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公主要娶我》 1. 示弱 虹销雨霁,彩彻云衢。 通往楚京的小道异常安静,崎岖不平的路上前前后后不见一道人影。 有人,卓一一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侧耳细听。 “救命,救命啊!”这人声音里尽是慌乱还透着一丝微弱。 来人离得很远,隐隐约约间能看出来是位姑娘,卓一一加快步子往声音来源赶去。 “救命,救命……”姑娘慌不择路,一边奔跑一边不停地回头看,她的眼睛里满是惶恐,让人不禁猜测是不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或是可怕的人。 “姑娘。”卓一一小跑到她面前,停在离她三四步远的路前。 姑娘并没有立即停下脚步,直到两人撞个满怀。女子特有的体香萦绕在鼻尖,卓一一慌忙往后退步。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卓一一虽然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可她自幼女扮男装,在外人眼中是男子。 卓一一为礼仪退让,年轻的姑娘似乎终于意识到这附近真的有人! 此时此刻哪里顾得上礼仪规矩,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丝毫不顾忌合不合适又重新扑到卓一一怀中。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呼吸急促。 眉头微紧,卓一一心里咯噔一下。低头再看,这姑娘把她搂得更紧。 卓一一只微微看到半张侧颜,过于白皙的脸庞,再往下看,一身粗布麻衣,素簪绾发,亚麻裙摆撕碎一部分,里面的白色亵衣露出一角。 卓一一当即移开目光,再次推开女子。 下一瞬,女子脚一歪,整个人滑落在地上。 卓一一茫然,她的力气并不大,最起码卓一一这么认为。明明只是让两个人拉开点距离,卓一一没时间细究,只当习武出身的自己力气过大,手足无措地道歉,“姑娘,对不起,我不是……” 姑娘没说话,默默低头,卓一一蹲下身子,恰在此时,对方抬头。 那是一双饱含委屈、水雾迷蒙的双眸,睫毛不住地颤抖,眉如翠羽,妍姿妖艳,麻衣素簪都盖不住一身的贵气。最让人难以忽视的是她此刻的状态。 她好像忘记自己刚刚的遭遇,坐在泥泞的地面上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用那双眸子看向卓一一。 “姑娘,”卓一一再次真诚道歉,“是我不对,我拉——”手缩在半空中,卓一一低头把衣袖递过去,“姑娘,你要不先起来?” “公子是嫌弃我吗?”不同于刚才慌乱的声音,姑娘的清音分外好听,只是带上一丝伤心。 “不是。”卓一一摇头,“在下一介粗人,唯恐唐突姑娘。” “原来如此,”面前的姑娘稍稍松口气,露出笑颜,她本就艳若桃李,此刻一笑,自是更加好看。卓一一突然庆幸自己不是个见色眼开的人,否则这荒山野岭,她还真是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即使刚刚遭遇刺杀。 没错。卓一一知道眼前的姑娘是谁,更清楚刚才的几个时辰里她经历了什么。 在这里等上几个时辰,卓一一等的就是这位。 大名鼎鼎的晋阳公主。 这位公主有许多传闻。 有人说这位公主喜怒无常,好美酒,好佳肴。好色,男女不忌。公主府的侍宠排一个月不带重样,夜夜笙歌,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还有人说,公主殿下疾病缠身,活脱脱一个病秧子,哪里能消瘦这么多美男和美人。反倒是公主殿下那摇摇欲坠的风姿,让人怜惜。 更有人说,公主残暴无道,凡是让她不高兴、不舒心的人和事都会通通消失。公主府上下伺候的丫鬟无一不是战战兢兢,生怕公主一不高兴抽皮扒筋…… 卓一一收到的消息偏向最后一条。 半月前有个陌生人闯入刘家镖局。 “半个月后我会派人刺杀晋阳公主,你需要在道上救人,趁机进入公主府,然后慢慢赢得她的信任。” 一国公主都敢刺杀,这背后的水……卓一一不敢细想,要活着,要不连累刘叔一家,她暂且只能乖乖地听来人的安排。 挟持刘叔一家的人说晋阳公主今天会在不远处的荒山里打猎。这条道可通楚京,因为地处偏僻又是一条小道,只有附近的村民知道。当然,还除了经常打猎从这里路过的晋阳公主。黑衣人信誓旦旦说,遇到刺客,晋阳公主绝对会从这条道路脱身。 情况正如黑衣人预想,卓一一却高兴不起来。 “公子是个君子,”这一句话将卓一一拉回现实,心虚的她愧不敢当,没有回应。姑娘的不解渐渐散去,她的心情似乎很好,脸上半点看不出来刚刚遭遇刺杀的经历,她笑道,“公子不嫌弃我就好。” “姑娘,”卓一一再次把宽大的衣袖递上,对方终于伸手却没有拉衣袖,十指纤纤直接抓住卓一一的手。 如果说刚才两人还只是隔着布料撞在一起,现下可真算得上肌肤相贴,卓一一来不及抽手,就对上女子一双睁大的眼睛,她无辜地发问,“公子是打算让我这小小弱女子一直在地上吗?” 小小,弱女子,这几个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晋阳公主联系上。可她此时看起来确实是无助弱小。到底是在皇宫里精细养着的金枝玉叶,卓一一没见过公主,她见过地位最高的小姐便是县官之女,还只是在佛寺远远看上一眼,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卓一一看不到正脸。 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卓一一心道,或许以前在皇宫或是公主府仗杀过婢女,可到底不在跟前,如今直面鲜血淋漓的现场,示弱正常。 黑衣人一会儿的刺杀该怎么办?为做到逼真,黑衣人说特意挑几个人会刺杀已经和公主见面的自己,等会儿自己就会为了“救”公主殿下身受重伤,然后顺理成章地以晋阳公主的救命恩人进入公主府。 “既然如此,”卓一一心一横,想到等会儿还要替人挡刀,肢体接触肯定不少,再说此刻荒山野岭。“姑娘先起来吧。” 卓一一开始发力,想把人拉起来,对方似乎已经使不上力气,卓一一只能再加点力,猛地一捞,下一瞬,卓一一紧闭呼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她把对方捞到自己怀里了! “姑娘,”卓一一声音带着颤抖,手脚完全不知该如何放,对方已经揽住她的脖颈,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边,卓一一僵硬着身体,整个人都在紧绷状态,要不,再道个歉?对方会不会觉得自己见色起意,故意为之。 拧成结的心思还没说出口,卓一一听到一声抱怨,“公子,我的脚好疼啊!” 疼?那、那该怎么办? 后知后觉卓一一想拉开两人的距离,想到刚才自己的那一下子,握紧的小拳头半点不敢动弹,颤抖的语音试着商量,“我,带了点药,姑娘要不……等会儿试一下?” “好啊!”背对着卓一一,姑娘狡黠一笑,应下地痛快。 “姑娘……”卓一一这才说,“你是不是——”可以松手了。晋阳公主此刻到底有多大的力气在卓一一这里快成谜了,为什么抱自己的时候这么紧,紧到卓一一有种错觉,对方想把她死死按在身体里。 自己脑子绝对是不正常。 “对不起啊!”好在对方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对啊,正事都要忘了,“姑娘遇到什么事情了?我听到你喊——” “没有。” “我喊着玩。”她的眼睛灵动地眨着,“如今碰到公子,就是蛇鬼牛神近身也不怕。” 你还是担心一下吧。卓一一咽下这句话,心想等会儿你就会发现我也浑身是伤。对方不愿意说,卓一一便揣着明白装糊涂,专心致志计较起脚伤。 “姑娘先坐着。”卓一一把不远处坐过的行李搬过来,又前往旁边的包袱拿药,白色的瓷瓶还没递到对方手上。伸直的腿直接递到卓一一面前。 这是?卓一一哑然,迷茫地抬头,不会是要自己亲自上药吗? “公子,我受伤了。”一脸坦荡,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卓一一默然,低头看去,素色的裙摆上沾上不少草木碎屑,一双鞋子更是泥土满面,大名鼎鼎的晋阳公主大概是平生第一次这么狼狈。 “如此,”卓一一握拳,“冒犯姑娘了。” 先是拖鞋。姑娘家的脚踝最重要,按照习俗,除非丈夫,否则哪个陌生男子看姑娘家的脚,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卓一一还是有点下不去手,“姑娘,要不你还是……”自己来。 “公子是嫌弃我吗?” “没有。” “我当然知道一个姑娘家的脚……可这荒山野岭里,”她一把子拽住卓一一的衣袖,“除了公子,我一个柔弱女子实在不知道依靠谁。” 说完拉起卓一一的衣袖,遮住自己的面容,她的肩膀一抖一抖,似乎是在啜泣,卓一一正愁不知如何安慰时,忽见她抬头问,“公子不会抛下我吧?” 2. 盯妻 “不会。”卓一一摇头。 罢了,卓一一看着眼前示弱,楚楚可怜生怕被人抛弃的人儿,再想想她此刻的处境,心中微微叹气。卓一一低头认命,自然错过了对方微微上扬的唇角。 小心翼翼地脱下女子的鞋子,再慢慢地褪去女子的袜子。一截雪白的肌肤出现在视野中,如玉的脚瑟缩了一下。 “姑娘……”卓一一只当自己习武之身力气太大,弄伤对方。 “有点冷。”姑娘可怜巴巴道。 “我尽量快点。”时值初秋,刚下过雨的野外带着几丝清凉。卓一一很快发现女子在脚的左侧有一层淤青。拿起瓷瓶,倒上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疼吗?” 女子摇头。 卓一一开始揉开粉末,淤青很深,想来女子刚才每一步的路都是疼痛难耐。卓一一的手自然而然地放慢,尝试着接受那道难以忽视掉的灼热目光,药弄好,卓一一立时抽手。 “公子,你,能再揉揉吗?” 啊?卓一一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公子的手法很舒服。”姑娘抿着嘴,期待地看。 “姑,姑娘缪赞了。”卓一一当做没听见那句话,收起药瓶,规规整整地把药瓶放回袋中,只有颤抖的语音显示,此刻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公子怎么会在这?”姑娘却是好奇地继续询问。 “我来楚京投靠亲戚。”卓一一按照预先设定好的说辞道,“路过这里,在此休息。” “我是出来游玩,”眼前的小姑娘不待卓一一询问,抢先道,“不幸从高处滚落。原本还在抱怨,直到见到公子,真是祸兮福兮所倚。” 卓一一十分配合,时不时点头,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公子要进楚京投亲,”话一转,卓一一听她说,“我们不如一同前往?” 卓一一徐徐图谋的就是和眼前人拉进关系,如今听对方主动提起,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此刻出发的话,黑衣人所说的刺杀和苦肉计恐怕不能照常实行。 可这四周,卓一一目光微闪,她能察觉到分明没有半点人影的样子。 计划有变,苦肉计不演了? “姑娘,你这伤能走吗?”保险起见,卓一一决定拖上片刻时间。 “小伤。”姑娘浑然不在意,正当卓一一再想找个借口,忽见她笑道,“看公子好像很担心我的样子,不如,我们休息片刻再走?” 这话一出卓一一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自己想留是为拖延时间达到黑衣人要求的挟恩进府,伺机卧底的要求,换成晋阳公主情况就截然不同了。这个山林中充满危险,早一点出去就安全一分。 “公子不累吗?” “我,”卓一一稳妥地回,“我休息了好一会儿。” “我就再浪费公子一点时间。”说完她真的神态轻松地端坐在行李上,只是那眼神,竟一刻不错地停留在卓一一身上。 “姑娘,”卓一一斟酌片刻,摸上自己脸颊,“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仿佛已经被人看穿。 “公子,”姑娘听到这话,眼神竟然愈发不知收敛,直勾勾地盯着卓一一。被盯着的人心里发慌,忽见姑娘展颜,“公子,你长得真好看!” 好,好看? 卓一一脑海中蹦出听到的那些传言。晋阳公主好色不会是真的吧?自己可是女子,卓一一忽然沉默一瞬,想起晋阳公主男女不忌。 她干净的眼珠子带着一点点紧张跟慌乱,随即又很快镇定下来。应该不会,如果晋阳公主真的好色到如此地步,只要是长得好看就能赢得好感,黑衣人为何不直接找个好看的进府? 枕边风肯定更好使。 自己姿色平平,人又无趣,根本讨不到对方喜欢。 “姑、姑娘,”礼尚往来,卓一一觉得自己应该也夸赞对方,“长得更、更好看。” 她结结巴巴,视线都不敢抬,一脸严肃认真,不像夸赞人,反倒像被人强迫说出来的。 “扑哧”一声,对方笑出声来,卓一一狐疑地抬头,就见对方笑得灿烂,“公子能看上我这张脸,是这张的荣幸。” 这话,好像怪怪地,卓一一还没来得及细想,耳边再次抛来一个问题,“公子,我还未请教你的姓名?” 卓一一下意识地回, “我姓卓。” “原来是卓公子,”姑娘心生喜悦,随即自报家门,“卓公子,我姓楚,你可以叫我泽颖。” 楚泽颖? 卓一一心中掀起了海浪。 这三个字再熟悉不过,楚泽颖,晋阳公主大名。她为什么这么平淡地说出这个名字,天底下可没有几个人知道晋阳公主大名,如果不是黑衣人透露,卓一一至今不知。至于能当面喊出这几个字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我,”卓一一附上自己的名字,“我叫卓一一。” “一一。”楚泽颖半点不扭捏,转头就欢快地喊出声。 卓一一瞪大双眼,不能想象这个名字从楚泽颖的口中喊出。她的迷茫太过明显,楚泽颖不由地小声问,“我不能这么叫吗?” 不是不能,是太过于…… 卓一一仔细思索,那个词叫亲密。就连从小抚养她长大的刘叔刘姨都不会如此叫她。 “楚姑娘喜欢就好。”卓一一忍着羞意,抿着唇道。 接下来一段时间,两人相顾无言。楚泽颖的目光光明正大地打量着卓一一,她的唇边带着一丝微笑,手托着下巴,侧着身子,一副闲适的模样。 卓一一手指微微蜷缩起,抿着嘴唇故作镇定地任楚泽颖看,身上不会少块肉,还能拖延一阵子,劝好自己,卓一一心里安定很多。 转眼之间已到申时,酉时关城门,从这里进城,大概需要半个时辰,这就意味着,必须要出发。 “楚姑娘,”卓一一硬着头皮去看楚泽颖,这人盯她将近两刻钟,想着即将结束,卓一一心里暗松口气,她半点不想放血,更不想被人当猴观看。 “我听附近村民说,进城需要半个时辰。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好啊。”楚泽颖晃动了一下脚,“一一的药很好用,一点都不疼。” 能不好用吗?这是卓一一特意花光所有积蓄买的上好金疮药,黑衣人说做一场假戏,卓一一担心假戏真做,当然要备上药,赶在昏迷之前给自己涂上。 卓一一递上斗笠。 “这个,”楚泽颖拿起竹子斗笠好奇地问,“给我的?” “嗯。”卓一一点头。楚泽颖的长相实在是太出众,若是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进京,绝对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遮我面容?”楚泽颖像一个好奇宝宝左翻翻右翻翻,得到肯定答案后,楚泽颖笑得愈发灿烂,“一一是不是怕我长得好看被人看了去?” 突然凑过来的灼热呼吸让卓一一面色发热,随即解释,“我也是以防惹上麻烦。” “原来在一一眼中我是个麻烦?” “不是。” “我也觉得。”楚泽颖笑出声,“一一不用担心,向来只有我惹别人麻烦的份。” 那是当然,只要楚泽颖亮出公主身份,进城后谁敢动她,可现在是在逃跑,这人怎么一点忧患意识而且刚才的呼救就真的像没有发生一样。 两个人结伴而行,一路往京城方向赶去。半路上二人一起租了一驾马车,楚泽颖坐在里面,卓一一和车夫坐在车外。不到半个时辰两个人穿过城门,来到繁华的街市。吆喝声,杂耍声,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一一进京投靠哪户人家?一一的大恩我无以为报,不如先去家中坐上片刻,至于亲戚,一一恐怕是初次进京,我认识的人多可以帮忙寻找。” 求之不得。不过大恩从何谈起?考虑到苦肉计没实施,如果错过这句话,或许没有进公主府的机会。卓一一略加思索,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假意推辞,“楚姑娘客气,举手之劳,我还有要事。” “公子是不肯给这个机会吗?”楚泽颖忽然凑过来。 眼前的姑娘隔着斗笠又忽然凑过来,大庭广众之下,卓一一不怎么自然地躲闪周围目光,往后退了半天,赶在其他人议论之前说,“楚姑娘,我去就是。” 斗笠下,楚泽颖轻轻笑了起来。 顺利到不敢想象,直到走到一座府邸前,卓一一听到前面带路楚泽颖停下来,“一一,到了。” 卓一一抬头,“公主府”三个飞龙走凤的字出现在眼前。“你,”卓一一佯装惊讶,想起来什么似的慌慌张张想拉楚泽颖走,“我们还是赶紧过去。” “一一,”楚泽颖刚想解释,看门人显然已经认出公主,看到楚泽颖一身素衣,几乎是连爬带滚到跟前,全程没再敢抬眼睛,“公主,公主殿下。”另一人跌跌撞撞往府内通传,单看公主殿下就大概知道遭遇什么,他是半点不敢耽误。 “你,你是公主?”卓一一的震惊难以形容,直到看到公主府的一众下人跪在地上,卓一一才弯腰想下跪。 头低下去的那一刻,卓一一忐忑不安,她刚才演的像吗? 3. 进府 一双手递了过来。 很熟悉,卓一一不敢抬头,跪得更低,声音里是半真半假的颤音,“草民,草民……” “起来。”卓一一随即听到不容置疑的女声,下意识想去看,她已经被人拉起来。 “哪里有让救命恩人跪拜的道理?”楚泽颖光明正大地把卓一一拉起。 卓一一再次装出受到惊吓挣扎几下的样子才堪堪站稳,自幼在乡野长大,跪拜礼让她很不习惯,更是从未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人拉手。 “草民、多谢公主。”卓一一小心翼翼地抽出右手,往后退半步,心里嘀咕不已,公主都不担心和‘男子’有肌肤之亲遭人非议吗? 事实上,旁边的一众下人伏地贴面,哪里敢去窥探。 知道眼前人在顾忌什么,楚泽颖不断告诉自己还需要些时日,这是和一一的初见。 “一一,”楚泽颖亲切地喊,“不管我身份如何,你都是我救命恩人。” “一一累了吧?”楚泽颖没再去牵人,只是温和淡笑,“我让人先带你下去洗漱可好?” “草民、”卓一一拒绝的话还没开口,楚泽颖打乱,“本宫从来不亏待救命恩人。” “草民多谢公主。”听到‘本宫’二字,卓一一便明白不能再假意推迟,看到她乖乖应下来,楚泽颖的心情显然不错,“走吧,我先带你去住处。” “公主……”卓一一不解,这种小事,不应该随便找个下人把自己给打发了吗?自己对楚泽颖哪里有什么恩情,退一步讲就算有,又何须堂堂公主亲自带路。 “救命之恩当然要自己回报,”楚泽颖轻笑,“一一的药真的很好用,我现在走多少步路都没问题。” 好吧,卓一一无法,瞧着楚泽颖此刻兴致冲冲的模样,虽不理解却也知道不能扫兴。余光注意到这地上众人,个个跪地低头,不敢有一丝松懈,想想不久的将来自己也是如此,不禁多看两眼。 “都先起来。”楚泽颖面向众人冷冷地开口。 “公主,”走上前的是一名年轻女子,卓一一粗略估计,应该是二八年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样子。对方话还没说完,楚泽颖的目光已经转到自己身上,“其它事等会儿再说,本宫要先带一一去休息。” “是。”青衣女子识趣地后退。卓一一察觉她在打量自己。 人之常情,要是刘叔刘姨带人回来自己肯定也要多看两眼。念到此,卓一一便坦然接受对方的目光,不等她镇定自若地想接受所有打量猜忌的眼神,楚泽颖已经喊出声,“一一,走啦!” 一一,走啦!卓一一总觉得公主殿下表现的似乎有点过于……来不及想完,楚泽颖已经迈出步子,卓一一赶紧跟上。自然顾不上府中下人心中受到怎样的惊吓。 公主殿下竟然这么亲密的叫一个男子,还是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男子!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楚泽颖带着卓一一走很远也没人敢挪动步子。 “都回自己的位置。”青衣女子开口,众人这才各自散开回到自己应在的位置。 卓一一是初次进公主府,更是第一次见识高门贵女的住宅,不过她没什么好奇心,跟着楚泽颖的脚步向左拐数十步,又向右拐几十步,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远远地看到一座凉亭,又拐一道弯。 期间楚泽颖的话在耳边没停,卓一一支棱起耳朵,努力想把公主府的每一处院落给记下来。奈何名字太多,卓一一晕晕乎乎站在一座院落前时,她已经完全记不住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月满阁。”卓一一抬头,这个字迹和门前的“公主府”颇为相似,看样子应是同一人所写。 “一一,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可喜欢?”楚泽颖推开门,示意她进去。 “公主,”卓一一拱手行礼,避开这个问题,“草民只是顺路根本没有帮上忙,公主殿下心善想收留草民一段时间,草民住在客房,或是和府中其他人住在一起即可。” “你想和其他人住一起?和谁,男的女的?”楚泽颖突如其来的诘问让卓一一语闭,依她现在的身份自然是和男子住在一起合适,可她并不是真的男子…… 正是这迟疑间,楚泽颖察觉出自己的话太过严厉,及时找补,“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景致很美,想着你或许会喜欢。” “草民,”卓一一没再犟,不管楚泽颖因为什么对她上心,都是对方一片好意。“草民确实很喜欢。” “喜欢就安心住下来,”楚泽颖展颜,“一一想必是饿了,先进院熟悉环境,等会儿我安排人过来。” “谢谢公主。”卓一一再次道谢,又试着商量,“公主,草民有一事相求。” “一一想说什么?” 卓一一的话停顿片刻,对方面露喜色,似乎很高兴自己有事求她一样。再三思索,卓一一沉声道,“草民知道公主殿下是一片好心,让草民暂且寄居在公主府。” “草民斗胆,”卓一一弯腰,“请公主殿下直呼草民名字。” “你觉得我叫你一一不好?” 卓一一咬牙不说话,头低垂,她看不到楚泽颖的神色,过了很久,似乎有一道风吹过来,衣袂飘飘的声音传入耳边,似乎又有道叹气声夹杂在里面,太快了,卓一一没有捕捉到。 风停下,卓一一听楚泽颖说,“好。” “草民谢——” “我叫你卓公子吧。”楚泽颖顺势提出一个条件。 “公主请说。” “卓公子也不要一口一个草民称呼如何,就像不知道我身份时一样,可好?”楚泽颖的眼神太过复杂,卓一一的心微拧。 她点头应下来。 “如此甚好。”楚泽颖适应地很快,“卓一一先休息,要是有什么地方短缺不足,等会儿都和嬷嬷说。” 再次谢过卓一一转身进入殿内,房间很宽敞,比起卓一一以前的住房,这里不知宽敞多少倍。室内干净,卓一一随意坐下。 很累,骨子里都在叫嚣着疲倦,比以前押镖时不休不眠两天两夜还要累。这里是皇城,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的更是陌生的人。 出场就不顺利,黑衣人为什么不按照既定的方案刺杀,是出了什么状况还是?卓一一想不出出来,她更没办法联系黑衣人,或许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要去欺瞒公主。 我并不想这样,卓一一心中喃喃,院中有脚步声,门敲响了。 “卓公子,奴婢奉公主殿下的命令过来照顾公子。” 卓一一前去开门,是位四五十岁的女子,身着暗红色衣衫,自称“许嬷嬷。”她步履稳重,笑容慈爱。 这么一位长辈伺候自己?卓一一忐忑道,“牢许嬷嬷费心,我并不是什么世家公子少爷,这些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不管公子是何身份,”许嬷嬷说,“来到公主府都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忙碌的道理,更何况,公子对我家公主的救命之恩。” 偏偏这救命之恩让卓一一更心虚,“许嬷嬷,我和公主……” “卓公子,您就别推辞了。”许嬷嬷说着就要去给卓一一洗手,眼见拗不过,卓一一只能先下水。忙碌片刻后续嬷嬷又命人端上来一些吃食。 “这道是京城的特产,酱鸭。”许嬷嬷抬手给卓一一解释,“听说公子是第一次来京城,我们府上的杜老做这道菜得心应手,公子不妨尝尝?” 酱鸭? 脑海中忽地蹦出来一个模模糊糊的画面,这道菜,卓一一拿起筷子夹了一点点,含入口中,果然味道地道。最关键的是,这道菜,自己仿佛真的吃过,好像还是父母在世的时候。 “让许嬷嬷费心了。” “公子太客气了,”许嬷嬷笑呵呵道,“这都是公主殿下的吩咐。” 是不是要去谢谢公主?卓一一抿着嘴唇,有些为难,天色已晚,这个点,并不适合出门寻找公主。许嬷嬷猜出卓一一的心思,“公子安心歇息,要是有什么事情要做,明日不迟。” 卓一一觉得在理,看着许嬷嬷又给房间里的香炉添上一点。卓一一本身从来不焚香,豪门大院里的人对格外钟情,好在许嬷嬷点的这个香不难闻,似有似无,淡淡的,很容易忽视掉。 等到几个丫鬟收拾好床铺询问是否要休息时,卓一一没再推辞。刚开始卓一一还有些警惕,不知怎地,眼睛一张一合,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烛火一盏盏地灭掉,许嬷嬷提着灯笼往旁边走去。如果卓一一此刻在这里就会发现,她和公主殿下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她睡着了吗?”楚泽颖问。 “已经睡下了。”许嬷嬷点头。为了让里面的公子睡得安稳,公主殿下甚至让自己添安眠香料入香炉。 公主殿下为什么要带一位陌生男子进府,就算真的有救命之恩,那也不必住在公主的隔壁。毕竟公主殿下刚刚遭遇刺杀,许嬷嬷当然不愿意猜忌,更何况她已经见过卓一一本人,但她更不愿意公主受到任何伤害。 “她不会。”楚泽颖的目光自始自终都落在对面的房檐上,仿佛看着那里就能看到自己想见的人一样。 “许嬷嬷,我想让她留下来。”楚泽颖不容置疑的话让许嬷嬷更是心头一紧。 4. 生病 留,留下来? 什么意思,许嬷嬷露出一丝迷茫之色。许嬷嬷是跟在先皇后身边的女官,亲眼看到楚泽颖长大,自认为了解楚泽颖,可如今这句话的意思她竟然一点猜不出来。 公主让自己去照顾里面的那位公子都够称奇,如今又想让人留下来。“公主,”许嬷嬷不敢置信,“你,可是相中里面这位公子了?” “是。”楚泽颖丝毫不避讳,她的眼睛分外明亮,似有灼灼流星划过,那种炽热不加掩饰的爱意看得许嬷嬷心惊肉跳,烫得她声音都在颤,“……公,公主。” “嬷嬷想劝我?”楚泽颖终于从房檐上移开目光,转头去看许嬷嬷。 “不是。”许嬷嬷缓缓摇头,她只是觉得,公主殿下这决定做得太仓促,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可做为了解公主的人,刚刚的那句话代表着什么,许嬷嬷更是比任何人清楚。 “公主,”许嬷嬷很快就换了一种思路,“您还没问问卓公子是哪里人呢,还有对方对公主……” “嬷嬷不用担心。”楚泽颖胸有成竹,她的一一,这一辈子会和自己恩爱到白头。 “本宫现在只是刚有这种想法罢了,”楚泽颖轻笑,“本宫拎得清楚。” “是了,是了。”许嬷嬷连连点头,暗自埋怨自己太过于大惊小怪,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公主愿意把人留下,那就留下好了,至于以后怎样,日子还长,总能看清楚卓公子是否可托付。 “公主,”许嬷嬷这才想起另一桩事,“遇刺的事情?” “夜深露重,嬷嬷先回去吧,我没受伤。”楚泽颖点到为止,之所以先放着刺杀的事情把许嬷嬷喊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对一一的事情上心。楚泽颖当然清楚许嬷嬷不会阳奉阴违,但她要的是嬷嬷对一一和对自己一样上心。 她的一一,楚泽颖的眼神柔和不已,只要想到两个人距离这么近,此时此刻一一就安稳地睡在自己的公主府,她就说不上来的安定。 在凉亭里停留片刻,楚泽颖来到一处院落。“公主。”卧床的人还想行礼,楚泽颖赶紧拦住她,“安心躺下。” “是。”灵均呲牙咧嘴地重新躺回去,身体上的疼痛不是假的,她伤得很重,好在公主殿下没有受伤,灵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公主身边的南星,似乎想得到她的夸奖。 “南星,你先留下来照顾灵均。”楚泽颖看完灵均安排道。 “公主,”青衣女子还是白日里的一套衣服,只见她跪地请罪,“幸好公主殿下没有大碍,否则奴婢百死莫赎,只是白薇她……” 公主殿下这次狩猎本该她出行陪同,谁让身体不争气竟然病倒了,更没想到竟然连累白薇丧命。 鹿竹看看公主,再看看卧病的灵均,得到公主肯定后拉上南星出门谈事。“南星,”鹿竹到目前也不敢相信,但还是把自己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原来今日公主殿下还和往日里一样在山林间穿行射猎,忽然涌上来一批黑衣人。公主府的侍卫毕竟训练有素,经过片刻的反应后立马开始保护公主寻找可以逃生的路径。侍卫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保护公主殿下暂时退居在一处山洞。 山林很大,若是不熟悉路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寻找,众人趁机修整,公主殿下闭目养神。让鹿竹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公主竟然告诉自己白薇是叛徒。 她们四人,从小便跟在公主殿下身边照顾公主,灵均和南星是亲姐妹,她们四人更是情同手足的姐妹。谁都不会想到白薇真的会借出去找水的名头通知黑衣人公主殿下在这里。 “还好公主殿下料事如神。”鹿竹心有余悸,否则她们现在能否站在这里都未可知。 料事如神?楚泽颖心中嗤笑,她要是能料事如神,就不会有那些悲剧发生。上一世,自己带出去的人除了鹿竹还剩一口气,其他人全部战死。 “白薇……”南星嘴里喃喃,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公主和鹿竹不会骗她,即使再难接受,她也知道轻重。 “对方见白薇所言不实,直接把她杀了。”鹿竹忙补充。 “还有你生病的事情,”鹿竹把刚才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都是白薇一手策划。”南星心细,白薇想必是怕对方察觉出来什么,先一步把她圈在府中。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鹿竹也不敢相信,她们是十几年的情谊,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白薇竟然会背叛。 “白薇不是孤儿,”楚泽颖淡淡道,“她还有一个弟弟。” “公主。”鹿竹跪地想求情,又不知如何开口,楚泽颖摆摆手,“本宫不会追究,本宫已经通知全府,白薇为护主身亡。” “奴婢谢公主恩德。”鹿竹和南星都跪了下来。 “公主,”南星很快整理好心情询问刺客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本宫从明日起闭门谢客,就说,”楚泽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道,“本宫受到惊吓,旧疾复发,已经是卧病在床,下榻困难。” “是。”鹿竹和南星领命后又问,“公主,是否由奴婢暗中追查刺客?” “不用。”楚泽颖摇头,“明日去京兆府递诉状。” “是。” 四周安静下来,楚泽颖能听到鹿竹和南星出门的声音,似乎还有鹿竹的说话声,渐渐地远了,静悄悄的屋子让楚泽颖心里发慌。 一一,楚泽颖闭上眼睛,努力去淡忘那些画面,越想忘记越是不容易忘记,不知不觉间楚泽颖已经走到月满阁前。 院外有两个丫头,楚泽颖喊住她们,只是踏进院子找个石椅坐下来。大概坐上小半个时辰,楚泽颖知道她该离开,否则把许嬷嬷惊动不说,一一说不定也会被她吵醒。 原路返回,楚泽颖还是睡不着。南星上前又添上一盏灯。她已经从鹿竹口中听完后叙。公主殿下埋伏完最后一批黑衣人,竟然选择独自一个人下山,幸好碰到的是一位好人,把公主安然无恙地送回公主府。 “公主,”南星道,“奴婢听嬷嬷说卓公子休息地很好,晚饭也用了不少,尤其是公主殿下特意加上的酱鸭,公子特别喜欢。” “嗯。”一一当然喜欢,以前她就很喜欢……想到以前,楚泽颖及时止住,“南星,留意一下卓公子喜欢的食物,以后就按这些做。” “是。”南星点头,“奴婢一定会多注意。” “公主殿下,”又过去半个时辰,见楚泽颖丝毫没有要入睡的意思,南星开始劝道,“您该休息了。” 楚泽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是睡觉……她的手指微微蜷缩,没人知道她刚才用多大力气忍住踏入卓一一的房间,她想抱一一。 挥退南星,楚泽颖留下两盏微弱的灯光靠在床榻前,不行,她要给一一留下美好的开始。 一夜好眠,卓一一醒来时看着陌生的帘帐,稍稍惊讶自己竟然真的能睡着。无措地挠挠头,卓一一只能归咎于这两天自己过于疲劳。 再次拒绝这些侍女给自己拿衣洗漱,卓一一以为还要再费些口舌,许嬷嬷把她们都喊了下去。“公主特意吩咐,公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公主府的任何事情公子不习惯都可以说出来。” “多谢公主好意。”卓一一想到楚泽颖,只觉得对方过于体贴,和黑衣人告诉她的,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 用过早饭,卓一一在院中走动两圈,找到合适的机会才询问许嬷嬷公主殿下在哪里,“我想亲自去谢谢公主殿下。” “卓公主有所不知,”提到公主,许嬷嬷摇头叹气,“公主殿下昨日其实是遇到刺客,幸好碰到公子搭救这才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不过公主金枝玉叶,第一次见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再加上公主自幼身体不好,如今已经卧病在床了。”许嬷嬷说着扭头抬手擦拭眼睛。 “什么?”卓一一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怎么可能,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她身体不好,是了,晋阳公主楚泽颖自幼体弱多病。 “大夫看了吗,大夫怎么说?”卓一一忙问。许嬷嬷只摇头,过了片刻才道,“听说太医已经来过,具体情况不知。” “许嬷嬷,”卓一一当即表示,“您去照顾公主吧。” “可是公主殿下让奴婢照顾公子。” “我自己可以,再说,要是真有什么事情,可以委托院中其她姐姐帮忙。” “好吧。”许嬷嬷这才出门,卓一一站在院外,眼见着她径直往隔壁走去,大为不解,忙询问一旁洒扫的女子。 “卓公子,公主殿下的院落就在这里。” 在这?卓一一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带有‘暖阁’二字的牌匾。她是从另一条道进院,刚开始只觉得隔壁院落大气磅礴和其他不同,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公主殿下的寝殿。 卓一一不懂楚京院落布置,她只知道,平常人家主君旁边通常是夫人或是妾室的居所。 5. 噩梦 站在暖阁门前,卓一一担忧不已。晋阳公主和自己无怨无仇,她对自己可以说得上很好。若是前去探望,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立场呢?卓一一踌躇不前。 “嘉懿皇后驾到。”尖细的嗓音在内院响起,远远地便看到鹅黄仪仗下身着华服的女子快步走来。院前的侍女跪了一地,卓一一有模有样地学着她们的礼数,跪地不敢去看。 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听声音,这位皇后娘娘很着急。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院中王嬷嬷率先冲出来。 “晋阳怎么样了?”嘉懿皇后急忙询问,卓一一也竖起耳朵去听。 “回禀娘娘,”王嬷嬷心酸不已,“公主殿下高热难退,太医说是自幼落下的病根,如今再加上看到杀人,大夫说是心病,全都赶到一块。” 嘉懿皇后闻言色变,忙道,“晋阳身边的侍卫呢?一个个都是怎么当差,公主身体不好,怎么能去打猎?既然去了,就应该好好照顾公主——” “娘娘,”王嬷嬷又禀告,“已经到京兆府递上诉状。” “对,”嘉懿皇后扶住王嬷嬷的手点头赞同,“本宫也会再禀告陛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晋阳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昨天晚上的事情拖到今日撑不住才让人去宫里跟陛下禀告。”嘉懿皇后快步想往屋内赶去,“本宫先进去看看。” “皇后娘娘。”帘子掀开,快步走出来一位嬷嬷,她的年纪稍大些,头发已经半白,干瘪的眼睛却格外有神,“公主殿下刚服药睡下。” “皇儿到底怎么样了?”嘉懿皇后一听,停下步子,在外询问。 “回禀娘娘,”张嬷嬷沉稳的声音让人安心一点,“公主殿下刚刚退热,刚才让人灌了一点药进去,刚刚睡下,娘娘这一趟恐怕是白来了。” “不妨事,”嘉懿皇后摆摆手不甚在意,“晋阳退热就好,等她再睡熟些,本宫再进去看看。” 嘉懿皇后在院中垂泪,“该死的刺客,要是晋阳真有个点什么,我该怎么向皇兄,姐姐交代,幸好上天庇佑。” “母后。”又一个人匆匆忙忙赶过来。卓一一听旁边人称呼他为齐王殿下。 “怎么才来?”皇后娘娘似乎对儿子不满意,卓一一清楚地听到皇后娘娘的训斥,“你皇姐都病成什么样子了,你再看看你,”皇后娘娘怒气不争,“这是又在哪里鬼混呢?” “母后,”齐王殿下赔罪道歉,三言两语说完这件事后忙关切地询问,“孩儿听到皇姐生病,马不停蹄赶过来,不知皇姐如何了?” “罢了。”嘉懿皇后叹气,“你皇姐还生着病,病中需静养,你的事情以后再说。” “孩儿已经听说,竟然有人敢刺杀皇姐,天下脚下,京畿重地,何人如此大胆?” “暂且不知。”嘉懿皇后摇头,“陛下已经让大理寺参与进来,想必不日就会有结果。” “是。”齐王道,“要是让本王知道幕后之人,孩子定要亲自替皇姐报仇。” “胡说!”皇后轻斥,“陛下自会做主,定不会轻饶乱臣贼子,何须你来动手?” “是。”齐王拱手,“孩子说错话了。” 院中的声音渐渐小了,卓一一和一众侍女侍卫一起站在门外并不敢动弹。过了许久,门‘滋啦’一声响了,王嬷嬷说公主殿下醒了。 “本宫去看看。” “娘娘,”张嬷嬷将人拦在帘外,“公主殿下听说娘娘过来,让奴婢转告娘娘,只恐过病气给娘娘,还是不要进屋探望了。” “晋阳她真是,唉!”嘉懿皇后重重叹气,“她从小生病哪一次不是我在旁照顾,本宫底子好,不碍事,是她身子要紧。” “姨母若是执意进来,”楚泽颖虚弱地说,“张嬷嬷,把帐子拉上。”张嬷嬷这才侧开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晋阳,晋阳。”嘉懿皇后进殿后隔着隐隐绰绰的帘子眼泪不争气地要划下来,安心宽慰几句后,才道,“晋阳,你放心,本宫绝对不会让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无论是谁,本宫都要陛下给一个交代!” “嗯。”楚泽颖轻咳两声,可以听出她竭力压制着咳声,“让姨母费心了。” “姨母哪里费什么心,要紧的是你的身子,”嘉懿皇后隔着帐子忍不住地擦眼泪,想了想又道,“你姑母陛下要派福公主和安公主过来看看你,我想起福公主那个脾气,直接帮你推掉了。” “晋阳,你只管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只管交给姨母。” 送走嘉懿皇后和齐王殿下,楚泽颖示意南星去喊人。 “卓公子,”南星出门几步路便看到卓一一在那里踱步。 “我,”卓一一认出眼前女子,不好意思地避开对方,“我就是想知道公主殿下的情况。” “卓公子刚才在院外不是听到了吗?”南星笑问。 “这,”卓一一语顿,从别人口中听到和自己看到的焉能相同,再说,皇后娘娘是公主母亲,若是为了少让母亲操心,焉知这些人口中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家公主有请。”南星没再饶弯子,连忙把人迎进去。 卓一一踏步进去时,只见一位病态容颜的女子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这是卓一一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公主病弱的一面。病中的公主不施粉黛,三千墨发披散在身后,卓一一果断避开。 “听说你在院外,”楚泽颖挥退其他下人,“快坐。” “让你担心了,我想早点喊你进来,谁知皇后忽然过来看望,倒是让你久等。” “无事。”卓一一忙摇头,“我等得不久。” “不久?”楚泽颖轻笑,还不久,几乎都在门前站小半个时辰了。这一声笑后紧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止都止不住,卓一一被吓了一大跳,忙要去喊人。 “一一别走。”身后传来虚弱的哀求声,又是几声咳嗽。 “?”卓一一回头。 “卓公子,”楚泽颖似乎察觉自己情急之下叫错名字,伸出手臂,央求道,“你能过来一下吗?” “公主……” “我,”楚泽颖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在床前,有气无力道,“我……” 明明昨日还笑得这么灿烂,还能和她一起走那么远的路,不过是一夜不见,卓一一慢步过来,“公主。” “我做了一个噩梦。”楚泽颖缓缓摇头,不待卓一一询问,她继续道,“我梦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开了我,我拼命地喊她,她却怎么也不肯回头。” “公主殿下,梦都是反的。” “是吗?”楚泽颖的声音低到几乎不可察。梦都是反的吗?是反的,梦里没有一一,梦外有。 楚泽颖猛地抓住卓一一的手,不等对方挣脱,她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卓一一,缓缓道,“卓公子说的话我都相信。” “虽然我知道公主殿下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是谁,不过我想,她肯定会好好陪着公主殿下,绝对不会离开。”卓一一柔声安慰的同时当然也发现楚泽颖似乎很喜欢和她接触。 若是昨天可能她会缓慢挣脱,现在的公主殿下太虚弱了,她像是纸糊的,风一吹就倒更别提用蛮力去触碰。 “卓公子,”缓了好一会儿,楚泽颖才略带歉意道,“原本是请公子进屋谢谢你的关心,没想到又让公子费心安慰我。” “没有。”卓一一忙摇头,瞅到一个空隙把自己的手抽回,“听闻公主殿下的热刚退下,现在想必很不舒服,我先告退。” “卓公子回去有事吗?” “没有。”卓一一实话实说。 “那可否劳烦公子陪我说说话?”楚泽颖某种似有雾气,她的脸不带一丝血色,单看一眼便知当事人现在的情况。 “公主想说什么?”卓一一到底还是心软下来,想到以后可能会迫不得己对她做出一些伤害,能先还一点是一点。 “病中最喜欢忧思,”楚泽颖惨淡一笑,“这府中的人每日都见,便想找卓公子聊聊天。” 卓一一颔首表示她听着。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昨天遇刺了吧。”楚泽颖无奈摇头,“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的血,我的侍女护卫死在我面前,我却无能为力……” “公主。”卓一一知道再说下去只会勾起对方无限的痛苦,“都过去了。” “昨天刚发生。”楚泽颖痛苦地低语,“我太害怕了 ,没敢跟他们一起下山,所以便一个人沿着小路下山,那是一条偏僻的小路,我是偶然间发现。” “我是问旁边村子里的人知道的。”卓一一当即表示。 楚泽颖不解地眨巴着眼睛,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卓一一突然补上这么一句,卓一一见楚泽颖停下回忆注意到自己也是一顿懊悔,见过暴露的,没见过这么主动的。 卓一一在脑海中把自己骂了好几遍,好在楚泽颖很快又继续说,“幸好遇到公子,想必那些歹人就是看到公子在我身边才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才要说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 原来是这么算得,卓一一顿时觉得是自己太过多疑,公主殿下好像是真的相信自己,而自己…… “公主。”卓一一再次施法打断,“养病要紧,这些事情还是以后再想吧。” “卓公子说得有理。”楚泽颖很快转开话题,她的眼珠子转啊转,忽然开口道,“卓公子,要不你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如何?” “我?”卓一一下意识地摇头,“都是一些琐事,也没什么意思。” “怎么会没有意思呢?”楚泽颖不赞同道,“卓公子,我听人说押镖路途甚为凶险,卓公子定然吃了不少苦吧?” 苦?若说辛苦,天底下没有几件营生不苦。“既然公主想听,”卓一一注意到楚泽颖竖起的两只耳朵,知道对方今日不问一些话是不会罢休,便缓缓开口。 “我跟公主说一件去年发生的事情……”回忆会慢慢展开,卓一一不疾不徐地说着押镖途中的事情。大多是押镖的路上是很顺利,刘家镖局的威名让很多劫匪望而生畏,除非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无法拒绝的买卖,才有人选择和刘家镖局直接对上。 公主府的暖阁,一人边陷入遥远的回忆边娓娓道来,另一人歪躺在枕前一个字不错地往耳朵里听。这里是和气融融,殊不知公主府外早已经是乱成一团。 京兆府、大理寺马不停蹄地往案发地赶去。女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连公主殿下都敢刺杀,朝臣战战兢兢附和的人很少,谁知下一个被刺杀的人不是自己。朝堂之上人心惶惶,众人纷纷在心中猜测这场刺杀到底是为何? 6. 回报 床榻上的人呼吸平稳,卓一一把被子往上拉,轻手轻脚地放下帘帐,南星和鹿竹在外立着,立马上前询问公主情况。 “公主殿下睡下了。”卓一一如实相告。 面前的两位女子明显松上一口气,随即又主动跟卓一一解释,“公主昨天晚上突然发病,几近一夜未眠。” “公主的旧病,很重吗?” 在楚京,晋阳公主的病情早就算不得一个秘密,南星点头,“卓公子有所不知,先皇后生公主时难产而亡,公主也自幼落下病根。” 先皇后?卓一一立马联系上今天那位雍容华贵的女子,斟酌后谨慎开口,“今天府上来的是?” “听公主说卓公子不是楚京人?” “嗯。”卓一一点头,“我进京投奔亲戚。” 南星这才跟卓一一讲起那段过去的岁月。先帝和当今陛下是孪生兄妹,公主殿下是先帝嫡女,她的生母是嘉懿皇后的亲姐姐孝慈皇后。 好复杂的关系。卓一一简单的大脑整理片刻后终于弄清楚。也就是说现在的皇后娘娘是公主的姨母,女帝是公主的姑母。 “我们公主从小长在嘉懿皇后跟前,”南星说,“跟嘉懿皇后的感情胜似亲母女。” “原来如此。”卓一一似非似懂地点头,心中想起的却是进殿时公主殿下说的“皇后”二字,可能是为了给自己解释清楚。卓一一本不欲打扰南星和鹿竹,如今看着聊了不少话,想着自己可以算得上和她们熟悉,便厚着脸皮说出自己的请求。 “卓公子觉得住在月满阁不好?”鹿竹发问。 “不是,不是。”卓一一连连摆手,慌忙解释,“月满阁是我从小到大住过最好的地方。只不过我是个粗人,住在这么好的院落实属浪费。” “卓公子,”南星听明白前因后果后轻笑,“您住在月满阁是公主殿下亲自安排,奴婢无权做主。若是卓公子当真住不习惯,也要先跟公主殿下说一声。” “我知道为难南星姑娘了,”卓一一还想挣扎一下,“公主生病不宜打扰,我看府中有不少侍卫,你随便给我找一间就好。” 南星再次摇摇头,卓一一大失所望,垂头丧气回到月满阁。这要真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院落也就罢了,关键旁边就是公主寝殿,卓一一叹气,完全摸不到头绪,公主到底是放心自己还是不放心啊!她倒还没觉得是公主殿下眼抽看上自己,这公主府的规矩她确实不懂。 “南星,”鹿竹看到卓一一出院,迫不及待地碰碰她的肩膀,“你怎么和卓公子说这么多?” 公主让她查得卓公子要投靠的那家人还没有结果呢,现在把底子都抖出去,万一对方心思不纯……这些事情,南星应该比她更清楚才对。 “我只是觉得这些不是什么秘密。” “行吧。”鹿竹嘟囔一句,想想确实也没什么,在楚京要想知道这些,只是稍稍打听就能得到满意的结果。当面问总比背地琢磨强点。 “好了,鹿竹,去看看公主殿下的药。”支走鹿竹,南星这才进屋照看公主。果然,和卓公子所说一样,公主的呼吸声均匀。虽然脸上还带着一些不太正常的潮红,总体却比昨夜不知强了多少倍。 公主这病,甚为蹊跷。诚然公主殿下没有见过多少鲜血淋漓的场面,可公主从来不是胆小之辈,更何况按照鹿竹所说,当日公主提前发现不对劲的白薇,又做过一番布署,怎么能说是受惊? 最奇怪的是公主在遇刺后坚持一个人下山,偏偏还遇到卓公子,真的都是巧合?南星不敢再深究下去,公主殿下只要无虞就好。 “我睡了多久?”楚泽颖撑着床榻,坐起身子。 “公主,您已经睡了两个时辰。”南星把药递上来,“公主,先喝药吧。” “卓公子用饭了吗?”楚泽颖睁开眼睛时没看到卓一一,心里有些失落,但她更清楚一一现在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用过,卓公子吃了不少。”南星等楚泽颖喝完药才把卓一一刚才的请求提出来。 “不习惯?”楚泽颖甚至能想象出一一瑟缩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跟南星提出时的小表情,可惜自己错过了。 “本宫就当没听过你说的话。” 啥意思?鹿竹有些懵,南星隐约领悟几分,又递上洗漱的帕子,察觉到公主殿下此刻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又送上可口的饭菜才离去。 第二日,暖阁里公主殿下身体好转的消息传到卓一一耳中。 病好了,卓一一第一反应是欣喜,紧接而来的是担忧。病去如抽丝,公主殿下还未好透,现在去说自己的事情好像不合适。没等卓一一抓耳挠腮地想清楚,暖阁已经派人请她过去。 “公主。”仅仅是隔一夜未见,楚泽颖的气色当真好不少,双颊染上一点红润,人还躺在床上,感觉却大不相同。 仅看一眼,卓一一识趣地低头。 “卓公子,”叹气声后又带着些无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为什么你每次都不敢抬头看我?”昨天进殿便是如此,恐怕是恨不得自己主动提出拉帘子,楚泽颖偏偏不提。 一一不想看她,她还想看一一。 “公主,”卓一一半天蹦出来一个词,“男女有别。” “是吗?”楚泽颖强压着笑意,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借口,她的一一,真可爱,给自己找个完全不存在的借口。 “可是昨天,”楚泽颖拉长着声音,似有算总账的意思,“我拉了公子的衣袖,哦,还有前天。” “公子的清誉好像被我毁了一大半,真是不好意思!” 不敢抬头,只从楚泽颖的话音就能听出她根本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卓一一正不知如何去接时,楚泽颖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卓公子,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我昨夜思虑一夜,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要不然,”她真的想做到‘语不惊人死不休’,三两下酒出了个主意,“要不我就以身相许?” “卓公子,你觉得好不好?” 平地起惊雷,卓一一‘扑腾’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下,“公主殿下,您的清誉要紧,还是不要,”卓一一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不要开、此等玩笑。” 楚泽颖的笑容渐渐淡了,“先起来。” “卓公子都说是玩笑,”楚泽颖说,“何至如此?” “再说,卓公子都答应我和不知道我身份一样,如今这是言而无信吗?” 哪里不至于,公主殿下这话实在是太惊人骇俗。至于言而无信,卓一一想想其中的差别竭力稳住颤抖的双腿,慢慢地站起来。看到她起身,楚泽颖的神色才稍好些。 心里又想骂起黑衣人,书到用时方恨少,卓一一根本没学几句骂人的话,如今被人坑到这里,想想闷气更重几分。 “我,我虽知公主殿下是玩笑话,旁人却不知,让她人听到对公主总归不好。”卓一一坐回去后又忙解释。 “嗯。”楚泽颖点头表示自己明了,“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一一不会介意吧?” 要慢慢来,不能吓到对方,一一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喜欢上自己。不能让她当自己是个轻佻之人。 卓一一摇头。 “卓公子人真好。”楚泽颖可劲地赞叹,弄得卓一一都要怀疑自己当真成个好人了。 “公主。”卓一一决定先说正事。 “你要离开?”楚泽颖陡然变色,脑海中只注意到‘离开’二字,呼吸都急促两三分,卓一一不明白其中缘由还是耐着心思解释,“我是进京投靠亲戚,如今在公主府叨扰两晚,是该告辞了。” “是我忘记了。”楚泽颖暗叹自己这故意生的一场大病是真的把自己脑子烧糊了吗?一一她不会走。 “鹿竹。”楚泽颖朝外喊了一声。卓一一识趣地想先退出去,楚泽颖拦住她,“听听再走。” “卓公子,”鹿竹很快回禀,“您的事情公主殿下一早就吩咐过,根据您提供的地址,奴婢派人找过,街坊邻居说对方早在半年前就搬出那道街项,至于去了哪里,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查出。” “啊?”卓一一顿时傻眼,似乎弄不清楚对方怎么会不在哪里。 事情说完,鹿竹退出去,楚泽颖给了一一片刻反应时间才问道,“卓公子,我再让他们打探清楚,看这情形,目前你还是住在这里好。” “打扰公主了。”卓一一面露歉意,心里的疑惑更深。来京城要投奔的这家人,当然不是胡诌,但他们也不是卓一一的亲戚,只是一连串陌生的名字罢了。 那些黑衣人到底要什么,给自己服下一粒毒药后不见踪影,身份什么的却安排地明明白白,直觉告诉卓一一这背后的阴谋诡计在排队等她。 “公主,”卓一一顺势提出,“承蒙公主不弃收留在下,还让我单独住一处院落,我实在是心中有愧——” “卓公子是不是觉得白吃白住很不好意思?” “是。”卓一一艰难地点头,当然有点,所谓无功不受禄,白吃白喝的事情不能长久。 “可是卓公子救了我,就单说这份大恩是用多少钱也不能衡量。” “公主,我实在没做什么。”再让楚泽颖一口一个救命之恩挂在嘴边,卓一一自己都要羞愧而死。 “既然如此,”楚泽颖略加思索,很快她就计上心头,卓一一正想洗耳恭听是何妙计,楚泽颖来了一句,“卓公子,不如你和我聊天说话做抵债?” 这算什么办法,卓一一两只眼睛圆溜溜地瞪着,落在楚泽颖的眼中只觉得分外可爱。 她家一一,真的是什么小心思都藏在明面上。派这样的人来做卧底,若是以前的楚泽颖会骂一句有病,现在她只想说,她家一一真可爱。 7. 紧张 至于送一一来到自己身边的人,这么算算,倒是可以记上一个功劳,至于别的吗?就不要妄想了。 卓一一晕晕乎乎走出暖阁,满头疑惑,用聊天抵吃住,还可以这么算吗?我是来当卧底的,既然是来当卧底,是不是应该以任务为先,保命更重要,公主愿意让自己留下,那就顺水推舟,等那家人被公主殿下查出来再做打算。 又过了一日,公主殿下差不多可以下榻,皇后娘娘再次进公主府探望,这次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几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听旁边的人说都是公主。 卓一一避在院外,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里面的几句话。又过去两刻钟,里面的人出来,走在最后面的那位公主忽地回头,正好看到卓一一。 “你是谁?我怎么没有在皇姐这里看到过你,抬头让我看看。” 卓一一照做,不卑不亢地行礼后回道,“草民受晋阳公主恩惠,暂居在府上。” “想来你就是救下晋阳的那个人吧?”听到动静的嘉懿皇后回头只看了一眼便反应过来卓一一到底是谁。 “好孩子,来,到本宫跟前看看。”嘉懿皇后温和地招手。 “草民只是顺路搭了公主一程。”卓一一忙解释。 “晋阳都跟本宫说了,本宫还想着要去看你,没想到你正好在这里。”嘉懿皇后笑道,“你可是姓卓?” “是,草民卓一一。” “你以何为营生?”嘉懿皇后细细询问。 “草民原本在镖局里打杂,”卓一一回,“后来镖局不景气,草民便想进京投奔亲戚。” “亲戚可找到了?” “还没。”卓一一摇头。 “慢慢来,”嘉懿皇后道,“总会找到。” “是。” “本宫该好好赏你一番才对,”皇后娘娘笑道,“公子可有什么想要的?” “草民只是帮了一个微末小忙,公主殿下便允许草民在公主府居住几日。草民已经是感激涕零,没有其它想法。” “倒很懂事。”最开始开口的那位公主不由得多看两眼,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你是镖局里的人,可会习武?” “略懂一二。” “今日天气不错,不如,你在这里给本公主露一手?” “皇姐,”旁边的人不赞同道,“这是在晋阳姐姐的院子。” “谁的院子我也不过是让他展示一下武功罢了,有什么打紧?”完全不以为意的模样。 不知何时,许嬷嬷已经走了出来,看到这人,嘉懿皇后安抚住姐妹二人的争吵,“好了,晋阳刚能下榻,这会儿还在休息。” 很显然,对于皇后这位舅母的话,姐妹二人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不过谁也没有劝服谁,压着怒气走出公主府。 “可是给你委屈受了?”卓一一刚踏入殿内就听到楚泽颖的问题。 “嗯?”卓一一不大理解,委屈,哪里来的委屈。 “我现在……”楚泽颖想解释她现在还不能直接和那些人撕破嘴脸,所以没有直接出门拦下那些人,话说一半,她停了下来。一一她根本没有把这些当回事,自己又何必给她添烦恼。 “公主现在可是要休息?”卓一一主动猜测,乌泱泱来的一群人,可除了皇后娘娘看起来好像没有几个真心来看病的人,想来公主应该是觉得疲倦劳累吧。 “和卓公子聊聊天的话就不困了。” “公主。”卓一一无措极了,她那天可没有真的答应公主要当陪聊,她要找一份切切实实的工作,就算迫不得己留在公主府,也要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真的。”楚泽颖收起慵懒的模样,认认真真道,“和卓公子说话很简单。” 这是在说,她脑子简单,说话不兜圈子?卓一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听说豪门大户里的人家关系最为复杂,公主这亲戚关系,好像更复杂,见什么样的人就要说什么话。可自己也是来骗她的。虽不知黑衣人有什么具体目的,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公主殿下真的不休息吗?”卓一一下意识地避开这个话题,转头继续询问。 “不休息了。”楚泽颖轻轻摇头,似有无奈,“过不了多久京兆府和大理寺大概会过来做笔录。” “是因为遇刺的事吗?”卓一一心头一凛,刺杀明明不是她做的,心里还是下意识地想逃避。百密还有一疏,万一那些黑衣人真留下什么信息,公主要是知道自己是卧底……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现各式各样的刑罚,个个残忍至极。 “是。”楚泽颖肯定的回答让卓一一更紧张了,袖中的手指牢牢并紧才堪堪按下所有不安,“公主,我能在旁边看看吗?” “卓公子想看看大理寺和京兆府如何审案?” 这理由,卓一一忙附和,“嗯,我家地处偏僻,还没有见过这些事情,有点好奇。” “其实我本来就打算让你留在边旁听。”楚泽颖斜躺在软塌上,眼底的笑意温柔,落在卓一一的耳中完全变了一层意思。 留她,留她有什么用处? 自己这刺客身份是不是暴露了,刚刚是不是不应该多坐说留下,管大理寺和京兆府的进度如何,那黑衣人应该不会蠢到把自己要卧底的事情告诉刺客吧? 应该会告诉。当初黑衣人可是找人刺杀自己,要是不提前告知,刺客岂不是会直接下狠手,要是碰到多人围攻,自己再高强的武功也不能保证把公主从重重包围中带出来。 “谢谢公主殿下。”卓一一反应过来后赶紧表达谢意。 “不用谢,本宫是有私心。”楚泽颖挑眉一笑,卓一一这下连动都不敢动。 没过多久,南星和鹿竹进来布置一番。公主殿下不适合直接躺在软塌上接待人,椅子被铺上厚厚的软毯,楚泽颖拒绝她们过来扶。 “本宫还没病到这程度。”她自己的身体,楚泽颖比谁都清楚,要不然也不敢折腾这么一番出来。 “你们两个出去吧。”楚泽颖等二人收拾妥当后吩咐。 “公主……”南星不放心。 “这里还有卓公子。”楚泽颖看向卓一一。 “对,两位姑娘放心,”卓一一当即表示,“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再喊两位姑娘。” “是。”南星和鹿竹不敢反驳,出门前南星用哀求的眼神注视卓一一,一副都拜托给她的模样。 前脚给南星回个安心的眼神,后脚卓一一就开始心神不宁。 刺客中有人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活口,卓一一忐忑不安地看着几位大人进屋,门口的一束光恰好打在他们身上,看起来像是一个美好的开端,落在卓一一眼中,完全成了死神召唤。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每一步路,每个字,甚至于每道呼吸落在卓一一的心尖完全都不同。 “几位大人请起。”楚泽颖见过京兆府尹和大理寺卿,至于这旁边的一位女子,楚泽颖主动询问,“这位是?” 卓一一闻言也看了过去。大楚皇位理论上无论男女都可继位,可实际上如今的这位女帝也不过是第二位称帝的女子。至于朝堂之上,向来都以男子为尊,面前的这位姑娘看起来不比自己大几岁,却能大大方地以女子之身站在两位大人身后,这着实是让卓一一敬佩不已。 “微臣内宫巡按宫玉锦见过晋阳公主。”这名女子主动上前见礼说明缘由,“陛下听闻公主殿下遇刺,吩咐微臣和大理寺、京兆府一起快速查清缘由。” “原来如此,有劳几位大人。” “公主殿下客气,这些都是微臣应尽之责。” “老臣想问问公主殿下那日狩猎具体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大理寺卿先开口询问。 “几天过去,本宫不一定全能记起,本宫把能想起来的都跟大人讲一遍。” “本宫虽身体不好,却喜欢打猎,其实说是去打猎,不过是去山上看看风景,猎物都是身边侍女侍卫所打。本宫记得那天和往常一样出京……” “臣斗胆请问,”宫玉锦插上一句,“公主殿下是如何意识到白薇此人有问题?” “宫大人身边应该有熟识之人吧。”楚泽颖并不慌乱,对答如流,“这丫头跟我十几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本宫自然会注意。” “公主殿下很聪明。”宫玉锦夸赞道。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楚泽颖一眼,只这一眼,被旁边的卓一一捕捉成功。 “宫大人缪赞。”楚泽颖淡淡道,“本宫只是无事罢了。” “多谢公主配合。”宫玉锦在旁做好记录,又问,“不知当日和公主一起狩猎的婢女侍卫在何处,微臣还想找她们询问一些事情。” “当然可以。”楚泽颖唤来南星,“就由南星引领几位大人过去。” “臣多谢公主。”三位大人再次告谢转身去询问其他证人。 “一一。” “啊?”卓一一飘走的心思被这一声喊叫直接拉过来,抬头对上楚泽颖关切的眼神,心更虚了。 “一一,我口渴。”楚泽颖笑着提出自己的要求。 卓一一反应慢了一点。 “一一,”楚泽颖高兴之余又有些无奈,她的一一又在发呆,发呆的缘由她再清楚不过,可惜现在还不能直接捅破,“刚刚是不是你说要留下来照顾我?” 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吗?卓一一仔细回忆,好像确实如此。 “所以,”楚泽颖笑道,“可不可以麻烦一一帮我倒杯水?” “哦,好。”卓一一径直奔向瓷壶,摸下水温,有点烫。“公主,现在还不能喝,要冷一小会儿。” “嗯。”楚泽颖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口渴,耐心地等水凉下来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一一。” “嗯?”不是说好,要一直称呼卓公子吗? “是我又忘记了,”楚泽颖拍拍自己不大灵光的脑袋,忙改掉称呼,“卓公子,好像自从那几位大人进来你就有些不对劲,是和你想象中的办案不一样?” “对,对啊。”卓一一顺着话茬道,“是我过于孤陋寡闻,几位大人问得仔细,我一时入了神。” “他们应该还会再来。”楚泽颖笑道,“卓公子要是当真有兴趣,等到结案可以和他们聊聊。” “结案?” “那位宫女官本宫不了解,另外两位大人都是查案高手,想必不日就有结果。” 这么快的吗? 自己露馅是不是不远了,当日的那些黑衣人到底有没有留下活口。这几位大人目前查到什么。卓一一主动楼下旁听就是想了解案件进度,谁知几个人过来竟然真的只是跟公主询问案情,查到什么都没有交代。 “卓公子第一次听这些,要不要出去透透气?”楚泽颖体贴地询问。 “谢谢公主。”卓一一到底应下来,这几位大人并没有走,既然还在公主府,她还是想去看看。 8. 好奇 “卓公子可是还有要补充的事情?”柳树下靠着一名女子,双手交叉在胸前,慵懒地询问。 刚才的那位女官,卓一一不敢怠慢,“宫大人好。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我只是出来透透气。” “透气?”宫玉锦微妙地回头看去,“莫不是暖阁里太压抑?” “宫大人。”卓一一不明白宫玉锦话里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听出宫玉锦不善的来意。 “卓公子,我耳朵好使着呢。”再听到卓一一提高的声音后,宫玉锦收回并拢的双手,脸上的轻笑并未减丝毫。 “不知卓公子是哪里人?”宫玉锦又道。 “京城以外的人。” “这答案……”宫玉锦啧啧摇头,“很对。”却不是她要的那个。 “宫大人是来调查户口吗?”卓一一用生气掩饰住自己的紧张。宫玉锦是单单问自己一个人还是在场的其他人都要询问一遍。 亦或者仅仅只是对公主身边出现的陌生人好奇。卓一一的理智不断告诉她要稳住,不能自己先乱马脚,话没套出来先把自己套进去岂不是太蠢。 “哪里?”宫玉锦安抚道,“卓公子太紧张了,您是公主府的贵客,微臣小小官职,哪里敢擅自调查这些。不过是觉得卓公子这姓氏在京城甚为罕见,忍不住多问一句。” 不管宫玉锦说得是不是真话,卓一一只当是真,“大人说笑了,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姓氏罢了。” “是我多嘴。”宫玉锦站直身子,目测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也问完话,这才前去和二人汇合。 “鹿竹姑娘,”大理寺卿年约五十,停在暖阁前道,“公主殿下的病刚好不久,臣等问完情况便不再进屋打扰公主休息。” “微臣告辞。” “让几位大人费心了。”鹿竹再次道谢。 “姑娘客气,都是臣应尽之责,臣等定会尽快查找出真凶,还公主殿下公道。” “如此就拜托几位大人。”鹿竹送几人出府。她回来看到卓一一还在柳树下发呆,“卓公子。” “鹿竹姑娘。”卓一一刚打完招呼就发现道异样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鹿竹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没有。”鹿竹大手一挥,直接把心底话说出来,“卓公子,你一口一个姑娘地叫着我,我觉得还挺别扭。你还是直接喊我名字,叫我鹿竹就好。” “至于公子,”鹿竹挠挠头,“你全名叫什么?我能直接喊你名字不?” “我叫卓一一。”卓一一不等她开口直接道,“熟识的人都喊我十一,你要是不介意,直接喊我十一。” “为什么不直接叫你一一?”鹿竹困惑。两个人的脚步也慢慢向院内靠近。 “两个一不就是十一吗?” “也没错。”鹿竹点头,又道,“你这名字谁起?”好生随意。 “我入门排行十一。” “入门?”鹿竹忽然想到自己打探到的消息,顿时明白卓一一这里的入门手指入刘家镖局,“你亲生父母呢?” 卓一一落寞地摇头,“早已去世。” “我也是。”鹿竹大大咧咧地拍拍卓一一的肩膀,“没想到你也是。” “我跟你说,公主身边的我和南星都无父无母,南星好点,她有个亲妹妹,就是那天受伤了,以后介绍给你认识。”卓一一在楚泽颖的话里听过这人,灵均,所以点点头。 “好十一,我看你要不也来公主府当差,不比你找你那亲戚方便?”几句话一聊,鹿竹很快知道原来卓一一投靠那家亲戚是为找个安稳活计。 “我,”卓一一道,“我只懂押镖。” “押镖是保护货物,和保护人应该没什么区别吧。”鹿竹兀自琢磨,“对了,还没问,你功夫如何,要不,”鹿竹挤眼一笑,“我们去外院比划比划?” “鹿竹。”快步走出来的南星喊道,“公主殿下有事吩咐。” “公主?”鹿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绪,凑到南星跟前讨好地问,“南星,公主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这个点,公主怎么会喊自己。 “你还是快进去。”南星催促。 “十一,我先进去,比武改日再约。” “比武?”南星率先问出。鹿竹话说出口就要捂嘴巴,“没什么,我们闹着玩呢,公主找我有事,我先进去。” 当事人跑走,卓一一以为南星会问自己,奇怪的是,她和往常一样称呼,“卓公子。” 和岁月静好的院外不同,鹿竹在里面都要把窒息了。公主把她喊进来怎么不开口啊,要不她先说? “公主,”鹿竹拿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开口,“奴婢听南星说您找我。” “嗯。”楚泽颖轻轻点头,手里的书又翻过一页。 鹿竹心里焦急不已,偏偏楚泽颖还不开口。差不多等到她再准备豁出去询问时,楚泽颖道,“在外和谁聊天呢?” “十一。”鹿竹脱口而出,对上楚泽颖微妙的眼神,立马保持缄默。 “十一?”楚泽颖再次翻开一页书。 约摸着公主殿下似乎有点兴趣,鹿竹把自己说得都抖了出来。卓一一进公主府有几天了,据她身边的人来说,还挺规矩,从不越雷池一步,除月满阁和暖阁,她哪里都不去。 目前并没发现是什么卧底或是不怀好意之人的迹象,而且,自己刚才可是去套话的。 “回禀公主,”鹿竹自信满满地回,“奴婢并没有掉以轻心,十一的事情奴婢还在追查。” “谁准你喊她十一?” “……”鹿竹呆呆地张开嘴,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指指窗外,“卓公子允许的。” “卓公子说他入门刘家镖局排行十一,所以叫卓一一。” “公、公主,可是有什么不妥?”鹿竹支支吾吾地询问,对方真有问题,还是她没有发现的问题? “你先把你们两个在外说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是。”鹿竹再不敢耽误,像吐豆子一样老老实实地把每一句话都吐出来,确定自己没有遗漏才道,“公主,说完了。” “没有了?” “没有了。” 安静,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正当鹿竹做好心理准备以为又要面临什么雷霆之怒时,“你准备给她找什么差事?” 鹿竹更迷糊了,迷茫地表情只增不减,“奴婢,还没想好。” “算了。”楚泽颖心烦意乱,她思虑几天都没有结果的事情也没再为难鹿竹。她需要个借口,让卓一一光明正大留下的借口。最好的方式难道还是只剩下那一种吗? “一一要找的那户人家有消息了吗?” 鹿竹立即道,“还没有,不过奴婢已经找到一家熟悉王家的人,想必很快就有结果。” “不急。”楚泽颖说完这句话便不欲多说,摆手示意鹿竹下去。鹿竹就这么晕头转向地出门,满脑子想的都是公主殿下明明喊一一,怎么就不允许她喊十一,难不成也喊一一? 可都和十一商量好,对了,十一哪去了,公主喊她进去前明明还站在这里。 “卓公子回月满阁了。”南星道。 “我去找她。”鹿竹看看天色,还早,离晚饭还有一个时辰,比比应该够用。步子刚迈出去,不等南星喊,就听鹿竹自言自语,“算了,公主刚还因为十一的事情喊我进去,我还是保持点距离较好,南星,我先去找灵均。” “这脾气……”南星在后面止不住摇头,风风火火和灵均太相似。公主身边有四个丫头,灵均和鹿竹习武,自己和白薇主内,可惜白薇中途背叛。 卓一一回屋后真的琢磨起鹿竹的话来,在公主府找活,看东西看人,好像是没有什么差别。自己可以留在公主府里当侍卫啊! 到时候就是名正言顺,可惜不知道大理寺还有白日里那个叫宫玉锦的女子查出来多少信息。是不是自己都还没当上侍卫就被抓入大理寺。 听闻大理寺刑罚众多,自己一旦进去,也不知能熬多久。 卓一一想着想着在楚泽颖的聊天中不禁问了出来。 “大理寺?” “公主了解吗?”卓一一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楚泽颖不答反而笑起来,“原来卓公子想进大理寺。” “不是,我就是好奇。”卓一一捡起昨日的借口重复,凭她的身份哪里有什么资格进大理寺。若她真是堂堂正正的男儿身或许可以考取一番功名,而现在都是不可能的。 “我去过大理寺。”楚泽颖心里透亮,当然知道卓一一实际上想问的是什么。 “卓公子可知,本朝律法,从轻到重分别是笞、杖、徒、流、死。” 卓一一确实不知,从小到大,她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习武上,字是认得一些,本朝的法律却从未通读过,只断断续续从他人口中听过一些判过的案例。 “大理寺掌管天下案件,本宫年少时曾进大理寺看过,那里的牢房深不见底,黑漆漆地没有一点光亮,在哪里,死或许是种解脱……” 这么吓人吗?卓一一的两只耳朵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公主,”卓一一稳住心神,状似好奇地问,“若是,假如,那天刺杀你的刺客还活着,那她会遭受哪些刑罚?” “刺杀公主,”楚泽颖轻笑,“这罪责可就大了,若是当日刺客真有漏网之鱼,恐怕会把大理寺的刑罚都尝一遍。据本宫所知,大概身上没有一点完好,听说有一种刑罚能做到削骨割肉却不让罪犯先行死亡,只等那血流干才咽下……” 卓一一眼中的恐惧已经是肉眼可察,楚泽颖立马停下那些叙述,担忧地喊了一声,“一一。” “嗯。”卓一一呆呆地转头。 “没有。” “什么?” “没有存活。”楚泽颖道,“我让鹿竹做过清扫,当时没有一个活口,所以,一一,没有人会受这些惩罚。” “真的吗?”卓一一不大确定地询问。 “真的。”楚泽颖很想去摸摸卓一一的脑袋。原来这个时候的一一是会担心是会害怕的,可惜自己当年都没有看到,以至于让一一从一个胆小害怕的小姑娘渐渐变成那个连刀刺进骨头都不会喊疼的人。 自己真的错过太多。 幸好时间还来得及,自己还能赶上。 “公主,我……”回过神来的卓一一终于意识到不妥,自己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莫不是担心刺杀公主的人,那公主会如何看待自己。 “我都明白。”楚泽颖微笑点头,“卓公子是在担忧刑罚太过有损人和,其实我也不太赞同这些残酷的方式。” 卓一一其实没太听懂,隐隐约约明白过来公主好像是在替她找借口,便点点头附和。 “这些刺客不是重点,”安抚完卓一一楚泽颖又道,“她们刺杀我并不是自愿,退一万步,即使真有漏网之鱼,大理寺她们最终的目的是找出幕后指使,不是这些杀人的刀。” 这样吗? “当然。”楚泽颖肯定道,“人拿着刀杀人,难道会有人恨刀吗?” “公主殿下,”卓一一不由自主道,“您人真好。”连刺杀的人都能谅解,那自己坦白从宽是不是也会被原谅? “嗯。”楚泽颖毫无负担地接受卓一一的夸奖,还煞有其事地询问,“所以一一,进大理寺不好的,还不如在公主府里多走走。” 9. 缺人 这样的吗?不过自己对大理寺好像也没有什么兴趣啊。 卓一一当晚睡了一个很好很好的觉,就如同来公主府的第一个晚上。 又过两日,鹿竹终于把那户王姓人家的所有消息打探清楚,“十一,你要找的那户人家半年前从东街搬到南街,又从南街换到西市,可惜生意愣是没有救回来,不得已收拾一番后早已返回老家。” “你不是押镖吗?就算这酒楼还在开着,你莫不是准备去跑堂还是去端算盘?” 当然都不是。卓一一面露苦涩,“这两年刘叔渐渐上了年纪,我确实是想干些其他。” 好像是有点惨,投靠的亲戚早已搬走,要是以前鹿竹的爪子早就伸过去了,这次她绝对做到和卓一一保持距离,鹿竹没忘记上次在公主面前说起这一细节时公主那眼神。 往事不堪回首,总觉得公主看她那目光跟一些小媳妇看情敌一样。肯定是她眼花,鹿竹摸摸自己的胸脯,想起自己昨日称呼十一公主根本没有反对,胆子顿时大了一点,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跟十一拉开距离。 “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意见,”鹿竹悄悄道,“进公主府当侍卫跟我一样。” “可我……” “话不多说,我们先去演武场上比试一番如何?”鹿竹早就想比划比划,眼瞅着卓一一似乎有些松动,有人来禀告,“皇后娘娘来了。” “又没戏了。”鹿竹想对天叹气,她怎么这么倒霉,每次想比都出意外。 “鹿竹,”快步往暖阁赶去的路上卓一一好奇地询问,“这位皇后娘娘对公主可真关心。”短短几天时间都来公主府三趟。 “十一,你是不知道。”提到这鹿竹拥有绝对的发言,“皇后娘娘自幼疼爱我家公主,那是连她亲生儿子都要往后靠的那种,我家公主身体一直不好,皇后娘娘每次都是亲力亲为。” 转眼之间到暖阁门前,鹿竹乖乖闭上嘴巴,卓一一对皇后和公主的感情又有更近一步的认知。 里面已经是说说笑笑好一会儿,鹿竹和卓一一等人立在院外,没过多久里面有位女官打帘出来,“请问哪位是卓一一公子?” “是我。”卓一一不明所以地出列。 “皇后娘娘请卓公子进殿一叙。” “我?”卓一一不明所以,她和皇后娘娘只有一面之缘啊。鹿竹在背后悄悄推了她一把,女官也是盈盈一笑地打帘,“公子快快进去吧,不要让皇后娘娘久等。” “是。”卓一一怀揣着不安踏入殿内。 刚到皇后和公主跟前,里面的另一位女官开始宣旨,“传皇后娘娘口谕。卓一一护公主有功,赏白银五百两,布帛十匹。” 卓一一抬头不太明白是个什么状况,“好孩儿,这都是你应得的。要不是你把公主送回,公主还不知该如何进京呢。” “草民谢过皇后娘娘。”卓一一跪地谢恩。 “卓公子那里可还有上次给公主治疗的药?”嘉懿皇后转头又问。 “草民包中有。” “不知可否再给本宫一些,卓公子不要多想,本宫就是听晋阳说你那药特别管用,比太医院的药还好。” “公主缪赞,草民那些药哪里能比得上太医院。娘娘若是不介意,草民等会儿去取。” “姨母,”楚泽颖道,“取药不急,您还是先让卓公子起来吧。” “一时高兴竟然忘记了。”嘉懿皇后忙道,“是本宫大意,卓公子快快起来。” “谢皇后娘娘。”卓一一得到一个位置,那边嘉懿皇后又和公主聊起天来。“我跟陛下反应过,你身边的侍女护卫护驾有功,通通重赏,牺牲的也会厚葬。” “谢陛下。” “只是,”嘉懿皇后担忧道,“你身边一下子少的这些人,总归是要再补上来几个。” “姨母,”楚泽颖道,“孩儿想自己找。” “好。”嘉懿皇后没有不依,“随你,只是有一点,晋阳定要寻些忠心护主,武功高强的人来。你看上谁,直接跟姨母说。” “陛下和皇夫也都很关心你,”嘉懿皇后笑道,“皇夫今日还说要亲自来看你,宫中的那些事情你也知道,还是我这个闲来出来合适,更何况,你的身体本宫也更清楚些。” “孩儿不孝,总是让姨母担忧。” “你这孩子,”嘉懿皇后轻斥,“你还不孝顺?但凡身体好上一点,问安日日不断。” “眼看着你好转,本宫心中甚欣慰,也可以向九泉之下的陛下和姐姐交代。” “姨母,”楚泽颖听到皇后提到先人似乎颇为无奈。 “不提了,不提了。”皇后忙摆手把这个话题放过去,看看四周把人都挥退,这才说明今日过来的来意。她出宫相对便利,可做为一个皇后总是出宫也不合理。 “姨母眼见你身体好转,忽然想到你前些日子提到的事。” “什么事?”楚泽颖一时间没有想起。 “就……”嘉懿皇后懵了,“晋阳,就是你入朝的事情。” “姨母今日是想说这些?”楚泽颖面无表情。 “是啊。”嘉懿皇后重重地叹气,“楚国皇室子女年满十六岁方可上朝,你今年整整十六。前些日子你询问姨母上朝的事情,姨母还想让你早早站在朝堂之上。” “可如今看到你的身体……”嘉懿皇后进退两难,“本宫一时竟不知到底是入朝堂好还是不入好。” “姨母,”楚泽颖安抚地拍拍嘉懿皇后的手背,笑容柔和,“孩儿自幼体弱,满朝皆知,至于上朝之事,前些日子是孩子着急了,这两日孩儿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姨母提起,孩儿跟姨母撂句实话,这事不急,孩儿还是养好身体要紧。” 嘉懿皇后完全没有想到楚泽颖是这么个想法,过了许久重重地叹气,“罢了,晋阳说得在理,那些都不重要,不管怎样,你是先帝的嫡公主,册立太女是迟早的事情,至于上朝,还是保重好自己才是正道。” “姨母说得是。”楚泽颖心无波澜地听完,对于进入朝堂好像真的没有半点兴趣一样。 “好了。”嘉懿皇后又聊两句起身,“时辰不早了,晋阳,你好好养身子,姨母先回宫。” “恭送姨母。”楚泽颖要下榻,嘉懿皇后按住她,“都是自家人,虚礼不行了,你好好养身子。” “是。” 再次不放心地叮嘱嬷嬷和南星后嘉懿皇后才上马车。公主府里热闹起来,“十一,我可听说你那些是皇后娘娘从私库里单独赏的。” “你们那些?” “我们是陛下赏得。”鹿竹跟她介绍,“想来是皇后娘娘想特意谢谢你的好意。” 卓一一怔怔地看着这些赏赐,只觉得分外扎眼,这些东西,她根本不配。 “十一,怎么样,想好没?”鹿竹怂恿道。 “想好什么?”卓一一困惑地抬头。 “十一啊。”鹿竹几乎要败给卓一一了。“你到底有没有听皇后娘娘的那些话,公主府要招侍卫,你到底要不要来?” 公主的救命恩人到底比不上找一份踏实的事情靠谱,毕竟不能靠救命之恩的名头过一辈子吧。 卓一一自然心动,她的眉头刚刚松动就被鹿竹捕捉道,“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要不要我去跟公主说?”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灵均。”鹿竹惊喜地走到人跟前,上前打量一番,猛地拍拍她的肩膀。 “鹿竹,”灵均疼得是面目全非,“我还没好透呢。” “那你还下床,赶紧躺着,快躺着。”鹿竹手忙脚乱地把人往塌上扶。 “我在床上躺得太久,”灵均嘟囔,“你也不去找我玩,我只能自己出来透透气。” “你就是十一吧?”灵均转头面向卓一一,笑容可掬,“我听姐姐和鹿竹都提到你。” “灵均姑娘。”卓一一礼貌点头。 “你喊她鹿竹,也直接喊我名字吧。”灵均丝毫不见外。 “灵均。”卓一一这次反应很快。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灵均好奇地询问,“也说给我听听吧。” “我们在说十一进府的事,十一以前负责押镖,以后要是和我们一起照看公主府,你觉得怎么样?” 灵均当然举双手双脚赞同。卓一一确是犯难,她要怎么跟公主殿下开口,难不成直接说,我想进你府当侍卫? “那个,”卓一一咽下口水,好奇地询问,“公主府招护卫有没有贴个布告什么的?” 鹿竹和灵均,两双眼睛像看到什么怪物一样回头看,过了半刻还是鹿竹好心跟她解释,“十一,公主府招侍卫是内选,几乎都是陛下从禁卫军或是军中挑些能人进府。” 卓一一的气顿时卸下一半,原来她根本不配啊。禁卫军和军中,那些人可都是经过千锤百炼,就自己这身手,看来想留在公主府几乎是痴人说梦。 “你不一样。”鹿竹道。 这几个字顿时让卓一一生起希望,难不成选侍卫还有一些她不知道的办法。 “我有个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卓一一没有犹豫地点头。 “跟我走。”鹿竹拍拍手掌,自信满满地领着人就往暖阁方向去。 卓一一发誓,如果她知道鹿竹所谓的方法就是这样,刚才绝对不会直接跟鹿竹进门。 事情是这样的。 刚进暖阁,鹿竹就‘扑腾’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卓一一还没有替她心疼,很快她就听到干净利落的一句,“公主,卓一一说她想进府当侍卫。” 霎时间,殿内的南星,高坐在椅子上的楚泽颖,目光顿时落在卓一一身上,那一瞬间卓一一想逃走,偏偏鹿竹在在旁挤眉弄眼地示意她赶紧说话。 “我,我……”箭在弦上,可谓是不得不发,卓一一闷着脑袋索性豁出去,“回公主,我确实想进公主府当侍卫。” 没有声音,没有回应,一片沉寂,久到卓一一以为希望渺茫时。“鹿竹,你先出去。” “公主,十一她……”鹿竹在旁还想听个结果,猛然要出去还想再挣扎一下,南星直接把人给拽出去。屋内只剩卓一一和楚泽颖。 心里怦怦跳个不停,卓一一实在是太紧张。能不能留下就看这一举了,鹿竹替她开完口,剩下的也只能等公主的回应了。 “你真想当我的侍卫?”楚泽颖问。 “嗯。”卓一一点头。 “你可知,”楚泽颖轻笑,“我这公主府并不缺侍卫?” “可是皇后娘娘说——” “你不想听听我公主府缺什么吗?”楚泽颖打断卓一一要说的话。 卓一一静待。 “我这公主府缺个其实缺个驸马。”楚泽颖笑道,“不知卓公子可有意向?” 10. 留下 脑袋上像是着了一个霹雳,卓一一结结巴巴,声音极其低,“公、公主……” “跟你开玩笑。”楚泽颖顿时收起笑脸,卓一一听到这句话心里安定不少,当然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当她想去探究楚泽颖为什么说这话时,楚泽颖只给她留下一张侧颜,外面有清脆的鸟鸣声。 开玩笑,原来是开玩笑。卓一一有种说不上来的轻松。快吓死她了好吗? 还是白天,斑驳的树影摇曳在窗前,卓一一看不见楚泽颖的眼睛,更看不清楚楚泽颖的神态。 微风吹过,卓一一忽然注意到公主殿下搭在膝前的右手,这只手好看极了,手指修长,就是洁白的指骨上没有什么血色,卓一一不知为何没有收回视线,明明这样直白看向公主是大不敬。 楚泽颖忽然轻咳了一声,她用手宽大的袖子似乎想掩饰因咳嗽带来的震颤。 “公主,”卓一一脑海中的杂念顿去,想上前的脚步半路退回来,卓一一转头想往外奔。 “没事。”楚泽颖转头向她轻轻地摇头,垂着眼收起手帕,淡淡道,“老毛病了。” 卓一一闻言,想想鹿竹多次提过公主殿下的身子骨不好,再想想自己还要为这些琐事让公主操劳,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忙倒杯热水递到楚泽颖面前,“公主,您先休息,我先回去。” “你不想当侍卫?” 卓一一僵硬地转身,不说不,也不敢抬头。 “我听鹿竹说了你要找的那户人家。”楚泽颖的话很平稳,她的话是缓缓说出来的,可能是因为刚刚咳嗽过,带着点沙哑。 “公主关怀,鹿竹已经跟我说过。”卓一一想想刚才自己说过的话,公主殿下已经被她搅扰,索性直接开口,“我想,不如公主府是否需要我?我的武功……” “卓公子是担心自己的武功不能胜任?”楚泽颖背靠椅子,不慌不忙地问。 “听鹿竹说,公主府的侍卫都是高手。”卓一一知道不能避开这些问题,黑衣人要求他必须留在公主府,可自己的武功根本不能胜任。 “你觉得南星的武功高吗?” “南星姑娘似乎不会武功。”卓一一不用过多回忆便能直接回答。习武之人身上的那些特点,据卓一一了解,南星姑娘似乎都没有。 “她不会。”楚泽颖轻轻点头,“但她同样是我信任的人。” 卓一一好像听懂楚泽颖的话,她和南星姑娘不同,南星姑娘能照料公主殿下的日常生活起居,卓一一自认是位粗人,再说,宫廷里的那些自己一窍不通,要是当不上侍卫,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又在钻什么牛角尖呢?”耳边忽然响起轻柔的声音,卓一一迷茫地看过去,这话、这语气,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能说出来的,刚才那句缺驸马的话忽地又在卓一一耳边回旋。 “我的意思是说,”楚泽颖轻笑,“我不是在乎什么武功不武功。” “那公主在乎什么?”卓一一迫不及待地询问,等她后知后觉查出于理不合时,想收回去也有些困难了。 “我在乎的……”后面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卓一一听不真切,又不敢细问,只是觉得听公主的意思,她好像真的可以留下来。 “我不缺侍卫,”楚泽颖这次终于把自己的目的给挑明,“不过,白薇走了,你要不要留在我身边当个贴身侍卫?” 侍卫?真的可以当侍卫,还是公主直接召见,卓一一恨不得直接在外面蹦一圈,满心满眼只有“侍卫”这两个字。 “我愿意。”卓一一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 对于她的爽快回应,楚泽颖好像很开心,和颜悦色地笑问,“你也不向我打听打听当贴身侍卫要做什么,一个月多少钱吗?” “侍卫就是保护公主的安危,至于钱,”卓一一肯定道,“我只求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你倒是很容易知足。”楚泽颖轻笑。 卓一一手背在身后,心里装满欢喜都要满溢出来,“我,我会刻苦努力学习,争取当一名合格的侍卫!” “不急。”楚泽颖摇摇头,琥珀般温柔的眸子是全是浅浅的笑意,“不着急的。” “要急。”卓一一认真道,“我以后定会好好保护公主。”卓一一的话发自肺腑。答应黑衣人的那些话只是权宜之计,她没想过做什么不利于公主的事情。 “先好好休息。”楚泽颖嘱咐道。 竭力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和鹿竹站在离暖阁很远的地方,卓一一这才把自己被录上侍卫的好消息分享给鹿竹。 “我说得没错吧?”鹿竹得意地挑眉,“我就知道公主殿下会同意。” “你怎么知道?”灵均不知何时凑到两人后面,好奇地询问。 “灵均!”鹿竹无奈,“你身上的伤害没好,跑出来做什么?” “早好了。”灵均哪里还能顾得上伤,一双亮晶晶地眼睛只想弄清楚答案。 “公主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鹿竹给灵均一个鄙夷的眼神,“公主殿下对帮助过自己的人,向来都会许一个条件给他。” “好像……”灵均仔细回忆,“确实是的。” 是这样的吗,仅仅是为报恩?不管皇后娘娘还有其他人怎么误会,公主殿下应该清楚那些赏赐早就是绰绰有余。 “在想什么呢?”两双眼睛直勾勾地扫过来,卓一一连忙晃晃脑子里进的水,公主殿下为人如此,她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不管怎样,公主愿意留她在府中就是好事,最起码可以跟那个黑衣人交代。 “我,”卓一一连忙转移话题,“我在想,我要搬家。” “搬家?” “确实该搬。”鹿竹替卓一一琢磨,“你现在住公主殿下的隔壁,好像是有点……” 终于有人发现了吗?卓一一激动到想要流泪,她以前就想问,自己以男儿之身直接住在公主隔壁的院子为什么就没有人有异议,不是说皇家最重礼仪吗?就算隔壁不是公主殿下身边人的居所,让她一个外人住在那里根本不合适。 卓一一的眼睛眨眨期盼从鹿竹那里听到自己搬家的消息。 “还是,”鹿竹硬生生地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挺合适的。”公主殿下亲自开口,她刚刚是疯魔了吗?想说不合适。 不过话说回来,确实是不大合适啊。鹿竹懵了。 11. 听话 公主殿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十一住在隔壁,虽说是为报恩,可公主府这么大的地方,哪里不能居住。再说,报恩的方式千千万,明明可以给十一很多钱财,似乎没必要把十一留在这里吧。 还有公主殿下对十一的态度,听其他人说说,十一的饭食公主都过问过。联系到以前那些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鹿竹拖着下巴脑袋晃了晃。 卓一一发现鹿竹的眼神微妙。 “有、事吗?”卓一一无辜地回望过去。 “十一,”鹿竹好奇道,“你以前是不是见过公主殿下,和公主是旧相识?” 卓一一摇摇头,她和公主是第一次见面,连楚京都是第一次来。 “那就奇怪了。”鹿竹上下扫了卓一一几眼,面前的男子眉目清秀,身姿英挺,比京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甩了好几条街。可京城里也不缺乏长相出众又有才华的男子啊。 “十一,你想去考些功名利禄没?”鹿竹好奇地问。自古男子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多,虽说从第一位女帝登基后女子的机会也渐渐多起来,但那仅仅限于内宫。 “没。”卓一一淡笑,“家里条件不好,略认点字。”就算家里有钱她也不会去考,万一露馅,等待自己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果子。 “是了,我忘记了。”鹿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憨憨一笑,心里的那点疑惑渐渐消失不见,她记得,公主是喜欢有文化的,前年在大街上看到登科状元时,公主可是说过她喜欢那样的。 想多了,公主肯定只是为报恩。 “好好干。”鹿竹颇有种寄予厚望的感觉,拍拍卓一一肩膀,“我们以后一块保护公主殿下。” 可你说了半天,就是没有说到底要如何搬离院子啊!卓一一咽下想要开口的话,老老实实回院去,嬷嬷依旧在院子里等她,这一琢磨,第二日的天也亮了起来。 “公主,您真的要去大理寺吗?”南星替楚泽颖打点好,对她的身体还是不放心。 “你又不是不清楚?”楚泽颖无所谓道,“本宫的身体一向如此。”时好时坏是常事,不过,她会好好保重身子,毕竟,还有那么多的人要等着她去算账。 卓一一就是这个时候踏入房间。 阳光洒在身后,背对着光的人款款走过来,她的步子不快不慢,清晰的模样很快落在楚泽颖的眼里。 一一,她的一一,楚泽颖的心里温温的,又软软的,心情都好很多。最重要的是,她的一一啊,这一世一定会平安喜乐,身体康健。 “公主,”卓一一当然不知道面前的人在想些什么,弯下腰就想行礼,楚泽颖摆摆手示意不用然后让南星下去。 “是。”南星头也不回地出门关上门。卓一一还是弯下腰礼貌行礼后乖乖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上前一步的打算。 她坚持如此,楚泽颖明白也不好再说什么,“一一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又是一一,卓一一咬咬牙,“卑职卓一一前来报到。” “报到啊?”只一句话,卓一一的小心思便被楚泽颖猜出来。她的一一为什么不愿意自己这么称呼她,明明前世自己喊出这个名字时一一都会很开心。不过仔细想想,那个时候的一一颤抖着耳朵,那副惹人怜又惹人爱的模样,似乎害羞更多。 那现在呢,也是害羞? “一一,过来。”楚泽颖向人招手。 “卑职……”眼见着提醒不行,卓一一觉得公主殿下可能还是更适合直接说。 “一一,”楚泽颖无奈道,“你现在可是我的贴身侍卫。” “?”她是公主的侍卫,公主殿下不用提醒。 “一一,”楚泽颖的无奈更深,笑意也更大了,“做侍卫最重要的是什么?” “尽职尽责。”卓一一肯定,她押镖时,最重要的就是守好镖,当侍卫,最重要的不就是保护公主殿下? 楚泽颖轻轻摇头,“不对。” 那是什么? “是听话。”楚泽颖道。 听话,对公主的话言听计从。卓一一懂了,抿着嘴,想想公主殿下刚才的话,往前踏了一步。 “很好。”看到公主很满意,卓一一又往前走几步,离公主还有两步远的距离,卓一一道,“卑职明白了。” “一一,”楚泽明白这已经是卓一一能靠近的最近距离,相比以前,已经很好,剩下的她来。“坐。” “卑职——”卓一一话没说完忽然想到要听公主殿下的话,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身子僵硬地坐到椅子上,不像自己主动,反倒是像被人按到椅子上一样。 “一一,”楚泽颖倾斜身子凑过来,卓一一身体的本能告诉自己要躲,脑子却制止了她,呆呆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卓一一忽然觉得,她好像可以提醒开口说话,“公主,我觉得……” “一一想说什么?”楚泽颖已经凑到卓一一面前。长长的睫毛逼到自己面前,卓一一还是没能控制住身体的本能,往右侧偏,这个木椅并没有扶手,也没有靠背,她偏得突然根本没有预测到椅子不稳…… 眼见就要倒下,“小心。”楚泽颖及时地拉住卓一一。手臂在桌子上轻轻划过,楚泽颖的手牢牢地拽着卓一一。 “公主。”卓一一是习武之人,短暂走神后很快就稳定下来,“卑职没事,谢公主殿下。” “嗯。”情况是稳定下来,楚泽颖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公主?”两个人紧紧握着的双手放置在桌面,卓一一忽然发现一件更要紧的事情,担忧地抬头“您的手?” “没事。”楚泽颖这才收回自己的手臂,桌子光滑,可瘦弱的手腕还是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记。 “卑职去喊人。” “不用。”楚泽颖把卓一一喊住,她浑然不在意自己白皙的皮肤是否出现什么红印,“小伤,不用在意。” “公主千金之躯,身子贵重,卑职身为公主的侍卫,理应以保护公主殿下为已任,让公主殿下帮忙已受之有愧,卑职……”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楚泽颖听着眼前人一板一眼地叙述这些,颇觉好笑,到底还是没忍住打断她的话。 卓一一的眸子弱弱抬起,眼神闪了闪,心底一颤,公主怎么知道? “在想我怎么知道的?” 又个问话让卓一一顿时连想法都没有了。 “一一,”楚泽颖耐心性子柔声哄道,“告诉我谁教你这些话?” 卓一一咬紧牙关不说话。 “一一不说我也知道。”楚泽颖自信道,“是不是许嬷嬷?” 一语中的。卓一一泄气地点点头。公主殿下实在是太聪明了,她根本就瞒不住。 “这很好猜,”楚泽颖道,“照顾一一的人也只有许嬷嬷会说这些。” “是卑职主动询问许嬷嬷。”卓一一道。她要进公主府当侍卫,那些规矩自然要铭记于心,她昨夜都记下来。 她不需要。 楚泽颖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拧紧,眼下她并不能改变一一的身份,可也不想让这道身份束缚着一一。 “一一不用了解这些。”楚泽颖摇头认真道,“还有,一一也还是用以前的称呼就好。” 前句还好,后句直接让卓一一如临大敌,公主殿下不想承认自己这个属下,“公主殿下是想返反悔,不让卑职当侍卫了吗?” “没有。”楚泽颖完美温柔的脸庞露出一丝笑意,“我身边可没有贴身侍卫。” 侍卫就侍卫,为什么公主殿下总要强调贴身侍卫,不过这也不是很重要,只要公主殿下要她就好。卓一一悬起的心轻轻放下,身上都洋溢着喜悦之色。 公主殿下是主子,自己就听公主的话,“是。” “一一真乖。”她的口改得快,面前人的气色似乎都好不少。 卓一一的心里更加凌乱,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村头前做完家务终于得到家长夸奖的孩子,就差一根糖葫芦了。可能公主殿下对待身边人就喜欢这样吧。 “公主殿下该出发了。”门外清亮的提醒声传来。 去哪里卓一一提前从鹿竹那里了解过,这是公主遭遇刺杀后第一次出府,刚走到门前卓一一便看到列队齐整的府兵,腰间是把长剑,中间有辆华丽的马车。 “一一,过来。”很快站在马车前的楚泽颖便喊住卓一一。 看看站在公主身边的南星,再看看马车,卓一一似乎懂了,二话不说走到公主面前隔着衣袖想扶她上车。 “你先上去。”楚泽颖道。 “我扶着公主。”卓一一没去踩那毛茸茸的毯子,“公主先上。” “你上去拉我。”卓一一这才动身,两步跨到上面,伸出手递到楚泽颖面前。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伸出手,楚泽颖很快把自己的手递上去。 手腕处的划痕不是很明显,心心挂念的卓一一却一眼看到。 “一一?”楚泽颖偏头, 卓一一把公主拉上来,转身就准备跳下马车,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南星,让她来处理好。 “过来。”想法很好,人没跑掉。 12. 同乘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马车的门楣较低,卓一一略微弯着腰询问。 “一一,”楚泽颖的身子半倚在车厢上,仰头温声地指着面前的位置,“坐这。” 车厢里吗?她是侍卫,可公主殿下发话,卓一一抱拳道谢,转身坐在椅子的边缘,离公主殿下是要多远有多远。 “再近点。”楚泽颖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听到命令的卓一一像蜗牛挪窝的速度一样,慢慢地磨蹭过去。 偏偏对方的耐心很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车外也没有人催促,卓一一自己先没有耐心。“公主。”在一臂之遥的地方稳稳坐下。 楚泽颖这时才满意地点头,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出发。 “公主,”眼见着马车真要出发,车厢里再不进人,卓一一沉不住气道,“我去喊南星。” “不用。”楚泽颖的心情显然很好,偏着头笑容可掬地看着卓一一,“南星要照料府中的事情。” “我去喊鹿竹。”卓一一很快就打定主意。 “喊她们做什么?” “我,”卓一一说出自己的顾虑,“我自己照顾不好公主。” “嗯?”楚泽颖好笑不已,“我有手有脚,不需要。” “可是公主你的手腕……”卓一一弱弱地指出,公主明明是因她受伤,想逃避开确实有点不道德,可这种事情,明显还是南星和鹿竹更合适。 “原来一一这么关心我?”楚泽颖轻笑,“一一要是再念叨几遍,我这伤怕是都要好了。” “一一在押镖的时候受过伤没有?” “受过。”卓一一紧绷的身子渐渐舒展开,在押镖的那段岁月里,什么大风大浪卓一一没有经历过,有次遇到个厉害的劫匪,卓一一半条胳膊的肉都在往外翻,那次受伤后整整在床上躺半个月。若是换个身份,在卓一一眼中这根本就不叫受伤。 “公主殿下不一样。”卓一一认真道,她就是个粗人。 “没有什么不同。”楚泽颖清楚地知道卓一一此时此刻对待受伤的态度,倒也没想过即刻就把这种观点掰过来,“所以一一最重要的是要好好保护自己。” 可是侍卫不应该是保护主子吗? “我的贴身侍卫当然不同。”楚泽颖说完不等卓一一再问,又道,“一一,我想休息会儿。” “我在这守着公主。”卓一一的声音很低,楚泽颖点点头,为她的这句话欣喜若狂,灼灼的目光看得卓一一莫名其妙,沉默地看看车厢底子直到听到平稳的呼吸声,卓一一才转过脑袋。 只是片刻时间,楚泽颖好像真的睡了过去。长长的睫毛微垂,一头乌发如云铺散,脸上的表情柔和,好像在做什么美梦。 公主真的如黑衣人所说的那样残暴无道吗?卓一一入眼的只有这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除了偶尔会开些玩笑,其实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还挺像。 如果说两个人的不同,大概就是身体状况。在卓一一的记忆中,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骑在高大的马头上,英姿飒爽让人记忆犹新,公主殿下多了一丝病态。 念到此处,想想今日的天气,卓一一往旁边的柜子看去,轻轻打开里面果然有张锦织的薄被,上面绣着绚丽的牡丹花。卓一一把薄被打开,慢慢地盖在公主殿下的身上。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后,卓一一缩到角落,闭上眼睛。 夜里并不安稳的睡眠在这一刻悄悄袭来,卓一一记得鹿竹早上说过,从公主府到大理寺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距离。 她没注意到沉睡的人睁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此刻的她哪里还有什么睡意,只是贪婪地一寸寸地看着眼前的人。 从眉宇睫毛到小巧的鼻子,再到饱满的嘴唇,完美的下颌骨,最终落在那截脖颈处。那炽热的目光,仿佛要把人给吞咽到口中。 可惜时间还没到,深知再看下去会打扰到对方的楚泽颖及时收回,舔了舔口干舌燥的嘴唇,脑袋向卓一一的方向倾斜。 木兰花的气味越来越近,楚泽颖不知一一何时有了佩戴这些香囊的习惯,这香味很淡雅,完全不逊色于皇宫里的那些名贵香料,既然一一这辈子喜欢,楚泽颖也欢喜,再次见到卓一一的第一面,楚泽颖都想好要在院中种棵木兰树。 以后的漫漫岁月里,她可以和一一在树下品茶,闲聊,游玩,甚至于亲吻。 那些画面过于美好,楚泽颖想着想着心神激荡,马车突如其来的晃荡让楚泽颖的那些想入非非戛然而止。 “公主,”帘外很快传来鹿竹焦急的呼唤声,“您没事吧?”仿佛下一瞬就要打帘查看情况“无事,继续走。”楚泽颖平静地回完,转头便看到卓一一迷迷糊糊要醒过来的睡颜。 刚刚靠在车壁上的半张脸已经转了过来,白净的面容上多了一条压出来的红痕,卓一一清醒地极快,“公主?” “路上有颗石子,无碍。”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卓一一确定一切又恢复正常后再次进入梦乡。 辘辘行驶的马车终于停在大理寺门前,早就知道了接收到消息的一干人等恭敬地站在门前。车帘打开,众人弯腰行礼,眼巴巴地看着要出来的人,先出来的却是一个极为陌生的男子。 这位……见过卓一一的几位大人很快认出此人,宫玉锦倒是有始有终,完完整整地把这个礼行完。 “各位大人请起。”楚泽颖迟了一步出来,见到等待在这里的各位大人府衙,道,“本宫身体不好,让各位大人久等了。” 众人齐声应道,“臣等不敢。” “是臣失察,”大理寺卿先行请罪,“臣有负圣恩,愧对公主殿下,让那些不法之徒逍遥在外。” “本宫手下当日不知轻重,没有留下活口,大人颇费些时日纯属正常。”楚泽颖三言两语化解完大理寺卿的请罪,抬脚往前面行去。 “公主殿下,停尸房在这边。”大理寺卿诚惶诚恐道,他这官运看到是到头了,刺杀一国公主,还是这么一位身份敏感的公主,苍天知道到底是何人下的手。 一不小心弄不好小命都要没了,偏偏这位体虚的公主殿下还提出要到停尸房看看尸体。大理寺卿忐忑不安地祈祷,公主殿下可千万不要晕倒在大理寺。 “公主,到了。”一众人停在门前,楚泽颖这才说明来意,“本宫听说断案如神者能从死者的衣着,外貌,尸体上看出她身前的痕迹,其实本宫今日前来就是好奇,想想这让本宫大病一场的刺客是何面容,本宫还没有细细看过。” 众人目瞪口呆,竟、竟然只是为了这个! 怎么有种公主殿下是来看刺杀她的人下场多么悲惨的感觉。 这算不算落井下石,还是对着这些尸体。 “公主殿下言之有理,”京兆府尹言之凿凿道,“这些刺客犯大不敬之罪,实属罪该万死,等臣找到其真实身份,一定要严查其族人。” “大人有心了。”楚泽颖微微颔首,不咸不淡地夸奖了一句,可惜她今日来可不是要听这些场面话。 “不知几位大人调查的结果如何?”楚泽颖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些存放完整的躯体,她忽然生起一丝烦躁,不应该让一一留在门外等她。 “这个……”几位大人瞬间吞吞吐吐起来,由于刺杀者全部身亡,身上更是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画下这些刺杀的模样让人前来认领,谁知过去这么多天,竟无一位家眷亲属认识之人找上门来。 明明是挑出几个有特征的人画像,更不是从大理寺和京兆府发出的寻人告示。京城那么大,不可能完全没有痕迹,但是到目前为止还真的没有消息。这么一来就很被动,眼见着时间一点点迫近,大理寺卿和京兆尹整宿整宿睡不着觉,满朝上下的眼睛可都在关注这。 “不知公主殿下可有眉目?”京兆府尹试探着询问,如果公主殿下能多说一点消息,哪怕只是一点点,可能都会对案情有重大推进。 “你问本宫?”楚泽颖好笑极了,“本宫该问谁?” 京兆府尹垂头再不敢吭声。 “几位大人,”楚泽颖道,“本宫可不想日日被圈养在公主府,你们一日不破案,本宫岂不是一日不能出门?” “是臣的不是。” “算了。”楚泽颖之所以出这个门就是为了提醒提醒,当然,顺便有了可以诉苦的凭证,她这场病可不能白生,在大理寺卿转一遍便该到皇宫了。 “本宫想你们也是尽力了,不过,”话锋一转,楚泽颖道,“想来陛下姑姑更喜欢听结果。” “是。” “公主,”刚跨出门便看到卓一一乖巧地站在门外,碍眼的是她旁边的人,楚泽颖眯起眼睛走到二人面前,“鹿竹,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鹿竹浑身一激灵,那笔直站立的架势恨不得化身为一截挺拔的竹子。 “说说?”楚泽颖似笑非笑。 “公主,我们在……”卓一一想替鹿竹说,话说一半卓一一识趣地闭上嘴巴,公主殿下好像很不开心。 也对,任谁看到刺杀自己的人心情也不会好,正常,理解。既然是心情不好的公主殿下,卓一一回想起许嬷嬷给的那些忠告,回避是为上策。 “公、公主,”鹿竹吞吞吐吐道,“奴婢是在问十一觉得大理寺怎么样?”聊这应该不犯法,能说吧? “哦?”楚泽颖轻描淡写地说,“然后呢,说来给本宫听听?” 作为自幼服侍公主殿下的鹿竹很快察觉出来危机解除,公主的心情大为好转,说起来话流畅很多,“十一说大理寺气派,有种不怒而人人自危的感觉。” “公主看完了吗?”鹿竹回答完毕又指指内屋。 “嗯。”楚泽颖道。 “公主,奴婢要不也进去看看?”鹿竹请示道,“奴婢最近仔仔细细回忆了一下那些人的招式,他们的武功应该同出一派,若是和几位大人说说,或许有利于破案。” “好。”楚泽颖没理由反对。 鹿竹指了指十一,意思是她要不要进去,她的这个小动作隐秘,从卓一一的视线看起来容易,哪里公主直接问,“一一也想进去看看吗?” 卓一一想看又不想,进退两难之间让她在这里徘徊很久,其实刚刚鹿竹和她说得那些话她根本没有几句听到心里。 找到凶手,这已经不仅仅是这些破案人的事情,如果能知道这些刺杀之人的身份,说不定黑衣人的身份也有眉目。性命还是握在自己手中牢靠。 “我想去。” 几位大人用眼神示意手下的人再次掀开白布,鹿竹把前几天没有想起的细节一一说完。宫玉锦在旁刷刷地做笔记,不经意间地回头,刚好看到卓一一被什么吸引住目光。 “卓公子可是认得此物?” 这是一方手帕,出现在这位刺客身上极为不和谐,宫玉锦曾经试图去查找这房手帕,可它实在是过于普通,无论是从针线的手法还是布料上来说,都太普通了。 “没有。”卓一一矢口否认,“我只是觉得这只蝴蝶绣得极好,翊翊如生。” “是啊。”宫玉锦附和点头,可惜就拿这条街来说,能秀出来这只蝴蝶的绣娘都能站满一间屋子,更别提整个京城。 “一一,该回去了。”楚泽颖适时地在后面喊上一句,恰到好处地把卓一一从宫玉锦逼问的目光中解救下来,要是再和宫玉锦说下去,卓一一怕自己会忍不住和盘托出。 “一一?”回去的路上和来时没有区别,楚泽颖却明显看出卓一一的心不在焉。 13. 用饭 “没事,”卓一一下意识地回,对上楚泽颖莫名的眼神,她才讪讪地喊了一声,“公、主。” “我走神。”卓一一后知后觉地道歉,同时也暗暗地在心底给自己记上一笔。她怎么能走神,不知道在刚才的那种情况下,那位宫大人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一一?”楚泽颖不耐其烦地又喊了一声。 “我,”卓一一知道不回答是不可能,当然她也不会把自己心里所想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完全不说的话,眼下公主这一关她都难挨。没再思索,卓一一道,“我,我第一次见这么多的死人。” “下次不进去了。”楚泽颖颇为懊恼。 啊?卓一一眨巴着眼睛。 “以后,”楚泽颖的手忽然伸过来,又怔怔地停在半空中,“这些事情会让一一少碰到些。” 公主是在心疼她?卓一一眼角酸涩,忽然又产生了一种错觉,她的语气却是那么让人信服,卓一一的心又多了丝愧疚。 作为押镖人,卓一一当然见过死人,虽然可能没有今日在停尸间里看到的那般多,可她到底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不至于真的被吓到。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找个借口转移注意力。 怎么办?公主好像信以为真了,而且她的眼睛里是卓一一读不懂的感情,有眷恋有心疼还有些,卓一一看不出来。 “公主。”卓一一道,“我会适应。” “适应那些?”楚泽颖否认,那些可不需要一一去适应,“一一还是安安全全地呆在我身边较好。” 好像是哦!卓一一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话里的漏洞,适应那些嗜血的日子?这里可是公主府,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是她们的首要任务,要是公主府真成筛子,每日都有这么多的人来来往往,楚京才要乱套了。 “公主,我说错话了。”卓一一像是泄去浑身的力气,或许她就不该多说话,还是做个背景板站在公主殿下身后合适。 “一一的这份心很好。”楚泽颖不吝啬任何可以夸赞卓一一的机会,上一世,一一很少说话,在楚泽颖的记忆里,沉默寡言,从来都是只做不说,自从他打破这次见面,一一在她面前的话似乎越来越多。 回去的路程格外快,可能是心里藏着事,卓一一身为侍卫的职责刚完成,她就一头脑扎进自己的床榻上,拉下帘子,确保外面没人,卓一一这才小心翼翼屏住呼吸,打开包袱。 熟悉的蝴蝶绣品印入眼帘,卓一一瘫坐在床上。 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和她在大理寺的监牢里见到的丝毫不差。 不死心又仔细看上几眼,卓一一手中的帕子悄然落地,熊熊烈火在心中腾腾升起。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特意赠给自己这一方手帕,若是这公主府里的人一开始便怀疑自己进府另有图谋早早就打开自己包袱看到这方手帕,自己哪里还有小命能坐在这里! 卓一一几乎要认定自己和这黑衣人旧有仇怨,她从来不认识对方,难道是刘家镖局的仇人?更不应该,自己只是刘家镖局一个普普通通的押镖人,生意上的报复需要牵扯到公主,即使对方想自寻死路也不会有这个能耐。 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暖阁。 楚泽颖在内殿看书,南星和几个小丫头在打扫屋外。刚刚翻了几页的书籍被放置在桌前,“南星。” “公主。” “你查到了一一什么消息?”楚泽颖开门见山。 “公主?”南星第一反应是跪地请罪,公主殿下最不喜欢她们这些人自作主张,南星以为足迹足够小心,没想到还是让公主察觉出来。 “奴婢只是担心卓公子来历不明,害怕他伤害公主,奴婢绝无恶意啊!” “先起来。”楚泽颖道,“本宫是问你查到了什么?” 南星再不敢耽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查到的消息全都细细抖出来。卓一一刚进府的第一天南星便想查她,公主涉猎的地方人烟稀少,怎么就偏偏在人之罕至的地方碰到公主。 “现在呢,”楚泽颖听完南星的汇报反问道,“现在你还觉得一一是细作吗?” “应该……不是。”南星总和自己所查的消息,从刘家镖局到京城里要寻的那户人家似乎都没有破绽。任何事情总有例外,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南星还是存疑。 “忠心和这些无关。”楚泽颖不慌不慢道,南星查到的这些和她了解的并无出入,可惜这些都不能解释一一今天的反应。 那方手帕到底代表着什么?一一是被逼着来到自己的身边,那些刺客是一一的问路石,难不成一一和那个人一样,身上也有一块这样的手帕。 楚泽嘉! “公主?”看到楚泽颖面露难色,南星顾不上卓一一到底是不是刺客,连忙跑到公主面前,“您别生气。”她只当自己私下的行动把公主给气坏了,一时间懊恼不已,查不查人都在府上,就连叛变的白薇在公主府都不敢有所动作,她只要耐心在府中等着就好了。 “本宫不生气。”楚泽颖道,这世上能让她生气的人已经很少了。楚泽嘉倒是可以居之首位,暂且甩出那位高高在上的女帝陛下几条街吧。 “奴婢不查了。”南星拼命摇头悔过。公主殿下当时让鹿竹查那位姓王的人家,南星又细细地把卓一一的身份过一遍,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根本瞒不住公主。 楚泽颖摆摆手,“一一她很好,你做这些只是白费功夫,不过,”楚泽颖轻笑,“要是想多了解一一倒是不失为条捷径。” “南星,”楚泽颖道,“明天我要进宫。” “奴婢这就去准备。”南星知道这一页暂且是翻过去了,公主对卓公子的信任超出她的想象。 卓一一,南星出门喃喃道,希望你能对得起公主殿下的这份信任。 另一边的卓一一还在犹豫不决,烧掉这方罪证,黑衣人以此为借口不给她解药怎么办?这毒不知道好不好解,卓一一不是没想过要找位郎中来看看,她又担心黑衣人在哪个地方悄咪咪地监视自己。 再者,进入公主府后自己所有的行踪肯定都在公主府的眼皮子底下,如此一来,卓一一更不敢妄动。 先藏起来,打定主意后卓一一把这方手帕折叠到最小,争取占用最小的面积后找到个隐秘的地方再次把它藏了起来 刚刚放好,许嬷嬷在门外催促她去暖阁。 “嬷嬷,您知道公主有什么事吗?” “这个公主可是没说,公子还是快快过去吧。” “嬷嬷,”自己都在公主府当侍卫了,偏偏许嬷嬷还是不改口,“您叫我卓侍卫就好。”另外两位嬷嬷可都是这么叫的。 “知道了,卓公子。” 看来又没戏,卓一一认命般地往外走,半路上回头看看这座院落,心里暗暗打定一个主意。公主找她正好,这次她一定要换房子。 “一一,快过来。” 里屋里,满满一桌子的好菜等着卓一一,最引人注意的还是身着华服的公主,她的头发已经完全垂落下来,连出门时的那根碧玉簪也不见了踪影,极简的打扮和这身明亮的衣服形成鲜明对比,明明应该不搭配才对,可竟然没有丝毫违和。 布菜吗?卓一一心里叫苦不迭,她没学过,听说大富人家里用饭的规矩极多,这里又是公主府,卓一一忐忑不安地上前拿起筷子,求救的眼神还没发出,南星和鹿竹早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出门去了。 “公主,你,你想吃什么?”卓一一手中的筷子紧了又紧,终于鼓足勇气问。不就是吃饭吗?应该没什么难度吧。 一一这是想喂她吃饭?本只是想把人喊过来一起用饭的公主殿下哪里想到天底下还能掉下来这么好的事情。 一一要亲自喂她? 此时此刻的楚泽颖哪里还有什么思考的余地,她满脑子都是喜悦,如果不是刻意压制,恐怕能痛痛快快地笑出声来。 “那,”楚泽颖只小小地挣扎了一下,一一给她喂饭的诱惑实在是难以抵挡,她难得多了一些扭捏的情态,斟酌片刻才随手指上桌子上的一道菜,“辛苦一一了。” “不、不辛苦。”卓一一丝毫不敢怠慢,公主府里的规矩都是公主殿下定下,公主是这里最大的人,只要自己让公主殿下这顿饭吃舒服,自己在饭桌上不了解的这些礼仪应该都不是问题吧。 怀着这样的心里,卓一一左手捏着右手手腕,秉心凝神,手上握着的的仿佛不是两根筷子而是能置人于死地的工具。 要拿稳,定下目标,心里不要有顾虑,找准时机下手,一鼓作气。 那是卓一一第一次拿剑。 师傅的那些教诲不断在脑海中徘徊,卓一一稳稳地夹住,她不是没见过南星布菜,夹住后把它放在公主的碗中即可,一抬头…… 公主殿下张大着嘴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神,这意思是要自己直接喂到嘴里吗? 所谓的衣来张口,饭来伸手大抵如是。 没再去深究合不合适,心一横,卓一一滑顺地把鸡肉递到公主殿下嘴边。 14. 游园 楚泽颖轻轻地含住这一小块鸡肉,随即快速咀嚼了几下,咽下后又用星星般的眼睛注视着卓一一,那眼睛里的话语卓一一难得读懂了,应该是:“我还想要。” “公主还想吃什么?”卓一一躲开这期待的眼神,轻声询问。 “都可以。”楚泽颖半点不挑剔,仿佛只要是卓一一所夹,不管是山珍海味还是毒药之类她都能毫不犹豫地咽下去。 这,这也太好侍候了吧? 没有稀奇古怪的脾气,没有捉摸不定的心情,更没有什么忌口,最重要的是也不需要什么礼仪规矩。要不是那黑衣人给自己喂瓶毒药,卓一一恨不得早点知道这么个地方。 淡定,淡定,卓一一稳稳心神后又夹了几道菜,每一次楚泽颖都是毫不犹豫地吃完,上扬的眉宇明显能看出来她此刻的心情。 楚泽颖的手忽然拿起旁边的玉筷,正当卓一一以为公主殿下想要亲自动手时,嫩滑的鱼肉已经递到自己嘴边。 “公主……”卓一一是站着,想要躲避开过于容易。“一一快尝尝,南星说这鲈鱼是早上刚钓上来的,味道鲜美,细嫩滑顺。” 眼见着公主殿下摆出一副只要自己不吃她就不收手的架势,卓一一小心翼翼地把嘴巴靠过来,鱼块很小,后厨早早地便去掉鱼刺,含进嘴里的温度刚刚好,不烫,卓一一却没有立即咽下去。 “怎么样,不好吃吗?” 卓一一这才试着快速嚼了两下,抿抿嘴,在楚泽颖期待的眼神中到底是点了头。囫囵吞枣,实际上根本没有尝出来什么滋味。 楚泽颖却不知道,她像是有很大的鼓励一样,重新又夹起一块,固执地递到卓一一唇边。 “公主,我可以回去吃饭。”卓一一艰难地说明,公主对她很照顾,虽说只是公主府的侍卫,在伙食方面确实应有尽有,每天都是不同的花样。 “一一以后在这里用膳。”楚泽颖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眼中,卓一一却如临大敌,“公主,我,我一个人可以。” 楚泽颖这才正式地回忆自己刚才说过的那句话。“既然一一不愿意,那好吧,不过,”楚泽颖很快便想出一个办法,“一一今晚要在这里用膳。” “我,我自己来。”卓一一哆嗦地抖着筷子,必须要在这里用膳,她也不要公主亲自动手啊。 “礼尚往来,”楚泽颖大大方方道,“一一不用害羞。” 想到一一刚才能主动提起喂自己,算是个很大的进步。自己妥协一下倒也无妨,当然这有条件。 眼见逃脱不得,卓一一像是被牢牢绑在椅子上,她那表情完全不像是要被别人伺候喂饭。 “一一,”楚泽颖把椅子拉到卓一一更近的地方,“你这副模样好像本宫滥用职权强迫你一样。” 明明差不多好吗?卓一一在心中腹诽。 “好,好,”楚泽颖哂笑,“不是礼尚往来,是我仗势欺人,所以,一一能给个笑脸让我感受一下吗?” 公主殿下越说越离谱,卓一一反正是说不过不如直接躺平,任由楚泽颖夹菜。 “来,张口。 ”相比于卓一一刚才的拘谨,很显然,公主殿下就是放飞自我,她先是耐心地把滚烫的饭菜吹吹,然后哄着卓一一张口。 “公,公主。”卓一一脸早已绯红大片,忍不住直接投降,“你能不能不说话?” “可是人长一张嘴就是要说话。”楚泽颖一口接着一口,不厌其烦地递到卓一一嘴边,等到确定卓一一吃到肚子里才递上下一口。 算了,卓一一十指紧握,骨头摩擦地都要啪啪作响,想想很快就要结束,心里顿觉安慰不少。等楚泽颖再想起筷时,卓一一连忙制止,“公主,我吃饱了。” “这么少?”楚泽颖的眉头微拧,她还没有投喂几口呢。 “嗯,我吃饱了。”卓一一再次肯定。 楚泽颖用打量的眼神扫了一下卓一一。偏偏这次卓一一稳住心态,就这样落落大方地任由楚泽颖打量。 可她明明记得,楚泽颖轻笑,许嬷嬷过来给自己报一一的早餐,两个肉包,一个素菜包,还有小碗粥加上一些酸爽可口的小菜,至于中午,明明能吃掉半只鸭。 罢了,今日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不能把人逼急。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失落,理智上能接受是一回事,感情上能不能控制住又是另一番光景。 公主是察觉自己在说谎?想起公主那神乎的读心术,卓一一耷拉着脑袋,生怕对方又把自己给拆穿。 好在这一次没有。 “一一既然吃饱了,不如我们出去赏花?”楚泽颖提议,“一一来公主府这么久,定然还没有好好看过公主府。” 她可以一个人去。卓一一心里是这么嘀咕,话没敢说出来,刚才已经破天荒拒绝一次,说句实话,卓一一不敢。 明明公主殿下很温柔,很随和,可卓一一偶尔会有种公主殿下在危险边缘徘徊的感觉,直觉告诉卓一一要听从。 “公主,您要不要穿个披风?”楚京的秋天目前还算明朗,到底还是带着点瑟瑟秋风,公主殿下的这副身板,若是就这样出去,只怕第二日又要卧床。 “我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卓一一沉默的答案说明一切。 “好吧。”楚泽颖嘴里应下,她并没有喊人,卓一一眼见着她从房里拿出两件斗篷,一件是淡紫色,脖颈处围着一圈的毛看起来就暖和极了,另一件的颜色略深些,是藏青色。 陡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另一件不会是给她的吧? “病秧子可不能让我一个人当,”楚泽颖偏头,“一一提出,当然要陪我。” 所以,公主殿下是顾虑其他人会嘲笑她吗?才没有人呢。 “我,我披。”卓一一把两件都接过来,“公主殿下先披上吧。” 楚泽颖站在原地,温柔地看着卓一一帮她披上斗篷大衣,带子却没有系上。不等卓一一说话,楚泽颖已经转身乖乖悄悄地站在她面前,目的不言而喻,前面的带子还没有弄呢。 无奈之下,卓一一只能摸索着把带子给系上,她的动作很快,可这种事情越快反而越容易出错,平日里极其容易系上的两条带子此刻像是两条光滑的泥鳅,卓一一弄好几次才终于弄好。 “一一这是给我系上蝴蝶结?”楚泽颖低头。 “嗯。”提到蝴蝶二字卓一一便莫名心虚,快速找个理由打发过去,提着灯,两个人在朦胧的月色下出了门。 南星和鹿竹远远地跟在后面。 “南星,”鹿竹今日观察一天了,“你有没有觉得公主对十一也忒好点?” “你吃醋了?” “南星!”这下轮到鹿竹震惊,一向沉着稳重的南星竟然跟她开玩笑,“我说得是真的,”装模作样摸摸那根本不存在的胡子,鹿竹道,“我总感觉公主殿下和十一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公主素来对她们这些亲近之人宽厚,可也不是这么个宽厚法。最起码见识过公主脾气的鹿竹是半点不敢造次。 十一是男子,公主是女子,虽说十一肚子里的墨水是少点,耐不住对方好看啊。虽说也不是最好看,可他是公主的救命恩人。 鹿竹不是没看过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自古以来都是美人配救命恩人,不是吧,公主殿下这是要把自己给赔进去啊。 “鹿竹!”南星及时的一声把思绪飘到九霄云外的鹿竹唤了回来。 “南星,我们公主府是不是要有驸马了?”她虚弱地抬起手,指指前面并立前行的一对璧人,从后面远远地看去,真的很合适。 “鹿竹,”南星更淡定些,“你想什么呢?” “公主殿下的驸马如何选定你又不是不清楚?”同样对公主和卓一一的关系迷惑不解,南星却不会有那些无边无际的猜想。 “要是公主殿下真看上了,”鹿竹嘀咕道,“皇宫朝堂里的那些人同不同意公主殿下才不在意呢。” “快些,公主和十一要走远了。”南星始终心如止水,她需要的只是守好公主,至于公主以后的婚事,这都是公主的事情。 卓一一和楚泽颖果真走远了,临水的湖畔,长长的走廊上有一长串的灯笼,手中的这只有些多余,卓一一替它找个稳妥的地方,和楚泽颖一起慢慢向湖中心迈去。 15. 进宫 晚风拂过,碧波荡漾,头顶上疏星淡月,月光如洗,卓一一来公主府这么多天,这是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放下紧绷的神经好好地欣赏公主府的景致。 “好看吗?”熠熠灯火下还有女子笑意盈盈,轻柔地询问。 “好看。”卓一一押镖时去过很多地方,沿途的山川美景偶尔也会让人流连忘返,亭台楼阁略有一些,像公主府这般精致玲珑的亭台楼阁更是少见。 “我是问,”楚泽颖嫣然一笑,对这个答案似乎很满意,紧接着她又问,“人好看吗?” 二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之遥,卓一一清清楚楚半字不落地听到楚泽颖的话。 这次卓一一首先竟然不是脸红,只是神游天际地想,这个问题好像哪里听过。 “一一还没回答我呢?”面前人斜倚在凉亭里栏杆凸出来的地方,不依不饶道。 卓一一当然认识到公主殿下的美貌,特别是在病中也丝毫不减,不怪乎有人说晋阳公主是病美人。不过卓一一并不喜欢这个“病”字,公主殿下不应该是这副病容,谁不希望自己是健健康康呢? “好……看。”发现想法跑偏后的卓一一垂首回道。 “一一,你现在的表情……”楚泽颖啧啧摇头。 有什么不对吗?卓一一想保持平日里的状态,可不知道哪点触碰到楚泽颖的笑脸,她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一一,”笑完后的楚泽颖带些无奈,“我只是询问一个小小的问题,你给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感觉。” 有吗?应该不是吧。 “真的有。”怀疑的当口再次听到楚泽颖肯定的回答,卓一一小声地商讨,“那公主能不能不要问那些问题……” “哪些?”楚泽颖明知故问。 “就……”卓一一刚想回答,抬头就对上楚泽颖璀璨如星的眼眸。卓一一不大灵光的脑子忽然明白过来,公主她、她是故意的。 “一一,过来。”楚泽颖笑完后,温柔向卓一一招手。 卓一一二话不说找个远离楚泽颖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楚泽颖没有大费周章再次把人骗到自己跟前,只是正色道,“一一,明天我要进宫。” 皇宫吗?卓一一在心中暗自思考。 “是大楚的皇宫,”楚泽颖的视线掠过那平静地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是我从小到大生长过的地方,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带一一去看看,如何?” “公主明天不带我吗?”卓一一只读懂这句。 “一一想去吗?” 卓一一慢吞吞地摇头,她不想去。除了楚泽颖,她见到一位皇后,好几位公主和皇子,每次她都要规规矩矩地站在旁边,平心而论,卓一一有点烦扰。 要是进宫,要见的是天子,若是礼仪规矩有半点错漏,是不是还会连累公主府? “我病了好些天。”楚泽颖很有耐心地说,“于情于理都要进宫一趟,也只是进宫一趟,午膳前定能回来。” 公主这是在和她解释为何要进宫吗?为什么,还有,什么时间回来自己根本不是那么在乎,再说,皇宫里还有公主殿下的那位姨母皇后,不应该陪她用顿膳吗? 卓一一把满肚子的疑问都咽回去,顿了顿,还是点点头。 “很快就会回来。”楚泽颖不由得微笑,“一一可要在家里等我。” “我是公主的侍卫,”卓一一有板有眼地道,“自然会在公主府。” “对。”不知被哪句话戳到,楚泽颖心满意足,“一一是我的贴身侍卫。” 翌日,接到公主殿下出府的消息,卓一一紧赶慢赶也只是看到马车的余影。站在空旷的街道上,卓一一莫得有种怅然若失地感觉。 公主殿下进宫竟然这么早,她没有陪同,竟然连送送公主也没有赶上。 她被人推着来到公主府。 短短半个月,竟然真是适应了公主府的一切。白日里守在公主身边,偶尔再和鹿竹灵均闲聊几句,虽然公主殿下好像不太乐意自己和鹿竹灵均一起偷懒,卓一一还是很满足。 公主人很好,谣言总归是谣言。可不知道那些人是谁,自己身上的毒该怎么解。三月期限一到,必须服下解药,算算日子,竟然只剩下十来天。 “十一,在看什么呢?公主殿下早走了。”灵均回头往府内走去,见卓一一还在发呆,不由得喊道。 “嗯。”她知道。 “十一,你是不是也想进宫?” “进宫?” “对啊,”灵均道,“皇宫里富丽堂皇,雕楼画栋,没有人不想亲自去看看。” “不过,”灵均话锋一转,又好心提醒,“十一,你可不要被那些漂亮的外表给迷惑了,宫里面荣华富贵不少,冷枪暗箭更多。” “?”灵均向来是大大咧咧,和她的亲姐姐南星不同,卓一一每次和灵均说话,不等自己问她都会向倒豆子一样给你说一篓筐出来。这话,卓一一听不懂。 “以后你就明白了。”灵均没有过多解释,转头进府。 本以为短暂的清晨和往日里一样,哪里不用去公主府的院子,卓一一忽然不习惯。说起来,自进府后,和公主似乎都没有怎么分开过,如今在白天还有几个小时见不到人,卓一一从椅子上骨碌地站起,跑到灵均的住处。 灵均住在鹿竹旁边,前些日子因为养伤搬到公主府一个清净的小院,现在身子康复搬回来,卓一一很容易就到了。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卓一一忽然注意到房间的计时器。 “十一,你房间里也有。”灵均发现她注意的点,好笑道。 午膳前,那就是午时,公主府的用膳时间是午时二刻,公主说,她会在用午膳前赶回来,那是不是代表着公主殿下快回来了。 “十一,你做什么?”说着说着,灵均就见卓一一落下一句话匆匆忙忙地往外奔。 “做什么呢?”灵均奇怪地挠挠耳边,“这速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见什么情人呢!” 16. 等人 从沉香木马车上走出来的楚泽颖一眼便看到站在公主府前规规矩矩站立着的小护卫。 秋日里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楚泽颖的心里更是暖暖的,一步一步走到卓一一面前,喊出来的声音都透着几分愉快,“一一。” “等多久了?” “没多久。”卓一一低头微微避开楚泽颖灼热的目光,眉心不由自主地上扬,实际上她站在门前已经有一刻半个钟头。 “不诚实。”楚泽颖不住地摇头,眉眼温和,心情明显很愉快。 知道等自己回家,嗯,一个不错的开始,不过,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在宫中遇到些事,耽误了片刻。是不是还没用午膳?” 当然没有。卓一一认真道,“我是公主的侍卫。”哪里有公主没回来,侍卫先用膳的道理。 “下次我会早点回来。”楚泽颖边走边道。 “公主在宫中是有正事。”卓一一当即道,而且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要跟自己这个说,卓一一不明白,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公主要回来,自己提前跑到门口等人。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哪里有她家一一重要,想起在宫中虚与委蛇的几个时辰,楚泽颖眼底一片冰凉,最重要的是她还要和一一被迫分开。带一一一同进宫不是不可,可楚泽颖心里是拒绝让一一接触那些恶心的人。 即使以后必须要接触,那也要晚点,哪怕只是晚上一月、一天的时间也是好的。 “嗯。”卓一一略微看出公主殿下似乎不大乐意提起宫中的人和事,想起那日咄咄逼人的那位不知名公主,懵懵懂懂地似乎明白了什么。 “公主,”卓一一想找些开心的事情安慰公主,可惜不清楚公主提到什么会开心,想起今日去厨房师傅报的菜单,卓一一道,“今天厨房师傅说准备了几道新菜,味道很好。” “是吗?”并没有像卓一一担心的那样,楚泽颖好笑道,“一一去尝了吗?” “我只尝了一小口。”卓一一在楚泽颖调笑的目光中没有坚持下来。以前卓一一去过后厨两三次,和那里的师傅都混了个脸熟。最开始卓一一也觉得这样做不好,谁料近几日南星每次用膳前都提议让她去看看,一来二去更熟悉了。 “喜欢就多吃点。”说着楚泽颖在卓一一身上扫了扫,要是可以,楚泽颖真想上手去捏捏卓一一的脸蛋,进公主府的日子虽短,脸上的红润愈发多了,要是哪天能摸到一一肉嘟嘟的小脸就好了。 楚泽颖沉醉在美好的想象中无法自拔,越想越偏,还是卓一一把她给惊醒了。 “公主,”卓一一愣愣地指着脚下的门槛,“小心。” “哦。”楚泽颖低头只是粗略地扫上一眼,满面春风大踏步地跨过去,看得卓一一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绪。思来想去只当公主殿下不开心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楚泽颖进宫几日后,大理寺和京兆尹终于有了结果。这个消息,是卓一一从鹿竹和灵均中的吐槽中挺到的。 “苍狼国国?这国家不是都灭了二十多年了吗?这都还能组建出这么一批训练有素的杀手?” “苍狼国?”卓一一和灵均还有鹿竹几个也算是混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明面上碍于男女身份的事情鹿竹和灵均不会放在一起吐槽,这种有关公主府的事情是一问一个准。 “是先帝。”果然,鹿竹很有耐心地跟卓一一解释。原来苍狼国是靠近大楚的一个国家,面积也不算小,可和大楚素有旧怨,武帝在位时两国关系曾短暂和平过,后来先帝登基,苍狼国趁机作乱,在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终被朝廷所灭。 若说当今世界谁和先帝的关系最亲近,那可不就是晋阳公主吗?亲生的女儿。若是真有苍狼国的后人来报仇,似乎也说得过去。 说不过去,卓一一敢肯定,当日找到自己的那个黑衣人绝对不会和黑衣人有什么联系,她将那个蝴蝶绣品交给自己时,完全没有什么感情。 如果说这只蝴蝶是苍狼国人特殊的记号,怎么可能完全无动于衷。再者,如果真是苍狼国人,怎么可能自报家门难不成方便作案后让对方查找? 黑衣人和苍狼国人事盟友还是被利用? 卓一一想不出来,半晌又听灵均道,“我们公主真是遭罪了。”先帝灭国,公主殿下受过,当然,这些话灵均不敢直接说出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却让卓一一和鹿竹听明白了。 “灵均。”鹿竹轻斥。那可是公主殿下的亲生父亲,更是大楚人人敬重的文帝。 “我这不是担心公主吗?”灵均撅嘴。这一次是侥幸躲过去,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苍狼国人有这种心思,毕竟苍狼国虽灭,国人可是散落在各地。这岂不是代表公主殿下时时刻刻都有危险。 “那倒不会。”鹿竹很肯定道,经过这次的刺杀,公主府的侍卫一定会加倍小心。 “鹿竹,灵均,”卓一一在旁边终于插上一句,“齐王殿下?” “对啊。”灵均猛地站起,“齐王殿下不也是先帝的亲儿子吗?他们怎么不去刺杀齐王?” “灵均!”越说越没边,鹿竹直接把她嘴巴给堵上了,灵均被人捂住嘴,呜呜咽咽还想说什么。在她的不住拍打下鹿竹还是松了手。 “我这不是就事论事吗?”灵均也知道自己这话不该,小心赔笑,生怕眼前二人把这话告到自己姐姐面前。 “我听旁人说,”灵均见她们不像要告发自己的样子,又小心翼翼说,“齐王殿下经常去些烟花柳巷,而且只带个小厮。” 鹿竹和卓一一沉默了,她们当然听懂灵均的言外之意,放着这么一位能快速刺杀的主选了自家带着侍卫的公主殿下,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样子。 “卓侍卫,”三人正在发愣间,南星把卓一一喊了出去。“公主殿下找你。” “我这就去。”卓一一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冲出灵均的大门,紧接暖阁时,卓一一才想起来自己的步子要稳重点才行。 “公主。”刚进殿,卓一一就行礼作揖。 “又在灵均那里玩?”楚泽颖第一个问题就把卓一一给整懵了。 17. 看画 玩? 卓一一瞪大眼睛,忍不住再去仔细看看楚泽颖,确定公主的的确确说得就是玩,脑袋更懵。 “男人”和女人玩什么? 许是卓一一迷茫的眼神太明显,楚泽颖道,“知道男女有别还经常去?” …… 公主殿下这是生气了吗,气自己总是往灵均和鹿竹的院子里跑?一个“男人”总是往女子的院落里跑…… 好可惜,卓一一抿唇。她虽是女扮男装,这么多年却时时刻刻谨记自己是女儿身,进公主府后和灵均、鹿竹很快成为朋友,倒是把这些抛之脑后了。 “公主,我们都是公主府侍卫,我对两位、姑娘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卓一一那坚定的眼神让人挑不出来一丁点问题。 “嗯,我知道。”楚泽颖重新拿起一只画笔,她坐在画布前,微微颔首。要是连这点都没弄清楚,她怎么敢肆无忌惮地让一一和灵均、鹿竹在一起。 这两位丫头,楚泽颖再清楚不过,一根筋,哦,再加上眼前这个。不过,这可不代表楚泽颖能完完全全地放下心。 “我以后会少和两位姑娘接触。”卓一一耷拉着脑袋,心里隐隐憋着一股气,胀胀地,有点不舒服。 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公主殿下都知道她没那么意思,还特意告诫一番,是真的担心自己会拐跑公主府的哪位好看姑娘吗? “我……”楚泽颖放下手中的画笔,嘴唇张张合合,似乎想说什么,卓一一眨着眼睛认真倾听。 “罢了。”一声似妥协又似无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开心就好。” ? 什么意思? “以后要记得多来这里。”楚泽颖重重地强调,“一一,”她道,“你可是我的贴身侍卫。” “是。”卓一一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这才想起问楚泽颖喊自己过来手何事。 楚泽颖唇边的笑意若有若无,“看我作画。” “我不懂画。”卓一一迟疑片刻,回道。刚进屋时卓一一就注意到公主殿下身前的画册,是黄沙莽莽的大漠,耀眼的红日高悬,不在画中就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气浪一样。 这些事卓一一能看懂得,高门大户的小姐要学琴棋书画,卓一一整天在刀光剑影中摸爬滚打,要是公主指望自己给这画说上两句评价,卓一一半个字都说不上来。 “坐。”楚泽颖随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公主……”卓一一看过去,很是为难。那张椅子,离公主殿下只有半臂的距离。 “我,站着,不累。”卓一一硬着头皮回。 “一一。”楚泽颖头也不抬,只是重复遍名字,卓一一当即心头一凛,无法,拒绝公主的命令她做不出来。 “再过来点。”楚泽颖的头仍然没有抬,话没有停。 想起往日里公主殿下的那些玩笑话还有命令,卓一一不可控制地又想起那些流言蜚语,公主殿下每次对她说得话真的是开玩笑吗? “又在发什么呆呢?”恍惚间额头被什么东西轻轻地磕了一下,痒痒的,不疼。 是笔杆。 睫毛不受控制地颤动,卓一一再次有意识间就看到楚泽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温柔的目光正注视着她。 “没。”卓一一忙不迭地摇头。心里不断唾弃着自己那分神的瞬间,这要是在和别人对战,方才早已经被人取下头颅了。 好恐怖,太恐怖了,卓一一心乱如麻地往旁边看去。 “看这边。”楚泽颖不由分说地话再次响起。 看、看公主吗?她刚刚看过了啊!那张如玉般细嫩光滑的脸庞离她那么近。 痒。 “我,我不敢。”卓一一闭上眼睛。 “看张画而已,”楚泽颖凑过来,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卓一一的耳侧,卓一一咬着牙齿,努力让自己绷紧。 “一一有什么不敢的?” 看什么? 画! 卓一一猛地回头,对上楚泽颖理所当然的笑容,“对啊,看画。” “这里除了画,”楚泽颖忽然想起按摩,瞳孔微微睁大,似乎不敢置信地轻呼,“一一以为看什么?” “看画!”卓一一指尖绷紧,有些燥热,却一口咬定就是画。 “一一,”楚泽颖侧倾的身子没有扶正,在她目光的逼问下,卓一一脸上的绯红色一点点显现。 公主是不是太笑话她,卓一一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整张脸都是红通通地,她甚至能感受到楚泽颖呼吸的温度,越想控制住自己涨红的脸就越难控制,卓一一只能低头。 每次都这样,她的一一,每次逃跑都不会用这,一招吗?太单调了啊!楚泽颖轻笑,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一一真有眼光,画不好看,还是看我比较好看。” 她这话一出,卓一一原本的紧张的神经不禁开始神游天际,公主殿下这是多在意她的容貌,这才会一次次地找人确定。 公主殿下明明长得很好看啊,要是能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卓一一想说公主殿下是她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不对,还有除掉一个人。 “一一,你怎么不看?” 看画还是看人? 卓一一才不敢抬头。 “一一,说句话,”楚泽颖眉宇间有无可奈何的宠溺之色。 “公主想听什么?”卓一一问,“我真的不会评画。” “不说画。”耳畔间一阵呼啦啦的声音,公主殿下把这幅画给遮起来。不画了吗? “后面的还没想好怎么落笔。”楚泽颖不等卓一一问,贴心地解释。 “一一有没有想画的画?”楚泽颖关切地问,还主动道,“我可以代笔。” 卓一一微微愣神。 她想画什么? “就比如,”楚泽颖提醒道,“可以画一些你喜欢的场景或者是你想记下来的人。” 卓一一摇头。 她没有什么要记下来的事和人,她的脑筋不聪明,装事情却很清楚。 “一一想到什么?”只是微小的呼吸变化,楚泽颖却捕捉到,她能笃定,这话出来的时候一一明显想起什么。 卓一一再次摇头。 直觉告诉楚泽颖应该问下去,可想到一一现在和她的关系……罢了,反正人在她身边,一一身上无论有多少小秘密自己以后都会找到,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公主殿下怎么想起画大漠?”生怕楚泽颖刨根问底,卓一一终于想起要说什么。见楚泽颖真的认真思考,卓一一暗暗给自己点点头,长吁一口气。 “很美。”楚泽颖的目光跃过这遮挡的布,似乎能穿透过去直接看到那漠漠黄沙。 “公主殿下去过塞外吗?”卓一一不记得黑衣人说过。按理来说公主殿下应该没有去过才对,楚京距离黄沙最近的小城也得几百里。 “没有。”楚泽颖可惜地摇头。她的声音很快轻快起来,“一一不是去过吗?上次你和我说得塞外经历,我很向往。” 她,她忘记了。 为您提供大神 如吾 的《病弱公主要娶我》最快更新 17. 看画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8. 花钱 所以公主殿下这是根据她描绘画了这幅画。真厉害,卓一一结结巴巴道。 “一一还是等我画我再称赞。”楚泽颖笑意盈盈道。 “为什么?”卓一一不明白。 “一一这么相信我,”楚泽颖轻声说道,“我要不知如何下笔了,万一辜负一一的期待……” 才不会。卓一一心想。 聊完这幅画,楚泽颖才像是想起正事,“忘记跟一一说声,我明日要进宫,一一可有什么事情想做?” 又进宫?脑海中闪现一幕幕公主殿下回来的画面,卓一一眉宇间不由自主地多了一抹愁色,“公主进宫可以带上我吗?” “一一想进宫?”楚泽颖有些愣神,她倒是没有想过一一会在这个时候提起。 “我,”话说出去卓一一才意识到很冒昧,“我想进宫看看。”完全不是真心话,卓一一才不想去看那富丽堂皇的皇宫。她只是想,自己在公主府无事可做。 “会带一一去,不是现在。”两个人离得很近,楚泽颖能容易看到一一眼中的神采变淡,更能轻而易举便能碰到卓一一的发丝,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美好,除了那几次找借口和一一牵手,说起来好久都没有和一一这么近距离接触。 “公主?”卓一一全身发麻,悄悄地挪了一下位置,公主殿下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摸她的头发! 还想再摸摸,楚泽颖察觉出卓一一的抗拒,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抿紧的嘴唇却代表着她还想继续。 “公主,我、我是男子。”卓一一弱弱地提醒。 “知道。”楚泽颖无辜地眨巴着眼睛,笑眯眯地说着,“一一,我眼神没出问题,不用特意强调。”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的感觉。卓一一心虚地想,自己好像对这个事情太敏感了。 不对,不对,她们明明说得是公主殿下不能随随便便摸她的事情! 就算、就算自己现在是女装也不行! “一一,”楚泽颖摸不到一一的头发,只能无聊地卷起自己的青丝,手指尖不断缠绕的发丝没有分掉她的注意力。楚泽颖好笑地看着鼓起脸的卓一一。 这是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因为自己摸了她的发丝? “一一,”楚泽颖这么想就这么问出来。 才不是,楚泽颖越是满不在乎,卓一一就越是胸闷气短,要是真要说为什么心里不舒服,那就是,对,公主殿下转移话题的能力太强了! 她明明纠结地是公主殿下摸她头发,她没有生气!! 楚泽颖盯着卓一一看了好一会儿,她的一一,这是在慢慢开窍吗?前世楚泽颖不知道一一是何时对自己芳心暗许,她还没来得及套话,甚至于她不知道,一一会不会告诉自己。 眼前的这个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受伤、流血、为自己做牺牲。越来越沉默寡言,包括对自己也没有几句话。 “好,是我不好。”楚泽颖的视线痴痴地落在卓一一身上,莞尔轻笑,跟卓一一做保证,“要是实在忍不住想摸一一的头发,先跟你打声招呼好吗?” “嗯。”卓一一呆呆地点头,觉得这样一来似乎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公主殿下愿意问自己的意愿…… 还是不对。重点好像也不在这里吧。 “一一,还有什么问题吗?”楚泽颖敛了神色问。 卓一一摇头。仔细想想,自己是侍卫,公主殿下每个月要给自己发俸禄,还包吃包住。还要加上一条,伙食很好,这么算算,公主殿下能听进去自己说的话都不错了,也许公主殿下就是觉得自己发丝好摸呢,反正不会掉块肉。 自己可是卧底,万一哪天惹怒公主,平日里先顺着公主攒点好印象,以后应该能将功补罪吧? “一一?”楚泽颖自然不清楚她家贴身侍卫只在一会儿时间里就重新梳理一遍自己的身份地位,她只知道一一发呆半天,连看都不看自己! “一一,你还没说要是我进宫,你要做什么?” “我……”卓一一不知道,公主上次进宫她和鹿竹、灵均聊天,这次还去?定然不成,公主刚说过。 “去楚京里转转。”楚泽颖给她提建议,“让灵均和鹿竹她们两个跟你一块去。” 卓一一并不想去,楚京里的繁华她是还没有见识过,可她还是更愿意留在公主府。 “不想去?” “我想留在公主府。” “不觉得闷?”楚泽颖道,让一一出去她也不放心,眼下自己确实是难以脱身陪一一出去。 一一自幼在江湖上讨生活,肆意洒脱,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楚泽颖自信以后自己能给一一最好的一切,当然也包括现在能给予的一切,一直让她闷在公主府,楚泽颖于心不忍。 “不闷。”卓一一很费解楚泽颖为什么要这样问。她一点都不觉得现在的日子闷,在公主府的每天她过得很开心。 “都可以。”楚泽颖不强求,把选择权放到卓一一手中,“要是什么时候想出府都可以,不过有条件。” 条件? “我在府中要跟我说,若是不在,要和许嬷嬷知会一声。出门前可要记得去账房支些银子。” 公主殿下这安排的也太、太好了吧!在公主府当侍卫真好,卓一一得寸进尺地小声试探,“公主,我能支多少银子吗,是从每月俸禄里扣吗?” 楚泽颖眼睛一亮,卓一一还以为自己太过分,登时紧紧闭上嘴巴。 “不扣。”楚泽颖宠溺一笑,她竟然没发现,原来一一还会有财迷的一面。 “公主我有钱。”楚泽颖道。 第二日,公主殿下果然早早就要进宫,这一次的卓一一有经验,起个大早巴巴地送楚泽颖进宫。陪同公主一起进宫的还是南星。在侍卫的护送下公主府的马车渐行渐远。 “十一,我还以为公主殿下会带你呢。”灵均泄气地坐在石凳上。 “为什么?”这想法卓一一有,可她更清楚,即使昨天公主真的要带自己入宫,自己很大可能也不能进去。 面见天子、皇后、皇室里的一众人,她们可不会有公主这般好脾气,容得自己这种没学过什么礼仪的人在面前晃悠。曾经卓一一便听到过一位富贵家小姐说自己是乡野村夫,难登大雅之堂。 “因为公主殿下经常找你!”灵均理所当然道。 “你也想进宫吗?”卓一一问。 “想。”灵均不假思索,很快向卓一一解释,“我确实是不喜宫中那些人、事,谁让公主殿下进宫呢?你说公主一个人在宫中面对那么多困境,我身为她的侍女帮不上忙,这是不是很让人挫败?” 卓一一深有同感。原来今日对进宫之事矛盾的症结在这里啊。 太对了,她的想法就和灵均一模一样。 “灵均,”卓一一想通后又道,“那你为什么不能进宫?” “我?”灵均指指自己,叹气道,“姐姐说我身体还没恢复好,其实我知道,就算好了,公主殿下也不会带我进宫。” “我话太多了。”灵均生无可恋道,而且她不仅话多,对于宫中的那些糟心事还特别看不惯,身为一个婢子明知道不合适还是想多管。所以不用公主和姐姐提醒,灵均都不会进宫。 “公主、在宫中的处境不好吗?”楚泽颖诧异,公主千金之躯,也会有很多麻烦吗? “这话不能乱说!”灵均左顾右盼一圈,确定除了几米之外的鹿竹在耍着手中的剑没有其他人才放下心来。这里竟然有一个比自己还口无遮拦的人! “当今陛下是公主的亲姑姑,皇后又一心向着公主,不过陛下对公主过于关怀,有位公主便不服气处处想挑公主的过错。” 是上次提议让自己舞剑的那个吗?卓一一瞬间想到此人。 “我跟你说……”灵均说这些话的能力果然不让人失望,没多会儿的功夫卓一一就把陛下的几位公主皇子都了解些,怪不得公主殿下上次从宫中回来的兴致不高。 今天又会怎样呢? “别想了,”另一边,鹿竹收剑回来,她一直想和卓一一比试,可惜公主府最近的命令说演武场只能习武,不论一长之短。 “十一,你要不要上来练练?” “我想出去。”卓一一话锋一转,“你们出去吗?” “去哪?” “公主昨日说我们可以出去玩。” 大街上,灵均怀里抱了各式各样干果蜜饯,嘴里没有闲着,边吃边嘟囔着,“十一,你是怎么说服公主让我们出府?” 卓一一但笑不语。她改变主意,原因很简单,黑衣人给自己下得解药要再不解,她真要一命呜呼。 想来公主府的守卫森严,黑衣人找不到法子进来。对方进不来,卓一一便只能主动出去。也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在每天监视着公主府,卓一一只能赌一把。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灵均没问到这个答案,反倒是被其他小东西分散注意力。“鹿竹,十一,你们快看!” 回眸看去,是很常见的做糖人。 说是常见,也不那么常见,毕竟能有几个人的手艺像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色彩斑斓,栩栩如生。 卓一一不知为何,她最先想到的竟然是,公主要是在这里会如何? 为您提供大神 如吾 的《病弱公主要娶我》最快更新 18. 花钱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19. 驸马 “我一个,姐姐一个,鹿竹十一你们要不?”灵均问。 “你买。”鹿竹道。 “好吧。”灵均转头去问卓一一。不等卓一一回答,灵均自言自语,“应该也不要,那老板,来……” “我买一个。”卓一一掏出口袋里的铜板放到老爷爷的盒子里,回过头就看到灵均不敢置信地张大着嘴巴。 “我不能买吗?” “不是。”灵均可劲地摇头,她只是没想到整日里说不出来几句话的十一竟然和她一样爱吃甜食。 “你为什么把它包起来?”灵均刚夸完,就见卓一一让老人家把糖人包起来。 “我、回去再吃。”卓一一扭捏捏捏道。 “哦!”灵均长嘘一口气,“我懂了,是不是大街上一个男人拿着这玩意儿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谁说就只有女孩子爱吃甜食,男人吃甜食又不犯法……” 眼见着灵均越扯远远,卓一一无奈地把救命的希望寄托在鹿竹身上,后者耸耸肩,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直等到灵均小嘴巴拉巴拉说了好久儿,三个人才找个酒楼临窗坐下来。 再听到卓一一的这次出行费用能直接从账房支取,两人先是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随即而来的是一阵狂喜。 “你们两个?”卓一一弱弱地询问,眼前这两位恶狼看到家养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回事。 “打劫!”鹿竹和灵均异口同声。 卓一一懵,二人对视一眼后,又齐齐改口,“请客!” “好。”卓一一轻笑。她进公主府没少受灵均和鹿竹的照顾,这顿饭就算不从账房支取,卓一一的月钱再加上以前攒下的老本也够用。 三人在酒楼大快朵颐后,卓一一前去付款。酒楼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有位食客不注意,径直地往楼梯口木板撞过去。 “小心。”卓一一眼明手快地拦住对方,后者站稳后看到是位俊俏少年郎帮自己躲过一劫,连连道谢。 不对劲,卓一一回头看去,转个身的功夫那位食客竟然不见了身影。卓一一的脸色极为难堪,快速往口袋里摸去,有东西。 卓一一快速找个偏僻没人的地方,悄摸摸地把东西拿出来,纸里面包着东西,打开细瞧,是药,里面还有一根小小的卷起的绢丝。小心翼翼把她展开,上书四个字,“解药,静待。” 黑衣人!卓一一拔脚想往外冲再挣扎一下看看是否能看到人,想到什么,再次停下。对方真的在时时刻刻监视着自己,公主府里到底有没有对方的人,如果有为什么不用里面的人传信,是在担心自己能不能靠住吗? “十一。”鹿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付个钱,哪去了?” “不会是我们把他吃穷了吧。”灵均拍拍嘴巴,“不至于,公主不是说她掏钱吗?” “我在这。”卓一一收拾好心情从拐角处里走出来,“人太多,迷路了。” 鹿竹和灵均没怀疑,卓一一尽量让自己的表现平静如常,忍到回房,卓一一才把解药拿出来。 常年漂泊在外,卓一一多少懂些药方,眼前这黑漆漆的药丸显然让她束手无策,只有一小粒。 咬了咬牙,卓一一拿出把匕首,轻轻地剐掉最外层的粉末。现在自己对她们还有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抛下不管。为今之计,只能赌一把,尚且不知这毒性如何,先留点粉末以后找机会再看看。 皇宫御书房门前。言皇夫关切地询问楚泽颖的病情。 “回禀皇姑父,还好。”楚泽颖不远不近地回,她也是刚站在御书房门前,皇夫便过来了。 “你身体刚好,”言皇夫吩咐左右的公公,“让公主在这里坐着等。” “多谢皇姑父体恤,”楚泽颖没推辞,椅子搬过来又对着陛下姑姑道谢一番后便歪歪斜斜地坐了下来。 “公主的身子还没有好透吗?”言皇夫担心道,“本宫记得前几天见你时还没这般严重。” “病去如抽丝,”南星也没搞懂公主殿下怎么突然又虚弱起来,她的话比心里的想法还快,“又是秋季,公主殿下的病情反复让皇夫担忧了。” “本宫哪里有帮上什么忙?”言皇夫惭愧道,“幸好有你姨母,嫂嫂这段时间因为你的病情,整体操劳。” 楚泽颖早晨便是先去看过嘉懿皇后,她的亲姨母。言皇夫和楚泽颖有来有回说了好一会儿,御书房里议事的大臣断断续续走出来。 “晋阳,一起进去。”言皇夫主动说完,从公公手中接过食盒。原本还在烦躁不已的女帝见到她们二人,赐下椅子,女帝先问了楚泽颖。 “晋阳,”女帝叹息,“这次是让你受委屈了,苍狼那些阴魂不散的乱臣贼子,朕一定会铲除干净给你一个交代。” “陛下,”楚泽颖道,“这是一次意外,您公务繁忙,我加强守卫保护就好。”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女帝显然丝毫不准备把这件事情轻轻放下,再三让楚泽颖不用担心。 “陛下,”言皇夫在旁道,“公主殿下身边虽有人伺候,可到底少个知心人。若是给公主殿下找个驸马……” “皇夫这话在理。”女帝满口赞同,“晋阳,你可有什么中意的人?” 中意的人,当然有。 有个她中意两辈子的人。 可惜现在还不能娶,也不知道她家一一什么时候开窍,今日进宫,她是在家还是出府玩了。 “陛下……”楚泽颖掩面低头,活脱脱一副娇羞的女儿模样。 女帝取笑道,“晋阳不好意思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该到年纪了。”女帝算算,似乎有很多感慨,“一晃神,你都长这么大,要是皇兄还……” “罢了,罢了。”女帝点到为止,“眼下你的婚事最要紧。” “陛下,”楚泽颖轻咳两声,“陛下和皇夫关怀,我确实也到了要选夫的年纪,只是我这身体……” “就是身体不好才要找个人照顾。”言皇夫善解人意,一下子就看破楚泽颖要说什么。 “是。”楚泽颖缓缓点头。 选皇夫这事就这么定下来。楚泽颖坐上马车,南星忙上前禀告,“公主,府中传来消息,十一和鹿竹灵均三人一块出府。” “一起?” “是。” 没把她的话忘记,很好,楚泽颖靠在方榻上,放下心来。 “公主真要选驸马吗?”南星揣摩着楚泽颖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问。 “选。”当然选。为什么不选?楚泽颖想起前世选驸马前前后后折腾出来的事情,冷笑道,“本宫在好奇,谁会被选出来!” 南星本来为陛下和皇夫能想到给公主选驸马恰好公主也应下而开心,如今听到楚泽颖的语气,心中的那些美好念头瞬间烟消云散。 “公主,”南星弱弱道,“选驸马对您有好处,最起码要入朝……” 本朝皇子公主入朝,男女不论,最起码要年满十五,陛下特别恩宠的皇子公主除外。当然,女帝这一朝并没有。 成婚不是进入朝堂的必要条件,但在某些朝臣的眼中有益。自从遭遇刺杀后,南星是完全看不懂公主殿下,看公主殿下现在的态度,到底想不想站在朝堂的大殿上? 楚泽颖轻笑,“入朝,本宫现在这样不好吗?” “好。”南星沉默一瞬,点头道。 “南星,”楚泽颖轻蔑一笑,“进不进那朝堂,本宫都是晋阳公主,毋庸置疑的晋阳公主!” 这次换来的是南星更久的沉默,楚泽颖没解释,心里装得都是其他事,朝堂上的那些事哪里有她找驸马重要啊。 她的驸马,已经被自己拐回府了,就是什么时候答应,还要徐徐图谋一番。 为您提供大神 如吾 的《病弱公主要娶我》最快更新 19. 驸马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糖人 沉香木马车停在公主府,时间点卡得刚刚好,赶在用午膳前的一刻钟。院子里静悄悄的,许嬷嬷上前禀告,“公主,十一她们三个还没有回来。” “嗯。”楚泽颖点头表示知道,“难得出去一趟,钱带够了吗?” 公主早早地告知过账房人卓一一过去取钱数目不限,可是…… “有问题?”楚泽颖停下脚步。 “十一没有去账房。”许嬷嬷道,“他走得时候好像是带自己的钱。” 自己的钱?楚泽颖点头颔首,心里暗戳戳地在想,押镖每个月赚多少钱?一一的小金库花完是不是就该找账房支钱了。 不给娘子花钱的人不行,可怎么样才能让娘子花自己的钱呢?楚泽颖脑子里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抬头就看许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许嬷嬷有话请说。”楚泽颖随意找个地方坐下。 “公主……”许嬷嬷散了四处的丫头,楚泽颖身边只剩下南星,见许嬷嬷还在用眼神示意,南星识趣地往旁边挪,直到听不到二人说话的位置才停止。 “嬷嬷,你坐下说。”公主府中的三位嬷嬷,都是自小看着楚泽颖长大,楚泽颖曾想过让她们回去颐养天年,不过三位嬷嬷没一个愿意回去,便这样留在公主府。 “公主,”许嬷嬷是来解惑,公主要想考验十一让她当驸马,是不是也应该安排一些男侍卫和她在一起,鹿竹和灵均日常是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可男子和女子能一样吗? “许嬷嬷。”楚泽颖哪曾想她把这件事都操心上,一一的身份不好明说,便只能打打马虎眼想蒙混过关,“她们几个没一个有那方面的想法。” “以后呢?”许嬷嬷担忧不已,她家公主好不容易相中的一个人,别等着还没失去兴趣人都跑没了,那公主岂不是亏大了。 “以后也不会。”楚泽颖保证。要是真让一一身边围绕的都是男子……楚泽颖不能想象那画面。 “一一是我的贴身侍卫,鹿竹和灵均也是自幼服侍我。”楚泽颖道,“嬷嬷过虑了。” 要是十一不是公主相中的人这当然什么问题都没有,她这不是想着要以后……“是。”既然公主这么说,许嬷嬷也只好暂且放下这些无端的猜想。 “公主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嬷嬷摇头走开,南星注意到公主殿下却是非常高兴。 楚泽颖没回答,从喉咙深处溢出的一声笑却代表了她的答案,似乎想到什么她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温柔缱绻,“先回去,等会儿一一回来告诉本宫。” “奴婢记着。”南星丝毫不敢遗漏,转头找人安排下去。公主殿下对十一的关注真不少。厨房里每日换着花样做菜,公主殿下甚至知道找个看替自己看菜的借口让十一经常去厨房。 这公主府但凡出现什么新菜,再没有人比十一知道的更早。 另一边,满载而归的三人往府奔。“你们说公主回府没?”灵均气喘吁吁地问左右两边帮自己拎东西的二人。 “你要是少买点,”鹿竹取笑,“我们三个现在到府就知道了。” “晚就晚了。”灵均把希望的目光寄托在卓一一这里,“十一,公主殿下是不是准予你出府?” 卓一一虽不明白她为何再提,还是道,“是。” “十一,好十一,”灵均道,“你等会儿就说这些东西都是你买的好不好?” “为什么?”这些礼物明明是灵均特意挑选给府中人。 灵均别别扭扭不肯给答案,一旁的鹿竹替她答道,“她是担心公主问起这么晚回去,”指指这些东西,“你买的不就有理由了吗?” 这算什么理由? “十一,你这人真是……比我还呆。”灵均恨铁不成钢地解释,“公主是批你的假,我们两个事陪玩,哪里有陪玩比你这正主还耽误时间的吗?说成是你公主殿下自然不会多问喽。” 原来还可以这样吗?卓一一抿唇应下来。心里不断拉扯,一方面觉得灵均的话在理,一方面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特别是还没进暖阁就遇到在凉亭里静坐的公主,楚泽颖若有若无的目光刚刚扫过去,卓一一就像触发了什么指令一样回答,“这些都是我买的。” 楚泽颖:“?” 尾随卓一一进来的灵均和鹿竹更震惊,灵均更是恨不得抱着礼物滚得远远。好在下一瞬公主殿下就摆摆手让她退下,灵均脚底抹油般飞跑,出了十几步远才回头看看鹿竹有没有跟上。 凉亭里瞬间只有楚泽颖和卓一一两个人。淡淡的茶香在亭子里升起。卓一一站立不安,眼底里尽是懊悔之色。 她终于想明白那怪异的感觉从何而起,每次公主用那微妙的眼神扫过来自己都会投降,卓一一甚至怀疑过要是公主殿下多问几句,自己这刺客的身份都要和盘托出。 “一一玩得开心吗?”楚泽颖掠过那些礼物,让人坐到自己对面才问。 卓一一点头。开心,是发自内心的满足,楚京的街市很大,能玩得地方更多,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所以买了这么多东西?”耳边传来女子温柔的笑声。 卓一一小声说,“嗯。这些是给大家的。”卓一一回忆灵均刚才买礼物时的分配,“毛笔给打扫庭院的红菇,布帛给门前的南枝,还有那个拨浪鼓是给王嬷嬷几个月的孙女……” 卓一一的记忆力很好,灵均重复两遍她便记住自己这包裹里的东西该给谁。 “这么多?”楚泽颖没有点破,能认出府中这么多人,能是她家一一吗? “可有我的份?”楚泽颖趁机问,眨巴眨巴地看着眼前人。 “公主,”卓一一低头。 楚泽颖当然不是真的想找一一要礼物,只是想找个借口和她多聊几句话罢了。眼见着卓一一要顶不住,便不再为难她了,刚想开口—— “我,我也给公主买了礼物,不知道公主要不要?”卓一一紧紧握着手中的东西,鼓足了勇气抬头认真看向楚泽颖。 “当真?”楚泽颖双眼一亮,脸上露出喜色,只听见她惊喜地问,“一一给我准备了什么?” 她那期待的眼神实在是过高,倒让刚刚想把东西拿出来的卓一一心里又打起退堂鼓。她的礼物这么轻,公主殿下要是不喜欢怎么办?而且公主似乎…… “一一?” “我,”卓一一在犹豫,楚泽颖耐心地等待让她渐渐找回声音,“我在路边看到有卖糖人的老爷爷,擅自做主买了一串,公主要是不介意,要不尝尝?” 那串栩栩如生的糖人被递到楚泽颖面前,卓一一却露出失望之色。 她忘记了,眼下虽然是秋季,可时间耽误略长,糖人开始化了。大致上还能看出手艺人的技艺高超,可是和她想要的那串已经不一样。 “我明日再给公主买。”卓一一失落地想收回,手被楚泽颖牵住。 “公主?” “糖人很好看。”楚泽颖道。 “可是它化了。”卓一一失落道。 “不要紧。”难得看到卓一一可怜巴巴地固执盯着这串糖人,楚泽颖把糖人从卓一一手中接过来,与其说是接,在外面看来倒更像是抢过来一样。 “很甜。”楚泽颖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口,然后抬头去回卓一一。 ‘轰隆’一声,卓一一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炸开,公主她,她怎么能这么吃糖人!公主殿下她为什么是这样吃糖人的。 “一一,你吃了吗?要尝一口吗?”楚泽颖满意地又舔了两口,感受到丝丝甜意在舌头萦绕,浑身都是愉快之色,特别是这串糖人是她家一一逛街带回来。楚泽颖确定,这一包东西只有眼前这个看着就好吃的糖人是一一买回来的。 “不、我吃过了。”那可是公主殿下刚刚……卓一一连连后退两步才接受公主殿下还有这一面。 “有点化了,”卓一一结结巴巴道,“公主不介意就好。” 完全不介意,这可是这辈子一一第一次给自己买东西,要是不是糖人,楚泽颖都能找个箱子给它供起来。 像说得一样,楚泽颖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这根糖人吃掉,最后一口楚泽颖是吞到嘴里,吃到嘴里前她还特意往卓一一这里看。 弄得卓一一浑身不在意,已经后悔好几遍当时为什么要买糖人。她总觉得,公主一口一口嚼下去的不是糖人。 那种浑身散发着餍足愉快的感觉,真的只是吃了一串糖人吗? 公主今天在宫中遇到什么喜事了?卓一一不敢去问,还是走过来的南星把她从这种怪异的气氛拯救出来。 “公主,”南星问,“今日在哪里用午膳?” 楚泽颖往四处里看看,轻笑,“这里不错,今日就把午膳布置在这里。” 南星立马起身去安排,卓一一起身要离开。 “一一坐那吧。”楚泽颖似乎是在央求,“就当陪我可好?” 卓一一拒绝不了,也不能拒绝。南星这边已经把饭菜布置上。望着这满满一桌子的饭菜,不知为何,卓一一浮现起当日公主给她喂饭的场景,还有公主殿下刚刚那殷红的唇色,此时此刻还像是有一层淡淡的水光…… 卓一一不能再想下去了! 为您提供大神 如吾 的《病弱公主要娶我》最快更新 糖人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