动。这还是个带人设和剧本的幻境? 白若跟着鲛人少女一路游进了一片恢弘壮丽的水下宫殿群,又游进一间吵吵嚷嚷的后厨。直到手里被塞了一把银光闪闪的菜刀,白若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后厨打杂的小鲛人。 鲛人少女拍拍白若的肩, “好好干,做完这一单,你以后出去就能说自己是负责过公主婚宴酒席大厨的帮工了,一定能在饭馆找到一个稳定的好差事。" 白若看了看手里反光的菜刀。原来她还不是后厨的正式工,而是最底层的临时工。 临时工白若开始兢兢业业地剁虾泥。听说鲛人族公主嘴叼,不喜欢灵力打散的虾泥,就喜欢这种纯手工剁出来的,说是更有嚼劲。 白若将菜刀在案板上剁得“哐哐”响,一边思考这个古怪的幻境。 如果这是秘境考验,她要做的是什么呢。从底层的剁虾小工晋升为掌勺主厨?好像不太行,厨艺不是她的强项。 不过根据刚刚那个鲛人少女的透露,鲛人族公主大婚应该是个重要剧情点。难道是婚宴酒席遭歹妖投毒,后厨小工成为替罪羔羊,她要力挽狂澜,绝地求生? 就在短短一刻剁虾的时间里,白若脑中如走马灯般闪过无数剧本。 剁完虾,白若又马上接到一筐水灵灵的白萝卜。把萝卜塞给她的鲛人小哥忙得脚不沾地,只急匆匆丢下一句: “这些都做成萝卜雕花。” 白若抱着一筐沉甸甸的大白萝卜呆住了。雕花 这个技能,她没点亮啊。 她为难地拿起一块萝卜掂了掂,决定雕成小龟。 虽然龟也没雕过,但她见得多呀,保准连龟壳上的每一丝纹路都刻得活灵活现!一刻钟后,白若看着手里的四不像萝卜沉默了。她觉得自己的手有自己的想法。 等鲛人小哥来验收成果时,就看到白若糟蹋完的半框萝卜。鲛人小哥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是谁找的临时工,连个萝卜花都不会雕。" 白若莫名有点心虚,思及刚刚那个鲛人少女对她的熟稔样,自己说不定是走后门进来。 鲛人小哥无法,只得自己亲自上手。不得不说,他的萝卜花雕得又快又好,白若忍不住鼓掌, "你这手艺可太绝了。" 鲛人小哥被她直白的夸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两声,给她又塞了一个大胖萝卜。“你多练习,也能雕好的。” 白若无措地捧着萝卜,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多嘴。她小声道: “你不怕我把这个萝卜也霍霍了?” 鲛人小哥正色道: “就是不擅长,才需要练习,你难道想一辈子做个后厨小工吗?”白若:一辈子是不可能一辈子的,她最多就是在秘境里打两天工。在鲛人小哥严肃的目光下,白若不得不重拾刻刀,继续跟手里的萝卜较劲。 投入在雕花大业里的时间过得飞快,当白若终于雕出一个勉强能看的小龟时,妖来妖往的热闹后厨不知何时安静下来了。 她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腕,一扭头就对上鲛人小哥复杂的目光。 白若朝他三百六十度展示萝卜小龟, "雕得不好吗,这可是我今天做得最成功的一个。"鲛人小哥嗫嚅片刻,抱着鼓励初学者的态度,勉强道: “挺、挺好的。”白若满意地收起萝卜小龟,感觉自己又掌握了一个新技能。 干完活,白若去了后厨小工的大通铺休息,夜里的时间犹如开了加速器,眼睛一闭一睁,又到了起床干活的时候。 白若洗了十框菜,刷了一网兜螃蟹,又剁了一桶虾,又被鲛人小哥借去雕花了。 鲛人小哥偷偷传授自己的升职加薪秘籍。 “你想啊,在后厨做帮工,你的菜洗得再干净,切得多漂亮,下锅一炒一炖,也看不出你的功劳来。” “但这雕花就不一样 了,清清楚楚地摆在台面上,要是得了贵人青眼,那赏钱就抵得上一月银钱……" 白若一边听,一边下意识点头。她觉得自己手里的萝卜龟真是越来越传神了,没想到自己还挺有天赋。 就在他们闲聊的时候,有一个鲛人急匆匆跑进来, "装点摆盘的雕花不够用了,新的做好了吗?" 鲛人小哥把刚刚雕的几盘子萝卜花塞给他, “都在这了。” 鲛人接了盘子就走,白若都没来得及叫住他。"等等,我刚刚雕的一只小龟也落在里面了。" 鲛人小哥不在意道: “没事,摆盘的妖会看着办的,你那龟都不一定会上桌。” 白若:她不是怕自己的手艺上桌,是舍不得那只照着自己龟壳雕的萝卜龟啊。那可是她雕得最逼真的一个!除了尾巴上不小心刮到的一条划痕,几乎堪称完美。 与此同时,一座金碧辉煌的主殿里,一名身姿窈窕的鲛人侍女正稳稳地端着托盘走入殿内。"公主,这是膳房送来的甲鱼汤。" 面容娇俏的鲛人公主轻轻摆动华丽的金色鱼尾,掀开汤盅的盖子,只见清澈的汤里,还漂浮着一只憨态可掬的萝卜小龟。 公主弯弯眼角, "这道菜有意思,给驸马送去。" 侍女面露犹豫,也不知道公主从哪里绑回来的驸马,脾气当真不太好。听说之前送过去的餐食都被摔了,也不知道公主到底看上他什么。 侍女纵使心里不满,但也不敢违抗命令,端着汤盅往偏殿走去。 偏殿的床上拱起一团被子,只有一截银白的龙尾露在外头。 侍女不敢多看,在床头放下汤盅,轻声道: “驸马,这是公主特意吩咐我送来的甲鱼汤……” 话音未落,那被子就被一只手一把掀开,露出一张捂得发红的脸,正是小白龙。“谁是你们驸马,让你们公主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可能跟她在一起的。” 侍女充耳不闻,微微屈膝,便转身出了偏殿。 从被子里钻出来的小白龙气得不轻,恨恨地踢了桌角一下,汤盅的盖子倏然滑落,露出里面起起伏伏的萝卜小龟。 小白龙愣住了,他迅速把萝卜小龟从汤盅里捞出来,仔细看了又看。他不会 认错,这龟壳的纹路,跟白若揍他的龟壳长得一模一样! 小白龙三两步冲到偏殿门口,向外张望。他一进秘境,就莫名其妙地掉进了这个鲛人王宫,被绑来当什么驸马。 不知道那个奇怪的鲛人公主在他身上下了什么禁制,他的灵力全被封印了,就跟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小妖一样,闯也闯不出去,溜也溜不走,都快急上火了。 谁能想到天无绝妖之路,今日送来的这盅汤里,居然有白若暗渡陈仓进来的信物。 他就知道,白若肯定也进了秘境,说不定是从哪里得知了他的困境,特意来救他了! 小白龙喜不自禁,把萝卜小龟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试图从上面找出更多暗号。这龟尾巴上的一道划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让他再等一天? 此时的白若还不知道自己被塞了一份救龙剧本,正在脚踏实地、一丝不苟地雕花。 鲛人小哥时不时地在旁边指点两句。"这个侧切,一定要快、准、狠,做到薄如蝉翼,欲断不断……" 白若若有所悟地连连点头,她觉得这把小刻刀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用起来得心应手,如臂指使。 假以时日,她没准能成为一代雕花大师。 第 57 章 白若一边忙着雕花,手上不停,一边不动声色地向鲛人小哥打探鲛人公主大婚的消息。“我们刻的这些雕花,都会用来装饰公主大婚的宴席吗?” 说到这个,鲛人小哥就来劲了。他双眼放光道: “当然,我苦练雕花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天!”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要是公主看中了我的雕花,说不定还会召我见驾呢……”鲛人小哥喃喃自语,脸上甚至浮现一层激动的红晕。 “听说公主的容颜胜过族中所有鲛人,要是有幸得见,我可以和其他鲛人吹一辈子。” 白若听着鲛人小哥对公主层出不穷的赞美,好奇道: “那驸马呢,也是鲛人吗?” 鲛人小哥迅速向周围张望两眼,才压低声音道: “不是,听说驸马是外族。” “公主没有挑中族里的男鲛人,反而找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外族妖,可把那些本以为能成为驸马候选人的男鲛人气得不轻。" 白若顿时来了兴致,美丽的叛逆公主和来历不明的外族驸马,这里头一听就有故事啊!她连忙追问道: “那驸马是哪族的妖?” 鲛人小哥作沉思状,“驸马自从被公主带回王宫后,好像就一直足不出户。所以宫中私下里一直有流言,说是驸马容貌丑陋,才不敢出来见妖……" 紧接着,他话风一转,“不过这十有八九是那些落选驸马的男鲛人编造的谣言。” 白若对这个身份成谜的驸马更加好奇了,她又问道: “驸马是和公主住在一起吗?”鲛人小哥用萝卜头轻轻敲了一下白若的脑袋, "就你问题多,这些萝卜都雕完了吗?" 白若赶紧捂住脑袋,把满满一盘子萝卜花塞到他面前, “都在这里了。”她小声嘟囔: “我就随便问问,敲我脑袋做什么。” 鲛人小哥又敲了她一下, "得亏了你是问我,你在王宫里这样口无遮拦,可是要出大事的。" 白若瘪嘴,就是对着嘴硬心软的鲛人小哥,她才大胆发问的。换了别的妖,她才不会那么直接呢。 这一天就这样在充实的雕花练习中度过了。 夜色渐深时,白若躺在大通铺上,觉得自己该趁夜里无妖时出去探探情况。若是什么都不做,一直等到大婚那日,就太被动了。 />白若小心翼翼地从大通铺上起身,绕过旁边打呼噜的其他后厨小工,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膳房位于王宫最西边的角落,入夜后,除了一个帮厨在灶台前支着下巴打瞌睡,就再没别的妖。 白若出了膳房,便看到外头宫道上点亮的莹莹宫灯,柔和的灯光引来几条拇指大的调皮小鱼,绕着宫灯一圈圈打转。 白若沿着宫道往最中心的建筑群游去,鲛人公主和驸马,怎么着也不会住在边边角角的地方,往中间走准没错。 路上,白若还远远看见几队巡逻的鲛人侍卫,摆动着柔韧有力的鱼尾,整整齐齐地从宫殿之间游过。 她脑中蓦地浮现一句话:鲛人从海底游过,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 白若游得更小心了,她变回小龟形态,贴着墙根慢慢游动。若是不凑近细看,怕是会把她当作墙上的龟形装饰物。 白若游得有些累了。这座宫殿群也太大了,光靠她的龟爪,实在难以在一夜之间走遍。 游过一座安静的小宫室时,白若打算进去歇歇脚。 她贴着一扇没有合紧的窗户缝钻了进去,一眼便看到宫室内堆叠的各式箱笼,以及琳琅满目的摆件。 这里应当是一间库房。 白若穿过拥挤的摆件,忽然听见库房深处传来一声“咕咕”声。 库房里头难道还藏着什么活物?白若谨慎地往库房深处游去,一座盖着黑布的圆筒形鸟笼映入眼帘。 白若凑近笼子,轻轻掀起黑布一角。“咕——”更响亮的鸣叫从笼里传来。 白若一把扯下黑布,露出鸟笼的全貌。下一秒,她惊诧地看向笼中那只羽毛鲜亮,但精神萎靡的花孔雀, "花翎?" 花孔雀猛得重见光明,眨了两下黑豆眼,才看清眼前的小龟。他激动地凑到笼子边缘,伸长脖子往外看, "白若!" 白若打量着被锁在鸟笼里的花孔雀,抽了抽嘴角。“你怎么沦落到这里来了?” 花孔雀颓丧地抖了抖尾羽。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揪下那朵小花就晕了,醒来就已经变成原型,被关在这个笼子里。”"白日有妖来过,我听他们的意思,我好像是送给什么公主的贡品……" 白若眉梢微动,好家伙,她以为自己后厨临时工的身份就已经是宫中底层了,没想到花孔雀比她更倒霉。 白若伸爪拨了一下笼子上的金属锁。 “我倒是可以放你出来,不过这个笼子上好像有阵法,隔绝了外面的水流。你要是出来,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呛水……” 花孔雀当即打了一个激灵,之前被黑布盖着,他一直没有注意外面的景象。现在被白若一点,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水底! 不会水的花孔雀连尾巴上的羽毛都炸开了。"我,我还是在笼子里待着吧!至少这里挺安全的。" 白若无奈摇头,看来花孔雀这个旱鸭子是帮不上忙了。她和花孔雀大概说了一下现在的处境,便打算接着去找鲛人公主。 花孔雀眼巴巴地看着她,只觉得小龟的身影在此刻变得无比高大。 他深沉道: “这个秘境,就靠你了。” 白若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拿了什么奇怪的救妖剧本,花孔雀被关在这里,穿山甲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她拎起黑布,打算把这里恢复原样。 花孔雀小声道: “要不然,你给我留条缝?在黑暗里待久了,不利于身心健康。”白若默默应下,给他留了一道不明显的小缝。 出了库房,白若继续往宫殿中心游。 在路过一条隔几步就有鲛人侍卫值守的长廊时,她心头一动。这里应该是鲛人王族居住的宫殿了。 白若绕过长廊,熟练地给自己拍了一个敛息术,悄无声息地游向最近一座宫殿。宫殿正门处站着两个高大的鲛人侍卫,目光炯炯,时刻警惕地环视四周。白若划动爪子,轻巧地游向宫殿侧面,慢悠悠地爬上了屋顶。 在屋顶浅趴了一会儿,白若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根据下面传来的少儿不宜的声音里夹杂的几句言语判断,里面似乎是鲛人王和他的王后。 听了一耳朵需要被和谐的小剧场,没有得到有用信息后,白若飞快离开了这座宫殿。 接着,白若又经过了一座美丽的海底花园,顺便经过了一对花园中私会的年轻鲛人。白若:鲛人族的夜生活还怪丰富的。 直到天快亮时,白若再次冒险靠近了一座有侍卫值守的宫殿。 两 名穿着粉色宫裙的鲛人侍女匆匆游过。 “公主是不是又和驸马吵架了,都怪驸马,总是惹公主生气。”"就是,公主好心送去的甲鱼汤,他都不肯喝一口……" 白若眼睛一亮,这回肯定没错了! 不过驸马不喝甲鱼汤,难不成他的原型是甲鱼?要是这样,她或许还能用龟族的身份套套近乎。 白若跟在鲛人侍女的身后,悄悄靠近主殿。 鲛人侍女还在小声说话。 "公主入睡时心情不好,一会儿去侍候公主起床时,都注意些,别惹公主不快。"“驸马那边,还要派妖去侍候吗,他一直不肯让我们近身……”"去吧,公主没说,一切就按规矩来。" 白若转了转眼珠,听这话的意思,公主和驸马不住在一块儿。她扫过前方华丽的主殿,作为宫殿主人,鲛人公主肯定是住在主殿。那驸马八成就是住在偏殿了。 白若一扭身子,果断朝着偏殿游去。比起鲛人公主,她觉得秘境的突破口更像是在这个甲鱼驸马身上。 偏殿的守卫明显不如主殿前面森严,白若靠近殿门,却发现门上有禁制留下的痕迹。禁制可以从外面打开,但是里面的妖却无法轻易出来。 白若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一个被关起来的驸马,个中缘由定不简单! 白若怕破开禁制会惊动鲛人侍卫,便趴在附近的廊柱后头静静等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城 没过多久,就有一名鲛人侍女端着梳洗用具朝偏殿走来。白若立刻跟了上去。 鲛人侍女取出一把鱼尾状的钥匙,在门上轻轻一触,殿门便自动敞开。白若贴着鲛人侍女的裙摆溜进殿内。 鲛人侍女慢步走到落下的鲛纱床幔前,对着里面影影绰绰的身影轻声道: “驸马,该洗漱了。” 床幔里的身影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侍女的声音。 鲛人侍女语气不变,重复道: “驸马,请您起床洗漱。” "滚。" 半透明的床幔里传来一道不耐烦的低斥。 r /> 鲛人侍女放下洗漱用具,朝着床幔行了一礼。“驸马,公主一会儿要同您一道用膳。面见公主时仪容不整,乃是大不敬。” 床幔被倏然掀起,一道熟悉的身影光着脚蹿了下来, "大不敬就大不敬,这个驸马又不是我要当的!" 白若在矮几后面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小白龙吗? 她在后厨兢兢业业当雕花小工。 花孔雀在漆黑的库房里变成庆贺公主大婚的贡品。穿山甲下落不明。 结果小白龙,居然就是这场大婚的主角之一,还在这里被人侍候洗漱,吃香喝辣。这秘境给的剧本,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第 58 章 就在白遇时, 小白龙已经气势汹汹地把侍女轰走了。 侍女离开后,小白 欺。 小白龙怒冲冲地转身,一抬眼, 就。 他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 “是我睡懵了吗, 居然都出现幻觉了……” 小白龙怀疑地走上前, 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龟背。 白若被小白龙挠痒痒的力道戳得一个激灵, 当即化为人形。 “什么幻觉, 你是当驸马把脑子当没了吗?” 小白龙呆了一瞬,接着激动握拳。 “小白若,真是你啊。所以昨日那碗甲鱼汤, 果然是你给我递的暗号?” 白若的脸上露出些许茫然,“暗号?什么暗号?” 小白龙语速飞快:“就是甲鱼汤里的萝卜小龟呀, 跟你的龟壳一模一样,尾巴上还有刻了一个‘一’字,不就是暗示你今天会来找我吗?” 白若眉心一跳, 原来她的匠心巨作, 竟然被送到小白龙这里来了。 她慢吞吞道:“那个萝卜小龟啊,确实是我雕的……” 小白龙精神振奋, 之前的郁郁寡欢瞬间消散。 “那还等什么,你快救我出去吧。” 白若摸摸下巴, “你在这不是挺好的,吃好喝好,还能娶个漂亮公主。” 小白龙急得尾巴都快打结了, “我是被强抢来的,你要不在大婚前带我离开,万一那个鲛人公主对我霸王硬上弓怎么办!” 白若忍住嘴角的笑意, 故意逗他,“是吗,我听外面的鲛人说公主舍弃了无数鲛人族的青年才俊,偏偏选择了你,还以为你是自愿的呢。” 小白龙涨红了脸,“都、都是谣言!我被关在这个偏殿,连门都出不去,差点没憋死。” 白若收了笑,“趁那位鲛人公主还没来找你用膳,我们先通个气。” 白若简单明了地将她掌握的信息和小白龙说了一遍。 小白龙沉默片刻,苦涩道:“你的意思是,这个秘境的关键节点可能是大婚,所以我最好在这里配合鲛人公主到大婚那天,再随机应变?” 白若煞有其事地微微颔首,“没错!” 小白龙无助地抱住自己,欲言又止。 白若拍拍他的肩膀,“听说大婚的时间就是明日,你再多忍一天,坚持就是胜利!” 小白龙还想说什么,殿外忽然传来鲛人摆动尾巴的声音。 白若扫过殿内摆设,一咕噜钻进床幔后面,变成小龟趴在床角躲好,还不忘对小白龙叮嘱道:“到你发挥演技的时候了,可千万别露馅。” 小白龙还在恍惚,偏殿大门倏然敞开。 鲛人公主一摆金灿灿的鱼尾,轻盈地游了进来。 “驸马,听说你又闹脾气了?” 小白龙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往床幔后头飘,语气生硬。 “我说了,我不会和你成婚的。” 鲛人公主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直接吩咐侍女摆膳。 “明日就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不要再闹小脾气了。” 小白龙脸都青了,到底是谁在闹脾气。 这个鲛人公主是听不懂妖话吗? 鲛人公主顾自坐下,开始用膳。 “对了,一会儿我会让侍女把喜服送来,你试试合不合身。” 小白龙的眉头都快皱成疙瘩了。 他本想直接拒绝,但思及白若的叮嘱,又硬生生把话憋回了肚子里。 鲛人公主见他没有反驳,面色缓和下来。 “你也坐下来吃两口,这两天送来的膳食你一口没吃,万一在明日在婚宴上饿晕了……” 小白龙脑中浮现这丢妖的画面,脸色糟糕地挪到桌边,浑身僵硬地坐下。 白若在床幔后头看得津津有味。 鲛人小哥没说错,公主确实长得国色天香,连吃饭的模样都优雅漂亮。 她又把目光投向别别扭扭的小白龙,随即摇摇头。 小白龙还年轻,不懂美貌小富婆的好。 就鲛人公主这条件,可是无数男妖抢破头都不一定能傍上的。 鲛人公主用完膳,便离开去处理族中事务了。 作为一个成年公主,她早已开始帮鲛人王分担许多政务。 鲛人公主一离开,小白龙绷紧的肩膀都放松了。 要不是还有侍女留在殿中,他早就把求救的眼神投向白若了。 没一会儿,鲛人侍女就送来了小白龙明日要穿的礼服。 大红的鲛纱上编织着精美绝伦的金丝纹样,华丽闪耀。 小白龙就像一个硬邦邦的衣服架子,一动不动地立在镜子前,任由鲛人侍女给他穿衣打扮。 白若差点没在床幔后吹出一声口哨,别说,小白龙的身材还挺好的。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她不禁怀疑鲛人公主是不是单纯看上了小白龙的身体,毕竟小白龙的脾气可不大讨喜。 试完婚服,侍女依次退出殿中。 白若赶紧跟着侍女一道溜了出去。 等小白龙掀开床幔时,就只看到空荡荡的大床,和一张白若留下的一张加油小字条,上面还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小白龙恨恨地收起字条,扑进被子里打了个滚,银白的龙尾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在床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白若出了偏殿,就火速赶回了膳房后厨,正好撞上找她的鲛人小哥。 “你这一大早的,跑哪儿去了!” 白若讪讪一笑,下意识捂住肚子,“我刚刚有点不太舒服。” 鲛人小哥不由得舒缓了语气,“那你今天还能干活吗?” 白若立刻拍拍胸脯,“没问题,我现在已经好了。” 鲛人小哥松一口气,“跟我来吧,今天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白若今天切了差不多是前日两倍份量的菜,她晃晃发酸的手腕,“是大家饭量翻倍了吗,怎么送来那么多菜。” 鲛人小哥手上不停,头也不抬道:“宫里来了许多观礼的宾客,我们处理的很多菜是送到宾客那里的。” 白若心头一动,“宾客?是外族的吗?” 鲛人小哥点点头,“对啊,像蟹族、鱼族他们,都会在这两日陆续抵达。” 白若想了想,她没在宫中看到穿山甲,会不会是她混在宾客中了。 她面露憧憬道:“不知道公主大婚,我们有没有机会看上一眼。” 鲛人小哥放下手里的萝卜,凑过来小声道:“你也想去观礼啊?” 白若听到这个“也”字,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成了一半。 她做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妖模样,“公主大婚,有谁会不想去看一眼呢?” 鲛人小哥伸长脖子看看四周,见没有妖注意他们这个角落,才开口道:“其实这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白若眼睛一亮,“你有门路?” 鲛人小哥轻咳两声,矜持道:“公主大婚,侍候宴席的小妖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我们可以扮作侍候的小妖偷偷溜进去……” 白若疑惑道:“宫中侍从都穿着制式宫装,我们的衣服怎么办?” 鲛人小哥挤挤眼睛,“这个你不必担心,我有门路弄来。” 白若这下放心了,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冒,夸得鲛人小哥满面红光。 …… 大婚当天,膳房忙得热火朝天,在又一次需要往前头送菜却找不到空闲妖时,鲛人小哥自告奋勇地带着白若去帮忙了。 他们端着托盘出了膳房,在隐蔽的角落飞快换上宫装,继续往举办宴席的宫殿走去。 在指定的位置放下膳食,鲛人小哥和白若便佯装镇定地留在了殿中。 期间还有一个鲛人侍女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看着好像有些眼生……” 鲛人小哥果断道:“我们是从其他宫室调来帮忙的。” 鲛人侍女也没多想,直接指派道:“等下宾客入场,你们去那边一块儿帮着侍候。” 鲛人小哥一口应下。 在侍女离开后,鲛人小哥怕白若紧张,小声交代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跟着我做。大喜的日子,只要不是做了什么触霉头的事情,不会有妖注意到咱们的。” 白若点点头,跟他一起去门口接引宾客。 接下来,白若就有幸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海底生物。 挥舞着钳子的蟹族客人,拖着壳的大海螺,身子妙曼的水母…… 直到一个眼熟的身影映入眼帘,她在一堆水族中甚至显得有些突兀。 白若绕过其他侍女,笑着迎向穿山甲,“请您随我来。” 穿山甲看到一身宫装的白若,显然也怔了一下,她很快回过神来,跟着白若往殿中走。 “你怎么在这儿?” 白若动了动唇,“我在这打工呢,你又是怎么回事?” 穿山甲低声道:“我现在的身份是石鲮鱼的远亲,收到鲛人族公主大婚的请柬,我觉得跟秘境有关系,就过来了,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白若微妙地瞥她一眼,“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 穿山甲不明所以。 白若翘翘唇角,“等婚礼开始,你就知道了。” 穿山甲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难道花孔雀也在这里?” 白若的神情忽然有些复杂。 听说今天还会有一个献礼环节,花孔雀作为贡品,该不会出现在礼单上,现场表演一个孔雀开屏吧? 第 59 章 在宾客依次入场后, 鲛人乐师开始奏响礼乐,盛装打扮的鲛人公缓缓登场。 穿山接喷出来,“鲛人公主身边那个, 是小白龙?” 她虽然没在斗, 但也知道这条满脸骄傲的小龙, 没想到几日不见, 他居! , 笑眯眯道:“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穿山甲认认真真地看了鲛人公主一眼,脸上流露出羡慕的神情,“好福气啊……” 白若赞同地点点头, “是吧,我也觉得。” 穿山甲观察了一会儿, 小声道:“小白龙怎么看起来跟个提线木偶一样,他是被绑架了吗?” 白若意味深长地瞥了穿山甲一眼,“眼力不错。” 穿山甲小声嘀咕, “也不知道这鲛人公主的性别卡得死不死, 要是换我当驸马,我肯定比小白龙配合多了。” 白若蓦地生出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滋味。 周围的宾客推杯换盏, 互相交谈,殿中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看不出丝毫暗流涌动的端倪。 白若将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目光忍不住飘向穿山甲身前的案几上的山珍海味。 凉拌八爪鱼,葱油蛏子, 酱烤小玉螺…… 这个酒席,看起来怪好吃的。 白若咽了咽口水,弯腰上前给穿山甲斟酒。 她借着宫袖遮挡,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只小八爪鱼塞进了嘴里。 穿山甲的脸颊飞快抽动了一下,低声道:“你就差这一口吃的?” 白若飞快咀嚼两下,将八爪鱼咽下肚子,悠悠道:“你不懂,别人桌上的菜,总是看起来更好吃。” 穿山甲:“……” 没过多久,就到了宾客献礼的环节。 白若的姿态更加放纵了,就差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翘起腿,再来一把瓜子。 一只小蚌精指挥侍从扛着一只宝箱上前,对着鲛人公主躬身行礼。 “我们蚌精一族,此次献上夜明珠九百九十九枚,祝公主驸马长长久久,万年好合。” 白若差点被那一箱子圆润闪亮的珍珠闪瞎眼睛。 穿山甲的眼睛都直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夜明珠……” 接着,两名蟹族抬上来一座三尺高的红珊瑚,蜡质光滑,红如鲜血。 “蟹族献上千年红珊瑚一座,贺公主大婚之喜!” 穿山甲啧啧称奇,“好家伙,这么大一座珊瑚,得值多少灵石啊。” 白若看向小白龙的眼神更加羡慕了,要是这些贺礼算是夫妻共同财产,小白龙可就赚大发了。 紧随其后的是花鲢族,他们抬一只眼熟的罩着黑布的笼子上来。 白若当即睁大了眼睛。 不是,她就随便猜猜的,怎么花孔雀还成贺礼一员了? 一只花鲢昂首挺胸地站在笼子前,得意道:“我族意外捕获一只翎羽艳丽的文禽,恭贺公主新婚。” 花鲢说着,一把揭下笼上罩住的黑布,露出一脸茫然的花孔雀。 穿山甲瞬间失手打翻了酒盏,比小白龙当驸马更意外的事情出现了。 她扭头看向白若,“你早就知道了?” 白若喃喃道:“我知道他变成这样了,但是我没想到他真的会这样出场。” 端坐高台之上的小白龙在看到花孔雀的刹那被呛住了。 他连着咳嗽数声,引来鲛人公主关切的目光,“驸马可是哪里不适?” 小白龙慌乱地擦了擦嘴角的酒水,“没、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有花孔雀的对比,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个驸马的身份也没有那么糟心了。 这个短暂的小打岔并没有影响花鲢的积极性,他取出一只细长的螺哨,对公主讲解道:“此鸟静观虽美,但开屏更有一番风情。我族特意研制螺哨一只,吹曲即可诱此鸟开屏。” 花鲢说完,便将螺哨衔至唇边。 笼中呆滞的花孔雀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惊恐地炸开羽毛。 开屏?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开屏。 他这种好孔雀,这辈子只会对自己老婆开屏的! 穿山甲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些许同情,转头对白若小声道:“我们这样围观他开屏,是不是有点不道义?” 白若盯着花鲢手中的螺哨,思忖道:“那螺哨难道是个法器,不然怎么能说让孔雀开屏就开屏?” 眼看着花鲢深吸一口气准备吹哨,良心尚存的小白龙猛得咳嗽两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鲛人公主疑惑道:“驸马是嗓子不舒服?” 小白龙支吾片刻,“我,我听不得螺哨的声音,还是别吹了。” 花鲢犹不死心,“驸马,我这枚不是普通螺哨,声音悠扬悦耳,不会扰了您的耳朵。” 花孔雀眼巴巴地看着小白龙,像是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恳求。 小白龙在心里默念:救雀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对鲛人公主坚定道:“鸟雀开屏乃事天性,若由外力强行控制,有伤天和。今日这种大喜日子,更不该行此道。” 鲛人公主从他口中听到“大喜”二字,眼中浮现一丝笑意。 驸马虽然性子执拗,但现在不也接纳成亲这件事了。 她含笑道:“驸马言之有理。” 花鲢纵使不甘,但在公主的这番话下,也只能乖乖退下。 其他海族继续上前献礼,当轮到海蛇族时,异变突生。 一条斑纹海蛇在上前展示贺礼的那刻,忽然从露出两颗毒牙,朝着鲛人公主袭去。 殿中响起一片惊叫,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白若第一时间朝着小白龙的方向跑去,他此时灵力被封,要是被误伤了,可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穿山甲也赶紧上前帮忙。 小白龙在异变发生的那刻就想往旁边躲,却被四周冲上来救驾的侍女挡住去路。 仓皇之间,他甚至不知道被哪个妖踩了几脚。 直到白若冲过来,将小白龙一把扯出混乱的妖群,托付给穿山甲。 “你先看着他,我去解决那条斑纹蛇。” 白若直接冲进了混战中心,抄起龟壳向斑纹蛇揍去。 揍蛇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她擅长得很。 一刻钟后,斑纹蛇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 鲛人公主在侍女的护持下,只是乱了些鬓发和衫裙。 她看到身穿宫装的白若,脸上露出些许诧异,“没想到宫中还有如此骁勇善战的侍女,该赏。” 公主稍稍整理姿容,对着白若温声道:“你是哪个殿当差的?” 白若犹豫片刻,还是老实道:“我是膳房的。” 鲛人公主目露惊讶,没想到今日还调了膳房的侍女来宴席上帮忙。 “如此身手,在膳房也太埋没了。” 公主果断拍板,“从今日起,就来我身边做事吧。” 她身边正好差一个身手好的侍女。 很多场合,男性鲛人侍卫都没法贴身护卫。 白若动了动唇,没有拒绝。 怎么说,她这也算升职了是不是,就不知道到手的工钱能涨多少。 斑纹蛇被晚一步赶来的侍卫拖走了。 鲛人公主这才注意到旁边的小白龙,“驸马受惊了。” 小白龙:要不是他现在没有灵力,就斑纹蛇那种水平的,他一次能打五个。 穿山甲在骚乱平息时,就非常有眼力见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白龙现在可是有妇之夫,她得跟他保持距离,免得碍了鲛人公主的眼。 这场乱象来得突然,结束得也快。 宴席继续进行,鲛人公主却提前离场了。 作为新晋公主保镖的白若迅速跟上。 小白龙则被侍女送回了寝殿。 鲛人公主没有马上回宫,而是带着白若和其他侍女,前往关押斑纹蛇的牢房。 斑纹蛇的模样比刚刚被拖下去时更凄惨了,显然是被宫中侍卫好好教训了一顿。 他看到鲛人公主,眼中露出一丝恨意,“毒妇!” 鲛人公主语气冷淡,“这可不是一个阶下囚该有的态度。” 斑纹蛇“呸”了一声,被旁边的侍卫狠狠抽了一鞭。 鲛人公主慢慢道:“刺杀鲛人王族,可是夷族的大罪,你们海蛇一族是活腻了?” 斑纹蛇吐出一口血沫,“你把我们海蛇族赶出原来的族地,逼我们西迁到海沟深处,本来就没想给我们活路!” 鲛人公主挑了一下眉梢,“这怎么能说是我逼的,你们海蛇族之前仗着一口毒牙横行霸道,毒害了多少普通海族?西迁不过是小惩大戒。” 斑纹蛇愤怒道:“那海沟底下岩浆涌动,你让我们生活在那里,不是逼我们去死是什么?” 鲛人公主摇摇头,不再和他多话,对身边的侍从吩咐道:“这条蛇不必留了,在海沟上方设下结界,海蛇族不许再出海沟一步。” 白若看着鲛人公主雷厉风行的手段,忽然觉得拯救小白龙计划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如果她和穿山甲抢了小白龙就跑,这位公主说不定要追杀他们到天涯海角。 处理完这桩事情,鲛人公主就准备回宫了。 白若默默跟在她身后,努力思考如何在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保住小白龙的贞操。 思索间,寝宫到了。 小白龙正坐立不安地在殿内来回打转,看到回来的鲛人公主,他脸上的纠结之色快要溢出来了。 白若的目光扫过桌上的合卺酒,对着小白龙猛使眼色。 小白龙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太自然地去伸手倒酒。 鲛人公主看到这一幕,本来因为海蛇族而感到有些糟糕的心情倏然开朗,举起酒杯和小白龙碰了一下,一口饮尽。 旁边的侍女默不作声。 就算合卺酒不该是这个喝法,但只要公主高兴就好。 小白龙连忙给她满上。 妖神在上,保佑鲛人公主酒量平平,尽快喝倒。 鲛人公主的脸上渐渐浮现一层淡淡的红晕,对身边侍女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白若给小白龙递了一个眼神—— 实在撑不住,就叫救命,她尽量冲进来救妖。 白若随着其他侍女一道退出殿外。 小白龙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 他堂堂小白龙,就算没了灵力,还能被一个醉酒鲛人霸王硬上弓不成。 不就是一晚上,他熬也能熬过去!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桌前的两道身影。 殿外,白若和其他侍女一道站桩,随时等候公主吩咐。 白若警惕地竖着耳朵,避免错过小白龙的呼救。 其他侍女看到白若警醒的模样,原本有些不满她坐火箭般的晋升速度的,也放平了心态。 至少这家伙的工作态度不错,公主的安全有她护卫,也能多一分保障。 第 60 章 天色将明时, ,缓缓打了一个哈欠。 一夜太平,看来。 眼了, 殿外等候的侍女互相对视一眼, 为首的侍女抬手轻扣门扉。 半晌, 殿音, “公主还在睡……” 为首的侍女犹豫片刻, 对其他鲛人道:“先把梳洗的东西备好, 等公主传唤。” 其他鲛人纷纷应下。 殿内安静一瞬,小白龙的声音再次响起,“昨日护卫公主有功的侍女在不在?” 为首的侍女看了白若一眼, “驸马唤你。” 白若连忙应了一声,不知道小白龙这是哪一出。 小白龙继续道:“你进来。” 白若轻轻推开殿门, 往里走去。 一旁的侍女本想跟上,却听小白龙道:“她进来就行,别吵着公主。” 侍女脚步一顿, 还是留在了殿外。 白若合上门, 一眼就看到蹲在床角,目露焦急的小白龙。 她快步走近, 压低声音道:“你叫我进来干嘛?” 小白龙朝着床上的鲛人公主抬抬下巴,语气磕磕绊绊, “你、你先看看她。” 白若的第一反应就是小白龙昨晚酒后乱性,真和鲛人公主同房了。 她小心翼翼地撩开床幔,接着目光一滞。 昨日还明艳动人的鲛人公主, 此刻面色惨白如纸,毫无生气。 白若试探着伸手过去,在她的鼻子下方停顿片刻, 扭头看向小白龙。 “你反抗不成,失手杀妖了?” 小白龙的脸色也没比鲛人公主好多少,他慌忙道:“怎么可能,我昨晚把她灌醉,就把她扶上床了,自己趴桌上睡了一晚。结果早上一起来,就发现她没气了!” 白若倒吸一口凉气,“这下可麻烦了……” 鲛人公主出事,最大的嫌疑妖就是和她同处一室的小白龙。 昨日刺杀公主不成的斑纹蛇都没保住小命,要是小白龙背上刺杀的罪名,怕是死得比斑纹蛇更惨! 这一刻,一直风平浪静的秘境终于显露出它的狰狞面目。 白若皱紧眉头,“得先把你从这里偷渡出去,你要是留在这被抓个正着,没有鲛人会听你的辩解之词。” 小白龙连连点头,“所以我叫你进来,公主平日都是这个点起床,我们拖不了多久。” 白若想了想,开口道:“你现在毫无灵力,是鲛人公主给你下的法术还是别的原因?” 小白龙撩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一枚赤金环,“是锁灵环,钥匙在公主身上,但是我没有灵力,连她的储物袋都打不开。” 白若干脆利落地在鲛人公主身上翻找起来,找到储物袋破开禁制,飞快找出一串钥匙。 “是哪个钥匙?” 小白龙指向一枚三角状的金钥匙,“是这个。” 白若将钥匙插入赤金环侧面的小孔。 “咔嗒”一声,赤金环开了。 小白龙长舒一口气,灵力久违地在他体内涌动流淌。 他当即化为一条拇指粗的小龙,自然地盘上白若的手腕,“我躲在你的袖子里出去。” 白若手腕一凉,也不多说,她收了赤金环和钥匙,迅速放下床幔,往殿外走去。 出了殿门,侍女打量白若一眼,出言询问:“驸马叫你进去做什么?” 白若冷静道:“驸马想为公主准备一些爽口的膳食,知道我以前在膳房当差,就让我去膳房准备一点小菜。” 侍女脸色稍缓,“既然驸马有心,你就去一趟膳房吧。” 白若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抬脚往膳房的方向走。 小白龙紧紧缠在她的手腕上,等走出侍女的视线范围后,才传音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白若脚步不停,“去膳房。” 小白龙一惊,“我们现在不溜出宫,还去膳房做什么?” 白若镇定道:“畏罪潜逃的是驸马,我不过是个被支使去膳房准备菜肴的小侍女,跑了才有问题呢。” 畏罪潜逃的驸马,小白龙本龙呆了一瞬,“那我呢?” 白若:“我只负责把你从殿内带出来,跑路这件事得靠你自己。” 小白龙苦涩极了,被抢去做驸马就够倒霉了,现在居然沦落为跑路的嫌疑妖。 白若安抚他,“我留在宫内,方便查清公主出事的来龙去脉。想要破解秘境,光把你救出来肯定不够,说不定要揭开真相我们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小白龙被说服了,“你在宫里查,那我出宫想法办打探点鲛人公主的消息,咱们双管齐下。” 膳房靠近宫门,白若和小白龙在路口分别。 小白龙拐道出宫,白若去膳房准备餐食。 教过白若雕花的鲛人小哥看到她,惊喜极了。 “你不是去公主身边做事了吗,怎么回来了?” 白若弯弯眼睛,“来给公主准备早上的膳食。” 鲛人小哥自告奋勇帮忙,很快就和其他师傅一道备好了满满一食盒小菜。 白若道了声谢,拎着食盒返回公主寝宫。 她回来时,殿内依然一片安静。 一名侍女正在小声嘀咕,“公主从未晚起那么长时间,今日怎么……” 另一名侍女赶紧打断她,“昨日是公主大喜的日子,起晚些也是正常的。” 小侍女理解了她的意思,微红了脸颊。 白若拎着食盒,轻声道:“这餐食放久了,怕是不好吃。” 为首的侍女再次叩门。 这一次,门内没有传来动静。 她不由得稍稍提高嗓音。 “驸马?” “公主?” 侍女皱眉,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她看向白若,“你方才进去时,驸马是醒着的?” 白若颔首,“对,驸马是隔着床幔跟我交代的。” 侍女抿唇,大着胆子去推门,“公主,婢子冒犯了。” 殿门敞开,垂下的床幔挡住了侍女的视线。 她慢慢靠近床边,“公主?” 侍女伸手掀起床幔,紧接着惊叫一声。 白若和其他候在殿外的侍女立即进殿,“怎么了?” 掀开床幔的侍女软着腿跪坐在床边,神色惊慌,声音颤抖,“公主、公主出事了……” 其余侍女纷纷变了脸色,有机灵的已经冲出去叫侍卫了。 不到一刻钟,侍卫便封锁了这座寝宫。 鲛人王沉着脸匆匆赶来,身后还带着一名鲛人族的医者。 医者检查过公主遗体后,对鲛人王低声道:“王上,是中毒。” 医者细细检查殿内物品,对着桌上的酒杯查验片刻后,开口道:“王上,酒杯中有毒,公主应是服用了毒酒,在睡梦中毒发。” 鲛人王咬牙道:“查,所有经手过合卺酒的妖,都给我查一遍。” 他王面色铁青,环视殿内,“驸马呢,驸马在哪里?” 最先进殿的侍女哑声道:“驸马不见了,我们发现的时候,殿内就只有公主。” 鲛人王怒声道:“全宫戒严,把那小子给我找出来。” 这时,一名侍女突然开口:“白若早上还跟驸马说了话,不知道她是否知道点什么……” 殿中众妖的目光顿时齐齐落在了白若身上。 白若看了这名侍女一眼,才对着鲛人王行了一礼,“早上驸马传唤我进殿,吩咐我去膳房给公主准备膳食,中间隔了一层床幔,我并未亲眼见到驸马。” 鲛人王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狐疑,打量白若两眼后,问道:“你是昨日婚宴上动手,被调到我儿身边的侍女?” 白若点头称是。 鲛人王眼中的怀疑稍稍散去,如果这个侍女真有异心,昨日就没有在婚宴上护驾的必要。 他摁摁眉心,“先查明毒酒来源,同时搜查驸马下落。” 宫中侍卫在寝殿里仔细搜查,试图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 白若作为随侍公主的侍女之一,和其他侍女一道,需要暂时待在偏殿,不得随意离开。 侍女们要么惊魂未定,要么因为侍候公主的情分,悄悄黯然神伤。 白若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方才特意点出她的那名侍女。 在那等慌乱的场景中,还要专门在鲛人王面前提及她的侍女,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疑。 而且和其他真心伤感的侍女相比,她脸上的伤心,总觉得有些虚浮。 白若打量的目光似乎被那名侍女察觉,她不安地回看白若一眼,讪讪道:“白若,我刚刚也是着急,为了尽快查清谋害公主的真凶,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白若扯了扯唇角,露出虚假的笑意,“当然不介意。” 要不是这侍女主动跳出来,她还没想好从哪里入手呢。 现在就明确多了,先从她查起。 白若主动坐了过去,“你侍候公主多久了?” 侍女动了动唇,“一年多了。” 白若:“那时日也不短了。” 她幽幽地叹一口气,“公主那么好的人,怎么突然就……” 侍女配合地擦了擦眼角,“是啊,要不是公主非要和驸马成婚,说不定也不会……” 白若眼神一闪,这是要把锅直接扣在小白龙的脑袋上了? 她直接道:“你怎么知道是驸马——” 侍女愤愤道:“殿内就只有他和公主,公主出事了,除了他还能有谁?” “再者,他本来就不情愿和公主的婚事,为此下毒潜逃,也不奇怪。” 白若继续试探,“但是医者说酒中有毒,合卺酒不该只有公主独自喝啊。” 要不是小白龙为保贞操,一心给公主灌酒,他今日也该横尸寝殿了。 侍女的眼神飘忽了一瞬,“这,谁知道他耍了什么手段,把毒酒给公主喝了。” 白若的神情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如果小白龙和公主一起喝下毒酒,在她口中,是不是就该变成小白龙抵死不从,拉着公主共赴黄泉了? 第 61 章 依次把侍女们叫去问询, 白若也和其他侍女一样,走了一遭流程。 等,侍女们解禁, 但近期不得无故离开王宫, 需随时配合调查。 白若的注意力一直放在 她和其他侍女一样, 出了偏殿, 便处。 白若才到公主身边一天, 主管侍女甚至没来得及给她分配新的住所。 她厚着脸皮跟进侍女们住的耳房。 侍女们的心思都在意外出事的公主身上, 也没妖在意白若。 一开始的惊惶散去,侍女们不由得担忧起自己未来的去向,小声讨论起来。 “宫中不养闲妖, 也不知道调查结束后,我们会被分配到哪里去?” “听说小殿下那边有几个空缺……” “小殿下可不好伺候, 不然那些空缺是怎么来的?” 白若耳朵一动,小殿下? 她之前可没听说过这一位。 白若好奇道:“小殿下是谁?” 议论纷纷的侍女这才注意到白若这个才来了一天的新妖,一个侍女好心道:“是公主的王弟, 你别以为那是个好去处。小殿下年纪尚幼, 性子骄纵,身边的侍女换了一轮又一轮……” 白若眨眨眼, 自古以来,王室手足相残的例子可不少见, 嫌疑妖又增一位。 她试图打探更多关于这位小殿下的信息,“他和公主都是王后所出?” 旁边的侍女脸色微变,“公主是前王后所出, 小殿下是现任王后所出,你这话在外头可不能随便说。” 白若眉梢一动。 同父异母,这下嫌疑更大了。 难怪只有鲛人王来了公主寝殿, 王后都没露面。 白若的目光扫过那个可疑的侍女,在大家讨论的时候,她一直出神地望着窗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归处。 直到她身边的侍女喊了她一声,“碧珠,你呢?你想分去哪个殿?” 碧珠回过神,随口道:“这件事哪是我们说了算的,上头分到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另一名侍女用胳膊碰碰她,“碧珠,你不是有个姐姐在王后那里做事吗?让她帮忙说句话,你找个好差事不是轻轻松松?” 碧珠当即变了脸色,“你胡沁什么,我哪有姐姐在王后宫中。” 侍女神色讪讪,“我之前看到那个王后宫里的侍女来找你,你们说话很亲密,还以为……” 碧珠迅速打断她的话,“你一定是看错了,我不认识王后宫里的侍女。” 白若在心里把王后的嫌疑等级又默默提高了一点。 白若在侍女当中收集了一波信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打算去找穿山甲,那么多嫌疑妖,她可盯不过来,得把活分出去点。 白若来得正巧,穿山甲正在用膳。 白若摸摸空荡荡的肚子,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在她对面坐下了。 穿山甲瞅她一眼,“宫里是缺你一口饭吃吗?” 白若喝了小半碗鲜鱼汤,长舒一口气,“公主意外身亡,我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吃饭?” 穿山甲手一抖,夹起的溜鱼片差点掉在地上。 “什么,公主死了?” 白若疑惑道:“你在这里,就没听到什么风声?” 穿山甲茫然道:“没呢,连膳房送餐都准时得很,一点异常都没有。” 白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难道事情完全被控制在寝宫范围内,丝毫没有往外扩散? 她皱起眉头,如果调查有毒的合卺酒,经手酒水的肯定有膳房的妖,膳房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穿山甲夹着鱼片,一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白若将事情跟穿山甲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穿山甲用筷子点点桌面,“所以现在的嫌疑妖有两派,一是大婚当日刺杀公主的海蛇族余孽,二是王后和小殿下。” 白若点点头,“但是现在看来,宫中局势控制得如此稳当,就像提前预知会有事发生一般,王后的嫌疑更大。” 穿山甲若有所感,“所以你来找我,是想让我……” 白若露出和善的微笑,“一起盯梢。” 穿山甲放下筷子,忽然觉得满桌菜肴都不香了。 白若走出穿山甲的住处时,顿时感觉轻松了一半。 她接下来只要想办法混进王后宫中,其他事情都交给穿山甲去查了。 妖以食为天,既然连穿山甲这边的膳食都一切如常,膳房往王后宫里送的膳食肯定也是照旧。 白若脚步轻快地回了膳房,凭借在膳房打工时摸清的规律,飞快找到了给王后送膳的侍女。 白若在心里悄悄对她道了声歉,将她一把敲晕,提起侍女刚刚收好的点心盒,拎着往王后的宫殿走去。 走到殿门口时,值守的侍卫拦了她一下。 “往常来送点心的,不是你吧?” 白若恭声道:“春枝姐姐临时有事,让我替她来的。” 侍卫听她准确说出送膳侍女的名字,才松口放她入殿。 白若进了殿,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磨磨蹭蹭地将点心盒放在案几上,隐隐约约听见内殿的说话声。 她还想竖起耳朵细听,一名侍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点心给我就行。” 白若交接完点心,依依不舍地出了宫殿。 这一回,她把目光瞄向了宫殿的屋顶。 白若避开巡逻的侍卫,变回小龟爬上了屋顶。 她根据刚刚进殿观察到的方位,找准位置揭开瓦片,趁着没有侍女的时机,再次潜入殿内。 巴掌大的小龟几乎和地砖的颜色融为一体,白若无声无息地溜进内殿。 侍女正把她刚刚送来的点心呈到王后面前。 王后捻起一块点心,低声道:“驸马真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王后的心腹嬷嬷在一旁应道:“确实不见了,侍卫在搜宫中,目前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王后将点心丢回盘子,擦了擦手上的点心渣。 “既然如此,就把罪名都推到他头上吧,也省事了。” “王上那边呢,有什么反应?” 嬷嬷回道:“听说王上发了一通大火,今日的政务都没处理……” 王后发出一声轻嗤,“他倒是会装模作样。” 白若躲在矮柜底下,下意识磨磨爪子。 装模作样?什么意思。 可惜王后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和嬷嬷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开始处理宫务。 白若在地上趴得龟壳都僵硬了,直到入夜后,王后去准备沐浴,她才找到机会溜了出来。 她回到穿山甲的住处,没等一会儿,满脸疲惫的穿山甲就脚步沉重地回来了。 穿山甲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猛灌两口后,才缓缓道:“行刺的海蛇死得透透的,而且海蛇族只有他一蛇前来参加婚宴,有同党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你说的小殿下,他还是个只会弹珍珠玩的小鲛人,恐怕还没生出和长姐相争的野心。” “这么看来,最后可能动手的就是王后了。” 白若把王后宫中听到的对话告诉穿山甲,穿山甲对王后嫌疑妖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 白若却莫名有些在意王后对鲛人王的那句评价。 穿山甲敲敲茶盏,慢慢道:“这个秘境不光要我们找到嫌疑妖,还要帮小白龙证明清白后才能出去?” 随着穿山甲话音落下,一道透明光幕倏然落下,一行文字凭空浮现—— 【谋害鲛人公主的真凶是谁?】 白若和穿山甲齐齐愣住了。 没想到这秘境还挺有灵性。 白若试探道:“是我们说出真凶的名字,就能离开秘境?” 一个大大的【是】字出现在半空。 穿山甲心头一喜,“太好了,这可比我们想得简单。” 她对着光幕肯定道:“真凶一定是王后。” 下一秒,光幕变成一片红色,穿山甲的身影被笼上一层红光。 她的神情还停留在惊诧的那刻,身形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渐渐抹去,消失在原地。 白若怔住了。 她对着还未消失的光幕沉声道:“这是回答错误的下场?” 光幕没有回应,只是浮现一行红字: 【一妖只有一次机会】 白若下意识咬住唇瓣,“如果我回答对了,答错的妖也会安然无恙地离开秘境吗?” 光幕上出现一行新字: 【只要你想,胜者拥有提出一个愿望的权利,秘境里的任何东西,都可以作为愿望的标的物。】 白若明白了。 秘境的险恶再次显现,没有找到正确答案的妖会被留在这个秘境里。 找到正确答案的妖,可以选择救出他们,也可以选择不救。 秘境里珍宝无数,从公主大婚的贺礼上,就可见一斑。 如果胜出的妖正好在秘境里发现一件无价之宝,他会选择宝物,还是选择去救同入秘境的竞争者,答案可谓一目了然。 光幕再次闪了闪,带着一丝不怀好意。 【只有先说出答案的胜者,才有许愿的权利。】 白若心里一咯噔。 虽然她不觉得花孔雀和小白龙现在就能发现真凶,但万一瞎猫碰上个死耗子呢? 他们可不知道穿山甲已经被秘境吞了。 白若思及光幕此言的深意,立刻问道:“所以他们现在也对着一样的光幕?” 光幕像是到了时限,闪了两下,便消失在半空。 白若沉着脸,穿山甲刚刚用过的茶盏还好端端地放在桌面上,残留着她指腹的余温。 …… 此时,小白龙正在宫外的一间茶馆里,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听隔壁桌的几个鲛人权贵说话。 “要不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路子妖,当驸马的说不定就是我了!” “你可拉倒吧,要当也是我当。” “要是能和公主在一起,我就算死了也愿意。” 小白龙听到这话,恨不得和这位公子哥换个身份。 他昨晚就能和公主一起实现这个同生共死的小愿望。 当光幕浮现在小白龙眼前时,小白龙不耐地挥挥手。 什么玩意儿。 他看到光幕上的问题,直接翻了个白眼。 “你问错妖了,我要是知道答案,还能在这茶馆里蹲着打听消息?” 光幕闪了闪,浮现胜者可以任意许愿的诱惑。 小白龙不为所动,“你挡着我视线了,往旁边让让。” 光幕委屈地往旁边挪了半寸。 小白龙再次往旁边点点,“再挪过去点。” 光幕:它没有尊严的吗? 直到光幕彻底消失,小白龙才舒坦了,继续竖着耳朵听隔壁桌的谈话。 …… 同一时间,公主私库。 花孔雀正躺在笼子里呼呼大睡。 当光幕浮现在他头顶时,花孔雀一无所觉地翻了个身,嘴角还有一丝可疑的口水痕迹。 光幕倔强地撑到最后一刻,才不甘地凭空消失。 第 62 章 白若尚且不知光幕被不争气仰倒。 她再次回到膳房。 各宫膳食都由膳房提供, 这里可不少。 白若找到鲛人小哥时,花。 ,帮他一起雕。 鲛人小哥倒是被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又跑回膳房来了?” 白若打了个哈哈, “手里没事, 就过来转转, 怎么说这里也是我职业生涯的起点。” 鲛人小哥赞同道:“挺好, 做妖不能忘本。” 白若在沉甸甸的萝卜上找回了雕花的手感, 似是不经意地试探道:“对了,你知道公主和王上的关系怎么样吗?” 鲛人小哥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刻刀, “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白若垂了垂眼睫。 看来公主出事的消息, 还没完全传开。 她没有多说,只是简单道:“我被调到公主宫里,总得对这些事有个底, 免得不小心犯了上头忌讳。” 鲛人小哥重新拿起刻刀, “也对,侍候妖跟侍候菜不一样, 在膳房只埋头做事就行,外头的妖都有八百个心眼子, 得多注意。” 他一边雕花,一边慢慢道:“我也就知道那么一点,我随便一说, 你姑且一听。” 白若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 鲛人小哥不紧不慢道:“外头都说王上对公主是极好的,不仅允许公主早早参与政事,而且常常有赏赐, 除了奇珍异宝,光是交代膳房的赏菜次就数不清……” 白若眉梢一动,觉得转折点马上就要来了。 鲛人小哥顿了顿,才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不过以我之见,事情没那么简单。” 白若雕了一朵漂亮的萝卜花,满意地放到面前的盘子里。 “怎么说?” 鲛人小哥的声音更轻了。 “据我观察,咱们公主虽然面上看不出什么喜好,但是从公主殿里端回来的剩菜,总是能观察出几分端倪。” “比如公主不爱过重的料汁调味,偏好原汁原味的海鲜,清蒸鱼永远比红烧鱼多吃那么几口……” 白若看着鲛人小哥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你看得够细啊,这都被你发现了?” 鲛人小哥嘿嘿一笑,“想要升职加薪,就得从这些小细节开始。公主喜好清淡,我配菜的雕花也得雅致,不能太浓丽……” 鲛人小哥说一句小心得,便继续道:“但是王上就不一样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更爱口味重的菜肴。所以他给公主的赏菜,有好几次都是酱爆海鲜。” 白若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对王后口中的“装模作样”这一评价多了一分理解。 鲛人王对公主的喜好并不上心,只是浮于表面的关切。 鲛人小哥还没说完,“王上赏菜,公主自然不能不吃。为了搭配重口味的赏菜,公主每回还要问膳房多要一份解腻的茶汤。” “这么来上两三次后,我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察觉出点东西了……” 白若明白了,鲛人王和公主,就是互相维持和谐的假面,谁也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不过鲛人王对公主的不喜究竟是从何而来? 总不能是因为前王后给他带了绿帽,公主不是他亲生的吧。 白若回想了一下鲛人王和公主有八成相似的眼睛,摇摇头,把这个不靠谱的猜测丢到一旁。 若真是混淆王室血脉,鲛人王大可用光明正大的法子,没必要用毒杀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 白若又问道:“公主大婚用的合卺酒,是膳房准备的吧。” 鲛人小哥点点头,“你问这酒做什么?” 白若舔了下唇,做出一副向往模样。 “我那日在公主宫中有幸闻到了,酒香浓郁,经久不散,勾得我馋虫都出来了。” 鲛人小哥瞥她一眼,“年纪不大,酒瘾不小。” “不过你要是打着来膳房偷喝的注意,就别妄想了。公主的合卺酒是上品中的上品,由专门的酒官掌控,别的妖想碰都碰不着。” 白若眼神一闪,“酒官?是哪个妖,我好像从来没在膳房见过。” 鲛人小哥被她一问,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自婚宴之后也没见过他了,莫不是休假了?” 白若心里暗道:不见了,那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白若和鲛人小哥道了一声谢,打算想想办法,潜入鲛人王身边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她必须保证自己交给光幕的答案完全正确。 万一她也步上穿山甲的后尘,可不能指望小白龙和花孔雀来把他们捞出秘境。 白若刚出膳房,经过走廊拐角时,却不想一条白线忽然闪过。 下一秒,她手腕一紧,迷你小白龙再次缠上她的手腕。 白若赶紧抖抖袖子,用垂下的袖沿遮住小白龙的玲珑身躯。 她低声道:“你疯了,这个时候跑回宫里,不知道宫里正在严查你的下落吗?” “别担心,我小心着呢。” 小白龙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雀跃。 “我在宫外的茶馆蹲了一天,总算找到公主遇害的线索了!” 白若一怔,难道是她小看小白龙了? 他出宫这么一天,居然就有头绪了。 小白龙兴奋道:“我碰到一桌驸马前候选妖,他们都在因为公主大婚而愤愤不平,只有里面的一个家伙不对劲。” 白若配合道:“哪里不对劲?” 小白龙滔滔不绝,“那家伙嫉妒我嫉妒得眼睛都红了,居然说什么铁打的公主,流水的驸马。只要没了我,公主自然会选新驸马……” “公主是意外身亡,我们只想到是有妖冲着公主去,怎么没想到可能是冲我来的呢?” 白若轻咳一声,提醒道:“医者查验过了,是合卺酒有毒。” 小白龙更激动了,“这就对了!那个一心上位的阴险妖,说不定是为了干掉我,才在酒中下毒。结果我一口酒没喝,才误害了公主。” 白若的表情从一开始严阵以待变成放空状态。 果然,她不该对小白龙报太高的期待。 开局一句话,后头全靠编。 白若悠悠道:“那你就没想过,他要当驸马的前提,是公主还活着,怎么会使出这种一不小心就会误伤的下策?” 小白龙被问住了,底气不足道:“可能,是他脑子不好?” 白若一哽,“谋害王族是大罪,那妖就算是被下降头了,也不能出这种昏招。” 小白龙顿时萎靡了。 他本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重要盲点,能一鼓作气揭露真凶,破开秘境。 没想到又猜错了。 白若摁摁眉心,语重心长道:“算了,你还是别瞎跑了,跟我一起去鲛人王的宫殿吧。” 小白龙光猜都能猜出那么离谱的答案,万一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捅出更大的娄子怎么办。 小白龙不明所以,“鲛人王?我们去找他干嘛?” 白若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一遍始末。 “……总之,现在鲛人王才是头号嫌疑妖。” 小白龙听到穿山甲已经出局的时候,庆幸地长舒一口气。 “还好那光幕出现的时候,我没听到那条假线索,不然我也得和穿山甲作伴去了。” 白若抽了抽嘴角,小白龙现在还能幸存,真是全靠运气。 白若不抱太大希望地问道:“你在茶馆坐了那么久,除了听那几个竞选驸马失败的妖发牢骚,就没听见什么关于鲛人王的风声?” 小白龙仔细想了想,回答道:“还真没有,只听见夸公主流放海蛇族,还受害妖一个公道,或是公主妖美心,定能有一段好姻缘之类……” 白若心头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外头妖都在讨论公主的政绩,却不曾提及鲛人王?” 小白龙:“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不过公主刚刚大婚,讨论度更高也不算什么吧。” 白若若有所悟,在他们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传入鲛人王耳中,他就不一定有好心情了。 夸赞公主政绩胜于鲛人王,这是在戳鲛人王的心窝子啊。 白若思及那晚公主处置海蛇妖的雷厉风行,可以想象公主在其他政事上必然也是十分强势,说一不二。 她又垂眸瞥了小白龙一眼。 再说,不强势,也不可能抢强驸马。 而鲛人王没有反对公主嫁给小白龙这个来历不明的驸马,是不是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公主的婚事完全由她自己做主,不必在意鲛人王的意见呢。 白若脑中闪过无数思绪,脚步不停地朝着鲛人王的宫殿赶去。 小白龙老老实实地待在白若的手腕上,就像一个安静本分的挂件。 他此刻对自己的定位认知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这个秘境他是出不了什么力了,他能做的最大贡献,就是少干扰白若思考,别拖后腿。 第 63 章 鲛人王所在的宫殿巡逻本应更严,但不知是不是鲛人王为显郑重,装模作样地抽调了大批侍卫去查公主遇害一事,以及全宫搜查小白龙的下落,现在宫殿外巡逻和站岗的侍卫数量反而不多。 白光一闪,白若熟练地化作小龟模样,和小白龙一道偷偷从窗户缝里溜进内殿。 鲛人王的宫殿是整个建筑群的中心,外部庄重威严,内里金碧辉煌,充分彰显了一族之王的地位。 小白龙身姿矫健地穿过窗户缝,得意道:“幸好我身材苗条,换一条胖点的龙,说不定就卡在这了。” 白若瞥他一眼,不明白他在自豪什么。“什么龙能胖得卡在这儿?” 小白龙“嘿”了一声,积极爆料道: “你别不信,还真有。我有个同族堂哥,总是胡吃海塞,还不爱动,现在都胖得都不像条龙了,族中长辈觉得他丢了龙族颜面,每□□他绕海环游瘦身……" 白若觉得小白龙这张嘴,更容易丢龙族脸面。要是他不说,外头妖也不知道龙族出了一条胖龙呢。 说话间,一前一后两道脚步声从外殿传来。 白若和小白龙齐齐噤声。鲛人王大步走进内殿,眉头微蹙,“还没找到驸马吗?”随行的侍从恭敬道: “还在排查,确实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 鲛人王不耐地抖了下袖子, “好好一个大活妖,还能在宫里凭空蒸发不成,给我仔细搜,我就不信找不出来了!" 侍从连忙应下。 小白龙默默往多宝阁底下又缩了两寸。侍从又问道: "公主遇害一事,何时对外公布?" 鲛人王想了想, "明日吧,就按驸马谋刺公主的论调来,多注意王宫内外的言论,如果有妖妄议……" 侍从把头埋得更低了, “是,王上。” 被强行扣锅的小白龙气得甩了下尾巴,又怕幅度太大,生生卡在半路,差点把尾巴扭抽筋。 白若趴在小白龙身边,眼神微闪。鲛人王心思深沉,哪怕在自己宫内和心腹议事,都言词隐晦,丝毫不留把柄。 侍从又问道: “还有公主的遗体,该如何安置?” 鲛人王正要开口,又突然想到什么。 “……罢了,就按 照王族公主的规格,再多添两成随葬,也算是我这个当父王的最后一点心意。" 小白龙现在看鲛人王,是怎么看怎么虚伪,恨不得直接唾他一口。虽然被鲛人公主强逼着做了驸马,他也气得不行。 但妖死为大,公主摊上这么个倒霉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鲛人王坐在殿内一边开始处理公务,一边对侍从道: "之前公主拿走的公文,都搬回来吧。"侍从迟疑片刻,低声应下。接下来的一天,宫内风平浪静。 白若和小白龙都快蹲成鲛人王宫内的雕塑了,也没发现一点证据。小白龙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白若一爪子按住躁动的小白龙, “稍安勿躁。”小白龙只好按耐住性子,继续趴地。 入夜时分,本该上床歇息的鲛人王凝望窗外的月色许久,忽然起身往宫殿外走去。侍从正要跟上,却被鲛人王拦在原地。“不必跟着,我自己出去走走。” 白若用力戳一把昏昏欲睡的小白龙, “跟上。”小白龙猛然惊醒,慌忙跟上白若的脚步。鲛人王沿着宫道急行,白若和小白龙紧紧跟在后头。 走着走着,白若反应过来了。这好像是去公主寝殿的路…… 小白龙的方向就没那么好了,他嘟囔道: “这大晚上的,鲛人王难道是要去偷偷做坏事?” 白若没有吭声。 夜晚总是令妖思绪繁多,谁知道鲛人王是良心发现,打算去缅怀公主,还是趁机去发泄情绪呢。 当公主寝宫出现在宫道尽头时,小白龙“嘶”了一声, "他总不会是来鞭尸的吧。" 公主的遗体还躺在她住了百年的寝宫里,没有鲛人王的吩咐,底下妖都不敢妄动。 只有医者在公主身上留下一道符咒,以保遗体如初。 鲛人王挥退殿门前的侍卫,大步走进殿内。白若和小白龙在门缝合拢前,果断挤了进去。 殿内只留下一盏夜明珠制成的宫灯,留下隐隐绰绰的光晕,照亮了殿中的遗体。 小白龙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仰头张望殿内。公主枉死,也不知道她的魂魄是不是还没散去,就留在这里注视着来来往往的妖呢。 和小白龙相比,殿内的另外两妖就显得镇定极了。 br />白若一门心思盯着鲛人王的动作,试图分辨他的意图。 鲛人王放缓脚步,走到遗体正前方,倏然叹一口气。“要是你的脾气没有那么执拗,也不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白若和小白龙的精神骤然紧绷。鲛人王这是要坦白了? 鲛人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公主苍白的面容。 “我早就说了,手腕强硬是会付出代价的。你强行流放海蛇族,为那些不值一提的海妖讨回公道,又能怎样呢?" "就算你曾经受到万妖称赞,但这些都将随着你身故而烟消云散……" 小白蛇激动地用尾巴勾了勾白若的爪子。这是什么,这是鲛人王的自白,是能证明真凶的铁证啊! 白若还在冷静观望,只要鲛人王没有亲口说出是他毒杀公主,就一切都有变数。 这一瞬间,莹白的光幕仿佛察觉到小白龙迫不及待的心情,再次浮现在他眼前。 这个光幕似乎只有他们可见,不远处的鲛人王对此一无所觉,还在喃喃自语。 光幕诱惑般浮现一行小字——【越早发现真凶,还有可能获得秘境的意外奖励哦。】 小白龙挠头抓耳地就想往上头写答案,被白若一把按住, “再等等。”光幕像是要和白若做对一般,又浮现四个字: 【先到先得。】白若在心底发出一声冷哼,这个光幕,又开始离间他们的关系了。 要是换了两个陌生的入秘境的妖,怕是要在它的引诱下争先恐后地写下答案。然而秘境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想轻易做决定。 在鲛人王说出这样一番话后突然出现的光幕,犹如放在陷阱上的甜美奶酪,散发着浓郁香气,诱惑着他们尽快写下答案。 白若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个新的猜测。而光幕的急不可耐更是为她的猜测增加了一枚厚重的砝码。 小白龙不懂白若在犹豫什么,急的就差用尾巴给她比划了。真相都递到眼前了,为什么不直接抄答案呢? 白若对着焦急的小白龙动了动唇,几近无声道: “是谁说,真凶只有一个的?” 小白龙顿时呆住了。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打结了。等等,不止一个? > 原地闪烁两下,灰溜溜地消失了。 小白龙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光幕的行为恰好证实了白若的猜测可信度。 这个狡猾的光幕,刚才就是特意冒出来诈他的!小白龙沮丧地垂下尾巴。 这个秘境,当真满地是坑。专坑他这种一根筋的妖!如果不是白若制止,他早就得意洋洋地写下鲛人王的名字,去和穿山甲作伴了。 鲛人王打量着公主的遗体,沉声道: “你也不必怨我,这宫里宫外,盼着你死的妖太多了。你推行新政,得罪了那么多妖。你自小优秀,把你王弟衬托得平庸无奇……" 白若听到这,在心里悄悄补充了一句:不光是小殿下,是把鲛人王也衬托得平庸无能了吧。 鲛人王还在继续, ”王后她着急啊,她得早早为儿子打算。你表现越好,就越扎眼。我不过在王后面前多夸了你两句可堪大用,足以继承我的位置,王后就坐不住了……" 小白龙: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他得先消化消化。 白若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好一招借刀杀妖。 下手的是王后,但引发王后杀心的,却是鲛人王。他们都是真凶! 鲛人王还在假惺惺道: “我一定会把你的葬礼办得隆重而盛大,不枉你来此世一遭。还有你喜欢的那个小驸马,等我抓住他,就送他下去陪你,这样你走得也不算孤单……" 小白龙忍得眼睛都快喷火了。大晚上的,这鲛人王在说什么鬼话。 他难道是什么陪葬品吗? 居然敢这样蔑视他。 白若强按住小白龙蠢蠢欲动的尾巴,就怕他一上头,冲出去和鲛人王决一死战。鲛人王对着公主的遗体一阵抒发,总算舒坦了,神情轻松地离开了。 小白龙捏得爪子梆硬,恶狠狠道: “我真的不能好好揍他一顿,再出秘境吗?” 白若悠悠道: “做妖呢,不能逞一时威风。万一造成不可控的变数,彻底留在秘境里……”小白龙爪子一抖, “那,我尽量忍忍。” 白若率先往殿外走去,小白龙马上跟上去, "我们是不是可以召唤光幕,提交答案了?"白若不紧不慢道: “在此之前,先找下花孔雀,我们 都得全须全尾地出去,别被这秘境抓住空子。” 小白龙赞同点头。 差点忘了,还有花孔雀。除了婚礼上的那短暂一面,他都不知道花孔雀缩在哪个角落里。 白若沿着偏殿,搜到公主的第三间库房时,才在角落发现了呼呼大睡的花孔雀。小白龙看着花孔雀嘴边的口水,轻啧一声,生出一种莫名的骄傲。 跟花孔雀一比,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挺有价值的。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至少跑来跑去做了不少事呢! 尤其是在做一个合格的腿部挂件上,他现在有着无比充足的发言权。 第 64 章 光幕黑屏了足足半刻钟,才不情不愿地浮现一行字: 【你们都想要什么?】妖界真是变天了,现在的小妖一个个的,心脏得很,连秘境的便宜都要占! 花孔雀率先开口: “所有进入秘境的妖,都要完好无损地离开秘境。” 光幕闪烁一下,这个要求在它的意料之中,合情合理。它转向小白龙。 小白龙顿了顿, "我们要在秘境里多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再送我们离开。"一个时辰,足够他们扫荡一波王宫库房了。用白若的话说,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走。带走的战利品,多多益善。 光幕似乎察觉了他们的小算盘,深呼吸两下,咬牙切齿地落下一个字 【行。】一个时辰而已,他们还能把这里搬空不成。 轮到白若时,光幕的警惕心直接拉满。就是这个捣乱妖,鬼主意一个接一个,害它亏大了。 白若慢悠悠道: “我的心愿是,鲛人公主可以复活。” 光幕瞬间变成了雪花状,低哑刺耳的“沙沙”声在耳畔响起,半晌才浮现模糊不清的三个大字:【为什么?】 白若缓缓开口: “这个秘境的真实度很高,不像全然虚假的幻境,更像是依托一部分真实的场景重构而成。" "鲛人族在妖界已经销声匿迹多年,所以我一直在想,这个秘境是不是鲛人族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只是在这里重现,再把进入秘境的妖各自安上一个身份塞进来。" “如果是这样,我希望在新的故事里,鲛人公主能够活下来,成为鲛人族真正的王,这应该也是秘境里其他小妖们期许的未来吧……" 小白龙和花孔雀听着白若的话,在一旁齐齐张大了嘴巴。白若刚刚只叮嘱了他们要许下的愿望,却从没透露她的计划。这里真是鲛人族曾经的历史吗? 光幕突然灰了,取而代之的是半空中浮现的一道浅色虚影。虚影有一抹极淡的金色鱼尾,轻轻摆动,正是已经“遇害”的鲛人公主。 鲛人公主久久凝视着白若,声音飘渺空灵, "你很聪明。" "千百年来,秘境里进来过无数妖,他们或是互相争斗,你死我活,直接成为秘境运转的养分,永远留在这里。或是靠着几分运气,走到最后,但也只能带走一件在他们眼中价值千 金,但在秘境看来不值一提的宝物。” “从来没有妖,在这里探究过秘境的真相,还许下这样一个异想天开的愿望。” 鲛人公主浅淡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没错,你们看到的,就是鲛人族曾经的历史,只是我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 “我没有马上死在合卺酒下,驸马用自己的命保住了我的命。但我因为过于虚弱,只能眼睁睁看着鲛人族在父王手里逐渐衰败……" "然后我偶然遇到了当时还是个胚胎的秘境种子,它可以让父王庸政下枉死的族妖在秘境中继续 生活,重现鲛人族鼎盛时的模样,只要我自愿献出魂魄,作为秘境成长的基石。"“我与它做了交易,把自己融为秘境的一部分,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白若看着眼前的虚影越来越凝实,眼神微闪。“所以现在,我的愿望是实现了?” 鲛人公主痛快地笑了。 “日积月累,我本来快要被秘境一点点吞噬,彻底失去意识。但是你刚刚的愿望生效了。秘境受规则限制,必须完成胜者的心愿。” 鲛人公主摆了摆有力的鱼尾,感叹道: “我好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充沛的力量了。” 她看向白若, “如果你们想从这里带东西走,得抓紧时间了。我在和秘境本体的力量对抗,恐怕等不到一个时辰,你们就要被排斥出去。" 白若和小白龙一听,连忙在库房里扫荡起来,挑值钱的宝物往储物袋里塞。 鲛人公主还有闲工夫在后头指点他们两句。 “那个琉璃瓶,好像是哪族送的贡品,只要往里面倒入灵液,它就能源源不断地产出灵液,取之不尽……" 白若闻言,赶紧把琉璃瓶收起来。 鲛人公主又飘到小白龙身后, "虽然你不是真驸马,但我们好歹做了半日夫妻,我就提点你一下。" 小白龙脸色一僵,被强行逼婚,是他龙生中最不愿意回顾的一件事。 鲛人公主全然不在意他的糟糕脸色, “你右手边的那个木匣里装的灵丹,服之可以激发血脉之力,说不定能帮你早点长出龙角。” 小白龙一听,果断抱紧木匣。要是能马上长出龙 角,他、他再假扮驸马两天,也不是不行。 鲛人公主被他变幻莫测的小表情逗笑了。"别想了,之前都是秘境在强行推剧情。我就算吃嫩草,也不吃你那么嫩的。" 小白龙的脸“唰——”得红了,不管不顾地埋头收东西,再也不把眼神往鲛人公主那里飘一下。花孔雀可怜巴巴地待在笼子里,看着白若和小白龙犹如狂风过境般,将库房席卷一空。 鲛人公主一摆尾巴,往笼子里塞了一株蓝绿色的草。“这是玉沙草,服之可以在水下自由活动。” 花孔雀眼睛一亮,看着鲛人公主就像看仙女再世。"这草我带回去种,能种活吗?"要是这草可以不断繁育,他就能彻底克服恐水的弱点了。 鲛人公主眉眼舒展, "你可以带回去试试,就算种不活,应该也种不死,这草没那么脆弱。"花孔雀美滋滋地收下这份大礼。 没过多久,整个水底都震颤起来。 库房里剩下的架子顿时倒得东倒西歪,上面的零碎摆件“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鲛人公主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仿佛在和什么无形的力量抗争。她对白若轻声道: “时间快到了……” 白若拿着鼓鼓囊囊的储物袋,向鲛人公主告别, “我希望你是最后的赢家。”鲛人公主弯了下唇角, “借你吉言。” 下一瞬,一阵天旋地转。 白若在黑暗扭曲的空间里被颠来倒去地晃了不知多久,才“啪”得一下落在一处荒地上。 白若对这一套高空坠落的流程已经十分熟悉了,在坠落的瞬间就化为小龟,在空中翻转两下调整姿势,用龟壳稳稳落地。 花孔雀和小白龙就没那么好运了,在不远处摔了个够呛。还有一个半昏迷状态的穿山甲,不知是不是被秘境关了太久小黑屋,浑浑噩噩。 花孔雀和小白龙哼哼唧唧的,捂屁股的捂屁股,抱胳膊的抱胳膊,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 白若环顾四周,这里不是她进入的秘境的常山口附近。 她掏出传讯玉符,上面冒出一堆未读消息,是她进入秘境期间收到的留言。 br /> 金金办完常山口的差事,回锦鲤族了。 白若想了想,那她接下来也可以直接回族里了。太久没回龟族,还怪想念的。 就在白若查看留言时,小白龙扭扭捏捏地走过来,把储物袋塞给白若。“我只要那个长龙角的灵丹,其他都给你。” 白若诧异地打量小白龙一眼,就算小白龙家底阔绰不差钱,但也不至于这么大方。小白龙挠挠头, "能从秘境里出来,全靠你带。我拿到那个灵丹,都是沾你的光了。"花孔雀过来和白若道谢, "等我把玉沙草培育出来,给你也送一份。" 穿山甲幽幽转醒,还不知今夕何夕。小白龙把穿山甲从地上拎起来, "你还好吗?" 穿山甲恍惚摇头, "有点晕,可能是起猛了。 白若看着两手空空的穿山甲,从储物袋收缴的东西里翻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珊瑚手串,顺手套到她的手腕上。 “是一件防御法宝,你拿着用也行,拿去换灵石估计也能换不少。” 从穿山甲之前把挖到的霉运罗盘以一块灵石的价格转卖给拍卖场来看,这小姑娘应该家底不丰。 穿山甲不太好意思, “我在秘境里也没帮上什么。” 白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不,你比花孔雀和小白龙做得多多了。" 穿山甲下意识把目光转向花孔雀和小白龙。 花孔雀羽毛多,脸皮也厚,镇定道: “要是以后有什么秘境在天上,我一定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实力。” 小白龙对自己的表现也挺满意。他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差的,有花孔雀给他垫底呢。 第 65 章 花孔雀打算尽快回族里培育玉沙草。 穿山甲要回自己的老巢闭关,一趟秘境之行,让她多了几份感悟,得抓紧时间提升修为。只有修为上去了,才能接更多活,赚更多灵石! 小白龙准备先回海底老家,让族里的长辈看看那枚灵丹,要是没问题他就打算吃了。有了这枚灵丹,他说不定会成为同辈中最早长出龙角的小龙呢。到时候,他小白龙就是龙族骄傲,龙族之光! 各有计划的小妖们就此分道扬镳,各回各家。白若在秘境里收获的法器里翻了翻,找出一架华美的云车。 云车骨架似是用某种妖兽的骨头炼制而成,车窗上装饰着漂亮的贝壳,车帘上坠着硕大的明珠,熠熠生辉,别有一番海底风情。 白若捣鼓了两下,云车骤然变大。她钻进车厢,将一块块灵石依次嵌入车内。 灵力流淌,车身上散发出莹莹白光,车轱辘“咕噜噜”运转起来,稳当地上路了。 镶嵌灵石的车壁上分布几个形状不一的控制钮。白若试探着按下一个云朵模样的按钮。下一秒,云车腾空而起,穿过云层,在空中飞速前行。 白若适应了一会儿云车的速度,便自在地瘫倒在宽敞车厢内软垫上。 不愧是鲛人族内库里珍藏的法宝,对他们这种天生不能飞的妖友好极了,一点也不晕。跟飞梭那种妖手一个的普通代步法器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白若舒舒服服地在云车里躺了十来天,把储物袋里压箱底的话本找出来打发时间。在看完厚厚一摞话本后,她终于看到了龟族族地的影子。隔着老远一段距离,她就看到族地上空涌动着一团团仙气飘飘的云雾,宛若仙境。 白若疑惑地揉揉眼睛。 这跟她印象里朴素简单的族地,长得完全不一样啊。这么久没回来,族里难道是进行什么地貌大改造了? 白若盯了好一会儿,才隐约辨认出白雾下方,似乎是长生池的位置。长生池看起来更加气派了,浓郁的灵气犹如实质,袅袅升腾,在半空形成环绕飘渺的云雾。 随着云车渐渐靠近,白若慢慢看清云雾下方隐隐绰绰的身影,绕着长生池围了数圈。 白若满意地翘了翘唇角,看来这段时间,长生池的许愿业务是蒸蒸日上啊。超过锦鲤族的许愿池,指日可待。 白若将云车就近降落,收了 云车往族内走去。 不想她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陌生的小兔妖拦住了去路。"等等,你是今天新来的妖吧,现在去长生池得先取号,你可不能随便插队。" 小兔妖是眼看着白若从华丽的云车上下来的,那个法器一看就是有钱妖用的。看装饰,说不定是海里来的有钱水族。 小兔妖的目光从白若的头顶扫过,没有角,也不知道是不是龙族的小妖,出门用的飞行法器都这么贵气。 她想到龙族的霸道性子,硬气地补充道:“有钱也不能插队。” 白若闻言环顾四周,才发现门口排着一条不怎么明显的队伍,队伍里的妖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妖,生怕她不按规矩来。 白若不知道来自鲛人族的云车让小兔妖认错了身份,她哭笑不得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来长生池许愿的,我只是回……”自己家。 白若话未说完,拦住她的小兔妖便语气严肃道: “就算不许愿,只参观也得排队,不能乱了顺序,不然对在这里等了那么久的妖不公平。" 白若失笑,对一本正经的小兔妖解释道: “我真的不是来看长生池的……” 白若说到一半,原本在给小妖们排号的江朔终于捕捉到这个耳熟的声音,费劲地从妖群里挤了出来。“让一让,都让让。” 江朔三两步挤到白若跟前, "小白若,你可算回来啦!"他又扭头对其他妖道: “这是我们族里的小龟,刚刚回家。” 拦路的小兔妖顿时红了一双兔耳,连忙让开路, "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是龟族的。"白若对小兔妖笑了笑, "没事,你也是为了维持秩序。"江朔拍拍白若的肩膀, “你先进去,等我发完这波号就来。” 白若熟门熟路地进了族地,没走两步,就看到一只大黑狗撒欢般朝她冲来。“嗷,你可算回来了!” 白若熟练地薅了一把祸斗的狗头,瞅两眼他嘴角的可疑油渍。“你这是刚偷吃了什么?” 祸斗立即心虚地舔舔嘴巴,欲盖弥彰道: “什么?我什么也没吃啊。” 紧接着,二难就从院子里追了出来。“祸斗,是不是你?偷吃了桌上的烤鸡!” 二难看到白若的瞬间,一个紧急 急刹,朝她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小白若,你回来啦!"下一瞬,二难瞪向悄悄后退的祸斗, "那是给白若接风用的烤鸡,你也敢下嘴?" 白若原本看热闹的神情顿时一收,一把揪住准备跑路的祸斗。“你偷吃的是给我准备的烤鸡?” 她在路上就给一难、二难提前传讯,告知了大概抵达的时间。一路风尘仆仆,就等着回来吃顿好的呢! 祸斗装模作样地嗷嗷直叫。“你,你先松手。你欠了我那么多烤兔,我吃你一只烤鸡怎么了?” 白若冷哼一声, "你最近是胆子肥了啊,偷吃还有理了?" 二难趁机告状, "这狗好不要脸,赖在我们这里蹭吃蹭喝,要不是罗罗姐最近有点沉迷撸狗,我非得把他轰出去不可。” 祸斗满不在乎地甩甩尾巴, "什么叫蹭吃蹭喝,我那是劳动所得。"“我付出了我宝贵的毛毛,理应享用一日三餐。” 二难翻了个白眼, “你何止一日三餐,你至少一日五餐。” 白若不着痕迹地打量祸斗的体型。即使黑色显瘦,也能看出祸斗肉眼可见地变胖了。 二难和祸斗吵吵嚷嚷地往里屋走。白若不知不觉舒缓了脸色,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走到半路,正好碰见一难抱着一个陶瓷花盆往外走,盆里正是许久未见的小草。小草看到白若,兴奋地从花盆里蹦达出来,溅起的浮土甩了祸斗一脑袋。 祸斗被土疙瘩砸得一个激灵,迅速抖抖耳朵,甩落身上的浮土。 小草已经哼哼唧唧地抱住了白若的胳膊,细长的草叶绕着她的手腕打转,透露出十足的亲昵和想念。 白若笑眯眯地摸摸草叶, “我们草草长高了,我给你带了点秘境‘土特产’,一会儿给你放花盆里。" 一难将花盆放到一旁,纵使早就从白若的传讯中知道她安然无恙地出了秘境,但总归是看到她活蹦乱跳地出现在眼前,才彻底踏实下来。 虽然准备的烤鸡被祸斗偷吃了,但好在江罗罗准备的食材足够丰盛。白若心满意足地填饱了肚子。 /> 二难拿来这个月新炒的小核桃,三只小龟在窗口排排坐,开始久违的敲核桃时间。 白若一边认认真真地用龟壳砸核桃,一边问道: “长生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我看外头全是排队的妖。” 一难小心地把核桃肉剥出来,放进旁边的小碟子,他最近更喜欢把核桃攒一攒,一口闷。 “我们回来时就这样了,最初来长生池许愿的妖实现心愿的消息传开,一传十,十传百,来得妖就越来越多。" 二难点点头, "就连我们从秘境里带回来的灵芝贝,都成为长生池一景了,它现在不光产珍珠,还能自己挣参观费呢,有不少妖是冲它来的……" 白若嗑了两颗小核桃,眯着眼睛享受窗口落进来的温暖阳光,突然有点想去沙滩上晒背了。 与此同时,一个眉目俊朗的少年刚来到龟族外。他迷惑地看着长龙般的队伍,向队尾的小妖打听, "请问这里是龟族的族地吗?" 维持秩序的小兔妖热心道: “就是这里,不过想进去得先排队。” 少年的肩膀上立着一只灵巧的小雀,偏头啄了一下自己的羽毛,喳喳道: “龟族不是挺避世的吗,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热闹了?" 少年的神色突然有些紧张, "这些妖,不会都是和我一样,来报恩的吧?" 小雀啄羽毛的嫩黄短喙顿了下, "不至于,那只小龟的爱好总不能是行侠仗义吧?"少年忐忑地排在末位,伸头张望, “我应该走快点的,我们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了。” 小雀不解道: “言檀,你可是树,天生不爱挪窝,又不是什么日行千里的种族。我们这一路过来,都没怎么歇脚,已经够快啦。" 言檀懊悔地挠挠头,对着排在前头的小妖试探道: "不好意思,请问你来龟族是为了……" 小妖毫不遮掩,爽快道: “我来求姻缘!” 言檀眼前一黑,紧张得脑袋上差点冒出一簇绿叶子。这里乌泱泱一片妖,该不会都是他的竞争对手吧。 第 66 章 当江朔把号码牌发到言檀跟前时,下意识多打量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小树妖,接着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 “别紧张,我们龟族的长生池很灵的,只要你够诚心,一定能心想事成。” 言檀的脑子乱糟糟的,直愣愣地接过江朔的号码牌,只听进去“心想事成”四个字。"真、真那么灵吗?" 江朔笑眯眯道: “灵,肯定灵,来过的妖都说好。” 言檀捏紧手里的号码牌,决定在报恩前先去一趟长生池。在这排了这么长时间队,他终于搞清楚状况了,这些排队的妖都是因长生池慕名而来。 言檀看着手里的三百三十九号,问道: “按照这个号,我得等多久?” 江朔算算时间,长生池只在白日对外开放,每妖平均要在池子前花费半个时辰。为了提升客户体验,他们现在开始有意控制参观妖的数量,一日也就接待四五十妖。 江朔保守估计道: “大概一周多吧,你可以暂住在族内的客院,等到号了,我们会及时提醒的。”言檀慎重地点点头,跟着其他等待的小妖一道去了客院。 晚上,言檀在客院的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 他“唰”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对打盹的小雀说道: “不行,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救命恩龟,我怎么也睡不着。" 小雀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你要是不睡觉,是打算一周后盯着两个大黑眼圈去见她吗?” 言檀顿时萎靡了,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灵光一现。 “我去把自己种进土里冷静会儿,说不定就能睡着了。” 言檀二话不说,拎起小雀往屋外走。 小雀困顿地“叽”了一声, "你要把自己种进地里,带上我做什么?" 言檀在院子里环视一周,找到一小片空土地,飞快地化为小树扎根其中。"你帮我叫早,在天亮前提醒我,我得在其他妖醒来前回屋去。" 小雀把自己窝在言檀的枝桠间,发出一声明显的嘲笑。“也对,要是被其他妖撞见你睡在土里,怪丢妖的,有损形象。” 言檀不理会小雀的碎言碎语,他感受着根须处传来熟悉的土壤气息,安心地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每一晚, 言檀都会在夜深妖静时,偷偷把自己种在院子的泥地里,再在天亮前悄悄回种在土里,同时沐浴着日月精华,他总算不失眠了。 屋。 随着去长生池许愿的日子越来越近,自以为动作隐蔽的小树内心雀跃,开始期盼那日的到来。 同一时间,喜欢满地乱窜的祸斗摇着尾巴找到白若。白若正在和小草一起打理药圃。 她不在族里的这段时间,小草独自一草把药圃打理得欣欣向荣,漂亮极了。 祸斗绕着药圃跑了两圈,试图引起白若的注意。 白若小心拨弄一片草叶,头也不抬, “小心你的爪子,别踩到苗了。”祸斗飞速扭身避开一株幼草,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碰药草了?"白若轻哼一声,就祸斗这性子,一天不霍霍点什么,他就不安分。 祸斗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轻咳两声,开口道: “白若,你知道客院来了一个怪家伙吗?”白若“唔”了一声, "你说来长生池排队许愿的妖吗?" 祸斗“嗷”了一下作为应答。 “我听那只耳聪目明的小兔妖说的,说是隔壁院子有个怪妖,每晚都偷偷出门,天亮才回来,不知道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 “小兔妖胆子小,也不敢半夜出来查看,就怕是有妖心怀不轨,比如去灵芝贝那里顺个珍珠什么的……" 白若打理药草的手微微一顿,皱了下眉。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有外族妖嫉妒长生池的红火生意,想来探听机密或是使坏。"是得警醒些,现在客院妖多口杂,就怕混进来有坏心思的妖。" 祸斗兴奋地抖抖耳朵, “那我们是不是得去查查,抓那可疑妖一个现形?” 白若瞅一眼跃跃欲试的祸斗,觉得他就是日子过太安稳了,非得找点事情做。 不过这件事确实得早点查清,不然来许愿的其他妖也不安心。 白若拍拍掌心, "成,我们今晚就去客院守株待兔!" 夜幕降临,白若和祸斗轻手轻脚地走在前往客院的小路上。后面还坠着一难、二难两只小龟。 二难意外得知白若和祸斗的计划,强烈要求必须带上他。“抓坏妖这种重要事,怎么能少了我 ?” 一难:“我来看着二难,免得他冲动坏事。”白若看着一不小心就壮大的小分队,只能无奈应下。 祸斗一身纯黑毛发几乎融入夜色之中,只有一双眼睛闪着微光。“就是前面那个院子。” 小龟们齐齐放轻脚步,屏息凝神。 朦胧的月色从墙头洒下,照亮屋前的一方土地。 小龟们等了约莫两刻钟, “吱呀——”一扇房门被轻轻推开。 白若微微眯起眼睛,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门缝里滑出来,脑袋上还顶着一坨巴掌大的不明物,他无比自然地走到院角的一方空地前。 祸斗的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对方的一点小动作。一难、二难全神贯注,试图从背影上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下一秒,白光一闪,那道身影化作一颗身姿挺拔的小树,把自己笔直地扎进地里。那坨巴掌大的不明物将自己团在枝桠间,隐约可以分辨出小鸟的形状。 白若: 她眼神复杂地瞥了祸斗一眼,他说的有妖做坏事,总不会是指这株小树妖半夜偷偷来院子里汲取土壤的养分吧? 祸斗尴尬地垂下尾巴,用眼神垂死挣扎——万一,这小树一会儿还要做点别的事呢? 白若回以一个微妙的眼神——那就再等会儿,如果没问题,扣你两天烤兔! 祸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三龟一狗趴在墙后,看了一整晚的小树睡觉。直到天色将明,枝头的小雀低头用力啄了一下小树。 小树猛然惊醒,慌忙变回少年模样,脚步匆匆地回了屋子。 白若打了一个长长地哈欠,觉得听信祸斗谣言,来这里盯梢的自己是脑子进水了。一难、二难也困得不行,睡眼惺忪地往回走, "不行了,得回去好好补个觉。" 白若伸手点点祸斗的脑袋,“记着,这两天的烤兔都没了。”祸斗自知犯错,垂头丧气地夹起尾巴。 小龟们在回来的路上,正好撞见准备安排今日长生池参观妖的江朔。 江朔看着精神萎靡的小龟们,随口道: “你们一个个的,怎么这副模样,晚上都去做贼了?”白若幽怨地看了江朔一眼, "朔哥,我觉得我们的客院,得好好升级一下。&# 34; 江朔发出一声疑惑的气音。 白若慢吞吞道: “不是每个妖都习惯化为人形睡床的。比如我们龟,就乐意趴在沙滩上,比如小草,就喜欢睡在花盆里……" 江朔不解其意,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白若揉揉眉心,"给小妖们宾至如归的服务,才能树立更好的口碑,有利于长生池的长远发展……" 也免得有些小树妖大晚上睡不着觉,把自己种进院子里。 江朔若有所思, “你说的有理,我今天就把这件事办起来。” 当晚,言檀就收到了一张等身宽的土床。他迷惑地打量着这张灵土堆成的床,开口问道: “这是?” 江朔清清嗓子, “我们龟族正在进行客院升级服务,致力为大家提供宾至如归的感觉。听说你是树族的,我就给你送了一张土床。" 言檀莫名有些心虚,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给他送这个呢?不会是他晚上偷偷去院子里睡觉被妖发现了吧。 言檀轻声试探道: “为什么这个时候开始升级了?” 江朔爽朗道: “是族里的小龟,脑子灵活,新主意也多……” 言檀脑中不期然浮现出救命恩龟的模样,提出这个主意的,该不会就是她吧。他下意识弯起唇角,糟糕,又有长叶子的冲动了。 江朔继续道: “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就去隔壁给小兔妖送草垛了……”言檀美滋滋地送他出门, "麻烦了。"江朔离开后,言檀直接蹦到土床上打了个滚。小雀连忙喳喳道: “你现在可是人形,不是树,别滚得一身土。” 言檀仰面躺在土床上,嘿嘿一笑, “我就喜欢土。”而且这土的灵气可浓了,光是躺在上面,就令树心神荡漾。 隔日,终于排上号的言檀被江朔领去了许愿池。 小树耳根微红的在长生池前虔诚许愿,然后对江朔道: “其实我来龟族的初衷,不是为了许愿。” 江朔怔了一下,“那你是?”小树认真道: “我是来报恩的。” 江朔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报恩?报什么恩?报谁的恩? 小树言辞诚恳,慢慢道: “我不久前在林子里睡觉,差点被路过的 祸斗烧秃了头。要不是那日有只小龟从天而降,将祸斗打得嗷嗷叫,我现在怕是成了一棵秃头树……" 江朔想到被一难、二难带回来的大黑狗,脑子有些打结。所以这只小树要报恩的是一难,还是二难? 江朔直接问道: “救你的小龟叫什么名字?” 言檀摇摇头, “我那时候半梦半醒,没来得及问。”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反正是只漂亮小龟,我见到就能认出来了。" 江朔想到一难二难的容貌,对言檀口中的“漂亮”二字不置可否。 二难么,看着就憨憨的,最多只能说他长得一脸正直。 一难么,每天捧着个龟壳,最近越来越有卜长老的神棍气质了,跟漂亮也不搭边。 江朔看着小树妖的眼神古怪极了。这小树,明明是个眉清目秀的俊朗少年,偏偏眼神不大好。 江朔动了动唇, “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小龟。” 言檀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激动地握了下拳, “好。” 江朔带着言檀来到小龟们居住的院落时,白若正在揪着祸斗的耳朵训话。“我是不是跟你说了,这两天的烤兔没你的份?” 祸斗委屈地哼哼唧唧, "不是,是烤兔先诱惑的我,我才动嘴的……" 白若被祸斗的渣言渣语气笑了, “你还有脸” 一难在一旁用龟壳默默推算,祸斗这回要被揍几下。 二难幸灾乐祸地看热闹,笑得牙豁子都出来了。 江朔不忍直视地偏过头,对小树道: “让你见笑了,你的救命恩龟,是他们中的哪个?” 第 67 章 白若敏锐地察觉到小树灼热的视线,她转头看去,正好对上言檀直勾勾的目光。 白若顿时心里一咯噔。 这不是被他们误会的小树妖吗?他怎么来这了。 该不会是发现他们深夜盯梢,找上门来要个说法吧? 白若不知不觉松开了祸斗的耳朵,祸斗一朝挣脱,正想撒腿就跑,正好看到旁边的言檀。祸斗也僵住了。 白若和小树妖对视间,言檀的耳朵越来越红。终于,他忍不住开口道: “我,我可算找到你了。” 白若不免有些心虚,偷偷盯了小树一整晚,却不想正主直接找上门来。她果断道歉: “对不住,我们不是故意……” 同一时间,言檀飞速道: “要不是你那日从天而降,我差点就被祸斗烧秃了头.…” 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让两只小妖齐齐顿住,异口同声道: “你说什么?” 白若和言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江朔此时长舒一口气。 原来小树妖报恩的漂亮小龟是白若啊,那没事了。 他当即插入两妖之间,把言檀过来的缘由说了一遍。 白若恍然,仔细打量了言檀两眼,“原来那天差点被祸斗烧了叶子的小树是你啊。” 言檀被她直接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红, "是我。" 白若把悄悄后退的祸斗一把揪回来, "赶紧的,给受害妖道个歉。" 祸斗垂头丧气地向小树致歉。他当时不过一时贪玩,这苦主怎么还千里迢迢找上门了。 言檀早已不在意祸斗了,他珍惜地摸摸自己的头发,看向白若的目光郑重而真诚。“救发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白若呆住了。 等等,这小树妖在说啥? 祸斗也呆住了。 他喷的是火,不是红线吧? 一难、二难满脸震惊。这小树妖竟然是上门提亲的! 江朔看看白若,又看看小树。 不是,他活了几百年都还是个单身龟。怎么小白若随便出门一趟,就勾走了一颗少妖心? 眼看着少年紧张得快 冒汗了,白若才回过神,下意识回绝道: “我不跟短命妖谈感情。”他们玄龟一族的命那么长,朋友多了,都会面临数次伤怀。要是谈个短命妖,那还得了? 小树一愣,紧接着露出一对小虎牙,腼腆一笑。“我是小叶紫檀成精,活得不比玄龟短。” 细碎的金色阳光跃过云层,落在小树妖灿烂的笑颜上,白若不由得被晃了一下眼睛。她认真地看了看少年俊秀的脸庞,突然有些心动。 以后去参加死对头们的葬礼,有个伴好像也不错。 白若心念一动,眨眨眼睛, “既然如此,我们先定个试用期吧。” 小树妖见白若没有直接拒绝,强忍住冒叶子的兴奋,问道: “什么是试用期?” 白若耐心解释道: “就是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试用期通过了,你才能正式以身相许。”小树妖闻言,乐得快找不着北了,连连点头, "成!" 在场的另外三龟一狗的脸上尽是迷茫。作为连对象的影子都不知道在哪儿的单身龟和单身狗,他们心里倏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滋味。 从这天起,白若的身后就多了一个小尾巴。 她去和小龟们比试,锻炼身手,言檀就给她加油助威。她去药圃给植株修剪枝桠,言檀就在后头递剪子。她去灵湖抓小鱼小虾,言檀给她备好网兜桶子。 小龟们就跟看西洋景一样观察着和白若寸步不离的小树妖。然后好奇地向一难、二难打听小道消息。 “这是哪来的小树妖?” “他什么时候和白若在一起的?”“看起来怪贤惠的,我也有点想找个伴了……” 一难和二难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要是好奇,直接去问白若不就得了。” 小龟们纷纷摇头, "不行,朔哥和罗罗姐说了,我们不能去碍眼。"“听说这种事不能随便问,万一小白若被问烦了,揍我们一顿怎么办?” 多少在实战课上挨过白若龟壳的小龟们一个比一个怂。 此时,白若刚刚打理完药圃,就见言檀坐在旁边的石凳上,哼着小曲儿,捏着一缕头发打小辫。 白若瞅一眼言檀灵活翻飞的修长手指,再看看那根精致漂亮的小辫子,忍不住赞了一句: “手艺不错!" r />言檀开心地翘了翘唇角,飞快给自己的小辫子收了尾。“那可不,我们树族最擅长打小辫了。” 树族以枝叶繁茂为美,化成人形,就以保养得宜、漂亮茂密的长发为荣。 同时热衷于花式编发,能打出漂亮辫子,是每一株小树的必备技能。 言檀爱惜地摸摸自己的小辫子, "其实我以前的手艺并不好,因为那时候头发……不多。"他顿了顿,努力把“秃头”说得稍稍委婉一些。万一白若知道他以前是棵秃头树,嫌弃他怎么办? 言檀继续道: “我那时候没法打辫子,也没有小树愿意把头发借我练手,所以我很晚才学会这项技能……" “刚学会的时候,我打的辫子还被其他树嘲笑过。” 白若听到这,忽然想起当初在锦鲤族时,有棵秃头树要去许愿。后来去不栖山秘境的时候,也撞见了来给同族秃头树找不栖果的小树妖。 白若面色古怪地打量了言檀的发顶一眼。难不成现在树族秃头已经是非常普遍的现象了? 言檀敏感地发现她的目光落点,下意识摸了一下脑袋,澄清道: “我现在头发挺多的。” 白若弯弯眼睛,肯定道: “没错,挺茂密的。”她勾起自己的发尾转了两圈, "不如你帮我也打个辫子?我还没打过辫子呢。" 白若在发型这件事上,一向有点苦手。 好在全族小龟都是手残党,他们唯一的发型就是把所有头发一股脑随意束起,不影响日常行动就行。 言檀听见这话,立即拍胸脯保证道: “放心,我一定给你打个最漂亮的辫子。”白若抽掉发带,白色的发丝瀑布般滑落,在阳光下闪烁着浅色的光泽。 言檀小心勾起一缕头发,顺滑的发丝差点从指缝间溜走。他连忙收拢指缝,开始专心致志地打辫子。 不远处的墙头上,一难、二难、祸斗趴成一排,看着下方打辫子的两妖。二难茫然道: “所以谈恋爱,就是有妖给我打辫子?” 一难摸摸下巴,瞥一眼二难, “你会打辫子吗?” 二难摇头, “不会。” 一难又看向祸斗, "你肯定也不会。"祸斗无言地扒拉爪子。 一难总结道 : “所以打小辫还是个挺有用的特殊技能。” 祸斗抖抖耳朵,无法想象有妖把他一身蓬松的毛发都打成辫子。 两龟一狗还在争论打小辫这件事到底重不重要,三颗小核桃突然横空飞来,挨个砸在他们的脑门上。 “嗷——”祸斗脑门一痛,差点从墙头栽下去。二难捂住红了一块的额头, "谁,谁砸我?" 一难对上白若清凌凌的眼神,心虚地移开目光。 白若顶着新鲜出炉的辫子头,双臂环胸,对二难冷哼道: “砸的就是你。”“你们一个个的,鬼鬼祟祟趴墙头干嘛?” 两龟一狗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白若不知何时掏出了自己的小龟壳,在手里轻轻敲打两下, “你们是不是骨头痒了?” 一难立刻开口道: “今天太阳不错,我们来这里晒太阳。”二难紧随其后, "对,我们就是来晒太阳!"祸斗疯狂点头。 白若头疼地摁摁眉心,龟龟狗狗的好奇心,委实太重了。 她想到小白龙前两日发来讯息,说他已经服用秘境里拿到的灵丹,马上就要长角了。龙族通常以生出龙角作为即将迈入成年期的标志之一,届时会广邀亲友,举办成年礼。 小白龙盛情邀请了她。择日不如撞日,白若觉得自己可以提前出发了。 龙族族地位于沧海之北,距离龟族足有万里,路上得花不少时间呢。 借着庆贺小白龙成年礼的正当理由,白若向族龟们辞行了。 言檀头顶小雀,喜滋滋地和白若一起上了云车。虽然在龟族族地也不错,但这次远行,可是要和他的救命恩龟孤妖寡妖,同处一车。 一难、二难、祸斗整齐地顶着脑门上的肿包,眼巴巴地为他们送行。 待云车“咕噜噜”远去后,祸斗斜睨二难一眼,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们趴墙头。现在好了,白若欠我的烤兔都还没兑现完呢,就和小树妖跑了。" 二难不服气道: “我就随口一说,是谁迫不及待地蹿上墙头的?” 一难给自己的脑门上贴了一张消肿符,摇头走开。他一定是昏了头,才会跟着二难和祸斗胡闹。 第 68 章 云车不紧不慢地在路上行驶,白若抽出一张舆图摊在案几上。 她的指尖从龟族族地横穿半张舆图,一路划到沧海以北。“我们沿着这条路线走,穿过的城镇多,方便补给休息,不用经常露宿荒野……” 言檀老实点头,“都听你的。” 白若笑着卷起舆图,随口问道: “你是怎么从重门关来龟族的?” 言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走过来的。”他们树族不喜欢飞行法器,不能接触到地面,总觉得少了点安全感。 白若眉梢一动,难怪他这会儿才到龟族。 她都从重门关到常山口,在秘境里跑了一个来回了,居然和小树前后脚到的龟族。 定下路线,白若抬手拉开车内的暗格,摸出一碟子蜜饯放在小茶几上。 这次出发前,她特意补了点货。长路漫漫,总不能让嘴闲着。 白若往嘴里塞了一枚蜜饯,把碟子往言檀的方向推了推,“你也尝尝,这是锦鲤族本月零嘴热销榜的前几,酸甜有味。” 言檀从善如流地伸手去取,被肩头的小雀轻轻啄了一口。“甜的吃多了,容易脱发。” 言檀的手顿住了,面上露出一丝纠结。 白若翘了翘唇角,从另一个暗格里取出一碟小核桃。“那你吃核桃,这个长头发。” 言檀认真地道了一声谢,还是尝了一枚蜜饯。“没事,我吃一枚蜜饯,再多吃两颗核桃,就补回来了。” 白若看着小树一本正经的模样,险些笑出了声。 白若从储物袋里翻出自己新淘的话本子,正要把上面那本递给言檀,又半途收了回来,抽出下面一本递给他。 “要是闲着没事,可以看看话本。” 言檀翻开话本,心思却全然不在话本上,眼神止不住地往白若那头飘。 白若津津有味地看着手里的话本,心里暗道:幸好没有把手里那本递出去,这话本从头至尾,基本上都被车轱辘碾压了一遍,一点也不适合纯情小树。 小树没心思看话本,趴在他肩上的小雀倒是看进去了。小雀见言檀半晌不翻页,耐不住性子,自己探出鸟喙去翻页。 言檀也不在意。看话本的安静小龟,也格外吸引妖呢。 天色渐暗时,云 车来到了第一个城镇——绸城。白若收了话本,探头往窗外看去, "绸城盛产丝绸锦缎,可以顺便在这里置办两身参加小白龙成 年礼的行头。” 进了城,街道两侧都是各种布庄、绸缎店、成衣铺,看得妖眼花缭乱。就连路上的妖,都穿得比其他地方更加花枝招展。 白若收了云车,在客栈定好房间,就拉着小树去逛街了。 白若进了店,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在试到十几套时,她便有些麻木了。她抬起袖口,对帮忙绑腰带的侍女问道: “这一件跟上一件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侍女笑盈盈道: “不一样的,这一件是如意锻制成,袖口镶边暗藏如意纹,寓意万事如意。刚刚那一件是织锦缎,更加柔顺光泽,袖口是十字纹……” 白若有点晕了,她觉得除非把两件袖子齐齐摆在她面前用放大镜看,她才能对比出差别来。 白若下意识看向旁边面色认真的小树。“言檀,你觉得有差别吗?” 言檀点点头,严谨道: “有的,这一件更收腰,显得腰肢更加纤细,刚刚那一件袖口更有垂坠感,风流写意。" 侍女脸上的笑意更加舒展, "这位公子好眼光,平常妖看得都没您那么细致。" 小树脸颊微红,他还是棵秃头树的时候,族里长辈就经常摸着他的秃脑袋叹气。“小言檀啊,头发不够,衣品来凑。做妖总得有一技之长,才能找到心仪的对象。” 因此,言檀大小就致力于提高审美,还给自己编织了许多漂亮帽子。只要没妖手欠来揭,谁也不知道他是一棵秃头树。 好不容易选定了衣裳料子,侍女又取来三五件同样是如意纹的裙衫。“这几件都是如意纹的,您看看更中意哪件?” 白若眼前一花, "如意纹和如意纹,还有什么区别?"言檀上前仔细看了看, "是心形如意纹、灵芝如意纹和如意云纹。" 白若: "……" 好家伙,还真有区别。 侍女眼睛一亮,和小树攀谈起来, "您的眼神真好,像是半个行家……" 白若放弃了,任由言檀和侍女嘀嘀咕咕讨论起她到底更适合哪一套。等他们 讨论完了,她就像工具人一样套上一试,完事。 试完衣服,白若脚步都有些虚了。倒是小树双眼放光,越看越来劲。 言檀饶有兴致给她挑选配套的腰带、发带、鞋靴,时不时地在他身上比划两下。“这条发带的颜色更衬你,但是这条款式更好看……” 白若看着两条极其相似的发带,怀疑自己误入了一个找茬游戏。她眨眨眼,将涣散的眼神努力集中在一堆发带上, “随便挑一根吧。”她也不是那么讲究的妖。 言檀纠结了半天,总算敲定了最后的配饰。添置完衣裳,白若和小树随意找了一家路边的饭馆,准备填饱肚子。 店里吃饭的妖不算多,白若看一眼窗外的日头,觉得八成是他们在挑衣服时花了太多时间,耽误了饭点。 等点完几个家常菜,菜肴上桌时,白若都是一脸坦然。直到她夹起一块蒸排骨尝了一口,脸上不禁露出难以言喻的神情。 店里客人少,总归是有少的道理。这口味真是一言难尽。 言檀吃了两口,欲言又止。他觉得多吸收点日月精华,也不一定非要吃饭。 白若不死心地将每样菜尝了一遍,暗叹一声,放下筷子。没有一道是不踩雷的。 言檀给她添了一杯茶水, “喝点水,去去味。”白若“咕咚”灌了一口水,眉心一跳。这是在箱底压了八百年的陈茶末吧,好怪的味道。 言檀动了动唇, "不如回客栈,让厨房再做点吃的吧。"白若缓缓吐出一口气, "成。" 回到客栈,白若保守地让小二推荐了几道特色菜,才点了单。这一天,总不能在同一顿饭上翻车两次。 菜上齐时,白若闻着和刚刚那家饭馆无比相似的味道,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她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小鸡炖蘑菇,陷入沉默。 言檀和她面面相觑,小声道: “要不然我去后厨给你做点?” 白若顿时来了精神, “你会做饭?”小树点点头, "会一点。" 言檀叫来小二,询问是否能借用厨房后,又向白若确认道: “做龟族里的日常口味可以吗?” 白若笑眯眯应道: “好吃就行。” 言檀跟着小二去后厨了。白若用筷子 夹起餐盘里的毛豆,一颗颗垒成小山。 当白若堆到第三座毛豆山时,言檀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海鲜面回来了。“怕你等久了,就做了个简单的。” 雪白的面条上卧着一只大螃蟹,三只对虾,两枚蛤蜊,绿油油的葱花均匀地点缀在面条上,在蒸腾的白气中显得格外诱妖。 白若深吸一口气,期待地搓搓手, “那我开动了。”她挑起一筷子面条吹了两下,卷起塞入口中。紧接着,就加快了进食速度。 等白若将头从面碗里抬起来时,面碗已经空了。她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小树真是谦虚了。他这哪里是会一点,分明是会亿点啊! 言檀一直偷偷观察白若,看到她一口气吃完整碗面,在心里悄悄松一口气。 白若没说他的试用期到底有多久,不过他和小雀早就讨论过了。他表现好,说不定就能提前结束试用期,早日以身相许。 若是表现不好,也有可能提前结束试用期,被拒之门外。 小树暗暗给自己打气,至少他的厨艺,白若看起来是满意的。 白若擦擦嘴巴,真诚道: “你这手艺,比饭馆还好。” 她眼珠一转,和小树商量道: “这样吧,以后我们的饭,就交给你了。”“做一次好吃的饭加一分,到一百分的时候,试用期就算结束。” 言檀的瞪大了眼睛,当即放下筷子, "真的?"白若肯定道: “真的。” 言檀的眼睛亮闪闪的, “那我要是别的表现好,也能加分吗?”白若被他期待的小眼神看得心里一软,答应道: “加。” 要不是白若还坐在他跟前,言檀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绕着客栈跑十圈。今日加一分,明日加一分。一百天后,他就能以身相许啦! 白若看着言檀的兴奋样,坏心提醒道: “有加分,也会有扣分。你要是惹我生气了,也要扣分的。” 小树差点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我绝对不会惹你生气的。”白若拖着下巴,意味深长道: “话可别说太早。” 当晚,言檀趴在窗台上,一边伸长头顶的叶子吸收月光,一边一笔一画地在白纸上写下“小树菜谱一百例”七个大字。 一、海鲜面。 小雀勾着爪子立在窗沿上,对着言檀绞尽脑 汁编菜谱的模样晃晃脑袋。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树,真是没眼看。 第 69 章 翌日,白若一觉睡醒,就听到一阵礼貌的敲门声。 白若躺在床上怔了一会儿,才睡眼惺忪地起床开门。 一抬眼,就看到言檀端着一个满当当的托盘,眼巴巴地站在门口。她吓了一跳,“你这是一大早就起来做饭了?” 言檀老实地点点头。 他昨晚太兴奋,基本没怎么睡,列了半本菜谱,浅浅眯了一会儿,就起来去后厨忙活了。连客栈小二都惊到了,差点以为他要和客栈的厨子抢饭碗。 白若连忙把小树让进门来, “你先坐,我去洗把脸。” 等白若打理好自己,神清气爽地坐到餐桌前,就看到摆了满满一桌子的丰盛早点。凤爪、叉烧包、虾饺、凉瓜汤……每一道都是色香味俱全。 言檀满脸期待地将一双竹筷递给她, "你先尝尝,合不合口味。" 白若夹了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轻轻咬了一口,鲜嫩爽滑的虾肉混合着鲜美的汤汁在舌尖炸开,她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好吃!” 白若一边筷子不停,一边招呼小树, “你别光坐着,一起吃。” 言檀随便扒拉了两口,眼神一直往白若的方向飘。看她在哪一道点心上多夹了两筷子,哪一道点心只尝了一口。 等白若填饱肚子,餍足地长舒一口气,就对上小树欲言又止的眼神。白若失笑,“你想说什么就直说。”言檀耳根微红,小声道: “这一顿,加分吗?” 白若果断道: “加,必须加。”如果说昨天那碗汤面,还不能完全展示小树的厨艺,今天这一顿早饭,就充分证明了他的天赋。 言檀闻言,乐得露出一排小白牙。他从衣襟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运笔如飞。"加上昨天那一顿,我现在是不是有两分了?" 白若点点头, "对,已经两分了。" 她状似不经意地瞥向小树的记录册, “你应该不会‘不小心’记错分吧?” 小树不服气地把册子翻转过来,举到她眼前。“我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出错。” 白若坦然地将册子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只见上面不光记了分数,还记了加分理由,并附上这一顿菜谱。 下面甚至还有一行不 仔细看就会忽视的蝇头小字——白若吃虾饺吃得最快,但是红豆包只吃了一个。虾饺前面被打上一个大大的五角星,红豆包后面则是跟着一个小叉。 白若又笑了。 言檀似乎发现了她在笑什么,手一收,懊悔地收回自己的小册子。"反正、反正我不会乱记的。" 白若清清嗓子, "那我得定期检查,才能知道你有没有乱记。" 言檀顿了顿,决定把自己的小标注改记到另外一本册子上,这一本要给白若检查的只留下分数和加分事项。 让白若知道自己一直观察她吃饭,怪不好意思的。 用过早饭,两只小妖再次上路。 白若靠在云车的软塌上,接着看昨日没看完的话本。言檀翻出没写完的菜谱一百例,继续写写画画,车内氛围一片祥和。 快到午时,言檀猛然从菜谱里抬起头,探头往车窗外张望。 白若察觉到小树的动作,抬眸打量他半拉身子挂在窗外的模样,目光在他紧绷的腰肢上停留片刻。宽窄得宜的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是一把好腰。 白若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开口问道: “你要想晒太阳了,可以给你把车顶敞开,不用这么晒。" 她思及小草对晒太阳的热爱,觉得树族或许也需要每日晒一阵子阳光,吸收日光精华。 言檀耳根一红, “嗖——”地从窗外缩了回来。 白若看着他敏捷的动作,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还挺柔韧。 言檀不好意思道: “我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怕午饭不好解决。”白若拉开车厢内的暗格,“车里储存了不少干粮,中午随便吃点就行。” 小树眼中的失落怎么也藏不住。吃干粮,那就没法做饭了。痛失加分机会一次。 白若摸摸肚子,感叹道: “而且你早上做得太好吃了,我一不小心就吃多了,到现在还饱着……" 言檀一听这夸他手艺的话,顿时又支棱起来了。眉飞色舞,精神奕奕。 白若看着小树一眨眼就阴转晴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这性子,真是简单好哄。 小雀立在一旁,扭头看看言檀,又扭头看看白若,在心里悠悠叹一口气。这一车恋 爱的酸臭味哟。他觉得自己也该找只漂亮小鸟了。 距离下一个城镇还有一天的路程。当夜幕降临时,白若和言檀找了一处背风的营地搭起帐篷。 言檀勤快地捡来柴火,升起火堆,将干粮在火堆上简单加热了一下,和白若分而食之。 晚上,白若钻进帐篷休息。言檀则是变回原型,扎根在帐篷前,惬意地舒展枝条。 白若躺在帐篷里,看着倒影在帐篷布上张牙舞爪的树枝,伸手弹了一下帐篷布。 小树一个激灵扭过头,对着帐篷询问: “怎么了?” 白若真诚建议道: “你要不要换个位置,万一我半夜睡迷糊了,一抬眼看到这么一大片阴影……" 言檀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委屈地往旁边挪了两步。没想到枝叶太茂盛了,也会是一个困扰。 白若看着依然映照在帐篷上的大半树影,正想说话,却见小树扭巴扭巴,把枝桠努力卷成一团。树影没了刚刚那张牙舞爪的姿态,反倒显出一分局促的可爱。 白若弯弯眼睛, "别缩了,就这样吧。" 夜风吹过树梢,满枝树叶发出愉悦的“沙沙”声。言檀的心情好极了,这可是他和白若睡得最近的一次! 小树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甚至在化为人形时,连脑袋上留了一簇嫩生生的翠叶忘了收回去,都没注意到。 白若一出帐篷,眼神就忍不住飘向小树脑袋上迎风招展的绿叶。她突然有些手痒,好想轻轻揪一把。 在小树察觉她的目光前,白若克制地掐了下手心,飞快移开视线。 要是她直接开口点破这簇叶子,白若都能预想到小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窘迫样。白若不开口,小雀也难得没有提醒言檀。他正在努力思考,到底该怎么认识新的漂亮小鸟,摆脱单身鸟的身份。 云车又行驶了一天,临近傍晚时,他们终于看到了城镇的影子。 白若看向远方星星点点亮起的灯火,隐约看到城门上方铁画银钩的两个大字:宜欢。 云车入城,宜欢城比绸城更加热闹。白若索性收了云车,拉着小树下车步行。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城中主路上,来来往往的青年男女格外多,欢声笑语不断。 r />白若甚至收到了几个俊俏男妖抛来的媚眼。她当即打了激灵,拉拉小树的袖口, "这里的妖,怎么怪怪的?" 言檀避开一个扭着腰肢从他身侧擦过的妖艳女妖,浑身都不自在极了。他压低声音在白若耳边道: “宜欢城一向风气开放,这里的妖不求天长地久,只求一晌贪欢,所 白若诧异地打量他一眼, “你还挺懂嘛。” 小树的脸登时红了,连连摆手, “我、我都是听合欢树说的,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白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言檀急得晃晃肩头的小雀, “他可以替我作证,我真是第一次来。” 小雀的一双豆豆眼早已飞到不远处屋檐下的一只极乐鸟身上去了,连眼珠都舍不得转一下。他觉得自己好像遇到命定之鸟了,心脏“扑通”直跳,哪里还顾得上言檀在说什么。小雀喳喳道: “我有急事先走了,晚点再来找你。” 说罢,小雀抖抖翅膀,以最优美的姿态朝着心上鸟飞去。言檀:"……" 好个有异性没鸟性的小雀! 没了证鸟,言檀可怜巴巴地看向白若, “我真是第一次。” 白若没忍住笑出了声。 就小树这单纯样,就算他说他是宜欢城的常客,怕是都没有妖信。 言檀不放心道: “这个应该不扣分吧?” 白若故作沉思, “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既然你提了,我要么考虑一下,要不要扣你的分……”小树头顶的绿叶蔫哒哒地垂下来,立刻吸引了白若的主意。 白若眼珠一转,商量道: “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件事,就不扣分了。” 言檀眼睛一亮,“你说。” 白若搓搓指尖, “你让我撸一把脑袋上的叶子就行。” 言檀呆住了。 他连忙伸手去摸,指尖触及绿叶的刹那,他整棵树仿佛褪成了灰白色。他居然顶着一簇绿叶在白若眼皮底下晃悠了一整天? 白若用指尖戳戳小树僵硬的身躯, "行不行的,你倒是给个痛快话。" 言檀倏然回神,脸上还带着一丝状况外的迷茫。"擔了叶子,就不扣分了?" 白若笑眯 眯点头, "龟龟一言,驷马难追。"言檀咬咬牙,眼睛一闭,脑袋一歪,狠心道: “你摸吧。” 白若眼中闪过得逞的狡黠,立即伸手撸一把叶子。这片翠绿翠绿的小叶子一整天都在她眼前摇摇晃晃的,勾得妖心痒。 白若撸一把叶子,小树就抖一下。明明他自己碰叶子时,什么感觉也没有,就算小雀偶尔啄一口他的叶子,也不痛不痒。 难道是小龟的爪子有什么特殊的魔力? 言檀的目光下意识游移向白若的手。 白若撸了两下,就发现小树条件反射的颤抖。她好奇地又撸了一把,不会吧,叶子也是小树的敏感点吗? 第 70 章 白若眼睁睁看着小树从脸颊一路红到了脖子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她心情愉悦地背着手,脚步轻快地往前走, “走吧,我们先去客栈。” 言檀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慢半拍地伸手压了压头顶翘起的叶子。奇怪,他自己摸叶子的时候,好像又没有刚刚那种控制不住想抖的感觉了。 言檀晃晃脑袋,翠绿的叶子在发丝间轻轻颤动。他赶紧跟上白若的脚步。 宜欢城的客栈也装饰得别有风情,小二看到白若和言檀一道进门,笑容满面地招呼道: “两位客官,可是要一间上房?" 言檀刚刚降温的脑袋再次升温,他结结巴巴道: “两、两间上房。” 小二的目光在两妖之前转了一圈,心里顿时有了计较。原来不是热恋中的妖,还差那么点火候。 和羞赧的小树相比,白若就显得特别坦然了。 小二在把钥匙递给她时,惯例般地小声提醒道: “我们客房内隐藏了不少小惊喜,最有利于暧昧期升温了……" 白若眼神微动,目露疑问。小二神秘地冲她挤挤眼睛,“您看到就知道了。” 白若和言檀上了楼,各自走进客房。 白若的目光在房间正中那张格外宽敞的大床上顿了顿,足够她滚两个来回了。这绝对是她在妖界住过的所有客栈中,见过的最大的一张床。 一扇绘有精致美妖图的屏风将卧房和浴房隔开,屏风前亮着一盏华丽的琉璃灯。灯光透过薄薄的丝制屏风,透出屏风后若隐若现的影子。 白若了然。躺在床上,就可以欣赏美妖出浴的朦胧画面。 她随手拉开墙边的柜门。衣柜中挂着两身浴衣,布料少而轻薄,看起来很是清凉。 白若顺势拉开衣柜下的抽屉,下意识挑了一下眉梢。 颜色艳丽的各色丝带,大大小小的金银铃铛,还有一些形状各异的玉质品……旁边还贴心地附上一张价目表。懂了,是收费小玩具。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白若顺手合上抽屉,关上柜门,前去开门。 言檀的脸已经不如刚才那么红了,他温声道: “我问过小二了,可以借用客栈的后厨,你今天想吃点什么?" > 言檀抽出他忙活了一路的小树菜谱一百例, "这上面的我都会做,如果有不会的,我也可以现学。" 白若在心里给小树的态度点了个赞。看来他是真的很想加分了。 白若按照菜谱顺序点了两个菜, "之后就按顺序来吧,我总要先把你会做的菜都先尝一遍。"言檀欢快地应了一声,抱着菜谱下楼了。 白若看着他轻松活泼的脚步,觉得小树一定还没来得及看清房间里小玄机,不然他面对自己时肯定不会那么镇定。 白若走到窗边,这里摆着一张造型灵秀的美人榻,塌边的矮几上还放了两本闲书。 白若敢用自己的头发发誓,这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书。她拿起闲书翻了两页,脸上不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一看,白若就看入神了。直到言檀拎着满满当当的一食盒回来,才将她从书中拉扯出来。 言檀看她爱不释手的模样,随口问道: “什么书,看得那么认真。” 白若正经道: “教育启蒙类的,很有深度。”比她上次淘换来的小话本有深度多了,不论是剧情还是姿势。 言檀怔了一下,看着白若的眼神多了一丝敬佩。他记得自己房里好像也有这么两本,一会儿回去得好好看看。 小雀之前跟他说了,共同语言是拉近妖妖关系的重要渠道。虽然他不太喜欢看严肃文学,但也可以试着努力一下。 言檀做的这顿晚餐,发挥依然稳定。 白若大方地给他又加了一分,下一秒就看到小树头顶的叶子开心地打起旋儿。唔,看来这叶子,还能当作小树的心情晴雨表。 用过饭,白若继续钻研她的教育启蒙书。 言檀将餐盘送回后厨,也迫不及待地回房去翻看桌上的那两本闲书。 言檀抱着严谨治学的态度看了两页,瞳孔微颤。这,这是教育启蒙书?小树觉得自己的树生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就在这时,窗台上传来“笃笃”两声叩击。言檀推开窗,小雀失魂落魄地跳了进来, "言檀,我求爱失败了。" 言檀迅速把方才脑中冒出的奇怪画面甩到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在小雀身上, "怎么" 小雀蔫 哒哒地岔开爪子,满面沧桑地一屁股坐在书页上。“极乐鸟有心上鸟了,她说我连她心上鸟的一根羽毛都不如。” 言檀连忙安慰失落的小雀, “天涯何处无芳鸟,你会遇到更好的。” 小雀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你要是被小龟直接拒绝了,我告诉你天涯何处无芳龟,有用吗?" 言檀哑然。 他无措地挠挠头, ”要不然,你再去表现一下诚意?" 小雀深沉地叹一口气,露出自己被啄了一口的翅膀。“我已经试过了,都说烈女怕缠郎,我追着极乐鸟飞了不到百米,就被狠狠啄了一口。” 言檀看着小雀翅膀上那个明显的凹陷, "她啄你了,你还喜欢?" 小雀盯着羽毛间的小凹陷,陶醉道: “你不觉得这个被啄出来的坑,都很漂亮吗?”"多么完美的三角形,正好是她鸟喙的形状……" 言檀打了一个激灵。陷入爱河的小鸟,真是没救了。 晚上,言檀躺在床上,脑中不断浮现书中令妖浮想联翩的画面。他猛得翻了一个身。 会不会,他房间里的书和白若房间里的不一样?白若看的是真的教育启蒙书,他看的是假的?言檀决定明日去白若房间悄悄看一眼。 转天,趁着白若吃早膳的功夫,言檀的目光便一寸一寸地往旁边半摊开的书页上移动。因为书页是倒对着他的方向,小树的脖子不知不觉就扭了个弯。 正当他努力看清第一行字的时候,一只手突然压在了书页上。 白若手腕一转,干脆利落地将书翻转一百八十度,变成正对小树的方向。“想看就直接看。” 言檀面皮一热, “我,我就随便看看。” 白若慢悠悠地舀起一口豆花, ”真就随便看看?"言檀肯定地点点头, "对,随便看看。" 白若作势要收起书, “那你看过了,我就收起来了……”言檀条件反射道: “等等。” 白若轻笑一声,将书径直塞到了他的眼皮底下。口是心非的小树,也怪可爱的。 br /> 白若坦然道: “对啊。”性教育启蒙,怎么不算启蒙呢。 白若看一眼故作镇定的小树,眼神飘向他的头顶,那片绿叶已经羞涩地蜷成一个小卷。她清清嗓子, "有些知识多学点,没坏处。" 言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手里的书放也不是,留也不是。 白若忍不住继续逗他, "这本我看完了,你房间里放的是不是不一样,要不我们交换看看?"言檀当即脱口而出, “那本我就看了两页。”白若眼里含笑,挤出一句百转千回的“哦~”“原来你也看过了啊。” 小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出房门, “我把那两本给你。”一刻钟后,小雀任劳任怨地叼着两本书过来了。白若收下书,哭笑不得, “他呢?” 小雀无精打采, "不知道发什么癫,在床上打滚呢。"白若脑中不由得浮现小树滚来滚去的画面。糟糕,更想笑了。 白若收下书,注意到小雀精神不对,好心情地多关怀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小雀萎靡道: “失恋了。” 白若一愣, “你什么时候恋的?”她明明记得小雀是只单身鸟。 小雀: “昨天,单恋,单方面失恋。” 白若: "……" 白若想了想,无力安慰道: “天涯何处无芳鸟……” 小雀定定地盯了她一眼。白若不自觉地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怎么了,我说错了?" 小雀一拍翅膀,愤愤道: “你们这碗狗粮,我是吃够了!”他“嗖——”地飞出了房间。 龟龟树树,心有灵犀,各有默契,连对他的安慰话都一样。这哪里是安慰,分明是在往他的心口捅刀子! 白若看着转眼就消失在眼前的鸟尾巴,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她低声喃喃道: “哪有什么狗粮?小雀这心态不行啊,难怪追不到心上鸟……” 第 71 章 白若并不着急离开宜欢城,本来她还在纠结小白龙的成年礼该送什么好。但是现在么,偌大一个宜欢城,她肯定能找到适合的礼物。 白若晃悠悠地去找客栈小二打听了。 小二听完她的问题,面上露出了然之色,“成年礼物啊……您出了客栈右转,那条风情街上,要什么有什么。” 白若道了一声谢,正准备出门,就见小树不知何时磨磨蹭蹭地跟了上来。白若见他眼神躲闪,不禁打趣道: “你不是在床上打滚吗,怎么舍得出来了?”言檀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小雀一秒。这个翅膀往外拐的小雀,怎么什么都跟白若说,他不要树皮的吗? 白若怕说多了,小树又缩回房里,收了玩笑开口道: “我出门去给小白龙小白龙挑成年礼物,你来一起参谋参谋?" 言檀巴不得刚刚的话题赶紧翻篇,立即点头应下。 白若和言檀一道出了客栈。 白若没有在言檀肩头看到小雀,随口问道: “小雀呢,闷在房间里疗情伤?”言檀抿了下唇,“他打算再去找极乐鸟努力一次。” 白若不由得感叹道: “没想到啊,小雀还挺有毅力的。”说话间,两妖走入风情街的入口。 热闹的吆喝声顿时从街道两侧传来,打扮艳丽的小妖们热情地在店门口招揽客人,笑容洋溢,妙语连珠。 白若饶有兴致地慢慢往前走,听着小妖口中丝滑流畅不打磕巴的各色吆喝。"走一走,看一看,本周所有有毛尾巴的顾客进店消费,一律八折!" 旁边路过的年轻小蛇不悦道: “凭什么有毛尾巴才能打折,其他尾巴就不算尾巴了吗?”吆喝小妖丝毫不恼,笑意盈盈道: “我们老板是毛绒控,就喜欢给毛尾巴的顾客打折。”见小蛇妖面色不虞,他又指点道: “您往前走两步,那间店老板给所有长尾巴的都打折。”小蛇妖的注意力瞬间被引走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前走去。小蛇离开了,另一只围观的小花妖还不服气, “那我们这种没长尾巴的呢,就不能打折了?” 吆喝的小妖笑道: “哪能呢,像您这么漂亮的小花妖,是可以直接免单的。就前头那家画铺,只要您愿意屈尊当一回模特,就能在店中任意挑选一副免费小画。" 小花妖当即喜笑颜开,朝着画铺小跑过去。 白若赞叹地 看了吆喝的小妖一眼,好一个口齿伶俐,应对自如的小妖。小妖敏锐地察觉了白若的视线,迅速招呼道: “二位是头次来宜欢城吧,想买点什么玩点什么? 都可以跟我说。" 言檀好奇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头次来?” 小妖弯弯眼睛, "要是熟客,径直就往里头走,哪能听我在这说半天闲话。" 白若听着他的轻言快语,心情颇好道: “你说得哪里是闲话,分明是替老板们招财的漂亮话。”他刚刚提小蛇妖和小花妖指了路,那两家店老板不给他好处才怪。 小妖讨饶般冲白若双手合十, “我就指着这张嘴吃饭呢。 白若也不多说,直截了当道: “我要给朋友挑件成年礼,你可有推荐的店铺。”小妖眼珠一转, "唰唰"给她列了个单子。"这几家,您都可以去看看。" 白若接过小妖给的清单, “成,我先去看看。” 白若和言檀按照小妖的推荐,走入一家灵器楼。店内生意极好,一时竟没有空闲妖来招呼他们。 白若顺着柜面一件件看过去—— 令妖容光焕发、自带柔光效果的木簪;可以模糊外貌,具有隐蔽属性的玉冠;帮助身姿轻盈,健步如飞的玉勾带.. 正当白若看得专注,一声清脆的破碎声从前方传来。“哐当——”一枚玉佩坠落在地,碎成两半。 言檀被惊得抖了抖脑袋上的叶子。 白若克制住伸手摸一把的冲动,把目光移向前方那场小事故。 只见玉佩坠落的地方,站着三只年轻妖,两男一女。 女的看起来像是某妖族大小姐,一身法衣法器金光闪闪,从头到脚都在诠释一个字:贵。 大小姐身边依偎着一名白衣少年,泫然若泣。他对面站着另一名面色不忿的青衣少年。 白若眼睛一亮,果断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言檀迅速往前挤了两步,占据吃瓜第一线的有利位置。青衣少年气愤道: “你凭什么摔安姐姐给我挑的玉佩?” 白衣少年在他的咄咄逼人下稍稍退一小步,几乎贴到了大小姐的怀里。“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玉佩好看,想仔细看一眼,谁知道 你忽然松手了……” 青衣少年的脸都气红了, "你说谁松手了,明明是你故意把玉佩碰落的!" 大小姐柳眉一蹙, "云青,暨白都说他不是故意的了,你别抓着这点小事不放。" 此言一出,青衣少年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安姐姐,你信他这朵半路贴上来的白莲花,也不信我?" 白若闻言,目光从白衣少年身上滑过,果然在他的袖边、袍角看到了莲花图纹。好像还真是一只白莲妖。 大小姐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耐, "你别闹了。" 白衣少年眼圈微红, “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们别因为我吵架……”青衣少年气得脑袋冒烟,不甘道: “安姐姐,你真不信我?” 大小姐安慰地拍拍一脸柔弱的白莲花,对青衣少年严厉道: “他都说是不小心了,你就不能懂点事吗?" 青衣少年被直接气跑了。 白莲花担忧地扯住大小姐的袖口, "都怪我,害姐姐和云青吵架了……" 大小姐怜惜道: “怎么能怪你,分明是他脾气差,别提这件扫兴的事了。你刚刚看上哪几件,我都送你。" 接着,大小姐大手一挥,直接买下十几件灵器,店里的伙计乐呵呵地带她去买单结账。白若意犹未尽地看完一场戏,继续去挑选给小白龙的礼物。 言檀忍不住多看了靠在柜台边,百无聊赖地把玩手腕上银镯的白莲花一眼,暗自猜测这三只妖的复杂关系。 白莲花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一笑,反倒主动向他走了过来。 白莲花朝着白若的方向看了一眼,对言檀暧昧道: “你是跟她一块儿来的?”小树懵懵点头。 白莲花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瞅他一眼, “你就傻站在这,也不跟上去,就不怕她被别的心机妖抢跑了?" 言檀愣楞道: “什么心机妖?” 白莲花横他一眼,抬抬下巴,示意店内东边一只时不时偷瞄白若的小狐妖。“喏,那里不就有个蠢蠢欲动的。” “宜欢城里,一向都是看对眼了就主动出击,你这呆呆的模样,怕是被妖阴了都不知道。” >言檀动了动唇,看向不远处结账的大小姐,小声问道: “那她也是你抢来的吗?” 白莲花轻哼一声,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从云青手里抢的吧?"“要不是云青抢了我上一个客人,我才懒得跟他较劲呢。” 言檀头顶的绿叶一僵, "客、客人?" 白莲花勾唇一笑, "不然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言檀欲言又止,抿唇不说话了。 白莲花笑地更加开怀,却在大小姐偏头看过来时,立刻恢复成娇娇弱弱的模样,回以一个浅笑。 言檀被他一秒变脸的样子惊住了。 等大小姐收回视线,白莲花又变回一脸戏谑。 “看在我们都是植物的份上,我教你一招。不管男妖女妖,都吃柔顺无害这一套,该装可怜就装可怜。” 言檀眼神复杂,这种高级技巧,实在有些考验树了。 白莲花见他这副不开窍的样子,轻“啧”一声。“好久没在宜欢城看到你这种单纯妖了。” 白莲花勾勾手指, "不会扮可怜,那你说说你擅长什么?"言檀这回能答上来了,他自信道: “我擅长做饭。”白莲花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 “唔,原来是贤惠型的。”“你都给她做过什么?” 言檀开始—一细数, “海鲜面,红豆包、虾饺……”白莲花追问道: “那你做的这些点心,都是什么形状?”言檀不解其意, "包子都是圆的,有些糕点是方的……" 白莲花叹一口气,露出孺子不可教也的失望,就差用手指在言檀的脑门上狠戳两下,让他开开窍。 “你傻呀,大家做的包子都是圆的,她为什么非得吃你做的?” 言檀: “因为好吃?” 白莲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深吸一口气,反问道: “你为什么不做成树形呢?就算树形太复杂,好歹也该捏出一个叶子状啊。" “要是我会下厨,我就把点心都做成莲花状,对方只要一吃点心,就会想起我。” 言檀的耳朵有点红,他磕磕巴巴道: “你送一个莲花糕,不就像是请她吃你吗?” 白莲花一拍掌心,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点心有什么 好吃的,不如来吃我。" 言檀被白莲花直白露骨的言语呛住了。 好在大小姐终于结完账,往这边走来,拯救了不知所措的小树。“暨白,你在和妖聊什么?” 白莲花瞬间收敛神色,乖巧地挽住大小姐的胳膊, "没什么,随便聊两句,我们走吧。"白莲花跟着大小姐往店外走,中途还不忘扭头对小树比了一个加油的口型。言檀神情恍惚,还在努力消化白莲花刚刚的虎狼之词。 白若也挑好了一枚龙纹佩,等伙计装好封装包好后,朝言檀走来。“你在想什么?” 言檀条件反射般回道: “想点心。” 白若怔了一下, “你饿了?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言檀正欲解释,一时又没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只能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他正在思索,要把什么点心做成叶子状,才显得不突兀。 第 72 章 白若乐得肚子都要抽抽了,她果断拿着秘戏图去结账。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等小树酒醒了,她一定要监督小树一页一页把这本秘戏图看完,再让他亲口朗读自己的八百字观后感,也不知道小树到时候会是怎样一个表情。 白若开始无比期待这一刻的到来。 走出画铺时,小树蓦地停住了。白若感觉到手腕处的坠力,跟着停住脚步, "怎么了?" 小树抬手指向依偎在一处,笑得甜甜蜜蜜,等画师绘图的小妖们,眼神里满是渴望。“我也想画。” 白若想了想,醉都醉了,早回去一刻,晚回去一刻,好像也没太大差别。这样直白地袒露心思、表达想法的小树可不常见,得好好珍惜。 白若带着言檀去排队, “那就画。小树闻言,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排队的小妖们一边说笑,一边讨论一会儿让画师画的姿势。 小树站在白若身侧,快把自己扭成麻花了。他一会儿像只无尾熊一样把自己挂在白若肩上,一会儿环住白若的胳膊不撒手。 白若不得不在自己呼吸不上来时把小树从脖子上扯下来, “别闹,马上就到我们了。” 等轮到他们时,小树酒意上头,已经有些困倦了,连站都站不直。白若干脆盘坐在蒲团上,任由小树歪在她的膝头,对画师无奈道: “就这么画吧。” 画师见多识广,和一些大胆出格的妖比起来,这个姿势正常得很。他坦然地握着画笔,在纸张上飞快勾勒。 一刻钟后,画便成了。画师将画作展示给白若看, "“客人可要题字?" 白若垂眸瞅一眼半梦半醒的小树,勾起唇角, “就叫——小树春睡图。” 画师见怪不怪地题字落款,将画卷起交给白若, “您收好了。”白若道了一声谢,拎起晕乎乎的小树挤出妖群,往客栈的方向返回。 不远处,刚从一家茶肆出来的白莲花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他看着不久前还腼腆害羞的小树整个妖都软倒在白若怀里,被半抱半拖地带走,小声喃喃道:"好家伙,难道是我看走眼了?这棵树其实天赋异禀?这一会儿功夫就亲密成这样了……" 大小姐在白莲花身后走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妖群,  4;看什么呢?"白莲花赶紧收回视线, "不是说要去胭脂铺吗,听说最近出了新品……" 白若不知道身后发生的对话,她抱着言檀走了一段,觉得有些行动不便,干脆把小树往肩头一甩,直接扛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房间,白若把小树床榻上一放,长舒一口气。幸好她平日从不疏于锻炼,扛一棵树倒也绰绰有余。 小树一头栽在被子里,哼哼唧唧地翻了一个身,开始无意识地扯松衣领,解开腰带。 白若见状,眉心一跳。她可不是趁妖之危的流氓龟。 白若迅速帮把小树的衣服拉好, "穿好,别乱动。"小树歪着身子瘫在床上,迷糊道: “穿好,怎么睡觉?”白若二话不说,直接用被子把他卷成一个春卷树。“穿着衣服也不影响你睡觉。” 被被子绑得动弹不得的小树委屈地瘪瘪嘴,滚了两滚。 在“春卷树”即将从塌边滚落到瞬间,白若立即伸手抵住“春卷皮”,将另一床被子横着压在了这个巨型春卷上。 她拍拍蓬松的被面,捂住小树的眼睛。“乖,睡一觉就好了。” 没过一会儿,小树的呼吸就变得悠长。 这时,窗口传来一阵拍翅膀的声音,小雀横着身子从窗户缝里挤了进来。白若立刻竖起手指,在唇间比了一下,示意小雀安静些,别把言檀吵醒了。 言檀醒来的时候,整棵树都是懵的。他试图坐起身,却发现手脚都被被子牢牢束缚住。 言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从被子里挣出来。“我怎么在这里?”一开口,他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小雀立在窗台上,对着他重重“哼”了一声。他今日惨遭二次拒绝,一回来就看到被龟哄睡的小树,差点没被这碗狗粮噎死。 言檀摁了摁发胀的额角,起来倒了一杯水。喝了半杯水,离家出走的记忆渐渐回笼。 “咳、咳咳!” 言檀被呛住了。他咳得眼角发红,上气不接下气。 小雀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怎么,喝个水都能想到你们的甜蜜回忆?” 言檀给自己顺了顺气,苍白无力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雀发出一声轻嗤, "言 檀,你摸着良心,你敢说你们没有单独相处,牵牵小手,摸摸小脸,搂搂抱抱亲亲……" “没有亲亲!” 言檀涨红着脸,大声澄清道。 小雀别有意味地斜睨他一眼,抖抖羽毛, “那就是别的都有。” 言檀懊恼地捂住脸, “那些,都是意外。” 他不该碰那碗酒酿小圆子的,不知道白若会不会因为今天这些事,觉得他是个轻浮妖,一点也不稳重。 小雀愤愤地扇了一下翅膀, "去你叶子的意外,这种好意外,怎么就没落我头上呢!" 言檀倏然抬头, "不行,我得去跟白若解释清楚……" 说话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言檀顿时僵住了。 白若一进门,就发现气氛有些诡异。 她看看坐立不安的言檀,再看看高高挂起的小雀,开口道: “我来得不是时候?” 小树脑袋上的叶子摇成了拨浪鼓。 白若忍住揪叶子的冲动,在桌边坐下,支起下巴对小树道: “你还记得自己醉酒,不是,醉酒酿圆子后的事情吗?" 小树赧然,因为一碗酒酿圆子醉倒,真是太丢妖了。他支支吾吾道: “你说哪件事?” 白若挑了一下眉梢, "记不清了?要不要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 第 73 章 白若送完秘戏图就离开了,贴心地把空间留给负债一千字观后感的小树。 她待在这,小树别说写观后感了,怕是连观都观不下去。 言檀神情肃穆地坐在桌前,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地翻开第一页。他看了两眼,脸颊就开始发热, “啪——”地将秘戏图一把合上。 小雀好奇探头, ”这是什么道德经,让你那么大反应。”言檀一把推开小雀的脑袋,“别偷看。”小雀骂骂咧咧地一扇翅膀飞走了。 “小气,不就是龟龟送的书吗,看一眼都不行。” 小树纠结地抹一把脸,对着桌上一字未落的白纸,再次鼓起勇气,翻开秘戏图。一刻钟后,白纸上落下一个漆黑的墨团。小树决定先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放一放,他该去做饭了,今天的分还没挣到呢。 同一时间,白若正在欣赏那幅小树春睡图。妖族画师所作之画,并非普通死物。 白若伸手碰碰画上打瞌睡的醉酒小树,小树便哼哼唧唧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 白若来了兴致,她又戳了一下画中的自己。画里的小龟当即瞪了她一眼,一副被惹到的生气样。 白若越玩越起劲,怪不得当时有那么多妖排队,这画作实在有趣。 就在白若一指头一指头地将画里的小树逼到画纸边缘时,房门被“笃笃”叩响,言檀端着餐盘进来了。 见到正主,白若顿时心虚地收了画作,清清嗓子。 言檀将芙蓉大虾、桂花鱼条、油焖鲜蘑和一碟栗子糕端上桌,特意把那叠叶子状的栗子糕放在了桌子正中。 白若一眼就注意到那叠造型灵秀的栗子糕。 在小树紧张的视线里,白若故意避开栗子糕,将另外几道菜挨个尝了一遍。 言檀眼中不禁流露些许失落。白莲花说得一点都不对!叶子状的栗子糕完全没有引起白若的兴趣,那可是他按照自己头顶的叶子,一比一做的造型。 白若吃了两口,见小树一副提不起劲的蔫哒样,连头顶的叶子都耷拉下来,才屈尊降贵地夹起一块栗子糕,对着小树的叶子比了比。 “哟,这是哪来的小叶子?” 小树头顶的叶子瞬间支棱起来了, "你,你看出来啦。" 白若翘了下唇, “你 天天顶着片叶子在我眼前晃悠,我还能认不出来?” 小树脑袋上的叶子开心地卷了卷,把整碟栗子糕往白若眼前推了推。“你尝尝,好不好吃。” 白若眨眨眼, "“好不好吃,跟点心的形状好像没有什么关系……" 小树叶子一僵,愈发觉得白莲花出了一个坏主意。 白若不紧不慢地咬一口栗子糕,等她吃完一整块栗子糕,小树的喉结早已不知道上下滚动了多少次。 白若趁机撸一把叶子, “逗你的,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栗子糕!”小树这才喜笑颜开, “那这一碟都给你,要是不够,我再去做。” 白若夹起第二块,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把栗子糕做成叶子状了?"把点心做成普通的圆形,方形都容易塑形,做成叶子状却得平白多费不少功夫。 小树又答不上来了。白莲花光教了他怎么做,但没教他怎么说啊。 言檀看天看地看点心,最后憋出一句: “叶子好看。”白若笑出了声, "确实好看,你的叶子最好看!" 小树又开始“嘿嘿”傻乐。 吃过饭,白若和小树上街闲逛。夜间的宜欢城灯火通明,比起白日的热闹,有过之无不及。 白若正在一个小摊上挑手串,摊主热心推销道: “这些手串都是纯手工打磨的,每颗珠子都有好寓意,在腕上挂一串,保证你一年吉祥如意……" 白若勾起一条红绳系的木珠串,正要问价,旁边忽然冒出一个小狐妖。他目光灼灼地看一眼白若,直接对摊主道: “这条珠串多少灵石,我替她付了。” 白若奇怪地打量一眼小狐妖, "不必,我有钱。" 第 74 章 小树晕乎乎地跟着白若逛了一圈夜市,一回到客栈,就“嗖——”地钻回了房间。白若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摇摇头,小树的树皮,还得多锻炼。 他们明日就该离开宜欢城了,白若趁机去向客栈小二询问他们放在房间内的“教育启蒙书”,是否对外出售。 小二当即拍胸脯道: “当然,除了书,房间内的其他小玩意,您看中的我们都卖。” 白若想到柜子里那些小玩具,轻咳两声, "留个订货方式吧,以后有需要,我会来买的。"就小树现在这么腼腆样,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用上呢。 小二殷勤地和白若交换了传讯玉符号,又道: “我们每月都会更新书单,您是否需要按月订购呢?" 白若果断点头, “订一份。”这些都是小树以后的学习教材。 同一时间,缩在房间里绞尽脑汁思考观后感的小树,尚且不知自己又被安排了新的学习任务。 翌日,两只小妖再次启程。云车内,小树坐在白若对面,基本不和她进行任何眼神交流。 白若一边翻着小二昨晚赠送的本月新书,一边嗑瓜子。 “嘀嗒——”一声水滴坠落的声音从车顶传来,白若敏锐地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天色。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倏然阴沉下来,黑灰色的厚厚云层不知何时布满了天空,显得压抑而沉闷。 “下雨了。 话音未落,噼里啪啦的雨点便密密麻麻地落在车顶,灰蒙蒙的雨雾挡住了前方的道路,云车渐渐慢了下来。 黑压压的雨幕中,云车显得格外渺小,远远望去,犹如一座雨中孤岛。 白若听着声若擂鼓的大雨,放下手里的书,摸出自己的小龟壳。“今日出门前该算一卦的。” 以前卜算天气,都有一难代劳,她都好久没用龟壳卜卦了。 小树好奇地扭过头,注视白若手里的龟壳, “这还能卜卦?” 白若骄傲地拍拍小龟壳,“当然,算卦是每个小龟的必修课。”她搓搓手心,决定好好给小树露一手。 白若回忆卜长老教过的知识点,屏息凝神,对着龟壳卜算起来。一刻钟后,白若对着龟壳陷入沉默。她算出来的今日天气,是——晴。 白若怀疑地看 一眼窗外的倾盆大雨,是真的雨。这就尴尬了,已知正确答案,却算出一个相反的答案。 就算她在占卜一道上不如一难有天赋,但也不至于如此拉垮吧。难不成是她太久没有练习,手艺生疏了? 就在白若怀疑龟生时,小树期待开口道: “怎么样,算出雨什么时候停了吗?” 白若沉吟片刻,含糊道: “还得等一阵子。”至少看那云层的厚度,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小树点点头, “那我们就在这多等一会儿吧。”小雀怀疑地看了白若一眼,总觉得她又在忽悠单纯小树了。 这时,纷杂的雨声中遥遥传来一声惊呼。 白若探头看去,隐约看到雨中冒出两道狼狈的身影。 她正想下车查看,却被小树拦了一下。“我去看一眼就行,你别淋湿了。” 小树对上白若的眼神,不由得玩笑道: “我们树多淋点雨,说不定还能长高呢。” 白若见小树这样自告奋勇,便坦然地坐了回去, “那你去吧,小心些。” 小树两步跳下云车,朝着不远处那两道踉跄的身影跑去。 白若注视着小树的背影,雨水顷刻打湿了他的衣衫,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身形。她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留在车上的小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默默扭过头。他一会儿要不要告诉小树,他已经被这个流氓龟看了个精光。 没多久,小树就带着两只落汤鸡回来了。 白若眨了下眼睛。 哟,还是两个眼熟妖——大小姐和白莲花。 小树解释道: “他们本来坐的飞行法器,结果好巧不巧,被雷劈了一下,正好坠落在前头。”白若咋舌,天上飞的,果然不如地上跑的靠谱。 大小姐带着白莲花,对白若不好意思道: "暂借你这儿避一下雨,等雨停了,我们就离开。"白若摆摆手, "不要紧。"出门在外,与妖方便,与己方便。 白若和大小姐说话的时候,小树也和白莲花对视了。短暂的眼神交流后,他们齐齐移开视线。 三个湿答答的小妖迅速用灵力将自己烘干。 闲来无事,白若从旁边的抽屉里摸出一副牌。“既然在这等雨,我们不 如来玩抽乌龟吧。” 大小姐来了兴致,她瞥见白若手边的龟壳,随口问道: “是你们龟族特有的游戏吗?” 白若将牌推到中央, "算是吧。"反正在她之前,也没别的妖玩这个。 白若简单向他们讲解游戏规则。 “我们每妖会分到一份牌,按照顺时针方向,从自己右手边的妖手里抽一张牌。将抽到的牌和原本的牌组合,只要是组成一对的牌,就可以丢入牌堆里。最先把牌丢光的妖,就是游戏赢家………" “里面还有一张特殊牌,没法和其他牌组成一对,上面画了一只小龟。”白若抽出一张名副其实的小龟牌,向他们示意。 “谁最后拿到这张小龟牌,谁就输了。每一局,输的妖要在脸上贴纸条。”大家纷纷认真点头,表示明白。 第一局游戏开始—— 白若抽到了小龟。 她面色不变,心里却不禁叹了一声:她这破手气诶。好在三轮之后,小龟牌被小树抽走了。小树是个藏不住事的妖,一抽到牌,脸上就有了明显变化。 这下子,大小姐和白莲花都看出来了。 小龟牌一直留在小树手里,直到最后。 小树的额头被贴上第一张白条。 玩过一局,大家都熟练起来。抽牌的速度逐渐加快,小树不免有些手忙脚乱,又被妖看出了端倪。 小树脸上的白条加一。 三局过后,小树脑袋上的叶子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 白若清清嗓子,提议道: “我们打乱坐次吧,一直同一个顺序,少了点刺激。”再让小树坐在她和白莲花之间,他怕是要一路输到最后。 大家从善如流地换了位置,白若特意坐到小树下游。万一小树再抽到小龟牌,她就抽走送出去。 坐在白若下游的白莲花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新的一轮开始,小树看到白若抽走自己手里的小龟牌时,欲言又止。 白若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没用两轮,就把小龟牌送了出去。 白莲花收到小龟牌,想让大小姐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这一犹豫,这一局便结束了。 接下来几局 ,白莲花脸上的白条逐渐增多。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在白若和小树之间游移几个来回,轻吸一口气。 他果然看走眼了! 这小树分明手腕高超,居然能哄得小龟主动帮他抽走小龟牌,平白苦了他白莲花。 白莲花的小脸都快被纸条盖满了,大小姐反倒生出一丝怜惜, “要不要换个位置?” 白莲花忽然觉得脸上的纸条也不糟心了,能让大小姐心疼,这纸条就贴得值当。他柔声道: “没关系,是我技艺不精,就算换了位置,恐怕也还是输……”@无限好文,尽在晋 江文学城 大小姐看着白莲花的眼神更加温柔。 小树左看看,右看看,不自觉地悄悄记下白莲花此时偏向大小姐的四十五度侧脸和声调语气。先学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 小雀生无可恋地蹲在角落。这云车上多了两只妖,狗粮味儿竟然更冲了。 玩了约莫一个时辰,外头雨声渐止。 大小姐看一眼滴滴答答的几点雨,起身准备告辞, “雨停了,我们便先走一步,别耽误了你们的行程。” 大小姐取出一个新的飞行法器,晴空飞行,总不会再倒霉撞上打雷了。她带着白莲花上了法器,转眼便消失在天际。 白若驱使着云车继续前行,顺便瞅一眼似乎忘记了脸上还贴着东西的呆小树。“你脸上的纸条,可以揭下来了。” 小树这才回过神,忙不迭地扯下纸条, “差点忘了。” 白若看着小树揭下纸条后有些泛红的脸,皱眉道: “你脸怎么有点红,过敏了?”小树下意识摸了一下脸颊, “没有吧。” 白若不放心地伸手去探,突然发现他的脑门有点热。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发烧了?” 小树的眼神有些懵, "不会吧,怎么会有树淋雨发烧的。"下一秒,他就打了一个喷嚏,脑袋上的叶子颤了两颤。 小雀幽幽开口: “你是人形淋的雨,又不是树形淋的雨,而且你最近睡得少,还老胡思乱想,说不定就是身体虚了。" 白若赶紧在储物袋里翻了翻,翻出一堆伤药灵丹,愣是没有一个治感冒的。 /> 族里的小龟长得一个比一个结实,只有被揍伤的,就没得别的病的。万万没想到小树那么娇弱。 白若找了半天,才勉强从角落里找出半块姜,大概是某次储存食材时拉下的。 这时候,也只能先凑活一下了。 白若麻利地把姜切片丢进茶壶,注入清水,以灵力煮沸,浓郁的姜味在云车里弥漫开来。煮了大约一刻钟,白若倒出一杯姜水,递到小树面前, “来,把这个喝了。”小树皱了下鼻子,他眼神已经有些晕乎了, "辣。"白若把杯沿抵在他的唇边, “辣就对了,辣才好得快。”小树抗拒摇头,闷声闷气道: “我可以等它慢慢好。”白若想了想,蓦地有了注意。她慢慢道: “喝姜水,能长头发。” 晕乎乎的小树顿时清醒了一秒, "真的?"白若肯定地点点头, “当然。” 小树乖乖凑了上来, “我喝。” 第 75 章 年轻树总归是底子好,连着喝了三天姜汤后,小树就彻底康复了。他偏头嗅嗅头发,总觉得全身上下都被姜味泡透了。 小树欢欣鼓舞地和轮椅、毛毯、保温竹筒告别,倏然生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神清气爽的小树捋一把头顶的叶子,对白若道: “我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白若点点头,试图捣鼓云车。鲛人族出品的代步法器,没道理只能在陆上跑,天上飞,却不能在水里游的。 研究了大半天,也不知道她触动了哪个机关,云车“咔嗒咔嗒”开始变形,成了一艘灵巧的小船。 白若满意地拍拍掌心, "成了。" 他们来到平日吹风的湖畔,根据舆图显示,从此处入水,一路向北,就能抵达龙族的地盘。 船只灵活地滑入水中,荡开层层涟漪。白若带着小树上了甲板,给小白龙发了一条讯息,让他提前做好接客的准备。 自打上了船,小树就给自己找了一份新工作——钓鱼。他每日早起吸收日光精华,然后就蹲在船头垂钓。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钓上什么烧什么。在小树坚持不懈地努力中,他的分数稳步增长。 直到这天吃饭时,白若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的观后感呢?" 小树筷子一顿,自从上次感冒后,他就有意无意地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没想到这时被白若提起来了。 白若慢悠悠地舀起一勺鲜香可口的鲫鱼豆腐汤。"之前因为你生病了,观后感暂缓。现在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该扣分了。" 一听到要扣分,小树头顶的叶子顿时警觉立起, “我今天就写!”不就是一百字秘戏图观后感嘛,他还能写不出来? 吃过饭,小树就把自己关进船舱里琢磨,连小雀都被他挡在了门外。他说小雀没事就爱喳喳叫,惹妖心烦。 小雀气得冲着房门“嘎嘎”两声。 白若靠在船头晒太阳,头也不抬地对小雀道: “别说脏话,做个文明鸟。”小雀一扇翅膀,轻盈地落在她的鱼竿上, “我没说脏话。” 白若瞥他一眼, "你平时都是‘叽叽喳喳’,碰见漂亮小鸟才‘啾啾’,跟小树吵架就是‘嘎嘎’, 不是脏话是什么?" 小雀心虚地啄了一下羽毛, “你难道在哪里进修过鸟语?”白若淡定地手持钓竿, “鸟语没学过,但是对草语颇有研究。” 小雀肃然起劲。 小树在船舱里憋了整整一天,才交上薄薄一页纸。纸上总计一百个字,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白若用指尖弹了下纸面, “你是一个字的亏都不吃啊。”小树垂头, ”我真的尽力了。" 白若从第一行开始看起——【天人合一、阴阳贯通乃自然和谐之大道……】 白若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充满兴味慢慢变得麻木。短短一百字,每一个字都认识,每一句话都正确,却枯燥得让妖清心寡欲,生不出一丝波澜。 白若抬眸扫了忐忑小树一眼,幽幽地叹一口气。“我不指望你写得跟话本一样生动形象,引妖入胜,但也不至于——” 小树支支吾吾保证道: “我会努力的。” 白若从储物袋里翻出从宜欢城客栈小二那里订购的最新话本。“遣词造句,再多钻研钻研……” 小树红着耳朵,郑重应下。 小雀在旁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写观后感,是现在情侣之间流行的小情趣吗? 船在水上走了大概小半个月,小树的观后感终于有了些许起色。他们也由江入海,正式迈入龙族水域的边缘。 小白龙一直没有回信,白若估摸着他可能还在消化灵丹,倒也不太着急。长龙角这种大事,听着就不是一天两天能长好的。 进入沧海的第二日,小树和往常一样,迎着初升的朝阳甩下鱼钩。 没过多久,鱼钩一沉,小树连忙收杆,却不知是钓到了什么大家伙,鱼竿被拉成一道半圆,水下的家伙都没露出水面。 白若路过,顺手帮忙拽了一把。下一秒,一条巨大翻车鱼腾空而起,落在了甲板上。 小树还没来得及欣喜自己钓上来这么大一条猎物,一个巨大的黝黑龙头搭上了船舷, "是你抢了我的口粮?" 小树被突然冒出来的龙头吓了一跳,紧接着回过神来,反驳道: “谁抢你的口粮了?” 龙头扭转方向,两只硕大的龙眼对准甲板上垂死挣扎的翻车鱼。"这鱼尾巴上还 有我的牙印呢,怎么不是我的口粮?" 小树不甘示弱地抖抖鱼竿。“它咬了我的饵,就是我的猎物。再说了谁知道这上面的牙印是不是你的。” 龙头大口一张,露出两排森森白牙。 “我上侧左数第三颗牙有个小缺口,和这鱼尾巴上的牙印一模一样。” 白若探头看去,果然在鱼尾的牙印上看到了一个小缺口。她眨眨眼睛,只当没看见。"这鱼掉在我们船上了,当然是我们的。" 龙头不服地一甩尾巴,溅起水花一片, "等我吞了你们的船,船上的鱼自然就是我的!"话音未落,龙口一张,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 小树连忙拉住船沿固定身躯,发丝凌乱地糊了一脸。 白若眸光一闪,转了一下手腕。好久没见到不长眼的妖了,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 白若不退反进,抄起龟壳,一把砸在这条龙的下颚上。龙口处传来的吸力戛然而止。 “嗷!” 一声惨叫传来,龙妖在剧痛下疯狂扭动身躯,掀起一片滔天巨浪。 白若三两步从甲板跳上龙首,对着龙头来了一套十八连击。惨叫声连绵不绝,惊走了这片海域的无数小鱼。 小树在雨水般落下的海水中勉强睁开眼,看着大战黑龙的小龟,心跳突然开始加速。白若纤细的身躯立在狰狞的龙首之上,在风浪中巍然不动,当真让树充满了安全感。 不出两刻钟,黑龙顶着高高肿起的脑门屈服了。“那条鱼让给你们就是了!别、别打了!”白若意犹未尽地停下手, “那鱼本来就是我们的,怎么能说是‘让’呢?” 黑龙憋屈改口, “是,那鱼就是你们的……” 白若从龙首跳回甲板, "这就对了,做龙要讲道理。" 黑龙脑袋嗡嗡作响。 道理?他们龙族在这片海域就是道理。只不过他今天倒霉,碰上了那么一个能打的小龟。 黑龙灰头土脸地扭过头,正想钻回海底,却被白若叫住, “我们要去白龙族,你知道怎么走吧?" 黑龙不想回答,敷衍道: “我是黑龙,不是白龙,你问错龙了。”白若在船舷上慢慢敲打龟壳, "不管 黑龙白龙,不都住在沧海之下,你能不知道?" 黑龙甩甩尾巴,随口道: “沧海那么大,又不是陆地上的一个城,还能把邻居摸得一清二楚不成。" 白若看着浪花里一闪而过的胖龙尾,若有所思。刚刚揍龙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这条龙的身躯,跟他的脑袋相比,委实有些圆润了。 白若脑中不由得想起小白龙曾经说过的闲话,她试探道: “听说龙族有一条小胖龙,每日都要绕海环游减肥,该不会是你吧?" 此言一出,黑龙登时炸了。 他喷着粗气震声道: “是哪条龙在外面传的谣言?我明明是在巡视海域!” 黑龙一边说,一边疯狂甩动尾巴, "我这叫胖吗?我这是丰满!一群没有见识的妖!"白若眼中露出一丝了然。得,这就是小白龙口中那个被逼瘦身的远房堂哥没错了。 第 76 章 白若和言檀继续在茫茫海面上继续前行。下午的空闲时间里,小树钓了两只肥美的大龙虾,又捞了一网兜海螺,作为晚餐的食材。 乌金西坠时,他们在船板上再次开火。龙虾在铁板上滋滋作响,香气四溢。 白若和小树刚准备开饭,船头突然一沉,肿了整整一圈的黝黑龙头再次出现。小树差点把锅铲丢出去。 小胖龙克制地咽了下口水,偏过头不看桌上的大餐。 白若看着高肿的龙脑袋,嘴角不由得一抽。难怪小胖龙中午溜得那么快,他族里的长辈下手比她还重呢。 白若象征性地慰问道: “你这是挨完揍了?” 小胖龙肿着半只眼睛,试图维护龙族岌岌可危的脸面。"不是挨揍,就是一点小小的家庭纠纷……" 白若体贴地没有戳穿他,万一把小胖龙气跑了,谁来给他们带路。小树放下锅铲,对着小胖龙直接道: “你中午把我的盘子连菜一起吞了,得赔。” 小胖龙一愣,紧接着想起自己仓皇逃离时,好像确实被什么硬东西硫了一下牙。他当时忙着跑路,把那硫牙的硬疙瘩随口一吐,也不知道掉在哪片海里了。 小胖龙难得生出一丝羞愧,“我家库房里有一套镶嵌宝石的黄金餐具,我去拿来赔你……”说罢,小胖龙扭头就准备走。 白若来不及感叹龙族的财大气粗和小胖龙的败家行为,赶紧揪了一把龙须阻止他的动作。"等等,盘子的事不着急,你先给我们指个路。" 小胖龙喷出一道鼻息,召来一条瑟瑟发抖的领航鱼。“这小鱼认识路,让他带你们走。” 族叔说了,如果他的腰围再粗一寸,就要把他赶出沧海,流放到陆地上去,到时候一口海鲜都吃不着。 为了减少诱惑,他决定少在小龟这条船附近晃悠。 小胖龙头也不回地匆匆游走。 领航鱼得了小胖龙的吩咐,灵活的鱼尾轻轻一摆,就朝着深海游去。白若迅速操纵船只跟上。 在经过一片格外澄澈宁静的海域时,领航鱼一个猛子往海底深处扎去。 白若和小树对视一眼,从船板上跟着一跃而下。船只飞快缩小,被白若收回储物袋中。 海底深处的光线渐暗,水流涌动间,白若一眨不眨 地盯着眼前游动的小鱼,紧随其后,就怕一个错眼跟丢了。 他们不知游了多久,前方渐渐亮了起来。 小树惊讶地吐出一个泡泡。 一座巍峨的海底龙宫在眼前浮现,硕大的夜明珠像是不要钱一般缀在屋檐瓦间,照亮了这方海域。 在白若他们靠近的瞬间,一只鳌虾侍卫迎了上来, "来者何妖?" 白若开口回道: “白曜请我们来龙族做客,参加他即将到来的成年礼。”鳌虾侍卫沉默一秒。还没成年,就先把成年礼请柬发出去的操作,确实像是那位能干出来的事情。 鳌虾侍卫领着白若和小树穿过结界,往龙宫游去。 没走两步,一条和小白龙有三分相似的青年白龙经过,龙尾一顿,在白若两妖身上扫过, “是生面孔?" 鳌虾侍卫连忙说明他们的来意。 青年白龙无奈道: "白曜那臭小子,自己闭关还没出来,就让客人先上门了。" 他朝鳌虾侍卫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当差,对白若自我介绍道: “我是白曜的二哥,白斐。” 白若问了一声好。 “我最近一直没能用传讯玉符联系上白曜,可是他闭关的地方传讯不通?” 白斐怔了一下, "不应该啊,他就窝在自己的洞里闭关,不会收不到讯息。"白若眉头一蹙, "不会是闭关出了变故吧?" 白斐摇摇头, "不可能,要是白曜出事,我们直系血亲会有所感应。他的洞穴一直静悄悄的,闭关前还让我们少去打扰他……" 白若不放心道: “我们能去洞外看一眼吗?” 白斐耸耸肩, "当然可以,没想到白曜那脾气,还能交到你这样上心的朋友。"白若想到自己和小白龙初识的场景,不自在地摸摸鼻尖。 小白龙的洞穴在龙宫另一头。 白斐解释道: “前面的龙宫其实是老祖宗突发奇想建的门面工程,也就是外族来访,或是大型聚会时用用,平时我们都更愿意待在自己的巢穴里……" 白若扭头看向那座从屋檐到墙根都充斥着灵石味道的门面,觉得龙族简直把有钱 两个字刻在了脸上。 游了大约两刻钟,他们才来到一个黑駿駿的洞穴外。 白斐抬抬下巴, ”这就是白曜的窝了。"他敲敲洞外的结界墙,结界上蔓延开层层波纹。白斐侧耳听了一会儿,对白若道: “里面没动静,说不定他闭关闭睡着了……”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白若眉梢微动, "等等,里面好像有声音。" 小树头顶的叶子轻轻颤了两颤, “我好像也听到了。”像是寒寒窣窣的摩擦声。 白斐扬声道: “白曜,你要是醒着,就吱一声。” 洞里再次安静下来。 这下连白斐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不会真出事了吧。"他脸色一肃,抬手准备强行破开结界。 结界震荡中,洞里忽然传来小白龙慌乱的声音, "等一下……" 话音刚落,结界破开。 白若一行和洞中捆成粽子的小白龙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白斐最先开口,打破这份诡异的安静。"白曜,你是染上了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小白龙涨红了脸,大声解释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斐神情微妙, "你说你要闭关长角,结果一条龙偷偷在洞里玩捆绑游戏?"白若的脸色也古怪得很。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小白龙。 小树目光飘忽,一时不知道该把眼神往哪里放。秘戏图里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入脑子。 小白龙羞耻道: “你、你们先帮我解开。” 白若的眼神里透出明晃晃的意味——没想到你玩得那么野。 小白龙羞愤欲死。最后还是小树良心尚存,上前帮忙解开了捆死的绳扣。 白斐动了动唇, "作为你二哥,我还是建议你找个伴侣,不要偷偷自己玩,这次要不是我们正好过来看一眼……" 小白龙忙不迭地打断他的话, “我说了我不是!” “我单纯就是长角的地方脑袋痒,之前爹说乱挠角容易长歪。我怕我睡梦中不小心没控制住自己,挠坏了我的新角,才把自己绑起来的!" 白 若的目光停在小白龙的脑门上,那里已经冒出了两个小尖尖。白斐怀疑道: “那你让我们别随便来打扰你闭关是为了?” 小白龙气呼呼道: “我不过是想偷偷长好角,然后惊艳所有妖!谁能想到角没长完全,中途就出了这种意外!" 白若一时无言。 小白龙察觉到几妖的眼神都往自己的脑袋上飘,连忙伸手挡住。“别看了,现在还是个小角,一点都不威武。” 小白龙越是这样说,白斐就越要看。他玩味道: “我好久没见过这么小的龙角了,多看两眼怎么了?” 小白龙咬牙切齿地瞪着白斐,却悲伤地发现自己打不过他。他把目光转向白若。 白若一脸无辜,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龙角呢。” 小白龙磨磨牙,这个小龟也打不过。他把目光转向小树。 小树贴心地移开目光。他懂,他秃叶子的时候,也不喜欢别的妖看他。 小白龙对小树的好感度顿时上蹿一截。他看着这个脸生妖,问道: “你是?” 小树自豪地挺直腰杆, "处于试用期的白若未来伴侣。" 小白龙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白斐看一眼小龟小树,再看看自家的傻弟弟,嫌弃道: “看看别家妖,小小年纪就有对象了。你呢,还是不开窍的单身龙一条。" 小白龙捂住脑袋,不服道: “你自己还是条大龄单身龙,怎么好意思说我?” 白斐冷哼一声,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一条风流龙。" 小白龙不客气地揭他短,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被甩,躲在巢穴里疗了半年情伤……" 白斐一把捂住小白龙的嘴,对白若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白曜的话,随便听听就好,不用当真。" 小白龙还在努力挣扎, “唔……我说的……都是真的……” 白斐恶狠狠道: “你不说话,没妖当你是哑巴。”白若复杂地瞅一眼小白龙,就他这张到处爆料的嘴,哪天被妖套麻袋了也不奇怪。 好不容易从亲哥的暴力镇压中脱身,小白龙捋了捋自己皱巴巴的衣服,这才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对了,你是 怎么找到我家的,沧海里的路可不好找。” 白若动了动唇, “我们在路上遇到一只小胖……不是,小黑龙。” 小白龙眼睛一亮, "黑三胖?你遇上他了,他是不是还在吭哧吭哧地绕海减肥呢。"白若一言难尽地点点头。 是在绕海,但是按照他一边游一边吃的德行,究竟是减肥还是增肥,真的很难评。 小白龙感慨万千, “没想到黑三胖还是个热心龙,他对我一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现在居然还会帮妖指路了。" 他转念一想,皱眉道: “他不会是故意针对我一个妖吧?” 白若眨眨眼,"倒也不是,我跟他稍微切磋了一下,他的态度就友好多了……" 小白龙心头一哽,蓦地想起一些不甚美妙的回忆。“你说的切磋,不会是指我们以前那种切磋吧?” 白若笑眯眯点头, "差不多,反正都是用龟壳切磋。" 小白龙的尾巴下意识一抖,在心里同情黑三胖一秒。 随着白若的修为日益精进,她现在用龟壳揍龙,应该比以前更狠了。 不过黑三胖膘肥体壮,说不定更抗揍呢。 小白龙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把注意力放回白若身上。刚刚没来得及注意,跟上次见面相比,白若看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小白龙的视线从白若精心编制的发辫滑到搭配得宜的衣衫,再落在精心点缀的配饰上。 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你是被那只花孔雀传染了吗,怎么变得那么精致讲究?” 白若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衣服,翘了翘唇角, “小树给我挑的,是不是很好看?”小树脑袋上的叶子骄傲起立。 小白龙莫名被秀了一脸,一股难言的滋味在心头弥漫开来。 白斐幽幽地叹一口气,拍拍小白龙的肩膀, “看到了吗,提升生活品质的最快途径,就是找个贴心伴侣。” 第 77 章 白斐试图给小白龙找补。 “这还是他第一次请妖来家里做客呢,在他的角长好前,你们可以在沧海好好玩玩,所有的费用白曜都包了。” 小白龙暗戳戳地斜睨白斐一眼,二哥这话说得爽快,感情不是用他的小金库。 白斐继续道: “我们的洞穴你们肯定住不惯,最近就先委屈你们住在龙宫里了。” 白若笑盈盈道谢, "麻烦了。"住龙宫算什么委屈,只要龙族包吃包住,她可以在这里住到地老天荒。 白斐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白若和小树准备拎包入住龙宫的豪华套间。 小白龙一边给他们带路,一边小声嘀咕: “也不知道老祖宗怎么想的,建了这么座中看不中用的宫殿,既不如洞穴冬暖夏凉,也不如洞穴安静私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空三百六十天。" 白若问道: “也没其他龙住在这里?” 小白龙掰着手指道: “要么像我一样住在洞穴,要么就是出了沧海,去其他地方寻个风水宝地筑巢,反正不会住在这儿。" 白若欣赏着龙宫内一步一景的豪华装饰,"不过你们这座龙宫养活了不少小妖呢。"要是龙族都缩在自己的洞穴里,那些巡逻的侍卫和干活的侍女岂不是毫无用武之地。现在有座宫殿就不一样了,宫殿的打理维护,都需要妖,这给海底创造了多少就业机会啊。小白龙带着他们走入一间空置套房, ”这一排的房间都能住,不过这一间的灵气最浓,你们就住这儿 吧。" 白若道了一声谢,顺势把她在宜欢城买的贺礼送给小白龙。 “虽然你的角还没完全长成,但怎么说也是条有角的龙了,你的成年礼我就先给你了。”小白龙美滋滋地将白若送的龙纹佩戴上身, "眼光不错,这玉佩衬我。" 小树环顾套间,没有看到能做饭的地方,赶紧向小白龙询问: “请问厨房在哪个位置?”小白龙一怔,拍了下脑袋, "差点忘了,应该让侍女先给你们上点心的。"小树摆摆手,解释道: “我不是饿了,是想借用厨房做个饭。” 小白龙忙道: “哪有让客人自己动手做饭的道理,你们想吃什么,和侍女说一声就是了。”小树有些着急,侍女多准备一餐饭,他就 少一次加分的机会,得猴年马月才能凑够分啊。白若笑眯眯道: “你就告诉他吧,我们偶尔可以自己加个餐。”小白龙无法,只好给小树指了厨房的位置。 “要是缺什么食材,跟后厨的妖说一声就行。我们这海产多,不过有些陆上的食材得提前说一声,让他们去采购。” 小白龙声称要给白若他们接风洗尘,让后厨准备了一顿大餐。 等饭菜上桌时,小白龙的筷子动得比谁都快。 白若看着他风卷残云的模样,问道: “你这是饿了多久?”小白龙将蟹腿咬得咔嚓响, "就闭关前嗑了一瓶辟谷丹。"白若:她觉得小白龙给他们接风是顺便,主要还是自己馋了。 龙宫里的日子一片太平,除了小白龙的龙角逐渐初具雏形,再没其他变化。 白若待得有些手痒,忍不住对小白龙道: “要不我们来切磋切磋?” 小白龙当即打了一个激灵。他从白若口里听到“切磋”这两个字,就头皮发麻。 小白龙打哈哈道: “我在长龙角呢,得静养,不宜大动干戈。” 白若还想说话,小白龙眼珠一转,决定祸水东引。“虽然我不能陪你切磋,但沧海里那么多龙呢,你可以挨个切磋。” 白若打量两眼空荡荡的龙宫, "我自从来了这里,可就见到你和白斐两条龙。" 小白龙连忙道: “这不是我们龙族领地意识太强,住得分散,我带你出去溜达溜达,保准能碰上不少龙。” 小白龙不想挨揍,但是别的龙的热闹,他还是很积极的。 择日不如撞日,小白龙带着白若出门溜达了。 他先带着白若往龙宫以东游去, "这一片海盛产红蛤蜊,许多小龙都喜欢吃红蛤蜊当零嘴,来这里转悠,一碰一个准。” 来都来了,白若就打算顺路带点红蛤蜊回去加餐。她拿出一个小树牌专用捞网,开始捕捉蛤蜊。 小白龙没那么讲究,一只蛤蜊游过,他就张嘴吃一个。精心烹饪的红蛤蜊固然好吃,但生蛤蜊鲜甜,别有一番滋味。 就在白若捞了半网蛤蜊时,一道长长的阴影从深色的礁石背后游过。 白若捞网的手微微一顿。小白龙还真没说错,这么快就碰上别的龙了 。 这是一条耐心不足的小青龙。 他盯上了白若那半网蛤蜊,潜伏了不足半刻钟,就倏然从礁石之间蹿出,朝着蛤蜊张开血盆大 白若一个侧身躲过龙嘴,抄起龟壳一把敲了上去。在揍过小白龙和小黑龙后,她现在对龙族的防御力已经有了一个大概估计。 皮糙血厚,完全不必留手。 不远处的小白龙被这头的动静惊动,一扭头就看到小龟大战小青龙的画面。小白龙从记忆深处翻出小青龙的名字,象征性地喊了一声, "青蒙,这是我带来的妖!" 小青龙对小白龙的呼喊置若罔闻。龙族的小辈,虽然会在长辈往来时打个照面,但心高气傲的小龙们基本上谁也不服谁。 别说小白龙带来的妖了,就算这一兜蛤蜊是小白龙的,他也照吃不误。在海里,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白若也是越打越来劲。这条小青龙的实力在小胖龙之上,精瘦的龙身格外有力,每一击破开水流的攻击都来势汹汹。 一龙一龟打了个旗鼓相当。旁观的小白龙倒是有些不是滋味。小青龙实力不俗,在长辈眼中,就是别家的优秀小龙。 小白龙的目光停在小青龙长出大半的龙角上,心情更加复杂。这条小龙,连龙角都比他长得快! 水流涌动间,附近的小鱼小虾惊惶而逃,生怕被卷入战场。 约莫半个时辰后,白若终于抓到一个破绽,抓住小青龙的龙角,制住了小龙。 小青龙不服气, “有本事你放开我的龙角!”白若: “有本事你自己挣开。"” 小青龙愤愤,“要不是我的龙角还没长成,哪能被你制住。”白若: “要不是怕折断你的幼角,我哪能和你打那么久?” 小白龙看到小青龙略输一筹,慢悠悠地游过来。"输了就是输了,嘴硬什么?" 小青龙狠狠瞪了小白龙一眼。 白若看着刚刚打斗间散开的网兜,里面的红蛤蜊溜了至少一半,心痛道: “你得赔我的蛤蜊!”小青龙嘟嘟囔囔,这回真是看走眼了。沧海底下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有实力的小妖。 小青龙被白若盯着去抓蛤蜊赔偿,中途不忘试探: “你是哪族的小妖,我没 在海里见过你。”白若指着前方飞快游动的红蛤蜊, "先把那只抓住,别让它跑了!" 小青龙苦兮兮地将意图跑路的红蛤蜊逮回来。 白若这才回答道: “我是玄龟族的,来参加小白龙的成年礼。” 小青龙闻言, “嗖——”地扭头看向小白龙, "你长角了?" 小白龙得瑟地晃晃脑袋上的小角。 小青龙仔细打量着小白龙的龙角, "都还没长全乎呢,办什么成年礼。" 小白龙甩甩龙尾, "你该不是怕我的龙角长势超过你,才这么说吧。" 小青龙冷哼一声,不想搭理得意的小白龙。 长出这么个小角就骄傲成这样,真要长成了,小白龙怕不是要每天在海里游八百个来回,向所有过路妖炫耀。 小青龙赔白若一网兜红蛤蜊后,就想离开。好好的小零食时间,没吃到蛤蜊就算了,还白帮别的妖干活了。 白若见他要走,赶紧伸手一拦, "等等。" 小青龙目光警惕, "该赔的我可都赔了,你不会还想狮子大开口吧?"白若摇摇头,和善道: “蛤蜊的事已经清了,我想和你商量另一件事。”小青龙疑惑道: “什么?” 白若真诚道: “你实力不错,是个很好的对手,我们以后能经常切磋吗?” 小青龙:谢邀,他没有挨揍的癖好。 对上白若诚恳的目光,小青龙动了动唇,紧接着话锋一转。“我恐怕不行,但是我可以介绍别的龙给你。” 好兄弟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一条龙挨揍,不如叫上大家一起来。 白若没想到小青龙如此热心,愉快地伸出拳头和他的龙爪碰了一下, “那就一言为定!” 第 78 章 小青龙是条守信用的龙,他当即给亲朋好友,龙兄龙弟们传讯,诚挚邀请大家来参加这场切磋大会。 小青龙抖抖龙须,开口道: “光切磋是不是有点没劲,要不要加点彩头?” 白若晃晃手里满网兜的红蛤蜊,“就用一袋蛤蜊当彩头吧。” 小青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下可不止他一条龙要给这只小龟抓蛤蜊了。 有了蛤蜊的诱惑,小龙们顿时兴致高涨,很快就吸引数条报名的小龙。 小青龙甚至按照先来后到给他们排了个号。他对白若道: “明日还是这个时辰,我们这儿见?” 白若爽快应下,"成,等我赢了蛤蜊,分你两成,当中介费。" 小青龙眼睛一亮,立刻在心里盘算起来,还有几条小龙今天没有响应的,他得把他们都劝过来! 从这天起,白若的海底生活变得忙碌而充实。她每日精神昂扬地出门,再带着赢来的彩头满载而归。 等吃腻了红蛤蜊,她就和小龙们把彩头换成了另一种不易捕捉的青衣鱼。 输了切磋的小龙不甘心,拉来更多难兄难弟。一时间,沧海武斗之风极盛。 连一些上了年纪的龙族长辈都听到风声,纷纷赞扬道: “这才有年轻龙的朝气,做龙嘛,就是要能打能战,方不堕我龙族威名。" 小龙们闻言,悄悄缩了缩脖子,没好意思说赢家不是龙,而是一只外族小龟。 小树也趁此机会精心钻研厨艺,白若带回来的海鲜种类越来越丰富,甚至多了一些奇奇怪怪、闻所未闻的海底生物。 小树挠着叶子,努力把它们烹饪成正常食物的模样。 期间小胖龙来给白若送了一回赔给小树的餐具,然后就一溜烟跑了。他只擅长吃,可不擅长打架,千万别把他这头无辜小龙卷进去了。 时光飞逝。 一转眼,白若就在沧海呆了大半年,几乎和年轻一辈的小龙们都交手了一遍。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沧海都知道玄龟族出了一只格外能打的小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 城 随着白若的实力迅速提升,小白龙的龙角渐渐长成。念叨了这么久的成年礼,终于拉开了帷幕。 />龙角长成的这天,小白龙喜不自禁。跑去长辈们的洞穴门口挨个嚎了一遍,然后被嫌吵的老龙们一尾巴抽走。 小白龙顶着几条龙尾抽出的红印子,依然乐得合不拢嘴。他兴致勃勃地开始广发请帖,还拉着白若帮忙一起想。 "一起去过秘境的穿山甲、花孔雀得发一份。"“各族的小龙那里都送一份。除了小青龙,我可是最早长角的小龙……” 说到这,小白龙忍不住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白气, “那小青龙就比我早长成一个月,真气妖!” 白若正在用签子挑麻辣小海螺,这是她最近新爱上的零嘴。“小青龙不是比你年长两个月吗?这么算来,还是你长得快。” 小白龙一听,立即又高兴起来。“果然,我才是沧海最厉害的小龙!” 成年礼当天,除了小白龙邀请的熟妖外,还来了不少眼生妖,值得注意的是,基本都是年轻的小姑娘。 小白龙一脸茫然,龙宫里的脂粉味浓度过高,让他不自在地打了一个喷嚏。“我没请过这些妖吧,难道是跟着其他妖一块来蹭饭的?” 白斐当即敲了小白龙的脑门一下,这个不开窍的傻弟弟。"什么蹭饭,那是我请的。" 小白龙瞪大了眼睛, "白斐,你没事请那么多小姑娘干嘛?" 白斐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 "爹闭关前交代的,你成年的时候,如果还是条单身龙,就必须邀请各家适龄女妖,免得你孤家寡龙,单身一辈子。" 白若看着小白龙呆滞的模样,笑道: “仔细瞅瞅,有没有中意的姑娘,别辜负了你爹的一腔父爱。” 小白龙回过神,愤愤道: “他瞧不起谁呢。 白斐悠悠道: “不过我也没想到你请了那么多单身小龙,说不定爹的一番苦心,是促成别家的好姻缘。" 白若眉梢一动,觉得白斐说得很有道理。小白龙看着连情窦都没开,但是在场有几条小龙已经蠢蠢欲动地想去找姑娘们搭话了。 仪式开始时,白若带着小树,跟花孔雀和穿山甲坐一桌。 花孔雀毫不愧对他的名字,打扮得鲜亮极了。幸亏之前从秘境里带出来的玉沙草培育成功了,要不然怕水的他都没法来海底观礼。 穿山甲一如既往地朴素,只有眼神里充满了宴席菜肴的渴望。她对白若小声道: “龙族果然财大气粗,小白龙大办三日流水席,上的还全是海鲜大餐……” 白若偷偷往嘴里塞了一根麻辣小鱼干,赞同点头。 小树则是仔细观察桌上的菜肴,他在龙宫从大厨那里学了好几手。但是桌上的几道大菜,一看就是师傅们压箱底的手艺,等成年礼结束了,他得再去后厨讨教一 二。 礼乐声中,一名白须飘飘的龙族长老为小白龙主持仪式,宣布白龙族又有一只小龙长大成龙。 仪式结束时,有胆大的姑娘上前去和小白龙搭话。今日的小白龙玉树临风,仪表堂堂,还是很有龙族气派的。 白若和小树一边啃蟹腿,一边小声讨论。“那是青龙族的姑娘吧,跟小青龙长得有几分相似。” 小树头顶的叶子探头探脑,显然充满了好奇。“不过小白龙看起来心思完全不在那里……” 说话间,小白龙和白若、小树看了个对眼,他果断抛下姑娘,直接跑来了他们这桌。白若和小树各举着一只硕大的蟹腿,和他面面相觑。“你怎么过来了?” 小白龙一屁股在旁白呢坐下, “那姑娘说想去沧海西边看珊瑚,珊瑚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吃。饿死我了,今天一早起来忙这忙那的,我都没来得及吃口饭……" 小白龙说着,夹起一条多宝鱼咬了一大口。白若抽了抽嘴角, "所以你拒绝她了?" 小白龙应了一声, “我建议她找别的想看珊瑚的龙去。”白若不禁扶额,她觉得白斐要一语成谶了。 果不其然,被小白龙丢在原地的青龙族姑娘脸色不大好看,倒是有一条年轻小龙凑了上去,没一会儿就把她逗笑了,两只小龙有说有笑地相携离去。 白若神情复杂地斜了大快朵颐的小白龙一眼,给他把一整盘的大龙虾端了过来。“来,多吃点。” 尝不到爱情的滋味,就只能多吃点实际的东西了。当白斐找到角落里吃得肚皮溜圆的小白龙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他向小白龙通知了新的噩耗。 /> 小白龙被惊得打了一个嗝, “他要为了他素未谋面的儿媳,把亲儿子扫地出门?” 白斐慢吞吞道: “没办法,现在整个龙族的出生率都不高,我们白龙族都百年没有新生儿了,老龙们着急也是正常的。" 小白龙瞪他, “那你呢,你怎么不用出去找对象?” 白斐冷哼一声, “我跟你说完这个事,就要出门找对象了。” “要不是你争气,我也不至于被爹迁怒。上了年纪的老龙,脾气真是大……”白斐骂骂咧咧地走了。 白若看得目瞪口呆,对小白龙道: “你们龙族的出生率,已经严峻到这个程度了吗?” 小白龙面露苦涩,原本长角的喜悦已经被彻底冲淡。 “成年龙的生活,真不容易……” 第 79 章 几只小妖收拾好行李,便准备出发了。 小叶紫檀的族地在遥远的南方,他们坐着云车一路南行,沿途的风景从星星点点的绿意逐渐连成一片碧色,连空气都变得温暖湿润起来。 被带上的小草很是兴奋,每天趴在窗口,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 有时白若他们在野外扎营,小树便立在帐篷外,吸收日月精华,带着小草也有样学样,不肯进帐篷休息了。 白若透过帐篷的垂帘,看到一树一草排排而立,努力吸收月光的模样,莫名有一种小树提前进入育儿生活的即视感。 小树对小草格外地有耐心,虽然品种不同,但还是尽力传授了植物修炼的各项要点。 他看着小草茁壮成长的样子,不禁开始幻想若是他和白若有了小小树.…不对,也有可能是小小龟呢? 小树不由得露出一丝傻笑,满树叶子在微风中发出细密的沙沙声。 …… 当白若他们抵达树族附近时,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这是一片广袤的山林,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了整片大地,几乎没有城镇的影子。 云车在行至山林边缘时,便没了继续前行的小路。小树率先下车, "再往里走,就只能步行了。" 白若收了云车,把探头探脑的小草塞到小树怀里。"看着点她,这里林深草密,一不小心她就被杂草淹没了。" 白若自认没有那么好的眼神,从一片高高的草丛中揪出乱跑的小草。小树闻言,连忙勾住小叶的细叶。 小雀从车里出来,一扇翅膀就朝着林中飞去,留下一声长长的鸟鸣。“啾——”我先走一步。他的快乐老家,终于回来了。 二难下了车,在温暖的阳光下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果然到了暖和的地方,精神都好了。”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想要冬眠的念头了。 小树将手搭上最近的黄檀,头顶的叶子晃了两晃。黄檀回应般地摇晃枝叶, “唰唰”作响。 白若不确定地看一眼黄檀,对小树轻声道:“这是?”恕她眼瘸,她实在没法辨别这是一只树妖,还是一棵普通的路边树。 小树弯弯眼睛, "这株黄檀在这里好些年了,打我出生起就长在这里。树木有灵,我告诉他我 回家了,他会把讯息传给其他树……" 小树向他们招招手,分开两侧横生的枝桠, "往这边走。" 小树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对他们细细讲解。“现在其实有很多树族都开始外迁,去更繁华的地方生活了。” “离开故土,难免会水土不服,有些适应不良的树族就会出现妖数锐减的情况,最后留在外头都是容易成活的树。" “我们小叶紫檀本来就数量稀少,长得又慢,老祖宗不敢冒险,所以一直留在最初的族地里……” "不过随着大家慢慢习惯用人形的样子生活后,也在山林里建了一些老宅,不会让你们在野地里搭帐篷的。" 小白龙听到这,顿时长舒一口气。这一路睡帐篷可把他睡够了,逼仄的帐篷实在让龙转不开身,连打个滚都怕自己的龙角戳破帐篷 布。 他本来还想问问小树山里有没有水潭,他其实可以去水潭下面打个洞住。这时,一根细软的藤蔓从树上垂下,勾住了二难的袖口。二难被吓了一跳,差点原地蹦起来。 小树见状,立刻笑道; “他们这是在欢迎新朋友呢。”小树摊开手,藤蔓当即绕过一惊一乍的二难,眷恋地缠上小树的手掌。 小树温和地摸摸藤蔓上的叶子,和它打招呼。 小草也友好地伸出叶子,和藤蔓碰了碰。外来草和本地藤就这样达成了第一次友好会晤。 接下来,他们又撞上了一队蹦蹦跳跳的大白蘑菇。一只白白胖胖的蘑菇甚至撞上了白若的小腿,晕乎乎地晃了两晃。 白若顿在原地,小声道: “这是,碰瓷?” 小树失笑,捞起原地打转的小蘑菇,把它丢回蘑菇大部队里。小蘑菇又蹦哒着跑远了。 "这是跳跳菇,它们会自动寻觅雨水充足的地方,进行大迁徙,在林子里撞上它们很正常。"白若看着胖蘑菇们列队远去的背影,突然咽了一下口水。“有点想吃小鸡炖蘑菇了。” 小树挠挠头, "跳跳菇因为运动过度,肉质紧实得有些发硬,不好吃的。你要真想吃,我晚点去找找有没有别的好蘑菇。” > 小树在她略显讶异的目光里抖抖叶子,委婉道:“我的厨艺,也不是天生就有的。”白若懂了,这一林子的食材,都是小树的练手工具。 又走了一阵,前方的视野渐渐开阔起来,一片错落有致的老式庭院映入眼帘,别有一番山野趣味。 就是院前长着几株郁郁葱葱的树,挡住了大片阳光,怎么看都觉得这树种错了位置。 下一秒,白光一闪,这几株树纷纷化为人形,朝着小树迎来。“言檀,你可算回来了,是在外面玩得乐不思蜀了吧!”"这么久也不传讯,祖树爷爷都要往外挂寻树启示了……" 小树好不容易从同族的打趣中挣出来,清清嗓子,郑重道: “这几位是我带回来的朋友,要在族里小住一阵。” 小树妖们克制住眼中的好奇,礼貌地向白若几妖打招呼。 小树领着他们往庭院里走,对其他探头探脑的小树妖道: “我先安顿好他们,晚点去给祖树爷爷问好。” 有一株小树撒腿往林子深处跑去, "我去给祖树爷爷报个信!" 走入庭院,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小树不好意思地打开窗户通风。"大家还是更喜欢露天席地地睡觉,在屋里住得少。" 白若、二难和小白龙入住相连着的三间屋子。白若扫过空旷的屋内,开始从储物袋里往外掏行李。 小树自觉地上前帮忙,把衣物收进衣橱,床榻铺好,再将一些常用的物品摆到合适的位置。比如窗边软塌上多加一个腰枕,矮几上放一套茶具果盘,和几册话本…… 白若不知不觉就被挤到了门边,她摸出一把瓜子慢悠悠地嗑起来。别说,小树整理的东西,桩桩件件都合她心意,完全符合她的生活习惯。 屋子被一点点填满,平添不少生活气息。小树满意地拍拍手, "暂时先这样,有别的需要的,再慢慢添置。" 白若笑盈盈道: “怎么办,我该给你加分的,但是你的分数已经满了。” 小树叶子一顿,低声道: “可以重新计分。” 白若眉梢微动, "重新计?也不是不行。要是攒够了一百,你想做什么?" 小树迟疑片刻,才红着耳根道: “可以等凑够了一百 再说吗?” 白若盯了他泛红的耳根两秒,爽快应下, "行。" 就小树的性子,怎么想也不可能提出太过分的要求。 小树飞快翘了下唇角,又试图让自己显得稳重一些。 “我得去和祖树爷爷报个平安,你先休息会儿。” 白若朝他摆摆手,半个身子已经靠在了软塌上, “去吧。” 小树脚步轻快地出了庭院,往丛林深处走去。祖树爷爷年纪大了,喜好清净,他们也只有逢年过节,出门回家时才去问安。 没走多久,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木出现在林子尽头。 小树快走两步,将手贴上一根低垂的老枝。“祖树爷爷,我回来了。” 老枝轻轻摇摆。 小树继续道: “我带了朋友回来……不止是朋友,还有我想要携手一生的伴侣。”枝叶的“沙沙”声倏然热闹起来。 小树的眼睛亮晶晶的, “是一只让妖很有安全感的小龟……”小树将他们相识的故事娓娓道来。 老树静静聆听,末了,用叶子赞赏地拍拍小树的脑袋。 小树快乐地眯起眼, “您也觉得她很好,是不是?”“改天我带她一起来看您,您一定会喜欢的……” 第 80 章 白若是被小鸡炖蘑菇的味道香醒的。小树离开后,她就靠在软塌上小憩,不知不觉迷糊了过去。 此时一阵阵浓郁的香味从窗口飘进来,萦绕在鼻尖,白若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翻身下塌,从窗口探出头去。 只见前面的院子里,不知何时支起了一口大铁锅。烟气环绕中,小树抄着一把锅铲,舞得虎虎生风。 白若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来,朝他喊道: “是我的小鸡炖蘑菇吗?” 小树听见她的声音,连忙扭过头,挥挥锅铲。 “祖树爷爷听说你想吃小鸡炖蘑菇,把林子里长得最好的一片鲜蘑菇都送我了!”白若从屋里跑出来,拖了一把小马扎在铁锅边坐下。小树连忙拿了一只小碗,用锅铲捞了几朵蘑菇出来递给她, “你先尝尝味。” 白若期待地搓搓手,用筷子夹起一只蘑菇送入口中。 一口咬下,鲜甜的汤汁在舌尖炸开,白若幸福地眯起眼,对着小树比出一个大拇指。“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棒了。” 小树头顶的叶子得意地直立起来,打了一个圈儿。 二难和小白龙也被小鸡炖蘑菇的香味勾了出来,眼巴巴地看着白若手里的碗。 白若加快速度,三两下把碗里的蘑菇扒拉干净,坦然回视。 “看什么,这是有伴侣的龟才有的待遇。” 单身龟和单身龙顿时蔫耷了。 小草凑过来,贴着白若的胳膊软乎乎地蹭了两下。 白若顿了顿,摸摸草叶,“一会儿给你盛点汤,你可以吸两口。”小草当即收获了二难和小白龙嫉妒的眼神。 这时,又有几只小树妖跑了过来。"言檀,你又做好吃的了是不是?香味都飘到几里地外了……" 小树“啪嗒”一声把锅盖扣上了。“这是祖树爷爷专门给我招待贵客的,不能分给你们。” 小树妖们的目光扫过同样流口水的二难、小白龙,最后停在唯一一个拿碗的妖身上,似乎没有明白她“贵”在哪里。 其中一只小树妖瘪瘪嘴, “祖树爷爷偏心,他都没给我们留过鲜蘑菇。”另一只小树妖薅一把他的脑袋, "你又没带客人回来过。" 小树妖歪歪脑袋, “我要是带客人回来,祖树爷爷也会送 我蘑菇吗?” 言檀翘了下唇角, “一般的客人可不行。” 小树妖好奇地打量白若, “那她为什么可以?” 言檀骄傲地挺起胸膛, "她是我的伴侣,相当于祖树爷爷的曾曾曾……曾媳妇!" 小树妖们惊讶地长大了嘴巴。 白若把那一锅小鸡炖蘑菇吃得干干净净。在二难和小白龙羡慕的目光中,这一锅小鸡炖蘑菇平添一分美味。 白若觉得她可能是进入新的生长期了,最近不光胃口变得大了,连龟壳都有点痒痒。 同一时间,言檀这株曾经的秃头树有对象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族地。 小树妖们沸腾了。 从这天起,言檀身边就多了不少有意无意打探消息的单身小树妖。"言檀,你是怎么找到对象的?"“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能给我也介绍一个吗?” 言檀不堪其扰,原本以为带着白若回族地的悠闲生活,变成了叽叽喳喳的闹腾。 连白若在院子里晒太阳时,都会发现周围角落里时不时冒出来的若有若无的目光。 当白若和小树陷于八卦中心时,二难和小白龙的心重新偏向单身一方。 “谈恋爱真可怕,所有妖都会关注你。”小白龙打了一个哆嗦,他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在沧海被无数龙围观的场景。 二难仔细想了想, "如果我真要带对象回家,应该挑大家冬眠的时候,那时候的龟族最清净。" 白若抽了抽嘴角,不客气地给二难泼了盆冷水。“这种事,还是等你有对象了再考虑吧。” 白若说完,就变成龟形,趴到院子中间的一块巨石上。午后的阳光最适合小龟晒背了,暖洋洋的,有效缓解了她最近的背痒。 另一边,小树匆匆打发走问题不断的小树妖们,抱着一把树枝进了院子。 白若懒洋洋地在石头上磨了磨爪子, "这是什么?" 二难探头, “做饭的柴火?” 小白龙张望, "磨牙的树枝?" 小树抱着树枝在一旁坐下, "不是,白若说最近背痒,我想给 她做个挠龟壳的木刷。" 二难和小白龙齐齐扭回头。 他们就是嘴欠,非要多问这么一句。做妖呢,有时候没有必要的好奇心,就该直接咽回肚子里。 白若回忆道: “我之前好像买过锦鲤族的痒痒挠,但可能是龟壳太硬了,那个用了一阵子就坏 了。 小树开始慢慢打磨树枝, “这是降香檀的树枝,耐腐耐磨,不裂不翘,保证用几百年都不坏。”小树粗粗处理一遍原木,对着白若的龟壳比划了两下,对木刷的大小有了数。 白若仰头道: “我的壳会慢慢长大的,你现在量的尺寸,可能我下次蜕壳后就不合适了。”小树专心埋头干活, “那我就给你打新的。” 白若满意了。小树真是居家旅行必备的宝藏妖。 小树的手巧,不出半日功夫,一把光滑柔韧的木刷就初具雏形。小树试着在白若的龟壳上搓了两下,白若不由得哼唧两下, “对,就是这个位置,再用点力。” 二难眼馋地看着小树给白若打磨整个龟壳,把目光投向闲适的小白龙。 小白龙立即退了半步, "干嘛,你想都别想。我这辈子只给自己老婆刷龙鳞。" 二难忽然开始想念冬眠的一难。想当年,一难还会帮他的龟壳涂保养油呢。 二难可怜巴巴在墙边的石头上蹭了蹭龟壳。求妖不如求己,他还是自己蹭蹭吧。 第 81 章 树族第一届联谊大会举办得十分成功,成双成对的小树妖们很快占据了每一个角落。二难和小白龙形单影只地溜了回来,神情挫败。 正在看言檀用树枝编花环的白若忍不住分出了一丝注意力, "你们怎么回来了?"二难萎靡道: “小树老师教的方法不管用。” 白若:“哪里不管用?” 二难小声道: “我看到一个树族姑娘在点心台那边吃东西,就去和她搭话。她长得珠圆玉润,一看就是个爱吃的,我就从美食开始聊……" 白若点点头,这个路子没错, "然后呢?" 二难的脸上带了点委屈,“然后说到喜欢的零嘴,我就拿出我珍藏的小虫干请她吃,结果她扭头就走……" 白若哑然,将目光飘向小树。别说树了,她龟龟也不爱小虫干啊。 小树编花环的手一顿,无奈道: “树族大多不喜欢虫子,尤其是那些会吃叶子的,树族的姑娘就更厌恶虫子了……" 二难这不是投其所好,是精准踩雷啊。 二难叼着一根小虫干,又塞了一根给看热闹的草草,“我们草草就不怕虫。”小草骄傲地挺起叶子。 小树动了动唇,摸摸小草,“草草的胃口确实不错。”喂啥吃啥。 白若扭头看向小白龙, "那你呢,又是怎么回事?" 小白龙撇撇嘴, “我去和一株龙角树聊天,想看看她的树冠到底有多像龙角,反倒被她瞪了好几眼。” 小树瞅一眼远处正在和其他树聊天的龙角树,解释道: “龙角她因为树冠太大,以前被其他树嘲笑是大头树,最忌讳妖提她的树冠……" 小白龙表示不理解, “我的龙角要是长成树冠那么大,一定天天和妖炫耀,这有什么可忌讳的?" 白若抽了抽嘴角, "你和二难还是继续单着吧。"她怕小白龙和二难的性子,再去和姑娘们聊天,会被妖揍。 联谊大会之后,树族族地里的粉红泡泡可以说是随处可见。 当白若第三次在捕猎途中撞见亲亲我我的小树妖时,觉得哪里不太对。这些小树妖的进度,比她和小树可快太多了。 白若在沉 思中,打了两只山鸡回来。在小树料理山鸡的时候,她忽然开口: “小叶紫檀一般什么时候会开花结果?” 小树手一抖,差点把整只鸡掉进火堆里。 他的睫毛飞快扇动两下,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白若眨眨眼, “我看你们族里有几株树,像是好事将近,我都隐隐闻到花香了。” 小树的手稳住了,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有了伴侣的小叶紫檀,一般很快就会开花结果。"白若有些疑惑,言檀同族的几株树,看着年纪也不大,竟然都已经成年了?她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 小树奇怪地回视, "他们都二十多岁了,当然成年了。" 白若面露震惊, "小叶紫檀不是长生种吗,成年居然这么快!" 小树顿了顿,突然发现他们的认知有着极大的偏差。 “十年树木,大部分树族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长成大树了,个别长得慢的可能需要二三十年……”白若有些恍惚, “所以你——” 小树挺直腰杆,郑重道: “我今年二十有二,早就成年了。” 白若看着脑袋上顶着可爱小绿叶的小树,第一次认识到眼前的是一株成年树。成年了,那她就不客气了。隔日,白若从林子里扛回了一头鹿。 她把五花大绑的鹿交给小树,认真道: “今天吃烤鹿肉吧。”小树立刻去准备了一捆柏木, "鹿肉用柏木烤最适宜,能最大程度上保持它的本味。" 白若微妙地看了小树一眼,本味不本味的,倒也没那么要紧。重要的是鹿乃纯阳之物,益气补血。 在小树细心地用调料腌制鹿肉时,小白龙和二难不知怎么也凑了过来。 白若眉梢一动, "这都还没开烤呢,你们就闻着味儿过来了?" 小白龙厚着脸皮搓搓手, “这不是见者有份嘛。”二难也眼巴巴地看着她。 白若无奈道: “成,那就一块儿吃吧。”一头鹿的分量不小,要是光让小树吃,别补过头了。 /> 小树一听到酒字,就想起酒酿圆子那场意外,一走神的功夫,一块鹿肉啪嗒掉进了辣椒末里。小树连忙把鹿肉从辣椒末里紧急捞出来,委婉道: “我喝不了酒。” 一个酒酿圆子闹出的笑话都差点让他钻进地里了,要是货真价实的酒,那还得了? 小白龙笑嘻嘻地揽住小树的肩膀, “哪有妖不喝酒的,现在不练一练,等你成亲时喝喜酒怎么办?" 小树耳根顿时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小白龙的脑袋上就挨了一颗小核桃。“哎哟!”小白龙扭头,对上白若似笑非笑的神情。 “白曜,我看你是皮痒了。”白若一下一下地抛着手里的另外两枚小核桃,语带威胁。 小白龙一缩脖子,躲到了二难身后。“你壳硬,借我挡挡。” 二难“嗖”地往旁边一闪,把小白龙暴露出来。“你的龙鳞也硬的,抗得住。” 一龙一龟你躲我闪,险些绕成了陀螺。 白若对着热意未退的小树叮嘱道: “你别对小白龙太客气了,他就是蹬鼻子上脸的性子。”小树嗫嚅, “我也没有不高兴……”白若脑中闪过小白龙刚刚说打趣话,回味过来小树的言下之意,弯了弯眼睛。 夜幕降临时,烤鹿终于上桌。 白若利落地用刀将鹿肉分成几份,将最大的一块夹到小树的盘子里。“你烤肉最辛苦,吃最大的。” 小白龙殷勤地给小树倒了满满一杯酒, “敬我们的大厨。”在树族的这段时间,他可悄悄蹭了不少好吃的。 小树犹豫片刻,还是喝了一口。小白龙虽是打趣,但是道理没说错。他要是滴酒不沾,以后喝喜酒可怎么办?一杯就倒的新郎,岂不是连洞房花烛夜都.. 一口酒下肚,火辣的热意迅速涌了上来,小树的脸颊染上一片绯红。 白若不着痕迹地换了小树的酒水,要是小树醉死过去,她的鹿不是白准备了。吃饱喝足,小白龙和二难大着舌头在一旁侃大山。 眼神清明的白若朝着小树勾勾手, "走,我们去遛弯消消食。" 小树晕乎乎地站起来,跟着她往院子外头走。 也不知是酒还是鹿肉的作用,他现在整棵树都热热的。 />白若牵着小树在林中小路上散步。小树的喘息有些急促,在静谧的夜色里格外分明。 白若放慢脚步,正要开口,却发现小树不知何时已经扯松了衣领。“你……” 小树的眼睛水亮水亮的,在柔和的月色下显得有些潋滟。白若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男色惑妖,她今天算是领悟这个词的意思了。“我,有点热……”小树喃喃道。白若不由得凑近一步, "只是热吗?" 小树看着眼前倏然放大的心上妖的面容,目光飘忽了一瞬,慢慢落在了柔软的粉色唇瓣上。他下意识舔了下唇, "还,有点渴……" 白若翘了下唇角,呼吸几乎触及他的脸颊, "那就润一润。"小树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缓缓靠近。 在唇瓣即将相贴的瞬间,小树猛然后退,用力晃了晃脑袋。"不、不行……" 白若眉头一蹙,到嘴边的肉还能让他飞了?"为什么不行?" 小树迷茫地眨眨眼,努力让眼神聚焦。 “我问过二难了,他说玄龟,要几百年才能成年……”"未成年妖,不能亲……" 白若愣住了。 哦,原来未成年的是她啊。 等等,她要几百年才能成年。那就是说她几百年都吃不到一口肉,只能看着嫩生生的小树在眼前晃悠? 白若的额角狠狠跳了两下。 第 82 章 白若心不在焉地和小树回到院子。二难正被鹿肉辣得直吐舌头,八成是吃到小树之前不慎掉进辣椒末里的那块天选之肉了。 白若先把晕头转向的小树安置在旁边的摇椅上,然后凑到小白龙身边。小白龙行云流水地给她斟了一杯酒, “来。” 白若把酒杯往旁边一推,“喝酒的事不急,我有件要紧事问你。”小白龙含糊道: “什么事?” 白若严肃道: “你们龙族有没有什么快速进入成年期的法子,除了你嗑的丹药。” 小白龙挠挠龙角, “我们以龙角长成作为成年的标志,基本上靠努力提升修为,加快龙角生长。" 白若摸摸下巴,看来还是得靠修炼。 小白龙沉思片刻,继续道: “不过提升修为不是一日之功,所以这个方法快不了多少,据说有一个偏门法子,但是罕有龙用……" 白若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小白龙眨眨眼,尽力维持清醒。 “妖界大大小小的秘境无数,秘境流速与外界不同,如果找到一个时间流速是外界数十倍的秘境,进去待上一阵,不就自然成年了吗。" 白若忽然觉得这个方法极有可行性。 小白龙又低声叮嘱道: “不过也就是我们长生种敢进这种地方,百年对我们来说不过弹指之间。要是换了短命妖,都等不到出秘境,就变成一杯黄土了..…." 白若慎重点头, "你有这种秘境的线索吗?" 小白龙面露难色,“我只是听说过这种传闻,毕竟大多数妖也不会嫌自己命长……你要是真想去,我倒是可以找海里的妖帮忙打听打听。” 白若道了一声谢,顺手用传讯玉符给小锦鲤发了一条消息。金金消息灵通,没准能有什么线索。 …… 接下来的时间,白若一边等秘境的消息,一边日日修炼,勤劳得小树都忍不住劝了。“修炼不急于一时。” 白若抬眸看了他一眼,小树那晚晕晕乎乎,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她正色道: “不行,我有点急。” 小树不解其意, "急什么?"白若的实力早已碾压一众年轻小妖,加 上天性寿命漫长,完全可以慢慢修炼。 白若幽幽地叹一口气, "不修炼,没肉吃啊。" 小树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你想吃肉了?是吃鸡肉、兔肉,还是羊肉?”但凡是山林里有的肉,总能给她弄来。 白若摇摇头, “不,是未成年妖不能吃的肉。” 小树愣了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咳嗽两声, “我、我去看看早上蒸的点心做好了没。”说罢,小树一溜烟跑了出去。 白若的叹气声更重了。吃素的日子,真是清汤寡水,让龟没有一点盼头。 大约一周后,小白龙那里先传来了消息。 “归云川尽头有一个秘境,上一次开启是五百年前,当初误入秘境的小妖大多是寿命不长的妖,秘境再开时,只出来一只白发苍苍的老山羊,不久后就寿终正寝了。" "故而大家都猜测那秘境的时间流速太快,导致这些妖有进无出……" 白若一拍掌心, "就是它了。"她现在进去,出来就是一只成年龟了,从此百无禁忌! 事到临头,小白龙反倒有些纠结, "你真要去啊,万一那时间流速比我们想象的还快……" 白若瞥他一眼, "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山羊都能活着出来,我龟龟不比它命长吗。" 小白龙还是有些担忧,他那晚一定是喝多了,才和白若说了这么不靠谱的法子。 眼看着劝不动白若,他转头去找小树了,试图让他用用美树计,吹点枕头风打消白若的冒险念头。 小树听到小白龙的来意,嘴唇微动。 别说他现在还吹不了枕头风,就算能吹,也不好随意干涉白若的决定。“我找白若谈谈,要是她实在想去,我便陪她一起。” 小白龙瞠目结舌,等等,他是想把白若劝回来,没打算再搭进去一棵树啊。 小树来找白若时,她已经在清点进秘境的行囊了。好歹是个秘境,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以示尊重。 她看到小树,轻描淡写道: “我去一趟归云川的秘境历练,用不了太久就会回来的。” 小树见她心意已决,只好开 口: “那我跟你同去。” 白若一滞,放下手里团起的衣裳, "我是去历练,不是去郊游,你没必要跟着去受罪。" 小树盯着她的眼睛, "如果是普通秘境,我跟着也不妨碍。如果是有危险的秘境,我更不可能看你独自去。” 白若见小树把两头的话口都直接堵死,不禁“嘶”了一声。莫非是近朱者赤?老实巴交的小树跟她在一起久了,都变得如此口舌伶俐,竟让她一时无法反驳。 这时,两只龙角突然从窗口冒出头来。小白龙弱弱的声音从窗下传来, “我也可以一起。” 白若一只龟去,万一出点意外,他怎么跟龟族的大龟小龟交待。 二难从另一个窗口钻出来, "去哪儿?我也去!"没有听到前因后果不要紧,重要的是合群。白若、小树和小白龙别想偷偷背着他出门。 白若头疼地摁摁眉心,她不过是想找个秘境快速过渡一下,提前进入成年期,怎么就成了全员大冒险了呢。 一日后,没能说服小树、小白龙、二难的白若拖家带口地上路了。不是她口才不行,主要是她一龟难敌三口。三张嘴巴一起在她耳边叨叨,是个妖都承受不住这种声波攻击。 好在归云川距离树族的族地不算太远,至少不是横跨妖界那种夸张的距离。从这里出发,靠云车疾驰一周左右,就能抵达归云川了。 临行前,小树颇为遗憾道: “我本来还想带你去见见祖树爷爷的。” 白若一边对着舆图比划,一边说道: “等我们回来再见也一样。” 她现在未成年,见了小树的家长也只能定亲。等成年了,他们都可以跨过定亲,直接原地成婚了。 小树不知道白若脑子里的车轱辘已经碾了不知多少个来回,他还在认真盘点进秘境要带的物品清单。 小白龙自然地搭上他的肩膀, "不用那么紧张,缺什么,我们就地取材就行。"小树点了点自己的调料包, "胡椒粉、辣椒粉、花椒、桂皮、小茴香……都有吗?"小白龙默默闭上嘴, “那还是得带上的。”没有小树的时候,他们吃辟谷丹就算了。现在有了小树,可不能因为区区一点调料,影响了大厨发挥。 83. 第 83 章 姜山为聘 小树觉得头上的叶子有些松动,他赶紧偷偷戴上帽子,将叶子牢牢捂在脑袋上,颇有掩耳盗铃的架势。 二难一转头的时间,就发现小树头上多了一顶帽子,不禁疑惑道:“你怎么突然戴上帽子了?” 小树含含糊糊,“我、我头冷。” 白若的目光扫过地上渐渐堆积的落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体恤道:“下一顿,我们吃姜母鸭吧。” 掉叶子,恐怕是所有树族的噩梦。 小白龙去湖边的芦苇丛里逮了两只野鸭,顺便带回来一窝鸭蛋。 二难将掉落的枯枝拢到一处,作为他们接下来的柴火储备。 白若在储物袋里翻了翻,之前给小树备下的老姜不多了,她留出一部分姜作为种子,打算等下一次春天来临时种下。 在渐渐变冷的天气中,小树把小白龙带回来的野鸭做成了一锅姜母鸭,又做了一锅姜汁炖蛋。 要不是那蛋打得快,白若都怕下一秒就孵出小鸭子来。 二难被萦绕的浓郁姜味刺激得吸吸鼻子,“这一餐的主角是姜吗。” 白若给他们挨个塞了一碗姜汤,一本正经道:“天冷了,吃姜驱寒,预防感冒。” 二难被说服了,这个秘境一日四季,温差确实有点大了。 …… 隔日,天气转暖,白若把剩下的姜块全都种进了土里。 小树趁着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迅速地从帽子里摸出两片黄叶,塞进了储物袋。 他的头上又长出了两片嫩生生的新叶。 小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脱发不算什么,待新叶长成,他还是一棵俊俏好树! 如此几日后,白若的龟壳开始痒痒,她即将迎来一个新的褪壳日。 小树时不时地帮她挠挠龟壳,敲敲龟背,按摩促进龟壳脱落。 旧壳褪去,小龟又长大了一圈,龟甲上的同心环状纹也多了一道。 崭新的新壳变得更加结实坚硬,隐隐泛着润泽的暗光。 白若小心收好自己褪下的甲壳。 等回到族里,让卜长老帮忙炼制一下,说不定她的小龟壳还能学会自己占卜呢。 紧接着,二难也开始褪壳了。 没有伴侣帮忙的他只能自给自足,做一只独立小龟。 又过了一阵,连成年的小白龙都进入蜕鳞期了。 身上的旧鳞片被新鳞依次挤落,掉得四处都是。 小妖们在飞快的时间流逝中,基本是一天一个样。 白若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湖边照照镜子。 她美滋滋地打量着自己日渐饱满厚重的龟壳,成年之期,指日可待。 …… 这一天,白若和往常一样在湖中快乐划水,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悸动。 她划动的爪子渐渐慢了下来,龟身缓缓下沉,往湖底坠去。 小树是最先发现白若的身影从湖面消失的,他连忙问岸边晒背的二难,“你看见白若了吗?” 二难睁开半眯着的眼睛,“刚刚还在那里呢,是不是去水下抓鱼了?” 小白龙一甩尾巴跃入湖中,溅起一片水花,“我下去看看,她是不是在自个儿偷吃小鱼呢。” 几息之后,小白龙慌张地冒出水面,“你、你们来看看,白若她没反应了……” “噗通——” 小树率先跳入湖中,二难紧随其后。 他们往水下潜去,只见巨石般的龟壳静静地躺在湖底,一动不动。 小树凑近细听,半晌都没听见一声心跳,他脸色一白,“没、没有心跳了……” 小白龙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玄龟,还会溺水吗?” 二难瞪了他一眼,“别乌鸦嘴。” 他贴到龟壳上听了半晌,才缓缓吐出一个气泡,“是成年前的一个沉睡期,不是没有心跳,是她的呼吸和心跳频率都被压到极低,你再等一会儿,就能听见了……” 小树屏息聆听,在捕捉到一声几不可察的心跳声后,才长舒一口气。 小白龙看着沉睡的白若,不知所措道:“她怎么说睡就睡了,也不打声招呼……我们要把她打捞上来吗?” 二难沉默一秒,“要是在秘境外慢慢成年,我们应该能提前做好准备。但是在秘境里,估计是这个沉睡期来得太突然了,白若都没预料到,就睡着了……” 小树为难地绕着白若游了一圈,“要是贸然挪动,会不会影响她成年?” 这下二难也答不上来了,他还是只未成年龟,都没成过年呢。 三只小妖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没敢随意搬运。 保险起见,他们在白若周边布下了数道防护符文,每日轮流下水查看。 有了白若的前车之鉴,二难谨慎极了,把自己的活动范围固定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生怕不小心睡在了那个犄角旮旯里,让妖找不到。 两日后,小树看到睡死在火堆边的二难,默默把火堆往边上挪了两米。 不挪开,他怕龟壳上会熏出一片焦黑的痕迹。 一个平常的午后,湖水中央蓦地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秘境中的灵气仿佛都被高速旋转的漩涡吸引,倒灌入湖。 小树和小白龙齐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注视着波涛汹涌的湖面。 小白龙低声喃喃:“好家伙,我成年的时候,沧海甚至平静得毫无波澜……” 小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紧盯着湖中的漩涡,一秒也舍不得移开。 半个时辰后,异像渐渐散去,一座小山般的龟壳缓缓浮出水面。 本该是气势恢弘的场面,却被龟壳上粘着的数片残破符文毁了形象。 白若暴躁地用爪子扒拉身上的碎符纸,“是谁在湖底乱贴小广告,铲都铲不干净!” 小树和小白龙看着被漩涡卷成渣渣的碎纸,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白若好不容易甩掉身上的纸屑,化为人形上岸,一眼就看到呼呼大睡的二难。 小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解释道:“你沉眠没多久,二难也跟着入睡了。” 他把目光转回白若身上,“你长高了。” 白若这才发现自己拔高了一截,连视物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小树继续观察:“头发也长了。” 白若拢起垂下的发丝,发现发丝里也夹了几片纸屑。 她的额角当即跳了两跳。 小树赶紧上前,“我帮你挑干净。” 白若盘腿坐下,任由小树给她检查发丝卷住的纸屑。 小树的动作又轻又快,挑完纸屑,顺手给她梳了个辫子。 白若倏然想起什么,开口道:“我之前种下去的那些姜呢。” 她都还没来得及丰收,就沉睡湖底了。 小白龙指向不远处一片郁郁葱葱的姜地,“都在那呢,长得可茂盛了。” 白若一眼望去,竟然望不到头。 她忍不住拍拍小树的肩膀,真诚道:“话本中有江山为聘,我也学一回,赠你一片姜山……” 从此不惧落叶秃头。 小树看着这片寓意深刻的姜地,感动得眼泪汪汪。 小白龙心情复杂地扭过头,莫名有些羡慕呼呼大睡的二难。 孤身一龙面对这种场景,有时候也挺无助的。:,,. 84. 第 84 章 塌床(结尾在作话)…… 小树开始勤勤恳恳地下地收姜。 这里的每一株姜,都代表了白若对他的情谊。 小树一边收,姜一边长,直到他叫来小白龙帮忙,他们收割的速度才勉强追上姜苗生长的速度。 等小树的储物袋被生姜填得满满当当时,二难终于从沉眠中悠悠转醒,在一阵灵力震荡后,他正式迈入了成年期。 不知是不是接连两只小龟成年,卷走了秘境太多灵气。 秘境忍不住送客了。 白若还没来及和二难道一声恭喜,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下一秒,四只小妖被接连丢出秘境,落在了归云川河畔。 成年龟的重量不轻,二难落地时,甚至压碎了河畔的一块卵石。 他晕乎乎地变回人形,还没从睡梦中彻底清醒,“怎么回事,地震了吗?” 白若小声道:“没什么,应该是我们被秘境扫地出门了。” 小白龙环顾四周,“你们薅了它那么多灵气,它能忍到现在也不容易。” 白若嘟囔道:“这秘境,还挺有脾气的。” 二难趴在河边坐看右看,原本的少年气褪去,他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只有眼珠子滴溜溜转的时候,还像一只不成熟的小龟。 白若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成年真是小龟最好的医美。 没空多想,她的传讯玉符就开始震个不停,进了秘境就失去信号的传讯玉符一次性接收了无数消息。 白若依次查看讯息,目光在触及一条消息时,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 她抬头对二难道:“青沁姑娘说,那只花蝴蝶闭关失败,前两日寿终正寝了。” 二难从脑中翻出绿萼梅和花蝴蝶的爱恨纠葛,恍然道:“他也是活该。” 白若摇摇头,“青沁和他好过一场,还是打算去蝴蝶妖的族地参加葬礼。” 二难叹息道:“青沁姑娘还是心软。” 白若忽然想到什么,在小白龙和二难身上来回扫视两眼,心头一动。 上次和青沁见面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小龟,青沁肯定把他们当未成年小妖看待,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白若决定去一趟蝴蝶妖的葬礼,一是开解一下青沁,二来么,顺路吃个席。 小树和小白龙对此都没有意见,二难倒是低声嘀咕了两句,“要不是为了开解青沁姑娘,我才不去花蝴蝶的葬礼呢。” 小妖们再次上路,出了归云川地界,他们前往最近的城镇稍作补给。 偏远地界的镇子不大,连驿站客房都腾不出四间。 白若听到小二说只有两间客房时,眼神一闪,“那就两间。” 她把其中一把钥匙递给二难,“你和小白龙一间,我和小树一间。” 小白龙还没来得及抗议,小树的脸先红了。 他迟疑道;“我可以不用睡觉……” 白若二话不说揪着他上楼,“姜山你都收了,这时候不好意思什么?” 她千辛万苦跑到归云川秘境,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嘛! 二难目送白若和小树离去,对着小白龙冷哼一声,“你要是不想睡,可以打坐修炼。” 小白龙的反骨顿时上来了,“凭什么是我修炼?” 两只小妖吵吵嚷嚷地上楼了。 楼下的小二慢悠悠地打了一个哈欠,决定晚上睡觉时往耳朵里塞团棉花。 他们驿站年久失修,隔音一向不大好。 白若和小树进了房间,就被房中的家徒四壁风震住了。 除了房间中央一张大床,屋子里再没别的家具。 小树的眼神不自觉地开始飘忽,时而落在床上,时而飘向空荡荡的白墙。 白若打量着这出奇简陋的坏境,决定先去洗个澡。 房间侧面有一间小浴房,还能凑活用。 白若取出换洗的衣物,先进了浴房。 源源不断的水声从浴房中传来,小树深吸两口气,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白若洗得飞快,浴房狭小,完全容纳不下她的龟形,只能用人形洗漱。 然而习惯了在秘境里让小树给她刷龟壳,现在不刷两下,总觉得背上少了一道步骤。 白若匆匆洗完,湿漉漉地从浴房里出来,就急吼吼道:“快来帮我刷两下龟壳。” 她的目光落在房中唯一一张大床上,往上一趴,变成龟形。 然而白若忘记了现在的自己,早已今非昔比。 成年龟和未成年龟的体型、重量皆是千差万别。 在她变成龟形的瞬间,上了年纪的床脚就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 白若顿时一僵,“什么声音?” 她刚要翻身起来,脆弱的床板终是没能撑住,“咔啦”断裂。 “咚——” 一声闷响,白若整只龟都摔进了塌陷的床中。 小树连忙将龟背刷往旁边一放,上前道:“你、你没事吧?” 白若变回人形,揉着腰从乱糟糟的床铺中爬起来,“这什么破床,质量也太差了!” 说话间,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二难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我们在隔壁听见好大一声响。” 小树过去开门,“没事,就是白若不小心把床搞塌了……” 下一瞬,白若就对上了二难格外微妙的眼神。 他轻咳两声,试图委婉道:“白若,你刚成年,还是悠着点来,不要上来就搞太刺激的。” 小白龙从二难身后探出头,帮腔道:“是啊,你也不怕把小树折腾坏了,多少得讲究点可持续发展……” 白若沉着脸,咬牙道:“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二难充耳不闻,“我们都知道你等这一天很久了,但你是龟,那么猴急,有违龟族本性……” 白若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越过二难,对小白龙道;“你问问小二,这床还能不能修?” 两分钟后,小二上楼查看,摇头道:“不行,这床板彻底坏了,找师傅来换,怎么着也得明天了。” 白若摁摁眉心,“还有临时能用的床榻吗?” 小二想了想,“库房里倒是有一个床架子,不过那个更禁不起折腾,要是您再来一回……” 白若一字一顿道:“我们保证不会损毁,刚刚真的是个意外。” 小二收了白若的赔偿费,才把床架子从库房里抬过来。 “要是这个也坏了,就真没替换的了。” 白若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来,“你放心。” 小二离开后,二难也推着小白龙往隔壁走。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白若道:“这里的隔音也不好,你们声音别太大……” 白若“哐当”一声关上门,要是刚才她还有点见不得妖的小心思,这会儿已经彻底被塌床事故搅和没了。 小树看看她,欲言又止。 白若缓和了语气,“怎么了?”:,,. 85. 第 85 章 喜丧 晚上,白若躺在床上。 她刚准备翻身,床板发出一声闷响,她僵直着把自己拧了回去。 这张替换的二号床架,年纪估计比那张塌了的床还大。 小树躺在床的另一边,同样浑身僵硬,不敢妄动。 白若思索片刻,拿出传讯玉符向锦鲤族下单。 以后出门,她得自己带张床,就要最结实最牢固的玉石床。 别的不说,至少床榻的承重水平必须一流。 下完单,白若终于能安稳入眠了。 直到她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小树才小心地偏过头。 他凝视着白若安静的睡颜,半晌,露出一个傻笑。 隔日起床时,白若的骨头都是僵的。 不能任意打滚的床,根本不配称之为床。 小树倒是精神奕奕,他昨晚没怎么睡着。 不过树么,多睡一天,少睡一天,影响不大。 白若一行简单吃了顿早饭,继续赶路。 几日后,他们抵达了花蝴蝶的族地。 在迎宾小妖那里登记了姓名,白若他们走入丧宴现场。 这里布置得繁花似锦,来来往往的蝴蝶妖衣袂翩跹,裙裾飞扬,笑容满面。 二难凑到白若身边,迟疑道:“我们没走错地方吧?” 白若环顾四周,很快找到了一桌席面前坐定的青沁。 “没走错,我看到青沁了。” 别说二难,连小树和小白龙都被周围和乐融融的气氛搞得有些不确定了。 “这场丧宴,怎么如此喜庆?” 一只过路的小蝴蝶听见他们的嘀咕声,好心回答道:“这是喜丧,小翠哥可是我们蝴蝶族近百年来活得最久的妖,活了足足一百零二岁呢!” 小树和小白龙齐齐沉默了。 另一边,白若已经坐到了青沁身边。 一照面,青沁就笑着朝她挥挥手,把桌上的一杯花蜜酒推到她的手边。 “好久不见,草草呢,没跟你一起来?” 白若捏住酒杯,“草草还在别族做客,我是在外头收到你的传讯的。” 在去归云川秘境前,白若把小草留在了树族的地界,那里环境适宜,能让小草长得更加茁壮。 青沁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丝绯红的酒意。 白若觑着她的眼神,问道:“你这是喝了多少?” 青沁摇头,“没多少,就是他们这儿备的花蜜酒太上头。” “蝴蝶妖们为了庆贺小翠哥一百零二岁寿终,拿出了压箱底的好酒呢。” 白若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错了,“庆贺?” 青沁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可不是,听说蝴蝶族上一次出现百岁蝴蝶,还是五百年前呢,而且那只蝴蝶才活了一百零一个月……” 白若的嘴角抽了抽。 青沁接着小声道:“我来的时候还有点小难过,结果看到蝴蝶族这么喜气洋洋的模样,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白若也不知道自己这千里迢迢跑来,喝的到底是丧酒,还是喜酒了。 青沁继续道:“我觉得小翠哥之所以活到一百多,没准就是我去你们玄龟族长生池的许愿灵验了。” 白若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也有可能是采阴补阳,毕竟花蝴蝶跟那么多小妖牵扯不清。 死妖为大,白若还把这句话悄悄咽回了肚子里。 这时,二难三妖也终于挤到了白若身边。 小树自然地在白若身边落座,小白龙顺着小树坐下,便只剩下青沁另一侧的位置了。 二难走到青沁那头,打了个招呼。 青沁微微抬眼,笑盈盈道:“一段时间不见,二难似乎长大了不少。” 白若睁大眼睛,“我也长大了,你刚刚怎么没说呢?” 青沁拍拍白若的肩膀,“你之前就妖小鬼大,看着比二难沉稳,哪有二难的变化大?” 白若撇撇嘴。 二难却是高兴得很,“我前几日刚刚成年!” 青沁举杯庆贺,“恭喜,成年这种大事,得好好喝一杯。” 白若看着他们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得热火朝天,几乎要忘了这其实是花蝴蝶的丧宴。 小树对花蜜酒有些好奇,刚低头嗅了一下,就被白若提醒道:“这一杯花蜜酒,可比一锅酒酿圆子的度数更高。” 小树当即谨慎地把酒杯推远了一些。 难怪这酒光是闻着,就有些让妖头晕了。 酒席最前方是一座鲜花簇拥的高台,司仪正一丝不苟地走着流程,讲述花蝴蝶的百年妖生。 等到献花环节时,小妖们送上的鲜花更是五彩缤纷,争奇斗艳。 白若对比多年前参加的锦鲤族葬礼,忍不住由衷感慨:“蝴蝶族的葬礼,真是别有风味。” 小树赞同点头,“跟我们树族大不一样。” 白若不免生出一丝好奇,“树族的葬礼是什么样的?” 小树挠挠头,“我还没参加过呢。不过听族中长辈中,我们讲究叶落归根,都是尘归尘,土归土,静悄悄来,静悄悄去,总归不会像蝴蝶妖那么热闹。” 白若想到龟族沉眠的墓地,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她好像都没听过龟族的葬礼,若是哪只老龟在墓里寿终正寝,该不会都没同族知道吧? 白若越想越觉得可能性极大。 她立刻对小树道:“要是我哪天一睡不醒……” 小树夹了一块蝴蝶酥堵住她的嘴,“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反正你睡多久,我就在你墓前守多久。” 白若莫名松了一口气。 差点忘了,她是一只有守墓树的龟。 接下来的时间,白若开始认真吃席。 一道桂花糖藕就一口气干掉了半碟子。 “有一说一,这席面上,所有跟花蜜沾边的菜,都怪好吃的。” 青沁立即道:“那可不,除了蜜蜂族,妖界就属蝴蝶妖产出的花蜜品质最好。” 说到这,她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我以后再也收不到小翠哥的自制花蜜了。” 白若顿了顿,不禁开口问道:“你们花,也爱吃花蜜啊?”:,n..,. 86. 第 86 章 寻龟记 这顿席面,大家都吃得十分尽兴。 临行前,白若还特意向蝴蝶族订购了一批花蜜,可谓宾主尽欢。 返程那天,白若难得收到了祖龟奶奶的传讯。 据说出门寻摸新龙骨来熬制龙骨汤的祖龟爷爷,至今没有回来。 祖龟奶奶严辞道:“那老龟说是去卧龙岭找龙骨,一去就了无音讯。你和二难要是有空,替我跑一趟卧龙岭,看看他是迷路,还是在外头乐不思蜀,不打算回来了?” 传讯玉符上的字里行间,都明晃晃地透出祖龟奶奶对久不归家的祖龟爷爷的不满。 白若在心里为祖龟爷爷默哀一秒,对小树道:“我先不回树族了,我得去把祖龟爷爷找回来。” 小树听完白若说明前因后果,突然觉得自家的祖树爷爷真让树省心。 祖树爷爷是个宅树,最不爱出门了。 倒是小白龙听到“龙骨”二字,打了一个哆嗦。 他紧张道:“你们祖龟爷爷,喜欢吃龙骨?” 白若连忙澄清道:“祖龟爷爷找的龙骨是远古野兽的骨骼,跟你们龙族可不相干。” 要是让小白龙传出他们玄龟吃龙的谣言,那也太冤了。 小白龙松一口气,“那就好。不过这卧龙岭,听着怎么有点耳熟?” 小树沉思片刻,恍然道:“卧龙岭,是不是妖族和人族的分界处?” 小白龙被他一提醒,立即想起来了。 他眼睛一亮,果断道:“妖多力量大,我跟你们一起去!” 卧龙岭这等边陲之地,他还从来没有去过呢。 白若一行转道向卧龙岭而去。 路上,白若搜寻卧龙岭的相关信息。 最后还是小白龙从自己垫桌脚的一本游记找到了关于卧龙岭的记载。 “卧龙岭常年云雾缭绕,因为形似腾云驾雾的龙而得名卧龙。作为交界之地,常有妖族或是曾经越界而来的人族留下的遗物,被一些好奇心过盛的妖称为寻宝之地……” 白若对卧龙岭里有什么宝贝兴趣不大,但是对另一头的人族很有兴趣。 她问道:“书里说了怎么穿过两界壁垒吗?” 小白龙摇摇头,“不过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成为呼风唤雨的大妖后,破除空间限制应该不难。” 白若想到江朔曾经提及祖龟爷爷和祖龟奶奶去人族游历的往事,不由得在心里暗暗记下。 等找到了祖龟爷爷,她得好好问问。 作为一只有志气的小龟,她必然要走出妖界,探索新世界! …… 当白若他们按照舆图指引,摸索着来到卧龙岭时,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卧龙岭不愧为荒野之地,云车难行,全靠步行。 望着绵延千里的山岭,白若默默掏出传讯玉符给祖龟奶奶发消息,试图再获取一些祖龟爷爷的信息。 卧龙岭如此广阔,光靠他们四只妖,怕是把腿走断了都碰不上祖龟爷爷。 祖龟奶奶回复得很快—— 【那老龟又没传讯玉符,现在就是个失联龟。能找则找,找不到就算了,让他自个儿在卧龙岭养老吧。】 白若沉默一秒,决定为祖龟爷爷努力一次。 要是放任祖龟爷爷继续在这荒郊野岭里,她怕等祖龟爷爷归家时,只能收到一封冰冷的和离书。 四只小妖再次开启荒山求生模式。 好在卧龙岭遍地山珍野味,加上小树的高超厨艺,翻山越岭的日子才不算太过糟糕。 这天,白若像往常一样搜寻龙骨的踪迹。 祖龟爷爷既然是来找龙骨的,他们顺着龙骨可能埋藏的地方去找,遇上的几率更大。 在她不小心踩进一个枯叶遮挡的浅土坑时,余光扫到了半枚可疑的巨大爪印。 白若立刻叫来二难,“你过来看看,这半个爪印,像不像我们玄龟的?” 二难对着这半个模糊的爪印左看右看,不敢确定,“这痕迹应该有一段时间了,还只有一半……” 小树眯眼看了半天,忽然对白若肯定道:“如果这卧龙岭没有另一只玄龟,八成就是祖龟爷爷的。” 白若微微蹙眉,不是她不信小树,而是这连她都难以分辨的爪印,小树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确定吗?” 小树轻咳两声,“如果把你的爪印放大几倍,和这个比较,能有八成相似。” 白若一惊,小树竟然比她还熟悉自己的爪印? 二难和小白龙看小树的眼神也有些微妙。 小树被他们打量得有些不自在,迅速解释道:“你们没事肯定不会低头看自己的爪印,我就是偶尔看到几回,就记住了……” 白若的眼神愈发意味深长。 偶尔几回,就记住了…… 小树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偷偷观察了多少小细节。 眼看着小树的神情越来越窘迫,白若终于大发慈悲地跳过了这个问题。 “既然这很有可能是祖龟爷爷留下的爪印,说明我们的方向没有找错。能找到第一枚爪印,就能找到第二枚,从这里继续往卧龙岭深处寻,一定能找到祖龟爷爷。” 二难对着半枚爪印叹了一口气,“要是祸斗在就好了,他闻一闻,没准嗅着味儿就能带我们找到祖龟爷爷。” 白若也跟着叹一口气,“要是一难没有冬眠,让他帮忙算个卦,也能省不少功夫呢。” 小树闻言,忍不住问道:“白若你不是也会算卦吗?算一算应该也能多几分把握吧。” 白若眼神一飘,思及自己曾经忽悠小树的卦象,不免有些心虚。 她那三脚猫的算卦功夫,怕是能把他们带进沟里。 她和二难对视一眼,镇定道:“我的卦术在寻妖方面一向不太灵,还是不拿出来丢妖现眼了。” 对占卜之道一窍不通的小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倒是小白龙幽幽地瞅了白若一眼。 他敢用自己的龙角发誓,龟龟又在忽悠小树了。:,n..,. 87. 第 87 章 人族 在卧龙岭转悠了一周,却没有发现第二枚爪印后,白若决定场外求助。 她拿出传讯玉符,却猛然发现,这里没了信号。 白若微微蹙眉,锦鲤族出品的传讯玉符,基本上只有在秘境中才会无法使用。 他们一路走来,除了偶尔碰见几只送上门的妖兽,再无其他波澜,也不可能走着走着就掉进一个不知名的秘境里。 白若立即对其他几妖道:“你们的传讯玉符,还有信号吗?” 小树看了看自己的玉符,摇摇头。 二难摸出自己的传讯玉符举高,“好像有一点微弱的……” 下一秒,玉符上的光熄灭。 他摸摸鼻尖,“现在也没了。” 小白龙环顾四周,“是不是这里的山林和白雾屏蔽了信号?我上去看看。” 小白龙化为龙形腾空而起,转眼便消失在云雾之中。 不出一刻,小白龙一无所获地回来了。 “上空全是云雾,跟本看不清方位,传讯玉符也没有动静。” 白若挠挠头,这下好了,除了失联的祖龟爷爷,又多了他们四只妖。 她重新打起精神,“罢了,我们再找两天,要是没有线索,就原路返回。” 小妖们继续前行,前方的白雾却愈发浓厚。 小树默默伸出一根枝条,勾住了白若的手腕。 白若扭头看他,目露询问。 小树小声道:“雾气太大,别走散了。” 小白龙和二难齐齐看过来,眼神中仿佛在问:你怕和白若走散,怎么不怕和我们走散呢? 小树假装没有看见。 二难走在昏暗不透光的密林里,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他不知不觉就靠近了小白龙,要不是怕小白龙嫌弃,他都想借小白龙的龙尾缠一缠。 小白龙往旁边让了一步,二难更近一步。 他再让一步,二难再近一步。 小白龙差点没被他从小路上挤下去,“江二难!” 二难委屈地搓搓胳膊,“我这不是,心里虚嘛。这深山老林的,万一冒出点什么鬼怪……” 小白龙发出一声不客气的嗤笑,“你是话本看多了吧,胆子这么小。” 二难不服道:“我看的话本,可能连白若的零头都没有,不信你问她——” 下一瞬,二难悚然道:“等等,白若呢,还有小树?” 小白龙连忙看向前方,刚刚还走在他们前面的一龟一树,不知何时没了身影。 就连他们的脚步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都没有察觉。 二难“嗖——”地贴上了小白龙,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救命,这里不会真的有吃妖的精怪吧。” 小白龙咽咽口水,努力镇定道:“就算有吃妖的精怪,也不可能先吃白若,不被她揍一顿就不错了!” 二难忽然有了一丝安全感。 小白龙清清嗓子,“可能只是他们走太快了,我们被雾气隔开而已,我们快点追上去就好了……” 二难连连点头,拉着小白龙的胳膊,快步向前。 两只小妖的身影慢慢没入浓重的雾气,地上的脚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抹去,了无痕迹。 同一时间,白若正在和小树商量今日的午餐吃什么。 “昨日打的那只野猪还挺好吃的,肉质紧实有嚼劲,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再撞见一只……” 小树不紧不慢道:“要是碰不上,打两只野山鸡也行,野山鸡更加好找。” 白若表示赞同,“二难,你觉得呢?” 半晌,没有回音。 白若转头看向身后,却发现早已没了二难和小白龙的影子。 她眉头一皱,“他们俩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树的脸上浮现一丝疑惑,“我也没注意。” 白若停下脚步,“我们先在这等一会儿吧,他们是不是路上看见什么野菌子,就跟丢了……” 毕竟前两天,才发生过二难被路边的野萝卜吸引而掉队的先例。 等了一会儿,白若和小树依然没有看到二难和小白龙追上来。 反倒是周围的雾气渐渐逼近,几米之外便看不分明了。 白若竖起耳朵,突然问道:“我们有多久没有听见虫鸣了?” 卧龙岭虽然是荒山野岭,妖迹罕至,但这里的原住民们却是物种多样。 这么长时间都没听见一声虫鸣,便显得有些古怪了。 小树也感觉不太对了,他将掌心贴上最近的一棵树,闭目感受片刻,无奈道:“这里的树有点排外,不给一点回应。” 白若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不放心道:“我们回去找二难和小白龙,要是他们俩在这迷路了,不知多少年才能走出卧龙岭呢……” 小树紧紧勾住白若的手腕,一不留神就丢了两只妖,可不能再跟白若走散了。 他们回身走入白雾。 能见度越发低了,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渐渐有了一丝光亮。 白若稍稍挑眉,“出太阳了?” 小树抬头看去,原本遮天蔽日的树叶竟然露出了一丝缝隙,温暖的阳光从层层叠叠的枝叶间洒下,驱散了茫茫白雾。 小树迷茫道:“我们刚刚有经过这样的树林吗?” 白若也记不清了,若说小树还能凭借同类优势分辨出树木的不同,她就是两眼一抹黑,看什么树都是一个模样。 白若眨眨眼,“总不能是走岔了吧。” 她大步朝着光亮处走去,小树赶紧跟上。 过于明亮的光线让他们同时眯了下眼睛,等再次睁眼时,眼前的一幕让白若差点失声。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卧龙岭的重峦叠嶂,而是一片茂密的草坡。 越过草坡,隐隐约约能看见远处的村落升起的袅袅炊烟。 小树呆住了,“这里,不是卧龙岭吧?” 白若立即折返,却见他们走出来的树林里,白雾彻底散去,怎么看都是一片普通山林,完全不是卧龙岭那雾气缭绕的模样。 小树细细观察了几棵树,肯定道:“这里的树变了,不是我们穿过的那片树林。” 白若望着远处的炊烟,这充满烟火气的山村景象,定然不会出现在卧龙岭。 她不由得喃喃道:“我们该不会,不小心越界了吧?” 小树惊诧道:“你是说卧龙岭的另一头,人族地界?” 白若低声道:“排除所有选项,就只剩下这个答案了。” 小树顿时紧张起来,他长那么大,还没见过人呢! 这时,一道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附近传来。 白若和小树警觉地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一个背着篓筐的少年拨开高高的杂草,朝他们走来。 白若第一反应就是用胳膊肘猛戳小树,“你的枝条,快、快收回去!” 小树愣了片刻,才慌里慌张地把勾在白若手腕处的树枝收回。 少年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存在,面上闪过一丝犹疑。 白若扫过小树的头顶,心里暗道一声不妙,她一把拉低小树,伸手在他的头上拂了两把,“你头上粘了片叶子。” 同时用气音低声道:“叶子,叶子!收回去。” 小树手忙脚乱地收回叶子。 白若这才挪开挡住他发顶的手,“好了,帮你弄掉了。” 少年终于走近,打量着这两个衣着不凡的陌生面孔,“你们是?” 白若迅速挤出一个无害的微笑,“路人。” 普通路人。 白若一边回答,一边摸出了自己的小龟壳。 如果这个少年对他们起了怀疑,她得及时把人敲晕。 万一他大呼小叫,引来同村的其他人就不好了。 小树没想到白若那么快就代入了人族身份,在心里暗道一声羞愧。 他小心地打量着那个古铜肤色的少年,总觉得自己和他看起来判若两族。 少年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来回游移,语气不佳道:“你们也是听说仙人要来我们村收徒,特意从大城赶来抢占名额的?” 白若的脑子飞快转动。 仙人,收徒? 莫非是是修真者要来这凡人村落搜罗苗子? 白若注视着面色不忿的少年,果然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一丝灵力。 小树一脸茫然,这少年虽然口音有些奇怪,但说的字词他也能听懂,怎么连起来,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呢? 少年见他们不答话,只当是默认了,冷哼一声,“你们这些权贵子弟,在大城竞争不过,就想来我们这种小村子投机取巧。” “仙人的心明眼亮,才不会被你们迷惑,你们还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白若眼神微闪,并不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说仙人心明眼亮,难不成见过仙人?” 少年磕巴了一下,他只听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过仙人收徒的故事,哪能亲眼见过呢。 白若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想法,不疾不徐地抖抖衣袖,“你都没见过仙人,又怎知仙人看不上我们呢?” 她和小白龙误打误撞跑到了人族,总要想办法回去的,二难和小白龙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普通凡人八成不知道这等关乎两界的消息,探听的最快途径,就是找到这里的修真者。 少年涨红了脸,嘟囔道:“你也没见过仙人,怎么知道仙人能看上你?” 白若眼珠一转,“我们说的都不算,那就要真的见了仙人才知道了,仙人什么时候来?” 少年下意识答道:“三日后……” 紧接着他便反应过过来自己被套了话,连忙闭上嘴,瞪了白若一眼。 白若笑眯眯道:“多谢。那么三日后,我们谁对谁错,自然见分晓。” 少年怏怏地扶了扶自己的背上的箩筐,转身往村里走。 白若毫不见外地拉着小树跟了上去。 “你是这个村里土生土长的?仙人多久来这里收一次徒?你也要参加吗?” 少年生怕再被她套了消息,只顾埋头走路。 小树敬佩地看着白若,幸好他是跟白若一起误入人族地界的。 要是他自己,怕是一个照面就要被人看出不对,更别说融入其中了。:,n..,. 88. 第 88 章 烤馍 一路走到村口,白若的嘴就没停过。 少年不堪其扰道:“你们想见仙人,就老老实实在村里等着,别想偷偷做什么小动作。” 白若眼珠一转,感觉其中有点故事,“什么小动作?” 少年冷声道:“不久前,就有一个从大城来的富家少爷,以钱财诱惑,想骗村里的适龄少年少女错过仙人选拔,幸而被村长及时发现赶走。你们最好也别动什么歪心思!” 白若笑眯眯道:“怎么会呢,我们都是顶顶老实本分的……人。” 小树附和般连连点头。 除了不是人,其他都对。 这时,一只肥美的大白鹅扑棱着翅膀跑过,一个的花衣大婶在后头匆匆追赶。 “跑什么,今天不炖你,等娃娃真的被仙人收走了,才是用你的时候哩。” 大婶看到陌生白若和小树,一手拽住鹅翅,操着一口乡音对少年道:“路娃子,这又是外头赶来找仙人拜师的?” 少年应了一声,“花婶子,我去和村长说一声。” 花婶紧紧抓着嘎嘎乱叫的大鹅,爽快道:“我顺路去和村长说就得嘞,你和村长家一个东,一个西,没得多跑一趟。” 少年连忙道了一声谢。 花婶打量了白若和小树两眼,又问:“你要让他们住你家撒?” 少年皱了下眉,“我家有空屋,就让他们住那吧。” 花婶直接道:“要是有事,你就喊一声,我们乡里乡亲的都能听见。” 少年带着他们回了自己位于村西的小院,指着一间空屋道:“那个屋没人住,可以借你们落脚。” 白若翘了下唇角,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你真是个热心的好人。” 少年像是被烫了眉毛一般,当即否认道:“我是为了把你们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免得你们有坏心思。” 白若故意道:“你就不怕我们对你不利?” 少年挥了挥手里割草的镰刀,“就你们俩这瘦弱样,我的镰刀可不是吃素的。” 白若沉默一秒,检视一番自己和小树模样,自我安慰道:他们这是抽条长个,只能说瘦,但绝不是弱。 少年顾自去收拾那一箩筐的草,白若叫了他一声,“既然要住在一个屋檐下,我们总该互通姓名。我叫江白若,他是言檀,你叫什么?” 少年顿了顿,“天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白若挑了下眉梢,“我总不能叫你喂,或者跟花婶一样叫你路娃子吧。” 白若学着花婶的称呼,声音抑扬顿挫。 少年羞恼道:“我叫周路。” 白若满意了,“行,小周,接下来几天,我们就好好相处吧。” 少年额角一跳,“我叫周路,不叫小周!” 白若不为所动,叫大名多生疏,哪有小周来的亲切。 “我年纪比你大,叫你一声小周,也没占你便宜。” 周路怀疑地瞅白若一眼,觉得她脸嫩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说大话,“你多大?” 白若想到自己在归云川秘境里那加速的百年,顿了一秒,果断决定假装一个普通人族,“一十。” 周路憋气地咬住后槽牙,他今年一十有七,竟然比白若小了整整岁。 白若得意道:“怎么样,我叫你小周没错吧。” 周路不吭声了。 空屋不算太干净,柜子桌角都有一层浅浅一层浮灰,应该空置了有段时间。 小树下意识想用清洁术打扫,被白若抬手制止。 “你忘了,我们现在可是‘普通人’。” 小树被难住了,和白若咬耳朵,“不用清洁术,怎么打扫?” 白若探头对院子里劈柴的周路道:“小周,可否借用打扫的抹布水桶?” 周路找了一块灰扑扑的抹布和木盆,指向院子里的大水缸,“水缸里有水,不过你们用了,得去村头的水井打水补上。” 白若一口应下,等晚上这小子睡了,她就用法术引水过来。 别说一缸水了,十缸也能给他满上。 小树笨拙地去水缸里舀了水,拿着抹布四处擦灰。 周路看到他磕磕绊绊的生疏样,轻啧一声:“果然是城里来的少爷。” 小树换了盆水,才把屋子勉强打扫干净。 周路看着他进进出出倒腾的模样,小声嘀咕:“瞎讲究。” 第一盆水用完的时候,他就觉得挺干净了。 虽然储物袋里还有存粮,但是凭空拿出来总归引人注目。 白若只能继续厚着脸皮蹭饭,“小周,我们晚上吃什么?” 周路硬邦邦道:“只有早上剩下的馍馍,你们这样的少爷小姐怕是吃不惯。” 白若眨眨眼,“吃,我们什么都吃。” 周路瞥她一眼,直接从院子隔出来的小厨房里拿了一盘粗面馍馍。 他可不信,白若他们这种精贵人会吃这个。 白若看着这一盘卖相不佳的馍馍,在心里暗自道:再难吃的馍馍,还能比她幼龟期吃的糊糊更难吃吗? 两分钟,白若咬着略有些硌牙的馍馍,捂住了腮帮子。 周路嗤笑一声,“吃不下不用勉强。” 白若不服输道:“谁说我吃不下的。” 她一把将馍馍塞给小树,“帮忙加工加工,馍馍没有错,错的一是做馍馍的人的手法。” 周路听她几乎是指名道姓地暗示自己厨艺不好,撇了下嘴,“馍馍不都这样,还能做出花来不成。” 明明就是这两人嘴刁,吃不惯。 小树礼貌地问周路,“能借用一下厨房吗?” 周路摆摆手,“随便用,别把我的厨房烧了就行。” 他倒要看看,他们能把馍馍折腾成什么样。 连打扫卫生都笨手笨脚的人,能有什么好厨艺。 一刻钟后,一股诱人焦香从厨房的窗户缝里钻了出来。 周路敏锐地动了动鼻尖,什么味儿? 白若深吸一口气,陶醉道:“我们家言檀的手艺,无人能出其右。” 周路还在嘴硬,“闻着好吃,吃着可不一定。” 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已经发出一声响亮的轰鸣。 他条件反射般捂住肚子,面露懊悔,他这不争气的肚子,什么时候响不行,非得在这个时候。 白若笑盈盈道:“不如我们打个赌,就赌言檀做的馍馍好不好吃?” 周路立即警觉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赌?” 白若扬扬下巴,“你不敢吗?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会输啊……” 周路的好胜心顿时被激发出来了,“赌就赌,我才不怕。你要赌什么?” 白若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果馍馍好吃,你就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仙人收徒的所有消息。” 周路反问道:“如果馍馍不好吃——” 白若:“我和言檀去林子里打十只山鸡送你。” 周路表示不信,“山鸡也不好抓,你们要是抓不到怎么办?” 白若爽快道:“那就折价给你,市面上的十只山鸡值多少,我给你多少。” 周路答应了。 没一会儿,小树就端着一锅烤馍片出来了。 浓郁的香气瞬间充斥了整个小院。 小树给白若塞了一双筷子,“材料有限,还好我之前做的蘸水没用完,粘着蘸水更好吃。” 白若不急,先把筷子塞给了周路,“小周,你先尝尝。” 烤馍片端过来时,周路的眼神就已经挪不开了,他的喉结飞快滚动了两下,觉得自己刚刚那个赌注,有点冲动了。 白若勾起嘴角,“尝完了,你一定得如实回答,不能拿假话糊弄我。” 周路迟疑地夹起一片烤馍片,酥脆焦香的馍片一入口,他就怔住了。 两秒之后,一片烤馍被他吃得干干净净,连一点碎渣都没放过。 他不舍地瞅了那锅烤馍片一眼,慢慢放下筷子,“你想知道什么消息?”:,,. 89. 第 89 章 赌注 小树转头看看周路,又看看白若,不知道在自己烤个馍馍的时间里,他们又达成了什么交易。 白若支着下巴,不紧不慢道:“不如就从仙人怎么收徒开始说吧。” 周路想了想,娓娓道来:“我也是听村里的老人说的,仙人上一次来我们周村,还是百年前,据说是挑了两个有慧根的孩子,至于怎么看慧根,仙人肯定是有仙法……” 白若也不急,问道:“附近城镇村落,仙人都会去吗?” 周路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自豪之色,“当然不是,出了外面的大城,这一片只有我们村是选拔地。方圆百里,唯有我们周村靠山而生,大概是卧龙山有灵,所以我们周村的娃娃才格外聪慧……” 白若眸光一闪,打断他,“卧龙山?” 周路有些奇怪地看向她,“不知道,就是我们恰好撞上的地方,就是卧龙山脚。” 白若打了个哈哈,“这些山长得都差不多,我们也分不清哪座山对应哪个名。” 她迅速跳过这个话题,“你接着说。” 周路继续道:“所以选拔日越近,来我们村的外乡人就越多,都是想让仙人看一眼有没有慧根。万一有,那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白若一边听,一边思索。 这卧龙山,和卧龙岭的名字都一样,说不定就是卧龙岭的另一面。 来到人族地界这段时间,她便感觉到周围的灵气有些稀薄,至少跟妖界相比,就像注了一片海那样稀。 仙人专门挑了周村,难不成是因为周村靠近边界,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有特殊之处? 她一边想着,一边上下打量周路。 周路被她探究的目光看得汗毛直立,“你看什么?” 白若悠悠道:“看你比其他娃聪慧在哪里。” 周路脖子泛红,小声辩解:“聪慧的是脑子,又不是外貌。” 白若煞有其事地摸出自己的小龟壳,“我的家学渊源就是看相算卦,我的看,可不是普通的看。” 周路看着她手里古朴润泽的小龟壳,像是有些年头了,不由得信了两分,“你看出什么来了?” 白若一本正经地分了三分之一烤馍馍给他,“看出来这馍馍再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周路脸色变幻,巧言令色的外乡人! 他刚刚居然真的信了白若会算卦。 接下来两日,周路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人里,只有言檀是真老实,每日勤勤恳恳改善伙食,连带着他都吃胖了两斤。 至于白若,她一日不忽悠人就难受,也只有言檀老实,她说什么信什么。 转眼,便到了仙人造访的日子。 言檀作为一只贸然混入人群的妖,难免有几分心虚。 “仙人不会一照面,就看出我们妖族的身份吧。” 白若也不确定,她在储物袋里翻了半天,找到两枚遮蔽气息的玉环,是在四方秘境的鲛人王宫里拿到的。 她塞了一枚玉环给小树,“把这个带在身上,那仙人又不是祸斗,应该闻不出我们的妖气,到时见机行事。” 小树点点头,将玉环挂在脖子上,塞入衣领。 周路早早就起了,要面见仙人,说不紧张都是假话,他昨夜几乎一夜未眠。 这会儿在院子里忙不迭道:“白若、言檀,我们该走了,别迟到了。” 白若赶紧应了一声,和小树出了屋子。 周村正中是一片空旷的打谷场,此时全村的适龄少年少女都汇聚于此,还有零星几个外地赶来的少年。 周路带着白若和小树挤入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憧憬。 直到太阳高悬,几道白衣翩翩的身影自天边御剑而来,引起一片惊呼。 “是仙人!” “仙人在飞。” “能见仙人一面,我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白若微微眯起眼,看向那几道逆光而来的身影。 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从哪个方向飞过来不好,偏偏从东边飞,这阳光刺得她都看不清了。难道是这些修真者为了维持逼格,故意的? 白若暗自腹诽的时候,数道身影接连落在了打谷场的前方。 白发苍苍的村长立即上前,躬身道:“仙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白若这时终于能看清他们的面目了。 为首的是个严肃的中年道人,他身后是三个年轻弟子,两男一女,皆是身姿挺拔,目光炯炯,看起来颇有名门正派的架势。 中年道人和村长寒暄两句,便指挥弟子们开始选拔。 白若本以为他们会摆出什么高大上的检测法宝,没想到只是让少年少女们分成三列,然后弟子们依次用手触碰他们的发顶,便能判断结果。 白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三名弟子看起来修为不算高深,也没有借助法器,想要浑水摸鱼应当不难。 白若他们三人来得较晚,便排在队尾。 白若仔细观察那些被淘汰的人选,大多神色落寞,有几个有心气的,还红了眼眶。 但是仙人在面前,却也不敢轻易造次,只是默默离开。 直到日头渐高,一名弟子才终于判出了一个有慧根的姑娘。 不光是那个姑娘面露喜色,检测的弟子也是眉头一松,温和地让她到一旁等候。 人群中的一对中年夫妇,应是小姑娘的父母,捂着嘴说不出话来。 周围人的目光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传来断断续续的嘈杂之声。 白若盯着那姑娘看了一会儿,才在她身上察觉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灵气。 她心中有了计较,对小树传音道:“一会儿检测时,放一点点灵气出来就行,别太多了,万一吓到人就不好了。” 小树认真应下。 另一边,随着队伍渐渐缩短,周路脸上露出明显的紧张之色。 他时而搓搓手,时而跺跺脚。 白若忽然按住他的肩头,似是安慰,实则悄悄感应。 初见面时,她只查看过周路身上没有修炼过的灵力痕迹,现在细细探查,倒是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 要不是空气中的灵气浓度实在寡淡,都可能误以为这是在空气中沾染的。 白若拍拍周路的肩膀,“放心,你一定能入选。” 周路只当她在安慰自己,牵了牵唇角,“借你吉言。” 白若见他不信,朝他挤挤眼睛,“我不是说了我会看相算卦吗?你的面相,一看就是有大前途的!” 周路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心头的紧张却是散去不少。 白若勾起唇角,“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再赌一次。” 周路随口道:“你又想赌什么?” 白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要是你入选了,以后帮我做一件事。要是没入选,我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周路怎么听都觉得这赌注是他占便宜了。 仙人挑选弟子,可谓万里挑一。就等于白若只有万分之一的赢面。 他放松道:“成交。”:,,. 90. 第 90 章 玄天宗 白若笑得像是偷吃了香油的老鼠。 周路这小子,真是不长记性啊。 小树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在白若别有意味的眼神中闭上了嘴。 队伍越来越短,很快就轮到了白若几人。 负责检测的弟子看到白若和小树明显不同于其他村民的穿着时,微微一愣,却也不曾多说什么。 他抬手探向白若的发顶。 白若将体内的灵力牢牢压制住,只漏出一丝微弱的灵气,慢悠悠地顺着发顶触及弟子的手心。 检查的弟子手指一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姑娘身上的灵气似乎比其他人更加活泼。 不过又发现一名有天赋的弟子,总归是喜事一桩。 近年来修真界的灵气愈发稀薄,弟子的质量更是逐年下降,掌门的头发都快愁秃了。 他对白若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若坦然道:“江白若。” 白若被安排去和刚刚入选的小姑娘一块儿休息了。 弟子看向下一个人。 小树面色平静地上前,实则心里已经紧张得不行。 当弟子将手搭上他的发顶时,他差点没忍住冒出叶子来。 小树屏着气,谨慎地放出一缕灵气。 检测弟子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喜意,居然又是一个有天赋的,今日当真走运。 就连那板着脸的中年道人都舒缓了神情。 小小一个周村,能出三个备选弟子,已是超出预期了。 毕竟有些城镇,可能一天下来,连一个好苗子都找不到。 接下来便轮到周路,他握了握拳,大步上前。 就算不能被仙人选中,最坏的结果也是继续打猎割草,做一个普通村民。 何况刚刚和白若打赌,若是他没入选,白若就要帮他实现一个心愿。 现在白若成了仙人弟子,不就等于未来仙人欠他一个心愿,这一趟值了! 检测弟子将手放至周路发顶。 下一秒,声音昂扬道:“恭喜你,通过测试!” 弟子喜不自禁地看看自己的右手,连着选出三名备选弟子,等回了宗门,他都可以向同门吹嘘自己的“神之右手”了。 中年道人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对村长感叹道:“你们周村,当真是一块风水宝地。” 村长与有荣焉地笑出一脸慈祥的褶子。 周路还有些不敢置信,迷迷糊糊地走过去和白若他们站到一处。 半晌,他才惊诧地上下打量白若,压低声音道:“你真的会算卦看相啊!” 白若笑而不答,只道:“小周,愿赌服输。” 周路痛快道:“当然。” 紧接着,他又忍不住问道:“你除了看出我能入选,还有看出别的什么吗?” 周路此刻看白若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眼中充满了敬畏。 他恨不得把脸凑到白若跟前,请她再帮自己好好看看。 小树看着周路凑得过近的距离,眉头微皱,把周路的脸推远了一些,“男女授受不亲。” 周路不好意思地退了半步,继续眼巴巴地看着白若。 白若沉吟片刻,故作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周路连忙点点头,不敢再问。 直到日落时分,再无其他被选中的弟子。 中年道人看向包括白若在内的四人,严肃道:“你们可愿随我等回玄天宗,踏上修行之路?” 第一个被选中的姑娘和周路连连点头,白若和小树赶紧慢了半拍,跟着点头。 中年道人满意地捋捋胡须,“给你们一刻钟和亲朋告别,我们就该启程回宗了。” 除了那个姑娘去一旁和父母告别,白若三人都没有动。 中年道人疑惑地看向他们。 自此一别,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见,总不能这三人都无亲朋在世了吧。 周路开口道:“我父母双亡,没有需要告别的亲人。” 白若顿了顿,才慢慢道:“我来之前便给家人留信了。” 小树连忙有样学样,“我也是。” 中年道人点点头,不再多言。 等那姑娘和父母说完话,红着眼眶回来,中年道人便一挥衣袖,召出一只飞舟。 “上舟吧。” 姑娘和周路小心翼翼地上了飞舟,眼中满是新奇。 白若的脸色倏然一变。 糟糕,这玩意儿,看起来和飞梭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啊。 91. 第 91 章 偷听 打扫茅房这种事情,或许能给普通的新入门弟子一个下马威,但对白若和小树来说,不过是一个清洁术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周路插手。 最大的难点,可能是如何避开其他弟子的耳目施展术法,以及不被人发现茅房过于干净整洁的端倪。 周路听说茅房不需要他的帮忙,顿时急了。 “舍监为难的是我们三个,我什么也不干怎么能行?” 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扫茅房的,说不定还得他指导呢。 白若真诚道:“你的任务就是尽快打入玄天宗外门弟子内部,打扫茅房这种小事,我们俩就足够了。” 好说歹说,白若总算是把人劝服了。 周路感动得不行,势要尽快打听到舍监的消息,让他们摆脱打扫茅房这件苦差事。 玄天宗对外门弟子基本处于放养状态,除了入门前几日传授了新弟子心法口诀,接下来就全靠大家的悟性了。 大道无情,只有靠自己闯出一条路来的外门弟子,才有可能在一年一度的弟子考核中获得师长青眼,得到入内门的机会。 若是长期没有进步的外门弟子,甚至可能在考核失败后被剥夺弟子身份,如果还想留在玄天宗,便只能充作普通杂役,做些宗门琐事。 在此制度之下,所有新弟子们都卯足了劲,想要尽快引气入体,开始修道之路。 唯有白若不慌不忙,只想伸出试探的爪子,探一探玄天宗的究竟。 可惜外门弟子的活动范围只有弟子舍和学堂所在的外峰。想要入内峰,须得内门弟子的腰牌,方可通行。 就在白若琢磨怎么混入内峰时,周路带来了第一条关于舍监的消息。 “打扫山路的弟子说,每月初五,舍监都会在夜里偷偷去一趟内峰。舍监虽然管着我们,但说到底,还是外峰的人……” 周路说着,暗自猜测道:“他是不是在内峰有靠山,所以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白若眼神微闪,“要是他的靠山有力,早该把他提携进内门了。就算对方是内门的人,影响应该也不大,至少应该不足以包庇舍监无令擅入内峰的事情。” 周路紧张又期待地搓搓手,“我们是不是可以夜里悄悄跟上去看看?” 白若瞥他一眼,“你引气入体几日了?” 周路挺起胸膛,“三日,在同期弟子中算快的了。” 白若不客气地泼了他一盆冷水,“舍监再不济,也是筑基修为,你一个刚引气入体的小弟子去跟踪,不是上门送菜吗?” 周路顿时萎靡了,“难不成要等我修炼到筑基才行吗?”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舍监是筑基?” 白若一顿,总不能说是舍监实力太弱,她一看就知道虚实吧。 她连忙道:“小道消息。再说,外门弟子大多是练气期,舍监要压制住我们,怎么说也得高几个等级,如果是金丹,那他就该进内门了,所以最有可能就是筑基。” 周路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白若拍拍他,“我和言檀想办法去证实这个消息,你再接再厉,继续打听。” 周路默默瞅他们一眼,感觉自己好像被排挤了。 扫茅房不带他,这个也不带他…… 白若仿佛看出了他的幽怨,清清嗓子道:“没办法,我入门的时候是被抬进来的,错过了和同门的友好交流,言檀忙着照顾我,也没怎么和其他人打交道,探听消息这件事就属你最合适,我们只能在其他方面努力了……” 周路勉为其难地认同了这个观点,“那好吧,要是你们有什么特殊行动,一定得知会我一声,多少有个照应。” 白若爽快地答应下来。 要是她和小树晚上闲来无事,夜游时偶遇舍监,总不算特殊行动吧。 几日后,就是初五。 白若和小树换下玄天宗白色的弟子服,换上一身黑色常服,偷偷摸摸地出门了。 小树是个实诚妖,还有些于心不安,“我们偷偷行动,不告诉周路,他会不会有想法……” 白若眨眨眼,“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小树哑然。 白若拍拍他的肩膀,“安啦,我也是为他好。我们又不是去做什么合法合规光明正大的事情,何必让他冒险。” 小树被说服了。 他们蹲守在下山的必经之路上,没过多久,一道眼熟的人影就从山路尽头慢慢走来。 在昏暗的夜色中,他不仅没打灯笼,也没穿平日的浅色舍监服,而是换了一身黑衣。 白若看看他们齐刷刷的黑衣,暗自点头,果然是去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白若和小树悄无声息地坠在他身后,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外峰和内峰的交界处。 这里有一道灵力构建的屏障,只有内门腰牌才能开启入口。 只见舍监从袖口摸出一块方形令牌,轻轻触碰屏障,下一秒,屏障上便露出一个门形缺口。 舍监一脚迈入门中,白若拉着小树飞速跟上。 在此门合拢的瞬间,白若和小树挤身而过,隐入旁边的树后。 舍监只觉得身后有一道清风拂过,他转身看去,身后空空荡荡。 舍监轻轻舒一口气,应当是他的错觉吧。 舍监沿着山间小路向上,中途偶有一队巡逻弟子经过,他便熟练地避开他们。待巡逻弟子走远后,才继续前行。 白若在心里给他打上“惯犯”两字。 这么熟练,也不知道干了多少回。 舍监一直走到一间挂有管事堂牌匾的院落前,才放慢脚步。 他在院落墙角静待片刻,便有一小童出来引他入内。 白若和小树翻上院墙,看着他们走入最右侧的堂屋。 白若朝小树使了个眼色,一起上了屋顶。 不多时,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便从屋内传来。 “这一次的新入弟子中,听说有周村的人?” 白若没想到还没得知屋内人的身份和舍监来此的目的,反而先听到了他们自己的消息。 她的耳朵顿时贴得更近了。 舍监声音紧随其后,“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耳朵,不过那几个土包子,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糊涂,你知不知道周村……” 白若恨不得钻进屋子去仔细听听,却不想着人说到一半,吊起胃口就话锋一转。 “罢了,你多留意那几个人,要是有什么异常之处,及时来报。” 舍监不解其意,却依然应下。 另一人继续道:“上次你说可用的那人,搞定了吗?” 舍监低声道:“快了,有天赋的人总是心气高,得再磨一磨,才好为我们所用。” 这个陌生的声音透出几分冷意,“一年一度的考核在即,如果他不能为我们所用,就直接断了他进内门的路,免得横生枝节。” 舍监恭敬道:“您放心,我晓得。” “那些人自诩天赋,看不起我们这些资质差人一等,只能做管事管理俗物的,却不知道我们动动手指,就能拆了他们的通天梯……” 舍监附和道:“您说的是。不过您上回说的提拔一事——” 对方打断舍监的话,“急什么,你安心办事,我自然亏待不了你。” 白若心里的念头转得飞快,虽然不知道舍监和这管事堂的人在谋算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怎么把这件事捅到玄天宗众人眼前,还得好好盘算一二。 与此同时,小树听得云里雾里。 下头每说一句话,他心里都能冒出一连串问题,恨不得张嘴和白若好好讨论一番。 但碍于他们正在潜伏偷听,只能硬生生把话憋回肚子里,真是难受极了。:,,. 92. 第 92 章 卫师姐 好不容易等到下头两人讨论完毕,舍监从房中退出来,跟着引路小童往外走,小树忙不迭地和白若跟着原路返回。 待出了内峰,和行色匆匆的舍监拉开一段距离后,小树便迫不及待问道:“周村是怎么回事?” “还有他们说的有天赋的可用之人又是谁?” “舍监和那个人是在密谋什么坏事吧,还有舍监说的提拔……” 白若连忙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小树这好奇心,比猫还旺盛呐。 “等等,我们一个一个来。” 小树乖乖点头,坐等白若讲解。 白若逐个分析道:“周村的事,舍监显然不知情,恐怕只有内门的人才知道一二,我们身在外门,有心无力,这事急不来。” “至于他们说的人是谁,只能最近多观察舍监和外门的哪些弟子交际频繁了。” “舍监和管事堂的人,应该有长期的利益往来,他们究竟又何目的,还得慢慢打探……” 小树挠挠头,“那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盯着舍监在外峰的行动了?” 白若拍拍他的胳膊,“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们从最简单的入手,总不会出错。” 小树搓搓手,内心有一点小激动。 他二十多年平淡树生里遇到的最大事情,就是掉叶子了,还从未参与过这种紧张又刺激的大事呢。 转天,白若和小树就开始了他们的舍监观察计划。 玄天宗对外门弟子基本处于放养状态,修行全凭自觉,让他们得以有许多时间暗中观察。 大到舍监今日去了哪片灵田视察,教训了哪些外门弟子,小到他睡了几个时辰,穿了什么衣服,都被小树认认真真地在册子上记录下来。 白若看着小树捧着纸笔用心记录的模样,堪比当初写菜谱的态度,不由得暗自感叹:她家小树,真是干一行爱一行! 除了大厨的身份,假以时日,成为一代优秀情报贩子也未可知。 同一时间,发现白若和言檀常常不见人影的周路敏锐地察觉了不对。 他在俩人的宿舍门口蹲守大半日后,逮住了鬼鬼祟祟的白若和小树。 “你们俩,是不是在瞒着我偷偷行动?” 周路锐利的目光从白若身上滑过,落在了更显心虚的小树身上。 小树差点把袖口拧成了咸菜。 睁眼说瞎话这个技能,他现在还没点亮呢。 白若猛得咳嗽两声,将周路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你有打听到什么新消息吗?” 周路下意识摇头,“除了上次说的那件事,没有再听到其他有用的。” 下一秒,他猛然回神,“你别转移话题。” 白若清清嗓子,轻松道:“你瞎猜什么呢,我们怎么会偷偷行动。不过我们听到了一点别的风声,正想找你对一对情报。” 周路瞬间被带跑了,“什么情报?” 白若左右张望一番,凑近小声道:“据说舍监和某个有天赋的外门弟子关系不一般,不过我们还没发现那个人是谁,要是你能帮忙一起打探,那就再好不过了……” 周路当即拍拍胸脯,“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小树瞅瞅白若,再瞅瞅周路。 周路似乎完全忘记他兴师问罪的初衷了。 周路接了新任务,精神昂扬地离开了。 白若双手合十,她果然还是喜欢和这种单细胞朋友打交道。 小树莫名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摇摇脑袋,把这个念头抛在了脑后。 …… 皇天不负有心妖。 在勤勤恳恳观察了一周后,白若和小树终于锁定了两名和舍监接触多次的目标人物。 一是在灵田为灵植浇水除虫的陈师兄。 二是在藏书阁整理典籍的卫师姐。 为了尽快锁定目标,白若和小树决定分头行动。 小树去灵田和陈师兄混眼熟,白若则是想办法和卫师姐搭上线。 这天午后,白若慢悠悠地去了一趟藏书阁。 说是藏书阁,但毕竟是为外门弟子所设,阁中自然没有多少高级术法和珍贵典籍,存放的大多是一些偏门杂书,和基础道法,对修为长进没有太多助益。 因此,愿意来藏书阁精心研读的弟子数量并不算多。 白若来到藏书阁时,里头静悄悄的,只有书架深处隐约传来窸窸窣窣地书页摩擦声。 白若径直往书架深处走去,正好看到埋头整理书册的卫师姐。 她身上的弟子服已经有些旧了,看起来有些年头,但依然打理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卫师姐小心检查着书册是否有破损或是虫洞,将其一一挑出,登记分类。 白若大概在原地看了两三分钟,对方才抬起头。 卫师姐看到她身上崭新的弟子服,许是认出了她新弟子的身份,缓缓开口:“有什么事吗?” 白若飞快扫过眼前的书架,迅速找了一个借口:“请问藏书阁可有关于灵植养育的书册?” 卫师姐放下书册,直起腰道:“你是打理灵田的新弟子?” 白若抿了抿唇,“不是,我是清扫茅房的。我以后想换去打理灵田,所以准备提前学习。” 卫师姐眉头微动,“差事可不是你想换就能换的。” 尤其是被分配去打扫茅房,要么得罪了舍监,要么就是被他随手扔去填坑的。 白若垂了垂眼睫,“外门那么多弟子,总不能永远都是我去扫茅房吧。” 卫师姐神情淡淡,吐出两个字:“天真。” 白若心头一动。 这位师姐,看起来知道点什么啊。 她连忙追问道:“师姐这是何意?” 卫师姐动了动唇,最终没有解释,抬手指向外头的书架,“门口第三排,有灵植相关的书籍,你想看就去那里看。” 白若听出了她的打发之意,也不做纠缠。 第一次见面,彼此留个印象就行。 她去卫师姐所指的书架上随便找了一本灵植入门手册,扬声道:“师姐,这里的书册我可以带回去看吗?” 卫师姐回道:“在门口的登记薄上留下姓名、书号。” 白若应了一声,去门口登记完,便抱着书离开了。 直到夜幕降临,卫师姐整理完一排书册,才慢吞吞地走到门口。 登记簿上,方方正正的“江白若”三个字映入眼帘,看起来老实又木讷。 白若回到宿舍不久,小树也回来了。 白若看着他被太阳晒得微红的脸颊,开口问道:“你那边如何?” 小树挺了挺胸膛,“我帮陈师兄提前发现了一处虫害,他可高兴了,说等发了份例,要请我吃饭呢。” 白若眼神微闪,靠着宗门份例生活,看来陈师兄的日子也挺拮据。 小树继续道:“我看陈师兄打理灵田十分上心,并无不耐,似乎对这份差事挺满意的。除此之外,就没发现别的了。” 白若鼓励道:“第一天这样已经很好了,慢慢来,不着急。” 接着,白若和小树同步她在藏书阁的收获。 “不管卫师姐是不是舍监要的那个人,但她应该熟知舍监本性,并且不喜他的为人。” “等我再去藏书阁借两回书,或许能知道更多。” 接下来几日,白若每天去藏书阁打卡,小树按时去灵田报道。 等白若从藏书阁借了第五本书时,卫师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想换去灵田,光学书上的知识可没有用。” 白若登记的手停顿片刻,抬眼看向卫师姐,“师姐的意思是?” 卫师姐的神情透出些许烦躁,“什么人干什么活,都是舍监说了算,他不想让你离开茅房,你就绝不可能换新差事。” 白若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舍监?我没有得罪他啊,他为什么要让我一直打扫茅房?” 卫师姐反问道:“那他给你换差事,又有什么好处呢?” 白若一时没有说话。 卫师姐敲敲桌面,“你有空在这研究灵植,不如想想别的门路。” 白若捏着手里的书册,忽然抬头,“敢问师姐,是如何得到藏书阁的差事的呢?” 卫师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是没想到白若脑子突然开窍了。 她再次反问:“你我无亲无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白若连忙道:“藏书阁的差事虽然无需日晒雨淋,比扫茅房、扫山路都好,但整理书籍仍需耗费许多时间。” “若是师姐同意,我可以每日来这里帮师姐整理书籍。听说今年考核在即,师姐应该也要腾出更多时间修炼吧。” 卫师姐眉梢微动,“我本以为你是个木讷的,没想到这时候挺灵光。” 白若腼腆一笑。 初时木讷些,才能引师姐主动开口。 等开了口,自然需要因势利导,主动出击。 卫师姐又道:“那你可知,总们虽无明文规定,但这些差事本就打着磨练心志,劳动筋骨的名头,并不允许弟子互相帮忙。” “若是此口一开,富贵弟子可以金钱诱使贫寒弟子出力,高阶弟子可以逼迫低阶弟子代其劳,宗门并不乐见这等歪风邪气。” 白若眨眨眼,“既无明文,那便是暗地交易。再者差事本就存在好坏参差,哪来的绝对公平。” 卫师姐:“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帮我的忙了。” 白若诚恳道:“我只想让请师姐指条明路。” 卫师姐轻叹一声,“你哪里是请我指路,你分明是不愿走明面上的那条路。” 白若小声道:“哪里,我不过是怕我人微力薄,填不满舍监的胃口。” 卫师姐语气复杂,“你可比当年的我,聪明多了。” 白若眼睛一亮。 她等的重点,终于来了。:,,. 93. 第 93 章 功德树 卫师姐沉吟半晌,缓缓开口:“弟子们想要以好差事换坏差事,都是为了自己在外门的日子更加好过。这个方法没错,但只是对于天赋普通的弟子来说。” “真正有天赋的弟子,根本不必把心思花在这种琐事上,更应该潜心修炼,早入内门。” 白若眼神微闪,“看来卫师姐是有天赋的。” 卫师姐没有正面回答,低声道:“但刚来到玄天宗的新弟子,对修炼一事基本两眼一抹黑,又哪知道哪条路才是适合自己的呢?” 白若托着下巴,问道:“依师姐之见,我该选哪条路?” 卫师姐瞥她一眼,不客气地戳穿道:“我看你心里跟明镜似的,一清二楚,哪里需要我的指点。” 白若嘿嘿一笑,紧接着正了正脸色,“师姐以诚待我,我也跟师姐说句小道消息。我姑且一说,您姑且一听。” 卫师姐挑了一下眉梢,没对小弟子口中的小道消息抱太大期待,“你说。” 白若压低声音道:“听说舍监别有门路,能在考核中左右弟子是否入内门一事……” 卫师姐脸色微变,“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白若摊摊手,“师姐,都说是小道消息了,哪有确切的源头呢。不过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说是不是?” 卫师姐神情变幻,顿时失了整理藏书阁的心思。 她放下手里的书册,对白若道:“多谢师妹提醒。” 白若弯了弯唇角,“同门之间,理应互帮互助。” 卫师姐的反应基本印证了她的猜测,这几日的藏书阁,没有白跑。 …… 白若不紧不慢地走回宿舍,正好碰上抱着一颗大头笋的小树。 她不由得吹了一声口哨,笑眯眯道:“哟,好胖的一颗笋!” 小树抛了抛手里的大胖笋,“陈师兄种的,就送了我一颗,正好做一道油焖笋。” 白若满口应下。 小树偷偷在宿舍里搭了个小炉子,虽然做不了太复杂的菜式,但炒点家常菜还是绰绰有余。 趁小树处理大胖笋的时候,白若便慢慢解释卫师姐的情况。 “我猜卫师姐刚入门时,应当是和舍监做了交易,才换得藏书阁的差事。眼看卫师姐入内门在即,舍监想要提前绑牢一个未来内门弟子替自己做事,而卫师姐不愿意再趟这浑水……” 小树利落地将竹笋切块,用刀背一一拍打,闻言问道:“既然舍监要找的人是卫师姐,那陈师兄是不是就可以排除了?” 白若盯着嫩生生的笋块看了两秒,认真道:“和陈师兄的感情还得好好维持,以后我们玄天宗的食材,恐怕还得靠他呢。” 小树一边起锅下油,一边郑重应下。 当第一缕油焖笋的香味从锅中飘出时,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小树眼疾手快地熄灭炉火,白若连锅带笋将其塞入衣柜。 彻底扫除现场的痕迹后,白若才前去开门。 周路站在门口,一见门开,自然而然地往里走,“你们开门怎么这么慢……” 刚走两步,他敏锐地动了动鼻尖,“什么味道?” 白若故作不知,抽抽鼻子,“什么味道?” 小树一把推开窗户通风,加速空气对流。 周路正在思索这股气味的来源,白若及时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特意过来,可是有事?” 周路恍然回神,一拍掌心道:“对了,你们之前让我打听的消息,有眉目了。” 白若神色不动,静待他说出藏书阁卫师姐的名字。 却不想周路飞快道:“曾经有段时间,舍监常去灵田找一位陈师兄的麻烦,不是骂他浇水不及时,坏了灵植,就是说他没有好好管理虫害,要扣他的份例。” 白若和小树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怎么是陈师兄? 小树微微皱眉,“负责灵田的陈师兄,看起来挺开朗的,不像是被舍监为难的样子……” 周路随口道:“说不定只是人家偷偷把苦水往肚子里咽呢。我们也没一天十二个时辰地盯着他,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被舍监刁难。” 白若摁了摁眉心,好家伙,看来他们还得继续盯梢。 油焖笋暂时是没工夫吃了,白若和小树把目光放回了舍监身上。 当他们在学堂后的树林发现起争执的卫师姐和舍监时,小树忍不住小声道:“果然是周路搞错了,被舍监威逼利诱的应该是卫师姐。” 白若趴在树上,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不欢而散的两人,“不急,再看看。” 当晚,舍监前往灵田,和田边打盹的陈师兄,又进行了一番不愉快的交流。 小树彻底迷茫了,“舍监盯上的,到底是卫师姐,还是陈师兄啊?” 白若摸摸下巴,思索道:“有没有可能,两个都是呢?” 小树长大了嘴巴。 白若越想越觉得有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管是舍监为了交差,同时找了两个人作为双重保险,还是舍监欺上瞒下,自作主张,想培养一个自己人,都不妨碍他双管齐下。” 小树手动合上自己的嘴巴,喃喃道:“真是奸诈的人族。” 白若搓搓手,“考核在即,总不能因为这一个坏家伙,毁了两个优秀弟子进内门的路,我们少不得得见义勇为一下了。” 小树眼睛一亮,扬善惩恶,他最喜欢了。 他迫切道;“我们要怎么做?” 白若眼神微闪,“自然是让他违反门规,擅入内峰,被抓个现行了。” 距离舍监下一次进内峰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白若可没耐心等那么久。 在悄悄跟着舍监回到住处后,白若干脆利落地打晕了他,从他身上搜出进入内峰的令牌。 白若用手指勾着令牌晃了两晃,示意小树把人扛起来。 “来,我们亲自送他一程。” 小树简单粗暴将人往肩上一甩,跟着白若往内峰走去。 一回生,二回熟。 他们谨慎地避开了门内弟子,按照之前的路线顺利潜入内峰。 在一队巡逻弟子走近时,白若对着小树使了一个眼色。 “咚——” 昏迷的舍监被直接扔在了巡逻弟子的必经之路上。 重物坠地的声音引起了巡逻弟子的注意,他们迅速赶来,发现了晕倒在地的舍监。 “怎么回事,这是哪峰弟子?” “好像不是我们内峰的,看这衣服,是不是外峰的人?” “外峰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得赶紧上报……” 巡逻弟子抬着舍监匆匆离去,白若和小树功成身退,回到宿舍继续享用那道被耽误的油焖笋。 等他们心满意足地解决完一盘子笋后,宿舍外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 白若和小树擦干净嘴边的油渍,顺大流地出门看热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周路从人群中挤过来,分享他的第一手消息,“好像是内门巡逻队的弟子,来询问舍监的事情。” 弟子们议论纷纷:“难不成是舍监出事了?” “不会吧,舍监能出什么事,不是说他有内门靠山吗……” “难道是他暗中克扣份例的事情被查出来了?” “也有可能是欺压弟子被举报了,大家都看不惯他好久了,每日受气。” 随着弟子们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巡逻队弟子的脸色愈发糟糕。 周路一脸的喜气洋洋,他扭头对白若和小树低声道:“要是舍监出事,扫茅房的差事是不是就可以换掉了?” 白若笑盈盈道:“外门苦舍监久矣,差事换不换不知道,但我们肯定得换一个新舍监了!” 小树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做好事,不留名。 从今天起,他也是棵有功德的树了。:,,. 94 第 94 章 烧饼 墙推众人倒,在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苦中,舍监的罪名条条累加。 加之在舍监房中搜出的不符合他俸禄水平的大量灵石,玄天宗很快就对其做出了惩处。 杖刑一百,并逐出宗门。 行刑当天,不少弟子前去看热闹,一向趾高气昂的舍监,在众目睽睽下被打得奄奄一息。 他一瘸一拐,犹如一只丧家之犬般被赶出了玄天宗。 而舍监背后的管事堂之人,不知是否捏住了舍监的把柄,竟然没有被他招出,悄无声息地隐身幕后。 宗内监事堂查了半月,没有找到其他相关联的可疑人士,只得暂时收手,不过却因此加强了内门巡逻。 同一时间,一年一度的外门考核如期而至。 白若几人作为新弟子,虽然参加不了考核,但可以前往观摩学习。 一大早,白若就拉着小树和周路来占据最佳观战位。 她给小树和周路一人分了一把瓜子,“正好来给卫师姐和陈师兄加油。” 外门弟子的比试不能说有多么精妙高深,但毕竟是正统宗门教出来的,一招一式都打得十分漂亮。 小树看得一愣一愣的,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呼,同时向白若虚心请教:“刚刚那个花式转身,有什么作用吗?” 白若嗑瓜子的手微微一顿,沉思片刻后,吐出一个她认为最合理的理由:“为了扰乱对手视线?” 小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玄天宗宽袍大袖的飘逸弟子服,一转圈,确实让人有几分眼花缭乱。 周路却是心直口快,耿直道:“所以这是传说中的花架子?” 白若用胳膊肘戳了他一把,免得他祸从口出。 “什么花架子,打得漂亮也是一种水平,你能打出这种效果吗?” 周路老实摇头。 白若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好看,好好学。” 所谓入乡随俗,她虽然有一堆实用的打架技巧,但在这种大宗门眼中,大概更像是一种野路子。 来都来了,不多学点东西,那也太亏了。 没有舍监在其中作祟,卫师姐和陈师兄都顺利通过考核,进入内门。 离开外门这天,卫师姐特意来向白若告别。 “好好修炼,早入内门。” 白若点点头,没好意思告诉她,自己已经内门两度游了。 陈师兄舍不得自己的灵田,便将它托付给了小树。 “舍监一位暂缺,也不知道以后这片灵田会交给哪个弟子打理,要是能由你接手就好了。今年新种的南瓜,我都还没看到它成熟呢……” 小树挠挠头,“师兄你是进内门,怎么说着跟生离死别,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陈师兄连呸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不吉利。” “总之,你要是得空,帮我看看地里的南瓜,感觉每次你来了我的灵田,地里的灵植都长得更精神了!” 小树摸摸鼻尖,他也不好说这是种族天赋,只能让陈师兄当他是一个吉祥物了。 没过两天,内门委派了一名新舍监。 新舍监上任第一天,就以简单粗暴的手段打乱了原本分给弟子们的任务,换以更加公平的轮换制度。 今天打扫山路,明日就可能去种地,后日就可能去藏书阁…… 原本依靠贿赂获取轻松任务的富家子弟虽有怨言,但也不敢声张。 新舍监长了一张格外严肃正派的脸,怎么都不像是好惹的模样。 由于近期巡逻趋严,白若没有轻易再入内门,而是认认真真和卫师姐、陈师兄通信往来。 在师兄师姐描述的内门日常中,内门的模样在她心里愈发清晰。 如此风平浪静地过了半月有余后,轮到整理藏书阁的白若、言檀突然接到一个任务,去内门管事堂送一箱藏书。 管事堂三个字迅速触及小树敏感的神经,他条件反射般看向白若。 白若迟疑了一瞬,对着传话的小童道:“我们是外门弟子,不能随意出入内门……” 小童满不在意道:“不过是帮管事堂的大人办个事,我带你们进去,再带你们出来。多少弟子想进内门看一眼都不得其入,你们可得好好掂量一下。” 白若眼神微闪,果断答应下来,“我们送。” 白若和小树一人一边抬着书箱,跟着小童往内门去。 有管事堂的小童带路,中途碰上巡逻弟子,他们也是畅通无阻。 直到白若和小树抬着书箱进了管事堂,忽然觉得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接着放下书箱弯腰的瞬间,往身后瞄去,只见一道黑色身影在门口一闪而过。 白若只当不知,问小童:“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小童一手指着书箱,一手指向旁边的书架,“把里面的书分门别类放好。” 白若和小树按照他的指示,不紧不慢地整理完书,才被他带着离开管事堂。 直到走出管事堂的大门,身后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才彻底消失。 被小童送出内门后,小树当即抖了两抖,对白若道:“我们不会被发现……”不是人了吧? 白若安抚地拍拍他,“不会的,要是真有人发现我们的身份,肯定不会是这种暗戳戳的试探,八成就直接把我们拿下了。” 小树的脸上露出一丝困惑,“那这是什么情况?” 白若摸摸下巴,“说不定,是因为我们从周村来呢……” 小树一愣。 白若活动了一下脖子,“这两日看看,周路那边会不会碰到类似的情况。” 不出两日,打扫山路的周路也被管事堂叫去帮了一次忙。 还有那个同样是周村来的姑娘,也因为某个借口去了一次内门。 白若心里的猜测再次被印证。 小树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揭开谜底。 “周村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白若按耐住性子,“再等等,是狐狸,总归要露出尾巴的。” 当第二次被叫去内门帮忙整理藏书时,白若和小树迎来了第一次试探。 “我看你们干活挺利索的,可愿意来管事堂做事?” 一道耳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正是当日和舍监夜里密探的那人。 白若镇定地放下手里的书籍,转身道:“请问您是?” 来人捋了捋唇上的小八字胡,“我是管事堂的胡管事,掌管内门杂事。在我们管事堂做事,待遇可不比当个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差。” 白若微微躬身,“胡管事,弟子刚入门不久,怕是担不得这等差事。” 胡管事意味不明的目光从白若身上滑过,落在小树身上,“你怎么想?” 小树想也不想,开口道:“我和白若想得一样。” 胡管事打量他们两眼,慢慢道:“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入内门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白若应了一声,和小树干完活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小树时不时地搓搓胳膊,小声嘀咕,“那个胡管事,总觉得怪怪的,看着就不怀好意。” 白若表示赞同,“先晾他两天,看看他还有什么招。” 隔日,白若和小树正在偷偷开小灶,周路便慌里慌张地冲进他们的宿舍。 白若准备灭炉子的手刚抬起,又默默放了回去,“怎么了?” 周路语速飞快,“内门管事堂的一个管事,突然让我去内门做事!” 白若给炉子添了一把火,“然后呢,你答应他了?” 周路连连摇头,“那哪能啊。外门进内门那么难,是师兄师姐们进内门都不知道勤学苦练了多少年才有的机会,他张口就来,也不怕这馅饼一下砸死人。” 白若翘了下唇角,从炉子上的铁桶里摸出一块烧饼,“喏,给你一块砸不死人的饼先尝尝。” 周路结果略有些烫手的烧饼,在左右手来回倒腾了两下,猛吹几口气。 下一秒,他奇怪地看向白若两人,“你们怎么一点都不震惊呢?” 白若也拿起一张烧饼啃了一口,含糊道:“因为他也把饼递到我们嘴边了。” 周路发出一声呆呆的“啊”,紧接着蹦跶起来,“这么大的事,你们都没跟我说?” 白若专心啃饼,“这明摆着有问题的饼,反正我们也不乱吃,说了不是显得大惊小怪……” 周路敏锐地看向她,“你在说我大惊小怪?” 白若推着他的手,把饼往他嘴里塞,“怎么会呢,是你多心了。” 周路的嘴巴被烧饼堵得严严实实,很快被美味分了神,“这饼真好吃,又香又脆……” 小树在他真诚的夸赞中,心满意足地将剩下的饼摊在他面前,“放心吃,饼管够!”:,n..,. 95 第 95 章 血脉 白若三人接连拒绝了胡管事的邀请,但同样来自周村的另一个姑娘,周水芝却答应了胡管事的邀请。 周路听说这事,连忙上门追问:“水芝,你答应周管事去管事堂做事了?” 周水芝轻轻应了一声。 周路动了动唇,“去管事堂,和去做内门弟子是不一样的,你可知道?” 管事堂虽在内门,听着比外门好听,若是成了一方管事,地位自然在外门弟子之上。 但是管事堂事务繁杂,必然会耽误修炼,想在修炼一途上有所成就,便更加困难了。 周水芝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的。” 周路皱了下眉,“你知道怎么还……” 周水芝打断他的话,一双眼睛清凌凌地看着他,“小路哥,我来玄天宗,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去管事堂也是如此。” “我们同批来到玄天宗的,天赋好的都已经引气入体,开始学习基础法术了。而我连引气的门路都还没摸清楚。与其这样耗费时间,不如早早寻求别的出路。” 周路欲言又止。 他前阵子忙着打听舍监的消息,却也一天打坐时自然而然地引气成功了,白若和言檀听说也进展顺利,他没想到周水芝会有这样的想法。 周路思索再,还是提醒道:“水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管事堂突然从外门招人,你还是得多留心。” 周水芝随口应下。 看她的神色,似乎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周路也不好多说,他来这一趟,也是看在同村的份上,再劝下去,就该惹人厌烦了。 当晚,周路来白若和小树这边蹭饭时,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白若转了转眼珠,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外门弟子不能随便进内门,又不是内外门不能通信,你实在担心,就定期和她联系,万一出了什么事,也能及时知道。” 周路眼睛一亮,“你说的对!” 不知道是不是胡管事抓了周水芝这个壮丁的缘故,白若和小树没有再接到过管事堂的任务。 直到半月后的一节道法课上,周路频频走神,甚至下课后其余人纷纷散去,他还坐在原位发呆。 白若临走前伸手拍了他一下,“你要在这入定吗?” 周路恍然回神,“等等,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白若眉梢微动,“什么事?” 周路为难道:“水芝已经两日没有给我回信了,你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若问道:“她以前回信及时吗?” 周路立即到道:“她一向都是当日回信,偶尔差事繁忙,也是隔日便回,从来没有耽误过这么长时间……” 白若安抚道:“你先别急,我给卫师姐和陈师兄传信问问,他们都在内门,找水芝比我们来得方便。” 说话间,一个脸生的小童出现在窗口,“谁是周路?” 周路猛然起身,“是我。” 小童挥挥手里的信件,“有一封你的信。” 周路赶紧上前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 半晌,他长舒一口气,“是水芝被派去做一件要紧差事,这两天不在管事堂,所以没有及时回信。” 白若开口道:“没事就好,我还是给卫师姐说一声吧,可以请她偶尔得空照看一下水芝。” 周路收好信纸,道了一声谢。 转天,白若看着卫师姐回信,蹙起眉头。 小树讲刚出炉的花糕端到她面前,“怎么了?” 白若抖抖信纸,“卫师姐说,她去过管事堂了,没找到那里有个叫周水芝的姑娘。” 小树手一抖,差点把整碟花糕摔到地上去,“那给周路回信的人是谁?” 白若摸出之前从舍监身上拿的令牌,“看来我们只能再去一趟内门了。” 夜幕降临,白若和小树小心翼翼地溜出宿舍,往内门潜行。 他们熟门熟路地来到管事堂。 黑黢黢的管事堂前,只亮着两盏偏暗的灯笼,显得有些阴森。 小树下意识拽紧了白若的袖口。 白若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重量,干脆拉住了他的手。 “没事,里面都是人,没有鬼。” 小树小声嘀咕道:“有些人,比鬼还可怕。” 白若带着小树翻进院子,按照记忆往舍监和胡管事见面的屋子走。 屋里静悄悄的,白若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里面没人。” 他们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在屋内翻看起来,除了台面上散落的一些账本杂物,这间屋子看起来没有太多特别之处。 白若正打算离开,去别的房间看看,外头却传来两道脚步声。 白若连忙推着小树,一起挤进了最近的柜子。 柜门关上的瞬间,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屋内亮起烛火,照亮了来人的脸庞,其中一人正是胡管事。 “怎么样,测试有结果了吗?” 胡管事身后的人低声道:“结果不太理想,她身上的血脉太稀薄了,相思引几乎没有反应。” 胡管事声音里有些不耐,“要是不行,就尽快处理掉吧。” 下属恭敬道:“她和一个外门弟子有信件往来,若是突然断了,恐怕引人猜忌。” 胡管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和她联系的人是谁?” 下属回答道:“是一个叫周路的弟子。” 胡管事捋了捋胡子,慢慢道:“这不是正好,把他也一并带来,就不会有人追究了。” 白若透过柜门的缝隙,看着胡管事脸上的阴影,心里一个咯噔。 不出意外,周水芝怕是凶多吉少。 只是周村的血脉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要让他们如此费劲心机?:,,. 96 第 96 章 错过的剧情 胡管事和下属简单交代两句后,便匆匆离去。 白若和小树等人走远后,才从柜子里钻了出来。 小树着急道:“怎么办,他们接下来就要向周路下手了。” 白若打量小树两眼,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年头,“你能变成周路的模样吗?” 小树和周路身形相仿,唯有肤色和五官不同,就算化形略有差别,不熟悉的人应当也认不出来。 小树愣了一下,点点头,“我可以试试。” 白若拉着他往外走,“我们先回外门。” 回到宿舍,小树开始对着镜子努力变换样貌。 白若在旁边帮忙指点,“肤色得再深些,现在有点白了,眉毛再粗些……” 镜中的人影不断变化,渐渐接近周路的模样。 白若打了一个响指,“可以了!” 小树瞅着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总觉得有些别扭。 白若直接把镜子倒扣在桌面上,“别看了,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下手,保险起见,我们现在就去把周路替换了。” 小树挠挠头,“那周路怎么办?” 白若的眼神飘忽了一瞬,“要不,先让他睡两天?” 小树嘀咕道:“你不怕他醒了不好交代就成。” 白若有些心虚,“实在不行,把锅推到胡管事头上好了!” 周路的宿舍距离他们不远,白若和小树鬼鬼祟祟地摸进周路的宿舍,白若从储物袋里找出一张昏睡符,贴在了周路额头。 下一秒,他的呼吸变得愈发沉重。 小树看着白若的眼神有些古怪,“你还有这种符文?” 白若连忙举手以示清白,“这可不是干坏事的,都是族里的失眠龟用来助眠的符文……” 小树: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变成周路模样的小树代替他躺在了床上,白若把周路用薄毯卷了卷,对他道了一声歉,把人塞进了床下。 小树看看白若,“那你呢?” 白若直接变成小龟模样,钻进了小树领口,“要是有人夜袭,正好把我们一起打包打走。” 小树只觉得胸口蓦然一重,真是有分量的小龟哟。 一刻钟后,小树默默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好在难熬的时间没有过太久,胡管事的心急显然加快了下属的动作。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个黑衣人偷偷潜入宿舍,干净利落地迷昏了小树。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小树竟然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睡过去了。 黑衣人扛起小树,往外走去。 白若连忙用爪子揪住小树的领口,免得自己在晃动中被甩下去。 黑衣人出了宿舍,并没有前往内门,反而顺着隐蔽的小路走向外门后山。 白若眼神微闪,要是运气好,他们说不定还能找到失踪的周水芝。 黑衣人经由后山的传送阵,来到一处暗室。 滴滴答答的水声从远处传来,混杂在黑衣人的脚步声中,越来越近。 白若忍不住从小树领口探出一个脑袋,向外张望。 只见暗室尽头,是一座方形水池,水池中央立着一根石柱,上面挂着沉重的锁链,隐约可见暗色的血迹。 白若按耐住揍人的冲动,看着黑衣人把小树绑在石柱上,半截身子泡在水中。 下一瞬,水底倏然亮起一道金光,原本寂静的水面像是沸腾一般,咕嘟咕嘟地冒起泡。 白若被吓了一跳,胡管事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奇奇怪怪的实验,小树不会被这一池子水泡坏了吧。 就在白若犹豫是否动手时,黑衣人忽然面露激动之色,望着一池沸腾的水喃喃自语道:“原来传说是真的,周村人的血脉真的是特殊的……” 黑衣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飞速给胡管事传信。 白若趁着黑衣人传信的时间,悄悄去碰了一下池水。 池水不算太烫,只是有些温热,像是一汪温泉水。 白若舒一口气,不会把妖煮坏了就行。 就在白若碰完池水几息之后,水底的金光变得更加刺眼,几乎照亮了整间暗室。 黑衣人的神色不禁由激动变为狂热,他绕着水池来回踱步,看向小树的目光更是灼热得吓人。 “成了,这回成了!” 白若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老天诶,她就碰了这池水一下,怎么这水莫名更加亢奋了。 胡管事来得极快,连外袍都是乱的,像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匆忙赶来的。 他看到满池金光,连唇边的胡子都颤抖了,“周村人,祖上果然有妖族血脉!” 白若仿佛被一道白光击中,所有的细节在脑中一一串联起来。 她无言地凝视几乎变成金色的池水,这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妖族血脉。 这池子里现在泡着两只货真价实的妖呢。 胡管事抖着手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串风铃状的法器。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牵引力从风铃上传来,小树的衣袍猎猎作响,哗啦啦的水声在耳畔涌动。 胡管事险些被手中的风铃拖进池中,他下意识松开手,风铃便滴溜溜地飞到水池上空。 一道金色光柱将池水、风铃和水中的小树、白若尽数笼罩。 胡管事的脸上露出一丝痴迷,“这件被玄天宗遗弃在库房的无用之物,终于在我手中大放异彩!以妖族血脉激发相思引,便可以相思引操控万物,有如此法器在手,何愁大事不成……” 同一时间,小树的眉头渐渐皱起,白若也隐隐感到不适。 她刚刚碰过的池水,似乎把她和那件法器连接在了一起,但法器上附着的一丝浑浊气息,就像蚌肉里的一枚石砾,让妖硌得慌。 白若开始不自觉地排挤那粒石砾,另一股浅绿的温和气息同样努力排斥着相思引上的异物感。 胡管事的脸色当即一白,一股失控感从心口传来。 “噗——”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他的脸色骤然变得灰白。 旁边的下属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搀扶。 胡管事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指向空中飞速旋转的相思引,“不对,快让它停下来。” 下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胡管事一向把这件法器看成自己的心头肉,连看都舍不得让旁人看一眼,他怎么知道如何让其停下。 就在胡管事失去对相思引的控制时,白若和小树的眉头同时舒展,一股充沛的灵力从池水灌入体内,滴溜溜打转的相思引仿佛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只需心念一动,便如臂指使。 白若直接变回了人形,落在池边。 胡管事看着眼前这番大变活人,嘴唇颤抖,“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怎么可能会凭空出现在这里? 白若没有理他,环顾四周后,直接道:“周水芝呢,她在哪儿?” 胡管事哪有心思管一个被他当作棋子的外门弟子,他的全副心思都在搞清楚眼前现状上。 “你是冲着相思引来的?” 白若勾勾手指,空中的风铃便乖乖落入她的掌心,“你说这个?” 胡管事的眼睛都红了,“这是我的,还给我!” 他喊叫着朝白若扑来,被她一个闪身避开,“妖族的东西,跟你一个人族有什么关系?” 白若心里对这件法器的来历已经有了猜测。 估计是哪个大妖意外流落的法宝,不知道怎么来到玄天宗,被这胡管事发现后意图贪为己用。 然而妖族的东西,需有妖族血脉才能使用,胡管事便盯上了周村,这个位于人、妖两族交界之地的村落。 许是在多年以前,周村曾有两族通婚留下的后代,但随着时间流逝,身上的血脉变逐渐稀薄。 白若摇摇手里的相思引,“我再问你一遍,周水芝在哪里?” 胡管事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后山……” 下一秒,他回过神,状若癫狂,“我苦心研究了这么多年,才搞清楚相思引的用法,你竟然——” 白若挑了一下眉梢,语调一波三折,“原来是这么用的啊。” 她继续摇晃相思引,胡管事的眼神渐渐呆滞。 白若又问:“周水芝在哪里?” 胡管事双眼发直,“打晕丢进后山的陷阱里了……” 白若抿唇,胡管事真是好算计。 周水芝还未引气入体,只是个普通的乡野女子,丢进后山陷阱,只会落得一个被野兽吞食的下场。 万一被人发现,也只会当她是自己失足掉进陷阱,不了了之。 白若冷声道:“带我去找她。” 此时,小树终于悠悠转醒,他看着目光呆滞的胡管事,迷茫道:“这是怎么了?” 白若把他从水池里拎出来,“没事,快解决了,等我们找到水芝,还能赶上今日的早饭。” 小树晕乎乎地甩干身上的水珠。 不是,他就顺势昏迷了那么一水儿,剧情就快进到这个地步了?:,n..,. 97 第 97 章 熬夜之风 白若用相思引控制着胡管事和黑衣人找到后山陷阱里的周水芝时,这姑娘正满面苍白地处于昏迷状态。 白若用一个漂浮术将周水芝从陷阱里捞出来,交给小树照看。 接着,她一把打晕胡管事和黑衣人。 小树犹豫道:“这两个人,我们要如何处置?” 白若将两人身上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找到出入内门的令牌两块,储物袋两个,里面有各种零碎物件若干。 白若来不及细看,将这些杂物一股脑收了起来。 她找出两张强效昏睡符,贴在两人身上。 “龟族专用昏睡符,可保他俩昏睡百年。” 小树张了张唇,胡管事和黑衣人的修为都不算高,按照人族的寿命,他们这一睡,怕是要直接睡成两具枯骨了。 白若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坦然道:“他们把周水芝丢在这里等死,我们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树看着呼吸微弱的周水芝,小声道:“我不是怕他们死了,我是怕他们被人发现获救,不都说祸害遗千年嘛。” 白若摸摸下巴,看向陷阱不远处的野兽留下的脚印。 “那你可小看他们了,胡管事敢把周水芝仍在这里,就说明她在这活不了多久。等哪一头饿着肚子的野兽路过,自然一了百了。” 小树放心了。 他们带着昏迷的周水芝回了弟子宿舍。 小树探了探她的脉象,“像是太久未进食水,饿晕的。” 白若往她体内送了一道灵气。 不多时,周水芝悠悠转醒,她白着唇,虚弱道:“这里是……” 白若眼神微闪,开口道:“是外门弟子的宿舍,我和言檀在后山发现了昏迷的你,就把你带回来了。你不是去内门的管事堂做事了吗,怎么好端端地出现在后山?” 周水芝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刚要张嘴说什么,却又紧紧闭上了唇,“我、我也不知道。” 白若了然,不再多问。 小姑娘胆子小,不敢提及胡管事的恶行,怕惹祸上身。 反正罪魁祸首已经解决,不说也不妨碍什么。 她拍拍周水芝的肩膀,“没事,你先好好休息吧。” 白若示意小树去熬粥,给小姑娘垫垫肚子。 等三人各自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南瓜粥后,白若忽然想起什么,“糟了,把周路忘了……” 小树舀粥的手一滞,他也忘了。 周路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躺了一晚,也不知道身子骨是不是僵了。 白若放下粥碗匆匆出门,“我去看看。” 周水芝的精神稍稍缓和,“小路哥怎么了?” 小树讪讪一笑,“没什么,大概是白若本来想叫他一起来吃早饭。” …… 白若匆匆忙忙地冲进周路的宿舍,把人从床下拎出来,放回床铺上,又小心翼翼地揭下他额头上的昏睡符。 白若轻声唤道:“周路?小周?” 周路的眼皮颤了两颤,缓缓睁开眼,被出现在眼前的白若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 紧接着,他就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到了。 “我的嗓子怎么哑了?” 周路摸摸喉咙,疑惑道:“难道我昨晚着凉了?” 白若心虚地移开目光,“你是不是没盖好被子?” 周路挠挠头,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痛,“我怎么哪哪都不太舒服……” 白若迅速转移话题,“对了,水芝回来了,正在我们那儿喝粥呢,你要不要过来?” 周路立即忘了刚刚的念头,一骨碌翻身起来,“水芝回来了?我去看看!” 等白若带着周路回来时,周水芝的脸色已经好多了。 周路一进门,就高兴道:“水芝你回来了,怎么不早点说一声,你在管事堂的差事做得怎么样了……” 周水芝的目光在白若和小树的身上顿了顿,发觉他们没有和周路提及自己怎么回来时,便含糊道:“管事堂的差事,我觉得不大合适,我可能还是打算回到外门。” 周路眉头一皱,似乎察觉了她语气里的不对,“怎么,管事堂有人欺负你了?” 周水芝鼻子一酸,将满肚子委屈缓缓咽下。 小路哥也只是一个普通外门弟子,怎么能和胡管事抗衡,她不能把他卷进来。 周水芝摇摇头,“没有的事,是我不习惯,还是外门更好。” 周路松了一口气,“行啊,你回外门,我们正好互相照应。你在内门的时候,我总担心你在里面不习惯。修炼的事你也别急,我可以帮你,我们稳扎稳打,迟早能靠自己的实力成为内门弟子……” 周水芝垂了垂眼睫,轻轻应了一声。 白若和小树对视一眼,笑眯眯地给大家各自盛了一碗粥。 “小周说得没错,自己努力修炼才是真本事。” 四人端起粥碗,互相碰了一下,“祝我们都能早日成为真正的内门弟子!” 在外门弟子眼中,胡管事或许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放眼整个玄天宗,一个小小的管事堂管事,就像沙滩上一颗最普通不过的沙粒。 胡管事的失踪,也并没有激起太大波澜。 至少白若在外门没有听见一点风声。 在和卫师姐的日常通信中,白若得知,内门有一座真正的宗门藏书阁。 和外门那座堆满杂书的藏书阁不同,内门那座藏书阁,汇集了玄天宗的所有重要典籍。 卫师姐自从发现这藏书阁,便犹获至宝,天天泡在里头,舍不得出来。 白若摩挲着从胡管事那里得来的内门令牌,觉得自己是时候再去一趟内门了。 这藏书阁里,说不得就有如何返回妖界的办法。 ……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白若和小树再次潜入内门。 白若依照卫师姐提及的藏书阁的只言片语,花了半个时辰找到藏书阁所在的位置。 藏书阁内亮着莹莹灯光,偶尔能看见几个勤奋好学的内门弟子出入。 白若和小树躲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儿,白若开口道:“我们把衣服变一变。” 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的服饰不同,昭示着他们各自的身份。 白若和小树各自掐了一个法诀,把身上的衣服变成内门样式。 接着,他们便镇定自若地往藏书阁走去。 藏书阁门口无人值守,只要有内门令牌的弟子皆可进入,也是为了激发弟子们的好学之心,让其博览群书。 藏书阁足足有十层,白若和小树从一层看起,在书架前飞快穿梭。 “只找和妖族相关的就行。”白若对小树小声道。 小树点头应下。 两人很快便查看完一层,往二层走去。 上楼时,正好遇上一名内门弟子,他朝两人微微颔首招呼,便顾自下楼了。 小树有一瞬间绷直了脊背。 白若淡然地点头回礼,和小树上了楼。 “玄天宗那么大,弟子们不可能认得每个人,放轻松。” 小树紧绷的肩膀重新回落。 白若说得轻松,外门弟子混入内门就够紧张了。 更别说他们还不是人,是妖! 二层的书依然很多,等白若和小树查看完大半时,天色将明。 白若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皱了下眉,“得明日再来了。” 他们快步离开藏书阁,回到外门。 接连几日,白若和小树都是夜出夜归。 白日见面时,眼下不免多出两个黑眼圈。 周路看着哈欠连天的两人,疑惑道:“你们俩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半夜做贼去了吧?” 白若和小树打到一半的哈欠生生止住。 白若正色道:“别瞎说,整个外门,最值钱东西恐怕就是灵田里的南瓜,有什么值得我们做贼的。” 周路耸了下肩,赞同道:“也是。” 紧接着,他忽然警觉道:“你们没做贼,难不成是瞒着大家偷偷努力,熬夜修炼了?” 白若抽了抽嘴角,“怎么会呢,你想多了。” 话音未落,周路便抬手朝白若攻来。 白若条件反射地一个侧身,勾脚将他绊个狗啃泥。 周路愤然抬头,“还说你没有偷偷修炼,你要是没有背着我努力,怎么会比我强那么多!” 白若沉默半晌,勉强道:“这个,大概是天赋吧。” 周路用力磨了磨后槽牙。 从这天起,周路开始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势要靠努力追上白若的进度。 跟着周路一起修炼的周水芝也跟着卷了起来。 接着是他们隔壁的弟子…… 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外门的熬夜之风变得极盛。 就连授课长老都忍不住感叹:“这一届新弟子,也太努力了。” 此时的白若对自己引发的一系列后果一无所知,她只觉得自己和小树想要避开众人,偷偷潜入内门的难度一天比一天高了。 总有夜里不睡觉的弟子从哪个不起眼的角落冒出来,吓人一跳。 白若对小树抱怨道:“这些人都是夜猫子吗,一个个的晚上都不睡觉,也不怕秃头。” 小树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顶,他连着熬了那么久的夜,不会又要掉叶子吧?:,,. 98 第 98 章 龙影 在小树真的开始掉叶子前, 白若终于在藏书阁一本落灰的杂记里看到了关于部分妖族的记载。 杂记以各地的奇闻逸事为主,其中提及某边陲村落,曾有女子诞下一名兽耳婴孩。 此子因天生异相, 遭到同村排挤。 女子不堪村中流言, 在一月圆之夜偷偷带着幼子深入山林, 再也没有回来。 村民都传母子二人或是被山中野兽吞吃入腹。 直到百年以后, 一名兽耳青年重回村落, 将故去的母亲葬回故土。 在村民追去时, 兽耳青年再次消失在山林之中。 自此, 便有了该村附近的山林通向异界的传闻。 白若看着书中描述, 怎么看, 怎么觉得这个故事像是在说周村。 她的目光在“月圆之夜”四个字上停顿片刻,觉得这个时间节点或许是个契机。 玄天宗对外门弟子的管束不算严格,白若如果想要下山, 只需向舍监请假说明即可。 就在白若考虑是否在满月之夜回一趟周村时, 宗内弟子间不知不觉出现一则传言。 据说前日太虚门有位真人渡劫, 空中竟然浮现了龙影。 当日观礼的太虚门弟子都说得有板有眼, 太虚门上下皆认为此乃吉兆,喻示这位真人将有大造化, 也是太虚门兴盛的前兆。 为了庆贺此事, 太虚门广邀各宗门前来做客,好沾一沾龙气之喜。 玄天宗也在受邀之列。 小树听到消息时,第一时间和白若咬耳朵, “人族地界, 应该很难出现第二条龙吧?” 白若神色复杂地点点头,“没准就是小白龙在天上乱飞,不小心经过了那位真人的渡劫现场……” 小树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该去一趟太虚门看看。” 白若:“对太虚门龙影好奇的弟子太多了, 按照内门优先的原则,我们想去也不一定能去成。” 小树挠挠头,“不能跟着宗门走,我们自己去也行吧。我们亮出玄天宗弟子的身份,太虚门难道会把我们拒之门外?” 白若意味深长地瞅了小树一眼。 果然是近朱者赤,小树跟她待久了,树皮日益增厚。 他们就这样愉快地定下了此番行程。 在玄天宗一队内门弟子作为代表前往太虚门贺礼时,白若和小树也和舍监告了假,包袱款款地出发了。 下了山,小树站在路口,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白若,你知道太虚门怎么走吗?” 白若不紧不慢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张舆图,“在藏书阁复刻的舆图,上面标有各大宗门所在地。” 小树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你想得真周到!” 身边没有外人,白若便泰然自若地拿出云车赶路。 得亏了他们没资格跟着玄天宗的大部队走,要让她再坐一回飞舟,她可遭不住。 …… 白若和小树几乎是和玄天宗众人前后脚抵达的太虚门。 此时的太虚门人声鼎沸,各门各派的弟子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白若和小树在山门处出示自己的玄天宗令牌时,接待的太虚门弟子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玄天宗不是刚进去吗?” 白若淡定道:“我们刚刚遇到其他宗门的朋友,停下来聊了两句,不小心掉队了。” 太虚门弟子顿时露出了然之色,把令牌还给他们,“那你们赶紧进去吧,你们的同门应当还没走远。” 白若收好令牌,道了一声谢,进了山门便放慢脚步。 虽然碰上玄天宗弟子,他们也不一定能认出自己和小树外门弟子的身份,但能不碰上,还是别碰上的好。 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找到走散的小白龙和二难。 没走两步,白若便听到路边有两两的弟子在窃窃私语。 “你们真看见空中的龙影了?” 一名穿着太虚门弟子服的年轻人连连点头,“可不是,我当时就在现场,看得真真切切,那龙影在云层里翻腾了好久。等劫云散去才没了踪影……” 另一宗门弟子面露向往,“我一直以为龙族都是传说,是前人杜撰的,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可惜没能亲眼看见。” 太虚门弟子骄傲地挺起胸膛,“真人渡劫的山头,已经被选为我们太虚门的福地了,以后大家想要渡劫突破,还得排队预约那块福地,说不定能再见一次真龙现世呢。” 白若极其自然地拉着小树混入人群,“哪座山头,能去看一眼吗?” 太虚门弟子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座高峰,“就是那座,现在已经改名叫龙影峰了。” 说完,他才回过神来,打量白若陌生的脸庞,“你是?” 白若镇定道:“我是玄天宗的。” 太虚门弟子当即又热情了两分,“原来是玄天宗的道友,可惜现在龙影峰不让随意出入了,不然我还能带你去看看。” 白若笑眯眯地摇摇头,“不要紧,能远远看上一眼,也算是沾过太虚门的喜气了。” 知道了地方在哪儿,她自己去就行,不用带路。 确定了地点,白若和小树不着痕迹地退出人群,朝着那座新命名的龙影峰走去。 小树忍不住嘀咕道:“要是让小白龙知道路过一下,就能让人族用他的名字命名一座山峰,岂不是要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白若悠悠道:“就算没有这件事,他的尾巴也一直翘在天上。” 小树沉默一秒,不得不承认白若所言极是。 龙影峰下果然有太虚门弟子巡逻,外人不得随意出入。 白若的视线扫过巡逻的队伍,不知道是太虚门的水平不行,还是他们太过相信各大宗门的人品,巡逻弟子的修为并不突出,至少白若和小树绕过他们,偷偷潜入龙影峰,不是什么难事。 白若和小树顺顺当当地一路攀至峰顶。 光秃秃的峰顶上除了矗立的嶙峋山石,便只剩下烈烈山风,小树差点被风吹得一个趔趄。 白若在山顶转了一圈,只看到几道劫雷留下的痕迹。 正当她准备返身离去时,突然看到山石之间有一点反光。 白若凑近细看,从石缝里拈起一枚白色鳞片。 她肯定道:“是小白龙的鳞片。” 小树看着鳞片上的一道焦痕,喃喃道:“他这是被劫雷误伤了?” 白若摩挲着凹凸不平的鳞片,若有所思,“小白龙怕疼,要是不小心被劫雷刮到了,肯定得找个地方疗伤,不会离这太远。” 小树迅速跟上白若的思路,“小白龙喜水,往附近的江河湖泊去寻,说不准就能找到他的踪迹!” 白若展开舆图,飞快圈定了以龙影山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的水流。 她指向最近的一汪深潭,“就从这里,挨个找过去。” 他们匆匆下了龙影山,往东边的深潭而去。 99 第 99 章 差距 这汪潭水距离龙影山不远,白若在看到偶尔经过的太虚门弟子时,对着小树摇摇头,“这里太近了,容易被太虚门弟子发现,小白龙不会在这。” 白若和小树继续往舆图上一处稍远的溪流走去,走到溪边,才发现溪水太浅,怕是连半条龙都泡不下,顶多能洗个龙爪。 他们朝着下一处水源前进,在即将跨出太虚门地界时,轰鸣的水声从山间传来。 白若和小树循着声音走去,只见一道银白飞瀑从山间倾泻而下,水珠飞溅。 白若眼睛一亮,这道瀑布所在的山涧较为偏僻,他们从龙影山走过来,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基本没有看见人影。 而瀑布之下是一汪碧绿的水泊,深不见底,藏一条龙那是绰绰有余。 白若抬脚往瀑布下方走去,“在这里仔细找找。” 小树应了一声,和白若分头查看。 在岸上找了一圈无果后,白若准备直接下水看看。 她对小树道:“你留在上面,万一有人来了,给我提个醒。” 说罢,白若便一头扎进了水泊。 沁凉的水流滑过肌肤,白若化为原型,一拨爪子,往水下缓缓游去。 水下很黑,白若施了一个照明术,一团小小的白色光球在水中浮现,照亮了四周。 游过的小鱼被突然亮起的光球吓了一跳,当即四散而逃。 白若没有在意这些被打扰的原住民,在水下一寸一寸细细搜寻。 就在她绕过一片水下暗流时,一片巨大的阴影忽然从远处朝她急速奔来。 “白若!” 白若一个紧急闪身,避开这道小山般的阴影。 借着光球的照明,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巨龟,“二难?” 二难他乡遇故龟,险些泪流满面。 他激动地凑了过来,“白若,你终于找到我们了!” 白若沉默一秒,这个“找”字,就用的很灵性。 她开口问道:“小白龙呢?” 二难赶紧带着她往前游,一边叽里呱啦地诉说他和小白龙的人界历险记。 “小白龙挨了一道天雷,还在养伤。” “这里太吓妖了,我们上次走散后,我和小白龙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过路人,刚要问路,他看到小白龙的龙角就直喊‘妖怪’,还召来一群人打我们……” “后来我们才搞清楚这里是人族地界,又不知道怎么回去。还是小白龙想了个法子,把龙族出没的消息传出去,等你来找我们。” 白若抽了抽嘴角,“所以他就去被雷劈了?” 二难不好意思道:“那其实是个意外,我们看到这里的山头聚集了好些人,想着看到的人多,消息传得更广,哪想到居然是有人在渡雷劫,小白龙一不小心就挨了一下。” 白若关切道:“那他现在如何了?” 二难苦恼道:“他前几日一直疼得嗷嗷叫唤,不过龙族皮糙肉厚,恢复起来也快,唯一的问题是——” 二难说到这,停顿了一秒。 白若不解道:“什么问题?” 虽然周围没有外人,二难还是压低了声音,“小白龙身上被雷劈过的地方,掉了不少鳞片,秃得厉害……” 白若想道自己捡到的那枚龙鳞,了然道:“要长出新鳞,应该不太容易吧?” 二难心有戚戚地点点头,“可不是,小白龙躲在水底养伤,自闭得都不想见人了。”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小白龙养伤的地方。 白若远远就看到一条白色龙尾蔫嗒嗒地垂在一块石头后,一动不动。 二难遥遥喊了一声,“小白龙,你看谁来了?” 白色龙尾飞速一抖,缩到了石头后,半晌才从另一边露出一个无精打采的龙脑袋,“谁?” 在看清白若对刹那,一双硕大的龙眼里闪过一道水光,紧接着小白龙便和二难刚刚的行为如出一辙般,朝着白若飞扑而来,“白若!你可算找到我们了!” 尾音一波折,充满了历经苦难的心酸和久别重逢的欣喜。 白若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刚要避开这个过于热情的拥抱,就被灵活的龙尾巴勾住了龟壳。 小白龙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白若,没有你的日子,我们过得好苦啊!” “我和二难妖生地不熟,受尽白眼,不是在迷路,就是在迷路的路上。睡不着,吃不好,还要被雷劈,我的尾巴都细了整整一圈……” 白若听着小白龙大倒苦水,安抚地用爪子拍拍他的龙头,“没事,等我们回妖界就好了。” 小白龙顿时来了精神,“你找到回妖界的方法了?” 白若保守道:“有些眉目了。” 小白龙喜不自禁,“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回去吧。” 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到自己在妖族的洞穴,好好睡上一大觉。 白若看着两个可怜巴巴的流浪妖,无奈道:“我们先上去吧,小树还在岸上等我们。” 两龟一龙折身往岸上游去。 “哗啦——” 连着道出水声引来小树的目光,他欣喜道:“二难、小白龙,你们果然在这里!” 下一秒,小树就看到了小白龙身侧的一块斑秃,他体贴地移开了目光。 小白龙迅速化为人形,用外衣挡住了伤痕。 白若也变回人形,散去满身水汽。 她看着小白龙头上的龙角,提醒道:“你的角。” 小白龙勉强收起了龙角,不习惯地在脑袋上来回摸了几个来回。 他忍不住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妖界?” 白若将自己在玄天宗藏书阁找到的线索说了出来。 小白龙苦着脸,“所以我们要等到下个月圆之夜吗?” 白若回答道:“月圆之夜的可行性最大。” 小白龙萎靡了。 白若瞥向不远处的太虚门,“不过现在我们只知道这么一个大概时间,在月圆之夜之前,我想再找找别打线索。” 小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头一动,“你想在太虚门里找线索?” 白若点点头,“太虚门也是传承了几千年的大门派,门内必然也有珍藏典籍的地方。来都来了,不如顺路看看。” 小树对“顺路”二字不置可否,他转而道:“我们有玄天宗弟子令牌,进入太虚门轻松,但是小白龙和二难……” 白若想了想,“最近来太虚门的宗门不少,那么多陌生面孔,太虚门定然无法一一细查,只要小心些,混入其中不难。” 小白龙和二难齐齐咽了咽口水,之前被乌泱泱的人族追着打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白若看着他们这副紧张样,转了转眼珠,“或者你们变成原型,带个人进去不容易,夹带小龟小龙这种灵宠还不简单。” 小白龙和二难当即松了一口气,“这个办法好!” 小白龙变成一条小龙缠在了小树的手腕上,二难则是变成一只小龟趴在白若掌心。 他们顺顺当当地回到太虚门内,正好碰上之前给他们指路龙影峰的弟子。 那弟子愣了片刻,紧接着热情招呼道:“玄天宗的两位道友,怎么从外头回来了?” 白若笑盈盈道:“太虚门山清水秀,又有龙影现世,实乃风水宝地,我们便在附近转了转,也沾沾这里的灵气。” 弟子听她这番夸奖,脸上笑容更盛,“你们玄天宗也不差,我记得上回去的时候……” 两人互相商业吹捧了足足一刻钟后,白若才状似不经意道:“我一向喜欢钻研经书典籍,不知道太虚门可有对外开放的藏书阁?” 弟子为难道:“藏书都在天禄阁,不过并不对外开放,恐怕要让道友失望了。” 白若眼神一闪,知道藏书都在这个天禄阁便足够了。 她连忙摆摆手,“是我冒昧了,不过随口一提,道友不必放在心上。” 和这名热心弟子告辞后,白若和小树对了一个眼神,往外客落脚的院落走去。 白若一边走,一边对小树道:“今晚先去探探这个天禄阁的位置。” 来太虚门拜访的外宗弟子数量繁多,太虚门提前准备了不少空院落,以防怠慢客人。 白若他们晃了两圈,就找了一间多余的空置小院。 一进屋,小白龙就忙不迭地从小树袖中钻了出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憋死我了。” 二难也从白若的袖口慢吞吞地爬出来。 白若的手也没闲着,她回忆刚刚看到的太虚门弟子腰间挂着的牌子,直接仿制了两块弟子牌,顺便把衣服也变成太虚门弟子服的样式。 小白龙和二难都被她熟练的动作惊了一瞬。 小树淡定解释道:“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在玄天宗已经操作过一遍了,不必担心。” 和小白龙、二难相比,小树自认他也是一只有经验的妖了。 至少在和人打交道上,他比他们熟练多了。 小白龙和二难面面相觑,大家都是妖,也都是第一回来人族地界,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m..,. 100 第 100 章 不是好东西 入夜以后, 两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出了院子,沿着无人的小路往太虚门内部走去。 头一回干这种事的二难和小白龙紧张得不行,一路小声碎碎念。 小白龙的秃鳞还没长好,尤为忐忑, “要是我们被太虚门的人发现了, 不会又召来一道雷劈我们吧?” 白若一边看路, 一边随口回道:“天雷哪那么容易来, 太虚门又不是天天有人渡劫。” 小白龙:“那我怎么那么倒霉, 就撞别人的雷上了呢?” 白若悠悠道:“天将降大任于斯龙也,必先苦其心志……” 就在他们插科打诨的时候, 前方有几个提着灯笼的太虚门弟子经过, 白若几妖迅速噤声,躲到树后。 灯笼的光亮渐渐近了,伴随着太虚门弟子的说话声。 “赶紧转完这一圈,回去好好休息。最近忙着接待各宗访客, 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钱师兄你先回吧, 我一会儿还想去道场修炼……” 钱师兄摇摇头,“徐师弟也太勤奋了,忙着这样还要抽时间修炼。” 徐师弟认真道:“修炼之事,一日不可荒废。” 钱师兄又扭头看向另一个师妹, “孙师妹,你同我一道回弟子舍吗?” 孙师妹面露歉意, “钱师兄, 我有份课业没完成, 得去天禄阁寻一本藏书。” 钱师兄打了一个哈欠,无奈道:“罢了,你们各自努力, 师兄我年纪大了,得先回去睡上一觉。” 白若在听见那位孙师妹的话时,眼睛一亮。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朝小树使了一个眼色,悄悄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太虚门几人在路口分别。 白若他们小心跟上这位孙师妹,准备去天禄阁一探究竟。 走了一段路后,白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前方不仅没有出现任何亭台楼阁,反倒越来越偏僻了。 又过了约莫一刻,一道黑影出现在路口,似乎在等人的样子。 孙师妹一见此人,就忙不迭地小跑过去,投入对方怀抱。 白若和小树躲在路边的树后,眼睁睁看着两人你侬我侬,亲亲我我,默默移开了视线。 白若恨铁不成钢道:“说好的去天禄阁好好学习,怎么还跑来私会情郎了。” 小树挠挠头,“太虚门内部弟子难道不能恋爱,还得深夜偷偷私会……” 白若闻言,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夜色昏暗,模糊了前方的人影,但也能大概看出,那男子身上的服饰并非太虚门弟子服。 “那人,好像不是太虚门弟子?” 孙师妹和男子腻歪了好一阵子,男人才哄道:“你不是说课业要做吗,我陪你一起吧。” 白若眉梢一动,本以为孙师妹的课业是个借口,没想到还真有此事。 孙师妹迟疑道:“非门内弟子,不得出入天禄阁……” 男人的声音有些不悦,“你果然还是在意我并非太虚门弟子。” 孙师妹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门规如此,我……” 男人转身欲走,“我好心陪你,你却不愿,那我便走吧。” 孙师妹一把拉住男人的衣袖,“别走,我带你去就是了。” 男人脚步一顿,“你不是说外人不能进天禄阁吗?” 孙师妹咬咬唇,“我和天禄阁值班的师兄相熟,一会儿我引开他的注意,你再偷偷进去。” 男人这才露出一个笑脸,摸摸孙师妹的脑袋,“乖。” 白若听着微风送来的对话,眉头渐渐拧起。 这对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不过既然他们要去天禄阁,倒也省了他们自己去找的功夫。 等两人抬脚往天禄阁走去时,白若和小树再次跟了上去。 夜里的天禄阁,像是一座高耸的塔台,每一层的屋檐下,都挂着照明的四角琉璃灯。 入口处,有一位师兄窝在椅子里,悄悄打瞌睡。 男人站到侧面的阴影里,孙师妹则是上前打招呼,“李师兄。” 打瞌睡的李师兄一惊,差点从椅子里滑出来。 他立即抓住两侧的扶手,稳住身子,“孙师妹,你又过来借书啊。” 孙师妹点点头,“不过这次可能要麻烦师兄,我想找一本灵物图鉴,一直没有找到,不知道师兄可否帮忙找一找。” 李师兄揉揉眼睛,“成,我帮你找找……” 两人一块往阁内走去,等他们的脚步声远去,男人迅速溜进了天禄阁。 白若和小树紧随其后。 阁内密密排布的书架成了最好的遮蔽物,白若示意小树带着小白龙先去找他们需要的典籍。 她打算跟上那个男人看看,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些在意。 另一边,李师兄顺利地帮孙师妹找到了藏书。 孙师妹连连道谢,“耽误师兄值夜了,师兄先忙,我再看一会儿。” 李师兄摆摆手,往门口去,“不客气,反正大晚上一般也没人会来天禄阁,不耽误。” 待李师兄离开后,男人才从书架后面走出,来到孙师妹身侧,贴近她的耳朵道:“你还要找什么,我帮你一起?”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孙师妹顿时红了耳朵,“我还要找莲华心经,你若是看到了,就帮我拿一下。” 男人温声应下,两人分头寻觅。 男人和孙师妹分开后,就在书架间飞速寻找起来。 白若盯了一会儿,越发觉得不对。 按照孙师妹所说,那莲华心经的书名应是四字,但男人却有几次从书架上取下了只有三字书名的书籍。 白若心头一动,看来这人也不过是利用孙师妹进天禄阁找东西的,就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 白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紧紧盯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直到男人再次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旧书,翻了两页后,左右张望一番,就把书塞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他的动作极快,白若甚至没有看清那本书封皮上的名字。 白若不禁暗道一声可惜。 男人继续装模作样地书架上翻找,没多久,孙师妹就抱着找着道书寻了过来。 “我找着了。” 男人眉目舒展,“那我们现在回去?” 孙师妹点点头,去找李师兄登记书目。 男人趁机溜出天禄阁,白若拍拍袖子里的一难,“你和小树说一声,在这里继续找,我跟上去看看……” 一难从她的袖中钻出来,去找小树和小白龙会和。 白若则是先一步出了天禄阁。 不多时,孙师妹也出来了,她挽住男人的胳膊,两人一道往回走。 快分别时,孙师妹小声道:“你下次何时来找我?” 男人顿了片刻,抽出手臂,“可能要下个月了。” 孙师妹的脸上露出些许失望。 男人安抚道:“要是想我了,就给我传信。” 孙师妹努力抬眸笑了笑,“好,你也要给我写信。” 两人在路口分别,男人目送孙师妹的背影消失后,就准备离开太虚门。 白若见状,当即从藏身处冲出,朝着男人的背影袭去。 一道冷风袭来,男人敏锐地偏过头,躲过白若的攻击。 白若眼神一闪,朗声道:“你不是我太虚门的人?” 此刻,穿着太虚门弟子服的白若一身正气,毫无贼喊捉贼的心虚。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色,扭头想跑。 白若加快了手里的攻势,“不准走!” 男人被她纠缠有些慌,心急之下,不免露出一个破绽。 白若趁机将他压制在地,干脆利落地敲晕了人。 她极其娴熟地摸走男人腰间的储物袋,破开禁制,在里面翻找起来。 很快,白若就找到了男人从天禄阁偷走的书。 目光触及书页的刹那,白若目光微滞。 深色封皮上,赫然印着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妖物志。 白若匆匆翻了两页,确认里面的内容和妖族相关后,就把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储物袋。 接着,她打量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为难地挠挠头。 这似乎是个大麻烦啊。 纠结再三,白若还是把人一把扛起,带回了落脚点。 可能是白若下手太重,直到小树他们从天禄阁回来,男人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倒是小树被昏迷在地的人吓了一跳,“你怎么把这个大活人带回来了?” 白若刚翻了半本妖物志,闻言把书塞给小树,“他从天禄阁偷了一本书,我怕和我们回去的线索有关,就干脆带回来了。” 小树皱眉翻了两页妖物志,上面关于妖族的描述,五花八门,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白若翻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这一章节,也提到了周村。” 一难和小白龙也趴了过来,一起看向书页。 白若慢慢道:“像我们一样意外来到人族地界的妖,估计不少,才会被人族发现,留下了那么多记载。” 说这,她踢踢地上昏迷的男人,“先有玄天宗管事暗中捣鼓妖族之物,后有外人潜入太虚门偷妖物志,总觉得不太像一个巧合。” 一难和小白龙齐齐打了一个激灵,看着男人的目光充满警惕。 “这个人大晚上偷偷摸摸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树翻书的手略微一顿,提醒道:“但是我们之所以碰上他,不是因为我们也在做一样的事吗?” 一难和小白龙同时沉默了。 101 第 101 章 不是一般小龟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昏迷在地的男人发出的一声短促呻/吟。 白若四妖的目光顿时汇聚在男人的脸上。 只见他的眼皮抖了两抖,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缝隙。 下一瞬,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他第一时间摸向腰间的储物袋,一手摸空时,他脸色骤变。 白若清清嗓子,对着男人冷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偷偷潜入我太虚门偷取妖物志,是何居心?” 话音未落,小树他们整齐划一地扭过头,将视线投向白若。 他们什么时候成太虚门的了? 白若淡定地无视了三道赤/裸裸的目光。 审问偷偷溜进来的小贼,当然是假扮太虚门弟子更有立场,底气更足。 男人咬紧牙关,没有说话。 被人发现是他倒霉,但老实交代是不可能老实交代的。 太虚门自诩名门正派,这几个年轻弟子看着脸嫩,想来也没多少手段,不可能把他怎么样,等他找到时机…… 白若看着男人神色变化,就知道他心里在打鬼主意了。 她摇了摇头,现在的人,就爱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若找出之前从胡管事手里拿到的相思引,在男人眼前轻轻晃了两晃,男人的眼神瞬间发直。 就连距离较近的二难和小白龙都恍惚了一刹。 “这是什么东西?”小白龙花了几秒缓过神,语带惊诧。 白若耸耸肩,“不知道哪个妖族前辈遗落在人界的灵宝,还挺好用的。” 简单解释后,白若就对着两眼放空的男人拷问道:“你是什么身份?来太虚门的目的为何?” 男人犹如提线木偶般,声音飘忽道:“我是血煞门弟子,来太虚门是为了找一本典籍……” 小树下意识重复道:“血煞门?听起来不像个好地方。” 男人条件反射般回答道:“在你们名门正派的眼里,我们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宗门。” 白若懂了,和玄天宗、太虚门都不是一边的。 她继续道:“你为什么要偷取妖物志?” 男人这回停顿的之间有些长,像是在和相思引的操控做抗争。 白若又摇了摇相思引,男人脸上浮现一丝痛苦神色,老实回道:“近年来修真界的灵气日益稀薄,仅有的几条灵脉又都被你们这些大门派占据。听说妖界和人界不同,灵气浓郁,我们想另寻出路……” 白若不由得轻啧一声。 来到人族地界后她就发现了,这里的灵气少得可怜,难怪有人族开始觊觎他们妖界的灵气。 白若又问了一些零碎问题,榨不出更多有用信息后,对小树几妖道:“除了从他手里拿到一本妖物志,这人也没什么大用。” 小树挠挠头,“那我们把他丢出去?” 白若一拍掌心,“扔到太虚门门口吧,就当我们路过妖日行一善,帮太虚门抓贼了。” 白若把人重新打晕,交给小树去处理了。 接着,白若开始细细翻看那本妖物志,看到某一页时,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难和小白龙好奇地凑过来,逐字念道:“北海有神龟,身形如山,呼声如雷,拜之可长寿……” 二难喃喃道:“这不会是说得祖龟爷爷吧。” 白若笑盈盈道:“除了祖龟爷爷,应该没有别的龟能有这么大的呼噜声了。” 小白龙开口道:“祖龟爷爷来人族,居然还留下了这种事迹。” 小白龙一边说,一边翻起妖物志,“都有你们龟族的,就没我们龙族老祖宗的光辉事迹吗?” 翻看半天无果后,小白龙颇有些失望。 白若抖抖书页,“之前没有,以后就有了。太虚门龙影峰,曾有白龙现世,遗落鳞片若干……” 小白龙低声道:“这种被雷劈的丢脸事,就不必记录了吧。” 白若眨眨眼,“就算不记录,光是太虚门弟子口口相传,都能传遍各大宗门了。” 小白龙哀嚎一声,把脸埋进了龙爪。 …… 天色将明时,早起的太虚门弟子在山门处发现了昏迷的男人,各种流言飞速传开。 有人说是对立门派见不得太虚门有龙影现世,故意派人来使坏。 有人说是师长棒打鸳鸯,男方求而不得,上门来寻。这则消息以某位师妹见到男人的激动反应作为有力证据。 不过此人为何好端端地昏迷在门口,却成了一大未解之谜。 最受支持的言论就是太虚门受龙影眷顾,宵小之徒自有报应。 白若听到传言时,瞅了瞅趴在小树手腕上的小白龙,觉得这句话好像也没说错。 接下来几天,白若他们又夜探天禄阁数次,却没有找到更多有用的记载。 随着满月之夜将近,他们只得抱着一本仅有的妖物志,踏上了前往周村的路。 几日后,熟悉的村落出现在眼前。 白若他们绕过村子,直奔最近的山林而去。 夜色浓重,为了避免走散这种乌龙事再次发生,小妖们把自己连成了一串。 小树的一根树枝勾着白若的手,一根树枝勾着小白龙的爪子,小白龙的尾巴上则是绑着一个二难。 串着走路难免磕磕绊绊,他们只能放慢脚步,在山间小路里艰难前行。 头顶的乌云不知不觉散去,露出一轮杏黄的满月。 白若走着走着,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低头看去,只见一块似骨非骨,似石非石的东西从泥里露出一角。 白若蹲下身,捡起附近的一根树枝扒拉了两下,把这块东西从地里挖了出来。 小树左看右看,没看出名堂,“这是人族特产的石头吗?” 白若用指节在上面敲了两下,沉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她摸摸下巴,感觉这个知识有点超纲了。 小树倒是挺喜欢这个,“就当是人族特产吧,难得来一趟,总得带点纪念品回去。” 被小树这么一说,二难和小白龙也觉得自己不该空着手回妖界了。 他们纷纷蹲下身子,在凹陷处继续刨坑,没一会儿功夫,又挖出三块材质相同,形状不一的“石头”。 二难和小白龙各自拿了一块,把最大的那块塞给白若,“你也拿一个。” 盛情难却,白若默默收下了这份沉重的好意。 小妖们接着往林子深处走。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响。 小树等妖的神经当即绷紧,白若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道瘦削的身影从林中走出,他的手里拄着一根拐棍,时不时地拨动脚边的枯枝浮土,像是在找些什么。 不等白若作出反应,来人也发现了他们。 他停在原地顿了片刻,才哑声道:“你们是哪族的小崽子,跑到人族来,家里的长辈知道吗?” 白若一愣,这是妖族的前辈? 身影渐渐走近,在微弱的月光下,对方打量白若两眼,“唔,看着还挺眼熟。” 白若心头一动,也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有几分耳熟。 她注视着眼前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前辈数秒,试探道:“祖龟爷爷?” 对方一愣,用拐杖戳了戳地面,“小家伙认得我?” 白若一时无言,她上一次见祖龟爷爷,是被他当成象蛇蛋炖汤煮了。 这一次见面,他更是没认出来! 白若抽了抽嘴角,慢吞吞道:“祖龟爷爷,你忘了,我是白若。” 祖龟爷爷眯眼看了她半天,恍然道:“白若?你都长这么大啦!” 白若把队伍末尾的二难揪过来,“还有,这是二难。” 祖龟爷爷笑呵呵地拍拍两只小龟,“我真是出来太久了,没想到族里的小龟,一转眼,就长大成妖了。” 祖龟爷爷满脸都是吾家有龟初长成的骄傲,“你们怎么跑到这来了?” 白若幽幽地瞥了祖龟爷爷一眼,“您太久没回族里,祖龟奶奶不高兴,特意让我来一趟卧龙岭……” 祖龟爷爷脸上笑容立时一僵,声音都变得紧张了,“她还说什么了?” 白若眉梢一动,“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等您回族里,祖龟奶奶应该会亲自跟您说的。” 祖龟爷爷不禁小声嘀咕起来,“满打满算,我也就出来了几十年吧,看她这急性子……” 白若额角一跳,也就玄龟这样的长生种,把出了几十年远门说得跟出门买菜一样轻松吧。 要知道,祖龟爷爷可是从她出生后就离开族地了。 祖龟爷爷叹了又叹,“既然她催了,那我就早点回去吧,可惜我的龙骨,还没找着呢……” 白若闻言,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她掏出刚刚小白龙和二难在地里挖出的“石头”,问道:“您要找的龙骨,可是这个?” 祖龟爷爷眼睛一亮,接过“石头”爱不释手,摸了又摸,“好家伙,这么大一块龙骨,你们从哪里找着的。” 白若动了动唇,“刚刚在路上被绊了一下,挖开地就找着了……” 祖龟爷爷沉默了。 他辛辛苦苦找了几十年,从卧龙岭那头一路找到人族,居然比不过自家小龟在路上随便绊的一脚。 祖龟爷爷神色复杂地看了白若许久,“当年你把煮汤的瓦罐砸穿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小龟。”:,,. 102 第 102 章 小心机(有修改)…… 收获了龙骨的祖龟爷爷心满意足,带着小妖们往山里走。 白若好奇道:“祖龟爷爷,卧龙岭是如何连通人妖两界的?我们上次走着走着,就不小心走过来了……” 祖龟爷爷悠悠道:“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卧龙岭起大雾的时候,两界壁垒就会变的模糊,很容易误入人族地界。你看卧龙岭妖迹罕至,就是因为大多小妖都有长辈叮嘱,不要随意靠近。” “像我们这样长命的种族还好,就算误入人族地界,也能花个百八十年的寻找契机回来。万一是个短命的倒霉妖,搞不要就要客死他乡了……” 白若又问:“我在玄天宗收藏的古籍里看到记载,有妖在满月之夜离开人界,满月也是媒介吗?” 祖龟爷爷不紧不慢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只能说满月时的壁垒更松,适合碰运气。如果自身实力足够,自然能打开返回妖界的通道。” 话音落下,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却没有停止。 闷闷的撞击声犹如实质般往周围扩散,灵力激荡间,一条全新的小路在脚下浮现。 小妖们齐齐张大了嘴巴,将敬仰的目光投向祖龟爷爷。 祖龟爷爷挺了挺腰杆,颇有得道高妖的风范,“走吧,我们回家了。” 小妖们迫不及待地踏上了这条小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周围的灵气渐渐浓郁起来,连风里都是熟悉的味道。 白若鼻尖微动,兴奋道:“我们回来了!” 小树摸摸两侧伫立的参天大树,心神荡漾。就连妖界的树,都比人界的更加亲切。 小白龙当即放出了自己的龙角,用力甩甩脑袋,“可憋死我了,没有角的日子,真是不习惯。” 祖龟爷爷笑呵呵道:“白若和二难要跟我一道回龟族吧,另外两位小友不如也来做客?” 只要作客的妖够多,祖龟奶奶总不能当着外妖的面揍他一顿。 祖龟爷爷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小树和小白龙爽快应下,他们去龟族做客,也不是第一次了。 白若一行坐着云车,日夜兼程地赶回族地。 还没到族地门口,他们远远就听见了鸡飞狗跳的动静。 祸斗扯着嗓子喊道:“你给我再多烤兔,我也不要天天在炼丹房里喷火了。我肚子里的火再多,也禁不住一月三十日,一日十二时辰地喷火,嗓子都给我喷哑了……” 接着是药长老苦口婆心地劝说:“那我们改成一日十个时辰?这味回光丹正是关键时候,你可不能罢工!” 祸斗嗷嗷直叫,“十个时辰!祸斗的命也是命啊……” 白若从车窗探出头,笑眯眯道:“祸斗还是那么有活力。” 二难撇撇嘴,离开那么久,祸斗居然还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尽给药长老做苦力了。 祖龟爷爷年纪虽大,眼神却不错,他看着烟熏火燎的大黑狗,感叹道:“我们龟族,什么时候还开始养狗了?” 白若眨眨眼,“送上门来的狗,不用不白不用。” 祖龟爷爷笑得愈发慈祥。 云车在族地门口停下时,祸斗敏锐的听觉终于上线了。 他三两下蹿出门来,绕着云车转了一圈,“哟,这是谁回来了?” 白若几妖依次跳下车,白若顺手摸了一把顺滑的狗头,直言不讳道:“你胖了。” 祸斗的尾巴险些炸开,“我勤勤恳恳从早到晚工作,怎么会胖!” 跟着出来的药长老不客气地戳穿他,“你吐一口火,吃一口烤兔,吐出来的火有时候还带着骨头渣子,怎么不胖?” 白若轻啧一声,“这方圆十里的兔子,该不会都被吃光了吧。” 药长老头疼道:“附近早就抓不到兔子了,全靠向锦鲤族下单采购。” 说话间,祖龟爷爷慢慢悠悠地从车里下来。 药长老一惊,“祖龟爷爷,您回来了?” 白若看看白发苍苍的药长老,再看看外表和药长老相仿的祖龟爷爷,把祖龟爷爷的辈份又往上拔高了一截。 这时,祖龟奶奶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 她看到祖龟爷爷,发出一声别有意味的冷哼,“你还知道回来啊。” 祖龟爷爷以前所未有的敏捷速度凑到祖龟奶奶身边,“我这回出去,找到了一块顶级龙骨,给你好好煮一锅龙骨汤炖象蛇蛋……” 祖龟奶奶眉梢一竖,正要说话,祖龟爷爷立刻凑到她耳边低声讨饶道:“有外妖在呢,有什么话,我们晚点私下说。” 祖龟爷爷声音虽轻,但在场的小妖们耳朵都好得很。 这些话一字没落地钻进耳朵,大家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聋子哑巴。 祖龟奶奶看到小树和小白龙,顿时换了一张笑脸,“你们也不是第一回来了,一切自便,就当自己家。” 下一秒,她冷着脸转向祖龟爷爷,“你跟我过来。” 祖龟爷爷蔫头耷脑地跟着祖龟奶奶走了,留下几只小妖面面相觑。 白若轻咳两声,打破了这片安静,“先进屋。” 族地里一如既往地安静,沉眠的龟龟们一个没醒,还在墓地里呼呼大睡。 就在小白龙和小树极其自然地往客院走时,白若一伸手,勾住了小树的衣袖。 “你往哪儿去?” 小树还没反应过来,“我去客院——” 白若轻轻挑眉,“你不用去客院。” 她千辛万苦去秘境里成了个年,又好不容易从人族地界回来,可不是为了和小树分开睡觉。 小树愣了片刻,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耳朵瞬间红了。 他眼神飘忽着,迷迷糊糊地白若拉走了。 小白龙和二难莫名吃了一嘴狗粮,他们惺惺相惜地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长大的小龟们除了长眠的墓地,在族里也各有院落。 整个龟族地广龟稀,空置的院子不少。 至少白若的院子前后左右,现在都没有龟住。 小树一紧张,压制了数日的叶子又从脑袋上冒出来了。 白若的脸皮就厚多了,她一进屋,直奔中间的床榻,用力拍了两下,确认它的牢固程度后,长舒一口气。 “这回总不能再把床压塌了。” 长途奔波后的第一件事,必然是好好洗个澡。 白若热情招呼小树,“来,先帮我好好搓个壳。” 说到搓壳,小树心头的紧张消散不少。 刷龟壳嘛,他现在已经是个熟练工了。 …… 两刻钟后,白若面带红晕地走出浴房,整只龟从头到脚刷了一遍后,堪称神清气爽。 小树的脸颊也带着一丝绯色,也不知是被浴房里的热气蒸的,还是别的原因。 正巧,这个月来自宜欢城的新书也寄到了。 白若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装,将厚厚一摞新书抱出来,对着小树翘了翘唇角,“之前在人族耽误了不少教学进度。现在你的新教材到了,也该学起来了。” 小树忍着热意坐到白若身侧,老实点头,“我、我会好好学的。” 宜欢城出品,本本皆是精品。 新书自有新花样,白若翻了两页,啧啧称奇,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小树的眼神触及书页上笔触细腻,形容逼真的图样,飞快移开,又克制地移回来。 好怪,再看一眼。 一眼又一眼,小树的耳朵一边烧得厉害,眼睛却再没挪开过。 一龟一树遨游在知识的海洋里,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煞风景的急促敲门声,“笃笃!” 沉浸在新世界里的白若和小树恍然惊醒。 白若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悦,开口道:“什么事?” 二难略显迟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没打扰你们吧?” 白若发出一声冷笑,“打扰了。” 二难停顿片刻,“既然已经打扰了,也不差那么点时间。我和小白龙来问问你们,晚上吃什么?” 白若的拳头瞬间捏紧。 她平时对二难,果然还是太温和了。 被迫中断学习大业的白若和小树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二难看到白若不善的神色,又看看小树刚刚退去红晕的脸庞,后知后觉地想道:他不会,坏了白若的好事吧? 二难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扫过两人整齐的衣衫,悄悄松一口气。 那么整齐,肯定没做什么见不得妖的事情。 想想也是,白若又不是那种急色龟,怎么会一回家,就和小树这样那样呢。 二难自我安慰了几分钟,成功说服了自己。 白若沉着脸,和小树来到厨房。 小白龙正对着案板上垂死挣扎的鱼大眼瞪小眼,看到小树的刹那,仿佛见到救世主一般。 “小树小树,快看看,这鱼是不是直接扔进锅里?” 白若没忍住开口道:“不用扔进锅里,直接扔进肚里就行。” 小白龙面露委屈,“我和二难流落人界,风餐露宿,不知道吃了多少生鱼。回到妖界,总该吃顿好的吧。” 小树善良地上前,抄起案板边的菜刀,“咔咔”两下,手起刀落,将鱼剁成几段。 “没关系,我来吧。” 还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小白龙一无所觉地让开了位置,对着小树双手合十,“拜托了,树大厨。” 小树干脆利落地将厨房里有的食材处理完毕,不出半个时辰,丰盛的晚餐便出锅了。 和往日不同的是,这一顿是分餐制。 小白龙还怪新奇的,打趣道:“小树你直接给把菜分好了,该不会是怕我和二难饿狠了,把白若的份也吃掉吧。” 小树好脾气地笑了笑,“怎么会,你多心了。” 白若探究地瞅了小树一眼,舀起自己的面前的那份汤喝了一口。 唔,鲜甜美味。 二难也舀起一勺汤,刚送入口中,就猛得呛了一下,“咳咳。” 小白龙疑惑地跟着舀了一口,“噗——” 他的眉头皱成一团,“小树,你是不是把盐放多了,这汤怎么那么咸。” 小树无辜地眨眨眼,“欸,是我刚刚放盐的时候手抖了吗?” 白若心头一动,又喝了一口汤。 咸淡适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 二难和小白龙一脸惊诧地看着她的动作,提高声音道:“白若,你不觉得咸吗?” 白若努力维持神色不变,镇定道:“不咸啊,做得挺好的。” 二难和小白龙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味觉。 二难试探着又喝了一口,脸色再变。 他和小白龙眼睁睁地看着白若一口接着一口,把一碗汤喝得干干净净,咽了咽口水。 二难喃喃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就算对方做的菜再难吃,都能面不改色地吃完。 白若擦擦嘴,抑制住上扬的唇角。 这不是爱情的力量,这是被打扰了独处时光的小树的小心机。:,,. 103 第 103 章 大意了 小树手下留情,除了不宜入口的汤,其他菜里只夹带了一点些微的小情绪。 比如这片肉稍微有点烧老了,那片叶子炒得有些蔫哒。 一难和小白龙虽然觉得这顿饭不如以往发挥稳定,但有吃的就不错了,他们不挑食。 晚餐进入尾声时,祖龟爷爷“笃笃”地拄着拐杖来到厨房。 从他略显凌乱的衣衫来看,应该和祖龟奶奶之间发生了一点不为妖知的小故事。 白若正和小树一起把空碗空盘端回厨房,见状出声问道:“祖龟爷爷,您怎么来厨房了?” 祖龟爷爷从储物袋里掏出那一大块宝贝龙骨,又抱出一枚光洁圆润的象蛇蛋,“来给你们祖龟奶奶炖汤。” 小树积极地将灶台上的杂物挪开,给他腾出空位,“祖龟爷爷,我来帮您。” 祖龟爷爷颇有深意地打量小树一眼,“你擅长厨艺?” 白若在一旁开口道:“小树最擅长做菜了,烹炒煎炸,无一不精。” 而且他绝不会在下锅的时候放错蛋。 面对白若的夸奖,小树腼腆一笑,对祖龟爷爷道:“您有什么需要我打下手的,尽管吩咐。” 祖龟爷爷拍拍小树的肩膀,笑呵呵道:“那你就陪我这老头子泡一会儿厨房吧,这锅汤得炖好些时候呢。” 能在龟族长辈面前好好表心一番,小树求之不得。 他们迅速就如何处理这块龙骨,炖汤的十八种小技巧,以及煮蛋的火候进行了热切的探讨和深入的交流。 白若看着一转眼功夫,这一老一少就变得爷孙好的融洽模样,啧啧称奇。 小树这性子,还怪招老祖宗喜欢的。 不精厨艺的白若忽然觉得自己在这有些多余,她贴心地把厨房留给他们,先行一步回屋了。 刚刚被一难打断的学习进度,她得补回来,饭前可正看到要紧的地方呢。 …… 夜里的厨房十分安静,只有锅里的汤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浓郁的鲜香。 小树和祖龟爷爷在灶台前排排而坐,看着眼前那一簇小火苗哔啵作响。 祖龟爷爷忽然开口,“你追小白若的时候,应该没少给她做饭吧。” 小树一愣,紧接着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应了一声。 祖龟爷爷笑得一脸慈祥,“老祖宗说,要抓住一只妖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不管什么时候都适用。想当年,我也是凭着好手艺,和你们祖龟奶奶在一起的。” 小树顿时精神了,头顶的叶子高高竖起,开始倾听祖龟爷爷的老年爱情故事。 “为了寻摸各种食材,我和你们祖龟奶奶游遍了妖界,甚至跑了人族的地盘上……” 祖龟爷爷好久没和小辈唠嗑,嘴巴一张,就收不住口。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厨房的窗口透进来时,小树浅浅打了一个哈欠。 祖龟爷爷恍然回神,“看我,年纪大了,觉少,一不小心就说了一整晚。你要不先回去歇歇?” 小树看着精神奕奕的祖龟爷爷,第一次领悟到了老当益壮的深刻含义。 他羞愧地压制住自己的第一个哈欠,“那我先回去睡一觉。” 祖龟爷爷笑眯眯地朝他摆摆手,“快去吧。” 另一边,白若正因通宵达旦的刻苦“学习”熬红了眼睛。 当小树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时,白若条件反射般将书一合,跳上床掀起被子熟练地把自己一裹,闭上眼睛假寐。 她还记得自己上一次通宵看妖精打架的小画书,被小树念叨了好久。 房门一开一合,接着是一阵安静。 白若等了一片刻,眼皮忍不住轻轻颤了两下。 她偷偷睁开一条缝,正好对上小树了然的目光。 白若“嗖——”得再次合眼,就差把头埋进被子里。 小树无奈道:“别闭了,我都看见了。” 白若讪讪地睁开眼睛,拙劣地转移话题,“祖龟爷爷的汤炖好了?” 小树将床边乱糟糟的书册收拢,整理好一并放到桌面上。 “没呢,我刚打了一个哈欠,祖龟爷爷就让我回来休息了。” 小树迅速把话拉回正题,“熬夜伤身,这书又不会长腿跑了,你可以慢慢看……” 白若轻咳两声,一本正经道:“学无止境。” 小树反手掏出一本《论道》,“那你要不学学这个?” 白若额角一跳,这种正经书,她怕不是看上一刻钟,就直接睡过去了。 下一秒,她回过神来,“你怎么还有这种道法书?” 小树想了想,从记忆里翻出了这本书的来源。 “在玄天宗的时候,有一次做焖面,缺个盖子,周路就借了我这本书压碗……” 白若瞳孔一颤,“糟糕,我们走的时候,是不是忘记和周路他们道别了?” 小树动了动唇,按照周路的认真性子,说不定要向宗门上报外门的江姓、言姓弟子无故失踪,多日不归…… 白若的脑子飞速转动,“有了!” 小树露出疑问的神情。 白若翘了下唇角,“遇事不决找锦鲤。锦鲤族倒卖过不少人族的东西,他们肯定有往人族地界送消息的门路。” 白若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传讯玉符给金金“嗖嗖”传信。 没一会儿,她就收到了回复。 白若打了一个响指,“搞定,金金说可以帮我们送这个消息。” 小树松了一口气。 …… 一觉醒来的一难和小白龙饥肠辘辘地来到厨房时,就看到专心熬汤的祖龟爷爷。 两声响亮的腹鸣引来了祖龟爷爷的注目。 一难和小白龙扫过空荡荡的厨房,厚着脸皮对祖龟爷爷道:“厨房里还有吃的吗?” 祖龟爷爷摇着扇子,慢悠悠地扇火。 “你们知道为什么有的妖早早就有了伴,有的妖却只能孤独终老吗?” 一难和小白龙皆是一脸茫然地摇摇头。 祖龟爷爷恨铁不成钢道:“没有一门做饭的好手艺,怎么能找到老婆!” 单身龟和单身龙犹如被一道天雷击中,呆怔在原地。 祖龟爷爷用扇柄敲敲台面,“我这锅汤且得熬上几天几夜,正好教你们几手……” 厨艺教学临时小分队就此成立了。 厨房里不断传来乒乒乓乓、叮铃咣铛的碰撞声,夹杂着祖龟爷爷中气十足的呵斥。 “肉不切块就往锅里扔,你是想把妖噎死吗?” “手抖什么,稳住!” “这么大火不叫炭烤,叫炭化。” “轰——” 在一阵刺目的红色火光中,祖龟爷爷紧急抢救出自己那锅宝贝汤,一个箭步冲出了厨房。 一难和小白龙紧随其后,灰头土脸地咳呛着冲出烟雾缭绕的厨房。 祖龟爷爷抱着锅,一言难尽地看着不知所措的两只小妖。 有些妖,注定就是要单身的。 同一时间,白若和小树也被这惊天动地的声响惊醒了。 白若翻身下床,从窗口往外望,看到厨房方向的滚滚黑烟时,睁大了眼睛。 “谁把厨房炸了?” 小树从她身侧探出头来,“难道是祖龟爷爷炖汤时不小心睡着了?” 他们匆匆赶往厨房,在看到一塌糊涂的现场时,齐齐沉默了。 祖龟爷爷已经旁边支起了一个临时小灶台,继续炖他的龙骨汤。 一难和小白龙则是垂头丧气地收拾他们造成的惨剧。 听祖龟爷爷说完事情的经过,白若幽幽道:“他们要是有一点做饭的天赋,就不会在人族餐风饮露,饥即求食了。” 祖龟爷爷清了清嗓子,“是我大意了。” 白若看着完好无损的龙骨汤,安慰道:“至少您的汤没事,要不然怎么跟祖龟奶奶的交代。” 祖龟爷爷看着汤锅的眼神带着几分慈爱,“这也算是一锅经历过大灾大难的汤了。”:,m..,. 104 第 104 章 教学 经过一番抢救, 厨房成了二难和小白龙禁止踏入的禁地,就差在门口立一块牌子,写上二难和龙不得入内了。 同一时间, 祖龟爷爷用一锅龙骨汤重新获得了祖龟奶奶的芳心。 小别胜新婚, 小吵更怡情。 二难和小白龙在族内游荡得更加小心了。 一不留神,他们就会撞上某个角落过二龟世界的祖龟爷爷和祖龟奶奶, 被迫塞一嘴狗粮。 而小树在听了一夜祖龟爷爷的漫漫追妻路后, 心里有了新的领悟。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温暖的橙色日光从窗口落进来,照亮了凌乱散落的书籍。 白若正盘腿靠在摇椅上,她半垂着眼睛,将轻薄雪白的画册往后翻了一页—— 【两只依偎在一起的小妖眉目含情,其中一只正用纤长的手指剥开水灵灵的青色葡萄,将颤颤巍巍的果肉递到另一只小妖唇边。】 【被投喂的小妖唇齿微张,灵活的舌尖轻轻一勾, 将葡萄含入口中,顺势带走了对方指尖上的一滴葡萄汁……】 白若眉头一跳,手指下意识收紧, 圆润的指甲在纸页上印下半个小月牙。 就在她心潮澎湃地准备翻下一页时,一块香喷喷的桂花糕递到了她唇边。 白若微微抬眸,是小树来给她送今日份的下午茶了。 白若盯着唇边的桂花糕看了半晌,咬住了桂花糕,小树的指尖触及柔软的唇瓣, 不由得指尖一颤。 他忍着微热的耳根,没有退缩,直到白若把一块桂花糕吃得干干净净。 白若翘了一下唇角。 近日的突击学习果然卓有成效,要是换了以前, 小树的木头脑袋可想不到这个,顶天了就是把装着点心的碟子放到她手边。 白若吃完桂花糕,继续看手里的画册,心思却一点一点飘远。 按照现在这个进度,她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吃上肉了吧。 另一边,小树走出屋子,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 白若在看的那本画册,正是他昨日的学习教材,从理论突然进入实操,实在让树紧张。 他其实自己偷偷试过剥葡萄,但是他手一抖,葡萄就滑落了。 在练习数次不得其法后,他只得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拿手的糕点。 小树用左手握住自己不争气的右手,在心里暗暗给打气。 循序渐进,他总有一天能抱得美龟归! 小树离开后不久,窗口突然冒出一个黑脑袋。 白若用余光撇见,头也不抬,“有事、在忙、没空。” 二难还没开口,就被噎了回去。 他弱弱道:“我看小树不在才来的,绝对没有打扰你们独处的意思。” 白若将手里的书页抖得哗啦响,“你打扰我学习了。” 二难眼中不禁流露一丝崇敬的光芒。 自从族里的大龟小龟都进入冬眠,没有再上课后,他就没主动看过一本正经书。 他犹豫片刻,劝说道:“学习这个事,也讲究劳逸结合,你不如先休息会儿……” 白若斜睨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是劳,不是逸呢?” 二难卡壳了。 他可怜巴巴地趴在窗台上,一时想不出别的理由,也不敢随意出声打扰。 这么一大个龟拄在眼前,也没法当看不见。 白若叹一口气,暂且收了自己的快乐小画册。 “说吧,又是什么事?” 二难眼睛一亮,竹筒倒豆子般开口道:“我仔细想过了,上次和小白龙不小心炸了厨房,是因为我们没控制好火候……” 白若的额角猛得一跳,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 二难自信道:“所以我觉得尝试做一些不用火的菜。” 白若下意识脱口而出,“凉拌菜?” 二难的眼睛更亮了,“就是这个。” 白若摊摊手,“你找我也没用啊,做菜得找祖龟爷爷或是小树。” 二难沉痛道:“经过上次那事,祖龟爷爷已经放话,绝不教我和小白龙厨艺了。” 白若:“那小树呢?” 二难眼神有些许飘忽,“可能是因为上次炸了厨房,耽误了小树给你做饭,小树现在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白若“嘶”了一声,“那你找我是为了——” 二难双手合十,诚恳道:“帮我在小树面前说两句好话,等我靠一手厨艺脱单后,必有重谢!” 白若觉得二难有些过于乐观了。 秉承了不多的良心,白若没有打击他的信心,“我和小树说一声,成不成的,还得看你自己。” 二难喜上眉梢,连连道谢。 二难前脚刚走,小树后脚就回来了。 他看到白若没翻两页的画册,眼神微闪,“你不看了?” 白若将画册往旁边推了推,“这个不急,我先问问你,你最近和二难……” 小树连忙解释道:“我绝对没有记恨他上次打扰我们……也没有因为他炸厨房的事看他不顺眼!” 白若差点没笑出声来,在某些方面,小树的心眼还怪小的。 小树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妥协地用拇指和食指比出小小一截距离,“好吧,只有一点点不顺眼。” 白若没忍住露出一丝笑意。 她轻咳两声,“您大树有大量,就别跟二难那小龟计较了。他够不敢来找你帮忙了。” 小树好奇道:“他找我帮忙?” 白若笑道:“他对下厨这件事还没死心呢,想像你请教一二。” 小树当即皱起眉头,要是二难再炸一次厨房…… 白若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顾虑,立即道:“别教他要点火的,教几道能唬人的凉菜就行。” 小树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脑中骤然闪过什么。 小树蹭到白若身边,头顶的叶子也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般转起了圈圈。 白若的目光瞬间被打转的叶子吸引了。 小树抬手压住不受控制的叶子,不好意思地搓了搓。 “那,我帮二难,有什么奖励吗?” 白若眨眨眼,“你教二难,来找我要奖励?” 小树厚着脸皮点点头,应了一声。 祖龟爷爷说了,追老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脸皮厚,随时随地顺杆爬,没有杆子就自己创造杆子往上爬。 白若失笑,小树最近当真是长进了。 她摸了摸下巴,把球踢回去,“你想要什么奖励?” 小树的目光下意识落到白若的淡粉色的唇上。 他不久前才用指尖碰过,柔软,带着一点体温…… 白若顿时了然。 她伸手在小树的唇角点了点,“行,就这个。” 上次因为没成年而错失的亲亲,这次定能补上。 从这天起,小树就像是眼前吊着胡萝卜的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恨不得直接让二难速成为一代大厨。 当小树主动上门教学时,二难是满心欢喜。 在经历数次失败,二难想要休息片刻,却被小树压着继续练习时,二难有些恍惚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严格的小树老师。 二难端着一盘子味道微妙的西芹拌花生,卑微道:“我觉得这个,勉强也能吃。” 小树皱眉,他看见门外路过的小白龙,当即喊住他,“等等。” 小白龙脚步一顿,用手指向自己,“找我?” 小树点头,“对,就是你。” 小白龙走了过来,“什么事?” 小树把二难做的那道西芹拌花生放到他面前,“尝尝。” 小白龙不知道这道菜出自二难之手,还当是小树在尝试新菜色,痛快地夹起一筷子往嘴里塞。 下一瞬,小白龙的脸色变了又变。 为了小树的颜面,他忍着那股怪味把菜咽了下去,语气虚浮道:“小树大厨,这是什么整蛊口味吗?” 小树对着二难发出一声轻哼,“做成这样,也叫做能吃?” 二难羞赧低头。 小白龙瞪大了眼睛,“二难做的?” 小树放下盘子,“不然还能是谁?” 小白龙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早知道是二难做的,他就不会轻易尝试。 就凭他和二难一起炸过厨房的交情,他还能不知道二难是个什么水平吗? 小树对二难严厉道:“继续练习!” 二难苦着脸继续调料汁,明明都是一样的原材料,怎么他和小树做出来的就是天壤之别呢。 小白龙蹑手蹑脚地准备往外溜。 他可不想留在这当试菜的壮丁。 他们龙族的身体再强健,也不能这么糟蹋啊。 小白龙刚走两步,就被小树叫住。 “你先别走,帮二难再尝尝味。免得他自我认知错误,以为自己的手艺过关了。” 小白龙心里叫苦不迭。 下一秒,他灵机一动。 “我去叫祸斗来,他鼻子灵。要是二难做的不对,他闻一下就知道了!” 说罢,小白龙脚底抹油跑走了。 二难看着他瞬间消失的背影,小声嘀咕道:“有那么糟糕吗?” 小树敲敲台面,“集中注意力。” 二难一个激灵,差点把整瓶醋倒进碗里。 105 第 105 章 开花 经过一周的高强度练习,二难的进步却是微乎其微。 小树急得快上火了。 按照二难这学习速度,他要猴年马月才能和白若兑现奖励啊。 二难不懂小树的焦急,只当是小树为妖师表的责任心过重,反过来安慰道:“你先别急,我已经在努力了……” 小树的唇张了又张,化为一声叹息,“你不懂。” 被强行压来当试菜小工的祸斗虚弱道:“就算小树不急,我也快扛不住了。” 一天的努力后,三只小妖皆是精神恍惚地离开了厨房。 白若看到脸色苍白的小树慢吞吞地走回来,关切道:“怎么了,教得不顺利?” 小树的叶子都快愁掉了,“二难的手,有自己的想法。” 白若的眼中露出一丝同情,“实在不行……” 放弃吧。 小树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不行,绝对不行!” 白若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 她本想说小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直接兑现奖励也不是不行。 没想到小树如此认真,倒让她不好意思直说了。 …… 在二难身上遭遇滑铁卢的小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教学方法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纯正的厨房新手,小草。 当专心打理药圃的小草听到小树的来意时,脑袋上不由得冒出一个大大问号。 她来学做菜? 小树给予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就是一道简单的凉拌菜,我说你做,看看效果。” 小草答应了。 半个时辰后,小树看着眼前这道出自小草之手,做得有模有样的金针菇拌鸡丝,陷入沉默。 悠闲的小白龙从窗外路过,再次被小树叫住。 小白龙当即警惕道:“不试菜,没胃口,吃不下。” 小树真诚道:“不是二难做的。” 小白龙“嗖——”地钻了进来,“不早说。” 他夹了一筷子金针菇拌鸡丝,幸福地眯起眼。 “还是小树你的手艺好,要不然别让二难继续霍霍食材了,怪浪费的。” 小树顿了顿,指向旁边乖巧蹲坐的小草,“这不是我做的,是小草做的。” 小白龙的动作滞住了。 他缓缓放下筷子,沉重道:“在炸厨房前,我一直以为做菜这种小事,有手有脚就行。” “后来才知道,有手有脚也不行。” “现在么——” 小白龙神情复杂地瞅了小草一眼,“原来没手没脚也行啊。” 没手没脚的小草茫然地抖了抖草叶。 这是在夸她呢,还是夸她呢? 小树挠挠头,“这么看来,二难做不好菜,应该不是我没教好。” 小白龙正色道:“当然不是你的问题,都是二难的问题!” 正在房间里默默背菜谱的二难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发现问题所在的小树倏然放松下来,脚步轻快地回去了。 白若看到多云转晴的小树,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二难开窍了?” 小树摇摇头,“不是,二难一周没学会一道菜,小草用了半个时辰就会了。” 白若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小草?” 小树点头道:“没错。” 他蹭到白若身边,期待地凝视她,“所以——” 白若似乎察觉了他的用意,顺水推舟道:“所以?” 小树耳根微红,“我的奖励能不能提前兑现呢?” 白若挑了一下眉梢,仿佛有一股淡淡的木香从小树身上飘来,萦绕在鼻尖,带着一丝缠绵的气息。 白若弯了弯唇角,是春天的味道。 她凑近小树,额头贴上他的额头,鼻尖相触。 小树的脸骤然烧了起来,染上一片绯红。 呼吸交缠间,白若低声道:“那就先给你兑一个,小奖励……” 白若注视着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的小树,轻轻贴上了他的唇瓣。 干净、柔软而温热。 这个瞬间,小树的脑中好像炸开一道白光。 他的灵魂像是从躯壳里抽离,逐渐飘远。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在胸腔里发出有力的声音。 白若只觉得周身的木香愈发浓厚了,她的心跳好似也快了起来。 平常一分钟才跳一次的心脏,在刚刚居然连跳了两下。 白若极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稍稍往后退了一寸。 小树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惊喜中缓过神来,直到白若好奇地拨了两下他头顶的叶子。 他才打了一个哆嗦,“你……我……” 白若有些好笑,轻轻弹了一下他的叶子,“你什么,我什么?” 小树下意识舔了一下唇,对上白若意味深长的目光,才反应过来刚刚他舔的位置,正是白若触碰过的地方。 小树的脸烧得更厉害了,整棵树都晕乎乎的,比之前吃了酒酿圆子晕得还厉害。 他不自觉地喃喃道:“亲一下,也会醉吗?” 白若这下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小树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傻话,一把用手捂住了脸。 白若笑得更大声了。 小树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同手同脚地冲了出去,“我去洗把脸。” 他得好好冷静冷静。 隔日,小树身上的木香更加浓郁了。 就连厨房里的调料味都遮不住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香气。 祸斗连着抽了两下鼻子,绕着小树转了两圈,“你怎么回事,是要开花了吗?” 二难不懂树族开花的含义,疑惑地重复道:“开花?” 小树的脸猛然涨红,他抬手闻了两下,结巴道:“没有吧?” 祸斗坚定道:“我的鼻子不会骗妖。” 小树不安地搓搓手,对二难道:“今天就先学到这里。” 说罢,他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二难还是个单纯小龟,他一脸迷惑地问祸斗,“小树要开花了?开花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祸斗甩了甩尾巴,面无表情道:“树族开花,俗称‘发/情’。” 二难顿时张大了嘴巴。 同一时间,小树把自己完全埋进了土里。 他的根须不断向地下蔓延,冰凉的泥土带着潮湿的气息让他躁动的心情稍稍平复。 满树枝叶在风中哗啦作响,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小树想到自己今天带着满身木香招摇过市,就恨不得把叶子都钻进地底下 虽然他早就是一株成年树了,但是开花…… 怎么会突然就要开花了呢? 小树突然想起昨天那个吻。 他的叶子抖得更厉害了,只是亲一下就开花,也太丢树了…… 直到天色渐暗,过了小树平日回来的时间,白若才觉得有些不对。 难道是今天和二难的教学课拖堂了? 白若溜达着去了厨房,却只看到独自练习的二难。 她敲敲窗户,惊动了自我沉浸的二难。 “小树呢?” 二难发出一丝疑惑的气音,“小树,他今天早就走了呀。” 白若叩窗的手一顿,“走了?” 二难连忙道:“他好像要开花了,祸斗说他身上香得厉害……” 白若想起昨日闻到的那股木香,脸上露出一丝恍然。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二难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白若轻啧一声。 和小树在一起后,她可是提前补习过各种树族小知识的。 开花是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了。 白若的神情有些微妙。 这也太纯情了,亲一下就那么大反应吗? 白若迎着夜风慢慢溜达。 按照小树的性子,这会儿应该躲在哪个角落害羞吧。 走着走着,风中忽然飘来一股熟悉的木香。 白若翘了一下唇角。 她顺着香气传来的方向走去。 香气渐浓,白若看到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静静地伫立在小路尽头。 满树绿叶随风而动,沙沙作响。 几枚小小的花骨朵在枝桠上悄然冒出,在莹白澄澈的月光下舒然绽放。 白若看着眼前这幕静谧美好的画面,放轻了脚步。 然而脚步再轻,小树也敏锐地发现了她的存在。 枝头的小花颤巍巍地缩了起来,躲到了浓密的叶子背后。 白若眉目含笑,走到小树跟前站定,伸出手指戳了戳树干。 “躲什么?” 小花躲得更深了,连叶子都羞涩地蜷起了弧度。 白若拨开遮挡的树叶,露出后头嫩黄的小花,“还挺可爱的。” 枝叶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越发响亮。 白若还想去碰碰这朵小花,一根枝条“嗖”地从侧面蹿出来,勾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白若动了动手腕,没有挣脱。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不能碰吗?” 手腕处的枝条下意识放松,紧接着又迅速收紧。 白若看着缠在手腕上的深色枝条,柔软的肌肤在收紧的枝条下微微凹陷,泛起淡红的痕迹。 她脑中忽然浮现最近定制的树族小话本…… 白若猛地摇摇头,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理出去。 她在心里默念三遍循序渐进。 对于亲一下就这么大反应的小树来说,她脑子想的不可描述有点太超前了。 白若深吸两口气,反手勾着手上的枝条,在手指间缱绻地绕了两圈。 下一秒,这根枝条就像被烫到一般,“噌”得缩了回去。 白若拍拍树干,笑盈盈道:“别在这罚站了,在这站一夜,风能把你的花香吹遍整个族地。到时候所有妖都知道你开花了……” 此言一出,小树当即变回了人形,唯有眼神闪烁,不敢和白若轻易对视。 白若的目光停在他的脑袋上,那里的绿叶子已经被一朵小黄花取代,在夜风里羞怯地垂着花瓣。 白若忍住伸手摸一摸的冲动,拉着他往回走。 “走吧,该回去睡觉了。” 小树听到“睡觉”两个字,又是一抖。 白若脚步一顿,强调道:“睡觉,不是睡你,慌什么。” 小树的脸彻底红透了。:,m..,. 106 第 106 章 更深露重 有一难和祸斗这两个大嘴巴,小树开花的事还是悄悄传开了。 第一天,祖龟奶奶就语重心长地来找白若开小会,祖龟爷爷也把小树拉走了。 祖龟奶奶刚认认真真地和白若科普了一通妖族两性知识,就不小心看到了她书桌上堆成山的宜欢城小话本。 祖龟奶奶轻咳两声,“看来你已经提前学过不少,我就不多说了。” “不过我们龟族以前也没有和树族喜结连理的先例,很多事,还要靠你自己研究……” 白若默默抽出两本压箱底的树族定制话本。 祖龟奶奶瞥了两眼,用力咳嗽两下,“年轻人体力好,不过也要悠着点,别过火了。” 白若老实点头,“我明白。” 车速太快,她怕把小树吓跑。 这两本定制话本,她都是趁小树不在的时候偷偷看的。 祖龟奶奶离开后不久,小树也结束了和祖龟爷爷的谈话。 他神思不属地走回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若眼看着他差点撞上桌角,连忙伸手拉了一把,在他眼前挥挥手,“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小树连忙摇摇头,“没什么!” 他想到祖龟爷爷和他念的一长串食补方子,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祖龟爷爷真是多虑了,他还没到用那些方子的时候呢…… 小树瞟一眼白若堆积如山的话本,脚步微顿。 不过提前准备起来好像也不是不行,有备无患。 …… 白若感觉小树自打那天和祖龟爷爷聊完,就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每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厨房捣鼓什么。 白若找到同样天天往厨房跑的一难,“你每天都能在厨房碰到小树吧?” 一难点点头,“怎么了?” 白若问道:“你知道他最近在捣鼓什么吗?在厨房那么长时间,给我的下午茶却没变多,难道他偷偷在外面投喂别的妖了?” 一难猛得打了个激灵,果断维护小树的清白。 “怎么可能,他每天两点一线,哪有时间去投喂别的妖。” “这样吧,我帮你看看,他在做什么,说不定是在研发新菜呢。” 白若得了一难这句保证,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那就交给你了。” 一难接了任务,便在练习菜色之余开始偷偷观察小树。 观察着观察着,他觉得有些不对了。 以前小树做菜的时候,可从来不忌讳他们旁观。 反正按照他们的手艺,光明正大偷师也学不会。 现在就不一样了,小树谨慎得很,避妖耳目地处理食材,再神不知鬼不觉地丢进锅里,速度快得他根本看不清。 一难没忍住问了一句,小树也是含含糊糊,没有正面回答。 当晚,和白若接头的一难不免有些心虚,他上次的话似乎说得太满了。 白若看到一难犹犹豫豫的神色,不禁催促道:“有话快说。” 一难一咬牙,狠心道:“小树该不会真的再给外面的妖开小灶吧。” 白若:“……你看到了?” 一难:“我没看到,但他炖东西的时候,明显防着妖。” 白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所以你还是没搞清楚他在做什么。” 一难羞愧垂头,“只知道是在炖东西,味道怪怪的,也不香。” 一难努力回忆了一会儿,恍然道:“仔细想想,倒是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白若摸摸下巴,思忖道:“难道是在做药膳?” 一难盯着白若上下打量,“你生病了?” 白若横他一眼,“你才生病了,我身体好着呢。” 一难的神情更加惊恐,“不是你生病,那难道是小树病了?” 白若目露疑惑,“不应该啊,他看着挺健康的。” 尤其是小脸泛红的时候,气色好得很。 一难左右张望片刻,凑到白若耳边小声道:“该不会是,那种外表看不出来,但是又不能轻易对妖言的隐疾吧?” 白若的瞳孔骤然收缩。 隐疾? 她瞪向一难。 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和她后半辈子的□□息息相关! 一难越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肯定地朝白若点点头。 “你要是不信,我想办法偷一点他炖的东西,再找药长老看看就知道了。” 白若一脸沉重,“那就先这么办吧。” …… 晚上,白若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得入眠。 树族能开花,那方面的功能应该是正常的吧。 总不能是徒有其花,中看不中用? 悉悉簌簌的声音不断响起,惊醒了浅眠的小树,“你睡不着吗?” 白若安静下来,轻声道:“没事,你睡吧。” 小树瞒着她偷偷做药膳,应当就是不想让她发现。 为了小树的自尊心,她还是先当不知道吧。 白若默默叹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入睡。 也有可能,是一难想岔了呢。 隔日,一难费尽心机,从小树的炖锅里取样了一小勺汤汁。 他第一时间拉着白若去找了药长老。 药长老看着一难宝贝般捧在手心的小碗,以及碗底那一点浅褐色的汤汁,额角跳了两跳,“这是做什么?” 一难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想请您掌掌眼,帮忙看看这汤?” 药长老奇怪地瞅他一眼,接过汤碗轻轻嗅了嗅。 他抬起头,看着一难的神色有些复杂。 一难眼含期待,“怎么样?” 药长老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小指沾取少取,浅尝了一下。 他清清嗓子,做出判断:“是衍宗汤,熬得挺好,就是火候还差了一点,再多煮几个时辰,效果更好。” 一难嘿嘿一笑。 他中途从小树的锅里捞出来的,可不是差点火候嘛。 白若听到“衍宗汤”三个字的时候,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一难还在追问:“所以这衍宗汤,是干什么用的?” 药长老斜睨他一眼,擦去指尖残余的汤汁,“你拿来的汤,你不知道它的用处?” 一难避开药长老的目光,解释道:“咳,是我一个朋友用的……” 药长老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一个朋友。 这种借口他听得多了。 他只做不知,悠悠道:“单身龟最好别乱用,要是不能及时疏解,容易伤身。不过你要是真有问题,喝点倒也无妨……” 一难顿时反应过来药长老误会了,他摆摆手,慌忙道:“我那朋友不是龟。” 药长老敷衍地点点头,“嗯,知道了,不是龟。” 白若无暇顾及一难和药长老之间的小误会,她满脑子只飘荡着一句话—— 完了,居然一语成谶了! 电光火石间,白若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储物袋里翻出了以前小白龙送的那枚龙鳞果。 “您看看,这东西能用吗?” 药长老眼睛一亮,捧着龙鳞果左看右看,笑呵呵道:“这是好东西啊,成色、品相皆是上乘。这一枚果子下去,定能药到病除。” 白若试探道:“这果子,直接吃就行吗?” 药长老见猎心喜,将龙鳞果摸了又摸,“直接吃也行,若是提炼成药液,纯度更高,效果更猛。就看你怎么想了……” 白若慎重地握住药长老的手,将龙鳞果牢牢锁在他的掌心,“提炼药液的事,就拜托您了。” 药长老点点头,“你放心,一难可是我们族里的小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一难面露疲惫,“不是,是我的朋友……” 药长老立即改口,“一难的朋友,就是我们龟族的朋友,他的事也是我的事。” …… 药长老确实把这件事当成了重中之重。 在熬了三个通宵后,他把一小瓶提纯的药液交到了白若手中,同时叮嘱道:“这件事急不来,一定要放松心态。” “药量可以慢慢增加,一滴大概就是起一点助兴的作用。我还对药液进行了一点小小的处理,和衍宗汤不会发生冲突,可以放心服用。不过要是两种同时服用,大概就是干柴烈火的效果……” 白若对药长老真诚道谢,小心翼翼地收好龙鳞果药液回去了。 晚餐时分,白若看着小树面前的汤碗,极其自然地端了起来,“我帮你盛。” 小树毫无防备地将汤匙递给她。 白若一边舀汤,一边不着痕迹地袖中的药液滴入其中,用汤匙搅动均匀。 小树接过汤碗,喝了一口,眉头微动。 白若面色镇定道:“怎么了?” 小树有些不确定,“味道好像不太一样,难道是我今天放的调料出错了?” 白若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不会啊,跟平时一样好喝。” 小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白若看着小树把整碗汤喝得干干净净,他的脸上渐渐浮现一团红晕。 小树似乎觉得有些热,将领口稍稍松开些许。 白若配合地将窗推开一半,“是不是吃饭吃热了,吹点风。” 小树应了一声。 晚风拂面,小树却没有感觉到一丝凉意。 他觉得自己又想开花了。 白若看着他越来越红的脖颈,伸手在他额上探了一下,“有点烫。” 小树下意识在白若微凉的掌心蹭了蹭。 白若一愣,看着小树的眼神渐渐深了。 小树几乎把脸全部贴到了白若的手心,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气音。 比之前更加浓烈的木香将他们彻底笼罩,白若在这浓郁的香气中,甚至也觉得有些飘飘然了。 小树贴得更近了,他将脑袋埋在白若的肩窝,呼出的潮湿热气拂过颈侧,白若缩了一下脖子。 她刚想起身扶住小树,却被小树直接圈在了椅子之间。 “好热……” 白若被缠得动弹不得,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迷茫。 药长老不是说,一滴就是助兴用的吗,怎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下一瞬,白若眉心一跳。 隔着两层衣服,都能感觉到那灼热而明显的触感。 她伸手探去,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就现在这个情况,小树有喝衍宗汤的必要吗? 白若不知道究竟是龙鳞果的效果太强,还是哪里出了差错。 但作为一只有责任感的小龟,自己惹出来的火自己灭。 白若看着眼神迷离的小树,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秀色可餐,不外如是。 修长灵活的手指解开腰间系带,拨开冗余繁复的外袍,顺着劲瘦有力的腰腹一路向上,滑过每一寸柔韧结实的肌肤。 小树的呼吸愈发急促了,白若勾着他的手指,将其引导至正确的位置,唇瓣贴在他耳侧,低声指导。 “先来点开胃菜……” 月色从窗口透进来,落在散乱的发丝和若隐若现的肌肤上。 小树头上的小黄花在习习夜风中晃得厉害,像是被夜里的露水打湿,皱成一团。 椅子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咿呀”声,深色的木质扶手被一双汗津津的手牢牢握住,留下蜿蜒的湿痕。:,m..,. 107 第 107 章 误会 小树是在第一缕微凉的夜风吹过汗湿的后颈时清醒的, 他打了一个激灵,垂眸看着自己和白若勾缠在一起的衣衫,瞬间从脸一路红到了胸膛。 白若一脸餍足地靠在椅背上, 自然地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腰间,“帮我按按, 刚刚被椅子硌着了。” 小树红着脸, 老老实实地给她按起了腰。 白若在恰到好处的力道中忍不住“哼哼”两声。 不出两秒,她再次感受到精神的小小树。 白若似笑非笑地看向他,“那么有精神, 还喝什么衍宗汤?” 小树怔住了,“你怎么知道——” 紧接着, 他想起最近格外关注自己的二难, 咬牙道:“是不是二难告的密。” 白若将膝盖往前抵了抵, 小树顿时消声, 唯有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白若小幅度地滑动膝盖, 笑盈盈道:“来说说, 为什么煮衍宗汤?” 小树闷哼一声,断断续续道:“祖龟爷爷说……保养要从年轻的时候开始……不然上了年纪, 会被嫌弃……” 白若一愣, 扭过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树被她搞得不上不下,又不敢自己乱动,憋得耳朵通红。 白若好不容易缓过来, 悠悠道:“这误会可大了, 我和二难还以为你不行呢……” 小树的眼睛瞪得溜圆, “谁,谁说我不行的!” 白若笑嘻嘻地用膝盖又蹭了一下,“我现在知道了, 很行。” 小树身子一僵,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这晚的前菜,白若吃得很满意。 她不禁开始期待品尝正餐的那天,怎么也得挑个好日子,在小树清醒的时候,一点一点,慢慢品尝。 第二天,白若心情颇好地哼着歌,去和二难澄清事实。 “小树好着呢,别乱传谣言。” 二难看着她春风满面的模样,脑袋上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下一秒,他回过神来,“你和他……” 白若用指尖点点台面,别有意味道:“总之,别让我听到奇奇怪怪的传言。” 说罢,白若便施施然离开了。 二难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抱头哀嚎一声。 小树没有问题,那他和药长老说的“朋友”,岂不是无中生友? 这还怎么解释得清啊! 白若无暇顾及二难的心思,她的传讯玉符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白若快速查看消息,额角一跳。 糟糕,她前两日还向金金打听了各种秘药,这会儿正好到货了。 【金金:我给你寄了一瓶神龙丹和一罐海马油,都是现在妖界最畅销的。怕你着急,我还特意用了翠鸟空运,今日就能到……】 一声清脆的鸟鸣从上空传来。 白若抬头望去,只见一只身姿矫健的翠鸟抓着一只小包裹,朝着她的院子疾飞而去。 白若瞳孔微缩,撒腿就往回跑。 小树今天没去熬那劳神子的衍宗汤,还在屋里呢! 院门口,翠鸟一展翅膀,轻盈落地,“啾啾”叫了两声。 小树听见鸟鸣,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翠鸟爪子上勾着的小包袱,半蹲下来查看。 “这是,白若买的东西?” 翠鸟“啾”了一声,货送到了,他该回了。 小树顺手摸了一把烘制的小鱼干喂它,“辛苦了。” 翠鸟愉快地笑纳了香喷喷的小鱼干,一抖翅膀,飞走了。 小树拿起包裹,左右看了看,上面只有一个锦鲤小标记,没有其他说明。 “砰——” 院门被倏然撞开,白若一边平复呼吸,一边快步走来,故作镇定地拿走他手里的包裹。 “是我买的东西到了。” 白若不着痕迹地扫了一遍外包装,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出来。 完美维护了客户的隐私。 小树看着白若还有些急促的呼吸,不解道:“是什么重要东西吗,跑那么急。” 白若拿着包裹的手下意识收紧,尽量自然道:“啊?我没着急啊……” 小树将她脸侧跑乱的发丝拨到耳后,“你头发都跑乱了。” 白若闭了下眼,又缓缓睁开,“是被风吹的。” 小树仰头看一眼万里无云,平静无风的天气,假装自己信了。 他们肩并肩地进了房间,小树的眼神却不自觉地往白若手里的包裹上飘。 要是没有白若刚刚的举动,他肯定注意不到这个包裹。 但现在嘛,小树的心里就像有一只猫爪子来回挠动,好奇得不行。 白若觉得自己现在仿佛捧着一个烫手山芋,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而小树的目光直接又坦然,“你不拆开看看吗?” 白若的手更僵硬了。 下一瞬,她急中生智道:“这,这其实是我帮二难买的!随便拆开也不合适。” 小树的眼神闪了闪,“我一会儿还要去教二难做菜,不如顺路帮你带给他?” 白若木着脸,和小树完成了这个烫手山芋的交接。 反正这玩意儿小树也用不到了,给二难也没什么。 万一,他以后有需要呢?这两个小东西可不便宜…… 小树带着包裹出门了,徒留白若在房间里来回转圈。 二难那小子,这回总该机灵点吧。 白若思来想去,不放心地给二难发了一条讯息—— 【我让小树给你带了一个包裹,你拿着就行,别多问。】 …… 小树走进厨房的时候,二难刚看到白若的讯息,他还没来得及问问怎么回事,就见小树把一个包裹放到他的面前。 “白若给你带的东西。” 二难愣愣地“哦”了一声,“对,是给我的。” 小树盯着这个严严实实的小包裹,莫名有些在意。 作为一个有树品的妖,他做不出半路偷偷打开看的事情。 但现在包裹的所有妖就在面前,让他打开看看就没问题了吧。 小树戳戳包裹,直接道:“你不打开看看吗?” 二难也有些好奇,白若没说是什么东西,难道是给他送的新型染发膏? 这么一想,二难心里不免多了两份期待。 他手脚麻利地拆开包装,从里面扒拉出一个玉色瓷瓶和一个圆圆的陶罐。 二难看着这个陶罐,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像是一个染膏。 他小心打开罐子,一股药油味扑面而来。 二难抽抽鼻子,“不是染发膏,难道是养发油?” 他正要凑近细看,小树却歪着脑袋念出了罐身上的一行小字:“海马油。” 二难还没弄清这个海马油是做什么的,小树却飞快把盖子扣了回去,将罐子塞进二难怀中。 他又迅速扫了一眼瓷瓶上贴着的小标签——神龙丹,小树把瓷瓶也一并塞进了二难手里。 “抱歉,我不知道是这种私密之物。” 小树看着二难的目光有些微妙,“早知道是这个,就不该让你打开……” 二难一脸迷茫道:“什么私密之物?” 小树安慰地拍拍二难的肩膀,“怪不得你要让白若偷偷帮你买。这种难言之隐……唉……” “你最近也不用每天在厨房练习那么长时间了,多休息,放松心态,会好起来的……” 二难还在状况外,但可以减少厨艺练习这句话他是听明白了。 二难立即双眼放光,“真的?” 小树看着他简单直白的眼神,眼中的同情更甚,“当然。” 二难指向台面上调配到一半到料汁,“那今天这个——” 小树怜爱道:“先放着吧。” 二难兴奋地差点跳起来,他抱着瓷瓶和陶罐,“嗖”地蹿出了厨房。 “我明日再来学!” 小树看着他转眼消失的背影,叹一口气,“真是容易满足的小龟。” 有些快乐二难体会不到,便让他在其他小事上多一点快乐吧。 忽然放假的二难美滋滋地走在路上,却在拐角处和小白龙撞了满怀。 “咚!” “咕噜噜——” 二难眼疾手快的抱住了瓷瓶,罐子却摔在地上,一路滚到小白龙的脚边。 好在陶罐结实,除了磕破一个小角,没有完全摔坏。 小白龙捂着额头倒退两步,“哎哟,二难,你怎么走路不看路。” 二难连忙道:“刚刚太高兴了,没注意。” 小白龙顺手捡起掉在脚边的陶罐,拍拍上面的浮土。 正要把罐子递还给二难时,他突然看见了上面的小字,“海马油?” 小白龙条件反射般瞄向二难的下半身,“你——” 二难在他赤/裸裸的目光中不自在地绷劲了腿,“你看什么?” 小白龙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走近两步,压低声音道:“二难,你年纪轻轻的,就不行了啊……” 二难睁大了眼睛,看看小白龙,又看看他手里的陶罐,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瓷瓶。 小白龙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瓷瓶,又“嘶”了一声。 二难终于反应过来小白龙话里的含义,紧接着想起方才小树看他的复杂目光。 二难用力磨了磨后槽牙,一字一顿地挤出三个字:“江、白、若!” 小白龙不明所以,“这跟白若有什么关系?” 他疑惑了片刻,恍然道:“难道是你和她切磋的时候伤到了要害?” 小白龙想起白若那无比坚硬的龟壳,倒抽一口凉气,看着二难的眼神彻底变了。 经历如此重创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二难也是个狠龟啊! 二难一把捂住他准备张口说话的嘴,恶狠狠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问题!” “都是误会!” 小白龙在二难几欲杀妖的目光里连连点头,“唔唔唔——” 他知道,他不会出去乱说的! 要是他也遭遇了这种惨事,肯定比二难还想封口。 小白龙对二难回以一个无比真诚的眼神,他一定会好好保守秘密。 把这件事彻底烂在肚子里! 108 第 108 章 别送 白若心情忐忑地等了半个时辰, 又给小树发了一条讯息: 【你把东西给二难了吗?】 小树的消息回得飞快:【给了,我去一趟长生池,马上回来。】 白若的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长生池? 小树没病没灾的, 去长生池做什么。 与此同时,小树正在长生池边真诚许愿:“希望二难早日康复,重整雄风……” 想当初, 他就是对着长生池许愿后,才和白若顺顺利利地在一起了。 二难脸皮薄, 连卖药这种事都不好意思自己买, 肯定也不会来长生池亲自许愿, 只能由他代劳了。 小树颇有义气地对着长生池说了数遍, 就差把二难的生辰八字都报一遍了。 就在他打算离开时,小白龙忽然蹑手蹑脚地从另一头冒出来。 两只小妖狭路相逢,同时顿住了脚步。 小树露出客套的笑容,“你也来许愿啊。” 小白龙应了一声, “啊,你也是?” 小树摸摸鼻尖,“我来帮别的妖许个愿。” 小白龙难得机灵一回, 惊讶道:“难道你也是帮——” 小树下意识接话:“二难?” 他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也知道了?!” 双目相接, 小树和小白龙都从对方的眼神里明白了答案。 两只小妖齐齐叹一口气, “谁能想到呢, 二难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病。” “可不是……” 一起为二难的“隐疾”哀叹一刻钟后, 小白龙也对着长生池认认真真地许下愿望。 “祝二难早日康复, 遇到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就在这时,白若从小路尽头出现了。 她看到在长生池前整齐弯腰的小树和小白龙,脸上的疑惑之色更甚。 “你们俩, 在这干啥呢?” 小白龙还记着自己对二难的承诺,正要打哈哈,就见小树直接道:“在给二难祈福呢。” 小白龙微微睁大眼睛,在心里暗暗道:二难啊,这可不是他不帮忙保密,是小树的嘴巴实在太快了! 白若还没反应过来,“二难怎么了?” 小树轻咳两声,“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遮遮掩掩,你给二难送的药我都看见了……” 白若瞳孔一缩,震声道:“你看见了?” 小白龙看看白若,再看看小树,不禁腹诽:就这样了,他帮二难保密还有用吗?一个个的,看起来知道得比他还早呢! 小树摸摸鼻尖,“不小心……要是你早说你给他带得是那种东西,我肯定会避讳的……” 白若的心一时七上八下的,她小声试探道:“那二难有什么反应?” 小树回忆了一下,“他看起来,还挺高兴的……那么乐观,也不容易啊。” 白若就差把问号刻在脑门上了。 二难高兴,他在高兴啥? 小白龙没忍住插嘴道:“我碰到二难的时候,他可不是这反应。” 白若和小树顿时把目光投向他。 小白龙偷偷瞄了白若一眼,“他看起来对你怨念深重呢。” 白若忍不住扶额,这怨念可不得深重吗? 好端端一龟,愣是扣上了不行的帽子。 白若试图挽救二难的声誉,“不是,你们先听我说,这都是误会……其实二难什么事都没有……” 小白龙欲言又止。 “白若,你不用帮他隐瞒了,我们都知道了。” 白若努力挣扎,“真的不是……” 小树发出灵魂拷问,“如果二难没问题,你为什么要帮他买药呢?” 白若有口难言,痛苦地闭上了嘴。 此时,她的传讯玉符开始疯狂震动。 白若低头看了一眼,迅速把玉符塞回了口袋。 “完了,二难在到处找我!” 小树愧疚道:“要不是我看到了那些药……” 小白龙给她出主意,“要不,你先出门躲躲,等二难气消了再回来?” 白若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握住小白龙的手。 “就这么说定了,我出去躲两天,等二难冷静了,我再回来。” 小白龙拍拍胸脯,“你放心,我会好好劝劝他的。” 白若动了动唇。 她就怕小白龙的劝说等于火上浇油。 传讯玉符震动得愈发厉害了。 白若抬脚就要往外跑,被小树一把拉住,“我跟你一起走。” 白若无暇多想,拉着小树一溜烟跑路了。 小白龙目送他们消失,转身往回走。 要是二难不嫌弃,他可以陪他喝两杯,排解心中苦闷。 另一边,白若拉着小树跑出二里地后,才心有余悸地放慢了脚步。 她拿出传讯玉符,直接给二难设置了免打扰模式。 等二难消气了,她再把他放出来。 小树环顾四周,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白若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去给二难找赔罪的礼物。” 小树好奇道:“什么礼物?” 白若弯了弯唇角,“你知道二难最大心愿是什么吗?” 小树条件反射般回道:“难道不是早日康复?” 白若额角一跳,略过这个解释不清的问题,“他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头白毛。” 小树被她这一说,才反应过来,“我见过的所有龟族里,好像确实只有二难是黑毛……” 白若点点头,“没错,二难试过不少染发剂,效果都不太好,正好前阵子金金说他们锦鲤族在研发新的染发膏,还差一味白露果,要是我找来这个,让二难黑发变白发,他肯定能消气。” 小树不懂二难对发色的执念,只道:“那我给他送点别的药吧,万一你帮他买的那两种不好用……” 白若一口气哽在心口,连忙扯住小树的手,郑重道:“答应我,别送。” 小树万分不解,“为什么?” 白若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二难不想大家提这件事,你送药,不是在反复提醒他,一遍遍往伤口撒盐吗?” 小树挠挠头,“偷偷送也不行吗?” 白若严肃道:“不行。” 要是让小树再送一回,她怕是几年都不敢面对二难了。 最好就是让所有知情妖都淡忘这件事,让这件事悄无声息地结束。 109 第 109 章 拍卖会 云车骨碌碌向前,白若手指如飞,在传讯玉符上几乎舞出了残影。 当小树第八次将目光投向她时,白若终于停手。 “根据金金的内部消息,白露果有很大概率会出现在琼州的拍卖会上……” 白若一边说着,一边展开舆图。 “我们全速前往琼州,正好能赶上。” 小树想了想,问道:“既然是拍卖会,应该有请柬吧?” 白若眨眨眼,“这个么,见机行事吧。” …… 三日后,云车抵达琼州。 琼州繁华,路上来往客妖无数。 白若和小树下了云车,随着妖流往城中走去。 琼州的大型拍卖会每十年举办一次,此次冲着拍卖回来的大妖小妖数不胜数,一路走来,白若已经从无数路妖口中听到了拍卖会的名字。 待他们在客栈落脚后,稍作打听,便得知了拍卖会的大致信息。 客栈小二极为热情地介绍道:“您要是想去拍卖会,只需冻资一千灵石,便能拿到外场的入场券。” “若您嫌麻烦,我们客栈可以帮忙处理,只要给点跑腿费,我就帮您办咯……” 白若不着急,继续询问道:“你说外场,那就是说还有内场?” 小二满面笑容道:“您要想去内场,我们可就帮不上忙了。内场的请柬早就发到特定大妖的手上,都是有数的,可不好拿。” 白若思忖片刻,取出一袋灵石,“那你先帮我把外场的入场券取来吧。” 小二朗声应下,喜滋滋地拿着灵石走了。 等小二离开,小树才开口道:“你说的那白露果,不一定在外场,如果是在内场的拍卖会上——” 白若轻松地摆摆手,“不急,我们先去外场看看。要是外场没有,再想法子进内场。” 有灵石作为跑腿费,小二的效率极高,不出一个时辰,就给白若送来了两张外场的入场券。 “您来得巧,第一场拍卖就在今晚,接下来三日,每晚都有一场。三日后才是内场的秘密拍卖会。” 白若接过入场券,仔细看了看,黑底金字,样式简单,只有右上角印着一枚小小的圆形图纹,隐隐有灵气浮现,入场券背面还印着场内的座次号码。 小二注意到她的目光停在座次上,不好意思道:“您来的晚,好的位置没有了,只有后排的……” 白若并不在意,“没事,我们眼神好,坐哪都行。” 傍晚,白若和小树吃过饭,便往拍卖场走去。 刚到门口,白若就瞅见一个眼熟的朴素身影在门口徘徊,在一众光鲜亮丽的妖中间显得分外明显。 小树也看见了,“那不是穿山甲吗?” 白若快走两步,和穿山甲打了个招呼:“你也来参加拍卖会?” 穿山甲摇摇头,“我是来卖东西的。” 白若瞬间想起了穿山甲挖洞的老本行,看来又是从地下挖到好东西了。 “你已经卖给拍卖场了?” 穿山甲面带沮丧,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可怜巴巴的灵石,“卖了,但是又被坑了。他们仗着我不识货,那一块定风石才给了我五块灵石。要不是我意外听说那块石头的起拍价是五百灵石,还被蒙在鼓里呢。” 白若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黑啊,真想开个拍卖场……” 穿山甲发出一声疑惑的气音。 白若赶紧打住话头,拉回正题,“你找他们理论了?” 穿山甲哀叹一声,“理论了,被赶出来了。” 眼看着拍卖会的时间将近,白若一把搂住穿山甲的肩膀,“先跟我们一起进去吧,等拍卖会结束了,我陪你一块儿去找拍卖场的主事妖。” 这一刻,白若在穿山甲眼中仿佛散发出万道金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正义的光辉。 外场的入场券除了持有妖,还能带一名随行妖。 不过随行妖没有拍卖权,只能旁观。 白若是为了方便才给自己和小树一妖搞了一张入场券,现在多带一个穿山甲,也不成问题。 然而穿山甲在门口的长时间徘徊总归还是引起了门口小妖的注意,在穿山甲经过时开口询问道:“你是——” “她是跟我来的。” 白若一手拉过穿山甲,一手用入场券在门口的仪器上扫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滴——” 说罢,白若便拉着她往里走了。 入场券是货真价实的,门口小妖也没法多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场。 白若一行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 这里基本是场内倒数几排,放眼望去,前面全是黑压压一片的脑袋。 他们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四周,场内的灯光便暗了下来,只有一束明亮的灯光打在最前方的拍卖台上。 周围的窃窃私语也渐渐清了,一名打扮艳丽,能说会道的百灵鸟上了拍卖台。 她的领口别着一枚扩音法器,一开口,声音便传至会场的每个角落。 “各位尊敬的来宾,晚上好,欢迎来到十年一度的琼州拍卖会……” 几分钟的开场白后,百灵鸟便直入主题,让两只小妖呈上了今晚的第一件拍品——一瓶上品聚气丹。 场中陆陆续续地有妖举牌参与,白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还不忘对小树交代道:“你要是有什么看上的好东西,就直接拍,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 小树顿了顿,把注意力集中到拍卖台上。 他只是怕他们不小心错过白露果,才不是被周围热烈的气氛激发了一丝购物欲。 小树刚在心里默默说完这句话,就被台上的一根彩色发带吸引了注意。 百灵鸟说的这个发带法器能帮助妖静心凝神的功效他是一点没听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条发带,真适合他最近新研究的小辫发型啊。:,,. 110 第 110 章 买卖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小树频频举牌,其参与度之高,绝对可以排入场内前十。 白若和穿山甲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小树吸引—— 漂亮发带,精致法衣,装饰性法器……所有具有颜值的拍品,都会获得小树的青睐。 沉浸在拍卖乐趣中的小树完全没有察觉他们的视线,颇有一掷千金的豪迈。 穿山甲忍不住发出羡慕的惊叹,“这就是有钱妖的快乐吗?” 白若下意识盘点起自己身上的灵石,万一小树冲动消费资不抵债,自己的身家够不够垫上。 直到拍卖进入后半场,一些实用大于美观的高价拍品上台,小树才意犹未尽地收了手。 白若在他耳边小声道:“我第一次知道,你那么爱购物。” 小树正色道:“爱美之心,妖皆有之。而且那件乌金羽缎法袍跟你很称,那柄竹节钗也很适合你,还有那条银杏发带,正好搭配我新想的发型……” 白若看着小树发亮的眼睛,恍惚间觉得他在玩一个新游戏——奇迹龟龟。 穿山甲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她做错了什么,要在这里被迫吃狗粮。 拍卖会的工作小妖依次送来了小树拍下的物件,小树爽快付账。 小妖收了灵石,笑眯眯地奉上一张新券,“由于您今晚消费灵石过万,我们特意升级了您的入场券。接下来两日,您可以直接去楼上包间就坐……” 白若眼神一闪,在入场后灯光暗下时,她就注意到了会场上方有一圈环形房间,房间都用帘子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里头。 原来那里坐的是更高级别的贵客。 白若心头一动,“消费灵石过万能上包间,那上十万呢?” 小妖本不该轻易透露,但想在小树今晚花钱的爽快,还有他买的那些“没用东西”,怎么看都是拍卖会的新客。 这种初入拍卖会的新手,不像老手那么谨慎狡猾,最容易冲动拍品,要是牵了这么一位新客入场,他到手的小费一定少不了。 这个瞬间,小妖心中飞快闪过数个念头,他露出标准的微笑,暗示道:“消费越高的贵客,自然能看到和普通妖不一样的拍品。” 白若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这估计就是客栈小一说的内场。 在小妖离开后,白若笑盈盈地拍拍小树的胳膊,“行啊你,这么快就用灵石找到门路了。” 小树动了动唇,“我其实就是看那些拍品好看……” 白若大手一挥,“这不重要,总之,你是今晚最大的功臣!” 小树不好意思地红了耳朵。 拍卖会散场后,白若正想去帮穿山甲讨回公道,那名暗中透露消息的小妖就眼尖地迎了上来,“贵客有什么吩咐?” 白若看着这别提多有眼力见的小妖,将穿山甲拉过来半步,和善道:“我有个朋友,在你们这卖了一块定风石。不只是哪位妖眼拙,将其当成普通矿石,才给了五块灵石……” 小妖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便明白了个中缘由。 拍卖场看妖下碟是常态,若是那有身份的富贵妖来寄卖东西,拍卖场的妖也不敢过分压价。 但对于那些没什么背景的小妖,自然是能省则省,连一块灵石都不愿多出。 不过穷妖也难免有富贵朋友,这不就找上门来了。 一块定风石,就算按一百灵石收,跟这有钱树妖花的上万灵石相比,也不值一提了。 小妖心里的天平晃了两晃,很快就有了决断。 他笑呵呵道:“一定是收石头的小妖眼力不好,弄错了,我这就帮您去问问……” 白若淡然点头,“成,那我们就在这等着。” 不出一刻钟,小妖便去而复返,带回了差的九十五块灵石,恭恭敬敬地递给穿山甲。 “抱歉,都是我们拍卖场的失误。” 说着,他又递出一张高级入场券,“这是我们的小小赔礼,请您笑纳。” 穿山甲努力维持镇定,收下了小妖的赔礼。 直到出了拍卖场,她才激动道:“拍卖会的妖都有两幅面孔吧,这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白若耸耸肩,“生意妖嘛,万事皆为利。” 穿山甲向白若道了一声谢,把刚刚收到的入场券塞给白若。 “这券我是用不上了,我也不会在拍卖会买东西,不如给你。” 白若也不推却,顺水推舟地收下入场券。 穿山甲挥挥手,潇洒告别,“我得继续去挖洞挣钱了。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白若和小树告别穿山甲,回到客栈。 白若拿出穿山甲的那张高级入场券,和小树拿到的那张对比了一下,发现也略有差别。 花了真金白银的小树拿到的那张看起来明显位置更好。 白若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入场券,“这拍卖会还真是把妖分成三六九等,清清楚楚。” 小树正在认真盘点他从拍卖会带回来的丰盛战利品,闻言开口道:“反正我们已经有更高级的入场券了,包间也没有限制妖数,不如把这张卖了,然后把灵石给穿山甲。” 白若和他击掌,“英雄所见略同。” 白若直接把入场券给了客栈小一,让他帮忙卖个好价钱。 小一一开始还有些不解,“这种高级入场券也不好搞,您真的要卖掉?” 白若弯了弯眼睛,“我们拿到更好的了,这个用不上。” 客栈小一的眼神顿时变了。 短短时间就弄到两种高级券,可不是普通妖能轻易做到的。 小一的态度愈发殷勤,“您放心,我一定帮您卖个好价钱!”:,,. 111 第 111 章 小树的远见 琼州拍卖会举办得热火朝天,高级入场券也被炒出了高价。 客栈小二没多久就帮他们找到了一位不差钱的买家,出掉了那张入场券。 白若给穿山甲传讯,等她有空时就把拿到的灵石送去。 穿山甲得了这笔意外之财,喜不自禁,硬是分了白若一半。 接下来两天的拍卖,白若和小树都一场不落的参加了,小树又拍下不少东西,越发让拍卖场侍候的小妖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大主顾。 不过他们此行的目标——白露果,依然没有出现。 当外场的最后一次拍卖落下帷幕时,拍卖场的小妖终于送上了内场的请柬。 “三日后的拍卖,才是这一次的重头戏,您二位若是有空,可别错过了。”小妖殷切叮嘱道。 白若翻转手中这张金光闪闪的请柬,开口问道:“重头戏?都有什么拍品?” 小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要是提前透露了,这不就没有惊喜了吗?您不如亲自看看,保准不会失望。” 白若随意地将请柬往袖中一塞,状似不经意般对小树道:“我们还得去找白露果呢,在这拍卖会耽误太多时间不值当……” 小妖一听,顿时着急道:“您找的这白露果,正是——” 说到一半,小妖才懊悔地闭上嘴。 按照拍卖场的规矩,他们是不能随意透露拍品信息的。 小妖左右张望一番,见周围无妖,才低声道:“您放心来就是,不过这消息,您可千万保密。” 白若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放心,我们嘴严着呢。” 有了小妖不慎说漏嘴的确切消息,白若彻底放心了。 “等拿到白露果,再托金金制成染发膏,二难一定气消。” 小树慢慢道:“二难最近给你传讯了吗?” 白若的眼神飘忽了一瞬,“我没敢看。” 小树拿出自己的传讯玉符,开始依次诵读—— “让白若趁早回来!她有胆子坑妖,没胆子见我吗?” “我知道她跟你在一起,让她别躲了!” “我用祖龟爷爷的胡子起誓,这回绝对不会轻易原谅她……” 白若连忙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头疼道:“停停停,我知道了,别念了。” 小树无奈道:“你说,我要怎么回他?” 白若思忖再三,小声道:“装死,别回。” 小树抽抽嘴角,“但我的传讯玉符每天震个不停……” 白若果断道:“拉黑他。” 小树努力维持自己岌岌可危的良心,“算了,我就当听不见吧。” …… 转眼,便到了内场拍卖会那日。 所谓妖靠衣装,小树直接把前几日拍下的法衣首饰通通给白若用上。 白若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感觉自己的脑门上仿佛刻着两个大字——有钱。 她忍不住嘀咕道:“我这装扮,看起来好像一只肥羊……” 小树不禁瞪了她一眼,“你是在质疑我的品味?” 白若连忙补充道:“一只奢华有格调的肥羊。” 小树的额角跳了两跳。 白若不再逗他,“挺好的,挺好的,要是从拍卖场出来被打劫了,还能反手捞一笔。” 小树闻言,疑惑道:“你这话说的,怎么听着还挺熟练?” 白若想起以前在秘境里干过的好事,谦虚道:“没有的事,不过略有心得罢了。” 这一说话的功夫,留给他们出门的时间就不多了,小树只得暂且压下心头的疑虑,和白若一道往拍卖场走去。 作为拍卖场近日的常客,他们早已熟门熟路。 侍候的小妖更是早早等在门口,一见白若和小树的身影,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带着他们往内场走。 小妖一边领路,一边介绍道:“内场的规则和外场没有太大差别,您二位应该都清楚,我就不多废话了。不过因为内场的物品价值更高,偶尔出现竞价过高时,拍卖场会要求查验资金……” 白若摸摸自己的储物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地拍下白露果,她这次准备的灵石绝对够了。 灯光暗下,拍卖开始。 内场拍品确实不同凡响,但是起拍价就是外场的数倍,而场中宾客的出价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白若不错眼地盯着一件件被送上台的拍品,生怕不小心错过。 就在她盯得眼睛发酸时,白露果终于躺在一只翡翠盒中闪亮登场。 白若顿时坐直了身子,连拍小树数下,“来了来了。” 台上的百灵鸟司仪声音清脆,“下一件拍品,百年份的白露果一枚,起拍价,五千灵石。” 周围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白露果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听说挺好吃。” “有何功效?” “好像能使妖变白。” “除此之外呢?” “这就不知道了。” “空有其表,还不如等等后面的珍贵法器……” 就在白露果即将遇冷时,小树果断举牌,“六千灵石。” 白若耳朵微动,附近的说话声尽收耳底。 “一上来就加价一千,难道这白露果有我们不知道的用处?” “害,你别被这小树妖误导了,你看看他前几日拍的东西,就知道他的眼光了。” “他都拍什么了?” “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喏,你看他隔壁那小妖,都在她身上穿着呢……” 此话一出,白若顿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多了。 而参与白露果竞拍的妖则变得更少了。 在三轮喊价后,小树就以八千灵石顺利拿下了白露果。 白若心情复杂地摸摸袖口的漂亮花边,对小树悠悠道:“没想到,你是那么有远见的树。” 小树还沉浸在拍下白露果的喜悦中,慢半拍道:“什么?” 白若一脸温和地摸摸他脑袋上的小花,“没事,你继续拍着玩吧。”:,m..,. 112 第 112 章 喜事 此行的目标顺利达成,白若整个龟都放松下来。 她懒洋洋地瘫在椅子里,坐看其他宾客为了稀有拍品打得头破血流,偶尔碰上感兴趣便举个牌子。 能拍下最好,不能拍下也不在意,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拍卖会散场时,白若和小树慢悠悠地往外走。 没走两步,白若便感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时不时地飘向他们。 白若凑到小树耳边低声道:“别扭头,好像有妖盯上我们了。” 小树一边步伐如常,一边抽抽嘴角。 万万没想到,白若居然一语成谶,他们还真成了别妖眼中的肥羊。 小树忍不住嘀咕道:“在拍卖场花钱如流水的妖多了去了,怎么就偏偏盯上我们了?” 白若垂眸看了看自己一身行头,小声道:“为什么盯上我们,你难道没数吗?” 他们俩,怎么看怎么像初出茅庐妖傻钱多的大肥羊,在接连几天的拍卖会上不仅一件有用法器没买,还买了一堆“无用之物”,不打劫他们打劫谁呢? 白若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手腕,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正好,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可以趁机锻炼锻炼。” 小树对暗中的窥探者默哀一秒,果断道:“我给你加油!” 打架这种事他是帮不上忙的,毕竟他只是一株柔弱的小树。 走出拍卖场大门后,路上的妖渐渐少了。 身后尾随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清晰,一直不远不近地坠在他们身后。 在经过一条小巷时,尾随的妖终于按耐不住,朝着白若袭来。 白若那一身明晃晃的行头,确实比小树来得有吸引力。 在风声逼近的刹那,小树飞速往旁边一闪,给白若让出充足的活动空间。 他们打架不要紧,万一误伤了他的叶子,少了头发就不好了。 小树避开的瞬间,偷袭者心中一喜。 正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两只形影不离的小妖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少了一个碍事的,正方便他动手。 然而这分喜悦还没持续两秒,偷袭妖就被一个迎面砸来的龟壳砸闷了。 他踉跄两步,摇摇脑袋,还以为是一时失误,再次英勇地迎了上去。 “咚!” “哐!” “咔!” 一连串的撞击声后,小树不忍直视地移开目光。 夜色虽然昏暗,但已经足够他看清对方肿了一圈的脑袋。 偷袭妖再迟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自己踢到铁板了。 他连忙求饶道:“误会,都是误会。是我眼瘸,冒犯了……” 白若没有给他投降的机会,直接堵住他的嘴巴,拳拳到肉。 劫妖者,妖恒劫之。 既然动了歪念头,就该做好被教训的准备。 偷袭妖此时满心懊悔,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钓鱼了。 这两个小妖该不会是专门在这扮猪吃老虎吧? 一刻钟后,白若方觉得痛快了,大发慈悲地给予对方最后一击。 “扑通——” 偷袭妖应声倒地,艰难喘息。 白若直接将龟壳抵住他的脖颈,“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吧。” 偷袭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才是那个被打劫的受害妖。 白若不耐地将龟壳往前推了推,“别磨蹭,要钱还是要命?” 动作之自然,话术之娴熟,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生手。 偷袭妖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磕巴道:“同、同行?” 白若轻咳两声,不自在地瞥了旁观的小树一眼,稍微收敛自己的土匪架势。 她义正言辞道:“少胡说八道,谁跟你是同行!” “你打劫我们,让我们受惊,不该赔点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吗?” 偷袭妖的脑子都转不动了,受惊的到底是谁哟。 在白若暗含威胁的目光中,偷袭妖不情不愿地解下腰间储物袋,“都在这里了。” 白若接过储物袋,顺手掂了掂,熟练地破开禁制查看。 偷袭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 看看这手法,哪个好妖会那么熟练地开别妖的储物袋啊! 他一定是倒霉地撞上同行了,居然还不承认! 白若三两下清点完储物袋里物件,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嫌弃,“就这么点?” 偷袭妖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太、太过分了! 打劫就算了,居然还对他进行妖身羞辱。 要不是囊中羞涩,他会沦落到做打劫这行吗? 白若轻啧一声,一双眼睛犹如探照灯般将对方自上而下扫视。 她的目光停在偷袭妖的发簪上—— 偷袭妖察觉她赤/裸裸的目光,隐忍道:“这只是个下品法器,不值多少灵石的……” 白若扬扬下巴,“蚊子再小也是肉。” 偷袭妖咬牙送上自己的发簪。 白若的目光继续下移,停在他镶玉腰带上。 偷袭妖满脸不舍,“这是我最喜欢的腰带。” 白若言简意赅:“拿来。” 偷袭妖含恨解下腰带,小心提着裤子。 白若仔细打量他的外袍。 偷袭妖麻木讲解:“具有一定隐蔽功效的法衣,真的只有一点点,不然你也不会发现我是不是?” 白若:“怎么着也能当个几百灵石。” 偷袭妖脱了外袍,裹着一层单薄的里衣瑟瑟发抖。 白若看向他的鞋子—— 偷袭妖灵光一现,飞快道:“我、我脚臭!” 白若捏了捏鼻尖,“那算了,你留着吧。” 将偷袭妖彻底压榨干净后,白若拍拍手心,对小树招呼道:“完事,收工!” 偷袭妖一听白若没有再同他计较的意思,慌忙提着裤子转身往反方向跑去。 脚步之仓皇,平生罕见。 小树眼神复杂地看着白若,动了动唇,“你以前,真没做过这行?” 白若用力咳嗽两声,“你可不能凭空污蔑妖!我从来不主动打劫妖的,一向只有正当防卫。” 小树顿时了然,就跟今天一个套路嘛。 他甚至怀疑,白若没有抗拒穿成这样出门,就是暗怀钓鱼的小心思。 白若不管小树心里的猜测,她算了算晚上这单的收益,美滋滋道:“差不多能把白露果的本钱挣回来,又是收支平衡的一天呢。” 当晚,白若就联系了金金,让翠鸟空运上门取货,把白露果送去锦鲤族。 金金就差拍着胸脯给白若保证,这回一定还二难一头自然白发! 了却一桩心事后,白若和小树踏上了返程的路。 和来时的匆忙不同,这回他们是边走边玩。 白若一本正经道:“慢慢走,最好能卡着金金做出染发膏的时候回去,完美衔接,就等于出门给二难带的伴手礼。” 小树不留情面道:“你单纯就是不敢回去面对二难。” 白若心虚气不短,“谁说的,我是给二难多留一点独处的时间和空间,让他冷静冷静。” 小树假装信了。 …… 一路晃晃悠悠地消磨了大半个月,就在白若认真思考要不要绕路再溜一圈时,金金终于送来了好消息。 染发膏研制成功了! 白若喜不自禁,“快快快,我们回家!” 他们本来就距离龟族不远,不出半日,白若便和送来染发膏的翠鸟同时抵达龟族门口。 白若刚接下翠鸟送来的包裹,便听见一到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江白若!你总算回来了!” 妖未至,声已到。 白若当即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拆箱取物一气呵成。 在二难怒气冲冲地杀到她眼前时,白若高举手里的染发膏,犹如举着免死金牌一般震声道:“二难,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紧跟着过来看热闹的小白龙下意识开口道:“更好用的特效药?” 此言一出,二难眼中的杀气更甚。 白若狠狠瞪了小白龙一眼,“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她转头对二难挤出一个笑脸,“这可是能让你一夜白头的高级染发膏,我出去那么久,就是为了帮你搞这个。” 二难神色稍缓。 下一秒,他便重振旗鼓。 “你以为这个染发膏就能弥补我受到的伤害吗?” 白若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随时做好再次跑路的准备。 她露出无比真诚的神色,“二难,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我也不想的。” 二难发出一声冷哼。 白若想到他方才的片刻松动,转了转眼珠,开口道:“这么着,你说,怎么才能让这件事过去?” 二难有些迟疑。 倒是小白龙看热闹不嫌事大,提议道:“想要一笔勾销,不是遭遇大悲就是大喜。” “大悲么,妖死则往事随风散……” 白若瞅瞅二难,再瞅瞅自己。 按照他们龟族的寿数,千年内是不可能实现了。 小白龙还在自言自语,“至于大喜,妖逢喜事精神爽——” 他看看二难,感觉二难身上着实没什么喜事。 小白龙把视线转向白若。 要是白若忽有大喜之事,二难应当也不会再多做计较…… 白若倏然眼睛一亮,一把勾住小树的胳膊,大声道:“喜事当然有,我和小树的成婚之喜!” 二难呆住了。 他想要找白若算账的心已经被这个消息彻底冲散。 小白龙也呆住了。 不是,他就随口一说,怎么要成婚了? 小树呆愣愣地注视白若半晌。 成婚? 什么成婚? 谁和谁成婚? 小树的脑子加载了不知多久,脸上不由得浮现激动的红晕。 等等,他要和白若成婚了?! 画面静止几分钟后,小树兴奋地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我们在哪里办婚礼,在树族还是龟族?” “我还没带你见过祖树爷爷呢,得跟他说下这个好消息!” “喜服是不是也该准备起来了,我已经想好了,以明珠饰鲛纱,再配以灵玉点缀……” 而白若则在小树的长篇大论中渐渐涣散了眼神。 她是不小心触发了什么开关吗? 小树似乎有点亢奋过头了。 就在小树开始慎重思考下一代是小树还是小龟,究竟是种在泥土里还是养在沙地时,白若终于没忍住打断了他。 “现在想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超前了?”:,m..,. 113 第 113 章 大婚 说出去的话, 泼出去的水。 不出半个时辰,连祖龟爷爷和祖龟奶奶都知道白若马上就要成婚了。 祖龟奶奶笑眯了眼,“我们龟族可好久没办过这种大喜事了, 得好好热闹热闹。” 祖龟爷爷一边盘算家底, 一边计划如何操办这桩大事。 他都快想不起来上一次龟族举办婚礼是什么时候了,得回去翻翻族谱, 回忆一下流程。 卜长老承担了他的老本行, 认真计算起最近的黄道吉日。 小树给树族传信, 告知这个好消息。 所有妖都忙碌起来,连二难和小白龙都被祖龟奶奶支使得团团转,准备起婚礼的相关事宜。 唯有白若两手空空,不知道做点什么好。 祖龟奶奶大手一挥,“你只要负责在婚礼那天漂漂亮亮出场就行!” 白若安心躺平了。 她为这场婚事做的最大努力, 大概就是研究新婚之夜该如何充实度过。 甚至为此从宜欢城订购了一系列新婚特辑话本。 小树热情高涨地亲自操刀, 开始裁制喜服, 时不时地来征求白若的意见。 “袖口的纹样采用龟背纹如何?你喜欢深色的纹样, 还是浅色的纹样?” “裙边上可以点缀树叶状的灵玉,走动间叮咚作响,闪闪发光……” 白若看着眼前堆积成山的缎料, 还有零零碎碎的装饰物, 只觉得一阵头晕。 “你决定就好。” 小树脑袋上的小花晃了两晃, 有了主意, “这样, 我把设计稿都画出来, 你来挑。” 白若勉强点头,“也行。” 两日后,白若被小树送来的厚厚一本设计稿震住了。 “那么多?” 小树一边翻页, 一边讲解道:“前半本都是喜服样式,领口、袖子、裙边、腰带的款式面料都标注了,你看着挑。后半本是当天要用到的首饰,头冠、步摇、耳铛、项圈、镯子……你也得挨个决定。” 白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深吸一口气,对小树真诚道:“这方面,你是专家,我听你的。” 小树飞快翘了下唇角,对着设计稿娓娓道来,“我建议你选云锦描金的缎裙,外罩绯色鲛纱,再搭配……” 白若听了足足一刻钟,爽快拍板道:“就按这个来。” 小树抱着设计稿小跑着出去了,“那我就按这个方案去准备了!” 白若长舒一口气,继续研读她的新婚话本。 …… 卜长老在勤勤恳恳算了一宿,终于选定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吉日。 用祖龟奶奶的话说,万一这日子挑得不好,影响到小龟的婚姻幸福,卜长老可是要负全责的。 此话一出,本来几刻钟就能算完的良辰吉日,卜长老硬是算了整整一晚。 如此一来,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包括白若在内的几个占卜半吊子装模作样地看看日子,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这个日子就算定下了。 定好日子,就该发请柬了。 祖龟奶奶兴致勃勃地给她的老姐妹们发喜帖,恨不得向全妖界宣告自家不知道第几代小龟要成婚了。 小树也给树族寄去了厚厚一沓请柬,邀请大家前来观礼。 白若列了一个长清单,给秘境里打过交道的小妖们都送了一份。 这份子钱,多收一份是一份。 唯有对着墓地里沉眠的小龟,白若有些犯难。 思来想去,白若还是给他们的墓前各自放了一张请柬。 “到时候请你们喝喜酒。” 陪同的小树闻言,在脑中想象他们到时来墓地敬酒的场景,蓦地晃晃脑袋。 这画面真是怎么想怎么微妙。 当诸项事宜都准备妥当时,时间也慢慢来到了婚礼这天。 这一天的龟族前所未有的热闹,喜庆的红绸装点在龟族的每个角落,就连长生池里都铺上一层水红色的晶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白若正在屋里试婚服,婚服繁复,为了避免出错,小树在一旁全程指导。 “这根带子得系在背后,别系错了,还有这领子,得这么翻……” 白若被折腾得晕头转向,“树老师,还是您亲自来吧。” 小树的手灵活极了,在衣带中来回穿梭,不一会儿便把整套婚服打理得整整齐齐。 白若盯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看了半天,意味深长道:“灵活性不错,希望其他时候也能稳定发挥。” 小树愣了片刻,不由得耳根微热。 白若想到之前到树族定制本,朝他暧昧地挤挤眼睛,“你的枝条,也能这么灵活吗?” 小树下意识回道:“可以。” 说这,他探出两根枝条,轻巧地给白若盘了个发髻,连碎发都梳理得一丝不乱。 白若啧啧称奇:“果然是种族天赋啊,好好发挥!” 小树这才反应过来她问这个的用意,脖子也红透了。 来提醒时辰的二难一过来,就看到泛红的小树,忍不住打趣道:“你这肤色,还挺应景,喜庆!” 小树被这一打岔,连忙用手扇了扇风,重新冷静下来。 …… 吉时将至,白若和小树相携而来。 俊树美龟,十分登对。 祖龟爷爷和祖龟奶奶笑得一脸慈祥,在长生池前迎接两位新妖的到来。 待白若和小树在长生池前站定,祖龟奶奶缓缓道:“龟神在上,今日我族小龟江白若和树族言檀喜结良缘,在场诸妖皆是见证……” 随着祖龟奶奶的话音落下,长生池中央亮起一道灵光,直入天际。 白若和小树对着长生池三鞠躬。 这个刹那,白若仿佛觉得有一道无形的线,将她和小树牵在了一起。 白若和小树在所有宾客满是祝福的目光中相视而笑。 救发之恩产生的因,终是在今日结出了果。 …… 洞房花烛夜。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浴房中传来,白若正对着床头的沙漏数秒。 要不是二难那傻龟在敬酒时打翻了酒盏,弄脏了小树的衣衫,她早就该和小树进入正题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二难至少得赔她万金! 水声渐弱,白若的耳朵敏锐竖起。 几息之后,水灵灵的小树披着外衣从浴房走出,带着满身潮湿温热的水汽。 白若克制地咽了下口水。 为了这小树出浴图,她多等一刻倒也不算什么。 她可不是那种猴急的冒失龟。 小树在心里走马灯般反复复习昨日恶补的知识点。 一个走神,便是脚底一滑—— 白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搀扶,拉到一半,忽觉不对,转而抱着小树一齐摔到在地。 被抱了满怀的小树茫然地眨眨眼,看着再次被地面弄脏的衣衫和头发,小声道:“好像,得重新洗了……” 白若抖抖自己同样蹭脏的袖口,一本正经道:“节约时间,一起吧。” 小树动了动唇,还没从脑子里找到应对的知识点,就半推半就地和白若一道进了浴房。 哗啦啦的水声再次响起,水声之下,隐隐传出其他声音,又马上被更激烈的水声覆盖。 烛火的光芒映照在薄薄的窗纸上,透出两道模糊的身影。 扬起的水花溅湿了窗纸,一根蜿蜒的枝条不知何时爬上了烛台,“噗”得掐灭了烛火。 浴房彻底陷入黑暗,隐忍的闷哼中夹杂着一丝调笑,“羞什么?” “窗纸、透光……” “没妖偷看。” “那也不行……” 接着是白若连哄带骗的声音:“试试这个,烛火都熄了,总不能白熄。” 小树的声音里带上一丝羞愤,“你又是从哪里看得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乱七八糟,这都是前妖的宝贵经验,说不定就是你们树族的前辈写的,不然怎么对树了解得一清二楚?” “……” 小树闭嘴了,开始身体力行地践行前辈经验。 浓郁的木香再次弥漫,侵染到房间的每个角落。 白若的嘴又开始不老实了,“我还有别的珍藏,我们可以挨个试……” 小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应。 …… 隔日,小树感冒了。 头顶的小花蔫了吧唧地垂着,他裹着一条厚厚的毛绒毯子,窝在窗边的摇椅上晒太阳。 二难算了算小树感冒的时间,和小白龙嘀咕道:“你说,是不是白若睡觉的时候把被子都卷走了,才把小树冻感冒了?” 小白龙的嘴角倏然一抽,果断反驳道:“不可能。” 虽然他是条单身龙,但拜家族渊源所赐,懂得可比二难多多了。 二难表示不服,“怎么就不可能了?” 小白龙含糊道:“总之,感冒的原因有很多……” 好奇小龟二难:“比如?” 小白龙继续含糊:“反正,一句两句的说不清。” 二难皱了下鼻子,“你要是说不清,我可以问问小树。” 小白龙脸色骤变,一把拉住蠢蠢欲动的二难,“千万别!” 二难不解,“为什么?” 小白龙抬手勾住二难的脖子,带着他往另一头走,“好奇心害死龟,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信我,我都是为你好。” 同一时间,白若正在哄小树喝姜汤。 “多喝点,长头发。” 小树恹恹地瞥她一眼,“喝这碗姜汤长出来的头发,还不够被你揪掉的呢。” 白若忽然有些心虚。 她不过是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不小心揪掉了两三片叶子。 白若清清嗓子,试图为自己正名,“都是意外。再说,你也不是也挺喜欢……” 小树猛得咳嗽两声,打断了白若没羞没臊的话。 白若顿了顿,真诚道:“其实只要下次在水冷之前结束,你应该就不会冻着了。” 小树扭头,质疑道:“下次?” 白若小声试探:“那下下次?” 小树发出一声冷哼。 白若:“你要是不喜欢水,我们换个地点也行,比如这个话本里提到的——” 小树端起姜汤一饮而尽。 114 第 114 章 尾声(正文完) 当小树的感冒渐渐好转时, 龟族的墓地终于传来了些微动静。 一块隆起的土包轻轻颤动,上面的浮土簌簌落下,又被风吹远。 土包前头的杂草被拨开, 露出一只黑乎乎的龟爪。 龟爪在洞口四处探了探,才一点一点往外挪动。 一难吸气、收腹, 四爪并用, 才一鼓作气地从地里爬出来。 他刚看见外面的碧蓝天空, 就险些被自家墓前零零碎碎的东西绊了一跤。 一难蹦跶着绕开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又差点撞上一只空酒杯。 他忍不住嘟囔道:“都是谁放的东西, 把门口堵了个严实……” 就在一难蹲下身子, 费劲扒拉这些杂物时, 二难的身影出现在墓地入口。 他看到蹲成球形的一难,先是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接着便激动地冲了过去。 “一难, 你可算睡醒了!” 巨大的冲击带着两只小龟滚作一团,将一难刚刚整理好的东西再次打散。 一难艰难地揉揉自己的腰,对着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二难开口道:“你怎么重成这样了?” 二难嘿嘿一笑, 麻溜爬起来转了个圈,“看看,我有什么变化?” 一难将二难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试探道:“你胖了?” 二难一口气堵在胸口。 他愤愤道:“我长大了!我成年了!才不是胖了!” 一难愣了片刻,“我这是睡了几百年吗?一觉起来你就成年了?” 他垂头看看自己, 脸上的疑惑之色更甚, “不对啊,要是过了几百年,我也该成年了啊。” 二难得瑟地摇头晃脑道:“当然不是,我和白若找了一个秘境……” 二难将事情始末飞快讲了一遍, 骄傲地听着胸膛道:“所以,我现在是个成年龟了!” 一难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突然明白了,之前祖龟奶奶所说的冬眠醒来,一切物是妖非的感觉。 半晌,一难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所以现在只剩我一个未成年龟了?” 二难安慰般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这地下还有一堆冬眠的未成年龟呢,你不孤单。” 下一秒,二难便贱兮兮道:“这样来看,我的年纪其实更大了,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哥?” 一难心头的微妙情绪瞬间被冲散,他面无表情地敲了二难的脑门一下,冷静道:“你想的美!” 二难捂住脑袋,撇撇嘴,将目光移向地上散落的物件。 “对了,地上这些,都是我和白若出门时给你带的伴手礼。” 一难神色稍缓。 二难又指向歪倒的那只酒杯,“还有这个,这是白若大婚送来的喜酒。酒我都给你浇在墓上了,就当你喝过了。” 一难被彻底震住了。 “白若都成婚了?这么快?” 二难挠挠头,“都是成年龟了,成婚也正常吧。” 一难犀利道:“都是成年龟,你怎么还是单身龟一个?” 二难心口一痛。 两只小龟你一言我一语地拌着嘴,给往日宁静的墓地硬是平添了一份热闹。 …… 同一时间,白若正和小病初愈的小树快乐数钱。 各种大盒小盒在屋内堆积成山,一眼望不到头。 白若把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拖过来,探头往里瞄了一眼,差点被亮晶晶的灵石晃瞎了眼睛。 她合上盖子,把礼盒推到一旁。 “这么大手笔,一看是小白龙给的礼金。” 小树在册子上慢慢记下一笔—— 小白龙,灵石一箱。 白若打开一个带着淡淡药香的木盒,“唔,这是小草的自制草药,应该都是她自己种的……” 小树把木盒归置妥当,继续一笔一划地记录。 白若又翻出一个密封玉盒,这种玉盒通常被用来装刚摘下的灵植,以保其功效如初,不受损耗。 她喃喃道:“难道是谁送的珍贵灵植?” 白若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玉盒。 下一秒,她看着满满一盒子勉强能入眼的凉拌菜陷入沉默。 这份礼物出自谁手,显然不言而喻。 小树没听到她的声音,下意识扭头看她,“怎么了?” 白若一字一顿道:“记下,二难的贺礼,凉拌菜一盒。” 小树的笔也顿住了。 白若眯眼看着盒子上的小字,平静朗读: “玉盒保鲜,拥有无限赏味期,可随时品尝。” 小树看着白若,欲言又止。 白若果断合上盖子,“既然没有保质期,就让它永远在盒子里待着吧。” 小树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教出二难这样的学生,确实堪称他树生中的一大败笔。 这时,外头传来两道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一道活泼,一道沉稳。 白若动了动耳朵,肯定道:“有一个是二难。” 话音刚落,二难的脑袋就从窗口冒了出来。 “白若,你看,谁来了?” 二难往旁边侧了侧,露出一难的身影。 白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一难,你的冬眠期结束了?” 一难应了一声,点点头。 “还没来得及祝贺你,新婚快乐。” 白若笑着道了一声谢。 一难继续道:“刚刚睡醒,没有充足的时间给你准备贺礼,不如送你一卦吧。” 白若弯了弯眼睛,“好啊,一难大师现在什么都能算吗?” 一难轻咳两声,含蓄道:“尽我所能。” 小树看着一难的眼神充满期待。 白若察觉到他的视线,开口道:“你想算什么?” 小树脱口而出:“我想知道我们以后会生小小龟,还是小小树。” 白若额角一跳,小树对这件事的执念,可太深了。 白若转而看向一难,“能算吗?” 早算早知道,了却小树一桩心事。 一难不确定道:“我可以试试。” 算下一代幼崽的品种,还真是他没有接触过的新领域。 二难一听到算卦两个字,就立刻回想起当初被占卜课支配的恐惧。 他迅速跳过这个话题,目光在屋内大大小小的礼盒上扫过,问道:“我送你们的礼物,你们看了吗?” 白若和小树想到那份一言难尽的贺礼,同时滞住了。 二难眼见,马上就在一屋子礼盒中找到了自己送的那个,就在白若手边。 他立即兴奋道:“怎么样,尝过了吗?” 白若思忖再三,斟酌道:“这是你的心意,我们想把它一直保存下来。” 二难“哎呀”一声,豪气道:“菜就是用来吃的,只有进了肚子,才有它的价值。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们送!” 此言一出,白若和小树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惊恐。 白若拿着这烫手的盒子,眼珠一转,揪住了最近的一难。 “一难,来来来,好东西,见者有份。” 一难还不知道二难手艺的杀伤力,茫然道:“什么好东西?” 白若打开玉盒,隆重介绍道:“二难勤学苦练数月,精心准备的得意之作——凉拌菜一道!” 一难的脸上露出犹疑之色。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二难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双筷子,热情地塞到一难手中,“来,你也尝尝,这可是我几个月来做得最成功的一道。” 一难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颇有压力地用筷子夹起凉拌肚丝送入口中。 白若和小树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一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在二难热切的目光中,把食物咽进肚子。 二难双眼放光地追问道:“你觉得如何?” 一难颇有一番骑虎难下的滋味,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白若和小树,却被他们躲开了视线。 一难在这一刻充满了懊悔。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在墓里多睡两天呢。 在二难的灼灼目光中,一难硬着头皮委婉道:“不错,再接再厉,很有进步的空间。” 二难激动握拳,“我就知道,我进步了!” “这可是第一次有妖说我做得不错。” 一难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感情二难只听见了前面两个字,后头的话是一点没听到啊。 二难再次把目光投向白若和小树,压力转移—— 白若左右张望一番,“啪”地盖上盒子,对小树道:“我们之前讨论的蜜月旅行,是不是今天就该出发了?” 小树:“啊?” 什么蜜月旅行? 白若用眼神疯狂暗示。 小树:“哦。” 白若又想找借口跑路了。 小树努力圆场:“对,我和白若是时候出发了……” 白若连连点头,对二难道:“你的这番心意,我们一定会在路上好好体会的!” 二难一脸迷茫,“你们要出门?” 白若一本正经道:“对,新婚妖都要一起出门度蜜月的,这是习俗。以后你就知道了。” 白若三下五除二把肉眼可见的东西通通往储物袋里一塞,干脆利落地拉着小树开溜。 “帮我向祖龟奶奶、祖树爷爷道个别!” 二难呆呆地应了一声。 一难在心里暗道一声狡猾,对二难道:“我得去给白若算卦了,先走一步。” 一转眼的功夫,就只剩下二难一妖孤零零地留在原地。 …… 与此同时,白若和小树已经上了云车。 白若不紧不慢地拿出舆图,“我们这回去哪儿呢?” 她在妖界舆图上画了一个大圈,“听闻极东之地是一片九天云海,风景秀丽,可观云海日出。云海往北,是寒月冰原,可观星河……” 小树看着白若在舆图上来回比划,将她提及的地名默默记下。 “那我们就一个一个走过去,走遍整个妖界。” 白若支着下巴,慢慢道:“还得抽空去趟人界,和玄天宗的朋友们唠唠嗑……” 这一刻,小树看着她的目光格外温柔,“好,我们都去。” 115 第 115 章 一颗龟蛋 一难遇到了他龟生占卜生涯中的最大瓶颈。 第一次替白若和小树的未来幼崽卜算时,他明明看到了一只小小的龟爪。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又谨慎地进行了第二次占卜。 结果这一次,他居然看到了一片嫩绿的叶子。 看形状,和小树脑袋上的那片还挺像。 为此,一难进行了严肃的第三次占卜。 然而他又看到了一只龟爪…… 反复数次后,一难看向乱作一团的卦象,彻底茫然了。 白若和小树生的,到底是小小龟,还是小小树哟! 愁眉不展的一难碰到了四处溜达的一难。 一难瞅瞅他的脸色,热心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来说说,有什么问题,我帮你解决!” 一难一边说,一边用力拍拍自己的胸脯。 一难把几次占卜捉摸不透的结果一说,懊恼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跟白若说了,难不成我冬眠一次,占卜的手艺都倒退了?” 一难想得可就简单多了,他随口道:“谁说幼崽只能有一个了,没准是一只小小龟,和一株小小树呢?” 一难恍然大悟,抚掌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 白若近日总觉得格外困倦,她刚啃完一袋小鱼干,就靠在云车的窗口打起了瞌睡。 小树干脆把她一薅,塞进自己怀里,顺势抖开一条薄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白若这一睡,就睡到了天黑。 当她醒来看到外头黑漆漆的夜空时,愣了好一阵子,“我这是睡了多久?” 小树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自己发麻的腿,“不久,也就从午后睡到晚上而已。” 正说着话,白若又不知不觉地打了一个哈欠。 小树微微皱眉,“你不会是快到冬眠期了吧?” 白若捂嘴的手顿在半空,含糊道:“我一会儿给祖龟奶奶传讯问问……” 云车在路边停下,小树和往常一样在旁边扎起帐篷,升起火堆,开始准备他们的晚饭。 白若看着眼前跃动的小火苗,眼皮又慢慢耷拉下来。 她好不容易撑到小树做完饭,三两下匆匆吃完,便又睡死过去。 如此两日后,小树对睡眼惺忪的白若道:“我们不能再赶路了,万一你在半路冬眠了怎么办?” 白若揉了揉发沉的眼皮,应了一声。 他们附近的小镇上安顿下来。 小树赁了一间宽敞的院子,院子后面是个大池塘,足够龟形的白若在里面游上几个来回。 不赶路后,白若睡得愈发踏实了。 只有每日饭点醒来吃上两口,其余时间皆是呼呼大睡。 小树有些发愁,看白若这能睡的程度,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冬眠。 但是冬眠的龟大多一睡不醒,偏偏她还知道起来吃饭。 几日后,祖龟奶奶回信—— 【嗜睡确实是冬眠期的前兆,龟龟有个体差异,表现也不大相同,能睡就行,问题不大。】 小树这才放心下来。 白若只是爱吃饭罢了,不算什么大事。 睡着睡着,白若有时会不自觉地变回原形。 为此,小树特意对床架进行了特殊加固,避免压塌床榻的事故再次发生。 直到几个月的傍晚,白若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小树听到动静,下意识抬头看向窗外的天色。 白若今日比平时早醒了足足一个时辰,他今天的饭都还没做好呢。 白若却是难得的精神奕奕。 之前每天醒来,她就觉得自己没睡饱。 唯有今日,睡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小树疑惑道:“你怎么醒那么早,不再多睡会儿?” 白肉左扭扭,右拉拉,活动着略有些僵硬的四肢,中气十足道:“不睡了,睡够了!” 小树摸摸下巴,“难道是你的冬眠期结束了?” 白若不在意地翻身下床,“可能吧,反正我现在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就在她下床的瞬间,“咚——” 有什么东西被她一道带了下来,在地板上“咕噜噜”滚了两圈,停在小树脚边。 小树低下头,只见一枚圆溜溜的白蛋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因为刚刚的滚动,原本洁白无瑕的蛋壳表面沾了少许浮灰。 小树愣住了。 “这是哪来的蛋?” 白若也愣住了。 “你把今天要吃的鸽子蛋落在床榻上了?” 小树果断反驳道:“怎么可能,要做菜的蛋我都放在厨房呢。” 说着,小树就往厨房走去,“我去数数,那里的蛋有没有少。” 白若蹲在这枚蛋跟前,左看右看,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时,小树“噔噔噔”地跑回来了。 “我数过了,厨房的蛋一个没少,都在呢。” 他在白若对面蹲下,“那这蛋是哪来的?” 白若倏然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树。 小树被她盯得一阵心慌,“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没骗你,厨房的蛋真没少。” 白若指向地上的蛋,慢慢道:“不是,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小树没有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白若转身指向后面的床榻,“那床距离地面有这么高。” 白若用手比划出一个高度,“这蛋从上面掉下来,居然一点没磕坏,完好无损……” 小树用指尖推着白蛋滚了一圈,“对哦,一个破口都没有,这蛋还怪结实的。” 白若深吸一口气,引导道:“你觉得这么硬的蛋,会是什么蛋?” 小树哈哈道:“这么硬,总不能是龟蛋吧——” 下一秒,他在白若肯定的目光中长大了嘴巴,接着磕磕巴巴道:“哪、哪来的龟蛋?是你们族里的幼蛋?被你不小心带出来了?” 白若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们族里可没有未孵化的龟蛋,就算有,我也不能把蛋拐走啊!” 小树的脑子宕机了。 他结结巴巴道:“那,总不能,是你生的吧?” 白若戳戳地上的白蛋,深沉道:“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事实。” 小树又想伸手去碰那枚蛋,又不敢乱碰,双手在半空来回晃了两晃,发出三连问—— “你生的?” “什么时候生的?” “我怎么不知道?” 白若看着小树的目光真诚极了。 “别说你了,我也不知道。” “现在想来,可能是睡梦中生的吧。” “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确实肚子痛了一阵,我还以为是上一顿吃坏了呢……” 小树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脸上一时喜,一时忧。 “这也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呢,宝宝食谱都没开始写。” “这龟蛋要怎么养,放在肚子下面孵吗?” “还有,我们要给刚出生的小龟提前准备什么?我还没学过什么照顾小龟呢……” 小树止不住得碎碎念,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屋里转来转去。 白若被他转得有些头晕。 她一把抄起地上的龟蛋,用衣袖擦擦干净,往桌上随手一放,冷静道:“准备一个盆,铺上一层细沙,把龟蛋埋进去,定期洒水就好了。” 小树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盆。 “瓷盆?紫砂盆,还是灵玉盆……哪个更合适?” 白若看着小树摆在她面前的一排大大小小、五花八门的盆,沉默片刻。 “其实,你那个洗菜盆就挺好的,通透不闷气,大小也合适。” 小树无措道:“洗菜盆?那是不是太简陋了?” 白若努力回忆了一下族内的孵化盆,肯定道:“就那个洗菜盆,它跟族里的孵化盆长得最像!” 说着,白若都忍不住怀疑,按照龟龟养育幼崽的不靠谱程度,龟族用的孵化盆,不会也是洗菜盆改造的吧? 不过既然一代代小龟都正常长大了,就算是洗菜盆,应当也没什么大问题。 盆准备好了,接下来是沙子。 小树颇有一种初为龟父的焦虑,“沙子要用哪种?河沙?山沙?海沙?” 白若也不确定了,“就普通细沙吧……” 两位新手父母不得不寻求场外求助,白若给祖龟奶奶发了讯息。 祖龟奶奶的回复很快,语气中满是惊喜。 【这么快就孵蛋了,小树可以啊!】 白若回想之前的每一次体验,在心里默默点头,确实很可以。 她继续看祖龟奶奶的回信—— 【什么沙子都可以啦,玄龟的蛋很好养活,坚强着呢,只要你们不把蛋弄丢,总能孵出小龟来的……】 白若思及自己幼时的遭遇,和族内粗旷的养育方式,对祖龟奶奶的话表示认同。 白若大手一挥,对小树道:“就弄点普通细沙吧。” 爱操心的小树并不能轻易放松下来。 接下来所有的空闲时间,他都寸步不离地蹲在洗菜盆边,时不时地给细沙洒水,保持沙土湿润,或是摸摸盆内的沙子,确保温度适宜。 又过了两天,白若甚至看到小树对着那枚小龟蛋念书。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漂亮小龟……” 白若走近看了两眼,“你这是哪来的书?” 小树一抖储物袋,抖出厚厚一摞书册。 “向锦鲤族订购的。论蛋教的重要性,小龟破壳百日指南,幼龟养育手册……我全买了。” 白若额角一跳,“从一枚蛋就开始教育,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小树一本正经道:“书里说了,一切要从蛋蛋抓起。” 白若一时无言,只能拍拍小树的肩膀,鼓励道:“那教育小小龟的任务,就全交给你了。” 小树慎重应下,继续对着龟蛋讲故事。 除了念书,小树还会对着龟蛋唱歌,俨然成了一个一心孵蛋的傻爸爸。 白若看得啧啧称奇,要是他们龟族的龟,对龟蛋能有小树一半上心,她当初也不至于在瓦罐里出生哟。:,,. 116 第 116 章 破壳 这是一枚性格活泼的龟蛋。 小小年纪就有了互动意识。 在小树给蛋蛋唱歌的第三天,她就会在沙子里随着节拍晃动。 第一次蛋动的时候,小树吓了一条,还以为小小龟要破壳了,呼天喊地地把白若喊来。 他们大眼瞪小眼地盯着蛋看了半天,直到眼睛发酸,才意识到只是一次普通的蛋动。 不过对小树来说,这并不是普通的一天。 他认认真真地在小小龟成长手册上记下,小小龟第一次蛋动的日子。 一场虚惊后,小树对龟蛋的关注变得愈发密切,生怕不小心错过小小龟破壳的关键时刻。 如果因为龟蛋埋在细沙里才能更好地孵化,小树都恨不得把蛋随身揣在兜里。 揣不了蛋,小树只好退而求其次,每天揣着个孵化盆。 做菜时,他就把盆搁在灶台边。 沐浴时,他就把盆放在浴房的板凳上。 睡觉时,也要把盆放在他和白若的中间。 美其名曰,不错过小小龟龟生中的任何一个重要瞬间。 白若忍不住心道:得亏了这龟蛋够硬,晚上翻身压着了也不怕。要是换个普通蛋,可经不住这么折腾。 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蛋蛋变得愈发好动。 要不是洗菜盆的边缘够高,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她都能直接从盆里翻出去。 晚上,白若总是听着龟蛋在盆里“咕噜噜”打转的声音入眠。 早上,再被龟蛋“咚咚”撞盆的声音叫醒,活生生一只蛋形闹钟。 如此几天后,洗菜盆上出现了一道细长裂纹。 白若有些担忧,“这孩子,该不会有多动症吧。” 小树伸手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她能听见。” 白若只得配合地放低音量,“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动的龟蛋,能从早闹腾到晚……” 小树不以为意,“你这么大,才见过几个龟蛋呀。幼崽活泼才好呢,还是枚蛋就能把盆撞裂,一定是个结实的小小龟!” 小树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骄傲。 白若觉得小树已经被傻爸爸滤镜蒙蔽了双眼。 她无奈道:“总之,你先给她换个盆吧,这盆估计禁不住她几下折腾了,幸好我们盆多。” 小树愉快地给龟蛋换了一个新盆,还鼓励地拍拍蛋尖,“随便动,爸爸有的是盆,千万别委屈自己……” 龟蛋仿佛收到鼓舞一般,在沙子里兴奋地滚了一圈。 白若悠悠地叹一口气,突然对自己的小金库生出一丝忧虑。 还是一枚蛋就已经有了败家的端倪,以后可怎么办哟! 在连着撞坏三个盆后,小树又有了新的烦恼。 “你说小小龟每天这么撞,不会把自己撞傻吧?” 白若迟疑了,“……应该不至于吧?” 小树听着她充满不确定的语气,果断给盆内壁垫上了一层棉花。 多了棉花的阻隔,龟蛋和盆发生碰撞时,基本没了声响。 小小龟似乎因此失去了碰撞的乐趣,陡然安静下来。 白若后知后觉道:“早知道垫棉花管用,也不用糟蹋那么多盆了。” 第一次养蛋,确实少了一些经验。 小树却是有些不习惯,连做菜都不得劲了。 平日切菜时,他切的每一刀都有蛋蛋的伴奏,现在却安安静静。 莫名落寂的小树炒两下菜,又瞅两眼龟蛋,碎碎念道:“崽啊,你这转变也突然了,你要是喜欢碰撞声,我可以给你伴奏啊。” 说着,小树用锅铲在灶台边敲了两下。 这一下,似乎触发了小小龟的运动按钮。 只见白白胖胖的龟蛋在盆中晃了两下,努力跟上锅铲敲击的节奏。 小树乐了,又敲了两下。 “咚咚——” 龟蛋颤了两颤,小树的心情瞬间阳光明媚起来。 厨房里响起一片“叮叮咚咚”的声音。 白若远远听见厨房的动静,额角一跳。 总觉得小树的年纪跟着小小龟一起倒退回了幼年期。 然而下一秒,厨房里突然响起一阵惊呼。 白若“嗖——”地冲进厨房。 “怎么了?” 小树慌张地指向炒锅正中的白蛋。 “她本来好好地盆里打转,然后不知怎么的,就从盆里蹦进锅里了……” 小树一边解释,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捞蛋,然而锅铲上沾了油,怎么也捞不起一枚滑不溜秋的蛋。 白若直接上手,连锅带蛋端了起来,冷静道:“先拿水冲冲。” 小树赶紧去接水。 这时,蛋上忽然浮现一道小小的裂痕。 “咔啦——” 蛋壳裂开的声音让小树当即僵住了身子。 “怎、怎么办,蛋裂了!” 白若前所未有的地冷静,“别紧张,我也是这么出生的……” 小树长大了嘴巴,发出一声困惑的气音。 紧接着,蛋上的裂痕逐渐扩大,一只墨色小龟颤颤巍巍地从破碎的蛋壳地下爬了出来,好奇了舔了舔锅里的炒番茄。 白若看着眼前这无比熟悉的一幕,不自觉地感叹道:“历史果然是惊人的相似。” 小树看看锅里吃得正香的小小龟,再看看镇定的白若,磕磕巴巴道:“这就、出生了?” 白若点点头,“对,孵化小龟,就是这么简单。” 小树还有些发晕,“那你刚刚说的——” 白若的脸上浮现一丝怀念,“想当初,祖龟爷爷和江朔煮汤的时候,不小心把我和象蛇蛋搞混了,所以我是他们煮汤的瓦罐里破壳的……” 小树被震住了。 “这也是龟族的传承么?” 白若的眼神有些复杂。 她正要开口,就见小小龟快把整个身子埋进番茄汁里了。 白若当机立断,抄起锅铲,把小小龟一铲子从锅里捞了出来。 小小龟茫然地在骤然升高的锅铲里转了个身,龟壳上驮着的半块番茄顺势滑落,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嫩芽。 白若不由得“咦”了一声。 小树这时也注意到了龟壳的不同,他凑近细看,紧接着惊喜道:“这是小叶紫檀的幼苗!” 白若眨眨眼,一时不知如何界定小小龟的种族,“树、树龟?” 小树已经完全陶醉在小小龟的可爱外表之中了。 “你看这幼芽,长得多好,以后一定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白若眼前不禁浮现小龟驮着一株树苗爬来爬去的场面。 她摁了摁眉心,提出一个致命的问题,“龟背上的幼苗,要怎么养?总不能把小小龟埋进土里吧?” 小树思忖片刻,有了主意,“听说一部分树族为了扩大活动范围,已经找到在没有土壤的地方长大生存的办法了,我可以去找认识的树问问。” 白若脑中突然蹦出四个字,“无土栽培?” 小树眼睛一亮,“这个词贴切!” 白若艰难地扯了扯唇角。 好家伙,一只幼崽,双重养育体验,一边养龟,一边种树。 白若看着小小龟满身的汤汁,拿起小树平时刷螃蟹用的清洁刷道:“先给她洗个澡吧。” 小树眼皮一跳,“我还是给她准备一个龟壳专用刷吧,用这个刷,总觉得下一秒就要下锅了……” 白若淡定地用水冲了冲刷毛,“你先做着,今天我用这个凑活着刷刷。” 白若把小小龟放在手心,小心地给她刷背。 小小龟立即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享受地摊平了身子。 白若翘了下唇角。 果然刷龟壳,是每个小龟最享受的快乐时光。 刷完龟壳,小小龟还自然地伸出了龟爪,提醒白若给她洗爪爪。 白若下意识轻轻捏了一把小爪子,小小龟迅速把爪子缩回了龟壳里,两只亮晶晶的黑豆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控诉。 白若投降般举手,哄道:“好,不捏了,给你洗洗爪子。” 小小龟保持怀疑的态度,试探伸爪。 直到白若真的给她搓起小爪子,才彻底放松下来。:,,. 第 117 章 小小龟是个活泼的小姑娘。 从一枚活泼的蛋,变成一只活泼的龟,她的活动范围扩大了数倍。 没了孵化盆的限制,小小龟就没有不敢爬的地方。 龟爪所及之处,都被小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地盘。 小树不敢再把她带进厨房,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小姑娘就偷偷爬进锅里,或是掉进炉子里了。 白若把她的活动范围控制在卧房和小院。 得亏了小小龟爬得慢,就算她在院子里爬上一天,也爬不出院子的范围。 小小龟生得突然,白若和小树甚至没来得及给她想好一个名字。 在她出生当晚,小树便连夜翻书,试图从里面给小姑娘挑个好名字。 挑灯夜战一整晚后,小树顶着两个黑眼圈,丢开写满无数字又被潦草划去的废纸,嘀咕道:“就没一个配得上我家姑娘的……” 白若看着满地废纸,不忍直视地开口道:“你要是挑不出来,就让她自个儿选。我们龟族的名字,都是自己挑的。” 小树眼前一亮,“这个方法好!” 小树洋洋洒洒地写了数十页字,铺满整间院子。 白若把小小龟往纸上一放,拍拍她的小龟壳,“来,给自己选个好听的名。” 小小龟不紧不慢地在纸上挪动起来,小树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紧盯着她,片刻不离。 白若却早已拖来一把摇椅,躺在上面晒起了太阳。 她一边摇扇,一边悠悠道:“你不用盯那么紧,且有的等呢。有的小龟,爬一天都不带停的……” 没想到真被白若说准了,直到日落西山,小树和白若的肚子都等饿了,小小龟才趴在一个字上不动了。 小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拎起小小龟,接着扭头对白若喊道:“是‘枝’,她叫言枝。” 小树喜笑颜开地将小言枝抱在怀里,“这个名字寓意好,一听就是枝叶茂盛的。” 小小龟有了名字,而且她似乎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 每次小树一叫“枝枝”,她就会仰起头,用一双黑豆眼直勾勾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傻爸爸小树就露出满足的笑,还要和白若念叨:“你看枝枝,多聪明!” 白若斜睨他一眼,“你一天能对她喊上八百回,就算她还是个蛋,都知道你在叫她了。” …… 小小龟吃的第一餐,是白若准备的鱼肉糊糊。 但不知是不是破壳时尝过了更加美味的番茄炒蛋,小小龟对鱼肉糊糊并不太买账。 白若再次准备了幼年小龟常规食谱上的虾肉糊糊和蟹肉糊糊,都遭到了小小龟的嫌弃。 白若无奈地放下碗,“我姑娘像我,不爱吃糊糊。” 小树立刻接过了喂食重担,开始给小小龟量身打造幼龟食谱。 经过小树调味的虾仁粒和小贝壳受到了小小龟的热烈欢迎。 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吃撑的小小龟哼哼唧唧地躺在软垫里,让小树给她揉肚子。 ?本作者海盐芝士卷提醒您《暴躁小龟今天也在找人干架》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白若一边给她熬消食汤,一边对小树道:“你们还真是一个敢吃,一个敢喂。” 小树羞愧低头,“我这不是想着,能吃是福……” 白若额角一跳,“这福气,还是等她大点再承受吧。” 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小树终于硬起心肠。 不管小小龟怎么撒娇,都不会多喂她一口了。 …… 不知是不是龟背上还多一簇幼苗的原因,小小龟比普通小龟更加喜欢晒太阳。 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到窗边有太阳的地方,然后懒洋洋地趴下来。 等到了下午,她就会趴在院子里,阳光照到哪儿,她就挪到哪儿,直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际。 因为小树曾经英年早秃,他格外担心小小龟会遗传他的秃叶。 每日恨不得用放大镜把龟背上的叶子幼芽仔仔细细地全方位打量一遍。 白若觉得他委实有些紧张过头,忍不住道:“你看得再多,也不会多长两片。你少看两样,也不至于掉叶子……” 小树严肃道:“你不懂,秃叶这种症状,越早发现,才能及时采取措施。像我小时候,就是一直被放养,等长辈们发现我秃头的时候,再救起来就难了!” 白若好奇地打量小树现在浓密的发丝,“那是怎么治好的?” 小树挠挠头,“家里带我去了一趟锦鲤族祈福,不知不觉就好了。” 白若忽然心头一动,“是那年,锦鲤族举办葬礼的时候的吗?” 小树疑惑道:“对,就是那个时候,你怎么知道的?” 白若的眼神倏然变得有些微妙,“我那时候跟着祖龟奶奶一道去锦鲤族参加祭礼,中途溜到别的院子,就在墙角看到了一株有些秃的树苗……” 小树愣了片刻,小声试探道:“那个院子的西墙,有一块墙砖缺了半角?” 白若努力回忆了一下,抚掌道:“就是那里,我还在树下埋了一包地狮干!” 小树当即瞪大了眼睛,“莫非是那包地狮干——” 白若翘了下唇角,“地狮干确实是极好的养分。” 小树激动道:“原来那时候,你就对我有救发之恩了。” 白若托着下巴,眼含戏谑,“那这双倍的恩情,你要怎么报答?” 小树语气坚定道:“下辈子,我也以身相许!” 小树的掷地有声的誓言被言枝小朋友一爪子打断。 尖尖的龟爪勾住小树的衣袖,来回扯了两下。 ——嗷,龟龟饿了! 小树立即手忙脚乱地去给小姑娘准备午饭,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和白若说道:“等我得空了,给枝枝也做点地狮干,保养叶子,从小做起。”! 第 118 章 小小龟越长大,精力就越旺盛。 别说白若,就连小树的脸上,都因为日夜操劳而带上一丝明显的疲惫。 白若思及自打有了小小龟后,就和小树完全失去的和谐生活。 还有她那堆各种不正经的话本都被小树以担心带坏小小龟为由强行收了起来,她不禁暗下决心。 当晚,白若和小树一起躺在床上。 小小龟趴在他们之间,乖乖听着小树给她念故事书。 在小树舒缓而富有节奏的语调中,困意渐渐袭来,小小龟慢慢合上了眼睛。 别说,小树这专门为小小龟念的催眠小故事,还真的挺催眠。 白若强忍住上涌的困意,先是确认小小龟彻底入睡。 接着,她伸手越过熟睡的小小龟,戳戳小树的胳膊。 小树放下故事书,给小小龟盖好它的迷你定制小毯,回以一个询问的眼神。 白若清清嗓子,提出她深思熟虑的计划。 “通常来说,所有小龟到了一定年纪,都是要去龟族的学堂上课的,便于接受龟族的正统教学和传承。” 小树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但按照她现在这个年纪,是不是还太小了?” 白若正色道:“教育要从蛋蛋抓起,这可是你说的。我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和二难、一难他们一起上族学了。” 小树不放心地提出一个新疑问。 “龟族的族学是什么样的,我之前去龟族,好像都没看到专门的族学老师。” 白若摸摸鼻尖,“一般都是长老兼职授课,不过我们以前的大部分课,都是朔哥上的,只有一部分专业课是卜长老和药长老负责。你来的时候,朔哥正好在冬眠,所以一直没碰上……” “不过这个你不用担心,听祖龟奶奶说,马上就到朔哥冬眠期结束的时候了,再不济,还有一难和二难帮忙呢!” 小树脑中不由得浮现二难的种种过往,停顿片刻,才开口道:“你不提二难还好,你一说二难,我总觉得更担心了。” 白若轻咳一声,“那不是还有祖龟爷爷和祖龟奶奶嘛。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这就有两宝了。他们看着长大的小龟不知其数,经验丰富着呢。” 小树压低声音:“把你放在瓦罐里炖的祖龟爷爷?” 白若陷入沉默。 仔细一看,他们族里的龟,不管老的小的,都不那么让妖放心。 白若努力挽回龟族最后的尊严,“反正,我们都是这么长大的,这样长大的小龟更皮实、更长寿!” 小树嘀咕道:“长寿我信,至于别动么……” 一个时辰后,经过白若的不懈努力,小树终于在她快要磨破嘴皮时答应下来。 “那先让小小龟试着上一次族学,如果她不习惯,就还是我来带。” 白若和他击掌道:“就这么说定了!” 白若和小树带着小小龟,踏上了返回龟族的旅程。 回到龟族的小小龟受到了所有龟和小白龙的热情招呼,就连祸斗都激动地把狗头凑了过来。 “她长得真小啊。” “好可爱的小龟。” “就连龟背上的叶子都那么可爱!” 小小龟也不怕生,周围的妖越多,她反而越来劲。 就像知道大家都在夸她一样,骄傲地扬起脑袋,欣然接受所有妖的摸背礼。 白若和小树不知不觉被挤到了外围,他们看着适应良好的小小龟,互相对视一眼。 白若:“你看,我就说龟族更适合小小龟成长吧。” 小树不死心地盯着中心的小小龟,发现她完全无暇分给老父亲一个眼神时,落寞地垂下了脑袋上的小花。 不论小树怎么想,小小龟在体验了龟族的传统沙滩一日游和游湖划水项目后,已经彻底乐不思蜀了。 就连小树精心准备的晚饭,小小龟都没能吃上几l口。 她今天游湖的时候,吃野食就吃饱啦! 一腔父爱无处安放的小树只能选择暂时放手,同时嘴硬道:“等她在外面玩腻了,就知道家的好了。” 白若没忍心打击他,玩野了的心,是万万不可能轻易收回来的。 不管怎样,把小小龟托付给族里的其他龟后,白若和小树终于得以松快两天。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白若突然来了兴致,决定带小树去游湖泛舟。 “你还没去过我们族地东边的那片湖泊吧,那里风景极好,今日正好带你去看看。” 许久没来,湖泊边缘的花叶芦竹长得更加茂盛了,把湖泊入口遮挡了大半。 白若将层层密密的叶子拨开,方便小树将舟身推入水中。 他们一前一后上了小舟,小树稍一拨桨,舟身便自如地往湖中划去。 微风袭来,水波粼粼。 白若惬意地躺在舟中,微微眯起眼睛。 “从前都是在水下游,在湖上泛舟还真是第一次,怪新鲜的。” 小树将桨在船身上固定好,跟着在她身边躺下,“这天气,确实舒服。” 白若将胳膊压在脑袋下,侧身看向小树,小树发顶的小花在风中轻轻颤动,她忍不住轻轻拨了一下。 小树的脑袋上的小花敏感地一抖,他紧张地扭头看看四周,对白若低声道:“别闹,在外面呢。” 白若弯了弯眼睛,“怕什么,这湖上连个妖影都没有——” 话音未落,一道水柱从小舟不远处轰然而起,还伴随着小白龙的高声吹嘘:“小言枝,给你看看,什么叫做龙吸水!” 水柱升天的瞬间,小舟猛得一荡。 白若和小树猝不及防下撞在了一起。 “嘶——” 白若捂住额头,愤然起身,准备找那条惹事的小白龙算账。 下一秒,直入云霄的巨大水柱倏然失去引力,“哗”得倾盆而下,浇了白若和小树满身。 小白龙洋洋得意道:“这是龙造瀑布,小言枝,是不是很壮观?比二难给你表演的那个强多了吧?” “你现在老实和我说,你更喜欢二难叔叔,还是更喜欢小白龙叔叔?” “要是喜欢二难叔叔,就摇头,要是喜欢我,就点头……” 同一时间,彻底变成落汤鸡的白若和小树在差点翻船的小舟上各自抹了一把脸,齐齐看向不远处头顶小小龟,还在叽里呱啦的聒噪小白龙。 白若阴测测的声音直接传入小白龙的耳朵,“小白龙,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还在和小小龟炫耀的小白龙陡然一僵。 他扭头看向狼狈的一龟一树,震惊道:“你们怎么在这?” 白若呵呵一笑,冷声道:“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在这呢?” 好不容易逮住空,来和小树过个二妖世界,又被小白龙生生搅和了。! 海盐芝士卷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19 章 白若结结实实地揍了小白龙一顿,转头对小小龟正色道:“从明天起,你不能再跟着小白龙和二难胡闹,得正式去族学报道了。” 再放任小小龟跟着小白龙他们待下去,她都怕自家闺女不知不觉被带歪了。 小小龟懵懵懂懂地点了点脑袋。 尚且年幼的她,还不知道族学的真正含义,只是对所有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听说小小龟要被送去族学,二难不由得为她哀叹一声。 小白龙跟着叹了一声,“不知道你们龟族的族学怎么样,反正我从小就不爱去龙族的族学。” 二难和他对视一眼,“谁不是呢?” 小白龙,“可怜小言枝小小年纪,就要承受上学之苦。” 二难眼珠一转,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不如,我们给她送一份入学礼物吧。” 二难和小白龙一拍即合,连夜写下了学堂心得一百条。 因为小言枝还没开始认字,小白龙甚至大手笔地用了一枚留音石,把他和二难的心得全都录了下来。 这枚留音石被二难偷偷送到了小言枝手里。 “这是你二难叔叔和小白龙叔叔一起准备的礼物,万一你在族学遇到什么难事了,就听听,里面总会有答案……” …… 两日后,白若和小树一起把小小龟送到学堂。 作为负责老师,卜长老认认真真地接收了小小龟这唯一一个学生,并对白若真诚保证道:“本届学堂由于没有其他小龟入学,故而采用一对一专项教学制,小言枝一定会在这里茁壮成长……” 白若安心地将小小龟托付给他,拍拍忐忑的小树。 “有卜长老在,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小树一步三回头地被白若拉走了。 这一天,小树都心神不定,坐立难安。 只要一得空,他就在想小言枝在学堂适应不适应,万一她不爱学习,不想听课怎么办? 也不知道龟族学堂会不会给幼崽准备零嘴,要是她学饿了,可不能空着肚子…… 夕阳西下时,小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向学堂,接小小龟放学。 白若差点都没赶上他的脚步。 她一边坠在后头,一边暗自嘀咕。 小树这如临大敌的模样,换了不知道的妖,还以为他们龟族的学堂是什么龙潭虎穴呢。 等到了学堂,卜长老把小小龟交还到小树手里。 他犹豫片刻,扭头对白若道:“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说一下……” 白若和卜长老走到小小龟听不到的地方,才继续说话。 卜长老叹一口气,“要不是知道这你家的龟,我差点以为是二难的崽呢。” 白若眉心狠狠一跳,“怎么说?” 卜长老沉重道:“我给她上开蒙课,她要么神游天外,要么顾自在桌角磨爪子,就是不听课。” “等她玩累了,就直接开始打盹,跟二难当年上学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白若讪讪一笑,“说不定是遗传了她爹。” 卜长老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小树看着也挺稳重的,没想到其实是这种性子。” 卜长老忧心忡忡道:“总之,你们平时最好多锻炼一下她的专注力……” 白若一口应下。 另一边,父女俩正其乐融融地交谈。 与其说是交谈,不如说是小树单方面输出,小小龟偶尔挥爪作为回应。 等白若回来,一家三口一起走出学堂时,小树还酸溜溜地和白若抱怨。 “我问她上学好不好玩,她居然点头了,一点都不思念在家的老父亲……” 白若无言地看了他一眼,低头问小小龟,“你说上学好玩,哪里好玩?” 小言枝抬起今天新磨的尖爪爪,做了一个合眼睡觉的姿势,又努力伸爪比划。 ——学堂里睡得可香了,卜长老讲话,比爹爹念故事书还催眠呢。 白若想到曾经令一众小龟云里雾里,昏昏欲睡的占卜课,和卜长老那又低又长的语调,忽然觉得小言枝在课上睡觉也是挺正常的。 下一秒,她猛然摇摇头,把这个毫不尊师重道的想法甩到一边。 白若点了点小小的龟爪,严肃道:“上课是让你学习的,不是让你睡觉的,你怎么能在课上睡觉呢?” 小小龟歪歪脑袋。 ——可是我困了呀。 小树被她这双圆溜溜的黑豆眼注视着,瞬间心软。 “幼崽爱睡觉是本能,也不受她控制……” 白若立即瞪了他一眼,“慈父多败女。” 小树老实闭嘴。 白若继续教导小小龟,“你要是真的困,可以申请午休,但是上课时间不能睡。” “卜长老一把年纪了,放弃自己冬眠的宝贵时间来给你上课,你得认真听……” 为了提高小言枝的上课积极性,白若决定以利诱之。 “如果你明天不睡觉,也不磨爪子,好好听课,就让你爹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虾球丸子。” 小言枝的眼睛倏然亮了。 虾球丸子又大又圆,特别好吃,但是因为她年纪小,白若和小树怕她吃急了噎住自己,基本不做这道菜。 白若抬起手,举到小言枝眼前,“你要是同意,就击爪为誓。” 小小龟毫不犹豫,“啪”地把爪子按在了白若的掌心。 白若的手心下意识一缩。 这小家伙,把爪子磨得真够尖的。 …… 转天,白若和小树再次送小小龟上学。 临分别时,白若还不忘提醒她,“昨天你答应的事,没有忘吧?” 小小龟豪气挥爪。 ——不就是听课嘛,小事一桩。 一天时间转瞬即逝。 放学时,白若就小言枝的课堂表现,和卜长老再次进行了一番深入交流。 卜长老欲言又止。 白若心里一咯噔,开口道:“您直说吧,她今天是不是又睡觉了?” 卜长老动了动唇,“你说她睡了吧,她好像没睡。但要说她没睡,也不准确……” 白若有些晕,“那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 卜长老斟酌道:“我看着她的时候,她没睡。我视线一挪开,她眼睛就快闭上了,等我再看回去,她又睁大眼睛看我,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白若差点被气笑了。 这小机灵鬼,都是谁教她的鬼主意! 小言枝的虾球丸子被取消了。 她委屈地挥动爪子:你说话不算数。 白若瞅一眼她,“你阳奉阴违。” 小小龟心虚低头。 白若微微眯起眼睛,“是谁告诉你,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这么做的?” 小小龟爬呀爬,爬到床底下,推出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 小树垂眸看了一眼,接着一惊,“这是留音石?” 白若捡起石头看了看,手指不知道碰到哪里,小白龙的声音从石头里悠悠传出—— “入学守则第一条,随机应变。读书最忌死板,灵活机动才是硬道理。” “想你龙叔当年上学时候,只有我把老师气得吹胡子的份,就没我吃亏的时候……” 接下来就是小白龙上学时期一系列鸡飞狗跳的捣蛋事。 白若听到一半,用力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小、白、龙!” 接着,她猛然回神,看向同样听得津津有味的小言枝。 小言枝被她凌厉的目光一扫,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白若努力缓和神色,对着小言枝耐心道:“记住了,你刚刚听到的都是反面教材,学什么都不能学小白龙。” 话音刚落,小白龙的声音结束,二难的声音响起。 “小言枝啊,咱们做妖呢,最重要的是拳头硬,文化课都是附加的,有则锦上添花,没有也不必强求……” 白若顿了顿,补充道:“二难也不能学!” 小言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 120 章 等小言枝入睡后,白若就去找小白龙和二难进行了一番“友好切磋”。 “要是再让我知道你们带坏小言枝——” 白若语带威胁地挥了挥拳头。 小白龙和二难齐齐一抖,疯狂摇头。 待白若离开后,小白龙忽然开口道:“要是我们不让白若知道,是不是就可以……” 二难看着小白龙的眼神里充满敬畏,“你真是年纪越大,龙皮越厚,不光抗揍,胆子也日益见长。” 小白龙清清嗓子,揉揉自己火辣辣的龙尾巴。 “妖活一世,总要给自己找点乐趣,现在整个龟族,最有趣的就是小言枝了。” 二难斜睨他一眼,“要是下次再被白若抓包,我就说是你撺掇的。” 小白龙当即伸长胳膊,将二难的脖子往自己的胳肢窝里一夹,笑嘻嘻道:“我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 在白若的不懈努力和严防死守下,小言枝的族学生活终于慢慢踏上了正轨。 卜长老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欣慰,对白若夸赞道:“孺子可教,等她长大,我们龟族又出一只好龟!” 小言枝在旁边听到,骄傲地挺起胸膛。 不过卜长老毕竟年纪大了,文化课可以教教,但实战课委实有些为难他的老胳膊老腿了。 白若去墓地溜达了好几l天,在江朔的墓前左瞅瞅,右看看,还上手敲了两下,怎么看都觉得他没有要从冬眠中苏醒的迹象。 就在白若思考是不是得亲自上阵,给小言枝进行实战启蒙时,二难在小白龙的鼓动下,自告奋勇地上门了。 二难把他偷偷在肚子里酝酿了半天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我虽然打不过你——” 小白龙闻言,果断在后面偷偷踹了他一脚,这一上来就自己先矮一头,算是怎么回事? 二难无视小白龙在自己身后的小动作,继续道:“但我怎么说也是同辈里数二数三能打的龟,给小言枝上启蒙课绝对绰绰有余……” 白若怀疑地看向二难,“你是认真的?” 二难连连点头,一脸真诚,“不能再认真了!你可以不相信我的文化课素养,但是一定得信我实战课的实力。” 白若有些意动,二难对打架这事,确实挺积极的。 他天性好动,带着小言枝练习倒是合适。 二难见白若有动摇之色,赶紧再接再厉。 “我用小白龙的龙鳞发誓,一定好好上课,绝不让小言枝误入歧途!” 小白龙直勾勾地瞪着二难的后脑勺—— 用他的龙鳞发誓,二难怎么不用自己的头发发誓呢? 白若听到前半句,不禁抽了抽嘴角。 等她听到后半句,忍不住出声道:“要不你和小言枝一块儿再去卜长老那里补补文化课吧。” 二难嘿嘿一笑,摇头道:“那不行,我前脚给小言枝当老师 ,后脚就跟她一起当学生,太没威信。” 白若暗自腹诽,这话说的,好像他现在在小言枝面前多有威信似的。 二难作为实战课临时代课老师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白若严谨道:“我旁听两天,如果你试用通过了,再把‘临时’两个字去掉。” 二难自信地拍拍胸脯,“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一定会把小言枝教成同辈中最能打的小龟。” 白若:小言枝同辈就她一只龟。 小言枝的实战课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操心的小树坚持要和白若一起旁听。 “我也来看看,万一小言枝不小心受伤了,还能及时给她处理。”小树扛着一个满满当当的医药箱道。 白若掂了一下药箱,被压得手一沉。 她打开箱盖,目光在续命丹、接骨膏、回春散……等一系列特效药上扫过,沉默片刻,慢慢道:“你闺女是去上启蒙课,不是上战场。” 小树抱紧自己的宝贝箱子,一脸正色道:“有备无患。” 白若默默揣上一瓶舒活筋骨的按摩油,她觉得小言枝顶天了只能用上这个。 二难准备的实战课道具,是龟族的传统教具——小核桃。 白若顺势从二难的教具框里摸了一把小核桃,给小树分了一半。 “一边吃,一边看。” 白若熟练地用龟壳砸核桃,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距离当初和一群小龟被核桃砸得嗷嗷叫的日子,居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都轮到她家的小小龟来体验小核桃的威力了。 小树看着白若手下四分五裂的核桃,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紧接着,二难的教学就为他解答了疑惑。 看到小言枝要用自己的龟壳去撞核桃时,小树差点从后排的椅子上蹦起来。 下一秒,他就被白若按了回去。 “别扰乱课堂秩序。” 小树瞠目结舌道:“她这么小,身子骨都没长结实呢,怎么能和核桃硬碰硬?” 白若将核桃仁咬得“嘎吱嘎吱”响,提醒他,“你怕不是忘了,昨天你闺女爬到桌边掉下来,正好砸在你的脚指头上——” 小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包了一圈纱布的小脚趾又开始隐隐作痛。 哦,他忘了,小言枝龟壳的硬度,他早就亲身体验过了。 另一边,小言枝正在四处横飞的核桃中玩得不亦乐乎,俨然将其当成了一场新游戏。 小白龙作为助教,时刻留神将滚远点核桃及时用尾巴抽回来,忙得满场跑。 白若仔细观察着小言枝灵活的身手,和几l枚被她撞出裂缝的小核桃,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我怎么觉得,小言枝的龟壳比我年幼的时候还硬呢……” “难道是她还是枚蛋的时候就爱撞盆,早早锻炼出来了?” 小树看着小言枝矫健的身姿,喃喃道:“不愧是咱家的龟,小小年纪,就隐隐能看出你干架的风姿了。” 白若眉梢微动,“说不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她期待地搓搓手,“照这架势,小言枝以后说不定也能半路见义勇为,引来一只俊俏小妖上门报恩……” 小树的眼睛倏然睁大,立刻把白若的话当真了。 “哪里的小妖那么不要脸,咱闺女做个好事,还要被他赖上了?” 白若似笑非笑地看着小树。 小树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轻咳两声,为自己辩解道:“那情况不一样……” 他厚着脸皮道:“我是有道德的良家妖,不是外面随随便便的妖。” 小树脑中的警报拉到最高,小声嘀咕道:“现在外面的坏妖那么多,万一被恩将仇报了怎么办。不行,得和小言枝多说说,提高她的警惕意识,别一出门被妖骗了……”! 第 121 章 一节实战课结束,小言枝毫发无伤,反而意犹未尽。 倒是二难和小白龙忙得够呛。 他们捶了捶自己的胳膊腿,开始收拾满地的核桃渣。 小树准备的一箱子药更是毫无用武之地。 白若看小树不放心的模样,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按摩油,“给她涂点油,舒活下筋骨就够了。” 小树小心翼翼地给小言枝抹按摩油,力道轻柔,甚至搓得小龟有点痒痒。 白若看不过眼,提醒道:“你按太轻了,不到位,没有效果。” 小言枝应和般地举起爪子。 小树这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小言枝舒服地直哼哼。 二难好不容易把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悄悄蹭了过来,对白若道:“你该不会提前给小言枝开过小灶了吧?” 白若立即澄清道:“哪能呢,她第一次上这种实战课,你看她那兴奋劲就知道了。” 二难百感交集,“我们第一次上实战课时,可是所有龟都被砸得嗷嗷叫。更不要说涂按摩油的时候,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白若悠悠道:“这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二难莫名生出一种紧张感。 他这个当老师的,要是不多提升自己,怕不是过几年就教不了小龟了。 从这天起,二难偷偷给自己加了修行任务。 为龟师表,当以身作则。 …… 同一时间,小树把幼龟安全教育提到了最高优先级,没事就对小言枝进行润物细无声的灌输。 吃饭时—— 小树一边给小言枝剔蟹腿肉,一边语重心长道:“要是以后在外面,碰到无缘无故请你吃饭的小妖,绝对要小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尤其是那些长得妖模狗样的,得特别提防……” 小言枝埋头啃螃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白若突然问道:“那要是有上门来做饭的呢?” 小树叶子一竖,“那就更有心机了!” 下一秒,他头顶的叶子就在白若意味深长的视线中慢慢缩起。 “咳……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睡觉前—— 小树把睡前小故事换成了妖界版的农夫与蛇。 “从前,有一只小龟,在路上发现一只冻僵的蛇,她好心救助了这条蛇,却被毒蛇反咬一口……” 小言枝好奇比划:蛇很厉害吗,能咬穿我的龟壳? 小树沉默了。 白若以身示例,“不会的,我幼年期在秘境碰到蛇妖时,龟壳就能崩断他的牙了。” 小言枝向小树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小树清清嗓子,换了一个新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黄鼠狼,他看上了一只小龟,便借口上门拜年,造访了龟族……” 小言枝打了一个哈欠, 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小树看着小言枝没心没肺的睡颜,发愁地叹了一口气。 白若随手熄了烛火,抖开被子,“睡觉睡觉,这些事,你再过一百年操心也不迟。” 寂静的夜色,只留下小树一妖,望着窗外的月色难以入眠。 …… 随着小言枝的课业增加,她在族学的时间更长了,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 小树竟然提前感受了一丝空巢老树的滋味。 这一天,送完小言枝上学,小树便开始在桌上铺纸磨墨,颇有大动干戈的架势。 正窝在摇椅里嗑瓜子的白若好奇探头,“你这是要做什么?” 小树神情严肃,“给小言枝画像,可以挂在墙上,睹物思龟。” 白若下意识摁了摁眉心。 自打小言枝上了学,小树的女儿控倾向就更严重了。 小树认真伏案作画,白若不自觉地放轻了嗑瓜子的声音,生怕打扰了他的伟大创作。 两个时辰后,小树终于直起身,将画笔搁在一旁的笔洗上,长舒一口气。 白若从摇椅里起来,慢悠悠地走近。 “让我来看看,你的大作——” 目光触及画纸的瞬间,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雪白的纸张上,一个简笔画小龟僵硬地趴在正中。 一个朴素中圆为身体,一个小圆为脑袋,一个三角为尾巴,四个火柴棒为爪子,还有两个小黑点眼睛。 简单得不能更简单了。 在小树期待的目光中,白若提出委婉的疑问:“这是,小言枝?” 小树肯定点头,“当然,你看看这传神的龟壳,精妙的龟爪,简直和小言枝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白若动了动唇,小树怕是对一个模子有什么误解。 不过妖各有所长,妖神给了小树完美的厨艺,让他在绘画之道上有所缺憾,也是公平的。 小树拎起自己的大作,迎着阳光仔细欣赏,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白若想到自己刚刚连嗑瓜子都轻手轻脚的两个时辰,莫名觉得错付了。 “所以你就画这么几笔,画了足足两个时辰?” 小树自信道:“那可不,你别看笔画少,但这里的每一笔,都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和一腔父爱。” 白若:这父爱,也不知道小言枝能不能受得住。 小树自我欣赏完毕,继续寻求白若的认同,“你觉得如何?” 白若面露难色,这真的很难评。 她眼珠一转,果断道:“等你闺女回来,让当事龟自己点评吧。” 此时,远在学堂的小言枝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日落西山。 白若和小树照常去接小言枝放学。 小言枝兴奋地叼着一张成绩单冲出学堂,一头扎进了小树的怀里。 小树被她撞得胸口一痛,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他顿了片刻,才将小言枝托在掌心。 “你的龟壳越来越硬了,以后得稍微稳重些。” 小言枝没有理解小树话中的深意,急不可耐将成绩单往他手里送。 小树抽走她叼着的成绩单,飞快看了两眼,眼中浮现笑意。 “咱们小言枝真棒,各科小测都拿了第一名呀……” 小言枝的脑袋扬得更高了。 白若的目光扫过小树手里的成绩单,眨眨眼。 说实话,作为族学唯一一只在读龟,小言枝想拿第二,也很难。 白若和小树带着美滋滋的小言枝回家了。 一回来,小树就迫不及待地向她展示自己的大作。 “来看看,我为你精心创作的肖像画。” 小言枝趴在画作前,脑袋上浮现三个具像化的问号。 肖像画? 什么肖像画? 谁的肖像画? 小树将画放在她旁边作为对比,“看,多像啊。” 小言枝左看看,右瞅瞅,径直爬到桌上的砚台里,沾了一身墨水,在最近的纸上打了个滚。 小树看着纸上的龟形墨痕,连连称赞:“咱闺女有绘画天赋,像我。” 白若没好意思戳穿小树的美好幻想。 她觉得小言枝的意思是:我在纸上打个滚,都比你画的像。! 第 122 章 在白若和小言枝难以言喻的目光中,小树将自己的墨宝挂在了墙壁正中。 要是有哪个上门作客的妖,一进门就能看见这幅饱含父爱的大作。 白若看着小言枝的眼神里多了一份慈爱。 也就是她现在年纪小?[(,等再长大些,绝对不会同意小树将这种羞耻的肖像画如此堂而皇之地挂在墙上。 不出两天,常来串门的二难和小白龙就欣赏到了这幅作品。 二难口出狂言:“给小言枝画像啊,这还不简单,我也能画!” 小白龙积极参与,“我也来!” 一时间,龟族兴起一阵给小言枝画像的风潮。 作为唯一的模特,小言枝变得格外抢手。 然而大家的绘画水平,可以说是和小树难分高下。 至少在白若看来,最传神的一幅,还真得数小言枝那天打的滚。 ……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言枝也渐渐进入第一次蜕壳期。 小树立即升级了每日的幼龟食谱,势要给小言枝补充足够的营养。 白若算着时间,随口道:“蜕壳期过后,小言枝大概就要化形了,得把她要穿的衣服鞋袜都提前准备起来。” 小树变得更忙了。 裁衣裳,制鞋袜,起早贪黑,终于在小言枝化形赶出了最近一季的衣裳。 万事俱备,只待化形。 然而小言枝的成长进度条似乎卡顿了,在长达半月的蜕壳期后,迟迟没有化形的迹象。 白若甚至亲身上阵,在小言枝眼前示范了数次,也没有让她有一丝化形的苗头。 白若将探究的目光投向小树,“你们树族一般在什么时候化形?” 小树挠挠头,“这就说不准了,有的树早,有的树晚,能差上好多年呢。” 白若叹一口气,想要摸清混血小龟的成长规律,委实有些难。 就在白若和小树放弃督促小言枝化形这件事后,小言枝却猝不及防地化形了。 这天早晨,白若刚一翻身,就觉得自己压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和一双乌亮乌亮的大眼睛对了个正着。 白若的睡意瞬间消散,“小言枝?” 胖娃娃发出一声含含糊糊的“啊”,脑袋上的小叶子一晃一晃的。 旁边的小树听到动静,也睡眼惺忪地支起身子,“怎么了?” 白若喃喃道:“小言枝化形了。” 小树的眼睛骤然睁大,看着原本躺着小龟的位置,正趴着一个软乎乎的奶娃娃。 他第一时间扫过小言枝的头顶,然后颤抖着手摸了摸她头顶唯一一片叶子。 “完了,最近的营养还是不够,她没长头发……” 白若哭笑不得,“刚化形的小龟都是这样,得过几天才能长头发呢。” 小树闻言一惊,“真的?” 白若安抚道:“别着急,先观察两天,头发嘛,总会有的。” 小树严谨地在小言枝成长日记上写下一笔: 化形当天,头顶唯有叶子一片,寸发未生。 小树进入了严密的观察期,就差拿着放大镜对准小言枝的脑袋一寸一寸看了。 直到半月后,小言枝的头顶长出第一簇白毛,他才长舒一口气。 小言枝成长日记上又添一笔:秃头危机解除,具体发量,尚待观测。 刚化形的小言枝还未完全驯服自己的四肢,习惯了用爪子爬,她怎么也没法适应直立行走。 硬不下心肠的小树直接把屋内的地上全铺上厚厚的毯子,放任小言枝满地乱爬。 小树有理有据道:“我当初学走路也用了好久呢,种在土里的时候,根本不用动,怎么化成人形就必须要走路了呢?” 白若已经不记得其他小龟用了多久学会走路的了。 她只能用小鱼干等零食诱惑小言枝多站起来,先习惯直立的姿势。 和进度稍慢点走路教学相比,小言枝的语言系统进步飞速。 没过多久,就对着墙上的那副肖像画,吐出了一个字正腔圆的“丑”。 这给了小树沉重一击,也让他的画师梦想止步于此。 风吹草长,当小言枝能满院乱跑的时候,整个龟族都成了她的游乐场。 而寻找小言枝,似乎就成了每日的打卡任务。 白若直接在她脑袋上的白毛小啾啾上挂了一个铃铛。 “这样就好找多了。” 小言枝原地蹦哒了两下,还挺喜欢这个新装饰。 作为龟族最年轻的小辈,小言枝还是一只小小龟时,就受到了全族的宠爱。 现在化了形,就更招人疼了。 尤其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学的甜言蜜语,每每都能把长辈们哄得喜笑颜开。 小树做了新点心,她能夸上十分钟不带重样的。 “爹爹的厨艺又进步了,我上次吃到那么好吃的,还是您做的上一顿……” 小树被哄得整棵树都飘飘然了,恨不得再给她做上一桌好吃的。 吃了几块点心,小言枝又忙不迭地就去给祖龟奶奶送上一份。 “祖龟奶奶,这个酸枣糕好吃,您一定喜欢……” 祖龟爷爷在旁边逗她,“只给你祖龟奶奶送,不给爷爷送吗?” 小言枝一本正经道:“不是不给您送,您手艺太好了,我怕您看不上这普通的酸枣糕。上次您做的核桃酥,我现在做梦都想吃呢……” 祖龟爷爷当即撸起袖子,“以后想吃就直说,我这就给你做!” 说着,祖龟爷爷就往厨房去了。 二难见了直摇头,“我要是有小言枝一半嘴甜,也不至于这么久了,连祖龟爷爷的手艺都没尝过。” 小言枝听到,张口就来,“二难叔是为妖诚恳,做得比说得多,让妖看了就觉得踏实,上次要不是您帮我抄书,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二难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下次还有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 龟族团宠小言枝最近最大的烦恼就是,族学的课程更加复杂了。 以前她只要听着就好,现在却多了一堆习字任务和作业。 而卜长老又是个一丝不苟的性子,就算她好话说上一箩筐,把他哄得胡子都飘起来,课业却不会少上半分。 小言枝趴在书桌前,撑着下巴摇头晃脑,辫子上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这就是长大的烦恼吗?” 白若闻言,直接伸手弹了一下她发间的小叶子,“有空在这里说闲话,你早就练完了一张字了。” 小言枝连忙宝贝地捂住自己的叶子,心疼道:“我就这么一片叶子,要是被你弹掉了怎么办?” 白若一时无言。 小言枝对叶子的重视程度,和她爹不相上下。! 海盐芝士卷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123 章 晚上,饱受课业困扰的小言枝偷偷来长生池前许愿。 “龟神在上,您若有灵,不如免去我的课业之苦……” 一日后,小言枝看着自己空白一片、毫无头绪的作业,撇了撇嘴。 “都说长生池有灵,我看都是骗龟的!” 白若闻言伸出手,在看到她的宝贝叶子时,手一顿,转而在小言枝的脑袋瓜子上轻轻敲了一下。 “长生池信众千万,每天的业务忙着呢,哪有空处理你这种小事。” 小言枝脑袋一痛,控诉道:“你也不怕把龟族最聪明的脑袋瓜敲坏了!” 白若斜睨她一眼,“龟族最聪明的脑袋瓜,怎么连一点课业都写不完呢?” 小言枝气鼓鼓地背过身,咬着笔杆子发愁。 没过多久,小树端着一叠杏仁酥过来。 “枝枝,休息会儿,歇歇脑子。” 小言枝从善如流地放下一字未写的笔杆,开始吃点心。 白若欲言又止。 小树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小言枝都没开始动脑呢,就让她歇了。 小言枝咬着半块杏仁酥,趴在小树耳边说悄悄话。 “爹,那长生池,是不是忽悠妖的,我向它许愿,一点都不好使……” 小树脸色一正,“这话可不兴说,我能和你娘在一起,还是托了长生池的福的。你觉得它不灵,一定是心不诚。” 小言枝表示委屈,她请长生池帮她写课业的时候,那心诚得不能再诚了。 没有在家里听到满意的答案,小言枝便跑去找小白龙。 “龙叔,你说说,族里的长生池真的管用吗?” 小白龙还没从长生池的阴影里走出来,顿时一惊,“怎么,你要许愿?” 小言枝点点头,“许过了,没用。” 小白龙看看天,看看地,神神叨叨开口:“那一定是时候没到。” 小言枝的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小白龙作为一个过来妖,关切地多问了一嘴,“你许了什么愿?” “让我不用写作业的愿望。” 小白龙的目光不自觉地停在了她的龟爪上。 他语重心长道:“最近小心些,尤其是手,说不准会出什么意外呢。” 按照长生池的逻辑,要是小言枝意外断了手,可不是不用写作业了。 小言枝不明所以,低头看看自己的爪子,满脸迷茫。 …… 在上交课业的前一天,白若带来一个噩耗。 “卜长老要进入冬眠期了。” 小言枝倏然睁大了眼睛。 那她的课业,岂不是不用交了? 白若发愁道:“让谁来教小言枝上文化课,是个问题……” 小言枝的眼睛忽闪忽闪,“我可以只上实战课!” 二难叔叔的实战课,就跟玩一样,一点都不累龟。 白若不由得瞪了她一眼,“没有文化的妖,以后是要吃亏的。” 小言枝脑袋上的叶子又耷拉下来。 白若看着她这副喜怒皆形于叶的模样,悠悠地叹一口气。 白若的担忧没有持续太久。 卜长老入眠的第二日,江朔就醒了。 白若看着江朔那张熟悉的面孔,从未觉得如此亲切。 “朔哥,你可算是睡醒了!” 江朔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我这一次感觉睡得不踏实,总觉得有妖在敲我的坟头……” 去江朔墓前溜达过好几次的白若默默移开了视线。 江朔发表完自己的小不满,将目光投向白若,“没想到,最想念我的小龟,居然是白若,不枉我们师生一场……” 一旁的二难突然插嘴,“白若是等着你来给小言枝上课呢,好不心切。” 江朔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小言枝?” 二难一拍掌心,“忘了给你介绍了,就是白若家的小小龟,叫言枝,已经在上族学了……” 江朔一脸恍惚地看着白若,“你都有小小龟了?” 白若立即把小树拉过来,笑眯眯道:“对,我和小树的女儿。” 江朔发出了一难醒来时的同款疑问,“我这一觉,难不成睡了几百年?” 二难好心地一顿输出,把江朔冬眠期错过的剧情给他一一补上。 半晌,江朔晃了晃脑袋,“所以,我现在得去给小言枝上课了?” 白若连连点头,“你醒得时机正巧,要不是卜长老冬眠了,这事还落不到你头上呢。” 江朔晕乎乎地赶鸭子上架般去族学了,莫名觉得自己醒得有些不是时候。 小言枝听闻自己这么快就有了新老师,磨磨蹭蹭地去了族学。 本来以为能偷懒放个假的梦想,瞬间破灭了。 学堂里,不想工作和不想学习的大龟小龟对视一眼,竟然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一丝共鸣。 江朔轻咳两声,直接搬了把凳子坐到小言枝身边,主动发起了唠嗑邀请。 “小言枝是吧,初次见面……” 小言枝愣了片刻,结下话茬,“江朔叔叔,久闻大名……” 一大一小迅速在东拉西扯的闲聊中拉进了距离。 直到学堂下课的钟声响起,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停了嘴。 江朔恍然回神,一本正经道:“我刚回来上课,对你的情况还不太了解,这两天先熟悉熟悉,再看看给你上什么课。” 小言枝求之不得,“不急不急,您慢慢来。” 这一天,小言枝走出学堂的脚步轻松极了。 当她哼着小曲儿走进家门时,白若抬眸问道:“换了新老师,感觉怎么样?” 小言枝努力克制了一下上扬的嘴角,“挺好的。” 白若眉梢微动,似乎从她的神情里发现了些许端倪,“好在哪?” 小言枝卡壳了一瞬,“亲、亲切。” 白若似笑非笑,“看来你们是一见如故啊。” 小言枝故作镇定地点点头。 白若不紧不慢地给她倒了一杯茶,“来,喝杯茶,唠了半天,嗓子都干了吧。” 小言枝下意识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确实有些渴——” 下一秒,她眼神一僵。 白若放下茶壶,真诚道:“下回,要不要让你爹帮你把下午茶零嘴都准备上,一起带去学堂,也免得你们只能干唠?” 小言枝当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那哪成啊,学堂重地,多么庄严而神圣的地方,怎么能喝下午茶呢,太不像话!” 她转头就把锅甩了出去,“江朔叔是不是教学经验不多,一点都不如卜长老稳重老成。他来给我上课真的没问题吗……” 白若翘了下唇角,“确实不多,也就带过我和二难这一届龟。”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教你应该绰绰有余了。只要他在认真上,你在认真听。” 小言枝心虚地垂下头。 “认真,我们一定认真……”! 第 124 章 清晨的第一片雪花随着呼啸的北风而来,在小言枝推开窗户的瞬间,落在了她温热的掌心。 小言枝感受着掌心冰冰凉凉的触感,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呼。 “这就是书上说的雪花吗?” 龟族的族地不在北方,就算是冬日,也少有下雪的时候,这还是小言枝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雪。 白若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得一个哆嗦,起身将窗户重新合拢,挡住外头的寒气。 “对,是雪花。” “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早,难怪卜长老前阵子困得厉害……” 白若喃喃道。 小言枝看着六角形雪花在掌心一点一点化开,变成晶莹的水滴,接着便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 “太好了,下雪啦!” 这场雪来得又急又快,当小树准备好一家三口的早餐,把玩得满身白雪的小言枝从院子里揪回来时,外头的屋顶已经铺上了厚厚一层雪。 墙头树梢,皆是银装素裹。 白若捧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慢慢喝着,“这种下雪天,最适合围在火炉子前烤栗子吃了。” 小树一边给小言枝重新夹了一筷子她偷偷拨出去的小青菜,一边对白若道:“我一会儿就去炉子里埋几个。” 小言枝不高兴地看着碗里的那一团绿油油,用筷子戳了两下,嘟囔道:“我也要吃烤栗子。” 白若看了一眼时间,提醒道:“你一会儿就得去上学,等不到栗子烤熟了。” 小言枝一听,脑袋上的叶子立刻沮丧地耷拉下来。 小树安慰地摸摸她的小脑袋,“你先去上学,我给你留出一份,放学回来吃。” 小言枝这才高兴地从椅子上一下子蹦起来,“我这就去族学!” 早去早回。 白若一把把兴奋的小小龟按住,“溜之前,先把你碗里的青菜吃了。” 小言枝终究没能逃过这一筷子小青菜。 她皱着眉头,屏住呼吸,把它一股脑塞进嘴里,就冲出了院子。 小树在她身后高声喊了一句,“雪天路滑,慢点跑!” 话音未落,小言枝就在地上“跐溜”一下滑出半米远,然后笑嘻嘻地回头做了个鬼脸。 小树无奈摇头,“这丫头。” 白若裹着毛绒绒的毯子,悠悠道:“反正她壳硬,摔不疼。” 小树一想也是,遂不再纠结。 …… 小言枝一路玩着雪到了学堂,发梢都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了一截。 一进学堂,先打了一个喷嚏。 江朔见状,连忙施了一个小法术把她烘干。 小言枝顿时暖和起来,她乖巧地在课桌前坐好,对江朔小声抱怨道:“我爹娘在温暖的家里烤栗子玩,却要我迎风冒雪地来上学,好不公平……” 江朔被她一说,脑中顿时浮现了烤栗子的香味,“那我们也来烤一个 。” 小言枝的眼睛倏然亮了,真的? ?海盐芝士卷的作品《暴躁小龟今天也在找人干架》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江朔肯定道:“当然,不光烤栗子,还能烤红薯。” 一刻钟后,江朔在讲台边架起了一个火炉,中间放了两个大红薯,周边围了一圈烤栗子。 江朔从储物袋里摸出几个小橘子,“烤橘子吃不吃?” 小言枝的声音响亮极了,“吃!” 学堂里很快就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江朔熟练地在火炉上翻动红薯,一本正经道:“我们今天这一课,就教野外生存小技巧。当你在野外饥肠辘辘,却又没带干粮时,就要学会就地取材……” 小言枝心不在焉地“嗯嗯”两声,盯着淌出蜜汁的红薯咽了咽口水。 不多时,红薯便烤好了。 江朔把一个滚烫的红薯从炉子里捞出来,用油纸包了两圈,递给小言枝,“当心烫嘴。” 小言枝迫不及待地吹了两口气,开始伸手剥红薯皮。 褐色的表皮揭开,露出橙红的红薯肉,香气四溢。 她一边吹气,一边小口小口地吃起来,时不时发出被烫到的“嘶嘶”声。 就在一大一小两只龟吃得正欢时,窗户上突然传来“笃笃”两声。 小言枝被惊得一抖,刚抓起的一枚栗子登时掉在地上,“咕噜噜”滚远。 江朔抬头望去,看到龟龟祟祟的二难时,又好气又好笑,“你趴在窗口干嘛呢?打扰我们上课了!” 二难使劲吸了两口气,“别骗我了,上什么课,我闻到味儿了!” 江朔只得打开门,把这只寻着味儿来的小龟放进来。 二难的喉结滚动两下,露出艳羡的眼神,“真香啊。” 下一秒,他将谴责的目光投向江朔,“朔哥,你当初给我们上课可不是这样的,那叫一个铁面无私,大冬天的连个火炉子都不点,逼我们用法术取暖……” 江朔毫不心虚,“你们和小言枝,那能一样吗?她可是族里最小的龟,你也好意思和她比。” 二难不服气地撇撇嘴,厚着脸皮在火炉边坐下,“见者有份,我就不客气了。” 江朔看他飞速取栗子的爪子,冷哼一声,“我看你就从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怎么写。” 二难充耳不闻,埋头剥栗子。 小言枝吃得满嘴都是甜滋滋的味道,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安,“江朔叔,要是让我娘知道我们今天这样……” 江朔的眼神飘忽了一瞬,紧接着硬气道:“她好歹也是我教出来的,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总要尊师重道。她要是问起来,你只管把我推出去!” 小言枝眨眨眼,她就是怕,把江朔叔推出去了也不管用啊。 不过吃都吃了,总要先吃个够本再说。 小言枝再次拿起一只烤橘子。 傍晚,小言枝带着满身香气回到家。 家里也满屋子充斥着烤栗子的香味,小言枝低头闻闻自己的衣袖,不 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在这股香气的遮掩下,她身上的烤红薯、烤栗子味道也显得不那么突出了。 白若听到脚步声,一抬眼就看到鼻尖一耸一耸,闻来闻去的小言枝。 她抽了抽嘴角,“闻什么呢,你爹给你留的烤栗子在桌上。” 小言枝连忙放下袖子,清脆地应了一声,蹬蹬蹬地跑去吃栗子了。 小树做的烤栗子外面还裹了一层蜂蜜糖浆,比学堂里的更加香甜。 小言枝口水直流,摸了摸自己微鼓的小肚子,暗自懊悔:早知家里的更好吃,她就在学堂少吃点了。 因为在学堂填报了肚子,小言枝吃得格外慢,慢到白若在看话本的间隙里抬头瞅了她好几眼。 连小树的都觉得有些不对了,忍不住出声道:“是烤的火候不对,不好吃?” 小言枝赶紧把嘴巴里的栗子一股脑咽下去,卡了一瞬才憋出声来,“好吃,爹爹做的最好吃!” 白若眉梢一动,“最?” “你还吃谁做的了?” 小言枝可怜巴巴的眼神在白若和小树之间游走了一个来回。 她本以为这件事能悄无声息地过去,没想到这才多久,就被看破了。 小言枝慢吞吞地低声道:“江朔叔也做了。” 白若的语调稍稍上扬,“在学堂做的?” 小言枝的声音更轻了,“嗯。” 白若的指尖叩了叩桌面,不紧不慢道:“真是年代不一样了,我们那时候上学,可没烤栗子吃。” 小言枝在心里小声道:不光是烤栗子,还有烤红薯、烤橘子…… 白若看着小言枝脑袋上的叶子都快打成结了,才继续道:“我会去和你江朔叔好好聊聊,你继续吃栗子吧,好歹是你爹的一番苦心,别浪费了。” 白若在最后几个字上特意加强了重音。 小言枝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看起来她似乎逃过一劫,但这满满一盘栗子,她是真的有些撑了。! 第 125 章 隔日,在学堂相遇的师生二龟面面相觑,同时移开了视线,对昨日的烤栗子事件避而不谈。 江朔想到昨日被小了一辈的学生语重心长地讲了整整一个时辰的师德师风,就觉得脸上挂不住。 小言枝想到自己因为烤栗子吃到撑,甚至错过晚饭时她最爱的捞汁小海鲜,就心痛不已。 装作无事发生的一大一小,一个拿起教案,一个拿起课本,开始老老实实进行新一天的学习任务。 …… 雪一直下,小树每每将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干净,不出一个时辰,地上便有了新的积雪。 白若趴在窗口喊他,“别扫了,就让它在那吧。” 就算雪厚到挡住门,也不过多施几个法术的事情。 小树回头张望两秒,带着一身冷气回屋了。 他被屋内的暖气一激,顿时打了个激灵,抖落肩头发梢沾染的几片雪花。 小树下意识搓了搓手,“这个冬天可真冷啊。” 树族比龟族所在的位置更加温暖,小树连寒冬都没怎么经历过,更不要说这样的大雪天了。 白若在琉璃窗上轻轻哈了一口气,在浮起的白雾上随手勾画了一株Q版小树。 “确实冷,小言枝的户外实战课都暂停了,这天气没办法上。” 小树凑过来,跟着在窗户上画了一只简笔小龟。 白若看着他毫无长进的画技,轻咳两声,转移话题,“晚上吃个热锅子吧,暖和……” 小树想了想,“要不叫上二难和小白龙他们一起?吃锅子妖多更热闹。” 白若点点头,“行,我给他们传讯。” 此时,因为少了一部分户外课的二难悠闲许多,为了打发这漫长的冬日,他再次回到厨房,开始自己的厨艺修行。 灶台里的火苗蹿起,整间屋子渐渐有了融融暖意。 二难先顺手在火堆里埋了两个红薯,接着开始着手练习一道凉拌黄瓜花。 这道菜他早已练习过数次,不说好不好吃,但做菜的速度确实提升不少。 不出一刻钟,一道马马虎虎的凉拌黄瓜花就新鲜出炉了。 二难满意地将这叠凉拌黄瓜花往窗台上一放,掏出闪烁不停的传讯玉符。 “唔……晚上去白若那里吃锅子,那我更得准备点爽口的小凉菜了!” 二难立即干劲满满地撸起袖子,准备下一道樱桃萝卜。 刀口触碰砧板的“笃笃”声有节奏地响起,放着凉拌黄瓜花的窗台上,一扇木窗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二难热火朝天的切菜声中显得毫不起眼。 窗户不知不觉被什么东西推开一道小缝,一缕风夹着两朵小雪花飘进来,落在嫩黄的小黄瓜花上。 眨眼间,最上面的一根黄瓜花没了踪影。 随着时间流逝,瓷碟里的黄瓜花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浅浅的一层褐色汤汁。 一阵冷风从窗口 钻进来,吹过二难的脖子,他当即打了一个冷颤。 “咦,这窗户怎么被风吹开了?” 二难走过来准备关窗,在看到空空如也的瓷碟时,骤然睁大了眼睛。 “我的凉拌黄瓜花呢!” 失了做菜心思的二难绕着厨房转了数圈,又跑到窗外搜寻一通,却没能发现丝毫端倪。 神思不属的二难连火堆里埋得红薯都往了,直到一股焦糊味传来,才连忙熄了厨房里的火,一脸迷惑地离开了。 …… 晚上,大家在白若的小家齐聚。 二难两手空空地上门,不好意思道:“本来想带两个凉菜过来的,结果出了一点小意外……” 白若和小树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暗自松了一口气。 感谢意外。 白若扬起笑脸,招呼二难入座,“来就来,带什么东西,以后都别带了。” 小树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出什么意外了?” 总不能是二难又把厨房烧了吧,不过今天好像也没听见什么大动静。 二难挠挠头,在桌边坐下。 “我本来把做好的菜放在窗台上,结果一错眼的功夫,菜就凭空消失了……” 正在小口喝梨汤的小言枝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厨房进贼了?” 二难不解道:“要是真有贼进来,我不可能一点动静没听见啊,而且就窗户口露出了一条小缝,连只耗子都钻不进来吧。” 小白龙正在努力用筷子夹花生米,头也不抬道:“这天气,耗子都该冻死了,难道是耗子精?” 白若皱了下眉,龟族要是有不清不楚的外妖溜进来,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看看外面黑黢黢的天色,“等明天白天,我们一起去厨房看看吧。” 一顿宾主尽欢的晚餐之后,大家心满意足地散场了。 第二天,一齐来厨房检查的白若几妖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痕迹。 连祸斗过来闻了好几遍,都肯定道:“没有陌生妖的味道,只有冬天下雪的味道,还有……二难你是不是昨天把什么东西烧糊了?” 二难急忙捂住祸斗的一张狗嘴,“这种事就不用说了。” 祸斗用力甩了两下脑袋,把二难的手甩开,“得了,大家都知道你的厨艺几斤几两,不用不好意思。” 没有发现新线索的大家各自散去,只留下二难继续在厨房练习。 做完昨天没有完成樱桃萝卜时,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二难又把它放在了窗台上。 二难背过身,假装继续做菜,余光却一直悄悄留意着窗台上的动静。 不多时,窗户又偷偷开了一道小缝。 二难的眼睛倏然亮起。 来了! 他小心地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这个不请自来的小贼。 二难目不转睛地盯着,却没有看见任何实物从窗户缝里进来。 一阵夹着 雪花的寒风吹过,碟子里的樱桃萝卜瞬间少了一半。 二难一惊,三两步直冲到窗口,“砰”地推开窗户,迎面而来的风雪糊了他一脸,窗外却没有任何妖影,白茫茫的雪地里,连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二难不可置信地看着空荡荡的窗外,蓦地打了一个哆嗦。 下一秒,他手忙脚乱地冲出厨房,直奔白若的小院而去。 …… “白、白若,见鬼了!” 二难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脸色苍白道。 白若被他吓了一跳,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不烫。 “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傻话呢?” 二难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 白若眉梢微动,“你是说,你看着你做的凉菜凭空消失了,但是没有看见一个妖影?” 二难将头点成了拨浪鼓,“你要是不信,就跟我一起去看看。” 听到动静从里屋探出脑袋的小树问道:“什么事,要我一起去吗?” 白若朝他摆摆手,“没什么,不是大事,我跟二难去一趟。外头冷,你别出来了,冻着容易掉叶子。” 话音未落,小树“嗖”地缩回了温暖的屋子。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在院子里扫雪扫多了,他隐约觉得自己的叶子有些松动。 白若往身上贴了一张取暖符,对二难道:“走吧。” 两只小龟一前一后地来到厨房。 二难方才跑得匆忙,窗户门都没关上,冷风呼啸,窗台上已经垒起一堆小小的积雪,放在那里的碟子,此时连一块樱桃萝卜都没剩下。 二难的手都抖了。 “我刚刚走的时候,还剩下半碟子呢!” 白若在窗台附近左看右看,“可是这里除了一点积雪,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白若伸手戳了戳窗台处的积雪,一股刺骨的寒气从指尖传来,白若脸色微变。 “好冷!” 二难走过来,小声道:“雪当然冷了。” 白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压到雪堆上。 二难差点跳起来,“这怎么那么冷!” 白若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是吧,这堆雪,比外面的积雪冷太多了。” 二难抱住自己的胳膊,瑟瑟发抖道:“所以,真的有鬼吧?这么冷,一定是鬼的阴气太重,渗进雪里了……” 二难越讲越觉得有道理,连脸色都变得青白起来。 白若的额角跳了两跳,狠狠敲了二难的脑门一下。 “你这么多年族学都白上了吗,什么鬼会大白天的来偷吃你做的菜?” 白若甚至在心里悄悄吐槽了一句:来偷吃二难做的菜,这小贼的口味也是独特。 二难委屈地抱住脑袋,试探道:“饿、饿死鬼?” 白若深吸一口气,抚了抚胸口。 她眼神微妙地瞥向二难,“你就没有想过,来偷吃的,会是一只雪妖吗?” 二难无意识地张大了嘴巴,重复道:“雪妖?”! 第 126 章 白若点点头,“虽然书中都说雪妖生活在极寒之地,但今年冬天这么冷,他们的活动范围说不定也随着寒流扩大了,来到我们这里也不奇怪。” 知道不是鬼后,二难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身子也不抖了,脖子也不缩了。 他趴在窗口探头探脑,似乎想要发现雪妖的踪迹。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雪妖呢,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是不是和我们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 白若呼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发冷的手心,随口道:“你要是想见他,多做点凉菜,说不定能把妖钓出来。” 二难眼睛一亮,“这感情好,以菜会友,我又能交上一个新朋友。” 还是一个口味奇特的新朋友。 白若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她严重怀疑,这小雪妖是在极寒之地没东西吃,才能饥不择食地将二难做的菜一扫而空。 从这天起,二难雷打不动地去厨房打卡做菜,再小心地将精心准备的菜肴放到窗台上,等着小雪妖的光临。 起初,小雪妖总是等他离开厨房后才来偷偷用餐。 二难隔日过来,看到被一扫而空的盘子,总有一种投喂成功的成就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怪不得小树那么爱做菜呢,二难暗自想道。 投喂几次后,二难自认和小雪妖有了交情,便开始在盘子底下压小纸条,诚挚地表达自己以菜交友的心意。 不过小雪妖我行我素。 妖照常来,菜照常吃,纸条却从没回过。 二难略显苦恼地和白若提起这件事。 白若提醒道:“你就没想过,这可能是一只不认字的雪妖?” 妖界之大,不同妖族的语言文字都可能有所差别。 极寒之地来的小雪妖,不一定认得他们这里的文字呢。 二难恍然,改为在小纸条上画图。 一只歪歪扭扭的小龟在纸条上别扭地伸出一只代表友谊的爪子。 白若:二难这抽象的画,别把人家吓着才好。 不知是不是二难坚持不懈的画图终于打动了小雪妖,还是小雪妖终于看懂了他的画。 这天,二难像往常一样将菜放到窗台上时,窗门倏然打开,无数雪花随着喧嚣的北风在空中起舞,渐渐凝聚成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 二难激动地拍掌道:“是你吗,小雪妖?” 二难清脆的击掌声把对方吓了一跳,雪花凝聚的身影瞬间散开,又试探般地重新聚拢。 二难连忙清清嗓子,摆摆手道:“抱歉,我太激动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二难笑容满面地将菜碟往窗口推了推,“今天做的是烧椒拌牛肉,味道跟平常不太一样,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一缕寒风带着雪花卷起盘子里的牛肉片,转眼,那肉片便消失在空中。 二难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吃下去的。 下一秒,雪花凝聚的身影在空中疯狂抖动起来,像极了被辣椒呛到的模样。 二难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水,“是不是太辣了?难道是我辣椒放多了?” 冒着热气的茶水被雪花裹住,刹那间变成一杯冰水,在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后,茶水见底。 二难试图伸手将剩下的烧椒拌牛肉偷偷撤回来,却被一股冰冷的力道突然拽住。 二难当即被冻得倒抽一口冷气。 那股力道即刻散去,却连盘子带肉一块卷走了。 二难着急道:“哎,这个太辣了,你吃不了!” 小雪妖却像是生怕被抢了吃的一般,一股脑将一碟子拌牛肉全都扫入腹中。 “轰——” 雪花凝聚的身影在空中散乱得不成人形,随风远去。 二难紧张地喃喃自语:“糟了,我不会把妖吃坏了吧……” 接下来两天,小雪妖都没出现。 二难忍不住对着白若碎碎念,“我做的菜,应该不会把妖吃挂了吧。” 白若镇定道:“不至于,雪妖的生命力很顽强,顶多就是把他吓跑了。” 二难整只龟都萎靡了,“早知道他不能吃辣,我就不该随便给他尝新菜的。” 白若抿唇,这好像不是能不能吃辣的问题,应该是菜本身就有问题。 就在二难以为自己因为一道烧椒拌牛肉,将要彻底失去这个新朋友时,小雪妖再次出现了。 看到悄然打开的窗户,二难喜不自禁地送上一碟白切鸡。 “这次我一点辣椒都没放,你吃了饱准没问题!” 小雪妖不客气地笑纳了他的好意。 等小雪妖吃完白切鸡,二难和之前一样准备目送他远去时,风里忽然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 “很好吃。” 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二难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兴奋地蹦了起来。 “你说好吃?我做的好吃?” 风里没有回答,小雪妖已经离开了。 二难在原地徘徊了足足一刻钟,来平复自己雀跃的心情。 这可是第一次有妖夸他做菜好吃! 这绝对是可以载入他龟生事迹簿的重要时刻。 半晌,二难才冷静下来。 他刚刚听到的那个声音,似乎是个小姑娘? 二难在第一时间向白若和小白龙宣布了这个喜讯。 他找到了他的龟生知己。 小雪妖之于他,就像伯牙之于子期。 如此有品味,能赏识他的厨艺的妖,仅此一个! 白若和小白龙对视一眼,齐齐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异。 白若甚至对小雪妖产生了一丝好奇,这是什么样的妖,才能成为二难的厨房知己啊。 小白龙开口问道:“那小雪妖长什么样?” 二难卡壳 了。 他也就看过一个小雪妖一个模糊的影子,哪能说清她具体长什么样。 小白龙笑道:你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_[(,还好意思说是知己呢!” 二难愤愤道:“只有你这肤浅的龙才关心外貌,我和她是精神上的知己!” 小白龙笑得不行,“成成成,等你什么时候能把小雪妖带来给我们见见,我就信你。” 二难憋了一股气,使出浑身解数给小雪妖展示自己的十八般厨艺,试图和她达成进一步的交流。 在二难的不懈努力下,小雪妖终于偶尔开口了,不过也仅限于—— “好吃。” “还要。” “明天吃。” 就这三两个字的短句,已经让二难十分满足了。 二难有时也会对着雪花凝聚的这团模糊影子生出一丝好奇。 有一天,他没忍住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把菜吃下去的,我都没看到你张嘴……” 话音落下,空中蓦地凭空出现一张雪花凝聚的大口。 二难一惊,“你的嘴巴那么大啊。” 小雪妖顿时发出一串“咯咯咯”的笑声。 从此,小雪妖在二难心里的形象,就成了一个具像化的大嘴巴。 某天做凉拌萝卜时,二难突发奇想,准备给自己和小雪妖刻一座友谊雕像,纪念他们在这个冬天相识。 于是,当小雪妖再次上门时,便看到窗台上立着一只丑丑的小龟,小龟的爪子牵着一个巨大的嘴巴。 小雪妖僵住了。 二难热情地向她介绍,“这只小龟是我,旁边的大嘴巴是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 下一瞬,寒风裹着雪花糊了二难一脸。 一道气愤的声音在二难耳畔响起,“谁说我长这个样子的!” 二难好不容易把脸上刺骨的雪片扒拉开,就看到窗口立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白衣银发,一张小脸欺霜赛雪,唯有浅蓝的眼瞳里像是冒着火星。 二难彻底呆住了。 “你,你——” “你什么你!” 小雪妖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你赶紧把这大嘴巴去掉,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