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墓密码》 第1章 坟下无人 天上百颗星,地上满岗坟。 漆黑的夜像墨汁一样浓的化不开,程相儒猫腰扛着锄头,身后跟着他的妹妹程以沫。元宝小说 兄妹俩今晚要去干一件大事——刨村霸杨虎他家祖坟! “哥,我害怕……咱们回去吧……” 程以沫像只小猫,怯懦地缩在程相儒的背后。 程相儒拍了拍程以沫手,说道:“别怕,今天我一定要刨了狗日的大虎子的祖坟,让他家断子绝孙。” 杨虎就是村里一霸,身边还围绕一群狗腿子。 平时怎么欺辱程相儒,他都忍了,谁让他摊上一个损阴德的盗墓贼老爸,谁让他有个不安分守己的娘,谁让他现在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可今天那群狗娘养的竟然打起程以沫的坏主意,围过来想扒程以沫的裤子,说是要看盗墓贼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屁眼。 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程相儒,就在那一瞬间,眼睛红了! 兄妹俩虽然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活得谨小慎微又卑微,但程相儒绝对忍不了妹子被坏人欺负。 于是他不要命地扑了上去! 寡不敌众,被揍了半死。 所谓深仇大恨,刨人祖坟。 程相儒现在就想刨了杨虎的祖坟,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狠狠报复杨虎的办法。 兄妹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坟地,借着月光艰难地辨认着一座座墓碑上的字。 慈父程土生、慈母许宝妹、慈父程大根、慈父程岸念…… 一座座碑找过去,程相儒看到了很多只存在于幼年记忆中的名字,却一座杨姓的墓碑都没有找到。 程相儒找得满头大汗,有些慌了。 他和妹妹辛辛苦苦找过来,可别找错了地方。 几十座墓碑找过来,程相儒依然没有找到目标。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如电击般僵愣在一座墓碑前。 那座坟很不起眼,坟包很小,被干枯的乱草和落叶厚厚覆盖,墓碑歪在一旁,枯萎的藤蔓缠在上面,却没挡住那刻痕极深的三字碑文。 程志风! 程以沫注意到程相儒呆愣模样,有些慌了,扯着程相儒的衣袖,焦急地小声唤着:“哥!哥!你怎么了,哥!你别吓我……” 程相儒直勾勾盯着那墓碑,咧嘴笑了起来,笑得狰狞:“沫沫,你只知道咱妈撇下咱俩跟人跑了,却一直不知道咱爸去了哪儿,对吧?” “哥,你这时候说他干啥?咱们不找大虎子的祖坟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程以沫从未见过哥哥如此可怖的模样,又慌又怕,却只能更用力抓紧哥哥的袖子。 程相儒忽然将妹妹紧紧抱进怀中,笑得大声,却流出眼泪:“咱爸就在这里!” 小丫头的身子也僵住了,她挣脱哥哥的怀抱,扭头愣愣地看向那墓碑,低声念出那陌生的名字。 她念了几遍,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风声吞噬。 程以沫从未见过生父,却因生父那盗墓贼的身份,受了不少耻辱和苦。 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哥哥而已,父母是谁,在哪,她早就不在乎了。 片刻后,程相儒推开程以沫,撸起袖子,拎起锄头绕过墓碑,而后高高扬起锄头,用力刨向那藏在落叶和枯草下的矮坟包。 “沫沫,你先躲远点等着我,我要把他刨出来。” 程相儒面带狞笑,每一锄头挥下,都刨起一团土。 他双眼赤红,心中恶狠狠念叨。 “贼爹!你损尽阴德,盗了半辈子别人的墓,害我和沫沫被人戳脊梁,活得毫无尊严。今天,就让你儿子,亲手刨掉你的坟,暴你的尸,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绝后? 这肮脏的血脉,就该绝了! 程相儒一锄头一锄头地刨着他爸的坟,双眼赤红,疯了一般。 这是谁给那贼爹修的坟?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所有疑问的答案在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被程相儒无数次期盼又无限憎恨的人,就埋在这下面! 不知道刨了多久,锄头碰到一个东西,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借着残月的冷光,坟里竟然没有棺材,而是一个双掌大小、不知什么材质的八角形金属盒。 难道,那贼爹是被火化后才下葬的?这里面装的是他的骨灰? 不对!不像! 金属盒背面光滑平整,正面及八个立面上均有半球形立体浮雕,用手去轻推,浮雕半球竟然还会一格格地滑动。 程相儒一屁股坐到地上,皱眉盯着金属盒子,越看越觉得这些半球浮雕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小丫头凑过来蹲在哥哥旁边,怯生生地问:“哥,这是啥?” 程相儒将金属盒子递给妹妹,起身去重新抄起锄头,竟继续刨起了坟。 这一次,他坚持了许久,刨得很深,却只刨到越来越坚硬的土层,再无任何发现。 “沫沫,咱爸不在这里。”程相儒气喘吁吁道。 程以沫惊讶地瞪大眼睛,嘴唇翕动,有话想问,但又不不知道该问什么。 “走,回去吧!”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快亮了。 程相儒气力全无,也无心再去找杨虎家的祖坟了,看一眼那斜歪的墓碑,拉着妹妹头也不回地离去,带走了八角金属盒,留下满地狼藉。 虽然同样是爬山,但返程的路总是要好走一些。 天蒙蒙亮的时候,兄妹俩回到了破烂的土房子里。 程相儒架起锅、生起火,端出已经凝固成膏状的粥,切成两半,只煮了半块,加了些水。 兄妹俩凑在一起蹲在灶台旁,一边烤火驱寒,一边研究那个金属八角盒。 “哥,这上面的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程以沫嘟着小嘴,陷入沉思。 程相儒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双眼发亮。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觉得浮雕图案熟悉,还可能是错觉,现在连妹妹都觉得眼熟,那就肯定是见过了。 如果这里面不是爸的骨灰,如果爸没死,那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会不会与爸的去向有关…… “啊!我想起来了!” 程以沫忽然惊呼出声,惊得程相儒直接蹦了起来。 “想起什么了?” “咱家屋后那口井……” 不待程以沫说完,程相儒便抱着八角金属盒冲出后门,跑到井旁。 这口井呈八角柱形,每一个立面都有数量不等的半球浮雕,各自有序排列。 程相儒压下乱跳的心脏,双手微微颤抖地按照井上的浮雕图形,将八角金属盒上的半球浮雕一面面归位。 最后,盒子正面只剩下五个半球浮雕还未归位。 程相儒经过几次尝试,终于在将那五个半球浮雕以“十”字摆布时,八角金属盒内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应是有机括被解开了。 第2章 洛书之匣 兄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将盒盖取下。 待他俩看清盒内的东西,都露出困惑之色。 盒内是一个布包,塞满了盒内空间,难怪之前程相儒晃动盒子时,没听到一点声响。 那布包呈暗红色,表面好像有什么图案,但模糊不清,凑近了闻,还有一股怪异的香味儿。 有多怪异?仔细闻,竟好像还参杂了某种恶臭。 程相儒皱眉取出布包,一层层展开,如开套娃般,连开了几十层,最后只看到一块环形玉佩,玉佩表面光滑圆润,没有文字,也没有图案。 就这? 啥也不是! 兄妹俩相视一眼,都难掩失望之色。 程相儒将那块玉佩随手塞进兜里,和妹妹返回屋中。 锅里“咕嘟咕嘟”滚动着气泡,水开了,粥好了。 兄妹俩喝光粥,舔干净碗,然后回到屋里床上挤在一起取暖。 虽然现在天已大亮,但他俩一夜没睡,实在太累,也太困了。 小丫头没一会就打起轻微的呼气声,蜷缩成团,像只小猫。 程相儒明明很困,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那块环形玉佩他更是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算了,就当那贼爹死了吧! 程相儒在迷迷糊糊睡着前,已经有了决定:进城把这玉佩卖掉,给妹妹买身可以御寒的衣服,再买些鸡蛋,给妹妹补补营养。 这块玉佩就当是贼爹给妹妹的补偿吧。 次日一早,程相儒抱着八角金属盒,拉着妹妹的手,怀揣那块环形玉佩,坐上了村里外出卖菜的三轮车,在颠簸中去往城里。 三个小时之后。 兄妹二人来到了位于蓉城仙人桥的古玩一条街。 此时已经临近中午,仙人桥显得有些冷清,摆地摊的散户们凑在一起聊天、打牌,商户里的伙计无聊地玩着手机,几乎没什么人主动招呼生意。 各种老钱币、老票据以及一些看起来稀奇古怪的玩意满地都是。 各商铺里外都摆着没啥亮点的瓷器、漆器及木雕。 “老板,收老物件吗?” 程相儒拉着妹妹走到一个摊位上,捧出那件浮雕八角盒试探性问道。 摊主是个国字脸的中年人,此时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刷着短视频,听到程相儒的声音,抬头也不抬,随口说道:“啥子都收噻!古币、大洋、粮票还是其他啥子嘛?” “这个!”程相儒将浮雕八角盒递了过去。 国字脸男人这才抬起头,一手揣起手机,一手接过八角盒,低头摆弄了一会,疑惑问道:“恁个是啥子呦?嘛看着不像老物件噻,不得几个钱咯?” 程相儒有点失望,但他还是拿回八角盒,将浮雕圆球归位,展示了一番如何解锁开盒。 “诶?你莫说,还怪有趣噻!” 国字脸男人脸上浮现出了兴趣,重新接过八角盒,又摆弄了一会,然后起身招手喊来不远处的几个人,问这些人有没有见过这东西。 “咦?这是啥子哟?” “让我看一下噻!” “……” 这几人围过来,研究了一会后,纷纷摇头,竟也都说这八角盒是现代工艺品,不值什么钱。 不过有人都觉得这玩意挺好玩,说是三、五十块的可以收回去哄孩子。 三、五十块不算多,但对于程相儒兄妹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来说,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元宝小说 就在他即将同意以四十五块钱卖掉浮雕八角盒的时候,忽然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轻咦声。 “洛书匣?这是谁收的?” 程相儒闻声回头,正看到三个男人站在他身后,其中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一脸惊讶地盯着国字脸男人手中那件浮雕八角盒。 “周老板儿!您晓得这个噻?给大家说一哈,让大家开开眼噻。”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笑嘻嘻地问道。 周老板没有接话,表情异常凝重,眉头紧锁,反问道:“这是你们谁从哪儿收来的?” 国字脸男人笑呵呵道:“还没得收哈,那个是这位小兄弟的噻。” 周老板此时才注意到程相儒和躲在后面的程以沫,他反复打量程相儒几番,才试探着问道:“敢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我叫程相儒。” “果然姓程……”周老板看向程相儒的眼神越发古怪,竟是有点炽热。 程相儒微微往后退了一步,面带警惕地点了点头,不易察觉地将妹妹挡在身后。 周老板又将程相儒及程以沫上下打量一番,看得程相儒浑身不自在。 他收回目光,看向国字脸男人手中的浮雕八角盒,伸出手道:“我瞧瞧。” 这位周老板好像挺有身份,国字脸男人一脸谄媚地笑着,将浮雕八角盒递了过去。 周老板低头摆弄了一会儿盒子上的球形浮雕,然后将八角盒还给程相儒,微笑着道:“小兄弟,诚心出吗?” 程相儒点了点头,问道:“你能给多少?” “这样,你要是诚心出,咱们到我店里详谈吧。” “行!” 程相儒怀抱浮雕八角盒,紧紧攥着妹妹的小手,满心期待地跟着周老板,走向一家挂着“聚芳斋”牌匾的双层小楼。 刚刚聚在一起的散户们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交头接耳地低声聊了起来,尽是各种不解和困惑。 程相儒和妹妹被请上了二楼,周老板热情地亲自给兄妹俩沏茶,还让伙计洗了些水果送上茶几。 小丫头看着新鲜发亮的水果,双眼放光,却不敢主动伸手去拿,只暗暗咽口水。 程相儒可不管那么多,伸手拿过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塞进妹妹手里。 小丫头没舍得吃,只双手捧着苹果,怯生生地看向茶几对面的周老板。 “老板,你要多少钱收我这个盒子?” 程相儒没啥弯弯绕绕,直接进入主题。 周老板微微一笑,手扶杯盖洗茶,头也不抬地问道:“咱先不谈这个,我想问一下,洛书匣里的东西,你们取出来了吗?在哪里?” 程相儒今天本来计划主要卖那块玉,但现在有些犯嘀咕了,他摇了摇头:“里面有块玉,不过我今天没带来,你如果想收,价钱合理的话,我下次带来。” 周老板手上动作不易察觉地顿了顿,他微微摇头苦笑:“这个我可不敢收。” 程相儒愣了愣:“啥意思?什么叫不敢收?你跟我闹着玩呢吧?” 周老板将两杯冒着热乎气的清茶分别推到兄妹俩面前,他收敛起笑容,眼睛盯着程相儒,正色问道:“你父母呢?” 这个问题犯了程相儒的忌讳,他咬牙道:“死了!” 周老板摇头道:“不可能!你妈我不清楚,但我可以确定,你爸没死。” “你认识我爸?”程相儒惊讶得无以复加。 第3章 父辈故人 “你和你爸真是长得一模一样……”说到这里,周老板眼神迷离,竟好似陷入某段回忆。 程相儒越发警惕,他那贼爹可没什么好身份。他起身拉着妹妹,就要向楼下走:“我不卖了!” 可兄妹俩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一个高高壮壮的店伙计迎面走了上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塑料袋,里面包着一沓红色的百元大钞。 周老板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从那伙计手里接过钱,微笑着塞进程相儒手里。 “孩子,你不要这么紧张,这五千块钱你先拿着,给你和妹妹换身衣服,买些好吃的,以后遇到困难了,可以来聚芳斋找我,听我的,你回去后,一定把洛书匣和里面的东西小心藏好,千万不要再让其他人看到,否则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程相儒惊疑不定地看了看手里的钱,又看了看周老板:“你认识我爸?” 周老板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他的这些行为都已经相当于给出了回答。 程相儒沉默了好一会,回头看了看妹妹,想到回村后要每日面对的歧视和欺辱,想到那看不到丝毫光明的未来,似乎暗暗做出了某个决定,肩膀微微紧绷。 他重新看向周老板,双眼凝神:“老板,你能在仙人桥有这么大一家店,那你一定很有钱,也一定在社会上有很多关系,我想让我妹妹去上学,可以吗?” “呃?这……” 周老板没想到程相儒忽然提出这个请求,有点措手不及。 程相儒急道:“你既然跟我爸有交情,那就帮帮我们吧!只要能让我妹妹有学可上,吃饱穿暖,我可以把这个盒子和里面的东西都给你,甚至……加上我这条命都可以!” 周老板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面露为难之色。 程相儒目光灼灼地盯着周老板,双手不自觉更抱紧了手中那袋钱,嘴唇紧抿。 躲在后面的程以沫悄悄拉了拉程相儒衣角,眼圈通红,声音细弱蚊蝇:“哥,我不要上学,我要和你在一起。” 周老板回头让站在一侧的那个伙计先下去忙活,他背着手来回踱步,时而停顿,时而摇头,时而叹气,看得程相儒越来越绝望。 程相儒只是想让妹妹像正常孩子一样去学习和生活啊! 只是不想妹妹再回到村里受那些无赖的欺凌和侮辱啊! 只是希望她能真正活在阳光下,而不是盗墓贼后人的阴影中啊! 怎么就这么难? 他眼圈也红了,暗暗攥紧了妹妹的手,脚趾抠着鞋垫。 过了好一会,周老板回到程相儒面前,面带复杂微笑,终于有了决定:“让你妹妹吃饱穿暖没问题,上学的话,可能有点麻烦,但也不是解决不了。你自己呢,有什么打算?” “我?”程相儒缓缓低下头,片刻后又抬起:“我怎样都可以。” 周老板微笑着将手搭在程相儒肩头:“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也不小了,该做些事了。要不,你跟着我干吧。大富大贵不敢说,但学些手艺,混口饭吃,总是可以的。而且……”周老板目光闪烁,似乎在观察着程相儒的反应,他稍作犹豫,便继续道:“算了,以后再说吧。你现在像一张白纸,所有都要重新学。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万事开头难,起初这段时间,你会比较辛苦。”元宝小说 程相儒回头看一眼妹妹,目光柔和,但再看向周老板时,眼神却坚定无比:“只要我妹妹能好,我怎样都可以!” 周老板笑着揉了揉程相儒的头:“傻孩子,说什么呢。相信我,你们都会好好的。”说着,他看一眼手腕上的时间,笑呵呵道:“到饭点了。走,吃饭去。你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程相儒回头看妹妹:“沫沫,你想吃啥?” 小丫头咽了咽口水,怯生生道:“肉……” 周老板“哈哈”一笑:“那就吃火锅去吧!多点些肉,管饱!” 程相儒原本对吃的东西没啥追求,只要能吃饱就很满足,但一听到“火锅”两个字,口水就止不住了。 他见别人吃过,羡慕过,也梦见过。 周老板带着兄妹俩去的小龙坎,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个孩子,他一直眯着眼笑,频繁柔声劝兄妹俩吃慢些,那和蔼的模样,像在宠溺自己的孩子。 待兄妹俩撑得直打嗝,周老板起身结账,而后派人将他俩先送去了汽车站,让兄妹俩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并约定明天去开车带人去帮他俩搬家,让他俩到蓉城来住。 在客车上,兄妹俩坐在倒数第二排,看着对方被辣得通红的嘴唇,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沫沫,等以后我们有了钱,天天吃火锅。” “嗯!吃麻辣火锅!” 客车缓缓驶离汽车站,向城外驶去,程以沫抱着哥哥的手臂睡着了,程相儒却因怀中的几千块“巨款”,而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忽然,有个纸团不知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打在车窗下沿,并弹落到了他怀中。 程相儒疑惑地抬头张望,却没看到有人看过来,他一头雾水地将纸团打开,发现里面有字。 注意身后! 身后?难道有贼? 程相儒立刻警觉起来,扭头看向最后一排,却只看到后排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甚至,侧边的倒数第二排,也是空着的。 奇怪了! 纸团从哪飞过来的?这四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程相儒眉头紧锁,紧张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回到村里时,已经傍晚,天色昏沉沉的,有些黑了。 兄妹俩谨慎地走小路,避开村头,绕回到家,却发现家门被人撬开了,屋里一片狼藉。 锅被砸了个大窟窿,墙上被抹了畜生的粪便,被褥被撕扯坏,床还塌了半边…… “肯定是大虎子干的!”程相儒恨得咬牙切齿。 程以沫很暖心地安慰道:“哥,明天咱们就要离开这里了,没事的。” “嗯。”程相儒回身关好房门,拽过已经塌了半边的破木床,抵在门后,然后他翻找出半根蜡烛,抄起一盒火柴,拉着程以沫向后院方向走去。 “哥,你要干啥去?”程以沫一脸困惑。 程相儒低声道:“在离开这里之前,我要确认一件事。” 说话间,兄妹俩已经打开后门,进入后院。 程相儒捡起地上那几块用来包裹环形玉佩的破布,一股脑地先塞进洛书匣中,然后他来到院子角落的那口枯井边。 在他的印象里,这口井没有打出来过水,但他爸妈却从未挖过新井,也没将这口枯井填上。 甚至有一次,因为拆填枯井的事,他爸妈还激烈争执过。 只是一口枯井而已,为什么他爸却坚决不同意拆填,甚至不同意在后院重新挖一口井? 以前,程相儒还没想那么多,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眼就能被周老板认出并在意的洛书匣,与之相关的东西肯定都不简单。 这口枯井上的浮雕圆球排序,是洛书匣的解锁密码,这实在没法不让程相儒在意。 “哥!你干啥?”程以沫见到哥哥要往井里翻,惊得差点“哇”一声哭出来。 程相儒骑坐在井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沫沫,你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我只是想下去看看,咱爸到底还藏了什么秘密。” 第4章 探秘枯井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去蓉城生活了,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在离开前,程相儒想将这口枯井一探究竟。 程相儒用衣袖裹着手掌,抓着粗糙的吊绳,脚踩枯井侧壁保持平衡,一点点向下滑。 井内空间狭小,光线昏暗,像是妖魔的肠道,肉眼无法判断深度。 程以沫紧张地守在井边,声音带着哭腔,微微颤抖地不断叮嘱:“哥,你慢点啊,小心点啊……” 井内空气混浊难闻,带着一股土腥味儿,有些呛人。 程相儒满头大汗,贴身衣物湿透,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往下滑,内心极度紧张,他不知道有什么在下面等着他。 不知多久,不知多深,直到妹妹的声音被回声搅得模糊,他终于到达底部。 井底尽是乱石、碎土、落叶及枯枝,程相儒点亮蜡烛,手捂着口鼻,环顾一圈,惊讶地发现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犹豫片刻后,他半跪着钻进了那洞口,手里小心举着不断滴蜡的火光,艰难向前行进。 这一次没爬多远,他便感觉身周一轻,已经爬出地洞,来到一处空旷之地。 借着微弱的火光,程相儒大气也不敢喘地观察四周。 这里空荡荡的,有木制的结构支撑,看起来好像不太结实,好似随时都会坍塌。 正对着地洞出口的方向上,有块嵌进土层里的大木板,木板上绘有一个身着战甲、单膝跪地,双眼紧闭,双手捧剑过头顶的古装战士。 这画的颜料已经氧化,原本的颜色无法辨识,甚至局部位置有轻微斑驳。 程相儒举着蜡烛凑近了去看,却忽然感觉脚底踩陷了一块薄板,并清晰听到有“咔哒”脆响声。 “不好!” 程相儒呼吸一滞,几乎是完全凭借本能反应,身体快速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地上,也带灭了蜡烛。 几乎同时,他听到“嗖嗖”两声,并感到有什么东西从面前急掠而过,继而便是“噗噗”两声闷响。 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程相儒才缓缓起身,摸索到蜡烛,重新点燃火光。 前方,原本闭眼的战士,双眼圆瞪,露出两个黑漆漆的圆窟窿;身后,有两根箭矢扎在木制支撑柱上,尾部微颤。 “好……好险!” 程相儒剧烈呼吸,心脏狂跳,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死过一次了,但一想到刚刚在生命危急的一瞬间,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又感觉自己好像深陷进了噩梦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元宝小说 过了好一会,待心跳平复,程相儒抬手抹掉额头和鬓角上的汗,小心翼翼地挪蹭脚步,继续向前,终于来到了那副画前。 画上的战士,虽局部有褪色,但五官清晰,看起来有点眼熟,只是程相儒想了好一会,都没想到在哪里见到。 程相儒观察了片刻,忽然被那战士举过头顶的剑,吸引了目光。 准确地说,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剑柄。 剑柄上,有一个金属环形凹槽,那尺寸竟是像极了洛书匣中那枚被紧实包裹了无数层的环形玉佩! 程相儒急忙掏出那枚玉佩,缓缓抬手,将玉佩放进那凹槽内。 玉佩大小果然与剑柄上的凹槽匹配,几乎是严丝合缝。 “嗡……” 在忽然响起的沉闷摩擦声中,这块木板,竟然缓缓横移,让出来了半面门洞! 那枚玉佩,竟然会是一把钥匙! 这块绘有托剑战士的木板,竟然会是一扇门! 更匪夷所思的还在后面。 借着微弱的烛光,程相儒震惊地看到,在眼前的密室中,竟然散布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无数古董。 有图案繁杂的半人高玉雕,有方形羊足的铜鼎,有布满奇异符文的金盘,有薄至透明的瓷杯,有套娃似的编钟…… 直到此刻,程相儒才意识到周老板那句“会引来天大的麻烦”,并不是危言耸听。 程相儒缓步走进密室,因为过于震惊,他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仿佛是在无意识地行动着。 密室不小,宝贝不少。 程相儒走得很小心,生怕一不注意,就碰坏了什么。 震惊过后,在他的心里,生出无数的疑问。 当初他爸把这些东西盗出来,为什么没有卖掉?为什么要费尽心力地藏到这里? 那些大家伙,是怎么弄进来的? 作为这间密室的钥匙,环形玉佩为什么要藏进洛书匣,并被埋进他爸的假坟里…… 从一件件古董旁走过,程相儒心思烦乱,脑子也是如浆糊般,完全理不出个头绪。 而印象中他爸那遭人痛恨的盗墓贼形象,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好似被罩进了一块神秘的面纱下,面纱下还藏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忽然,程相儒注意到一样东西,一样完全与这间密室格格不入的东西。 那是一个木制盒子,上面挂着一把生有绿锈的铜锁,盒子表面没有任何图案,且磕碰损伤极多,边角都起了毛刺…… 真正让程相儒在意的,并非这木盒的破烂不堪,也不是挂在上面的铜锁,而是这个木盒,他小时候见过! 不止是见过,他还知道,木盒里面,是几本破破烂烂的书。 破烂的木盒,破烂的书,却曾被他爸当成无价之宝般收藏着,并经常在夜里拿出来翻阅。 虽然他爸看书时不避讳他在旁边,但那时他还小,不识字,也对那几本破书没兴趣。 后来他在村里的希望小学读过书,会识字了,他爸却已失踪,他妈也跟人跑了,破木盒及里面的几本破书,也不见了踪影。 程相儒做梦都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再次见到它们。 他拿起木盒仔细端详,不自觉地陷入童年时的回忆,往昔一幕幕浮现……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密室外,响起了极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虽轻,却格外清晰,撕裂了这地下的静谧。 程相儒大惊失色,举起蜡烛看向密室门外,猛然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同时有更大的脚步声响起,应是有人在逃离。 沫沫? 不对! 不好,沫沫有危险! 程相儒顾不上其它,怀揣木盒向外冲去,当他跑出密室,外面已经不见半个人影。 他回身扣下木门上的环形玉佩,在木门回位的“嗡嗡”声中,钻进地洞,不顾蜡烛熄灭,以最快速度手脚并用地向外追去。 第5章 五卷抄本 “沫沫!沫沫……” 重新回到枯井底部,程相儒顾不上点燃蜡烛,置身黑暗中,大声呼喊妹妹。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阵阵回声,震得他耳鸣。 他心脏狂跳,呼吸急促,完全不在乎刚刚那神秘黑影很有可能就藏在他身边,甚至可能威胁到他的生命。 胡乱摸索中,他找到了那根吊绳,而后他抓着吊绳、脚踩井壁向上攀爬,拼尽全身的力气,用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不理会手心被磨破的疼痛,重新爬到了井口。 外面,夜风呼啸,冰凉刺骨,秃树摇曳,云遮星月。 在枯井旁边,程以沫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程相儒咬牙硬撑着,翻过井沿,掏出怀中的木盒,随手丢到一旁,连爬带滚地冲到程以沫旁边,大喊着去推程以沫。 “嗯……” 程以沫微颤着睫毛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待看清眼前的程相儒,猛地坐了起来。 “你……你……你怎么了?”程相儒上气不接下气,急得有些磕巴。 程以沫挠了挠头,很是困惑:“我也不知道啊,刚刚我看你下去,都急死了。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困,然后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可以想象到,看到哥哥钻进枯井,小丫头有多紧张和害怕。 在那样极端的情绪中,她竟然会突然犯困? 怎么可能? “你在睡着前,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发生什么奇怪的事?”程相儒急问。 程以沫摇了摇头,又想了想,声音弱弱地道:“没有啊。就是……好像闻到有香味儿,很香很香的香味儿。” 这一瞬间,程相儒忽然想起客车上那忽然出现的纸团,以及上面那“注意身后”四字。 他浑身是汗,散发着凉意,冻得他战栗不止。 天上的云被风吹乱,散露出月光和繁星,像是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将枯井旁的兄妹俩包围,更照亮程相儒惨白的脸。 远处,不知村中哪家的狗,狂吠不止,像极了猛鬼狞笑,撕碎月光,使这夜,更漆黑了。 程相儒缓缓起身,回头看一眼枯井,然后走到一旁,捡起两块拳头大的石头,用力向井里砸去。 如果刚刚那神秘黑影还在井内,便一定会被砸到! 然而,通过井内传出的沉闷声响,程相儒遗憾地确认,神秘黑影早在他上来之前,已经跑了。 但他仍然不觉得踏实,他回到屋内,将已经被砸坏的桌子拖拽了出来,盖在井口上,还压了很多重物在上面。 程以沫在一旁看着,很是不理解:“哥,你干啥呢?” “没事,这下面我发现了很多咱爸藏的东西,我怕别人偷了,我得把井口封起来。” “爸藏的东西?” 程相儒疲惫地靠着后门门框,点了点头:“嗯,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 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带上来的那个木盒,他再次冲到库井边,找到那个木盒。 本就破损严重的木盒,被程相儒无意的一摔,竟是在锁扣那里裂开了。 现在不需要再去砸锁,只需用力一掰,木盒便可打开。 程相儒回到屋里,点燃蜡烛,接水将手洗干净。 他的手掌都被那粗糙的吊绳磨破了,伤得不成样子。 不过这点疼痛,对于被杨虎他们欺负到大的孩子来说,根本不足一提。 这个家,已经完全不成样子,锅破了,床也塌了。 不过没有关系,再熬一晚上,明天就可以离开这里,去蓉城开始新的生活。 想到这里,周老板那张带着和蔼微笑的脸,浮现在程相儒眼前。 忽然,程相儒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从脚底板冷到头顶。 从神秘纸团,到家被砸乱,再到枯井下的神秘黑影,以及妹妹的离奇昏倒……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程相儒认识周老板之后发生的。 会不会,那个周老板有问题? 程相儒警惕起来,他本来已经对周老板非常信任了,甚至想过将枯井下的秘密告诉周老板。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多留一个心眼,必须有些保留,以保证自己和妹妹的安全。 周老板很豪气地给了他们五千块钱,请他们吃饭,还要照顾他们。谁知道,他这么做的根本目的,是真的因为他与程志风的交情,还是为了枯井下的那些古董? 程相儒拿捏不准,便索性提高警觉,总是不会错的。 封好门窗后,兄妹俩围着烛光,撬开木盒,果然看到里面有破旧的书本。 书的封皮磨损严重,边角卷曲,纸面蜡黄,但里面的文字却保存得非常完好。 这几本书应该有年头了,采用的竖版繁体字,内容不文不白,全是毛笔手抄,看起来比较费劲,但也不是完全看不懂。 程相儒数了数,一共五本,每本都很薄,只有二三十页的样子。 除了其中一本封面已经残缺,其余四本书名都清晰可见,分别是《风水卷》、《机关卷》、《驱邪卷》以及《炼体卷》。 程相儒随手拿起《机关卷》翻了翻,却见上面写着“连排翻板搭绳桥,机关连弩断链条”等内容,看起来竟不像是教人造机关,而是在讲如何破解机关。 他放下《机关卷》,拿起《风水卷》再翻看,看到上面写着“两相躬拜帝王山,三将镇守蛰龙涧;藏风纳水通天路,八面断壁葬山巅”等内容。 程相儒反复琢磨这几句内容,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这所谓《风水卷》,也不太像是传闻中的风水学,更像是一整套如何寻找古墓位置的口诀。 再往后翻,除了文字,还有图释,手绘的罗盘图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蝇头小字,看得人眼花缭乱。 “哥,这书上写得都是啥?”程以沫眨巴着大眼睛,满脸困惑。 “啥也不是!” 程相儒回过神,急忙将书合上,并全部收好,找来个塑料袋包裹严实,贴身而藏。 “不早了,你赶紧睡吧。”程相儒将床上的破被褥厚厚地铺在地上,催促妹妹休息。 程以沫怯生生道:“哥,我害怕,睡不着。” 她虽这么说,却没熬多久,终于还是抱着哥哥的手臂睡着了。 哪怕世界末日来了,小姑娘只要在哥哥身边,依然会很踏实。 程相儒本来已经非常疲惫了,但他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就觉得那五卷抄本对他有着一种难以说清楚的强大吸引力,让他在妹妹睡着后,忍不住又翻看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竟是看书看到天色渐亮,如果不是妹妹悠悠醒来,他甚至还会继续看下去。 整个上午,兄妹俩都在收拾东西。 虽然家徒四壁,但他俩还是收拾出来好几包行李,大多是书本,还有些破烂衣物,都不值钱,只是舍不得扔。 临近中午的时候,程相儒听到屋外有喊声。 他以为是周老板来接他和妹妹了,正要去开门,却透过扎着塑料布的窗洞看到,外面来的竟然是村霸杨虎,以及一众狗腿子。 第6章 仇不隔夜 “开门啊!开门啊!” 杨虎来到程相儒家门口,抬脚一下下猛踹。 已经被破坏了门锁的破门板摇摇欲坠,若不是程相儒背靠门板拼力顶着,只怕外面那群杂碎已经冲进来了。 程相儒知道他这样坚持不了多久,但没关系,只要坚持到周老板带人过来接他和妹妹,就一定可以逃过这一次欺辱。 他倒是不在乎自己会怎么样,他习惯了,他只怕妹妹受到伤害。 杨虎颤颤着那一脸横肉,骂骂咧咧地嚷着:“你有本事砸我家玻璃,你倒是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我没砸你家玻璃!”程相儒哪怕发现外面杨虎不再踹门,也没有丝毫懈劲儿,继续背抵着门。 “还装?还装?不是你,能是谁?行!你不开门是吧?等着……” 外面开始有杂乱脚步声响起,不知道是不是那伙杂碎在找着破门工具。 程相儒焦急地冲妹妹努了努嘴,示意妹妹找地方躲起来。 程以沫眼圈通红,她担心哥哥,但还是听话地跑向后门,想去躲进后院。 然而,没一会,后院方向就传来了程以沫的尖叫声和哭喊声。 程相儒大惊失色,急忙冲向后门,竟看到有两个杨虎的狗腿子已经翻后院的矮墙跳了进来,正一个将程以沫按在地上,另一个要扒程以沫的裤子。 “我杀了你们!”程相儒的眼睛一瞬间就红了,他随手抄起一块破砖头,扑上去“砰”一声将一人砸翻。 另一人见状,急忙松开程以沫,向后退了一大步,堪堪避开程相儒的一砖头。 程相儒拉起妹妹,护在身后,手里紧紧抓着砖头,一步步往墙角退。 杨虎带着几个人骂骂咧咧地破门而入,来到后院,呈扇形将兄妹俩围堵在墙角。 “卧槽,二柱,你这是被爆头了?” “这杂种偷袭我!我要弄死他!” 被程相儒砸翻的人,此时满脸是血,被伤得不轻。 杨虎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大黄牙,眯眼打量起了程以沫。 小姑娘七八岁的年纪,小粉脸肉嘟嘟的,眼睛又圆又水灵,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小杂种,你先是晚上砸我家玻璃,又把二柱头打爆了。让你赔钱,你肯定拿不出来。这样吧,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你妹妹给我们瞧瞧,盗墓贼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屁眼,要么废你两条腿……” “呸!” 程相儒一口唾沫吐到了杨虎脸上:“来啊!有本事弄死我!你们谁要敢动我妹妹一根毫毛,我发誓,一定杀他全家!” 曾经众人眼中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软蛋,为保护妹妹,爆发出了令人不安的暴戾气,让杨虎那群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有点被镇住了。 “啪!” 杨虎照着旁边一个狗腿子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怂包!怕什么?给我干他!” 说着,他又推了一把旁边的另一个人:“上啊,给我干他!” 这群在群里欺男霸女惯了的杂碎,壮起了狗胆,纷纷骂着娘,扑向了程相儒。 程相儒挥舞手中砖头,愤怒吼叫,想将这群杂碎逼退。 但他再怎么拼,终究只有一人,很快便被扯翻在地,结结实实挨着拳打和猛踹。 杨虎咧嘴一笑,冲一个狗腿子使了个眼色。 对方明白了老大的意思,坏笑着走过去,拎着已哭成泪人的程以沫往屋里拖。小姑娘越哭喊,他越来劲儿。 程相儒像头疯了的野兽,咆哮着想冲出围殴,却又被一次次打倒。 “差不多了,把他架起来!”杨虎抠着牙,眯眼瞧着满脸血污的程相儒:“你不是要杀我们全家吗?我今天就废了你的双手双脚,看你怎么杀!” 说完,他走上前,扯起程相儒的一条腿,架到旁边一块凸起处,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高高挥起,用力砸下。 木棍带风,激起刺耳的哨声,带着几条残影,砸向程相儒的腿。 程相儒已经被打得没了反抗能力,挣脱不了,但他却不在乎自己的腿,只从夹缝中怒视向那拖拽妹妹的人,双眼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 这群杂碎,有一个算一个,都死定了! 忽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木棍竟是没能砸下。 杨虎好似一侧面颊忽然遭受重击,“嗷”一声侧翻倒地。 “喂!死胖子,你家玻璃,我砸的!” 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自斜上方传来。 程相儒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一身黑色服饰,头戴兜帽,面带口罩的大眼睛女孩,正坐在屋顶边缘荡着双腿。 她的身后,竟然还背着一个半米多高的黑色大旅行背包。 屋顶离地面三米多高,黑衣女孩竟忽然双臂撑着身子向前一送,重重落到了地上,踏出一声闷响。 “是她?”杂碎们惊呼出声,看样子应是见过这女孩子,并且有些惧怕,纷纷松开程相儒向后退去。 程相儒没了束缚,抬手抹了一把脸上血污,疯了一样冲向后门,纵身一跃将那拖拽自己妹妹的杂碎扑倒,一拳一拳地狠狠砸了下去,将那杂碎打得“嗷嗷”直叫,直到彻底没了力气,他才停下,踉跄起身走到旁边,将痛哭失声的妹妹紧紧抱在怀中。 “哈嘛批,你等着!”不知发生了什么,杨虎忽然撂下一句狠话,骂骂咧咧地带着一众狗腿子,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程相儒抬头望向刚刚那忽然出现的黑衣女孩,却看到那女孩也在看着他。 虽然隔着一层口罩,但程相儒却能清晰感觉到,那女孩在冲他笑。 这女孩是谁?会是昨晚那个神秘的黑影吗?她为什么忽然来帮我?她想做什么? 程相儒满心疑问,但还没问出口,却听到有一阵阵汽车的行驶声由远及近传来。 黑衣女孩扭头看一眼正门方向,没说话,只抬手冲程相儒挥了挥,似在告别。 随后,她竟助跑几步,猛地纵身一跃,轻盈地翻过了后院的矮墙,消失在程相儒的视野里。 几辆车停在房门外,不一会,周老板就带着一群人急冲冲地跑了进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周老板看到程相儒满脸是血,满身的脚印,吓了一跳。 程相儒咬牙切齿道:“被狗咬了。” 周老板一愣:“啥狗这么凶?” “狗娘养的狗!” 程以沫抽噎着道:“我哥是……是被大虎子……他们打的……” 周老板此时才反应过来,这兄妹俩是受到了欺凌。他微微眯起眼,眼角带着寒光:“想报仇吗?” “想!”程相儒猛地站了起来,双眼发光。 周老板缓步上前,轻轻拍打程相儒身上的脚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程相儒咬牙道:“我不是君子。” 周老板轻叹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那么,就不能隔夜了。孩子,走吧,我带你打回去!” 第7章 再入枯井 程相儒拖着一身伤,拉着妹妹跟在周老板身后走出家门。 门外,纵排停了四辆黑色的越野车,每辆车旁边都等待着数名身穿黑西装的精壮汉子。 程相儒原本还想着,杨虎那伙人都是地头蛇,并且人不少,周老板怎么那么自信能帮他打回来。 看到这架势,他信了。 只是,他有些不理解。周老板仅仅来接他和妹妹去蓉城,为什么要摆出这么大阵仗? 周老板不嫌弃程相儒浑身脏污,带着他上了一辆车,并刻意安排程以沫留在另一辆车上,在家门口等待。 程以沫还小,她该生活在阳光下,有些画面还是不见为好。 三辆车缓慢行驶在村道上,引起了很多村民的关注,程相儒趴在车窗边,寻找着杨虎等人的踪影。 终于,在村尾的打麦场,程相儒找到了杨虎那群杂碎。 “就是他们!”程相儒攥紧了拳头。 三辆车咆哮而至,将大惊失色的杨虎等人围在打麦场中央的那棵老树下。 车门打开,周老板的手下们陆续下车,围上前去。 程相儒走进人群中央,看向惊慌不安的杨虎等人,待看清杨虎的样子,不由一愣。 杨虎的大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半张脸高高肿起,像是鼓了包的皮球,变形严重。 “小杂种?”杨虎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其余那些杂碎,也都是张大了嘴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周老板眯着眼笑问:“孩子,你准备怎么做?” “断他们手脚,断他们命根。”从小到大无数的屈辱涌上心头,让程相儒生出无尽恨意。如果可以,他恨不能将这群杂碎挫骨扬灰! 周老板摇了摇头:“不能伤人性命,不要把人打残,要不然很难善后。” 程相儒想了想道:“把牙打掉算打残吗?” 周老板愣了愣:“可能……不算吧。” “我明白了。”程相儒左右望了望,找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快步走过去捡了起来。 杨虎见状,上前一步,大声嚷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别以为穿着一身黑,就多牛逼。我告诉你们,这里是程家村,在这里我说的算!你们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是虎……” 不待他话说完,却见一名黑西装掏出来一把手枪,一言不发地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杨虎。 杨虎嘴角抽了抽:“假的吧?打火机吧?” “砰!” 枪声响起,杨虎身前地上崩起一团土烟,留下一个弹坑。 “跪下!”周老板寒着脸大声喝道。 杨虎“噗通”一声就跪下来:“我错了!我错了……” 其余那群杂碎,也都被这一枪吓破了胆,接二连三地全都跪了下去,一个个低垂着头、捂着耳朵,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 程相儒也被那枪声吓了一跳,但随即更壮了胆。 他拎着石头来到杨虎面前:“抬起头!张开嘴!” 杨虎哆哆嗦嗦抬起头,眼泪、鼻涕满脸,裤裆下湿黄一片:“求求你,求……嗷!” 程相儒没有废话,抡圆了石头砸向杨虎的嘴,砸得杨虎瞬间满嘴血花。 “你的牙,都比你有骨气!”程相儒这一石头砸下去,竟然没能砸掉杨虎半颗牙。 他伸手扯住杨虎的头发,让杨虎仰面朝上,一石头一石头砸了下去,那凶残的模样,让周老板都看得牙花子有些疼。 杨虎很快被打得满脸是血,牙齿断了好几颗,一个门牙都没留下,整个人蔫得都好像要昏过去了一样。 “下一个!”程相儒一脚把杨虎踹倒,走到下一人面前,不顾对方哭喊求饶,一下下砸了下去。 他每砸一下,脑中便浮现出曾被这群杂碎的一次欺凌,明明已经非常疲惫的他,便又多了一分力气。元宝小说 不知不觉,杨虎这群杂碎,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打得满嘴是血、满地吐牙。 可程相儒记忆中所受到的欺凌和屈辱,却还远远没有还完。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眼几乎要喷出血来,他重新回到已经如死狗般的杨虎面前,高扬起手中石头正要往下砸,却忽然被一只手给拉扯住了。 周老板掰掉程相儒手中的石头,将他抱进怀中,轻抚他的头,柔声道:“孩子,够了。” 程相儒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坚强如他,竟是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们走吧。”周老板掏出一张纸巾,擦拭程相儒脸上的血污和眼泪。 程相儒点了点头,忍住眼泪,一言不发地跟着周老板上了车。 身后,有名黑西装将一沓沓钱分发给杨虎等人,应是医药费。 烂泥一样的杨虎,看到黑西装递过来的钱,立刻又直起了身子,他看向程相儒的背影,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说自己还能再扛几下,却满嘴是血的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在车上,程相儒缓了许久,才终于恢复平静。 经过这一次血腥地报复,程相儒知道,他这次离开,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而昨夜对周老板的猜忌和怀疑,也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哪怕对方是魔鬼,只要能将他从这炼狱中拯救出去,他便可以交付除了妹妹以外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周老板……” “别这么生分,叫叔叔。” “周叔,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嗯?” 程相儒从怀中掏出那枚环形玉佩:“这个,其实是一把钥匙。” 周老板扭头看向程相儒,很是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这话的意思,他竟是早就知道了。 程相儒当下没有隐瞒,将昨晚进入后院枯井,用环形玉佩开启木门,在门后找到无数古董的整个过程,大致讲了一遍,只隐去了神秘黑影和那五个手抄本等细节。 周老板沉思许久,待车子重新停到程相儒家门口,他才轻声问道:“可以带我去下面看看吗?” 程相儒点头:“行!” 下车后,程相儒先去看了看妹妹,然后让妹妹继续在车上等待,他则带着周老板来到后院。 几名黑西装按照周老板指示,搬掉了压在井口的破桌子,又找来几条绳索吊环和强光手电。 周老板亲自示范,教程相儒如何搭扣,然后竟当先钻进枯井,手脚熟练地向下滑去,看得程相儒暗暗佩服。 程相儒紧随其后,没多费力,便滑到了井底。 两人一前一后爬过地道,避开弩箭机关,用环形玉佩打开那道木门。 木门刚开,周老板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程相儒以为这些古董会让周老板欢喜,却没想到周老板进去后,只闷头到处翻找,好似很有目的性地在找着什么东西。 而这些古董,他竟都没多看几眼,似毫不在意。 “周叔,你找啥呢?”程相儒跟了过去,在犹豫要不要帮忙。 周老板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回头看向程相儒:“孩子,你昨晚下来,有没有带走什么东西?” 程相儒心下一惊,正要说出那个木盒及五个手抄本,却听周老板急促追问:“比如,一柄剑!” 第8章 风爷之子 “一柄剑?”程相儒摇了摇头:“没有啊。周叔,啥样的剑?” 周老板没有回答,他紧锁眉头,继续翻找,在几乎找遍密室的各个角落后,他轻叹一口气,斜坐在一口编钟侧陷入沉思。 程相儒不敢打扰,只默默站在一旁等待。 过了好一会,周老板缓缓起身,表情很是失落:“孩子,咱们出去吧。” 程相儒不敢置信地问道:“周叔,咱们不带点什么出去吗?” 大物件不好带,小物件还是有不少的,并且看起来都很值钱。 周老板疲惫笑道:“这些都是国宝级文物,随便挑一个带出去,都能让考古界地震,甚至会引来国家层面的彻查,谁沾上都不会落得一个好下场。咱们还是都不要碰了,就让它们继续沉睡在这下面吧。” 程相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心情复杂地回首看一眼密室内的那些国宝,这才同周老板离去。 两人重新回到地面后,在周老板的指挥下,那群黑西装不怕脏不怕累,将所有乱七八糟的杂物都堆在了枯井处,算是暂时封住了井口。 忙完这一切,兄妹俩将昨晚收拾出来的那几包行李丢到车上,而后众人上车离去,卷起阵阵扬尘,驶向全新的未来。 周老板在仙人桥附近的一个小区租了间两室一厅,房内家具及家电都齐全,提包入住,环境很好。 不仅如此,周老板还给兄妹俩安排了一位阿姨,专职做饭及打扫,傍晚领兄妹俩散步,带他俩快速熟悉周围环境,甚至还派人给他俩添了不少新衣服。 程相儒受的都是些皮外伤,看着好像挺严重,其实没什么事,什么也不耽误,养了几天,就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在养伤这几天,他几乎是在房间闷着没有出来过。 他将房门反锁,如醉如痴地反复研读那五卷抄本,阅读了一遍又一遍。 抄本内大多数内容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晦涩难懂,但他看得依然非常认真仔细,甚至达到倒背如流的程度。 或许,程相儒潜意识里觉得,只要把这五卷抄本研究透,就能找到他爸,就能解开很多很多困扰着他的问题吧? 而小姑娘程以沫,初来城里,总好像有点点自卑,对屋外的世界又是期待,又是紧张,每天趴在窗边向外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睫毛一颤一颤的,偶尔傍晚出门散步时又始终躲在哥哥身后,碰到热心邻居打招呼都不敢应一声。 看到妹妹这样子,程相儒很是心疼和愧疚,更坚定了让妹妹去上学及自立的决定。 除了偶尔外出散步,程相儒更多的时间,是闷在房间里研究那五本抄本。他努力想要将上面的内容全部记在脑中,希望能对他找到他爸有帮助。 他对于父亲程志风的恨,已经淡了很多,更多的是困惑和不理解。 无数的疑问,编织成一张巨网,将他层层缠绕,而解开疑问的途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他爸,当面问个清楚。 周老板果然很有关系,半个月不到的时间,就给程以沫办好了户口和入学手续。 小姑娘不想去上学,但面对哥哥严肃的面孔,听着哥哥坚定的语气,她还是眼圈带泪地背着小书包去了学校。 经历过无数苦难和委屈的小姑娘,终于能像个正常孩子去成长了。 在学校门口,目送妹妹三步一回头地进入教学楼,程相儒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踏实实落回到了肚子里。 “周叔,我们不能总是这么吃你的、花你的。沫沫上学了,我也没什么顾虑了,请让我为你做事吧。”程相儒语气诚恳,目光坚定。 周老板笑了笑:“你再休息休息,等过段时间我回来的吧,我亲自带你,教你些本事。” “你要去哪儿?”程相儒急问。 周老板目光闪躲,似有什么事瞒着程相儒,更似有难言之隐。 程相儒懂事道:“周叔,我明白,不该问的我不问,我听你安排。” “唉!”周老板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一直瞒着你也不合适。是这样的……” 原来,据可靠消息,就在前不久,有圈内人在东北见到过程志风。周老板得到消息后,心急如焚,只待安排好程以沫入学,便要带人出发去东北,去寻找好友程志风。 现在程以沫已经顺利入学,那他便可以即刻动身了。 程相儒万万没想到,竟听到了关于他爸的消息。 “周叔,可以带我去吗?”程相儒来到蓉城后,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过他爸,又无数次惊醒,太多的疑问常常在夜里压得他喘不过气。 多年前的不告而别、无人坟、井下密室、黑衣女孩、与周老板的交情…… 所有这一切,程相儒都想当面向程志风问出答案。 周老板表情复杂:“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可以带你去,可你妹妹怎么办?” 程相儒一听可行,忙道:“刘姨人很好,她一定能帮我照顾好沫沫。而且,沫沫已经上学了,要试着去独立了,不能总躲在我的身后。” 周老板又犹豫半晌,这才点头道:“行吧,那就一起去吧。等会我带你去认识几个朋友,这次跟咱们一起去东北。” 程相儒觉得有些奇怪,不理解只是去找他爸而已,为什么还要去那么多人。但他没多问,只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周老板带着程相儒来到临近仙人桥的一家茶社。 周老板应该是老主顾了,刚进门,就被热情地请进一个包间,甚至不需要周老板点单,服务员便开始安排茶水和糕点。 包间很大,布置雅致,绿植、字画、红木茶几,吊灯、蒲团、落地屏风,每一处都散发着淡淡茶香。 两人坐下没多久,便有服务员过来敲门,请进来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 该男子梳着背头,手里把玩着串珠,迈着方步走进来,大咧咧拉过蒲团坐在周老板对面,用很浓重的东北口音与周老板寒暄说笑,看都没看程相儒一眼。 这之后,又陆续来了三个人,有一个人好像当过兵,身材魁梧,腰背笔直,走路步步生风;还有两人,是一对夫妻,应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比小情侣还腻歪,牵手都是十指相扣,从进屋开始就没松开过。 周老板示意服务员关好门,又停顿片刻,这才起身笑呵呵道:“各位兄弟,今天请各位来的目的,想必都清楚,我就不再重复了。在谈正事之前,我先介绍个人给大家认识一下,这次去东北,将和我们同行。” 说完,他冲程相儒使了个眼色。 程相儒会意,起身来到周老板身边,有些紧张地看向那四张面带困惑的脸,局促得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周老板稍作停顿,像是在故意卖关子,他环顾一圈,面带微笑道:“这位是程志风的儿子,程相儒。” “风爷的儿子?”众人惊呼出声,纷纷起身。 程相儒注意到,背头男子放下了串珠,魁梧男子身子前倾得轻微驼背,就连那对夫妻,也松开了紧扣的十指。 四个人都不敢置信般睁圆了眼睛,紧紧注视着程相儒,微微张开了嘴巴。 第9章 门外无人 程相儒没想到,当周老板报出他的家门后,这群人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在他记忆里,他爸程志风应该是个人人唾弃的盗墓贼,怎么会有人对他又敬又畏,甚至以“爷”来尊称? 那个在程相儒很小时便撇弃妻儿和子女,不告而别的狠心男人,那个害得他们兄妹遭受无数欺辱和歧视的盗墓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孩子?”周老板轻推一下有些失神的程相儒,满目关切。 “嗯,我没事。”程相儒回过神,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 周围四人都露出友善的笑容,目光中满是鼓励。 “孩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岭南的风水大师,姓陈,叫陈尚可。”周老板开始陆续介绍这四人。 陈尚可抬手捋了一把头发,笑呵呵向程相儒伸出手:“哈哈哈,小老弟,以后你到东北了,提我名,绝对好使!” 程相儒略显局促的伸出手,被陈尚可用力握住,上下晃了晃。 松开手后,程相儒忽然想到了什么,疑惑地看向陈尚可:“岭南?” 怎么广东那边的风水大师,却是一口大碴子口音? 陈尚可“嘿嘿”一笑:“我家在铁岭南边,也算岭南嘛!” 众人大笑,氛围轻松又融洽。 程相儒尴尬地陪着笑了两声,觉得这个笑话好像不是特别好笑,不理解其他人都笑什么。 周老板继续介绍:“这位是高壮,以前当过几年兵,现在是国际雇佣兵,身手非常好!” 这人真是人如其名,又高又壮,哪怕是面带微笑,依然给了程相儒很强的压迫感。 高壮笑得憨厚:“周老板又开我玩笑了,我就是前些年困难了点,去中东那边赚了点快钱,可算不上什么国际雇佣兵。” 程相儒与高壮也握了握手,被高壮捏得手疼。 剩下那对夫妻,周老板合并到一起介绍:“这位是朱洛夫,旁边的是他老婆林霞绮。他俩……” 说到这里,周老板微微沉吟后,才压低声音继续道:“他俩和你爸是同行。” 程相儒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对夫妻竟然都是盗墓贼! 朱洛夫热情笑道:“这些人里,可能除了周老板,就我和我家霞宝跟你爸最熟了。我们还在一起喝过酒呢!” 林霞绮笑着附和道:“你爸酒量特别好,把我家洛宝喝得吐了一晚上。” 陈尚可在旁边啐了一口,有点不太高兴了:“你俩差不多得了,都这个岁数了,还他娘的一口一个宝,肉麻不肉麻。” 林霞绮一脸得意:“我们感情好,怎么了?你也可以跟你老婆这么腻歪……哎呀,忘记了你还是条光棍,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你懂个屁!老子有钱,夜夜做新郎,快活得很……” 周老板无奈摇了摇头,打断两人争执:“好了,好了!大家坐吧,开始聊正事。” 待众人落座后,周老板为每人沏上一杯茶:“大家应该都知道,这次我找大家来,是为了什么事。” 高壮抬手饮尽杯中茶:“知道!去东北找风爷!” 周老板为高壮满上茶水,轻叹了口气:“这些年我一直在打听志风的消息,却一直没有进展。应该是冥冥中自有天命,让我先是找到了志风的后人,紧接着又打听到志风的消息。好在我没有放弃啊!”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哽咽,眼圈泛红,其余四人纷纷劝慰。 程相儒看着周老板真情流露,有些动容,内心很是温暖。 周老板抽出桌上纸巾,轻轻擦了擦眼眶,咧嘴笑了起来:“不提以前了,人呐,总得往后看。既然现在我得到了志风的消息,就一定要去找到他。这次就算是绑,我也要把他绑回家。不管他遇到多大的难事,我相信只要我们兄弟齐心,一定都能解决!哪怕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决不允许他一个人扛!” 陈尚可猛地站了起来,神色激动地举起茶杯:“兄弟们,咱们以茶代酒,敬周老板和风爷的友情!” 众人纷纷附和,举杯共饮…… 据周老板介绍,就在三天前,有人在东北岭南的新宾,见到过程志风,还拍下了程志风过马路时的照片。 照片中,一名男子戴着白色口罩,穿着深褐色棉衣裤,头上罩着兜帽,背着一个大旅行包,正在等红绿灯。他站在人群中,那一身穿着打扮很不显眼。 因为太久未见,再加上照片上这人把自己捂得过于严实,程相儒并没认出此人就是他爸。 不仅是程相儒,高壮和陈尚可也都提出了质疑。 但周老板却非常笃定:“我和志风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是过命的交情。哪怕只看一个背影,我都能认出来他!” “周老板,你就说咱们应该怎么干吧!”朱洛夫激动得直搓手。 林霞绮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挽住了朱洛夫的右臂,紧紧靠着,双眼睁得老大,明眸透亮。 周老板手指微颤地点上一支烟,吞云吐雾几番才平静情绪,并作出人员安排。 陈尚可老家离新宾很近,对那边相对熟悉,此行将作为向导。 不仅于此。 传闻程志风最近几年都或多或少参与过几起盗墓案,那么他忽然出现在新宾,大概率也会有着类似的目的。 那么,陈尚可可以凭当地人的身份打探程志风的消息。如果没有收获,那就顺势利用他在风水学上的造诣,寻找新宾附近的古墓,带领大家下斗,去寻找与程志风相关的蛛丝马迹。 如果真的不得不下斗,那就有可能会出现一些突发情况。 一旦发生危险,那么便由高壮作为保镖,保证众人的安全。 既然考虑到下斗,那便必须有专业的土夫子在场,朱洛夫和林霞绮正好可以填补上这块短板。 一切商定后,众人便纷纷告辞,各自回去收拾装备,并约定两天后在仙人桥的聚芳斋集合,一同启程! 回到住处后,程相儒激动得久久都无法平静。 不知是对周老板的信任,还是内心本就期待,程相儒真心觉得,他们此行一定能找到他爸程志风。 虽然不确定到时候他爸是否会跟他们回来,但至少他可以当面问出许多压在他心底的疑问。 而他最渴望能问清楚的,就是他爸当年为什么要离开? 到底为什么! 程相儒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他一会坐,一会站,一会满屋走。他内心烦乱,思绪混乱。时而愤怒,时而难过,时而期盼,时而迷茫…… 忽然,客厅传来敲门声。 刘姨去买菜了,妹妹在学校,家里只有程相儒一人。 他以为是刘姨忘记了带钥匙,或者是周叔来找他,于是没有多想,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让他不解的是,外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有人恶作剧,或者是敲错了门? 程相儒摇了摇头,关上房门,正要回房间,身后却再一次响起敲门声。 而这一次,门外依然没人! 第10章 不可信任 程相儒来到门外,仔细观察四周。 电梯正停留在这一层,但里面没人。 他看向楼梯间虚掩的门,犹豫片刻,回屋进厨房拎出来一把菜刀防身,然后轻手轻脚回到楼梯间的门前。 深呼吸几番,他猛然将门拉开。 楼梯间内空荡又阴暗,也是空无一人。 不对! 程相儒屏气凝神静听,竟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从下方隐约传来。 这时候追下去,肯定是追不上的。 只稍作思考,他便已经有了决定。 他快速回到屋里,门顾不上关,菜刀也顾不上收起,几步跑到客厅阳台,扒在窗边睁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楼栋大门。 可是,他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走出来。 是敲门的人跑得太快?还是……那人根本就没走? 忽然,门外楼梯间的门“吱嘎嘎”响起,他猛然回头,竟看到那名曾救过他的黑衣女孩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依然是背着黑色旅行包,依然是头戴兜帽、面戴黑色口罩,神秘得令人不安。 程相儒暗暗攥紧菜刀,他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再谨慎都不为过。 “你是谁?你想干嘛?”程相儒向前缓缓挪出两步。 女孩的声音清脆,语调柔和,与她这身神秘装扮非常不搭:“我犹豫再三,觉得还是当面跟你说吧。” “说什么?”程相儒又向前挪了两步。 女孩皱了皱眉:“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要不然我报警了。” 程相儒怔了怔:“这……是我家。” 女孩“咯咯”笑出声:“瞧把你紧张的,我又不是坏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程相儒这时才想起来,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女孩,可是能将杨虎那伙人打跑的狠角色,他不自觉地又向后退了两步。 此时,门外传来电梯下行的声音。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重新看向程相儒:“长话短说!你一定不要信任那个姓周的,他根本就不认识你爸。虽然暂时还不清楚他找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肯定没什么好事。切记,千万不要被利用!来不及多说了,你仔细想想吧!” 话音落时,女孩扭头就跑,一把拉开楼梯间的门,消失在重重的关门声中。 “你等下!”程相儒急忙追到门口。 此时,刚好电梯门打开,买菜归来的刘姨面露惊恐:“娃子!你干啥子?” “我……”程相儒看了看手里的菜刀,又看了看极度紧张的刘姨,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忽然他注意到电梯一侧墙上那些如膏药般的小广告,于是他往墙上一指:“我想把这些小广告清一清。” 刘姨松出一口气,快步走上前抢下程相儒手中菜刀,埋怨道:“你这娃子,啷个瞎胡闹嗦?这是切菜的噻,啷个能刮墙?”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程相儒顺势认错。 刘姨心有余悸地拎刀回了厨房,打开水龙口气呼呼地洗刀。 程相儒扭头看一眼楼梯间的门,犹豫片刻,转身关门进入屋里,并径直回到了房间。 黑衣女孩的忽然到访,以及仓促间留下的那些话,更加扰乱了程相儒的思绪。 他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 黑衣女孩身份不明,却在他最危险时站出来救过他;周老板与他非亲非故,却毫无索取地一再帮他,甚至还大费周章地想要带他去找他爸。 只是,让程相儒不理解的是,如果周老板跟他爸真的有那么深的交情,为什么这么多年却不知道他和妹妹住在哪?可他如果有所图,他到底又在图什么? 越来越多的困惑,扰得程相儒头痛欲裂。 他烦乱至极,狠捶墙面一拳发泄情绪,让疼痛来消减内心的烦躁。 “嘭!” 砸墙的闷响声后,房门被打开,一脸惊讶的刘姨出现在门口:“娃子,你又干啥子噻?” “我……打蚊子。” “啷个会有蚊子嗦?” 此时已经入冬,蚊子基本绝迹,刘姨才不信程相儒编造的理由。 程相儒被刘姨搅得情绪都乱了,索性不再解释,只闷头坐到床边。 刘姨盯着程相儒看了会,轻叹口气,回身关上房门,并在门口静听片刻后,然后掏出手机,发送出一条信息。 傍晚,程相儒接到放学的程以沫,兄妹俩步行回家。 小姑娘难掩激动,一件件分享着学校的趣事。程相儒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双手插在口袋,闷头走在旁边。 程以沫正讲得兴起,却声音减小,逐渐陷入沉默。 如此又过了几分钟,程以沫终于忍不住问道:“哥,你怎么了?” “呃?”程相儒愣了愣,回过神来。 兄妹俩这么多年相依为命,他们深深了解彼此。 看着哥哥神不守舍的模样,程以沫知道,哥哥肯定遇到了什么事。 程相儒不想瞒妹妹:“沫沫,我又见到上次救过咱们的那个女孩了。” “啊?在哪里?”程以沫忽闪着大眼睛,很是惊讶。 “就在家里。她跟我说,周叔根本就不认识咱爸,让我不要信任他。沫沫,你说,我到底该相信谁?”程相儒停了下来,长长叹了口气:“我知道咱们能够逃离原来那糟糕的环境,能过上现在的平静生活,全靠周叔。但……” 程以沫还小,不懂那么多,也给不出什么建议,只能懂事的拉起哥哥的手,双手捧到唇前,轻轻呼出温湿的白色雾气,为哥哥暖手。 “算了!不管了!”程相儒笑着摇了摇头,牵起妹妹的手,继续踏上回家的路。 入冬了,昼短夜长,路灯亮起,照亮前方的路。 他们经历太多苦了,他们都不想回到曾经那地狱般的生活。 不管周老板值不值得信任,只要妹妹能过得好,程相儒便愿意将一切托付。 回到家后,程相儒本计划出发前一直隐瞒东北之行,却因发现妹妹隐藏了一张需要父母签字的回执,而破了防。他没忍住,终于将自己后天要随周老板等人去东北找爸爸的事说了。 程以沫舍不得哥哥,也想跟着去,却罕见地被哥哥训斥,害她哭了许久许久,让程相儒心疼得差点要放弃东北之行。 但想到那令他恨得咬牙切齿,又无数次梦见的爸爸,很有可能将被他找到,那许多令他抓心挠肺的疑问即将得到解答,甚至让妹妹有机会摆脱孤儿的身份,程相儒还是咬牙坚持了自己的决定。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到了出发这天。 目送妹妹不舍地哭着走进校门,直到妹妹消失在教学楼的大门,程相儒才敢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也才放心收敛笑容,让表情变得冷峻。 送过妹妹后,程相儒回到住所,拉起行李箱,对刘姨一再叮嘱,让刘姨一定好好照顾妹妹,直到把刘姨说得“耳朵起茧”,他才转身离去。 沫沫,相信我!我一定很快就会回来! 甚至,我还有可能将那个无情又可恨的男人绑回来见你,让他亲口对你说上一句“对不起”! 第11章 雪季入山 程相儒来到仙人桥时,周老板已经在店里等候多时。 周老板递给程相儒一部手机:“随身带着,记得保持电量充足。出门在外,万一有个什么状况,方便联系。” 这是程相儒人生中第一部手机,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摆弄了几下,连怎么把屏幕点亮都没研究明白。 “路上时间比较长,让陈尚可教你怎么用,先学一些基础功能就可以了。走吧,他们也都准备好了。” “去哪?”程相儒小心翼翼地将手机塞进衣兜,生怕磕了碰了。 “停车场。”周老板已经走出店门。 “开车去?”程相儒急忙追上。 周老板笑呵呵道:“虽然远了点,但东西太多,而且有些东西过不了安检,还是开车方便。” 当程相儒随着周老板来到停车场时,已经有一辆黑色的中大型suv处于启动状态整装待发。 果然如周老板所说,车子后备箱里塞得满满当当,有七八个旅行包,每个都鼓鼓囊囊的。除此之外,里面还折叠铲、钢管、探照灯等物,每个都洁净锃亮,应该都是新买的。 程相儒将自己的旅行包找空塞了进去,正琢磨该怎么关门,却见周老板在后备箱盖上按了一下,后备箱便自动缓缓闭合了,看起来非常高级。 车门这时被拉开,朱洛夫走了下来:“小程,来,快上车,开着暖风呢!” 外面气温很低,车内却很温暖。 程相儒被安顿在第三排,与陈尚可坐在一起,朱洛夫夫妻俩坐第二排,高壮开车,周老板坐副驾驶。 待众人坐稳后,车子缓缓启动,驶离停车场,汇入车流,直奔最近的高速路口。 高壮放着“动次打次”的音乐,一边开车一边摇头晃脑,偶尔还跟着唱两句;周老板闭目养神,不怎么说话;朱洛夫和林霞绮腻歪在一起,情话不断,甜得齁人;陈尚可是个话痨,时不时怼前面那对夫妻两句,时不时又跟程相儒讲些并不好笑的冷笑话。 程相儒这才刚出发,就已经有些思念妹妹了,想起程以沫那满脸的泪痕和满眼的不舍,他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兄妹俩从小到大相依为命,这还是第一次分开,不知道要过多少天才能再见面。 想到这里,程相儒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老弟,咋啦?该不会是哥哥我说错了啥话,勾起你的伤心事了吧?”陈尚可凑过来,盯着程相儒泛红的眼圈。 程相儒往旁边躲了躲:“我……没事。” 周老板这时大声道:“尚可,我给小程买了部手机,他还不太会用,你教教他。” “好嘞!”陈尚可来了劲儿,催促程相儒掏出手机,并热情地帮程相儒录了指纹,重置密码,还下了很多app,并注册了账号。 程相儒正年轻,学习能力很强,没多久便初步掌握了手机的基本功能,还学会了用微信发语音。 明明手机已经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但在学会使用微信后,他还是忍不住想起妹妹。 如果妹妹也有手机该多好,这样他俩哪怕分开,也能保持联系。 无论身在何处,只要能听到妹妹的声音,他就觉得心里踏实。 他暗暗发誓,这次从东北回来后,一定也要给妹妹买部手机,一定要教会妹妹使用微信。元宝小说 陈尚可见程相儒已经学会了使用手机,便要给程相儒下游戏,说什么要带程相儒上王者。 程相儒不想上王者,他更不在乎王者是谁,他现在只想静静。 身边坐着这么一个话痨,实在是太聒噪!甚至吵得他都有点晕车了! 终于,在陈尚可自己打开游戏,骂骂咧咧的搓起手机屏幕后,程相儒终于能够耳根清净了。 从蓉城到新宾,接近三千公里,他们走了三天,驶过狂风暴雨,也驶过霜雪冰冻,一路从西南飞驰至东北,扎进素白的雪国。 在程相儒的畅想中,冬季的东北,应该到处都是皑皑白雪,零零星星的平房和小院里挂满灯笼,喜庆又欢乐。 可实际上,县城里路上到处洒着煤灰渣,空气迷蒙呛人,冰雪都是黑乎乎的,街上行人不多,家家户户也都是很早就熄了灯。 唯一跟他畅想中的东北能对得上的,就是当地人非常热情。 他们住下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外面的餐馆都关门了,旅馆的小老板给他们做了一桌子菜,收费廉价,还免费提供了当地的东北烧刀子酒,把除了程相儒之外的每个人都喝得满脸通红,满嘴酒话。 周老板看程相儒不吱声也不动筷子,还一个劲儿地打哈欠,便带着程相儒先回房休息了。 朱洛夫和林霞绮神秘兮兮地找到胖乎乎的老板娘,不知要了一盒什么东西,手拉着手兴高采烈地也回了房间。 最后只留下高壮和陈尚可俩人,跟老板推杯换盏,一口一个兄弟地谈天说地,把酒言欢。 外面天寒地冻,屋内却热得又燥又干。 程相儒随便洗了洗,便上床睡觉了。 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程相儒被敲门声惊醒。他揉着眼睛坐起身,却见周老板已经将满身酒气的陈尚可请了进来。 让程相儒感到惊讶的是,之前在酒桌上舌头都已经打卷的陈尚可,此时却谈吐清晰,不像大醉,更似微醺。 “高壮呢?”周老板拉过一张椅子给陈尚可。 陈尚可一脸不屑地摆了摆手:“那货太水,抱着马桶吐呢,不用管他。” 周老板坐到陈尚可对面的床边,不顾那难闻的酒气,凑近了小声问道:“打听到了?” 陈尚可点了点头,“啧”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周老板皱起眉头:“到底打听到没?” 陈尚可抬手搓了把脸,似乎想让自己更清醒些:“我给那哥们儿看照片了,他说没见过风爷。” 周老板“哦”了一声,有些失望。 “不过……”陈尚可忽然神秘一笑。 周老板瞪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陈尚可故意卖关子,多停顿了一会,又得意地冲程相儒挑了挑眉毛,才继续道:“不过,那哥们儿说,他听说前些天有几个地质考察队的人来了,在另外一家旅馆住了几天,并且每天都往县图书馆跑,我估摸着应该就是风爷他们了。” 周老板捋了捋山羊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嗯,确实可能性比较大。” 程相儒听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啊?” 周老板笑了笑,耐心解释道:“我推测,他们说自己是地质考察队,主要目的是掩人耳目。而去县图书馆,应该是为了查阅县志,看县志中有没有记载一些关于附近区域古墓的信息。” 查县志找古墓,虽然位置上可能不那么准确,但却是最有效也最省力的方法,成熟的盗墓贼团伙都精于此道。 甚至圈内人还常以此开玩笑,说是没点文化,都下不了斗。 “他们现在还在吗?”周老板忙追问道。 陈尚可摇了摇头:“应该不在了,据说那个考察队的人昨天退了房,开着车往南边的大山里去了。” 周老板“哎呀”一声,拍了一下大腿:“还是来晚一步啊!” 第12章 辨识龙息 程相儒听到有关他爸行踪的消息,内心有点激动,甚至藏在身后的拳头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是真的没想到,之前一直还保持平静淡定的周老板,在听闻这个消息后,竟然会比他的反应还要激烈。 “周叔。”程相儒有些担心的唤了一声。 周老板起身跺脚叹了口气:“唉!咱们要是能昨天赶到,应该还有机会截住志风。现在他们已经进山,今天白天还下过雪,肯定把车辙子盖住了,再过这么一夜……唉!一点标记都没有,想去这片大山里找到他们,简直难如登天啊!” 陈尚可“嘿嘿”一笑:“咱们现在基本能确定,他们进山的目的,肯定是倒斗。这片山区范围再大,古墓也不可能太多。周老板,就像你说的,只要我找到古墓,就一定能找到他们!” 程相儒心存担忧:“咱们也要去翻县志吗?会不会等咱们找到线索,他们已经盗完墓离开了?” 陈尚可大手一挥:“没那必要!你们等着瞧好吧!” 说完,他竟起身离开了房间,连门都没关,不知去做什么。 程相儒急问:“周叔,要不咱们就在县城里等着,我爸他们盗完墓,说不定会回来这边。” 周老板低下头若有所思,片刻后摇头道:“不行!咱们好不容易找到线索,不能守株待兔。你爸他做事很谨慎,这个季节冒充地质勘探队的人,很容易就露馅。我觉得他们得手后会绕过这里直接离开,不会再回来了。” 在东北的冰雪季,冒着生命危险,去深山里隔着厚厚的冰雪层勘探地质?这也就能糊弄糊弄不懂的人。 没过多久,陈尚可笑嘻嘻地拎着电脑包回来了,重新关好房门,然后掏出笔记本电脑,放到桌上掀开屏幕。 程相儒还没看明白陈尚可是怎么操作的,就看到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立体地图,并在不断局部放大后,将他们所在这片区域的地形呈现了出来。 地图上,翠绿山脉纵横交错,盘踞游走,雄奇繁杂。 只看一眼,程相儒就瞪大了眼睛,那《风水卷》中的很多内容都浮现在他脑海中,让他震惊得甚至忘记了呼吸。 《风水卷》中曾引用不知出处的一句话——“霜降水枯寻不见,春夏水高龙脊现。” 之前程相儒对这句话完全不理解,但看到这幅地图的瞬间,他就明白了。 那一条条山脉,俯瞰下来,不就像是一条条龙脊吗?而真龙,必然都是在有水的地方。 在此天寒地冻之际,厚厚的冰雪层将大地覆盖,凡是河流,甭管大小,肯定都被冻透了。这种季节来盗墓,别说能不能找到古墓,就算找到了,也恐怕很难破开冰层,打穿古墓吧? 所以,不仅仅是地质勘探队的人不会这时候进山,盗墓贼也没有丝毫理由这时候进山。 除非,有不得不进山的理由。 那……到底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忽然,黑衣女孩的话又恍惚间在程相儒脑中响起,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所有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周老板布的局? 程相儒扭头看向周老板,却见周老板紧锁眉头,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演戏。 而且,程相儒也找不到周老板拿这件事骗他的理由。 桌前,陈尚可“嘿嘿”一笑,一边操控鼠标平移地图,一边神神叨叨地念叨了起来:“有道是:须弥山是天地骨,中镇天地为巨物。如人背脊与项梁,生出四肢龙突兀……” 周老板心下着急,恼火道:“说人话!” 陈尚可尴尬地抬手挠了挠脸:“周老板啊,小程啊,我担心你们对风水学中的寻龙点穴不懂,所以先给你们稍稍科普一下。咱们国家呢,所有龙脉的起始,都在万龙之祖昆仑山。而昆仑山向外延伸,生出三条龙,分别是……” 周老板听得很不耐烦:“挑重点!” 陈尚可应该还是酒喝多了,话说一大堆,一句比一句玄,就是没有一句在重点上。 “行吧,我说简单点。咱们现在的位置,正在北龙龙脊长白山的余脉上。你们看,这一座座山脉,就像是一条条北龙生出的小龙。但这些龙中,有天生残缺的,有恶龙,有蛇蟒冒充的假龙,真龙少之又少。据我观察……” 他说着,用手指在屏幕上画一条线:“这条山脉,应该就是一条真龙。也就是说,风爷他们要找的古墓,就在这条线上的某个地方!” 周老板瞪了一眼陈尚可,好一会才控制住情绪,他长长叹了口气:“算了!尚可啊,你喝多了,先回去休息吧,咱们明天再说。” 陈尚可不服气了,脖子一挺,嘴硬道:“我没喝多,这点小酒算个屁啊!信我的,风爷他们要找的古墓,肯定就在这条线上,没跑了!” 周老板看样子是真生气了:“尚可,你好好看看,你说的这条线,少说七、八十公里!没个准确地点,咱们哪怕全冻死在这大山里,都不一定能找到!” “准确地点嘛……”陈尚可揉起了太阳穴,不再做声,只盯着电脑屏幕,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微微摇头,时而装模作样地掐指计算。 程相儒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周叔,我觉得,想要在这条线上找到古墓位置,并不难。” 周老板和陈尚可齐齐扭头看过来,都是面露惊讶之色。 程相儒只盯着屏幕上的地图,表情认真:“分金点穴辨龙气,一吐一纳阴阳地。龙息过处辟邪域,宜于繁衍建城邑。真龙纳气藏于肺,泽荫子孙龙穴迹。若在龙首观风处,扶摇直上登天去。” 周老板和陈尚可都听傻了,眼睛睁得溜圆。 程相儒专心致志地盯着地图,抬手指向一个位置:“我不知道怎么辨别真龙假龙,如果陈哥说的是对的,那么这条龙应该是一条向南回望的真龙,而这个位置,应该是龙首之顶,是帝王选择陵墓的最佳位置。而这里,岗高地平,三面环水,正是龙息覆盖区域中的最佳位置,特别适合人建城居住,我估计这里应该有一座古城。找到龙息区域,那么顺着龙脊往下找,以第一只龙爪为界,在这区域内便能找到龙肺,是非常好的藏风纳气之地,非常适合墓葬。不过,想要锁定准确地点,还要借助罗盘,那个我还不太会……呃,周叔,陈哥,你俩咋啦?” 旁边这俩人,已经彻底被惊到了,看向程相儒的眼神都变了,嘴巴更是张得老大,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13章 大清龙脉 在周老板等人的眼中,程相儒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没读过什么书的少年,应该除了基本的吃喝拉撒,在各个方面都是小白。 可就是这个让他们都以为此行会吊车尾的小白,在陈尚可都无法锁定古墓位置的时候,忽然站了出来,分析得头头是道,说出的话比陈尚可这位“岭南”的风水大师还要玄乎,并且听起来更令人信服。 然而,真正令他们惊讶的,不止于此! 陈尚可当先回过神来,急忙将程相儒口中“龙首”的位置放大,赫然发现那片区域内,有扎眼的“清福陵”三个字。 清福陵是关外三陵之一,努尔哈赤就长眠于此! 虽然这里现在已经被开发成了景区,是非常出名的帝王陵墓,但想要在地图上精准点出来,可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陈尚可抬手搓了搓脸,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有点喝多了:“小程啊,你到过清福陵?” “没……没啊。”程相儒微微摇头,表情认真,不似作伪。 陈尚可与周老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周老板冲电脑屏幕扬了扬下巴,陈尚可忙滑动鼠标滚轮,将地图缩小,并将程相儒刚刚指过的第二个地方放大。 这一次,引起陈尚可和周老板注意的,是“赫图阿拉古城”六个字! 周老板的呼吸不自觉急促起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看起来离咱们不远?” 陈尚可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嘴角微微抽搐:“这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建立的古城,可以算得上是清朝的发源地。这里确实离咱们不远,不到二十公里,开车过去不到半小时。” 此时陈尚可再看程相儒,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他甚至心下暗暗怀疑:这小子该不会是在扮猪吃老虎吧? “等下,这里放大!”周老板指着离赫图阿拉古城不远的一个位置,声调不自觉高了几度。 陈尚可忙拖动地图,将周老板指的位置进一步放大。 那里竟是清永陵! 陈尚可解释道:“这清永陵啊,也跟清昭陵一样,是关外三陵之一,这里葬着努尔哈赤的几位祖辈。传闻中,努尔哈赤的祖父被其他部族打败,一路逃亡到此,并为了隐藏身份,将父亲的骨灰暂时寄存在那里的一棵大榆树上。而榆树上盘有真龙,化为枝杈,缠住了他父亲的骨灰匣,怎么拿都拿不出来。有风水先生说,这大榆树是神树,盘有真龙,后面有十二座龙岗护住了龙气。如果将父辈葬在这里,那他的后世子孙中将出十二个皇帝。” 周老板讶异道:“这个传闻倒是有趣,清朝确实出了十二个皇帝。” 陈尚可故作神秘一笑:“这些肯定都是后人杜撰。我听别人说过,有考古队对清永陵的那几个坟包做出检测,确定那只是普通土包,里面根本就没有尸骨。” “没有尸骨?”周老板皱起眉头,声音低沉地分析道:“我刚刚还觉得奇怪,那时候想要灭清朝的人太多了,在这么扎眼的地方建祖坟,那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大清龙脉就在这里?看样子,这清永陵,应该只是疑冢,真正的……” 说到这里,周老板猛地睁大了眼睛:“难道,志风他们来这边,目标是真正的大清龙脉?” 这个推测结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但这却更能解释得通,为什么程志风那伙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在东北的冰雪季,扎进茫茫群山。 “不对,还是不对!志风他们就算找到了大清龙脉,也没必要这时候过来,他们完全可以再等几个月,等天气转暖、冻土层解冻之后再过来……” 周老板背着双手,在屋中来回踱步,时而驻足似想通了某个疑问,时而又连连摇头似在将自己的推断否定。 程相儒低垂着头,也在苦苦思索着。 陈尚可则在旁边盯着程相儒的侧脸,目光迷离,嘴唇紧抿,似陷入了某段回忆。 “难道……”周老板忽然站定,双眼瞪圆:“难道不只是志风他们发现了大清龙脉的真实位置?” 程相儒猛然抬起头,也想到了这一点。 如果,有另外一伙人,也发现了大清龙脉的真实位置,并想要去盗掘,便必然与程志风一伙人形成了激烈的竞争关系。 那么,程志风他们那一系列冒险的行为,就全都说得通了! 如果真是这样…… 周老板咬牙道:“不好!志风他们有危险!” 当同一座古墓,在同一时间,被不同的盗墓团伙盯上,可以想象到,必然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盗墓贼们冒着极大生命危险,甚至不惜与法律、人伦、道德为敌,就是为了一夜暴富。 根据现有线索来看,程志风一伙肯定是在跟另一伙人竞赛,所以才不得已在冰雪季深入东北的大山。 那如果另一伙盗墓贼也差不多这个时间来了,两伙人必然会正面交锋,必然会在那深山老林中添上几条孤魂野鬼。 周老板果断下了决定,明天一早动身,就去程相儒指定的那片区域寻找程志风一伙! 陈尚可在地图上,按照程相儒的指示,做下醒目标记,然后便夹着笔记本电脑回房间睡去了。 周老板将房间门敞开通风,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应是不想熏到程相儒,怕影响到程相儒的睡眠。 可程相儒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中混乱得如浆糊,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不知过了多久,他陆续听到轻微的关门声和关灯声,他以为周老板上床睡了,可他翻了个身,睁眼去看,却见周老板正坐在床边盯着他再看。 “你没睡?”周老板带着一身呛人的烟味儿,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程相儒坐起身,靠着床头:“周叔,我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周老板沉吟片刻后摇头道:“别想太多,等见到他,你就知道了。赶紧睡吧,从明天开始的接下来几天,可能都没法好好休息了。” “嗯。”程相儒点了点头,重新躺下,翻过身,逼着自己闭上眼睛,更逼着自己放空大脑和内心。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睡着。 但他感觉自己好像才刚刚闭上眼没多久,便被周老板给唤醒了。 早上五点多,外面还是黑漆漆一片。 他们一行人匆忙跟仍没醒酒的旅店老板结过账,然后顶着夹杂雪沫的凛冽寒风出了门,清掉车窗上的雪霜,驾车驶离县城,向着黑暗又神秘的群山而去,留下两道长长的车辙。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暗处的某个角落,有一双透亮的眸子正盯着那辆渐渐远去的车。 直到汽车化为远处的两个亮点,那双眸子的主人也已不知去向。 第14章 遍地磁场 昨晚每个人都没有休息好,陈尚可一个劲儿地打哈欠,并且呼出的气都带着一股呕吐味儿,特别难闻,让旁边的程相儒有些犯恶心,不知是被熏的,还是有点晕车。 车子的轮胎上套了防滑链,再加上这荒郊野岭的路面状况实在不好,颠簸得特别厉害。 前面的朱洛夫和林霞绮相互依偎着睡着了,高壮也没有放音乐,车内很安静。 程相儒刮掉车窗上的霜花,刮下一片片雪沫。 他想看看外面,渴望能找到有其它车走过的痕迹,但他好不容易刮出的那块玻璃很快就又蒙上一层白雾,继而又凝成新的霜花,遮蔽他的视线。 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周老板坐在副驾驶盯着呢,他很靠谱,令程相儒感到踏实。 车子跑了大半个上午,终于缓缓停下。 周老板大声招呼道:“差不多就是这里了!” 朱洛夫和林霞绮被惊醒,老夫老妻的了,还不分场合地啵了一个,感情好得实在人神共愤。 陈尚可被喂饱了狗粮,骂骂咧咧地跟在那对夫妻后面下了车。 程相儒最后一个下了车,猝不及防被寒风灌穿领口,冻得他打了个哆嗦,不自觉缩了缩脖。 好冷啊! 车外的世界,银装素裹,目力所及尽是雪白,就连天空也是雾蒙蒙的。 野外的雪比县城干净得多,也松软得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还会发出“咔咔”雪层碎裂的声音。 周老板环顾一圈,抬手冲程相儒招了招。 程相儒吃力地踩出一个个雪坑,来到周老板旁边:“周叔,怎么了?” 周老板呼出一团团白雾:“这里就是你昨晚说可能有古墓的地方了,你看看,能不能把位置锁定得更精确一些?” 程相儒望向四周,只看到远近都是山,高地错落,都蒙在薄薄的雾气里,像是蒸笼里的一个个大白馒头。 古墓定位是件非常有难度的技艺,正所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不是专营此道的老盗墓贼,想要在茫茫群山间找到一座毫无地标可参考的地下古墓,简直是天方夜谭。 哪怕是专业的考古队,借用先进的勘探仪器,动用大量人力、财力,都很难锁定古墓准确位置,更别提从没接触过此道的程相儒了。 “周叔,对不起,我……”程相儒哪怕已经将五卷抄本倒背如流,但根本做不到完全吃透,他对自己有些失望。 周老板轻拍程相儒肩膀,目光柔和:“傻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说完,他又冲陈尚可招了招手:“尚可,你能锁定个一下方位吗?” 陈尚可急冲冲跑了过来,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件罗盘。 “周老板,等下啊,我调一下罗盘。”陈尚可没有戴手套,身体站得笔直,让罗盘平行于地面,小心翼翼地正转动着那圈写满黑色小字的金色转盘。 程相儒看得有趣,凑上前去瞧。 他只在《风水卷》中看到过罗盘,但那毕竟是手绘的,不像实物可以给他更直接的观感。 “陈哥,你这罗盘上面怎么有两根红线?”这两根贯穿罗盘表面并十字交叉的红线,是程相儒在书上没有看到的。 陈尚可一脸得意:“我说小老弟啊,这十字线可没啥好看的,你瞧瞧我这盘面,再瞧瞧我这指针,咋样?棒不棒?我告诉你,这可是万安罗盘,拿过国际金奖,最顶级的!” 程相儒震惊无比:“国外也用罗盘盗墓?” 林霞绮挽着朱洛夫的手臂笑着走了过来:“小程啊,别听他胡咧咧,他这个人啊,最爱卖弄。拿罗盘定穴算什么本事?我和我家洛宝有次支锅(搭伙盗墓),遇到个大师,那才是真厉害,看看星星就把穴给定了,特别神!” 陈尚可不服气,杠了起来:“你那算什么?我认识一个大师那才叫牛逼,打着炮就把穴给定了,一定一个准儿!” 林霞绮脸通红:“你说话把嘴巴放干净点儿,旁边还有小孩呢?” 陈尚可坏坏一笑,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啥干净不干净的?我说的是真的。那位大师老猛了,两个麻雷子一扔,只听个回声,就能定穴,甚至还能把地宫大小和布局都定下来。” 程相儒听得纳闷,刚要追问细节,却听周老板在旁边解释道:“在土夫子的圈子里,有一种人叫师爷,是寻龙点穴的好手。而师爷分三个等级,三流师爷看风水,二流师爷观天象,一流师爷听旱雷。旱雷是一种土制炸药,在东北也叫麻雷子。这个级别的师爷经验丰富,对各朝代各级别各制式的古墓都了如指掌,只要听旱雷的回声,就能对古墓的方位和结构都有准确判断。” “哦!”程相儒一副受教的模样,他是真没想到,作贼盗墓竟然还能有这么多花样,还能如此玄奇。 陈尚可咧嘴一笑,不依不饶:“我说,洛宝家的那个霞宝,你刚刚脸红啥?你以为我说的打炮是啥啊?” 林霞绮面露尴尬,声音很小:“我……呃……自然知道是旱雷。” 朱洛夫有些不高兴了:“你赶紧研究你的罗盘,别耽误时间!” 陈尚可冲程相儒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嘿嘿”一笑,然后低头继续去摆弄罗盘。 程相儒对那罗盘很有兴趣,凑近了去看,却见到陈尚可表情越来越难看,已被冻僵的手始终无法将盘边定位。 周老板看出情况不太对,沉声问道:“尚可,怎么回事?” 陈尚可手被冻通红,但额头上却冒出了白花花的汗汽:“情况不太对啊!” “怎么了?”众人纷纷凑上去看那罗盘,却见最中央的指针不停在摆动,并且随着盘面转动,还会跟着转动。 林霞绮啐道:“什么破罗盘,根本不准!地摊上的指南针都比它强!” 陈尚可急了:“我这可是万安罗盘,最顶级的,绝对不可能不准!” 周老板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别吵,说正事!” 陈尚可表情凝重地又摆弄了一会罗盘,最终“呸”了一声,收起罗盘,恼火道:“这附近磁场太乱,根本就定不了位。” 刚说到这里,他忽然愣住了:“周老板,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会不会咱们已经进入到了大清龙脉的范围内,但为了避免祖陵被盗,修祖陵的人专门在这片区域布下大量磁场,用来废掉罗盘和寻龙尺这些东西?” 周老板眉头越皱越紧,垂首沉吟:“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需要大量磁石啊。磁石很容易被辨认而且昂贵,隔了这么几百年,应该早就被搬没了才对。除非……在地下!既然想到防盗,那一定会想到观星象和听旱雷的手段……” 低声念叨到这里时,周老板猛然抬起头,双眼瞪圆:“麻烦了!” 第15章 疑是疑冢 周老板一句“麻烦了”,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凛,一双双眼睛都聚向周老板。 朱洛夫似乎想到了什么:“您是担心这附近有大量疑冢?” “是的。”周老板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林霞绮和陈尚可的脸色也都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应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在场众人中,似乎只有高壮和程相儒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都是面露困惑之色。 程相儒有些心急,声音弱弱地问:“疑冢怎么了?” 周老板解释道:“古代的一些上位者,担心自己死后不得清净,不想被盗墓贼或者死对头侵扰,通常会在给自己建造地宫的时候,建很多疑冢。传说,诸葛亮和曹操都有七十二疑冢。朱元璋不仅有十三疑冢,并且分别设在不同的地方,下葬时南京城十三座城门同时出殡,场面极为浩大,让人难辨真假。这里作为大清龙脉,如果设疑冢,恐怕数量也不会少。” 程相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稍稍明白了。 如果这里真的设了很多疑冢,那么想要找到真正的大清龙脉,确实很难。 但他还是有些不理解,只是找真正地宫的难度增加了而已,他们怎么脸色都会那么难看? 周老板脸色越发阴沉,不知是不是冷的原因,声音微微发颤:“疑冢不仅仅可以混淆视听,更重要的作用,是杀死所有胆敢打古墓主意的人。每座疑冢内,都会有大量的机关和陷阱,令人防不胜防。一旦有人进入,必然九死一生!” 听到这话,程相儒的双眼猛地瞪大,也算终于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不仅仅是很难找到地宫,更大的问题是,一旦进入了假地宫,将面临极大的生死危机。 在《机关卷》中,就提到一种“流沙墓”,一旦有人触碰到机关,整座古墓都会在顷刻间崩塌,被墓顶埋藏的流沙彻底掩埋,完全无解。 那些古墓的主人,生前也都是狠人,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自己的长眠之地动用同归于尽的手段。 现在程相儒他们面对的问题比较棘手,就连主心骨周老板都好像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朱洛夫似乎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呵呵”笑了两声:“周老板,你不用过于担心。我和我家霞宝下过的斗不计其数,什么样的凶险没遇到过?放心吧,甭管是真地宫还是疑冢,只要找到,我俩就能下去给你们探个明明白白,绝对不会有事的。” 林霞绮皮笑肉不笑,似在故作轻松,但通过她紧紧挽着朱洛夫的动作能看得出来,她应该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更紧张,或许是因为她更清楚疑冢下的凶险。 周老板皱眉思忖良久,长叹了口气,摇头道:“咱们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找志风,不是来盗墓的,还是谨慎为上。我想到了一个笨方法,那就是地毯式地搜索。咱们只需要找到盗洞,应该就能确定志风的去向。到那时,不管是真地宫还是疑冢,都是要下去找一找的。” 朱洛夫笑着拍了一下脑门:“我这老毛病又犯了,一想到要下斗,就有点亢奋。对对对,咱们这次是来找人的,差点把这茬忘了。” 陈尚可微微摇了摇头,给众人泼了盆冷水:“这片区域太大了,咱们如果真地毯式地找,哪怕不吃不喝,估计都得找一两个月。” 周老板抬手拍了拍陈尚可肩膀:“尚可啊,咱们能省多少力气,就全看你了。你把所有能排除的区域都排除掉,哪怕这里有几十座疑冢,应该也要不了几天就能全部搜索完了。” 陈尚可得意一笑,冲程相儒挑了挑眉毛,似乎在说:看吧,最后还是得靠我! 既然已经确定了行动计划,那么便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高壮去打开车子后备箱,给每人分发了一些必要的装备,然后众人在陈尚可带领下,先向最近的一座山上爬去,然后六人间隔十数米分散开,进行大范围地搜找。 按照土夫子们的习惯,下斗时通常会在盗洞外派人专门放风,遇到紧急状况时向墓内的同伙传达消息。 如果所有人都下斗,土夫子们便会利用树枝或者杂草之类,暂时将盗洞掩盖,离开时甚至会将盗洞重新掩埋。 因为前一日刚下过雪,所以周老板坚信,只要程志风一伙人挖盗洞,便一定会留下比较明显的痕迹,几乎无法无痕掩藏盗洞。 相对比较,他们更需要担心的是,有人藏在暗处对他们放冷枪。 土夫子们可都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的狠角色,下手又黑又狠,可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小心可不行。 众人翻过一座山,在两山间的峡谷又搜寻了一圈,最终一无所获。 于是,几人商议后,决定先回到车里吃些东西,歇息一下,然后开车继续往前,由陈尚可去判断下一个搜索的区域。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一个个头顶冒着白花花的蒸汽,气喘吁吁回到停车处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不知怎么回事,车子的四个轮胎竟然全部都瘪了! 高壮急冲冲地跑过去,骂骂咧咧地挨个轮胎检查一遍,最后极为疑惑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周老板凑过去小声问。 高壮压低声音道:“轮胎完好,没有被扎,我怀疑是有人故意给我们把气放了。” 在这荒郊野岭,在如此天寒地冻的时节,竟然会有人跑来趁他们不在,把他们的轮胎全部放气。 这得是多缺德啊! 不对!这不是缺德,恐怕是有阴谋,甚至可能是要图财害命! 程相儒打了个哆嗦,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高壮观察了一圈,竟是越发困惑:“奇怪了,这附近除了咱们自己的脚印,再没别人来过了啊。”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可以看到,车子周围只有他们几个人的脚印,来时的路上,以及前方的路上,都再看不到任何人来过的痕迹。 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都感到头疼。 车子现在四个轮胎都没气了,虽然有备胎,但备胎只有一个,不够用啊! 陈尚可这时神神秘秘地低声问道:“我说,兄弟们,我觉得轮胎好好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没气。现在可以判断,没人来过。那你们说,会不会是闹鬼啊?” 第16章 分头行动 闹鬼? 陈尚可忽然冒出来的这么一个猜测,让所有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高壮眼睛一瞪,瓮声瓮气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闹哪门子鬼?” 林霞绮撇了撇嘴:“像他们这些研究风水的神棍,最信这些有的没的。鬼?我看你像个鬼!” 陈尚可见没人附和,一脸不爽地嘟囔着:“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周老板笑了两声,出来打圆场:“闹鬼肯定不至于,但这事儿确实有点蹊跷。先不管是什么原因吧,现在结果已经是这样了,大家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似乎对这突发状况都没啥解决办法。 “要不……咱们试着开回去?大不了开慢点。”陈尚可第一个提出建议。 周老板犹豫都没犹豫,立即摆手否定:“不行!咱们已经比志风晚一天了,再折腾这么一下,至少又耽误一天,很有可能就跟他们错过了。” 高壮也说:“四个轮胎都没气,估计跑不了多远,轮毂就都要变形,悬挂和轴也肯定会被伤到,到时候咱们没车可用,更麻烦。” 朱洛夫建议道:“要不这样吧,咱们兵分两路,派一个人回县城买打气筒,能找到顺风车最好,实在找不到,就走回去。剩下的人继续往前找。最后我们都回到这边集合,两边都不耽误。” 他们一路开过来用了小半天的时间,虽然开得比较慢,但几十公里路还是有的,只靠双脚走回去,即使中途不休息,估计也到后半夜了。 而继续留下来搜索盗洞的人,处境会更糟糕,甚至可以说是凶险。没有车辆可用,他们只能背着沉重的装备翻山越岭,甚至可能还要在零下三十几度的荒郊野岭宿营,身在林区又是在干燥的冬季,根本不敢点篝火取暖,这可真的是能冻死人的。 不得不说,朱洛夫提的这个建议不算好,但其他人却又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都看向周老板,等他拿主意。 周老板皱眉低头思忖片刻,微微颔首道:“这确实是一个办法。但是,咱们派谁回去呢?” 高壮身手好,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在队伍里相当于是所有人的保镖;陈尚可是导游,整个队伍要靠他来引路;朱洛夫和林霞绮是专业土夫子,如果找到盗洞,需要下斗,肯定他俩是主力;而周老板,作为本次行动的发起人,他是队伍的大脑和主心骨,肯定不能脱离队伍。 综合比较下来,似乎只有程相儒没什么大作用。 也就是说,程相儒是返程回县城的最佳人选。 当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自己身上,程相儒已经知道了众人的决策。 “我回去吧。”程相儒低垂着头,有些不甘心,但他也清楚,现在不是他可以任性执拗的时候。 已经跟了几千公里,可能距离见到他爸就差最后这一段路了,他是真的很不甘心。 周老板走过来,掏出一沓现金和一把车子的备用钥匙塞给程相儒:“孩子,你自己走这么远的路,一定注意安全。如果遇到有顺风车,哪怕多给点钱,也让他们带你一程。如果到县城晚了,就住下来,明天找地方尽可能买那种带压力表的打气筒,实在不行就买普通的,然后包个车回来。到时候如果我们不在,你就在车上等我们。” 程相儒点了点头,接过钱和钥匙,将钱分成两份,一份贴身藏好,另一份塞进羽绒服口袋。 陈尚可让程相儒掏出手机,现场教学如何使用地图定位和导航,并将当前位置和县城做了两个标记。 待程相儒学会使用手机地图时,林霞绮已经整理出来一个旅行包,装好了食物和水,像疼爱自己孩子一样给高出她半个头的程相儒拉紧羽绒服拉链:“小程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遇事灵活一点,切记财不外露……” 听着那关切的连番叮嘱,程相儒感觉心里暖暖的,同时他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回来,一定要在周老板他们找到他爸前,回到队伍里,实在不行,今晚就不睡了! 周老板走过来,帮程相儒系紧围巾,轻叹一口气,拍了拍程相儒的肩膀:“去吧,孩子,一定注意安全!” “嗯!”程相儒重重点头,然后回身,踩着已经被轧紧实的车辙子,沿着来时路快步离去。 他走出几百米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周老板一行人与他背向远离,正要爬上另一座山。 要抓紧了!可一定要在他们找到我爸前赶回来啊! 程相儒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回过身更加快速度,踏着“咯吱咯吱”的雪地,不顾体力地小跑起来。 在雪地里奔跑,非常消耗体能。 他满身厚衣裤加上旅行包,为他增加大量负重。地面不平,并且很滑,让他每一步都迈得非常小心。 哪怕程相儒再怎么着急,他没跑多久也感觉体力有些不足了,双腿如灌铅一样,每抬一下都有清晰的酸痛感。 他大口大口呼出白汽,看着前方白茫茫的世界,觉得一切都朦胧得不真实,脸颊僵冷得如同面具。 他抬手抹一把脸,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却只抹了满手套碎冰屑,刮得他脸疼。 到底还有多远啊? 程相儒脱下手套,取出手机打开地图来看,绝望地发现,他这么累死累活地跑,连十分之一的路程都没跑到。 这让他感到绝望,但他不会放弃! 收起手机,戴上手套,连呼出几口白汽。 继续! 程相儒没有再跑,只闷头往前走。 午后阳光经过雪地反射,晃得他眼睛疼;寒风如刀子切割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呼出的雾气很快凝结成冰霜,染白他的睫毛,冻硬他的刘海…… 他就像个没了思想的机器人,机械地迈出每一步,化为整个白色世界中唯一移动的黑点。 忽然,有模糊的“嗡嗡”声传来,像极了从远古传来的兽鸣,让程相儒精神一振。 难道遇到过路车了? 程相儒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四下顾盼,果然远远看到有一辆车摇摇晃晃地从前方转弯处拐出,并越来越近地向他这边驶来。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本已经感觉有些体能不支的程相儒急忙迎面冲了上去,不顾危险地张开双臂大声喊对方停车。 那是一辆又旧又破的面包车,车漆多处破损,露出生锈的铁板,但这不妨碍那辆车带给了程相儒希望。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带着防滑链碰撞的“哗啦”声,以及换挡的“咔哒”声。 程相儒快步走过去,还没等说什么,却见驾驶一侧的门“哐当”一声打开了,温暖的白气从车内生出,随后有一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啊?怎么是你?”程相儒眯眼看清那人,顿时忍不住惊呼出声。 车上跳下之人,一身黑色衣裤,头戴兜帽,半张脸遮在黑色口罩下,分明是那位神秘的黑衣女孩。 黑衣女孩将满头冒着白色热气的程相儒上下打量几番,试探着问道:“你这是……被抛弃了?” 第17章 实为盗墓 程相儒刚想质问黑衣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被对方的一句话给噎住了。 他现在这处境,可不就像是被抛弃了吗! 不对!他觉得自己不是被抛弃了,而是肩负重要任务,不得已跟周老板他们分头行动! 程相儒刚要辩驳,却见黑衣女孩已经重新钻向车内,还冲他招了招手:“先上车再说。” 面对这个如缠人幽魂般的神秘女孩,程相儒感到有些不安。 虽然他知道对方不一定对他有恶意,但她每次都是故作神秘,突兀出现又匆匆离去,上次更是没头没脑丢下一些奇怪的话,是真的不得不提防。 黑衣女孩回到车内,“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并重新挂挡,还打了一圈方向盘,似乎没有等待程相儒的耐心,想要直接绕过去。 眼看着身前身后都是茫茫白雪,再加上体能实在是跟不上他的决心,程相儒把心一横,不敢再瞻前顾后,赶紧跑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 车内很温暖,但臭烘烘的,后面的两排座椅都已经被拆掉,空荡荡又脏兮兮,好像抹过屎一般。 “怎么这么臭?”程相儒被熏得差点吐了,他捂住口鼻也挡不住那股难闻的臭味儿。 黑衣女孩“切”了一声:“这都花了我三千多块钱,有的用都不错了。你要适应,一开始可能会觉得很臭,等过一会……” “就不臭了?” “想啥呢?过一会就习惯了。” “哦……”程相儒抱着旅行包,缓了片刻,明显感觉脸颊解冻,满身疲惫也得到了极大缓解,他见黑衣女孩开车继续往前走,顿时就急了。 他快速掏出来衣兜里的钱,分出来几张,递给黑衣女孩:“能不能带我先回一趟县城,我可以给你钱。” 黑衣女孩一脚刹车擦下去,在防滑链“咔哒咔哒”的乱响声中,车身颤巍巍停了下来,好像随时会散架一样。 “你不是应该跟那个山羊胡在一起吗,怎么就剩你自己了?你们跑这边干嘛来了?你回县城干什么?对了,他们就在前面吧?还有多远?” 见黑衣女孩没要他的钱,听着黑衣女孩问出的这一连串问题,程相儒有点迷茫,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索性他一个都不回答,反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衣女孩有些不高兴了,挂上p档拉起手刹,扭头盯着程相儒:“好像是我先问的你吧?” 程相儒又被噎了一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算了,我先说吧。我叫冷萤,我来这里,就是跟踪你们,想看看那个山羊胡想要搞什么鬼。好了,我回答完你的问题了,该你了。” 冷萤?好奇怪的名字。 程相儒心中默念对方名字几遍,确定自己不仅没听过这个名字,甚至连“冷”这个姓都没听过。 还有,她跟踪我们干什么? “喂!你想啥呢?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冷萤不耐烦地催促。 程相儒摇头道:“周叔没有要搞鬼,他是要帮我找我爸。” 冷萤没好气道:“和你说过了,你爸根本就不认识他,他没事吃饱了撑的?找你爸干啥?有病啊?” 程相儒有些生气了:“你上次这么说,现在还这么说,周叔不认识我爸,难道你认识我爸?” 冷萤认真点头:“没错,而且很熟。” 程相儒愣住了,惊疑不定地看向冷萤,不自觉更抱紧怀中旅行包。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呼吸已经非常急促,说话的声音微微发颤:“我爸在哪?” 冷萤看一眼油表,把暖气加大一档,语气随意:“不知道去哪儿了,但肯定不在这边。” “不可能!”程相儒急了:“我前几天刚看到照片,他就在这边,并且听说跟一伙人进山盗墓去了。他一定就在这边!你才在骗我,你根本就不认识我爸!” 说完,他便转身想要打开车门。 没想到,冷萤竟然“啪”地一声将车门给锁住了,程相儒拉了几下门把手都没能将门打开,气得他用力撞向车门,把整个车都给撞得摇晃起来。 冷萤并不阻拦,紧锁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冷萤见程相儒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她无奈摇了摇头,重新放下手刹,一手挂挡,一手转方向盘,缓缓将车掉头,向县城方向缓缓驶去。 “不管山羊胡那伙人要干嘛,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带你一起回蓉城吧。” “我不回蓉城,我要去县城买打气筒,买完就要赶回来,周叔他们都还在等着我呢!” “买打气筒?”冷萤笑出了声:“干啥用?吹气球玩吗?” “不是!我们那辆车的轮胎没气了,需要打气筒打气。” “不是应该有备胎吗?” “四个胎都没气了,他们说备胎只有一个。” “这么倒霉?可轮胎破了,要补呢,买打气筒有什么用?” “不是,就是气漏没了,轮胎没破。反正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说只要有打气筒就行了。” 冷萤似乎是猛然想通了什么,她双眼一瞪,猛地一脚刹车,差点把程相儒给发射出去。 “我知道了!”冷萤狠拍了一下方向盘,很是愤怒:“他们打的是大清龙脉的主意!” 程相儒刚坐稳,正要发火,但听到“大清龙脉”四个字,顿时就愣住了。 这女孩到底什么来头?不仅自称认识他爸,还知道大清龙脉就在这边。 冷萤扭头看向程相儒,冷笑道:“我早就提醒你了,让你不要相信他们,你怎么就不听呢?现在好了,你哪怕什么都没做,只要被别人看到你们在一起,你也算是走上一条断头路了啊!” “什么意思?”程相儒不傻,他之前就觉得周老板他们有些表现不太对劲,但他找父心切,涉世不深,并对周老板过于信任,所以没多想。此时看到冷萤如此激烈的表现,他潜藏在内心的不安被放大,让他心慌。 冷萤胸口剧烈起伏,似在压抑愤怒的情绪,努力以平静语气道:“我跟你说过,你爸不在这里,但他们却借着找你爸的名义,把你骗着一起过来了,还说你爸来盗墓,专门把车开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我刚刚就一直在想,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他们要盗掘大清龙脉,并且故意把你支开,让你实际不参与,但在路人眼中却跟他们是一伙儿的,把你跟他们绑在一起。” “故意把我支开?”程相儒惊呼出声。 “没错!要不然轮胎怎么在没破的情况下,四个一起漏没了气?不是他们放的,难道还见了鬼吗?” 说到这里,冷萤顿了顿,竖起一根手指:“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应该已经锁定了大清龙脉的准确位置,最迟今晚,他们就要炸盗洞了!” 似是在印证冷萤的话,就在这时,远处深山中有“砰”的一声炸响,在茫茫天地间回荡,如一记重拳,狠狠打在程相儒胸口。 第18章 该相信谁 程相儒很想驳斥冷萤的推测,但刚刚那声炸响来得太巧了,正是在冷萤刚说出周老板等人要炸盗洞这个推测之后。 到底谁说得才是真话? 程相儒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疼,感觉自己深陷进泥沼,越想解开所有疑问,越努力挣扎,却陷得越深。 “怎么?你还相信那个山羊胡?”冷萤冷笑:“你仔细想想,如果山羊胡真的和你爸很熟,为什么之前没找你,现在却忽然蹦出来?就算他跟你爸感情很深,他给你们一点生活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怎么可能把你们接进蓉城养着你们?他对你和你妹妹是不是表现得过于殷勤了?不要说什么兄弟义气,他那种人只会相信利益。他是生意人,算账最精明。他愿意在你和你妹妹身上下那么大力气,付出那么多,不可能没所图!” 这些问题,程相儒也想过,但周老板连枯井下的那些昂贵古董都没什么兴趣,还能对他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有什么图谋? 他们除了自己的命,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啊! 更何况,当周老板带着他和妹妹定居蓉城,还给程以沫安排好了学校时,他就已经决定,哪怕周老板要他卖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只要妹妹能活在阳光下,哪怕让他坠入万恶的深渊,他也在所不惜! 冷萤盯着表情一直在变化的程相儒,柳眉微蹙:“这个山羊胡太奇怪了,他太多行为让人琢磨不透,你继续跟着他,真的非常危险。你看,就说这次,他想要在这种季节去盗掘大清龙脉,简直匪夷所思。他完全可以再等几个月,天气暖了、土层解冻以后再来啊。除非……他在抢时间!” 说到这里,冷萤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对了!就是抢时间!肯定不只是他们盯上了大清龙脉,一定还有另外一伙人对他们造成了威胁,逼着他们不得不冒险在这个季节做这种事!” 程相儒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冷萤。 同样的猜测,昨夜他就听过,只不过猜测的对象不同! 冷萤的眼睛弯成月牙,应是在笑:“要不这样,你信我一次,我带你一起去把山羊胡的面具撕掉,看看山羊胡的真面目。” “不!我要去县城买打气筒!”程相儒语气坚决。 冷萤似乎还想劝说,但她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行!那就按你说的,先回县城。” 车子颠簸地向着县城行驶,车上两人都陷入了沉思,久久没人打破沉默。 冷萤说得没错,程相儒不知不觉间,竟不觉得车内臭了,温暖舒适的暖风吹得他虽然口鼻发干,但毕竟他体能消耗实在太大,车子的颠簸又如同摇篮,让他抱着旅行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寒冷、饥饿和乏困都凑在一起,其中最让人难以抗拒的,就是乏困了。 车子缓缓行驶在冰雪王国,冰雪下埋藏的是昔日帝国的龙脉,冰雪上是片片雪花在凛风中层层覆盖。 每片雪花降生时,都是那么的晶莹剔透,是世间最美妙的存在,但它们的命运从降生时便已经注定,终将支离破碎。 无一幸免!元宝小说 熟睡中的程相儒做了一场噩梦,他梦到自己背着昏迷不醒的妹妹在一条漆黑的通道中奔跑,身后是周老板一边追逐一边冲他大喊:“孩子!你要相信我啊,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他回头去看,分明看到在摇晃的手电光亮下,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刀尖上还沾着血。 忽然,“咯咯”笑声从头顶传来,他抬头去看,竟看到冷萤头下脚上地在通道顶部倒立狂奔,速度极快,即将追上他。 通道前方出现了光点,逐渐放大,最终变成耀眼的一片白光。 程相儒更用力加速狂奔,终于冲入那片白光,却忽然感觉脚下一空,带着妹妹向下加速坠去。 极大的失重感如无数双手在撕扯着他的身体,想要将他撕碎…… 程相儒猛然惊醒,满头大汗,浑身酸疼仿佛要散架了一般。 “做噩梦了?”仍在开车的冷萤扭头瞥了他一眼:“什么样的噩梦,说出来给我接个闷呗。这破车,除了喇叭和音箱不响,从里到外就没有不响的,实在是太无聊了。” 程相儒大口呼吸,缓了好一会才逐渐消汗,心情终于平复:“我睡了多久?还有多远?” 冷萤不知从哪掏出来一瓶矿泉水,随手丢给程相儒:“快到了,估计再有不到一个小时吧。” “哦。”程相儒点了点头,喝了口水,不再说话。 一个小时后,这辆破面包车终于驶进县城,已经能够看到还算平坦的马路两旁有了民居,还有一些冒着热乎气的店铺,以及沿街摆摊卖雪糕的本地人。 “先找地方吃点东西吧,这边人睡得都早,等会天黑了,想吃都没地方吃了。”冷萤缓缓将车停在路边,就想要熄火拔钥匙。 “你去吃吧,我要去买打气筒。”程相儒抬手去拉门,却打不开,这才想起来车门已经被锁上了。 冷萤没好气嘀咕了一句“倔驴”,竟重新挂挡,驾车继续向前走,最后停在一家超市门口。 天边夕阳洒下余晖,为这冰雪世界洒下一片金光,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整个世界的色调暖了,但却更冷了。 超市不大,只要掀开厚厚的门帘走进去,基本就能看到所有货柜。 程相儒走向捂着鼻子盯着他看的老板:“有打气筒吗?” “没有没有!”店老板抬手在口鼻前猛扇,像是在赶苍蝇。 程相儒无奈离开,重新回到车上。 “没买到?” “这家没有。” “行!那就换一家!” 短短时间,冷萤带着程相儒把县城里的超市不管大小都跑了一遍,始终没买到打气筒。 万般无奈,两人只能找到一家修车铺,好说歹说,才让老板含泪几百块卖了程相儒一根又旧又脏的打气筒,还是不带压力表的那种乞丐版。 “打气筒买完了,找个地方住下来吧?”冷萤建议道。 程相儒摇了摇头:“你能把我送回去吗?” 冷萤有些生气:“你倒是睡了半个下午,睡得呼呼的,我可是开了一天车,一点没休息。你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说完,她闻了闻自己身上,有些沮丧:“难怪,我哪算什么香玉,都臭了。” “我……”程相儒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一路下来,他很明显感觉到,冷萤对他并无恶意,甚至可以说对他还算挺好的。 可是,周老板也待他不错啊,对他和妹妹都有恩。 他到底该相信谁?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程相儒抬起头,表情复杂地问道。 冷萤“噗嗤”笑出了声:“你傻不?哪有这么问的?走吧,赶紧找个地方买两身衣服,咱俩都臭了,狗闻了都摇头,餐馆不一定能让咱俩进。等吃完饭,咱们再回去。” “回哪?”程相儒愣了愣。 “当然是山羊胡他们那边啊。” “你不是累了,要休息吗?”程相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冷萤淡淡道:“我在路上补一觉,差不多也就能到了。” “啊?你在车上睡?那谁开车啊?” “你呗,还能有谁?开车简单,有手就行,一学就会。” “……” 程相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忽然很想说:你说的那种手,我好像并没有。 第19章 有手就行 两人到处找地方想买身新衣服用于替换,但因为买打气筒浪费了太多时间,这个县城的店铺又都关门很早,所以他俩只能无奈地到处吃闭门羹。 虽然程相儒说自己带了换洗衣物,但冷萤却非常坚持要再买一套新的,于是两人只能继续寻找服装店。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终于找到了一家服装店,就是有些晦气,因为那是一家卖寿衣的,并且全都是大花、大红、大绿的配色。 冷萤倒是不挑,给自己选了一套大红色的寿衣,还态度强硬地非要帮程相儒选一套大蓝色的寿衣,最后两人甚至当场套上试穿,把店老板都看傻了,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货,错把情侣装当寿衣。元宝小说 买完衣服,两人就近找了个小店,各点了一碗面条,喝得连面汤都不剩,出了一身汗,舒服极了。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了。 冷萤先将车开出县城,来到空荡无人的野外,然后开始教程相儒开车。 “你看下面啊,左脚管离合,右脚管刹车和油门。起步的时候,先踩住离合,挂一档,右脚放在油门上先不往下踩,然后松手刹、踩油门、抬离合……” 冷萤连说带比划地从车辆起步到刹停的整个过程讲了一遍,然后扭头看向程相儒:“怎么样,简单吧?” 程相儒挠了挠脸:“你说了一大堆,我一句没听懂。” 冷萤抬手捂脸,有些无语。 “算了,我开吧。”冷萤举手投降。 程相儒却道:“要不,我试试吧。你在旁边教我。” 冷萤犹豫片刻,点头道:“行吧。” 两人互换位置,冷萤很有耐心地教程相儒认识车上各功能部件,又一遍遍讲解开车的几个重要步骤。 程相儒忙活得满头大汗,又熄火了数次,终于勉勉强强地把车开了起来,就是速度有点慢。 “你可以试着稍微快一点。”冷萤看向车窗外缓慢倒退的雪景,有些烦躁。 程相儒顾不上擦汗,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身子僵硬得厉害:“我再适应适应,别着急啊!” “行吧,你慢慢适应。”冷萤无奈地摇了摇头,抱着双臂,斜靠着车窗,懒得再多看程相儒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冷萤睡着了。 没有了冷萤的指导,程相儒竟逐渐放松下来,车速逐渐加快,车身也不再走蛇形,逐渐稳定。 原来,真的有手就行! 程相儒第一次开车,特别有精神,他按照手机上的导航,破开浓墨似的夜色,向着他与周老板等人分开的地方驶去。 晚上十一点多时,程相儒看到导航上显示,距离目的地只剩下最后两公里。 这时冷萤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她看一眼导航,然后猛地坐直身子:“赶紧停车!” 程相儒吓了一跳,忙踩刹车。 在一阵乱响声中,车子快速减速,最终直接熄火,把两人重重摔在座椅上。 “还没到啊!”程相儒有些生气。 冷萤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赶紧关灯换挡拉手刹,赶紧换衣服,剩下的路咱们走过去。” “换衣服?”程相儒惊愕地看向冷萤,却见对方已经将那件红色寿衣套在黑色羽绒服外,并从她的旅行包里掏出来一小瓶透明液体,仔仔细细地喷在身上和旅行包上。 见程相儒没动,冷萤皱起眉头催促道:“你想什么呢?快点啊!” “哦哦。”程相儒不明所以地也下了车,学着冷萤的样子,将蓝色寿衣套上,然后任由冷萤将那透明液体喷洒在他身上。 他本想问冷萤要做什么,却在闻到那透明液体的气味儿后,僵愣当场。 这个看似香水的东西,气味儿非常古怪,很香很香,但又好似夹杂了某种说不清楚的臭味儿。 这东西的气味儿,竟是同洛书匣中用于包裹玉环钥匙的那几层破布,极为相似。 “这是什么东西?”程相儒呼吸急促地焦急询问。 冷萤凑近程相儒闻了闻,确定那令人作呕的恶臭已经被覆盖,她满意点了点头,将那瓶液体重新收了起来:“这是不死水,古传配方,防腐杀菌用的。古人把这不死水喷尸体上,能保尸体长时间不腐烂。这东西遮蔽气味儿特别好用,并且还能驱虫赶兽辟邪呢。你啊,算是赚到了!” 不死水?尸体防腐? 难道,用于层层包裹玉环钥匙的那些破布,是裹尸布? 程相儒想到这里,忽然不受控制地干呕起来,心想回到蓉城后,一定要将那几块裹尸布烧掉或者扔掉。 冷萤让程相儒先到一旁等待,然后重新上车,将那辆破面包开到相对隐蔽处才回来。 “走吧!”冷萤拍了一下仍不时干呕两声的程相儒,并递过来一个与她同款的黑色口罩。 “你想干嘛?”程相儒急问。 冷萤笑道:“你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古墓吧?我带你去涨涨见识,顺便带你认清山羊胡的真面目。” “我……” 冷萤不给程相儒拒绝的机会,打断道:“行了,别装了。寿衣你都同意买了,肯定也能知道我要带你做什么,你当时没拒绝,就已经代表你的态度和想法了。再说了,你换个角度想,说不定你能看到山羊胡真像他说的那样,是真心来帮你找爸爸的,那你以后不就可以更死心塌地跟着他了?” 程相儒无法辩驳,但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辜负周老板对他的信任,近乎背叛,这让他内心纠结不已。 虽然内心仍在犹豫,但他还是跟在了冷萤后面,并随冷萤逐渐加快了脚步。 或许,潜意识里,他仍是想要弄清楚周老板到底有没有骗他吧? 夜里的野外并没想象中那么黑,月光明亮,洒下的层层余晖被厚厚雪层托起,夹杂点点银光,足以勉强照清前路。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远远找到周老板那辆藏在漆黑中的车。 冷萤忽然加快脚步,动作轻盈,速度极快地冲向那辆车。 程相儒迈着大步在后面追,却根本追不上,只能被越甩越远。当他赶到车旁时,冷萤已经绕车走过两圈,斜靠在车尾等着他了。 “他们果然不在车里,那应该就是在盗墓了。走吧,找他们去!” 冷萤取出一根手电,照在雪地上,寻找到白天时周老板等人留下的脚印,带着程相儒一起,向着不安的前方找去。 然而走着走着,冷萤发现不对了,她皱眉停了下来,并抬手示意程相儒停下看地上。 雪地中那些脚印,竟然在到达一座矮山的山腰处时,忽然中断了。 “怎么会呢?”程相儒注意到这个情况,内心的不安越发强烈。 那么多的人,难道走到这里后凭空蒸发了? 山风凛冽呼啸,带来浸骨之寒,让程相儒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更让他觉得,四周的黑暗,更阴沉了几分。 第20章 凄厉惨叫 “你看,我就说山羊胡是老狐狸吧?如果不是心中有鬼,何必玩这么低劣的手段?”冷萤一阵冷笑。元宝小说 程相儒忙问:“什么意思?” 冷萤缓缓蹲下身子,用手电四下照看:“我现在基本能够确定,他们就是在跟别人抢时间,他们担心有人会追着他们的足迹找过去,所以故意隐藏了行踪。哼哼,他们倒是够狠心,就不怕你被另一伙人撞个正着?他们分明就没把你的安全放在眼里。”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那他们现在会在哪里?”程相儒对冷萤那些推测并不在意,相对比较,他更关心周老板等人的去向。 山上积雪松脆,稍一受力就会陷下一个坑,周老板他们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把痕迹隐藏了? 更何况,周老板他们有五个人,走到哪里都相当于开辟出一条雪路,目标太明显了。 冷萤好一会没有说话,一直蹲在前面,打着手电找了好一会儿,才懊恼地站起来:“不用找了,他们应该是沿着原路又退回去了,咱们往回找!”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找,一路仔仔细细观察周围,却毫无收获,直到退回到那辆黑色的suv附近,仍然没有新的发现。 车附近的足迹有很多,去掉白天程相儒第一轮搜找盗洞时的那些,就只有他俩刚刚找过去的那些了。 难道,他们白天已经锁定了大清龙脉的位置,在把程相儒支开后,又回去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 冷萤也是与程相儒一样的猜测。 于是两人顺着那条路向上找去,可他俩刚来到山脚下,新的情况就出现了。 当时程相儒和周老板等人,就是在山脚下分开的,间隔十数米分散开向上找。 因此,这里出现了分岔路,并且是……七条? 程相儒在心中暗暗数着,确定加上他自己的那条,应该只有六条线路才对,怎么凭空多出来一条? “你们一共几个人?”冷萤也注意到这个问题,皱眉询问。 程相儒低声答道:“算上我,六个。” 冷萤点了点头,站在凛风中看着那七条分岔路,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冷萤问道:“那你还能分辨出来,哪个是白天时没有的吗?” 程相儒仔细回想了好一会,无奈摇了摇头。 他白天时速度最慢,当他回到这个集合点时,其他人都已经在这里等他了,他当时又根本没在意这些,自然无法分辨,他最多只能把自己走过的那条路排除掉。 两人都沉默着,陷入了选择性难题。 寒冷的天幕上,繁星闪烁,银河伴着星座,一同围绕着那轮明亮的弦月。 皑皑白雪间,一蓝一红两个穿着寿衣的“胖子”拎着手电,久久不动一下,画面怪异又惊悚。 这时如果来个普通人,估计能被吓死过去。 六个方向,只可能有一个是对的,程相儒没什么主意,冷萤也不知该怎么办。 “要不,算了吧。”程相儒有些打退堂鼓了。 冷萤态度坚决地摇头:“不行!哪怕随便选一条错路,白跑一趟,也算是碰过运气。哪有试都不试一下就放弃的道理?” “那咱俩选哪边?”程相儒觉得冷萤说得有道理。 最差的结果,就是浪费些体力,今晚没能找到周老板他们,不可能比这更糟糕了。 冷萤忽然以拳击掌:“我有办法了。” “嗯?”程相儒双眼一亮,忙看向冷萤。 却见冷萤竖起一根手指,嘴里念念有词地挨个指向那几条路:“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点到是谁,跟着我走。要是不走,就是小狗!这边!” 程相儒无语了:“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 冷萤反问:“你有其他办法?” 程相儒竖起大拇指:“听你的。” 既然已经做出选择,那便没必要再继续浪费时间纠结。 两人刚踏上冷萤选的那条路,却忽然听到远处隐约有一连串“哒哒”声响起。 冷萤猛地站住:“听到没有?” “嗯,好像……有人在放鞭炮?”程相儒扭头看向身后大致声音传来的方向。 冷萤身子一矮,竟是忽然转身向着一个方向跑了起来:“不对!是枪声!” 程相儒惊得一个激灵,急忙跟了上去。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怎么可能会有人放鞭炮? 但国内禁枪,也没可能是枪声啊! 不对!周老板他们应该有枪! 程相儒清晰记起,在他找大虎子复仇的时候,周老板的一个手下,就掏出一把真枪,把大虎子为首的那群杂碎全都给吓得跪地上任凭宰割。 可是,周老板他们不是去找盗洞了吗?为什么会开枪? 难道真的如冷萤推测的那样,周老板他们真的是来盗掘大清龙脉的,并且还有另外一伙人也盯上了这里? 两伙人碰上,冲突在所难免。 如果真是这样,那刚刚的枪声就很合理了。 程相儒脑中胡乱想着,身体拼尽吃奶的力气,艰难地在积雪间追着冷萤,但还是被越甩越远。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冷凝看起来那么纤瘦,身上穿得那么臃肿,还背着那么大的旅行包,怎么就能跑得那么快? 而且,积雪那么厚,雪层下的山路又是凹凸不平的,冷萤到底是如何做到如履平地的啊? 冷萤跑出很远才回头看一眼,见到程相儒被甩得太远,她恼火地跺了一下脚,又转身跑回到程相儒旁边,不由分说扯下程相儒的旅行包背在自己肩头:“这下你应该能跟上了吧?” “我……” “你不会想让我背你吧?” “不是,我……尽力吧。” 冷萤左右肩膀各背一个大旅行包,回身狂奔,速度比刚刚有所减缓,但依然不慢。 程相儒轻装上阵,已经比之前快了很多,但依然跟得非常吃力,好在这一次没有被甩太远,勉强与冷萤保持住了足够近的距离。 两人跑出老远,冷萤停了下来,她将两个大旅行包重重放下,皱眉静听。 程相儒气喘吁吁地双手撑着膝盖,满头大汗,心中暗暗骂冷萤是怪物。 如此过了一分多钟,忽然又有枪声响起,比之前近了许多! “这边!”冷萤重新拎起旅行包,正要再次疾奔,却猛然变了脸色。 她竟然听到,在枪声后,有一声惨叫凄厉响起,并且与枪声不在同一个方向。 “会不会是周叔他们出事了?”程相儒一下子就慌了。 冷萤沉声道:“十有八九。” 程相儒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扭头就向刚刚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不管周老板有没有骗过他,或者对他有什么企图,毕竟周老板待他有大恩。 如果周老板他们真的出了事,他绝对不可以懦弱地置之不理! 第21章 坠入疑冢 程相儒深一脚浅一脚奔跑在厚厚的积雪中,想的尽是不好的事。 他越回想越觉得刚刚的惨叫声就是周老板发出的,甚至脑中浮现出周老板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样子。元宝小说 积雪隐藏了顽石和枯枝,程相儒被绊摔了几次,但他不在乎,他现在只想立刻到达刚刚惨叫声出现的地方,去确认是不是周老板出了事。 冷萤背着两个大旅行包,没一会就追了上来:“喂!你冷静一点!” 程相儒不说话,只闷头往前跑。 冷萤是真的有些急了:“你有没有想过,那边非常危险!” 程相儒依然不说话,不知被什么绊倒,身体前倾翻了几个跟头,但他很快便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冷萤不再劝,随手丢下旅行包,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了程相儒。 程相儒终于开口了,如野兽般咆哮:“放开我!” 冷萤没想到程相儒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手上一松劲儿,被程相儒挣脱。 她愣愣地看向程相儒的背影,觉得那背影越发高大,与另一个熟悉的背影完全重合在一起。 他们父子俩,怎么都是这样的性格? 平时温顺得像只猫,一旦所在意的人遇到了危险,就暴躁得像只虎。 冷萤仍在看着程相儒的背影发愣,却忽听一声惊呼,眼睁睁看着程相儒忽然坠进雪层,消失不见了。 她大惊失色,拽起旅行包急忙追了过去。 程相儒自己也不知道踩在了什么上面,忽然感觉身子一重,脚下失去了地面的承载,斜着摔进雪层里,然后重重掉进一个地洞中,身子不受控制地连续翻滚后,坠向未知的深渊。 因为手电掉落,再加上周围漆黑一片,他完全失去了视觉,只能大叫着胡乱挥舞双臂,想要随便抓住点什么,停住自己的下坠之势。 慌乱中,他抱住了一根粗壮的木头,终于在下滑一段距离后稳住了身形。 木头三侧光滑,另一侧呈阶梯状,可供人攀爬。 程相儒摸索着向下,没一会,终于重新脚踏实地,但他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喂!你怎么样了?”头顶方向,忽然传来冷萤的喊声。 程相儒想从旅行包里翻出备用的手电,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旅行包在冷萤那里,于是他只能大喊回应:“下面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你能不能……”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光柱横贯头顶,紧接着就看到冷萤扛着两个旅行包,嘴里咬着手电,整个人攀附在刚刚他抓过的那根粗壮的木头上,迅捷如猿猴般向下爬来。 程相儒傻眼了,他本来是想让冷萤想办法把他给救出去,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冷萤竟然追了下来。 “接着点,我这实在太碍手碍脚了!”冷萤说着,不待程相儒回应,便先后将两个旅行包丢了下来。 程相儒急忙伸手去接,被砸得连跌了两跤。 而就在他第二次跌倒时,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什么东西,紧接着就听到“哗啦”碎响。 借着上方手电光柱散下来的微弱光亮,程相儒扭头去看,竟看到旁边整整齐齐地摆了很多陶罐。 陶罐都被封口,上面盖了个陶碗,并被两张封条交叉着封住。 封条原本是什么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整体呈浅褐色,蒙着厚厚一层灰,上面是简笔画一样的字符,能辨认出各种动植物以及山川河流。 而刚刚的碎裂声,正是其中一个陶罐碎裂所致。 “哒!” 冷凝落到了地面上,她走到正愣神的程相儒旁边,递过去一支手电,却不见程相儒抬手来接。 她皱了皱眉,也看向程相儒目光落在的位置,待看清楚情况后,顿时“咦”了一声。 刚刚被程相儒碰倒的陶罐,已经碎成了几块,里面的粘稠黑色液体流了一地,而在那粘稠的黑色液体中,竟然有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花纹蛇。 这两条蛇不知在这罐子里被泡了多久,虽然一动不动好似早已死了,但身上的花纹却十分艳丽,微张的嘴巴露出明晃晃的尖牙,黄豆似的眼睛仍然明亮。 如果仔细闻,还能在浑浊的空气中闻到一股怪异的香味儿,像是酒香,但又缺乏侵略性,很淡很淡。 “萨满文?”冷萤又仔细看一眼其他陶罐上的封条,隐隐猜到了什么,身子不自觉往后退去,并拽着程相儒跟她一起往后退。 程相儒疑惑道:“这些罐子里面,都泡的是药酒吧?” 冷萤竖起食指在唇前:“嘘!” 待退后大概有五米远,冷萤才停下来,她端着手电四下照看,柳眉越蹙越紧:“咱们现在,应该是在一座古墓里了。” “大清龙脉?”程相儒惊呼失声。 冷萤摇头道:“不像!我感觉,这里更像是一个疑冢!” 程相儒闻言大惊失色,他已经知道疑冢内会有诸多凶险,疑冢存在的目的就是要杀光侵入者。 现在身处这么危险的地方,他怎能不惊? 周围,有很多陶罐已经破损,地面上到处散落着碎片,还夹杂了一些不知什么动物的白骨。 冷萤蹲下身,捡起一小截白骨,凑到鼻前闻了闻:“从这些动物的骸骨可以大致看出,它们应该主要是老鼠、刺猬以及蛇。女真人信萨满,萨满坚信万物有灵,而其中老鼠、刺猬、蛇、狐狸以及黄鼬,被合成为五大家仙,是最有灵性的,家家户户都供奉其中一二为保家仙。这些陶罐封了这么多‘大仙’,还贴了封条镇压,应是为了封住大仙们的灵和法力,让它们生出怨念。这样一来,一旦有人进到这里,就会被大仙们的怨灵缠身,必将付出极大的代价,甚至可能会死。” “真的吗?”程相儒打了个哆嗦。 冷萤摊了摊手:“不知道,都是传说和猜测而已,玄学这类东西,谁能辨真假?” 程相儒压低声音问:“咱们能不能顺着刚才的那根木头爬出去?” “木头?”冷萤一愣,扭头看一眼身后:“哦,那是盗梯,并且有年头了,现在没人用这玩意。” “盗梯?”程相儒闻言,环顾一圈后,松出一口气:“这么说,以前有人进来过,又出去了?” 这里面没看到一具人类尸骨,这勉强算是一个好的发现。 冷萤看样子也不想在这里多待,连忙道:“赶紧走吧!” 两人快步回到盗梯处,正准备往上爬,却见冷萤忽然停了下来,并冲程相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冷萤小声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地下寂静无声,两人这么一停下来,周围真的是落针可闻。 程相儒仔细听了片刻,而后猛地瞪大双眼。 他竟然隐约听到,好像有什么人隔着一道墙在说话,还听到有模模糊糊的脚步声。 难道,是周老板他们? 可如果周老板他们在这里,那刚刚外面的枪声和惨叫声,又会是谁发出的呢? 第22章 鬼蚁来袭 在封闭的环境中,想要辨识声音所在方向很难。 程相儒屏气凝神静听,却感觉声音好像是从头顶传来的,可头顶分明是厚厚的土层,绝对不可能有人。 冷萤打开自己的旅行包,从中抽出一根半米长的金属棍,棍体泛着明晃晃的金属光泽,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程相儒看得一头雾水:“你要干嘛?” 冷萤“嘘”了一声,不让程相儒说话,她拿着铁棍的手腕猛的一抖,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将那铁棍长度增加到了两米多! 随后,她蹲下身子,在包里又是一阵摸索,最后翻出来一个布包。 布包展开后,里面赫然竟是一件红缨枪头。 枪头边缘开刃,泛着冰冷的流光,一看就非常锋利。 冷萤将枪头往铁棍端部一塞,在“咔哒”声中,固定住枪头,然后她手持红缨长枪,从密布的陶罐间走过,轻手轻脚地来到一面土墙前,侧耳凑到墙边静听。 女孩子持红缨长枪,应该是很飒的,但程相儒看着冷萤那身被羽绒服撑胀的红色寿衣,只觉得怪异且违和。 这个地下空间,约有五十平方左右,正正方方的,四面都是土墙。 程相儒能看得出来,冷萤在寻找那些细碎声音的方位,他不敢打扰,一动不动,只敢小声呼吸,生怕打扰到冷萤。 可就在这时,程相儒忽然看到,刚刚那两条花纹蛇竟然动了起来,动作幅度不大,但非常诡异,看得他头皮发麻。 正常的蛇,行动起来肯定是腹地背天,头部微微翘起,呈s形游走。 但这两条蛇,竟然保持着纠缠的状态,左右来回翻腾,动作幅度虽然不大,却越缠越乱。蛇身上有多处鼓起,如同鼓包的皮球,好似随时都会爆开。 程相儒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了,急忙喊道:“蛇在动!” 冷萤闻声回过头,隔着层层陶罐,借着手电光向回照看,很快找到了那两条折腾着的花纹蛇。 她双眼猛地瞪大,似乎想到了什么,顾不上再找之前听到的声音,忙往程相儒这边跑:“快往后躲!离它们远点!” 话音落时,那两条花纹蛇的身子猛地裂开数条口子,紧接着便有密密麻麻的大蚂蚁从里面爬出,四处乱窜。 程相儒还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蚂蚁,体长超过两公分,头部呈暗黑色,身体却是暗红色,触角、躯干以及多足都干瘦如竹节,像极了从地底爬出的索命骷髅。 然而,这还不是最怪异的。 程相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看到那些大蚂蚁会跳,并且跳得很高。如果不仔细看,说它们是跳蚤估计都有人信。 “鬼蚁?” 程相儒猛然想起《机关卷》中提到过这种蚂蚁:苗疆多蛊狠且毒,尤以鬼蚁最突出。黑头红身擅跳咬,所过之处尽枯骨。 不对啊! 《机关卷》中分明提到这些鬼蚁是在苗疆被神女当成蛊虫来养的,怎么可能跨越几千公里,出现在位于东北的女真疑冢里面?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程相儒眼看着那些鬼蚁蹦跳着向他这边过来了,他只能一退再退。 可在这么局促的空间内,到处都是陶罐,程相儒根本就躲不远,更别提完全避开那些又小又多的鬼蚁。 对了! 程相儒猛然想到,《机关卷》中提到,对付鬼蚁,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方法,是利用鬼蚁的天敌,以食物链的方式去将鬼蚁驱逐及消灭。 鬼蚁能吞食蛇蟒及虎豹,利用带有剧毒的长颚,先将猎物毒晕,然后群起围食,直至将猎物啃成不带丝毫血肉的骨架。 但它们再凶猛,也是有天敌的。 除了一种专以鬼蚁为食的长嘴怪兽外,还有一种黄头蝇,可以给鬼蚁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那些黄头蝇特别喜欢将卵黏附在鬼蚁身上,幼虫破卵出来后,会直接以鬼蚁为食。 黄头蝇的生产周期短,产量大,看起来数量好像挺庞大的鬼蚁,完全就不够那前赴后继的海量幼虫食用。 可是就算程相儒知道了鬼蚁的天敌,也没有意义啊!现在去找也来不及啊! 这个方法不行,那就只有第二个方法了,那就是用五彩公鸡的血去对鬼蚁进行驱逐。 鸡是大多数昆虫的天敌,这种自然规则上的压制,是写进基因里的。 哪怕鬼蚁没遇到过公鸡,但只要嗅到公鸡血的味道,也会立刻远远避开。 程相儒有些恼火,他发现第二种看似简单的方法,现在也用不起来。 在这荒山野岭的地下疑冢中,他上哪弄鸡血去啊?更别提五彩大公鸡的血了! 《机关卷》中的两个办法都无法实现,仍在苦苦思考对策的程相儒已经退到了墙边,再无处可退。 眼看着那群鬼蚁蹦跳而来,越来越近,程相儒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冷萤已经拎着那杆红缨长枪跑了回来,横枪挡在程相儒身前。 程相儒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是真的不敢相信,冷萤竟然想用一杆枪,去对付那群贪婪又凶猛的鬼蚁! 太夸张了吧!能扎得到吗? “学着点!”冷萤冷哼一声,右腿向前迈出一步,手中红缨长枪迅捷如闪电般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向着那群鬼蚁刺去。 程相儒瞪着双眼,一眨不眨,期待看到冷萤漂亮又干脆利落地舞起长枪,将那些鬼蚁全部斩碎。 可谁知,冷萤的目标竟然不是那群鬼蚁,而是她自己的旅行包。 长枪挺至最长处时,枪头在“哗啦”一阵碎响声中,射向冷萤的旅行包,钻进肩带与背包的空隙处后,转了两圈,稳稳缠住旅行包肩带。 冷萤双臂用力一拽,便将旅行包扯得飞到她面前的地上。 她快速放下手中铁棍,顾不上收拾,熟练又迅速地拉开拉链,翻找出来一罐……杀虫剂? “嘶……嘶……” 冷萤将杀虫剂喷向已经来到近前的鬼蚁,让那带着清新芬芳气味的杀虫剂气雾,翻滚着吞噬掉了那无数鬼蚁。 不消多久,刚刚还不可一世又暴躁凶狠的鬼蚁,已经蜷缩着腿,死了满地。 这一幕,把程相儒看愣住了。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冷萤竟然会用这种简单粗暴又有效的方法,消灭掉了那些鬼蚁。 他更想不到,冷萤竟然会随身带着杀虫剂。 冷萤双眼笑成了月牙,得意地冲程相儒晃了晃手中那罐杀虫剂:“高效的哦!你不要害怕,这点计量只能杀虫,对人体几乎没什么伤害。” 程相儒此刻忽然意识到,盗墓贼前赴后继地活跃了几千年,仍没能把所有古墓都盗完,甚至还有很多盗墓贼死于各种机关陷阱,这都是有原因的。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这句话放在尊崇传统手艺的盗墓圈,一样适用! 估计那位手抄《机关卷》的不知名前辈,抓破头皮也想不到,后世对付鬼蚁,竟然还可以用这种方法。 冷萤将杀虫剂塞进程相儒手里,再次组装好长枪,背起旅行包,重新走向墙边:“看到有没杀干净的,你就再补两下,也或者鞭尸解闷。反正不管你做什么,先不要打扰我,我应该快找到了。” “什么意思?” “别看这四面都是土,其实有一面是砖墙。而墙的另一面,要么是另一个疑冢,要么是大清龙脉!” 第23章 包纳万物 程相儒手里拿着杀虫剂,看着满地鬼蚁的尸体,感觉非常怪异。 正常人哪有随身带着杀虫剂的? 还有,冷萤她随身带着管制刀具就算了,女孩子出门在外,有点防身用的武器,总是没什么坏处的。 可在现在这年代,带着杆红缨枪,这算怎么回事? 程相儒越来越觉得,这个有点话痨和喜欢乱猜的女孩,真是太神秘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 难道,她真的认识我爸? 难道……她也是个盗墓贼? 程相儒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冷萤忽然低呼:“找到了!喂!来帮忙!” “做什么?”程相儒绕过满地鬼蚁的尸体,硬着头皮在一个个陶罐间穿过,来到冷萤旁边。 冷萤指着身后的几个陶罐:“把这些东西往旁边挪一挪,给我让出点位置。” 虽然不知道冷萤要做什么,但程相儒还是照办了。 陶罐很沉重,一个人根本抬不动,好在陶罐的底部是圆形的,可以边缘着地滚动。 程相儒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几个陶罐挪开,让出了一米见宽的距离。 “离远一点。”冷萤左右晃动脖子,交替活动手腕脚腕,似乎在热身。 程相儒不明所以,但也没多问,快速退出一段距离,疑惑地看向冷萤。 冷萤热身结束,深呼吸几番,而后身子向下一压,扎了个马步,双手抓住长枪向前猛地一扎,“咔嚓”一声将枪头插入进墙面土层里,并用力向上挑。 长枪杆部微弯,一看就知力量很大。 只听一阵碎裂声响,竟有一大块土层被冷萤给挑得飞了起来,翻转着坠向一旁,在“哗啦”乱响中,将一个陶罐砸碎。 陶罐内也有黑色粘稠液体,但这一次流出来的却不是蛇,而是几只刺猬。 刺猬身体软如烂泥,胖乎乎的摊开在地上,斜斜地竖着满身尖刺。 “你盯着点啊,我估计这几只刺猬身体里也有大蚂蚁。”冷萤用袖口擦了擦枪头,摆出架势,看样子还要继续拆墙。而她刚刚挑飞土层的位置,果然露出了砖墙墙面。 程相儒紧张地凑到那几只死刺猬旁边,右手食指虚落在喷头上,做好了随时喷杀虫剂的准备。 “对了!”冷萤想到了什么,暂停手上动作,稍稍直起身子:“等下我把墙破开,如果对面真的是山羊胡那伙人,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们你是谁啊。” 现在程相儒面部戴着口罩,身上套着蓝色寿衣,背着的旅行包也是最常见的款式,如果他自己不主动说,估计周老板他们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他。 程相儒内心有点纠结,他不是很想骗周老板,但他却也想知道周老板他们来这边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来找他爸。 如果他说出了自己是谁,到时候必然无法说清楚冷萤的身份,只怕会让冷萤陷入危险。 要知道,周老板他们可是有枪的,是发射子弹的火枪,而不是红缨枪,冷萤身手再好,也肯定不是对手。 想到枪,程相儒不自觉又想到在外面时听到的枪声和惨叫声,内心更加不安。 反正不管怎么说,只要能确定周老板没事,他就放心了。至于见面后该怎么说、怎么做,就到时候再说吧。 “喂,对了!”冷萤这第二枪仍旧没刺出去,她摆好了架势,却又重新站起:“等我打穿这面墙以后,不管隔壁是不是山羊胡他们,咱俩都要对彼此换个称呼了。” “换啥?”程相儒头也不抬地问道。 冷萤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程相儒,眼珠一转,笑道:“我叫你蓝胖子,你叫我红胖子吧。” “随便。”程相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那几只刺猬这时忽然也动了起来,身体多处鼓起包,并越来越大,眼看着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程相儒稍稍后退,屏气凝神,只待有东西钻出来,他就可以送上杀虫剂大餐。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待刺猬身体裂开,钻出来的竟然不是鬼蚁,而是又细又长的黑色虫子,身体扭曲摇晃,就像是一根根毛发。 程相儒不管那是什么东西,猛地按下喷头,“呲呲”喷出一团团杀虫剂汽雾,将那几只刺猬及黑虫层层包裹。 过了片刻,黑虫子失去了活动能力,软绵绵地落在刺猬的背刺上,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死透了。 在这期间,冷萤那边也有了新的进展,她已经清出来了一个多平米的面积,并且整个过程都相对小心谨慎,没有再打坏其他陶罐。 “差不多了!”冷萤直起身子,暂时将红缨枪靠墙放好,然后打开旅行包,取出来一个……冲击钻? 程相儒看到这一幕,都震惊了,他简直无法想象,冷萤的旅行包里到底都塞了什么东西。 红缨枪、杀虫剂、冲击钻…… 估计这时候冷萤就算从包里掏出来一头大象,程相儒都会觉得非常合理。 “嗡……嗡……” 冷萤化身装修工人,开始围绕着一块砖打洞,声音很大,震得程相儒耳膜发麻。 程相儒急忙跑去阻止:“你弄这么大动静,就算周叔他们真在隔壁,估计也被吓跑了啊!” 本就阴森恐怖的地下古墓,忽然响起了装修房子的声音,谁听到了不害怕啊? 怎么着?墓主人嫌弃墓室装修老旧,搞了个翻新升级? 冷萤瞥了一眼程相儒:“要不换你来?” 程相儒心里有气,所以并不推辞,他暂时放下杀虫剂,退后几步,然后一个助跑,重重撞向砖墙。 “嘭!” 闷响声中,砖墙纹丝未动,连碎土都没掉多少。 “打扰了。”程相儒揉着胳膊走到一旁,重新拿起杀虫剂,再次守在那几只刺猬旁边,陷入了沉默。 冷萤无奈摇了摇头,继续在墙上打孔。 墙上砖与砖之间的粘合物很坚硬,没打几个洞,已经损坏了两个钻头。 待将一块石砖的四周打满圆洞,地上已经多出来五六个钻头的残骸。 “先弄出来个缺口,就好办了。”冷萤说着,收起手持冲击钻,在旅行包里一阵摸索,似在找什么。 程相儒好奇地看向冷萤,满眼期待。 一阵乱响声中,冷萤又掏出一个布包。她将红缨枪头拆下重新包好,然后将新掏出来的布包展开,取出来一个圆形的无柄锤头。 程相儒点了点头,心说自己果然猜对了,真的是锤子。 不过,让程相儒没想到的是,冷萤竟然将无柄锤头“咔哒”一声安装在了枪杆上,组合成了一个长柄锤。 冷萤退出一段距离,深吸一口气,而后双手抡起长柄锤,猛地用力砸向墙上那块周围已经被打满了圆孔的石砖。 “哗啦啦……” 乱响声中,那面砖墙已经被砸出一个窟窿,激起尘土飞扬。 第24章 回音密室 哪怕之前已经见识过冷萤擅于给人“惊喜”的本事,但程相儒此时见到冷萤就那么一锤砸下去,直接把厚实的砖墙砸出来个窟窿,着实又被震惊了一下。 他现在算是真能理解了,为什么大虎子那群杂碎,会那么惧怕冷萤,即使人多势众依然灰溜溜逃跑。 原来,冷萤根本就不是人类!分明就是个怪物!大怪物! 冷萤没有注意到翻卷的尘土后程相儒那极度震撼的表情,她抬手在面前扇了扇,从旁边地上捡起手电,凑到那个窟窿处往隔壁照看。 她看了一会儿,“咦”了一声,好像有什么发现,语气里满带困惑。 程相儒回过神来,走上前去也想看个究竟。 冷萤让出位置,冲程相儒点了点头,表情有些不太好看。 程相儒疑惑地凑到窟窿旁举着手电往里照看,一下子脸色也变了。 就在这面砖墙的另一边,竟然也是一间地下密室,并且里面也是摆了满地陶罐,其中有两个陶罐被刚刚冷萤击飞的砖块击碎,淌了满地黑色粘稠液体,但跟着流出来的是什么动物,却被其它陶罐挡住了,完全看不到。 程相儒微微蹲下身子昂起头,斜着往上看,却看到密室顶部没有一丁点缺口。 隔壁没有盗洞,那就不可能有人在。 那……之前他们听到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你怎么看?”冷萤应该是觉得没有继续砸墙的必要了,于是拆下锤头,重新包好塞进旅行包,并拧动那根金属长杆,使之重新缩回到半米左右的长短。 程相儒眉头紧锁,仔细回想刚刚听到的那些声音,却觉得有些缥缈,就好像之前听到的声音,都只是错觉而已。 可是,一个人幻听有可能,两个人同时幻听,就不太对了。 “会不会,还有一面是砖墙?”程相儒低声询问。 冷萤摇了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不是!” 程相儒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不寒而栗。 隔壁显然不可能有人,那该不会是……闹鬼吧? 想到这里,程相儒瞪大眼睛看向冷萤,嘴唇翕动,喉结蠕动,“闹鬼”两个字还没等说出口,就又被他咽了回去。 如果真是闹鬼,应该也没什么可怕的。料想,鬼也应该怕这么个怪物吧? 冷萤注意到程相儒表情古怪,她皱起眉头,抬手挡在自己胸前:“你想干啥?” 这话听得程相儒冷汗都出来了:“我……我想赶紧出去。” 这个疑冢实在是太诡异了,这些陶罐里养着稀奇古怪的虫子,在这里还能隐约听到说话声和脚步声,程相儒不敢想象,如果再多待下去,会不会再出现更古怪的事? 并且,周老板等人如果确定不在隔壁,那么他们极有可能跟之前的枪声和惨叫声有关系,甚至可能已经遇到了生死危机。 想到这里,程相儒更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只想赶快回到地面,去那惨叫声传来的地方一探究竟。 “走吧!”冷萤也不喜欢这环境,也想赶快出去。 可是,当两人再次回到密室中央的盗梯处时,竟同时又听到了那些细弱但诡异的声音。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爬盗梯,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沙沙沙……咕噜咕噜……哒哒哒……” 声音虽然微弱,但繁杂。 程相儒环顾四周,想要找到那声音传来的方位,却根本无法分辨,只觉得那些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算了,不管了! 就在程相儒准备爬上盗梯时,他忽然注意到一个情况,顿时愣住了。 他注意到,那些黑色粘稠液体仍在缓慢流动着,并且都是向着他所在的位置而来,而这个位置,正是整间密室的最中央。 忽然,一道亮光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猛然想起,《机关卷》中曾记载,有一种特殊结构的密室,中间低四面高,地面呈微弧形,顶部为穹顶,名为回音室。 在回音室内,只要站在最中央,就能听到任何角落的声音,并且还有扩音效果。 程相儒猜测,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一间回音室!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程相儒缓步走到一个角落,硬着头皮缓缓蹲下身子,去听陶罐内的声音。 这个陶罐里不知是什么,正有“咕嘟咕嘟”的声音轻微传出,好似有气泡在不断产生。 程相儒又凑近另一个陶罐去听,这一次听到的却是轻微的“哒哒”声,就好似有苍蝇在里面无脑乱撞。 果然如此! 程相儒站起身,长长松出一口气。 “你发现什么了?”冷萤发现程相儒的眼神变得不再那么惶恐,于是连忙询问。 程相儒回到密室中央,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这是一间回音室,而每个陶罐内养的东西都不同,发出的声音也不同。 这些声音在回音室内扩大,最终汇聚到最中央处,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那类似人说话和走路的声音,像极了闹鬼。 冷萤听完程相儒的分析,有些惊讶:“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程相儒不想透露五卷抄本的事,只好搪塞道:“我小时候跟我爸学的。” “哦,难怪了。”冷萤连连点头,应是对此没有怀疑。 解开了奇怪声音之谜,两人再无心结,一前一后地沿着盗梯往上爬。 盗梯在盗洞内,呈折线相互搭接,不是很好爬。 程相儒没受过此类训练,再加上身后旅行包沉重,身上穿得臃肿,因此他爬得非常吃力。 相对比较,他后面的冷萤就要灵活多了,不仅爬得飞快,还在最后帮了程相儒一把,硬生生把程相儒给托着推上了地面。 被女孩这么帮,程相儒感到有些羞愧。但一想到这女孩就是个大怪物,他又释然了。 正常女孩子,哪有这么猛的? 外面的空气很新鲜,也很冷,让程相儒精神一振,也让他打了个哆嗦。 程相儒仰面朝上地躺在雪地中,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缓了好一会才逐渐平复下来。 他重新站起身,微微闭上双眼,期盼能够听到什么声音,来帮助他判定接下来要去的方向,但同时他又害怕再听到枪声和惨叫声。 冷萤坐在地上,也在蹙眉静听,内心应是也很纠结。 然而,越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这时,有枪声从西南方向传来,撕破夜的静谧,清晰传进程相儒耳中。 第25章 惊见死尸 程相儒再次听到枪声,脸色一变,整个心又悬了起来。 他和冷萤从掉进刚刚那座疑冢到出来,已经过去了近半小时。 经过这么长时间,还有枪声响起,说明周老板他们的情况很可能非常糟糕。 似乎看出了程相儒的担忧,冷萤轻声劝道:“你不要着急,两次枪声不一样,说不定不是一伙人。” 程相儒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但内心的担忧更多了。 经过刚刚的疑冢遭遇,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能量究竟有多大,也知道自己即使到了事发地能做的事也一定非常有限,情绪便已不再那么急躁:“走吧。” 两人背好旅行包,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 凛冽的寒风卷起雪沫,冻僵了程相儒的发梢,也让他的内心逐渐趋于平静。 他俩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正盯着他俩的背影。 直到两人走远,那双眸子的主人来到地洞旁,左右望了望,然后身子一矮,钻了进去。 程相儒和冷萤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茫茫积雪间,因体能的持续消耗,程相儒已经有些走不动了,但他还咬牙硬撑着。 两人翻过脚下这座山,来到山谷间。 程相儒远远注意到在前方雪地中有一道黑色人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等下!”冷萤将刚要起跑的程相儒拦住,快速从包里抽出红缨枪,熟练拼装完成,然后猛然加快速度,倒拖着红缨枪,向着雪地中那人冲了过去。 程相儒举着手电,远远看到冷萤到达那人身旁后,蹲下身子瞧了瞧,并向他招手,他才焦急跑过去。 地上那人面朝下趴着,衣裤已经被鲜血染红,并已经被冻硬成亮晶晶的红冰碴,看样子此人已经死去多时,并且是身上多处中枪,致命伤应该在后脑。 死者身穿军绿色棉大衣,头上是军绿色棉帽,下身是一条藏蓝色牛仔裤。 他一条腿绷直,一条腿蜷曲,双臂向前直直伸出,看样子应该是在逃跑过程中背部连中数枪,最终后脑被击中,惨死当场。 “你认识吗?”冷萤看向程相儒。 程相儒摇了摇头,蹲下身子将尸体翻了个面。 这人无论身材还是穿着,对程相儒来说都是陌生的,这让他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一些。 死者虽然不高,但脸很长,一双老鼠眼圆圆瞪着,表情扭曲,应是死前极度惊恐。 难道,惨叫声是这人发出的? 那枪声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程相儒表情凝重地伸手在死者身上掏了掏,翻出来一部手机和一些零钱。他将钱物揣好,又仔细翻了翻,再没收获,这才作罢。 冷萤看着胸襟大敞的尸体,又看了看程相儒,目光显得有些复杂:“你就不怕吗?死人东西你都敢拿?” “怕什么?”程相儒一愣:“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怕的?活人才可怕。再说了,那些盗墓贼,不也是拿死人东西吗?” 冷萤摆了摆手:“我不是说这个。我想问的是,这可是出了人命,是大事。你就不怕,你拿了他的东西,被警方追查到你?” 程相儒挑了挑眉:“人又不是我杀的,我怕什么?” 说完,程相儒就要起身,却被冷萤给拽住了。 “听我的,钱可以拿,手机不能拿。”冷萤哭笑不得,她是真对这个小财奴没有些无语。 “为什么?”程相儒眉毛一挑,有些不高兴。 他很想要给妹妹一部手机,现在不花钱就弄到了,为什么要还回去? 冷萤耐心解释道:“手机上个人信息太多,还很容易被定位,警方查案的时候,一查一个准。跟人命案扯到一起,又在这荒郊野岭,你一旦被抓了,可是百口莫辩呀。” 程相儒大概明白了冷萤的意思,有些舍不得地将手机重新塞回尸体怀里,又为尸体系好衣扣。 “走吧。”程相儒起身,左右看了看,找到死者的足迹,于是循着足迹找去。 冷萤看向程相儒背影,目光复杂。 这小子的胆子是真的大,见到死状这么惨的人,并且他很有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新鲜的死人,他不仅一点都不怕,竟然还想舔包,实在是难以置信。 她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到死人,可是当场哭着尖叫,做了很多天噩梦,胃口极差了很久,才逐渐缓过来。 这小子,怎么就能如此平静? 不过,想到程相儒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好像又没什么不可理解的。 或许,胆量这东西,也能遗传吧? 冷萤低头看一眼地上那具尸体,抬腿用脚尖顶住尸体肋部,稍稍用力一挑,就将尸体翻了个面,使之重新面部朝下,恢复到她和程相儒最初见到这具尸体时的样子。 她环顾一圈,确认周围没人,这才向程相儒追去。 根据地上那一排杂乱的雪坑,基本上可以判断,死者是从东南方向那座山上跑下来的。 从不远处的另一排雪坑可以推测,当时应该还有个人,大概率就是凶手。 不过不好判断的是,这人是被半个多小时前的那阵乱枪打死的,还是被不久前的手枪打死的。 程相儒倒不在意谁是凶手,他只担心这些不明身份的人,会对周老板他们有威胁。 虽然他知道,高壮在中东上过战场,应该很厉害,但他依然担心。 除了担心周老板他们,程相儒心里还有点遗憾,他是真的很想拿走那个死人的手机…… 等下!手机! 程相儒猛然想起,自己也有手机。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劲地去找?直接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就好了!从来没有过打电话习惯的他,之前竟然忘记了,手机除了当导航用,还能打电话。 冷萤见程相儒停了下来,疑惑问道:“怎么了?” 程相儒很费劲地掏出手机:“我差点忘了,我可以打电话问问周叔。” 冷萤再次无语,皱眉道:“这地方应该没信号的吧?” 程相儒看了看手机,将之递给冷萤:“你帮我看下,有信号吗?” 手机上显示,通话是有信号的,网络信号虽然极差,但应该可以打出去。 程相儒的手机中只存了周老板和陈尚可的号码,他在冷萤的帮助下,找到通讯录,拨出了周老板的号码。 “您好,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你是谁?周叔呢?快让周叔接电话!” 冷萤在旁边听着程相儒与电子语音对话,差点笑岔气:“那个是系统音,不是真人。山羊胡那边应该没信号,所以通话无法接通。” 程相儒不甘心,又拨了两次,但每次都无法接通。 “我再打给陈哥!”程相儒说着,又拨出陈尚可的号码。 冷萤没好气道:“他们肯定在一起,山羊胡的手机没信号,其他人怎么可能……” 不待她把话说完,程相儒听到听筒内传出“嘟嘟”声。 竟然,拨过去了! 第26章 山坳有光 连续拨了几次周老板的号码都没能接通,本来程相儒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但他没想到,陈尚可的号码竟然能够拨出去。 然而,等待音响了好几声,直到最后自动退出通话,也没接通。 程相儒不放弃,继续呼叫。 一直拨打到第三遍,就在程相儒差点想要放弃的时候,通话终于接通了。 “喂!陈哥!你们在哪?你们没事吧?我刚才……” 程相儒正焦急地喊着,却忽然被冷萤捂住了嘴。 冷萤指了指手机,示意程相儒先不要说话。 程相儒没了声音,手机内的声音便不受遮盖,通过听筒传了出来:“呵呵……呵呵……” 竟然,是笑声? 那笑声非常轻缓,有气无力,说是笑声,但更像是有人贴在话筒上呼气,听的人毛骨悚然。 程相儒分辨不出那声音是不是陈尚可发出的,他是真的有些慌了。 他抬手从嘴上把冷萤的手扯掉,焦急唤道:“陈哥!你说话啊!” 然而,回应他的,依然是那“呵呵”声,让他从头顶凉到脚底。 难道,周老板他们真的出事了? 可是,到底出了什么事,才能让陈尚可接通来电后,对着听筒发出这种声音? 冷萤轻轻呼出一口白汽,劝道:“挂了吧,再听下去也没有意义了,还浪费时间。” 程相儒咬着牙点了点头,结束了通话,但他没把手机收起来,不甘心地再次拨打陈尚可的号码。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没有响起等待音,而是那个冷冰冰的女声告诉他,他所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周老板的号码打不通,陈尚可那边在发出诡异的笑声后,又关了机。 程相儒心沉谷底,越发不受控制地往不好的方向去胡思乱想。 他们会不会已经被人害死了? 陈尚可刚刚是不是还有口气,但却说不出来话,只能对着手机呼气? 程相儒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刚刚那人的凄惨死相,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冷萤好心劝道:“你不要瞎担心,他们说不定……” 她话说一半,就编不下去了。她估计,周老板他们哪怕暂时都还活着,恐怕也有非常不好的遭遇。 “走吧!”程相儒不想再说话,闷头循着地上的雪坑,继续往前找。 两人爬上山坡,一路往上找,很吃力地爬上山顶。 程相儒坚持到这里,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冷萤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头发上和眉毛上都是细碎的冰晶,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体能应是也有些跟不上。 两人席地而坐,程相儒从包里翻出牛肉干、压缩饼干、能量胶以及牛磺酸饮料。 这些都是周老板他们给他准备的,就是担心程相儒遇不到顺风车,在回县城的路上会体能不足。 程相儒吃了点牛肉干,扭头看冷萤眼巴巴盯着自己,于是递了点吃的过去。 冷萤有些犹豫,摇了摇头,似想推辞,但肚子却不争气地响了起来。她有些尴尬,忙捂住肚子,却捂不住饥饿。 “吃点吧,你要是担心我看到你的脸,我可以转过去。”程相儒将手中的压缩饼干又向前递了递,语气诚恳。 冷萤在程相儒面前从没摘下过口罩,程相儒只能看到她的眼睛。 虽然冷萤的那双杏仁眼很明亮、很清澈、很好看,但程相儒却始终觉得,冷萤的嘴巴和鼻子一定非常丑,要不然怎么会一直不摘口罩? 说不定,冷萤的口罩下,是酒糟鼻、大歪嘴,甚至可能是严重的烫伤。 程相儒虽然一直对此很好奇,但周老板他们生死未卜,他现在是真没有刺探冷萤真实面容的心情,他也是真心想要让冷萤吃些东西,补充补充体力。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俩接下来会遭遇什么。 冷萤接过压缩饼干,低头仍在犹豫,始终没吃。 程相儒手撑地面,扭着屁股转了九十度,背朝冷萤,摆出了让冷萤放心吃的态度。 果然,不一会,程相儒就听到后面传来“咔嚓咔嚓”啃咬压缩饼干的声音。 程相儒保持这个姿势吃了会东西,感受到体温稍有提升,力气也稍有恢复,内心也比之前踏实了不少。 “你吃好了吗?”程相儒头也不回地问道。 “嗯。”冷萤声音有些闷,应是嘴里还有东西。 程相儒又问:“那我可以转过来了吗?” “嗯。”冷萤在很明显的吞咽声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程相儒回过身,开始闷头将空包装袋和没吃完的东西,一股脑装进塑料袋,又塞进背包,全程都没有偷偷瞄过冷萤一眼。 冷萤束手站在旁边,没有帮忙,只眼角带笑地看着程相儒:“没想到,你还是个暖男。” 程相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置可否。待收拾好东西后,他重新戴好口罩,起身继续往前走。 冷萤缓步跟在程相儒身后,不自觉又想到那个男人,忽然觉得程相儒好像和他爸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不知道他这么体贴的性格,是不是遗传了他妈。 她正想着,却忽然看到前面的程相儒猛地蹲下了身子,还关掉了手电。 “怎么了?”冷萤快速反应过来,也急忙关掉手电,上前两步,蹲在程相儒旁边。 程相儒没有说话,抬手指向山下。 山顶视野开阔,远远的可以看到,山下的山坳处,有亮光! 在这荒郊野岭,有亮光的地方,就一定有人。 如果换做之前,程相儒见到下方有人,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往那边跑。 但他先是意外跌入疑冢,随后又见到死状凄惨的死尸,刚刚更是听到陈尚可那边发出的诡异笑声,他不得不高度保持警觉。 冷萤攥紧手中红缨枪,低声道:“我先去探探情况。” 程相儒凝重摇头,语气坚决:“一起去!” 冷萤没拒绝,也没同意,明显有些犹豫。 程相儒轻叹一口气:“我知道我自己多大本事,相信我,等到了附近,我会躲远点,不给你添乱。” “我只是怕你有危险。”冷萤解释道。 程相儒点了点头:“我懂。” 直到此时,他才有些后悔。 那五卷抄本中,有一本是《炼体卷》。 其余四卷抄本他都是翻了一遍又一遍,熟记再熟记,因为他觉得那些内容都可能对他未来找到他爸有帮助。 唯独《炼体卷》,他只是简单翻了一遍,没仔细研究过。 看来,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到蓉城,必须要好好研读《连体卷》,把自己的身手和身体素质提升起来,以后再有类似情况,一定不能再拖后腿! 想到这里,程以沫的甜美笑脸浮现在程相儒脑海中。他暗暗攥紧拳头,心底默默发誓。 不管其他人如何,他必须要活着回去! 妹妹,在等他回家! “行吧。” 冷萤不再多言,压低身子走在前面,红缨枪的缨穗随风翻飞,轻盈、温柔。 第27章 吃人帐篷 浓密的山林浸满了夜色,漆黑深邃。 仅凭星月之光,难以辨识前路是否有遮挡物。 但即使如此,程相儒和冷萤都不敢打开手电照明,因为光亮与这浓墨似的黑暗格格不入,很容易就被发觉。 在积满皑皑白雪的山林中,下山比上山要艰难,也更要凶险,稍有不慎被绊倒,可能就会直接一路滚落,甚至会摔成重伤。 程相儒走得有点慢,哪怕他再心急,但持续打滑的鞋底,以及掩藏在雪下的树杈及顽石,都是他必须要防备的。 冷萤不知出于小心,还是为了等程相儒,速度也没有多快。 两人一路矮着身子,沿路扶着冬眠中的老树,一点点向下滑去,不知用了多久,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山下。 隔着层层林木,两人大致估算出亮光地点在一公里开外。 虽然还隔着很远,但走到这里,就必须要加倍小心了,毕竟谁也不知道林中会不会有暗哨。 那群人虽然不明身份,但大概率是伙穷凶极恶之徒,如果他俩被发现,人家可不会热情地打招呼,极有可能会偷放冷枪。 两人继续向前,摸索着潜行,一路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所幸迎接他俩的只有唱着花腔的凛风,以及摇摆扭捏的枝杈。 一公里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两人一路高度警觉,低身行进,最终到达那团亮光所覆盖的范围。 冷萤冲程相儒做了个手势,示意程相儒留在原地,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而她自己则摘掉旅行包轻轻放在地上,红缨长枪暂时收为短枪,轻巧如猿猴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旁边的一棵秃树。 程相儒左右环顾确认没人,然后屏气凝神地守在树下,时而望望不远处的亮光,时而抬头看看冷萤。 不知道冷萤在上面观察到了什么,好一会都没有下来。 程相儒等得有些着急,又不敢出声催促,只能斜靠着树干,不安地等待。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冷萤的旅行包上。 在程相儒眼中,冷萤的旅行包同冷萤本人一样神秘,里面装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要不,悄悄看看? 程相儒抬头看一眼冷萤,见冷萤好似长在了树上一样,一动不动,于是他蹑手蹑脚来到冷萤的旅行包旁,想要将之打开,瞧瞧里面到底还装了什么东西。 可是,冷萤那背包是正面靠着树的,开口被压住,无法打开。 程相儒轻轻拉了一下那旅行包,却没拉动。 他稍稍加大力气,还没拉动。 再加大力气!还是拉不动! 这么沉的吗? 程相儒调整了一下呼吸,摆开架势,双手拉住旅行包一侧,正要用力将之拽倒。 就在这时,冷萤从树上下来了。 “你在干嘛?”冷萤将声音压得很低,语气略带质问。 程相儒尴尬笑了笑,小声回答:“我想帮你背。” “你省省吧。”冷萤一把拽起旅行包,重新背好,完全不给程相儒一点机会。 “你看到什么了?”程相儒忙岔开话题询问。 冷萤皱眉摇头:“有点古怪!我看到一个帐篷,但帐篷里好像没有人。走,过去看看。” 两人继续向前,又走了几十米,程相儒果然看到在前方林中一块被清理掉积雪的空地处,扎着一个很大的帐篷。 光亮是从帐篷内部上方发出的,借着透出的光可以发现,里面一点阴影都没有,很明显是空的。 “你暂时在这里等着,有危险了一定喊我,我先去看看。”冷萤的语气不容置疑。 程相儒很想跟过去看,但他知道以他的身手和当前状态,如果真出现了什么状况,他只会拖后腿。相对比较,他暂时留在林中,无论对他还是对冷萤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一定注意安全。”程相儒小声叮嘱。 冷萤凝重点了点头,然后绕了半圈,从另一个方向,向那帐篷逐渐逼近。 程相儒躲在暗中观察,他看到冷萤即使背着那么重的旅行包,即使之前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能,但速度依然很快,几个起落间已经钻进了那帐篷里。 他等了一会儿,借助光影能够判断出冷萤在帐篷内矮着身子,不知在忙活什么,好一会都没有出来。 如果帐篷内有人,那就不可能如此安静;可如果帐篷内没什么东西,冷萤为什么还不出来? 程相儒担心冷萤有危险,等得着急,正安耐不住地想要跟过去。 就在这时,对面林中忽然有人声出现,紧接着就看到有三条人影从林中走了出来。 程相儒的心里咯噔一下,急得不行,正犹豫着要不要冲出去提醒冷萤,却惊愕地发现,帐篷上冷萤的影子已经不知去向。 人呢? 就在程相儒略一迟疑的间隙,对面林中出来的那三人,已经有两人钻进帐篷,留一人抽着烟守在帐篷外。 帐篷内很静,光影透出刚刚那两人的大致轮廓。 这三个人的身形和走路姿势,都让程相儒感到陌生,很明显不是周老板他们。 程相儒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实在不敢相信,冷萤那么大个人,怎么就能在眨眼间消失不见? 难道,她会隐身术? 程相儒正思绪杂乱地猜着,却没想到,一个走神的工夫,帐篷内又空了!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那个帐篷会吃人? 正惊疑不定时,程相儒忽然听到两串屁响,紧接着就看到守在帐篷外的那人捂着肚子小跑着冲进林中。 程相儒稍等片刻,再按捺不住焦躁的心情,他把心一横,矮着身子向那帐篷跑去。 他要看看那诡异的帐篷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吃人不吐骨头? 他更要想办法,把冷萤救出来! 屏气凝神地缓步来到帐篷外,程相儒瞅一眼刚刚那人离开的方向,确认那人还没回来,这才掀开帐篷的帘子,一头钻了进去。 帐篷里面空间不小,但很矮,程相儒只能半跪在里面。 他左右环顾,什么都没有看到,就好像冷萤和刚刚那两个人,真的凭空蒸发了一般。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将帐篷刮得微颤,挂在上面的露营灯左右摇摆,灯光忽明忽暗。 程相儒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正当他愣神时,忽然听到有口哨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他心底暗呼一声“不好”,知道守帐篷的那个人拉完屎回来了,他如果现在跑出去,肯定会被发现。如果对方有枪,他甚至可能会丢掉性命。 听着口哨声越来越近,程相儒的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 他是真的有些慌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28章 怪龙石像 从口哨声判断,外面那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程相儒急得满脑门是汗,眼看着帐篷内空间这么小,真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下!地缝? 程相儒脑中精光一闪,猛然间有了猜测。 帐篷吃人是肯定不可能的,并且这个帐篷只有一个进出口,那进来的人都哪里去了? 必然是地下! 程相儒低头仔细观察,果然注意到帐篷底部这一面的拉链没有拉上,有两根粗壮的绳索从缝隙间冒出,钻出帐篷,牢牢系在帐篷两角的大地钉上。 这个洞口很大,斜着向下,容一人背着旅行包下去仍绰绰有余。 程相儒当下不再迟疑,抓住那两根绳索,快速钻进地洞内,并反手拉扯帐篷底面,遮盖住洞口。 只隔几秒,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一人探着脑袋进来左右看了看,嘀咕了句脏话,这才收回脑袋,在外面拉上了帘布。 程相儒躲在地洞内,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几乎要脱口飞出。 好险! 现在这处境,程相儒肯定是不能出去了,但一直挂在洞里也不安全,鬼知道会不会忽然有人从下面爬上来,到时候他可就被包了饺子,腹背受敌,性命堪忧。 既然如此,那便下去吧,说不定能在下面找到冷萤。 程相儒不用过多纠结,便已经有了决定。 他双手抓着绳子,脚踩洞壁,一点点向下荡,整个过程都是摸着黑的,连手电都没敢打,双眼紧紧盯着下方的黑暗,随时做好再爬上去的准备。 这个地洞很深,像是无底深渊,比程相儒之前跌落进的那个地洞还要深。 不知向下荡了多久,就在程相儒双臂酸麻,僵硬得几乎要抓不住绳子的时候,他终于感觉双脚落在了地上。 此时的程相儒,置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周围有什么。 他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摸索着朝着一个方向爬,同时静听四周的声音。 在这隔绝外界的地下,绝对的静谧令人心慌,程相儒甚至可以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他摸索着爬了一会,忽然摸到了一团毛,把他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缓了片刻,待心跳逐渐平缓,他再次去摸那团毛,只感觉手感腻滑,像极了头发。 而头发下面,果然还有额头、鼻子、嘴巴…… 程相儒惊得差点叫出声,哪怕他胆子再大,此时也是真的顶不住了。 他忙后退出数米,伸手在旅行包侧边的袋子里抽出手电,“啪”地一声打开开关,将光束打在刚刚他摸到的位置。 忽然的光亮,晃得他短暂失明。他用力眨眼,待视觉恢复,果然看到有个人仰面朝上地躺在不远处。 那是一个男人,满脸胡茬,头发散乱,仰面朝上,死不瞑目。 再仔细看,那人胸口红褐色一大片,皮肤泛灰,瞳孔涣散,应是气绝多时。 程相儒长长松出一口气。 既然是死人,那就放心了。 这是一路走来,程相儒见到的第二个死人了。虽然他都不认识,虽然他表面看起来很从容,但他的心里其实挺不舒服的。 他实在不理解,这伙不知身份的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可以肆意践踏他人的生命? 当然,这两个死人也不值得同情。能跟这伙穷凶极恶之徒搅合在一起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程相儒借着手电光亮快速观察周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狭促的地道内,除了前路扭曲着不知通向何处,其余五面都是凹凸不平的土层。 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走,他别无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踏上那条未知的路之前,先舔个包。 他爬到那死人旁边,在那人身上一阵摸索,翻出来一个手机和一个钱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经过冷萤之前的提醒,程相儒知道,手机是不能拿的。于是他还回手机,满心期待地打开钱夹,最终失望地只看到几张卡和一张照片。 照片上,已经死掉的这个男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小孩,揽着一个美貌少妇,笑得满口白牙。 真是难以理解,拥有这么美满的家庭,做点什么不好,奈何做贼? “唉!” 程相儒心情抑郁地叹了口气,将钱夹也还了回去。 这货揣着这么大个钱夹,里面竟然一毛钱都没有,实在太穷了! 程相儒撇下那具尸体不再看一眼,小心谨慎地沿着地道向前走去。 他不敢拿手电往前面照看,只敢照着自己脚下的地面,耳朵几乎是竖起来在捕捉一切声响,只要他听到有人声,必定要第一时间关掉手电往回跑。 这条地道很长,七拐八绕的,每个拐弯后都充满未知。 程相儒大概走了几十米远,终于走出地道,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一片极为空旷之地。 此处地上是大块的平整石砖呈缓倾角向下,左右及顶部也尽是砖面,前方有一道高数米的巨大拱形双开石门,其中半扇已严重损毁,只剩下散落满地的石块,另外半扇布满拳头大的乳钉。 在那巨大的石门左右,各有两个造型怪异的石雕,看脑袋像是龙,但却有长臂猿似的前肢撑着地面,后肢呈蹲坐状。 细长的龙须飘逸似被风卷着,咧开的长颚布满尖牙,铜铃似的大眼睛外突着,尽露凶光。 程相儒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场面,着实被震撼到了,愣在当场有些失神。 难道,古墓是这个样子的吗? 怎么看起来,更像是一座深藏在地下的古代城池? 程相儒缓步走下斜坡,来到石门前仰头看向那高大且威严的怪龙石雕,又抬手摸了摸,真心觉得这怪物实在是雕得太漂亮了。 虽然认不出这是个什么品种的龙,但程相儒能猜到,这两头怪龙,一定与古代城门前的石狮子一样,是守护城门用的。 可死物做得再逼真,终究只是摆设,否则为什么不把胆敢闯入这里的那群贼全部杀光,为什么还能容忍墓门被毁? 程相儒从怪龙石像上收回目光,正犹豫是进墓门还是暂时躲在石像后面,却忽然听到有人声轻飘飘钻进他耳中,并且声音很近,好像是从斜上方传来的。 他如坠冰窟,僵硬着脖颈缓缓抬头,斜斜看向墓门上方。 第29章 竟然是他 那声音缥缈又略带沙哑,很轻很轻,像是蛇吐信子时发出的声响,但却是三个音一组,像是地底幽魂在呼唤着一个名字。 程相儒本来就一直担心被人发现,忽然听到这个声音,他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全身僵硬地抬头,斜斜望向墓门上方,那是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墓门正上方,有城门造型的凸起,在一段空隙处,一颗包裹严实的人头探了出来,画面惊悚。 程相儒很快便从惊吓中回过了神,因为他认出,躲在那上面的,正是头戴兜帽面戴口罩的冷萤。 也是直到此时,他才勉强辨识出冷萤在呼唤的是“蓝胖子”。 冷萤见程相儒只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都没动一下,有些着急,直接从上面甩了根绳子下来,并用手势示意程相儒赶紧爬上去。 这里并不安全,墓门里保守估计有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甚至更多。 程相儒当下不敢再迟疑,忙上前抓住绳子,吃力地双手攀抓,脚踩墓门侧沿,最后在冷萤的帮助下,也攀到了城墙形的凸起后面。 上来之前,他以为这地方只是个造型,他没想到,城墙后面,竟然有一扇双开的矮木门。 木门有些破败,原本涂在上面的漆已经斑驳掉色,门环也生锈严重,门上还挂着一把被铜锈堵死的横插铜锁,整个透着一股子死气。 “快把手电关了!”冷萤以极低声音催促。 程相儒忙关掉手电,心情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冷萤的出现让他感到非常踏实。 一个大男人,竟然会从一个同龄女孩身上得到安全感,只要想想就很羞耻啊! 黑暗中,程相儒小声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本来是想暂时躲躲,没想到竟然有意外收获。” 看样子,冷萤的意外收获,就是后面那道木门无疑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后,程相儒控制不住内心的困惑,又问道:“这里就是大清龙脉吗?” 冷萤不屑地“切”了一声:“几百年都没人找到的大清龙脉,哪这么容易找到?我估计,这里应该也是一座疑冢。” 程相儒震惊了,他以为疑冢都是之前遇到的那种地下密室,没想到疑冢还可以做到这种规模。那真正的大清龙脉,得是如何富丽堂皇啊! 太不可置信了吧? 似乎是察觉到程相儒的怀疑,冷萤耐心解释道:“我刚下来的时候,仔细观察过,那半扇门不是后来被人炸的,应该最开始做出来时就是那样的。” “嗯?”程相儒来了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这种规格的墓门,哪怕是用火药炸,顶多也就是炸个窟窿出来,怎么可能整个全炸碎,还不伤到另外半扇?并且,我在那堆碎块中没有看到一丁点火烧的痕迹。那除了用火药炸,我想不到还有任何把墓门打这么碎的方法。” 程相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觉得冷萤分析得很有道理,但他仍有疑问。 “我不太理解,做这么大个墓门,还专门破坏半扇,不是多此一举吗?” “当然不是!”冷萤冷笑一声:“修疑冢的那伙古人,把人心摸得透透的。你看到这么大规格的墓门,会怎么想?” “呃……里面有很多宝贝?” “就是啊。那你已经有了这个想法,再看到有半扇墓门已经稀碎,你又会怎么想?” 程相儒这次只稍微想想就明白了! 盗墓贼们费劲心力找到这里,见到这么大墓门,肯定本能地就认为里面是规模宏大的地宫,一定有很多宝贝,必然无法控制地生出极大贪念。 而当他们看到墓门被破坏后,肯定会以为这里已经有盗墓贼来过,惯性思维会让他们觉得里面是安全的,同时内心的贪念会迫使他们急不及可待地冲进去,想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宝贝,不说赚个盆满钵满,至少捡个漏吧。 一定不会有人想到,墓门后极可能没有什么宝贝,只有无尽的凶险,以及死神的镣铐。 程相儒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有凄厉惨叫声从墓门内传出,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枪响,震得土沫“哗哗”落了他一脑袋。 他紧张地更压低身子,更深藏进黑暗中。 没过多久,有一阵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几道手电光亮出现在下方。 程相儒刚要缓缓抬头探一探情况,却被冷萤又给按了下去。 “别乱动!”冷萤在程相儒耳畔极小声叮嘱,呼出的气让程相儒耳根发痒。 程相儒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除了妹妹以外的女孩离自己这么近,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耳朵发烫。好在他和冷萤都身处黑暗中,否则就尴尬了。 听脚步声,这些人跑出来之后,竟在墓门外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往外跑。 有个破锣似的声音喘着粗气道:“我靠!这地方怎么这么邪性?还什么都没看到呢,先把老七折进去了。” 一个粗哑的声音微微发颤问道:“你们刚刚看到那是个什么东西了吗?” 没人回答,只有一声粗过一声的喘气。 破锣声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老子刚刚明明开枪打到那东西了,结果一点作用都没有。该不会是……鬼吧?” “别乱讲!你他娘的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 “那你们说说,刚刚那个不是鬼,能是啥?” 这一次,众人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好像,除了鬼神说,没有什么可以解释他们之前所见。 “一个个都跟怂包一样,碰到点事就乱跑,刚才要一起上,我估计能把老七救回来。管它什么鬼神,干他娘的就完事了。”破锣嗓子气呼呼地打破沉默。 有人冷笑道:“刚才好像就你于大脑袋跑得最快吧?你刚才都快被吓得尿裤裆了吧?怎么着,现在硬气了?” “你他娘的找抽是不……” “别吵了!”有人呵斥一声,打断争执,瓮声瓮气道:“既然到这里了,那就没有放弃的道理。大脑袋,你和老刘出去,把那个姓陈的给我拎下来。他是搞风水的,可能对付鬼神有点本事,说不定有办法对付刚刚那东西。” 听到这个声音,程相儒整个人都懵了,因为这个人的声音,他听过。 这一次,他没理会冷萤的拉扯,坚持着抬起头,偷偷往下看。 墓门外,此时站着四个人,有三人程相儒不认识,而另外那人,身材高大又强壮,但已不是程相儒印象中的憨厚模样,而是满脸戾气。 程相儒呼吸一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人,不正是高壮吗? 第30章 我想救他 程相儒收回身子,背靠着墙,胸口剧烈起伏,脑中一片混乱。 冷萤没想到程相儒只是向下看了一眼,就会有这么大反应,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程相儒,然后她也探出脑袋偷偷看向下面。 下面四人中,已经有两人爬上斜缓坡走向地道,另外两人背对着他蹲在怪龙石像下面抽着烟,让她看不清楚面容。 冷萤现在不方便多问,但她已经猜到了某种可能。她缓缓伸出手,摸到了程相儒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她只能用这种轻缓的动作,给程相儒以安慰。 程相儒感受到冷萤的温柔,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但依然很难受。 他怎么可能想到,那个话不多又貌似憨厚的高壮,竟然会是个坏人? 高壮现在跟这伙人在一起,那毫无疑问,周老板他们必然凶多吉少。 通过高壮刚刚说的话,大致可以猜出,他在这伙人中有着一定的地位,而他提到的那个姓陈的,极有可能就是陈尚可。 可是,在进来这里之前,他没有看到陈尚可啊!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相儒感觉自己的脑袋快炸了,怎么想也想不通,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周老板他们到底都遭遇了什么,更不敢去想周老板现在是死是活。 他在黑暗中胡思乱想了很久,冷萤落在他肩头的手始终没有拿走,但却已经给不了他多少安慰。 恐怕,他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如果周老板已经遇害,那他和妹妹在这个世界上,又成了无依无靠的浮萍,他们兄妹俩,未来又要何去何从?沫沫还能如他期待的那样,继续活在阳光下吗? 程相儒感觉胸口憋了一股气,想要大喊一声发泄出来,但他却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憋得他快要疯掉。 不知过了多久,下面又有了动静。 程相儒缓缓起身,再次悄悄从城墙后探出半个脑袋往下瞧。 之前离开的那两人已经回来了,正在推着一个被铐住双手的人往墓门这边走。 而那被铐住的人,果然是陈尚可。 陈尚可模样极惨,脸上有明显的血道子,蓬头垢面,身上衣服也都破了好几处,就像是刚从地里面挖出来的一样。 “姓高的,我草……” 不待陈尚可骂出来,旁边一个大脑袋男人一脚把他给踹了个狗抢屎。 因为双手被铐,活动不便,陈尚可摔得结实,面部着地,应该是磕到了牙,摔得满口都是血。 高壮起身,摔落烟头,用鞋底碾灭,走过去蹲在陈尚可前面,伸手一把薅住陈尚可的头发向上拽起。 “我一直以为你挺怕死,没想到你还挺硬气的。在树上挂了你那么久,你竟然还有力气骂人。要不这样吧,你求我,只要你求我,我就放你一条活路。”高壮一脸狞笑,像是一尊恶神,肆意狂妄地私自决定着他人生死。 陈尚可满脸满嘴都是血,他深吸一口气,想把断牙和污血啐高壮脸上,却因为被高壮揪着头发,只能无力地啐到高壮脚边。 “有点意思!”高壮笑着松开手,起身拍了拍手,对旁边的人道:“给他解开,让他进去开路。” 于大脑袋掏出钥匙,解开手铐,粗暴地将陈尚可从地上拽了起来。 旁边一人快步跟上,掏出一柄手枪,用黑漆漆的枪口顶住陈尚可的后脑,伸手在陈尚可背部推了一把:“走!” 陈尚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高壮,却无力反抗,只能缓步往前走,迈过满地碎石进入墓门。 高壮在后面冲其他人招了招手,也快速跟了进去。 很快,墓门外又重新恢复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你下来时有没有注意,外面还有没人没?”冷萤小声询问。 程相儒缓缓抬起头:“你要干嘛?”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还不知道,这伙人身上都戴着枪,我打不过。所以,趁着现在,咱俩得赶紧出去。” “可是,我想救陈哥。” “陈哥?就是你打通电话冲你怪笑的那个变态?” “嗯。” “他跟你非亲非故,你救他干嘛?” “只有救了他,才能找到周叔,他肯定知道周叔在哪。” 周围静了下来,冷萤没再说话,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程相儒深知仅凭自己这点本事,是根本救不了陈尚可的,如果冷萤不帮他,陈尚可必死无疑。 可是,他也不想为了救陈尚可,让冷萤陪他陷入险境。 程相儒陷入两难的抉择,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过了好一会,程相儒在黑暗中听到拉链拉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稀碎的翻找声。他正纳闷,却感觉手中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冷萤低声嘱咐道:“等会进去,不能用手电了,换这个。赶紧,戴头上。” 程相儒摸着手里的东西,感觉像是单筒望远镜,但又挂着布带,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戴。 “算了,我来帮你吧。”冷萤说着,拿走程相儒手中那东西,将之套在程相儒头上:“这是头戴式红外夜视仪,利用红外线反射成像,虽然夜视效果没手电那么理想,但好在隐蔽。等下咱们进去,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有机会的话,我就帮你救那个怪笑男,但如果实在没机会,我也没办法。”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报恩。” “什么意思?” “等出去再说吧。走,下去了。” 冷萤说完,重新拉上背包拉链,然后拽着绳索,轻缓地荡了下去。 程相儒拉下单筒红外夜视仪,闭上一只眼,透过夜视仪看向周围,果然能勉强辨识周围环境,只是眼前所见的东西都只有模糊的轮廓,并且灰蒙蒙的,效果确实不如手电,但总比两眼摸黑要强。 他来到城墙边,抓着绳索小心荡了下去。 冷萤此时手中拎着短杆红缨枪,已经站在了墓门旁,她冲程相儒招了招手,然后迈过满地乱石,钻进黑漆漆又阴森森的墓门。 程相儒快步追上,也进了墓门。 墓门后,是一条宽敞的甬道,望不到尽头,不知通向何处。 两人谨慎前行,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到甬道尽头传来一阵阵惊呼声,而后又有枪声响起,震得人耳鸣。 不好!陈尚可他们遇到危险了! 程相儒大惊失色,正要加快脚步,却被冷萤拽住了胳膊。 冷萤应是也有些紧张,她小声道:“先不要乱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话音落时,程相儒看到在前方甬道中,有一大团黑影向着他和冷萤快速冲了过来! 第31章 石砖半陷 那团黑影非常大,几乎占据了半个甬道。 它形状怪异,并且不固定,像是一大团蜷曲的毛发,在甬道墙壁、顶面及地面间缓慢地来回弹跳,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程相儒惊愕地看向那团黑影,却忽然看到里面好像探出来一个人的半截身子,还舞动了几下双臂。 这画面实在是太惊悚了,程相儒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向着侧前方跨出一大步,张开双臂挡在了冷萤身前,像是无数次面对村里的恶霸时挡在妹妹身前那样。 冷萤刚甩长枪杆,没想到程相儒面对危险时会挡在她身前,她愣了愣,随即一把将程相儒给拽了回来:“你挡着我干嘛?赶紧往回跑啊!” “你呢?”程相儒这才想到旁边这女孩也是个怪物,根本不需要他保护。 冷萤取下旅行包,微微下蹲扎了个马步,枪尖挺在前方,对准那快速逼近的怪异黑影,头也不回地道:“我来会会这东西。” 程相儒想骂冷萤疯了,但他见冷萤摆出这架势,竟忽然觉得,好像在冷萤面前,就没有什么怪物是她对付不了的,心里莫名踏实了不少。 那团怪异黑影距离这边已经很近了,冷萤更攥紧红缨枪,马步纹丝不动,程相儒半转身子,正要迈腿向外跑。 就在这时,那团黑影像是穿墙遁地一样,忽然斜斜撞在一侧墙面后,消失不见了。 “哪去了?”程相儒愣住了,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往外跑。 冷萤也是有些纳闷,她等了片刻,始终不见那怪影再冒出来,这才缓缓站直身子,晃了晃肩膀和脖子,重新背起旅行包:“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 程相儒忍不住叮嘱道:“小心点!” “嗯。”冷萤缓步走向前,每一步都很谨慎,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戒。 没一会,她便到达了怪异黑影消失的位置。 那里好像是有另外一条路,程相儒看到冷萤走进怪异黑影消失的位置,离开了他的视野。 程相儒等了一会,不见冷萤出来,也没听到任何声音,不免担心,他快速走过去,果然看到那位置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拱形门洞,门洞内各有通道,不知延伸向何处。 不止如此,程相儒沿着甬道向前看,他赫然发现,前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相对着的两个门洞,不知道一共有多少这样的分岔路。 短暂犹豫之后,程相儒走进冷萤进入的那个门洞,沿着相对狭窄的地道向前摸索着前行。 他没走多远,在拐了两道弯后,他看到前面蹲着一个人。 那人打着手电,头低着,不知在研究着什么。 看那沉甸甸的大旅行包和红缨长枪,他能够认出,那人正是冷萤。 冷萤听到脚步声,回身用手电照了照,微微蹙眉道:“你怎么过来了?” 程相儒反问:“你蹲这里干嘛?” 冷萤回身继续低头观察地面:“我好像踩机关上了。” 程相儒闻言大惊失色,急忙走到冷萤身后,他低头去看,果然看到冷萤的一只脚,踩陷了半块石砖,有半指深。 冷萤保持着当前姿势,脚不敢动一下,鬓角已经有汗珠流下。 看到这一幕,程相儒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这里可是疑冢,存在的目的就是杀光所有闯入者,极有可能存在毁灭级别的机关陷阱。 如果冷萤触动的是“流沙倒灌”这种级别的陷阱,一旦她把脚抬起来,这座疑冢会顷刻间崩塌,瞬间将他俩活埋,毫无生还的可能。 冷萤应该也是想到了这种可能,所以才没敢乱动。 程相儒取下旅行包靠墙放着,他也掏出手电,小心翼翼地凑到冷萤旁边,弯腰低头观察地面。 “你干嘛?”冷萤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声调却比平时高,看得出来,她是着急了。 程相儒没说话,短暂地观察过后,他挺直身子,举起手电向上照看,而后又开始观察左右墙面。 冷萤皱眉盯着程相儒:“你想干嘛?” 程相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继续认真观察。 过了好一会,他长长松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情况应该没咱们预想得那么糟糕。” “什么意思?”冷萤眨了眨眼睛,显得有些诧异。 程相儒指着顶面那排排砖面:“上面都是青砖,并且缝隙严实,基本可以排除‘塌顶机关’的可能。” 《机关卷》中对“流沙倒灌”这类毁灭级的陷阱,统一归类为“塌顶机关”。 这类机关有个特点,那就是在触发点前后区域,顶面铺有不能承重的木板,木板上是形状不规则的承重石板。而每一块石板的侧边,都有一个位置是击碎点。 当机关触发后,会有重物撞击石板的击碎点,像敲碎钢化玻璃那样直接将石板敲成无法承重的碎块,石板与石板间同时有相互碰撞,每块石板的一角都对应着另一块石板的击碎点。 承重石板接连崩碎,失去承重作用,埋在上面的流沙靠自重向下压碎木板,顷刻间便能将墓内的一切掩埋。 《机关卷》中没有“塌顶陷阱”的绝对破解手段,只有相关描述。 也就是说,这种级别的陷阱,一旦触发,便是无解。唯一的破解方法,只有通过环境观察来预防。 程相儒见头顶都是青砖,没有木板,那便可以排除“塌顶机关”的可能。 那么,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确定冷萤踩到的这个机关归属于哪种类型,并找出破解方法。 “你到底在做什么?”冷萤是真的急了,因为她长时间保持这一个姿势没动,血液循环不畅,腿已经有些麻了,等下稍不注意松了力,完整触发了机关,她和程相儒都将面对极大危险。 程相儒依然没有回答,仍在仔细观察着。他举着手电,每一步都极为轻缓,脚落地时都是先虚点,而后逐渐加力,直到确认石砖不会出现下陷,才敢完全落地。 如此研究了好一会,程相儒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什么?”冷萤闻言一愣。 “你听我的,我告诉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相信我,绝对不会有事的。”程相儒的语气透着自信,应是已经胸有成竹。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触发的这个机关,我知道该怎么解……你怎么了?” 程相儒说这话时,注意到冷萤双眼忽然瞪大,惊恐地看向他身后,还抬手指向他身后指了指。 他的心底生出不祥预感,他缓缓回头去看,竟看到后方通道深处,一个毛茸茸的黑色怪物,正缓慢向这边靠近过来。 第32章 黑毛怪物 那怪物长得丑陋且恐怖,浑身生有又长又蜷曲的黑毛,膨胀成毛球的身体里,伸出密布短硬黑毛的长足,正前方有半个人身向下耸拉着,脑袋无力低垂,双手几乎要拖到地面上。 程相儒从没见过这么惊悚的东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腿都被吓软了,差点惊叫出声。 “这……是什么东西?”程相儒声音微微发颤,不自觉退后了两步。 冷萤也被吓到了:“你问我,我问谁啊?” 现在他俩的处境非常糟糕,冷萤因为踩到了机关,不敢乱动,几乎没有了什么战斗力。 至于程相儒,连强壮一点的人都打不过的他,哪有本事去对付那怪物? “你有枪吗?”程相儒小声询问。 冷萤将红缨枪递了过去:“你要枪干嘛?你会用吗?” 程相儒没有接,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枪,是那种能‘哒哒哒’打子弹的枪啊!” 冷萤没好气道:“你看我像吗?” 程相儒绞尽脑汁回想那五本抄本中的内容,却完全找不到与那怪物能对应上的描述。 到底该怎么办? 那怪物似乎也在惊疑不定地观察着程相儒和冷萤,它停留在前方,始终没动一下,但看那样子好像随时会发起攻击。 冷萤紧张地盯着那怪物,似乎瞧出了什么端倪:“喂,你看那个东西,像不像只大蜘蛛?” 程相儒摇头道:“你家蜘蛛长这样吗?” 如果单看那怪物的几条长足,确实像是巨型蜘蛛。可是哪有蜘蛛还长出人身的啊? 哪怕在怪诞离奇的传说故事中,也只有人首蛇神和人面鸟身,哪有半人半蜘蛛的怪物? “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冷萤冷静分析:“它其实是一只大蜘蛛,而那个人是它的食物。” 经冷萤这么一提点,程相儒才注意到,那半截人身是穿着衣服的,并且是很常见的棉服。同时,那半截人身完全是无意识的状态,低垂向下,动也不动一下。 “好像还真有可能。”程相儒双眼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那又怎么样?就算知道它是个大蜘蛛,咱们也打不过啊!” “不一定非要打过,只要逼走不就行了?你看,它现在已经有了食物,那攻击性就会降低很多。咱们只要给它点苦头吃,它肯定会走。” 程相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好像还有几分道理。可是,咱们该怎么给它吃苦头?你现在没法动,我又没有远程武器。” “你说,蜘蛛长这么大,本质上是不是还是蜘蛛?蜘蛛是什么,是虫子啊!” 程相儒顿时大喜:“杀虫剂!” 想到这里,程相儒还真有些哭笑不得。 还从没听说谁出门在外,会随身带着杀虫剂的。这看似不起眼的东西,没想到作用还挺大,看来以后居家旅行还得常备。 冷萤当下不再迟疑,忙取下旅行包,从里面翻出杀虫剂丢给程相儒:“喷它!” “嗯!”程相儒拧下盖子,壮着胆子缓步向前。 那黑毛怪物始终未动一下,似乎在静静观察着程相儒的动作。 程相儒不敢靠太近,他不知道那怪物的攻击速度有多快。他保持在相对安全的距离外,缓缓抬起手臂,将喷头对准黑毛怪物,深吸一口气憋在胸腔,然后用力按下喷头。 “呲……呲……” 阵阵带有刺激性淡香的白雾从程相儒食指下喷出,缓慢向四周弥漫,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久久不散,越来越浓。 后面,冷萤从包里翻出来一个本子,用力甩臂扇动,使杀虫剂喷雾缓缓飘向那黑毛怪物。 一开始,那黑毛怪物还保持着纹丝不动,但在杀虫剂喷雾飘过去之后,它明显感受到了威胁,经缓缓向后退了退。 又过了一会,黑毛怪物长足交替摆动,原地转了半圈,竟真的走了。 程相儒退回到冷萤旁边,长长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还真的管用。” 冷萤有些不满地埋怨道:“你刚刚是不是喷得有点多?估计都快被你用完了。” 程相儒急得红了脸:“我怕喷少了不管用啊。” 冷萤摇了摇头:“算了,算了。你之前不是说有办法破解这个机关,让我听你的吗?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黑毛怪物的威胁暂时解除,但机关仍在,他们仍没完全脱离险境。 程相儒抬手指向斜上方墙角:“你看啊,在角落墙砖相接的地方,有很多圆洞,对不对?” 冷萤举起手电向上望去,果然看到了很多拇指粗细的圆洞,左上和右上的墙角都有,从前到后覆盖了很广的一片范围。 她点了点头:“看到了。” 程相儒继续分析道:“可以想象到,只要你把脚抬起来,石砖回位,便会立刻触发机关。到时候,那些洞里大概率会射出弩箭之类的东西,把咱俩都给扎成刺猬……” 冷萤不耐烦打断道:“你就不要说这些了,直接说我该怎么做?” 程相儒蹲在冷萤旁边,在那块陷下的石砖旁,用手里的杀虫剂罐体轻轻敲击地面,并侧耳静听,似在通过声音寻找着什么。 在一阵沉闷的敲击声后,程相儒忽然听到声音有了变化,他指向那块刚被敲过的石砖:“这下面是空的,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这块砖撬开?” 这块石砖就在冷萤脚边,正正方方不算大,并且与下陷的那半块石砖间已经有了缝隙。 冷萤想了想,点了点头,回头从旅行包里抽出来一根撬棍递给了程相儒。 程相儒看了看撬棍,又看了看冷萤的背包,心说:好家伙,她那包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啊? 短暂的愣神后,程相儒接过撬棍,将扁平那端卡进石砖间的缝隙,然后他全身发力向下猛压撬棍。 在一阵“嗡嗡”的摩擦声响后,那块石砖一端被撬起,斜斜向上地露出一个洞口。 程相儒起身踹了两脚那石砖,将之踹成垂直,使洞口露出的面积扩大。 他用手电向下照看,果然看到下面有一根粗壮的链条,其一端接在冷萤脚下那块石砖下,另一端不知延伸向何处。 地下有链条,墙上有圆洞,基本可以判定,这是“机关连弩”,正契合程相儒之前的推测。 果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接下来做什么?”冷萤目露喜色。 程相儒笑道:“你不用管,静静看我表演吧。” 第33章 无数门洞 《机关卷》中曾提到过“机关连弩断链条”,但如果有人真的只看字面意思,冒冒失失地去弄断主链条,那可就糟糕了,会直接触发机关,最后被扎成刺猬。 藏在古墓中的机关连弩有很多链条,主链条正是此时绷紧在地下的那一根。 主链条连通许多个触发点,每个点被触发,主链条都会滑动一小段距离。 正是这一小段生死距离,会使各个支链的簧扣崩弹一次,将轨道上的弩箭激射而出,把整个陷阱区域全面覆盖,吞噬掉闯入者的性命。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机关卷》还要提“断链条”?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程相儒仔细回想那一行字下的图释,呼出一口气,趴在了地上,端着手电往那狭小的窟窿里照看,果然斜斜地看到触发点下那一串巧妙的装置。 冷萤脚下那半块石砖的背面,固定着一根毛线粗细的黝黑铁链,铁链尽头连着一支顶针,顶针卡在一个环钩上,环钩又与多个金属零件形成一个固定机构,卡住了主链条的一环。 只要冷萤将脚抬起来,石砖会被下方一个弹簧柱顶起,牵扯着铁链扯出顶针,解锁固定机构,松开主链条,触发机关连弩的夺命机关。 程相儒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不破坏固定机构的同时,断掉石砖下那根链条,彻底将链条末端的顶针留在固定机构里,让冷萤脚踩的这个触发点失效。 “你包里有没有可以剪断铁链的东西?”程相儒满眼期待地看向冷萤。 冷萤点了点头,伸手在旅行包里一阵摸索,最后掏了个剪铁钳,递给有些发愣的程相儒。 竟然真的有! 程相儒接过剪铁钳,斜着插进窟窿里,小心翼翼地找到链条的位置,轻轻将钳嘴合拢,确认咬住了链条后,他稍稍平复了下心情,而后双臂用力狠夹钳柄。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链条应声而断! 四周很安静,落针可闻,主链条没有滑动,机关被解除了! “搞定!”程相儒将剪铁钳递还给冷萤,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冷萤将信将疑:“真的?” “你可以把脚抬起来了,你放心,我不可能拿命跟你开玩笑。”程相儒说这话的语气非常肯定,不容置疑。 冷萤缓缓将有些发麻的脚抬起,眼看着那半块石砖跟着升起,顿时大惊失色,又重新踩了下去。 “相信我,真的没事了!”程相儒看向冷萤的目光,满是鼓励,像是在劝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下床迈出第一步。 冷萤凝重点头,再次抬脚,不再理会缓缓归位的石砖,直到鞋底离开地面,都不见机关触发,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重重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就好像刚刚只是抬脚的这一个动作,就耗费了极大的力气一样。 程相儒抬头看向两侧墙上的黑漆漆洞口,一阵后怕,如同劫后余生。 他很庆幸自己把那五卷抄本仔细研读并烂记于心,要不然遇到这种情况,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谢!”冷萤轻声说道。 程相儒笑着摆了摆手:“不用客气。这东西看起来复杂,其实破坏起来很简单……”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 冷萤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暗暗措辞。 就在这时,忽然有枪声和喊叫声接连响起,惊得程相儒和冷萤猛地站了起来。 他俩在这边遇到了危险,看来高壮他们在另一边也遭遇了状况。 回想起刚刚那个黑毛巨型蜘蛛,程相儒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巨大的疑冢里,有夺命陷阱,还有未知生物,真难以想象还有什么。 冷萤快速收拾好旅行包,关掉手电,重新戴好红外夜视仪:“快!去看看!” 程相儒也赶紧关掉手电,借助红外夜视仪,与冷萤快速退出这条地道,回到主甬道内。 枪声此时已经停了,喊叫声也已敛去,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程相儒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他现在只希望陈尚可不要有事。 因为刚刚被那机关连弩绷紧了神经,冷萤此时更加谨慎,每走一步都会用枪尖在地上查探,生怕再触发到什么机关,所以她走得很慢。 程相儒此时哪怕再着急,也不敢冒失,只老老实实跟在冷萤身后。 两人只一路往前走,暂时无视掉甬道两侧那无数个拱形门洞。 这条甬道没有程相儒想的那么长,两人大概走了十分钟左右,竟然到达了尽头。 在他们的正前方和左右,分别有三个拱形门洞,与之前甬道两侧的门洞一模一样。 “有些麻烦了。”冷萤观察周围一圈,咬着牙嘀咕了一句,柳眉紧蹙。 程相儒也注意到,这边没见到弹痕和弹壳,甚至找不到任何打斗的痕迹。 也就是说,高壮他们第一次遭遇凶险,和刚刚遭遇状况,都不在这里,可能在任何一条拱形门洞之内。 这么多条分叉路,到底该选哪一条? 程相儒环顾一圈,感觉每一个门洞都像是一张贪婪巨口,随时等着吞噬掉进入的活物,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怎么办?”冷萤也没了主意。 程相儒内心天人交战,纠结了许久,最后只能轻轻叹一口气:“算了,出去吧。” “你真的想通了?”冷萤问道。 程相儒打从心底里是想救陈尚可的,但刚刚他和冷萤的遭遇让他意识到,这里面每一个门洞内,都有极大可能藏着巨大凶险。 暂不提高壮那伙人有枪又凶残,单说那黑毛巨型蜘蛛,以及可能存在的各种机关陷阱,都不是程相儒和冷萤能够轻易对付的。 如果继续坚持下去,别说救人了,甚至还可能将自己搭进去。 或许,现在放弃,也算是尽力了吧? “我想通了,咱们出去吧。”程相儒情绪低落地给出肯定的回答。 冷萤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往外走。 或许,不是因为程相儒,她多一秒种都不想待在这里。 然而,让他俩意想不到的是,两人刚走到甬道中段,忽然听到一连串急促又慌乱的脚步声。 “嘘!”冷萤拉着程相儒暂时躲进旁边一个门洞内,蹲在地上暗中观察。 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有光亮起,一个脑袋很大的男人几步一回头地从另外一个门洞内冲出,他一手拎着手枪,一手攥着手电,表情难看得如同嗓子卡了坨屎一样。 程相儒认出那人就是高壮一伙中的于大脑袋。 这家伙怎么自己忽然跑出来了?其他人呢? 第34章 血迹密室 于大脑袋一定是受到了巨大惊吓,他一路跌跌撞撞,每跑两步还回头看一眼,好似在被什么东西追赶。 程相儒和冷萤躲在暗处静静等待,可等了好一会,等到于大脑袋从他们前面摇晃着跑过,都不见有任何东西从任何一个门洞内追出。 想到之前的一些遭遇,程相儒自心底生出不祥的预感。 高壮他们当时一同进来的有四个人,现在只有于大脑袋出来了,其他人大概率已经遇难,其中就包括陈尚可。 冷萤这时忽然小声道:“咱俩应该把那个大头儿子抓住,问问他,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程相儒闻言一愣,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冷萤口中的大头儿子,应该就是指于大脑袋。 “他手里可有枪。”程相儒有些无语,他是真的佩服冷萤的想象力,见到谁都要给人起个外号。 前有山羊胡和怪笑变态,现在又有了大头儿子,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冷萤心里,有着怎样的昵称。 当然,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如果再放任于大脑袋往外跑,他们可就要错失最佳获取有效信息的机会了。 程相儒听到一阵稀碎的声音,扭头看向冷萤,却因为光线太暗,只勉强看到冷萤蹲在那里。 “你在干嘛?”程相儒疑惑问道。 冷萤没回答,只见她举起一个什么东西在身前,紧接着就听“嗖”的一声破空哨响。 下一秒,于大脑袋“啊”一声惊呼,身子偏向一侧摔倒,手枪竟然脱手飞出,滑出老远。 “现在没枪了。”冷萤话音落时,已经冲了出去,几个起落间便跃到于大脑袋身前,手中红缨枪往前一送,精准地顶在于大脑袋喉结前。 程相儒没想到冷萤这么猛,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急忙追了过去。 于大脑袋受到的惊吓不轻,他脸上和胸前全是血迹,裤腿里淌出了恶臭难闻的黄汤,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一开一合:“阿爸……阿爸……” 冷萤厌恶地皱起眉头,用胳膊肘推了推刚刚赶到的程相儒,故意憋出低沉沙哑的声音:“蓝胖子,他在叫你小头爸爸。” 程相儒没理会冷萤的调侃,他皱起眉头,也故意憋着声音道:“好像不太对劲。我记得,他好像不是哑巴啊?” 冷萤经程相儒这么一提醒,也察觉出了问题,她让“蓝胖子”掏出手电来照看,她自己则缓抬枪尖,撬开了于大脑袋的嘴巴。 两人借助明亮的光线看向于大脑袋口腔,齐齐吸了一口冷气。 于大脑袋嘴里血糊糊的一片,牙齿少了好几颗,舌头竟然只剩下了小半截。 冷萤一阵恶寒,忙抽回枪尖,在于大脑袋身上擦掉血污。 于大脑袋“阿爸”了好几声,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看得出来,当他发现面前这一对穿着情侣寿衣的红蓝胖子是活人后,明显没之前那么惊恐了。 “蓝胖子,你去把枪捡过来收好。你,大头儿子,站起来!” 于大脑袋双手举过头顶,满脸哀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却只让冷萤觉得恶心。 冷萤不惯着他,手腕一抖,枪尖向前送出,“噗”地一声在于大脑袋肩膀上扎了个血窟窿,疼得于大脑袋“嗷嗷”直叫。 尝到苦头后,于大脑袋哪还敢不听话,连忙站了起来,瑟瑟发抖地捂着冒血的肩膀,任由黄汤湿透裤裆,惊慌得不知所措。 冷萤恶狠狠催促道:“带我去找其他人,我告诉你,别给我耍花样……” 不待冷萤把狠话放完,于大脑袋扭头“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一声声“阿爸”的哀求着,把大脑袋一下下磕在地上,看得程相儒脑门疼。 程相儒和冷萤都没想到,之前还很能说话的一个人,只是在这疑冢内晃了一圈,舌头就没了,还被吓成这幅模样。 真难以想象,高壮他们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更不敢想象,他们剩下那四人,是否都还活着。 “现在怎么办?”程相儒见于大脑袋那副惨样,有点于心不忍。 冷萤冷哼一声:“能怎么办?学他们的手段,让他在前面开路。” 程相儒想到这伙人是如何对待陈尚可的,立刻便没了怜悯之心,他上前一脚将于大脑袋踹倒,咬着牙低沉着声音怒骂:“你个混蛋,让你带路你就老实带路,再推三阻四,你看我弄不弄死你!” 骂完,他抬手就给了于大脑袋一个响亮的耳光,把于大脑袋一下子就给打老实了。 于大脑袋不敢再磨蹭,瑟瑟发抖地艰难站起,哆哆嗦嗦地开始带路。 程相儒正要跟上去,却见冷萤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在看他。 “怎么了?” “没想到,上一秒你还仁慈得像个菩萨,下一秒就比小鬼还凶残。他嘴都烂了,你还打他脸。” 程相儒没好气地白了冷萤一眼:“我就给了他一巴掌,可比不了在他身上戳窟窿的手段。” 冷萤连忙摆手:“我不是你想的那意思,我是在夸你不迂腐。” “呃……多谢。” “不用客气。” 于大脑袋哆哆嗦嗦走了几步,却发现身后两人嘀嘀咕咕的没有跟上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红蓝胖子齐齐瞪向他,惊得他连忙回头,继续向前带路。 其实走着走着,程相儒就发现,他们哪怕不用于大脑袋带路,也能找到于大脑袋出来的那个门洞,只要循着点点血迹和那一滩滩黄汤找过去就好了。 但相比自己冒冒失失乱撞,终究让一个进入过那条地洞的人在前面开路要安全得多。 由于大脑袋在前引路,三人陆续进入一个门洞,沿着地道向深处走去。 这条地道与程相儒和冷萤之前进入过的没什么不同,一开始程相儒还担心会有机关连弩之类的陷阱,但他见于大脑袋一路只惊慌地盯着前面,一点不担心自己脚下,他才放下心来。 三人沿着地道走了几十米,最终来到一处宽敞的密室。 密室内到处都是血迹,有半片区域满地拇指大的白色圆球,而被那些圆球包围着的正中央,赫然是一口石棺。 于大脑袋这时忽然像疯了一样,大叫一声撞开程相儒,连滚带爬地冲回地道向外跑去。 程相儒刚要去追,却被冷萤给拽住了。 冷萤好似受到了什么刺激,手臂发颤地抬手指向侧边墙面,她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蓝胖子,你看那边!” 第35章 幼虫如潮 程相儒能够清晰感到冷萤抓着他的那只手抖得厉害,他的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冷萤一定是看到了极为恐怖的画面,否则不可能有这么大反应。 可哪怕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当他扭头看向侧边墙面上时,仍被眼前所见吓得连退了几步。 那面墙上,满是血迹,还挂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但这并不是最恐怖的,真正把程相儒和冷萤吓到的,是在那面墙上的一片蜘蛛网上,竟然裹了半截仍在滴着血的人身。 那半截人身只剩下两条腿和半个肚子,已经完全被血染透,不知是不是没死透,竟然还轻微地在抽搐着,挂在肚子外面的肠子随着腿的颤动,微微摇摆…… 程相儒抬手捂嘴,差点当场吐出来。 这画面带给他的视觉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他感觉自己只剩下一具躯壳,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有翻江倒海的胃部带给他一点点真实感。 别看冷萤好像见过世面,好像面对什么都处变不惊,但状况却比程相儒还要糟糕,她已经扭头趴在一旁墙角,扯下口罩,背对着程相儒“哇哇”吐了起来。 程相儒可以想象到,死无全尸的这个人,一定是高壮一伙中的一个,但不知道是不是陈尚可。 不过,这处空间虽然不小,却没有其他出路,他们目前还没看到陈尚可,估计情况难以乐观。 “你好点了吗?”程相儒脸色煞白地看到冷萤重新站了起来,低声关切问道。 冷萤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举起手电四下照看。 除了满地血迹和那些如羊脂白玉的小圆球,就只有那口棺材最可疑。而除了那半截血淋淋的人身,再看不到一个人,连不完整的都见不到。 如果这里别无他物,那其他人哪去了,死者的另外半截身子哪去了,又是什么东西行的凶? 程相儒也在警惕地仔细观察这间密室,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总怀疑忽然会有什么东西蹦出来攻击他和冷萤。 忽然,冷萤低呼一声,将手电光束打到他俩头顶:“你看上面!” 程相儒忙抬头往上看,竟然看到有一大团白花花的蜘蛛网将一个人粘在了上面,那人紧闭双眼,四肢无力下垂,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仔细观察后,程相儒认出,上面这人竟是高壮! 高壮在这里,那其他人呢? 程相儒连忙往顶面其他位置看,又看到两个同样不知生死的人被蜘蛛网束缚在上面,其中正有陈尚可。 “我找到陈哥了!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他弄下来……”程相儒正说着,却发现冷萤手持红缨枪,如临大敌般斜斜盯着左后方的那处墙角。 “怎么了?”程相儒也忙扭头去看,竟看到一大团黑乎乎又毛茸茸的东西,倒挂在那个墙角,有两大两小共计四个漆黑又明亮的圆球在杂乱的黑毛中央拉成一横排,好似眼睛一样在盯着他和冷萤。 不好!是黑毛巨型蜘蛛! 程相儒大惊失色,忙往后退数步,一直退回到地道内。 冷萤也在往后退,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倒挂在墙角的黑毛蜘蛛,似乎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防御的准备。 程相儒仔细观察片刻,忽然“咦”了一声,好像有什么发现。 他看到,那只黑毛蜘蛛所在的墙角,有墨绿色的液体混杂着猩红色血液,沿着墙面在往下淌。 “它好像受伤了!”程相儒忙说出自己的判断。 冷萤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想想也能明白,高壮他们来过这里两次,每次都打了很多枪。 面对这么大的目标,高壮他们不可能枪枪打空,一定有击中的,那这只黑毛蜘蛛身上有伤,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只是不知道,它受的伤是否严重,此时的它是否还能发起有足够威胁的攻击。 程相儒和冷萤没有继续往外退,站在地道密室出口的门洞处,紧张地与那黑毛蜘蛛对峙,思考着该如何把陈尚可从上面救下来。 忽然,有稀碎乱响惊到了两人。 冷萤咬着牙低声道:“蓝胖子,我来盯着它,你快看看这里还有没有这种东西。” 程相儒也正有此意,这阵忽然出现的乱响,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当下,他扭头转移手电光束,继续到处查看。 可是,顶上除了生死不知的三人,就只有墙角那只黑毛蜘蛛,而密室内除了那口棺材和满地白玉圆球,再无他物。 等下!不对! 程相儒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满头是汗地看向那些白玉圆球,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头皮发麻。 那些白玉圆球并不全部完整,其中有一些是破损的。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那些破损的白玉圆球,并不是实心的,而是只有薄薄一层壳。 程相儒忽然感觉全身发寒,汗水却越来越多:“你说,会不会有种可能,那些球,其实是这家伙的卵啊?” 这个推测虽然有凭有据,但实在是太惊悚了。 程相儒惊慌地继续四下观察,竟然看到,在那半截尸体处,以及那口石棺的后面,甚至在积聚成滩的血污处,有密密麻麻的红色蜘蛛跳了出来,正成包围之势,如潮水般向着他和冷萤汇聚而来。 那些红色蜘蛛有大有小,大的如拳头,小的只有指甲盖大,数量多得无法数清,看得程相儒腿肚子直突突。 冷萤拉着程相儒缓慢后退:“咱俩必须得赶紧离开这里!” 程相儒急道:“可是陈哥……” “顾不上了!”冷萤说完,转身就拉着程相儒往后跑。 程相儒也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当下也不再迟疑,与冷萤一同向外狂奔。 面对这么多吃人的黑毛蜘蛛幼虫,别说是手枪或者红缨枪了,就算是加特林也没有用啊! 程相儒一边跑一边在心中默念:陈哥啊,不要怪我,我真的尽力了。我再不跑,就只能留下来陪你一起当这些蜘蛛的零食了…… 忽然,跑在前面的冷萤猛地停了下来,好在程相儒反应及时,一个急刹停下,这才避免两人撞翻在一起。 “怎么了?”程相儒焦急发问,已经带了火气。 眼看着后面那如潮水般的蜘蛛幼虫就要围过来了,这时候忽然停下来,不是相当于等死吗? 冷萤没说话,微微往侧边让了点位置,让程相儒可以看清前方。 不到十米远的位置,就是这条地道的出口,之前那只衔着上半截人身的黑毛蜘蛛,正堵在那里,两大两小四只漆黑的眼珠,正贪婪地盯着程相儒和冷萤。 第36章 他还活着 “这家伙怎么也回来凑热闹了?”程相儒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要炸了。 冷萤恼火道:“它老婆孩子在家里,咱俩闯他家里,他能不回来?” 忽然的腹背受敌,让程相儒感到绝望:“咱俩啥也没干啊,有必要这样吗?你快想想办法啊!诶?对了!杀虫剂!” 之前他俩就试过,可以用杀虫剂来逼退那只黑毛蜘蛛,虽然那罐杀虫剂已经所剩不多,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冷萤快速摘下旅行包重重丢到一旁,迅速拉开拉链,一把抓出杀虫剂甩手丢给程相儒。 程相儒熟练地打开瓶盖,顾不上自己会吸入杀虫剂,一边大叫着一边冲向挡在出口的黑毛蜘蛛,将杀虫剂喷雾一团团喷出。 果然有效! 黑毛蜘蛛好像对这味道很敏感,随着程相儒逼近,果然向旁边让开了。 程相儒大叫着冲出门洞,扭头一看,见到那只黑毛蜘蛛没有离远,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盯着他,似乎仍不甘心放任到了嘴边的猎物逃走。 冷萤紧随其后也冲了出来,见程相儒在愣神,焦急大喊:“还看什么呢?赶紧跑啊!” 程相儒回过神来,扭头就跟着冷萤一起往墓门方向跑。 可谁知那只黑毛蜘蛛不死心,竟然舍弃掉那半截尸体,直接跳到甬道顶面,倒挂着甩起八条黑毛长足,带着一阵腥臭恶风,快速超过冷萤和程相儒,跳落到甬道前方,再一次将路封住。 程相儒恶狠狠大吼:“是你自己找死!” 他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跑,举起杀虫剂想要再用喷雾开路。 可在又两团汽雾喷出后,杀虫剂的喷嘴只能发出“呲呲”声响,却不见再有汽雾出现。 竟然,在这关键时候用完了? 程相儒大惊失色,忙停了下来。他眼看着已经相距极近的黑毛蜘蛛,一时间手足无措,脑中一片空白。 “躲开啊!” 冷萤这时猛地扑了过来,将程相儒扑倒在一旁。 几乎同时,黑毛蜘蛛甩了一下臃肿又肥硕的身子,在那一大团黑毛中喷出一团白乎乎的东西。 那东西在空中快速膨胀开,几乎擦着程相儒的肩头飞过,斜斜挂在一侧墙面,竟是一张蛛网! “还有杀虫剂吗?”程相儒挣扎着起身,拉着冷萤快速站起。 “你当我搞批发的吗?”冷萤看一眼后面仍在追赶的无数蜘蛛幼虫,又看一眼前方的黑毛蜘蛛,沉声叮嘱道:“一会你找机会往前跑,不要回头!” “什么意思?你想干嘛?”程相儒察觉到不对,一把拉住要冲出去的冷萤。 冷萤甩开程相儒,恼火道:“别婆婆妈妈的,是不是男人?让你跑,你就……你干嘛?快回来!” 程相儒不打招呼地忽然冲向黑毛蜘蛛,右手举起杀虫剂的空罐子:“我来拖住它,你赶紧跑,别回头!” 他这动作太突然,完全出乎冷萤意料。当冷萤反应过来的时候,程相儒已经冲到了那黑毛蜘蛛的近处,哪怕她速度极快,想要再去阻拦,也已经来不及。 可让人意外的是,即使没有杀虫剂喷雾,那只黑毛蜘蛛好似依然忌惮程相儒,快速倒退着向后躲避,让程相儒扑了个空。 同时,那些蜘蛛幼虫也已经赶到,密密麻麻地将冷萤围了起来,但它们都保持着与冷萤的距离,始终没有一只敢靠近的。 程相儒从地上爬起,疑惑地看了看黑毛蜘蛛,又关切地回头看向冷萤。 冷萤站立片刻,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竟然迎着潮水般的蜘蛛幼虫踏出了一步。 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那些蜘蛛幼虫竟然拥挤着后退,始终保持着与冷萤之间的距离。 冷萤壮起胆子,连迈出几步,而那些蜘蛛幼虫也纷纷后撤,虽然始终保持着包围圈,却没有任何一只胆敢冒进上前。 程相儒也注意到这惊人的一幕,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究竟。 冷萤虽然看似仍处险境,但她长长呼出一口恶气,竟如释重负般大笑起来:“蓝胖子,咱们都搞错了!” 程相儒警惕地盯着黑毛蜘蛛,同时关注那满地蜘蛛幼虫,缓慢后退着靠近冷萤:“什么意思?” 冷萤笑道:“它们怕的根本就不是杀虫剂,你想啊,杀虫剂的剂量,对人都没多大伤害。那家伙的体型比咱俩都大,怎么可能怕杀虫剂?它们真正怕的,是不死水!” 在两人换上寿衣当伪装时,为了遮盖从面包车内沾上的恶臭,冷萤给两人身上都喷了不死水。当时冷萤就说过,不死水除了古人给尸体防腐及遮盖气味的奇效,还能驱虫赶兽辟邪! 在蜘蛛幼虫的层层包围中,程相儒和冷萤重新集合到一起。 “你那里还有多少不死水?”程相儒小声询问。 冷萤警惕地抱进旅行包:“你想干嘛?这东西精贵着呢,比黄金还贵!” 程相儒急道:“可再贵,能有人命贵?” 冷萤一听这话,就知道程相儒想做什么了:“你还要回去救那个怪笑变态?” 程相儒凝重点头。 “可他说不定已经死了啊!有必要吗?”冷萤又气又恼,不理解程相儒怎么认定一件事时,会比驴还要倔? 程相儒虽然跟陈尚可接触时间不长,但多多少少已经培养出了一点感情。更关键的是,他觉得只有救下陈尚可,才能找到周老板。 不管冷萤怎么让他提防周老板,但周老板确实待他有恩,更是他和妹妹目前唯一的依靠。 但凡有一点希望,程相儒都不想放弃! 冷萤见程相儒目光坚定,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没用。她叹了口气,终于妥协:“服了你了!” 她取出不死水,又给他俩身上喷了些,加重一些气味儿。 果然,在喷不死水时,地上那密密麻麻的蜘蛛幼虫如退潮般迅速离去,重新回去了老巢,就连一直守在出口方向的黑毛蜘蛛,也退出了老远,躲进了暗处。 “现在,咱俩只需要提防黑毛怪的蜘蛛网就行了。但我估计它之前伤了元气,应该也不是说喷就能喷出来的。走吧,速度快点!” 两人重新回到那个门洞,沿着地道再次进入那间血腥的密室。 整个过程中,无论黑毛蜘蛛还是蜘蛛幼虫,都躲着他俩,丝毫不敢靠近。 也如冷萤猜测的那样,黑毛蜘蛛哪怕全程盯着他俩,但始终没有再喷出过蛛网偷袭。 冷萤来到陈尚可下方,举起手中红缨枪,在“咔咔”碎响声中,割断坚硬的蛛丝。 人事不省的陈尚可失去束缚,直直摔落到地上,发出一身沉重的闷响。 冷萤二话不说,先给陈尚可喷了些不死水,然后伸手在陈尚可鼻前探了探:“看样子,这些畜生也喜欢吃新鲜的啊。” 程相儒的心始终悬着,听到这话不由一愣:“什么意思?” 冷萤起身拉起陈尚可的一条肩膀,将之扛起:“这货还活着。” 第37章 浓烟滚滚 得知陈尚可还活着,程相儒惊喜不已,当下连忙上前,与冷萤一左一右架着陈尚可向外跑去。 黑毛蜘蛛夫妇携全体子嗣一路目送,似乎想要阻拦,但已无能为力。 终究还有另外两具活人口粮被留了下来,对它们来说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在人类眼中,它们是恐怖又丑陋的怪物,但在它们眼中,这群闯入者又何尝不是具有优良食用性的怪物? 程相儒一边跑着,一边焦急地低声询问:“红胖子,你觉得陈哥有事没?” 冷萤没好气道:“你看他都这样了,像是没事吗?” 程相儒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他会不会死啊?” 冷萤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等出去了再说吧。” 两人逃出地道后,继续沿着甬道往外跑,刚跑出没多远,冷萤忽然停了下来。 “你干嘛?”程相儒担心黑毛蜘蛛追上来,急得不行。 冷萤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人来了!” “呃?”程相儒一愣,没想到还会有人下来,猜测来人大概率是高壮的同伙,顿时紧张起来。 这伙人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身上还有枪,对于现在的冷萤和程相儒来说,比那黑毛蜘蛛还要危险得多。 冷萤关掉手电,用手势示意程相儒戴好红外夜视仪,然后两人拖着陈尚可,就近钻入旁边一个门洞内。 当程相儒安置好陈尚可,待他完全静下来,他果然听到有人声远远地从墓门方向传来,但可能因为隔了道墓门,加上距离较远,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没过多久,有强光手电照亮甬道,紧接着便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冷萤不知从哪掏出来一面小镜子,他背靠地道墙壁,缓缓手持镜子往门洞外伸了伸,顿时双眼瞪大。 “怎么了?”程相儒压低声音询问。 冷萤“嘘”了一声,用手势示意程相儒和他一起扛着陈尚可往地道深处躲避。 为避免再踩到陷阱,两人走得依然十分谨慎,每走出一步前,冷萤都会用红缨枪逐渐发力地抵着地面探路,确保安全。 当他们拐进一个直角弯后,没隔几秒,这个地道的入口处忽然亮起一片强光,有两个全副武装的蒙面人手持枪支对准地道内,发现里面没人后,又向着下一个洞口贴墙跑去。 程相儒看到强光在后方一闪而过,暗暗松出一口气。 好在两人躲避及时,要不然就真的麻烦了。 大致可以猜到,于大脑袋跑出去后,虽然不能说话,但他肯定想办法把下面的情况描述给了放风的那个同伙。 来人虽然不知有多少,但极有可能是来救高壮等人的。 只是不知道,这伙人到底准备了什么来对付那些蜘蛛。 现在程相儒和冷萤没法直接离开这里,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暂时躲在这里或许相对安全,但不是长久之计。 正当程相儒紧锁眉头苦思对策的时候,冷萤忽然问道:“你还记得墓门上面那里有扇门吗?” 程相儒皱眉回想几秒,点头道:“记得啊。” 冷萤低声分析道:“组织建设疑冢的人,为保证疑冢内部信息不外泄,大多会选择将那些干活的苦工用各种方式杀死,而最常用的方法,就是直接将人活埋在这下面。” 程相儒不理解冷萤忽然说这个干嘛,他只疑惑地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冷萤顿了顿,继续道:“有些人比较聪明,会偷偷找机会挖条暗道,用作自己在遭遇活埋后的逃生之道。” 程相儒双眼一亮,明白了冷萤的意思。 如果真如冷萤分析的这样,那隐蔽藏在墓门上的那道小门,很有可能就是一条逃生之道。 可仔细想想,程相儒又觉得不太对劲,他的目光重新黯了下去。 如果那真的是一条逃生之道,当初匠人们用土石去封堵,不是更具有隐蔽性吗?弄一扇门,还刻意用锁给封上,实在是太显眼了,多此一举! 程相儒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相对比较,如果真有逃生之道,肯定是藏在甬道两侧那无数门洞之间,才更有实际意义。” 冷萤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开始屏气凝神地静听外面的动静。 现在他们的处境非常糟糕,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情况。”冷萤说完,压低身子跑了出去。 程相儒留在原地盯着陈尚可,一会探探鼻息,一会摸摸脉搏,生怕陈尚可会忽然死掉。 没一会,冷萤退了回来:“他们在放火!” “什么意思?”程相儒吓了一跳。 冷萤急道:“我看他们已经把人救出来了,不知道从哪弄了很多干草,正在甬道放火呢!” 程相儒想了想,又左右看了看,不安问道:“应该不会烧过来吧?” “哎呀,你怎么不明白呢?火不可怕,烟才可怕啊!”冷萤是真的有些急了,声音都不自觉地大了一些。 程相儒此时才反应过来,顿时冷汗直冒。 这座疑冢虽大,但终究是密闭空间。在这里面放火,会大量消耗氧气,还会生成大量烟雾及有害气体。 如果放任这些人把火彻底放起来,再由着他们封住出口,程相儒他们必然会被活活憋死在这下面。 “要不趁着火还没点起来,出去跟他们拼了吧?”程相儒放下陈尚可,语气凝重地问道。 他话音刚落,便闻到有淡淡焦糊味儿飘了过来,脸色“唰”一下就白了。 冷萤摇头道:“我刚看了一下,他们至少有四个人,而且都有枪。他们故意放火,就是要把咱们逼出去的啊!” 程相儒气愤地捶了一下墙面,低头陷入沉思。 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继续留在这里等着,肯定是死路一条,冲出去跟那群人拼命,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烟雾越来越浓,越来越呛,哪怕看不清周围,也能清晰感觉到滚滚烟雾正源源不断地钻进来。 程相儒苦苦思索,却想不到对策。 接下来,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第38章 真墓所在 程相儒不得不说,这几个新下来的人非常聪明。 面对让高壮等人吃了大亏的黑毛蜘蛛一家,这几人使用了火攻,不仅成功救出了高壮,料想也已把黑毛蜘蛛一家烧得伤亡惨重。 这伙人做事也非常谨慎,他们明知道程相儒和冷萤就藏在某个门洞后面,他们哪怕手上有枪,也没有冒冒失失地挨个门洞寻找,而是选择纵火放烟。 程相儒和冷萤现在没有退路,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被烟活活憋死,要么冲出去拼命。 眼看着呛人的黑烟滚滚而来,越来越多,呛得他们都快睁不开眼睛了,程相儒很是焦急:“红胖子,要不咱俩出去跟他们拼了吧!” 冷萤摇了摇头,冲程相儒伸出了右手。 程相儒模糊看出冷萤这个动作,他以为冷萤是要拉着他冲出去,于是也抬起手要与冷萤握在一起,谁知冷萤却又将手快速抽了回去,让他握了个空。 “想啥呢?不是让你摸我手,我是让你把手枪给我!” 之前程相儒将于大脑袋的手枪捡起来带在了身上,他没想到冷萤会忽然这时候管他要枪,还以为是要牵手,闹了个大红脸的误会。 “要枪你直说啊!”程相儒嘀咕着,掏出那把手枪递给冷萤。 随后,程相儒便听到一阵“哗啦”乱响,好像冷萤在拆解枪支。 没一会,冷萤将枪又塞回给了程相儒,低声叮嘱道:“我检查过了,里面还有三发子弹,你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用。保险栓给你拉上了,子弹已经上膛,千万不要擦枪走火。等下我先出去,我速度快,并且有浓烟掩护,他们应该不容易伤到我。你带着怪笑变态稍等一会再出去,最好是等外面没声音了再出去。” 说完,冷萤不待程相儒回话,倒拖红缨枪起身就要往外冲。 程相儒忽然伸出手抓住冷萤的手臂,冷萤回头看向程相儒。 “一定要小心!” “明白!” 程相儒松开手。 冷萤稍微顿了顿,然后快速向外冲去。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了枪声,程相儒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但他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冷萤千万不要受伤。 外面枪声还在响着,程相儒越等越焦躁,最后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于是拖着陈尚可先回到门洞边缘,然后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往外偷看。 甬道内黑烟滚滚,火光明亮,程相儒可以隔着黑烟看到冷萤背着红缨枪,穿梭在每个门洞之间,借助门洞掩护躲避子弹攻击,逐渐拉近她与那几人间的距离,时不时还用弹弓回击。 此时程相儒才反应过来,原来之前冷萤是用弹弓打掉了于大脑袋手中的枪。由此可见,她还是挺准的。但弹弓杀伤力有限,并且冷萤是在高速移动,所以并没能伤到那些人,只能勉强算是交换火力。 那些人似乎不愿恋战,一边放枪一边退,一直退到墓门处,又打了一通乱枪,随后齐齐转身退了出去。 冷萤又试着更替两次门洞,确认不再有人放冷枪,这才退回来想找程相儒,却忘记了自己是从哪个门洞出来的了。 “蓝胖子……咳咳……蓝……咳咳……” “我在这里!”程相儒拖着陈尚可退出门洞,在滚滚黑烟中用力向冷萤挥臂。 冷萤急忙跑过来,二话不说便与程相儒默契地扛起依然人事不省的陈尚可,一同向墓门方向狂奔。 到达墓门处时,黑烟已经稀薄了许多,虽然还有点呛,但还不至于不能忍受。 冷萤用手势示意程相儒稍等,然后匍匐在乱石上往外探去,动作先缓慢再迅速,猛地冲了出去。 片刻后,冷萤又退了回来,显得很是恼火:“他们太鸡贼了,没在外面等着,应该是从盗洞出去了,在盗洞口等着咱们呢。” 程相儒摇了摇头:“我要是他们,我会把绳子收上去,把盗洞给填上,把咱们困死在这下面。” 这场火虽然不大,但生成的浓烟无处散,会在这下面弥漫很久很久,本就不是很充足的氧气被大量消耗,再加上有凶残的黑毛蜘蛛,以及无数机关陷阱。除非被困在下面的是神仙,否则绝无生还可能。 当然了,如果真的是神仙,怎么可能会被困在这下面呢? “现在怎么办?”冷萤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满手黑乎乎的。 “要不,咱们去上面看看,万一真的有出路呢?”程相儒现在也是没什么办法了,只能寄希望于一些明知不可能的事上,期盼有奇迹发生。 “行!上去看看吧!”冷萤点头,用红缨枪撑着地面重新站了起来。 两人不需要明说,都知道“上面”是哪里。 看得出来,冷萤刚刚那连续多次的全力冲刺,极大地耗费了体能,她已经非常疲惫了。 两人扛着陈尚可退出墓门,明显感觉门外的空气要好很多,虽然还带有焦臭味儿,但已经没甬道里那么呛了。 冷萤找到她之前留在这边的绳索,当先爬了上去,并在上面冲程相儒招手:“你把怪笑变态绑住,我把他拽上来!” “他很重,你能拽动吗?我看你很累了啊!” “我不能,难道你能?知不知道,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程相儒无言以对,默默用绳索缠住陈尚可的肩膀和腰部,最后打了个结:“好了!” 冷萤拉紧绳索,陈尚可四肢垂落地缓缓上升。 过了好一会,绳索再次被抛下。 程相儒抓着绳索,脚踩墓门侧沿向上攀爬,也是费了极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 今晚体能消耗巨大,又连续经历生死危机,程相儒明显感觉自己已经吃不消了。 “嗡……嗡……” 一阵刺耳的声响中,木门前的满锈铜锁被冷萤用冲击钻破坏掉。 冷萤收拾好东西后,抬手推开木门。 串灰四落,木门在“吱嘎嘎”腐朽声中缓缓敞开,露出黑漆漆地一条通道。 程相儒举起手电向里面照看,顿时被眼前所见惊艳得瞪大了双眼。 木门内是一条容许一人通行的甬道,甬道上面是拱形,绘有繁杂星象,而两侧的墙面上,竟然是色彩艳丽的壁画! 冷萤也看到了里面的景象,眼神复杂地道:“蓝胖子,咱们猜错了,这不是逃生之道,而是一座真正的古墓啊!” 第39章 祭天壁画 木门后的甬道,虽然没有下面那座疑冢的甬道宽敞,但却非常精致。 地面上所有石砖排布得严丝合缝,并且刻有鱼鳞纹,中线甚至还有浅浅的鱼鳍浮雕,给人感觉就好像是整座墓都建在一只巨大的石鱼背上。 冷萤抬手抹了抹满是黑污的眼角,用力挤了挤眼睛,应是眼睛有些不舒服:“蓝胖子,我给你上一课吧。女真呢,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民族,从商朝开始就有了。从肃慎到挹娄,再从勿吉到靺鞨,直到五代时期,才最终被称为女真……” 程相儒听得云里雾里的,实在觉得枯燥乏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冷萤不要再讲下去。 谁知,冷萤更来劲了,不讲历史,改讲神话。 “女真人呢,信奉萨满,后来他们改名为满族。那个‘满’字,就取自萨满。因为源自渔猎社会,所以在萨满的神话传说中,整个世界,都是在鱼背上的。你看,这条甬道,用的是鱼鳞纹,正是应了萨满的信仰。” 似乎看出程相儒还是没什么兴趣,冷萤决定说点俗的:“你知道吗?现在东北的查干湖,每年还有头鱼祭祀的风俗,冬季打渔季捞上来的第一条鱼,能卖好几百万呢!” 程相儒听到跟钱相关,终于有了点兴趣:“什么鱼这么贵啊?” 冷萤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就普通的鱼啊。你以为买那个鱼是为了吃啊?是为了彰显身份!等你以后有钱了,也可以去买一条感受一下。贼带劲!” 程相儒连连摆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丝毫反应的陈尚可忽然发出一声呻吟,身子稍稍动了动。 程相儒见状大喜,刚要俯身去扶陈尚可,却见冷萤手刀如电,猛地劈在陈尚可后脑。 可怜陈尚可还没完全苏醒过来,就是一声闷哼,又昏了过去。 冷萤拍了拍手,继续道:“我跟你说,查干湖捕鱼季可热闹了……” “等下!你在干嘛?”程相儒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探陈尚可鼻子,在感受到手指处有轻微的温湿感,他才暗暗松出一口气。 他扭头看向冷萤,不免有些恼火:“陈哥眼看着要醒了,你打晕他干嘛?” 冷萤闻言一愣:“是吗?” 她低头看一眼陈尚可,摇了摇头:“不能让他现在醒过来,会比较麻烦。” “怎么麻烦了?”程相儒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冷萤反问:“他见到咱俩,你该怎么解释?你又该怎么介绍我?” 程相儒哑口无言,无法回答。 确实,他是被安排去买打气筒的,忽然出现在这里,穿着蓝色寿衣,身边还有一个穿着情侣款红色寿衣的女孩,他还真的没法解释。 冷萤拍了拍程相儒肩膀:“别想了,你看,烟又飘过来了。咱们赶紧进去看看吧,如果能另外找到出口,咱们一切出去了再说。如果找不到,反正都要死在这里面了,等他后面再醒过来,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程相儒无奈地叹了口气,扛起陈尚可,与冷萤一同走进木门,并在里面将门闭合。 木门内,不仅仅地面精致,上面的顶面更精致,那用水晶镶嵌成的星象图,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泛着光芒,格外闪亮璀璨。 但水晶拼成的星象图,与两侧墙面上的壁画相比,仍显得有点黯然失色。 墙上的壁画,色彩艳丽,并且泛着微光,无论人物、鸟兽还是植物,都绘制得栩栩如生。 程相儒凑近了去看,竟发现那斑斓的彩漆微微透明,细腻又剔透。 “这是用什么画上去的啊?好漂亮啊!”程相儒发出由衷的感慨。 冷萤一副老学究的模样,挺直身子道:“还用问吗?肯定是用彩色宝石研磨出来的颜料啊,千年不褪色,价值连城呢。不过啊,颜料虽然贵重,但这壁画的内容,却更有价值。” “什么意思?”程相儒没看出来这些壁画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觉得精致而已。 冷萤抬手指向墙面:“一般在古墓内,壁画内容承载着墓主人的意志,要么歌颂墓主人生前事迹,要么畅想墓主人死后的极乐世界,也或者……咦?” 忽然,冷萤不说话了,只凑近了去看那些壁画,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程相儒暂时放下陈尚可,举起手电也去看那壁画。 壁画中,有许多金甲武士守护在一座祭坛四周,祭坛上立着一棵巨大的柳树,柳树旁站着一个穿着兽皮衣帽的男人,正高举手中一把金剑,在向上苍祈祷着什么。 祭坛上的苍穹共有十七层,祭坛下的的大地分有九层。 而包括这层层天地的,是一个巨大的怪物,那怪物有无数双眼,无数手足,威严又狰狞,看得程相儒头皮发麻。 程相儒想问冷萤看出来了什么,却见冷萤根本对那几乎覆盖了一大片墙面的怪物毫不在意,只眼睁睁地盯着祭祀者手中持的那柄金剑。 等了好一会,程相儒见冷萤好像失去了魂魄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终于忍不住了,轻轻推了推冷萤:“你还好吧?” 冷萤身子一抖,回过神来,扭头看了一眼程相儒,然后一言不发地向甬道深处走,继续观察着后面的壁画。 程相儒还是第一次见到冷萤如此情绪,不免有些担心。他吃力地重新扛起陈尚可,步步沉重地追了上去:“你到底怎么了?” 冷萤长长呼出一口气,表情认真地回头看向程相儒:“咱们好像找到了不得了的地方!” 程相儒怔了怔,越发困惑:“你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难道不觉得眼熟吗?” “眼熟什么啊?哎呀!你要急死我了!” 冷萤胸口剧烈起伏,情绪波动前所未有的大,她的内心似乎正面对极大抉择,过了好一会,她才低声道:“那柄剑,我见过!” “哪柄?”程相儒抬手指向壁画:“壁画上那柄?剑不是都长一个样吗?我怎么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可谁知,冷萤接下来的话,让他整个人石化在当场,久久回不过神来。 “同样的剑,你爸也有!” 第40章 口罩之下 程相儒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愣了好一会,才声音干哑地问道:“你是说,我爸真的来这边盗过墓?” 冷萤皱眉看着程相儒:“在你眼里,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志风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困扰了程相儒很久很久,他甚至不止一次问过周老板,但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完整的回答,也或者说是没得到过他希望得到的回答。 同样的问题,现在冷萤却问向了他。 “他……应该是个盗墓贼头子吧?” 如果以前有人问他,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三个字——是个贼! 但现在,他有些犹豫了。 他觉得,他爸应该不是个普通的盗墓贼,要不然怎么可能家里枯井下有那么多国宝重器,要不然怎么会让陈尚可他们那么敬重,要不然怎么可能让冷萤这样厉害的一个女孩子为了保护他连自己的命都不顾? 冷萤闻言,忽然笑了:“你对你爸,真的一无所知。你爸根本就不是盗墓贼!” 程相儒怔住了,他是万万没想到,冷萤会这么说、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什么意思?” 冷萤犹豫片刻后,缓缓道:“很多关于你爸的事,他跟我一再叮嘱过,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程相儒向前一大步,瞪着眼睛。 冷萤似乎也不知道原因,只能猜测:“或许,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吧?” 程相儒大声笑了起来,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希望我能好好的?我和沫沫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他知道吗?如果不是周叔,我们现在还活在地狱里!你总说让我不要信任周叔,可就是这个你口中不该信任的人,把我和沫沫带出地狱,让我们能有口饭吃,让沫沫能像正常孩子那样去上学。行,我爸的事你不行说是吧?那我问你,你又是谁?” 说到后面,程相儒已经暴怒又激动得如一只野兽,几乎是在冲冷萤咆哮。 压抑了许多年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完全失控地释放了出来。 冷萤看向程相儒的眼神很复杂,一分怜悯,两分心疼,三分担心,四分委屈。 “我……”冷萤似乎想解释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程相儒的情绪已经处于失控边缘:“我不管你是谁,如果你能再见到他,请你告诉他,如果他不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那他当初就不该生下我和沫沫,既然剩下来了,就不能一走了之。如果他实在不想认我,嫌我晦气,那可以不认我。但沫沫还那么小,她不能没有父母,她不能做孤儿……” 冷萤忽然上前一步,用力抱住程相儒,任程相儒如何挣扎也不松开:“你冷静点可以吗?我求你冷静一点好吗?” 程相儒没有冷萤力气大,挣脱不开,再加上第一次感受同龄女孩的温柔,他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感受到程相儒已经平复,冷萤松开双臂,微微低头:“对不起!” “不不不!”程相儒连忙摆手:“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真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一想到我爸,我就特别容易情绪失控。” 冷萤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对你爸的了解也不是很多。但我有一点很清楚,他当年离开你们兄妹,是为了更好地保护你们。” 一听这话,程相儒差点又失控,但他这次很快便克制住了:“他到底去了哪里?” 冷萤目光诚恳地道:“他去了哪里,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临走时,我也问过他要去哪里。他只回答了我一句话。” “什么话?” “守一柄剑,杀许多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直到再没有人可以找到他。” 程相儒低头揣摩这句话,想了好一会,猛地抬头看向壁画中祭祀者手中那柄金剑。 金剑光芒璀璨,剑身修长又锋利,剑柄造型古朴,上面好像镶嵌了……一块环形玉佩? 程相儒忽然感觉有血从脚底向上翻涌,他猛然想起,这柄剑他确实也见过。 就在他家后院那口枯井下面,那间堆满国宝重器的密室门上,绘有一个威武的金甲武士,武士手中的金剑,与这壁画上的剑一模一样,甚至剑柄上的环形玉佩,他还带在身上! 再仔细一想,周老板在进入那间密室后,找了一大圈,还很急切地问过他,是否见过一柄剑。 当时程相儒并没多想,但现在回想,好像周老板还真的有可能远比他想的还要复杂得多。 难道,周老板接近他,待他和程以沫亲如己出,目的是为了找到他爸的那柄剑? 同样的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幅壁画上? 这柄金剑中,难道藏了比国宝重器还要重要的秘密? 程相儒知道的太少了,他苦苦思索,越想越困惑,太阳穴直突突,额头渗出的汗珠与脏污的烟垢混成泥水,沿着他的鬓角和脸颊流下。 冷萤见程相儒这个样子,非常不忍,她拉着程相儒靠墙坐了下去,摘掉两人肩上的旅行包,并排坐在一起:“咱们先休息一下吧,反正现在已经这处境了,再着急也没有用。对了,你不是一直问我是谁吗?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程相儒闻言一愣:“你终于肯告诉我了?” 冷萤耸了耸肩,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她明眸闪亮地看向程相儒,笑道:“对了,你想不想知道我长什么样?” 程相儒更惊讶了:“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又不丑。”说着,冷萤竟然真的缓缓抬起手,当着程相儒的面,一点点摘掉了口罩。 程相儒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双眼瞪得溜圆,紧紧盯着冷萤的脸,手心里都是汗。 会是大鼻子吗?会是歪嘴巴吗?会是兔唇吗?会是龅牙吗……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汇入他的脑袋,让他更加紧张。 终于,在程相儒的注视下,冷萤摘掉了口罩,露出一个俊俏如雕琢的鼻子,以及艳红又小巧的双唇。 “怎么样?好看不?”冷萤扬起嘴角,俏皮地问道。 谁知,程相儒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把冷萤直接笑黑了脸。 第41章 冷萤往事 “你笑什么?”冷萤咬着银牙,很是气愤,抬手作势要打。 程相儒笑得停不下来,他连忙摆手,在冷萤的怒视下,也抬手摘掉了自己的口罩。 他的脸上,口罩范围内都是白皙的皮肤,而口罩范围外,却是黑乎乎的,整张脸上两个色调,边界分明,明明已经没了口罩遮挡,却好像是换了个带有鼻子和嘴唇贴图的白色口罩,十分滑稽。 冷萤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一想到自己应该也是这幅惨样,顿时不高兴了。她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恼火道:“丑死了!” “不啊,挺漂亮的。”程相儒终于忍住了笑,表情认真。 “真的?”冷萤将信将疑。 “嗯!”程相儒诚恳地连连点头。 冷萤还是不太相信,她打开旅行包,重新翻出两个黑色口罩,自己先快速戴上一个,随后将另一个丢给程相儒:“你也戴上吧,这里面空气太浊,呼吸久了可受不了。” 程相儒点了点头,老老实实把口罩戴上:“对了,你不是要跟我讲你的故事吗?” 冷萤背靠墙壁,微微仰头看向顶上的水晶星辰,目光迷离,似乎陷入了回忆,她语调平静地轻缓缓道:“你一定觉得,你和你妹妹很苦吧?但你相信吗?这个世界上,总有比你还要困苦艰难的人……” 在冷萤的印象中,父母的模样早已模糊得无法辨认。她只记得,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应该是刚记事时,她被抱去参加亲戚的婚礼。当时不知怎么回事,发生了一场非常惨烈的车祸,包括她父母在内的所有亲戚,都在车祸中不幸遇难。 她是幸运的,当灾难降临时,她的父母用肉身组成了围墙,让她成为整辆车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同时,她也是不幸的,她的亲人同时离开了她,让她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要孤零零地去面对各种风雨。 因为没有监护人,年幼的冷萤被送去了孤儿院,开始了她的噩梦。 其实孤儿院的“爸爸妈妈”们待冷萤还不错,但同为孤儿的其他小孩里,却有一些性格偏激又喜欢害人取乐的坏蛋。 那些大小孩经常欺负冷萤,手段难以想象的狠毒。 拿针扎,拿臭水泼,扒衣服,剃阴阳头…… 应是童年那段经历如噩梦般挥散不去,冷萤至今想起,仍打寒颤。 程相儒听得心疼,轻轻攥住冷萤的手,用手心的温度传递安慰。 冷萤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讲述。 当她七、八岁大时,有一对老夫妇来将她领养走了,看似将她带离了魔窟,谁知却带她进入更恐怖的地狱。 那对老夫妻中的“爸爸”在外时表现得对冷萤宠溺有加,但一旦回到家关上门,却展现出了变态邪恶的一面。 他总趁着“妈妈”不在,用皮鞭抽她,在她身上滴蜡,用粗麻绳捆绑她…… 不仅如此,那个恶魔竟然还把他作恶的过程录下来,总让她陪着一起看,看到开心时,竟变本加厉地再次作恶! 难以想象,即使是地狱最邪恶的恶魔,也不会忍心对那么小的孩子犯下那样的罪行。 对世事还懵懂的小冷萤,见惯了那么多的恶,对整个世界都感到恐惧,一度想要轻生。 但她当时实在太小了,她怕死,更怕死后下地狱,承受更多的痛。 终于有一次,冷萤决定反抗! 她藏了一把剪刀,在“爸爸”又一次喊她去看自己受虐的视频时,趁着“爸爸”没注意,将剪刀插入了“爸爸”的脖子。 眼看着鲜血喷了出来,看着那个苍老又丑陋的恶魔蜷缩倒地,冷萤害怕极了,哭着逃了出去。 她很少接触外面的世界,在钢筋丛林中只寻找暗处躲避,睡桥洞,翻垃圾桶,被流浪狗追咬…… 终于她忍受不了这一切了,她这一次真的决定选择以死来解脱。 在一个下着暴雨的深夜,冷萤笨拙地爬上桥头,看着翻滚的江水,张开双臂,紧闭双眼,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啊?”听到这里,程相儒忍不住惊呼出声:“你真的跳了?” 冷萤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又带一点神采。 程相儒知道,属于冷萤的人生转折,在这一刻出现了。 在那个暴雨夜,当幼小的冷萤坠向冰冷又滚涌着的江水时,忽然一条皮鞭在雨幕中扯开一条口子,在打出一声脆响后,快速回卷,竟然精准地缠住了她的腰。 冷萤只觉得腰间一阵勒痛,下坠之势缓止,紧接着便被一股怪力扯着倒飞而回,高高跃过桥头,冲向密布的阴云。 从最高点向下坠时,冷萤看到,下面有一个身穿黑色雨披的人,正仰面望着她,并向她张开了双臂。 “你知道吗?我当时害怕极了,以为是‘爸爸’的阴魂来找我索命来了。”冷萤双眼放光,声音激动。 程相儒试探着问道:“那人是我爸?” 冷萤摇了摇头:“那是洪姨,是你爸的护道者。” “护道者?”程相儒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倍感困惑。 “哎呀!你别打断我,听我继续说啊!”冷萤恼火地轻轻捶了程相儒肩头一拳,停顿片刻重整情绪,继续往下讲述。 身穿黑色雨披的人接住了冷萤,心疼地问冷萤,为什么要跳江。 冷萤当时害怕极了,一直哭一直哭,哭着哭着,就没了知觉。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房间里,头上盖着湿毛巾,身上盖着温暖又厚实的被子,她浑身发烫,身子特别虚弱。 就在她恐慌得想要逃跑,却又全身无力地起不来身时,房门忽然开了,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端着一碗姜汤进来了,一边安慰她一边温柔地喂她喝汤。 又过了一会,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和那女人说,要等冷萤病好后,送她去找父母。 冷萤顿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怎么劝都停不下来。 女人说,这孩子可能是个孤儿,如果有父母,怎么可能会带着这满身伤去跳江? 男人说,那就送去孤儿院。 冷萤一听,哭得更凶了,紧紧拽着被子不松手,生怕他们真的把她再送去孤儿院…… 后来,当那男人和女人知道冷萤的遭遇后,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最终男人妥协,同意将冷萤带在身边。 “那个男人,就是你爸!”冷萤眨着笑眼看向程相儒:“一个外冷内热的糙汉子。” 第42章 陪你一起 根据冷萤的年纪来推算,她在最初见到程志风时,程志风应该刚抛妻弃子离开家不久。 程相儒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爸离开后的消息,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冷笑一声,拳头捏得“咯咯”响:“原来我爸是跟小三跑了。” “小三?”冷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程相儒所指,她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洪姨和黄叔是夫妻,同时也都是你爸的护道者。” “怎么又蹦出来了个黄叔?”程相儒眨了眨眼睛,眼神中充满困惑:“护道者又是什么意思?” 冷萤摆了摆手:“这个我是真不知道,我猜,应该是你爸背负了某种使命,而洪姨他们是守护你爸一起去履行使命的人。你爸的护道者一共有四个人,除了洪姨和黄叔,还有汤叔和廖叔,他们各有本领,都是很厉害的人。但最厉害的,还要数你爸。” “我爸有多厉害?”在程相儒的印象中,关于程志风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他只记得那个男人抛弃了自己的家人,不留任何音讯地离开后,再没回来。此时从冷萤口中听到关于他爸的消息,他真的如饥似渴地想知道更多。 冷萤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放光地道:“跟你说件事吧。有一次,洪姨被一些坏人抓了,黄叔他们都在商量怎么营救,但你爸却不知去了哪里。你爸再回来的时候,背着昏迷不醒的洪姨,他身上也有很多伤。后来听洪姨说,你爸那一晚一个人去救洪姨,在遭遇到伏击后,在洪姨还有意识的时候,眼看着他杀伤十几个人,无人可挡。” 程相儒听得津津有味,幻想着他爸孤身赴险去救人的场面,顿时觉得热血沸腾。 “哎呀!被你打岔,我都忘记我讲到哪里了……呃……对了,我当时病好后,你爸终于同意留下我……” 当时年幼的冷萤得到了程志风等人的收留,开始了居无定所的漂泊。 在一场场旅途中,冷萤与程志风五人学习各种本领,遭遇各种凶险,进过无数古墓,也杀过很多坏人。 随着冷萤渐渐懂事,她越来越不理解,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坏人想害他们。 程志风告诉冷萤,那些坏人,都想要那柄剑,而他所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那柄剑,直至死去。他的漫长人生,其实就是一段惊险的旅行。他必须要和他的护道者们,走许多路,杀许多人,背负极大的恶,去对抗更大的恶。 冷萤满十八岁的生日那天,在一座汉代古墓的主墓室,程志风他们为冷萤庆祝了生日。 也就是那晚,程志风对冷萤说,她的人生还长,她不该陪着他们背负这么多,必须要离开他们,去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冷萤哭着喊着不想离开,但程志风态度非常坚决,根本就不容反对。 在不得不分别那天,程志风将洛书匣给了冷萤,还给了冷萤一个地址,让她去他老家附近群山间的乱坟岗,为他竖一座碑,挖一个坟,将洛书匣埋在里面。 程志风还让冷萤去看看他的孩子生活得如何,让冷萤带给程相儒一笔钱,再带一句话。 “什么话?”程相儒顿时紧张起来。 冷萤清了清嗓子,用长辈的语气正色道:“孩子,你要勇敢、坚强、努力地活出自己的人生,忘了我吧!” 程相儒怔了怔,随即一拳砸在地上:“什么狗屁话!我怎么样无所谓,沫沫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已经没了妈妈,不能再没有爸爸啊!” “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妹妹的,她有一个好哥哥。而我……”冷萤很难过,眼圈红红的,应是真情流露:“其实我直到那时才知道,你爸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十几年都没见过一面。我跟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凶险,所以我能理解,他一定是为了保护你们,所以才一直没有跟你们联系。他,一定很痛苦。” 如果换做以前,程相儒肯定无法理解冷萤这番话。但今晚他见到了太多凶恶,见到了太多死人,甚至自己接下来是生是死都难以预料。他设身处地地去想,如果是他面对那些杀不完的坏人,他该怎么做? 或许,他的选择,不会比他爸更好。 冷萤调整了片刻呼吸,故作轻松地继续道:“其实那晚你挖你爸的坟时,我就在旁边。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看得出来,我是挺内向的一个人,不是很擅长表达……” “呃……你是认真的吗?”程相儒想到冷萤的话痨属性,真心有些无语。 你管这叫内向?你是不是对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冷萤道:“我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想通。我决定以后就守护在你身边了,做你的护道者,以此来偿还你爸对我的再生之恩。虽然我不知道护道者是什么意思,但我愿意用你爸教我的一切,来守护你。甚至,付出我这条命,我也愿意。” “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你真的不用这样。” “不,这是我存在的意义,也应该就是我的命吧!” 直到此时,程相儒才算是真正卸下防备,对冷萤有了信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爸不认识周叔?是他告诉你的吗?” 冷萤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你爸和黄叔他们喝酒时,曾不止一次说过,他活这一辈子,就黄叔他们四个朋友。他说,友情、亲情和爱情,对他来说都是奢侈的。他还说,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走上他这条路,希望在他有生之年,可以让一切有个了断。” “他说要守护一柄剑,那柄剑到底有什么用?会比自己的老婆孩子更重要?”程相儒依然不理解,如果他爸把那柄剑交出去,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不就可以像个普通人那样一直陪伴在家人身边了吗? 冷萤摇头:“这个……我真不知道。” 程相儒低头陷入沉思,冷萤明眸闪亮地盯着程相儒,没有出言打扰。 过了好一会,程相儒长叹一口气,似乎已经有了某种决定。他站起身,举起手电照向墙上壁画。 冷萤站在旁边轻声问:“如果咱们活着离开这里,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程相儒始终看着墙上壁画,语气坚决地道:“去找一个人,去见一柄剑!” 冷萤皱起眉头,似乎内心也很纠结。 片刻之后,她也有了决定,双眼放光地道:“我陪你一起!” 第43章 不朽萨满 曾经的程相儒对于未来是迷茫的,他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妹妹,至于自己的未来,他不在乎,也不敢去想。 直到听完冷萤的讲述,他才真正找到方向。 虽然陷入进了前所未有的绝境,程相儒却坚信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他不是怕死,他是知道,妹妹在等他回家,他更坚信,自己一定能够找到那个人,见到那柄剑! 程相儒认真地看着墙上壁画,寻找着关于那柄金剑的信息,想将上面所有内容全部记在脑中。 通过与冷萤对壁画的观察和探讨,程相儒大致理出了一段类似传说的故事线。 那名手持金剑的萨满在一个天上布满七彩祥云的日子,忽然降临在赫图阿拉城。 当时赫图阿拉城刚刚建立,百废待兴,似乎流行起了一场瘟疫,到处飘荡着索命的恶鬼。 萨满摆开祭坛,招来诸多仙家附体,驱邪退疫,拯救了赫图阿拉城。 没有等到最终满族进关夺天下,那名萨满便死去了,死前他将金剑献给了当时的族长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又将金剑埋进了父亲的坟中。 壁画讲述到这里,就结束了。 冷萤猜测,后来大清入关夺了天下,偷偷大兴土木建设了大清龙脉与无数疑冢,将祖辈的坟迁去了至今仍未被发现的大清龙脉,而永陵只作为悼念先祖的拜祭点。 这个推测不是无端胡猜,而是有一定依据的。 清朝刚建立时,天下大闹反清复明,永陵建在地面上,目标明显,不可能不被盯上。 古代人都很迷信,深信挖祖坟断子嗣的言论,所以肯定有非常多的义士恨不能刨了清朝皇室的祖坟。 那么,既然大概率清朝偷偷建造了大清龙脉,那么当时同努尔哈赤之父陪葬的那柄金剑,就极有可能也被转移到了大清龙脉。 只是不知道,后来那柄剑怎么就到了程志风的手上,更不知道那柄剑到底有什么意义,会引得那么多人争先恐后为争夺它付出生命代价。 程相儒和冷萤一边分析讨论一边往甬道深处走,不知不觉间看完壁画,到达了甬道尽头,却被又一扇木门挡住了去路。 木门很矮,需要蹲着进入,但没有上锁。木门上雕刻有百兽浮雕,刷了厚厚一层漆面,虽然沾有尘土,但仍明亮反光。 冷萤扭头看向程相儒,程相儒微微点头,冷萤会意,伸手去推木门。 一阵“吱嘎嘎”声响中,木门被缓缓推开。 冷萤俯身端着手电向里面照看,顿时惊异地“啊”了一声。 程相儒吓了一跳:“怎么了?” 冷萤小声道:“里面有个人!” 程相儒头皮一阵发麻,他是真的想不到在这秘密的地下深处会有人。 “咦?那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冷萤嘀咕了一声,倒拖着红缨枪当先钻了进去。 程相儒紧随其后,也弯腰钻进门内。 门后是一间面积大概在二十平米左右的封闭空间,在正对着门的方向上,有一座八角形石台,石台表面浮雕着与木门上一样款式的百兽浮雕。 石台上,有一个身穿兽皮的人盘腿而坐,双手搭在膝盖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像座石像。看样貌和穿着,像极了壁画中的那位萨满。 冷萤缓步往前挪蹭脚步,一点点向那人靠近。 程相儒有些担心地上前一步拉住了冷萤,冷萤冲程相儒微微点头,示意程相儒放心,然后继续往前走,径直到达那位萨满的面前。 “是死人。”冷萤观察片刻,长长呼出一口气:“真是奇怪,他应该是壁画中的那位萨满吧,就这么坐在这里,怎么没有腐烂?” 程相儒也猜到了这种可能,他猜测道:“会不会涂了不死水?” 冷萤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 确定没有危险,程相儒才放心观察这间密室。 墓室内没有任何财宝,只有满地的兽骨,还有很多粗壮的植物根须攀附在墙壁上,野蛮地四散延伸。 在墓室的一个角落,能看到有一截树干贯穿墓室向上延伸,破坏了墓室的墙面,根须深扎进石砖间,很是壮观。 冷萤冲着那不腐不朽的萨满遗体恭敬地拜了拜,绕着墓室走了一圈,亲身排查,确定墓室内没有任何机关陷阱,这才放下心来:“没想到,在这座疑冢上面,竟然藏着萨满的墓。更没想到,他的遗体保存这么完好,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程相儒也感到非常震撼:“你说你和我爸他们下过很多古墓,你见过有不朽不腐的古尸吗?” 冷萤点头道:“什么样的都见过,干尸、血尸、毛尸……但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表面看起来,真的跟活人没什么区别啊!” 程相儒又环顾一圈,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现在确定了,这边没有出路。咱们别打扰他的清净,再想想办法,看看怎么出去。” 冷萤点头,与程相儒一起再次拜了拜那位萨满,说了些“迫不得已才打扰请见谅”之类的话,然后一前一后退回甬道,并小心翼翼重新关好木门。 陈尚可还躺在墓道里没有醒过来,后脑处肿起了一个大包,应是冷萤那一记手刀的功劳。 两人坐在陈尚可旁边,都是满面愁容。 “我估计啊,那伙人现在应该就守在盗洞上面。只要咱们一露脸,他们肯定会乱枪打下来。”冷萤恼火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程相儒沉思片刻后道:“我记得下来的时候,在盗洞那边见到一具尸体。你说,咱们能不能拿那具尸体当挡箭牌,顶在头顶挡子弹?” “然后呢?”冷萤疑惑地眨着大眼睛。 程相儒又想了想,恼火地捶了一下地面:“然后还是个死啊,他们人多,还有枪,咱们就算上去了,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现在这摆明了就是一个死局,毫无生的可能,除非有另外一条路。 可下面的疑冢内满是浓烟,根本就没法再进去找出路。而且就算没有浓烟,下面的疑冢里到处都是机关陷阱,还有吃人的怪物,再进去里面,一样是十死无生啊! 冷萤恼火道:“不管了,就先这么耗着吧。看谁能耗过谁!” 程相儒泼了盆冷水:“咱们肯定耗不过他们啊,而且,他们如果没了耐心,完全可以把盗洞给封上,到时候咱俩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轰隆”一阵炸响,同时他感受到整个地面都在震动,尘土四处散落。 冷萤惊得跳了起来:“你是不是嘴开过光?” “开什么光?这是造孽啊!”程相儒也有些慌了,他大概猜到了那声巨响代表了什么。 那伙人失去耐心了,应该是炸塌了盗洞,想要彻底将程相儒和冷萤憋死在这下面! 第44章 重回人间 “我去确认一下!”冷萤转身就要往外跑。 程相儒急忙上前一步拽住了冷萤:“不用确认了,没什么意义。” 现在盗洞那边不管有没有炸塌,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深在地下,对于上面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基本不可能沿着盗洞从原路返回。 冷萤无力地背靠墙面,自责道:“都怪我,我要是不那么冒冒失失跑下来,你也不会跟下来,咱俩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程相儒语气诚恳地安慰道:“不能怪你,就算你当时没下来,后来我看到他们抓着陈哥下来,我肯定也会想要跟下来看个究竟。反正现在已经这样了,再后悔也没任何意义。你和我爸他们以前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你好好想想。” 冷萤绞尽脑汁地去回想,想了好一会,轻叹气摇头道:“没有。” 程相儒来回踱步,低头凝眉苦思对策。 冷萤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不敢出言打扰。 过了好一会,程相儒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停了下来,双眼放光地扭头看向甬道深处那间萨满的主墓室:“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冷萤惊喜不已,上前一步急问。 程相儒弯腰去扛昏迷中的陈尚可:“先进去再说,是个笨办法,我也不知道可不可行,但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冷萤收起红缨枪,跟过来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架着陈尚可,穿过狭窄的甬道,再次推开那矮小的木门,重新回到主墓室内。 那位萨满还盘膝坐在那里,恬静、神秘又庄重,兽皮服饰柔顺地泛着流光,头上的鹿角冠饰威严耸立,仿若蕴满着大自然的祝福。 程相儒暂时将陈尚可放到墙角,扭头问冷萤:“你带铲子或者鹤嘴锄之类的东西没?” 冷萤微微点头,蹲下身子在旅行包里一阵翻找,拽出来一柄折叠铲递给程相儒。 程相儒开心道:“我就知道,你的包总是不会让我失望。” 冷萤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该不会想要直接从这里挖出去吧?” 古墓建筑中,常常会用到浇浆封土的技术,用糯米粉、草木灰等物混合在一起,利用混合物的黏性来砌墙做密封,坚硬程度堪比混凝土,再往上还有坚实的夯土层,铲子敲在上面最多只能打出白印。 正是因为古墓被这些坚硬的材料一层层封闭,所以现在很多盗墓贼及考古发掘的工作者,都会用到炸药来开洞。 况且,这是东北的雪季,上面除了夯土层,还有冻土层。 从墓内往外,并且只用铲子,就想挖出一条路,简直是天方夜谭。 程相儒指着墙角那破开墓顶,野蛮向外生长而出的粗壮树干:“从那里挖,肯定能挖出去!” 冷萤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顿时面露喜色:“还真是!” 在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坚不可摧,面对生长的力量,再坚实的夯土,也会被破开。 曾经就有人做过实验,坚硬又紧密贴合的头盖骨,用很多工具都无法破开,最终却被一棵植物幼苗轻松顶破。 看这间墓室,已经被无数植物根须破坏得不成样子,料想无论是墓墙还是夯土层,都应该已碎裂成无数碎块,而树干本身又能用来攀附。 用铲子往外挖,或许算是个笨方法,但成功的概率必然很大。 程相儒从小被村霸欺负,经常爬树躲藏,练就好身手。 只见他摘下旅行包,腰间别上折叠铲,轻巧如猿猴般攀上树干,到达墓墙斜上角。 他咬着手电观察片刻,在碎裂的石砖间找到缝隙。 他双腿夹紧树干,双手展开折叠铲,将铲头插入缝隙,用力一撬。 只听“哗啦啦”碎响,乱石和碎土纷纷掉落,露出黑褐色的土层。 “你小心点!要是累了,别逞强,换我!”冷萤在下面大声叮嘱。 程相儒嘴里咬着手电,不好说话,只能微微点头。 贴着树干的位置,石墙碎裂严重,土层也相对松软。 程相儒没用几铲,就挖出来了个接近半米的坑。他又向上爬出一段,重复之前的动作,又挖了些碎土下来,进一步延伸地道。 如此挖了一会,程相儒感觉有些吃不消了,腮帮子都僵得麻了。 他小心爬回墓室地面,拍了拍满头细碎石土,将铲子丢给冷萤:“换你!我休息一下,等会再换回来!” “嗯!”冷萤点了点头,也学着程相儒的样子,摘下口寨,咬着手电,沿着树干向上攀爬,到达顶部后便用铲子去刨挖。 这时,陈尚可忽然动了动,发出一声呻吟,好像又要醒过来了。 如果换做之前,程相儒肯定要开心地扶起陈尚可,喂他吃些东西喝些水,但现在他犹豫了,纠结着要不要也来一记手刀,再把陈尚可劈晕过去。 “他又要醒了!”程相儒憋着嗓子用另一种声音发出提醒。 冷萤很快爬了下来,程相儒问她要不要再敲晕,冷萤摇头道:“不行,再敲晕,就怕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怎么办?”程相儒有些不知所措。 冷萤重新戴上口罩,翻出来一条粗麻绳,冲程相儒扬了扬下巴。 程相儒也赶紧戴好口罩,与冷萤合力将陈尚可五花大绑,还从陈尚可的衣服上割下来几条布,遮其眼睛塞其嘴。 陈尚可迷迷糊糊恢复意识后,“呜呜”低吟着挣扎,冷萤走过去给了他一脚,故意哑着嗓子,模仿男人的低沉嗓音:“给老子老实点,不然就弄死你!” 陈尚可果然老实了下来,似乎以为自己还落在高壮那伙人手里,不敢乱动分毫。 处置好了陈尚可,冷萤和程相儒继续轮流去挖地道,期间交替了不知道多少次,也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次,就在他俩将程相儒包中的食物和淡水全部消耗殆尽不久,在用了冲击钻、铲子、铁扦等诸多工具艰难破开层层冻土后,地道终于挖通了! 冷萤第一个探出头去,在厚实的雪层间,她看到远处天边夕阳将雪国镀上淡金色,她看到头顶柳树垂枝随寒风摇曳,她呼吸到新鲜又冰凉的空气,她听到凛风欢呼尖啸…… 所有这一切,都好似在欢迎他们,重回人间! 第45章 车内有人 冷萤用力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能够闻到有一股火药燃烧后的焦糊味儿。 她不敢大意,依然只探出个脑袋在外面,像只土拨鼠,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远处,那顶帐篷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狼藉,焦黑的土壤突兀地暴露在皑皑白雪间,好似经历过轰炸。 冷萤知道,那一定是昨夜那群亡命之徒用炸药炸毁盗洞后留下的痕迹。 仔细观察一圈,不见再人,冷萤才爬出地洞,警惕地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危险,才重新返回地下,冲焦急等待的程相儒做了个手势。 程相儒微微点头,正要爬上去,却想起墓室角落仍被捆绑着的陈尚可,他扭头看向陈尚可,眉头紧锁,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冷萤压低声音道:“你把他绑好,我把他先拉上去。” 说完,两人合力将陈尚可拖拽到地洞下面。 陈尚可似乎是怀疑自己要被害死,“呜呜”低吼着挣扎,被冷萤狠狠踹了一脚才老实。 程相儒有些于心不忍,略带埋怨地看了一眼冷萤。 冷萤眨了眨眼睛,不以为意。 随后,冷萤重新爬回地面,掏出绳索并绑了块石头丢回洞内。 程相儒拽过绳索,绑在陈尚可腰间,并用力向下拽了拽,告知上面的冷萤,他这边已经准备妥当。 不一会,绳索开始绷紧,陈尚可挣扎着被拽起,缓缓上升。 程相儒检查一圈,确定没有什么东西遗漏,最后又向墓室内那具萨满的遗体拜了拜,这才爬上树干,从下面托举着陈尚可,咬牙吃力地向上爬去。 重新回到地面,程相儒自心底生出劫后余生的快感,忍不住大吼一声,任吼声在山谷内回荡,激落树杈上的积雪,他只觉得心胸畅快。 这忽然一嗓子,把冷萤和陈尚可都惊了一个激灵。 冷萤是担心程相儒把坏人喊过来,陈尚可则是纯粹被吓到了。 冷萤将程相儒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这个怪笑变态,该怎么处置?” 程相儒也没什么主意,有些头疼。 按他所想,肯定是要赶紧向陈尚可问清楚周老板他们现在何处。 但如果现在直接给陈尚可松绑,以真面目去面对,那太多事情难以解释清楚。 可如果继续这么绑着陈尚可,也不是个办法,总不能在雪地里拖着他到处乱跑吧? 程相儒冲冷萤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什么主意。 冷萤眼珠转了转,小声提议:“要不这样,我假装揍他一顿,趁机给他松绑,撂两句狠话吓唬吓唬他。然后咱俩藏起来,等他自己解开绳子,咱俩再悄悄跟踪他?” 这算是一个办法,但却有风险。 如果陈尚可恢复自由后,没有跑去找周老板他们,而是独自逃生,该怎么办?如果这期间再遇到那伙亡命之徒,那又该怎么办?还有,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了,如果跟丢了,怎么办? 程相儒说出自己的担心,冷萤也因此陷入沉思。 过了好一会,两人都没想到更好的办法,眼看着陈尚可已经被冻得蜷缩在雪地里抖得厉害,他俩都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程相儒咬牙道:“那就赌一把,按你说的做吧。我先躲起来,剩下的交给你了。” “好的!”冷萤撸了下袖口,准备大展拳脚。 程相儒拽住冷萤,忍不住低声叮嘱:“一定小点劲儿,千万别把他给打废了。”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你可一定藏好,一会别被发现了!”说完,冷萤向着陈尚可走去。 程相儒左右环顾一圈,找了一棵粗壮的树做遮挡,暂时躲了起来,远远观察着冷萤那边。 冷萤回到陈尚可旁边,先是对陈尚可一顿拳打脚踢,“嘭嘭”闷响声不绝于耳,看得程相儒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打过之后,冷萤粗着嗓子对旁边的空气狞笑道:“咱们走吧,把他留在这里喂狼,不会有人知道的!” 撂下狠话,冷萤缓步走出一段距离后,猛然加速,跑到了程相儒藏身之处,与程相儒一同观察陈尚可的动静。 程相儒幽怨地看了一眼冷萤,埋怨道:“不是说了下手轻一点嘛?” 冷萤有些委屈:“下手再轻,就不像了,他会怀疑的。你放心吧,你听声音感觉好像很重,实际并没多疼。” 两人等待了好一会,果然看到陈尚可挣脱了捆绑,扯掉遮眼和堵嘴的碎布,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程相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陈尚可接下来会做什么选择,只能抱有赌博心理地静静等待。 只见陈尚可观察周围一圈后,扭头扶着树干,步履艰难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此时太阳已经斜落下西山,天色开始加速变暗,为程相儒和冷萤的隐藏起到了帮助,但也让两人的跟踪增大了难度,逼着他俩不得不缩进与陈尚可间的距离。 陈尚可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自己被跟踪了,明显有些慌神,竟踉跄着加快速度跑了起来。但他伤得实在有些重,再加上一天一夜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身体虚弱得厉害,每跑一段距离就会摔跌一个跟头,看得程相儒很是不忍。 “要不算了吧,我去帮帮他。”程相儒看到陈尚可跌坐在地上好一会都没起来,只大口大口地吐着白汽,实在是内心不忍。 冷萤忙拉住程相儒:“我有办法,看我的!” 说着,冷萤扭头压低身子借着树木掩护,跑到了远处。她双手放在脸颊两侧扩音,发出“嗷呜”一声狼叫。 这办法还真有用,陈尚可明显被吓到了,猛地跳了起来,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力气,竟继续快速狂奔。 冷萤很快追到了程相儒旁边,一边跑一边低声问:“怎么样?我聪明不?” 程相儒哭笑不得:“你这得是有多损啊!” 冷萤毫不在乎:“反正有效就行。他死不了的,你放心吧。” 两人跟着陈尚可翻过两座山头,越跑越觉得周围眼熟,甚至可以看到雪地中出现很多有人走过的痕迹。 借着微亮发蓝的天光,冷萤忽然抬手指向远处山坡下:“你看,那是不是你们的车?” 程相儒定睛一看,果然在极远处看到了一个黑点靠在宽阔又扭曲的路旁,好像真是周老板他们开过来的那辆车。 真不知道陈尚可是怎么辨别的方向,竟然找了回来。 程相儒对陈尚可有些失望,他没想到陈尚可竟然只顾自己逃命,并没有去找周老板他们。 冷萤压低声音建议道:“既然知道他要去哪,那就好办了。要不这样,我继续跟着他,你用雪把脸洗干净,换身衣服,先绕回到车那边等着。等他到了,你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跟他问个清楚了。” 程相儒觉得这确实是个方法,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如冷萤所说,脱掉身上的蓝色寿衣,又换了件外套,摘掉口罩,忍着冰凉用雪洗干净手脸,从另一个方向绕向那辆车。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即将到达车附近时,在已经漆黑的夜色中,那辆黑色汽车竟忽然发动,车灯也跟着亮了起来。 车里,竟然有人! 第46章 冤家路窄 车内竟然有人?这大大超出了程相儒的预料。 他不知道车内是敌是友,不敢贸然上前,于是躲在树林中,借着浓密的夜色掩护,静静观察着那辆车。 滚滚白烟从车后的双排气筒喷出,车身微微颤动,过了几分钟后,车子竟然缓缓动了起来,向着一个方向驶离。 程相儒心急不已,想追又不敢,只能干瞪眼。 他不太理解,那辆车的四个轮子,不是都已经没气了吗?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给轮胎补好了气?他更想知道,车内到底是谁? 又过了好一会,程相儒看到有个漆黑的人影出现了,从那人踉跄的走姿可以大致猜到,那人应是陈尚可。 陈尚可应该也是看到了那辆车驶离,明显有些慌了,他留在原地四处张望,不知在找着什么。 程相儒重新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穿戴已经换新,这才从黑暗中走出,缓缓向着那人影靠近。 陈尚可见有人来了,因为实在太黑,辨认不清楚来者是谁,转身就跑。 程相儒焦急追赶,边跑边喊:“陈哥!” 陈尚可听到声音熟悉,这才停了下来。他好似瞬间被抽空了体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仰面朝上地躺在积雪中。 程相儒来到陈尚可旁边,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陈哥,你这是怎么了?周叔他们呢?” 陈尚可掉了好几颗牙,说话漏风,他胸口剧烈起伏,嘴里含糊不清地不知说着什么,像极了呻吟。 程相儒凑近去听才听清,陈尚可说的是:“高壮是叛徒,周老板他们被困在地下,我……我……” 说到这里,他竟是一口气没接上来,眼白一翻,又昏了过去。 程相儒大惊失色,用力去推陈尚可,唤了好几声,都不见陈尚可有任何反应,顿时心乱如麻,完全没了办法。 陈尚可的呼吸已经非常微弱,如果再在这荒郊野外冻一夜,必死无疑! 可周老板他们现在生死未知,说不定也在等着人去救。 程相儒双手抱头缓缓蹲下,只恨自己太弱太无力。 忽然,“嗡嗡”响声由远及近传来,程相儒扭头看到两个车灯打着晃眼的光束,正向这边驶来,惊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从陈尚可刚说的话可以知道,周老板他们还被困着,那之前把车开走的,极大可能是高壮为首的那伙亡命之徒。 如果是他们去而复返,程相儒自知凶多吉少,但他现在又实在下不了狠心把陈尚可自己丢在这里。 正踌躇不决时,那辆车越来越近,除了听到“嗡嗡”发动机轰鸣,“哗啦啦”防滑链碰撞,还能听到“哐当哐当”的车身乱响。 程相儒抬手挡眼,定睛一看,一下子就认出了来车正是冷萤那辆破面包车。 车到近处,车门打开,已经重新换了一身衣服的冷萤从车上跳了下来,惊呼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程相儒知道冷萤这是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于是配合道:“我和我哥被抢了,我哥受了很重的伤。你能不能救救我们?” 冷萤走过来,冲程相儒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陈尚可,试探着问道:“你哥这是怎么了?” “昏过去了。”程相儒说着,在陈尚可胳膊上用力掐了一下,不见陈尚可有丝毫反应:“真的昏过去了。” 冷萤挑了挑眉:“没死就行,赶紧把他抬车上去吧。” 两人抬起沉重的陈尚可,将之丢进臭烘烘的车内,关好门后,冷萤见程相儒没有要上车的意思,警惕地上前一步抓住程相儒的胳膊:“你想干嘛?” 程相儒急道:“陈哥昏过去之前,告诉我,说周叔他们被困在地底下了。我得想办法去救他们!” “你冷静点!就你现在这状态,而且你还不知道他们在哪,你去哪救,拿什么救?” “我……” 程相儒哑口无言,但仍不甘心,站在原地始终不动。 冷萤劝道:“咱们先带怪笑变态回镇上,先把他的命给保下来。最多不超过一夜,我相信他肯定能醒过来,到时候你搞清楚状况,大不了我再陪你来一趟,总比你一个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要强吧?” 程相儒仔细想想,发现确实是这么个理,这才勉强点头,长叹一口气:“那好吧。” 回到车上,车内那股子恶臭味儿,对已经在地府门前走过一遭的程相儒起不到任何刺激,反而车内缓缓升起的温暖,让他感觉舒适和放松了不少。他眼皮控制不住地上下打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程相儒缓缓醒来,扭头看到冷萤眼神直勾勾地不停点头,车子却仍在行驶,把他顿时给吓精神了。 “喂!喂!”程相儒伸手去推冷萤。 冷萤一个激灵,猛地一脚刹车踩下,差点把程相儒给射出去,也让后面的陈尚可翻滚着撞到了椅背上,额头上磕出来个油光锃亮的半球形大包。 “换我开吧。”程相儒拉起手刹,催促冷萤让出位置。 冷萤也确实太累了,没有推辞,开门下车换到副驾驶来坐。 程相儒开车手法很生,在冷萤的耐心指导下,才终于重新发动车子。 冷萤盯了一会前路,确认程相儒开车确实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她扭头看向后面脸贴椅背、双膝半跪造型的陈尚可,皱了皱眉,转身向后,拨平陈尚可的身子,“啧啧”感叹道:“这货也忒惨了点。” 穿着得体又非常注重言谈的“岭南”风水先生,现在哪还有个人样?真是闻者动容,见者落泪,最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他也会沉默。 “你别管他了,赶紧睡一会吧,等会再换我。”程相儒认真开车,仍不忘关心冷萤。 冷萤点头,抱着双臂,斜靠着车窗,双眼没闭上多一会,便沉沉睡去。 两人轮流开车,交替睡眠休息,一直开到后半夜,才终于回到县城。 这个时间点,整个县城除了路灯,全是黑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家仍在营业的旅馆都找不到。 两人商议过后,决定带陈尚可先去县医院,看能不能混张病床。虽然这不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总比露宿街头要强。 可是,当他们来到县医院停车场,却猛然看到,周老板他们那辆黑色的suv,正静静停在那里,还有人守在车头处抽着烟。 真是冤家路窄! 竟然,在这里又碰上了! 第47章 是自己人 县医院的停车场不大,这个时间段,基本上没有几辆车。 程相儒他们这辆车虽然很破旧,却很容易被注意到,守在黑色suv车头前的那人,一边抽着烟,一边盯着程相儒这辆车。 烫红的烟头忽明忽暗,像是随着心脏在紧张跳动。 现在的处境,让程相儒和冷萤都有些为难。 如果立刻开走,行为实在太可疑,必然会被注意到,极大可能会让他俩被盯上。并且离开了医院,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以陈尚可当前的状态必然扛不了多久。 可如果留下来,那又该怎么做? 冷萤将车子停在稍偏的位置,戴好口罩,低声道:“我先下去看看,你留在车上。实在情况不对,我就开点药再出来,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程相儒满心担忧,忍不住叮嘱:“一定要小心。” 冷萤凝重地点了点头,熄灭车子,关掉车灯,开门跳下了车,装作普通人的样子,用兜帽罩住头,快速钻进急诊楼大门。 程相儒在车上,通过倒车镜观察黑色suv的方向,竟看到刚刚抽烟的那个男人走了过来。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暗暗摸出于大脑袋的那柄手枪,手臂和腿都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如果出现枪击事件,那可就相当于把事情闹大了,估计他明天就会登上头条,到时候再牵扯出荒野外的那几条人命,以及盗墓的事实,他极有可能会被判吃枪子。 这么大一口黑锅,他可不想背! 想到这里,程相儒忙将枪藏到座椅下面,屏气凝神地盯着越走越近的那个男人,脑中有些混乱,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男人到车旁后,绕着车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主驾驶侧,贴着车窗往里面张望。 程相儒真想一脚踹开门冲下去跟那男人拼命,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深呼吸几番调整好自己状态,戴上口罩,开门下了车,语气不善地冲那人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谁知那人竟快步绕过车头来到程相儒面前,上下打量程相儒一番后,面露喜色道:“你怎么在这里啊?” 程相儒后退半步,保持两人间距离:“你想干嘛?是不是认错人了啊?” 那人急道:“哎呀!我是谭成啊!你不记得我了?” 程相儒闻言一愣,定睛去看,借着急诊楼散出来的灯光,终于勉强看清面前这男人的样貌。 果然,这人是聚芳斋的伙计,是周老板比较信任的手下,名叫谭成。 当初程相儒第一次去聚芳斋,还是谭成听周老板吩咐,交到程相儒手里五千块钱。后来两人在聚芳斋又打过好几次交道,见面都会点头打招呼,虽然谈不上多熟,但算是认识。 程相儒本以为来的是高壮的人,万万没想到是自己人,顿时喜形于色。他急忙摘掉口罩:“你怎么在这里?周叔呢?” 谭成又掏出一支烟点上:“老板他们受了不轻的伤,昏迷不醒,已经被兄弟们送进去了。”说到这里,他长长吐出一口烟,满脸郁闷:“我还担心着呢!我接到老板电话后,就和兄弟们马不停蹄地一路开车找你,我在路上看到这辆车了,是真没想到你会在车上。早知道……唉!不谈了,人没事就好!” 程相儒瞥一眼面包车,内心几经纠结,还是没敢将陈尚可在车里这件事说出来。他现在还没有完全信任谭成,于是问道:“谭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谭成一口口地抽着烟,耐心解释道:“老板不放心,带着你离开那天的中午,就给我发了消息,让我多带点兄弟过来做接应。我们出发晚了一天,刚到县城,就接到老板电话,说是让我按他给的地址找过去,沿路接上你,说是队伍里可能藏了个叛徒,他不得已把你给支开了,让我一定要保护好你。唉!我一直到了地方,到处找,都没找到你,可把我给急死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冷萤急冲冲地跑了回来。 冷萤一个健步冲到程相儒身前,目光如刀地紧紧盯着谭成,看得谭成有些紧张。 “这位……怎么称呼?”谭成不知眼前女孩身份,试探着询问。 冷萤冷声道:“雷锋!” 谭成闻言一愣:“真名?” 冷萤没回答,依然保持高度警惕。 谭成尴尬地勉强干笑两声:“我知道,我知道,东北人都是活雷锋。” 程相儒从冷萤身后探出身子:“谭哥,能带我去看看周叔吗?” 只有见到周老板,程相儒才能完全信任谭成,才敢把陈尚可从车上抬下来送去急诊。 冷萤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程相儒:“你们认识?” 程相儒点头道:“对,是自己人。” 冷萤向旁边让出一步,但依然保持着警惕,她暗暗将一只手伸进旅行包,摸到一根铁扦,只待情况不妙就动手。 谭成连连点头:“行啊,我要不是在等兄弟们的消息,也早就想进去看看老板了。兄弟们到处找你呢,等会我得赶紧通知他们回来。咱们先去见老板吧!” 说着,谭成在前面带路,当先快步走向急诊楼。 冷萤看向程相儒,程相儒表情凝重地微微点头,冷萤又看向面包车,程相儒摇了摇头。 “好吧。”冷萤明白程相儒的意思,不再多话,陪着程相儒快步追上谭成。 或许是因为两人身上都沾了面包车内的臭味儿,医院内的患者和医护都对他俩侧目而视,但他俩浑不在意。 谭成去打听了一圈,回来告诉程相儒,周老板他们已经进了住院部,然后带着程相儒和冷萤急冲冲地离开急诊楼,钻入住院部大楼。 在单间病房内,程相儒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周老板,病床旁还守着两个聚芳斋的伙计。 有人冲谭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老板刚刚醒过来了,才睡下,还是不要打扰老板了……” 话没说完,却听周老板一阵咳嗽。 程相儒连忙上前,来到病床一侧,发现周老板面色苍白地正一边咳嗽一边望着他,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周叔,你慢点。”程相儒的眼圈红了,上前一步扶起周老板。 “其他人都出去吧,我有些话要跟小程说。”周老板声音微弱,但语气严肃。 谭成几人互视一眼,齐齐点头,陆续走了出去。 冷萤犹豫片刻,也跟着退了出去,并在外面关好了门。 病房内,此时只剩下周老板和程相儒二人。 第48章 问个清楚 周老板不知是受了什么伤,头上缠着绷带,绷带和衣领上都沾有血迹,面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虚弱。 他左手手背上扎着针,贴着医用胶布,透明的塑料管从他的左手手背一直连到病床头上的药瓶内,透明药剂滴滴轻点。 程相儒看到周老板缓缓向他抬起右手,他忙上前一步,双手攥住周老板的右手:“周叔,你别动了。” 周老板声音沙哑,嘴唇微颤,声音哽咽:“孩子,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以为你……” “周叔,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程相儒看到周老板这个状态,心里很难受。 周老板闭上眼,缓缓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声音轻缓,似在安慰程相儒,又似在安慰自己。 “说说你离开之后,都去了哪里,好吗?我让小谭他们到处找你,始终找不到你,我真的很担心。”周老板依然闭着双眼,声音越来越微弱,好像随时都会睡着一样。 程相儒轻轻点头:“嗯,我说,我说……” 他告诉周老板,自己离开后,按着手机上的导航指向往回跑,半路上遇到了一辆车,就把车拦了下来。开车的是一个女孩,人很热心,也很善良,带着他回了县城,但因为实在太晚,他就在县城住了一晚上。 就在今天白天,他在县城到处找,终于买到了打气筒,然后让那女孩带着找了回去。可他到了地方,却发现那辆黑色suv不见了,只看到浑身是伤的陈尚可昏迷倒地。 于是,他就带着陈尚可回到县里,找到县医院想救治陈尚可,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谭成,继而得知周老板也在这里。 周老板静静地听着,双眼始终没睁开,也没有任何反应,直到程相儒内心忐忑地讲完,他才缓缓睁开眼,语气略有责备:“我看那女孩,很不简单。她为什么要帮你?她到底有什么所图?她是什么来头?你都知道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容易信任陌生人呢?” 听完这话,程相儒心里“咯噔”一下。他实在没想到,周老板的眼睛会如此毒辣,只一眼就看出冷萤的不简单。 他内心中最忐忑的点,其实并不在这里。他和冷萤是昨晚回去的,还特意把那辆面包车藏了起来。如果这期间面包车被谭成他们发现,并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周老板,那么谎言一戳就破。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他的去向根本没法解释清楚。 但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里,程相儒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圆下去:“我给了她很多钱,所以她才愿意帮我,周叔,你别多想,她真的很好……” 周老板微微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能够闻到,你和她身上,都有不死水的香味儿,虽然有一股恶臭遮盖,但不死水的气味儿是怎么都盖不住的。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程相儒的后背惊出冷汗,故作惊讶的模样:“不死水是什么?我说她的车里太臭了,她就喷了些香水,是不是那个香水叫不死水?” 不知周老板出于什么考虑,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转移话题道:“林霞绮和朱洛夫他俩也受了伤,但伤得不重。高壮是叛徒,是他害了我们。唉!尚可怎么样了?” “他……还在车里!”程相儒猛然想起那个可怜人,顿时急了:“周叔,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照顾一下陈哥。” 周老板再次缓缓闭上眼睛,微微点头,没再说话。 程相儒轻缓脚步退出病房,正看到冷萤和原在病房中的两人相对无言地守在门口,谭成不知去向。 “怎么样?”冷萤上前一步问道。 程相儒低声道:“周叔休息了,我得赶紧去救陈哥。” 说完,他同另外两人点头示意,然后带着冷萤向外快速走去。 直到进了电梯,冷萤才问:“你们聊什么了?我看你怎么满脑门都是汗?” 程相儒将他与周老板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了冷萤,冷萤听后皱起眉头:“山羊胡是狗鼻子吗?这都闻得出来?有点麻烦了。” 按冷萤的打算,她接下来是无论如何都要守在程相儒身边的,要陪着程相儒一起去找到程志风。但周老板已经认出不死水,那她的身份就要好好编排编排了。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要不,咱们说实话吧?周叔不是坏人。”程相儒弱弱地提出建议。 冷萤瞥了程相儒一眼,没好气道:“现在我还确定不了山羊胡找你爸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你要是傻了吧唧地跟他说实话,可就是把我给卖了。” “那怎么办?”程相儒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冷萤平静道:“你别想这些,该忙什么忙什么,我来想想怎么说。” 两人说到这里,电梯正好到达一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程相儒看到谭成等在外面,手里还攥着手机,应是刚打完电话,通知那些还在到处找程相儒的兄弟们回来。 “你们怎么下来了?老板咋样了?”谭成焦急询问。 程相儒走出电梯:“周叔休息了。谭哥,帮个忙,陈哥还在车里呢。” “好好好!”谭成不废话,跟着程相儒跑去将仍在昏迷中的陈尚可抬了下来,一直将其送进抢救室。 直到接到医生通知,说是陈尚可已经醒来,让家属去办理住院手续,程相儒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陈尚可看起来挺惨,但基本都是皮外伤,他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体能透支太严重,在医院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好过来。 程相儒忙活了一晚上,在天快亮的时候,看到周老板的手下们陆续归来,发现竟有十几人之多,这让他踏实了不少。 既然他们有这么多人在,那么就算再遇到高壮那伙人,也不用怕了。 按理说,他现在也是极度疲惫,应该和冷萤去找地方休息。 但冷萤不同意,她对程相儒说:“现在正是把一些事搞清楚的好时机。他们几个当事人都不在一起,这时候去问,更能问出真相。最好,先从怪笑变态那边下手!” 是的,程相儒虽然一直很听周老板的话,但这两天发生的事,有太多疑点了。 汽车的轮胎是谁放的气?为什么周老板把他单独支开?高壮那伙人到底什么来头?程相儒不在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程相儒没有犹豫,当即决定听从冷萤建议,要去先找陈尚可问个清楚! 第49章 来龙去脉 陈尚可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已经恢复了很多,只是那副惨样短时间内是恢复不了了,不知失去帅气和体面的他,会不会因此抑郁。 冷萤不方便出现,等在住院部一楼缴费点那边的长椅上,身上的臭味儿让她周遭数米内靠不近人,正让她落得个清净,可以抱着旅行包先眯一下。 程相儒守在陈尚可的病床边,见陈尚可醒来,从谭成拎来的一袋子水果中取出一个苹果,闷头削皮。 “小程?我……这是在医院?”陈尚可看着满眼素白,感受着温暖,想到之前的遭遇,恍如隔世。 程相儒削好苹果,切成小块放进塑料袋,用刀尖扎起一块递到陈尚可嘴边:“陈哥,你终于醒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周叔他们也住院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啊?” “周老板他们没事?我还以为……真是谢天谢地啊!”陈尚可长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小程,你自己吃,我牙掉了好几颗,吃不了这玩意。” “对了,陈哥,怎么没看到高哥啊?”程相儒明知故问,摆出关心的模样。 陈尚可恨恨道:“别提那个瘪犊子!他他娘的玩无间道呢,差点弄死我们!” “到底怎么回事啊?”程相儒放下苹果和刀,满面焦急地盯着陈尚可。 陈尚可叹了口气道:“唉!别提了!造孽啊!” 看他胸口剧烈起伏的样子,应是气得不轻。 按照陈尚可的讲述,他们这几个人中,就高壮的身份最复杂,并且高壮是唯一一个听到消息后自己跑来找周老板要求加入的,而包括陈尚可在内的其他人,都是周老板知根知底的老朋友,是周老板主动联系的。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周老板也很犹豫要不要同意高壮加入,但高壮确实野外生存经验远高于其他人,对整个队伍会有比较大的帮助。并且,之前他们有过一些合作,所以周老板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同意。 但即使如此,周老板对高壮仍没有完全信任,他暗中安排了一些人,后续跟过来做接应,一是提防高壮闹出什么幺蛾子,二是方便后续的一些安排。 可谁能想到,高壮背后还有其他势力,他混进周老板的队伍,就是为了借助这边人的能力,想找到大清龙脉的位置,并已经暗暗对周老板他们动了杀心。 在刚进入大清龙脉范围内时,他们不是分开去寻找盗洞了吗? 在那时,周老板就发现高壮行为可疑。 当然了,具体哪里可疑,陈尚可不知道,他只是后来听周老板说的。 为了保证程相儒的绝对安全,周老板一边暗暗让陈尚可回来把汽车的四个轮胎全部放气,想以此创造一个让程相儒离开的由头,一边催促自己的人抓紧过来接应。 在程相儒离开后,他们又在那附近找了很大一圈,但周老板却故意让陈尚可乱带路,想拖延时间,等待自己的人赶到。 高壮不傻,后来也看出不对劲儿了,于是暗暗喊来了他的人,开始对周老板他们动手。 其实高壮那伙人也有两手准备,他们找了两个土夫子来帮忙,提前到了这边,更是提前一天就进了山。 陈尚可甚至怀疑,他打听到的那队地质勘探员,并不是程志风一伙,而是高壮的同伙。 高壮同伙找来的两个土夫子不太中用,带着他们兜了几天,又查资料又满山乱跑,啥都没找到,所以高壮才对周老板这边有比较大的期待。 不过在察觉到周老板起疑后,高壮意识到不能再拖下去,同时他判定陈尚可是队伍中寻找古墓的主力,所以他喊人过来后,绑了陈尚可,并想对周老板他们下杀手。 在追击过程中,周老板三人意外跌入一个地洞。 高壮本以为是找到了大清龙脉的盗洞,想要追进去,但他那同伙中的盗墓贼坚称那个盗洞位置在死地,下面不可能有古墓,再加上陈尚可也顺势跟着附和。 于是高壮在与同伙们商量后,放弃了跟进的打算,并炸毁盗洞,想将周老板三人困死在那下面…… 后来陈尚可的遭遇,程相儒基本上知道的大差不差了。 他们找到了那座疑冢的位置,挖出盗洞,进入那巨大如地下迷宫般的疑冢内。但他们什么也都还没找到,就先折进去了一个兄弟。 高壮气急败坏,命人杀死了那两个土夫子泄愤,然后继续带人探查地宫,还想让陈尚可在前面探路。 他们找到一间密室,发现满地夜明珠和一口石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遭受到神秘怪物的袭击…… 程相儒听到这里,暗暗咋舌,心说这些人竟然把黑毛蜘蛛的虫卵当成夜明珠,还真是死得一点都不冤枉。 当然,他自己当时也差点认错,如果不是看到陈尚可他们的处境,再加上有不死水保命,估计他和冷萤也都得交代在那下面。 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程相儒虽然心中仍有许多疑问,但都已经不重要了。 不管出于什么考虑,程相儒暂时可以确定,周老板还是很在意他的。 至于值得不值得完全信任,还要看他爸程志风是不是真的来过这里,更要看周老板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找程志风,还是萨满古墓壁画中提到那柄金剑。 这些疑问,暂时得不出个结果,恐怕只能以后慢慢探究了。 两人正聊着,病房门忽然打开,巡视病房的医生走了进来,认真检查陈尚可的身体状况。 程相儒还没等到医生离开,就见谭成带着两个人过来替班。 知道不可能再问出什么了,程相儒又关心了陈尚可几句,这才离开,去到一楼找到冷萤。 冷萤正睡着,还打着呼噜,引来周围很多人侧目。 他俩昨夜被浓烟呛得很惨,整个呼吸系统都不通畅,打呼噜倒是情有可原,只是实在不太雅观。 程相儒无奈走过去唤醒冷萤,冷萤揉了揉眼睛,第一句不是问程相儒有没有打听到有用信息,而是问程相儒,她刚刚有没有打呼噜。 “打了,挺欢快的,我都有点不忍心叫醒你。”程相儒如实告知。 冷萤环顾一圈,见仍有人偷偷看她,顿时郁闷了:“太丢人了吧?” 程相儒安慰道:“没事,你戴着口罩呢,而且就算没戴,也没人认识你啊。” 冷萤微微点头:“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这时,她才想起来问重点:“对了,怪笑变态怎么跟你说的?” 程相儒低声道:“咱俩先去找个地方住下来吧,上车了我再跟你说。” 第50章 暗中有贼 两人上了车,离开医院,缓缓行驶在县城的街上。 冬季的降临,带来了冰寒地冻,也让生活在这片黑土地上的人们进入到了缓慢的生活节奏中。 有些呛人的雾霾无处不在,人们低头走着路,遇到熟人会驻足攀谈。 冷萤说,东北人说话挺有意思,两个熟人遇到一起,都不知道聊啥,就能聊好一会,每个人都很健谈。 “你干哈去呀?” “不干哈啊,你呢,干哈去啊?” “我也不干哈,就是溜达。你要是不干哈的话,找个地方喝点啊……” 程相儒听着冷萤模仿当地人对话,被逗笑了,但他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眉头紧锁:“我现在怀疑,我爸在这边出现的消息,是高壮那伙人故意透露给周叔的,实际是假消息。” 之前冷萤坚称程志风没来这边,周老板却拿出了程志风出现在这边的证据,程相儒一直以为他们俩人中有一个说了假话。 但在听完陈尚可的那些讲述后,程相儒有了新的思路。 或许,冷萤和周老板说的都是真话,看似矛盾但实际并无矛盾。 冷萤微微点头:“按怪笑变态所说,再稍加分析,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觉得,你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山羊胡,该提防必须提防,可不能最后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傻傻地给人家数钱。” 程相儒扭头看向车窗外的街景,有些不耐烦:“这个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对周叔有那么大的隐瞒。以后慢慢再看吧,反正我估计,等周叔他们出院,我们也就该回蓉城了。” 说到这里,程相儒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正在开车的冷萤:“对了,你以前跟我爸一起下过很多古墓,你们有没有来过这边?” 冷萤点头道:“我提过啊,你可能忘记了。我们来过,但只是在大山里走了一圈,没有找到大清龙脉,然后就走了。” 程相儒想了想,又问:“那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在你跟我爸他们分开后,他们来过这边?” 冷萤无奈摇头:“该说你什么好呢?你自己刚刚都说,你爸来这边的消息,可能是那伙坏人编出来的,怎么现在又有这种想法了?” “好吧。”程相儒不再多说,低头陷入沉思。 冷萤在镇上兜了一圈,找到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旅馆,和程相儒分别开了一个房间,暂时住了下来。 程相儒暂别冷萤,进入房间后,将房门反锁,第一时间先将衣裤都脱掉,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 他身上有烟熏过的焦糊味儿,有面包车里令人作呕的臭味儿,还有汗味儿,土腥味儿…… 各种各样的气味儿混杂在一起,实在难闻。 洗过澡后,他又将衣物里里外外洗了一遍,包括那件蓝色寿衣。 房间里有暖气包,再湿的衣服,铺在上面要不了多久,就能烤干,再穿在身上暖和和的,非常舒服。 忙活完这一切,程相儒躺在柔软的床上,仰面看着刷了白色乳胶漆的屋顶,枕着双手,即使非常疲惫,却仍有些难以入睡。 这短短两天,他经历了太多。 见了生死,进了古墓,挖掘了秘密,也藏了秘密。 这样的生活很累,但他想到他爸可能一直都在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就心里很不是滋味。 与这些勾心斗角及生死危机相比,在村里受到点欺负,好像确实不算什么,至少不至于每时每刻活在钢丝上,终究能活下去。 可是,这不是程相儒想要的,他只想妹妹过得好…… 这么一想,好像就此放弃,不再去到处寻找程志风,守着妹妹踏踏实实过日子,才是正确的选择,也是他爸当初决定离开时的选择。 程相儒有些犹豫了,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迷迷糊糊间,他终于睡去,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做。 不知过了多久,程相儒被饿醒了,他睁开眼,正要起身,却猛然僵住。 他竟然看到,黑漆漆的房间开着门,有一个漆黑的人影正站在桌旁靠近门的位置,轻手轻脚地翻着他的旅行包。 “你是谁?”程相儒忽然大吼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本能地就要冲过去扑倒那人。 可那人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扭头就跑,让程相儒扑了个空。 程相儒顾不上穿鞋,赤脚追了出去,却只看到走廊尽头人影一闪,已经没可能再追得上。 他回到房间,将灯打开,仔细观察一圈,发现屋里除了他的旅行包,什么东西都没有被动过,而旅行包内,所有东西都在,一样都没丢,就连钱都没丢一分钱。 这……到底什么情况?刚才那人,是谁?他在找什么? 程相儒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想到那人可以悄无声息地进入他的房间,如果想害他,他可能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由一阵后怕。 不好!冷萤! 程相儒忙跑到冷萤房间,正看到房门开着,里面没有开灯。 “冷萤!”他缓步走进房间,轻声唤着。 正此时,他忽然感觉头顶有阵风掠过,紧接着看到一团黑影从上方落下,“砰”地一声落在他前面。 黑暗中,冷萤手握一柄水果刀,回头看向程相儒:“差点把你捅了!” 程相儒忙问:“你没事吧?刚刚我醒过来,我看到有人在翻我的包,好在什么都没丢。” 冷萤起身打开灯:“你主要看一下,那枚环形玉佩还在不在。” 程相儒伸手入怀,从胸襟处将环形玉佩掏了出来:“在这里,我贴身戴着呢。” 冷萤点头道:“那就好!走吧,去找地方吃点东西。” “可是刚刚那人……” “吃饱了,再找旅馆老板,给咱们调监控。” 冷萤话音刚落,程相儒的肚子就“咕咕”响了起来。 他睡了一整天,若不是被饿醒,估计都不可能发现有人偷偷进入了他的房间。 程相儒回到房间,穿戴完毕后,来找到冷萤,两人在旅馆旁边的一家面馆随便吃了点东西。 冷萤虽然已经不避讳在程相儒面前露出真容,但吃面时还是侧身对着墙才摘掉口罩,让程相儒很是无奈。 吃饱喝足后,两人回到旅馆,找到老板。 在说明原因后,老板吓了一跳,很紧张,当即不废话地调出监控。 第51章 疑是蛊巫 冷萤不同于程相儒,她的经历注定她睡眠很浅,即使入睡,仍处于高度警惕状态。 那个神秘人应该是最先去的她房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打开了门锁。 冷萤听到声音后,随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快速跃上门框,藏在高处,只待外面开锁的人进来,就动手。 可是她等了好一会,都不见有人进来,直到程相儒出现。 也就是说,神秘人进入到程相儒的房间时间并不长。 如此短的时间,只要借助监控,就一定能将来人锁定,确定其身份。 可是,当旅馆老板调出监控回放,结果却超出了程相儒和冷萤的预料。 在傍晚六点多时,正对着旅馆大门的监控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逐渐扩大,竟最终将监控镜头全部挡死。 几分钟后,程相儒和冷萤所在的楼层监控,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更诡异的是,又是几分钟后,估摸着也就是神秘人被程相儒发现并逃跑之后,监控上的黑点陆续消失,又恢复了正常。 如此诡异的情况,把旅馆老板吓得不轻,提议报警。 冷萤问旅馆老板,在那个时间段,有没有谁进入或离开过旅馆。 旅馆老板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啊,我当时特别困,睡着了。” 冷萤若有所思地道:“行吧,反正我们没丢东西,就算了吧。估计报警也没啥用。” 旅馆老板应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担心会影响到生意,便主动给程相儒和冷萤免了房费,算作补偿。 程相儒与冷萤回到自己房间,将门反锁:“你说,会不会是高壮那伙人。他们中有黑客,故意破坏了监控?” 冷萤翻了个白眼:“哪来那么多黑客?而且,如果真是那伙人,他们为什么只翻你东西,却不杀你?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没有这么大本事。” “那能是谁?”程相儒有些慌了,他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盯上他和冷萤。 冷萤沉思了好一会,忽然问道:“你觉得,那个遮挡监控的,是什么东西?” 程相儒闻言一愣,仔细回想片刻,摇头道:“不知道。” 冷萤低头似是自言自语般分析道:“能那么灵活地遮挡镜头,还能灵活撤开遮挡,我觉得像是活物。还有,老板在那个时间段忽然睡着了,这一点也非常奇怪。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我看到老板脖子上有个蚊子叮的大红包,看着像是新叮咬的。这个季节的东北,哪来的蚊子?” 程相儒听得毛骨悚然:“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直接说吧。” 冷萤道:“我觉得,能有这种手段的,除了南洋的降头师,就是苗疆的蛊巫。” 程相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闹。” 冷萤语气严肃:“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再跟你提一件事。” “你说。” “记不记得咱俩第一次掉进去的那个地洞?下面有很多陶罐,里面有各种各样的虫子。” 程相儒觉得头皮发麻,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曾听村里老人闲聊时提到过苗疆的一些传说故事,每一个都充满了诡异又邪恶的死亡气息,简直如噩梦一样。 什么洞女用蛊虫控制心上人对其死心塌地,什么深夜走深山赶尸,什么万虫噬人至枯骨…… 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让程相儒感觉汗毛直立。 他是真没想到,他现在身在冰寒地冻的东北,却会遇到传说中集邪恶与神秘于一体的蛊巫。 苗疆位于湘西,覆盖云、贵、川、湘等地,主要在武陵山区,离蓉城很近,所以程相儒从小到大没少听过蛊巫相关的传说故事。 冷萤没理会程相儒的不安和紧张,冷笑一声道:“没想到,又扯到苗疆那边的人了。这下热闹了!难道,那边也有人,盯上了金剑?” 似乎在冷萤的心中,金剑的分量,远比大清龙脉还要重,遇到什么人都会往金剑上联想。 程相儒起身道:“咱们去看看周叔他们怎么样了吧,如果可以,我想赶紧回蓉城。” “怕了?” “我……我是想沫沫了。” “你就是怕了,别不承认。” “我没怕,你别血口喷人。” “嘿嘿,你就是怕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怕虫子。” “真不是!诶?对了,等下路过超市,记得买两瓶杀虫剂。” “哈哈哈,你果然怕了。” “我……” 两人离开旅馆,并办理了退房手续。就算还要再住县城,他们也不想住这里了,必须得换一家。 路过宾馆的时候,在程相儒的坚持下,他俩真的去买了两罐杀虫剂,还买了些清凉油、花露水之类驱虫用的东西。 不管蛊巫之类的传说是不是真的,反正有过这两天的经历,程相儒是真心觉得驱虫之物,必须要居家旅行常备。 到了县医院后,程相儒和冷萤没有立刻去找周老板。两人必须要先探讨出一套对得上的说辞,用来解释清楚冷萤的身份。 这么大一个姑娘,漂亮又能干,身手又不凡,像是忽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偏偏碰巧遇到程相儒,又愿意一直跟着程相儒,换谁来听都会觉得是在胡扯。 程相儒抓破头皮也想不出该怎么说,冷萤也为此感到头疼。 冷萤明眸闪烁地看着程相儒:“要不,就说我是你爸给你找的媳妇吧!” 程相儒一下子红了脸,说话都不利索了:“我……你……哎呀!别闹!”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吗?”冷萤的语气,确实不带丝毫笑意。 “周叔不会信的,咱们再想想别的。”程相儒连连摆手。 冷萤打开车门跳了下去:“你别管了,我去找山羊胡说去,我都想好了,肯定没问题。” 程相儒急忙追了下去,心情忐忑地跟在冷萤后面,好几次忍不住劝说,但冷萤根本就不理他,把他急得抓耳挠腮。 两人一路来到周老板的病房,刚进门,就见谭成焦急地迎了上来:“小程啊,你们去哪了?老板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一直关机?” 程相儒这才想起来,他有一部手机,并且还要充电才能用。 冷萤看都没看谭成及其他人,径直走到周老板病床前,看着面部已经恢复些许血色的周老板,语气平静地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周老板有些意外,扭头看了看满脸通红发烫的程相儒,又看了看面戴黑色口罩的冷萤,皱了皱眉:“谈什么?” 冷萤不说话,扭头看向其他人。 周老板犹豫片刻,轻叹一口气:“谭成,你带兄弟们先回避一下吧。小程,你留下。” 众人陆续退出,很快病房内就只剩下周老板、冷萤及程相儒三人。 程相儒紧张得要死,一会看冷萤,一会看周老板,心提到了嗓子眼。 周老板不待冷萤开口,竟忽然问道:“志风还好吗?” 冷萤闻言一愣:“等下!你忽然问这么一句,把我整不会了。” 第52章 计划落空 冷萤其实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按照她的思路,她会说自己是程志风救助并养大的孤儿,以童养媳的身份养着。待到她十八岁,程志风让她来找程相儒,为老程家续香火。 当然,这套说辞,正常人听了都不会信。 但冷萤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无论山羊胡质疑哪一点,她都有信心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山羊胡给忽悠瘸,反正没地方验证去,还不是她说什么是什么。 而且,最关键的点在于,她只要把这个身份给定下来,接下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直守在程相儒身边,并有足够的资格去质疑靠近程相儒的所有人,包括山羊胡。 可谁能想到,对话刚开始,山羊胡就直接问她程志风怎么样了。 这忽然的发问,打乱了冷萤的思路,一下子就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山羊胡微微眯眼看着冷萤,并没着急再说什么,只耐心等待。 冷萤心下着急,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话的主动权,按照这个节奏聊下去,指不定谁把谁忽悠瘸呢。 她沉默片刻,用惊讶的语气反问:“你认识我公公?” 周老板愣了愣:“你公公?志风难道还有个儿子?” “不啊,就他一个。”说这话时,冷萤扭头看向旁边的程相儒,目光中满是欣赏和温柔,还带有几分娇嗔。 不仅于此,她还侧走一步,伸手挽住了程相儒的胳膊。 程相儒吓了一跳,本能地就要把胳膊扯回来,奈何冷萤力气很大,急得他憋红了脸,但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害羞。 冷萤心下暗暗得意,觉得自己扳回一城,重新占据了对话的主动权。 周老板看着眼前这一对年轻男女,嘴巴张了张,忽然笑了起来:“你不要骗我,这不像是志风的风格。你是洪翠和黄谨的女儿吧?他俩最近怎么样?” 冷萤又一次震惊了,她是万万没想到,周老板连洪翠和黄谨都认识。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难道,这个山羊胡真的是程志风的老朋友? 洪翠和黄谨均是程志风的护道者,在程志风同意留下冷萤时,他俩认冷萤做了干女儿。 但这件事她连程相儒都没告诉,在追忆往事时,也只是以洪姨和黄叔来称呼,周老板怎么会知道? 这一下,冷萤是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她愣愣地看着周老板,看到那双微眯的眼睛下,是深不见底的湖泊,深邃而神秘。 直到这一刻,冷萤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点小算盘,摆在周老板的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她的所有计划,甚至可以算是单纯、幼稚、愚蠢。 周老板不知是演技炸裂,还是真情流露,他微红眼圈,嘴唇微颤:“好!好!一晃眼,孩子们也都长大了。来,孩子,快给我讲讲,你爸妈他们这些年都去了哪里?他们现在还好吗?你能联系到他们吗?” “我……我……我不知道!”冷萤的心已经彻底乱了,她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她心乱如麻,已经彻底失去了主动。 周老板抬手擦拭眼角的浊泪:“孩子,你叫什么?” “我……冷萤。” “哪两个字?” “寒冷的冷,萤火虫的萤。” “冷萤?是个好名字。这是愿你在这人情淡冷的时代,坚守住萤火般那一丝柔情。” 这个名字,是洪翠为她起的,她一直以为洪翠只是觉得好听才选的这两个字,没想到竟有如此深意。 “孩子!靠近一点,让我好好看看你。”周老板冲冷萤招了招手。 冷萤浑浑噩噩地松开程相儒,向前迈出两步。 周老板微颤着手指,更抬高胳膊,想摘掉冷萤的口罩。 冷萤猛然一惊,后退两步躲开,再看向周老板的目光,已满是警惕。 周老板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尴尬收回:“以你爸妈他们的风格,你能出现在这里,说明你们已经彻底分开了吧?没事,相信我,我会帮你和小程找到他们,把他们带回来的。” 冷萤不说话,看向周老板的目光依然保持着警惕。 周老板叹气道:“有你在,我就不用担心小程了。这边比我预想得要危险,我不能再带着小程下斗了。这两天,你照顾好小程,等我们出了院,把这边的事情结束,咱们一起回蓉城。” 程相儒闻言有些着急:“周叔,这么多天过去了,就算我爸来过,也肯定已经走了。你还要进古墓里做什么?” 周老板表情真诚道:“小程啊,你应该知道了,我们中间出了个叛徒,差点害死我们。” 程相儒知道,周老板指的是高壮。 周老板顿了顿,咬牙道:“我已经找人查过了,这伙人的目标不是我们,也不是大清龙脉,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你爸和冷萤父母。并且不止他们,还有一伙人也来了,目前还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我估计他们应该也是奔着你爸他们来的。我既然来了,就必须要弄清楚,你爸他们这么多年,连家和孩子都不要了,到底是为了什么,要不然我的心,不安啊!” 程相儒想起偷偷溜进他房间的那个神秘人,低头陷入了沉默。 冷萤也没有说话,她看向周老板的目光虽然仍带有警惕,但更多的是困惑。 她一直认定周老板如此厚待程相儒兄妹,是别有用心,但此刻也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周老板看向冷萤,两人目光相对,冷萤微微皱眉,扭头避开周老板的目光。 这时,病房的门忽然打开了,谭成急匆匆快步走了进来:“老板,电话!” 周老板向程相儒叮嘱道:“小程啊,你俩先在镇上住下来吧,记得给手机充好电,让我随时能联系上你。等我把这边的事办完,咱们就一起回蓉城。相信我,关于你爸的去向,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嗯!周叔,那你也好好休息,我们就先不打扰你了。”程相儒说完,拉了拉冷萤的胳膊,与冷萤离开了病房。 冷萤一反常态,一直走出医院,都始终低头不语。 程相儒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冷萤低头道:“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你还在怀疑周叔吗?你看,周叔真的人很好,你不用……” “我问你啊。”冷萤抬起头,打断道:“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非常了解,除了是好朋友或者亲人,还可能是什么身份?” 程相儒眨了眨眼睛:“什么身份?” 冷萤一字一顿道:“仇敌!” 第53章 探望洛霞 “仇敌?”程相儒被这两个字吓了一跳:“不会吧?” 虽然第一时间否认,但程相儒并不肯定,毕竟他和冷萤共同经历过生死的考验,所以相对比较,他更相信冷萤。 回头想想周老板所为他付出的那一切,如果周老板和他爸真的是仇敌,那周老板该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咱们先不谈论这个问题。”冷萤摆了摆手:“你对山羊胡他们还要再次下斗这件事怎么看?有什么想法没?” 程相儒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不知道,但如果一切按你所分析的,那么很多事说不通。而如果按他说的,那就都对得上了。” 假设周老板对程志风的金剑有所图,再假设周老板跟程志风是死敌,那么在明知程志风不在的情况下,周老板完全没有必要再冒着生命危险下斗。 可一切真的如周老板所说那样吗? 冷萤这次没有反驳程相儒,她低头皱眉陷入沉思,她应该是也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 程相儒忽然以拳击掌:“我觉得,周叔他们下次下斗,我必须要跟着去。” 冷萤抬起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山羊胡他们这伙人里,应该还有其他人吧?你不去探望一下吗?” 程相儒微微摇头:“我跟他俩不熟。” 冷萤道:“我觉得,出于礼貌,你应该去探望一下。并且,你完全有可能趁机探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如果山羊胡有问题,那么这些人肯定也都有问题。不可能所有人,都像山羊胡的城府那么深。” 程相儒恍然大悟:“有道理。” 如果真的像冷萤所说,程志风除了他的四位护道者,再没有什么朋友,那朱洛夫和林霞绮又为什么在第一次见面时,表达出对程志风的崇敬之情呢? 程相儒和冷萤本已经走出了住院部大门,聊了这么一会之后,又扭头回到楼内,去找谭成询问朱洛夫和林霞绮的病房位置。 他俩没有注意到,就在住院部大楼上的某扇窗内,在挂满霜花的窗玻璃间,有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俩。 朱洛夫和林霞绮住在同一间病房,当程相儒敲门进入时,朱洛夫正坐在林霞绮的病床前削着苹果,林霞绮则坐在床上靠着枕头,满眼柔情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小程来了啊!”朱洛夫放下削了一半的苹果,起身迎接。 程相儒关好门,隔着门上玻璃冲守在外面的冷萤点了一下头,然后回身来到林霞绮的病床旁:“朱叔,林姨,你俩怎么样了?伤得重吗?” 林霞绮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没受什么伤,养几天就好了。小程啊,你是从周老板那边过来的吧?他怎么样了?” 程相儒接过朱洛夫递过来的椅子坐下,将周老板的状况大致讲了一下。 朱洛夫咬牙切齿,满面怒容:“高壮那个混蛋,竟然这么阴,我们差点就交代了。没想到啊!我们下了那么多斗,一直防陷阱,防死人,竟然差点折在活人手里,最关键的是,这人还是我们以为的自己人。” 程相儒满面关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唉,别提了……”朱洛夫刚要说什么,却听到林霞绮轻咳了一声,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一提就生气,不提了。” 程相儒看到夫妻俩都很是防备地冲他尬笑,知道再追问也没什么意义,只能轻叹一口气:“那就不提了吧。” 林霞绮安慰道:“小程啊,这次咱们遇到这档子事,是谁都没能想到的。一下子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估计你爸他们已经走了。你别太失望啊,以后的路还长,咱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程相儒看向林霞绮,满脸期待:“林姨,能给我说说我爸的事吗?” 林霞绮又咳了两声,好像嗓子不太舒服,她声音略带干哑地道:“洛宝,你来说吧。” 朱洛夫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敬佩之色,陷入回忆:“其实我们俩,跟你爸就一起下过一次斗。当时是在西北那边,我们支锅进的一座秦代将军墓。当时我和霞宝心高气傲,看他们都细皮嫩肉的,还挺瞧不上他们,以为下了斗,遇到什么麻烦都得靠我俩。” 林霞绮笑道:“可不是嘛,你当时还跟那个姓黄的吵了一架,差点动手。” 朱洛夫也笑了:“是啊,要不是看他们人多,我就动手了。不过还好没动手,后来我才知道,就算是单挑,我也打不过那个姓黄的。” 程相儒着急听下文,又不好打断,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朱洛夫继续道:“后来我们下了斗,可是真的开眼了。小程,你知道吗,我们这些土夫子,常用的工具无非就那几样,工兵铲啊,矿工灯啊这些。但你爸他们可厉害了,杀虫剂、冲击钻、夜视仪,甚至连无人机都有。” 程相儒微微点头,心说我已经从冷萤那领教过了。 朱洛夫笑道:“带的什么工具,其实还是次要的,最牛的是,他们对墓里面的各种陷阱都能提前预判,并很轻易就能破解机关,连封墓门的断龙石都能开,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时那座将军墓的陪葬坑里,藏了一具血尸。这要换了一般的土夫子,早就吓尿裤子了。可你爸他们竟然把血尸给干掉了,虽然受了一点伤,但已经很了不起了。” 林霞绮接着道:“按理说,那次下斗,你爸他们出力最多,还教会了我俩很多本事,让我俩开了不少眼界,最后应该多分点。可是,你爸却坚持平均分,不仅一丁点没差我俩的,还故意给我俩多分了一些。” 说到这里,林霞绮和朱洛夫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称赞程志风等人,基本上再没了什么实质内容。 程相儒尝试多问一些,但没再有丝毫收获。 三人聊了聊,程相儒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了,便又客套了几句,起身告辞。 出了病房后,程相儒将他问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告诉了冷萤。 冷萤想了想:“那时候应该还没有我,肯定是很早很早的事了。” 程相儒皱眉问道:“你不是说,我爸不是盗墓贼吗?既然不是盗墓贼,为什么会跟盗墓贼一起下斗,完事了还分赃?” 冷萤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相信,你爸做什么事,自然有他的考虑。先不纠结这个了,你从他俩嘴里探出来的信息,绝大部分都是没用的。其实我更想知道,他们既然已经被埋在了地下,后来又为什么那么快被救了出来。” 程相儒摆了摆手:“没用,他俩根本就不想说。” 冷萤道:“这样看来,只能靠咱们自己去发掘了。对了,你先别告诉山羊胡咱俩要跟着一起下斗的事,咱俩就每天都来探望他,到最后他们动身时再提,避免他们刻意避开咱俩。” 程相儒皱眉问道:“那如果他们执意不带咱俩呢?” 冷萤笑道:“那你就再当一次蓝胖子吧。” 程相儒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明白了!” 第54章 再入深山 程相儒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勇敢,还是懦弱。 在县城等待的每一天,他都无法睡踏实。 只要一闭上眼,他就觉得房间的门会忽然悄无声息打开,会有神秘的漆黑人影被各种毒虫围绕,偷偷潜进屋内,翻他的东西,甚至要他的命。 但同时,他每天又都盼望着周老板他们快些出院,然后随他们再去那深藏无数罪恶的荒山野岭走一遭,去寻找一些让他辗转反侧却无法想通的答案。 除了这些,最让程相儒痛苦的,是对妹妹的思念及担忧。 虽然在周老板的帮助下,程相儒借刘姨的手机,与程以沫通过电话。 但程以沫的哭泣和关心,只会更加重程相儒对她的想念。 有时程相儒会想,如果他爸并非无情,那一定每天都活在痛苦中吧?比此时的他,更痛苦千百倍。 时间一天天流逝,一周后,周老板他们终于出院了。 当程相儒看到谭成带着弟兄们检查每辆车内的装备,他知道,他所期待的这一刻终于到了。 “周叔,带我一起去吧!”程相儒目光坚定,语气坚决。 周老板微微摇头,抬手轻拍程相儒的肩膀,扭头对冷萤道:“你如果真对他好,就好好照顾他,在县城等我们回来,然后咱们一起回蓉城。” “我不是小孩子了!”程相儒有些生气:“我能照顾好自己!周叔,我……” “好了!不要说了!”周老板罕见地冲程相儒板起脸,扭头走向已经发动的车子,不给程相儒再说话的机会。 朱洛夫夫妇跟在后面,林霞绮心疼地为程相儒正了正衣领:“孩子,我们谁也不知道这次还会遇到什么危险,周老板真的是为你好,你要理解。” 陈尚可走在最后,他戴着口罩,挡住漏风的嘴,却遮不住脸上的青肿:“老弟,你就别跟去添乱了,踏踏实实等我们回来。” 目送几辆车吐着白烟渐渐驶远,程相儒攥紧拳头,心有不甘。 冷萤在旁边推了推他:“行了,别给自己加戏了,这不都是在咱俩意料之中的吗?” 程相儒松开拳头,轻轻吐出一团白雾:“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稍晚一些吧,反正咱们知道大致方位,到时候跟着车辙子找,不会跟丢的。”冷萤看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咱俩回去稍作休整,两个小时后出发。” 两个小时后,程相儒和冷萤办好退房手续,背着行李上了车。 这辆破面包车已经洗过,加了不少钱,才好不容易把车内那股子呛人的臭味儿消掉七七八八。 冷萤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缓缓行驶,缓慢加速,带着繁杂的异响,一头扎进白雪皑皑的荒野。 “红胖子携蓝胖子上线,请求出战!”冷萤斗志昂扬。 程相儒有些无语:“怎么感觉你有些亢奋?” 冷萤目不离路,一手抓方向盘,一手抓档把:“当然了,我这几天可憋坏了。” 这一周多的时间,他们俩基本上是宾馆和医院两点一线,别的什么地方都没去,伴着一场又一场雪,过得压抑又无聊。眼看着期待的时刻来到,别说冷萤,连程相儒都是既激动又紧张。 破旧的面包车穿梭在无人雪国,速度不快,循着车辙子,一路朝着西南方向行进。 傍晚时分,当微凉的夕阳斜斜抛出余晖,在蒙有薄薄一层淡金的雪原上,冷萤发现自己跟丢了。 冷萤下车观察了许久后,回到车上,暂时将车藏在附近,然后熄火,催促程相儒带着旅行包下车随她步行。 “车辙子故意被扫掉了,我估计这里距离他们的停车点不远,为了避免错过,咱俩只能步行找过去。”冷萤指着前路,说出自己的判断。 程相儒也注意到前路有人为扫平的痕迹,在车上确实不容易分辨:“明白!放心吧,我没事!” 经过一周多时间的休整,程相儒的体能已经完全恢复,多走点路不算什么。 程相儒很清楚,相对比较,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两人走了近两公里,终于赶在夜色初降临时,找到了周老板他们藏在雪堆中的车。 看得出来,周老板他们这次非常谨慎,故意在车身上覆盖了厚厚的雪,粗略的一眼扫过,还真的很容易被忽略掉。 找到了车,那么人就一定不远了。 两人继续循着被掩饰过的痕迹往前找,在翻过一座山头后,终于看到了杂乱的一个个小雪坑,那是人走过的痕迹。 “蓝胖子,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冷萤好像有所发现。 程相儒前喘吁吁地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冷萤停下脚步,四下顾盼:“如果我没记错,他们上次应该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找到过大清龙脉吧?” “对啊,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他们这一次目的性很强,好像已经提前锁定了一个位置,直接就奔那里去了。” 程相儒闻言一怔,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如果没有锁定位置,那么周老板他们肯定是要一边走一边找,他们的足迹应该是呈网状散开的才对,完全没理由是现在这样一条直线。 程相儒有些想不通。 既然已经锁定了位置,为什么上次还那么大费周章?可如果没锁定位置,他们这次为什么目标方向这么明确? 冷萤皱眉苦思许久,忽然问道:“蓝胖子,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 程相儒扭头看向冷萤,呼吸有些急促:“别卖关子里,你就直接说吧。” “你记不记得,上次咱们回来之后,那个大烟枪跟你说,很多人都在山里面找你?” “大烟枪?”程相儒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冷萤指的应该是谭成。 谭成喜欢抽烟,身上总带着很呛人的烟草味儿。 “跟你说话怪累的,你总给人乱起绰号。”程相儒有些无语。 “你快回答我的问题,记不记得?” “记得啊,怎么了?” 冷萤没有回答,只默默地看着程相儒,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程相儒眨了眨眼睛,联系上下语境,很快便想到一种可能,顿时大惊:“你的意思是,他们当时并不是在找我,而是在找大清龙脉?” 第55章 被发现了 之前程相儒从没往这方面想过,谭成和周老板都这么说,那他就这么认为了,这完全是基于他对周老板的信任。 但现在冷萤提出了质疑,程相儒回头再去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不说别的,单说那些人满荒山找一个在他们认为回县城买打气筒的程相儒,就很不合理。 那些人如果想找程相儒,不是应该在县城里找吗?退一步说,就算在野外找,也应该沿路找啊,怎么会满荒山找? 难道,包括周老板在内,这些人都在说谎?他们难道实际要找的不是程相儒,而是大清龙脉?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说的其他话,是不是也有很大水分? 说不定,那晚进入程相儒房间偷偷翻东西的神秘人,也是周老板的某个手下…… 程相儒出了一后背冷汗,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 冷萤见程相儒微微摇晃,好像在凛冽的山风侵袭下有些站不稳,伸手将他扶住:“你还好吧?” 程相儒摆了摆手:“我没事。” 冷萤顶着风眯眼往前看,只觉得积满雪的松柏层层叠叠,好似要一股脑压下来一般:“先走一步算一步吧,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山羊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会陪着你一起去看清的。” “嗯。”程相儒感觉心里一下子踏实了很多。 此时的他,终究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不用独自去面对那些不安的未知。 “继续吧。” “好!” 两人继续寻着雪地中的足迹往前找,除了那凌乱又繁杂的雪坑,还看到了野鸡的爪印。 程相儒忽然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哆嗦:“会不会有狼啊?” 上次冷萤为了逼陈尚可快点走,学了几声狼嚎,效果显著,程相儒此时还记得。 冷萤笑道:“这又不是原始森林,哪来的狼?不要瞎担心……” 可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嗷呜”狼嚎声从远处某个山头传来,清晰传进两人耳中。 程相儒顿时脸都黑了:“不是说没狼吗?” 话音刚落,另一个方向的远处,又有一声“嗷呜”狼嚎声响起。 程相儒声音都发颤了:“这么多?” 本来冷萤听到第一声狼嚎,也是吓了一跳,但当她听到第二声狼嚎,她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你笑啥?”程相儒愣愣地看着冷萤,心说这姑娘的心也忒大了,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冷萤解释道:“一般情况下,狼群中每匹狼都有定位,有的狼负责搜寻猎物,就像是侦察兵。而在发现猎物后,哨兵狼会用嚎叫声来定位,呼唤同伴们来捕猎。而刚刚咱们听到的两声狼嚎,都是短而急促,并且都只响一声,最关键的是,声音相距太远,就像两个寨子的情侣在对山歌一样。” “你是说,刚刚那两声,不是狼叫出来的?”程相儒听懂了冷萤的意思,试探着询问。 冷萤点头道:“没错,我觉得那两声都是人装的,目的同真正的狼嚎一样,呼唤同伴,并相互定位,也或者是互报平安。如果我没猜错,估计要不了多久,咱俩还能听到。” 程相儒问道:“那咱俩往哪个方向去?” 冷萤沉思片刻后,抬手打了个响指:“差点被带歪了,咱俩哪个方向都不选,继续跟着脚印走啊!” 程相儒愣了愣:“呃……有道理!” 话虽这样说,但很快便出现新的问题了,两人跟着那杂乱的雪坑翻过一个山头后,发现足迹分成了两路。 这也就意味着,他俩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行了,等着吧,顺便歇会儿。”程相儒取下旅行包,揉着酸疼的肩膀,直接坐在了雪地上。 “嗯!”冷萤也跟着坐了下来。 虽然两人都没有明说,但他俩都知道,要等待的,是下一轮狼嚎。 冰寒刺骨的荒野,寒风鬼哭狼嚎,程相儒仰头看着满天星光:“你和我爸他们在一起那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风餐露宿呗,像现在咱俩这样。”冷萤语气轻松,双手撑在身后,也抬头看着星星。 “苦吗?” “还行,习惯了。”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一个在努力想象,一个陷入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期待中的狼嚎声再次响起,为两人指明了接下来的方向。 “走吧!”程相儒起身重新背起旅行包。 “嗯!”冷萤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一次,两人没再遇到选择题,在又爬上一个山头后,远远地看到了亮光。 终于有了目标,两人便更加快速度,向着亮光所在而去。 有句话叫“望山跑死马”,指的是看着山很近,但实际非常远,这句话放在这里一样适用。 程相儒二人看着那些光亮好似不远,但却跑了很远的距离,直到累得程相儒满头大汗、气喘不止,才终于到达近处。 两人借着粗壮的松柏树干做掩护,躲在暗处,看着那守候在寒风中的条条人影,却无法辨识出那些人的衣着和相貌。 “我靠近点去看看,你在这里看着包。”冷萤摘下旅行包丢到程相儒脚边,而后猫腰而去,遁入黑暗中。 程相儒按捺住内心的急躁,耐心等待。 没一会,又有狼嚎声自后方远处响起,紧接着前方亮光处响起第二声狼嚎。 程相儒虽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但此时他一个人等在这里,还是多多少少觉得有点瘆得慌,好在冷萤没让他等太久,没一会就回来了。 “看清楚了吗?”程相儒压低声音急问。 冷萤摇了摇头:“还是很难看清楚,不敢再靠太近,会被发现。” 程相儒回头看一眼,指着山坡上缓慢靠近的亮光:“你看,又来人了,咱俩是不是得换个地方躲一下?” 他担心后面的人也是跟着足迹找过来的,那必然会经过他和冷萤当前所在位置。 冷萤凝重点头,表示认同。 两人摸黑跑出一段距离,继续屏气凝神地暗中观察。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几条人影持着手电过来了,径直去与前面的人汇合到一处。 两伙人合到一起后,好一会都没有下一步行动,好像在讨论着什么。 程相儒等得着急,不理解这两伙人在这种地方聊得那么热火朝天干嘛。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有一人忽然大声喊道:“朋友,出来吧,别藏了!” 第56章 也有图谋 那喊话人的声音很熟悉,程相儒稍加辨认,便能听出,那人是谭成。 程相儒躲在暗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轻轻推了推旁边的冷萤,似在询问。 冷萤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静静等待。 周老板那边等了一会,不见有任何回应,似乎失去了耐心。 数条手电光束打入松柏林中,撕裂黑暗与神秘,寻觅这一切不安的骚动。 程相儒非常不理解,他和冷萤一路跟过来谨慎又小心,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怎么就会被发现呢? 眼看着那么多人已经在四下寻找,程相儒知道再继续躲下去迟早会被揪出来,内心焦急不已。 冷萤轻声拉开旅行包拉链,翻出红缨枪拼装好,摆出了准备战斗的架势。 都是自己人,程相儒不想看到彼此误伤,他按下正要起身的冷萤,快速脱掉身上那件蓝色寿衣,低声道:“算了,没必要。蓝胖子下线了,你也赶紧把这衣服脱了吧。” 冷萤有些生气,但看到有人循着声音快速围了过来,只能无奈地也脱掉红色寿衣。 “周叔,是我,程相儒!”程相儒举起双手,大声喊着,从黑暗中走入光束照亮的区域。 很快,几名周老板的手下就围了过来,待看清程相儒和冷萤,都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枪重新塞进腰间。 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中,周老板带着陈尚可等人赶了过来。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跟来了?这……这不是胡闹吗!”周老板明显有些生气。 谭成长长吐出一团白烟,闪烁着的红色烟头仿佛点燃着怒火:“我跟了你俩一路,好几次差点动手,好在我忍住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你们知道吗?” 程相儒闻言一愣,扭头看向旁边的冷萤,却见冷萤瞪大双眼,也是非常诧异。 他俩一路找过来,连手电都没开过,全凭月光辨路,却不曾想,身后竟然一直跟着一个人。 谭成手里可是有枪,如果他真的在暗处动了手,程相儒和冷萤恐怕根本就没有躲避的机会,不死也要受重伤。 “胡闹!送他俩回去!”周老板背着手,转身就走,似乎根本就不想听任何辩解。 程相儒大急,上前一步道:“周叔,我要跟你们一起下去!这次是来找关于我爸的线索,来之前你都答应过要带着我了。不管上次是什么原因,我被支开了。这一次,我一定要跟着!” 周老板脚步一顿,他沉思了几秒后,头也不回地道:“小程,你过来,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程相儒看一眼旁边的冷萤,见冷萤冲他微微点头,这才快步追到周老板身侧。 两人并排向前方走去,一直走出很远才停下。 谭成叼着烟走到冷萤旁边,笑呵呵道:“你俩真是的,太乱来了,好在风大,我担心距离太远打不中,要不然早就给你俩一人一枪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们的啊?”冷萤实在对此不理解。 谭成吐出一口呛人的浓烟:“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你俩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万一真误伤了你俩,老板得弄死我。诶?对了,你俩换衣服了?” “没……没啊!”冷萤偷瞄不远处的陈尚可。 陈尚可应该记得有一对穿红蓝情侣寿衣的“敌人”揍过他,这时候如果被谭成把窗户纸捅破,可就解释不清了。 谭成将烟头弹飞:“不对啊,我记得……” 冷萤忙抬手指向天边打断:“快看,有流星,快许愿!”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天边,却只看到繁星点点,哪有什么流星?再回头看冷萤,却见这姑娘正双手合十地在低头许愿。 “真有流星?我咋没看到?”谭成眨了眨眼睛,十分困惑。 冷萤抬头睁开双眼,语气真诚:“当然了,我都许愿了。我祝愿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家庭和睦,锦鲤附体,年年岁岁平平安安,早生贵子,大富大贵……” “可……可以了。谢谢啊!”谭成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好像刚才想问什么,被冷萤这么一打岔,竟忘了。 算了,想不起来的,就是不重要的。人家都送了他这么多成语了,多好的人啊,还是少问些不重要的事吧。 远处,程相儒内心惴惴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脚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他以为周老板会对他有严厉的责备,或者苦口婆心的劝说,但他内心态度坚决,已经认定了要跟着一起下斗,绝对不会退步。 然而,令程相儒感到意外的是,他以为的责备和劝说都没有。 “小程,你对那个叫冷萤的女孩,有多了解?” 程相儒抬头,诧异地看着周老板:“我……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很了解? 可他跟冷萤认识并不久,并且关于她的一切事,都是从她口中得到的,是真是假难辨。 说不了解? 可冷萤舍命救过他,帮过他,愿意冒险保护他,陪着他,还将自己的所有事都坦诚相告。 周老板轻轻叹了口气,满脸慈爱:“孩子啊,你跟社会接触太少,心思单纯,心地善良,很容易把每一个面带微笑接近你的人,都当成很亲近的人。你没有错。可是,你已经成年了,是大人了,对所有人和所有事,都该有更成熟的判断。” 程相儒听出周老板话里有话,愣愣地沉默不语,等待下文。 周老板取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一口,长长呼出。似乎被冷气呛了一口,他咳嗽了好几声才停下。 “其实我本来想着回蓉城再告诉你的,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份儿上,我觉得必须要说了。”周老板顿了顿,又吸了一口烟:“你爸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四个同伴,其中有一对夫妻,是洪翠和黄谨。因为身体原因,他俩一直要不了孩子,但洪翠喜欢小孩,就领养了一个女孩。” 程相儒听到这里,呼吸急促起来,他知道周老板接下来要说的都是重点。 “洪翠和黄谨一直待那女孩如己出,你爸他们也都很心疼她,把所有本事都教给了她。可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后来闹了很大的矛盾。女孩在重伤了洪翠后,偷走了你爸一件很贵重的东西,然后便失踪了。” 程相儒感觉自己的心脏如遭重击,整个人愣在当场。 “其实我以前一直以为,你爸他们这些年是在找那个女孩,直到冷萤出现在你身边,和你走那么近,我才意识到我错了。本来我计划出院就回蓉城的,但见到冷萤后,我改变主意了,我觉得还是要找到大清龙脉,下去走一遭,把一些困扰我的疑问搞清楚,并希望能找到一些关于你爸下落的蛛丝马迹。” 周老板抬手轻轻落在程相儒肩头,压低声音道:“孩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既然你跟来了,那我就带你一起下去。但你要记得,一定要跟紧我,千万要提防冷萤!我怀疑,她主动靠近你,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 第57章 炸穿冻土 冬季的东北荒野,是真的寒冷,要不然程相儒怎么会感到自己的身体如此僵硬,好似身体内流淌的血液,都已经结冰凝霜。 他僵硬着脖子,缓缓扭头,看向远处众人所在之处,想看一眼冷萤,却根本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手电光亮间那翻滚着的团团白雾。 周老板刚刚说的那番话,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在程相儒心中,冷萤和他共同经历过生死,彼此间应该都有了一些依赖。 甚至他还觉得,在这茫茫世间,众生繁杂,能寻到一个同类,是他不幸人生中的万幸。 可周老板的话,却将他的所有幻梦击碎,让他感觉心脏抽搐,呼吸困难。 “回去吧,别让大家等太久了。”周老板说着,回身走向人群。 程相儒缓缓迈腿,只觉双腿灌铅,重逾千斤。 朱洛夫和林霞绮蹲在不远处,正在合力往地下插铁扦,应是在探寻着什么。 仍有些鼻青脸肿的陈尚可迎上程相儒,笑呵呵地给了程相儒胸口轻轻一拳:“你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地,竟然能跟到这里来,还带个姑娘,厉害了啊!” 程相儒疲惫一笑,不想解释,也不想说话。 冷萤快步迎了过来,将程相儒拉到旁边,小声问:“山羊胡都跟你说什么了?” 程相儒差点习惯性地就坦诚相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没说什么。” 冷萤很敏感地就察觉到了程相儒态度上的变化,她秀眉紧蹙:“你怎么了?” “没……没事啊!”程相儒想故作轻松,却从表情到语气,都非常僵硬,挂在脸上的笑容,像是画笔涂上去的一样,伸手一抹就能擦掉。 冷萤盯着程相儒的双眼,程相儒不敢对视,将目光移向自己脚尖。 “我知道了。”冷萤摇头笑了笑:“不管他说了什么,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怪你。未来还长,咱们走着看。还是那句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说这话时,冷萤缓缓扭头看向人群中央的周老板,正对上周老板看过来的目光。 周老板微笑点头示意,态度友善,但在此时冷萤的眼中,却极具挑衅。 冷萤也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咬牙小声道:“该死的山羊胡,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胡子拔光!” 程相儒现在不敢看冷萤,不想看周老板,只能扭头去看陈尚可等人。 陈尚可蹲在朱洛夫旁边,盯着地上一根铁扦,不知在聊着什么,时不时还大笑着拍两下朱洛夫肩膀。 林霞绮在翻着一个旅行包,不知在找着什么。 在探寻盗洞挖掘点这件事上,在场人中,应该只有朱洛夫和林霞绮经验最丰富,别人都插不上手,只能在旁边观望。 没过多久,林霞绮翻出来一包包东西,开始有序铺在一个刚挖好的土坑里。 旁边围观的人这时开始往周围退避,就连陈尚可和朱洛夫也不例外。 冷萤轻轻推了一下程相儒,提醒道:“你别发呆了,不管山羊胡说什么,你也没必要这么神不守舍的,赶紧往后退,小心等会崩你一脸泥。” “啥意思?”程相儒吓了一跳。 冷萤生拽着程相儒往远处退:“能啥意思,人家埋炸药呢,等会记得捂住耳朵,要不然脑瓜子嗡嗡的。” 程相儒恍然大悟,这才反应过来,林霞绮掏出来的那一包包东西,应该是火药。 待到躲远,程相儒提出自己的一个困惑:“盗墓贼挖盗洞,都用火药炸吗?动静那么大,就不怕暴露?” 冷萤瞥了程相儒一眼,眼角带笑:“怎么可能呢?正常情况,谁愿意用火药炸啊?量小了,炸不动;量大了,又容易把墓炸塌。要不是在这个季节的东北,冻土层那么硬,我估计他们也不会用火药……不说了,赶紧捂耳朵,看烟花啦!” 程相儒赶紧抬起双手捂住耳朵,扭头看向林霞绮那边。 林霞绮已经布好了火药,正弯腰往后退,边退边将火药画在地上做引线,一直退出去十几米远才停下。 朱洛夫这时走过来替下林霞绮,他掏出防风打火机,蹲下身子“嚓嚓”转出火苗,小心翼翼地将火凑向引线。 不一会,地面亮起闪亮火光,缓慢奔向埋有火药的那个地坑。 众人纷纷再往远处后退,几乎所有人都保持着一样的捂耳动作,甚至还有人藏在了树干后。 “呲呲”声中,绚烂多彩的亮光钻进地坑。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安静了下来,空气也仿佛凝固。 等了有几秒都不见火药炸响,程相儒以为是林霞绮失误,他放下双手问道:“是不是灭了?怎么还没响……” 冷萤眼疾手快,猛地伸出双手,眨眼间便上前一步捂住了程相儒的双耳。 几乎同时,“轰”的一声炸响,地坑处一团耀眼的光芒炸亮,雪泥四散飞溅,坚硬的冻土块和碎石如涨潮般翻滚而来,密密麻麻地砸在程相儒的腿上和鞋上。 程相儒虽然被冷萤捂住了耳朵,但仍被那炸响震得脑袋昏沉,甚至有点轻微耳鸣。 “你没事吧?”程相儒拽下冷萤双手,关切地焦急询问。 冷萤大声反问:“你说啥?” 程相儒听着炸响仍在群山间回荡,看到周围松柏上的雪块坠散,雪沫翻飞,心里很不是滋味,更担心冷萤的听力受损。他抬手指了指冷萤的耳朵,大声询问:“你听不见了吗?” 冷萤点头道:“对啊,脑瓜子嗡嗡的。” 程相儒愣住了:“你能听见?” “啊?你说啥?”冷萤抬手从耳朵里掏出两团棉球:“你刚才说啥?” 程相儒见冷萤还有一层保护,暗暗松了一口气,摆手道:“没说啥,你没事就好。” “谁说没事?这俩棉球能顶什么用?”冷萤有些不高兴了:“我现在脑瓜子还嗡嗡的呢。” “诶?他们在干嘛?”程相儒看到,在朱洛夫的带领下,几个人扛着鹤嘴锄和折叠铲围到刚刚被炸过的地坑处,开始闷头刨挖。 冷萤道:“刚刚只炸碎了冻土层而已,还没炸穿呢,还得挖盗洞。” 朱洛夫等人挖了很久很久,估摸着得有一个多小时,忽然有人大喊一声“通了”。 程相儒闻言大喜,正要走过去,却被冷萤拉住:“你猴急什么?就算挖通了,也不能进人,正常情况下,至少要换气一天。这时候谁下去,谁得被憋死。” “等那么久啊?那咱们就这么一直等着?”程相儒有些犯怵。 在这荒郊野岭等一天,不得被冻成冰雕啊? 冷萤道:“不一定。走,去看看山羊胡怎么说。” 说着,两人回到人群中,而此时,周老板正指挥手下们搭软梯往盗洞里放。 第58章 迦陵频伽 程相儒刚听冷萤说,盗洞开通后要换一天的气才能进入,紧接着就看到周老板指挥手下们往盗洞里放软梯,不禁有些愕然。 “周叔,咱们这就要下去了吗?”程相儒凑上前询问。 “不急,先把准备工作安排好,再测一下空气质量。”周老板似乎想到了程相儒的担心,微笑着解释道:“你爸他们前不久不是刚进去过吗?我们已经找到了被毁掉的盗洞,这是可以确认的。那么,就不需要等太久,下面的空气都已经换过了。等会测一测下面的空气质量,没什么大问题的话,就可以进入了。” 程相儒本来对他爸是否来过这里仍抱有怀疑的态度,此时再次听周老板这么说,不免又多信了几分。 那么对应的,他对冷萤的信任,又减少了几分。 软梯铺好后,有人在盗洞旁边用拇指粗的地钉做好固定。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待盗洞内烟尘散尽,有人戴上防毒面罩,拎着一个银色的手提箱当先钻进盗洞,顺着软梯爬了下去。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刚刚进入盗洞的人重新爬了上来,竟已经在下面时就摘掉了防毒面罩。 在拍落浑身土渣后,那人冲周老板汇报:“老板,空气质量没问题,可以进了。” 周老板环顾一圈后,对谭成道:“你带着兄弟们在外面守着,如果有可疑的人过来,就……”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目光寒如刀锋。 谭成连连点头:“放心吧,老板,我知道怎么做。” 周老板换上笑脸,对陈尚可道:“尚可,你还没完全恢复,要不你也留在上面吧。” 陈尚可眼珠一转:“别介啊,我来都来了,带我下去逛逛嘛。” 林霞绮啐了一口,撇嘴道:“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干那顺手牵羊的勾当?我们可不愿意带累赘。” 陈尚可急红了脸:“别说我,你们俩愿意过来,不也是这么想的?定穴的时候都眼巴巴盯着我,现在要下斗了,你说我是累赘?合适吗?” 周老板抬手打断两人的争执:“别吵了,一起下去吧,人多了,也能有个照应。”说完,他看向冷萤:“姑娘,你和志风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经验肯定是咱们中最丰富的,你在前面开路吧。” 程相儒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周老板这是明摆着要冷萤在前面当挡箭牌,正要反对,却听冷萤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下来:“我没问题啊!不过,你们可得保护好他。”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程相儒。 周老板颔首道:“放心吧,你走第一个,我在你后面,小程跟着我,其他人在后面,小程不会有事的。” “那就行了!”冷萤冲程相儒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接下来竟没再迟疑,第一个手抓软梯钻进了盗洞。 程相儒本能地想伸手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冷萤钻进盗洞,逐渐消隐在黑暗中。 周老板轻拍了一下程相儒,笑了笑,在冷萤之后,也钻进了盗洞。 林霞绮柔声劝道:“小程啊,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要不,我第三个下去吧,你跟在我后面,让我家洛宝断后,我俩可以保护好你。” 程相儒笑了笑,没有说话,也快速钻进了盗洞。 无论周老板还是冷萤,都担心程相儒会有危险,而程相儒担心的,却是周老板和冷萤不要发生矛盾。 这俩人互不信任,各有各的打算,可千万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啊! 盗洞还算宽松,程相儒抓着软梯,一点点远离地面,大概下了二十几步才到达底部。 周老板和冷萤此时已经打开了强光手电,正在观察周围环境,并都被左右两侧的壁画给镇住了。 程相儒看到,在两侧墙面上,绘有流云和宫殿群,无数人面鸟身的怪物在自由翱翔。 不知是不是幻觉,程相儒竟然听到有规则的音乐节奏,轻缓在耳畔响起,却无法辨识那曼妙的音乐声是从何处传来的。 周老板解释道:“小程,你看,墙上画的这些,都是迦陵频伽。” “呃……啥?”程相儒一头雾水。 周老板解释道:“迦陵频伽,是佛教传说中的一种神奇生物,拥有世界上最动听的歌声。在女真古墓中,迦陵频伽是非常常见的一个元素,算得上是女真族汉化的一大佐证了。以后你接触多了,就见怪不怪了。” 程相儒满心警惕:“周叔,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周老板皱起眉头:“确实听到了。” 看他这意思,应该是也没有搞清楚那音乐声的来源。 最前面的冷萤不屑一笑:“你们仔细看,墙上那些迦陵频伽的口中,是不是有一个洞口?” 程相儒也点亮手电,凑到墙边去看,果然看到壁画中的那些迦陵频伽造型各异,共同点却是它们的口中都有一个一公分直径的小洞口。 因迦陵频伽张开的鸟嘴中涂满黑色,那些圆孔并不显眼,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伸手放洞口边,感受一下,是不是有空气流动?”冷萤淡淡问道。 程相儒伸手去触碰,果然感受到有缓缓气流冲击着他的指肚。 冷萤解释道:“这其实是大型古墓中很常见的一种机构,通过管道将墓道与外面空气相连。内外空气在此交换,并带来音调不同的声响,冷不丁听起来,就像是歌声一样。不清楚情况的盗墓贼,估计刚走到这一步,就要打退堂鼓了。” “为什么要搞这么复杂?”程相儒感到非常疑惑。 冷萤道:“当权者死了之后,不甘寂寞,闲来无事听听小曲,也算是陶冶情操了呗。” 古代当权者各有讲究,和陶冶情操无关,只与墓主人生前的理想有关。 程相儒对这些壁画中的内容很感兴趣,可他仔细看了一遍,却有些失望,因为他没有看到任何关于金剑的线索。 没一会,林霞绮等人也陆续下来了。 朱洛夫看过墙上壁画后,啧啧称奇:“我见过甬道弄得很精致的,但把墓道做成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第59章 九龙墓门 甬道和墓道,是两个概念。 甬道是指古墓内部的主道,从墓门起始,多岔路,至主墓室为止,也有环绕主墓室的;而墓道则不同,墓道形式多样,有斜坡式墓道,竖井式墓道等,其中斜坡式墓道,指的是墓门外斜着向上延伸至土层掩埋点的一条路,在修建地下墓室时作为物流及人流通道。 而建在地表上的陵园,也会有一条宽阔的大道,道两旁设石像生,又被称为神道或者天道。 程相儒他们当前所在的位置,便是墓道,并且是斜坡墓道,尽头一定是墓门。 通常情况下,墓道因为只用作物流及人流通道,不会被如何装饰,并在墓主人下葬完毕后,墓道有很大一部分会被掩埋掉。 可程相儒他们此时所在的墓道,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墓道两侧不仅铺有平整墙砖,还绘有精美的壁画,甚至为了营造氛围,还在迦陵频伽口中精密地设有风力发声机构。 陈尚可最后进入,也是其他人一样,被眼前所见惊得呆住了:“好家伙,这他娘的要烧掉多少银子啊?外面都这样了,估计里面更不得了,肯定遍地是宝!” 林霞绮罕见地没有对陈尚可冷嘲热讽:“我估计也是!” 周老板见人都下来了,他拍了拍手,让众人回过神来:“行了,别看了,往下走吧。” 冷萤打了个响指,走在最前面:“后面的都跟紧了啊,不要掉队。现在大家来到的,便是无数影视剧及绘本小说中提到过的大清龙脉。大家看我左手边,这面墙上绘制的这些人面鸟身的神兽,便是传说中的善于唱歌跳舞的迦陵频伽。相传,在释迦摩尼讲法时,周围便有迦陵频伽环绕,且载歌载舞……” 周老板皱起眉头,被聒噪得心烦气躁:“冷萤啊,咱们这是在下斗,不是在观光旅游,你这样实在是有些太破坏气氛了啊。” 冷萤点头道:“确实!那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还真的唱了起来:“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太早离去……” 林霞绮拍了拍程相儒,小声问道:“小程啊,我这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要不劝劝她,让她安静一会儿呗。” 别说林霞绮,连程相儒都感觉浑身凉飕飕的,好像四周黑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看。 冷萤的歌声空灵,她又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唱出了很多颤音。歌声在这静谧的墓道内回荡,好似阴魂在幽怨呻吟,真是听的人脊背发毛。 周老板咬牙切齿道:“冷萤啊,你不唱了可以吗?” 冷萤笑道:“好啊好啊,我自己都把自己唱得怪害怕的,但气氛肯定是对了,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喜欢呢。” 周老板陷入了沉默,不想说话了,他怀疑冷萤就是在故意针对他,但他没有证据。 冷萤虽然不做声了,但刚刚那歌声带来的阴森气氛却纠缠着众人,弥久不散。 陈尚可走在最后面,不清楚前面情况,他打破诡异的沉默,大声问道:“还要走多久啊?这墓道怎么会这么长?” 冷萤大声回应:“到了!” 程相儒见冷萤和周老板都停了下来,他走到周老板身边,举起手电往前照看,顿时被眼前所见震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就在前方不到五米的位置,一座高有一层楼的巨大双开石门,正森严矗立。 石门上,浮雕狰狞缠绕着的许多条龙,每条龙都是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好似随时都会扑出来,将闯入者撕咬成碎片。 程相儒耐心数了一下,发现两面门上共有九条龙,每条龙都是五爪真龙,除常见的四爪外,在正心口的位置还有一爪,爪尖泛着寒光。 “这些龙怎么都没有眼睛?”程相儒注意到,这九条浮雕龙的眼睛位置,都没有精雕出眼球,像是未完成品。 周老板解释道:“古人画龙不点睛,避免龙有了眼睛就会活过来跑掉,所以这种画龙的方式,又被称为‘囚龙’。敢囚龙守门的,估计也就只有自大狂妄的大清皇室了。看来这次没错了,这里一定是大清龙脉!” 冷萤不知何时凑到了墓门侧边,正兴致勃勃地研究一个五彩石雕。 朱洛夫和林霞绮则在对应着的另一侧边,也在观察着一个五彩石雕。 周老板手托下巴皱眉沉思,估计是在思考着打开墓门的方法。 至于陈尚可…… 程相儒找了一圈,才看到蹲在角落往兜里捡东西的陈尚可。 陈尚可应是感觉到有光束在照着他,他抬头看过来,正跟程相儒看了个对眼。 “小程,来……快来……”陈尚可满脸兴奋,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冲程相儒招手。 程相儒疑惑地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小声问:“陈哥,咋啦?” 陈尚可凑到程相儒耳畔道:“快捡,地上很多五帝钱,品相都不错,能卖不少钱呢。” 五帝钱有大五帝钱,还有小五帝钱,在民间风俗中有驱邪避讳的作用。 大五帝钱是指秦朝的半两钱,汉代的五铢钱,唐代的开元通宝,宋代的宋元通宝以及明代的永乐通宝。 小五帝钱是指顺治通宝,康熙通宝,雍正通宝,乾隆通宝和嘉庆通宝。 这里虽然是大清龙脉,但肯定是在清朝早期修建完成的,那时候根本就还没有小五帝钱的概念,所以地上散布的,都是大五帝钱,在古玩市场上的价格非常高。 程相儒虽然喜欢钱,但他有自己的底线,他因为他爸的盗墓贼身份吃了那么多年苦,所以非常恨盗墓贼,自然不会在此堕落。 他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冷萤旁边,也看向那石雕:“你盯着它看什么呢?” 冷萤身前的这个石雕造型非常怪异,拥有五官扭曲的人脸,却是龙身,而龙身又像蛇一样盘绕,其上涂有五色彩漆,虽然已经氧化掉色严重,但仍色彩艳丽。 程相儒看着那石雕,感觉浑身上下不自在,总觉得石雕的眼睛在盯着他,并且会随着他移动而转动眼球。 “别看它眼睛!”冷萤猛地伸手挡住了程相儒的目光,低声提醒道:“会被催眠!” 就在冷萤话音刚落时,另一边的朱洛夫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第60章 镇墓诡兽 忽然响起的惨叫,震得墙灰散落,也将程相儒惊得一个哆嗦。 惨叫声是朱洛夫那边发出的,程相儒猛地扭头看过去,正看到林霞绮疯了一样咬住了朱洛夫的手臂不松口,双手挥舞着往朱洛夫脸上抓。 朱洛夫的脸上已经被抓出了很多血口子,鲜血满脸,很是恐怖。 周老板反应最快,当先冲过去拉扯林霞绮:“张嘴!松口!你疯了吗……” 冷萤瞥了程相儒一眼:“看到没,如果刚才我不拦着你,你也好不到哪去。” 程相儒都急死了:“快去帮忙!” 冷萤一把将程相儒拽到身后,一边跑向朱洛夫那边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声喊道:“你别靠太近,我去就行了!” 话音落时,冷萤已经来到了林霞绮旁边。 别看林霞绮是个女子,但周老板却根本按不住她,只能勉强抓住她双手,避免朱洛夫再被多抓出几道口子。 可怜朱洛夫受了伤,还担心妻子:“周老板,你一定轻点啊,别伤了霞宝!” 周老板急道:“你劝我干嘛?你快管管你老婆啊!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冷萤在一旁快速取下旅行包,一边翻找一边喊道:“多坚持一下,她中邪了!” “中邪?”周老板和朱洛夫同时惊呼出声。 冷萤懒得多解释,继续在包里翻找,没一会便翻出来一个长条形的铁盒子。 待她“啪”地一声打开盒盖,立刻便有一股怪异的檀香味散了出来,盒内竟是码得整齐的黑色细条香。 那檀香味中夹杂有浓郁的冰爽香,只闻这香味,就让人感觉精神倍爽。 朱洛夫见此物,不由惊呼出声:“醒魂香!” 冷萤不置可否,伸手捻出三炷香,随手掏出防风打火机,“呲呲”点出火苗,将三炷香点燃后,直送到林霞绮面前晃了几圈。 燃烧的香腾起缕缕轻烟,将那冰爽的檀香味进一步扩散。 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的林霞绮在吸入一些白烟后,力气渐渐减弱,缓缓张嘴松开了朱洛夫的胳膊,最后竟是眼白一翻,如烂泥般瘫软在朱洛夫的怀中。 朱洛夫不顾自己脸上的伤,小心扶着林霞绮,将自己最疼爱的妻子缓缓放平躺地。 周老板抬手抹了一把汗,气喘吁吁道:“刚才怎么回事?” 朱洛夫还没等回答,却听冷萤道:“我不是说了嘛,她中邪了。” 周老板实在无法理解:“怎么好好的,忽然就中邪了?而且为什么她中邪了,洛夫却没事?” 冷萤一边收起香一边道:“这两个镇墓兽是雷神,它们的眼睛被做成了巫术法阵,如果与其对视,会被催眠,先是听到雷鸣,然后逐渐失去意识,最后会像野兽一样撕咬身边一切活物。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猜的。” 程相儒这时也已经走到了近处,他听完冷萤的解释,不由一阵后怕。 好在刚刚冷萤用手挡住了他的视线,要不然他也会被催眠,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她没事吧?”程相儒小心翼翼问道。 冷萤已经收好了醒魂香,她顺手抽出伸缩枪杆,插上红缨枪的枪头:“没事,过一会应该就好了。相对比较,还是关心一下她老公吧,都成大花脸了。” 朱洛夫脸被抓花了,全是血,看起来挺骇人,但只是皮外伤,清洗一下再涂点药避免感染就行,不算什么重伤。他虽然被林霞绮咬了手臂,但因为身上衣物穿得比较多,应该问题也不会太大。 陈尚可揣着一兜五帝钱站在旁边看热闹,稍微动一下,兜里就“哗啦”乱响,看样子是没少捡。 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林霞绮缓缓醒转过来,她微颤睫毛睁开眼睛,正看到脸上都是伤和血的朱洛夫,顿时就急得坐了起来:“洛宝,你怎么了?谁干的?” 冷萤淡淡道:“他最深爱的人,伤他却是最深。” 周老板无奈地瞥了冷萤一眼:“你怎么又唱上了?” 冷萤重新背好旅行包,扛着红缨枪,扭头走到雷神镇墓兽前,继续认真观察,不知她在研究着什么。 陈尚可撇着嘴走了过来:“洛宝家的那个霞宝,你老公的脸,可都是你自己抓的,怪不着别人。” 林霞绮心疼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虽然仍有怀疑,但已经多信了几分,因为她刚刚确实是断片儿了,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朱洛夫柔声安慰道:“你没事就好,我没事的。” 林霞绮声音哽咽:“怎么没事?都破相了,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朱洛夫故作轻松笑道:“留疤就留疤,我都是有老婆的人了,你不嫌弃就行。” “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可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你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陈尚可本来正开开心心看着热闹,哪想到这俩人忽然就开始撒狗粮了,给他喂了个半饱:“你俩差不多得了,咱们现在可是在盗墓呢,你俩咋还打情骂俏上了?” “要你管!”林霞绮擦着泪痕,恼火地瞪了陈尚可一眼,然后温柔地对朱洛夫道:“老公,扶我起来。” 朱洛夫一边搀扶林霞绮起身一边道:“刚刚好在冷姑娘给你用了醒魂香,要不然后果难以想象,咱们得好好谢谢她。” “醒魂香?”林霞绮面露惊诧。 周老板道:“知道为什么我让她走最前面了吧?她不仅有醒魂香,还有不死水,志风的那些本事,估计她学了不少……” 冷萤这时忽然打断道:“山羊胡,你过来一下。” 众人四下顾盼,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冷萤在叫谁。 当周老板对上程相儒的目光,却见程相儒表情尴尬地道:“周叔,她喊你呢。” 周老板愣了愣,面露愠色,但还是压住了火气。他走到冷萤旁边,抬头去看那雷神镇墓兽石雕,并刻意避开了石雕的眼睛:“你发现了什么吗?” 冷萤指着石雕,秀眉拧出了个疙瘩:“你没看出来吗?这对镇墓兽很不对劲儿,我怀疑它们的肚子里有东西!” 第61章 应有玄机 这两尊守在墓门两侧的镇墓兽,怎么看都是石雕,冷萤却说里面有东西,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你的根据是什么?”周老板皱眉询问。 冷萤走到镇墓兽旁,用手中红缨枪轻轻敲了敲石雕,随口答道:“直觉。” 枪尖敲击在石雕上,发出“砰砰”闷响,还带有轻微回响。 竟然是空心的? 程相儒也好奇地走了过去,用指关节敲了敲石雕,无论声音还是触感回馈,确实能够很清晰感觉到镇墓兽是空心的。 周老板仍对冷萤的判断抱有质疑:“空心很正常,这么大的石雕,如果是实心的就太重了,不方便运输。但即使它是空心的,也不能说明里面就一定藏了东西啊!” 冷萤没说话,似乎根本不在意周老板的想法,她警惕地绕着石雕走了一周,忽然注意到镇墓兽的底座一侧,有一块石板的颜色与周边不太一样,并且四周都有缝隙。 “就是这里了!”冷萤说着,蹲下身子,用枪尖插入缝隙内,用力向外撬。 “嗡嗡”摩擦声响中,那块石板竟然被冷萤撬得开了一个角。 “来搭把手!”冷萤冲程相儒招了招手。 虽然不清楚目的,但程相儒还是蹲了过去,一个推一个掀,竟是将那石板给打开了,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冷萤趴下身子,举起强光手电向内部照看,然后整个人都像僵住了一样,好一会都没动一下。 “你看到什么了?”程相儒也凑过去想看,却见冷萤站了起来,还挪开了手电光束,没给他机会。 越是这样,程相儒越好奇。 不就手电吗,好像谁没有似的! 待冷萤让开位置,程相儒也趴了下去,举起手电石雕内部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底座和石雕在内部看是一个整体,都是内部中空的,而在石雕的内部,竟然嵌有白花花的骨头。 在人脸的位置,是一颗人类骷髅头,而盘绕的蛇身内,是块块相连的兽类脊骨,并且每段脊骨两侧都着连半圆形肋骨,爪子的位置,竟又是某种大型禽类的爪骨。 这些骨头有序相连,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完整生物死后所留,怪异又恐怖。 程相儒有些恼火:“这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此行是寻找程志风行踪的相关线索,至于这镇墓兽里有什么东西,根本就不重要才对,为什么要研究这玩意,怪吓人的! 冷萤道:“我想错了,我以为这里面会有打开镇龙石的机关,或者地道。” 镇龙石又叫封门石,还叫自来石,是墓门后抵住墓门的巨大石柱。 这东西设计得非常巧妙,被卡在一个凹槽内,抵在墓门上,相当于是顶门柱,保证墓门在外面无法打开,算是所有大型斜坡墓道式古墓的第一道防盗机构。 程相儒在看墓门的时候,就注意到在指肚粗的门缝间,在墓门中段,有一块区域被挡住了,料想那里正抵着镇龙石。 陈尚可在一旁撇着嘴:“不是我说,你确实想多了。人家建了这个地宫,就是不希望有人进去,怎么可能还专门设下开墓门的机关?要我说,咱们还是直接用炸药炸吧,贼拉干脆!” 林霞绮此时已经缓过来了不少,她被满脸是伤的朱洛夫搀扶着,面色疲惫:“这道墓门太厚了,用火药不容易炸穿,而且有坍塌风险,不是万不得已,能不用火药还是不要用火药的好。” 刚刚被镇墓兽催眠的遭遇,明显给林霞绮带来了不小的打击,她竟是连跟陈尚可斗嘴的心思都没有了。 程相儒一听这话,有些急了:“你们选盗洞位置的时候,怎么不选墓室上面啊,直接进去,不就不用管这墓门了吗?” 周老板耐心解释道:“现在是冬天,冻土层本来就非常难炸,再加上地宫上面有很厚的夯土层,比钢筋混凝土都要结实。用火药炸的话,只炸碎夯土层又不炸塌墓室,那对火药计量的要求就非常高,甚至可以说是苛刻,我们中没人能做到。” 程相儒低下头,心里有些不爽,他以为下来之后在地宫内走一圈,大家各取所需,避着点机关陷阱之类的危险,应该就可以结束此行了。 他是真没想到,这才刚到墓门口,就被挡在了外面。 冷萤不知何时,竟是走到了另外那只镇墓兽后面,并用红缨枪去撬那座石雕的底座侧封板。 程相儒快步走了过去,疑惑问道:“你还要找什么?” 冷萤稍稍停了下动作,抬头道:“正常情况下,镇龙石一旦放下,墓门必然是非常难打开的。但这里不一样,这不单纯是一座古墓啊!” 程相儒怔了怔:“什么意思?” 冷萤说出自己的判断:“如果这里不是疑冢,那么这就是真正的大清龙脉。清朝早期的当权者,一直觉得王朝根基不稳,所以才会神神秘秘地建此大清龙脉,除了迁祖坟于此,还把无数掠夺来的宝贝藏了进来。他们为的是什么?” 程相儒抬手挠了挠脸:“陪葬?” 冷萤微微摇头:“他们应该想的是,如果哪一天统治动荡,不得已退回关外,那这大清龙脉内的财宝,就是他们重整旗鼓的资本。如果他们真的有这一层考虑,肯定不可能真的把这么大的墓门封死,肯定要留有开启墓门的机关,或者是另一条直达地宫内部的密道。” 这地下世界非常静谧,虽然冷萤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能够清晰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周老板应是也觉得冷萤说得有道理,快步走了过来:“这边有什么发现吗?” 冷萤指着石雕机座侧封板:“还不清楚,打开了才知道。” “我跟你一起撬!”程相儒也蹲了过去,学着之前的样子,与冷萤配合着将那块石板拆了下来。 冷萤趴下身子举起手电往里面照了一圈,微微摇头站了起来,目光中透着失望。 程相儒不用看都能猜到,这座石雕内部应该也是那些怪异的白骨。 这下有些麻烦了,墓门又大又厚,镇龙石肯定也不会小,该怎么打开墓门呢? 朱洛夫提出建议:“要不咱们用笨方法吧。这情况我们以前也遇到过,后来用了两天时间,生生在墓门上凿出来了一个洞。” 周老板轻轻捋了两下胡子,微微颔首:“咱们人多,工具也准备得比较齐,或许用不了两天就可以。” 陈尚可也举手表示同意:“我看行!” 谁知冷萤这时忽然打了个响指,语调兴奋:“我知道了!” 第62章 地宫之内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冷萤。 冷萤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还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猜我知道了什么?” 陈尚可都要急死了,“哗啦啦”地晃着兜里的五帝钱:“我说小老妹儿啊,你就赶紧说吧,这是干啥啊?” 程相儒也是急得抓心挠肺:“你知道什么了?” 冷萤绕回到镇墓兽正前方,再次取出醒魂香点燃,但这一次她却将香放在自己胸前,仰头看向镇墓兽的双眼:“之前我注意到镇墓兽的眼球有催眠效果时,就觉得很奇怪。按理说,在这里这么费劲的设置这么个东西,用处应该不大,哪个盗墓贼来了这里,会没事闲的盯着镇墓兽的眼睛看呢?” 说完,她转过身,面朝一个方向后,冲程相儒招了招手。 程相儒走过去,在冷萤示意下,接过醒魂香:“干啥?” 冷萤指着另一边的镇墓兽道:“我想了又想,猜到一种可能。会不会两只镇墓兽眼睛所看的方向,在交汇点的下面,就藏有进入地宫的密道?” 程相儒闻言,双眼一亮,忙跑到另一只镇墓兽前,一边嗅着醒魂香保持自己精神不受催眠,一边心脏狂跳地看向镇墓兽的眼睛。 镇墓兽的眼球溜圆,上面刻绘有黑漆漆的眼仁,眼仁呈螺旋状,边缘有细小的图形符号,说其是巫术法阵一点不为过。那一对眼睛很聚神,正斜斜地盯着一个方向。 程相儒也转过身,面朝镇墓兽盯着的方向。 冷萤抬手竖起三根手指:“听我指挥,咱俩一起走。三!二!一!走!” 话音落时,冷萤和程相儒很有默契地同时迈步,以相近的速度向前走,大概在走到第九步的时候,两人站到了一起,而在他们脚下,正是一块完整的石砖。 冷萤用红缨枪敲了敲石砖,听那响声,基本可以判断,石砖下面是空心的! 这个发现,提升了士气。 其他人急忙围了过来,在周老板的指挥下,各取工具刨砸那块石砖。 在众人努力下,石砖被破坏,露出了下面一条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内竟有一条斜斜向下的石阶,看延伸方向,果然是通往墓门之内。 冷萤举着手电当先钻了进去,并回头招手道:“山羊胡,你快跟上啊!” 周老板正满意地捋着胡子,听冷萤这肆无忌惮地称呼,忙松开胡子,嘴角僵硬地抽了抽。 “这孩子,怎么没大没小的?”朱洛夫低声嘀咕了一句,林霞绮点头附和。 周老板无奈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快步跟了下去。 众人按照最初定下的队列排序,依次踩着石阶进入地道。 地道内很狭窄,不同于墓道,除了石阶是用石砖铺就,其余各个面都直接是暴露的土层,表面凹凸不平,有的地方一碰就掉渣,空气质量特别差。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冷萤才能不用担心遇到机关陷阱,可以更放心大胆地在前面开路。 众人走了大概有二十多米远,再次遇到斜斜向上的石阶,一路走上去后,竟没有丝毫阻碍,进入到了一间密室内。 这间密室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仅有一道木门。 木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看样子应是伸手一碰就能推开。 冷萤没有莽撞上前,扭头看向程相儒,微微蹙眉。 程相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正要凭借五卷抄本中的知识上前排查陷阱,却见陈尚可急不可耐地已经快步走到门前,抬手要去推那扇门。 “等下!” 程相儒急得大喊一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陈尚可将那道木门“吱嘎嘎”地给推开了。 “怎么了?”陈尚可回头询问,感到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冷萤如一道闪电般冲了过去,抡起手中红缨枪贴着地面来了一记横扫。 陈尚可“哎呦”一声痛呼,直接被冷萤扫倒在地。 只听“嗖嗖”破空声中,两道箭矢从门外射入,几乎是贴着陈尚可的头皮飞了进来,“叮叮”两声打在墙壁上,擦出一连串火花,看得人触目惊心。 陈尚可捂着被冷萤扫中的脚踝,忘记了疼痛,也忘了去捡那撒了满地的五帝钱,愣愣地抬头看向那两支箭矢,脸色都绿了。 好在冷萤反应快、速度快,要不然陈尚可现在估计已经躺在地上在交代遗嘱了。 冷萤走过来,低头看向陈尚可,笑着道:“救命之恩别言谢,以后你就给我当牛做马吧。” 陈尚可此时才回过神来,“哎呦呦”地揉着脚踝:“你打了我,我还得谢你,这还不够,你还要让我当牛做马,这算什么事啊?” 周老板搀扶起陈尚可,表情严肃地道:“尚可啊,在地面上,你是专业的,但到了下面,你就必须要小心谨慎一些,听我们的安排,做事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陈尚可哭丧着个脸:“嗯呢。” 冷萤缓步来到门口,举起手电往外照看了片刻,又用红缨枪探了探路,这才放心走了出去。 陈尚可被冷萤这一下打得不轻,估计得好一会才能缓过来,周老板只能招呼朱洛夫和程相儒一起搀扶他,以节省时间。 虽然其他人对冷萤了解不多,但见她展示出的阅历、智慧以及身手,众人都感到,有她在前面探路非常踏实。 既然冷萤都敢放心大胆走出去了,其他人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就连心高气傲的朱洛夫和林霞绮,也已经对冷萤心生佩服。 尤其在想到冷萤是受了程志风等人的亲传后,朱洛夫他们更是隐隐对冷萤有了一些依赖感。 程相儒搀扶着陈尚可走出木门,他以为自己会来到甬道,会看到精美的壁画和一道道门,或者看到一口口棺材和各式各样的珍贵明器。 然而,当他看到在这阴森又静谧的底下,耸立着五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时,他又一次被深深地震撼到了。 由夜明珠拼成的星辰镶嵌在穹顶上,如巨大的锅盖将整个地宫覆盖。 地宫内,五座宫殿呈锥形排布,雕梁画栋且红墙绿瓦,组成了场面令人震撼的建筑群。 冷萤轻咳一声清嗓,笑着大声道:“欢迎各位来到大清龙脉,不是疑冢哦,是真正的大清龙脉。此处应有bgm!” 周老板忙问:“你该不会是又要……” “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周老板抬手扶额,彻底无语了。 就知道! 第63章 骷髅怪物 稍微有过一些了解的人都知道,真正的大清龙脉内,应该葬了五位大清皇族的先辈。 那五座恢弘的地下宫殿,正印证了这一点。 五座地宫,威严矗立,潜藏了亡魂的孤寂,埋葬了皇族的秘密,遮蔽了子孙的呼唤,维护了最后的尊严。 程相儒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穹顶上的夜明珠颗颗璀璨,用莹莹翠光将这地下世界照亮,更为所有的一切蒙上一层玉质的薄纱。 此时程相儒才注意到,原来那些宫殿的琉璃瓦并不是绿色,而是黄色的,那应是帝王才配拥有的色彩。 陈尚可“哗啦啦”晃了晃兜里的五帝钱,想到那五座宫殿内可能藏有的稀世珍品,忽然就觉得五帝钱一点都不香了。 林霞绮轻轻推了推自己的丈夫,用极小声询问:“带麻袋了吗?” 朱洛夫总是那么的可靠:“必须带了。” 就连见多识广的周老板,此时也被深深震撼到了,呆愣愣地站立着,许久未动一下。 所有人中,只有冷萤相对平静,她只把歌唱了几句就停了下来。她秀眉紧蹙,警惕地四下环顾,好像在提防着什么。 程相儒回过神来,注意到冷萤的变化,内心不安地问道:“怎么了?” 冷萤反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程相儒也皱起了眉头,他静心倾听,果然听到有细微的“沙沙”声,像极了什么东西被拖在地上发出的摩擦声。 那声音虽然细微且迟缓,但却越来越清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过来。 可如果去仔细分辨,却难以判断声音传来的方向,就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 程相儒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他想到了巨大的黑毛蜘蛛,也想到了被养在无数陶罐中的各种毒虫。 疑冢内杀机四伏,那真正的大清龙脉内,危险只会更多。 陈尚可喉结跳动,“咕咚”咽下口水:“咱们还等什么呢?赶紧去……” 冷萤“嘘”了一声,快速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砖上,静听片刻后,猛地站了起来:“快躲回刚刚那个房间里面!” 众人不明所以,但因为冷萤之前的表现,所有人都对她的敏锐感知感到信任,当下没人废话,都急忙回身躲回到旁边那间密室内。 冷萤最后一个进入,“吱嘎嘎”地小心关上墓门,只留一道门缝,用于观察外面的情况。 那怪异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甚至不用看,只用听,就能感觉到那声音的沉重。 程相儒也对外面的情况感到好奇,他凑到冷萤边上,声音细弱蚊蝇:“给我也看看。” 冷萤蹲下身子,让出上方空间。 程相儒趴在门缝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着门缝往外瞧,顿时被眼前所见惊到了,差点就喊出声来。 外面,在那宽阔的石板路上,有一队身披兽皮,手持钢叉、长刀、长矛等武器的人,正拖着沉重的脚步,挪蹭着行进。 那些人全身被兽皮包裹,让人无法看清样貌,他们鞋底几乎不离地,身体微微摇晃,好似随时都会摔倒,却异常有序地保持着队列。 “给我也看看!”陈尚可扭着屁股挤了过来,将程相儒挤到了一旁,趴在门边往外看。 林霞绮低声骂了句“无耻”,然后来到程相儒旁边,小声问道:“外面是什么?” 程相儒表情复杂,犹豫片刻才道:“应该……是人吧。” 周老板就在旁边,听到程相儒的话,不由一愣:“是谁?” 估计周老板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在猜测外面的人是高壮一伙,或是程志风一伙。 程相儒摇了摇头:“看不到脸,但……不像正常人。” 陈尚可这时也退了下来,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脸色非常难看,身子也微微颤抖。 “尚可,你看清楚了吗?”周老板急忙询问。 陈尚可摆了摆手,没有说话,用手势示意周老板自己去看。 冷萤这时也退到了一边,她背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喘着气,看样子也是被吓得不轻。 周老板越发感觉情况不对劲,忙凑到门边往外望,却见外面有一队全身被兽皮包裹的人在向那五座宫殿的方向缓慢行进,而在队伍的最后,有一人已经转了过来,双手持一柄长刀,在向木门这边挪蹭过来。 在幽绿色的夜明珠荧光下,周老板看得清楚来人样貌,顿时被惊得退了两步。 那兽皮之下,哪是什么人,竟是一个眼洞漆黑的骷髅头! 冷萤向其他人叮嘱道:“等下大家就在这里,不要乱跑,我去会一会外面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程相儒急道:“一起去!” 冷萤应是通过声音可以判断出外面那东西已经极近,她顾不上多说什么,抬手将程相儒推开:“什么一起去?你上一边去!” 程相儒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刚站稳身子,正要去追冷萤,却已经慢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冷萤倒拖红缨枪冲了出去,孤身一人横枪拦在木门前。 冷萤看一眼枪上的红缨,咬牙道:“你喜欢饮血,但却几乎没喝到过血,今天依然没血给你喝,实在馋了,就啃啃骨头吧!” 骷髅怪物似乎并没有把冷萤放在眼里,它挥起长刀劈向冷萤,势大力沉。 任冷萤身体素质和运动反应如何好,如果被劈中,估计不死也要残废。 关键时刻,却见冷萤并不慌乱,她侧向画圆移动,在找到合适机会时,猛地将红缨枪刺了出去,精准地刺进了骷髅头的眼窝。 “给我下来吧!”冷萤嘀咕了一句,猛加力道,用力将枪尖上挑。 几乎没听到什么声音,那怪物的骷髅头,竟是被冷萤挑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后一通翻滚,不知落向了何处。 冷萤感到有些惊讶,她是真没想到,她这么轻松就能干掉一个骷髅怪物,远比预想得要简单。 然而,她高兴得太早了。 那个骷髅怪物,在失去了脑袋之后,竟然还能移动,并且速度提升了不少。 冷萤又一次避开长刀劈砍,她后撤几步,扭头看向远处那排着队行进的骷髅怪物们,竟发现那些怪物从远处回身围了过来。 程相儒也看到这一幕,奋不顾身地冲了出去,想要同冷萤一起战斗。 冷萤这一次没阻拦程相儒,她只愣愣地看着包围过来的那么多怪物,口中喃喃自语:“完了!完了!bbq了!” 第64章 乱骨满地 程相儒是真的有些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啊?” 冷萤摊手:“我能怎么办?难道一哭二闹三上吊啊?”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程相儒即使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但仍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一群披着兽皮的骷髅,在大清龙脉里面持着武器来回巡逻,这事谁敢信? 虽然那些骷髅怪物行动迟缓,但却成包围之势,在一点点缩小包围圈。 离得近了,程相儒甚至能够清晰听到骨棒摩擦碰撞的声音,听得他一阵牙疼。 程相儒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五卷抄本《驱邪卷》中的内容,却根本找不到与这些东西能够对得上的。 冷萤猜测道:“我怀疑它们有可能是夜叉,被某种巫术招来并困在这里,昼夜不停地守护着这大清龙脉。也可能是哈尼,在萨满教中属于三魂中的思想之魂,却没有被萨满巫妪送入阴间去轮回,而是被封在死前的躯体里,躯体腐烂殆尽后,便只剩下了骷髅……” 程相儒急得直摆手:“别科普了,赶紧想想怎么办吧?” “能怎么办?”冷萤压低身子,横起红缨枪,咬牙道:“打呗!就它们那笨拙的样子,我一个能打一片。我跟你讲,枪法主要有刺、挑、劈……” 不待冷萤说完,掉了脑袋的那个骷髅怪物再次来到近处,挥刀劈向程相儒。 关键时刻,只见冷萤左手扶枪杆,右手握柄端,腰劲儿向前一送,挺起红缨枪,迅捷如闪电般刺了出去。 红缨飘散,枪尖如芒,寒光电闪,迅猛如龙。 冷萤赶在骷髅怪物劈下这一刀前,全力将枪头捅进骷髅怪物的体内。 却听“哗啦啦”一阵乱响,各种形状的白骨从兽皮内散了满地,兽皮失去了支撑,重重坠下,或许因为太脏的缘故,竟如盔甲般立在乱骨上。而那柄长刀失去了控制,竟向着程相儒落了下来。 可以看到,虽然已经隔了百年以上,但那长刀仍很锋利,这要是落到程相儒身上,肯定要血溅当场。 冷萤刺出这一枪后,右手收枪,左手抓住仍在愣神的程相儒,用力向旁边拉拽。 两人一同摔向旁边,摔得很重,但好在避开了那柄长刀。 程相儒已是一身冷汗,他回过神,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冷萤起身后,眼神复杂道:“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意思?”程相儒的呼吸急促起来。 冷萤指着密室木门方向:“你先去里面躲躲,不用担心我,等我干掉了剩下那些,再跟你说。” 程相儒之前跑出来确实有些冲动,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冷萤的累赘,于是没有二话,扭头跑向密室。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待他推开那扇木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周老板他们四个人,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就不见了! 难道,他们从原路逃出去了? 程相儒焦急寻找,却发现连他们进来时走过的那条暗道的入口,也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真的是一场噩梦? 正当程相儒胡思乱想时,身后的木门忽然开了,满面焦急的周老板冲了进来:“小程,你没事吧?” 程相儒闻声,猛地回头看去,不禁惊愕反问:“周叔,你们跑哪去了?” 周老板跑过来仔仔细细检查程相儒一番,确定程相儒没有受伤,这才长长松出一口气:“你这孩子,真的把我吓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 “你啊,刚刚就不该出去,冷萤那丫头身手那么好,哪用得着你帮忙。这个先不提了,你回来的时候也不该乱跑啊,万一这间密室有机关,可不得了!” “到底什么意思啊?”程相儒满头雾水。 周老板拉着程相儒回到门口,指着一个方向,让程相儒自己看。 在他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远处的墓墙上有一扇敞开着的木门,陈尚可正冲他在招手。 程相儒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刚慌不择路,竟然跑错了。 同时他也注意到,在这一侧的墓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这样一扇木门,摆明了就是在故意迷惑人的。 现在不是回去跟其他人汇合的时候,程相儒站在门口,看到冷萤已经同那些骷髅怪物在交手了。 却见冷萤速度快、反应快、力气大、下手还狠。 只这么一会的工夫,冷萤已经又打散了一具骷髅怪物,却见她在那一群骷髅怪物的围攻中,闪、躲、腾、挪,看似惊险地在躲避,实际是在游刃有余地伺机反攻。 周老板这时忽然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她的这手枪法,应该是跟她养父黄谨学的。真的是想不通,她到底为什么会跟你爸他们分开,连自己的养父养母都能舍得。” 程相儒本能地想要再多问一些关于冷萤的事,但他刚刚被冷萤又一次救过,难免内心纠结,一时间不知道该究竟信谁,于是满腹疑问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忍不住想:会不会周叔和冷萤说得都是真的?没有人在骗他? 可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太多说不通的地方了。 真相到底是什么?到底谁才值得信任? 程相儒感觉自己的脑袋完全不够用了,自记事起,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愚钝。 外面,冷萤与那群骷髅怪物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随着又一阵“哗啦”乱响,最后一个骷髅怪物也散架了,满地立在地面上的兽皮“盔甲”,就像是一座座坟包,埋葬了一具具枯骨和一个个冤魂。 程相儒急忙跑了出去,冲到冷萤旁边:“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冷萤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冷萤身上的棉服多处被划破,羽绒散飞得到处都是,她的右手手背被划了一道口子,流了很多血。她满头是汗,脸是红的,但嘴唇却微微泛白,看样子很是疲惫。 程相儒第一次见冷萤这样,有些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冷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你紧张的,放心吧,没事,等会上点药,休息一下就好了。你先别管我,给你看点好玩的。” “呃?”程相儒以为自己听错了。 冷萤走到一个兽皮“盔甲”旁,将长枪插入其中:“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话音落时,她猛的一掀,将那兽皮“盔甲”挑得飞了起来,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第65章 亮如白昼 随着冷萤枪尖上挑,那兽皮“盔甲”整体飞起,甩着尘灰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坠向远处,并将其内部展露了出来。 程相儒眨巴着眼睛,愣愣地看着:“看……看啥好玩的??” 那套兽皮“盔甲”之前所在的位置,除了凌乱成堆的枯骨,竟是再无它物。 冷萤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愣了足有好几秒,猛地转身用枪尖将另一套兽皮“盔甲”挑起,并一把抢过程相儒的强光手电向内照看。 这一看之下,冷萤更惊了。 她似乎没想到,这套兽皮“盔甲”内,竟然也是空的。 “怎么会这样?”冷萤口中喃喃,后退了两步,双眼透出恐慌之色。 程相儒有些纳闷:“你把这些东西都解决了,你还怕什么呢?刚刚那么危险,都没见你这样啊。” 冷萤抓着头皮:“刚刚我以为,这里面藏了什么生物,或者装了什么机关。我只要把里面的东西毁了,也就算是把它们给灭了。天呐,难道刚刚我是跟一群鬼打了一架?” 程相儒摇头:“不对!这世上哪来的鬼?再研究研究,肯定有什么咱们没发现的地方。” 说完,他竟是丝毫不避讳,走到一堆枯骨旁蹲下身,开始检查那一根根骨头。 只看了两眼,程相儒就瞧出了端倪。 “你看这个!”程相儒说着,伸手捏起一块骨头,向上一提,竟连带着又拽起了其它骨头。 这些骨头竟是以透明丝线彼此相连,如同提线木偶,却更加复杂。 冷萤凑近了去看,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 程相儒点了点头,起身伸出双手,在空气中胡乱摸索,就像是瞎子在找东西一样。 冷萤知道程相儒在找什么,暂时放下红缨枪,也伸手在空气中摸索。 俩人忽然做出这个行为,把其他人都给吓到了。 陈尚可他们本来正在往这边走,见到这一幕,全都停了下来,面露惊慌,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俩该不会是撞邪了吧?”陈尚可小声嘀咕。 林霞绮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反驳,但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周老板这时也已经走了过来,他见到程相儒和冷萤的怪异动作,也有些不安,于是大声问道:“小程,你们在干嘛?” 程相儒大声回应:“在找个东西。” 陈尚可似乎想到了什么,远远地冲周老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对旁边的林霞绮和朱洛夫道:“他俩应该是在捉魂,刚刚那些骷髅肯定是被鬼魂控制的,小冷把鬼魂从骷髅里打了出来,担心鬼魂再作祟,于是要把鬼魂抓起来。没想到啊,小程竟然也会捉魂。” 林霞绮嘴角抽了抽:“捉魂?就这么用手捉?” 陈尚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当然,影视剧里又是做法又是烧符,其实都是假的,真正高手,都是徒手抓。他们的五感异于常人,尤其触觉,可以感受到普通人感受不到的东西。唉,跟你说太多也没啥用,你根本就不懂。” “就你懂!你最懂!”林霞绮啐了一口:“你就扯吧!傻子才信你的鬼话……” 这边俩人又斗上了嘴,另外一边,程相儒已经摸到了他在找的东西。 那是一根从上方吊垂下来的透明丝线,虽然很细,但很结实,并不容易扯断。 如程相儒心中所想那样,他用力拉了拉透明丝线,立刻便有“哗啦啦”碎响远远从头顶传来,就好似在那嵌满了夜明珠的穹顶之上,还藏有诸多的未知。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要我来试试拽一下吗?”冷萤的力气比程相儒大很多,她觉得如果换她来拽,肯定能牵扯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程相儒摇了摇头,取出防风打火机,一手捏着透明丝线,另一只手将火机点燃,并用那妖娆扭动着的火苗去烧透明丝线。 透明丝线虽然很结实,但非常易燃,很轻易就被程相儒给点燃了。 却见一小团火苗在空中跳动,快速上升,直冲向荧光璀璨的穹顶。 陈尚可见到这一幕,激动得跳了起来:“看到没,洛宝家的那位霞宝,鬼火都出来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林霞绮也被这一幕惊呆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程相儒眼看着那一小团火苗持续上升,在到达十米左右高度时,像使用了“影分身术”一样,一瞬间变成了十几团同样大小的火苗,分别向着不同方向燃去。 “啊这……”这一幕大大超出了程相儒的预料,他本打算追着火苗走,去寻找暗藏的机关,把机关给毁掉,避免后面再出现什么幺蛾子。 可他是真的没想到,空中会忽然出现这么多火苗,并分别朝着不同方向,让他不知该去追哪一个才好。 就这么一迟疑的工夫,那些火苗都已经去得远了,在浓密的绿色荧光中越发不明显,就算程相儒此时想随便找一个去追,也已经没可能在追得上了。 冷萤看到程相儒有些泄气,于是安慰道:“没事,别想太多,走一步看一步。” “嗯!”程相儒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可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在穹顶和墓墙交界的那条线上,挂了很多人形灯奴,那些灯奴都是跪地祈拜的造型,背部中空并应该藏有灯油。 那些之前从程相儒视线中消失的火苗,没过多久,竟已经燃到了挂在墓墙上的灯奴背后,陆陆续续化为一团团火,将周围照得更加清晰、明亮。 直到此时,陈尚可等人才敢走近来瞧。 程相儒表情复杂,他歪打正着,虽然没能找到透明丝线尽头的机关枢纽,却点燃了那么多灯奴,让这地下世界亮如白昼,除了极个别的地方,基本都不再需要手机照明了,这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 程相儒收拾好东西,冲其他人招手道:“这边没事了,咱们继续往里面走吧。” 一听这话,陈尚可就非常激动。 因为只有继续深入,才能挖掘出稀世珍宝,才能带来一夜暴富的机会,相信如此规格的巨大地宫,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可众人还没有完全聚到一起,更没继续往前走,却忽然从极远处响起一声怒吼:“肮脏又丑陋的贼,滚出去!” 第66章 是守墓人 忽然的这一声怒吼,猛如平底炸雷,在这偌大的地宫内回荡,刺激着在场每个人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几乎所有人脑中同时蹦出同一个念头:有人! 随后众人想到的就是:嗓门好大! 因为地宫造型是上半部分为半球形,下半部分为方形,所以那声怒吼在众人耳中,就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实在让人无法辨识清楚喊话那人藏在何处。 陈尚可满心警惕地小声问:“该不会是高壮那群混蛋吧?” 周老板表情凝重地摇头:“不会,如果是那群混蛋,他们肯定会躲在暗处冲咱们放冷枪,而不是在这故弄玄虚。而且,他们没可能有操纵刚刚那些骷髅的本事。” 朱洛夫担心道:“现在是敌在暗我在明,而且看样子,对方很有可能对这里面非常了解,咱们再继续深入,可能会遭遇更大的危险。” 程相儒听出来了,朱洛夫已经打了退堂鼓。 在场众人中,程相儒是真正想来这里找关于他爸的线索,周老板和冷萤的真正目的还是未知,朱洛夫、陈尚可和林霞绮三人则应该完全是为了求财。 如果危险很大,那么首先想要退出的,就一定是朱洛夫三人。 毕竟钱再好,没命去花的话,就真的一点都不香了。 冷萤拉了拉程相儒衣角,用极小声道:“从现在开始,你一定要跟紧我。你必须要相信我,我宁可我自己有事,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我以你爸之名发誓!” “你咋不拿自己名发誓?你缺德不缺德?”程相儒有些无语。 冷萤笑嘻嘻道:“你关注错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会保护好你。” 程相儒想起在下来之前,周老板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并要求他不要离冷萤太近,而是该跟紧周老板。 他内心略有迟疑,扭头看向周老板,却见周老板也在看着他,并冲他暗暗使眼色,好似给他一些提醒。 面对充满危险和未知的前方,程相儒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选择相信谁,或者,都去信任? 陈尚可晃了晃兜里的五帝钱,面露纠结,似乎最终贪念胜过了怯懦,他冷笑一声道:“洛宝啊,你跟你家老娘们要是害怕,现在就回头,也来得及。但等我们带了值钱玩意出去,你可别眼红。” 朱洛夫急道:“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我和霞宝以前就遇到过类似情况。当时也是进一个清代的古墓,在里面我们遇到了守墓人,结果我们什么明器都还没见到呢,就死了两个兄弟!这真不是闹着玩的!” “守墓人?”陈尚可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么个名词,忍不住问道:“啥玩意是守墓人?” 程相儒也对此感到好奇,缓步凑了过去。 林霞绮道:“长话短说,我来说吧……” 按林霞绮所说,有一些明清两代的古墓周边,会住着守墓人。 这些守墓人都很有本事,一代传一代,并且特别痛恨盗墓贼,只要遇到对自己所守之墓抱有贪念并妄图开墓盗掘的人,他们都会将之视为死对头,绝对的不死不休。 上一次在那座位于北方地区的某清代古墓中,林霞绮所在的盗墓团伙,就遇到了守墓人,并在进入墓中后,遭遇到了非常多的暗算。他们连侧墓室都没能走到,就有一人被乱箭射死,逃跑时,还有一人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暗坑里,死不见尸,应是给墓主人做了陪葬。 正是有了那一次的遭遇,林霞绮和朱洛夫都对有守墓人的古墓非常忌惮,甚至胜过对疑冢的忌惮。 毕竟这世界上最危险的,就是想置你于死地的活人。 周老板听完林霞绮的介绍后,竟激动了起来:“如果这里真有守墓人,那我就不用费力去找什么线索了,直接找到守墓人,打听清楚,这里都来过什么人,有没有程志风,这岂不是更靠谱?” 来回踱了几步后,周老板对朱洛夫三人道:“要不这样吧,你们夫妻俩和尚可先退出去,最好把小程也带上。我和冷萤留下来,去找守墓人。你们放心,我不会白辛苦你们跑这么一趟的,明器估计是没有了,但我绝对会给你们一些经济上的补偿。” 陈尚可正义凛然道:“周老板,你看我们是那种贪财怕死的人吗?我不是害怕,关键是不想小程有危险。对了,方不方便问一下,能补偿多少给我们啊?” 程相儒有些生气了:“我说了要下来,那就绝对不可能先出去,再危险都无所谓!别想着带我走,我不走!”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不亲自找到些什么线索,程相儒怎么可能甘心就先跑了? 林霞绮轻轻推了一下朱洛夫,似乎在等着朱洛夫给出最终决定。 退?不退? 朱洛夫看了看程相儒,又看了看周老板,他微微闭上双眼,深呼吸几番,再睁开眼时,已经有了决定:“我们留下!” 林霞绮无条件认同朱洛夫的决定,她虽然仍感到不安,但她做出了和自己丈夫一样的决定:“对,我们留下!” 陈尚可见这俩人都同意了,他哪还好意思走,只能硬着头皮咬牙道:“留下就留下呗,我也留下,跟谁俩呢?” 见大家意见已经统一,周老板微微颔首:“既然都选择留下,那无论发生了什么,就都不要后悔了。” “不后悔!”霞洛夫妻二人异口同声,默契爆表。 陈尚可也急忙附和道:“我也是!” 既然已经都决定留下,那么接下来,就必须要探讨清楚下一步的行动了。 藏在暗处的守墓人肯定下手又黑又狠,为了保证每个人的安全,他们首先要做的,必然是将守墓人从暗处给揪出来。 “他会藏在哪里呢?”周老板口中小声喃喃着,举头四望,寻找守墓人可能藏身之处。 程相儒四下顾盼,心中暗暗分析:守墓人刚刚能喊出那么一句话,要么是手里有话筒和立体声音响,要么就是离他们当前所在并不远。 那五座宫殿中离他们当前所在最近的,也要有数十米远,料想守墓人不会躲在那么远。 而近处,除了那些木门以及门内的一间间密室,似乎再没有什么藏身之所。 但不能说得太绝对,万一这附近有什么暗室,而没有被他们发现呢? 正在众人忙于四下寻找时,忽然有“砰砰”两声闷响从四面八方传来,紧接着就是尖锐的破空之声。 冷萤反应极快,抬腿一脚踹在陈尚可腰间,害陈尚可差点摔了个狗抢屎。 几乎就在陈尚可倒地那一瞬间,两道寒光从陈尚可头顶掠过,直到撞中墓墙,擦除一连串火花,才“叮叮当当”滚落到地上。 “你们注意安全!我刚看到了一道黑影,那先去抓人啦!”冷萤忽然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扭头向着一个方向急冲而去。 第67章 好多老鼠 冷萤的速度很快,身上那沉甸甸的旅行包,在她的双肩上就好像没有一丁点重量一般。 程相儒知道冷萤的本事,自然对此不感到奇怪,只是对冷萤冒冒失失跑去追人而感到担忧。 其他人则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剽悍的女子,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他们知道冷萤的旅行包里都装了哪些奇葩东西,估计下巴都能惊讶得掉到地上吧? 程相儒冲冷萤的背影焦急大喊:“你别追了啊!赶紧回来!” “没事!”话音落时,冷萤已经绕到了最近那座宫殿之后,完全脱离了众人的视线。 程相儒满心担忧,正要追过去,却感觉肩膀一沉,竟是被周老板给拦了下来:“小程,你先别冲动。” “可是冷萤她……” “你先别着急,你冷静一下,仔细想想,你刚刚看到有什么黑影了吗?” 此话一出,程相儒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仔细回想,刚刚确实没有看到有什么黑影。 可是,如果没有人偷袭,那忽然射向陈尚可的两道弩箭又是怎么回事? 周老板沉声道:“小程,咱们暂时先不管冷萤鼓动你跟过来,到底有着什么目的,反正在我看来,她现在不是要去追什么人,而是想故意摆脱我们,方便她自己行动。” 程相儒沉思数秒后,摇头道:“不管她怎么想的,我一定会当面向她问清楚。现在她随时可能会遭遇危险,我不能不管。” 周老板皱眉盯着程相儒的双眼,有些惊讶地发现,程相儒的目光是如此坚定。他并不知道,前些日子他们第一次遇到危险时,程相儒面对冷萤的劝阻,目光也如此坚定,也是铁了心想要去找到他们。 程相儒从小到大,过得真是太苦了。 或许在程相儒眼中,现在除了妹妹,只有周老板和冷萤是真心待他好,不管这俩人到底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都已经将这俩人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人。 最亲的人遇到了危险,那必然要义无反顾,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程相儒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他不懂人心诡诈,不懂世事复杂,他只遵从本心。 周老板长长叹了口气:“你既然坚持要跟过去,那咱们就一起过去吧,人多了,彼此还能有个照应。答应我,你自己不要乱行动,不可以因为莽撞而害了自己、拖累其他人。” “嗯!”程相儒用力点头。 当下,一行人循着冷萤刚刚离开的方向,快速向最近那座宫殿跑去。 宫殿有红色外围墙,高度超过三米,顶部是金黄色的琉璃瓦,虽然积灰严重,但仍能泛起一条条绿色荧光。 在正对着程相儒等人的方向上,是一道带有金色乳钉的朱红色大门,高度同外墙一样高,门上带有金色衔环铺首,还挂了一把黄铜大锁。 程相儒他们绕着围墙跑到宫殿后,却不见冷萤的影子,不知那丫头到底跑去了哪里。 “冷萤!”程相儒用双手做扩音器,大声呼唤。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冷萤就好似消失在了空气中,诡异得连个回音都没有了。 林霞绮指着身侧的高围墙:“会不会是翻墙进去了?” 三米高的围墙,并不算高,只要掌握一点蹬墙的技巧,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很容易翻过去。 这样来看,大门上那把黄铜大锁的象征意义,恐怕远大于实际意义。 “洛夫!”周老板冲朱洛夫使了个眼色。 朱洛夫郑重点头,先开身上棉服一角,从腰间掏出一捆套索,索头上有五齿抓钩。他抡圆套索,猛地向上一送,将索头甩过围墙,而后他向回拉,确定套索已经抓牢固,这才向周老板做了个“ok”的手势。 “我先上!”程相儒正要第一个爬进围墙,却又一次被周老板拦了下来。 “洛夫,你经验丰富,你先探查一下情况吧。” “好的!” 朱洛夫没有二话,双手抓着绳索,脚踏墙面,很快就爬到了墙头,但他没有直接跳进去,而是骑在墙头,取出强光手电,向围墙内照看。 大致扫视一圈后,朱洛夫紧锁眉头道:“这里面怎么这么多老鼠?” “有老鼠?有多少?”周老板急忙询问。 朱洛夫数了几秒后,摇头道:“太多了,数不过来啊!” 周老板沉思片刻,招手道:“你先下来,换我上去看看。”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朱洛夫就好像没有听到周老板的声音,他面朝围墙内,好像在跟别人说话。 “你们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你们有谁见到一个女孩子了吗?戴的黑色口罩,一身黑色的衣服,还背了个黑色旅行包……什么,就在里面?能把她喊出来吗……行,我去看看吧……” 在说完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话后,朱洛夫竟然直接翻过围墙,重重跃进围墙内。 林霞绮急坏了! 朱洛夫刚刚那些话说得很奇怪,让人忍不住就往不好的方向去胡思乱想。尤其想到他最开始提到里面有数不胜数的大量老鼠,就让人不寒而栗,头皮发麻。 林霞绮哪还顾得上其他,竟也是抓着绳索往上爬,眨眼间已经骑到了墙头上。 “洛宝!洛宝……” 应是太焦急,林霞绮的呼唤声都有些颤抖。 周老板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正要劝林霞绮赶紧下来,却见林霞绮也如刚刚的朱洛夫一样,扭头看向围墙内,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你们看到我老公了吗,他刚刚进院子里了……他在房间里?哪个房间……什么?他和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女孩单独在那个房间里……好的,我去看看。” 话音落时,林霞绮竟然也如朱洛夫一样,翻身跳进了围墙。 陈尚可好似被冻到过,身子一直在抖:“他俩刚刚在跟谁说话呢?该不会……是在跟老鼠说话吧……他俩会不会正在被老鼠吃啊……” 周老板板着脸训斥道:“尚可!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可是一座大型清代古墓,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大清龙脉。在这种地方,你他娘地不要乱说话!”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赶紧想办法!” 第68章 正面闯入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啊?”陈尚可是真的有些慌了:“在我们东北,可是有五大仙的传说。我怎么看他俩,都像是着了灰仙的邪啊!” 东北至今仍有很多风俗与萨满教的信仰相关,其中就有五大仙。 所谓五大仙,分别是狐黄白柳灰五大家仙。 这里的“家”,指的可不是普通老百姓的“家”,而是“家族”的家,就相当于是在东北的仙鬼传说中,有五个最大的家族,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有极大的本事。 至今在东北的农村,还有家家户户供奉保家仙的风俗,其中最多供奉的是胡黄两大家仙,少数供奉常姓或柳姓的柳家仙,白仙极为罕见,而灰仙几乎没有人家供奉。 陈尚可是土生土长的“岭南人”,对这些风俗有很多了解,所以他在听到墙内有很多老鼠,紧接着又看到朱洛夫和林霞绮先后出现异常言行,立刻就想到了五大仙中的灰仙。 周老板担心朱洛夫二人的安危,知道不能再拖,于是扯出一根绳子,一端绑在自己腰间,另一端交到程相儒手中:“我现在上去看看,如果你看到情况不对,赶紧把我拽下来。” 程相儒凝重点头,除了感到责任重大,还有些感动。 如果不是真正信任,周老板怎么会把自己的命交到他手中? 周老板当下不再迟疑,抓住绳索,脚踏墙壁,“哒哒哒”三步就翻上了墙头。 程相儒这一次非常专注地盯着周老板的脸,手心里都是汗。 周老板骑在墙头,抓着手电向里面照看。 程相儒注意到,周老板的表情变化非常快,先是凝重,然后是惊讶,最后竟是逐渐转向呆滞。 “你们看到我的两个朋友了吗……” 程相儒猛地一个激灵,知道情况不妙,大喊一声“陈哥帮忙”,然后用力拉扯绳子。 周老板本来都已经做出要翻身跳入墙内的动作了,硬生生被程相儒给拽了回来,头下脚上地直往下栽。 陈尚可听到程相儒的提醒,已经有了准备,忙张开双臂去接。 “砰”的一声闷响之后,是几声痛呼,陈尚可接到了周老板,两人都翻到在地。 程相儒放开绳子,赶紧跑了过去,顾不上检查两人伤势,用力将周老板从陈尚可身上翻过来。 周老板果然像中了邪一样,躺在地上翻着眼白,双唇翕动,嘴角挂着白花花的吐沫。 程相儒有些慌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尚可忍着痛坐了起来,见周老板这个样子,也是吓了一跳,用力去推周老板,一声声地焦急呼唤。 程相儒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心跳还很急,但脑子已经没那么乱了。 他用右手大拇指按住周老板人中,用力压了几下后,终于看到周老板逐渐恢复过来。 “周叔,你怎么样了?”程相儒急得眼圈都红了。 “我……没事。”周老板勉强挤出一句话,用手臂撑着地面,缓缓坐了起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 陈尚可也终于不那么慌乱了,他焦急问道:“你刚才看到啥了?看到那俩人没?” 周老板皱眉回想片刻,摇头道:“没看到,只看到里面满地都是老鼠,然后意识就逐渐模糊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刚刚说胡话的时候,已经进入了无意识的状态。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那么快就失去了意识?就算是最高效的迷药,也不至于那么快啊! 难道,真的是中邪了? 难道,那些老鼠都是灰仙? 程相儒感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快立起来了,背后凉飕飕的,不知是有阴风阵阵,还是不知觉间出了冷汗导致。 周老板缓缓站了起来,恼火道:“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冷萤在,就可以用她的醒魂香。” 这话似乎提醒了程相儒,只见程相儒急忙翻开背包,从里面掏出来一个长条形铁盒子:“周叔,我这里还有。” 在墓门前,程相儒听从冷萤安排,依仗醒魂香的奇效,去看那雷神镇墓兽的双眸。 当时他虽然只拿了三炷香,但冷萤后来又偷偷塞给了他一盒,正好现在可以拿出来用。 周老板对醒魂香似乎很了解,他焦急地打开盒子,从里面挑出来了三根,指着端部道:“这个香有说道,不能乱用,三炷香都是不一样的,和在一起才能起到最大的醒魂效用。” 程相儒闻言,低头仔细观察,果然瞧出了端倪。 盒子内的醒魂香,有三种,分别带有红色细线、白色细线,以及纯黑。 如果不是周老板提醒,程相儒还以为这香随便用,很可能最后效果没起到,还白白浪费了好东西。 三人各挑三炷香,但没有立刻点燃。 现在麻烦的一点在于,如果手里拿着香,行动受限,就很难翻墙进去。 既然如此,那他们就只有一个选择了——走正门。 正门上挂着一把黄铜大锁,看着好像很结实,但并难不倒周老板。 只见他掏出来一个折叠铲,抬手就全力去劈一侧门上的锁环。 折叠铲的铲头非常锋利,劈得木屑飞溅。 “砰砰”乱响声中,锁环被周老板硬生生给撬了下来,那黄铜大锁也就失去了作用。 陈尚可终于找到机会刷一下存在感,他上前一步,抬腿用力踹向朱红大门。 “嘭”的一声闷响,大门微颤着开了一条缝,反震力让陈尚可疼得直吸冷气、龇牙咧嘴。 不得不说,术业有专攻,在地面上看风水和找墓穴,陈尚可肯定是在场这些人中最厉害的。 但来到地下之后,陈尚可完全就成了猪队友,帮不上忙不说,还总拖后腿。 周老板救人心切,哪还顾得上陈尚可,他用力去推门,在成上课的协助下,终于将那沉重的木门推出一个足够大的缝隙。 “可以点香了!尚可,你在外面等着,我和小程进去!”周老板看也不看坐在地上揉脚腕的陈尚可,快速掏出打火机点燃醒魂香,与程相儒一前一后钻进门缝。 陈尚可看样子好像脚踝受了伤,但在他确认周老板和程相儒已经进了大门之后,他停下了手上动作,一边“哎呦哎呦”叫着,一边抬着眼皮往门缝里面瞧。 过了片刻,陈尚可长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汗,低声嘀咕道:“还好我反应快,演技好,要不然就得跟着一起进去了。” 第69章 鼠群围攻 程相儒迈过比脚踝还高的红色门槛,满心警惕地缓步向门内走,耳畔已经能够听到纷杂的“吱吱”声。 虽然在进门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程相儒看到地上那密密麻麻的灰色老鼠时,仍是被吓了一跳。 那些老鼠有大有小,小的只有小指指肚大,大的比成年人的拳头还要肥上一圈。 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些老鼠无论大小,竟然都穿着衣服,并且都是双足站立。 虽然那些布料裁剪得并不得体,像是一块破布随意搭在那些老鼠身上,但程相儒很确定,那就是老鼠的衣服。 衣服上的花纹以红绿为主,像极了东北农村风格的花棉袄料子,配在灰色的老鼠身上,显得异常诡异。 忽然,有两声非常尖锐刺耳的“吱吱”声响起,压住了所有吵杂。 紧接着,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所有老鼠都停下了当前动作,纷纷扭头看向程相儒和周老板,并且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程相儒被那无数黑豆似的眼睛盯着,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周老板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他虽然也被吓到了,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抱歉,打扰了,我有两位朋友,不小心误入此处,多有冒犯,还请海涵。那个……他俩在哪里?可以放他俩出来吗?我们保证立刻就走,绝不再打扰。” 程相儒不是很理解周老板为什么要跟那些老鼠这么客气说话,就算那些老鼠穿着衣服,就算它们像人一样直立站着,那也不太可能听懂人话吧? 然而,更令程相儒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有一只头上带有一团白毛的大老鼠忽然四肢着地地跑了过来,待来到程相儒和周老板面前五米远处时,它用尾巴撑地,站了起来,昂着脑袋盯着周老板,“吱吱”叫着,像是在说话,还不停挥舞那一双黑乎乎的小爪子,频频向程相儒和周老板的胸口比划。 程相儒疑惑地低头看自己胸前,看到三缕轻烟自燃烧着的醒魂香顶飘起,这才意识到那老鼠对这醒魂香有兴趣。 那只大老鼠见程相儒和周老板没有回答,似乎有些生气,蹦跳着“吱吱”大叫,那样子像极了泼妇骂街。 程相儒被吵得心烦意乱,很想上去一脚把那只老鼠踹到南半球去,但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满地老鼠,他又把那冲动的想法憋了回去。 算了,暂时放它一马! 周老板虽然刚刚有跟老鼠说话,但他可不懂鼠语,只愣愣地看着那只大老鼠发狂,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忽然,那只大老鼠跳上了周老板的脚背,冲着周老板的脚踝张嘴就要咬下来。 周老板大惊失色,猛地抬脚一甩,将那只大老鼠远远地给甩了出去。 这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 刚刚还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老鼠们,忽然如涨潮般黑压压地向着程相儒和周老板涌了过来。 周老板顿时大惊失色,拉着程相儒快速往后退去,想要沿着原路暂时先退回到门外。 虽然他俩此刻面对的是体型远远小于人类的老鼠,但受不了数量庞大啊。这么一大群老鼠扑上来,不把他俩给啃成骨架,都算是积德了。 两人一边取下旅行包挥打,一边往后退,让那群老鼠暂时到不了他俩身上。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老鼠竟是通人性,有智慧,还玩起了战术,不知不觉间便分出来一队鼠群挡住了程相儒和周老板的退路。 两人背靠背面对鼠群围攻,进退两难,只能疲于应付诡诈的老鼠们偷袭,虽然他俩暂时还能撑得住,但难以预料能撑多久。 在又挡住一波鼠群攻击后,两人手中的醒魂香全都折断了,散成满地碎香,已经没法再用。 眼看着地上断着的醒魂香即将熄灭,程相儒再顾不上鼠群围攻,他只想赶紧再取出三炷醒香,避免自己“中邪”。 可是,就在地上的碎香燃尽时,程相儒明显看到,在这座大殿的院内,忽然弥漫起了白色雾气,速度极快,没几秒的时间便将程相儒和周老板吞噬其中。 不知是那白色雾气致幻,还是鼠群会邪术,程相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神经被逐渐麻痹,白茫茫的雾气遮蔽了他的视线。 迷迷茫茫中,程相儒发觉周围的“吱吱”叫声越来越弱,取而代之的,竟是吵杂的人声。 “绑起来!绑起来!” “吃我一拳!” “给我让点地方,让我也踹一脚……” 不知过了多久,程相儒渐渐恢复了感知,只觉得浑身酸疼,好似刚刚挨过毒打。 眼前迷雾也终于散去,程相儒竟然看到,自己和周老板都已经被五花大绑,嘴里还被塞了团破布,周围是穿着花棉袄的人群。 “都让一下!” 不知是谁忽然喊了这么一嗓子,人群立刻向两边分开,让出来一条路。 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胡子老头,一瘸一拐地走进圈内,来到程相儒和周老板的面前。 那老头头上带血,满面怒容,来到周老板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了下去:“我让你踢我!” 周老板被打得懵了,忍着脸痛,愣愣地看着那老头。 白发老头瞥了一眼旁边的程相儒,又瞪了一眼周老板,转身往外走,并头也不回地大声命令道:“把他俩跟另外两个关一起,等吉日一起祭了。” 话音落时,立刻便有几个壮汉走了过来,将程相儒和周老板都扛了起来,分开人群走向前方雄伟又壮观的大殿。 他们没有拾阶而上,而是走到侧边,在墙壁处打开一扇门,摸着黑钻了进去。 程相儒使劲挣扎,但奈何被捆得太结实,根本无法反抗。 黑暗中,程相儒感觉自己被抬着下了很深,在“吱嘎嘎”的一阵声响后,他忽然被重重丢到了地上,疼得他五脏六腑都好像错乱了。 旁边随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呜呜”呻吟声,应是周老板。 又过了一会,“吱嘎嘎”的开门声再次响起,紧接着就是“哐当”关门声。 错乱的脚步声后,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程相儒身处黑暗中,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接下来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第70章 忍痛破幻 黑暗,神秘又恐怖。 程相儒用力挣扎,却根本挣不脱那绳索。 他的旅行包已经不知去向,如果在身边,他还能摸索着找把刀割绳索。 现在这处境,对程相儒来说,简直无解。 可随着他逐渐冷静下来,立刻便有很多疑问涌上心头。 刚刚那群穿着花棉袄的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个白发老头为什么说周老板踹他…… 程相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已经开始怀疑,那群人就是群鼠所化。 可如果那群人的真身是老鼠,他和周老板又怎么可能被绑在这里? 人类之所以是高等动物,根本原因就在于双手可以使用工具。 老鼠就算成了精,只要化不成人形,就没可能使用绳索来绑人,还绑得这么紧,简直要把人勒死! 会不会,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被捆绑的感觉,会不会也是假的? 程相儒忽然想起五卷抄本《驱邪卷》中提到过,除了醒魂香外,疼痛也能让人清醒过来。 以他当前所处的绝境,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不惧疼痛地试一试了! 程相儒双手被绑在一起,并且没有可利用的工具。 他静下心来思考,很快便有了办法——用指甲! 程相儒深呼吸几番,猛地咬紧牙关,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对着左手的手背用力掐了下去。 动物对于疼痛与危险的畏惧,是天性。 程相儒掐了几下,虽然很疼,但强度都不够。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与天性做斗争,要使出更大的力气对自己造成伤害,以保证他在幻觉中醒来。 疼!钻心的疼! 程相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指尖上的湿润触感,定是碎裂的皮层组织和血液。 可是,还不够! 程相儒紧咬牙关,更用力掐手背,让痛感持续攀升。 终于,那剧烈的痛感超过了他的承受,但他满头是汗,仍坚持着没有痛呼出声。 也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眼前一亮,黑暗瞬间消退,头顶投下来的莹绿色微光带来一丝温暖,并勉强照亮了周围环境,他口中被塞的破布,以及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也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本能地抬起左手来看,发现左手手背上被自己抓出来三条血口子,最深处几乎要到了骨头。 果然,男人还是得对自己狠一点,才能创造出一些不可能。 程相儒忍着疼痛,扭头观察周围环境。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空地上,周老板像只茧蛹般侧躺在不远处,正“呜呜”呻吟地背着双手扭动身体。 而在他俩四周的地面上,竟然有木炭画出的扭曲长线,像是牢笼。 好家伙!画地为牢? 程相儒再往其它处看,没有找到朱洛夫和林霞绮,不知他俩身在何处。 远处,还能听到有老鼠的“吱吱”乱叫声,隐约还有“砰砰”闷响,好似鼠群正遭受攻击,陷入了某种混乱。 程相儒赶紧来到周老板身边,用力推周老板,想将之从幻觉中唤醒。 可周老板还如之前一样,明明瞪着双眼却看不到人,明明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明明四肢自由却起不来。 程相儒是真的有些急了,他和周老板的旅行包都不在身边,如果这时候再有花衣老鼠过来,他可就只能独自赤手空拳地与之对抗,结果可想而知。 “啪!” 程相儒抡圆了右臂,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周老板的脸上,在其脸上留下一个微红的五指印。 周老板全身僵直,似乎被打懵了,也好像被打醒了。 他那双瞪大却无神的眸子,缓缓朝向程相儒,他背在身后的双臂,也缓缓滑动到了身侧。 “小程?怎么个情况?”周老板说句话的工夫,被扇的脸颊已经肿了起来。 程相儒很心虚,哪敢说实话,忙小心将周老板扶起:“周叔,咱俩是中了那群老鼠的邪术。趁着咱俩没有反抗能力,它们还对咱俩下了狠手。你看我这手背!” 说着,他将带有血口子的左手手背送至周老板面前。 周老板揉着被红肿的脸颊,恨得咬牙切齿:“这群畜生!” 程相儒连连点头:“可不是嘛!” 忽然,周老板想到了什么:“对了,看到朱洛夫他俩没?” 程相儒摇头:“没有啊。” 周老板手撑地面站了起来,左右环顾一圈,却找不到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只能拉着程相儒躲到一侧墙边,谨慎地向纷杂乱响传来的方向找去。 他们此时位于大殿一侧,左边是高台侧墙,右边是外围墙,地面是平整的石砖。 待绕到侧墙边缘,周老板先探出脑袋往外看,程相儒猫着腰,躲在周老板下面也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脑袋。 在大殿正前方的那座广场上,密密麻麻地活跃着无数只老鼠,有两道身影借助神道两侧的石像生掩护,正与那群老鼠焦灼地战斗着。 那俩人均挥舞着红光炽热的手持焰火,一次次将鼠群逼退,想向大门方向移动,但每次尝试又都被逼了回去。 “是他俩!”周老板眼尖,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人,正是他要找的朱洛夫和林霞绮。 程相儒心下焦急:“要不要去帮帮他俩?” 周老板皱起眉头:“拿啥帮?” “呃……也是。” 程相儒忍不住想,如果这个时候,冷萤在的话,他们肯定不至于陷入如此境地。 冷萤的包里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她的身手好,鬼点子也多,她肯定有办法对付这群老鼠。 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冷萤不知跑去了哪里,想要解决当前的困境,他们只能靠自己。 眼看着朱洛夫和林霞绮的手持焰火快要熄灭,程相儒越发着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周老板忽然推了推他。 “周叔,怎么了?”程相儒小声询问。 周老板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抬手向着大殿正门方向指了指,那意思应该是让程相儒自己去看。 程相儒收回身子,踮起脚尖,手扒高台侧边望去,竟看到在大殿正门前,在神道通往大殿的层层石阶上,那只头上带有白毛的老鼠正双足站立着观望战局,那老鼠左右,竟各有一只体型稍小的老鼠,在拿巴掌大的扇子给白毛老鼠扇风。 “看到没有?”周老板低声询问。 “看到了。”程相儒双眼发亮地点了点头,他已经猜到了周老板的打算:“擒贼先擒王?” “没错!” 第71章 擒贼擒王 人类有领袖,狼群有头狼。 凡是有智慧的群居动物,必然在群体内有一个统领同类的王者。 程相儒现在可以确定,那只头上带有白毛的老鼠,应是这里的鼠王,要不然它怎么可能如此悠闲地观赏着同类与异类厮杀,身边还有两个鼠小妹摇扇陪伴? 白毛鼠王时不时还会手舞足蹈地“吱吱”叫两声,就好像在喊“干得漂亮”。 虽然那鼠王暂时没有防备,周围也没什么防护,但程相儒却并没有自信可以将之擒获。 抓住了鼠王,自然可以挟鼠王以令诸鼠,但如果失手了,程相儒和周老板必然也将面对鼠群的围攻,后果难以想象。 程相儒紧张得手心出了汗,他现在面对的难题是,怎么可以穿过高台上的狭廊,一路冲到鼠王边上擒住鼠王,而整个过程都不被提前发现? 这是个问题! 忽然,程相儒听闻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应是有人在偷偷逼近。 他猛地扭过身,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便立刻感到有一只滑腻柔软的手捂了他的嘴,同时耳畔有人轻轻吐气:“蓝胖子,是我。” 周老板听到声响也吓了一跳,但在看清来人后,他暗暗松出一口气,同时面露喜色。 关键时刻,冷萤竟然回来了! 冷萤满头是汗,看起来有点疲惫,她斜靠着墙面坐下,稍作休息。 程相儒蹲在她旁边,语气略带责怪地小声问:“你去哪了?” 冷萤淡淡道:“去追个人,没追上。” 此时程相儒才注意到冷萤身上的衣物出现了多处破损,比她刚对付完那些骷髅怪物时还要多很多,额头上甚至还多了一个肿块。 “你受伤了?”程相儒将担忧写满在脸上。 冷萤摇了摇头,继续大口喘气,哪怕口罩有些阻碍呼吸,她也没有取下,应是依然对周老板抱有防备之心。 程相儒和周老板刚刚一直关注着冷萤,此时听到鼠群叫声更盛,又听闻叫骂声,顿时大惊失色,忙趴在高台一角往外看,竟看到朱洛夫和林霞绮已经被分别逼到两个石像生下,手持火焰已经不见,他俩只能一边挥舞匕首防身,一边大声骂娘给自己增加气势。 “咱们得快点,他俩快撑不住了!”周老板攥紧了拳头,回身对冷萤道:“你保护好小程,如果情况不对,赶紧带他离开这里,不要管我们。” 冷萤此时已经缓过来了不少,她皱眉盯着周老板问道:“你想做什么?” 周老板不回答,程相儒赶紧解释道:“我和周叔商量,先把他们的老大给抓了。” “老大?”冷萤愣了愣,随后在程相儒的示意下,起身扒在高台边上,也看到了殿门前那只头带白毛的大老鼠。 “你们确定把它抓了就没事了?”冷萤似乎对此感到怀疑。 程相儒道:“不确定,但可以试试。” “行吧!”冷萤说着,解开旅行包,从里面翻出来一捆软鞭,解开细捆绳后,她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猛地挥臂扬起长鞭。 长鞭在空中打出爆裂之声,而后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射向殿门前的鼠王。 鼠王刚被那响声吓了一跳,本能地扭头看过来,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便已经被软鞭拦腰捆住,而后被扯着横向飞出,“嗖”地一声射向高台边的栏杆。 眼看着鼠王即将高速撞上栏杆,头碎当场。 关键时刻,长鞭竟改变了力道方向,扯着鼠王高高飞起,再加速坠落,最终落进了冷萤的背包里,当场就被摔得晕了过去。 冷萤一把抓出鼠王,递给还没回过神来的周老板:“拿去玩去!” 周老板有些懵,愣愣地看着冷萤手中的鼠王,竟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啊这……” 冷萤将鼠王塞进周老板手里:“不用客气,给你你就拿着。” 周老板嘴角抽了抽,表情格外复杂。 在他看来无比艰难的事,竟然被冷萤如此轻松地就做到了?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不理解的。 冷萤的养母是洪翠,那可是把软鞭使得出神入化的奇女子,养女得了养母的真传,有此身手,还真是不足为奇。 “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吧,我歇会儿。”冷萤说着,又背靠墙壁坐了下去,任凭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也不抬手擦一下,看样子是真累得不轻。 程相儒见识过冷萤的各种勇猛,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冷萤如此疲惫,他无法想象冷萤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累成这个样子。 鼠王被擒,群鼠大乱,此时哪还顾得上朱洛夫和林霞绮,纷纷大叫着冲了过来,密密麻麻地将周老板三人围了起来。 鼠王像摊烂泥般软绵绵地任凭周老板抓着,耸拉着脑袋,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是死是活。 周老板有些慌,他担心冷萤下手太狠,摔死了鼠王,那他的计划就落空了,并且必然会迎来鼠群的疯狂报复。 鼠群应是也怀疑鼠王已死,尖叫着逐渐缩小包围圈,再有两三米就将到达三人脚边。 冷萤见周老板那紧张的样子,再看向那身着花花绿绿衣服的暴怒鼠群,轻咳了两声,翻身取出醒魂香,抽出三根点燃,并递给程相儒:“给那个小白毛闻闻,别让它闻太多,闻多了,可就真凉了。” 程相儒接过醒魂香,将之凑到鼠王鼻前晃了晃。 没一会,鼠王抬起了头,待发现自己被周老板捏在手里,顿时惊慌失措,“吱吱”叫着奋力挣扎。 面对生死危机,周老板也使足了力气,根本就不给鼠王挣脱的机会。 见鼠王还活着,鼠群快速退后,拉开距离,不敢再冒进。 周老板见这招果然好使,顿时来了底气,他大声喊道:“朱洛夫,林霞绮,你俩赶紧出去,我们随后就到。” 远处的夫妻二人听到周老板的声音,顿时大喜,急忙向大门方向冲去,但没跑多远,两人竟然又折了回来,分开鼠群来到了周老板三人旁边,还带来了周老板和程相儒遗失的旅行包。 周老板有些恼火:“让你俩走,你俩怎么还回来了?” 朱洛夫咬牙道:“丢掉同伴,自己逃命的事,我做不到。要走一起走,大不了一起死!” 就在这时,远处大门方向,等在门外的陈尚可忽然“嗷嗷”大叫地冲了进来,并在短暂的迷茫后,直奔众人这边跑来。 周老板痛心疾首:“你在外面好好的,也跑进来干嘛?” 上气不接下气的林霞绮向陈尚可投去赞赏的目光:“没想到你这么讲义气……” 陈尚可冲进鼠群,来到众人身边,说话都语无伦次了:“老鼠……超大……我滴个亲娘呀!” 第72章 翡翠树叶 超大的老鼠? 程相儒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觉得鼠王已经够大了,周老板得用两只手才能控制住。 陈尚可见到周老板手中的鼠王,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那他所说的“超大”,到底有多大? 程相儒很快便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大门处,有一只一人高的巨型老鼠,似人般只靠双足移动,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那尖长的脑袋左右晃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众人见到那只巨型老鼠,全都变了脸色。 难道,周老板手中的鼠王,其实只是个王子,那个大家伙才是真正的鼠王? 不同于其他人的震惊,冷萤在见到巨型老鼠后,勃然大怒:“害我好找,原来在这里!” 说着,她竟要冲过去。 程相儒急忙拉住冷萤:“你干嘛?冷静啊!” 那只巨型老鼠也看到了人群中的冷萤,但似乎对冷萤非常惧怕,竟然一扭头就溜出了门。 冷萤估计是知道追不上了,这才停下来,有些生气地甩掉程相儒的手:“你拦着我干嘛?不赶紧抓住他,指不定后面还要怎么害咱们!” 周老板疑惑道:“你刚刚追的,是那只老鼠?” 冷萤摆了摆手:“什么啊,那是个人,故意装神弄鬼呢。你家老鼠长那样啊?” 周老板摇头道:“我家没老鼠。” “也是。”冷萤不想再在这种没意义的对话上浪费时间,郑重道:“你们跟我走吧。对了,戴上这个。” 冷萤说着,从背包里翻出五个口罩,分别递给程相儒五人。 陈尚可听说那巨型老鼠是人扮的,也就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疑惑地接过口罩,一脸惊讶地看着满地老鼠:“戴口罩干啥啊?这下面已经够闷的了……呦呵,这群老鼠还知道穿衣服呢,挺能整的嘛!” 程相儒也向冷萤投去疑惑的目光,在他看来,戴口罩是为了掩饰真容,现在明显没那个必要。 冷萤耐心解释道:“这口罩中间的夹层,有类似醒魂香成分的东西。这群老鼠会邪术,不小心点,随时都可能着了它们的道。” 这话提醒了程相儒,让他再次清晰感觉到手背处伤口的疼痛。 那种被鼠群邪术支配的糟糕感受,任谁经历过一次,都应该不想再体验了。 刚刚鼠群应该是在跟朱洛夫和林霞绮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所以没动用邪术,但现在不一样了,它们随时都可能下黑手。 程相儒他们对于鼠群使用邪术的手段还不清楚,可能是气味儿,可能是声音,也可能是某种可视符号,反正不管怎样,提防着点总没错。 众人不敢大意,纷纷戴上口罩,闻到口罩内的淡淡凉爽清香,精神一振,心里也踏实多了。 “跟我走吧!”冷萤说着,便往大殿后方走去。 程相儒忙提醒道:“大门在那边啊!” 冷萤头也不回地道:“别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先去墓室吧。” 程相儒快步追了上去:“墓室里有啥?” 冷萤道:“我刚才也没进去,不知道呢。” 程相儒抬手指向一侧的大殿:“这个不是墓室吗?” 冷萤摇头道:“不是,这是碑楼,里面应该只有功德碑、雕像和一些寻常的祭祀物,不会有什么太重要的东西。他们这相当于是把陵放在了地下,而墓则放在了地下的地下。” 程相儒听得云里雾里,抬手挠了挠头,不再多问。反正等一会到了墓室,就都清楚了。 众人排着长队,贴着墙,跟着冷萤往大殿后方绕。 周老板双手抓着鼠王走在最后,用鼠王来威胁那群紧紧跟随的花衣老鼠不要妄动。 这招虽然有点卑劣,但别说,还真挺管用。 鼠群只围不攻,亦步亦趋地跟在众人后面,急得“吱吱”乱叫,却不敢有任何攻击性动作,应是真的害怕周老板会伤到它们那可敬可爱的鼠王。 众人跟着冷萤往后退,绕过碑楼那高高的基台,来到大殿的后方。 前方是一片林园,五株树有序排列,绿叶与穹顶投下的莹绿光芒相互映衬,绿得人心慌。但奇怪的是,绿树下都是光秃秃的石板,一根杂草都没有。 “咦?不对呀!”林霞绮为眼前所见而困惑:“这是在地下,没有阳光,怎么会有树呢?还长这么好?” 冷萤道:“你走近了看看。” 林霞绮还没动,陈尚可已经快步跑上前,待仔细观察过那些树后,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翡翠!全是翡翠!”陈尚可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那一株株树的树干是实木没错,但表面有纹理的树皮,则尽是雕刻而成,至于一根根树杈上的叶片,则是用金丝固定的翡翠。 “好大的手笔!”即使是见过大场面的周老板,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惊叹出声。 或许那些翡翠叶子只用边角料就能做,但动用的工匠可绝对不少。并且,那么绿的颜色,即使是边角料,价值也绝对不菲。 如此花销,恐怕只有聚纳天下财富的皇室才承受得起。 陈尚可已经快高兴疯了,一把把将兜里的五帝钱掏出来满地乱丢,伸长了胳膊蹦跳着去摘翡翠树叶,开心得像个一百好几十斤的孩子。 程相儒有自己的原则,不愿动墓里的东西,但他很好奇,朱洛夫和林霞绮也是为了发家致富而来,为什么却没去跟陈尚可抢翡翠树叶? “你们不去吗?”程相儒说出心中疑问。 朱洛夫不屑地摇了摇头:“真正值钱的,一定在主墓室里陪葬,现在浪费体力做这事,太浪费体力,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周老板回头看一眼那些仍紧紧跟随的鼠群,有些恼火地催促道:“尚可,你快点,别耽误时间!” 陈尚可此时已经爬到了一棵树上,还没摘下来几片翡翠树叶,内心的贪婪让他根本停不下来:“这金丝缠得太紧了,不好摘啊!再等我一下,马上!马上!” 冷萤不耐烦道:“你折个树杈下来不就得了,爬树上一片片摘多费劲儿?脑子呢?送人了?” 陈尚可闻言,不仅没生气,反而更来劲了:“对啊!我咋没想到呢?等下……”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陈尚可掰断一根粗树杈,在一阵“哗啦”乱响中,将树杈先丢到了地上,然后从树上跳下,美滋滋地扛着树杈就回来了。 冷萤手扶额头,有些无语。 那树杈上的翡翠树叶都脆弱得很,被这么一摔,肯定碎得碎,裂的裂,价值必然大打折扣。 冷萤不想提醒,担心陈尚可再耽误时间,忙继续领着众人往前走。 这次没走多远,众人便见到前方出现了一个斜坡顶的小房子,房前有门,但没锁。 将门打开,里面是一条斜斜通向地底更深处的石阶。 冷萤正要当先钻进去,却听周老板道:“等下!” 众人纷纷回望周老板,都面露不解。 周老板表情凝重地盯着手中抓着的鼠王:“这老鼠抖得厉害,该不会是下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吧?” 第73章 身陷兵阵 鼠群长居于此,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非常了解,并且都有了灵性,是具备一定智慧的。 连鼠王都惧怕的,会是什么? 众人看向鼠王,果然发现那只大老鼠抖得如筛糠一样,头上那团白毛随之微颤,像一展小白旗。 再看后方鼠群,竟已经与他们拉开了非常远的距离,没一只敢靠近,似乎也在惧怕着门内的什么东西。 漆黑的门洞,宛若一张巨口,神秘又诡异,像是在等待着食物自己钻进去。 冷萤也不安起来,小声对旁边的程相儒道:“要不你在外面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程相儒语气坚决地打断道:“一起!” 冷萤已经对程相儒的脾气有了一些了解,她知道程相儒一旦有了决定,就很难改变,于是不再多言,勉强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她已经有些不安了。 陈尚可似乎有些怕了,声音弱弱地道:“要不,我在外面等你们?还能帮你们守个门什么的?” 周老板将鼠王递了过去:“那你拿着这家伙,千万小心,别让它跑了。” 陈尚可咽了口唾沫,想伸手去接鼠王,但在指尖刚触碰到鼠王的皮毛时,如触电般又将手收了回去,浑身恶寒:“算了算了,一起下去吧!” 冷萤这时忽然道:“不行,咱们必须在外面留人。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还在外面,说不准会不会搞什么幺蛾子。” 周老板也点头同意:“没错,一起下去太危险了,必须要留人守在这里。” 朱洛夫面露纠结,看一眼自己的妻子,伸手轻抚林霞绮手背,柔声道:“你一定要小心,有周老板和冷萤在,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上前一步道:“我和陈尚可留下吧,周老板,鼠王给我吧!”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守在门外的危险程度,也一点都不小,并且责任极为重大,稍有闪失,可能就会导致全军覆没。 “万事小心!”周老板叮嘱了一句,将鼠王塞进朱洛夫手中,也相当于把众人的性命交在了他手中。 陈尚可对此也没有异议,反正有人陪着他就行,他也不指望冒着生命危险去主墓室再倒腾点什么宝贝出来,这些翡翠叶子已经够他挥霍几年的了。 冷萤见众人已分工明确,并且都没异议,这才转身走进门内。 周老板忙上前一步,跟在冷萤身后,并用眼神示意程相儒跟紧他。 林霞绮不舍又担忧地抱了一下朱洛夫,然后转身进门拾级而下,走在队伍最后。 石阶狭窄,只够半只脚落在上面,并且特别陡,稍有不慎,就会崴脚,甚至直接摔滚下去。 即使是冷萤,也不敢大意,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 作为领路人,冷萤不仅仅只是走在前面,还肩负着探查各种危险的责任。 在这地下的地下,谁也说不准会在哪里藏有机关陷阱,更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忽然冲出来偷袭。 程相儒举着手电,一边走一边观察左右。 他位于整个队伍的最中央,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但他不愿自己像个累赘一样吸附在他人身上,他也要竭尽自己所能,来帮助大家排除危险。 狭长又陡峭的石阶很长,四人走了很久,才来到平地上。 又沿着狭长的通道走出一段距离,众人来到一处空旷之地。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冷萤忽然停了下来,并抬起右手,示意后面的人也停下。 “怎么了?”程相儒被周老板挡着,不清楚前面发生了什么,难免有些紧张。 冷萤道:“你看一下。” 程相儒从周老板身后绕出,举起手电向前看去。 前方,是几个一比一大小的石人俑和石马佣,大概有二十多个人俑骑在马俑上,身穿清朝早期的那种重装铠甲,腰间别着大刀,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威武又庄严。 或许是因为年头太久,人俑和马俑上的表漆都有轻微斑驳,但色彩依然保持着鲜活。 或许,它们在刚刚制作完成时,像极了活人吧?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为了以人俑代替活人,以石俑陪葬来替代残忍的活人祭。 冷萤抽出伸缩杆,插上红缨枪枪头,用手势示意其他人稍等,她自己则缓步上前,待到达一个人俑前时,她挺起红缨枪,用枪尖在那人俑头上轻轻敲击。 “咚……咚……” 听声音,人俑应是实心的。 难以想象,古人把如此沉重的东西搬到这下面来,并且还必须保持其完整无伤,这得耗费多大的人力和财力! 冷萤敲完人俑又敲马俑,敲完马俑再敲地面,摸索着向前走,待走到群俑中央时,她忽然惊呼一声,猛地屈膝点地,后仰着往后退来,落地后连翻了几个跟头,最后以单手撑地面的半跪姿抬头望向前方。 “嗡……嗡……” 忽然,石头摩擦的沉闷声响充斥着这偌大的空间,那些骑马的人俑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竟然缓缓转动,待全部朝向最中央候,所有人俑竟然开始快速移动,向着冷萤当前所在的中央位置聚拢。 冷萤见状不对,继续往后退,但她身后的路线,却已经被人俑挡住了,已经退无可退。 如果只是这些人俑,冷萤还不担心,她担心的是,等下会发生什么连她都无法面对的变故。 程相儒也被这忽然的状况吓了一跳,待注意到冷萤的处境,顿时心急如焚。 如果换做正常情况,程相儒相信冷萤可以顺利逃出来,但现在他知道冷萤体能不足,并明显注意到刚刚冷萤那几个跟头翻得并不轻松。 虽然暂时还不知道那些人俑忽然转身向中央聚拢,会发生什么,但肯定没好事! 程相儒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苦思冥想《机关卷》中与那些人俑对应的内容。 对了!在《机关卷》中有提到过,这种陷阱名为“军阵”,以人俑围攻为始,以捕网和乱箭为止,破解难度极大,致死率极高。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机关卷》中有详细介绍各种“军阵”的破解方法! 第74章 尖刺密布 军阵有很多种,从战国时便已兴起,有战车式、步兵式、骑兵式等。 传说,规模最大,设计最精密,覆盖形式最多样,几乎算是最难破解的,就在秦始皇陵之下。 程相儒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快速将所有兵俑数了一下,正好二十八个,以每七个为一组,分别列阵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机关卷》中提到过:二八军阵藏暗轨,轨下滑链通马尾;几道链是几重险,若在阵外破马尾;纵使身陷此阵中,砸碎阵眼将阵毁…… 二八军阵的阵眼,共有两处,一处在正东方阵列中,最中央的那具兵佣内,一处位于最西方阵列排在最后的那具兵佣内。 随着整个军阵向中心聚集,除了这两具兵佣外,所有兵佣都会有站位上的交换,让身陷阵中的人眼花缭乱,难辨东南西北,难以找到阵眼。 并且,军阵中只有一个真阵眼,对应着的另一个为死阵眼。 如果判断错误,会导致军阵内的所有致命机关触发,陷在阵内的人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将九死一生。 程相儒不敢让冷萤去破阵眼,那相当于是一场以生命为注的赌博,输不起! 而且,现在只有冷萤陷在里面,外面还有三个人,还可以通过破坏马尾及其内部的滑链来破解掉这个军阵,没必要去冒更大风险。 既然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程相儒不敢再耽搁,一边丢下旅行包翻找趁手的家伙,一边大声喊道:“冷萤,先随便找匹马站上去,快点!要站,千万不要骑!” 冷萤面对兵佣围堵,正紧张地手持红缨枪,不知所措,此时忽然听到程相儒喊话,立刻踏实了下来。她不问原因,第一时间选中一具兵佣,拉着兵佣的一条腿,双脚在地面上用力一踏,身子轻盈翻起,稳稳蹲在了马背上。 仅仅过了不到五秒,兵佣的马腹、马侧、马头处,均有尖锐的铁刺捅了出来,长度刚刚好将所有空隙覆盖。 好在冷萤动作快,否则受这么一下,就算不死,也必然重伤。 程相儒这时已经翻出来了一把折叠铲,他一边冲向兵佣,一边大喊:“快爬人头上!” 冷萤正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尖刺,一阵后怕,忽然听到程相儒的提醒,立刻爬到了所在兵俑的人头上。 第一波尖刺还没完全收回,第二波尖刺已经从马背上捅了出来,几乎是擦着冷萤的脚尖,明晃晃地亮着寒光。 程相儒挥舞着铲子冲了上去,奔着离他最近的兵佣,挥起铁铲砸向马尾。 “咔咔”金石碰撞的声音中,火花四溅,马尾竟然只被程相儒劈出来一个豁口。 程相儒气得将铲子随手丢到一边,大声喊道:“冷萤,快点跳下去!周叔,有斧子没?” 此时,除马背外,其余尖刺都已经收回,兵佣包围圈的最中央已经多出来了一块空地。 冷萤手撑兵佣人头,向下滑跳,稳稳落在了空地处,但被马头撞了脑袋,疼得她连退几步,却紧接着就被另一具兵佣的马鼻子撞了腰,害她差点摔倒。 “嗖嗖嗖……” 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中,几道箭矢激射而来,擦着所有兵佣的人头飞过,看得冷萤浑身冷汗。 “我接下来躲哪?”冷萤见程相儒没了提醒,顿时急得跳了起来:“你咋不说话了啊?” 程相儒咬牙道:“没处躲了,忍着吧!周叔,林姨,赶紧找东西,帮我砸马尾!” 冷萤闻言,顿时脸都黑了:“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什么叫忍着……啊!” 惊呼声中,一张大网从天而降,一边展开,一边坠向军阵最中央,落下时竟连半数兵佣都给罩在了下面。 冷萤无处可躲,被那张大网罩在了下面。她尝试用红缨枪那开了刃的枪头去割那张大网,却不知大网是什么材料的,怎么割都割不断。 程相儒这边,三人已经都找到了趁手的工具,林霞绮找出了鹤嘴锄,周老板给了程相儒一把小斧子,而周老板自己则在包里继续翻找工具。 “哗啦!” 碎响声中,林霞绮已经从根部砸断了一条马尾。 马尾断落时,连带出了数条食指粗细的黑色链条,“哗啦啦”地落了一地,那场面像极了串稀。 随着马尾断裂,这具第一个被破坏掉的兵佣,就像是耗尽了电量一般,极为缓慢地又向前移动了一点距离,没一会就停了下来。 这具兵佣是停下来了,其它兵佣还在移动,并在移动中交换着位置。 有一具兵佣停止了移动,那就意味着它站了其它兵佣的位置,让其它兵佣无处安放。 果然,很快便有一具兵佣撞了过去,但冲击力不够大,实在有些可惜。 这两个兵佣谁也不让谁,用的力气越来越大,“嗡嗡嗡”地相互摩擦着,碰撞处擦损严重,但不足以对兵佣造成足够大的破坏。 受此影响,很快其它兵佣也都混乱地撞在了一起,各自为阵的来回晃荡。 军阵越来越乱,一个个来回碰撞,抢出来了一些时间,暂时没让下一轮乱箭射下来。 以冷萤当前的处境,如果乱箭射下,必然会被扎成刺猬,大概率要把命交代在这里。 而处在军阵外的其他人,此时也焦头烂额地探讨起了接下来的解决方案。 程相儒的想法是,把兵佣的马尾都砸碎,便算是彻底毁了这个军阵机关。 林霞绮则想要先找空隙冲进去,把冷萤从那张大网下拽出来。 周老板捋着山羊胡,觉得这两个办法都行,但都有弊端,希望大家再集思广益,找到更好的办法。 三人正激烈讨论着,忽然听到冷萤在旁边道:“实在不行,我自己爬出来吧。” 程相儒摇头道:“太冒险了,万一再有尖刺……咦?你出来了?” 冷萤没好气道:“等你们讨论出来个结果,我都凉透了。” 程相儒尴尬地挠了挠头:“不会的,现在军阵卡住了,你刚才在的位置,暂时不会有危险。你太冲动了,万一兵佣里再有尖刺捅出来怎么办?” 冷萤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现在这些东西把咱们的路给挡住了,研究研究怎么办吧。还有……”她顿了顿扭头看向周老板:“我受了伤,体力耗费也太大,不能在前面开路了,换你吧!” 第75章 换你在前 冷萤此时的状态确实不太好,沉重的旅行包已经成了极大的负担,压弯了她的背,也让她控制不住地大口呼吸。 “要不咱们休息一下吧?”程相儒建议道。 冷萤大口呼吸,微微摇头,汗水打湿了口罩,也让她的发丝黏在了一起。 周老板起身拎起旅行包,向着前方那乱作一团的兵佣走去:“辛苦了!” 这地方虽然宽敞,但那兵佣实在太多,将前路几乎全部挡住。 周老板试了一下,实在不容易穿过去,于是走到侧边,背靠墙面,小心向前移动。 程相儒正要追上,却被冷萤抓住了胳膊:“你在我后面。” 话音落时,冷萤已经追上了周老板,也学着周老板的样子,贴着墙面往前缓慢移动。 四人排着队,小心翼翼绕过仍在“砰砰”彼此乱撞的兵佣,继续往前走,来到一扇石门前。 石门为双开式,中间门板相接处严丝合缝,连张卡纸都塞不进去。 “不对啊!”周老板试着推了一下石门,推不动:“这门板合得这么紧,不太符合常理啊!” 石质门板必然是有厚度的,既然有厚度,就绝对不可能闭合得如此严实。 冷萤摇头笑了笑:“没什么不合常理的,你们看下面。” 程相儒低头向下看,竟看到门板陷在地面上的一个凹槽内,和他之前看到的墓门有极大不同。 “这是移门?”周老板瞧出了端倪,惊呼出声。 移门在古代可不多见,尤其在古墓中,绝对罕见。 周老板的阅历不算低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林霞绮翻出一根撬棍,上前一步道:“我来试试!” 撬棍的一端是扁铁,但不够扁,林霞绮试了好几次,在磕出一个豁口后,才好不容易将撬棍的扁铁侧塞进门缝中。 可撬棍塞进去没有用,林霞绮力气不够,咬牙拼力去撬,两块门板却依然严丝合缝,没有移动分毫。 “会不会……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林霞绮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力气都快用光了,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周老板接过撬棍:“我来试试!” 相对比较,周老板的力气还是要大一些的,在他极尽全力的撬动下,在“嗡嗡”闷响声中,两块门板抖下尘土,终于移开了一条缝隙。 “哗啦!” 冷萤丢下旅行包,将红缨枪靠在墙边,上前一步道:“都让让吧,还得靠我。” 程相儒知道冷萤力气有多大,他觉得冷萤这话说得虽然不太给周老板留面子,但确实没毛病。 恐怕,还真得靠她来开门。 周老板有些不满地让到旁边,将撬棍交给冷萤。 冷萤接过撬棍,“哼哼”冷笑两声,然后将撬棍塞进门缝,深呼吸几番后,猛地用力去撬门板。 几秒后,冷萤看着丝毫未动的门板,无奈地逐渐松了力气,回头将撬棍递给程相儒:“轮到你了。” 程相儒:“呃……” 看得出来,冷萤确实是体能严重不足,程相儒不再让冷萤动手,与周老板轮流去撬门板,最后凭蛮力硬生生撬出来一条足够一人侧身通过的门缝。 四人坐在地上短暂休整,林霞绮很是不理解地嘀咕道:“真是奇怪,既然大清皇族将大量财富藏这下面,并计划着有一天会取出去,怎么会在这里弄一扇这么难开的门?” 程相儒分析道:“我估计,这附近肯定有机关可以将门轻松打开,但那机关应该是与那些兵佣下面的滑链接在一起的。咱们把那些滑链都给破坏了,也导致这扇门的开合装置失灵了。” 林霞绮提到的疑问,程相儒也想到过,并试着找过可能存在的开门机关。 虽然程相儒摸索着找到了可以上下掰动的石块,但任他如何掰那疑似开关的石块,石门却始终没有丝毫反应,因此他才作此推测。 反正现在不管开门机关是否存在,石门既然已经开了,便直接进去好了,没什么可再纠结的。 但周老板却将众人拦住,他虽然没有带空气监测仪,但他凭经验判断,石门内氧气含量不会高,至少要多换一会空气进入才安全。 趁着这难得的间隙,众人围坐下来休息,吃些东西补充体能,喝点水补充水分,也让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松弛一点。 毕竟谁也不知道,过了这扇门,里面还有什么危险在等着他们。 周老板啃着一根牛肉干,看着背对众人吃东西的冷萤问道:“冷萤,你去追那个装神弄鬼的人,都遭遇了什么?能说说吗?” “没啥……”冷萤嘴里含糊不清,直到将嚼烂的牛肉干咽下,才继续道:“就是他把我往各种机关陷阱里带,我不清楚情况,就着了道。没啥事,你们放心吧,我已经把我遇到的那些陷阱,都给毁掉了,你们不会再遇到了。” 虽然冷萤说话的语气非常轻松,但程相儒却听得出来,冷萤的遭遇绝对很凶险。 不贫嘴,不唱歌,说话的语气都不带任何情绪,这对冷萤来说,本来就不太寻常。 冷萤将手头的牛肉干吃完,又喝了半瓶水,这才转回身,脸上口罩已经换了一个。她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咱们还要等多久才能进去啊?我感觉差不多了吧?咱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见得比里面空气好多少啊。在这里都没事,进去又能有什么事呢?” 外面虽然有朱洛夫和陈尚可守着,但他俩可能面对的突发状况也不会少,程相儒他们四人在里面停留越久,大家就都越危险。 周老板起身道:“我进去看看,你们在外门稍等。” 说完,周老板起身举着手电先向从门缝向内照看一圈,然后侧身钻进了门缝。 可他这一去,就是过了很长时间都没回来。程相儒和林霞绮冲门缝内喊他喊了几次,他竟始终没有一丁点回应。 程相儒透过门缝往里照看,却只看到里面是间极大的密室,密室正中央是一口石棺,密室尽头是一个黑漆漆的门洞,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而周老板已经不知去向。 程相儒担心周老板遭遇不测,起身就要进去。 可就在这时,周老板竟然出来了。 “周叔,你怎么……”程相儒焦急上前询问,却被冷萤给拽了回来。 “等下!他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冷萤拉着程相儒和林霞绮快速后退,拉开了他们与周老板之间的距离。 周老板的表现,确实有些反常,他失魂落魄般,低垂着头,身子摇晃,脚步踉跄,好像随时都会摔倒。 再仔细看去,众人惊愕地发现,周老板走过的地方,竟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血糊糊的脚印! 程相儒是真的慌了,大声询问:“周叔,你这是怎么了?” 周老板缓缓抬起头,没有说话,脸上已是浊泪纵横。 第76章 巨眼迷阵 “太吓人了!他怎么还哭上了?”冷萤完全无法理解,周老板怎么会在里面走了一圈,就有这么反常的表现。 或许在她看来,周老板哪怕扑出来见人就咬,都能够理解,但偏偏见周老板泪流满面,她是实在无法理解。 怎么个意思? 幡然醒悟,后悔不已,决定纠正错误,要重新做人了? 程相儒惴惴不安地轻声询问:“周叔,你怎么了?” 周老板缓缓抬起右臂,擦掉眼泪,然后背靠着墙缓缓坐了下去,声音细弱地道:“我没事,让我先静静。” 林霞绮皱眉低声嘀咕:“他在里面到底遭遇了什么,从我认识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意志消沉。” 是的,周老板此时的模样,不是中邪,也不是着魔,完全就是遭遇到了某种打击,精神意志已然崩溃。 程相儒不顾冷萤阻拦,缓步走到周老板身边,蹲下身子去看周老板的脸:“周叔,你到底怎么了?” 周老板看一眼程相儒,又低下头:“我没事,让我静静。” 程相儒盯着周老板看了好一会,才紧锁眉头地站了起来。 他决定进这间密室看看,去探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周老板打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就在程相儒走到门缝边,正准备侧身钻进去的时候,却见冷萤急冲冲赶了过来。 “不要拦我!”程相儒郑重警告。 冷萤摇头道:“我没说要拦你啊,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程相儒知道冷萤是担心他,他虽然不想冷萤陪他去冒险,但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冷萤,正如冷萤拦不住他。 “那一定小心!”程相儒说完,扭头钻进了门缝,进入到这间诡异又空旷的墓室中。 如在外面见到的那样,墓室内除了正中央的那口石棺,以及对面墙上的一个门洞,再无他物……等下! 程相儒猛然注意到,就在他的左右,各有一排面壁跪地的石俑,每个人俑都是掩面哭泣的忏悔模样。 想到周老板刚刚的表现,再看到这些跪俑,程相儒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冷萤这时也已经钻了进来,并也看到了那些跪俑。 “你先别过去!”冷萤拦住程相儒,缓步走到最近的那个跪俑旁,用红缨枪的枪尖在地上划了一下,然后倒立红缨枪,凑近去看枪尖。 程相儒这才注意到,每个跪俑的下面,都有一摊红色的液体,看起来黏糊糊的有些恶心。不止是地上,就连跪俑的脸上和指缝间,也有这些红色粘稠液体,宛若血泪。 原来,周老板踩出来的那些血一样的脚印,是拜这些东西所赐。 “这是什么东西?”程相儒低声询问。 冷萤稍稍拉下口罩,凑到枪尖旁嗅了嗅,顿时皱起眉头,并赶紧拉上了口罩:“是一种迷药,毒性非常强。咱们得离这东西远点,我担心只靠口罩顶不住。” 程相儒闻言吓了一跳,正要往后退,却忽然被侧边这面墙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在墙上的正中央位置,绘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瞳孔聚光,好似活的一般,直探刺向程相儒内心最深处。 而在巨眼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怪异符文,看起来像是简笔画,并非无法解读,但却很难真正读懂其深藏的意义。 程相儒看着那只巨眼,忽然感觉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意识逐渐飞远,飞到了他从小长到大的那个小村子。 “哥哥!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们了?”程以沫那稚嫩且清脆的声音在程相儒耳畔响起。 程相儒扭头去看,正看到满脸是泪的妹妹就站在身旁。 “沫沫……”程相儒蹲下身子,将程以沫用力抱进怀中,内心莫名有极大亏欠。 “打死他!把他妹妹裤子扒了!”忽然杨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惊得程相儒浑身颤抖。 他忙回头去看,却见杨虎带着一群村里的混子追了过来。 “沫沫,快跑!”程相儒赶紧拉起程以沫的小手,拼尽全力想要逃跑,却很快就被追上了。 有人跳过来一脚将程相儒踹倒,有人跑过来狞笑着将程以沫扯到一旁。 程相儒挨了无数拳脚,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还被人死死按住,挣扎不脱。 不远处,程以沫哭喊着被围在中央,那群杂碎撕扯着她的衣服,狞笑着扑到了她身上……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光你们……放开她!有本事冲我来……沫沫……求求你们了……啊……” 忽然清脆的耳光声响起,程相儒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意识一阵恍惚,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正跪在地上,双手掩面,泪如雨下。 冷萤蹲在他面前,紧张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才长出一口气:“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别怪我打你啊,要不然你醒不过来。” 程相儒此时仍能清晰感觉到内心撕裂的痛楚,虽然明知道刚刚经历的事并没有真正发生,但他仍感到痛苦,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内心除了悔,只有恨。 忽然,冷萤将程相儒抱住了,在他耳畔轻声道:“不要再看墙上的那个眼睛,那是一种萨满的迷魂阵,配上地上那种药性特别猛的迷药,会让人迷失自己。相信我,一切都很好,每个人都会没事的。真的!真的!” “我……没事。”程相儒从冷萤的怀抱中挣脱,抬手擦掉眼泪,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 有了刚刚的经历,程相儒算是知道了周老板为什么会是现在的样子,也算是知道那些老鼠为什么不敢下来了。 动物对危险特别敏锐,这些迷药可以透过门缝向外挥发扩散,对体型小,抗药能力差的老鼠是极大的威胁。 他们戴了特制的口罩,所以之前才没受到影响。 周老板刚刚自己在这边被迷药和迷魂阵所害,估计也是见到了他最惧怕或极度悔恨的事,并且没人及时打醒他,那他必然直面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把所有不敢去想、不愿经历的事全都面对了一遍,精神意志难免崩溃。 程相儒站起身,不敢去看墙上眼睛,刚转过身,却听不远处响起一个女人的哭泣声。 他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望去,正看到林霞绮面朝墙面跪在跪俑后面,已经泣不成声。 “林姨!”程相儒正要跑过去唤醒林霞绮,却被冷萤拽住。 冷萤一边撸袖子一边往林霞绮那边走:“我来吧,我有经验,知道轻重。” 话音落时,她已经走到了林霞绮面前,并扬起了右手。 “走你!”冷萤狠狠一巴掌扇了下去,让整座墓室内回荡起清脆的耳光声。 第77章 黑色瀑布 程相儒看着冷萤那一巴掌扇下去,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疼,不自觉抬手捂住了微肿的那一侧脸颊。 他不知道刚刚冷萤扇他耳光时,有没有兴奋地喊上一句“走你”,但他很确定,冷萤下手不会轻。 林霞绮被扇得翻身躺在了地上,恍恍惚惚地抬起头看向冷萤,好一会才缓过来。 “你不该进来的,你应该在外面盯着点山羊胡,万一他一个想不开怎么办?”冷萤责备道。 林霞绮的意志有些消沉,虽然不及周老板那么严重,但状态也不是很好。 程相儒有些看不下去了,跑过去将林霞绮扶了起来:“林姨,你先在外面等一下吧,我和冷萤在里面再探查一下,如果有发现再喊你和周叔。” “不用!我没事!”周老板的声音忽然从墓门方向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正看到周老板手扶着门板,很是疲惫地走了进来。而他的手上,多了一道伤口,流了满袖口的血。 “周叔?你怎么了?”程相儒以为周老板在外面受到了袭击,很是焦急。 周老板看一眼自己手上的伤口,苦笑道:“我自己扎的,现在好多了。小程,你放心,我很清楚什么事更重要,我知道在什么时间该做什么。” 他竟是为了让自己快些从消沉的情绪中走出来,给了自己一刀,用疼痛来缓解压抑。 冷萤似是没想到周老板连对自己都能那么狠,看向他的目光明显有了变化,更多了几分警惕和戒备。 能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对别人肯定可以更狠。 林霞绮应该是被迷魂阵侵扰的时间不长,此时虽然情绪仍然不是很好,但明显已经恢复了不少。 “走!再往前走,去看看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我们想找的线索。”周老板说着,当先向前走去,并在墓室最中央的那口石棺处停了下来。 程相儒也快步跟了过去,紧接着就被眼前所见惊得心脏狂跳。 之前从远处看,这是一口石棺,但来到近处,程相儒却无法判断这口极大的棺椁到底是什么材质做成的,那白色泛灰的坚硬外壳,不带一丝缝隙,怎么看都像是用某种特殊材料层层包裹而成。 在棺椁表面,贴了一张黄色的符纸,绘有无法辨识的连笔字,从上一直连到下,像极了封条。 除了符纸,棺椁表面还有序绘制了符文,字是暗红色的,微微发黑,不知是用的特制颜料,还是用的血。 “听!好像有声音!”冷萤不知何时来到了程相儒旁边,她低呼一声,上前一步凑到棺椁旁边侧耳静听。 棺椁里有声音? 程相儒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明明他已经感到恐惧,但内心的好奇还是催促他也学着冷萤的样子凑到棺椁旁静听。 “沙……沙……” 那声音非常轻微,如果不靠近了仔细听,还真的很难听到。 “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挠着棺材板?”程相儒这话刚出口,就把自己吓了一跳。 但看棺椁被密封严实,上面又有封条又有符文,还真不排除里面关了什么诡异东西的的可能。 林霞绮猜测道:“这里面可能有活尸!” “活”和“尸”这两个字是矛盾的,而当这两个字合到一起,便代表了一种极凶险的存在。 按冷萤所说,活尸有很多种,杀伤力不同,手段不同,但攻击性却一样强,它们会攻击一切见到的生物,包括人。 虽然没法猜到这口棺椁内是不是关有活尸,也难以判断活尸的种类,但在场的四个人的意见都达成了一致:绝不要碰这口棺椁! “烧柱香吧!”冷萤提议道:“咱们闯进这里,很不礼貌,应该有所表示。” 周老板颔首道:“没错。” 冷萤见其他人都没异议,于是翻出醒魂香,一人发了三根:“没别的,凑合用吧。” 程相儒有些舍不得:“会不会有些浪费啊?” 这次下斗,冷萤的醒魂香多次起到重要作用,他们后面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在这里浪费十几根醒魂香,实在是有些奢侈了。 冷萤对此倒是觉得无所谓:“这玩意我会做,虽然成本有点高,但山羊胡不是有钱嘛,会补给我的。对吗?” 周老板有些憋闷:“冷萤啊,身为长辈,有些小事,我本不该计较。但我真的想问你,你像小程一样,叫我一声叔,有那么难吗?你一口一个山羊胡,让别人听了,只会觉得你没礼貌。” 冷萤目露羞涩:“周叔。” 周老板微微颔首:“这才像话。行了,烧香吧。” 四人点燃手中醒魂香,齐齐冲棺椁鞠了三躬,然后将香斜靠着放到了棺椁旁。 绕过棺椁,四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下一个门洞前。 周老板抬手示意大家停下,然后举起手电向内照看,待看清里面的场景,不由“咦”了一声。 门洞内,有一个半圆形的露台,再往前,竟是巨大的深渊。 走近去看,众人竟看到,深渊内不知是什么东西,堆成了一座黑色的山丘。 “这是什么东西?”冷萤看到露台一侧有一个石质机构,下面有脚踩的踏板,上面连有黝黑的金属链条。 其余三人凑过去看,研究了好一会,都没搞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 冷萤道:“要不踩一下试试?” “别……”周老板这句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冷萤已经一脚踩了上去。 踏板被踩得下陷,链条滚动了起来。 “哗啦”乱响声中,地面微微震动,下面那座山丘竟然动了动,紧接着众人就看到一堆黑色的细小颗粒如泼水般从上洒下,落在深渊内的山丘上。 “有点意思!”冷萤说着,更用力踩了几下。 黝黑链条开始快速滚动,无数黑色的小颗粒便如瀑布般从上坠落,“哗哗”浇在山丘上,四散滚落。 “你来帮我踩一下,我看看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冷萤将程相儒拉过去继续踩踏板,她则走到旁边,从背包里翻出来一柄勺子,替换掉红缨枪枪头,连接在了枪杆上。 冷萤手握枪杆端部,将大铁勺递向前,勉强接到一点黑色小颗粒回来。 四人围成圈蹲下来,低头研究那些小颗粒,却好一会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周老板捻起一粒凑到眼前看了看,将之碾碎又闻了闻,他回头再看一眼旁边可引来“黑色瀑布”的石质机构,忽然道:“我知道了!” 第78章 以食为天 那些黑色的小颗粒,用手一捻,就变成了黑色粉末,将冷萤的指肚染成了黑色。 看起来,那像是一颗颗碳粒,但外形又都是两头尖中间鼓,大小也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像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 按理说,大清龙脉里,不应该藏着各种稀世珍宝,以备大清皇室遭遇国难时急需的吗? 这些碳粒,能值几个钱? 它们的价值,跟大兴土木在地下深处挖这么巨大的深坑相比,根本就不成正比。 冷萤虽然已经猜到了真相,但并不着急说,而是故意卖关子,待程相儒三人急不可耐地催促,她才语速轻缓地解释:“这些,都是稻谷。而旁边那个东西,是用来翻动谷堆的机构,以保证这些稻谷不至于因为呼吸作用而腐烂发霉。” “稻谷?” 程相儒满心困惑,林霞绮面露失望,周老板若有所思。 经冷萤这么一说,大家果然发现,那些碳粒的形状和稻谷出奇地相似,只不过要小了很多。 周老板沉思许久,忽然想通了这一切:“我明白了!” 在每一个战乱的年代,粮食都是最宝贵的财富,是连黄金都不换的。 有了粮,才能有人,有人才有根基。 设想,如果清朝的统治真的被汉人推翻,他们恐怕不仅仅只是被赶出关外,甚至会被继续追杀。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清兵从上到下的饮食便成了天大的事,粮食便理所应当成为清兵再次翻身的根基,那绝不是黄金珠宝能够替代的。 不过,清朝的统治越来越稳,从皇太极将国号从后金改为清,到宣统帝退位,共经历了276年。 漫长的年月,这里存的粮食哪怕有专设的守墓人定期翻倒,在这极度干燥的环境中,仍难逃碳化的宿命,最终形成了众人此时看到的碳粒。 真的是国兴国灭须臾间,再万全的准备,也抵不过时间。 回头忘,历史上那么多朝代,哪个朝代的创立者,不希望千秋万代? 但一切过往,都已化为历史的尘埃,轻飘缓落,逐渐沉入时间的长河。 “看来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了,咱们出去吧。”周老板轻叹一口气,不知是为历史的变迁而感慨,还是因没查到任何期待的线索而失落。 林霞绮见当前处境还算安全,于是让大家稍等,用清水分别给周老板和冷萤清洗了一下伤口,然后取出药水,为两人消菌杀毒,最后用医用胶带和纱布,帮两人包扎好伤口。 古墓下面空气浑浊,肉眼看不见的微生物和病菌很多,伤口不赶紧处理,如果感染了,会很麻烦,久了还会带来难以承受的后果,不处理不行。 向外走时,冷萤摸着额头和眼角贴的纱布,看着林霞绮的背影,眼神闪烁,情绪复杂。 程相儒小声问:“是不是后悔下手那么重了?” 冷萤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不下手那么重,她醒不过来。我是在想,盗墓贼好像也不全是心狠手辣的坏人。” 程相儒闻言一愣,低头陷入了沉思。 这世界上,或许本就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吧? 众人刻意绕过墓室内那口棺椁,避免再出现什么状况,而在往门外走时,他们又全低着头,避免不小心看到墙上的迷魂阵。 从门缝钻出后,冷萤试着去关门。 说来奇怪,这左右横移的墓门虽然打开时很费劲,关上时却很轻松,不知是不是与被破坏了的军阵有关。 绕过军阵时,冷萤刻意留在最后,她待其他人都绕过去后,竟再次走进军阵中。 程相儒不见冷萤跟上来,回头去看,顿时吓了一跳:“冷萤!你干嘛?” “捡装备!”冷萤说着,用枪杆末端挑起那张覆盖了半个军阵的大网,挑到手中后,开始小心翼翼将之卷起来并收好。 这大网的材质很奇怪,很柔软,却很坚韧,连锋利的枪尖都割不断。 这么好的东西,留在这里也是浪费,带在身上,说不定以后能有什么用处。 待冷萤收好网,众人顺着来时路往回走,拾级而上,退出大门。 外面,鼠群仍在,朱洛夫手中还捏着鼠王,似乎和程相儒他们进门前没什么区别,但仔细看便可以发现,朱洛夫和陈尚可的身上衣服出现了多处破损,脸上和手上也出现了细微的割伤。 “洛宝!”林霞绮焦急地跑了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朱洛夫咬牙恨道:“你们下去没多久,那个装老鼠的家伙就来了,甩刀子偷袭我俩!” 他俩遭遇了守墓人的袭击,本可以逃跑或者反击,但为了保护其他人,他俩死守在门前,只能艰难躲避,落得一身伤也不退后,这才成了现在这模样。 朱洛夫看一眼陈尚可,故作轻松地笑道:“没想到,尚可平时看着怂、贪财、屁事多,刚才真遇到情况了,他竟然舍得把那些翡翠叶子当暗器扔过去回击。” 应是想到了陈尚可面对高壮时的硬气模样,冷萤微微颔首:“这人能处,有事真上。” 陈尚可一听这话就急了:“霞宝家的洛宝,咱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我说我豁出去这些翡翠不要了,但你家霞宝带上来的宝贝必须得分我一些,你可不能玩赖。对了,洛宝家的霞宝,你们找到什么好东西没?” 林霞绮两手一摊:“找到了个寂寞。” 陈尚可不信,想要去搜林霞绮的身却不敢,又气又急地抓耳挠腮。 周老板无奈地轻咳一声,将他们在下面的经历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听到周老板都这么说了,陈尚可才相信,只能懊恼地叹气摇头。 这里现在已经探查结束,除了冷萤收获一张网,再无任何收获。 往外退出时,林霞绮建议陈尚可再折根挂有翡翠树叶的枝杈带着,陈尚可出人意料地拒绝了:“那玩意太脆,稍有不慎就碎了,不拿了,瞎折腾!” 原来陈尚可舍得把他那些翡翠叶片丢出去对守墓人还击,还有这方面的原因。 众人挟持着鼠王,绕过碑楼大殿,穿过宽阔的广场,陆续从大门钻出。 朱洛夫最后一个退出来,他甩手将鼠王丢了进去,然后赶紧迈过门槛并将大门关上。 可大门关上没有用,那群老鼠都有灵性,很有可能会自行将大门打开,冲出来对他们追击。 门锁已经被周老板砸坏,现在是想锁都锁不上了。 该怎么办呢? 就在周老板等人思考着该怎么把门堵死的时候,冷萤已经翻出了冲击钻,竟是拿两颗螺钉,重新将门环固定在了门板上。 周老板惊愕道:“你下斗还带冲击钻?” 冷萤反问:“不带冲击钻带什么?” 周老板嘴角抽了抽,哑口无言。 怎么感觉还挺有道理的? 程相儒在旁边暗笑,心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她包里还有两瓶杀虫剂呢!还是我买的呢! 第79章 是妖怪吧 “还要继续吗?”陈尚可见众人往第二座大殿的方向走去,已经有些打退堂鼓了。 林霞绮没好气道:“你可以选择自己先出去啊,没人逼着你跟着啊。” “我特么……”陈尚可被怼得哑口无言。 现在这情况,借陈尚可两个胆子,估计他也不敢自己往外走,万一再遇到那个装成大老鼠的守墓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跟着大家走,除了人多,还有冷萤这么一个狠角色在,他反倒可以安心一点。 而且,万一后面找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呢? 周老板可能是为了打消大家的顾虑,也或者是不想有人乱行动惹来祸事,他沉声道:“我这次下来,是寻找关于志风的线索,所以接下来,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没有人到过的地方,咱们就不进去了。” 这里落尘很多,只要有人到过的地方,想不留下痕迹都难,以周老板那老道的经验,做这方面的判断基本上是十拿九稳,不会有多大偏差。 众人纷纷点头,对周老板提出的要求表示认同。 这里情况太复杂,随处都可能藏着凶险,越是这样,就越要谨慎行事。 不过,他们现在只刚经过第一座大殿,相当于是刚进了这座巨大地宫的门,就已经超过半数的人挂上了彩。 后面还会不会出现什么情况,没有人能够料到,也没人敢去想。 众人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大片地砖被破坏,从缺口处,可以看到地砖下藏有深坑,坑中有密密麻麻的尖锐木刺。 再仔细看,众人惊愕地看到,那些破损地砖的四周,竟然有粉笔圈出了一大片范围。 冷萤淡淡道:“没错,这里是联排翻版,这个圈是我画的。” 周老板几人彼此互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如此大面积的联排翻版,别说在将其破坏到这种程度并画上范围,估计寻常人踩上去,都难以活着逃出来。 所谓联排翻版,是古墓中最常见的一种机关陷阱,常常被设计在甬道内。 盗墓贼一开始踏入机关,还不会有什么反应,因为联排翻版的前段,地砖是反向扣接的,相对牢靠。 可一旦盗墓贼来到联排翻版的中央,机关便彻底启动,脚下这块石砖会翻转九十度,其下的链条会连带着解开前段地砖的倒扣,导致整个机关启动,届时所有的石砖全部翻转,处在中央的盗墓贼无处可躲,只能被下面的无数尖刺扎成筛子。 冷萤能够判断出整个联排翻版的区域,也就意味着,她触发过这个陷阱。那她究竟是怎么活着逃出来的?又是如何给这些石砖造成如此大的损毁? 难以置信!太恐怖了!她还是人吗? 众人看向冷萤的眼神,一下子就都变得敬畏有加。 不同于其他人,程相儒震惊的点比较独特,他是难以相信,冷萤竟然还会随身带着粉笔。 这感觉就好像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带不了的。 众人绕过联排翻版的区域,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多远,便看到前方地上到处都是弩箭,有的弩箭甚至扎进了石砖间的缝隙里,崩裂了石块,由此可见其力道有多猛。 “咳咳!”冷萤轻咳两声:“没错,这个机关连弩也是我踩的。你们放心,弩箭都射空了,直接走过去,不会有事的。” “你……这都没事?”朱洛夫看冷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妖怪。 他下过很多古墓,也见识过很多机关陷阱,所以从地上弩箭的大致数量,他基本能够判断出,当这些弩箭射下时,场面有多么恐怖。 面对如此又猛又密的弩箭,不被扎成刺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冷萤有些不高兴了:“谁说我没事?你看,我身上衣服都破了,还被刮了好几道口子呢。” “衣……衣服破了……”朱洛夫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低声嘀咕一句:“牛逼!” 程相儒替冷萤感到后怕,皱眉埋怨道:“你明明只要小心一点,这些机关陷阱都能探出来的。” 目前被冷萤触发的两个机关陷阱,触发点都在石板下,冷萤只需小心行进,凭借红缨枪的长度来探路,就完全可以避免机关触发。 因为共同进过疑冢,也共同面对过生死,程相儒相信冷萤有这个能力。 冷萤摇头道:“当时管不了那么多,那个该死的家伙跑得太快,我要不是被这两个陷阱耽误了时间,肯定已经抓到他了!” 可以想象到,守墓人是故意把冷萤引到这两个机关陷阱中的,眼看着冷萤连这么两个机关陷阱都能破,肯定被吓得不轻,要不然也不至于鬼鬼祟祟的,一看到冷萤扭头就跑。 守墓人对这座地宫非常熟悉,对各处的机关陷阱也都了如指掌,如果他忽然再跑出来搞什么幺蛾子,肯定会给众人带来不小的危险。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冷萤的身手。 而且,就算是冷萤,以她当前的状态,恐怕也很难再应对。 躲在暗处的守墓人,如一道阴云,笼罩在众人头上。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把这座地宫探查完毕,找到各自想找到的东西,赶紧撤出去。 众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了第二座大殿前。 这座大殿的围墙,和第一座相比,高了不少,目测应有五米左右。 寻常人不借助特殊工具,恐怕很难直接翻过去。 周老板先到那面朱红色的大门前查探一番,确定其上门锁没有被打开过,于是带领众人绕墙走,并仔细观察每一处墙沿。 上面厚厚的积灰达到了数毫米,只要有人在某处翻进去过,必然会留有痕迹。 他们缓慢绕墙而行,待来到靠近碑楼大殿的位置,他们竟看到墙上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缺口,碎砖堆了一地,部分墙砖上还有火烧过的焦黑。 众人本能地齐齐扭头看向冷萤,冷萤连忙摆手道:“这可不是我干的。这一看就是用火药炸的,我可从来不带火药,有安全隐患。” 程相儒翻了个白眼,心说:竟然还有你在意的安全隐患呢? 周老板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招手道:“换一下队形,我在前面开路,和冷萤换一下位置,其他人不变。走吧,进去看看!” 第80章 冬夜飞虫 因为有了在第一座大殿时的遭遇,众人这一次都学乖了,提前准备好了醒魂香,只待发现类似迷药、幻术、迷魂阵之类的东西,就赶紧点上。 翻过那一堆碎砖,在“哗啦啦”的碎响中,众人进入围墙内。 当前他们位于碑楼大殿的侧边,仅从外面看,就能发现这座大殿与前一座大殿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别。 第一座大殿外形中规中矩,红砖黄瓦自不必说,屋顶样式采用的是重檐庑(wu)殿顶,其上是五脊六兽,在古代皇家宫殿式建筑中是很常见的。 庑殿式建筑,是古代建筑中的最高等级,中央是一条横脊,四面有斜脊,四方屋顶斜坡呈微弧状,所以又被称为“五脊殿”。 而五脊六兽,指的就是在那五脊上,分别会置有六种神兽石雕,其中横脊两端为龙吻,其余四脊上的则是狻猊、斗牛、獬豸、凤和押鱼,这六个神兽被统称为“螭(chi)吻”,主要是寓意护脊消灾。 有了对比,再看着第二座大殿,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第二座大殿,是矮胖方锥顶,其上立着一支光秃秃的旗杆,围墙四角设有哨岗,并且地基很矮,几乎比地面不高多少,殿前广场两侧没有了石像生,取而代之是一排排兵器架,看起来就像是一处军事重地。 仔细观察过后,程相儒明显注意到,周老板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眼放光,就好似找到了期望已久的宝藏。 程相儒想起,周老板曾在进入他家后院井中的密室时问他,有没有见过一把剑? 而在疑冢内的萨满墓壁画上,程相儒看到了一些关于金剑的传说。 冷萤也曾提到过,他爸程志风之所以抛妻弃子,也是为了守护一柄被很多人盯上的金剑。 如此来看,如果金剑在这座地宫内,那么极大概率就藏在这座像极了军营的大殿内。 走到这一步,程相儒越发感到不安。 如果周老板找到了金剑,发现他不再有利用价值,会怎么待他?会不会影响到沫沫? 可他转念一想,好像截止到目前,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利用价值。 别说,这么想的话,好像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可是,如果他们真找到了金剑,高壮那伙人会不会忽然从某个暗处杀出来?那个可能会操纵虫子的神秘人,会不会也冲出来抢夺? 想到这里,他皱起眉头,即使是盗洞外有谭成带着一众兄弟守着,也让他感觉不踏实。 谭成此时守在盗洞外,裹着厚厚的棉服,嘴里叼着烟,一口一口地吐着白汽。 地表的气温远低于地下,夜里估计可以达到零下二三十度,是能冻死人的极低温。 谭成不知道周老板一行人什么时候能上来,又不敢点火取暖,怕一把火把山林给烧了,因此只能瑟瑟发抖地站在寒风中一口口地抽烟。 旁边的几个弟兄也都冻得不行了,双手缩在袖子里,脖子缩在领口里,靠来回走路提升体温,去抵御寒冷,脸都被冻得像是结了冰,说话都有大舌头了。 “谭哥,老板他们下去多久了啊?”一个毛寸头小伙子说话已经含糊不清,舌头被冻得都打不了卷了,只能大着舌头说话。 谭成掏出手机想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因为低温的缘故,屏幕上雾蒙蒙的,电量也快到了底:“估计一个来小时了吧。” 旁边又有人问:“谁带暖宝宝了?老子扛不住了!” 有人嘲笑道:“暖宝宝是娘们儿才带的东西,咱们一群大男人,带那玩意干嘛?” 谭成吐了口烟,将烟屁股丢进雪地里,伸手在背包里翻出来一沓暖宝宝:“谁要?” 刚还嘲笑娘们儿才用暖宝宝的小伙子顿时喜出望外:“哥,给我一个!” 被嘲笑的那个人顿时就乐了:“不是说大男人不带这东西吗?” “这……哥哥,就给妹妹一个吧,好嘛!” 众人哄笑。 就在这时,忽然有“啪”的一声脆响传来,众人闻声望去,正见有一名兄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看样子他应是刚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小光,你干嘛呢?”谭成疑惑问道。 小光骂骂咧咧道:“特么的,蚊子!”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冷的天,怎么可能会有蚊子?该不会是这小子被冻坏了脑子吧? 但紧接着,又有一声脆响传来,但这次不是扇脸,而是拍手。 “我靠!还真有蚊子!” 话音落时,其余人也都听到耳畔响起飞虫的“嗡嗡”振翅声,好像真有蚊子在飞在旁边伺机叮咬。 谭成敏锐地感觉到情况不对,顾不上暴露,忙掏出手电打开开关四下照看。 这一看之下,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汗毛直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就在众人周围,飞舞着一片飞虫,但却不是蚊子,而是指甲大小的多翅飞虫,浑身黝黑,带有细刺。 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连浑身长满皮毛的动物估计都在找地方避寒了,这些应该沉睡在树干或者地下的虫子,怎么会这么反常地跑出来? 正疑惑不解,谭成忽然感觉后颈处传来一阵刺痛,他抬手去拍,却只在脖颈处拍出一声脆响,并没有打到那叮咬他的虫子。 这群跟随周老板多年的人,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哪怕此时面对高壮那伙人从暗处放黑枪偷袭,都不会怂。 但此时的遭遇,却让他们都慌了神。 每个人都抄起家伙或驱赶或追打那些飞虫,但这种怪异的飞虫却非常灵活,总到找到机会偷偷叮咬。 不多时,每个人都被咬了几个大红包,又疼又痒,非常难受。 有人开始感觉身体乏力,头脑昏沉,甚至已经抬不起胳膊,自被叮咬处生出麻痹感,逐渐向着全身扩散。 “噗!” 有人一头栽进了雪地里,人事不省。 “噗……噗……” 陆陆续续有人倒下,没过几分钟,直到谭成最后栽倒,在场已经没有人再站着了。 迷迷糊糊间,谭成看到黑暗中走出一人,迈过兄弟们的身体,径直走进了盗洞。 再然后,谭成闭上双眼,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谭成全身发寒且僵硬地醒了过来,他艰难地撑起身体,咬牙硬撑着,将其余人一个个踢醒。 “兄弟们,咱们得赶紧下去了,老板他们有危险!” 第81章 怀疑一切 地上和地下是两个世界,不仅仅是环境不同,连联系都无法建立,处在两个世界的人,基本上相当于是彻底断开了联系。 厚厚的土层,便是这两个世界的界碑。 也正是因此,周老板他们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也猜不到会有人那么轻而易举地就干翻了那么多人,几乎毫不费力地突破防线,钻进盗洞,并很可能将出现在他们的背后。 此时,周老板一行人已经绕到了碑楼大殿之后。 这里没有挂满翡翠叶片的人造树干,也没有醒目的地道木门。 众人放眼望去,只觉得后院与前院几乎一样大,但因为没有大门和神道,这里的武器架可以更密集地排列,并且都建得很高,像是一座座墓碑,只过葬在这里的是锈迹斑斑的冷兵器。 周老板感叹道:“看来,清朝在前面藏了大量的粮食,在这里又藏了如此多的武器,是真的未雨绸缪,为任何不好的可能都做了充足的准备啊。” 朱洛夫点头附和道:“是啊,清朝前期还是非常强大的。如果保持下去,估计整个世界都找不到对手,哪还至于发生后面那么多天灾人祸?书上说得没错,能毁掉一个王朝的,真的只有他们自己。” 纵观历史,从商周到东汉,再到宋朝、明朝、清朝,几乎每个朝代都曾光明璀璨,并且最终都毁在自己手里。 商周如此,元朝如此,清朝亦如此。 陈尚可有些焦急道:“你们咋还聊上了?赶紧找进口啊!我的裤兜已经饥渴难耐了!别看了啊,这些破烂玩意有什么好看的?” 这一路过来,陈尚可可谓是忽喜忽悲,先捡五帝钱,然后全丢掉了,再摘翡翠叶片,然后又全丢了。 辛辛苦苦折腾了这么久,混个一身伤,最后毛都没得到,只能站在这里看着这些武器架上的破铜烂铁干着急。 任这些武器在刚放下来的时候有多么锋利和光亮,现在也都被锈蚀严重,没了光泽,也断了刃口,再也无法恢复昔日荣光,也自然没了多大价值。 周老板环顾一圈,很是困惑:“尚可,你先别急,我们这不是在找进口呢吗?” 陈尚可一听更急了:“可这破地方怎么可能有进口呢?” 周老板没再说话,见冷萤已经蹲下身子往地上查看,于是也蹲了下去:“发现什么了吗?” 冷萤道:“这里有人来过。” 周老板愣了愣:“这我知道啊。” 外面的围墙都被炸成那样了,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里来过人。这丫头咋净说废话? “别的发现呢?”周老板又问。 冷萤摇头站了起来:“看不出来了,有人扫过灰,把脚印都给抹掉了。” 周老板也站起身,表情凝重。 冷萤和他的判断是一致的,有人刻意给这里扫过灰,应该也修整过,没有留下什么可以追踪的痕迹。 毫无疑问,干这件事的,非那个守墓人莫属。 为什么这么笃定?因为就没听说过有人盗墓,临走之前还给扫地的。 有洁癖吗? 有洁癖哪干得了挖坟掘墓的勾当? 既然无处追踪,那就只能自己找了。 周老板将众人分成三组,他和程相儒一组,冷萤和陈尚可一组,朱洛夫和林霞绮一组,并再三叮嘱大家小心,然后让大家分开去找通往墓室的入口。 周老板和程相儒选的是殿前广场,也就是前院。 待离得众人远了,周老板才小声对程相儒道:“小程,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在哪里认识的冷萤?” 程相儒想随便编个谎话糊弄过去,但当他看到周老板那直穿内心的目光,他到了嘴边的谎话,又说不出来了。 可是,让他说真话吗? 那算不算是出卖了冷萤? 程相儒不敢与周老板对视,只能低头沉默。 过了好一会,周老板长叹一口气道:“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是,孩子,我真的要提醒你,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说完,他停顿了几秒后,又补充了一句:“包括我!” 程相儒怔了怔,抬头看向周老板,却发现对方已经在环顾四周寻找线索。 回味一下周老板的这句话,程相儒察觉到了一些不简单。 周老板为他和程以沫做了那么多事,按照冷萤的判断,不就是为了获得他的信任吗?怎么在这种时候,却忽然这么说? 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本心不坏?也或者,只是希望他快些成熟稳重起来,对待任何人都提高警惕? 程相儒摇了摇头,不再去多想,他现在身在地下,是多一秒都不想待,只想赶紧找到和他爸相关的有用线索,然后快点离开这里,永不再来! 听说,一个人如果经常出入地下墓室,身上会沾染难闻的土腥味儿,洗不掉的那种,那是盗墓贼身上独有的体臭。 程相儒讨厌盗墓贼的身份,讨厌土腥味儿,他没想过盗到什么宝贝,卖出多少钱,他只想守住最后的底线,也守住生而为人最基本的自尊。 不管怎样,他决不允许自己活成他曾经最憎恨、最讨厌、最鄙视的样子! 周老板和程相儒在前院找了一大圈,几乎每块地砖都敲过了,最终一无所获,只能踏上石阶,来到碑楼大殿的正门与其他人汇合。 其他人也都没有任何发现,倒是陈尚可有了一些收获,他不知从哪找到一柄宝剑,剑鞘呈金色,上面有龙形浮雕,看起来非常精致。 程相儒看到那柄剑的第一感觉,就是呼吸停滞,但再看去,却发现这柄金剑与萨满墓室内壁画上的那柄,完全不同。 这柄剑的剑柄上,并没有环形玉佩,并且这金色很明显是漆涂上去的,材质不仅不是黄金,甚至不是金属。 “你从哪又捞了柄剑?”周老板先是瞳孔一缩,很快便恢复正常,板着脸不露出任何表情。 “随便捡的,不拿点啥,总觉得太亏。”说着,陈尚可拔出了剑。 剑身上锈迹斑斑,带着一股锈臭味,远没剑鞘看着有价值。 周老板摆了摆手,似在驱散那铁锈的气味,不想再跟陈尚可讨论这个问题。 这傻孩子,愿意拿啥就拿啥吧,管不了! “洛夫,这门上的锁,能开吧?”周老板指着碑楼正门上的那把大铜锁问道。 “应该没问题。”朱洛夫翻出一根铁丝,就要走上前去开锁。 谁知冷萤这时忽然拦住了他:“等下!” 第82章 门锁暗格 朱洛夫以为冷萤是要提醒他注意藏在锁内的机关,他自信一笑:“不用担心,我懂的。” 冷萤竖起食指在唇前:“嘘!” 随后,她微皱眉头,做倾听状,缓缓扭头看向通往墓外的方向。 众人俱是一凛,都屏气凝神静听,也纷纷顺着冷萤的目光望去。 远处,从穹顶投射下的莹绿色微光,将整座地宫渲染得如阴曹地府,浮动在空气中的微尘,让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披上了薄纱,雾蒙蒙得神秘又诡异。 如此过了近半分钟,陈尚可最先受不了了:“什么情况啊?神神秘秘的!” 这期间,众人都感觉自己处在绝对静谧之中,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除此之外再没听到任何声响。 冷萤没有搭理陈尚可,扭头看向程相儒:“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程相儒刚刚满脑子都在回味着周老板私下对他说的那句话,暗暗揣测着周老板的真实想法,并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响。 “没注意。”程相儒摊开双手:“没听到。” 冷萤对众人道:“抱歉,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就在刚刚,在朱洛夫即将上前开锁的时候,冷萤分明听到,在他们来时的方向上,有“叮叮”声轻飘飘传来,像极了弩箭击在石板上的脆响。 她怀疑,可能有其他人进来了,要么是触碰到了机关陷阱,要么是遭遇了守墓人的暗算。 可无论哪种可能,都不应该再没其它声响出现才对。 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敏感了? 包括冷萤在内,任何人都没有想到,就在地宫的暗道出口处,有一大波虫子正在靠近。 而虫子军团的主人,正藏身在暗道内,静静等待着什么。 暗道外的入口处,谭成带领一大帮兄弟追到了墓门前。 地下的气温比地上高了很多,缓解了众人被冻僵的身体,但却按捺不下众人焦躁的心情。 “什么情况?人呢?”有人焦急地跑到那巨大的墓门前,尝试去推墓门,可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推动墓门分毫。 谭成跟了周老板很多年,也算是有许多见识了,他立刻猜到,这里可能存在暗道。 可是,暗道的入口在哪里? 谭成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墓门两侧的雷神石雕上。 有几个兄弟已经凑过去观察那雷神石雕了,并且有人注意到了石雕的眼瞳…… “啊!” 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众人纷纷看去,竟看到有人跟疯了一样,连抓带咬地攻击起了身旁的同伴。 刚刚那声惨叫,正是被袭击那人发出的,他被咬住了脸,鲜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他尖叫着想推开咬他的人,却根本推不动。 旁边有人正要去帮忙,却见又一人像疯了的野兽般,扑向了同伴。 场面立刻陷入了混乱。 谭成虽然已经猜到了是有人中了邪术或者被催眠,但却不知道该如何破解。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平时很熟的兄弟,谭成掏出来了枪,却按不下扳机,最后只能喊人去帮忙。 谭成大概猜到,现在这情况,是墓门两侧镇墓兽引起的,因此他只敢看向那巨大的墓门,同时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周老板他们都能化险为夷。 至于他们这边,目前来看,短时间是不可能支持到位了,甚至自身难保。 周老板不知道他的手下们正遭遇着罕见的危机,他只全神贯注地盯着朱洛夫的双手。 朱洛夫没敢直接用手去触碰门锁,他戴上一副手套,右手持铁丝,左手小心翼翼地翻起门上铜锁,将锁孔对向自己。 他不急着动手,而是先仔细观察那铜锁。 仅观察片刻,他就注意到,铜锁两段的插栓上,各系了根透明丝线,顺着门缝延伸到大殿内某处,不仔细观察很难注意到。 这两根透明丝线,很可能牵扯到什么机关陷阱,不知会牵扯出来怎样的危险。 朱洛夫有些犯嘀咕了,竟是一时间不敢去开锁。 一旦锁被打开,连在上面的透明丝线很可能会牵扯出陷阱,引出未知的危险。 程相儒见朱洛夫好一会都没动手开锁,好奇地凑上前去看,立刻也注意到了连在铜锁上的两根透明丝线。 等下!这个机关,他见过! 程相儒没见过实物,但可以在《机关卷》中找到类似的插画。 在插画旁边,还附有小字:门锁双链通暗格,一头松时一头缩;暗格内藏剧毒雾,沾则溃烂吸则亡…… 这个机关,名为“门锁暗格”,只要门锁被开,锁栓必然会掉落,到时候连接在上面的两根丝线必然会断裂,并导致门后暗格的闸口开启,同时其他机关启动,形成单向风,将暗格内藏着的毒气吹出来。 那些毒气,毒性很强,任何人都吃不消。 表面上看,“门锁暗格”很无解,是最让盗墓贼中招的陷阱之一,但实际上,“门锁暗格”的破解方法却特别简单,只要有工具,就能轻松破解。 “冷萤,冲击钻换个给金属打孔的钻头,帮忙过来开锁。” “你想干嘛?”冷萤一边问着,一边取下背上的旅行包,开始往外掏冲击钻,并认认真真地取出一盒大小不一的钻头,仔仔细细地找出尺寸合适的,并将之装在冲击钻上。 程相儒没闲着,继续指挥:“朱叔,等下咱俩抓着门锁,一人一边,控制住当前那两根线相对位置不要动……” “好了!”冷萤拎着冲击钻走了过来:“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电量可能不太够了,我估计最多也就是把锁上那根棍子打断。” “足够了!”程相儒说着,身子稍稍向后退了一点:“等下你注意点,可别把火星弄我和朱叔身上。” 冷萤比出一个“ok”的手势:“放心吧,我的微操,肯定是有保证的。” 一切准备妥当,程相儒让其余人退后,并提醒冷萤可以开始了。 “嗡嗡”声中,铜制锁拴不堪冲击,被冷萤截断。 程相儒这时沉声道:“冷萤,再找两根钉子给我!” 冷萤翻了翻包:“螺钉行不?” “管它什么钉,结实就行。”程相儒维持着当前的姿势,不敢乱动,已是满头大汗。 冷萤这时忽然又道:“螺钉也没有。” 程相儒急了:“那你有啥?” 冷萤闻言一愣:“你要这么问的话,那可有的说道了。” 程相儒:“……” 第83章 枪挑金环 这铜锁有些沉,虽然程相儒和朱洛夫俩人共同抬着,每个人压力不大,但保持同样的微弯腰的姿势久了,也还是有些受不了的。 冷萤那旅行包很大,如果真的放任她把包里所有东西都报一遍,估计程相儒和朱洛夫的腰都要累断了。 程相儒急道:“你别说道了,赶紧帮我想想办法,能找个东西,让我把那透明丝线固定在门上就行。” “你早说啊!”说完,冷萤低头开始在包内翻找。 程相儒很想骂一句“你是不是瞎”,但他忍住了,没敢说。 没一会,冷萤从包里掏出来一双一次性筷子:“用这个吧。” 程相儒已经累得全身僵硬了:“咱能别闹吗?” 冷萤拆下红缨枪枪尖,来到程相儒身边:“没跟你闹,说吧,要固定在哪个位置?” 程相儒大概猜到了冷萤要做什么,忙指着锁栓两段稍稍靠上的位置:“一边一个。” “好嘞!”冷萤说着,挥起手中枪尖,对准程相儒所指的位置,“咔咔”两声,轻轻松松捅出来两个小窟窿,随后她把筷子分别交到程相儒和朱洛夫手中:“剩下看你们的了。” “朱叔,像我这样。”程相儒说着,将手中筷子的细端对准锁栓的缺口处,而后小心翼翼将缠在锁栓上的透明丝线往前推,在到达筷子和锁栓连接处时,双手相向用力,并将筷子尖向上挑起,精巧地将透明丝线送到了筷子上。 随后,他将筷子插进冷萤捅出来的窟窿里,再三确定筷子稳固不掉落,这才长长松出一口气。 朱洛夫有样学样,也如程相儒那般,将他那边的透明丝线送到筷子上,将筷子插在他那侧的窟窿里。 两只筷子将透明丝线分别固定在两侧门板上,维持透明丝线没有伸缩,保证了机关没被触发,也让那把铜锁没了威胁。 朱洛夫随手将铜锁丢到一旁地上,直起身子用力揉腰眼。 林霞绮有些心疼地上前问道:“洛宝,你咋样?” 朱洛夫苦笑道:“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就这么一会,腰差点断了。” 程相儒稍稍缓了缓,然后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试着推门。 “吱嘎嘎”声响中,殿门缓缓被推开。 程相儒首先看向殿门内侧,果然看到在每块门板后,都有一个方形的铁盒子,盒子一角有透明丝线伸出,沿着殿门垂直向上,一直延伸进上方的黑暗中。 或许是因为两侧门板上的透明丝线相连的原因,殿门无法开启太大,最后只能容一人侧身进入。 程相儒举起手电向内照看,正看到前方大殿中央,有一座极大的石头赑屃,其上有一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汉字。 毫无疑问,那些文字的内容,一定与这里沉睡着的墓主人相关。 周老板拦住想要进门的程相儒,他第一个钻了进去。 按照事先确定的队形,冷萤紧随其后,程相儒第三个进入…… 殿内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根一人环抱的龙纹浮雕木柱,绕过石碑,可以看到大殿深处正中央,有一座高大的石像。 那是个胡子拉渣的粗壮男人,端坐且面容平静,身穿兽皮大袄,腰间别着一把大刀,料想应是墓主人生前形象。 在石雕左右,各立有威武战士石雕,也都是身披兽皮,腰间带刀的模样,但每人都瞪眼吹胡,骠勇非常。 无论是墓主人,还是两侧守卫,每尊石雕上,都挂有金银翡翠饰品,一看就价值不菲。 陈尚可激动坏了,欢呼着就要冲过去扒石像上的饰品。 朱洛夫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拉住陈尚可衣领:“别乱动,小心有机关!” 陈尚可被衣领勒得红了脸,急道:“哪来那么多机关?” “你们都退后,我来试试。”冷萤挺起红缨枪上前,小心翼翼地试着将一尊石雕的金耳环给挑了下来。 就在那金耳环离开石雕的瞬间,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那尊石雕竟然动了。 却见那石雕在“嗡嗡”声中缓缓扭过头,眼睛上瞳孔的位置,猛地射出两支弩箭,尖啸着射向冷萤。 冷萤好似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手腕一抖,红缨翻飞,枪杆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叮叮”两声将弩箭先后击飞。 “拿去玩去。”冷萤用枪尖割断金耳环上连着的透明丝线,将金耳环丢给陈尚可。 陈尚可接住金耳环,看了看冷萤,又看了看那尊石像,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内心一阵后怕。 试想,如果刚刚他没被拦住,以他的反应速度和身手,估计已经被扎两个血窟窿了。 林霞绮嘲笑道:“现在应该没人拦着你了,想去拿什么随便拿吧。但我们得离你远点,免得溅身上血。” 陈尚可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嘴硬道:“倒也不是我不敢,拿不拿也无所谓,我关键是觉得,不太尊重死者,不合适。算了,就这样吧。” 林霞绮不屑地白了陈尚可一眼,而后扭头看向石雕上那些价值连城的饰品,有些不甘心。 朱洛夫知道自己老婆想的是什么,柔声劝道:“没事,等会如果找一圈,还没什么收获,我至少摘个项链给你。” “老公真好!” “谁让你是我的宝贝了。” “亲一个!” “唔嘛!” 陈尚可看着俩人在这种场合秀卿卿我我,一阵恶寒,忍不住低声骂了句:“尼玛!” 周老板没理会其他人,他此时已经来到了墓主人石像的下方,蹲下身子研究石像的底座。 那底座上浮雕有各种动物,鱼能见鳞,兽能见毛,雕刻得非常细腻和精致。 周老板对那些浮雕没什么兴趣,他伸手试着在那底座周围摸索,很快便摸到一处凸起。 他先按再掰,又拉又扯,也不知是哪个动作起了作用,竟成功触发了机关。 只听沉重的“嗡嗡”声中,底座正面的石板,缓缓沉降了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够宽,但很矮,只能爬进去,里面是斜斜向下的石阶,应是通往主墓室的路。 “找到了!”周老板低呼一声,随后当先趴着钻了进去。 冷萤也来到那洞口处,她回头道:“老规矩吧,下去四个人,留两个人在外面守着。” 朱洛夫上前道:“这次换我下去吧,让霞宝在上面歇歇。” “行吧。”冷萤说完,也钻进洞口,并招呼程相儒快点跟上。 待程相儒进入后,朱洛夫最后一个钻进洞口,而就在朱洛夫完全进入后,那地洞入口处的石板,竟然自动缓缓升了起来,将洞口重新封死。 第84章 遇鬼打墙 “门怎么关上了?”走在最后的朱洛夫大惊失色。 他这次选择自己跟下来,留林霞绮在外面,就是想着里面相对危险,也想让老婆能够有时间休整一下。 但朱洛夫是真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状况。 冷萤的声音从最前面传了回来:“我关的!哈哈,有没有吓一跳?” 周老板恼火道:“咱们能别乱开玩笑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不多时,入口处的石板再次降下,林霞绮趴在入口照向地道内,看到朱洛夫安然无恙,才松出一口气:“怎么回事?” 朱洛夫抬手抹了把脸,故作轻松道:“没事,都挺好。” 冷萤在前面大声提醒道:“我建议把门关上,这样对每个人都好。” 她之所以找到内部机关,重新升起石板,并不是存心恶作剧。她确认自己之前听到的声音,并不是幻听。她怀疑,可能又有人进来了。 不管来人是谁,哪怕是周老板自认为可以信任的手下,冷萤依然觉得,来人绝不会是善类。 她之所以没有告诉众人自己的猜测,一是不想引起恐慌,二是没有证据。 林霞绮因为有过在第一座大殿内的遭遇,所以对冷萤已经产生了一定的信任。她对朱洛夫低声叮嘱了一番后,重新掰动石像机座侧的机关,重新升起石板。 夫妻俩隔着缓缓升起的石板,挥手暂别,眼中满是不舍,那腻歪的模样,把旁边的陈尚可酸得直嘬牙花子。 “嗡……砰!” 随着石板再次闭合,内外立刻被隔绝成两个世界。 冷萤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差不多得了,别在那发呆,赶紧走吧,早点结束早点回去。” 四人继续沿着石阶向下,头部空间也逐渐宽敞。 这条暗道内部非常干燥且沉闷,让程相儒没呼吸多久,就觉得口鼻干得难受,他确实有些受不了了,这才学其他人摘掉口罩。 之前戴口罩,是为了保持清醒,避免遭受到精神上的袭击,避免中迷药或者迷魂阵。 现在他们已经离开了第一座大殿,似乎暂时也没有继续戴下去的必要。 这石阶很长,一直延伸向下,好似一直通往阴曹地府。 因为石阶太短,不足以容下一人脚掌,每人迈下的每一步,都只能落脚跟在石阶上,所以他们走得都格外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叽里咕噜滚下去。 也正因为每个人都专注于脚下,所以没人说话,使得整体的氛围显得压抑且紧张。 程相儒不太喜欢这种氛围,轻咳一声道:“周叔,我有件事,一直想不通。” “什么事?”虽然周老板是背对着程相儒,但他的语气却很柔和,应是嘴角挂着老父亲般的微笑。 程相儒问道:“既然你也觉得我爸现在不可能在这边,那你为什么还要坚持找到这里来?你一直说要找我爸留下的线索,可他都不在这里了,那他究竟会留下什么线索呢?” 周老板沉默片刻后反问道:“小程,这个问题你想多久了?” 程相儒坦诚道:“在你跟我说,要等出院再来找线索的时候,我就在想了。” 这个问题,确实困扰过他很久,他没有向冷萤提过,也没有向周老板问过,他想的是,只要他一直跟着,不管周老板要找的线索是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见到。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越来越觉得迷茫,就好像是瞎猫碰死耗子一样,到处乱撞,完全没个目标。 也或者说,所有人好像都有目标,唯独他没有。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这让程相儒感觉自己像梦游,更像是多余的那一个。 周老板轻叹一口气道:“小程啊,其实你不问我,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也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就先不要问了,注意脚下,同时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走神。” 正此时,最前面的冷萤忽然停了下来。 周老板差点撞到冷萤身上,可他停了下来,却被后面的程相儒撞了一下腰,差点摔倒。 “怎么停下来了?”程相儒及时扶住周老板,忍不住大声询问。 冷萤并不回答,而是取下旅行包,从里面翻出来一瓶水。她拧开瓶盖,却没有喝,而是倒了一些在石阶一侧的斜坡上。 周老板正纳闷冷萤要干嘛,却被接下来的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巴。 他们四个人明明是一直在往下走,按理说,冷萤倒下来的水,应该是顺着斜坡往下流淌。 然而,在手电光束下,周老板分明看到,那滩水,竟然停留在原地,并没有向下流,就好似黏在了斜坡上一样。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周老板沉声询问。 冷萤依然不说话,但目光却越发凝重,她继续倒水,眼看着那滩水已经越过斜坡边线,流到了石阶上,却依然不向下流。 “继续走!”冷萤说完,再次动了起来。 程相儒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不知道冷萤这是在搞什么把戏。 这一次没走多远,冷萤竟又停了下来。她微微转身,举起手电向斜坡上照看。 其余三人也疑惑地低头看去,顿时都是大惊失色。 那滩水,竟然顺着斜坡流下来了! 就好像,水被赋予了智慧,在一路跟着他们。 “继续走!”冷萤这一次稍稍加快了速度。 程相儒三人赶紧跟上,但他们除了关注脚下石阶,还特别关注了那滩水。 如此走走停停,众人惊悚地发现,那滩水竟然真的在随着他们的进程而流动。 众人面面相觑,都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难道,这里有鬼? 冷萤似乎想到了什么,头也不回地道:“你们留在这里等我一下!” 话音落时,她已经快速向下跑去,带起一阵风,很快就消失在了前方,就好似凭空蒸发了一般。 “她这是要干嘛?”朱洛夫有些焦急。 周老板保持着沉着冷静:“等等看。” 程相儒虽然有些担心冷萤,但他现在更担心自己。 虽然冷萤走了,但地上那滩水依然停留在这里,没有继续向下流动。 程相儒不由暗想:难道,这水流,是在跟着我? 想到这里,他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而,最恐怖的事还不止于此! 过了没几分钟,程相儒三人分明听到身后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陈尚可和林霞绮追下来了? 还是,其他什么人? 三人忙回头去看,竟看到有一人手持强光手电,面戴口罩,一路快速拾级而下。 而那个人,竟然是刚刚消失在前方的…… “冷萤?”程相儒忍不住惊呼出声! 第85章 环形跷板 冷萤明明刚刚消失在前方,此时竟然出现在后方,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程相儒甚至忍不住胡乱猜想:难道这里真的有鬼,现在趁着冷萤不在,故意扮成冷萤的模样从后面跑过来,想趁虚而入来害人? 朱洛夫应是也有类似的猜测,只见他猛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并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越来越近的冷萤。 冷萤见状,忙停了下来,与朱洛夫隔了十几个台阶。 “你是谁?”朱洛夫沉声询问。 冷萤想了想,答道:“莹宝。” 朱洛夫愣了愣,忽然意识到冷萤这是在学他和林霞绮彼此称呼的方式,不由暗暗恼火:“你特么到底是谁?不说清楚,我就开枪了!” 冷萤试探着一边往下走一边道:“你又不瞎,别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冷静一下……” “站住!你先不要过来!”朱洛夫对准冷萤前方的一个石阶“砰”地开了一枪,打残了一块石阶,激起碎石乱溅。 冷萤再次停下:“你别冲动,冷静一下!” 程相儒虽然也质疑这个冷萤的身份,但他没有朱洛夫那么冲动,他大声问道:“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只要都能答上来,我就能确定你的身份。” 冷萤有些不耐烦了,斜靠着侧墙,不开心道:“连你也怀疑我?行,你问吧。” 程相儒指着周老板问道:“你管他叫什么?” 冷萤不假思索答道:“山羊胡呗。” 周老板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壳疼。 怎么个意思,之前刚叫过周叔,现在又叫回去了。 没完了是不? 程相儒抬手又指向朱洛夫:“你管他叫什么?” 冷萤越发不耐烦了:“霞宝家的洛宝呗。我说,你这么个大男人,也劝劝你老婆,都这么个岁数了,还装嫩,一口一个宝的,恶心不?” 朱洛夫脸通红,额头上青筋直跳,他抬起拇指,“咔哒”一声掰下保险栓,准备一言不合就开枪。 冷萤连忙道:“抱歉,当我没说!” 程相儒指向自己:“那你管我叫什么?” 冷萤犹豫片刻后,皱眉道:“蓝胖子。” 程相儒长长松出一口气,终于踏实了下来:“没错了,她就是冷萤。冷萤,你不是应该在前面吗?怎么跑后面去了?” “蓝胖子”这个称呼,只有冷萤和程相儒两人知道。程相儒很清楚,这时候暴露出这个称呼,即使陈尚可不在,也有可能会把他俩之前进疑冢时隐藏的身份暴露出来。 毕竟谁也不知道,陈尚可有没有跟周老板或者朱洛夫提到过:有两个名为红、蓝胖子的家伙,差点杀了他,最后又放了他。 但为了确定冷萤的身份,程相儒不得不问出这个只有他俩知道答案的问题。 冷萤待朱洛夫放下手枪,才走到队伍最末端。她没有解释,而是故作神秘地道:“山羊……啊周叔,我们三个在这里等你,你自己放心大胆地往前走,走完你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到时候你来解释吧。” 周老板有些犹豫,似乎仍对冷萤的身份存在怀疑,但在犹豫片刻后,在看到程相儒冲他微微点头后,他才终于有了决定:“好,我试试。” 随后,周老板也加快速度,快速向下跑去。 几乎同时,更加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地上的水流,明明重新汇聚成了一小滩,但却没有向下流动,也没有维持在原地,而是诡异无比地开始倒流,并最终汇聚在程相儒一侧。 冷萤笑呵呵地打破了沉闷和紧张的气氛:“我跟你俩说,好在我发现及时,要不然,咱们还得继续走下去,恐怕最后一直走到累死,都走不出去。” “什么意思?”程相儒急忙询问。 冷萤故意压低声音,用手电对准自己的下巴,鬼声鬼气地微颤声音道:“咱们遇到鬼打墙了!老吓人了!” 朱洛夫打了个激灵,然后默默地再次掏出了手枪。 冷萤放下手电,没好气道:“这是干什么?开不起玩笑是不是?你要是再掏枪,我可就躺下讹人了!” 朱洛夫不说话,又默默地把手枪塞回腰间。 程相儒追问道:“你倒是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 冷萤似乎很享受这种卖关子逼疯人的感觉,只弯着笑眼不说话。 几分钟后,三人再次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并看到有手电光束照来。 是周老板!他竟然也绕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我知道了!”周老板面露欣喜地道:“咱们现在相当于是在一个可以转动的环形跷跷板上,冷萤,我说得对不对?” 冷萤点头道:“没错!” 程相儒依然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 周老板耐心解释道:“咱们脚下的这些石阶,其实是垂直向上的锯齿,但随着咱们一路往前走,这个环形的跷跷板开始斜着转动,始终保持着咱们所在的位置在最底部,垂直向上的锯齿,便成了向下的石阶。也就是说,咱们走了这么久,其实一直都是在原地踏步啊!” 似乎是觉得自己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周老板又讲出了他刚刚的遭遇。 他刚刚向下走出一段距离后,便发现地上石阶变了角度,从水平逐渐变成了垂直,而后又逐渐恢复了水平,只是下破变成了上坡。 随着石阶角度逐渐变化,直到再次水平,周老板发现自己又在向下走了,并最终来到了队伍的最后方。 “不对啊,如果是这样,那咱们是怎么走进这个环形跷跷板上的啊?”朱洛夫听得云里雾里的,始终理不顺思路。 周老板道:“如果我猜的不错,咱们进来的路,应该是与这个环形跷跷板相切,而那个路口,就在咱们附近。甚至很有可能,就在咱们的正上方!” 众人闻言大惊,忙抬头去看,果然看到在他们头顶上方两米多高的侧墙上,有一个狭窄的洞口! 程相儒痛心疾首道:“也就是说,咱们走了这么半天,愣是一步都没走出去?” 冷萤颔首道:“是啊!造孽啊!” 朱洛夫急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原路出去吗?” 周老板摇头道:“不!我刚刚看到了,就在与咱们当前位置相对的另一边,有一个路口。很有可能,那里可以直通主墓室!只是,咱们没可能四个人全部进去。恐怕最多只能进去两个人!” 第86章 仅两人行 “只有两个人能进去?”程相儒和朱洛夫异口同声发出惊呼。 周老板点头道:“没错。咱们脚下这个环形的跷跷板,会随着咱们往前走而转动,始终保持咱们在原地打转。我们可以印证一下,再一起走几层台阶看看。” “行!” 位于队伍最前方的程相儒,开始带头向下走,其他人紧随其后。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只盯着脚下,而是纷纷抬头,借着手电的光亮看向头顶的那个门洞。 果然如周老板猜测的那样,虽然众人是一直在向下走的,但那门洞却始终悬在众人头顶。 这感觉很奇妙,就好像那个门洞一直在跟着众人移动。 程相儒抬起右臂,示意众人停下:“你们别动,我自己走一下试试。” 随后,他只一人向前走,在走出一段距离后,他明显感觉脚下石阶越来越陡,最后竟是真的如周老板说的那样,全部垂直向上了。 此时他再回头看,已经只能看到朱洛夫和半个冷萤,无法再看到周老板,而那门洞已经远离了他,依然悬在了其他人头顶。 程相儒又跑了回去,点头道:“我明白了。” 这个环形跷跷板,只有用相对更大的重量,压住一端,人在上面移动的时候,才能脱离原地,继续向前,这就必须保证原地至少留下两个人,另外两人分批次向前走。 分析清楚了原理,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那就是做出选择,哪两人留下,哪两人去主墓室。 “我和冷萤去吧,小程,你和洛夫在这里等我俩。”周老板做出下一步部署。 程相儒语气坚决地摇头道:“周叔,我想去。” 其实相对比较,程相儒更希望同冷萤一起去,但周老板不能同意,并且当前他们的队形站位又不允许。 这条路太狭窄,只能容一人行进,并且他们都背着宽大又沉重的旅行包,冷萤根本就没法与程相儒站到一起。 可让冷萤和周老板去,程相儒又有些担心,他深知这俩人貌合神离,彼此严重猜忌,并且又都不是善类,他是真担心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时只剩一个,或者干脆同归于尽,一个人都回不来。 “我觉得不合适!”冷萤第一时间出言反对,但她想了想,不待程相儒劝说,竟又自言自语地道:“但也不是不行。算了,你俩去吧,我正好休息一会。” 这个结果应是正合周老板心意,他微微颔首道:“那你俩一定注意安全。冷萤,你不用担心,小程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事的。小程,你等个大概十分钟,然后再往前走,我先过去等你。” 待周老板离开后,冷萤拍了拍朱洛夫肩膀:“兄弟,麻烦蹲一下,我有东西要给他。” 朱洛夫嘴角抽了抽,似乎对“兄弟”这个称呼感到非常别扭。 不仅是朱洛夫别扭,程相儒也别扭。 他管朱洛夫叫叔,冷萤现在管朱洛夫叫兄弟,那他管冷萤叫什么? 朱洛夫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蹲下了身子。 冷萤从旅行包里取出来一小瓶液体,一个口罩,一副铁皮手套,以及一把匕首,一股脑地丢给了程相儒。 程相儒抱着这些东西,愣愣地看向冷萤,等了好一会不见冷萤说话,忍不住问道:“不交代点什么了?” 他的意思是,冷萤给了他这些东西,最起码得告诉他该怎么用这些东西吧? 谁知冷萤却语重心长地道:“你是大孩子了,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不?” “你特么……”程相儒现在算是实锤了,冷萤刚刚喊朱洛夫“兄弟”,就是在故意占他便宜。 朱洛夫这时站了起来,他看一眼时间,提醒道:“小程,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过去了。” “嗯!”程相儒凝重点头,将冷萤给他的东西先收好,然后快步向前走去。 这条路并不好走,尤其在石阶垂直向上的路段,走不好就容易崴脚。 并且,随着程相儒越走越远,他已经前后不见人,陪伴他的只有手电的光亮。周围的静谧,让鞋底摩擦石阶的“沙沙”声被无限放大,平添恐怖的气氛。 程相儒暂时停了下来,掏出冷萤给他的东西。 不出所料,那小瓶液体是不死水,关键时刻能够救命;口罩可以在遇到迷魂阵或迷药之类的东西时,让他保持清醒;铁皮手套的十指上都有长指甲,并且又尖又锋利,估计可以当成防身用的武器;而那柄匕首则比较奇怪,像是逗小孩的玩具,刃口是钝的,并且不管捅到什么,刀身都会缩进塑料柄内。 程相儒暂时将东西都收好,没时间去深研究。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不管那匕首怎样,肯定是有重要作用的,要不然冷萤不会选择在这时候,这么郑重地交给他。 短暂停顿后,程相儒继续向前。 随着石阶由陡渐缓,向下的路也不知不觉成了向上的路。 程相儒走到坡顶时,正看到前方两米多高的位置,有一个拱形门洞,周老板坐在门洞边,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见到程相儒过来,周老板变坐为趴,贴着墙壁伸下右手:“小程,抓住我,我拉你上来!” “嗯!”程相儒上前抓住周老板的手,脚蹬墙面,没费多大力,便钻进了门洞内。 这里面的空间比下面宽敞了很多,至少两人并行没什么问题。 程相儒随周老板向内走,没走多远,竟遇到有一条木栅栏拦住了去路,栅栏呈倒三角,且带有尖刺,像极了古代军营的围栏。 周老板示意程相儒停下,暂时没有去动那木栅栏,而是拉着程相儒暂时坐下休息:“先吃点东西喝点水,调整一下,等下很可能会遇到难以预测的风险,咱们得保证最好的状态。顺便……” 说着,周老板表情凝重地看向程相儒,停顿了几秒后才继续道:“现在就咱们两个人了,小程,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相儒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来,他一直期待这一刻,现在终于等到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强压狂跳的内心,尽可能让声音平静不颤抖:“周叔,能说说你和我爸的事吗?” 周老板似乎早就料到程相儒会有此一问,他微微颔首,沉默几秒才开口道:“其实,小程,我和你爸并不是朋友,甚至没见过几面。” 第87章 找到他们 程相儒听着周老板的话,整个人呆愣在当场,脑中一片混乱。 他曾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如冷萤那样,怀疑过周老板和他爸是死对头,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报复他爸。 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之前一直口口声声说跟他爸有很深交情的周老板,此时在这里,竟然会这么说。 周老板长叹一口气,目光迷离,似乎陷入进了回忆:“还记得,我最后一次见你爸,你爸还在穿开裆裤呢。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连你,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听到这话,程相儒更加震惊了。 他努力想要消化周老板这两句话中的内容,却发现自己严重消化不良,根本理解不了。 “等下,周叔,你说你跟我爸不是朋友,并且没见过几面,而你最后一次见我爸,我爸还是个小孩子?” “是的。” 程相儒抓了抓头,忽然觉得头皮痒得厉害。 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老板缓缓道:“孩子,我知道你可能理解不了,甚至有点没法接受我说的话,但你听我说完,你应该就都懂了。所有的一切,都要从你的曾祖父说起……” 程相儒的曾祖父本名叫什么,周老板已经不记得的,只记得外人都叫他程老鬼。 为什么会有“老鬼”这个绰号呢? 因为程相儒的曾祖父,生活在战乱的年代,战火遍野,偏偏又碰上了大饥荒,天灾人祸导致民不聊生。而他每天往深山老林里钻,经常几天见不到人,也不见他做啥,就吃喝不愁。所以,很多人都谣传他是索命的恶鬼,每天晚上出去都是拘魂卖钱。 直到后来,才有人知道,原来所有人谈之色变的程老鬼,并没有传言中那么恐怖,他其实是一个盗墓贼。 程老鬼盗墓很有手段,每次都是一个人行动,什么墓都盗过,并且总能找到出手阔绰的卖家。 人们都说挖坟掘墓损阴德,生孩子没屁眼,自己也活不长,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但几乎很少人知道,程老鬼之所以盗墓,是因为他偷偷养了很多孤儿。 那时候,人命都还没有骡子值钱。 易子而食,卖儿卖女卖老婆,甚至吃观音土、死人肉的情况,屡见不鲜。 程老鬼救了好几个孤儿,把他们养在深山里躲避战乱,同时又靠盗墓和倒卖古董,赚钱来换口粮。 人人都说盗墓贼丧尽天良,可能凭一己之力,在那个时代,养活那么多孤儿的人,就算是坏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错的不是他,是那该死的世道! 程老鬼不仅仅养着那些孩子,还教他们读书识字,以及各种本领。 冷萤的那身本事,都是跟洪翠他们学的,而洪翠、程志风、黄谨等人的本领,又是跟程相儒的爷爷学的,程相儒的爷爷,便是程老鬼唯一的儿子。 周老板在没满月的时候,就被程老鬼从一堆尸体下挖了出来,带进深山里,由那些同样被收养的兄弟姐妹们带着。但他太小,只受了养父的恩惠,却没能学到多少本领。 在他六七岁的时候,全国解放了,没过多久就是浩浩荡荡的全国大清算。 程老鬼被人举报是盗墓贼,遭到了追捕。 临被抓走前,他让所有的养子养女离开住所,隐姓埋名,去过普通人的日子,还将自己一直不愿意卖的一些国宝级古董,分给了孩子们,以做不时之需。 当时周老板还很小,还什么都不懂,就被几个哥哥姐姐哭着带走了。 后来听说,程老鬼因为盗墓贼的身份,被枪毙处决了。可他却不是死在刑场,而是被人活活打死在牢里。 那时候可不像现在,没有手机,也没有各种通讯软件,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们走散了,就真的可能到死都再见不到了。 周老板与他的几个哥哥姐姐,可能某次被人群挤散,便到老都无法再重逢。 当时离开深山老家,周老板他们这一波一共十个孩子,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三个,除了周老板,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他们身上带着几个玉雕,质地上乘,雕工精致,价值不菲。 直到他们走投无路,纠结了许久,他们才决定去将那几个玉雕卖掉换食物。 说起来,也是他们运气好,找到了一个出手阔绰的港商。那港商见三个小孩都挺灵性,便收下了他们。 一开始周老板姐弟三人还以为是遇到了好人,谁知那港商竟以为姐弟三人有盗墓的本领,这才收下了他们。 好吃好喝很长一段时间后,港商露出了真面目,开始催促周老板姐弟三人去盗墓。 他们后来也是实在无路可退了,才进了一座古墓。 周老板的哥哥和姐姐跟养父学过一些本事,盗掘寻常古墓,应是没什么难度。但偏偏那一次,他们进了一座五代十国时期的贵族古墓,而那座墓很邪性,竟然有凶狠无比的长毛尸。 在逃离古墓过程中,姐姐为了保全两位弟弟,用生命拖延了时间,哥哥为了保护年幼的周老板,丢掉了双腿。 那港商见他们都没了用,索性直接抛弃了他们。 走投无路的兄弟俩,一个年幼,一个残废,只能靠乞讨来生活。 直到有一天,兄弟俩来到了一个古玩市场,哥哥从小就接触各种珍稀古董,眼界可不是一般人能比。 几番倒买倒卖,兄弟俩竟然赚了不少钱。 有了这番出路,哪还有必要去乞讨? 兄弟俩相当于白手起家,逐渐有了自己的产业,也积累起了大量的财富,成了圈内出了名的古董商。 本来周老板以为他这辈子,就是这么过了,与曾经过往没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直到有一天,哥哥重病,到医院一查,是绝症,所剩时日不多。 在最后那段时间里,哥哥告诉了周老板很多关于养父的事,并再三叮嘱,说是欠养父的恩情,是没机会以孝心去还了,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大哥程孝和小侄子程志风。 哥哥倒不是担心父子俩吃不上饭,而是担心有人要害死他们。 周老板很纳闷,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要害死他们,难道与养父盗墓有关? 哥哥说他具体也不清楚,他只知道,程家世代好像都守护着一把金剑,而那把金剑被很多人觊觎,并且都是心狠手辣的坏人! 周老板至今仍记得,哥哥在弥留之际,紧紧抓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找到他们……” 第88章 程氏血脉 关于程家的事,周老板自己基本没多大印象了,他只记得,自己这条命,是养父程老鬼救的,他必须要报答。 而周老板那位哥哥,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告诉了周老板很多关于程家的事。 包括洛书匣、环形玉佩、金剑、护道者…… 在为哥哥守满了七七之后,周老板开始不惜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寻找关于程家后人的一切消息。 但天大地大,人海茫茫,想要找到两个几十年前走失的人,简直就是在大海捞针。 连着过了几年,周老板找到了无数同名同姓的人,但调查过后却又一一排除。 周老板不甘心,不愿放弃,他觉得自己找错了方向。 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特别多,但那由程家人守护的金剑,应该就那一把。既然哥哥提到过,有很多人想要抢夺那把金剑,那么,从金剑这个方向着手,或许能有一线曙光。 这一次,不出一年,周老板就找到了关于金剑的线索。 当时,他被一个神秘且势力极大的家族,请去与很多国内出了名的古董商人、鉴定专家、古董修复师等去鉴别一件古董的真伪。 那是一页《永乐大典》抄本残卷,据说是那个家族以惊人的天价,从海外一个拍卖会上拍下来的。 《永乐大典》编撰完成于明朝,原本早已失踪不见,只有抄本散落在全球各地,被不同的私人或机构收藏着。每一次有抄本残卷现世,都会引来极大的关注,并都会被卖到天价。 虽然《永乐大典》同《四库全书》很像,是集在世所有著作合体的旷世集作,但它没有遭到任何篡改,记录的基本都是原文,并且不是以“经史子集”来分门别类,而是将内容相关的放在一起,所以它那里面记载的很多内容,要么现在无法查到,要么能查到也失去了本来面貌。 经过所有专家鉴定,那页《永乐大典》抄本残卷,是真品。 周老板见到那页残卷时,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之所以如此震惊,并不是因为藏品的价值,而是内容。 那短短的一页纸上,竟然记录的内容,与金剑有关! 好巧不巧的是,抄本应该有很多页,偏偏被拿出来供专家们鉴定的这一页,记录的就是程家先祖守护金剑的事。 那上面写的是,程氏血脉对金剑有着非常强烈的感应力,作为十二奇脉中的一支,程氏所擅长的,除了对金剑的敏锐感应,还有一种古体炼体法,并且那种炼体法传儿不传女,代代相传,绝不外传。 程相儒听到这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身体素质好到惊人的冷萤,第二个想到的就是五卷抄本中的《炼体篇》。 之前在看那卷抄本的时候,程相儒只觉得里面的内容非常诡异,甚至可以说是离谱,简直就是封建迷信,所以没怎么深入研究,更没尝试过。 里面提到在某特定时段,站在某个方位,用某种特别的动作锻炼,可以起到各种奇效。 比如力量增大,速度增快,听力提升…… 直到见识到冷萤的本事,程相儒才真正意识到,原来《炼体卷》中的内容都是真的! 周老板见程相儒有些失神,抬手在程相儒面前晃了晃。 程相儒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周老板笑了笑:“周叔,我在听呢,你接着讲啊。” 周老板“嗯”了一声,继续往下讲。 他当时读到那卷抄本残卷的内容后,立刻意识到,这个神秘又庞大的家族,之所以花这么大代价拍来这些《永乐大典》抄本残卷,又请这么多专家来鉴定,很有可能是在打那把金剑的主意。 就因为身在这个圈子里,周老板才能意识到,这个家族的能量有多么大,底子有多么厚。 周老板开始为程孝父子担心,并暗中运作,想要混进那个家族中去,期待能在关键时刻为程孝父子提供帮助。 可是,那个家族实在是太谨慎了,让周老板抓不到任何机会渗透进去。 既然如此,周老板也不敢强求,他生怕物极必反,引起对方的关注,甚至迫害。 但他并不甘心,他动用自己的全部能量,观察那个家族的一些动作,收买关于金剑的一切线索。 这一次,功夫不负有心人,周老板终于在寻找程氏血脉的道路上,迈出了足够远的一大步。 根据调查发现,程孝曾在一个山村当教师,但在一次非常猛烈的泥石流中,他为了救一个学生,被活埋进了泥潭里。 程孝的儿子程志风从那以后就失踪了,而他们之前住的房子,也在程志风失踪的时候,被一场大火吞噬掉了。 神秘家族的人去那处废墟找过,最终一无所获,只挖到了一个空荡荡的地下密室。 周老板由此判断,程志风应该是带走了金剑、洛书匣、环形玉佩及无数古董。 但仔细想想,好像又不太正常。 那么多东西,程志风一个人怎么可能拿得了? 周老板继续深入调查后发现,那场大火后,同样失踪的,还有四个程孝教养的孤儿,一女三男。 现在回头看,基本没什么悬念,那四个孤儿,就是程志风的护道者们,其中结为夫妻的洪翠和黄谨,便是冷萤的养父母。 有了目标,便更好调查了。 周老板打听到了他们的一些行踪,知道了他们的一些本事,甚至最近的一次,他和程志风一行人只差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能遇到,只可惜每次都错过了。 一边是深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神秘家族,一边是飘忽不定的程志风一行人,周老板感觉自己一直在与时间赛跑,总在躲避和追寻,却从来都是一无所获。 直到程相儒带着洛书匣出现在仙人桥古玩市场,周老板那几乎将要熄灭的希望之火,瞬间被再次点燃。 他虽然没找到程志风,但他找到了程志风的一双儿女。 既然程氏血脉天生对金剑有着非常敏锐的感知力,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凭此,借助程相儒的血脉特性,找到程志风呢? 不妨一试! 第89章 左右列阵 其实周老板在最初发现程相儒的身份时,是抱有怀疑态度的。 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苦寻程氏后人,才只打听到程志风的一些消息,连人都没见到过,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找到程志风的孩子? 毕竟已经深陷进泥潭之中,周老板再多疑,都不多余。 也正是因为担心有诈,周老板才刻意隐藏了身份,只说自己是程志风的朋友,一直没有说出实情。 而当程相儒提出,想要让程以沫上学,并愿意跟随周老板的时候,周老板的对程相儒的动机,真的是已经极度怀疑了。 后来,在程相儒家的后院,看到那口井内的密室,看到密室上那副壁画,看到密室内的无数奇珍异宝,周老板才算是信了三分。 再后来,在程相儒居家养病期间,周老板一边派人观察程相儒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边暗中调查程相儒的身份。 直到那时他才震惊地发现,原来程志风在二十年前,曾搬到过程相儒所住的那个村子,几乎算是就住在他身边了,甚至还在那边成了家。 这一次来大清龙脉,周老板确实是收到消息,得知程志风一行人来过这里。 但他并不确定程志风是什么时候来的。 所以,他才愿意带上程相儒,期待程相儒能够凭借程氏血脉对金剑的敏锐感知力,找到关于程志风下落的一些线索。 在住院期间,他甚至想过,如果找不到程志风,就算了。将程相儒兄妹俩好好带大,也算是偿还了养父的再生之恩。 但想到哥哥说过的一句话,他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程志风,要拼尽自己的一切,帮程志风守护好那把金剑。 “是怎么样的一句话?”程相儒目光灼灼地盯着周老板。 周老板笑了笑,面上竟露出自傲的表情:“我哥说,我们这些人,虽然没有程氏血脉,但都从骨子里,已经打上了程氏的烙印。我们理所应当也是程氏的护道者。” “护道者……”程相儒反复琢磨这句话,陷入困惑:“周叔,护道者,到底护的是什么道?” 周老板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等有一天见到你爸,他可以告诉我们吧?” 程相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低呼了一声:“哎呀!周叔,按你说的,你和我爷爷应该是同辈,那我岂不是也该叫你爷爷?” 周老板笑着连连摆手:“没必要,没必要,你叫着别扭,我听着也别扭。我比你爸只大几岁,论年龄,你还是叫我‘叔’听起来舒服一些。” 程相儒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真让他管周老板叫“爷爷”,他还真有些开不了口。 周老板的目光温柔,似水波流动,包容又慈爱:“小程啊,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尽管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都告诉你。” 程相儒感觉自己还有很多疑问,但现在忽然让他再提问,竟是一时间又想不到该问什么。 他想了片刻,摇头道:“周叔,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现在冷萤他们都在等着咱俩,咱俩抓紧速度吧。我休息差不多了。” “行!”周老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转身面向前面拦在路中央的木栅栏。 “小程,来搭把手!” 两人一左一右共同用力,将栅栏抬了起来,纵向靠墙放下,让出前面的路。 前方的路,没有铺石板,但格外平坦,两边墙上也没有铺石砖,而是在平整的土层表面刷了几层白土和白灰,色彩明亮的军阵壁画从木栅栏处一直向内延伸。 壁画上那一排排身披铠甲的战士,表情冷酷,身姿挺拔,四色八款彩旗高高飘荡在壁画里,各制式军士密密麻麻地不知延伸到何处。 走在这样的壁画之间,程相儒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这感觉,真的就像是走在肃杀的军阵之中,通往未知的前方。可能是元帅大帐,也可能是砍头的刑场。 两人走出没多远,便看到了道路尽头有一扇墓门。 再走近些,可以看到,那墓门很奇特,竟是竹条帷幕,根本不需要费劲,只需轻轻挑起就能进入。 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原因,连接竹条的细线都已经老化,程相儒还没用力,只是稍稍挑起一边,就见竹条碎落得满地都是。 程相儒脸色一变:“周叔,我这不算破坏文物吧?” 周老板“哈哈”笑道:“讲道理,还真的算。” 程相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始终觉得自己来这里,是找线索的,跟盗墓贼有着本质的区别,他对着里面的奇珍异宝一丁点兴趣都没有。可是,他截止到目前所做的一切事,又都好像跟盗墓贼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在这条路上,他会越走越远,直到成为他最不想成为的那种人吧? 这条不归路,他踏上了,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程以沫能够活在阳光下,他就算披得一身脏,又能怎么样呢? 程相儒踢开满地碎竹条,举起手电向门洞内照看,先探查情况,没有冒冒失失地往里冲。 之前的一系列危险遭遇让他知道,身在此处,多么谨慎小心,都不过分。 然而,程相儒一眼看进去,顿时整个人都傻了。 墓室内,一排排铠甲战士,手持长刀、长枪、长锤等武器,牵着披甲钉掌的高头大马,密密麻麻向无尽的黑暗中延伸。 程相儒惊得后退半步,但很快便稳住身形,也恢复了镇定。 此时他已经能够看清,那些战士,只是木架撑起的盔甲和铠甲,那些战马,只有木雕的马头,马身只有木架,压着掌钉,铺着重装马具。 并且,这些武器和防具都明晃晃的锃亮,表面应是有一层薄腊,用来防止金属氧化生锈,使之如今看来仍然崭新。 这里不仅有武器,更有配套的盔甲,还有马具,数量多得惊人。与此相比,地面上那些摆在架子上的武器,已经完全没法看了。 第一座大殿藏的是粮,第二座大殿内藏的是武器,看来大清王朝早期的统治者,考虑得还真是周到,也真的是太舍得下本钱了。 周老板当先走进门洞内,盯着最近的那套盔甲看了会,又关注了一下周围环境,这才回头冲程相儒道:“来吧,咱们再往里面走……” 不待周老板把话说完,程相儒忽然抬手扶住脑门,表情显得有些别扭,好像身体不舒服。 “你怎么了?”周老板紧张又担忧。 程相儒有些不知该怎么表达:“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感觉有点头晕,并且,隐约听见很小很轻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 第90章 诡异呼唤 周老板听到程相儒的前半句话,立刻紧张起来,担心程相儒出了什么事,但在听完后半句话,他先是一愣,随即面露惊喜。 两人处在相同的环境中,如果真的有什么声音,不可能程相儒听得到,而周老板听不到。 除非,是极特殊的情况。 而造成极特殊情况出现的原因,必然是两个人在某一点上的本质区别。 周老板大胆猜测,两人最大的不同的之处,毫无疑问,正是程氏血脉。 “小程,你仔细听听那声音都说了啥?”周老板不敢大声说话,好似担心声音大了,会影响到程相儒的听力。 程相儒皱眉静听,他隐约间好像听到有个细碎的声音在呼唤他,可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听不见。 他向前走了两步,进入到了门洞内,竟发现那声音好像稍稍清晰了一些,但依然细不可闻。 难道,那诡异的声音,是从这间满是装备和武器的巨大墓室中某处传来的? 程相儒担心会遇到机关陷阱,摸索着走了进去,循着声音缓步前行,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 周老板默不作声地跟在程相儒身后,精神保持高度集中,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心理准备。 一具具铠甲静立不动,就好像是沉默了千百年的灵魂,在等待着复辟的召唤。它们应不知,它们最终的宿命,要么是陈列着博物馆中供人观赏和研究,要么是腐朽在这地下,永世再无露锋的可能。 周老板看那些铠甲都是死物,但在程相儒的精神世界里,却都是活着的。 它们好似都有呼吸,共同随着某种节奏在轻微起伏,而那节奏,正源自墓室深处那一声声呼唤。 程相儒渐渐向里深入,与一具具铠甲擦肩,对那声声呼唤的感受越发清晰,但依然如在门口时那样,听不清,甚至几乎听不到那声音。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遁入进迷幻的梦中,只有精神上的感知,并不实际却又确定存在。 墓室很大,铠甲和武器不计其数,宛若棵棵古木,徐时如林。走在其中,就仿佛穿梭在古时战场的军阵之中。 锋利的刃口流动着冷芒,似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冰凉的铠甲沉默不语,似在展示着历史的沉重。 人的历史,是战争史,被血浸染,被火烧烫,无数涂炭的生灵,泯灭如尘埃,能被记起的,只有那一条条看似光鲜亮丽,实则鄙陋不堪的灵魂。 那一声声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如泣如诉,又好似带有酒精浓度,让程相儒渐渐迷乱。 前方尽头,究竟有什么在等他,他不知道,但他渴望知道,因为那里一定藏有融入血脉、刻如骨髓的答案。 程相儒的意识轻微恍惚,他不知走了多久,不知找了多久,他感觉周围一切都已被未知的黑暗吞噬,而那一声声呼唤,就宛若一道微光,在指引着他前行。 时间流逝,可能只过了几分钟,也可能过了几个世纪。 终于,程相儒来到了墓室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具暗黑色的铠甲,整整齐齐穿戴在一具无脸人形的木雕上,那木人一手牵着穿甲带钉的高头木马,另一手搭在腰间,好似在抓紧什么,可它却手中空空,腰间也空空,并无一物。 程相儒很确定,精神世界中那声声呼唤,就是从这里发出的,但当他真正到达这里,所有虚幻竟然瞬间破碎,顷刻间消散无踪。 周老板注意到了那最后一具铠甲,他快步超过程相儒,跑到那具铠甲处仔细观察,最后将目光落在那木人空荡荡的腰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金剑应该曾经就在这里,但很有可能已经被人给取走了!” 程相儒已经回过神来,他听着周老板的话,也急忙上前仔细查看。 木人悬在腰间的那条手臂,很明显断过,但被人用布条给重新缠好固定。 那只手做得很粗糙,就是一个圆环,孔洞大小应是正好够握住剑柄。 而在木人的腰间,沉重的下身护裙及上身护甲之间,有一道半指肚深的凹槽,看形状应是正好够卡住剑鞘。 “果然还是来晚了啊!”周老板微闭双眼,沉闷地叹了口气,却无法缓解内心的压抑。 程相儒也是有些失落,他绕着那具铠甲走了一圈,仔细观察过后,却再无任何其它发现。 忽然,缠着木人断臂的布条,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布条整体色调偏暗,带有某种难以辨识的纹路,边缘带毛,应是从什么上面撕扯下来的。看那布条的色调和材质,竟像极了洛书匣内包裹环形玉佩的布块。 程相儒凑近去闻,竟闻到熟悉的异香,那香味儿很怪,仔细分辨,香中带有怪异的臭,竟是同不死水的气味儿高度相似。 周老板此时也注意到那些布条,忙凑上前去嗅了嗅,顿时愣在当场。 程相儒低声猜测:“周叔,这把金剑,是不是被我爸拿走的?” 周老板说话相对保守:“有这种可能,并且概率极大。” 本已非常失落的程相儒,立刻心跳剧烈,抑制不住激动:“这么说,我爸他们真的来过?” “嗯!”周老板凝重点头,左右环顾,仔细查看,似乎想要寻找其它线索。 忽然,两人近端的墙角处,有几块暗褐色的斑点,吸引到了周老板的注意。 他忙走过去,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又伸手去摸了摸,表情凝重道:“应该是血!” 程相儒闻言大惊,也走到近处仔细观察。 难道,刚刚在精神世界呼唤他的,并不是金剑残留在这里的气息,而是地上这些血迹?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些血,是他爸程志风流下的? 这里明明没有任何机关陷阱,也不见任何打斗过的痕迹,以程志风的本事,怎么可能会受伤? 程相儒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困惑,越想越不安,甚至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并且猜想的都是些极不好的事。 程相儒正苦苦思索着,却忽然注意到旁边的周老板脸色极度难看地仰头往上看,手电光束垂直向上,好似有了什么不得了的发现。 他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也缓缓抬头向上望去,待看清头顶景象,顿时瞪大了双眼,浑身血液仿佛倒流,让他四肢僵硬,手脚冰凉。 第91章 蝙蝠围困 程相儒看到,在墓室的顶上,倒挂着无数个黑乎乎的人形物体,低垂着头,却不见四肢,一动不动,就像是了无生气的恶鬼,在冰冷地注视着下方。 是尸体? 不像! 如果是尸体,经过漫长的岁月,肯定已经腐烂,失去了皮肉连接,骨架一定会散落得满地都是。 那不是尸体是什么?人俑? 如果是人俑,如此大量地被吊挂在上面,作用是什么? 不对,也不像人俑,怎么好像还能动? 程相儒感到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往铠甲群靠了靠,想着如果上面掉下来什么东西,可以第一时间寻找遮蔽物防身。 周老板低声道:“小程,咱们出去吧。” “好!”程相儒也有此打算。 他们之前在第一座大殿里遭遇过不少凶险,而来到这里,除了被环形翘板耽误了些时间外,再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这似乎不太合逻辑,程相儒始终觉得,这里的凶险应该高于第一座大殿,只是他们暂时还没遇到。在这里拖延越久,可能未知的凶险就会越近一步。 既然已经找到关于程志风的线索,那便赶紧撤离,先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再说。 两人警惕地向外走去,尽可能顺着来时的路,毕竟没人敢确定,这密密麻麻的铠甲之间,会不会暗藏有什么机关? 就在这时,程相儒惊恐地看到,头顶一个人形物体忽然变大数倍,再仔细看,那东西竟然是展开了一对巨大的翅膀,向着下方俯冲而来。 在手电光束中,那东西露出毛茸茸又黑乎乎的一张猪脸,“吱吱”叫着露出一对弧钩似的獠牙。 “是猪脸大蝙蝠!快跑!”周老板惊呼一声,拉起程相儒冲进林立的铠甲群中。 周老板的一声惊呼,就像是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泊,立时激起千层涟漪。 一只只硕大无比的大蝙蝠纷纷振翅飞下,向着两人飞扑而来。 正常的蝙蝠是怕人的,并且体型较小,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猪脸大蝙蝠不同,它体型极大,对任何生物都有非常强的攻击性,危险系数极高。 只凭程相儒和周老板,面对这么多猪脸大蝙蝠,很有可能最后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不过说来奇怪,蝙蝠们飞下后,只在密密麻麻的铠甲上空盘旋,并没对藏在里面的周老板和程相儒发起攻击,就好像是在遵守某个契约,绝不侵入禁地半点。 两人暂时躲在下面,虽然惊悚,但还算安全,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俩总是要出去的,始终留在这里,只是死路一跳。 程相儒虽然有些恐慌,但他最担心的是,如果他和周老板长时间不出去,冷萤一定会想办法找过来,到时冷萤面对这么多猪脸大蝙蝠,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可是,该怎么冲出去? 慌乱间,程相儒想起冷萤给他的那瓶不死水。 对了!不死水可以辟邪驱虫,对这猪脸大蝙蝠说不定也有一定的驱赶作用! 但他想到了办法,新的问题又来了。 冷萤给他的不死水只有很小一瓶,估计勉强够一个人用,可他和周老板是两个人,他是绝对不可能独自逃生,把周老板留在这下面的。 实在不行,就跟这群畜生拼了! 程相儒恶狠狠地想着,抬头看了一眼那无数盘旋着的猪脸大蝙蝠,只觉浑身鸡皮疙瘩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算了,再想想办法吧,肯定有办法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程相儒感觉眼睛酸色,有些睁不开,竟是额头上的汗流进了眼角。 周老板默不作声地掏出了把手枪,他打开弹匣,数了数,面露决绝地道:“小程,等下你先冲出去,我来掩护你!” “那你呢?”程相儒急道。 周老板勉强挤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容:“你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程相儒看周老板的目光中带有不舍和慈爱,立刻想到,周老板很有可能是要用生命践行诺言,宁可把自己牺牲在这里,也要保程相儒的周全。 程相儒掏出那一小瓶不死水道:“周叔,我这有不死水,你可以先出去,然后再用枪掩护我出去。” 周老板有些生气,有恨铁不成刚的语气道:“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先不论这不死水对那些畜生有没有效果,就当有效果,你这岂不是相当于把自己的命全交在了我手上?” 程相儒虽然脸上尽是污泥,但目光清澈:“周叔,我没办法对你不信任。而且,就算我独自逃出去了,又有什么意义?我相信,如果我死在这下面,你一定会帮我照顾好沫沫的,对吗?”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妹妹肯定更需要的是哥哥,你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不!她真正需要的,是美好的未来!而那个未来,只有你能给她。” “不行!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如果今天这里只能走出去一个人,那也只能是你!” 这时,忽然一个低沉又沙哑的声音从斜地里传过来:“你俩不用这样,一个都走不掉的。” 程相儒和周老板大惊失色,忙举起手电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照去,竟在铠甲林尽头,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毛茸茸的人影,像极了一只巨大的老鼠。 是守墓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老板反应很快,立刻意识到,这里肯定还有其它通向外面的通道。 之前他就很疑惑,为什么这里下来过人取走了金剑,而大殿门上的锁却没被动过?为什么地上有血斑,却没有打斗过的痕迹?为什么他俩刚刚明明什么都没动,这些猪脸大蝙蝠忽然向他俩发起了袭击? 原来,都是那守墓人搞的鬼。 周老板恼火地举枪射击,“砰”的一声枪响,却只打坏了几具铠甲,没能伤到那守墓人分毫。 守墓人应是被吓到了,忙侧身躲在暗处,脱离了周老板的视线。 周老板脸上愁云密布,全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他们只是对付头顶那群畜生就已经要纠结去牺牲谁,现在又蹦出来了个守墓人,恐怕他们两个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到底该怎么办? 第92章 鸠占鹊巢 守墓人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要不然也不可能在他毫发无伤的情况下,让冷萤吃那么大的苦头。 当然,冷萤也让他损失惨重,直接将两个重量级的机关陷阱给他干报废了。 所以,守墓人对冷萤才如此忌惮,以至于要耍阴险手段,趁冷萤不在场的情况下袭击其他人。 在第一座大殿时,朱洛夫和陈尚可遇到了;在这第二座大殿之下,程相儒和周老板也遇到了。 但不同于之前,程相儒和周老板即将面对的危险,可能远超朱洛夫和陈尚可。 周老板神色凝重,额头和鬓角已经渗出汗珠,沿着他的鬓角和脸颊流下,画出几道浊痕:“小程,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跟紧我!” “嗯!”程相儒也让自己高度警觉起来,开始屏气凝神关注周围的动静。 守墓人既然敢如此有恃无恐地出现,那就肯定有手段。 暂时的平静,宛若暴风雨前夕,寂静无风,却沉闷又压抑。 在如此紧张的环境中,程相儒和周老板紧紧靠着,静等了两分多钟。 忽然,沉闷的“嗡嗡”声响从远处传来。 两人急忙举起手电去看,却见极远处最外围的那些身披铠甲的木人,牵着木马,竟然开始向四周墙角聚集。 紧接着,次外圈的木人和木马也跟着动了,也是向四周移动,让出一片空隙。 木人和木马们就像是得了灰指甲,一个传染俩,由最外圈向内扩散,陆陆续续向四周移动,一个个摩肩擦踵地挨着,让出的空隙越来越大。 一开始周老板还很疑惑,不知道守墓人这是要干嘛。 但当他看到空隙已经让出非常大一片,并向着他们所在位置传递的时候,他脸色聚变,立刻知道了守墓人的意图。 那群猪脸大蝙蝠应该是受过守墓人的训练,也或者是将这些铠甲当成了不可触碰的障碍物,这才始终在上面盘旋。 守墓人现在要做的事,就是让这群木人和木马让出空间,让程相儒和周老板完全暴露在那群猪脸大蝙蝠之下,无处藏匿。 一圈圈铠甲退散,就像是在宣告着对程相儒和周老板的死亡倒计时。 “不能束手待毙,得想个办法!”周老板咬牙低吼,大脑飞速转动。 程相儒有些慌,也在苦思着应对之策,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似乎想来想去,只剩下了肉搏这一条路。 但这条路,相当于绝路。 忽然,周老板解下旅行包,从里面翻出来一柄斧子。他压低声音道:“小程,我有办法了!” 程相儒一开始还没理解周老板要做什么,待看到周老板弯腰开始劈砍木人的支撑柱,立刻猜到了周老板的想法。 这些木人的下面,都有一个方形的基座,料想所有的牵引链,大概率是彼此相连和牵扯。 想要阻止这些木人移动,需要劈断链条,阻止木人和木马受牵引移动。但在如此短的时间,想要做到这一点,几乎没有可能。 那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当然有! 木人和木马移动的根本目的,是让出足够大的空间,让那些猪脸大蝙蝠可以肆无忌惮地发动袭击。 那么,只要抢占到足以容纳两人的空间,不就可以继续躲在铠甲群的庇护下吗? “砰砰”劈砍声中,木屑纷飞,周老板面对生死危机,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竟然很快就砍断了一个木人的支撑柱。 木人带着一身铠甲,向前扑倒。 周老板急忙起身,抗住木人,拆掉木人身上的铠甲,低声催促道:“小程,你快把这东西套身上,站在这个基座上!” 程相儒没有矫情,立刻上前接过铠甲,费劲套在身上,戴上盔甲,手持长柄大刀,笔直地站到了基座上。 为了万全,他还刻意将连在木马上的链条从木人上拽下,自己拽在手中。 周老板这时又劈断了旁边木人的支撑柱,也学程相儒的样子,套上铠甲和盔甲,站在基座上,拉住一侧木马项上的链条。 随后,两人共同关闭手电,屏住呼吸站在基座上静静等待。 守墓人似乎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干,大笑着嘲讽道:“你们以为关掉手电就安全了吗?蝙蝠是靠声波来辨别环境的,又不是视觉。放弃吧,别挣扎了!” 黑暗中,程相儒和周老板相视一笑。 周老板低声嘀咕道:“这蠢货,知道个屁!” “没错!”程相儒低声附和。 没过多久,两人外面那一圈的木人和木马动了起来,有序分别移动向四周,与其他木人和木马贴到一起。 这时候很危险,两人相当于站在了最外圈,完全暴露在了猪脸大蝙蝠下,如果这时候蝙蝠群向他俩发动攻击,他俩必然九死一生。 好在那群畜生没有任何过激反应,继续在上方盘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猎物已经混在了铠甲群中。 很快,周老板和程相儒也动了起来。 两人随着其余木人木马缓慢移动,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在这期间被发现,那他俩将要面对的,必然是他俩所无法应对的危机。 剧烈跳动的心跳,粗重的呼吸,在这一刻都仿佛成了噪音。 两人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哪怕脸上的汗流进眼睛、淌到嘴里,痒得全身难受,两人也只能凭意志硬撑。 “嗡嗡”声中,两人与同批次木人和木马到达终点,与其他木人身上的铠甲碰撞到一起,差点被撞下机座。 好在两人提前有了准备,微微屈膝用小马步稳住了身形,只微微摇晃,保持身在基座上没有掉落。 后面几排木人和木马也陆续到达,将两人踏踏实实地挤在中间,成了两人最大的保护伞。 直到最内圈几个木人木马到达终点停下,墓室正中央已经空出来了极大一片空间。 “咦?”守墓人迟迟不见蝙蝠群发动攻击,疑惑地点亮手电向内圈空旷之处照看。 “卧槽?人呢?”守墓人懵了,他是真没想到,他眼中的猎物,就好似凭空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迹。 难道他们已经跑出去了?不可能吧? 从头到脚被毛皮包裹严实的守墓人,走进中央空旷场地,一头雾水地环顾一圈后,目光落在两个光秃秃的木人身上。 他愣了愣,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怒火中烧,咧嘴大骂:“你们他娘的也太缺德了!瞧瞧,这是人干的事吗?” 第93章 都给我滚 守墓人的职责,就是守护这大清龙脉不被外人侵犯,守护里面的一切不被破坏。 他看着那两个光秃秃的木人,心疼不已,恨得牙根直痒痒。 “你们以为这样做,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你俩等着!”话音落时,守墓人转身跑往一个角落,将手电关闭,在黑暗中摸索到一个极大的金属摇杆,开始反向摇动。 “嗡嗡”闷响声中,木人木马又动了起来,但这次却是向着墓室的最中央移动。 程相儒和周老板虽然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听那震得耳膜发痒的摩擦闷响,已经有了准确的猜测。 果然,这一批木人木马在中央聚集到一起后,守墓人停了下来,再次点亮手电走过去挨个检查。 查看一圈,确定没有活人后,守墓人再次回到暗处,如之前一样,控制第二圈木人木马往中央聚集。 程相儒眼看着两人身前的保护圈越来越薄,即将暴露出去,他心急如焚,知道必须要赶紧想个办法才行。 可是,两人现在被卡在这里,很难有大动作,除了等死,似乎没什么别的出路。 “周叔,你不是有枪吗?能不能把他干掉?”程相儒焦急提醒道。 “嗯?好主意!”周老板忙摸索着找到手枪,打开保险栓,屏气凝神地静静等待机会。 每一次有手电光亮起,守墓人都会从角落走到空地,将自己完全暴露出来,那时候正是放暗枪的最佳时间点。 短暂地等待后,终于等到了机会。 周老板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到守墓人在认真检查着每一具铠甲,他暗暗抬起手腕瞄准,找准空隙,“砰”地一声开了一枪。 因为受到环境局限,他这一枪很难打准,只打到了一具铠甲,在其上留下一缕烟和一个窟窿。 守墓人似乎有些懵,愣了几秒后,一个跟头跃向一旁,然后猫腰躲进了黑暗中,连手电脱手掉落都没敢去捡。 在这之后好一会,都没有木人木马再移动。 守墓人现在是真的不敢再暴露出去了,可是如果不亲自去检查,他担心会有遗漏,做无用功。 周老板和程相儒暗松一口气,知道又躲过了一劫。 虽然两人现在行动不便,但已经躲进了暗处,相反,原本躲在暗处的守墓人,则来到了明处。 双方陷入了僵局,守墓人没法从密密麻麻的铠甲群中将周老板和程相儒找出来,周老板也没什么机会将守墓人一枪击毙。 “你们是不是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该死的盗墓贼!你们等着!”守墓人气急败坏,他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程相儒内心惴惴不安,他不知道守墓人还会拿出什么手段来,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人家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 轻缓的脚步声忽然渐去渐远,而蝙蝠的振翅声还在继续。 “他是不是走了?”程相儒小声询问。 周老板低声道:“不知道啊。要不,咱俩试着往门口那边挤挤?” 现在这一大堆木人木马围挤成了一个圈,从这里面可以直接挤到门口。只要进入那条通向外面的甬道,便能逃过这次危机。到时候他俩与冷萤和朱洛夫聚到一起,就有更多力量和手段去对付守墓人了。 程相儒觉得周老板的办法很对,忙点头道:“可以啊!” 两人披着沉重的铠甲,踩着一个个基座,艰难地往门口方向挤,速度虽然很慢,但终究有希望。 可是,两人还没等挤出去多远,却听守墓人的脚步声又回来了。 紧接着,有清脆的竹笛声在这墓室内响起。 守墓人不知在搞什么花样,笛声非常难听,甚至有些刺耳。 正当程相儒以为守墓人是要搞什么声波攻击的时候,忽然他在微弱的光线中看到,有无数条五彩斑斓的蛇,从暗处如潮水般涌出,向着铠甲群扑来。 程相儒惊呆了,他无法理解,现在明明是冬季,蛇都已经冬眠了,怎么会忽然跑出来这么多蛇? 怎么个意思? 是起夜啊?还是梦游啊?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这多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蛇群,在铠甲群中完全可以肆意游走,并能轻易对程相儒和周老板发起围攻。 两人被卡在这里,想跑不能跑,甚至动一下都很艰难,再加上头顶有那么多猪脸大蝙蝠还在等着进餐,他俩是完全已经身处绝境,根本再无能力应对。 “歇会吧,没必要了!”周老板苦笑一声,停了下来,看来是放弃了。 两人距离门洞还有十几米远的距离,这明明不算远的距离,此刻却成了无法跨越的鸿沟。 已经坚持到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了。 看来,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程相儒很不甘心,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点跟他爸有关的线索,还没有进一步发现,便要迎来死亡。 可是,他又没有办法。 命运很多时候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给你一个很小的希望,让你如打了鸡血般亢奋起来,但随后就将一个绝望砸过来,让你连本带利都还回去。 难道,真的只能到此为止吗? 程相儒盯着十几米外的门洞,那里是生的希望,那里是黑暗中的光…… 等下!怎么会有光? 程相儒正纳闷,却忽然看到一大片木人和木马带着沉重的铠甲倒了下去,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片带倒更大一片,快速蔓延。 在被撞倒前,程相儒看到,冷萤从那门洞处冲了进来,手持红缨枪,大声疾呼:“蓝胖子,我来了!你在哪?” 程相儒惊喜交集,大喊回应:“我在这里!你小心,有大蝙蝠还有蛇!” 冷萤举起手电快速环顾一圈,最后照向程相儒这边。她竟是不管那些扑向她的蝙蝠,也不顾涌向她的蛇群,她倒拖着红缨枪,踏着满地铠甲,疾驰如风。 一只猪脸大蝙蝠扑了下来,凶狠地抓挠向冷萤脑袋。 程相儒一边挣扎着脱下盔甲一边大声提醒:“小心啊!” 冷萤没有丝毫停顿,右臂抬起,手腕一抖,却见红缨枪快速旋转了起来,像是螺旋桨,将那扑下来的大蝙蝠打飞了出去,如烂泥般撞到墙上,软绵绵滑落在地,随后被蛇群淹没。 “都给我滚!”冷萤边跑边甩动右臂,高速旋转的红缨枪在她四周形成屏障,无论蝙蝠还是蛇,都无法伤她分毫。 周老板摘掉盔甲,挣扎着坐起身,看着如此震撼的一幕,空中喃喃道:“卧槽!” 第94章 铁皮手套 程相儒见到这一幕,也惊呆了。 他愣愣地看着冷萤,感觉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仙女,带着雷霆之势,从神话中走来。 周老板的一声怒吼,将程相儒惊得回过神来。 他俩现在都半截身子卡在木人和木马的缝隙间,之前保住两人性命的铠甲,此时成了他俩最大的负担。 周老板咬牙怒吼,抽出来一只手,开始用力拉扯身上的铠甲,但却怎么拽也拽不下来,急得他面红耳赤,满头是汗。 程相儒也没好哪去,但他发现,之所以挣扎不出去,是因为他只有脚尖能够触碰到地面,根本无处借力,再怎么用力也只是徒劳。 冷萤被蛇群和大蝙蝠阻挡在三米开外,她身上有伤,并且体能消耗严重,刚刚完全是凭着一口气硬撑着冲了进来,此时也已经显露出了疲态,红缨枪的转速变得越来越慢。 地上的蛇群已经很近了,程相儒虽然看不到离他最近的蛇在哪里,但从铠甲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可以判断,蛇群携裹着腐臭和死亡的气息,已经近在眼前。 终究,还是要死在这里吗? 程相儒正觉得无计可施,却听冷萤大喊:“我给你的铁爪钩呢?赶紧拿出来用啊!” “铁爪钩?”程相儒愣了半秒,这才想起冷萤给他的那四样东西中,有一对指甲锋利的铁皮手套。 他急忙掏出铁皮手套,却不知该怎么用,只茫然地套在手上,胡乱抓挠阻碍他的木人和木马,但只能在那一具具铠甲上抓出“吱吱”刺耳的声响,抓出道道划痕。 冷萤急道:“对准最近的墙,按开关!你那是在干嘛啊?” 开关?还有开关? 经冷萤这么一提醒,程相儒才发现,在铁皮手套的内部,紧贴着大拇指指肚的位置,有一个圆圆的凸起。 他抬起双手对准身侧墙面,用力按下铁皮手套内的凸起。 “嗖嗖”两声,两个铁皮手套的前半截竟然激射而出,甩出细长又坚韧的铁链,稳稳扎进墙面,固定得很结实,完全拽不下来。 铁皮手套的上半截射出,只留下一对粗铁环套在程相儒的两个手腕上,让他的双手重新露了出来,方便他抓住铁链借力。 原来这东西是这么用的啊? 程相儒惊喜不已,当下不再犹豫,双手抓紧铁链用力拉拽。 借着这股力量,他的身体开始向上移动,带翻前后两个木人,最终艰难地爬到了那横七竖八的铠甲上。 重获自由后,程相儒顾不上脱掉身上铠甲,急忙先脱掉手腕上的铁环,向旁边两步来到周老板身后,双手插进周老板腋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向上拉扯。 周老板借着这股向上的力量,也努力挣扎,终于也从缝隙间爬了出来。 忽然,一个猪脸大蝙蝠挥动翅膀扑了下来。 程相儒吓了一跳,猛地向前一步转过身,用脊背对着猪脸大蝙蝠,将还没找到平衡的周老板护在身前。 猪脸大蝙蝠在空中划出一道上弧线,双爪撞到了程相儒身上,让程相儒抱着周老板摔了个跟头。随后,它环绕半圈,竟然再次扑了下来。 “砰!” 忽然一声枪响如雷鸣般在墓室内炸裂,震得程相儒脑瓜子嗡嗡的,他脑中一片空白,迷茫地回头望去,正见到那只扑下来的猪脸大蝙蝠如断线风筝般,斜着滑坠,重重扎进铠甲群中。 紧接着,数条五彩斑斓的大蛇激射而出,死死咬住猪脸大蝙蝠。 越来越多的蛇涌出,转瞬间便将那只猪脸大蝙蝠淹没,只留下越来越无力的“吱吱”惨叫。 冷萤那边,也击落了数只猪脸大蝙蝠,全都送去果了蛇腹。 遭受到如此大的损兵折将,其余的猪脸大蝙蝠不敢再飞下来了,有的倒挂回顶棚,有的继续盘旋。 冷萤的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她一边抖动枪尖逼退蛇群,一边往程相儒这边靠近。 只四五步,冷萤便与程相儒和周老板合到了一起。 “小心!”冷萤刚站稳,便低喝一声,将长枪贴着程相儒肩头插下,直贯入满地铠甲间的缝隙。待她收回长枪时,枪尖上已经扎了一条疯狂扭动身体的毒蛇。 “不死水!”冷萤甩飞枪尖上的毒蛇,将长枪插在身侧,向程相儒摊开手掌。 程相儒忙掏出那一小瓶不死水递给冷萤:“这东西对蛇有用吗?” “试试就知道了!”冷萤说着,弹飞瓶盖,“呲呲”地开始喷洒不死水。 带有异香及微臭的气味儿,瞬间弥漫开来。或许是因为墓室内无风的原因,那淡淡水雾并不消散,只缓缓飘落。 大量藏在铠甲下的蛇群,像是被火烫了般,向四周乱窜。 待一切骚乱停下,密密麻麻的蛇群已经形成了包围圈,将三人牢牢困住。不过它们只昂着三角脑袋吞吐红红的蛇信子,却没一条敢冲过来发起攻击。 冷萤重重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 程相儒看着冷萤手中的空瓶,有些不知所措。 不死水太金贵,量太少,最多只能应急,远远不足以给他们三人清出来一条路。 好的一点是,不死水持续的效果很久,短时间内蛇群应该不会发起攻击;不好的一点是,现在是他们三个人被困在这里,几乎已经没可能再有救兵了。 程相儒低声问道:“你是怎么过来的?” 环形翘板需要有人用足够的重量压着,才能允许其余人脱离原地,到达这间墓室的入口处。当时留在原地的,只有朱洛夫和冷萤,虽然朱洛夫体重比冷萤大,但应该还不足够压住环形翘板。 冷萤道:“我用铁爪钩,像蜘蛛侠一样荡过来的。”她抬头看一眼还挂在墙上的那一对铁爪钩,摇头道:“好东西给你,你都不会用,枉费我一片苦心。” “怎么收回来?”程相儒忙问。 冷萤起身抓住一个铁环,手腕抖动一下,使得连在铁环上的铁链荡了个圈,紧接着抓在墙壁上的半截铁爪松开掌心,“嗖”地一声收了回来,与圆环重新组成完整的铁皮手套。 “诶?这么简单?我也试试。”程相儒也学着冷萤的操作,荡起了铁链。几番尝试后,他终于找到了诀窍,当铁链转到一个角度,待他清晰感受到机括的震动,他猛地一拽,果然也将那半截铁爪收了回来。 “还真挺好用的!”程相儒感叹道。 冷萤笑道:“那是当然,我给你的绝对都是好东西。” “那这个呢?”程相儒掏出那柄可伸缩刀身的匕首:“这东西不能捅人不能切割,有啥用?” 冷萤夺过匕首,二话不说通向自己心口,然后面色一变,一头栽倒。 程相儒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冷萤一骨碌坐了起来。 冷萤认真道:“敌人以为我这样就死了,肯定会走过来看,等他近了,我就可以跳起来给他大嘴巴,把他脑浆打出来。” 周老板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咳嗽几声,表情复杂地道:“这些等咱们出去再说不行吗?赶紧想想办法吧,这么拖下去只会越来越糟糕啊。” 他其实很想说:你俩啊,能不能长点心? 第95章 天崩地裂 这边程相儒三人被蛇群围困,另一边守墓人无论怎么卖力吹竹笛,蛇群也只是围而不攻,上面的猪脸大蝙蝠都已经吊挂在顶棚彻底放弃。 两边陷入了僵局,谁也不能更进一步,但主动权却在守墓人这边。 忽然,竹笛声歇止,守墓人担心周老板开枪打他,只躲在黑暗中:“该死的盗墓贼!你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你们胆敢闯进这里,大肆破坏,大肆掠夺,以为可以全身而退?” 守墓人越说越激动,直至歇斯底里:“现在这里已经被你们彻底毁了,那你们就别走了,留在这里陪葬吧!” 冷萤大声道:“大耗子,你讲点理好不好?我们是来找人的,可什么都没拿,你凭什么说我们是盗墓贼?” 守墓人怒极反笑:“找人?这里没有活人,只有死人!想找死人吗?我这就送你们过去!” 说完,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声音拔高几度:“你刚才叫我什么?” 冷萤愣了愣:“你这反应咋这么慢?” “去死吧你们!”守墓人气急败坏地走了,脚步声越去越远。 冷萤扭头看向程相儒:“他这人不太好交流。抓住了,揍一顿,估计他才能跟咱们讲道理。” 程相儒内心极度不安,没心情接冷萤的玩笑话,他始终觉得,守墓人肯定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在后面等着。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手段。 很快,程相儒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沉闷的“咔咔”声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地面和墙壁出现了轻微的震动,并越来越激烈,震得那满地木人木马“砰砰”乱撞,响声不断。 忽然有笛声从极远处传来,蛇群听到声音,纷纷低下头,在地上划出道道弧线,如退潮般散入黑暗。 墓室的震动越来越激烈,乱石碎土簌簌掉落,好似发生了地震。 “看样子,他是要把咱们活埋在这下面!”周老板沙哑着嗓音,脸色铁青。 冷萤猛地拉了一把程相儒:“别发呆了,赶紧跑啊!” 此时三人已经脱离了蛇群的围攻,自由不再受限。 程相儒在冷萤帮助下,快速脱掉身上的铠甲和盔甲,随后两人合力扯下周老板身上的铠甲。 墓室的震动已经非常剧烈,三人甚至都有些站不稳了。 但当极大的死亡威胁降临时,求生的本能,催发强悍的意志,也会逼出超越常规的气力。 三人手扶墙面稳住身形,快速奔向墓室入口,陆续钻入甬道。 甬道内已经有地方出现了坍塌,最严重的地方,竟塌了半面墙,只够一人爬行穿过。 顶着乱石和碎土,冒着随时会被掩埋的危险,三人回到了甬道口。 程相儒正要跳下去,却被周老板拦住:“等下,你俩不是都有那个铁爪吗?你俩先用那个东西荡回去,我估摸着你俩到了,我再跑回去。” 环形翘板的属性,导致他们没法一同回去,而谁最后留下来,谁将直面死亡的降临。 看这墓室坍塌的速度,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已经非常少了,完全不够他们一个个跑回去。 程相儒用力摇头:“可是我不会啊!” 他还不太会用那个铁爪钩,而且臂力大概率不够,他实在是学不了冷萤。 不过,他在这关键时刻,脑中猛地灵光乍现:“对了,冷萤可以荡回去。周叔,咱俩可以一起朝相反的方向跑啊!” 这个主意,是他们几人之前完全没想到的。 如果相同的人数分别朝着不同方向,以同样的速度行进在这环形翘板上,那么翘板受到的切向力相差不会太大,也就不会转动了。 之前程相儒要是想到这个办法,他们四个都可以进入到墓室里,哪还需要留人守在原地? 不过,现在想到这一点,也为时不晚! 冷萤冲程相儒竖起大拇指:“聪明!好了,你俩速度快点,我在前面等你们!” 说完,冷萤将红缨枪插在背后,嘴里叼着手电,掏出一对铁爪钩套在双手上,猛地抬起右手一甩,铁爪激射而出扎进侧面墙壁,她纵身一跃,向前荡去,在荡到高点时,另一只手上的铁爪钩甩出,同时收回前一个铁爪钩,身子继续向前荡。 如此往复几个起落,冷萤便已经荡出了程相儒的视线范围。 周老板冲程相儒凝重点头,随后两人蹲下身子,手攀门洞边缘,滑落到环形翘板上。 这一次,程相儒刻意感受了一下,果然能够勉强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下降,带给他轻微的失重感。 坍塌的程度越来越严重了,轰鸣声中,上方门洞内有尘土翻滚而出,应是里面出现了大面积的坍塌,路也应该已经被封死。 环形翘板这片区域,也震动得特别厉害,上方也已经开始有乱石坠落。 周老板大声喊道:“小程,控制好速度,每秒一步,一步三个台阶!” “明白!”程相儒大声回应。 “三!二!一!走!” 随着周老板倒计时结束,两人开始逆向而行,每一步都严格地控制在三个台阶的距离,并且尽可能地让每一步都控制在一秒左右的时间。 程相儒低头走着,紧盯脚下的路。他很清楚,如果这时候不小心摔倒,节奏就会完全错乱,到时候不仅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其他人陪他一起死。 在精神力高度集中的情况下,程相儒不知不觉地与周老板面对面再次相聚。 两人齐齐抬头,正看到上方的门洞内,朱洛夫站在边缘,向下甩落一根绳索,冷萤抓着绳索一端,冲两人大喊:“一起上来,有我在,没问题的!” “你先上!”周老板将程相儒拽到绳索旁。 环形翘板已经非常不稳,开始上下摆动,不宜再等。 程相儒没有矫情,向上跳起并抓住绳索,脚踏墙壁一步步往上攀爬,周老板紧随其后。 冷萤和朱洛夫像拔河一样,身子后仰,拼尽全部力气拉稳绳索,终于将程相儒和周老板接了上来。 几乎同时,下方的环形翘板,竟然整体下坠,与墙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估计他们再晚一点,程相儒和周老板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个门洞内,震动虽然也有,但并没那么剧烈,并且整条地道都没有出现任何坍塌的迹象。 或许,这就算死里逃生了吧? 四人稍稍缓了几秒,不敢耽搁,排队往外走,走到后面变成了向上爬,一直回到石板阻断处。 冷萤在最前面找到了机关,降下门板,一个跟头当先翻了出去,其余三人陆续爬出,终于活着逃离险境。 然而,待他们环顾一圈后,目光合到一处,都是脸色骤变。 就在不远处的一根立柱上,陈尚可和林霞绮被绑在上面,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第96章 乱虫来袭 “霞宝!”朱洛夫喊得撕心裂肺,甩开膀子就要冲过去,却被冷萤的枪杆给挡了回来。 朱洛夫双眼通红,大声怒吼:“你干嘛?” 冷萤目光凝重,她冲朱洛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侧着头,好像在寻觅着什么声音。 “嗡……嗡……” 细微的飞虫振翅声忽远忽近,忽轻忽重,在众人耳畔响起。 周老板瞧到一只黑色飞虫偷偷从他侧后方飞来,他猛地回头伸手去拍。 “啪!” 周老板拍了个空,“嗡嗡”声还在,但那只飞虫却不知到了何处。 程相儒猛然想起那个偷偷溜进他房间翻他旅行包的神秘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地下世界有虫子,这并不值得奇怪,但这可是东北的冬季,这个季节出现飞虫就实在有些反常了。 难道,是那个神秘人害了陈尚可和林霞绮,并且藏在暗处,正在利用毒虫对他们四人发起偷袭? 程相儒一边留意周围的一切声响,一边用目光四下寻觅,同时心中暗暗庆幸。 好在他们进入暗道后,冷萤出于安全考虑关上了石板,否则他们很有可能腹背受敌,甚至会全都葬身在那坍塌的墓室里。 “嗡……嗡……” 令人烦躁的飞虫振翅声再次传来,比刚刚更清晰,也更杂乱。 程相儒寻声望去,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就在不远处,数十飞虫分散着包围了过来,它们都有着扁扁的脑袋,长长的身子,体型不大,但口器却不小。 这要是被咬一下,可有的受了。 “别发呆!让开!”冷萤猛地冲了过来,一把将程相儒拽到身后,却见她手中的红缨枪已经倒插在了背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罐强力杀虫剂。 “呲……” 杀虫剂的白雾从喷嘴散出,迎着飞来的虫群四散弥漫。 虫群迎上杀虫喷雾,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但很快便左右摇晃,似乎失去了平衡,摇摇欲坠。 令人没想到的是,那些飞虫的抗毒性极强,察觉到危险后,立刻沿原路飞了回去,并没有当场坠亡。 周老板惊呼道:“你从哪来的杀虫剂?” 冷萤笑呵呵道:“居家旅行必备,你要是被咬了,我还有花露水和清凉油。” 程相儒看着周老板那惊奇的表情,忽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看到冷萤掏出杀虫剂时,也是一样的表情,在这紧张的气氛中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藏在暗处的神秘人似乎也没料到冷萤会有这么一手,于是暂时没再操控飞虫偷袭。 冷萤冲其余三人招了招手,让四人聚在一起,彼此察看身上是否有虫子。 好在冷萤考虑到了这一点,要不然他们也要中招。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竟不知何时爬了许多大蚂蚁,并且是程相儒和冷萤在第一座疑冢内见到过的那种。 冷萤让大家赶紧戴上口罩,随后举起杀虫剂对着自己和其他人身上一阵猛喷。 这杀虫剂虽然带有香味儿,却很呛人,再加上大家都知道那是毒药,被喷后都觉得头昏脑涨,浑身难受。 但即使这样,朱洛夫还是被咬到了。 那是一条细长的虫子,带有毛茸茸的多足,背部的灰白双色短毛,是一颗颗眼睛的形状,看起来非常恶心。 朱洛夫是脚踝被咬,只这么一下,被咬处就肿起了大包,又疼有痒。 程相儒赶紧检查自己的脚踝,并没有见到那种虫子,冷萤和周老板的脚踝上也没有。 对了,他们在下面的墓室里,为了驱赶蛇群,喷洒了不死水。 不死水向下飘落,应是沾了一些在他们身上,正好在此时起到了一定驱虫的作用。 朱洛夫当时不在,没享受到这个福利,这才给了那毛虫可趁之机。 众人身上暂时都没有解毒用的药,因此只能涂些清凉油在朱洛夫被咬处,缓解他的痒痛。 朱洛夫的脑门上是豆大的汗珠,但他没喊一声疼,只想着赶紧到林霞绮身边,看看她的霞宝是死是活。 冷萤四下喷洒杀虫剂,看似慌乱地在驱虫,实际却在冷静地关注周围每一个黑暗的角落。 忽然,她发现在东南角的一根柱子后面,有一坨黑影闪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却被她敏感地捕捉到了。 “剩下交给你了!”冷萤小声叮嘱一句,将杀虫剂塞进程相儒手中,然后猛地弓步冲出,直奔向东南角的那根立柱。 躲在立柱后的神秘人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不再躲藏,快速向外冲去,并控制飞虫来阻拦冷萤。 冷萤“嘿嘿”一笑,脚步不停,右手伸进旅行包,竟又掏出来一罐杀虫剂,对着挡路的飞虫一阵猛喷。 周老板看得一愣一愣的:“她带这么多杀虫剂干嘛?” “呃……谁知道呢?”程相儒有些尴尬,他没好意思说,这两罐都是他买的,甚至清凉油和花露水也是他买的。 神秘人逃走后,那些虫子也都彻底散了,不知是被召回,还是就地解散,反正是没再侵扰程相儒他们。 周老板和程相儒搀扶着朱洛夫来到林霞绮旁边,周老板去解林霞绮身上的绳子,程相儒则跑去救下陈尚可。 他们俩人呼吸和脉搏都正常,但脖子上都有大小不等的数个红包,看得人浑身发痒。 程相儒先在两人伤患处涂上清凉油,然后翻出醒魂香点燃,在两人鼻前晃了晃,让轻烟钻进他俩鼻孔。 没一会,林霞绮和陈尚可先后眉头颤动,陆续微微醒转。 林霞绮似乎觉得脖子很痒,抬手挠了一下,疼得她倒吸冷气:“我脖子破了吗?我怎么睡着了?哎呀!洛宝!你脚怎么了?” 陈尚可醒了第一件事也是去挠脖子,只挠了一下,就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喊疼。 见他俩没事,程相儒三人都松出了一口气。 那么现在最值得担心的,就是冷萤了。 冷萤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而那个神秘人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程相儒是真的担心冷萤会遭到暗算。 程相儒起身追出殿门外,四下张望,却已经不见了冷萤的身影。 此时,冷萤并没跑出多远,她追那神秘人到大殿后院的武器库,竟是跟丢了。 不过,她很确定,那个擅长操控虫子的家伙,就藏在某排武器架的后面憋着一肚子坏水! 第97章 清秀少年 “你出来吧!我看到你了!”冷萤朝着斜前方那一排排武器架,大声喊道。 回声在这巨大的地下世界回荡,却没有任何人的回应。 冷萤摊开双手:“好尴尬啊!” 那个神秘人很谨慎,想要把他给诈出来,不太现实。 可浪费大量时间在这里玩躲猫猫,又不是冷萤愿意的。 该怎么办? 冷萤很聪明,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神秘人不是躲在武器架后面吗?只要把这些武器架全掀翻,那神秘人不就无处可躲了吗? 简单的思路,决定了冷萤的手段就是如此粗暴。 她来到第一排武器架旁,抬头看向那些锈蚀严重的各种冷兵器,最后目光落到一杆长枪上。 那杆长枪通体锈斑,多处破损,已经没了任何实用价值。 她叹了口气,真心为自己的红缨枪能找到她这么好的主人而高兴。 武器架很高很宽,用的是极厚的木材,做工用料都很扎实,其上满是武器,虽然已经没了什么用,但是重量摆在那里不会假。 冷萤先伸手试着推了几下,力道逐渐加大,却见武器架不动分毫。 她弯腰检查了一番,确定武器架没有被固定在地上,于是她起身后退,拉开一段距离。 稍稍缓过几口气后,冷萤猛地加速前冲,在距离武器架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时,她纵身跃起,用肩膀和上臂,撞向武器架最中央的那块立柱板。 “砰……哗啦啦……” 乱响声中,武器架剧烈摇晃,向着前方微微倾倒,各种武器混乱滑落,散得满地都是。 武器架越倒速度越快,重重撞到下一个武器架上。 这一排排武器架,就像是设计好的多米诺骨牌,一个撞倒一个,像海浪般向前蔓延。 冷萤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于粗暴。 她是陪程相儒下来这里的,除了保护程相儒周全,还想试着找找关于干爸干妈他们的消息。 她可是与程相儒约定好了,要一起去找到程志风一行人。 既然没有盗墓这层想法,那造成这么大的破坏,实在有些不合适。 冷萤低声安慰自己:“没事,就说我不是故意的。” 武器架一排排倒了下去,“丁零当啷”的乱响声震耳欲聋,翻滚的烟尘携带着碎断的木屑和铁片四散乱撞。 冷萤跳到不远处的大殿基台上,背靠立柱,面无表情地静静等待着。 那个神秘人只要藏在武器架后,那他早晚会出来,除非他想死! 果然,当倒数第五排武器架缓缓倒下时,一道黑影忽然从最后一排武器架后冲了出来。 冷萤“嘿嘿”一笑,急速追去。 她的速度极快,不待倒数第四排武器架倒下,她已经追那黑影到了大殿的另一个侧边。 在这过程中,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发现那道黑影跑起来的姿势非常古怪,就像是飘在空中一样。 直到最后失去了目标,她才猛然意识到,刚刚那团人形黑影,根本就不是她要抓的神秘人,甚至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大群飞虫组成的人形。 好一个声东击西! 冷萤忙回头看去,正看到那神秘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已经跑出去了很远一段距离。 这时候冷萤再想去追,任她速度再快,也基本没有追上的可能。 而此时,程相儒听到后面响声震天,焦急地跑过来查看情况。 在拐角处,程相儒和那神秘人竟撞了个满怀。 程相儒被撞了个跟头,“哎呀”一声倒在了地上,那神秘人也不好受,跌出去了好几个跟头,摔得灰头土脸。 程相儒忍痛撑起上半身,向撞他的那人看去,竟发现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穿着棕色棉服和水青色长裤,虽然满脸泥灰,却仍能看出他长得非常清秀。 这一下撞得不轻,程相儒与那少年好一会都无法站起来。 少年应该是在摔倒时,右胳膊撞到了立柱上,伤得不轻,整条右臂都不能动了。但他即使伤成这样,仍在努力挣扎着想要爬起。 冷萤这时已经追了过来,见到眼前这一幕,顿时喜出望外:“蓝胖子,干得漂亮啊!你这手控制拉满了啊!” 程相儒听得一头雾水,但他胸腹闷痛,喘不上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冷萤快步上前,手中红缨枪一抖,便将枪尖抵在了少年的咽喉处:“你被捕了!” 少年见自己的挣扎已经没了意义,想到连自己最能仰仗的虫子也斗不过两瓶强力杀虫剂,顿时心生绝望。他仰面朝上躺倒在地:“你杀了我吧!” 冷萤冷哼道:“你害死我们两个人,还差点害死我们,杀人偿命,但你只有一条命,你说怎么办?” 程相儒此时已经缓过来一些了,他手捂胸口,忍痛说道:“林姨和陈哥没事,他俩只是昏过去了。” 那少年也道:“我没有杀过人!” 冷萤白了程相儒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怪程相儒多嘴。忽然,她注意到少年身后的大背包里,插着一个长条形布包,看形状像是一柄剑。 她双眼一亮,呼吸变得急促。 只见她手腕一抖,枪尖探出,轻巧地将那长条形布包高高挑起,她纵身一跃,将那布包接在手中。 布包沉甸甸的,好像真的是一柄剑! 少年脸色大变,起身想扑过去夺剑,却又被冷萤用枪尖抵住了咽喉,不敢再动一下。 冷萤单手解开布包一端,使里面金灿灿的剑柄露了出来。 难道是…… 程相儒见到金色剑柄,呼吸一窒,眼睛瞪得老大。 他们苦苦寻找的金剑,怎么会在这个少年手上?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守墓人一伙,还是另有身份? 程相儒站起身,手扶墙面向冷萤走去。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冷萤看到那金剑剑柄,在短暂错愕之后,竟然又将金剑用布重新包好,甩手丢还给了少年。 “给你,瞧你紧张的,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意呢。”冷萤的语气充满不屑。 少年单臂抱住金剑,看向冷萤的眼神越发复杂,有疑惑、有惊讶、有恼火,但更多的是迷茫。 他应是看不透,更猜不到,眼前这个堪比杀神的女孩,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98章 不是坏人 “你们不是为了这把金剑才下来的?”少年忍不住问道。 冷萤摇头道:“不是。” 程相儒在一旁看得急死了,不知道冷萤这是要干嘛:“怎么不是?” “不是这把。”冷萤回答得非常简洁。 少年察觉到不对,忍痛抬起胳膊扯掉金剑外面的包裹,低头认真观察那柄金剑。 程相儒注意到,那金剑表面浮雕华丽,部分剑鞘位置斑驳掉漆,并且剑柄上没有环形玉佩,看起来与他们要找的金剑差别极大。 “这不是陈哥捡的那把吗?”程相儒认出来了,这柄金剑,是陈尚可在后面的武器库中捞出来的那一柄,只是剑鞘和剑柄看着还算完好,里面的剑身已经锈蚀得非常严重,并且它也不是金的,只是涂的金漆。 少年可能还没搞清楚状况,疑惑地看了好一会,直到他将剑身拔出来,看到那锈蚀损坏严重的剑身,才意识到自己抢错了东西,顿时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冷萤坐在基台上,似是疲惫不堪,她斜靠着旁边的立柱,单手挺起红缨枪,始终保持枪尖对准那少年:“说吧,你是哪一伙的?” 少年恼火地将那柄金剑丢到一旁,刚要起身,却见明晃晃的枪尖就悬在面前,于是停下动作,不敢乱动:“什么哪一伙的?” 程相儒从少年抢错金剑这件事上就能看出,他并不是守墓人;从他那稚嫩却独特的手段看出,他也应该不属于高壮那一伙。 那么,他到底是谁?他还有没有同伙?为什么要深入进这极险之地寻找金剑? 冷萤不说话,程相儒也保持沉默,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少年,看得对方浑身发毛。 “你到底什么意思?”少年咬牙道:“把话说清楚!” 冷萤淡淡道:“别抢我台词,这应该是我问你的。是你先伤了我们两个人,又偷袭我们。你说说吧,你什么意思?” 少年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程相儒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少年刚要回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故作凶狠的模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冷萤将枪尖又往前送了几公分:“你有的选吗?” 少年睫毛颤抖地闭上眼睛,挺着脖颈,衣服不怕死的模样。 程相儒没想到少年年纪不大,还是个硬茬,不由皱起眉头,感到有些头疼。 他现在是真的担心,如果少年一直这么嘴硬下去,冷萤会不会真的戳他几个血窟窿。 这时,纷杂脚步声从后面传来,是周老板他们搀扶着朱洛夫找过来了。 朱洛夫的脚踝肿得更大了,红紫色的肿块触目惊心。 林霞绮眼圈通红,应该刚哭过。 陈尚可一边走一边挠脖子上的红包,骂骂咧咧的满嘴脏话。 周老板阴沉着脸,估计他现在也对那少年恨得牙根痒痒。 冷萤用枪头碰了碰地面,敲出“当当”脆响:“喂!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会不会很有成就感?” 少年睁开眼睛,看到朱洛夫的脚踝,面露不忍之色,他伸手在上衣兜里一阵摸索,掏出来一个扁扁的绿色药瓶,抬手丢给了冷萤:“用这个涂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你会这么好心?”冷萤接住药瓶,想要拧开盖子瞧瞧,却因为手里提着红缨枪没法下手。 她甩手将药瓶抛给程相儒:“你帮我打开。” 程相儒忙接过拧开瓶盖,顿时闻到一股清新的草香,那气味儿好像还带有温度,闻起来鼻腔里都是凉凉的。 他将药瓶递给冷萤,冷萤凑近嗅了嗅,微微颔首:“还挺好闻的,那就试试吧。” “确定没毒?”程相儒对冷萤越发佩服,他没想到冷萤只闻了一下,就能辨别药性,但他还是习惯性地问了一句。 冷萤摇头道:“试试不就知道了,你以为我闻一下就能闻出来?” 程相儒嘴角抽了抽:“会不会太草率了?” 冷萤笑呵呵道:“放心吧,死不了。又不是涂你身上,你担心啥?” 不远处的林霞绮急了:“我们都听着呢!” 少年恼火道:“你们不要就算了,赶紧还我!” 程相儒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周老板,用目光询问他的意见。 周老板点了点头,紧锁着眉头,在莹绿色的微光下,更显阴沉。 程相儒走过去,用手指抠出一块药膏,俯身轻轻涂抹在朱洛夫肿起的脚踝上。 朱洛夫微微呻吟一声,似乎有些疼,但他很快又忍住了。 很快,朱洛夫脚踝上的肿块淡了颜色,并停止了继续扩大的迹象,甚至还略有恢复。 “洛宝,感觉怎么样?”林霞绮将担忧写满在脸上。 朱洛夫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多了,没那么痒那么疼了,药膏应该是真的。” 少年不屑地冷哼一声,大有扬眉吐气的模样。 “行吧,咱们接着聊你。”冷萤稍稍将枪尖向后缩了缩:“你准备接着嘴硬是吧?” 少年扭头看向斜上方,摆出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 冷萤不仅没生气,反而笑出了声:“有意思。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你应该更不在乎你包里那些瓶瓶罐罐吧?” 少年闻言顿时大惊,将身后背包紧紧抱在怀里:“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冷萤站起身,一步步向着少年逼近,并掏出了杀虫剂。 少年蹬着双腿一点点后退,面露惊恐。 程相儒一开始还纳闷这俩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那少年的背包里,很有可能装有他能控制的那些毒虫。 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竟然怕自己的毒虫被毁?难道,在他眼里,那些毒虫比他的命还重要?或者,他压根就没以为冷萤真的会杀他? 眼看着冷萤已经站在了少年面前,拧开杀虫剂的瓶盖,对准少年怀中的背包就要喷药。 却见那少年紧闭双眼大声喊道:“我叫石番!” 冷萤停下手上动作,眯着笑眼:“继续啊!” “继……继续什么?”石番怔了怔,又向后挪了挪,想要拉开与冷萤之间的距离。 冷萤晃着手里的杀虫剂:“你今年多大,家住哪里,可曾上学读过书,是否谈了女朋友,鞋子穿多大码,爹妈叫什么名字……总之,只要关于你的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她微微弯腰,向石番更靠近一些,盯着石番的双眼,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道:“你真的可以相信我,姐姐并不是坏人。” 第99章 世代遗憾 或许冷萤已经尽可能让自己表现的和善了,石番刚刚主动给解药的行为,让她对石番稍稍有了点好感。 可是,在石番眼中,这女孩实在不像什么好人。 哪有好人能撞翻那么重的武器架?哪有好人拿枪尖顶别人喉咙?哪有好人随身带着杀虫剂啊? 石番紧张地又往后退了退,死死护着怀中背包,脑门和鼻尖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程相儒觉得是冷萤吓到了石番,于是走过去劝道:“真的,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不待他把话说完,却见石番用提防的眼神看向他,并快速蹬腿后退,甚至偏向了冷萤那边。 “我特么……”程相儒无语了,心说自己难不成比冷萤还吓人? 冷萤冷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杀虫剂:“我给你机会,你别不珍惜啊。你那些毒虫只会害人,我在这里灭了它们,也算是替天行道。不过,你到时候可能会比较惨。没了蛊虫,你应该是没脸再回苗疆了吧?” 石番猛地扭过头,一脸震惊地盯着冷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你怎么猜到的?” 冷萤摆了摆手:“现在是我问你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还轮不到你问我。” 其实在她眼里,石番的来历根本就不需要猜。 那操控毒虫的手段,那特色鲜明的水青色长裤,以及从大山深处带出来的天真和淳朴,无一不在透露着石番的来历。 不过冷萤想不通的是,以石番这么小的年纪,大老远从苗疆跑来东北,还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金剑? 与那些觊觎金剑的势力相比,石番即使会操控蛊虫,也终究只是一个人,完全不够看的。 冷萤只用一罐杀虫剂,就轻易给石番缴了械,让他只能站直了挨打,连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当然了,如果没有随身带着杀虫剂,估计冷萤面对石番的手段,也会感到非常棘手。 可如果他不属于任何势力,为什么又盯上了那把金剑? 提到金剑,冷萤就想笑。 这小子出来前难道不先做好功课吗?竟然把陈尚可捞出来的破剑当成了宝贝一样护着。 石番嘴很硬,紧抿着双唇,不再做声。 冷萤瞥了一眼朱洛夫那边,见朱洛夫的脚踝已经消肿了许多,虽然走路还有点受影响,但已经不需要别人搀扶。 她有些失去耐心了,不想再浪费时间,对石番的目的和身份也都没了什么兴趣,于是收回红缨枪,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算了,你走吧。” 石番闻言一愣:“真的?” 冷萤耸了耸肩,不再看石番一眼,扭头来到程相儒旁边:“咱们也差不多要走了,不过在离开之前,咱们得想办法把那个守墓人揪出来。” 程相儒一边随冷萤往周老板那边走一边道:“是的,他应该知道很多,必须要问问他,金剑是谁拿走的,是什么时候拿走的……” “金剑被人拿走了?”石番在后面惊呼出声。 冷萤理也不理石番,继续往前走。 谁知,石番竟然追了过来:“你们怎么知道金剑被人拿走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冷萤头也不回地道:“都说了,不回答我的问题,就不要跟我问东问西的。谁理你?” 石番急道:“是不是我告诉你了,你也会告诉我?” 冷萤停了下来,扭头看向旁边的程相儒,把程相儒看得一愣。 “看我干吗?”程相儒皱起眉头。 冷萤笑道:“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比你还憨的。” “我……”程相儒无语了。 “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石番追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冷萤的去路。 冷萤戏谑地看着石番:“那你说吧。” 石番又纠结了一会,眼看着冷萤不耐烦地想要绕过他,这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个金剑有什么用,我是为我婆婆找的……” 石番出生在湘西苗疆的深山里,因为父母在外打工,常年不回家,所以他是由婆婆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到大。 他的婆婆在当地是有名的巫医,擅长巫蛊之术,养了无数蛊虫。 那些别人谈之色变的蛊虫,在婆婆手里,却是药到病除的灵丹妙药。 随着婆婆年纪越来越大,行动越来越不方便,石番开始帮婆婆捉虫、养蛊,甚至还可以去帮寨里的人治疗一些常见的小病了,算是继承了婆婆的衣钵。 就在不久前,婆婆生病了,病得很重,卧床不起,连她养的那些蛊虫都没法治好她。 石番急得不行,想要带婆婆离开大山,去大城市找大医院治病,却被婆婆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婆婆说,她自己的病她最清楚,她常年跟毒虫打交道,体内积攒的毒素太多。虽然那些毒素在他身体里达到了近乎平衡的状态,但她年轻时还能靠体质去撑,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已经无法再去承受。 这不是病,是命! 婆婆还说,虽然她知道这是她的命,但却有一个很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找回寨里遗失的宝贝,而那个宝贝,就是一柄金剑。 那柄金剑在数百年前是被寨里用于镇压风水的,但却被她的一位祖先偷走,不知去向。 经过无数代人的苦苦寻觅,真的线索终于被找到。 原来,那位偷剑的人,在明朝末年,在偷走金剑离开寨子后,竟然一路北上,最终出关去了东北,住进了一个女真人的部落。 而那个部落,正是最终统一女真各部的努尔哈赤所在的部落。 所以寨里老一代的人都认定,那柄镇风水的金剑,一定就在关外三陵之中。 据说,寨里曾有一代代人去福陵找过,有人去永陵找过,有人去昭陵找过,却都是一无所获。 就好像,那柄金剑凭空消失了一般。 婆婆还是个小女孩时,她就听说过这些事,但她只当传说故事去听,从未当真。 直到十几年前,婆婆从几个路过的考古队员那听到,说是用什么探测仪测定,永陵里那五座坟包内,并没有人类的骸骨,并由此判断,真正的永陵并没有被找到,甚至极有可能就在大清龙脉里。 按这么说,那柄遗失的金剑,大概率是被随葬在了大清龙脉里。 婆婆去过几次东北,但一无所获,最终成了她极大的遗憾! 现在她眼看时日无多,找回金剑再无希望,便越发抑郁。 石番不想让婆婆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于是他将婆婆托付给本寨的人照顾,他则一路北上,想要找回金剑,赶在婆婆离世前,为婆婆圆梦! 第100章 谈合作吧 “然后你就一个人愣头愣脑的,大冬天的,跑东北来了?”陈尚可他们几个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近处,也认真地听着石番的讲述。 看得出来,陈尚可听得非常认真,已经在开始替石番着急,并不由自主出声提问了。 但其余人的关注点,和陈尚可并不一样。 周老板紧锁眉头,似乎有什么话想问,但还没等问出口,就被陈尚可给抢了先。他似乎有些不满,但没有发作,只故意清了声嗓子。 程相儒和冷萤则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疑冢内的那座萨满墓。 如果石番说的那些传说都是真的,那么很有可能,那座墓内长眠的萨满,正是那位从苗寨偷走金剑的石番的祖先。 这样一来,似乎一切都串起来了。 他俩误打误撞进入的第一座疑冢,甚至很有可能并不是疑冢,而是那位萨满私藏的蛊虫仓库。 一个外来人想在女真族部落快速提升地位,获得信任,让所有人遵从,无外乎几种手段:行医、暗杀、谋划、以及口才。 行医是恩惠,暗杀是排异,谋划是野心,口才是蛊惑。 依靠蛊虫的神奇能力,行医和暗杀并不难,谋划看阅历,口才凭天赋,想集这些特长于一身,似乎对那位萨满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说萨满不准确,他应该是个假萨满,实际上,他原本应是一位来自于苗寨的巫医! 这些线索串起来了,也就意味着,那个偷走金剑的传说,大概率也是真的。 那么,一个非常矛盾的点就出现了。 按周老板所说,程家世代守护金剑,跟满清皇族沾不上一点关系的程家,守护的没理由是假萨满带到东北去的那柄金剑。 难道,金剑不止有一柄? 就算真是如此,那么程志风一伙,为什么会跑到大清龙脉里,冒着极大的风险,盗走这一柄金剑? 怕自己手里那一柄金剑太孤单,想给它找个老伴儿? 程相儒摇了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金剑不止一柄,应该有很多柄,而程志风一伙除了在守护程家传下来的那柄,还在到处寻找并盗抢其它的金剑。 当然,这个判断现在还不知对错,都只是程相儒根据现有线索做出的推断。 想要印证这个推断是否正确的关键就在于,这里遗失的那柄金剑,到底是不是程志风一伙人拿走的。 而知道这件事的人,恐怕非守墓人莫属。 截止到目前,能够判断程志风一伙曾到过这里的线索,只有让程相儒感受到召唤的那滩血迹。 那朦胧的召唤声,到底是不是源自程氏的血脉?那滩血迹,到底是不是程志风所留? 想真正做出判断,似乎还缺少绝对可靠的线索。 “咱们必须要想办法把守墓人抓住,必须要向他问个清楚。”程相儒攥紧拳头,喃喃自语。 冷萤凝重点头道:“没错,不能放过他。等抓到他以后,先让我揍他一顿,出出气,你再问。嗯,就这么定了,很合理!” 就在程相儒他们走神的时候,石番仍在继续讲述。 他从决定来东北,到真正动身出发,间隔了几天时间。这几天,他除了安排好人帮忙照顾婆婆,他还进了趟大山,偷偷溜进了禁地。 那处禁地,是一座座陡峭的山峰,每座峰上都有大小不一的山洞。 据说,那里住着守卫苗疆不受外界侵扰的山神,也长眠着无数祭祀给山神的神女,更栖息着大量苗疆巫医们最渴望得到的珍稀毒虫。 石番之所以偷偷跑去那里,就是想要抓几只厉害的毒虫,回去驯化后带在身上,用于防身。 最终他有没有找到厉害的毒虫,有没有驯化,有没有带在身上,他刻意略去了没说,只重点提到,他在那里迷了路,并在不知何时升腾起的迷雾中昏了过去。 他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山洞里。 那个山洞位于一座峭壁之间,峭壁外面有一条非常粗的藤蔓一直连到峰顶。 石番不知道是自己在无意识时攀爬到了这里,还是被人掳来,他很惊慌,站在山洞口看着黑漆漆的深渊以及璀璨的繁星,有些不知所措。 回头看向山洞深处,他发现山洞很深,不知通向何处。 他想起婆婆曾跟他讲过,在解放以前,苗寨里保留有神女祭祀的传统。 每个神女从出生之时起,便已决定命运,不能婚假,守住童贞,在成年时孤身前往大山深处的禁区,按照山神的指引进入一处山洞,在洞内与山神完婚,至死都不能再踏出那山洞半步。 婆婆说,每一个神女,都是寨里最有天赋的巫医。受山神庇护和宠爱,每一个神女都能得到非常厉害的蛊虫,在寨里拥有极高的地位。 石番想到,如果这个山洞便是某一位神女的长眠之地,那么,这里面会不会还留有那位神女驯养的蛊虫? 而寻找厉害的蛊虫,不正是他冒着大不韪闯进这片禁区的目的吗? 想到这里,石番召出来能够在夜间照明的蛊虫,壮着胆子,向山洞深处寻觅。 这里面的路扭曲且坎坷,并且非常狭长,越往里面走,便越潮湿阴暗。 他走了很久,终于到达尽头。 那里空间很大,地面平整,在各个角落都散落着白花花的骨骼,在正中央,有一个圆形基台,台子上有一个石架,架上原本应托着什么东西,但此时却是空荡荡的。 石番从石架的形状大致可以判断出,那上面极有可能曾托着一柄长剑,说不定正是被他那位祖先盗走的金剑。 不知是幻觉还是心事影响到心智,石番竟然隐约听到一个声音,让他把遗失的东西找回来,用以偿还他先祖欠下的债,并承诺会为他解开家族短命的诅咒。 石番想到婆婆时日无多,便急冲冲逃了出来,并孤身离开寨子,一路蹭车到了县城,在一个网吧查询资料做好了攻略,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东北。 在新宾县,石番先是偶遇一伙自称是地质勘探队的人,于是警觉地利用蛊虫定位,找到了深山里,并误打误撞找到了先祖留下的蛊虫库。 过了些日子,他又跟踪程相儒一行人,找到了这里。 至于后面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冷萤待石番讲述完,她走过去蹲在石番面前,眯眼笑道:“咱们合作吧,怎么样?” 第101章 曾经见过 “谈合作?”石番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冷萤笑呵呵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合作,准确地说,应该叫结盟。” 周老板这时迫不及待地走了过来,打断道:“其他事先等会再说,我要跟他确定几件事。” 冷萤对周老板的打断有些不满,但她还是站了起来,做了个“请”的收拾:“尊老爱幼,你先吧。” 周老板不理会冷萤的讽刺,他翻出一张照片,递给石番:“这上面的人,你见过吗?这么说吧,你不是见过那伙自称是地质勘探队员的人吗?这个人,在不在其中?” 程相儒凑过去看,发现那张照片,正是周老板用来判断程志风曾到过新宾的那张,照片中那个让他感到非常陌生的男人,正是狠心抛下他和妹妹,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音讯的程志风。 石番接过照片,在程相儒和周老板期待的目光中,仔细看了片刻后,摇了摇头:“不在,这个人我没见过。” “你确定?你再仔细看看!”周老板又向前一步,已经站在了石番身侧。 照片上,程志风只是背影,周老板担心石番看错。 石番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耐烦,他刚要给出肯定答复,却忽然间好像发现了什么,竟“咦”了一声。 就这一声“咦”,立刻让在场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石番更仔细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忽然面露诧异道:“这人我见过,但不是在这边,而是在我们寨子里。” 这个回答,超出所有人意料,也让程志风的去向,变得越发扑朔迷离。 周老板出发前派人检测过,照片没有ps痕迹,应该是真的;而在来到新宾后,他又专门去比对过街景,确定照片上的地方正是新宾。 听石番的那意思,他来得应该相对较早,并已经遇到过那一伙“地质勘探队员”。 而陈尚可在旅馆时打听过,这段时间除了那伙“地质勘探队员”,并没再听说有什么外来的团队到访。 这其实也就相当于确定,程志风来过新宾,但大概率不是现在。至于他是路过,还是专程过来,就需要再想办法找线索确认了。 “你什么时候在你们寨子见过这个人?”周老板焦急询问,似乎担心石番听不清他的话,他抬手摘下了口罩。 石番皱眉苦思,语气带着不确定:“好像是去年吧?也可能是前年?具体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刚入秋的时候。他们当时应该是五个人,其中还有个是女人。” 一听这话,一旁故作淡定从容的冷萤也急了:“不可能!你是不是记错了?” 按照时间节点,那时候冷萤还没有跟程志风他们分开,如果他们去过石番所在的苗寨,冷萤没理由不在才对。 到底,是石番记错了,还是冷萤隐瞒了什么? 程相儒当场就要问冷萤,但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开口。 现在问这些事,显然不合适。等出去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问吧。 石番恼火地将照片递还给周老板:“这就一个背影,我确定不了。” 其实无论是周老板,还是程相儒,在听到石番说,那伙人一共五人,并且其中有一个是女人的时候,就基本能够确定,石番见到的人就是程志风一伙。 周老板表情凝重地追问道:“你仔细想想,他们去你们寨子为的是什么?” 石番摇头道:“不知道,他们就在我家待了一个下午,并且一直关上门在跟我婆婆说话,还不让我进屋,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老板扭头看向程相儒,沉声道:“等这边事结束,咱们先回蓉城休整一下,然后要赶紧去他们那边一趟了。” 按石番所说,他婆婆已经处于生命末期,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程相儒他们如果想要抓住这个线索,那就必须要赶在石番婆婆离世前赶过去,把能得到的线索全部问出来。 周老板表情复杂地向旁边让出几步,对冷萤道:“你继续你刚刚要说的事吧,我要问的,都问完了。” 冷萤再次回到石番面前:“考虑怎么样了?要不要结盟合作?” 石番一愣:“考虑什么?他们不是一直在问我问题吗?你说要合作,合作什么啊?” 冷萤道:“你想找金剑,但金剑已经不在了,知道金剑去向的,只有这里面的守墓人。你的那些虫子不是能把人定位吗?这样,你把那个守墓人揪出来,我来抓住他,到时候咱们一起审问,如何?” “守墓人?”石番怔了怔:“这里还有其他人?” 冷萤颔首道:“没错!并且是个特别凶残、特别狡诈、特别奸险、特别缺德的一个坏人。他好几次差点害死我们,要不是我们福大命大,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估计早就凉透了。” 石番面露难色:“可是我没见过他啊。我至少要让子母蛊的母虫落在他身上,我才能靠子虫去锁定他的位置啊。” 冷萤越看石番越觉得可爱,这个孩子虽然下手黑了点,但本性绝对纯良。都不用别人问,就把自己的底牌一张张给亮出来了。 “现在想把他找出来,不太容易。你有没有那种嗅觉比狗还厉害的虫子?闻着气味儿就能把人找出来那种?”冷萤从兜里掏出来一小块破损的皮毛:“这上面应该有他身上的气味儿,挺臭的,应该很好辨认。” “呃……我试试吧,也不知道行不行。”石番说着,拉开背包拉链,在里面的瓶瓶罐罐中一阵翻找,取出来一枚米白色的蚕茧。 石番双手捂着蚕茧,还不停透过缝隙往手心里吹热风。 过了将近五分钟,石番终于张开手掌,而他手中那枚蚕茧,外壳已经多处裂纹。 随着裂纹越来越密,蚕茧缓缓裂开,一对白色的带有黑色圆点图案的蛾子,笨拙地爬了出来。 石番小心翼翼地捏着蛾子的翅膀,将之放在冷萤手中那块破毛皮上。 蛾子在皮毛上爬了几下后,忽然停了下来,试着抖了抖双翅,随后振翅飞了起来。 它在众人头顶盘旋一圈,似在四下瞭望。 一圈转完,那只蛾子忽然向着一个方向振翅而去。 “快跟上它!”石番说着,急忙追去。 冷萤等人也不迟疑,忙紧随其后,并在心里已经提前做好了战斗准备。 第102章 子随母行 飞蛾震动白色翅膀,披着绿色荧光,绕到了第二座大殿后方的那片武器库上方。 这里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遍地零碎的冷兵器和木屑,一层层武器架斜着叠成一片,铺满地面,连个供人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毫无疑问,守墓人不可能藏身在这里,那飞蛾为什么会飞到这个地方? 正在众人疑惑之际,却见那只飞蛾径直穿过那满地凌乱,越过高高的围墙,向外飞去。 “卧槽!” 众人此时才恍然大悟,想起来这货会飞,直接可以无视地面上的障碍物,直线飞往它要去的地方。 “你们从外面绕,速度快点,我来盯着它!”冷萤说完,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落在一个武器架的隔板边缘,如走钢丝一样快速向前奔跑,几个起落后,用高举红缨枪插入一处缝隙,身体借着这股力道,以撑杆跳的方式,高高跃起,也翻过了那片围墙,消失在众人视线范围。 余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懵。 石番喃喃道:“她是怪物吧?” 程相儒很能理解此时石番的心情,他轻拍石番肩膀道:“这算正常的了,还有更离谱的,你还没见过呢。” 要知道,冷萤现在是体能有些跟不上,才借助了红缨枪去翻跳围墙。换成平时,估计一个跟头就过去了。 周老板焦急提醒:“别发呆,赶紧绕出去追!” 可是,当众人从外围墙那处缺口跑出去时,已经不见了冷萤的踪影。 “人呢?”程相儒想要大声呼唤,却担心提醒到守墓人,只能干着急。 “别急,我有办法!”石番快速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从里面倒出来一粒黑豆似的东西。 众人仔细去看,却发现那是一只圆溜溜的小虫子。 石番解释道:“这是子母虫的子虫,不管多远,它都能闻着母虫的气味儿找过去。” 林霞绮惊喜道:“你在冷萤身上放了母虫?” 石番点头道:“对!不只是她,其实你们身上都有母虫。” 这话听得众人一阵恶寒,陈尚可紧张得在身上一阵拍打,却根本没找到:“你弄哪儿了?赶紧给我弄下去。” 石番安慰道:“不用这么大反应,子母虫不咬人。” 陈尚可似乎被虫子给咬出阴影了,还在拍打全身,嘴里还骂骂咧咧地不停。 周老板冷着脸道:“先忙正事,得赶紧找到冷萤。” 在地下那座墓室里,周老板见到了冷萤的勇猛,但也见到了冷萤的疲态,他有些担心,不知道冷萤独自遇到守墓人会不会有危险。 朱洛夫此时脚踝上的红肿已经消退,恢复了正常,他和林霞绮十指相扣,眼睛死死盯着那只缓缓从石番手心振翅飞起的子虫。 陈尚可注意到这一幕,恼火道:“你俩这时候了还秀什么恩爱?又不是私奔,牵着手干嘛?” 林霞绮怒斥:“关你屁事!” 相对比较,众人中,最安静的就是程相儒了。 他此时脑中还在想着一件事:为什么程志风他们到达苗寨的时候,冷萤不在? 难道,真的如周老板所说,冷萤是与程志风他们闹掰之后逃走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冷萤跟他说的那些话中,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可是,冷萤非常在意他的安危,即使面对生死威胁,也会义无反顾地冲过来救他,似乎凭这一点,他都没理由去怀疑冷萤啊…… 正胡思乱想时,程相儒听到周老板喊他,他回过神才注意到,众人已经走出去了老远,于是他甩了甩头,暂时不去想这些事,快步追了上去。 子虫虽然看起来也就黑豆那么大,但飞起来速度很快,众人必须全力奔跑才能勉强跟上。 他们逐渐远离第二座大殿,顺着第二座大殿和第四座大殿之间的这片区域,横向快速移动,一直到达地宫边缘的石墙下。 这里每隔一段距离,也会有一个门洞,与入口那边相似。 这就相当于有无数条分岔路,没有什么东西指引,还真不知道该往哪里追。 子虫改变了方向,顺着墙面往前飞,众人忍着双腿酸痛,咬牙去追。 忽然,一道毛茸茸的黑影从前方一个门洞内冲了出来,竟是守墓人! 守墓人扭头看到一群人追过来,吓了一跳。他似乎远计划想停下来做什么,也好像要钻进另一个门洞,但在看到程相儒等人后,立刻改变了方向,开始顺着墙壁狂奔。 在守墓人之后,白色飞蛾从守墓人刚刚跑出的门洞内飞了出来,双翅扇动,如跳舞般上下浮动地向着守墓人追了过去。 待众人追到那个门洞处时,冷萤还没出现。 周老板当机立断做出决策:“我们继续追,小程,尚可,你俩留下来找冷萤!” 陈尚可已经跑不动了,听到这话,如临大赦,气喘吁吁地摆手道:“就……啊就这么定了!” 程相儒担心冷萤遇险,也赶紧停了下来,在稍稍喘了两口气后,一声不吭地扭头就钻进了守墓人和飞蛾出来的那个门洞。 陈尚可愣了两秒,上气不接下气地嘀咕了句“我特么”,也赶紧追进了门洞里。 门洞内漆黑不见五指,程相儒取出手电向内照看,发现这里空间不大,并且什么都没有。 “冷萤不在这里啊!”陈尚可弯着腰大口喘气,将手搭在程相儒的肩膀上,似乎担心程相儒忽然跑丢。 程相儒依然不想说话,他一言不发地环顾四周,努力寻找这机关触发点。 他很确定,这里一定藏有暗道。 忽然,他看到一处墙角的墙壁上有一处明显凸起。他快速跑过去抬手拍下那处凸起,顿时便有“嗡嗡”声响起,同时他脚边有一块石板横着移开。 然而,还没等程相儒往下看,却见一只手从里面伸出,稳稳抓住了地面边缘。 程相儒见状一愣,随即如闪电般冲了过去。 果然是冷萤! 那处石砖之下,没有暗道楼梯,而是垂直向下的空漏,冷萤的红缨枪卡在两侧石壁之间,冷萤一条胳膊架在红缨枪上,另一只手扒着上方地面边缘。 再往下,是极高的落差,通过手电的光照可以看见,下方是密密麻麻的尖刺,看得程相儒浑身冰凉。 这也就是冷萤,也刚好冷萤带了红缨枪,换成其他人中的任何一个掉进去,必然要被扎碎在这下面。 “搭把手!”程相儒趴在地上,双手抓住冷萤的手臂向上拽。 陈尚可也赶紧跑过来帮忙,他趴在程相儒旁边,配合程相儒共同将冷萤拽了上来。 冷萤重重坐在地上,脸上的口罩已经被汗水湿透,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但精神状态还算正常。 “你怎么样?”程相儒急得眼睛都红了。 冷萤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竖起右手大拇指:“棒棒哒!” 程相儒快气死了:“都什么样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冷萤缓了一会,手撑地面站起身,翻出皮鞭甩进地洞,卷住红缨枪一端,猛地用力,将红缨枪扯了回来,牢牢攥在手心中。 “走!继续追!”说着,她竟像没事人一样,快速追了出去。 第103章 蛇群如潮 冷萤看似轻松,但程相儒却能很清晰感觉到,在她那拙劣的伪装下,是无尽的疲惫。 宛若初春雪融,看似阳光明媚,却散不出热量,强撑倒春之寒。 程相儒奋力追了出去,发现冷萤并没跑远,她的身形甚至还有些微摇晃。 陈尚可也追了出来,发自肺腑地赞叹:“这姑娘真是比爷们儿还爷们儿啊!我服了!” 程相儒不忍冷萤再这么拼下去,他知道,当人的体能耗尽,再消耗的,就是寿元了。 可是,极远处,周老板他们已经被守墓人甩出老远,仅凭他们恐怕追不上。 到底该怎么办? 程相儒一边追赶冷萤,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 正此时,忽然“砰”的一声枪响在这偌大的地宫内回荡开来。 是周老板!他应是知道再追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选择开枪来创造变局。 因为是在跑动中,周老板没法瞄准,这一枪打歪了,子弹不知打到了哪里。 守墓人被吓了一跳,不敢再跑直线,而是绕蛇形狂奔。 林霞绮一边奔跑一边冲周老板伸出手:“枪给我!” 周老板闻言一愣,但他没多犹豫,很快便将手枪交给了林霞绮。 林霞绮猛地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半跪在地稳住身形。她右手攥紧枪柄,左手托住右手手腕,枪口微微移动调整方向,眼睛一闭一睁进行瞄准,嘴唇微张调匀呼吸。 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林霞绮,竟是在这关键时刻,展露出了专业枪手的气质和姿态。 “砰!” 枪声未落,远处的守墓人痛呼一声,身子向着一侧栽倒,连翻了几个跟头出去。 守墓人摔倒的位置,距离第四座大殿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如果他钻进去藏起来,恐怕又不知道要搞出多少麻烦来。 可令人意外的是,守墓人竟然在挣扎爬起之后,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半撑着身子,回头望向追赶他的众人。 周老板不知是不是看花了眼,他竟隐约看到,守墓人在笑! 守墓人应是年岁不轻了,脸上全是皱纹,油腻地挤在一起,像是丑陋的猴脸。 那笑容充满着诡谲气息,丑陋得令人作呕,仿佛只看一眼就会触霉头。 可就是在这张阴森又诡异的丑陋笑脸上,周老板竟看到一丝兴奋和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周老板猛地意识到情况不妙,忙抬起右臂大喊:“停下!” 朱洛夫反应很快,与周老板减速止步。 可是,他们还是晚了。 几乎就在周老板和朱洛夫停下的那一瞬间,他俩周围数米见方的区域内,所有石砖猛地下陷,露出黑不见底的深渊。 惊呼声中,周老板和朱洛夫失去支撑,双双向下坠去。 就在这关键时刻,只听“嗖嗖”破空之声传来,两个铁爪贴着地面急射而出,赶在那深渊即将吞噬掉周老板和朱洛夫之前,稳稳扎进两人身后的旅行包中。 两人下坠之势稍缓,但未停。 冷萤被拖拽着跌倒在地,身子一路向前滑去。 “帮忙!”冷萤焦急大喊。 林霞绮想挡住冷萤,却被带倒,但她抓着冷萤的腰不松手,与冷萤一同用身体摩擦石板,去减缓周老板和朱洛夫下坠的速度。 程相儒和陈尚可终于追了上来,两人超过冷萤,一左一右地抓住铁爪钩的铁链,用鞋底死蹬地面,终于稳住了局面。 冷萤和林霞绮赶紧起身,与程相儒和陈尚可一同用力往后拉扯,每个人都累得面红耳赤,终于一点点将周老板和朱洛夫拽回到了地面上。 劫后余生,周老板和朱洛夫仰面朝上地躺着,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守墓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他捂着中弹的右腿,任由鲜血从指缝间渗出。 眼看着自己布的局被破,他并没表现得焦虑难安,也没有慌张逃跑,而是掏出了一根竹笛,吹出刺耳且杂乱的笛声。 “还来这套?”程相儒浑身一震,知道了守墓人想做什么。 “嘶……嘶……” 没过多久,密密麻麻的蛇群从四面八方涌出,呈包围之势向着程相儒他们袭来。 那场面令人全身恶寒,陈尚可甚至已经恐惧得双腿打颤,林霞绮的脸色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朱洛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他抱着林霞绮,惊慌得不知所措。 “还有不死水吗?”程相儒小声问冷萤。 冷萤没好气道:“你看我像不?” 周老板面色铁青,他环顾越来越近的蛇群,紧紧攥着拳头,似乎内心满是不甘。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好不容易有了点关于程志风的线索,眼看着就能抓住守墓人把一些推测进行确认,可偏偏又陷入了绝境,并且无解。 别说周老板,连程相儒和冷萤也满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那几乎被众人在紧张气氛中遗忘了的石番,默不作声地打开了背包,取出一个又一个塑料罐,并一一打开。 各种各样的毒虫涌了出来,如勇猛的守卫军,四下分散地扑向迎面而来的蛇群。 “我拖不了太久,你们快想想办法。”石番说着话,眼圈却红了。 看得出来,他知道他视若珍宝的毒虫难以战胜蛇群,放出来基本很难再收得回去,他是真心舍不得。 可他不这么做,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甚至连具全尸都留不下。 “要不,我开枪把他干掉?”林霞绮掰动保险栓,再次将枪口对准守墓人。 “没用的!”周老板按下枪口,无力地长叹一口浊气。 守墓人此时已经放下竹笛,他没再控制蛇群,但蛇群的攻势并没有减缓。 很快,蛇群遭遇虫群,血腥又惨烈的战争就此打响。 毒虫叮咬,蛇群拍打,一线战场混战凌乱,有的毒虫被拍碎了肢体,有的毒蛇委顿在地没了反应,然后它们一同被后面涌上来的蛇群淹没。 一时间,“嗡嗡”声,“啪啪”声,“嘶嘶”声,“砰砰”声,不绝于耳。 看似双方势均力敌,但虫群终究数量太少,后劲儿不够,眼看着就要被消耗殆尽。 所有人都知道,等虫群全军覆没,接下来迎接死亡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程相儒闭上双眼,在心中对妹妹无数次说着“抱歉”;陈尚可颓然坐在地上,大喊着让其他人想办法;周老板死死盯着远处的守墓人,虽有不甘,却已经放弃了挣扎;朱洛夫揽着林霞绮,用最后的时光相互依偎;石番偷偷地抹着眼泪,看着他的宝贝毒虫即将被全灭,心疼得恨不得自己马上也跟着去死掉…… 众人中,只有冷萤保持着镇定,她打开旅行包,在里面一边摸索一边思考对策。 忽然她摸到一物,手指一僵,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随即她面露喜色:“有办法了!” 第104章 飞网破局 在如此绝境中,当所有人都深陷绝望、毫无斗志、放弃抵抗之时,冷萤的声音,却宛若浓云间射下的一缕光束,带来了希望,也再次让每个人眼中带光。 在众人关切的注视中,冷萤从背包里掏出来一大团粗线…… 不对! 这不是在第一座大殿地下的军阵中,冷萤顺手牵羊带走的那张大网吗? 这东西能有什么用?难道将那些蛇一网打尽?可洞孔是不是太大了点? 在众人疑惑不解时,冷萤又翻出来根绳索,快速串在那大网上的四角。 “都让开点!”冷萤将那大网抱成一团,倒退出好几米远,并摆出了要起跑的架势。 其余人分别向两边让开,一头雾水却又满心期待地给冷萤让出一条路。 冷萤稍稍调整了一下状态,而后一段助跑,急停时,上身前仰,双臂高甩,猛地将那大网甩飞出去。 “走你!” 大网似花,在空中绽放,并越发膨胀,场面非常壮观,像极了神仙的手段,举手间便有天罗地网。 守墓人本来正忍痛冷眼看着好戏,以为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这群闯入者被毒蛇咬死争食,他是真没想到,他眼中的猎物,此时竟然还会想着反抗,并且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隔着蛇群,直接远距离向他发起偷袭。 冷萤抛出大网的位置,距离守墓人有十几米远,说远不远,说近却又不近,那密密麻麻的蛇群,就像是界碑,划下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但鸿沟只能隔断地面,却隔不开空中。 大网徐徐展开,呈遮天蔽日之势,向着守墓人罩去。 守墓人如果是正常状态,只要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应是可以逃出大网覆盖的范围。 但实际情况是,他腿上有枪伤,血流不止,严重影响了他的活动能力。 因此,守墓人纵使再想躲避,最终也难逃被网住的结果。 大网重重落下,在地上铺开,将守墓人罩在其中。 “这手控制放得漂亮!”冷萤开心地挥了一下拳头,而后俯身从地上捡起那根系在大网上的绳索,用力往回猛拽。 大网快速收缩,将在其中胡乱扑腾的守墓人兜在其中。 守墓人慌乱中掏出一把匕首,嚎叫着用力割那大网,但他割钝了匕首的刃口,也没能割出一个缺口。 “这是?”守墓人认出了这张大网,惊愕地瞪大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人家守墓贼下斗,什么值钱拿什么,怎么这伙人不按套路出牌,竟然把机关里的一个重要部件给偷走了?还用来抓我? 神经病啊! 守墓人深知这大网的坚韧程度令人发指,眼中满是绝望。 他像是一条被渔民捕捉入网的大鱼,无力地翻腾,却已毫无意义。 冷萤对自己这新掌握的手段很是得意,但她刚刚抛出那张大网时,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她此时感觉双臂沉得厉害,手中的绳子重逾千斤,眼皮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沉。 忽然,她看到天旋地转,听到嗡鸣吵杂,意识渐飞渐远,眼前世界越来越小,最后细成了一条线,直到黑暗全部将她吞噬,她也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程相儒在旁边看到情况不对,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冷萤,他虽然担心冷萤,但他深知这种时候必须要接过那根绳索,将那守墓人给拽过来。 只有控制住守墓人,才是破解蛇群围攻的唯一途径。 “我来照顾她!”林霞绮从程相儒怀中接过冷萤,半跪在地上,在朱洛夫的帮助下才好不容易摘掉冷萤背上那沉甸甸的旅行包,让冷萤平躺在地上。 冷萤胸口微微起伏,呼吸很弱,脸色苍白如纸,前所未有的虚弱。 林霞绮看到冷萤的口罩已经湿透,已经影响到了冷萤的呼吸,她犹豫片刻后,取下了冷萤的口罩。 冷萤脸上被口罩覆盖的范围,白嫩如昔,与其他区域的脏污不堪划下泾渭分明的直线。 好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林霞绮有些心疼,取出水打湿纸巾,小心擦去冷萤脸上的脏污。 这女孩再厉害,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林霞绮确认冷萤只是暂时昏迷,应不会有危险,于是放弃了动用醒魂香唤醒冷萤的念头。 她太累了,也该歇歇了。 不远处,程相儒、朱洛夫、陈尚可以及周老板四人,如拔河一样排成一排,抓着绳索,高喊着口号,将拼力挣扎的守墓人往这边拽,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石番脸色惨白,眼圈通红,操控着残余的虫群继续争取宝贵的时间。 守墓人眼看着自己即将进入蛇群之中,惊慌不已,忙翻出竹笛吹了起来。 刺耳的笛声中,蛇群让出一条路,温顺得人畜无害,目送守墓人滑过。 待将守墓人拽到身旁,周老板捡起林霞绮丢过来的手枪,将冰冷无情的枪口对准守墓人的太阳穴,大声嘶吼:“让这群畜生滚蛋!” 守墓人极其幽怨地瞪视周老板,嘴角露出残忍的狞笑:“你开枪吧!反正你们逃不掉了,一起留下来陪葬!” 周老板拿着枪的手微微颤抖,看样子气得不轻,但面对守墓人的无赖,他毫无对策。他抬手拉开保险栓,似是随时都会勾动扳机,将守墓人的脑浆涂到地上。 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将关乎所有人的生死。 所有人的性命,在这一刻,都在周老板的一念之间。 周老板的脸色变了又变,忽然他放下枪口,竟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守墓人被笑得有些懵。 周老板收起笑容,道:“你以为我们死在这里,一切就都结束了?我告诉你,错了!我们外面还有人,他们等到约定的时间,看我们还没出去,便会写信给文物局,把这个重大的考古发现匿名报上去。你猜猜,到时候你拼了命守护的这一切,还会剩下什么?” 守墓人立刻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又释然一笑:“也罢,家族的责任,到我为止,我的后人们,也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下去了,不用再被困在这里。” 周老板摇头冷笑:“你太天真了!你怎么还不懂?咱们在这下面发生的事,肯定会被查清楚,你的身份,也一定会被查清楚。我说了,我们外面还有人。你觉得,到那时,你还会有后人吗?” 守墓人愣了愣,随即暴怒而起想扑向周老板,却被大网拦得根本起不来。 他拼力挣扎几番后,扬天怒吼一声,抽出竹笛猛吹两声,那尖锐的声响刺得在场所有人耳膜生疼。 蛇群听到笛声,停止了围攻,但也没散去,而是躲出去很远一段距离,继续保持着包围。 守墓人放下竹笛,咬牙切齿道:“你真无耻!” 周老板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过奖!” 第105章 感同身受 蛇群虽然暂时后退,但一刻不散去,便意味着危险一刻没有解除。 这是一柄悬在众人头顶的利剑,随时会落下,以最残忍的姿态,收割走在场每个人的生命。 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周老板和守墓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除了石番。 石番跪在地上,泪流成河,将一个个空罐子盖好,如收拾至亲的遗物,轻缓又小心地将空罐子塞进背包。 “说说我的底线吧。”守墓人隔着网格,与周老板对视许久后,长长叹了口气:“后三座碑殿,是绝对不可亵渎的。那里面除了恶毒的诅咒,还封印了很危险的东西,一旦被释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你们不会空手而回,我会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那里有些东西,还值些钱……” 周老板不耐烦地打断道:“大可不必!我说过,我们是来找人的。” 守墓人恼火怒吼:“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周老板取出程志风的那张照片递给守墓人:“这个人,你见过吗?” 守墓人将信将疑地接过照片,仔细看了好一会,摇头道:“没见过!” “不可能!”程相儒本就很紧张,听到这话,顿时大急。 周老板冲程相儒笑了笑,用目光示意程相儒稍安勿躁。 “这样吧,我换个方式来问。金剑被什么人拿走了?”周老板蹲下身子,盯着守墓人的眼睛。他目光凌厉,似能辨识虚实。 守墓人将照片丢还给周老板:“什么金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要做什么?” 周老板隐隐感到情况不对,决定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在第二座大殿下面,我看到墓主人的铠甲,却没看到他的武器,那应该是一把金剑,但后来被人偷走了吧?” 守墓人摇头道:“没有!那里本来就是那样的。至少从我守护这座地宫开始,它就是那样的了。” 从那满脸的皱纹和藏不住的鬓角白发可以看出,守墓人已经步入中老年,不管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继任家族重担,守卫这座庞大的地宫,想必也应该过了几十年。 如果一切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那就算金剑曾在,并被人盗走,也应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那么,这事必然与程志风没有关系。 怎么会这样? 守墓人的回答,完全打乱了周老板和程相儒的思路。 程相儒走上去急问:“那旁边的那滩血迹是怎么回事?” 守墓人回忆片刻后,摇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哦,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个,也是一直都在的。” 周老板盯着守墓人的眼睛,守墓人似是问心无愧,与周老板对视。 周老板起身,背着双手来回踱步,眉头越皱越紧。 如果一切真的如守墓人所说的那样,那么他的所有推测,便全都不成立了! 守墓人忽然大笑道:“你们该不会被什么人给耍了吧?” 周老板冷冷地瞥了守墓人一眼,有些烦躁,很想一枪把这货给崩了,但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 周老板不确定守墓人说得这些话是真是假,但他很确定,守墓人肯定隐藏了很多关键信息没透露出来。 该死的守墓人!他那张嘴,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真是又臭又硬! 现在周老板只觉得自己骑虎难下,很是难受。 如果守墓人始终嘴硬如此,他还真没办法,但就此放弃,又实在是不甘心。 正此时,程相儒走到了守墓人面前,直接席地而坐:“你刚刚看到的照片中的那个人,是我爸。” 守墓人饶有兴致地看着程相儒,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在演戏,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 程相儒没看到守墓人的表情,他也不在乎,他只盯着自己的鞋尖:“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撇下家里人走了,直到今天也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妈后来也跟人跑了,只剩下我带着妹妹相依为命。村里人说,我爸是个盗墓贼,损尽了阴德,所以我和妹妹的日子不好过。” 守墓人嘴角的戏谑渐渐敛去,他微微蹙眉,有些搞不懂,眼前这个小子,到底想要干嘛。 程相儒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叔,你刚刚说的,其实我特别能理解。我现在就是为了妹妹而活,但我也想找到我爸,要一个回答。我想知道,我爸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能够舍得丢下我和妹妹,这么多年都不回家看我们一眼。直到我遇到了周叔,听说了很多事,才知道,我爸和他的护道者们,都是善良的人,并不是盗墓贼,他们是在守护一柄金剑。他之所以那么做,就是希望我和妹妹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再被所谓的家族使命坑一辈子,也不再被外人打扰。” 守墓人微微动容,看向程相儒的目光也变了,带有怜悯和同情,还有理解与心疼。 他之所以这么大岁数还在当守墓人,没将重任传给下一代,就是希望到他为止,后代不要再无谓地守在这里,白白浪费时光和青春,亲手毁掉自己的一生。 时代变了,一切都变了,也确实该变了! 程相儒抬手揉了揉眼睛,偷偷拭去泪珠:“叔,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们真的是来找我爸的。虽然我知道,我爸现在一定不在这里,但我拼了命,也想找到关于我爸去向的线索。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行啊!叔,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你真的没见过我爸吗?我们真的什么都不要,我只想找到我爸!” 守墓人低头陷入了沉默,表情纠结,内心徘徊不定。 周老板等人站在旁边,默默注视着满脸泪痕的程相儒,心里也都是很不好受。 这个倔强又坚强的孩子,原来也会流泪啊! 终于,守墓人嘴唇微颤着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孩子,我没有骗你们。从我十八岁第一次进入这座地宫开始,第二大殿下面,就一直是那样的了。” 程相儒低垂着头,难掩失落:“谢谢叔,我知道了。” 他说着,就要站起身。 却在这时,守墓人话锋一转,继续道:“但在我爸活着的时候,他跟我提到过,说那里以前确实有一柄金剑,但应该还是在清朝的时候,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人,把那柄金剑给抢走了。至于旁边那滩你说是血迹的东西,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真的是从我当守墓人开始,就一直在那里的了。我觉得那不是血迹,更像是某种漆料,根本擦洗不掉。” 守墓人的这番话,让程相儒和周老板都呆住了,两人不敢相信,这里的金剑,竟然在清朝时期就被盗走了。 看似线索越来越多,但却完全搭不上了啊! 程相儒和周老板同时扭头看向一旁抱着满包空罐子发呆的石番,而后互视一眼。 看来,目前能抓住的唯一的线索,就是石番的婆婆了。 程志风曾到过石番所在的苗寨,还跟他婆婆私密地聊了很久。 他们到底都聊了什么? 看来事不宜迟,要赶紧去趟苗寨,赶在石番婆婆辞世前,把一切问清楚! 第106章 下个前方 寂冷的山岭间,风已歇止,偶尔会有雪沫如灵动的精灵旋转而舞。 程相儒背着冷萤,一步步艰难地在积雪中踩出深深的坑洞。 冷萤看似瘦弱,但却很沉。 隔着厚厚的衣物,程相儒的背部能够清晰感觉到冷萤的心跳,耳畔能够清晰听到冷萤均匀的呼吸。 虽累,但踏实! 谭成和他的那些兄弟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垂头丧气地跟在程相儒等人身后,似乎都很受打击。 他们都跟了周老板很多年,干惯了刀尖上舔血的勾当,却没想到会有一天,被一个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少年,轻而易举给害成这个样子。 当然,他们身上的伤,都是自己人弄的。 墓门前那两尊雷神镇墓兽太邪乎,令他们中的好几个人失心疯一样扑向自己同伴,给自己和同伴都留下了身体上的伤害,和心灵上的阴影。 估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只要看到石雕,就会犯怵。 相对比较,最失落的,是陈尚可。 这货兴致勃勃地下了斗,受了伤,差点丢了命,最后竟是连一枚铜板都没带出来,确实太受打击了。 不过好在周老板承诺,后期会给陈尚可和朱洛夫夫妇一人一笔不菲的酬劳,要不然陈尚可估计能得抑郁症。 朱洛夫由林霞绮搀扶着,微微踉跄地追上程相儒,说想替程相儒背一会冷萤,被程相儒礼貌地拒绝了。 他现在自己走路都费劲,程相儒怎么忍心让他再那么辛苦? 周老板在从地宫里出来之后,便一直没说话,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石番擦了一路眼泪,痛失爱虫,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可他越是这样,吃了那么多苦头的谭成等人就越憋闷。 真的是这小子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只是用邪术一样的手段控制些飞虫,就把他们这么多人给放翻了? 特么的!上哪儿说理去? 天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初晨的阳光铺满大地,让一切都蒙上淡蓝薄纱。 这趟东北之行,到这里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却只是漫长旅途的一站而已。 下一站,是石番所在的苗寨,地点位于湘西,在那崇山峻岭之间,是外人谈之色变的神秘之地。 那里会有一个真相和一些线索,还是更多的疑惑和无数险阻? 没人知道,也没法预料。 众人正走着,石番忽然停了下来。 他抬手抹了把眼泪,语气坚决地道:“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 周老板很是诧异,缓缓抬起头:“你要去哪?” 石番摇了摇头,不想说。 周老板冲谭成使了个眼色,谭成虽有不情愿,但还是走上前:“我陪你去吧,需要帮忙的地方,还可以有个照应。” “不需要!”石番越是这样,就越让周老板起疑。 难道这小子改变主意了,想要在这里把其他人撇掉? 程相儒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正犹豫要不要去自告奋勇陪同,却听冷萤细弱蚊蝇地在他耳畔道:“咱俩陪他一起去,他一定是要去那座疑冢。” “你醒了?”程相儒惊喜不已,但他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在霞宝帮大耗子挖子弹的时候就被吵醒了,那货嗓门真大,吵死了。”冷萤笑呵呵地更搂紧程相儒的脖子,竟是没有一丁点要下来的意思。 守墓人留在墓里不愿出来,并且就算出来也不能去医院治枪伤,会惹来太多麻烦。 没有办法,林霞绮只能取出急救箱,帮他挖出了子弹,给伤口消毒并包扎。 说那守墓人是个硬汉吧,他在被挖弹头的时候,喊声那叫一个凄厉,听得所有人汗毛直立;说他是个软蛋吧,竟是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硬生生扛下来了。 冷萤如果是那时候就醒了,岂不是就意味着程相儒当了一路傻小子苦力? 本来程相儒还觉得自己能继续撑下去,但此时却彻底泄了气,只觉背上的冷萤越来越重,压得他微微摇晃,眼看着就要站不稳了。 冷萤见程相儒一下子变化这么大,有些不高兴了,猛地抬起头,甩手拍了程相儒肩膀一下:“驾!” 程相儒往前窜出两步,恼火停下:“你干嘛!” 冷萤笑呵呵从程相儒背上爬了下来,回头冲石番大喊:“爱哭鬼,我和儒宝陪你去吧!” 有陈尚可在场,冷萤不方便叫程相儒“蓝胖子”,于是换了个称呼,让程相儒一下子红透了脸。 朱洛夫和林霞绮尴尬地互视一眼,然后好奇地看向程相儒和冷萤,似乎很纳闷,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感情升温得这么快,连“宝”都叫上了。 令众人意外的是,石番这一次不仅没有拒绝,反而回答得非常干脆:“好啊!” 周老板见状忙道:“我也一起去吧。” 石番摇头:“不要!” 周老板愣了愣,疑惑地看向冷萤和程相儒,有些不理解,都是一起经历生死出来的,怎么还区别对待了呢? 难道,被嫌弃了? 程相儒大概猜到了石番为什么会这样,他走过去对周老板道:“周叔,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们就在车那边等我们,估计不会太久,我们就会一起回去了。” “你知道他要去哪?”周老板小声问道。 程相儒微微点头:“不是很确定,但应该差不多。” 周老板暗暗将手枪塞给程相儒:“一定注意安全。” 程相儒将枪推了回去:“周叔,有冷萤在呢,不会有事的。” 周老板更压低声音道:“担心的就是她。” 程相儒依然推辞:“周叔,不管怎样,我相信她不会害我的。” 周老板叹了口气:“唉!行吧,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们在车上等你们。” 程相儒三人暂时挥别众人,由石番带领,向着侧边一座山走去,逐渐在众人眼中化成三个黑点,并逐渐被披有积雪的松柏遮挡住身影。 “你是要去再找些虫子带回去吧?”冷萤笑呵呵地问道。 石番被猜中目的,并没表现得多意外:“没错。我不能这么空手回去,婆婆会难过会失望的。” 程相儒感到很疑惑:“你不觉得我俩知道你要去哪,很奇怪吗?” 石番摇头道:“不奇怪,那地方你俩进去过,当时我就在洞外。我同意你俩一起来,一是因为你俩知道那个地方,没必要瞒着你俩;二是因为,我知道那个老头儿不会允许我自己离开,他怕我跑了。” 程相儒此时才恍然大悟,知道石番为什么会偷偷去宾馆翻他的包,原来不是为了金剑,而是怀疑他带走了什么厉害的毒虫。 在这荒野之中,指南针失效,辨别方向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石番却仿佛能够轻易定位,竟然没走弯路,带着冷萤和程相儒直接找到了那座满是陶罐的疑冢。 或许这是他天生对毒虫的敏锐嗅觉吧?挺神奇的。 程相儒和冷萤都没有进入,只在外面等待。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石番才从洞口爬出,虽然更添疲惫,但却重新焕发了容光,也不再那么沮丧了,甚至还有点小兴奋。 看样子,他收获不少。 “回去吧!”三人踏上归途,与其他人会合,一同乘车离去,奔向下一个未知的前方。 (第一卷完) 第107章 兄妹重逢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朗朗读书声中,下课铃声“叮铃铃”响起。 “下课!” 满教室的孩子站起身,齐齐鞠躬:“老师再见!” 程以沫坐在教室最前排,她乖巧地收拾好小书包后,不喧哗、不打闹,安静地在老师指引下,与同学们排成排,有序走出校门。 她不同于其它同龄女孩,她剪短了长发,言行举止都遵守着老师的规范要求,偶尔受到同学的欺负也是不哭不闹,一有时间就认真练字和看书,每次测验都是满分,是老师眼中的好孩子,是同学们眼中的异类。 异类,注定没什么朋友,也注定活在大多数人的视线之外。 有同学觉得她孤傲,有同学觉得她古怪,有同学觉得她羞涩,却没人知道,她只是怯懦和自卑。 尤其在哥哥离开后,她独自面对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总是觉得自己在哪里都很多余。 很多次,程以沫动了逃离这里的念头,但最后每每都放弃了。 她不是怕无处可去,她只是怕哥哥回来后找不到她。 想起哥哥,程以沫倔强的嘴角会松动,清澈的目光中会攒下眼泪。 他离开好久了,有几百年那么久了呢! 哥哥会不会像爸爸那样,永远都不再回来了? 如果哥哥不回来了,那她该怎么办? 看着校门外黑压压的接娃人群,程以沫低下头,用手指勾着书包的肩带,静静地等待着。 刘姨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做的菜也很好吃,但每次放学来接她时,都是最后才到,不知是不急,还是不愿意拥挤。 这么长时间来,程以沫已经习惯了最后被老师送到门岗等着被刘姨接走,像是被遗弃的孩子。 看着身边同学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扑进长辈怀里,一路兴致勃勃地讲述着在学校的所见所闻,程以沫是真的很羡慕,但她已经不难过了。 习惯了。 这习惯,令人心疼。 但今天好像不太一样,程以沫发现很多同学都在好奇地看着她,还有人窃窃私语在讨论着她。 紧接着,她看到有人站在了他身前。她缓缓抬头,顺着修长的腿往上看,竟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在冲她微笑。 夕阳的余晖在程相儒的脸上洒下点点碎金,将他的笑容映得格外灿烂。 “哥?哥!” 程以沫没有高兴得蹦起来,也没有扑进程相儒的怀中,她昂着稚嫩的小脸,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你哭什么?”程相儒吓了一跳,翻出纸巾小心给程以沫擦眼泪,却根本擦不完。 “你是谁?”程以沫的班主任走了过来,将程以沫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程相儒。 程相儒有些尴尬:“我是沫沫的哥哥,我来接她放学。” “你等下,我要确认一下!”老师说着,掏出手机打给刘姨,待确认后,这才松出一口气,但她并没有让程相儒接走程以沫,而是道:“你能不能稍微等一下,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程相儒诧异地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妹妹的小手,静静等在一旁。 待到所有孩子都被家长接走,老师走过来板着脸对程相儒道:“我们聊聊吧。” “好。”程相儒让妹妹在旁边稍等不要离开,然后与老师走到旁边不远处。 “我听你家保姆说,你是程以沫唯一的亲人,是吗?” “是的。我爸爸妈妈走得早,只有我俩相依为命。”程相儒说的“走”,是真的“走”,但老师显然理解错了。 “程以沫这么小失去双亲,确实很不幸,很可怜。我看你年纪也不大,知道你为了抚养妹妹,也一定非常不容易。但是,你再辛苦,再忙,真的要抽出时间,多陪陪她。程以沫学习很努力,很听话,是个好孩子,但她却不像同龄孩子那么活泼,也不愿意与同学们接近,性格有些孤僻,我是真的担心她的心理健康……” 老师与程相儒聊了许久,说了很多,让程相儒越发感到对妹妹的亏欠,内心无比愧疚。 程相儒也想一直守在妹妹身边,看着她在阳光下茁壮成长,但有些事,他必须要去做。 他刚刚成年,算是大人了,苦难的经历虽然让他的心智虽然远比同龄人成熟,但他也终究还是个孩子,太多成年人的不得已,压在他身上,让他茫然失措,常常在夜里陷入迷失。 程相儒自问:我要找回爸爸,难道真的错了吗? 说是“聊聊”,其实就是班主任老师单方面的指责和建议。 程相儒时而点头、时而鞠躬感谢,卑微又怯懦。 虽然这个女人言辞犀利,不容辩驳,但程相儒知道,她是真心对程以沫好,是真的在关心程以沫,替程以沫着急,这就足够了,值得他献上最诚挚的感激。 结束对话后,程相儒回到妹妹身边,蹲下身看着妹妹:“想哥哥没有?” “想了!” “哪里想?” 程以沫指着自己的心窝口:“这里想!” “哈哈哈……”程相儒开心不已,起身拉着妹妹的小手:“今晚咱们出去吃,告诉哥哥,你想吃什么?” 小姑娘眼睛忽闪忽闪的:“火锅?” “走!那就吃火锅去!”兄妹俩走在夕阳下,踩着影子,钻进路边等候多时的一辆车里。 冷萤从前排驾驶位扭过头看向后面:“你刚刚和那个老女人聊了那么久,聊什么了?” “老女人?”程相儒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冷萤说的是程以沫的班主任老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给人起绰号,能不能别总这么难听?那是沫沫的班主任,跟我讲了些沫沫在学校的事。” 冷萤撇了撇嘴,然后瞬间换成笑脸,冲程以沫道:“你就是沫沫吧?你哥哥总提起你。哎呀,真漂亮,像个小天使一样。” 程以沫一下子就红了脸,羞涩地低下头。 冷萤回身发动车子:“兄妹重逢,肯定要吃大餐吧?去哪?” “小龙坎!”程相儒答道。 车子缓缓驶出车位,钻进车流中。 程以沫偷偷拉了拉程相儒的衣角,待程相儒将耳朵凑到她嘴边,才很小声问道:“这个姐姐是谁呀?” 冷萤听力很好,不待程相儒回答,立刻笑呵呵道:“不要叫姐姐,叫嫂子!” 程相儒的脸瞬间就红了,一直红到耳朵根。 程以沫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程相儒,眼中满是不解。 那样子好像在问:不是去找爸爸吗?怎么带回来个嫂子?哥,你骗人!你是去相亲了吧? 第108章 明日离开 程相儒知道冷萤喜欢逗他,他不知道冷萤有几分真几分假,所以对于冷萤的偶尔开车,他还真没有太放心上。 相对比较,程相儒更在意的是,冷萤到底向他隐瞒了多少。 按冷萤所说,她在与程志风一行人分开后,没隔多久,便按程志风的要求,来到程氏的坟地,给程志风挖了个坟,埋入洛书匣,而后去找到程相儒,一直形影不离地守护程相儒至今。 但程志风他们两年前去过石番生长的苗寨,还跟石番的婆婆聊了许久,当时冷萤却并不在。 当时,她在哪里? 冷萤说不想骗程相儒,回来之后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只要程相儒问起,她就会巧妙地岔开话题。 程相儒对此很是在意,他觉得,哪怕是假话,冷萤也该给个理由。 难道那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冷萤愿拼尽一切守护他,是做不了假的,人心都是肉长的,他能清晰感觉到。 但既然为了他,冷萤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还有什么秘密可以让她如此在意? 不仅仅是对冷萤生出芥蒂,程相儒对周老板也没有完全信任。 他经冷萤提醒,已经意识到,周老板在大清龙脉的地宫里,一直在藏拙。不仅是周老板,其他人也是如此,好像只有冷萤最拼命。 不谈傻了吧唧的陈尚可,朱洛夫和林霞绮就绝对不简单。 一个女人,不仅会用枪,姿势还那么标准,枪法还那么精准,隔那么远距离还能击中守墓人的腿,她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寻常的盗墓贼? 这夫妻俩既然下过那么多古墓,为什么在大清龙脉的地宫里却常常表现得像小白?他们老夫老妻的了,还那么腻歪,会不会是在故意表现出来给别人看? 这么看来,周老板和他带的这些人,都绝非善类,那么周老板应该也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程相儒让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此时眼中只有妹妹,他格外珍惜这短暂的相聚时光。 按照周老板的安排,明天下午,他们就要动身去湘西了。 本来为了赶时间,今天就该过去,但周老板说,必须要空出来一些时间,给车子做足保养和检查,把装备补充补充,也让人好好休息及调整。 石番心念婆婆,不太情愿,却也没有办法。 这孩子在东北的时候,就已经恨不能肋插双翅飞回去,但他满背包的毒虫,肯定过不了安检,别说飞,连汽车站估计都进不去。 去东北时,他就是一路蹭车,这次回湘西,他也只能跟着周老板的车走。 那么周老板说休息,他除了无效的抗议,再没一点办法。 不过即使这样,程相儒能够陪在妹妹身边的时间,却也连一个整天都没有。 程相儒看着妹妹脸上还没完全干涸的泪痕,想说实话,又不忍,心里憋得很难受。 刚见面,就说即将要再次分开? 程相儒是真的开不了口。 兄妹俩许久未见,本该有很多话要说,但此时坐在一起,却又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冷萤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说话,从蓉城聊到东北,从汽车聊到火箭,从洋娃娃聊到物种起源……她高兴时还哼两句小调,很是聒噪,但也轻易打破了车内该死的沉闷。 车子一路缓慢挤入市中心,来到步行街。 虽然现在网购已经成为主流,但步行街却依然热闹。 都市人只有在夜晚降临时,才能撕下伪装的面具,展露最真实的自己,任霓虹映衬苍白的脸颊,奋勇融进夜色,尽情放肆地享受黑暗赠予的真实生活。 夜生活,始于步行街,止于酒吧街。 所以这个时间,步行街人很多,到处都挤满了人。很多小吃都要排队,很多饭店要叫号。人类天生的食欲,促使空气中弥漫着酸甜苦辣咸,就似人生百味。 而几个小时后,所有气味儿,又将被酒精麻痹,直到天明,一切消散在路边摊的烟火气里。 从那充斥了死亡气息的地下古墓中归来,看着人间繁华,程相儒感到很不适应。 他反倒觉得,古墓内的一切都无比真实,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 或许,他本不该在这里,就应该在地底。 冷萤倒是很容易融入环境,她如飘飘蝴蝶,拉着程以沫飞舞在各个服装店和饰品店间,很豪气地用周老板给程相儒的银行卡,放肆地给程以沫买了很多好看的小衣服和小饰品,然后一股脑丢给程相儒去拎。 程相儒后来实在没法拎了,这才喝止冷萤的疯狂大购物,领着妹妹去品牌店给小姑娘买了一部手机。 小姑娘看到手机那么贵,虽然双眼放光,但还是以老师不让带手机为理由拒绝。 程相儒认真劝道:“沫沫,你要有一部手机呢。有了它,以后不管咱俩离多远,都能说上话,还能看到人呢,可方便了。” 此话一出,程相儒就后悔了。 果然,程以沫听出了这番话暗藏的意思,神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哥,咱们不找爸爸了,好吗?”程以沫眼圈通红。 程相儒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扭头跑去给手机结账,暂时逃走。 有了这么一段插曲,晚上吃火锅的时候,那满桌的肉,一点都不香了。 程相儒暗暗自责,终是最怕什么就发生了什么。好好的气氛,被他不经脑子的一句话,破坏殆尽。 冷萤倒是心大,完全不理会情绪不高的兄妹俩,在红汤里涮着肥牛、毛肚、黄喉、菌子……吃得呼哧呼哧的。 忽然,之前好像没什么胃口的程以沫,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并露出了罕见的笑脸。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哥,你啥时候走?” 程相儒怔了怔,低声答道:“明天下午。” 小姑娘悬在空中的筷子顿了顿,随后再次插进鸳鸯锅的白汤里夹起肉片:“这一次早点回来啊!” 程相儒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懂事的妹妹,缓缓笑了起来:“嗯!一定!” 晚上回到家,程以沫非赖在哥哥房间不愿走,不愿睡。她有很多很多话要一口气说给哥哥听,但其实翻来覆去也就那些事。她在学校和家里都很简单,没什么朋友,不怎么玩,除了看书就是学习,单调得像是疲于打工的成年人,懂事得令人心疼。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程以沫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均匀的呼吸声,蜷缩在床上像只小猫。 程相儒起身给妹妹盖好被子,来到房间角落,翻找出他藏在箱柜后面的五卷抄本,刻意挑出《炼体卷》,坐在台灯下,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第109章 炼体之术 这五卷抄本,程相儒都曾打开看过,他最感兴趣的,是《机关卷》和缺失了封皮的《无名卷》,而他最没在意的,便是这《炼体卷》,甚至最初翻看时,他觉得《炼体卷》里的内容太假,纯属扯淡。 怎么可能每天坚持摆那么几个姿势,就能增大力气;怎么可能每天练那么几个动作,就能增加平衡和柔韧;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让视力、听力提升,甚至拥有更加敏锐的洞察力…… 直到,遇到了冷萤。 冷萤那一身本事,都是跟着程志风一行人学的,她看似柔弱,却力气极大,速度极快,各方面表现都异于常人,简直像是个外星物种。 程相儒怀疑,冷萤那么厉害的原因,可能就在这《炼体卷》中。 翻开《炼体卷》,程相儒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名为《禅密术》的功法,内容很简单,但效果很强悍。 “益气、去乏、明目、慧聪、强身、坚韧……” 程相儒大致读了一遍,差点又不信了。 再往后看,是《五禽秘术》,一共分为五个部分,每部分都是模仿一种动物的动作,并能对应提升人体不同的能力。 “虎术”增加爆发力,“鹿术”增加速度,“熊术”增加力量,“猿术”增加敏捷,“鸟术”增加平衡。 抄本上,这五种禽戏的全部动作,都是用简笔画画出来的,还用箭头标明了全身动作方向、角度及幅度,每个动作旁都用蝇头小字标明了注意要点。 程相儒抬手挠头,越看越不理解。 怎么可能,只凭这些动作,就能提升那么多能力?闹着玩呢? 看到这里,他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贪多嚼不烂,就先把这两部分研究透了再说吧。 程相儒仔细想了想,觉得这所有能力中,提升耐力和力量应该排在第一。 有了力量,就不会被沉重的旅行包所累,遇到危险时,更可以一力降十会。 “熊术”增加力量,那就先试着练这个! 如熊形,闭炁,捏拳,如熊身侧起,左右拢脚,前后立定…… 程相儒笨拙地学着“熊术”的姿势,标不标准先不说,熊的憨态确实表现出来了。 刚巧这时,程以沫翻了个身,没摸到哥哥,惊得她猛地坐了起来。 兄妹俩四目相对,程相儒全身僵硬地保持着别扭的姿势,看起来像是在练习广场舞。 “哥,你干啥呢?”程以沫惊讶不已。 程相儒赶紧换成伸腰的姿势,扭头红脸道:“伸个懒腰。你咋醒了?” 程以沫很是困惑地看着程相儒,抬手挠了挠头,眼圈微红:“我做梦梦到你已经走了,就……” “瞎做啥噩梦,我这不是在这嘛。算了,我关灯了。你明天还要上课,赶紧睡吧。” “嗯。” 程相儒躺到床上,等了一会,待再次听到旁边妹妹的沉重呼吸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真的是好尴尬啊! 算了,现在太晚了,练《五禽秘术》确实不合适,还是试试《禅秘术》吧。 相比《五禽秘术》,《禅秘术》要简单许多,并且适用于不同场合,可站姿,可坐姿,可躺姿。 这三种姿势中,站姿效果最好,躺姿其次,坐姿垫底。 躺姿,需平躺,保持身体笔直,双腿微微分开一拳距离,头南脚北,让神庭穴、神藏穴、神阙穴三穴保持在一条直线上,双手如捧姿,却不用力,落在两胯处,手心朝向气海,微闭目…… 不知不觉,程相儒翻了个身,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程相儒便被妹妹的起床声吵醒,他坐起身,发现程以沫已经穿好了衣服,自己扎好了辫子,正在整理书包。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能够如此自立了。程相儒没觉得欣慰,只觉得心酸。 刘姨已经做好了早饭,兄妹俩快速吃完,然后一同离开家门。 今天下午程相儒就要动身去湘西了,顺利的话,一周之内肯定能回来,但实际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去东北前,他也以为最多一周就能回,谁知在那边发生了那么多事,最后竟是出去了半个多月,甚至差一点回不来。 程以沫知道今天放学后,哥哥便又已离开,一路上闷闷不乐。 程相儒拉着妹妹的小手,想要说个笑话逗妹妹开心,却发现自己压根就不会说笑话。 看来,想成为冷萤那样思维跳脱的话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程以沫的学校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走路快一些的话,也就十几分钟。 冷萤昨晚说想早上来接他们兄妹,但被程相儒拒绝了。 他想多单独陪陪妹妹,他甚至希望可以走得更久一点。 但再远的路,也有到达终点的时候。 程相儒目送几步一回头的妹妹走进校门,融入无数小学生之间,露出了慈父般的欣慰笑容,不停地抬臂挥手。 直到看不见妹妹,程相儒才放下手,回过身,抬手抹掉眼角滑下的眼泪。 “你怎么哭了?”冷萤的声音冷不丁在程相儒背后响起。 程相儒惊得跳了起来:“卧槽!你……你怎么在这?” 冷萤又戴上了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她的眼睛弯成月牙,笑呵呵道:“我都跟了你俩一路了,你难道不知道?” 程相儒这一路上,注意力都在妹妹身上,哪注意到后面还跟了条尾巴。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程相儒问道。 冷萤点头道:“收拾好了,杀虫剂也补货了,但不死水缺少材料,来不及配。如果时间能再多一些,让我多配几瓶不死水,可能还可以更踏实一点。” 程相儒无奈道:“这都已经怕来不及了,石番他婆婆的状况很糟糕,只怕熬不过这几天。” “行吧,就这样了,走吧!” “好!” 程相儒随冷萤去往附近的停车场,他回头看向学校,虽然见不到程以沫,却总觉得小姑娘应该在某扇窗户的后面,正冲他挥手告别。 他再次抬臂挥手,心中暗道:沫沫,等我回来。希望这一次,我能找到咱爸,然后我把他带回来,咱们一起生活,再不分开了! 程相儒和冷萤驱车来到仙人桥,找到周老板和石番。 周老板说,这一次轻装简行,节约时间,也减小目标,只他们四个人一起去。 四人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一同上车,驶上高速,直奔湘西而去。 第110章 甩掉尾巴 东北之行,让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带了些伤,从大清龙脉的地宫出来后,他们又几乎没怎么休息,一路长途奔袭近三千公里,耗时一天一夜,多人轮流开车,连周老板都亲自开了几个小时,几乎是人歇车不停地赶回蓉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极大的疲态。 仅仅一晚的休息,很难让他们恢复到最佳状态,甚至让他们更觉疲惫。 冷萤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她脚踩旅行包,脑袋倚着车窗,身靠椅背,每经受一次颠簸都会迷迷糊糊睁眼看看左右,然后脑袋一歪继续睡去。 程相儒坐在冷萤侧边,想以坐姿练《禅密术》,却是不知不觉地也睡着了。 坐在前面的石番倒是没什么睡意,他抱着那一包瓶瓶罐罐,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的苦大仇深,心里不停祈祷,希望婆婆可以坚持到他回去,让他能见最后一面。 最近一次通电话,石番听村里长辈说,婆婆现在频繁陷入昏迷,意识也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状态非常糟糕,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他回去。 周老板也很累,但他作为全车最年长的人,自然有他的担当。 他一路喝着红牛、抽着烟、听着节奏感强烈的电子乐,让自己的精神保持亢奋,但他的身体却不吃这一套,全身肌肉酸疼僵硬,腰椎和颈椎也不堪重负,频频用疼痛来抗议。 好在高速上使用自适应巡航可以给他减轻不少负担,要不然估计他也顶不住。 但他即使状态如此糟糕,警觉性依然不低。他注意到,从他们上高速开始,后面便有一辆黑色越野车,一直与他们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无法甩掉。 被跟踪了? 周老板皱起眉头,瞥一眼导航,决定在下一个服务区停下来,看看那辆黑色越野车里的人,到底什么来头。 他们暂时还没出蓉城地界,如果真有什么状况,喊人过来还来得及。 于是,在十几公里后,周老板靠边减速,驶进了服务区,将车停在靠边的位置,坐在车里静静等待。 然而,他等了许久,都不见那辆黑色越野车进入服务区。 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那车只是碰巧顺路? 周老板皱眉思考,微微摇头。 不对! 再怎么顺路,那车也没理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在他故意减速的时候,不仅不超车,还跟着减速。 周老板不想营造恐慌的氛围,暂时没提这件事,只在服务区短暂休息后,便继续上路了。 可当他回到高速上,却发现又有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跟在了他们的后面,也是刻意保持着距离,随他们的车速而提速和减速。 让周老板越发不安的是,当白色小轿车行驶到下一个服务区时,竟然减速进入了服务区,而那辆之前失踪的黑色越野车却再次出现,继续尾随在后。 周老板猛地意识到,他们应该是被一群很不好对付的人盯上了! 面对这种情况,周老板临危不乱,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开始进行安排。 听到周老板提到被跟踪,程相儒和冷萤都醒了过来,并在周老板结束通话后,认真听了周老板的计划,纷纷凝重点头表示同意。 在即将离开蓉城界时,周老板换了线路,开下收费站。 果然,那辆黑色越野车也跟了下来。 周老板就近绕了个圈,重新进入收费站,改道回往蓉城。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后方竟然又多出来了一辆黑色轿车,始终保持着跟随。 周老板不动声色,暗暗冷笑。 这伙人规模不小,准备得非常充分,应是有各种预案。但没关系,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到达一个服务区时,周老板将车停到卫生间对面的停车场,招呼其余人下车,若无其事地伸懒腰和抽烟。他看似在休息,实则在观察周围人群。 几乎没人看向他们这边,那么可以断定,跟踪他们的人,应该就藏在某辆车里。 无法锁定目标,便暂时没办法去对付,只能想办法金蝉脱壳。 四人进入卫生间,按照周老板在车上的安排,分别进入指定的隔间,快速换上已提前有人准备在里面的衣物,戴上鸭舌帽,低头走出,陆续钻进停在他们车旁边的一辆深棕色suv中。 待人员到齐,周老板立刻开车驶离服务区,再次回到去往湘西的线路上,直到确认身后没了尾巴,这才长长松出一口气。 终于甩掉了,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不过,他们虽然甩掉了跟踪他们的人,很多装备却留在了原来那辆车里,好在冷萤和石番是包不离身,否则会更麻烦。 “周叔,会不会是高壮那伙人?”程相儒有些担心,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真没法像周老板那样保持淡定,他一想到那伙心狠手辣的家伙杀人如喝水般毫无负担,内心就一阵阵发慌。 “现在还不好说。”周老板微微摇头:“现在咱们在跟时间赛跑,没法再耽搁了。先不管他们,你们接着休息,今晚可能要在山里开夜车了,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按照最初计划,他们在凌晨一两点钟的时候,会到达距离石番所在那个苗寨最近的县城,到时候休息整顿四到五个小时,然后在天刚亮时,走最后那段最难走的山路,预计八九点钟就能到见到石番的婆婆了。 可他们忽然被人跟踪,为了避免出现难以预料的危险,甩掉那伙不明身份的人,周老板兜了很大一圈,浪费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样一来,他们到达那个县城的时间就要到凌晨四点多了,那时候天也快亮了,根本就没时间再给他们休息。 既然如此,那便硬着头皮坚持一路不停吧,毕竟石番婆婆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周老板的规划虽然如此,但实际情况却远没这么理想。 凌晨两点多时,他们驶进了山区,本想一鼓作气走下去,但山林中伸手不见五指,还有一段必须要经过的盘山道,正贴着悬崖峭壁螺旋向上延伸,稍不注意就会开车坠进深渊,特别危险。 周老板几经纠结,最终只能无奈决定:暂时在山中休息,等天亮一些,视野好一些了,再继续赶路。 虽然春已来到,但山间夜晚的气温依旧很低。 气温越低,人就越容易上厕所。 程相儒下车跑进林子里放水,正最后抖两下准备回车里,竟忽然注意到,在前方不远处有一栋小木屋,并有微弱的亮光从门窗缝隙中溢出。 第111章 赶尸客栈 东北之行,让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带了些伤,从大清龙脉的地宫出来后,他们又几乎没怎么休息,一路长途奔袭近三千公里,耗时一天一夜,多人轮流开车,连周老板都亲自开了几个小时,几乎是人歇车不停地赶回蓉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极大的疲态。 仅仅一晚的休息,很难让他们恢复到最佳状态,甚至让他们更觉疲惫。 冷萤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她脚踩旅行包,脑袋倚着车窗,身靠椅背,每经受一次颠簸都会迷迷糊糊睁眼看看左右,然后脑袋一歪继续睡去。 程相儒坐在冷萤侧边,想以坐姿练《禅密术》,却是不知不觉地也睡着了。 坐在前面的石番倒是没什么睡意,他抱着那一包瓶瓶罐罐,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的苦大仇深,心里不停祈祷,希望婆婆可以坚持到他回去,让他能见最后一面。 最近一次通电话,石番听村里长辈说,婆婆现在频繁陷入昏迷,意识也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状态非常糟糕,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他回去。 周老板也很累,但他作为全车最年长的人,自然有他的担当。 他一路喝着红牛、抽着烟、听着节奏感强烈的电子乐,让自己的精神保持亢奋,但他的身体却不吃这一套,全身肌肉酸疼僵硬,腰椎和颈椎也不堪重负,频频用疼痛来抗议。 好在高速上使用自适应巡航可以给他减轻不少负担,要不然估计他也顶不住。 但他即使状态如此糟糕,警觉性依然不低。他注意到,从他们上高速开始,后面便有一辆黑色越野车,一直与他们保持着固定的距离,无法甩掉。 被跟踪了? 周老板皱起眉头,瞥一眼导航,决定在下一个服务区停下来,看看那辆黑色越野车里的人,到底什么来头。 他们暂时还没出蓉城地界,如果真有什么状况,喊人过来还来得及。 于是,在十几公里后,周老板靠边减速,驶进了服务区,将车停在靠边的位置,坐在车里静静等待。 然而,他等了许久,都不见那辆黑色越野车进入服务区。 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那车只是碰巧顺路? 周老板皱眉思考,微微摇头。 不对! 再怎么顺路,那车也没理由一直跟在他们后面,在他故意减速的时候,不仅不超车,还跟着减速。 周老板不想营造恐慌的氛围,暂时没提这件事,只在服务区短暂休息后,便继续上路了。 可当他回到高速上,却发现又有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跟在了他们的后面,也是刻意保持着距离,随他们的车速而提速和减速。 让周老板越发不安的是,当白色小轿车行驶到下一个服务区时,竟然减速进入了服务区,而那辆之前失踪的黑色越野车却再次出现,继续尾随在后。 周老板猛地意识到,他们应该是被一群很不好对付的人盯上了! 面对这种情况,周老板临危不乱,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开始进行安排。 听到周老板提到被跟踪,程相儒和冷萤都醒了过来,并在周老板结束通话后,认真听了周老板的计划,纷纷凝重点头表示同意。 在即将离开蓉城界时,周老板换了线路,开下收费站。 果然,那辆黑色越野车也跟了下来。 周老板就近绕了个圈,重新进入收费站,改道回往蓉城。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后方竟然又多出来了一辆黑色轿车,始终保持着跟随。 周老板不动声色,暗暗冷笑。 这伙人规模不小,准备得非常充分,应是有各种预案。但没关系,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到达一个服务区时,周老板将车停到卫生间对面的停车场,招呼其余人下车,若无其事地伸懒腰和抽烟。他看似在休息,实则在观察周围人群。 几乎没人看向他们这边,那么可以断定,跟踪他们的人,应该就藏在某辆车里。 无法锁定目标,便暂时没办法去对付,只能想办法金蝉脱壳。 四人进入卫生间,按照周老板在车上的安排,分别进入指定的隔间,快速换上已提前有人准备在里面的衣物,戴上鸭舌帽,低头走出,陆续钻进停在他们车旁边的一辆深棕色suv中。 待人员到齐,周老板立刻开车驶离服务区,再次回到去往湘西的线路上,直到确认身后没了尾巴,这才长长松出一口气。 终于甩掉了,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不过,他们虽然甩掉了跟踪他们的人,很多装备却留在了原来那辆车里,好在冷萤和石番是包不离身,否则会更麻烦。 “周叔,会不会是高壮那伙人?”程相儒有些担心,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真没法像周老板那样保持淡定,他一想到那伙心狠手辣的家伙杀人如喝水般毫无负担,内心就一阵阵发慌。 “现在还不好说。”周老板微微摇头:“现在咱们在跟时间赛跑,没法再耽搁了。先不管他们,你们接着休息,今晚可能要在山里开夜车了,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按照最初计划,他们在凌晨一两点钟的时候,会到达距离石番所在那个苗寨最近的县城,到时候休息整顿四到五个小时,然后在天刚亮时,走最后那段最难走的山路,预计八九点钟就能到见到石番的婆婆了。 可他们忽然被人跟踪,为了避免出现难以预料的危险,甩掉那伙不明身份的人,周老板兜了很大一圈,浪费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 这样一来,他们到达那个县城的时间就要到凌晨四点多了,那时候天也快亮了,根本就没时间再给他们休息。 既然如此,那便硬着头皮坚持一路不停吧,毕竟石番婆婆留给他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周老板的规划虽然如此,但实际情况却远没这么理想。 凌晨两点多时,他们驶进了山区,本想一鼓作气走下去,但山林中伸手不见五指,还有一段必须要经过的盘山道,正贴着悬崖峭壁螺旋向上延伸,稍不注意就会开车坠进深渊,特别危险。 周老板几经纠结,最终只能无奈决定:暂时在山中休息,等天亮一些,视野好一些了,再继续赶路。 虽然春已来到,但山间夜晚的气温依旧很低。 气温越低,人就越容易上厕所。 程相儒下车跑进林子里放水,正最后抖两下准备回车里,竟忽然注意到,在前方不远处有一栋小木屋,并有微弱的亮光从门窗缝隙中溢出。 第112章 婆婆走了 千岩苗寨位于一条蜿蜒的小河旁,密密麻麻的吊脚楼依山而建,层层叠叠的屋顶上,郁郁葱葱的树冠蔓延至山顶,好似连通着苍穹。 汽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缓缓驶过,惊悚地穿过狭窄的石桥,待走到山脚下时,便无路再往前走了。 石番这一路都还算安静,但随他离寨子越来越近,却越发急躁起来:“车停这里就行了,咱们走过去!” 不待周老板将车停稳,石番便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扭头顺着旁边一条扭曲向上的石板路跑了上去。 程相儒还是第一次来到这充满各种诡异传说的湘西苗寨,他看着周围美景,忽然感觉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 依山傍水的一排排吊脚楼,坐落在灰色的大块石砖上,基座下有又长又粗的许多立柱稳稳插进缓缓流淌的小河中。波光粼粼的绿色河面清澈见底,能看到各色小鱼嬉戏其中。微薄的雾气暂时还未被晨光驱散,但也不朦胧,微潮又夹带草香,富氧又清新,让人呼吸起来格外舒畅。 如此惬意又舒适的环境,竟然会催生出那么多暗黑又邪恶的传说,简直匪夷所思。 冷萤推了推有些看呆了的程相儒:“想什么呢?赶紧追啊,等会爱哭鬼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周老板跑去打开后备箱,习惯性地想取旅行包,却看到里面塞的都是好烟好酒,顿时愣住了。 差点忘了,他们的装备在上一辆车里,这辆车是紧急换过来的。 周老板犹豫片刻,拎了几条好烟,又搬出来一箱好酒,冲程相儒道:“小程,来帮忙。” “来了!”程相儒从美景中收回目光,跑到车后帮忙搬东西。 第一次到人家地盘上,不管为的是什么事,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这好烟好酒不能白带,得体现价值、发挥作用。 三人沿着潮湿的石板路,拾级而上,抬头望去,石阶扭曲延伸向上,分出的每一条岔路都通向一户人家。 漫长的年月,将石板侵蚀得坑坑洼洼,有些地方还有点硌脚,石板上沾湿晨露,踩着有些湿滑。 冷萤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惬意又淳朴的环境,一边走一边哼起了歌。 “小背篓,圆溜溜,小时候妈妈把我丢下了吊脚楼……” 周老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你要唱,就好好唱,别把挺温馨的一个歌唱得这么吓人,好不好?” “我乐意!略略略……”冷萤扮了个鬼脸,继续哼唱,把歌词改得一塌糊涂。 周老板无奈,只当听不见,拎着烟酒继续往上走。 三人越走越感到奇怪,怎么这一路一个人都没看到? 再走着走着,他们隐约听到了吵杂人声。 在绕过一个弯路后,他们看到,前方几十米远的位置,竟然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聚满了人。 “该不会是正好碰上他们赶早集吧?”程相儒皱眉嘀咕着:“又不太像。怎么都聚在那一栋房子门口啊?” 冷萤这时不唱歌了,她紧锁着眉头:“那栋该不会是石番家吧?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老板似乎也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脸色大变,忙加快脚步带头向前跑去。 三人来到人群附近,立刻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虽然当地人也都没几个穿苗族特色服装的,大多都是普通衣物,但毕竟这个寨子相对封闭,程相儒他们三个还是一眼就能被认出来是外地人。 “麻烦让一下,谢谢。”周老板想往里挤,却被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给挡住了去路。 “你们是干什么的?”有人板着脸冷声斥问。 程相儒上前道:“我们是石番的朋友,听说石番的婆婆生病了,专门过来探望的。” 那几个壮汉面色稍缓,彼此用目光交流过意见后,才向左右让开。 程相儒他们猜得没错,旁边这栋吊脚楼,正是石番家。 前面的人听到程相儒三人是石番的朋友,纷纷让开路。 刚进入这栋吊脚楼的大门,程相儒便闻到一股非常奇怪的气味儿,有点像不死水,但夹杂的不是尸臭味儿,而是中草药用水煎过的气味儿,谈不上好闻,但也不难闻。 果然,就在不远处,程相儒看到有一个小壶在一个小炉子上,向外冒着缕缕白雾,但炉子里的火好像已经熄灭,不见火光,只剩余温。 “应该在楼上!”周老板示意程相儒将烟酒先放到旁边的木桌上。 程相儒点头,放好东西后,与周老板和冷萤前后爬到楼上。 上一层房间不大,却挤了比下面还多的人,石番半跪在床边,正“呜呜”哭着,旁边的人都扭头看向别处,不忍去看。 程相儒见此情景,心里“咯噔”就是一下。 难道,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 程相儒走到石番旁边,却见一个形如枯槁的老妇人,微微侧头躺在床上,伸出枯柴似的手,被石番紧紧攥着,她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声音实在太小了,即使石番就在旁边,也没能听到。 看样子,石番的婆婆还在,但应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看她那眼窝深陷、全身皱皮、气息微弱的样子,程相儒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眼圈也微微泛红。 “石番,你婆婆好像有话要跟你说。”程相儒轻轻推了推石番的后背,小声提醒。 石番抬头看向婆婆,抬臂用袖口抹掉眼泪,起身将耳朵凑到婆婆嘴边,很努力去听,却只听到婆婆翻来覆去地只说三个字:“好好的……好好的……” 眼泪再次决堤,石番感觉自己有些站不住了,只想跪倒在婆婆床畔:“婆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 忽然,石番感觉婆婆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他吓了一跳,抬头去看,竟看到婆婆瞪大了之前差点要闭合的双眼,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盯着石番身后。 石番惊愕地顺着婆婆目光往后看,正看到不知所措的程相儒。 “找到他……找到……” 婆婆似乎用尽最后力气,嘶哑着说出这么一句怪异的话,然后便没了声音、没了气息、没了心跳,最终瞳孔涣散,彻底失去了全部生命力。 “婆婆!”石番扑倒在婆婆身上,撕心裂肺地大吼,抽噎得几乎无法呼吸。 第113章 灵堂守夜 石番的婆婆就这样走了。 在大哭了一场之后,石番竟然平静了下来,配合着寨子里的一些长辈,笨拙却又格外认真地为婆婆操办丧事。 婆婆临终前看着程相儒,让石番“找到他”,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死亡降临前那一瞬意识混乱的表现。 但程相儒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那其中一定另有深意。 这一趟匆忙而来,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跟石番的婆婆说上,这实在有些遗憾。 那么,两年前的那个下午,石番的婆婆究竟和程志风聊了些什么,也就只有程志风知道了。可如果能找到了程志风,他们的谈话内容,便也没那么重要了。 程相儒很失落,但也没有办法。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没人能阻挡。 于是,程相儒和周老板商量过后,决定在这边先陪石番办丧事,期间再试着打探消息。如果实在没什么收获,那就只能等丧事过后就返程。 至于有关程志风去向的线索,只能通过其他途径去打探了。 在灵堂前,石番看着摇曳烛光中婆婆的遗像,跪在软垫上,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 有人过来跟程相儒说,让程相儒带着石番先去歇歇,再这么跪下去,可受不了。 程相儒点头,走过去跪在石番旁边,小声劝道:“去歇歇吧,你这样,婆婆见了会心疼的。” 石番缓缓扭过头,疲惫的脸上,淌着两行清泪:“我……没婆婆了啊。” 程相儒感受不到石番此时的心情,他在很小时,就带着妹妹艰难地生活着,虽然同村的一些长辈对他们兄妹还算照顾,但跟亲人相比,终究还是差了很多,感情不深。 他见过同村的老人去世,也参加过几次丧事,但只顾着带妹妹狼吞虎咽挑肉吃,眼泪都不曾因此流过。 所以,他不知道失去至亲的感受是什么样的,但他知道,一定是超出想象的难受。 石番这一天下来,想哭的时候都是躲着人,他憋得很痛苦,此时终于不受控制地掉泪,没有大哭大闹,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很轻微,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擦不干。 难过的,不仅是石番,寨子里大多数人都掉过眼泪,就连陪着石番一起守灵的几个小伙子,也都哭过。 石番的婆婆是寨子里唯一一位巫医,生前帮助过很多人,治好过无数病,驱散过无数邪,像是一尊稳稳镇着千岩苗寨的守护神。 而如此,这尊守护神仙去,千岩苗寨再没了守护神。 程相儒听到过有人窃窃私语,讨论着石番是否能够接替他婆婆,负责起整个寨子的病患伤痛。 几乎每个人都对此感到不乐观,毕竟男巫的法力远比不上女巫,再加上石番年纪还小,跟他婆婆学到的本事还很有限,根本没法让人放心仰仗。 有人担心,寨子没巫医保护,会不会有其他寨子的人跑来仗势欺人。 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说是现在已经什么时代了,那么原始野蛮的事没可能发生。现在最该担心的是,以后生病了,该找谁看。 县城虽然有医院,但是在距离寨子太远,并且医药费太贵,远没有自己寨子里有巫医更让人踏实。 而且,县城的医院要么打针,要么吃药,如果还治不好就要动刀,远没有蛊虫和符水来得踏实…… 石番的婆婆离世,不仅仅是石番一个人伤心,整个寨子都跟着难过和不舍,不过更多的,却是不安。 整个千岩苗寨,都被一层惶恐的浓雾笼罩着,气氛前所未有的压抑。 此时夜已深,周老板因为开了一路车,没合过眼,白天又跟着忙碌,实在顶不住了,已经借住在寨中一户人家休息,并尝试打探消息。 灵堂前,除了寨子里的几个年轻小伙子轮流过来照看,便只有程相儒和冷萤在陪着石番守灵。 这个季节的后半夜,气温还是很低的,虽然比不过东北,不至于零下二三十度,但潮湿的寒冷也很难令人吃得消。 程相儒待石番沉默着流了好一会眼泪,见石番情绪逐渐恢复平静,才去扶石番起身。 或许是因为跪得太久了,石番双腿已经麻得没了知觉,根本站不起来。 于是,程相儒让石番先躺下,伸直腿,由他帮石番推揉活血。 冷萤这时走了过来,蹲在石番旁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程相儒:“婆婆临终前,让爱哭鬼‘找到你’,什么意思啊?” 程相儒觉得现在不是问这事的时候,况且他也确实回答不上来,于是用眼神示意冷萤先不要聊这些。 冷萤好奇问道:“我问你话呢,你一个劲儿冲我抛媚眼干嘛?这场合不合适吧?” 程相儒差点一个不稳坐地上,他白了冷萤一眼,有些郁闷。 这怎么能算是抛媚眼呢?你家抛媚眼是这样抛的啊? 石番被程相儒推揉几番,腿上的麻痹感消失了不少,终于能够站起来了。 有两个小伙子走了过来,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话,应该用的是苗语,程相儒听不懂。 石番也叽里呱啦地回了几句,频频摇头,语气很坚决。 程相儒大概能猜到,那两个小伙子应该是好心建议石番去休息休息,石番并不同意。 那两个小伙子见石番不听劝,在又试着劝了几番后,最终摇着头走了,让偌大的灵堂内,只剩下程相儒三人,守着婆婆的尸体和遗像,维持着灯烛不灭,也保证香火不停。 冷萤给石番找来一个椅子,让石番坐着休息。 石番坐下,低垂着头,一声不吭,像个蜡像。 程相儒有些乏了,他打了个哈欠,对冷萤道:“你睡一会吧。” 冷萤摇头道:“我没事,倒是你,我感觉你好像有些受不了了,要不你睡会吧。” 程相儒没客气:“行吧,那我睡一小时,你盯着点石番,一会换你睡。” 程相儒找来三张椅子拼在一起,躺到上面,蜷缩着腿,侧着身,枕着胳膊。 这个姿势不好受,他一开始还有些睡不着,但很快倦意袭来,他的意识逐渐恍惚,终于即将进入睡眠。 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中年男人火急火燎地跑进了灵堂,径直冲到石番面前,慌得好似被恶鬼追赶。 那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阿番!不好了!出事了!” 第114章 落花洞女 来人四十多岁,身材偏瘦,皮肤黝黑,头上扣着苗族特有的那种圆缸式的黑色围巾帽,他脸上都是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吐出一团团白色雾气。 石番面色憔悴,因为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又跪了那么久,身子骨有点虚,状态很糟糕。 但他看清来人后,还是努力振作了起来:“强叔,怎么了?你别着急,慢慢说。” 强叔急得直跺脚:“阿番啊,你快去看看吧,你朵儿姐出事了!” 石番怔了怔:“朵儿姐怎么了?” 强叔看样子是真的急了,只道“边走边说”,便强行将石番往外拉。 石番还在守灵呢,哪能就这么被拉走,只能用力挣脱:“强叔,你冷静一下。我现在是真的走不开,朵儿姐到底怎么了,你先说啊。” 强叔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长叹一口气,两行热泪就流了下来。 冷萤搬了张藤椅过来,让强叔先坐下歇息。 强叔重重坐下,双手捂脸,似是很痛苦。 石番应是第一次见到强叔这样的表现,也明显有些慌了,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 程相儒急道:“赶紧打电话,先喊两个人过来,看情况再决定是不是要人替你守灵堂。” “对对对!”石番忙掏出手机,走到一旁打电话去了。 待石番回来,强叔的情绪已经稍稍平静了下来,眼泪却无法止住:“阿番啊,你朵儿姐只怕过不了这一劫了!” 石番惊得瞪圆了眼睛:“到底怎么了啊?” “唉!是这么回事……” 强叔的女儿阿朵,今天下午参加完白事宴后,与两个朋友一同去了趟十公里外的平冲寨。 待他们回来之后,阿朵就躲进了自己的屋里,一直没出来。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阿朵无论家人怎么喊,只当听不到,始终闷在屋里一点反应都没有,门还被反锁了。 家人以为阿朵是累了,在睡觉,就先没再催她。 但就在刚刚,在这么晚的时间,与阿朵同行的一个人到访,问强叔,阿朵有没有好一些。 强叔立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急忙找到备用钥匙开了门,却见阿朵坐在桌前,正面对镜子梳头,还一边梳头一边掩嘴笑。 强叔恼火地又唤了几声,阿朵终于回过身,却把强叔吓了一跳。 阿朵脸上擦着厚厚的粉,嘴唇上涂了厚厚的口红,眼睛周围是一层层五颜六色的眼影,妆画得像鬼一样。 她一边自我欣赏地梳着长发,一边笑着问强叔:“我美吗?” 强叔上前去抢下阿朵的梳子,正要叱骂,却见阿朵猛地扑了过来,疯了一样抢回梳子,然后继续对着镜子梳头发,任强叔再怎么喊她,都不再回应…… 程相儒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觉得阿朵应该是中了邪。他没想到,实际可能出现的情况,远比他想的要糟糕一百倍。 石番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身子微微摇晃:“强叔,有没有问过跟朵儿姐一起去平冲寨的人,朵儿姐是不是经过了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比如……”他犹豫了好一会,才继续道:“地洞、山洞之类的?” 强叔猛地一拍大腿:“说的就是这个事啊……” 据同行人所说,在他们返程的时候,阿朵独自去找茅厕解手,他们等了好一会不见阿朵回来,有些担心,就跑去找。 可是,茅厕里没人,阿朵不知去向。 眼看着天色渐黑,众人大急,分头去找,最后竟在一口枯井旁找到了阿朵。 当时阿朵坐在井边,正在梳头,见人来了也不理,脸上始终挂着自我欣赏的笑容,格外瘆人…… “井?”石番惊呼出声。 程相儒听得一头雾水:“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井怎么了?” 冷萤在一旁道:“落花洞女的传说,你没听说过吗?” “就是祭祀山神的神女吗?” “不是,完全两回事。” 冷萤见程相儒完全不懂,将程相儒拉到一旁,像老师一样认真讲解。 落花洞女,是指没有婚配且容颜姣好的处子,在适婚的年龄仍找不到心上人,于是暗暗将自己许配给了神。 既然已经成了神的未婚妻,那便不能再食人间烟火,同时要让自己保持干净和美丽,等神选好了日子,便婚嫁给神做妻子。 当然,这么说可能比较唯美,而实际情况却是,这些所谓“被神选中”的女子,在经过住有“神”的山洞或者地洞后,便如中邪一样,每日不吃不喝不睡,只不停给自己梳妆打扮,等待“过门”,熬不过几天便会死去。 传说这些女子都是在经过山洞或地洞时才被神选中,并且落泪时会伴有花瓣或树叶飘落,所有便有了“落花洞女”这么一个名字。 看似唯美的名字下,却是血性又残忍的恐怖传说,甚至其下可能掩藏了许多罪恶。 以目前强叔描绘的情况来看,阿朵满足了“落花洞女”的所有条件和表现,那么阿朵的结局很有可能将十分凄惨。 “难道就没有办法吗?”程相儒觉得这种事简直匪夷所思:“就算真有神吧,也不能随便就这么把人命给要了啊!哪个女孩不是父母辛辛苦苦养大的?太残忍了!” 冷萤道:“当然有办法了。只要让洞女赶紧结婚,算是被玷污了身子,神便不会要了,自然也没事了。” 程相儒吓了一跳:“这么草率的吗?” 但他想了想,微微颔首道:“不过这么说的话,总算是有办法解决,那就还好……” “你想什么呢?”冷萤抬手用指关节敲了一下程相儒的额头:“你愿意嫁,也得有人敢娶啊。谁敢跟神抢女人?不想活了吧!” 程相儒若有所思:“确实。” 这时,有两个年轻人急冲冲走进灵堂。 石番去向那两个人简单交代了一下,便同强叔出了门,应是去看阿朵了。 冷萤推了推程相儒,小声催促:“走走走,去瞧瞧,看热闹去。” 程相儒有些恼火:“人家都急成什么样了,你怎么……” “说错了。”冷萤连忙改口:“帮忙去!” 程相儒一脸认同,郑重点头,转身往门外追去,他边跑边想:被神选中的女人,得长多么好看啊?可得赶紧瞅瞅去! 第115章 急请苗鼓 强叔家离石番家有些远,位于村头。 在这漆黑的夜里,踏着湿滑的石板路,疾行在一排排吊脚楼和苍翠草木之间,让程相儒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庞大地宫的甬道上。 他也说不出为什么,明明很惊悚的气氛,他却感到激动、紧张以及兴奋,他心中有很强的期待感,但他又说不出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难道是在期待落花洞女的容颜? 可能是,但绝对不仅于此。 四人一路近乎小跑了几分钟,抬头看到阴暗的前方出现一团光亮,知道那里便是强叔家,于是更加快速度。 程相儒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修炼《禅密术》使体能得到优化,这一路跑下来,不仅没有感到疲惫,反而觉得浑身还有使不完的力气。 终于到达强叔家,程相儒看到屋里站着好几个人,正围在一个房间的门口。 “阿番来了!”有人惊喜喊道。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满是期待地看向石番,但他们的目光中,除了期待,更多的是担忧。 石番的婆婆今早刚去世,下午寨子里就出现这样的事,这实在巧合得像极了阴谋。 如果真的是有人在故意害阿朵,那人便一定没有将石番放在眼里,恐怕石番根本就没有破解这邪术的能力。 可如果不是阴谋,是真的应了落花洞女的恐怖传说,情况岂不是更糟糕? 程相儒和冷萤也想跟进去,却被人挡在了屋外。 程相儒透过人群间的缝隙往里看,看到一个身穿苗族盛装的女子,正背对着房门,一下下地抬手梳着头,动作轻缓有温柔,十分诡异,看得他不寒而栗。 “朵儿姐,你看看我,我是阿番啊!”石番走到阿朵旁边,焦急呼唤。 然而,阿朵就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对着镜子梳头,嘴里哼着奇怪的音调。 “阿朵!你快看看,是阿番来了啊!”强叔急得大叫,却依然无法引起阿朵一丝兴趣。 冷萤趁着旁边的人不注意,猛地从缝隙间钻了进去,随手掏出一个铁盒子,从中取出三根醒魂香,并快速点燃。 强叔不知冷萤要干嘛,伸手就要将冷萤拦下。 可就在冷萤将醒魂香凑到阿朵面前时,阿朵忽然有了反应,竟然放下了手中的梳子,缓缓转过头来。 强叔见状,停了下来,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冷萤,一脸不可置信。 程相儒见状,也学冷萤的样子,猛地推开前面的人冲进屋内,正看到阿朵扭头看过来,顿时惊得他差点又退回去。 阿朵的本来样貌已经无法辨识,她此时满脸厚厚的粉,随她扭头的动作簌簌掉落;她的红嘴唇上是厚厚的唇膏,并且涂抹得非常不均匀,有一处竟然还沾了一大块掉落的唇膏,像是血块,触目惊心;最恐怖的,是她涂的眼影,各种颜色都有,花花绿绿的像是个面罩,扣住她半张脸,只让她露出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这……哪还有一丁点活人的模样? 石番的见到阿朵那张脸时,比程相儒的反应还大,竟是惊叫着退后了两步,令外面围观的一些人暗暗摇头。 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程相儒见冷萤还算镇定,心下暗暗佩服。 果然还得是见多识广,胆量终究是练出来的。 估计冷萤在古墓中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阿朵这张脸对她来说并没多少杀伤力? 谁知程相儒正想着,却见冷萤一步步退到了他旁边,并还在一步步缓缓往后退。他扭头看冷萤,却见冷萤紧闭着双眼,嘴里嘀嘀咕咕的好像在念着经咒。 “你这……”程相儒扶住差点撞到墙的冷萤。 冷萤睫毛微颤地小声道:“太丑了,不堪入目啊!我的眼睛快被辣瞎了。” 好吧,看样子她不是被吓的,是被恶心成了这样。 “那你嘀咕什么呢?” “我让她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石番这时已经缓了过来,他咬牙道:“强叔,你盯着点阿朵姐,我马上回来。” 强叔急问:“你去哪?” “请鼓!”丢下这两个字,石番便跑了出去。 程相儒和冷萤对视一眼,觉得留在这里实在尴尬,于是在冷萤将醒魂香交给强叔后,两人也追了出去。 可是当两人来到房外时,已经不见了石番的踪影。 程相儒问:“他刚才说的是啥?” 冷萤反问道:“请鼓啊。你不知道?” “请什么鼓?什么意思啊?” “这里是湘西,肯定请的是苗鼓啊!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正好,我知道,你听我给你说道说道……” 苗鼓在苗族是全族供奉的圣物,每逢重大节日或遭遇天灾人祸,族中巫师都会启动法事,请出圣鼓,并挑出族内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舞动双槌击打鼓面,族人随着鼓声起舞,用以祈福或祈神庇护。 传说中,苗鼓的鼓面取自上古魔兽的皮,鼓体取自上古神树主体,依附了族内无数英灵。鼓声一响,诸神来访,是当之无愧的神器。 程相儒感到震撼:“真的假的?” 冷萤没好气道:“都跟你说了,是传说,你还问我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不是傻?” “我……”程相儒无言以对。 这时,石板路上方拐弯处,有亮光冒出,竟是石番背着一件大鼓,像个龟丞相,一路弯着腰跑了下来,快速钻进强叔家中。 “我需要有人帮我敲鼓,要力气大的!”石番将背后的大鼓小心放到桌子上。 冷萤上前道:“我来吧!” 有人道:“小姑娘就算了,还不如让那个小伙子来。” 有人道:“姑娘啊,你就别添乱了,好吗?” 还有人道:“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吗?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 冷萤一声不吭地走上前,冲石番伸出手。 石番知道冷萤的本事,毫不犹豫地将鼓槌交给冷萤。 冷萤来到苗鼓边,稍稍顿了一下,随后挥起右手,将鼓槌重重敲在鼓面上。 只听震耳欲聋一声“咚”,整个房子都好像在发颤。所有人都被震懵了,一个个张大了嘴,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冷萤冷笑道:“就喜欢你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爱哭鬼,我接下来怎么敲?” “一秒一下,左右手交替,我没说停千万不要停。”石番脱掉外套,不知从哪取出来一张符纸,手里还抓了一把糯米,微微下蹲,似已做好了准备。 “好嘞!”冷萤也拉起袖口,双臂高高举起,轮流用力下捶。 “咚……咚……” 鼓声如雷鸣,撕裂夜的静谧,向着遥远天穹和四面八方传去,经久不息,密集如雨。 第116章 鼓舞镇魂 冷萤挥舞鼓槌,一下下敲击鼓面,鼓声如巨兽奔腾,每一声都仿若响在人心深处,有节奏地操控着心跳,带来最原始的震撼。 鼓槌带着残影,流苏翻飞起舞,鼓声阵阵,似沙场的嘶吼,似地底的咆哮,似巨兽的狂欢,似远古的呼唤。 冷萤随着鼓声的节奏摆动,人鼓合一,融为一体。 石番岔开双腿,呈半蹲的姿势,双臂架在膝盖上,交错踏步,以最原始的舞姿,站在阿朵一侧,以最凌厉的目光,凝视着阿朵。 片刻后,阿朵缓缓扭过头,神情呆滞地看向石番,肩头随着鼓点节奏微微颤动,好似身心被猛烈的鼓声感染,也好似灵魂被震撼。 “哈!” 石番怒吼一声,微微躬身站起,开始绕着阿朵跳圈,舞姿笨拙,却与鼓声完美契合。 房间内的强叔也退出门去,将空间全部让给石番。 石番一边跳动,一边将手中糯米抛洒向阿朵,口中有节奏地念着苗语秘咒。 让人备受震撼的是,那些由石番抛洒出的糯米,落在阿朵身上时,竟然有丝丝白烟冒出,好似带着高温,在灼烧着看不见的污秽之物。 阿朵面露痛苦之色,但她始终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绳索束缚住,只能徒劳地扭动身子,从喉咙间挤出“嘶嘶”声响,配上她脸上那浓厚又诡异的妆容,格外惊悚。 石番不知绕了几圈,才将手中那一把糯米撒尽。 他来到阿朵面前,双指夹着符纸,低声不知念叨了些什么,忽见他双眼瞪圆,“啪”地一下将符纸抵在了阿朵的额头上。 阿朵仰头一声惨叫,而后身子如烂泥般瘫软,再无力气支撑,竟双眼一闭,向下滑倒。 石番忙上前一步,将阿朵扶住,并回头冲冷萤大喊:“可以了!” 冷萤从沉浸状态中醒来,她意犹未尽地看了看手中鼓槌,又轻轻敲了一下鼓皮,这才放下鼓槌退到一旁。 强叔赶紧冲进屋内:“阿番,这样就可以了吗?” 石番摇头道:“应该还不行,只是暂时给她镇住了魂,想要完全治好她,还得从根源上着手。” 这时,有个面色苍白且行动迟缓的妇人被搀扶着走了过来,一见到昏迷在石番怀中的阿朵,哀嚎一声,眼泪止不住地开始往外流,身体摇摇欲倒。 石番面露不忍,如发誓般劝道:“强婶,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朵儿姐的。” 强婶一边抹泪一边哽咽道:“阿番,龙婶走了,我们真的就只能靠你了啊。阿朵她命怎么就这么不好,偏偏在龙婶走这天,遇到这样的事。” 石番想到婆婆的辞世,眼圈立刻就红了,但他倔强地忍住了眼泪,正如他白天时那样。 冷萤敲出的鼓声实在太猛烈,惊醒了整个寨子的人。 强叔家门外,不知何时已经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 石番叮嘱强叔和强婶想办法喂些清水给阿朵,然后便离开了,说是要回去查些东西,看看有没有真正的破解之法。 此时,外面的那些人看向石番的眼神都变了,除了同情之外,更添了敬畏。 或许,那个曾一直在龙婆庇护下的孩子,在这短短一天间,忽然就长大了。 可是,成长哪是一朝一夕的事? 当石番决定独自去东北寻找金剑,踏入苗疆禁地寻找毒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在为自己吐丝为茧。 而当龙婆在他怀中去世那一刻,茧破了,蝶也该成了。 冷萤看石番一路沉默不语,在众人凝视中离去,于是冲程相儒使了个眼色,扛起苗鼓,也快速跟了过去,一路高昂着头,像是刚获得了战争胜利的勇士。 程相儒也赶紧跟了过去,却被旁边的人指指点点,都在小声讨论着他,说什么这么大个男人,还让女子扛着鼓,实在太不像话。 程相儒很郁闷,快步追上冷萤:“我来扛吧。” 冷萤笑呵呵道:“没事,不沉。” 程相儒不由分说,抢过苗鼓,却被压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但他咬牙撑住了,表情故作轻松:“果然不沉。” 这不是沉不沉的事,而是关乎一个男人的尊严啊! 石番带着冷萤和程相儒,先将苗鼓送回寨中鼓庙,给苗鼓和庙内的一些牌位烧香祭拜,恭敬表示了感谢,才退出来。 此时正是夜深时,本该万籁俱寂的千岩苗寨灯火通明,所有人都目睹了龙婆离世后出现在寨中的第一件祸事,也都见证了石番的成长,都为龙婆感到欣慰,也消减了对寨子的担忧。 但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懂,想筑起坚毅的脸庞,得将多少欢乐和无忧埋葬。 石番回到灵堂,对两位替他守灵的人表示感谢,并劝他们先回去休息。随后,他给婆婆点燃三炷香,换上新的烛灯,然后上了楼,去往婆婆的房间。 冷萤好奇地想要跟上去瞧瞧,却被程相儒拉住。 “别去打扰了,咱俩在这里替他守灵吧。”程相儒劝道。 冷萤微微点头:“行吧,咱俩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程相儒嘴角抽了抽,对冷萤这动不动就调戏他的行为,还有些不适应,但他已经知道了反击。 他抬手指了指龙婆的灵柩:“不,是三人世界。” 冷萤看向龙婆遗体,恭敬地鞠了三躬,低声道:“婆婆,我家男人不懂事,他不是有心开您玩笑,勿怪,勿怪!” 程相儒:“……” 真是防不胜防啊! 从回到灵堂一直到天亮,石番每隔一小时下来一趟给婆婆续香,除此之外,便一直都在楼上查找着救治阿朵的方法。 天亮时,石番拖着疲惫的身子下来了,他重重坐在藤椅上,表情木然,似是精神遭受到了打击。 程相儒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听到响声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看到石番那样子,忙过去询问:“找到办法了吗?” 石番疲惫摇头:“找遍了婆婆留给我的那些笔记,没有任何一条跟落花洞女相关。” 说着,他双手抓着头发,低垂下头,很是痛苦地低吼:“我真没用!如果婆婆在,她一定有办法!” 程相儒好心劝道:“你别这么自责,说不定落花洞女只是个传说而已,你婆婆说不定也没遇到过,就算她还在,也不一定能破解的了。” 石番猛地抬起头:“你刚刚说啥?” 程相儒吓了一跳:“我的意思不是说你婆婆解不了,是说……哎呀,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啊。” 石番忙摆手:“不是这句,是前面那句。” “你别这么自责?” “后面那句!” “说不定落花洞女只是个传说……” “就这句!”石番站了起来,咬牙道:“我怀疑我被带偏了。如果,根本就没有什么落花洞女,那么,朵儿姐只可能遇到两种情况。” 冷萤凑过来好奇询问:“哪两种情况?” 石番竖起两根手指:“中蛊,或者,中邪!” 第117章 上门提亲 石番说,如果阿朵是中蛊,那就好解决了。 他从小跟婆婆学习蛊术,最擅长的就是驱使蛊虫救人治病。 这趟东北之行,虽然他带的那些毒虫都损耗殆尽,但他从那座疑冢内找到了许多珍贵的毒虫,都是曾听婆婆提过但未见过的珍稀品种,正好可以拿来用。 可是,以阿朵的种种表现来看,她中蛊的可能性不大。 苗疆地处深山,毒虫猛兽极多,苗疆最原始的秘术,便是蛊术。 蛊术施法的载体是蛊虫,蛊虫是将各种毒虫养在同一个陶罐内,最终活下来的剧毒之物,才算是“蛊”。 中了蛊术的人,大多都是身体上出现异常表现,都是由蛊虫作祟引起。 比如排泄物出现大量结石,身体局部位置异常肿大,幻视幻听,体内出血等。 但阿朵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很明显是精神上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行为虽然异常,但有条理,并不太像中蛊。 除非,她中的是那种可破坏神经和大脑的蛊虫,身体受到了无法逆转的巨大损伤。 如果真是那样,只怕是大罗金仙降世,也很难将她治愈,最好的结果,也是只能保住一条命,但她会成为一个废人,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阿朵如果真的是遭受到如此严重的蛊术伤害,肯定需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可能这么快就有如此颠覆性的变化。 综合以上来分析,利用排除法可以初步判断,阿朵应该是中邪了。 苗族在历史上经历过多次与汉族的大融合,从汉族传过来的巫傩邪术,被他们吸收并转化成了神术,为族中巫师所用。 现在人们常提“巫蛊”,其中“蛊”指的是蛊术,而“巫”便是巫傩之术。 如果阿朵真的是中邪,那就有些麻烦了。 好的一点是,巫傩之术只要找对方法,就能破解,可以让阿朵逐渐恢复如初;但坏的一点是,石番根本就不太懂巫傩之术,婆婆没怎么教过他。 “我当初为什么那么贪玩?我应该好好跟婆婆学巫术,这样就能救朵儿姐了!”石番又悔又恨,显得很痛苦。 程相儒小声道:“如果是中邪,或许我可以试试。” 石番猛地抬起头,惊愕道:“你刚刚说什么?” 程相儒重复道:“如果是中邪,或许我可以试试。” 在程志风留下的那五卷抄本中,有一卷名为《驱邪卷》,那里面记录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邪术,并且都记录了破解方法。他没用过,没什么自信,所以他才说可以试试,但不敢打包票。 冷萤显得比石番还诧异:“你还会这个?” 在东北时,冷萤亲眼见到了程相儒破解各种机关的手段,她以为那就是程志风教给程相儒的全部,她是真没想到,程相儒竟然还会邪术。 程相儒不是很自信,声音弱弱地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那我就可以试试。” 石番对程相儒也多少有些怀疑,但他没说破,而是正色道:“当务之急,咱们是要先赶紧确认朵儿姐到底是中邪还是中蛊,这样才能对症下药。” “有什么判断方法吗?”冷萤急问。 石番道:“如果是中蛊,判断起来会相对容易一些。需要对她的身体进行细致检查,看皮肤下有没有移动的硬块、身体各处有没有出现虫卵、屎尿是否正常……” 他列举了很多种可能,但基本判断原则一致,那就是寻找与毒虫相关的异常。 这个检查过程很麻烦,需要足够长的独处时间,也需要查看身体各处,在场三人中,只有冷萤可以去做。 苗族比较保守,对女性名誉看得极重。如果阿朵还没出嫁,身子就被人看光,那她这辈子都会被人嫌弃,可没法做人了。 但如果同是女性,那便没事了。 冷萤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于是郑重道:“这事我来做吧,我很细心,一定会仔仔细细检查的,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 程相儒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如果发现异常,你可千万别冲动,不要动手,一定要把情况告诉石番,让他用蛊术去解决。” 以冷萤那种行事粗暴的风格,程相儒还真担心,如果冷萤发现了什么情况,会直接把人家给活剖了。 冷萤猜到了程相儒在担心什么,抛给程相儒一个白眼,没接话。 正此时,有敲门声忽然响起。 程相儒三人停止探讨,扭曲去看,却见周老板和几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石番急忙起身走过去跪在婆婆灵柩一侧,来人除了周老板是鞠躬,其他人都跪下去磕头行礼,石番叩头回礼。 “你们一夜没睡,去歇歇吧。”有名长辈柔声劝道。 石番昨晚动用苗鼓给阿朵镇魂的事,整个寨子的人都知道,所以此时长辈们看到石番那挂着两个黑眼圈的疲惫模样,知道石番回了灵堂也一点都没休息,对他都打从心底里心疼。 “我们想去看看朵儿姐,灵堂这边……” “你放心去吧,这边有我们盯着,不会有事的。” “谢谢!”石番郑重鞠躬,然后便快步向外跑去,程相儒和冷萤也赶紧往外追。 周老板招手唤道:“小程,你们去哪?” 程相儒头也不回地道:“周叔,回来再跟你细说。” 周老板几大步追了出去,却见三个年轻人都已经跑出去老远。他犹豫片刻,又回到了灵堂里,找了张椅子坐下,静静听面前那些人聊天,期待从中能够捕捉到有用的线索。 程相儒三人再次来到阿朵家时,发现里面出现了几张陌生面孔。 此时,强叔正在招待那几个陌生人,强婶不在,应该是在照顾阿朵。 那几人看到程相儒和冷萤时,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外地人。最后,他们将目光集中在了石番身上,表情都显得有点不自然,但都挤出来了微笑,看样子是认识石番。 经强叔介绍,程相儒才知道,这几人都是平冲寨的人。而平冲寨,正是阿朵昨天去过的那个距离千岩苗寨十公里远的另一座苗寨。 这些人忽然跑过来,是要做什么呢? 正当程相儒三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却听强叔长说出一句话,让他们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简单,全都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来向阿朵提亲的!”强叔说着,竟哽咽了。 第118章 打边边场 如果换在平时,家中有女到了待嫁的年龄,有人上门提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现在情况特殊,整个千岩苗寨的人,都已经知道了阿朵被神选中,成了落花洞女,这时候有人上门提亲,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难道,是巧合?平冲寨的人还没听说阿朵的事,所以才凑巧赶在这个时候找上了门? 于是石番问强叔,有没有将阿朵的情况告诉这些人。 让人难以理解,甚至让强叔感到难以接受的地方,就在这里。 明明应该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落花洞女,却并没有让这些人打退堂鼓,那个来提亲的小伙子竟说,他对阿朵是真爱,他愿意为阿朵承担一些,哪怕是来自神的报复。 这本应令人无比感动的话,如果换个人说,或许会让强叔喜出望外。 但说这话的人,名叫古池,名声非常不好,平素里仗着他家婆是平冲寨的巫医,没少欺男霸女,恶名昭著。绝对是那种,见了女孩要上去摸一把,见谁家有好东西就要去抢来霸占,见了狗也要踢两脚,见了小学生也要撕作业的恶霸。 平冲寨的人,对古池一向是敢怒不敢言,能忍都忍了,实在忍不了的,最多也只是跑去找他家婆告状。 据说,古池的家婆作为平冲寨的巫医,同石番的婆婆一样,很有威望,为人也算公正慈善,每逢有人上门告状,都会狠狠收拾古池一顿。 但关键问题在于,他们终究是一家人,而且隔代亲,古池的家婆每次看似极狠,实际都是高高举板子轻轻落下,对皮糙肉厚的混小子来说完全不痛不痒。 古池在这样的环境下,便越发嚣张乖戾。 不过,以前古池再怎么横,也只是局限在平冲寨,从不敢来千岩苗寨找晦气,龙婆可不会惯着他,给他吃过两次苦头后,他哪怕路过千岩苗寨,都要绕着走。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古池忽然赶在龙婆去世之后的这天,跑到强叔这边来提亲,甚至连阿朵成了落花洞女也毫不退缩,便显得非常奇怪了。 甚至不用强叔明说,在知道相关背景后,程相儒和冷萤都开始怀疑,阿朵成了现在这样,是古池下的黑手。 不!古池应该没这手段!真正下黑手的,很有可能是古池的家婆! 石番正低声跟强叔聊着,却见一个又黑又瘦又小的男青年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一脸怪笑地冲石番打招呼:“阿番,龙婆挂了,你不留在家里守灵,跑来这边干嘛啊?唉!龙婆太可怜了,人凉了,连个给守灵的后人都没有。对了,你那在外打工的爹妈,怎么没见回来啊?” “关你屁事!”石番额头上青筋毕露,他恨得直咬牙,暗暗操控毒虫,想要给这个满嘴喷粪的家伙一点教训。 可奇怪的是,平时对石番言听计从的蛊虫,此时却格外安静,就好似都沉睡了般,藏在石番的身上,完全不听石番的任何指挥。 一个苍老且尖锐的声音忽然从门口处响起,声音冰冷,如在训斥:“小孩子哪来那么大戾气?别人开开玩笑,你就想下蛊害人。龙婆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石番等人回头望去,正看到一个满脸皱纹如干枯树皮,身穿苗族蓝底花边特色服饰,腰背佝偻的老妇人,正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搀扶着进了屋,一双眸子凌厉地瞪着石番。 古池见到来人,顿时就乐了,三步变两步,赶紧跑过去扶住那老妇人的另一条手臂:“哎呀,家婆,你怎么来了?” 老妇人冷哼一声:“不争气的东西,还不是怕你不声不响地被人给害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古池的家婆,平冲寨的巫医——古婆婆。 强叔见到古婆婆来了,赶紧上前将古婆婆请到上位坐下,然后在一旁恭敬地沏茶倒水。 古婆婆在经过冷萤和程相儒身边时,稍稍顿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程相儒,脸上出现转瞬即逝的困惑,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异常表现,但却引起了冷萤的注意。 冷萤小声对程相儒说:“你一定多加小心,我感觉她好像看上你了。” 听前半句时,程相儒还是表情凝重地认真点头,听到后半句,他差点当场一口水喷出来。 “你能别不分场合的不正经吗?”程相儒暗暗恼火,低声回了一句。 冷萤挑了挑眉,藏在口罩下的嘴角此刻一定是上扬着的。 古婆婆坐下后,接过强叔递过来的茶杯,呷了口茶水,将茶杯放下,轻咳一声,道:“阿强,我知道,阿池这孩子名声不太好,以前是调皮了一些,但他的本性不坏。而且,如果你家阿朵不喜欢阿池,我也不会同意他来求亲。” 古池挺着脖子道:“对啊,有一次打边边场,我偶然间看到了阿朵,一下子就爱上了她。我拉了她的衣袖,她也冲我笑了。如果不是我家婆一直不让我来,我早就来提亲了。” “他们说啥呢?”程相儒听得一头雾水,小声问石番。 石番低声解释,虽然简短,但大概说清楚了情况。 所谓边边场,是湘西苗族特有的一项民俗活动,在一些重要节日的活动中,如果有小伙子看到了喜欢的姑娘,会上前轻轻拉一下姑娘的衣角。如果姑娘对小伙子也很钟情,会回眸一笑,表示同意。 虽然现在苗族已经严重汉化,但在偏远地区的苗寨,很多习俗仍保留了下来,其中就有边边场。 当然,当代有些地方,刻意把边边场定成了专门的节日,还起名叫“偶遇节”,完全是以恶俗的手段做旅游宣传,与实际的边边场有了很大的出入。 如果真按古池所说,他拉过阿朵的衣角,阿朵也冲他回眸一笑,那便算是两个人互相中意,家人要是不反对的话,便算是成了一段佳话。 但实际情况,真是这样的吗? 阿朵现在是那样一个状态,完全没法出来说出实情,仅凭古池一张嘴说出来的话,终究还是很难让人信服。 最关键的是,以古池的名声及样貌,阿朵得是瞎成什么样子,才会在打边边场时对他回眸一笑? 不仅强叔不愿信,就连身为外人的程相儒,都感到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第119章 确定中蛊 看得出来,强叔虽然不情愿,但不敢得罪古婆婆,只不停点头称是。可每当古婆婆要他对阿朵的婚事表态时,他就揣着明白装糊涂。 古婆婆也是历经各种世事的人,怎么能看不出来强叔的态度? “阿强啊,儿女的婚事,是大事,关乎孩子的未来。你想慎重一点,我能理解。我家阿池虽然以前不太听话,但以后成了家,一定会把玩心收回来,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我呢,也不要你这么草率地做决定,你和你家阿珍商量一下,等决定好了,就告诉我们一声。但我真的不建议你们拖太久,毕竟阿朵现在这状态,可熬不了太久。” 强叔想到阿朵生死堪忧,内心有些动摇了,但他仍坚持着没松口,只苦苦哀求:“我知道您本事大,您能救救我们家阿朵吗?来世我们一家做牛做马报答您……” 古池很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不要来世,只要今生。” 古婆婆呵斥了古池一声,让他不要乱说话,但她也没有接强叔的话,只面露疲惫地道:“我们先回去了。” 在往外走时,程相儒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竟觉得那古婆婆用余光扫了他几眼,真的好像对他有了某种兴趣一样,让他从脚到头一阵恶寒。 待这伙人走后,强叔站立不稳,重重坐倒在藤椅上,掩面痛哭。 不是真的绝望,这么大个男人,怎么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如此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石番不忍,走过去安慰强叔。冷萤冲程相儒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两人走出门外。 “你有没有觉得,阿朵成现在这样,是那个老巫婆干的?”冷萤说出自己的判断。 程相儒点头表示认同:“我也这么觉得,但没有证据啊!而且,就算有证据,也没用啊!” 冷萤抬手弹了程相儒个脑瓜崩:“你这才一晚上没睡,脑袋就糊了?你这么想啊,如果真是老巫婆对阿朵下的手,那她肯定不能接受自己外孙娶一个病人或者死人回去,一定会留有治好阿朵的手段。” 程相儒被这么一提醒,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是说,阿朵的情况远没有咱们想的那么糟糕,一定有破解的手段?” “对啊!那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对症下药,把阿朵治好,不给那个老巫婆机会。”冷萤扭头看向已经走到山脚下,正要钻进面包车里的古婆婆。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自己被注视,古婆婆本已经半个身子进了车里,却忽然退了出来,手抓门框,扭头向上看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冷萤挥手告别,表现得非常好客,古婆婆只冷哼一声,钻进了车内。 “不好,我感觉她真的盯上你了,这次不是开玩笑。”冷萤明显有些着急,语速快了很多。 程相儒紧锁眉头不说话,他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些重要的信息,但因为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又碰上这么一件事,他脑中有些混乱,实在理不顺在手线索。 两人回到屋里,石番冲冷萤道:“我和强叔说过了,强叔同意。冷萤,需要辛苦你一下了。” 冷萤大手一挥:“没问题,带我去吧。” 强叔随后将冷萤带去了旁边阿朵的卧室,此时强婶正坐在床边,用湿毛巾擦拭阿朵的脸,阿朵仰面朝上地平躺在床上,时而蹙眉,时而微笑,只表情有变化,身体丝毫不动,就似深陷进梦境中无法醒来。 “阿珍,你跟我出来,咱们暂时回避一下吧。阿番的朋友要帮忙检查阿朵的身体,咱们在这里会打扰到她的。”强叔小声在强婶耳畔说道。 “我留下来吧,可以帮帮忙。”强婶明显是放心不下。 冷萤笑呵呵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不过你们在出去前,麻烦把窗子关好,窗帘拉上,门也关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强婶虽不情愿,但还是在关好窗子、拉上窗帘后,与强叔退了出去,心急如焚地守在门口,每一秒都在经受煎熬。 冷萤低头看床上的阿朵,发现阿朵脸上的浓妆都已经被清洗干净,已经能够看清阿朵的本来面容。 阿朵长得很清秀,一张苹果脸很可爱,皮肤白嫩得几乎能掐出水儿来,长长的睫毛微微上卷,精致的小鼻子下,是血色缺乏的樱唇。 难怪阿朵会被那个黑猴一样的丑陋家伙盯上,她长得是真的很漂亮,即使现在如此憔悴,又有病态,但依然是我见犹怜。 冷萤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一双一次性手套戴好,伸手去褪掉阿朵的一层层衣裤,开始进行细致入微的检查…… 两个多小时后,阿朵的房门终于从内被打开,冷萤一声不吭地走了出来,冲石番和程相儒招了招手,显然是有所发现,要到一旁去说。 强婶跑进屋里去查看阿朵情况,强叔想要跟着石番去听冷萤说话,但见冷萤冲她摇头,他只能留在原地干着急。 三人聚在屋子角落,冷萤压低声音道:“中没中邪,我不确定,但我可以确定,她一定是中蛊了。” 石番吓了一跳:“你发现什么了?” 冷萤道:“事关人命,我就说得直接一点了。我在她的发根,腋下,以及下身,都找到了这个。” 说着,她抬手摊开手掌,露出几颗芝麻大的白色圆粒,每颗圆粒的中心位置,都有一个针尖大的黑色圆点,并且还会小幅度移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石番捻起一颗圆粒,凑到眼前仔细观察,眉头越皱越紧:“我没见过这种东西,但好像在婆婆的笔记中有提到过……不行,我想不起来了,得赶紧回去一趟再查查。” 说完,他看向程相儒:“你怎么看?” 程相儒略微沉思后道:“这些事,我其实没什么经验,我也需要静下来好好回想回想。那就这样吧,咱们先解蛊,再驱邪。” “行!”石番说完,扭头就走,径直跑回去查资料了。 程相儒让强叔找个单独的房间,他想稍稍休息一下,让大脑别这么迟钝,然后再好好回忆一下《驱邪卷》中的内容。 这本在他初看时,以为是旁门左道的手抄本,竟然在这里有机会派上用场了,这是他在最初反复翻阅《驱邪卷》时没有想到的。 程相儒越发意识到,他爸留下来的这五卷抄本,看着不起眼,但却是一笔极大的财富,胜过金山银山。 第120章 密齿红虫 明明奔波过一天一夜,再加上守灵一夜,已经非常疲惫,但程相儒却一点困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驱邪卷》中记录的各种邪术以及破解方法,但因脑中混乱如浆糊,根本理不清头绪,让他不确定到底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 所以,程相儒才没有底气夸下海口,只说自己想要试一试。 程相儒躺在强叔为他准备的房间内,听着外面远处传来的人声,听着风声摇曳窗棂,听着虫鸣鸟叫,意识渐渐缥缈,不知要飘飞到何处。 这种感觉很奇妙,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外面的一切他都能感知到,但又很模糊,唯有一样格外清晰,那就是《驱邪卷》中的内容。 恍恍惚惚间,程相儒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蓉城,躺在房间的床上,斜倚着柔软的枕头,正翻看着《驱邪卷》。 刘姨去送程以沫上学了,之后会去附近的市场买菜,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他一个人在家,不会被打扰,正可以将五卷抄本的内容默记在心。 忽然,房间的门被悄无声息推开,一只黄皱如树皮的手抓着门把手,指甲很长,涂着油黑发亮的指甲油。 程相儒缓缓抬起头,看到一个满脸涂着厚粉,嘴上抹得血红的老太太,神情木然地走了进来。 “你是谁?”程相儒面无表情地询问。 那老太太咧嘴笑了起来,抬手伸进衣领,用力向下一扒,竟是将那一身蓝底带花边的苗服全拽了下来。 呈现在程相儒面前的,是一副惊悚的画面:老太太的四肢是四根树杈,插在中央一个大陶罐内,陶罐敞开着口,浓密的白烟翻腾向上,组成了老太太的脑袋。 奇怪的是,程相儒并没感到害怕,甚至没有觉得惊奇。他不紧不慢道:“啊呀!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是被拘魂在那陶罐里了。需要我救你吗?” 老太太咧嘴大笑,眼角、嘴角以及鼻孔内都流出血来,遇到浓烟便融化,并与浓烟融合成一体。 程相儒低头翻开《驱邪卷》,找到一页,上面写着:拘魂摄魄需容器,一陶二石三玻璃。下接碧落上接天,容器必藏避风地。容器不毁魂困苦,容器若毁魂飘溢。若想役魂重归体,须至密处觅容器…… 抄本上的这些字从泛黄的纸页上飘飞而出,绕着程相儒螺旋翻飞,最终钻入他的太阳穴,直抵识海深处。 “我知道了!”程相儒猛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他下床冲出房门,却见冷萤斜靠在侧边门框,挺着两个黑眼圈,很是疲惫地看着他:“你睡得挺香啊!隔着门,我都听到你的呼噜声了。” “我没睡啊!”程相儒红了脸,有些尴尬。 冷萤摆了摆手:“行了,不讨论这个了。你既然休息好了,那应该想到破解的方法了吧?” 程相儒郑重点头:“想到了。” 冷萤明显有些意外:“真的假的?打几个呼噜就想到了?这么神奇的吗?” 程相儒扭头就往楼下走:“下去再说,我看看石番回来没有。” 踩着吱嘎作响的木质阶梯,程相儒的心情格外沉重。 他现在已经能够确定,阿朵不仅仅中了蛊,还被人用邪术拘了魂。 下此黑手的,只有可能是那个古婆婆,旁人应该不会有这种手段。 普通人无论是中蛊还是中邪,身体都难以避免会受到损伤,任那古婆婆再厉害,也不可能将阿朵完全治愈,只怕阿朵以后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就算身体无碍,精神上也会受到影响,心底将有一大团阴影伴随她一声,至死才会消散。 传闻都说古婆婆威望高,为人善,是个通情达理又乐善好施的好人,但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能使出这些手段的人,一个为了子孙私欲而不惜伤害他人的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她那伪善的面具下,一定有着丑陋又狰狞的嘴脸! 程相儒来到楼下时,正看到阿朵的房间敞开着门,强叔和强婶守在门口焦急地往里望着,强叔家大门外围了很多人,关切地等待着。 “石番回来了?”程相儒上前询问。 强叔点头道:“在里面,正在为阿朵解蛊。” 阿朵房间内,石番站在床前,手里拿着一根木棒在阿朵上方挥舞,口中嘀嘀咕咕地不知在说着什么,画面很是怪异。 “多久了?”冷萤小声询问。 强叔道:“快半个小时了,也不知道……” 他说着说着就哽咽得说不出话了,已经红肿的眼圈下,又有清泪向下流淌,顺着皴了皮的脸颊流到下颚,一滴滴打湿着胸口的衣服。 儿女受难,最痛苦的,是父母,恨不能亲身替代的煎熬心情,应是只有为人父母了,才会懂。 程相儒不再说话,只默默看着,不想外面的声音打扰到石番。 如此又过了十几分钟,石番缓缓收起手中那根木棍,掏出来一个小瓷罐,放到了阿朵的脸侧。 昏迷中的阿朵忽然嘴巴咧开一道缝隙,一只身体又细又长的红色软体虫子从中钻了出来,呈“s”形扭动着,钻进瓷瓶中,盘成了“蚊香”。 石番小心翼翼盖好瓷瓶,长长呼出一口气,抬手用袖口抹掉额头上的汗,回转过身道:“强叔,强婶,好了。” 说完,他让到一旁,待强叔和强婶进来后,才退到门外。 “那个虫子是什么啊?看着怪恶心的。”冷萤伸出手:“给我瞧瞧呗。” 石番捂住衣兜,一脸警惕:“你想干嘛?” “不给看就不给看,当谁稀罕呐!”冷萤扭过头,一脸不屑。 石番表情纠结地道:“不是不给你看,是它不能见太多阳光,会死的。朵儿姐中的蛊,是尸蝇幼蛊,是专吃尸体长大的一种苍蝇的幼虫,你从她身上找到的那些卵,就是尸蝇卵。我用的是密齿红虫,是生长在尸体肠道中的一种虫子,专吃尸蝇卵,正好可以破这个蛊。” 冷萤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你们用毒虫治病,就跟中医一样,对应不同的病症或者蛊毒,使用不同的蛊虫,对吧?” 石番点头道:“差不多。” 这也就能理解,石番为什么视那些毒虫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当他在东北损失掉那些毒虫时,为什么会那么悲痛? 那些别人眼中的毒物,却是他治病救人的良药,关乎到整个千岩苗寨人的健康和安全。 石番疲惫地看向程相儒:“蛊毒虽然解了,但邪术还没解,你想到办法了吗?” 程相儒表情凝重地点头道:“想到是想到了,但有些麻烦。” 第121章 寻找枯井 “麻烦是什么意思?”石番显然误解了程相儒的话,以为程相儒是想要搪塞。 但事关阿朵的生命或未来,哪能搪塞? 程相儒低声道:“这里人太多了,咱们换个地方说吧。” 此时外面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试探着走了进来,他们向石番打招呼,想要询问阿朵的情况。 石番不方便细说,只能说:“好些了,但还没完全好。” 三人上了楼,来到强叔的房间,这里之前是程相儒休息的地方,相对安静。 “我怀疑,阿朵是被拘了魂。”程相儒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既然被拘魂,那便一定有东西来囚禁她的魂。束缚魂魄的容器,一定是在一个敞开向外的地洞里。我怀疑,就在阿朵坐过的那口井里。” 石番和冷萤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从小接触巫蛊之术的石番,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么邪门吗?真的有魂魄这类东西?” 冷萤笑道:“没想到这种话会从你嘴里问出来,你还是个唯物主义者啊?” 石番脸一红:“不是不是,就是觉得有些……怎么说呢,就是不太敢相信吧。” 虽然跟着婆婆没少接触过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神话传说也没少听,但石番却总觉得,治病救人的蛊虫,是实实在在的,是看得见也摸得到的,而鬼啊神啊之类的东西,太虚幻缥缈,更像是忽悠人用的。 甚至连苗鼓镇魂,石番都觉得,是用鼓声和鼓舞去达到某种催眠的效果而已,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玄。 也正是因为他一直有这种想法,所以他只认真跟婆婆学了蛊术,对那些巫术并没太在意,更没有对苗疆禁地太多畏惧,才敢独自一人深入禁地寻找珍稀毒虫。 他眼中的巫术,无非都是些精神控制的伎俩罢了,拘魂这类说法,他还真没不怎么相信。 程相儒道:“原理什么的,我不清楚,也没法解释。但我觉得,既然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石番连连点头:“这么说,咱们要先去找那个容器,对吧?” “没错。”程相儒道:“找到容器,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石番面露难色:“可是,那口井在平冲寨,那边是古婆婆的地盘,咱们跑过去找,恐怕会很危险。而且,我婆婆还没出殡,我不能离开寨子。” 冷萤抬起右臂搭上程相儒的肩膀,笑呵呵道:“这点小事,我俩就能去办了,你就等我俩的好消息吧。” 石番本还有些担心,但想到冷萤的身手和手段,心中稍安。他郑重向二人鞠躬道:“麻烦你们了,谢谢!” 想要大白天地跑去平冲寨找拘魂容器,并不现实,他们只要一露脸,就会被认出,并一定会被第一时间告诉古婆婆,说不准会不会惹来极大的麻烦。 程相儒和冷萤商量过后,决定白天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晚上再去平冲寨。 三人回到石番家中,吃了些寨中热情的长辈们准备的饭菜。饭后,程相儒找机会将他的打算告诉了周老板。 周老板听后,连连摇头:“小程,咱们这趟过来,主要目的是打听关于你爸的消息。现在龙婆死了,线索断了,咱们没必要留下来继续趟这浑水。按我的打算,咱们今天就要回蓉城了。” “你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程相儒面露失望之色。 周老板微微摇头,轻叹一声,无奈又失落。 程相儒低头思忖片刻,再抬起头时,目光坚定:“周叔,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是为我好。但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我想能帮石番一把,还是尽力帮一把。而且,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关键的线索被咱们遗漏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想到。如果咱们今天走了,后面再想过来寻找线索,就很难了。” 周老板听完这话,似是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你是不是在想,龙婆临死前,指着你让石番找到你这件事,有些不太对劲?” 程相儒顿时一怔,脑中那混乱的思绪,忽然像是找到了线头,清晰了不少。 对啊!就是这样! 龙婆明明从来都没见过程相儒,为什么在临死前见到程相儒,会表现得那么激动? 龙婆让石番去找到一个近在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龙婆那时候已经眼花,将程相儒误认成了另一个人? 和程相儒长得像的人,会不会正是……程志风! 程相儒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向周老板。周老板此时也一脸惊愕的看着他,应是也想到了这一点。 明明已经断了线索,但现在好像多了些线索,并让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周叔,等把这件事办完,等龙婆出殡了,咱们再继续研究吧。”程相儒动脑太多,又休息不足,感觉后脑勺酸疼得厉害,只想抓紧休息。 周老板若有所思地颔首道:“好吧,那就先这么定。多留几天也好,我再多打听打听,争取让此行不留遗憾。对了,小程,今晚咱们一起去吧,多个人还能有个照应。” “嗯!” 程相儒和冷萤在石番家睡了一下午,精神状态和体能恢复了不少。 待吃过晚饭,天黑之后,石番留在灵堂继续守灵,程相儒三人则披着夜色下了山,找到周老板的车,按照石番告知的路线,赶奔平冲寨。 为了不引起注意,车子一路颠簸地在行驶到距离平冲寨一公里远的地方,停在一个不太起眼的浅滩处。 三人下了车,继续徒步而行,化为三道漆黑的影子,藏身在夜色之中。 平冲寨与千岩苗寨略有不同,虽然也在河边依山而建,却有相对宽敞的路,吊脚楼也没有那么集中,相对分散,像是散在山林间的一顶顶大帐篷。 此时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几乎家家户户熄灯入眠,仅有极少人家还亮着光。 三人摸着黑钻进寨子里,不敢开手电,只借着微弱的月光,寻找着阿朵曾到过的那口枯井。 据阿朵同行的人说,那口枯井离寨子东南角的入口处不远,离那边的一个公用茅厕大概有五十米的距离,应该不算难找。 可是,程相儒三人都没想到,就在他们进入平冲寨的那一刻,在一栋高大的三层吊脚楼内,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 第122章 容器到手 黑夜是最好的伪装,对任何人都有欺骗性,但对虫类无效。 古婆婆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疲惫地坐起身,缓缓抬起右手。一只浑身透明的多翅飞虫,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这一刻,她知道平冲寨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来人的目的是什么,她不清楚,但不重要。 挑选在这个时间点偷偷闯入寨子的,一定目的不纯。 她掀开被子,挪动不太利索的腿脚,下了床,点亮了灯。 “古婆婆,你怎么醒了?”一个小姑娘揉着惺忪睡眼,推开了房门。 “寨子里来了些坏人,去喊人把他们抓起来吧。”古婆婆平静地坐在床沿,缓缓拧开枕边的一个陶罐。 数只腹部带有荧光的飞虫被惊醒,“嗡嗡”飞出,由那身体透明的多翅飞虫带领,飞赴寨子的东南方。 那小姑娘神情一凛,面露惊慌和不安,扭头跑了出去。 不消多时,阵阵鼓声响起,夹杂刺耳的铜锣声,将沉睡中的平冲寨惊醒。 无数吊脚楼内灯光亮起,一片接着一片,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吞人猛兽,愤怒地睁开凶戾的双眸。 “怎么回事?”周老板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冷汗抑制不住地渗出皮肤。 “咱们得加快速度了!”冷萤微微下沉身形,冲向前方不远处那口建在路旁的土井。 程相儒与周老板互视一眼,凝重点头,也加快速度追了过去。 即使察觉到了危险,他们三人也没有打退堂鼓。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如果现在毫无所获地就跑了,以后可能再无机会找到拘禁阿朵魂魄的那个容器。 这里的苗寨虽然地处偏僻,只勉强地接通了电路,还没通自来水,但几乎都已经用上了方便的手摇式压水井,井口被老式的手摇压力泵封堵,安全又便捷。 于是,这口露着漆黑洞口的土井,便显得格外另类,甚至妖邪。 这种最古老的打水井,因打水不方便,并伴随有安全隐患,早就该填平了,就这样暴露在外,实在不符合常理,完全没有存在的意义。 正是考虑到这些,冷萤才很快速地判断出,这口井,便是他们此行要找的枯井。 到达井边时,冷萤随手丢进去一块小石子,很快便听到石子落地的回响。 是枯井!没错了! “我速度快,我下去,你们盯着点,等我回来咱们就撤!”冷萤掏出已准备好的铁爪钩,将之固定在井口外沿,然后启动机括,放长铁链,轻巧如燕般钻进井口,向下荡去。 这类井都不深,也就十米左右,内部的土墙已经龟裂,每一脚踏上去都会踏下碎渣,激起一团团扬尘。 程相儒和周老板紧张地守在井口,待冷萤下去不到一分钟,便已经看到远处有人群在渐渐聚集,手持各种农具和棍棒,吵吵闹闹地在到处寻觅。 眼看着那些人越来越近,程相儒真的是心急如焚。 周老板起身掏出手枪,沉声道:“等下我拖住他们,你先走,我在这接应冷萤……” “要走一起走!”程相儒也站起身,看向从山坡涌下来的人群,没有丝毫退意。 周老板急了:“你这孩子,这时候耍什么倔脾气?让你先走,你就赶紧走!” “绝不!”程相儒环顾左右,找了半块破砖拎在手里。 程相儒很清楚,看远处那密密麻麻的人群,可以猜出整个平冲寨是全员出动。周老板哪怕有枪,子弹数量却是有限。冷萤虽然身手好,但她终究只有一个人。 他做不到独自逃跑,从小到大也不曾这样做过,这是他的品性,也是他的习惯。 眼看着人群越来越近,已经有人发现了枯井旁的程相儒和周老板,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周老板心沉谷底,还想再劝。 忽然,“嗖嗖”声响自枯井内传出,冷萤如弹射般飞了出来,怀中已经多了一个沾满灰土、插有数根枯枝的陶罐。 “到手了,快跑!”冷萤丢下一句话,扭头就跑,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跑出去十几米远。 周老板和程相儒都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齐齐惊呼一声“卧槽”,也扭头就跑。 远处,鼓声和铜锣声更响了,愤怒的苗民边骂边追,还不时有人抛砸石头,愣是用最原始的方法营造出了枪林弹雨的氛围。 程相儒和周老板的背包都被原来那辆车带回了蓉城,算是轻装上阵,但还是追不上冷萤,眼看着冷萤远远跑在前面化成一团黑影,并越来越小,两个人都麻了。 习惯了,好像也不觉得不合理了。 相比程相儒的年轻力壮,周老板的体能是真的不行,渐渐落在了后面,还摔了一跤。 程相儒见状忙停了下来,回身扶起周老板,拉着一瘸一拐的周老板继续跑。 这时,一群飞虫“嗡嗡”响地超过人群,追上了程相儒二人,如一架架袖珍轰炸机,轮番俯冲攻击。 程相儒扯掉外套,一边将衣服抡甩成螺旋桨驱赶飞虫,一边拉着周老板奔跑,速度不知不觉就慢了下来,与那伙追赶他们的苗民间的距离,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缩小。 就在这时,前方那团黑影由小变大,竟是冷萤又跑了回来。 程相儒以为冷萤是回来帮他俩的,感动得快要哭了,却见冷萤迅捷地从周老板兜里掏出车钥匙,扭头又跑远了。 “啊这……” 两人都被冷萤这手操作搞懵了,差点忽略脚下乱石双双跌倒。也正是因为这一短暂的失神,导致程相儒的防御出现了漏洞,给了那群飞虫可趁之机。 灼痛自程相儒脖颈后传来,随后便有强烈的麻痹感袭满全身,沉重的双腿好似被钉入地下,很难再抬起一步。 “噗通!” 程相儒和周老板双双跌倒,这一次,却没有再能站起来,甚至连撑起上半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人群越来越近,叫骂声已到了耳畔,“嗡嗡”振翅的毒虫在头顶盘旋…… 程相儒内心一阵绝望,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汽车的发动机咆哮声响起,两道强光撕裂黑夜,捅入人群,惊得那群苗民纷纷停下,抬起手臂遮挡强光。 猛兽般的黑色suv来到近处时,猛地一个急刹,扯出四条浅沟,以漂移的姿态,转了一百八十度,稳稳停在程相儒和周老板旁边。 冷萤一脚踹开车门,跳下车,一手一个地将两人塞进后排,而后翻身上车,猛踩油门,在轰鸣声中疾驰而去,留下一群苗民目瞪口呆,以及盘旋在空中不知所措的毒虫。 过了好一会,一辆面包车从人群后方驶来,颠簸的车内坐着面色阴沉的古婆婆。 她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已经知道来人目的是什么,会去往何处。 既然平冲寨被搅得天翻地覆,那你们千岩苗寨今夜也不用消停了! 等着瞧! 第123章 千岩之劫 程相儒躺在车子的后排座椅上,与周老板叠在一起,大腿压在了周老板的脸上,想挪动,却因为全身麻痹,而无法动一下,只能暗暗在心里说抱歉,并庆幸最后被丢进来的是自己。 忽然车子跃过一个大坑,一阵剧烈的颠簸中,两人从座位上滚落,程相儒面朝下,周老板反过来压在了他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无力反抗。 本来能够顺利逃出来,还带回了容器,成功的喜悦可以冲淡此时的煎熬。 可偏偏前面的冷萤完全没管后排这俩人死活,一边开车一边唱歌,那份悠然自得与后面的痛苦煎熬形成的强烈对比,让程相儒又恼火又郁闷。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冷萤唱着唱着,竟然真笑出了声。 程相儒现在是没法出声,要不然真想骂一句:笑你奶奶个腿! 熬过一路颠簸,车子终于缓缓停下。 冷萤抱起副驾驶位上的那个陶罐,熄火下车,等了好一会才打开后排的门:“你俩咋还不下来……抱歉,打扰了。” 说着,她竟然“砰”地一声将车门又给关上了! 程相儒和周老板虽然叠在一起,当前姿势确实不雅,但冷萤这反应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更过分的是,冷萤竟然这次关了门之后,竟然真的走了。 程相儒欲哭无泪,只能勉强从喉咙间无力地挤出“呜呜”声,心中直呼“造孽”。 过了很久,车门才再次打开。 程相儒感觉脖子伤口处有冰冰的感觉,削减了一些灼痛,又过了一会,他对身体的掌控逐渐恢复,麻痹感也渐渐在消退。 石番的声音响起,带着哭腔:“谢谢!” 程相儒和周老板艰难爬了起来,看到车外围了很多人,没人说话,都静静地看着他俩,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情。 程相儒本想说点什么,却忽然听到有人大喊:“古婆婆来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齐齐扭头看向不远处刚刚停下的那辆面包车。 石番虽然还是个少年,但此时却表现出了远超年龄的沉稳,他对旁边人道:“麻烦先带他俩回我家,这边我来处理。” 目送程相儒和周老板被扶走,石番才迎向站在不远处冷眼注视着的古婆婆。 “您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石番面带微笑,但说出的话却极不客气。 古婆婆冷冷道:“把那三个外人交出来,把他们偷的东西还回来,这件事便算了,要不然,哼哼……” 石番故作疑惑状问道:“您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古婆婆怒极反笑:“你当我瞎吗?” 说着,她抬手指向半山腰。 那里,程相儒和周老板被搀扶着趔趄而行,寨子里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石番拍了一下额头道:“哎呀,您说他们啊。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我们千岩苗寨的客人,可不是外人。平冲寨如果想邀请他们去做客,可不能这么强硬,得拿出该有的诚意。” 古婆婆旁边的那个小姑娘很生气,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动手,被古婆婆拦了下来。 双方就这样在月光下泾渭分明地对峙着,谁也不让一步,让今夜的晚风越发冰冷刺骨。 千岩苗寨这边有数十人,黑压压的人头挤在一起,气场十足,但面对古婆婆,每个人都显得很是不安和紧张,他们都很清楚古婆婆比石番要厉害,也知道如果古婆婆真的出了手,他们都不会好受,但他们没人愿意退,因为他们的身后,是家人,是祖宗的魂归之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更是整个千岩苗寨的尊严! “好!好!好!”古婆婆缓缓抬起右臂,宽敞的袖口中,无数拇指大的黄蜂“嗡嗡”飞出,层层叠叠密布半空,亮出了腹部末端金黄色的尖刺。 石番脸色顿时大变:“土皇蜂!” 这土皇蜂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蜂,不同于普通胡蜂,它们生性好斗,飞行速度快,灵巧又诡诈,尖刺带有剧毒,并且尖刺在使用过后,还会重新长出来,并不会死亡,很难对付。 石番硬着头皮蹲下身,解下身后背包,快速将一个个陶罐打开,将他在东北带回来的那些毒虫一股脑都放了出来。 顿时,飞蛾漫天,跳蚁遍地,甲虫四起…… 那壮观的景象,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石番亮出的这些毒虫,大大提升了士气,后方那些千岩苗寨的苗民们都亢奋了起来,大声叫骂着,让平冲寨的人赶紧滚回去。 古婆婆稍显错愕,似乎没想到石番还有这么多手段。她瞪着眼睛,将对面那铺天盖地的毒虫扫视一遍,似在寻找什么,最后竟冷笑着呼出一口气:“就这?” 石番自然知道自己已经全力以赴,依然不可能是古婆婆的对手,但他依然不能退让,哪怕半步。 程相儒他们是为了救朵儿姐,才惹了古婆婆,于千岩苗寨有恩,石番宁死也不会有丝毫妥协。 古婆婆冲旁边的小姑娘道:“阿田,把它放出来吧。” 名为阿田的小姑娘双眼一亮,扭头跑去面包车后方,喊人一起打开了后备箱。 顿时,一只巨大的黑毛蜘蛛从车内蹦了出来,交错移动着八条毛茸茸的长足,来到了古婆婆身后才站定,那黑色圆球似的八只单眼,以及明晃晃的弯月形獠牙,令人触目惊心。 躲在人群中的冷萤看到那只黑毛蜘蛛,顿时瞳孔一缩,呼吸不由自主急促了起来。 这只大蜘蛛,竟是与东北那座疑冢内的黑毛怪物,是同一品种! 石番这边的诸多毒虫,在见到那只巨型蜘蛛后,立刻都怂了。 跳蚁伏地了,飞虫降落了,就连软体毒虫都老老实实地躲起来假扮蚊香了…… 石番感受到毒虫们的怯懦,顿时心沉谷底。 今晚这一劫,恐怕是过不去了! 古婆婆似是有些乏了,她转身回到了车里。 阿田站在那巨大的蜘蛛前,用稚嫩的声音大声喊道:“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啊,赶紧把人和东西交出来。我数数了啊!三!二……” 程相儒和周老板坐在龙婆的灵堂里,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少,脖颈处的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石番能不能顶得住?”程相儒很是担心。 没人回答他,因为在场每个人都想知道这个答案。他们甚至还知道,如果石番顶不住,今晚千岩苗寨会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难。 那古婆婆可是平冲寨的老巫医,极精通巫蛊之术,以前是忌惮龙婆,才从不敢来千岩苗寨找麻烦。但现在龙婆已经逝世,石番如果再顶不住,只怕整个千岩苗寨,再无人能够挡住她了。 到那时……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象! 正当众人惴惴不安之时,诡异又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躺在灵柩中的龙婆,竟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第124章 蝶蛊降世 龙婆已经去世,躺在那里的明明是一具尸体,此时却忽然坐了起来,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难道是尸变了? 正当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龙婆缓缓张开了嘴,一个雪白色、橄榄型的虫茧被她慢慢吐了出来。 就在虫茧从龙婆唇边掉落的一瞬间,龙婆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了下去,皮肤由惨白变成了死灰色,眼窝深陷,皮肤更皱,只比骷髅多一层皮。 龙婆重重倒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后,再没了任何动静。 其余人都躲到了屋外,惊恐地看向灵堂中的灵柩,只有程相儒和周老板壮着胆子,来到了灵柩旁,向内查看。 那枚虫茧落在龙婆的小腹处,微微颤动,表面先是裂出一道细缝,而后扩散,很快便裂成蛛网状,一块块碎片开始剥落。 一只蝴蝶从中展开双翅,那五彩斑斓的双翅上,有两大两小的眼瞳纹,让程相儒只看了一眼,就莫名感到天旋地转的眩晕,惊得他不敢再看。 四瞳蝴蝶振翅飞起,有亮晶晶的细粉散落成华丽的彩带。 它绕着程相儒头顶盘旋一圈后,落在程相儒肩头稍作停顿,而后在所有人震惊的凝视中,猛地振翅飞出,速度快得惊人,宛若一道流星,拖着彩带冲出房门,向着山下人群聚集处飞去。 同一时间,阿田的倒数计时已经结束。 阿田完全失去了同龄小姑娘的天真无邪,她表情狰狞,抬手指向前方千岩苗寨的人群,尖声大叫:“大黑,咬人!” 巨型黑毛蜘蛛“嗖”地一声就冲了出去,边跑边吐出一团团蛛丝,每一下必束缚住一人。 石番焦急地操控他的毒虫群去抵抗,但毒虫群明显胆怯,完全组织不出足够的战斗力,被那巨型蜘蛛冲撞得支离破碎。 冷萤逆着逃跑的人群冲出,翻出一瓶杀虫剂,冲向黑毛蜘蛛猛喷。可她不仅没能逼退黑毛蜘蛛,反而引来更狂暴的追击。 如果不是在东北用尽了不死水,如果不是在蓉城调整的时间太短,不足以重新配置不死水,冷萤此时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她仗着身手灵活,各种闪躲腾挪,一边躲避黑毛蜘蛛的蛛丝,一边将黑毛蜘蛛往另一个方向引。 正当冷萤将黑毛蜘蛛逐渐引得远离人群时,阿田忽然大喊:“大黑!不要管她!咬别人!” 黑毛蜘蛛很听话,竟然真的撇下冷萤,回身再次扑向人群。 冷萤恼火地快速抽出伸缩钢管,装配上枪头,迎风一甩,红缨枪已经在手,红缨飘荡。她瞥一眼黑毛蜘蛛,而后转身向着阿田冲了过去。 擒贼先擒王!只要把那个操控黑毛蜘蛛的小姑娘控制住,就一定可以阻止黑毛蜘蛛。 然而,冷萤还没冲出几步,便感觉眼前一花,竟是有一大群土皇蜂涌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古婆婆那破锣似的声音,从面包车内传出:“欺负小孩子?你这姑娘,好大的出息!” 冷萤攥紧红缨枪,感受到了极大的无力感。 前方是土皇蜂护住阿田,后方的黑毛蜘蛛已无人能敌,这是一个解不开的死局! 就在这时,一片欢呼声从后方响起,冷萤回头去望,竟看到一只色彩华丽的彩蝶,拖着亮闪闪的拖尾,从人群头顶掠过,直飞向那黑毛蜘蛛。 黑毛蜘蛛似乎见到了最惧怕的天敌,竟然扭头就跑,在一片欢呼声中钻回了面包车里。 彩蝶兜了一圈,返回落在石番头顶,微微抖动翅膀,像是长辈在轻抚晚辈的头发,满是宠溺。 阿田似乎也很畏惧那彩蝶,一步步后退,面露惊慌。她一不小心跌坐在地,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冷萤回头,却发现不知何时,那群土皇蜂也不知了踪影。 古婆婆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愣愣地看着石番头顶那只彩蝶,嘴巴张得老大,久久说不出话来。 石番双手叉腰,高昂着下巴,嘴角上扬,却已泪流满面:“婆婆……” 这是龙婆的本命蛊——四瞳孔雀蝶! 传说中,巫医与其本命蛊相死相生,愿用生命守护彼此。 石番原以为,龙婆离世,四瞳孔雀蝶也会随龙婆而去,没想到,当千岩苗寨遭遇到危难之时,四瞳孔雀蝶竟然会离开龙婆及时赶到,以最高傲的姿态,迎接最凶狠的敌人。 本命蛊还在,龙婆会不会并没有死? 这个想法在石番脑中只是一闪而过,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四瞳孔雀蝶在龙婆体内,一直保持着幼虫阶段,这是它维持长寿命的关键。当它破茧成蝶,那它的生命也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龙婆耗尽自己的一切,守卫着千岩苗寨,守护着她割舍不下的亲人。 石番忽然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明明已经暗暗发誓要顶天立地,却依然要躲在婆婆的庇护下,去面对这些劫难。 古婆婆颤颤巍巍地下了车,远远地看着石番头顶的四瞳孔雀蝶,如风中的残烛,摇摇欲坠。 阿田抹掉眼泪,急忙从地上爬起,跑过去扶住了古婆婆。 “你还想怎样?”石番大声斥问。 古婆婆重重叹了口气,说了声“罢了”,然后转身上车,带人离去。 目送那辆面包车越去越远,千岩苗寨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而石番却跌坐在地,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光了一般。 他抬头去看四瞳孔雀蝶,却见它华丽地在空中盘旋一圈,竟扇动翅膀飞了回去。 石番以为四瞳孔雀蝶是累了,急忙起身去追,可当他一路追到到灵堂,看到四瞳孔雀蝶亲昵地落在程相儒的肩膀上时,他顿时就懵了。 它该不会是眼神不好,认错了人吧? 喂!我在这里啊! 石番缓步走近,伸手想触碰四瞳孔雀蝶,却被躲开。 四瞳孔雀蝶从程相儒肩膀上飞起,翩翩落在龙婆心窝口的位置,不再动一下。 石番跪倒在地,口中喃喃唤着“婆婆”,哭得泣不成声。 人们陆陆续续赶了过来,都想进来跪拜龙婆,却被程相儒和周老板拦住。 “让他们再单独说说话吧。”程相儒关上房门,为石番将喧嚣挡在外面。 冷萤这时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一番程相儒,笑呵呵问道:“你没事了?” “好多了。对了,容器你放哪里了?” “阿朵家呢。现在就用吗?” “嗯,现在就去给她驱邪。” 冷萤踮脚想越过窗子往屋里看:“爱哭鬼怎么样了?” “让他跟龙婆单独待一会吧,不要去打扰。”说着,他分开人群,向强叔家走去,心中反复默背《驱邪卷》中对应的内容。 今夜,他将人生中第一次为人驱邪。 不管别人紧张与否,他已经手心里全是汗了,紧张无比。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第125章 浓烟驱邪 程相儒赶到强叔家的时候,强叔和强婶已经焦急地等候多时。 外面发生的事情,强叔和强婶已经听人讲过了。 他俩知道了已经去世的龙婆,最后释放出本命蛊,力挽狂澜,赶走了平冲寨那群人;也知道了程相儒和周老板为抢回容器,被毒虫麻痹到无法行动;还知道了今夜整个寨子的人都站了出来,组成坚实的堡垒,守护在寨子外,寸步不让。 老两口感动得泪流不止,所以当程相儒赶到时,他俩还在擦着眼泪,强婶甚至已经泣不成声。 程相儒心里“咯噔”一下,焦急问道:“阿朵难道已经……” 外面的人一听,都大惊失色,一股脑地挤进门内,甚至撞掉了强叔家的门板。 强叔忙迎过来大声回答:“阿朵没事!阿朵没事!她还在睡着!” 程相儒稍稍松了一口气,让周老板帮忙把人清出去,然后走进阿朵的房间。 冷萤很快将那个陶罐抱了过来,站在程相儒旁边,等待程相儒的安排,乖巧得像个小丫鬟。 “放到床边吧。”程相儒回身去关上了房门,阻断外面的吵杂。 冷萤放下陶罐,回头问程相儒:“要不要把她衣服脱了?” 程相儒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别闹!” 冷萤一本正经地道:“不是都要这样吗?” 程相儒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样就可以了!” 冷萤愣了愣,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程相儒看冷萤那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感到奇怪:“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冷萤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忽然“噗嗤”一笑,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廖叔他原来是这种人。” 她口中的廖叔,不正是程志风的护道者之一吗? 程相儒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这里面信息量很大,但现在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得抓紧为阿朵驱邪。 在默默回想了抄本中驱邪的步骤后,程相儒掰着手指头道:“我现在需要一些东西,麻烦让强叔他们准备一下。高度纯粮酒一瓶、当归一把、五谷杂粮一袋、黄纸几沓、朱砂……” 程相儒一连说出来十几样东西才停下,冷萤默默记着,待程相儒安排结束,扭头出了门。 也就只用了十几分钟,冷萤便将程相儒所需的一切物品准备完毕,并安静地站到一旁,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辛苦了。”程相儒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到门侧,拿起冷萤刚搬过来的石砖,走到阿朵床前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有底无顶的火炉,并将那个陶罐放在了火炉上。 随后,他将黄纸、当归、干草、木炭等物堆进火炉内,取出火柴将之点燃。 火焰逐渐变旺,滚滚浓烟升起,在这封闭的房间内肆意弥漫,呛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程相儒缺乏经验,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浓烟,忙向冷萤要了个口罩戴上。 陶罐在火焰和浓烟中,奇异地微微抖动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忍受不了灼热,想要逃离出来。 程相儒拿起高度纯粮烈酒,小心翼翼地将之洒在陶罐上。 酒水打湿了陶罐的封口,沿着罐壁向下流淌,但很快又被蒸发,与浓烟混成一团。 冷萤被呛得直咳嗽,偷偷转身出了房间,正迎上惊慌失措的强叔和强婶。 “里面是不是着火了?”强叔焦虑不已。 千岩苗寨的吊脚楼一大半都是木质结构,这要是一把大火燃起来,那绝对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冷萤劝道:“放心吧,他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此时,被冷萤评价为“有分寸”的程相儒,正在屋里急得满头大汗。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会有这么大的浓烟,真不如在外面找个地方了。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进行。 烈酒浇过后,陶罐四周也燃烧了起来,并逐渐向上蔓延,最终连封盖及插在里面的树枝也都被火焰吞噬。 程相儒眯着眼,抓起朱砂,以阿朵的床为中心点,在地上画出一个红色的半圆。 最后,他抓起五谷杂粮,一边往床上抛洒,一边念叨:“阿朵,回来吧!阿朵,回来吧……” 程相儒口中念叨着,心里慌张着,他不知道这么做到底行不行,他觉得这就像是一场过家家般的儿戏。 但他别无选择,因为寨子里没人懂驱邪之术,所以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选择相信他爸留下的抄本。 他没有注意到,火焰中的陶罐,表面被烧出了白色的灰层,像是凝结成的霜,封口及树枝已经被火焰烧尽,有缕缕粘稠质感的白烟,如蛇舞般扭动着探出,沿着罐壁向下落到地面,试探着想要逃离,却被那半圈朱砂给挡了回去。 几经试探后,那缕白烟放弃了“逃跑”的念头,调转方向,穿破层层浓烟,爬至阿朵胸口,并蜿蜒向上,钻进阿朵的口、鼻、眼、耳中…… 不超过十分钟,陶罐下的火焰渐渐熄灭了,但更浓的烟雾却冒了出来。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忽然从浓烟中响起,应是阿朵发出。 成功了? 程相儒又等了会,听闻那咳嗽声越来越有力量,这才端起木桌上的一盆清水,浇灭简易火炉内残余的火星。随后,他赶紧打开门窗散烟,将清新的空气换进屋内。 “搞定了?”冷萤见门开了,低头钻进屋内,关切地小声询问。 程相儒道:“还不清楚,但我估计差不多了吧。你快把阿朵扶出去吧,别好不容易醒过来,又给熏过去。” “好嘞!”冷萤冲到床边,摸索着找到阿朵的手,稍稍用力将阿朵拉到自己背上,低头跑了出去。 此时阿朵确实已经醒过来了,她满脸黢黑,眸子却明亮,她一边咳嗽一边流泪,不知是后怕,还是被烟熏的。 “爸,妈,咱家怎么着火了?”阿朵被扶着坐了起来,扭头看到浓烟是从自己房间冒出来的,顿时眼泪更多了:“为什么会着火啊?快救火啊!” 看到阿朵终于恢复了正常,强叔和强婶喜极而泣,扑上去抱住阿朵痛哭失声,阿朵以为父母是因为家里出了火灾才这么哭,顿时哭得更伤心了:“爸,妈,别哭了,人没事就比什么都强。别哭了,啊,别哭了……” 程相儒看着家人相拥而泣的一幕,又看一眼满屋散不去的浓烟,心情特别复杂。有羡慕,也有自责。 虽然过程不是很顺利,但庆幸结果是好的。 冷萤凑过来小声道:“蓝胖子,你这手段,是你自己瞎琢磨的,还是跟你爸学的?廖叔说,他也是跟你爸学的。怎么你俩的方法,差别这么大?” 程相儒忙问:“什么差别?” “他喜欢扒人衣服,你喜欢点人房子。” “我没点房子,火都浇灭了!” “不,你点了,没点着。要不然你怎么解释这么大的烟是怎么来的?别说你在施法前,没考虑这些。我不相信你是猪脑子。” “我……如果我说,这些烟也都是施法必须的一部分,你信不?” “我信你个鬼!” 第126章 不愿合棺 自从东北返程,到今夜为阿朵驱邪,这期间程相儒没睡过一个好觉。 此时看到阿朵已经神志恢复,他终于能够让自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也终于可以好好洗个澡、睡个踏实觉了。 寨子里有很多家苗民热情邀请程相儒,但都被他推辞了,他不喜欢给不熟的人添麻烦,于是选择回到石番家去休息。 石番也是很久都没合眼过了,无论身体还是精力,都有些无法支撑,于是在灵堂前哭过痛快之后,找来人替他守半夜,他则上楼跟程相儒挤在了一张床上。 倒不是石番有什么特殊癖好,而是龙婆的房间让给了冷萤,床位有限,他只能和程相儒凑合挤在一起。 本来程相儒很困,但当石番在他身边躺下后,他又有些睡不着了。 “石番,你觉得,龙婆临终前,为什么要指着我,让你找到我?”程相儒对这一点始终想不透。 “这件事,我也一直在想。我觉得,婆婆应该不是让我找你,而是找一个和你长得像的人,比如你爸。” 程相儒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他觉得石番这么推测很有道理,他竟然之前一直没想到。 可是,想到龙婆的本命蛊化蝶后两次落在他的肩头,程相儒又觉得石番的推测可能有些过于主观臆断,真实情况很有可能并没这么简单。 如果,龙婆真的是让石番找到程相儒,那她会有怎样的目的呢?会不会与程志风同龙婆的那次秘密谈话内容有关?也或者,程相儒本身就与这千岩苗寨有着罕为人知的关系? “石番,你对龙婆的本命蛊落在我肩膀上这件事,有啥看法没?” “呼……噜……” “呃……好吧,睡吧。” 程相儒闭上眼,脑中仍控制不住地在想那些还没理清的线索,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他觉得自己只是刚刚闭上了眼睛,还没睡踏实,便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他翻了个身想继续睡,没想到外面竟然响起了唢呐和锣鼓声,吹吹打打的就在窗根下,震得他头皮发麻。 此时程相儒才猛然想起来,今天是龙婆离世的第三天,是龙婆出殡的重要日子。 他急忙从床上爬起来,发现旁边已经空了,于是他快速套上衣裤,踩着鞋子就下了楼。 灵堂中,四周挤满了人,正中央有四个壮汉分别站在灵柩的四角,都是面露难色,不知因为什么。 石番与寨子里的几个老人站在一起,好像在激烈争执着什么,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程相儒以前见过村中老人出殡,知道出殡前应该是追悼仪式,哭声成片,算是亲属告别。然后合棺,由乐队引领抬棺人和出殡队伍在村中走几圈,算是亡者与自己生长的故土告别。最后一路吹吹打打,由村中男性组成送殡队伍,赶赴墓的,并赶在天亮前完成下葬。 但现在眼看着天色渐亮,乐队还在外面吹吹打打,灵堂内却始终没有合棺,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难道,湘西苗族的殡葬流程比较独特? 程相儒正暗暗纳闷着,却见周老板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快步走到他的身旁。 “我以为你还要多睡一会儿。”周老板关切地注视着程相儒:“休息得怎么样?” “还行吧。”程相儒环顾左右:“冷萤呢?” “估计还睡着呢,一直没下来。”周老板忽然压低声音道:“现在出殡遇到状况了。” 程相儒怔了怔:“怎么了?” 听周老板说,本来追悼仪式已经结束,按理说应该要合棺进行接下来的步骤了,可龙婆的那只蝴蝶不同意合棺,谁去动棺材盖板,就会被那蝴蝶阻拦。 那可不是普通的蝴蝶,是龙婆的本命蛊——四瞳孔雀蝶,连古婆婆那样的狠角色都不敢招惹,普通人哪能不怕? 村中老人说,这是龙婆还有遗愿没有完成,不愿意走,建议改日再出殡,最近比较合适的日子,大概在五天后。 但石番不同意,他担心时间这么拖下去,龙婆的尸体会腐烂变质,伤害到龙婆最后的体面和尊严。 可是,现在没法合棺,整个流程卡在这里,石番各种办法都尝试了,还是没法说服四瞳孔雀蝶,已经急得掉了好几波眼泪。 程相儒皱眉去看,果然看到在灵柩旁,四瞳孔雀蝶伏在棺材盖板上,缓慢地来回爬动,那威武的样子好像在说:你们谁动一下试试! “这可怎么办?”程相儒真心替石番揪心,但身为外人,他不能去参与讨论,只能静静地在一旁干着急。 忽然,一片惊呼声响起,四瞳孔雀蝶竟是忽然飞了起来。 在无数道目光的凝视中,四瞳孔雀蝶在灵堂内盘旋了一圈,最后竟然落在了程相儒的头上。 程相儒懵了,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不敢抬手摸,甚至不敢动一下。 他不理解了,龙婆出殡关他什么事,怎么这只大蝴蝶总盯着他? 这是第三次落他身上了!有完没完了? 石番愣愣地看着程相儒,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他意识到,四瞳孔雀蝶不让合棺,就是在等程相儒,好像是要留给程相儒最后看龙婆一眼的机会。 该不会它又认错人了吧?可是,作为龙婆的本命蛊,又是嗅觉远超视觉的蝶类,怎么可能会认错人? 整个灵堂一下子寂静了,每个人看向程相儒的目光,都满是困惑和不解。 程相儒感觉自己全身都麻了,鬼使神差地走到灵柩前,跪下去磕了三个头。 直到此时,四瞳孔雀蝶才离开程相儒的头顶,翩翩飞舞到灵柩上空,似是不舍地又盘旋了一小圈,最后落在龙婆的心口处,终于不再动了。 石番抬手抹掉眼泪,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程相儒,疲惫又无力地道:“合棺吧!” “可是,龙婆的本命蛊……” “它不会出来了。” 果然,这一次合棺,四瞳孔雀蝶没再阻拦,也没有飞出,任由盖板将它和龙婆封在了里面。 接下来的出殡流程,进行得非常顺利,没再出现任何状况。并终于在太阳升起之前,完成了龙婆的下葬。 程相儒这一路心神不宁,并且越发心慌。他不傻,也不愚钝,他已经很明显感觉到,自己可能跟龙婆之间存在着什么关系。 他甚至怀疑,是血脉关系! 待丧宴结束,程相儒找到石番,语气郑重地道:“咱俩单独聊聊吧。” 石番点头:“正有此意。” 第127章 实为寻你 程相儒和石番想要聊的事,很私密,两人都不希望被任何人听到,于是商量着找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 “去婆婆的坟前吧。”石番似乎并不是询问,而是已经有了决定,当他说完这句话时,已经在往墓地方向走了。 “你还可以吗?”程相儒快步追上去,走在石番旁边。 今天在龙婆下葬的时候,石番哭得稀里哗啦的,作为龙婆唯一的亲人,当他在棺材上洒下第一捧土时,甚至都有些站不稳了。 程相儒或许无法感同身受,但他知道,目送仅存的长辈离去,那痛苦一定极难承受。 虽然石番说他父母去南方打工了,但自龙婆去世之后这几天,石番没接到过一次父母打来的电话,也没听任何人提到过他的父母,程相儒可以判断,石番应该也是没有父母了。 那么从今天开始,天大地大,这个世界上,石番孑然一身,再无牵绊,再无束缚,却也再无人疼他爱他了。 石番低头不语,只看着脚下的路,走着走着眼圈便又红了。 这条路,是今天第二次走了,上一次,是为龙婆送行。 程相儒很体贴地没再说什么,也闷头走路,暗暗在心里把所有的疑问和线索再捋几遍,提前想清楚,自己想问什么,自己又能回答什么。 远处,冷萤注意到离去的二人,她扭头看一眼正与几位苗民抽烟聊天的周老板,然后向着程相儒和石番追去。 龙婆的墓地,距离千岩苗寨有些远,直线距离虽然只有两公里左右,却隔了两座矮山。 当程相儒和石番再次来到龙婆坟前时,已是午后,太阳斜斜地悬在空中,阳光很暖却不那么刺眼,就连山风都温柔得如长辈的轻抚。 石番上前认真地清理碎草和乱石,声音哽咽道:“你知道吗,其实婆婆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程相儒闻言一愣,没想到两人的对话会这样开始。 石番流着泪,笑了笑:“我是个被遗弃的孤儿,婆婆救下了我,并将我养大,一直把我当成他的外孙,对我真的很好。” 这番话,印证了程相儒的两个猜测。 第一个,就是石番没有父母;而第二个,就是龙婆并不是石番的亲外婆。 按照当地的称呼方式,称呼外婆都是“家婆”,但石番一直唤龙婆为“婆婆”。 程相儒苦笑道:“我挺羡慕你的,不管龙婆是不是你家婆,你至少还是有个疼你爱你的长辈的。而我,从小就和妹妹相依为命,是死是活都没人在乎。” 石番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缓缓站直身子,扭头看向程相儒,目光竟已不再友善,甚至还带有愤怒的情绪,攥紧的拳头失了血色,微微颤抖。 程相儒吓了一跳,不由后退半步:“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石番咬牙道:“可婆婆待我再好,也终究不及她的亲外孙。我不嫉妒,也不羡慕,只是很生气。她的那位亲外孙得了她的传承还不知,下葬时连个头都不给她磕,泪也几乎没流过,你说,她的那位亲外孙,算是个人吗?” 程相儒脸色大变,身子晃了晃,几乎有些站不稳:“你什么意思?” 石番不说话,紧紧攥着拳头,目光中的怒气已消散了不少,似是对程相儒的本能表现很满意。 本来程相儒找石番想单独谈谈,就是想知道更多关于龙婆的事,想从中扒出一些与他爸有关的线索。 结果,跟他爸相关的事还没挖出来,倒是把他自己给挖出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程相儒手扶树干,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强烈的精神冲击差点让他当场昏过去。 说得通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龙婆离世时大喊着“找到他”,以及说那话时的复杂表情,分明就是见到了期盼已久的至亲之人的自然感情流露。 四瞳孔雀蝶多次落在程相儒身上,那应是它寄托了龙婆的遗憾,在替龙婆轻轻抚摸程相儒。 龙婆留下的最后一口气,是为石番留,应也是为程相儒留。 四瞳孔雀蝶不让合棺,则应该是完全在等程相儒。 说不定,《驱邪卷》中的内容,也是程志风从龙婆这里学的。 程相儒感到全身忽然无力,缓缓屈膝,跪在了龙婆坟前,双手撑着地面,看着地上的野草和山土,脑中一片混乱,所有理过的思路又成了乱麻。 石番走过来,站在程相儒面前,抬手用袖口抹掉眼泪,抽噎道:“其实,在东北那座地宫里,我对你们都说了谎。我不是要去找金剑,我要找的是你。没能见过你一面,才是婆婆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但我是真没想到,婆婆明明从没见过你,甚至只从你爸那里见过你小时候的照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你……” “你先别说了!”程相儒大声打断石番,他双手抓紧掌心中的草和土,肩头微微颤动,想哭,却挤不出眼泪,整个人的情绪完全错乱了,以至于他脑中一片空白,反应变得前所未有的迟钝。 他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但在这种时候,在龙婆的坟前,石番完全没有理由和必要欺骗他。 可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程相儒没有抬头,他忽然发现此时的阳光很刺眼,只有跪在这松软的地上,他才感到踏实。 “没有机会,而且,就算有机会,我和你说了,你也不会信。不是吗?” “你让我先静一静。”程相儒缓缓闭上眼睛,眼泪终于一颗颗地掉了下来,打湿他面前的土地,浸向地底深处,寄托了他的悔恨和悲痛,更寄托了他的哀思。 “那我们一起吧。”石番说着,跪在了程相儒身旁,趴下了身子,额头触碰地面,久久不起。 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冷萤本来正架着一个弹弓瞄准了石番,只待石番显露出想要伤害程相儒的举动,她就一发石子打过去,送石番去给他婆婆陪葬。 可当她看到石番也跪了下去,并跪在程相儒的身边时,她放下了弹弓,疑惑地抬手挠了挠头。 她看不懂了,这俩人干啥呢?咋磕完头还不抬起头来啊?而且,有必要并排跪在那里拜吗? 这是拜祭呢?还是拜堂呢啊? 第128章 最后一面 程相儒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浑身酸痛,身体上的痛苦才终于冲淡精神上的冲击。 他给龙婆重重磕了三个头,才起身,但起不来,于是他仰面朝上躺在了地上。 石番也是跪得双腿几乎没了知觉,于是他也学着程相儒的样子,磕了三个头,翻身躺在了地上。 远处树上的冷萤看到这一幕,有点着急,心说该不会是拜堂结束,这就要入洞房了吧?这路子也太野了! 程相儒望向上空,满是翠绿嫩芽的树杈间,苍穹湛蓝,白云流动,有鸟振翅飞过,有虫嗡鸣盘旋。 他之前还想过,自己可能无法感同身受到石番的痛苦。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感受到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哪怕有血缘关系,只要没有长期相处积累下的情感,离别时便不会难受。 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因为他已经感受过了心如刀绞有多痛,已经知道了痛到极致真的无法呼吸,他还清楚了,人在精神遭受极大冲击时,真的会失去思考的能力。 而这一切,都是失去至亲带给他的。 那样的感受,他永远不想再经历! 他现在只恨自己反应迟钝,即使猜到了龙婆和石番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想过龙婆的姓便是“龙”,与他妈龙苗苗同姓。 如果早点想到,他一定宁可不睡,也要多守一夜灵,多给外婆磕几个头,多上几炷香,在外婆下葬时,也撒上一捧土……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没了意义。 “跟我说说,都是怎么一回事吧。”程相儒轻声询问,他感觉自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精神的疲惫,远胜过身体的疲惫,因为意志也会随之崩溃。 石番缓缓道:“一切,还得从两年前的那个下午说起……” 两年前,程志风确实来过千岩苗寨,也确实跟龙婆聊了一下午。 但是,石番在细节上撒了谎。 当时程志风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并且石番全程在场,并没有回避。 石番之所以说来的是五个人,是因为他听程志风提到过,他有四个护道者,他觉得把人数说准确,能让谎言变得更真实。 实际也确实如此,程相儒他们真的都信了,甚至程相儒还因此对冷萤产生了怀疑。 当时程志风一身尘土,像是刚从地里爬出来的一样,他见到龙婆便跪了下去,唤了一声“妈”。 龙婆让石番关上门,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程志风,有恨、有怨,却也有一些莫名的期待。 程志风说,他这辈子对不起苗苗,只能下辈子当牛做马来偿还。 龙婆问,苗苗在哪? 程志风说,他要守护家族一代代传下来的金剑,同时又怕坏人伤害到苗苗和孩子,便不辞而别了,现在他也不知道苗苗去了哪,但他知道孩子在哪。 龙婆闻言,愤怒至极,拍桌子站了起来,吐出本命蛊就要杀了程志风,但最后她还是没能下得去手,只背过身去,抬手拭泪,让程志风赶紧滚,以后不要再来。 程志风没走,他又跪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询问,是否可以让龙婆给他指一条路,他要去看一看湘西苗寨一直守护着的那把金剑,想要印证一件事。 听到这里,程相儒睁大了眼睛。 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金剑不止一柄,他们家族传下来了一柄,湘西苗疆这边也藏了一柄,但不知道苗疆的这一柄与大清龙脉中被夺走的那一柄,是不是同一柄。 那天下午,龙婆和程志风聊了很多。 龙婆劝程志风放弃金剑,说那些狗屁使命,都是祖上欠下的债,这么多代传下来,早就该还清了,他没必要再背负。她劝程志风不要相信什么宿命,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但程志风却说,自他在他爸临终时接过那柄金剑,他便已经没了回头路。他现在想做的,就是在他这一代做一个了断,让他的孩子能像正常孩子那样生活在阳光下,不再承受家族背负的重担,也不再去继承那所谓的宿命…… 龙婆自始至终也没有告诉程志风,湘西苗疆的那柄金剑在哪里,她说那也是她祖宗传下来的,她哪怕不守护,也不能帮助别人去盗取。 程志风没有再追问这件事,他说他自己会想办法,不让龙婆为难。他拿出一张照片给龙婆看,说那是程相儒的满月照。 龙婆看着照片,老泪纵横,想要让程志风去把程相儒兄妹俩接回来,却听程志风说,他为程以沫算过,程以沫是神女的命,不能回苗寨。 神女的命,是短命,不回苗寨,便接触不到巫蛊之术,便可以逃脱那悲惨的宿命。 等到程以沫成年,诅咒自然便破了,那时再回来与外婆相认,才能踏实。 既然目前程以沫不能回苗寨,那程相儒也不能回,他必须留下来照顾妹妹。 待程志风离开后,龙婆便终日郁郁寡欢,意志消沉,好似经受了极大的创伤,身体也越来越差了。 在今年年初的时候,龙婆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便直接卧床不起了。 石番想带龙婆去大医院看病,龙婆却说,这不是病,是她的命。 龙婆说,她活得够久了,也够累了,该歇歇了。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有两个,一个是当初没能留住女儿,一个是未曾见过外孙。 于是从那一刻开始,石番就暗暗下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程相儒带过来,让龙婆亲眼见她外孙一面。 本来石番计划自己刻苦研习蛊术,待本事够大了,再去把程相儒找回来。 但就在前段时间,龙婆的状况急剧恶化,石番知道,自己没时间再等了,必须要赶快行动。 于是,他离开了苗疆,去了程相儒所在的村子。 可是当他到时,却只看到破烂不堪的房子,一打听才知道,程相儒兄妹俩已经跟着一伙人走了。 石番利用蛊虫的敏锐嗅觉,好不容易找到了程相儒,却发现有一个黑衣女孩一直在暗中跟着程相儒,他完全没有下手的机会,只能偷偷释放子母蛊到程相儒身上,等待机会。 谁知他机会没等到,却眼睁睁看着程相儒跟周老板一伙人开车去了东北。 利用子母蛊,石番奔赴数千里,终于找到了程相儒,并暗中跟踪…… 石番之所以偷偷去宾馆翻程相儒的背包,以及抢夺陈尚可那把金剑,目的就是要拿一样对程相儒很重要的东西,逼着程相儒来千岩苗寨。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完全就是石番随机应变,用一些虚虚实实的话,把程相儒诓了过来,赶在龙婆咽气前让两人相见,弥补了龙婆的一个遗憾。 石番解释说,他之所以一直没有跟程相儒说实情,除了没什么机会外,更担心程相儒会起疑和警惕。 程相儒自问,如果石番真的跟他说实话,而不是骗他,他还真的不会相信,更不会这么着急赶来千岩苗寨。 虽然赶到了,虽然见到外婆最后一面了,但是他却因为不知情,错过了太多。 程相儒撑起身子,回头看向龙婆的安息之地,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心口又是阵阵抽痛。 对不起!外婆!我回来晚了!我知道的晚了! 我……真是个大笨蛋! 第129章 本命蛊劫 程相儒手撑地面缓缓坐起身,忽然知道的真相,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消化。 但不管他能不能接受,愿不愿接受,逝者已去,留下的人依然只能在这浑浊的尘世苟延残喘。 “你恨你爸吗?”石番忽然问道。 程相儒苦涩一笑:“以前很恨,现在我也说不清了。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到他,把他带回家。至于其它,我不那么在乎。” 什么血脉,什么传承,什么使命,什么金剑,都去见鬼吧! 有什么,会比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更重要呢? 带着对家人的遗憾老去,最终在不甘中迎接死亡,那一定很痛苦吧? 明明是程相儒找到石番,想要私密地询问一些困惑,但石番却出乎他意料地全盘托出。 程相儒现在已经没什么要问的,如果要问,也是问自己,接下来到底该何去何从。 “回去吧!”程相儒再最后看一眼龙婆的坟包,扭头向山下走去。 “回哪儿?我希望你能再多在这边待几天,先不要回蓉城。”石番焦急追上,那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还有一些隐瞒。 程相儒皱眉问:“你还有什么事没说?” 石番磕磕巴巴道:“那个……还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该怎么说呢?唉,怎么说呢……” 程相儒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驻足:“你说我得了龙婆的传承却不自知,我得了什么传承?是巫术吗?” 石番摇头道:“不是,是……是……” 程相儒忽然自心底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是什么?” 石番硬着头皮道:“早上婆婆出殡前,四瞳孔雀蝶不是落在你头上了吗?它……耗尽生命力,在你的头上,产了一枚卵。” 程相儒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抬手在发间摸索。 石番小声道:“不用找了,我已经取下来了。” “在哪?”程相儒暗暗松了口气,他是真有些惧怕蛊虫这类东西,他觉得这些东西是他根本没可能驾驭得了的。 石番唯唯诺诺道:“我担心跟你说实话,你接受不了,就……偷偷放进你的饭碗,让你吃下去了……” 程相儒听到这话,如遭雷击,全身僵住了,紧接着感到胃中一顿翻涌,手扶树干弯腰开始干呕,时不时还抠两下嗓子,恨不能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石番上前轻拍程相儒脊背,轻声劝道:“没用的,它已经在你体内扎根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它孵化……” “你特么……”程相儒推开石番,想要扑上去揍石番一顿,但他攥紧拳头,额头上青筋毕露,终究没有动手。 石番见程相儒如此厌恶的模样,也有些生气,恼火吼道:“你别不知好歹,这也是为你好。婆婆的本命蛊很厉害,有四瞳孔雀蝶的幼虫庇护,你的体质会明显提升,百毒不侵,关键时刻它还会救你的命!” 程相儒想到四瞳孔雀蝶昨夜逼退古婆婆一行人这件壮举,内心的排斥感稍稍减退,但他还是觉得很不舒服,总是觉得身体里好像有虫子在乱爬,全身发痒。 他知道这是精神作用,但还是控制不住地会去胡思乱想。 然而,石番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不过,四瞳孔雀蝶的卵虽然在你体内,但还没孵化。孵化后,还会对你进行考验。如果考验通过,它自然会成为你的本命蛊,一生保护你,与你同生共死。” “如果考验不通过呢?” “你会死。” 石番本以为,程相儒听到这话,会越发无法自控地愤怒,却没想到程相儒忽然平静了下来,转身继续往山下走。 “你不害怕吗?”石番追上去急问。 程相儒迎着阳光,忽然咧嘴笑了:“刚刚我就在想,外婆走了,我妈和我爸都不知去向,我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做什么。虽然身体里忽然有个虫子,让我觉得怪恶心的,但想到那是外婆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便没有不能接受的理由了。不就是考验吗,我觉得没问题。我不会死的,妹妹还等我回去呢!而且,我相信,我的外婆,不会害我!” 程相儒在无尽的迷茫中,忽然发现前方有了一条路,这让他莫名激动。 如果真的有了那么厉害的本命蛊,虽然短时间还会觉得不舒服,但能力上必然会有质的飞跃,到那时他应该就不用一直躲在冷萤或周老板身后,可以凭自己的能力去做一些事了。 等他真的强大了,有足够能力去面对风吹雨打,那在寻父的道路上,一定可以走得更顺畅! 当天晚上,程相儒便高烧不退,对旁人的焦急和慌乱毫无感知。 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打湿,擦身的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体温却完全降不下来。 周老板担心这么烧下去,就算保住了程相儒的命,也无法保证程相儒会不会被烧坏脑子。 但这么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想找地方去治病,根本就没有可能。 石番想到程相儒会面临一场极大的考验,却没想到这场考验如此激烈。他几次尝试释放蛊虫进程相儒体内,想跟那只四瞳孔雀蝶的幼虫“谈谈”。 可那些蛊虫在进入程相儒体内后,便像石沉大海,再没了反应。 看来“不斩来使”这类事,在蛊虫的世界中并不存在。所谓“来使”,估计都被当成了零食吧? 既然如此,这一劫,看来只能由程相儒自己去撑了。 这一晚,又是一夜无眠。 程相儒中途醒过来几次,吵着要喝水,喝过水后便又陷入昏迷,冷不丁会含糊不清地说些什么,宛若中了邪术,把身旁这些真正关心他的人,急得都快要疯了。 艰难地熬过一夜,在天刚蒙蒙亮时,程相儒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他从床上爬起,第一眼便看到守在床边不断用毛巾沾凉水为他擦身体的石番,他嘴唇发白地疲惫一笑:“应该是通过考验了。” 石番抬手去摸程相儒额头,发现已经没那么烫手了,这才算放下心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程相儒一边感受一边道:“很奇妙,我能感觉到它在我身体里,还能感受到它的一些想法。比如现在,它就在传递意识给我,说它累了,让我别烦它。还真是个脾气暴躁的小东西呢。” 石番抬手抹汗,笑道:“一开始可能会有个相互适应的过程,后面慢慢就好了。” 程相儒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冷萤趴在桌子上,周老板背靠椅子仰面朝天。 这两人都睡着了,估计昨夜都被累够呛。 程相儒和石番正聊着,忽然听到有人上楼的急促脚步声,两人扭头去看,竟看到一个寨子里的小伙子面色焦急地跑了上来。 “阿番,她来找你了!你要不要躲躲?” “别着急,慢慢说,谁来找我了?” “平冲寨的阿田!” 第130章 下战书符 程相儒对那个阿田不是很了解,那晚双方起冲突的时候,他和周老板都已经被人扶走了。 但石番和冷萤却知道那小姑娘的手段,石番皱起眉头,冷萤和周老板也从睡梦中抬起了头。 “她来干嘛?”石番沉声询问,显露出了超越年龄的稳重。 来人连连摇头,抬手抹汗:“不知道啊,她就说要找你,让你赶紧去山下见她,要不然她就上来了。” 石番还真的不想让阿田上山,鬼知道她路过别人家时会不会搞出点什么事情,到时候全是麻烦。 “那我去看看吧。”说着,石番站起身,扭头对程相儒道:“你先休息休息吧,我一会就回来。” 冷萤缓步来到床边,眼中满是关切:“蓝胖子,你怎么样了?” 周老板伸手去摸程相儒额头,又摸了摸自己额头:“好像退烧了。” 程相儒故作轻松笑了笑:“没事了啊。”他说着话,从床上爬了起来,对石番道:“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吧。” 石番摇头,似乎担心程相儒高烧刚退,身子还很虚。 程相儒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腹部:“是它的意思。” 石番愣了愣,随即勉强点头道:“那好吧。” 众人快速下了楼,踏着潮湿的石板路一路向下,时跑时走,很快便来到了寨子进口。 那辆平冲寨的面包车停在不远处的河滩,满头小辫子的阿田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根小木棍,好像在抠蚂蚁洞。 听到有声音,阿田缓缓抬起头,然后不紧不慢丢掉手中的小木棍,叉着腰冲石番大声道:“你们千岩苗寨,你是不是现在说话算数的那个?” 一般一个苗寨中,有族长的族长说的算,没族长的巫医说的算,千岩苗寨比较特殊,龙婆之前即是族长又是寨中巫医。 现在龙婆刚走,新的族长还没选出来,石番勉强算是寨中的巫医。但要说他说的算吧,还真谈不上,寨子里的事基本还得需要几位资历最老的长辈们商量着去定。 如果来的是古婆婆,石番肯定要去请那些长辈们,但现在来的是阿田,这就没法让长辈们出面了,并不对等,会被人看低一等。 “有什么事你直接说!”石番不耐烦地回了一句。 “那行,你接好了!”阿田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张长方形黄纸,她用两指夹住黄纸甩了甩,而后如丢飞镖般,竟是手腕一抖,让那张黄纸旋转着飞向石番。 石番陡然一惊,本能地抬手去格挡。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闪到了石番前面,冷萤手中攥着枪头,猛地斜斜向上一刺,捅破旋转中的黄纸,将之留在了枪头上。 应是担心黄纸被做手脚,冷萤不敢去碰,连着枪头一起递送到石番面前。 那张黄纸上,有红色的手绘图案,全是程相儒看不懂的符号,看样子应是辰州符。 辰州符与赶尸、放蛊,并称为“湘西三大古谜”。 它不仅仅指符纸,而是泛指符、咒、诀。在外人看来,应是归属于巫术一类,但实际却与巫术完全不同。 巫术源自巫傩文化的演变,原始气息很重,施法主要依靠祭祀、祈祷、鼓舞等手段。 石番的请苗鼓属于巫术,程相儒为阿朵纵还魂烟也属于巫术。 但辰州符就不一样了,它属于最古老的祝由术的传承,与道家符箓渊源深厚,发展至今,已经是画符、念咒、掐诀三体合一,缺一不可。 因最初只有辰州弟子才能学习,每次施法时都要借助符箓施法,因此被外人传为辰州符,并沿袭至今。 辰州符并不是单指符纸,而是泛指整套法术体系。 同大多数古传神技一样,辰州符一代代传下来,具备资格学习并愿意学习的人越来越少,差点断了传承。 后来不知怎么,辰州符逐渐在湘西辰州以外的地方也传开了,成了巫医“必修的一门功课”。身为巫医,谁要是不会画两道符,出门见到同行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没错,石番就属于不好意思跟同行打招呼的那一类巫医。 阿田叉着腰昂起小下巴,一副嚣张得模样,却不显狠厉,只让人觉得她单纯可爱:“你明白什么意思了?” 石番眨了眨眼睛,扭头看向程相儒。 程相儒一愣:“问你呢,你看我干啥?” 石番凝重点头,然后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开始翻找照片:“先把符纸放地上,给我点时间,你们也帮我一起比对一下。” 人在江湖,总是要有些应急准备的。石番虽然不精通辰州符,但他已经将各种辰州符的照片都存在了手机里,关键时刻还是可以拿出来应急的。 “是这张吗?” “有点像,应该是吧。” “不对不对,你看这里有个竖弯钩,你那个没有啊,还有,这边还有个大拇指呢,你那上面也没有啊。” “大拇指?噢噢,你说这个拱形啊,别说,还真挺像的。” “别吵了,别吵了,看看是不是这张?” “一看就不是啊,更不像了,赶紧往后翻……” 阿田都看傻了:“你们在搞什么鬼?” 程相儒三人齐齐抬头:“别吵,等会儿!” 随后三人又都低头继续翻看照片比对,周老板笑呵呵道:“小姑娘,别着急啊,应该很快就好了。” 阿田这才反应过来对面几人在干嘛,她气鼓鼓地撅起嘴,盘腿直接坐在了地上,歪着脑袋看一旁静静流淌的湖水,还真耐着性子等待了。 过了好一会,忽然有欢呼声响起,石番挥了一下拳头,程相儒和冷萤击掌庆祝。 “终于找到了!我看下是什么意思啊……战书符?”石番面露诧异,他抬头看向阿田:“你这是在下战书?” 阿田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没错!” 战书符是少有的传书符,只要配合对应的咒和诀,就能自动飞到被挑战者的手里,传说最远可达百里。 明明有这个效果,阿田却亲自跑过来送符,不知她是忘了咒或诀,还是故意想要过来耍威风。 石番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那你直接说啊,搞这么麻烦干嘛。” 阿田恼火道:“这不是正式一点嘛,你懂不懂规矩啊?” 石番摆了摆手:“不谈这些了,你回去吧,我们不接受,我们寨子现在没人会辰州符。” 阿田急道:“你不是会蛊术吗?咱俩可以斗蛊!” “没兴趣!没兴趣!”石番不想再谈,扭头就要往回走。 阿田急得直跺脚,还想说什么,却听古婆婆的苍老声音远远从面包车处传来:“阿田,回来吧。咱们不急,不出两天,他们就会同意了。” 第131章 暂不返程 直到面包车走出老远,石番还站在原地,紧紧盯着面包车离去的方向,不敢放松丝毫警惕。 古婆婆这一次亲自过来,但没有露面,估计只是担心阿田的安全。 那么,这一次阿田跑来下战书符,是这个小丫头自己的主意,还是古婆婆的意思? 确定对方确实没耍什么卑劣的手段,石番才转身往回去。他让程相儒等人先回他家休息,他则直接跑去找寨子里的长辈们,要共同讨论一下这件事。 石番隐隐觉得,阿田这次来下战书符,恐怕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这其中一定隐藏着很多他所不知道的深意。 千岩苗寨当前主要是三位老人共同担起族长的重任,遇到什么事时,他们三个再加上石番,共同商议决定。 那三位老人都住在寨子的最深处,位于梯田的最上方,那里景色最好,可以看到片片梯田如画般五颜六色地装饰大地,也可以看到蜿蜒的河流如巨龙伏地而行,更可以看到山林繁茂似海、与湛蓝苍穹相望…… 换做以往,每次来到这边,石番都会减缓脚步,让尽收眼底的美景欢愉他的心情。 但这一次他匆匆而行,满腹心事,总是觉得右眼皮在跳,甚是不安。 远远的,石番看到水田里有一个苍老忙碌的熟悉身影,他小跑着过去,摇手打招呼:“连爷爷!” 老人直起腰,回头看到田边的石番,满是皱纹的脸上挂满笑容:“阿番来了啊!等我一下啊!” 暂时忙完手头上的活,连爷爷微微驼着背,来到石番面前。 应是看到石番的脸色不太好看,连爷爷也收起了笑容:“阿番,发生什么事了?” 石番当下忙将阿田来下战书符的事说了出来,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更多细节,却见连爷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连爷爷凝重道:“回去说!” 当下两人一前一后,向着连爷爷的住处走去,经过两座吊脚楼时,连爷爷将尤婆婆和麻爷爷都唤了出来。 石番此时已经能够确认,这件事远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 好在三位老人都在,有他们一起商量着拿主意,总是让人踏实得多。 与此同时,石番家中,程相儒坐在藤椅上,低垂着头看着自己交叉的手指发着呆,冷萤和周老板就站在他的面前。 “龙婆是你亲外婆?那石番岂不就是你的弟弟?还有,你肚子里现在有只大蝴蝶?好消化吗?”冷萤觉得这件事很不可思议。她当时偷偷看到了石番和程相儒在龙婆坟前的一些举动,但却没听到两人说话。 所以在最初看到程相儒高烧不退的时候,她一度怀疑是石番给程相儒下了蛊,她甚至暗暗有了决定,只要程相儒有了事,她一定要让石番偿命。 但她是真没想到,两人说的事,会是这么的匪夷所思。 周老板也感到很惊讶,他感觉一切好似都是巧合,但又环环相扣好似安排好的。如果真是有谁刻意安排了这一切,那应该是命运吧? “那咱们暂时还不能回去了啊。”周老板抬手缓缓捋着山羊胡,若有所思:“既然咱们挖掘出来了你和千岩苗寨的渊源,或许可以以此着手……诶?对了!你们有没有聊到关于金剑的事?” 程相儒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对此进行隐瞒:“聊到了,而且石番说,我爸两年前来这边,就是为了藏在湘西的那柄金剑,还说是为了印证一件事。也就是说,我爸他不仅仅是在守护我们祖上传下来的那柄金剑,还在寻找其它金剑。” 说到这里,他看向冷萤,语气诚恳地道:“冷萤,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石番和我说了,两年前我爸是自己来的,不仅你不在,其他人也都没跟来。” 冷萤愣了愣,尴尬摆手道:“没事没事,咱们不要纠结这些……” 周老板这时忽然道:“就算是这样,那你和黄谨他们当时在哪,在做什么?为什么没一起跟过来呢?” 冷萤沉默了,没有回答,不知她到底在隐瞒着什么。也或者,她忘记了当时的情况? 程相儒岔开话题道:“周叔,冷萤,我是这么觉得的。不管我有没有得到我外婆的本命蛊传承,现在咱们也不能走。首先是千岩苗寨目前有麻烦,咱们得留下来帮忙;其次是还有很多线索,应该值得挖掘;最后是,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去找一找藏在湘西的那柄金剑。我现在特别想知道,那柄金剑到底有着怎样的魔力,到底藏了什么秘密,会让一个男人连家人都能随意抛弃!” 他们三人在探讨去留以及后续安排的时候,在千岩苗寨深处的一栋吊脚楼内,石番与三位长辈坐在一起,也在激烈讨论着。 据麻爷爷说,下战书符和斗法这条规矩,是祖上传下来的,已经存在了百年以上。 以前的巫医都要收徒,并且基本收的都是本族内的后人。 经过十数年的学习,基本上徒弟们都能独当一面了,而当师父觉得没什么可再教的时候,便会为徒弟们举行出师仪式。 出师仪式很隆重,意味着一个苗寨的巫医新老交接,需要将消息传出去。 而在这种时候,其它寨子的巫医会传来战书符,并在出师仪式当天派传人去“砸场子”。 只有在出师仪式上完成其它苗寨巫医传人的挑战,才算是获得远近认可,才能真正接任本族巫医。 现在这种规矩已经很少出现了,因为交通的便利,使得苗寨与外界不再隔绝,年轻人更相信城里的医院,对巫医的依赖越来越低,并且年轻人都愿意往外跑,没人愿意一辈子留在寨子里,这就导致巫医的传承也面临极大的危机。 自家传承都顾不上了,谁还有空管别人家的事? 但按照出师仪式的规矩,没人挑战就算了,如果有人挑战却不接的话,就相当于出师仪式不完整,新任巫医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认可,也没经历过考验。 传说,不完整的出师仪式结束后,便会有诅咒降临苗寨,使得整个苗寨永不平安! 石番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诅咒?什么样的诅咒?” 尤婆婆声音颤抖地道:“轻则多病多灾,重则……绝门绝户!” 第132章 一桩秘辛 尤婆婆在说这些话时,语气阴沉,声音微哑,脸上表情也仿佛罩着一层阴霾,好似想起了一些很不好的事。 石番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自觉地喉结上下蠕动,眼睛一眨不眨。 他是被“绝门绝户”四个字给吓到了。 “应该……不至于吧?”石番声音弱弱地道:“时代变了,那些归于诅咒啊之类的诡异事件,应该都能找到缘由的吧。” 麻爷爷抽着土烟,似乎被烟呛到了,重重咳嗽了几声。他咳嗽完,又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吐着烟雾道:“传说中的诅咒是不是真的,还不好确定。但如果出师仪式不完整,就证明寨中无巫医,周边一些寨子的人会常来找麻烦,这倒是真的。” 这一点,石番能够理解。 龙婆刚辞世的消息传出去,平冲寨那边就搞了那么大个事情,差点把阿朵那好好一个姑娘给祸害了,更给整个千岩苗寨带来了极大的危机。 如果周边其余苗寨知道龙婆去世,并且千岩苗寨没有新任巫医接替,会不会也来搞事情? 石番不敢去想,他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越是远离现代文明越是如此。 如果有人在千岩苗寨捞到了好处,哪怕只是仗势欺人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也会值得那人到处炫耀。 到时候必然各种“苍蝇”都会闻风而至,搅得整个千岩苗寨不得安宁。 表面上看,阿田来下战书符,是来找麻烦。但换个角度看,这不是也给千岩苗寨一个机会去宣告,他们并没有青黄不接,而是有新任巫医的。 这么看,或许这还算是在帮千岩苗寨。 想到这里,石番忽然对一件事感到非常困惑:“尤婆婆,我有件事特别不理解。我怎么觉得,平冲寨的古婆婆好像对咱们千岩苗寨特别憎恨?” 如果只是给自己外孙找女朋友,古婆婆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做,没必要动用那么缺德的手段。而那晚程相儒三人去偷容器时,古婆婆更是直接追杀了过来,摆出一副要将整个千岩苗寨推平的架势。 给石番的感觉,就像是古婆婆只是借着这个理由,想要复仇一样。 要不然,多大仇多大怨,怎么可能会那么凶残? 要知道,古婆婆的名声并不差,不仅仅在平冲寨,甚至在远近周边的人,提到她也都是称赞不已。 石番的这个问题似乎很敏感,尤婆婆面露难色地看向麻爷爷和龙爷爷二人。 麻爷爷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低头继续抽闷烟。 龙爷爷见另外两人不说,他长叹一口气:“算了,我来说吧……” 其实龙婆和古婆婆在年轻时,各是两个寨子里的巫医,经常会有一些学术上的交流,关系非常好。 后来,两人先后生产,生的都是女儿,让两人有了更多话题,关系越发亲密,就像是亲姐妹一样。 可后来,龙婆的女儿随着渐渐懂事,开始展露出了惊人的天赋,无论巫术还是蛊术,都是一学就会,甚至每一次进山,都会找到罕见的毒虫。 龙婆对此很恐慌,为女儿龙苗苗算了一下,惊恐地发现,女儿竟然是天生神女的命。 神女不能婚嫁,自出生就受到山神的庇护,那么对应着,她成年后要进入禁地嫁给山神。 这是比较唯美的说法,说直接一点,那就是天妒英才、注定短命。 湘西苗疆历史上,还没听说有哪位神女进入禁地后,还活着出来的。 龙婆对此很痛苦,但没办法不接受,她认为那就是她女儿的命,是上天注定的,谁也改不了。 可就在龙苗苗即将“嫁给山神”的前一年,她忽然变得很奇怪,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山坡发呆,时不时还会笑出声,并且常常一出去就是大半天才回来,谁都找不到。 寨子里的人们都以为那是神女出嫁前的先兆,谁能想到,忽然有一天,龙苗苗竟然失踪了。 神女失踪,这可非同小可,不仅仅对千岩苗寨,乃至对周边那许多苗寨,都有着巨大的影响。 无数人漫山遍野地找寻,却根本找不到龙苗苗的踪影。 可眼看着山神迎亲的日子越来越近,神女始终下落不明,周边所有苗寨都蒙上了一层雾霾,每个人都因担心山神报复而终日恐慌。 然而,就在这种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古婆婆那本来对巫蛊之术非常愚钝的女儿,竟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一觉醒来就掌握了古婆婆曾教她无数遍都没能教会的巫蛊之术,甚至还常有珍稀毒虫莫名其妙就出现在她房间为她所用。 这件事一下子就轰动了,几乎所有人都认定,山神这是给了苗民们一次赎罪的机会,重新选择了一位神女,新的神女正是古婆婆的女儿。 也就是从那之后,古婆婆和龙婆从最亲密的姐妹,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 石番听得惊讶不已:“后来古婆婆的女儿,真的就献祭给山神了?” 三位老人都微微点头,齐齐叹气。 房间内沉默了许久,尤婆婆忽然道:“其实道理我们都能想通,但我觉得奇怪的是,那晚古阿妹过来,并不像是在针对咱们寨子,更像是针对你那几个外面来的朋友。阿番,你那几个朋友,是不是什么时候招惹古阿妹啊?” 石番分析道:“我估计,就是因为他们偷回了藏有朵儿姐魂魄的容器吧?” 三位老人齐齐摇头:“不可能!” 龙爷爷道:“这不是件光彩的事,她没道理这么做。弄出这么大动静,会对她的名声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她干净了一辈子,怎么可能这时候了,让自己不干不净?” 麻爷爷颔首道:“我也这么觉得。我怀疑,你那三个朋友,跟古阿妹之间,一定有着非常大的纠葛,甚至比古阿妹最看重的名声还要重。” 石番皱眉回想,但怎么都想不通。 他是跟着周老板的车回来的,回寨子还是他指的路,他可以确定,程相儒三人从没来过这里,之前更没可能接触过古婆婆。 石番摇了摇头,暂时先不去想这些,他当前最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其他事后面再说吧。现在的问题是……阿田下的战书符,我要接吗?”石番对这件事,是真的没什么主意。 三位老人彼此互视后,面露担忧却齐齐点头。 龙爷爷道:“恐怕,不想接,也得接,毕竟这关系到咱们整个寨子。而且,咱们为这一次挑战,还要为你准备出师仪式。只是,你婆婆去世了,你自己面对挑战,可能会很危险,你要有个准备。” 第133章 赴平冲寨 石番回到家中时,低着头,满腹心事的模样。 程相儒关切地询问情况,石番在内心几番挣扎后,将他了解到的那些事情都讲了出来,但考虑到那桩秘辛牵扯到程相儒的母亲,因此做了隐瞒。 冷萤对此很不屑:“都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么老旧的一套。自己寨子里的事,凭什么还得让别人指手画脚?” 周老板捋着山羊胡道:“也不能这么说,你还是太年轻了。等你以后接触的事情多了,你就会发现,人这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活的。只要身在社会中,就没办法只活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 冷萤很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大道理这些,就不要讲了啊,把我都说困了。” 周老板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扭头问石番:“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石番无奈道:“接受挑战吧,我没得选。” 程相儒问:“要去平冲寨吗?” 他们都已经严重得罪了古婆婆,现在还真不太愿意去,免得被那恶毒的老太婆下黑手。 上次古婆婆一路追程相儒他们来千岩苗寨,为了让石番交人,已经搞出那么大动静,他们实在是没理由自己送上门。 石番摇了摇头:“没必要那么麻烦,只要两天之内,把战书符烧了,那边就能知道我们已经接受了挑战,等出师仪式的时候,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来了。” 说完这话,他明显感觉屋中气氛不对,他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冷萤试探着问:“如果要把符纸烧了,是不是得需要那张符纸?” 施法脱口而出:“你这不是废话吗?”说完,他猛然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你该不会是……” “没错,我扔了!”冷萤回答得倒是干脆,石番却傻眼了。 当时是冷萤用枪尖扎破了符纸,石番本就没想接受挑战,所以后来也没跟冷萤要。 这下麻烦了! “你扔哪了?”石番急问。 冷萤翻出红缨枪的枪头,模仿从山下往回走的动作:“当时你去找人,我们往回走,我就这么随手把符纸拽下来,随意团了团,然后这么往后一扔……” 不待冷萤说完,石番便跑出家门,一路向山下找去。 程相儒等人也急忙跟上,帮忙沿路找寻符纸。 可是,四人一直找到山脚下,都没找到冷萤随手丢掉的战书符。 石番叉着腰,气喘吁吁地四下张望,却哪里有战书符的影子? “到底扔哪儿了啊?”石番是真的有些急了。 冷萤揉着额头,仔细回想,又摇了摇头,那小眼神很是无辜。 程相儒其实能想到,隔了这么长时间,想要找到那张符纸,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冷萤是随手丢的,山路又非常复杂,再加上风很大、纸团很轻,沿着原路回头找,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 说不定,那符纸已经被风吹进河里,不知漂出多远了。 符纸找不到,问题便来了。 要想将石番接受挑战的这个信息传给阿田,要么找熟人打电话去告知,要么亲自去一趟平冲寨。 可是,这么正式的事,对方都是亲自把战书符送过来的,自己这边没按规矩烧掉符纸不说,还打电话去托别人告知,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而且以两个寨子当前的紧张关系,估计那边也没人会愿意帮忙传话。 石番正内心纠结着不知该怎么做,却听程相儒道:“我陪你去吧,反正早晚都要面对他们,这么一味躲着也不是办法。而且,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 周老板和冷萤几乎异口同声地道:“绝对不行!” 两人虽然总是很不对付,但事关程相儒的安危,两人的态度却是一致的。 程相儒拍了拍肚子,笑呵呵道:“没事,我已经有了我外婆的传承,没什么可怕的。而且,我还有件事想问问那个小姑娘。” 上次四瞳孔雀蝶一出现,便惊退古婆婆那些人,程相儒现在已经获得了本命蛊的认可,与体内的四瞳孔雀蝶幼虫相死相生,他相信本命蛊可以保他周全。 冷萤似乎想到了什么,刚要开口问,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已经知道程相儒想要问阿田什么事了,但她当着周老板的面不能问,毕竟当初她和程相儒是伪装成红蓝胖子才进入到那座疑冢内的,在那其中遭遇的事,一旦说出来,就相当于不打自招,必然会引起周老板的怀疑。 周老板疑惑问道:“你要问她什么?” 程相儒没有回答,扭头对石番道:“节约时间,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现在?不准备准备了?”石番吓了一跳。 程相儒反问:“你要准备什么?” 石番道:“至少养精蓄锐,做好万一动手的准备啊。” “有意义吗?” “呃……也是。” 面对古婆婆,还是在人家主场,除了程相儒的本命蛊可以仰仗,其余任何准备都可能不堪一击。 冷萤冲周老板伸出手:“车钥匙给我,我送他俩过去。” “一起去吧。”周老板掏出手枪晃了晃:“如果真动起手来,我也能帮上忙。” 冷萤不屑地“切”了一声:“你把枪一起给我不就好了,最讨厌跟老弱病残孕一起行动了,麻烦。” “你……” 程相儒打断两人争吵:“我和石番去就行了,我会开车,你俩别去了。万一我们真出了事,你们还能想办法救我们,咱们不能全交代在那里啊。” 石番也道:“如果我们今晚没回来,你俩一定要去救我们。” 周老板和冷萤还想争取一下,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安排比较保险,在又争论几番仍改变不了程相儒的决定后,两人只好作罢。 程相儒拿走车钥匙,带着石番上了车,一路向平冲寨赶去。 毕竟车技生涩,程相儒这一路开得很紧张,每逢颠簸,必是先猛踩油门,再猛踩刹车,把石番给晃晕了车。 这一路,简直比过山车还刺激。 当他们将车子缓缓停在平冲寨前的空地时,一些正在外面活动的人注意到了他们,立刻面色不善地围了过来,有人还随手抄起了身边的棍棒或石块当武器。 车门打开,程相儒先跳了下来,他被颠得有些腿软,扶着车门才站好。 石番随后下车,脸色煞白,他环顾一圈包围着他和程相儒的那群苗民,微微扬起嘴角,似是在笑,但紧接着他弯下腰,“呃”地一声就吐了满地狼藉。 这一亮相方式,把那群人都看懵了。 啥意思?这是在嘲讽所有人丑?丑到把他恶心吐了? 这是想死?还是活腻歪了? 众人更怒,骂骂咧咧地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动手。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婆婆要见他们!” 场面立刻静了下来,人群分开,阿田轻盈走出,板着小脸瞪了两人一眼:“跟我来吧!” 第134章 他要留下 程相儒和石番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相互扶着,从人群间走过,低着头跟在阿田的后面,时刻提防着被人偷袭。 好在平冲寨这些人很给阿田面子,最多只是低声骂几句难听的话,期间倒是没人动手。 两人走出老远,才从晕车的状态中缓过来。 平冲寨家家户户门前的人,看到程相儒和石番,不管男女老少,都会停下当前手上动作,微微转动脑袋全程注视二人。 这种气氛很令人紧张,像极了古代两军开战前,一方派出特使到达另一方的军营中谈判。 程相儒和石番虽然没想到他俩到这里时会是如此场景,但不管怎么说,总比一见面就动手要好得多。 “别低着头,把头抬起来!你现在代表的,是千岩苗寨。”程相儒低声提醒石番。 虽然他们此时在别人的地盘,但不能表现得太怂。 人,一旦怂习惯了,就真的怂了。 除了维护千岩苗寨的形象外,石番还要时刻磨练自信心,这对他在出师仪式时面临挑战,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石番“嗯”了一声,昂首挺胸,走路带风。 忽然,前面的阿田惊呼一声,单腿跳了两下。她弯腰提起鞋跟,恼火地回头瞪了石番一眼:“你踩我鞋了!” “抱……抱歉。”石番连忙道歉。 程相儒有些无语,心说我是让你抬起头,不是让你不看路啊! 两人跟着阿田,在密如刀林的无数目光中,从一栋栋吊脚楼前走过,终于来到了古婆婆的家中。 古婆婆此时正坐在厅堂上,戴着一副老花镜,好像正在刷着短视频,时不时还有“金币到账”的提醒。 现在的老年人都很容易沉浸在刷视频赚钱的快乐中,没想到这么厉害的巫医也是如此。 “婆婆,他们来了。”阿田说着,来到古婆婆身旁,束手站立,像个懂事的小丫鬟。 古婆婆放下手机,摘掉老花镜,似笑非笑地道:“阿番,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还敢亲自过来。你就不怕有来无回吗?” 石番心里苦,但说不出。 是他想过来吗?这不是战书符找不到了吗? 石番表情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我是来跟你们当面说一声,我接受挑战!” 古婆婆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对此石番的话没表现出丝毫意外。她冲石番招了招手,指着旁边的一把藤椅道:“你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石番面露犹豫之色,但他还是走过去坐到了古婆婆对面。 古婆婆问道:“龙姐已经出殡了?” “是的。”石番点头。 令人意外的是,古婆婆竟然红了眼圈:“也好,早死早解脱,她活得太久了。” 这话有些刺激人,石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暗暗攥紧拳头,似乎想要动手打人,但他忍住了,因为他不敢。 古婆婆抬手拭掉眼角的一颗泪珠,深呼吸几番调整了下情绪才继续道:“龙姐走得仓促,很多事都没来得及安排,那我来给你交代一下吧。出师仪式,一共要分成三个部分。首先祭祀山神,然后是五轮考验,最后是交接仪式……” 让程相儒和石番感到意外的是,古婆婆喊他俩上来,竟然是认真交代出师仪式的细节。 石番虽然诧异,但他还是掏出手机,认真将每个细节记录。 交代完毕后,古婆婆竟露出慈祥的笑容:“咱们这一脉,传承越来越少了,阿田到时候表面上是挑战,实际会帮你完成出师仪式。以后你肩膀上的担子就重了,你虽然还是个孩子,但这是你的命,你必须要承担。” 石番对古婆婆的态度感到非常意外:“古婆婆,之前的事……” 古婆婆摆手打断道:“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有些事你现在可能会不理解,终有一天,你会理解的。好了,你回去准备吧。” 石番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个离谱的梦,懵懵地站起身,冲古婆婆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招呼程相儒往外走。 “等下!”古婆婆忽然喊道。 石番和程相儒惊讶回头,不知古婆婆还有什么交代。 古婆婆冷冷地瞥了一眼程相儒:“阿番,你可以走,他必须要留下!” 石番吓了一跳,上前一步将程相儒挡在身后:“你要干嘛?” 果然,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古婆婆拢了拢衣袖,抬起手臂,由阿田搀扶着站起。 她目光阴冷地盯着程相儒看了好一会,转身走向卧室,头也不回地道:“把阿番送走,把这个小子留下。” 阿田回头瞥了一眼程相儒,声音脆脆地应道:“好呢!” 石番见状不妙,忙拉起程相儒就要往外跑。 可忽然一阵狂风吹来,竟是将门全部给关上了,封住了两人去路。 紧接着,一只黑毛巨型蜘蛛从一个阴暗的角落冒了出来,缓缓向着程相儒和石番逼近。 阿田扶古婆婆到了楼梯,然后回过身,冲那黑毛蜘蛛大喊:“大黑!婆婆说的你都听到了?动手!” 黑毛蜘蛛扬起半个身子,做出向前扑出的动作,腹部一阵抽搐,猛地射出来一团蛛丝,激射向程相儒。 程相儒不是第一次遇到黑毛蜘蛛,已经猜到了这手段。他提前推开石番,并就地一个翻滚躲开蛛丝。 “等下!”程相儒大声喊道。 阿田瞪着程相儒大声斥问:“你要干嘛?” 程相儒一边提防黑毛蜘蛛,一边问道:“这玩意你是从哪弄的?” 阿田愣了愣:“啥玩意?” “就它啊!”程相儒抬手指向黑毛蜘蛛。 “关你屁事!” 黑毛蜘蛛再次发起攻击,但却不是扑向程相儒,而是以极快速度撞到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石番。 这一下撞击很猛,石番痛呼一声,撞开了大门,飞了出去。 紧接着,又是一阵狂风吹来,将门再次关闭。 “砰砰砰……”石番在外面一阵拉拽推撞,却无法开门,只用用力敲门,却毫无作用。 古婆婆已经上楼歇息去了,看都没看下方一眼。 偌大厅堂内,只剩下了阿田、程相儒和那只巨型黑毛蜘蛛呈三角对峙,以及石番那不绝于耳的呼喊声及砸门声。 第135章 血脉压制 程相儒看着那只黑毛蜘蛛,有些心慌。 他体内的本命蛊自折腾了他一晚上后,便陷入了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而且,真正厉害的是四瞳孔雀蝶,它的幼虫最多也就是只毛毛虫,能不能是这只大蜘蛛的对手,还不知道。 该怎么办呢? 程相儒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东北之行对他的心态进行了一定的磨练,让他即使身处如此险境,依然没有慌乱。 阿田看到程相儒眼珠一直在转,冷冷一笑:“没用的,你今天肯定走不掉了。大黑,抓住他!” 那巨型黑毛蜘蛛仿佛能听懂阿田的话,立刻发起了下一轮进攻。 只见它甩起巨腹,将一团团蛛丝射出,封住了程相儒所有躲避的路线。 厅堂内空间狭小,眼看着程相儒已被激射的蛛丝团包围,却见他就地一个翻滚,躲到桌子下,用脖颈和肩膀用力向上一顶,使桌子侧翻。 “哗啦哗啦”的杯具碎裂声中,蛛丝被桌面挡住,没能对程相儒形成束缚。 程相儒以桌子挡住身体,开始缓慢向着门口方向移动。 阿田愣了愣,没想到程相儒反应这么快。她显然不希望拖太久,于是从旁边的柜子上打开一个陶罐。 一条条又细又长的红色虫子,如根根被抽出的血管,从陶罐内爬出,呈树根状向下纠缠蠕动,落地后直奔程相儒而去。 那红色虫子每一条都不低于一米长,蠕动时像极了有血栓在血管内流动,很是恶心。 阿田似乎还觉得不够保险,她又打开了一个陶罐。 这一次,从里面“嗡嗡”飞出许多飞虫,虫身漆黑,翅膀高频震颤,口器呈针状,像是撑胖了的蚊子,那连绵不绝的振翅声听的程相儒头皮发麻。 程相儒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飞虫,他上一次已经吃了亏,被那虫子叮了一口,脖子火辣辣地疼不说,还全身不遂了,后来要不是石番拿出的药膏很有效,估计他现在可能还躺在床上动不了。 黑毛蜘蛛停止了进攻,应是害怕误伤到其它毒虫,它竟爬到门口,用硕大的身躯抵住了被石番冲撞得快要损坏的大门。 程相儒倒吸一口冷气,面对这全方位的围攻,他哪怕有冷萤那身手,恐怕也没法从这里逃出去。 那红色的细长虫虽然是蠕动,但速度极快,没一会就到达了程相儒脚下,如跗骨之蛆般缠上程相儒的脚踝,并一股脑往裤管里面钻,又如蚂蟥一样,直接咬在程相儒腿上,猛往里皮肉里钻。 飞虫也如轰炸机群般赶到,轮番俯冲而下,专门找程相儒裸露在外的皮肤叮咬。 程相儒此时已然陷入了绝境,防空中防不了脚下,防脚下又防不了空中,身上多处又麻又痒又疼,堪比坠入炼狱。 渐渐地,他感觉到身体开始很难控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麻痹感快速袭满全身,让他失去了全部反抗能力。 阿田拍手笑着大声问:“麻没?” 程相儒想说换你你也麻,但他现在连嘴唇都张不开了,除了眼皮还能眨动,全身上下没一处再能听大脑指挥。 阿田冲巨型黑毛蜘蛛招手道:“大黑,该你了,把他绑起来!” 巨型黑毛蜘蛛扭动着身躯,长满黑毛的大长腿相互交错,几步就到了程相儒旁边。 程相儒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挣扎,已经决定躺平了。 不是他想躺平,他是真的完全动不了,甚至想喊救命也只能发出“呜呜”声。 他本以为,体内有那么厉害的本命蛊罩着,这一趟过来再怎么样也能全身而退,完全没理由这么不堪一击。 可那死虫子直到现在都一点反应没有,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毒麻了。 就在程相儒已经彻底放弃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同时感知到那个小东西在他腹部吐着气泡,好像是刚睡醒在刷牙漱口。 紧接着,他清晰感觉到有东西从腹部快速向上挤动,最终到达他的口腔,撑开他的两颚以及双唇,毛茸茸地爬到了他的下巴上。 终于出来了! 程相儒躺在地上,艰难地看向下巴,正看到一只浑身长满五颜六色粗毛的毛毛虫,半个身子立了起来,好似在瞪视那只巨型黑毛蜘蛛。 巨型黑毛蜘蛛似乎很紧张,一动不敢动,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 阿田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脱口惊呼道:“龙婆的本命蛊?” 虽然这毛毛虫只是四瞳孔雀蝶的幼虫,但似乎对在场的这些毒虫都有很强的血脉压制,也没见它做了什么,那漫天飞虫竟飞回了陶罐,钻进程相儒体内的那些红色细长虫也惊慌失措地往外跑,脱离程相儒身体后,甚至顾不上再彼此纠缠,呈直线就地四散而去。 巨型黑毛蜘蛛的反应最大,它似乎被那毛毛虫给盯得怕了,竟是身子一翻,八腿朝上弓了起来,很草率地装起了尸体。 阿田对这毛毛虫似乎也很惧怕,她一步步往后退,撞到柜子才停下,只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震惊表情。 毛毛虫左右晃了晃没脖子的脑袋,回过身,在程相儒惶恐的注视中,又挤进了程相儒嘴里。 程相儒现在只恨自己不能控制自己身体,要不然他说什么也要把嘴闭紧了,绝对不允许那毛毛虫再钻回他身体里。 那么花花绿绿的软体动物,只是看着就浑身鸡皮疙瘩,更别说让它钻进嘴里了。 眼看着程相儒自脖颈开始,鼓起一个小包,缓缓向下移动,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了他的腹部。 没过多久,程相儒便感受到浑身的麻痹感消退,连被叮咬的地方也逐渐没了痛感,他的身体终于又重新归他控制了。 他手撑地面爬了起来,瞥了一眼微微发抖的阿田,很潇洒地拍了拍身上的灰,绕过巨型黑毛蜘蛛,走到门口,拉开门栓,顺利打开了大门。 可在大门打开时,他惊愕地看到,石番竟然挺着右肩,低着头,“嗷嗷”叫着向他冲撞而来。 “停下!停下!你不要过来啊!” “砰!” 好不容易解除了阿田造成的那些危机,程相儒还没来得及出门,竟是被石番又给撞了回来。 两人翻滚进屋,撞到巨型黑毛蜘蛛。 那大黑蜘蛛像是炸毛了一样弹射而起,一溜烟跑进黑暗的角落,倒挂到墙角,以为藏在那里就不会被发现。 阿田这时已经回过神来,扭头踏上楼梯焦急往上跑去:“婆婆!婆婆……” 第136章 放他们走 阿田上楼去求助古婆婆了,程相儒知道机不可失,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拽着石番就往外跑。 刚出门,程相儒就站住了,因为他看到周围有很多人在盯着这边,应是刚刚楼内楼外的动静都太大,引来了关注。 程相儒急忙站定,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头冲门内挥手道:“不用送了,电话联系。” 石番很激灵,明白了程相儒的想法,于是回身冲门内鞠躬说了声“谢谢古婆婆”,然后将门关闭。 两人硬着头皮在无数人的凝视中向寨外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也不敢跑,偷偷关注着身后的动静,每一步都走得很煎熬,真是恨不能背生双翼直接飞远。 可是他俩还没等走出多远,就听后面传来阿田的喊声:“抓住他俩!” “跑!”程相儒大喊一声,猛地迈大步往下狂奔。 寨子里面的路都比较窄,很快前面就被人给挡住了,还有更多的人在后面怒骂着追赶。 腹背受敌,程相儒和石番已经无路可走。 “你的虫子呢?放出来开路啊!”程相儒焦急提醒。 “对对对!”石番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忙将随身带着的蛊虫放出。 一时间,跳蚁乱跳,飞虫乱飞,软虫乱爬…… 从石番身上疯狂涌出的这一大群毒虫,惊得那些苗民纷纷避让。 程相儒和石番趁乱继续往前跑,眼看着就要到大路上了,却发现前面出现黑压压的一群人,并且都是平冲寨的青壮,面色不善地围堵过来,身后上方有黑压压的虫群压了下来。 两波毒虫很快碰撞到一起陷入大战,但石番带来的毒虫数量实在有限,根本不是古婆婆那些毒虫的对手。 程相儒体内有本命蛊,他现在倒是不怕毒虫,但他怕人。 这么多的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在这里。 难道,终究还是逃不掉吗? 程相儒停了下来,松开石番,正色道:“他们要留的是我,那就不会为难你。你先回去,把消息告诉冷萤和周叔,让他俩找机会来救我。” “别说这些啊!赶紧跑啊!”石番急得都哭了,眼泪都流了出来。 程相儒故作轻松地笑道:“你都已经是你们寨子的巫医了,哪能动不动就哭,太丢人了,不怪冷萤总叫你爱哭鬼。行了,你走吧,我先过去了。” 说完,程相儒回过身,眯眼看着后方追来的人群,自谑地笑了笑。 本是来帮忙的,来的时候好好的,竟然回不去了。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要往上走,却听忽然一名女子大声喊道:“放他们走!” 喊话的女子身穿苗族特色服饰,蓝色带花边的衣服上,缀满了银饰,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那女子大概四十多岁的年龄,身材微胖,保养很好,皮肤还算紧致,但眼角却已经有了鱼尾纹。 石番似乎知道那女子的身份,显得有些惊讶:“她竟然会放咱们走?” 程相儒低声问:“她是谁啊?” 石番道:“赶紧走,回去了再说。” 那女子似乎在平冲寨很有威望,那些苗民们竟然很听话地让到了两边。 阿田追过来后,急得直跺脚,跟那女子说,古婆婆要留下那个外面的人。可那女子却只摇头,说她会却跟她妈说清楚,先让程相儒和石番走,避免把事情闹大。 程相儒此时才知道,那女子竟是古婆婆的女儿。 两人忍着那凌厉如刀的无数目光,一路狂奔地冲出平冲寨,上了车,疾驰而去。 “那女人是古婆婆的女儿?她为什么要放咱们走啊?”程相儒一边开车一边询问。 车子的剧烈颠簸,让他说出的话都带着颤音,石番也是如此。 石番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她叫古阿满,那个想娶朵儿姐的古池,就是她的儿子。我听说,阿满和她妈关系不太好,平时都不住在一起,过节都不怎么走动,有什么事全靠古池在中间传话。” 程相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盯着前面的路认真开车,没再多问什么,而石番却很是困惑地陷入了沉思。 石番听龙爷爷他们说,古婆婆的大女儿成了神女,早就已经死了。那老来得女的古婆婆,应该很疼爱小女儿才对,这母女俩怎么会什么事都对着干。 就算再怎么不合吧,上次程相儒参与盗走了禁锢阿朵魂魄的容器,最终导致她儿子痛失与心上人结婚的机会,她应该很恨程相儒才对,为什么会放程相儒走呢? 石番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脑子太笨,想不通,于是趁着当前两人独处的机会,将那桩从长辈那里听到的秘辛,以及他的诸多困惑,都说了出来。 程相儒听后,震惊无比,一脚急刹车停了下来,差点把副驾驶的石番给发射出去。 “你的意思是,我妈是神女?”程相儒猛然想起石番提到过,程志风曾跟龙婆说,程以沫是天生神女的命。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命运这东西,谁都逃不掉? 本来程相儒还想着,以后等妹妹放寒假或者暑假的时候,带着妹妹来给外婆上坟,认一下祖。 看这样子,只怕程以沫结婚生子之前,都没可能再回来了,而等到那一天,估计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没有人会知道。 “你想明白了?”石番试探着询问,打断了程相儒的思路:“你觉得,阿满为什么要咱们走?” 程相儒愣了愣:“你问我,我问谁啊?” 石番道:“我以为,你比我聪明,我想不到的,你会想到呢。” 程相儒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竟有些得意:“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就跟你分析分析。呃……” 石番听程相儒“呃”了好一会都没继续往下说,急得催促:“你倒是说啊。” 程相儒发动了车子,一脸尴尬:“回去咱们再说吧,这里离平冲寨有些近,停在这里实在让人没法踏实。” “你是也想不明白吧?”石番无情戳穿。 程相儒尴尬地笑了笑,瞥了一眼旁边的石番,却发现石番怔怔地扭头看着车窗外,好似被什么东西吓到了,脸色异常难看。 “你没事吧?”程相儒忙问。 石番抬手指向远处半山腰的林中,声音颤抖地问道:“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阿满?” 第137章 鬼魅随行 “阿满?”程相儒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刚刚两人上车时,阿满还在平冲寨。 就算她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快得过汽车吧? 冷萤已经够离谱了,都不可能达到这种速度。 而且,就算她跑的真的比汽车快,为什么不追车,而是跑到山上去? “好像真的是她!她……她……过来了!”石番急得都带了哭腔,他感觉自己是见鬼了,非常恐惧。 程相儒为避免把车开进河里,只能赶紧停下。他打开天窗,踩着座椅站了起来,将上半身探出天窗外,看向石番所指的方向。 在那山上茫茫青翠之间,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又出现在了另一个位置,稍作停留后,再次消失,竟又出现在新的位置,宛若鬼魅。 看她出现的轨迹,竟是真的向着程相儒他们这边来了。 距离有些远,程相儒没法真正看清那人的样貌,但能勉强辨识出,那人身穿蓝色带花边的苗服,身上多处挂有银饰,零碎却闪亮。 程相儒顿时感到毛骨悚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是怎么做到的,身在山中,还能每次移动出那么远的距离,难道是瞬间移动? 程相儒在短暂愣神后,赶紧重新钻回车内,一脚油门将车开得窜了出去,吓得石番紧抓门上的扶手“嗷嗷”直叫。 对于那东西是人还是鬼,程相儒不想知道,他现在只想带着石番安全地回到千岩苗寨。 待车速渐渐稳了下来,石番松开扶手,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寻找那个鬼魅似的人,却没再看到。 “难道是刚才眼花了?不至于两个人都眼花了吧?”石番低声嘀咕着,眼中满是困惑。 这一次,换程相儒一惊一乍了,他只瞄了一眼后视镜,就跟炸毛了一样尖声大喊:“在车后面啊!” 石番一个哆嗦,脸色煞白地翻身往车后看,果然看到那个身穿苗服的人,已经站到了浅滩处。 那人站得笔直,不见她有任何动作,但石番每一次眨眼睛,都能看到她又逼近了一些,就好似在石番眨眼的瞬间,她也完成了一大段位移。 这画面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程相儒不敢把车开太快,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车身颠簸得非常厉害,车速超过控制,肯定会翻车。 车内二人都紧张得不再说话,一个盯着前面的路,一个盯着后面的人,气氛凝重且压抑,他俩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好像浸透了恐惧。 “离我们还有多远?”程相儒忽然咬着牙问道。 石番带着哭腔道:“很近了,我已经能看清她的脸了,好像真的是阿满!” “她不是放咱俩走了吗?还这么追咱俩干什么?” “不知道啊,是不是反悔了?” “找找有什么东西能扔的,你起来,从天窗扔出去砸她!” 石番忙翻箱倒柜地找,找出了两罐红牛、周老板的茶杯、墨镜以及一组晃头小和尚的车饰:“这些能扔吗?” 程相儒看都没看一眼:“还管那么多?赶紧砸她!” “好!” 石番抱着靠背缓缓起身,忍着剧烈的颠簸,艰难地将身子探出天窗,甩起胳膊先扔出一罐红牛。 红牛在空中翻转着划出抛物线,落地后一阵乱滚,最后弹进了河里,没能对那鬼魅似的阿满造成任何阻碍。 “没……没打着。” “继续啊!”程相儒说着,将另一罐红牛递了上去。 因为有了经验,石番这一次进步很大,方向是对了,但也砸不到人,因为距离暂时还有点远,他没有那么大臂力。 “要不等她近点了再砸?”石番低头大喊,被灌了一嘴风。 程相儒随手将周老板的玻璃茶杯递了上去:“用这个!” 茶杯落地会碎成满地玻璃渣子,并散得到处都是,或许可以稍稍滞缓阿满的追赶速度。 “好!”石番接过茶杯,瞄了好一会,等了一个车身稍稳的时刻,甩手将茶杯砸了出去。 茶杯翻转着落到浅滩的石头上,“砰”地一声如浪花般炸碎,散得遍地都是玻璃碴。 可是,鬼魅般的阿满在经过玻璃渣区域时,竟然没有丝毫停顿,只凭借瞬时的位移,便轻松越过。 “这样不是办法啊,不行……咱就跟她拼了吧!”石番的心态都快要崩溃了。 从小到大他接触过很多匪夷所思的事,也听说过各种离奇古怪的事,但还真的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实在不理解,阿满到底是怎么做到这样的。 程相儒恼火地大喊:“说什么傻话呢,你拿什么拼啊?接着砸她!” 石番能够仰仗的,唯有毒虫,但在平冲寨时已经消耗殆尽,他现在跟一个普通少年完全没有区别,稍微健壮一点的成年人赤手空拳就能把他打趴下。 拼?疯了吧? 石番完全没了主意,只能听从程相儒安排,将车内的一样样东西往外丢,但却没有一次打中阿满,也没能对阿满的逐渐逼近造成任何阻碍。 不知不觉,车内已经没什么可丢的了,而阿满距离车尾已经不足十米,几乎就是近在眼前。 程相儒满头大汗,他紧咬着牙,把紧方向盘,已经顾不上会不会翻车,将油门踩到了底,感受着越来越快的车速,已经有些耳鸣。 忽然,他看到前方远处,已经可以看到一排排吊脚楼依山傍水而建,顿时精神一振。 终于要到千岩苗寨了! 等下,好像不太对劲! 千岩苗寨的吊脚楼是顺着山势,只建了一排,石板路的一边是山岩和草木,一边是苗民的吊脚楼,从山脚一直连到梯田。 而前方那个苗寨显然不一样,虽然也临着山,傍着河,却是分部在一大片梯田间,远看是层层叠叠的一大片。 程相儒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他松开油门赶紧踩下刹车,在强撑住身体的剧烈前倾后,将车子停了下来。 石番紧紧抱着椅背,才没让自己飞出去,他惊慌大喊:“你停下来干嘛?” 程相儒抬手指向前方,也已经无法再淡定了:“咱们……咱们怎么回平冲寨了?” 第138章 迷失归途 程相儒清楚地记得,他们之前离开平冲寨,是一路直行,没有拐弯,按理现在应该回到的是千岩苗寨,怎么可能又跑平冲寨来了呢? 平冲寨有人注意到了浅滩这边的车,也都挺纳闷,纷纷聚集在一起望了过来,估计都在讨论:这俩货怎么又跑回来了?作死吗? 石番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车子开到了哪里,他惊恐地看向车后,想看看阿满是不是已经追上来了。 然而,之前如鬼魅般紧追不舍的阿满,此时竟然不见了。 “阿满不见了!”石番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周围,真怕阿满忽然从某处扑过来咬他。 程相儒解开安全带,爬出天窗,环顾一圈,果然没有再看到阿满的踪影。 “奇怪了,人呢?”程相儒有些懵:“该不会在车底下吧?” 他低声嘀咕着,就要开门下车查看,却被石番拦住。 石番颤抖着道:“咱们还是赶紧掉头走吧,你看,平冲寨那边有人过来了。” 程相儒抽出被拉着的胳膊,开门下车:“等我确认一下!” 不确定阿满的去向,程相儒就感觉心理有个大疙瘩解不开,浑身冷飕飕的。 车子位于河边的浅滩上,四周空旷,离得最近的是奔腾的河水,无处可藏人。 程相儒向后退出两米,捡起两块石头防身,小心翼翼地趴下身子。他以为可以看到阿满藏在下面,却仍看了个空。 不在? 那么大个人,能去哪里了呢? 程相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起身扔掉石头,跑回到车上。 平冲寨方向,此时已经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程相儒不再纠结阿满去向,轻踩油门猛打方向盘,画半圆调转车头,而后再次疾驰而去。 平冲寨那边,结伴而来的人看到车子又走了,纷纷错愕挠头。 啥意思?玩儿呢? 待车子跑出一段距离后,程相儒缓缓减慢车速,皱眉陷入了沉思。 阿满先是各种瞬间移动以超出常人的速度追赶,追上车子后却不知去向,紧接着车子又莫名其妙地又回了平冲寨…… 他们这一路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完全不科学! 这一次,程相儒开得比较慢,并让石番沿路寻找阿满的踪影。只要找到,他不管对方是人是鬼,也一定要停车下去会会她! 恐惧都是源自未知,那么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把未知变成已知。 如果不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程相儒估计自己今晚上会恐慌地睡不着觉。 然而,他们开出很远很远的距离,走了很久,竟然都没有再见到阿满。 越是这样,程相儒越感到不安和紧张,始终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再次出现了苗寨,待到程相儒到达近处,足以看清那处苗寨时,他顿时瞪大眼睛,猛的一脚刹车踩了下去。 石番都快哭了:“怎么回事?咱们怎么又回来了?怕不是遇到鬼打墙了吧?” 平冲寨里立刻又有人注意到这辆一天里第三次出现的车子,脾气稍微暴躁的立刻就怒了,他们觉得程相儒和石番是在故意戏耍他们,要不然这走走回回的,实在说不通。 有人骂骂咧咧地大叫着,抄起农具或板砖,大踏步地跑了过来。 程相儒已经满脑门都是汗了,他赶紧再转车头,猛踩油门逃离。 不过相比上一次,程相儒表现得要淡定了许多,似乎想通了什么。 “石番,我觉得你说得对。” “啊?我……我说啥了?” “你刚刚不是说咱们遇到鬼打墙了吗?我估计咱俩是被阿满施了巫术,被催眠了,导致咱俩不知不觉地在绕圈。” 石番惊愕无比:“真的有鬼打墙?我以为只有鬼故事里才有。” 所谓鬼打墙,实际是一种运动错觉现象。 深究的话,比较复杂,简单来说,就是你以为你走的是直线,实际并不是,而是在绕一个很大直径的圆圈。 程相儒忽然记起,他俩在来平冲寨时,曾经过一座桥,跨过了旁边这条大河。 然而,他们刚刚两次返程,虽然都是沿河而行,却一直都是在浅滩上移动,并没有见到任何的桥。 因此,程相儒推断,他俩应该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受到了类似催眠的巫术,让他俩产生了幻视,以为被阿满追赶,慌乱中迷失了方向,忽略掉了很多关键地标,不知不觉地绕了个大圈,所以才回到平冲寨。 而第二次,虽然鬼魅似的阿满没再出现,但他俩却一直在找阿满,也很容易地就忽略了关键地标,再次绕了个大圆。 程相儒初步推断,那个巫术,就是迷乱他俩的心智,搅乱他俩的判断,让他俩无法集中注意力辨识方向。 而随着他俩的精神和体力陷入疲惫,那巫术的效果必然只增不减,这一定不是靠意志力就能克服的。 既然如此,只要那巫术的效果还在,那他俩再怎么跑下去,也不会回到千岩苗寨,只会在恐惧中将油箱耗空,最终再被平冲寨的人抓回去,任人摆布。 这招实在太狠了,如同钝刀子杀人,只不断给他俩加码恐惧和绝望,以此摧毁他俩的意志。 此时,夕阳已经西沉,天色渐渐昏暗,如果再不破局,再这么耗下去,等到天彻底黑下来,他们的处境会更加糟糕。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呢? 待到离平冲寨远了,程相儒将车停下,开门下了车。 石番不知程相儒要做什么,也赶紧开门跟了下去:“怎么了?” 程相儒蹲下身子,小心从地上捻起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破碎的玻璃茶杯的半个底部,上面还黏附有茶渍。 “这是?” “周老板的茶杯,你扔的。” “是你让我扔的啊,我扔之前问过你了……” 程相儒摆手打断道:“先别纠结这个,咱们最初看到阿满时的位置,离这个地方应该不远。我刚刚观察过了,咱们回千岩苗寨必经的那座桥,并不在这附近。那么,咱们就从这里开始。” 石番一头雾水:“开始?开始什么?” 程相儒丢到那茶杯碎块,缓缓站起身,眯眼看向天边夕阳,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驱邪!” 第139章 上星晴明 程相儒记起,在《驱邪卷》中曾提到:“五感迷乱莫惊慌,万秽积淤至穴仓。上星晴明及阳池,上关迎香与承浆……” 这段话看起来好似晦涩难懂,其实内容非常简单。 人体感知外界,主要通过五感,分别是视觉、触觉、听觉、嗅觉和味觉。 而这五感,又主要通过大脑来控制。 如果这五感中,有任何一感出了问题,那么毫无疑问,必然是有不干净的东西,积聚在了几个主要的穴位处。 无论巫术还是其他精神类邪术,主要就是通过一些方式,对人体造成刺激,影响人体内血液流动、新陈代谢、神经递质等,进而影响到人体内各物质的分泌。有些物质分泌得多了,就会在对应的穴位处积聚。 破解这些邪术,最快速的方式,就是将穴位内的秽物排除。 与大脑对应的,是上星穴;与视觉对应的,是晴明穴;与触觉对应的,是阳池穴;与听觉对应的,是上关穴;与嗅觉对应的,是迎香穴;与味觉对应的,是承浆穴。 现在程相儒已经基本确定,他和石番是中了阿满的巫术,导致精神和视觉都受到的影响。 那么,只要对上星和晴明二穴进行足够强度的刺激,揉散秽物,就能让他俩摆脱巫术的干扰,使眼明、使心静,恢复心智。 石番眼巴巴地看着程相儒:“怎么驱邪?需要什么工具吗?” 他们现在手头空空,黄纸、朱砂、鸡血等驱邪用的东西一概没有,难道要赤手空拳驱邪吗? 程相儒微微一笑:“不用太麻烦,回车里,我给你按个摩就行了。” 石番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紧张无比:“你想干嘛?” 程相儒道:“三言两语说不清,你听我安排就行了,我不会害你的。来,听话,上车!” 石番扭头要去副驾,却被程相儒喊去了后排,并被要求平躺在座椅上,把脑袋露出车外。 程相儒搓着手,像是切肉前磨刀一样,让石番越发紧张,头皮都麻了。 “放轻松啊,你别紧张,你要是紧张,我就更紧张了。”程相儒看着石番那禁闭双眼、绷着脚尖的模样,他更用力搓手,有些不敢下手了。 毕竟,他这还是第一次用这种直接刺激人体穴位的方式驱邪。 石番都快哭了:“本来不紧张的,被你说得更紧张了,你别搓手了,给我来个痛快的吧!” 程相儒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静下心来,脑中回想《驱邪卷》中的穴位图,缓缓抬起手,隔空在石番头顶比划,估摸着位置差不多了,将双手大拇指交叠,落在石番的上星穴,而后两手食指伸出,摸索着找到石番鼻梁上两侧的晴明穴。 差不多位置确定了! 程相儒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而后猛地双手用力向下按去,并用更大力气揉搓。 石番感到很疼,但心情却逐渐平静了下来。 如果只是这么按几下就可以了,倒也不是不能忍。 随着程相儒的力道逐渐减弱,石番明显感觉自己的眼前出现淡淡蓝光,脑中似有潭深水,在被轻轻搅动,身体好像也轻了一些。 “应该差不多了!”程相儒将双手从石番头顶移开,抬右手在鬓角抹了一把,放到眼前看,指尖上是湿漉漉的汗水。 石番长出一口气,睁开双眼,起身下车,抬头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河面上,顿时吓了一跳,随即面露喜色大喊:“真的可以啊!” 程相儒看着流动的河水,有些纳闷:“你看到什么了?” “桥!我找到桥了!”石番连说带比划地指向斜前方。 程相儒扭头望去,却只见到河水翻滚流动,哪有什么桥? “快快快!换我!你也来试试!”程相儒说着,赶紧躺到车子后排,如刚刚石番那样,仰面朝上地伸出了脑袋。 石番搓着手来到了程相儒的头侧:“我该怎么做?” 程相儒听着搓手声就在耳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能别搓手了吗?听着好难受啊!” 石番尴尬道:“被你传染的。快说,我该怎么做?” 程相儒抬手摸到自己的上星穴和晴明穴,让石番按照他刚刚的手法,先使最大力气揉按,并逐渐松力。 别看石番年龄不大,但他生活在山水间,从小就干农活的他,力气还真不小。他全力按下去,把程相儒疼得脑瓜子嗡嗡的。 好在没持续太久,石番的力量便逐渐松了下去,要不然程相儒肯定扛不住。 待石番把手移开,程相儒揉了揉疼处,赶紧下车,抬头看向河面上,果然看到前方的景物出现了变化。 原本呈直线向前的河路,在这里出现了多条分叉,还有几道河路汇聚在此,沿着浅滩继续向前走大概一公里,就能到达跨河石桥,那便是回去的路了。 程相儒惊喜交集:“原来真的可以!” 石番愣了愣:“你是蒙的?” 程相儒连忙摆手:“不是你想得那样的,不说了,赶紧上车!咱们争取赶在天黑前回去!” 开着车,行驶在回往千岩苗寨的路上,程相儒回想起他爸留下的五卷抄本,又想起外婆离世后仍传承给他了本命蛊,情绪莫名有些低沉,甚至压抑。 他们都一样,从不问他到底想要什么,便将他们觉得好的东西留给了他。 确实,他受益了,本事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了。 可有什么,比家人的陪伴,更重要呢? 不说他爸程志风,就说他外婆,既然知道程以沫不能回苗寨,那她为什么就不能走出苗寨去找他们兄妹,去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哦,对了! 外婆也有她的使命,她是千岩苗寨的巫医,她要守护寨子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唯独守护不了自己的至亲。 使命!全是使命!怎么不叫屎命? 程相儒越想越激动,车子不自觉得也开得越来越快,并且左摇右晃地不走直线。 石番在旁边脸色都白了:“哥,哥,你慢点,我……我……呕!” 之前程相儒开得再快再颠簸,石番都没晕车到这程度。现在石番放松了下来,注意力不再被其他事牵扯,竟又开始晕车了,并且反应激烈,趴在车窗上朝外猛吐,将胃水洒向浅滩。 程相儒回过神来,不再胡思乱想,稍稍减速,空出右手轻拍石番后背:“你还好吧?” 石番抹了把嘴巴,收回脑袋,冲程相儒竖起了大拇指:“以后再坐你开的车,我就是小狗……呕!” 程相儒尴尬地笑了笑,心说我连驾照都没考过,能开成这样已经不错了,知足吧。 夕阳落山后,天色暗得很快,待程相儒他俩回到千岩苗寨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已经深陷进深邃的藏蓝色,即将被黑暗吞噬。 程相儒停好车,跑到副驾驶,将已经吐到全身发软的石番扶了下来。 强叔这时刚好从田里回来,他见状急忙跑过来扶住石番,又是心疼又是愤怒:“阿番,你怎么了?是不是被那该死的老东西给下蛊害了?” 石番心里憋屈,抬手指向旁边的始作俑者。 程相儒耸了耸肩:“没错,就是古婆婆干的,可跟我没关系啊!” 第140章 一念之命 石番这一路吐得昏天暗地,差点把胃都吐出来,以至于他的身体此时非常虚弱。 程相儒本想着扶石番回家休息,但石番很坚强,他坚持要去先跟长辈们讲述此番的遭遇,以及古婆婆在态度上的古怪变化。 之前还那么凶的一个人,这一次竟然会主动跟石番交代出师仪式的事,还保证阿田在出师仪式时,不会捣乱,只会帮忙,这实在匪夷所思。 而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古婆婆竟好像对程相儒有很大的敌意。 越是地处偏僻的人,越容易排外,这是人之常情,毕竟那些人与外界的接触少了。 但古婆婆再怎么排外,也不至于带领整个寨子的人,想置程相儒于死地吧? 难道只是因为程相儒他们夜盗容器,救了阿朵? 石番觉得,这种可能性没那么大,他怀疑这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喂!你真的没事?不要我陪你去?”程相儒看着走路摇晃的石番,有些担心。 强叔也说:“阿番,现在有点晚了,要不你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去吧?” 石番头也不回地抬手挥了挥,继续往前走,直至消失在越发黑暗的夜色中。 太多事,他不去问个清楚,只怕今晚睡不着。 与此同时,平冲寨,古婆婆家中,迎来了一位稀客。 阿满敲开大门,看着一脸惊讶的阿田,没有说话,直接走了进去。 “婆婆歇下了!”阿田关好门,亦步亦趋地跟着阿满,眼中满是警惕。 阿满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很随意地找了张藤椅坐下,扭头瞥了一眼角落,招手道:“大黑,过来!” 那巨型黑毛蜘蛛慢慢悠悠地从角落爬出,磨磨蹭蹭地来到了阿满旁边。 阿满伸手捋着那坚硬的黑毛,像是在爱抚一只小狗,她面无表情地看向阿田:“这里没外人,你还装得和我这么生分干嘛?不会叫人吗?” “小姨。”阿满低下头,声调生硬,态度不情不愿。 阿满皱眉道:“你在怪我?觉得我不该放走他们?但你有没有想过,弄出那么大动静,寨子里的人会怎么私下议论?议论多了,咱们就必须要有个交代。你妈常年藏在山里不露面,她不懂事,你这么大孩子了,也不懂事?我给他们画地为牢了,我也没想到他们能跑出去……” “阿田还小,你跟她说那些干什么?要说,你跟我说!”古婆婆的声音忽然传来,木制楼梯处同时响起“吱吱嘎嘎”的声响。 阿满忙站起身,低头恭敬道:“妈,你还没睡啊?” 看到古婆婆下来了,阿田急忙过去搀扶。 古婆婆来到藤椅处坐下,冲大黑摆了摆手,那蜘蛛如获大赦,扭头快速遁入黑暗,藏于角落。 “你这么晚过来,想做什么?”古婆婆冷冷地看着阿满,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倒像是在看一个外人。 阿满抬起头,凝视着古婆婆,目光中满是幽怨:“妈,阿姐是你女儿,我也是你女儿,都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你为什么对她怎么都可以,对我却总是很不满意?” 古婆婆叹气道:“我们都亏欠她太多。” “可是……” “没有可是,你回去吧,我不想说了。” 阿满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憋了好一会,只冷哼一声,恼火地转身往外走。 古婆婆忽然道:“对了,你管好你家阿池,别再让他胡闹。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我教你的摄魂术,是这么用的吗?” 阿满停了下来,“嘿嘿”冷笑:“可是,陪阿池去提亲的是你,那伙外人来偷容器时,发动整个寨子的人去抓他们的,也是你,甚至今天你还弄出那么大动静,要把人留下来。我可什么都没做。” “算了,不说了,我要留他们,跟阿池的事没关系。你回去吧,我不想再说了。”古婆婆挥了挥手,不再看阿满一眼,让阿田扶她上楼。 阿满回头瞪了一眼古婆婆的背影,恼火地摔门而去。 听到摔门声,古婆婆回头看向摇曳的门板,闭眼叹气:“是命啊!” 苗民信命,坚信人这一生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 身为巫医是命,身为神女是命,生死传承也是命。 没人想过与命相抗,只想一切顺其自然。 但在几天前那个夜晚,古婆婆的大女儿忽然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深夜到访,哭着说想要报仇时,古婆婆才忽然意识到,所谓的命,并非生来注定,而是无数个“一念之间”所造就。 或许,一念之间,是非曲直,惹来的因果循环,便是命吧? 回到床上躺下,在阿田熄灯离去后,许久,古婆婆仍无法安睡。 就算真的要了那少年的命,又能怎样?已经发生过的事,再没推倒重来的机会。 而且,已经得了龙婆传承的他,并不是那么好杀的。 现在只希望,他能快些离开这里,不要再来了,尽早让一切重归平静吧,可不要学他爹搞出那么多事,害了那么多人。 程相儒不知道今晚有谁一个劲儿地念叨他,害他打了好多个喷嚏。 冷萤说,一个喷嚏是一百岁,那这么算下来,程相儒能活好几百年了,极具老妖怪的潜质。 周老板没心思开那些没营养的玩笑,他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踱步。 忽然,他站定,看向程相儒:“那个古婆婆,只说要留你,没说因为什么?” 程相儒点头道:“对啊!要不是我有本命蛊保护,今天肯定是回不来的。” 冷萤凑过来,一双眼睛如扫描般反反复复将程相儒上下打量,把程相儒看得有些发毛。 “你老盯着我看干嘛?” “谁看你了?我想看看你的本命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 “就是只毛毛虫,有什么好看的?” 程相儒刚说完,就感受到腹部痛了一下,好像是本命蛊对于“毛毛虫”这种称呼很不满意。 冷萤兴致勃勃道:“弄出来,给俺瞧瞧!” 程相儒倒不是怕冷萤看,他只是对于本命蛊从他嘴巴进出这件事感到犯怵。 可是,冷萤实在太能磨人了,把程相儒缠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最后只能妥协。 程相儒试着与本命蛊沟通,想让那毛毛虫出来,但那家伙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就在程相儒刚跟冷萤说完“毛毛虫不愿出来”,他却感觉有东西从腹部一路向上移动,最终到达他的口腔,撑开他的嘴巴,跳了出来。 程相儒有些郁闷,他再愚钝也该反应过来了。 这死虫子,是故意在跟他对着干啊! 第141章 莫名之仇 程相儒以为,他的本命蛊是高傲的、孤冷的,平时不苟言笑,谈笑间可横扫千军。 回想起在平冲寨的古婆婆家里,这毛毛虫关键时刻出现,昂起头,惊退无数毒虫,更让那体型远大于它的大黑翻身装死,那场面带给了程相儒极大的震撼。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实在没有办法把眼前那只在桌上翻腾跳跃、耍宝卖乖的肥虫子,跟印象中的那个帅气的本命蛊联系到一起去。 冷萤手里拿着个小木棍,放在桌上,横着一扫,毛毛虫一个空翻躲过,她将小木棍一抬,毛毛虫一个跳跃,她伸出手指,毛毛虫凑上去轻轻磨蹭。 那乖巧的样子,像极了被训练温顺的家庭宠物,哪还有一丁点强大蛊王该有的尊严? 程相儒猜测,他的本命蛊,大概率是雄性,并且宅男属性绝对拉满。 冷萤伸出手掌,让毛毛虫跳到她手心,用指尖轻轻摩挲那身五彩斑斓的长毛,“咯咯”笑道:“它好可爱啊!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毛毛虫晃了晃脑袋,扭了扭身子,一副讨好的模样,好像非常认同冷萤的这个建议。 程相儒点了点头,觉得是应该给这死虫子起个名字了,要不然关键时刻,叫它毛毛虫或者肥虫子,惹得它耍了脾气,那可是要坏事的。 “叫什么呢?”程相儒趴在桌子上,无奈地看着毛毛虫与冷萤亲密无间的模样,竟感到有些吃醋。 冷萤眼珠子转了几转,忽然像是头顶点亮了灯泡,双眼放光:“对了,它不是以后会变成蝴蝶吗?而且,它又这么小,这么可爱。要不,就管它叫幺蛾子吧?” 毛毛虫本来正扭动身躯,一副“求宠爱”的贱模样,此时听到冷萤给它起的名字,顿时就石化了。 它身子僵了几秒,然后扭动身子跳回桌面,来到程相儒面前,眼巴巴地盯着程相儒,像是在念叨着“芝麻开门”之类的咒语,想让程相儒把嘴张开。 程相儒忙抬起头,抬手捂住嘴,心中一万只羊驼狂奔而过。 死虫子玩了一圈,到处乱爬,现在要进他嘴里,他哪受得了? 冷萤“咦”了一声,凑了过来:“它怎么了?生气了?” 毛毛虫扭头故意看向别处,有些小傲娇。 冷萤自言自语道:“看来,它不喜欢幺蛾子这个名字啊。” 程相儒气道:“谁都不可能喜欢这样一个名字吧?” 冷萤道:“那它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说呢?” 程相儒翻了个白眼:“你家虫子能说话啊?” 冷萤抓了抓头皮,似在苦思,片刻后,她试探着问道:“它毛茸茸的,这边喊人又喜欢加个‘阿’字,要不然,就叫它阿毛吧?” 毛毛虫微微歪着脑袋,似在琢磨,随后它转身朝向冷萤,点了点头,竟是在对“阿毛”这个名字表示满意。 程相儒觉得这个名字不够霸气,不足以彰显出死虫子的地位和强悍,于是道:“我觉得,叫毛将军会不会更好点?” 毛毛虫回身冲着程相儒,长毛直立,跟炸毛了一样,看得程相儒一阵心惊。 就算不喜欢“毛将军”这个名字,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搞清楚你在哪里住!搞清楚你跟谁同生共死!别胳膊肘往外拐啊! “那就这么定了,就叫阿毛吧!”冷萤当即拍板确定。 毛毛虫翻身跳跃,似是欢喜。 程相儒默默无语两眼泪,感觉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养的娃,被人拐跑了。 周老板这时忽然道:“我想来想去,怎么越来越觉得,那老太婆好像跟咱们有仇?而且,还不是小仇。但咱们分明跟她以前没有过任何接触啊,这实在说不通啊!” 程相儒不再去理会玩耍中的冷萤和阿毛,他琢磨着周老板的话,紧锁着眉头,低头陷入了沉思。 之前程相儒一直以为,他们跟古婆婆之间的交集,只有他们帮阿朵偷了摄魂容器这一件事。 但现在回想起一些细节,他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了。 还记得,古婆婆当时来千岩苗寨帮她外孙提亲的时候,可不止一次盯着程相儒看,当时周老板不在,但冷萤全程在场,可以证明。 难道,那时候古婆婆就认出了,程相儒是龙苗苗的儿子,已经将她女儿被当成神女献祭的仇,记在了龙苗苗身上,想让程相儒以命偿命? 可是,龙苗苗当初只是跟程志风离开了湘西,古婆婆大女儿被选为神女这件事,要怪也该去怪那劳什子山神,关程相儒什么事? 难道,那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程相儒扭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夜色,期待石番能早点回来,他有很多疑惑,想要问个清楚。 石番此时在龙爷爷家,正与三位长辈分析着古婆婆的那些奇怪行为。 从古婆婆今天对石番的态度来看,古婆婆应该不是在针对千岩苗寨,那么她一定是在针对程相儒。 她为什么上次不顾一切地追程相儒到千岩苗寨,这次又非要将程相儒留下? 尤婆婆怀疑,古婆婆很有可能第一眼就认出了程相儒的身份,并将大女儿被替换成神女这件事,记成了死仇,因此对程相儒动了杀心。 麻爷爷摇头,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选她大女儿为神女的,是山神,跟龙苗苗无关。就算因此对龙婆一家有了怨念,也不至于恨成这样。 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或许除了古婆婆,应该没人会想得通了吧? 龙爷爷叹气道:“要不,我去找她聊聊吧。只有把事情搞清楚了,才能去想个解决的办法。这么下去,只会变得越来越难收场。” 尤婆婆摇头道:“不行!在那件事上,咱们才是真正的外人。只怕你参合进去之后,会彻底失控。” 石番这时忽然问道:“咱们什么时候举办出师仪式啊?” 龙爷爷道:“要在你婆婆头七以后才能办,这种事要该守规矩的守规矩,该避讳的避讳,不能操之过急。” 石番忙道:“我不是着急,我是想,这两天找个时间,去当初古婆婆大女儿献祭所在的地方看看。” 尤婆婆道:“你要去禁地找线索?没用的。接近二十年的时间,就算当初有什么线索,也都不可能还在了。而且,那是禁地,除了神女,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入,会冒犯山神,惹来惩罚的。” 石番态度坚决:“不管程相儒他们来的时候带着什么目的,至少他们留下来,是为了帮我。而且,他既然是婆婆的亲外孙,那便相当于是我的哥哥。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把这些事调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仇怨,还是误会,必须要解决!” 第142章 夜赴禁地 当石番心事重重,拖着虚弱又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时,已是后半夜。 冷萤已经没心没肺地睡下了,程相儒和周老板还没睡,正守在厅堂等待。 程相儒在激烈地内心天人交战后,将关于他妈的那桩秘辛告诉了周老板和冷萤。 冷萤没啥想法,周老板却察觉到了一些问题。 周老板分析,当初程志风一定是循着金剑的线索来了湘西,然后机缘巧合地结识了身为神女的龙苗苗。 两人不知经历了什么事,双双坠入爱河,最终龙苗苗不再甘愿接受命运的安排,舍弃一切跟程志风离开了湘西。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古婆婆的大女儿一夜之间成了神女? 这究竟是山神的选择,还是人为的阴谋? 现在那三位当事人都不在,去问古婆婆就相当于自寻死路,那么,他们能做的,恐怕就是将程志风当初在湘西走过的路,再走一遍,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就算解决不了这桩不清不楚的恩怨,至少有机会找到湘西暗藏金剑之地,也算是了却了他们此行湘西的心愿,到时候便可以踏踏实实离开这是非之地,不需要再去管那恩怨的真相是什么。 反正从古婆婆对石番的态度可以看出,古婆婆不会为难石番,也不会害千岩苗寨,这就足够了。 于是周老板和程相儒最终商定,待石番回来后,想办法说服石番,让石番带他们走一趟那神秘的苗疆禁地。 石番开门进屋,看到程相儒和周老板都还没睡,并没感到意外“正好,我有事想跟你们商量。”石番关上门,拉过来一张藤椅坐下,气喘吁吁地抬手擦拭额头上的虚汗。 程相儒关切问道:“晚上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煮碗面?” 石番摆手:“不用,我在龙爷爷家吃过了。” 程相儒和周老板站在石番面前,两人相互使眼色,都不知该怎么开口。 毕竟他们要去的,是苗疆的禁地,在这里是不被允许任何人进入的。 程相儒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挤出笑容问道:“你刚刚说,有事和我们商量,是什么事啊?” 石番正色道:“我的出师仪式,要安排到婆婆的头七以后,在那之前,还有这么两三天的时间。今天在平冲寨经历的那些事,让我很担心。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能不能陪我去禁地走一趟?为了你们的安全,也为了未来千岩苗寨和平冲寨的和平相处,我想试着找找线索,把一些事搞清楚。” 程相儒和周老板闻言都是一愣,两人互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石番盯着两人的表情,皱起眉头:“我知道,禁地里面可能会有很多危险。如果你们不愿意的话……” 周老板忙上前一步握住石番的手:“愿意!我们愿意!” 冷萤这时刚好翻了个身醒了过来,看到周老板拉着石番的手大喊“我愿意”,顿时就惊得睡意全无了。 “你俩干啥呢?蓝胖子,你怎么也不管管?”冷萤大声喊道。 程相儒眨了眨眼睛,有些懵:“什么跟什么啊?” 周老板尴尬地松开石番的手,轻咳两声道:“我们正在商量,准备去禁地走一趟。” 一听这话,冷萤顿时来劲儿了:“禁地?听着就很好玩!什么时候去?” 石番似乎早就已经有了决定:“为了不被发现,我想现在就去!” 白天人多眼杂,只有后半夜出门才神不知鬼不觉。 可如果再拖一天,石番只怕时间不够用。 程相儒担心石番的身体吃不消:“你能扛得住吗?” 石番咬牙恼火道:“只要不是你开车,我就没事!” 周老板掏出车钥匙晃了晃,笑道:“放心吧,我来开车!” 探索苗疆禁地,和挖坟掘墓,从性质上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那么,行动方针也必然是一样的,始终逃脱不开“鬼鬼祟祟”四个字。 石番将家中灯关闭,四人等待了好一会,确定外面没什么动静了,才小心翼翼出了门,将门锁上,并将一张字条贴在了门上。 那张字条上写的是:“去城里卖东西了,有事打电话!” 从千岩苗寨到最近的县城,一来一回两到三天的时间,刚刚好。 四人不敢开手电,一路摸着黑,轻缓脚步踩着湿滑的石板路,蹑手蹑脚地一路向下。 不知是谁家的狗,三更半夜不睡觉,听到点风吹草动就“汪汪”乱叫,惊得四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终于来到山脚下,上了车,四人才算松出一口气。 冷萤笑道:“还挺刺激的,像做贼一样。” 石番苦着脸道:“咱们去禁地,本来就跟做贼没什么区别了。” 周老板启动车子,关掉车灯,缓慢走出很远一段距离,才敢将车灯打开。 石番挺高兴:“还得是周叔开车,稳多了。” 周老板笑呵呵道:“小程就是练的少了,等回蓉城了,我给他配辆车。” 程相儒道:“可是我没驾照啊。” 石番瞬间就懂了,原来这货压根就不会开车,难怪开得那么烂! 周老板道:“往哪边走?石番,你要辛苦一些,没法休息,得给我指路。” 石番想了想,道:“先从咱们最初来寨子的方向往回走,一路朝东南方向,不要转弯。” “好嘞!”周老板稳稳控制着方向盘,并播放一些自己会唱的流行音乐,避免夜里开车犯困。 摇晃的车身,像是摇篮,晃得车上几人困意泛滥。 程相儒和冷萤在后排很快就睡着了,石番在苦苦支撑一段时间后,也没能顶住,不知不觉地就进入了梦乡。 周老板困得哈欠连连,但没关系,车上还有两罐红牛,可以拿来提神。 可是,他伸手在扶手箱里一阵摸索,却摸了个空。 喝完了? 周老板搓了搓脸,仍减缓不了困意。 没了红牛,那就喝点茶水吧。虽然最近一直没换茶叶和水,放了有几天了,但有的喝总比没有强。 可是,他一阵摸索,却又意外地摸了个空。 周老板愣了愣,将车停下,打开车内灯,一通翻找,却惊愕地发现,车里很多东西都不见了,连遮阳用的墨镜都已不知去向。 程相儒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揉着惺忪睡眼:“周叔,咋啦?” 周老板皱眉问:“我茶杯和墨镜都哪去了?车上我记得还有两罐红牛,也找不到了。” 程相儒抬手指向刚迷糊睁眼的石番:“都让他扔了。” 周老板疑惑问道:“石番,你扔我东西干嘛?” 石番顿时就精神了:“我……他……卧槽!” 第143章 回望之谷 周老板听石番气愤地讲完经过后,他颔首轻拍石番肩膀,表示理解。 身处那样的危机中,自身的生命安全是最重要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确实可以拿来舍弃,以争取宝贵的时间。 其实也不算白舍弃,周老板的茶杯,便起到了关键路标的作用。 “行吧,这都是小事情,你们没事,就比什么都强。你呢,也不用这么自责。”周老板看石番眼圈都红了,微笑着柔声安慰。 石番急道:“我这是自责么?我是生气啊!” 程相儒抬头看着天上璀璨的繁星,似是被美景所吸引,像个没事人一样,看得石番更生气了。 周老板笑道:“好了好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我挺困的,现在一下子精神了不少。正好,石番,你看一下,前面再走没多远,好像就没路了。咱们接下来往哪走?” 众人扭头看向车灯照亮的方向,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已经到了山脚下,再无前路。 石番环顾一圈,忽然看到了一样东西,抬手指向南边:“看到那边的木墩子了吗?过了那里,上了山,就是禁区的外围了。据说当初送神女,到了这里,老人、女人、小孩以及身体有残疾的人,就都不能再往前了。” 在南边不远处的一座大山脚下,有十几个半人高的木墩子间隔而置,像是守卫苗疆禁地的卫士,任昼夜轮转不停,它们始终矗立不动。 周老板仔细看了看,皱眉道:“车子不能再往前了,接下来只能步行。现在天色还很黑,咱们的状态也都不是很好,那就先休息调整一下,天亮了再动身吧。” 四人又回到车上,翻出了些面包、饼干和纯净水,简简单单吃了个饱,给车窗开了条小缝用于换气,然后他们便直接在车上靠着车门睡下了。 这样的条件,睡眠质量不可能太高。 程相儒感觉自己脑子里一直翻来覆去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肚子里也一直有“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极了阿毛在打呼噜,烦得他太阳穴直突突。他只觉得自己还没等睡着,天就亮了,有虫鸣鸟叫在外面响起,像是催人起床的闹铃,非常聒噪。 “走吧!”周老板开门下车,在后备箱里翻了翻,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便只将食物和淡水带上。 在高速上被那伙不明身份的人一路追踪,最后导致他们不得不仓促换车,很多装备也都没来得及搬上这辆车。 那么现在,便只能指望冷萤了,她的那个大旅行包跟哆啦a梦的百宝袋一样,什么都有,指不定关键时刻能带来什么惊喜呢。 四人撇下汽车,徒步往前走,没一会就到了那一排木墩子所在的位置。 木墩子应存在许久了,深扎进泥土中,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导致其表面出现了很多裂隙,也不知还能守护这苗疆禁地多少载。 现在这时代,即使深居群山中的生苗,都有年轻人想出山到外面的世界闯荡。而见识过人间繁华,他们大多数都不愿意再回到山里,回归他们曾以为是一生不变的农耕生活。 生苗都如此,熟苗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奔向现代化,很多熟苗的地域,都已经被开发成了景区,寨子里从上到下赚得盆满钵满,但凡遇到危险,直接报警,身体有恙,那便去医院排号。 渐渐的,很多传统,也就只存在于景区中的娱乐项目里了,只有其象征意义,再没了实际意义。 或许要不了多久,巫术和蛊术会变成魔术和杂技,被拿去申遗。 而巫医这一职业,也将与那些传统手艺人一样,渐渐消失,直到只存在于文献中,被博物馆封存。 真到了那一天,连巫医都不在了,这苗疆,便应该也不会有禁地了吧? 这些如卫士一样的木墩子,要么会被推翻、砸碎,要么会被玻璃罩子护住,成为景区内的一处特色景观,也或者,彻底被世人遗忘,直至化为尘埃。 四人从木墩子间穿过,抬头仰望面前这座山,看到山尖直插入云端,顿生眩晕感。 湘西这边的山和东北的山完全不同,东北的山延绵起伏,远看似波浪,层层叠叠,不见尽头。而这里的山,除了被苗民们征服为居住地的那些,大多都是又高又陡,宛若从地面刺出的无数棱锥,很难攀爬。 当然,程相儒他们的目标是深入苗疆禁地进行探索,而不是征服这些陡峭的高山,于是他们先沿着山脚行进,寻找两峰相接处,从相对较矮的位置进入。 山中多虫,其中以五毒居多。 所谓五毒,便是蛇、蟾蜍、蜈蚣、蜘蛛以及蝎子。 据石番说,最早的蛊,并不像现在这么种类繁多,就是老巫医将五毒养在一个瓮里,让他们自相蚕食,最终活下来的,便是最毒之物,被称为“蛊王”。 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巫医们前赴后继,几经大胆创新,又经无数次开发,将五毒拓展成了“五千毒虫”。 当然,五千只是个概数,表明很多,实际应该远没达到五千那么夸张。并且光蜘蛛就占了几十种,毒蛇更占了上百种,如果以大类去划分,实际也就十几类。 苗疆禁地是不允许被进入的,生态环境没有受到破坏,毒虫极多,中心区域据说还常有瘴气弥漫。 即使是禁地外围区域,毒虫之多,毒性之强,也是难以想象。 普通人走在这里,稍有不慎就会被蛰,虽然作恶的大多是普通毒虫,还不至于见血封喉,但带给人的疼痛和麻痒也是很令人痛苦的。 冷萤本还担心她包里那些驱虫药不够四个人用,但当他们进入山林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石番专业控虫,程相儒的身上又散发着阿毛的气息,所有毒虫都绕着他们走,根本不需要驱虫。 四人相互扶持着翻山越岭,来到一处鸟语花香的山坳。 这里四周被高山环绕,草木生长极为旺盛,野花遍地,五颜六色的如华丽地毯,平铺向远方,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混杂潮湿又清爽的草木味儿,沁人心脾。 石番说,这里应该就是回望谷,以前神女出嫁山神,送亲队伍到了这里,便要停下了,神女将独自一人继续向前。 每一代神女,都是满心不舍和不安地离去,每走几步都会停下来回头望望,回望谷因此得名。 据说,古婆婆的大女儿,当年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这也就意味着,穿过这片回望谷,程相儒四人才算是真正进入苗疆禁地! 第144章 巨蜥丑陋 初次踏入传说中的苗疆禁地,程相儒竟莫名感到亲切。 过膝高的野草好似在温柔摩挲着他的小腿,轻柔的微风好似在爱抚他的头发,色彩斑斓的无名野花好似都在向他微笑,就连叽叽喳喳的鸟叫、以及吱吱嗡嗡的虫鸣,都好似老伙伴在向他打着招呼…… 冷萤满眼嫌弃地看着程相儒:“蓝胖子,你那一脸享受是什么意思?” 程相儒尴尬地板起脸:“毛的享受啊!你看错了!” 石番表情肃穆地道:“咱们现在踏入回望谷地界,便已经算是进入禁地了,这里是山神爷爷的地盘,大家说话都要注意点,避免犯了忌讳。” 冷萤不以为意地笑道:“阿番呀,差辈了啊,你不能叫山神爷爷,要叫山神叔叔。” 石番一愣:“啥意思?” 冷萤竖起手指,一本正经地道:“古婆婆的大女儿是神女,你应该叫姨,只比你大一辈啊。神女嫁给山神,那你就得……不对,叫山神叔叔也不合适,要叫山神姨父。” 石番一开始还听得挺认真,但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听到后面,冷汗都出来了:“别说了,别说了,对山神爷爷不敬,可是会被惩罚的!” 看得出来,石番是真的非常紧张。在进入回望谷之前,他还从未在“山神”之后加上“爷爷”二字。现在这么叫,完全就是在讨好般套近乎,虽然应该没什么用。 冷萤耸了耸肩,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可就在这时,远处草丛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移动过来了,发出了清晰的“沙沙”声。 程相儒感受到阿毛在向他发出警报,陡然一惊。 来的东西应该很矮,数量也很多,它们没有超过草丛,但经过的地方,草会被压倒,踪迹明显。 那些东西从四面八方而来,以程相儒四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极大的包围圈。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草丛中的那些骚动,顿时都警惕起来,程相儒在试探召唤阿毛出来,周老板掏出手枪,石番也取出一个罐子打开,释放出一些飞虫。 冷萤抬手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你们不用紧张,等我去看看来的是些什么东西。” 说着,她快速取出伸缩杆和枪头,熟练拼出红缨枪攥在手中,不顾程相儒和周老板的阻拦,忽然弯腰向着一个方向急掠而去。 冷萤将身子压得很低,那样子像极了贴草飞行,只几个呼吸间便已经与一个未知来物碰撞到了一起。 “我去!好丑!”冷萤一声惊呼,忽然高高跳了起来。 只见红缨翻飞,枪尖刺下,紧接着便有金石相击的声音响起。 程相儒担心冷萤有危险,更着急地想要让阿毛出来帮忙,但那死虫子似乎也对那些围攻而来的东西有忌惮,死活不出来。 冷萤那边的动静,吸引到了其余方向上的未知生物。 原本未知生物们的移动路径是缓慢缩小包围圈,但此时却是都向着冷萤那边加速冲去。 之前还一副轻松自在模样的冷萤,此时竟显得格外慌张,扭头跑了回来,边跑边大声喊:“快跑啊!这东西太丑了!” 程相儒闻言一愣,没明白那未知生物是太难对付,还是丑到离谱,竟能把冷萤给吓得跑回来。 三人见到强悍如冷萤都要退避,哪还敢继续等待,立刻向前发足狂奔,然后他们竟然看到冷萤带起一阵香风,从身边超过,很快就将他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石番注意到后面有东西逼近过来了,大喊一声“快跑”,抬手指挥飞虫扑向来物。 可是,就在飞虫们“嗡嗡”扑到来物近处时,忽然一条红色的东西从草丛内激射而出,一下子卷住数只飞虫又快速缩回,惊得其它飞虫纷纷飞散,振翅逃离,并很快也超过了狂奔中的程相儒三人。 石番看到这一幕,浑身一阵恶寒,爆发出身体潜能,速度陡然加快,眨眼间就超过了程相儒和周老板,向着冷萤追去。 刚刚那条红色的东西,让石番感到恐惧。他相信自己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某种生物的舌头。 从移动方式上来看,不像是青蛙,更像是某种体型极大的爬行动物,并且一定非常凶猛,是各种昆虫的天敌。 毒虫对付不了,冷萤也对付不了,那么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跑! 周老板毕竟上了年纪,跟这三个年轻人相比,体能差了很多,于是跑着跑着就落到了最后方。 他在狂奔中,听到身后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碎响声,本能地回头望了一眼,结果导致疾跑中的他失去了平衡,一下子跌倒在地。 后方草丛中的东西一下子就追到了近前,竟是以难以想象的极快速度,向着周老板扑咬而来。 周老板瞪大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 那是一只有着厚实皮甲的巨大蜥蜴,四肢粗壮,指甲尖长,身长目测超过两米,一张血盆大口足以将猎物活吞。 这东西确实太丑陋了,尤其它背部皮甲上那些大小不一的半球形疙瘩,只看一眼就让人浑身恶寒,直起鸡皮疙瘩。 周老板临危不乱,半躺在地上,抬手举枪射击。 “砰!” 震耳欲聋的枪响中,一片血雾从那巨蜥的脖颈处喷出。 巨蜥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重重落在地上,哀嚎着翻滚进草丛中。 程相儒这时已经跑了回来,急忙将周老板从地上扶起,拉着周老板继续逃跑。 后面更多的巨蜥追赶而至,冲在最前面的那只,竟然射出赤练毒蛇般的长舌头,向着程相儒的背部而来。 周老板注意到危险,奔跑中半转身抬手又是一枪。 因为没时间瞄准,他这一枪打歪了,但却吓到了用舌头偷袭的那只巨蜥,令其惊慌失措地赶紧收回了长舌,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更后面的巨蜥接踵而至,与停下的这只巨蜥撞在了一起,哀嚎着一通翻滚。 一片混乱中,巨蜥们撞成一团,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 程相儒他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更加速往前跑,竟是不知不觉便冲出了回望谷,爬上了山坡。 而那些巨蜥竟是没再追击,被远远地甩在后面,留在了回望谷中。 冷萤躲在一棵树上,警惕地盯着下面:“它们跟过来了吗?” 程相儒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不是挺厉害吗?怎么这一次跑得比谁都快?” 冷萤苦着脸道:“那东西实在太丑了,我看着觉得好恶心啊!” 程相儒没好气道:“比这更恶心的也遇到过,没见你这样啊!” 冷萤回想起巨蜥的长相,打了个哆嗦:“不行,越想越恶心,你别提了……你们都这个眼神看着我干嘛?” 她正说着话,却见下面三人都站了起来,脸色非常难看地盯着她,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石番哆哆嗦嗦抬手指向冷萤身后:“你……你后面!小心!” 第145章 方向东南 就在石番喊出“小心”的同时,冷萤忽然感到身后传来极强的压迫感和威胁,好似有什么东西已经离她极近,正将要向她发动偷袭。 正常人面对此类情况,本能反应一定是先回头去看,这就会错过宝贵的躲避时间。 但冷萤经过程志风等人的长时间训练,已经克服了本能反应,在听到石番那句“小心”的同时,便纵身向前一跃,灵巧如猿猴般攀上附近的一棵树,并顺势绕树一转,躲到粗壮的树干之后。 有了遮蔽物,冷萤才探出脑袋向她刚刚所在的位置看去,竟见到有一只巨型黑毛蜘蛛正甩着一身黑毛逃离,而她刚刚所在的那个树杈处,竟有一团白花花的蛛丝。 冷萤抬手抹了一把冷汗,扭头看向地面,正见到程相儒高举起右手,手心是肥硕的毛毛虫。 “这小东西还挺厉害的啊,连那么大的东西都能吓跑。”冷萤抱着树干滑下来,笑呵呵地走到程相儒旁边,看着傲娇的阿毛,“咯咯”直笑。 程相儒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将阿毛重新送进嘴里,忍着恶心让阿毛“回家”,紧锁起眉头似在思索着什么。 周老板关切询问:“小程,怎么了?” 程相儒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不算轻松的微笑:“没事没事,可能有些累了。” 周老板自然知道程相儒是有心事,但他看破没说破,只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冷萤此时也没心情逗弄阿毛,她手中捧着肥虫子,眼睛却在盯着程相儒,目光闪烁。 两人此时应该都想到一起去了。 之前程相儒一直很好奇,阿田的那只大黑是从哪里弄来的,但他试着问过,却没问到答案。 现在,这个答案已经有了,那就是“禁地”! 湘西苗族将这片群山所在的区域划为禁地,除了神女之外,任何人都不许进入。 年轻人可能猎奇心重,有些人会悄悄溜进来满足好奇心,但这些人肯定不具备捕捉并驯化巨型黑毛蜘蛛的能力。 古婆婆应有这能力,但她身为平冲寨的巫医,对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必然恪守,连大女儿都没敢留下的她,应该不会以触怒山神为代价,跑到禁地来抓蜘蛛。 那么,究竟是谁从禁地抓了大黑,并送给了阿田? 程相儒问石番:“阿田和古婆婆是什么关系?” 石番道:“阿田跟我一样,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她是被古婆婆捡到,并抚养到大的。” 真是这样吗? 程相儒在心里画下一个大大的问号,他隐隐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阿田的身世,甚至可能跟程相儒被古婆婆如此针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倒不是他分析出来的,而是全凭直觉。 在他踏入回望谷,感受到莫名的熟悉感时,他就凭直觉感知到,他与这神秘的苗疆禁地,冥冥中被某些看不见的丝线,紧紧连在了一起。 “接下来往哪边走?”周老板始终持枪警惕地盯着后方回望谷,担心那些丑陋的巨蜥忽然再扑过来。 如果冷萤不出手,周老板仅凭屈指可数的几发子弹,完全没可能阻挡住那群巨蜥的围攻。 当务之急,是赶紧远离回望谷,至少先到达一个危险系数可控的地方,再做休息和调整。 石番环顾一圈,挠头答道:“我也是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冷萤惊诧道:“你不是说,你去东北之前,自己偷偷进过禁地吗?” 石番尴尬道:“我不是也说了,我当时是骗你们的吗?这是禁地,在我们心中是整个湘西最神圣、最神秘也是最恐怖的地方。如果不是现在摊上这些事,我这辈子都不会想进来。” 苗疆禁地的范围实在太大,他们能够利用的时间只有两三天,并且食物和水都不够充足,想要将这里面完全探索,根本就不可能,堪比天方夜谭。 而且,这里面没有现成的路,更没有参照物,如果胡乱在里面走,甚至可能迷路,最终被困死在这群山之间。 那么,他们接下来对前路的选择,非常重要,可不能太草率。 冷萤用红缨枪在附近的几棵树上都划下箭头形标记,留作路标。 周老板取出手机,打开指南针功能,尝试着锁定方向。 “要不,咱们就先往东南方向走?”周老板试探着提出自己的建议。 石番眨了眨眼,好奇问道:“为什么?” 周老板给出了自己的分析:“这片禁地,应该是向东南方向延伸的,咱们往东南方向走,便可以到达中心区域。我觉得,中心区域应该就是神女们最终的归宿。如果真有什么秘密,也一定该藏在那里。” 冷萤道:“山羊……呃……周叔,我承认你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我觉得仅凭这样就决定走哪个方向,实在有些草率。” 周老板微微蹙眉:“那你的意思?” 冷萤上前一步,在其余三人的注视中,将红缨枪笔直朝天立在地上,低声嘀咕了个“三二一”的倒计时,然后轻轻松开了手。 红缨枪微微晃了晃,随后向着一个方向倒下,落入草丛中。 冷萤抬手指向红缨枪倒下的方向:“我建议这边!” 周老板看了看冷萤选出的方向,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指南针,愣了愣:“你这指的跟我说的,都是一个方向啊。” 冷萤捡起红缨枪,笑呵呵道:“对啊!这样不就不草率了!” 程相儒忙问:“如果你选的方向,和周叔选的方向,不一样的话,该怎么办?” 冷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就多弄几次咯。” 周老板听得牙都疼了:“原来,我们都是在认认真真地在看你开玩笑啊。” 冷萤扛着红缨枪,当先向着东南方向走去:“我这不是看气氛太紧张了,活跃一下气氛吗?走吧,别磨蹭了。” 程相儒三人都有些无语,到底谁在磨蹭啊! 从当前位置一路往东南走了没多久,也就五百米左右,前方的路便被一座大山给挡住了。 按照他们之前的思路,肯定是要找相对较矮的位置绕过去,毕竟攀爬如此陡的山,对体能和身手都是较大的考验。 但是,当他们注意到,在半山腰处有一个未被草木完全遮蔽的山洞时,他们在商议后决定,上去对那山洞探查一番。 第146章 龙首蜈蚣 虽然这是未经开发的过的荒山,但对四人来说,攀爬起来难度不大。 冷萤哼唱着“山路十八弯”在前面开路,将拦路的矮灌木枝杈和绊腿的藤蔓劈断,给后面的人清出一条相对好走的路。 但即使这样,遇到陡峭的地方,也需要借用到铁爪钩和登山绳。 石番越发佩服周老板,觉得以周老板的年龄和条件,还能保持这么好的体能,实在罕见。 在他的印象里,养尊处优的城里人,别说爬这种山了,就是寻常的山路走得多一些,都会满脚底血泡。 周老板挺得意,打开了话匣子,一边爬山,一边讲他曾经的一些冒险。 他自称经历过无数险境,趟过的河无数,爬过的山也无数。那其中,最难爬的山,莫过于雪山,最难趟的河,莫过于冰川地下河。 冰寒地冻的世界里,生命似乎已经绝迹,身在其中,会感觉自己被神明遗弃。 寒冷、饥饿和疲惫,是登山者每时每刻都要忍耐的痛苦;孤单、无助和绝望,更是伴随着死亡的阴影,时刻笼罩在头顶。 对天气的认知,会全部被颠覆;自认为的坚强,最终会全部化为求生的欲望。 很多人都以为,攀登雪山过程中,最恐怖的是雪崩。 而实际上,对方向的迷失,才是最恐怖的。 毕竟,雪崩下来时,能不能存活,在极短时间内就决定了。而迷路,却是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绝望和希望的反复交叉出现,足以让人的精神意志崩溃。 明明好像只要一直向前,就能到达目的地,但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巨大裂隙或冰涯峭壁,会让所有的希望在顷刻间化为绝望,求生的本能又强迫着将绝望化为希望…… 冷萤有些听不下去了,回头道:“别吹了,我都被你带跑调了。” 周老板描绘的那个美丽却又残酷的世界,离他们太遥远,而现在这座山根本不足以对他们形成多大威胁。 这不,几人聊着聊着,就已经到达那座半山腰处的山洞了。 山洞口被一棵歪脖子树和又高又密的杂草遮挡过半,里面黑漆漆的,不知多深,更不知通向何处。 冷萤掏出强光手电向里面照看,很是警觉,担心里面会忽然蹦出来什么凶猛的生物。 洞内很宽阔,有一层楼高,宽度超过五米,大小不一的嶙峋乱石散布其中,遮挡住视线,让人无法看清其深度。 “你们在门口等着,我先进去看看。”冷萤说着,一闪身便钻了进去。 她刚绕过一块顽石,便惊跑一群爬虫,但却没见到她所担心出现的巨蜥。 稍稍定了定神,冷萤正要继续向内深入,却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响起,她回头去看,竟见到程相儒三人也跟了进来。 “你们怎么都进来了?”冷萤皱眉问道。 程相儒道:“一起吧,出现状况,彼此还能有个照应。” 冷萤想想也是,她也就武力值高一些,如果真遇到什么难对付的毒虫,还得靠程相儒和石番,万一这里面藏着巨蜥的老巢,恐怕还要周老板用手枪去争取逃跑时间。 于是,四人组团,继续深入。 他们走着走着,石番忽然停了下来,面露喜色地指着墙角:“太棒了!是龙首蜈蚣!” 其余三人循声望去,看到一只红黑条纹相间的大蜈蚣,正趴在墙角一动不动,只从石缝间露出小半截身子。 那只蜈蚣长得很奇怪,棱角分明的大头上,除了细长的红色触须,还有一对树杈型的凸起,说是像龙头吧,是有那么一点像,但却并不显得威武,只让人觉得狰狞且恶心。 石番说,这龙首蜈蚣,是非常非常罕见的一种毒虫,他只是听婆婆提到过,这次也是第一次见到。 龙首蜈蚣的毒性很强,虽然比不上四瞳孔雀蝶的顶级致幻毒素,但却有着很凶猛的麻痹毒素,寻常人被咬上一口,会感到全身火辣辣的剧痛,足以覆盖住其它一切疼痛。 按龙婆当初的原话是,比女人生孩子都疼。 石番让大家稍等,他缓步走上前,先掏出一个自制的口罩戴上,然后又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塑料瓶,倒出一点粘稠的透明液体在手心,并将那液体搓得满手都是。 那液体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儿,只稍微闻一下,就让人生出头脑眩晕、身体轻飘的感觉,惊得其余三人纷纷退到后面。 石番蹑手蹑脚逼近龙首蜈蚣,待到达足够近的位置,他伸出双手,缓缓悬至龙首蜈蚣的斜上方。 不到半分钟,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 龙首蜈蚣不知是不是受气味儿吸引,竟然扭动身子爬了出来,将长逾二十公分的身体全部露出,并一点点向着石番靠近。 这一幕看得程相儒头皮发麻,他甚至感受到了体内本命蛊的兴奋,也不知道那死虫子莫名其妙地激动个啥? 石番待那龙首蜈蚣靠得足够近了,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空罐子,侧着将罐口对准龙首蜈蚣,放到地上,并用悬空的双手交替做拢土的动作。 龙首蜈蚣随着石番的动作,两排多足交替,扭动身子,钻进罐内,盘在其中。 石番赶紧封住罐口,长出一口气,笑道:“搞定!” 周老板好奇地问:“你刚刚往手上涂的是什么东西?” 石番解释道:“是四瞳孔雀蝶幼虫分泌出来的液体毒素,再添加一些其它东西,调配出的对几乎所有毒虫都有效的迷药。当四瞳孔雀蝶幼虫破茧成蝶,液体毒素会转化为粉状的固体毒素,毒性更强,有着其它毒虫难以匹敌的强烈致幻效果。”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向程相儒,神色黯然,应是想起了婆婆,心里难过。 众人此时才恍然大悟,知道了四瞳孔雀蝶为什么会对那些毒虫造成那么强烈的压迫感,它每次煽动翅膀,都会使肉眼看不见的毒粉大面积扩散,足以对任何毒虫形成威胁,如果浓度增大,应该还会对人体造成影响。 程相儒更是反应了过来,理解了石番为什么在得知龙婆将传承给到程相儒后,会有那么激烈的情绪。 恐怕自龙婆离世以后,石番想要维持对毒虫的控制,是离不开程相儒了。 石番将装有龙首蜈蚣的罐子小心放进背包底部,起身取出一块被塑料袋包好的湿手帕擦了擦手:“继续走吧!” 四人继续深入,又没走多远,忽然有了新的发现。 冷萤举着手电,照亮侧边一处墙面:“你们看!” 第147章 神女之境 阴暗潮湿的山洞内,冷萤举着手电,照向侧边墙壁。 程相儒三人扭头去看,惊愕地看到墙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卌”字。 那些字被刻得排列整齐,占据了墙面上很大一片区域,直叫人看得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看来,这地方以前真的有人来过。”周老板手捋山羊胡,若有所思。 程相儒挠着头问:“谁在墙上刻这么多的‘册’字做什么?” 石番指正道:“‘册’字上面有两个橫,这个没有,就是四个竖线一个横线。” 程相儒愣了愣,仔细一看,还真是如此:“那这个字念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认识。 周老板忽然想通了问题所在,沉声道:“这个应该不是字,应该是计数用的符号。” 计数符号,在不同地域是不同的。 有的地方是写“正”字,而有的地方就是写“卌”字,还有的地方画圆或者打叉,甚至有的地方还保留着最原始的结绳记事。 那么,是什么人在墙上留下这些‘卌’字计数符号的呢? 很有可能是神女! 那她留下这些符号的意义是什么呢? 周老板觉得,神女们,当初被送入禁地后,肯定是感到恐惧、孤独且无助的,甚至会觉得自己已经被所有曾视为至亲的人抛弃。 她们不敢太深入禁地,又不敢离开,于是暂时住在了这个山洞内,依靠在墙上刻下这些符号来记录自己熬过的日子。 周老板大致数了一下,一共有一百多个“卌”字,算下来就是五、六百天。 如果一个人能在这种环境中生活这么久,那么肯定不会轻易就死去。 那为什么只记录了这些,后面就不再记录了? 是厌倦了?还是习惯了? 石番声音微微发颤地道:“你们说,当代神女会不会还住在这里?”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整个湘西,苗寨无数,神女会随机出现在任何一个时代,降生在任何一个苗寨。 但当代神女,石番他们都知道是谁。 原本应该是程相儒的母亲龙苗苗,在龙苗苗与程志风私奔逃离湘西之后,变成了古婆婆的大女儿。 从古婆婆以及整个平冲寨的态度来看,他们应该对于这件事有非常深的芥蒂,甚至可能已经将怒火迁到了程相儒的身上。 如果当代神女没死,还活在苗疆禁地里,忽然在这里遇到她,会不会受到她的追杀? 冷萤故作淡定地道:“不用担心,咱们还有阿毛在呢,就算神女还在,咱们也不用怕。” 程相儒感受到阿毛传递给他的信息,苦着脸道:“如果神女还在,估计阿毛搞不定。” 神女是谁?是传说中伴随在神明左右的传奇人物,巫蛊之术信手拈来,更可操控整个禁地内的各种稀世毒虫为己所用。 阿毛再厉害,也不可能敌得过传奇,指不定关键时刻会不会把程相儒踹开,独自逃命。 周老板沉声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咱们已经在这里了,就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了,提高警惕,见招拆招吧。” 似乎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几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山洞深处传来奇怪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某种野兽在呜咽,但因为声音太轻微,很难辨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不安的神色。 “还要继续深入吗?”石番紧张到声音都发抖了。 冷萤看向程相儒,似乎要程相儒拿主意,看得出来,她还对那丑陋的巨蜥心存担忧,内心也有点摇摆不定。 程相儒道:“像周叔说的,既然已经在这里了,那就别为没发生的事情去担心了,走一步看一步呗。进去看看吧。” 这个山洞很深,前面还有比较宽敞的空间,随着众人逐渐深入,通道也越来越狭窄,巨大的石头错乱而置,挤压着本就狭小的空间。 最狭窄的地方,甚至只够一人趴着钻过去。 人在这样的环境中,方向感是错乱的,身在其中,根本分不清是在向哪个方向走,有时好像在向下,有时又好像在向上。 程相儒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就像是钻进了岩石怪物的食道,随着他们越深入,离死亡也就越近。 好在这条通道再怎么七拐八绕,也只有一条路,不至于迷路。 进入到极深之处,那奇怪的声音终于清晰了起来,听起来像极了鬼哭或狼嚎,让人头皮发麻。 但冷萤却非常笃定地给出了她的判断,说那是风灌进洞口的声音,那不断转换的声调,与风力大小及风向有着直接关系。 这个推测倒是很符合常理,毕竟任何生物发出声音,也不可能没有停顿,要换气的嘛。 众人暗暗松出一口气,但同时又生出同样的疑惑。 难道,这条通道贯穿了整个山体,通向这座山的另一面?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是好事,可以节省不少路程,降低登山带来的巨大体能消耗。 众人更加快速度往里走,走着走着,冷萤忽然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程相儒忙问。 冷萤稍稍侧身,让出空间:“你们自己看!” 程相儒向前望去,顿时被眼前所见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前方不远处,是一处稍显空旷的场地,左右墙面上,有许多石头翘出的凸起。一件件华丽的女性苗服,就挂在那些凸石上,每一件都蒙了厚厚的灰土,原本应该多彩又鲜艳的颜色,像是颜料里参杂了灰色,给人一种腐朽的神秘感。 而每一套苗服下,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精致的银饰,但大多都已经被氧化,整体发黑,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光泽。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像极了有很多人吊死在前方两侧。 毫无疑问,这些苗服一定是历代神女挂在这里的。让人不理解的是,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觉得这些苗服和装饰不利于行动?也或者,这是神女出嫁山神时,必须要经历的某种神秘仪式的结果? 冷萤小声道:“咱们该不会是误打误撞,进了山神和神女的洞房吧?咱们躲起来,会不会看到什么劲爆的场面啊?” 石番顿时脸一红:“别乱说话啊!可不能对山神爷爷不敬啊!” 程相儒缓步走上前,将最近的一套苗服仔细观察了片刻,确定没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好奇地伸手去掀那苗服,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挂其它东西。 可是,就在他指尖触碰到苗服时,他触碰到的一角,竟然立刻碎成了细粉,轻飘飘地散落而下。 第148章 瘴气弥漫 这些神女曾穿过的苗服,在这里不知沉睡了多久,虽然没有损毁,但风化严重,脆弱到一碰就碎。 程相儒收回手,不敢再碰,心中暗暗道了声“抱歉”。 冷萤凑过来,看着两侧墙角那一堆堆的精美银饰,小声道:“蓝胖子,你说,陈尚可那货如果在这里,是不是要开心坏了?” “或许吧。”程相儒的心情有些沉重,没心情开玩笑。 试想,如果当初他爸没有从湘西带走他妈,此时此地,这里应该有一套华丽的苗服,是属于他妈龙苗苗的吧? 这种想法,有些奇怪。 如果程志风和龙苗苗没有结合在一起,便也不会有程相儒和程以沫,他们兄妹俩也不会受那么多痛苦…… 程相儒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思考这些没意义的事情。 “继续走吧。”程相儒心情莫名低落,发出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尽显疲惫。 “好嘞!”冷萤倒是保持着没心没肺的乐天派模样,举着手电继续在前头开路。 强忍着内心那股莫名的恐慌,四人穿过这片区域,又走了一段路,发现前方又逐渐变得宽敞了。虽然仍有奇形怪状的许多岩石挡路,但都很轻易就能绕过。 四周的光线,渐渐亮了起来,前方已经有亮光出现,明显是通向外面的洞口。 众人精神一振,那莫名的压抑感减轻了不少,脚步也轻盈了许多。 走出洞口,出现在他们前方的,是一片浓密的森林,身后的山洞正位于山脚下。 周老板长出一口气:“看来咱们的选择是正确的,误打误撞,竟然真的把这座山给穿过来了。但不确定的是,咱们是穿过了整条山脉,还是进入了又一座山谷。” 穿过山脉,那边是已经进入到苗疆禁地的核心区域;如果只是穿过一座山,进入又一座山谷,那他们前方还有非常远的路要探索。 石番掏出手机,唤醒屏幕,看了眼时间,吓了一跳:“咱们竟然走了两个多小时!” 他们速度就算再慢,两个多小时,也能走出十公里了,这距离可不近。 “休息一下吧。”周老板席地而坐,解下背包,掏出快速食品和瓶装水分给其他人。 昨夜本就没休息好,今天天刚亮,他们就开始赶路,一路惊险又刺激地奔波到了中午,确实已经非常累了。 头顶,正午的太阳毒辣辣地高悬着,穿透层层树冠,将光斑投到浓密的草地上。 冷萤一边嚼着压缩饼干,一边环顾左右,嘴里含糊不清地道:“真不错,都没虫子敢来骚扰我,我这些杀虫剂和花露水,都白带了。” 在这荒郊野岭,蚊虫极多,但不知是忌惮石番,还是忌惮阿毛,所有蚊虫都远远避开了他们,没给冷萤消耗驱虫药和杀虫剂的机会。 简单休息了半个小时,四人起身,确认了方向后,继续向苗疆禁地深处行进。 可走着走着,他们都察觉到了异样。 周围的草木,以及天上的云朵,都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变得朦胧了起来。 “起雾了?”冷萤皱起了眉头,感到有些不安。 周老板凝重道:“不可能,现在是一天里温度最高的时间段,之前都没起雾,现在怎么可能会起雾呢?” 石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该不会是遇到瘴气了吧?” 在这荒野山林中,毒物众多,不仅仅有毒虫,还有很多植物有剧毒。这些毒物聚集在一起,会散发出浓度及种类都难以想象的毒性物质。 这些毒性物质,主要源自动物和昆虫的排泄物,动植物的残骸,带毒植物的呼吸作用等。 随着气温的升高,很多生化反应得到加速,使毒性物质加速排放。 毒性物质融入空气,在极大的范围内弥漫,便会形成杀人于无形的瘴气。 冷萤背过身,快速换了一副口罩,又取出三个口罩分给其他人:“不管是不是瘴气,先赶紧把口罩戴上吧。” 程相儒接过口罩,皱眉戴上,不由一愣:“这就是普通口罩?” 冷萤翻了个白眼:“在蓉城就一天时间,我哪来得及准备?有普通的戴,都不错了。放心吧,n95口罩,过滤效果很不错。” 石番皱眉询问:“怎么还是有股怪怪的气味儿?” 冷萤笑道:“原来的颜色我不喜欢,我都给染成黑的了。怎么样?” 众人无语,都对那口罩感到嫌弃,但没得选,只能忍着。 瘴气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浓了,最后甚至能见度不超过十米。 走在这片瘴气中,就好似走进了梦魇,仿佛到处都暗藏了杀机,甚至让人不受控制地变得敏感过度,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心悸。 忽然,冷萤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你们感受到了吗?” “什么?”程相儒确实感受到了一些异样,但他不确定。 冷萤低声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地面好像每隔几秒,就震动一下。好像,还伴随有‘咚咚’的声音。” 程相儒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感受到了!” “你俩呢?”冷萤扭头去问石番和周老板。 两人互视一眼,凝重点头。 那声音和震动,间隔有序,似是应和了某种巨型生物的脚步,并且越来越清晰,好像是在向着他们逐渐逼近。 难道,真的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过来了? 四人都紧张起来,一时间竟不知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忽然,石番好像看到了什么,他抬手捂住了口罩下的嘴,仰着脖子,用另一只手指向斜上方,眼睛瞪得老大,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程相儒三人立刻意识到不妙,忙抬头顺着石番手指的方向望去,并见到了有生以来最不敢置信的恐怖一幕。 一个体型巨大的透明人形生物,遮天蔽日而来,它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喷吐出瘴气,每走一步,地面都会剧烈地震颤一下,世间万物都好似在臣服于它,毒虫野兽四散避让,就连草木都低垂下了头。 “我滴个乖乖!好大一只啊……”冷萤正感叹着,被程相儒急忙捂住了嘴。 周老板向旁边指了指,四人赶紧躲避到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后,强压惊恐与紧张,悄悄探出脑袋,观察着那巨大透明人形生物的动向。 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从四人心底冒出。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山神爷爷? 第149章 山神爷爷 弥漫的瘴气,不仅影响了视野,也让程相儒无法完全睁开眼睛,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狂跳的心脏,成了他无法摒除的噪音,让他极度紧张。 他是真的担心自己“砰砰”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会将那恐怖的巨大生物引来。 好在一点,那透明巨人对一切似乎都漠不关心,只一步步地向着一个方向移动,不低头、不回首、也不四下顾盼。 就好像,它是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之中,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知,也或者毫不在意。 程相儒看着那移动中的庞然巨物,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仿若置身在一场不真实的梦境中。 阿毛似乎对那诡异的透明巨人感到恐惧,即使躲在程相儒的体内,依然瑟瑟发抖。 难道,那真的是禁地之中的主宰,真的是那传说中的山神爷爷? 它那庞大如山峦的身躯,在这人迹罕至的禁地中游荡,却没有踏碎任何生灵,宛若虚幻的泡影,而大地的震颤和“咚咚”的脚步声,也像是蒙混视听的虚幻假象。 冷萤低声道:“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这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开什么玩笑?那么恐怖的东西,避之唯恐不及,竟然要跟上去? 但众人转念一想,却都没有反驳,纷纷点头。 他们闯入苗疆禁地的目的,就是寻找藏在这里的一些秘密,并期待能够找到金剑。 本来他们的目标是不明确的,而这透明巨人的出现,让他们一下子有了目标。 或许,透明巨人所去之地,便应是苗疆禁地的秘密潜藏之地。 “都小声点,别被发现了!”冷萤说着,弯腰从巨石后绕了出去,快速向着那透明巨人追去。 程相儒三人紧随其后,一路以高大又粗壮的树干为遮蔽,快速移动着。 透明巨人看似步履缓慢,但它体型实在太巨大,每一步都迈出极远。 程相儒他们到后面甚至已经顾不上隐蔽了,拼尽全力去追赶,仍被远远甩在后面。 “你们实在太慢了,我先去追山神姨父了,沿路留记号给你们!”冷萤抱怨了一句,猛地加快了速度,如迅捷的野兔,在浓密的草木间急速移动,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程相儒他们确实有些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降低了速度,眼睁睁看着那透明巨人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再后来,甚至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说来奇怪,透明巨人远去后,林中的瘴气竟然也快速地消散了。 或许,那根本就不是瘴气,只是透明巨人吐出的浊气吧?也或者,是其它什么难以判定属性的东西? 冷萤沿路在树上留下了枪尖刻下的记号,或许是因为太仓促,只有一道横线划痕,边茬崭新,刻得也很深,比较容易辨识。 周老板说,冷萤的这个决策是正确的,沿路留下记号,不仅可以给他们指引追赶透明巨人的方向,当他们返程时,也能用于指路。 这片禁地确实太大了,沿路不留记号,真的非常容易迷路。 石番在经历过惶恐和惊惧之后,此时表现得有些兴奋:“没想到,传说都是真的,竟然真的有山神爷爷。” 程相儒摇头道:“是不是山神爷爷还不好说。” “那你说,不是山神爷爷,还可能是什么?”石番把程相儒问得哑口无言。 对啊,在这苗疆禁地内,拥有那么奇异且巨大的透明身躯,一个完全不符合常理的存在,除了是山神爷爷,还可能是什么呢? 程相儒感觉脑子有些不太灵光了,抬手搓揉太阳穴:“还可能是山神姨父。” 石番:“……” 神特么的山神姨父!怎么都跟冷萤一个尿性? 周老板打断两人的拌嘴:“赶紧追吧,冷萤只有一个人,我担心她有危险。” “好!”程相儒和石番异口同声地答道。 跟在周老板后面,程相儒看着周老板的背影,口罩下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在东北的时候,周老板和冷萤还常常找机会给对方挖坑,共同经历过那么多困难和危险之后,周老板竟然也会关心起冷萤了。 这俩人能和睦相处,是程相儒非常希望看到的。他俩都对程相儒很好,不管有些事是不是对程相儒有隐瞒或欺骗,但都是实心实意在保护程相儒。 生死危机出现时,他俩的种种表现,一些本能反应,可都是做不了假的。 程相儒是真的不希望在他俩之间再做任何选择题了。 但他也知道,周老板和冷萤,想达到他期待的那种和睦关系,短时间内是没有可能的。 他俩对彼此的身份都有着消减不掉的怀疑,他俩注定互相猜忌,目标一致时可以相互关心和照顾,但随时又能翻脸对着干。 这复杂的关系,留到以后去慢慢调解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早追上冷萤,找到那透明巨人的栖息之地。 随着追踪的持续进行,程相儒越发肯定,透明巨人一定不是实体! 如果是实体,这片山林早就被踩得七零八碎了,怎么可能被踩踏过后,一丁点变化都没有。 那么,如果透明巨人不是实体,会不会只是极端环境下所形成的海市蜃楼? 如果是海市蜃楼,那他们这么玩命地去追,岂不是累个半死,最后也只是追了个空? 程相儒一边奔跑,一边胡思乱想。虽然心有疑虑,但脚步不停,速度不减。 不知不觉,他们追出去了几公里远,并终于追上了冷萤,还看到了一片占地面积极大的湖泊。 这湖泊目测不低于百亩,周围尽是浓密草木,边缘密布水生植物。湖水清澈,倒映着蓝天和流云,凑近去看,能看到湖水中自在游曳的各色鱼类。 冷萤坐在湖边,手在两侧后方撑住身子,靠在斜插进地面的枪杆上。她两腿自然前伸,晃动着脚尖,悠哉悠哉地看着湖面,好似已经被镜子似的湖面所吸引,沉浸享受着美景。 程相儒三人赶紧跑了过去,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了冷萤身边。 “山神爷爷呢?”石番气喘吁吁地焦急询问。 冷萤抬手向前一指:“钻水里了。但……我觉得很不理解,它那么大,钻进水里的时候,别说水花了,连一点涟漪都没有。” 程相儒对此并没感到意外,他在路上已经大致猜到,那透明巨人并不是实体,很有可能只是某种虚幻的存在。 那么问题来了,冷萤说亲眼看到透明巨人钻进了这片湖泊里,他们要不要下去一探究竟? 程相儒正思考着,忽然远远地看到湖泊对面的岸上,在那浓密的草木之间,正站着一个人,好像在注视着他们这边。 第150章 赤瞳金龟 湖泊对面竟然会出现一个人? 而这个湖泊,正是那个透明巨人消失的地方。 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程相儒紧紧盯着对面那人,想将对方的样貌看仔细,但因为距离实在太远,又有浓密的草木遮蔽,他只能勉强地看到一个人形的轮廓,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无法确定。 周老板三人也注意到了那个人,冷萤忙爬了起来,“噗”地一声将红缨枪拔了出来,作势要绕过湖泊追过去一探究竟。 程相儒拉住了冷萤:“不要过去了,来不及的。” 石番急忙翻出子母蛊虫,想了想,觉得好像放不过去,于是又翻出一只飞蛾,想像当初在东北追踪守墓人那样,去锁定湖泊对面那神秘人的踪影。 就在这时,神秘人高高抬起了一条手臂,像是在打招呼。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有一团黑雾从神秘人处弥漫开来,如锁定了目标的猎手,贴着湖面向程相儒他们这边激射而来,速度快得惊人。 待到近处,众人才看清,那哪是什么黑雾,分明是一群乒乓球大小的黑色甲虫,每一只都有着一对幽火般的红色眼睛,以及长近半个身子且形如鹿角的口器,振翅发出的“嗡嗡”声,吵得人头皮发麻。 石番脸色顿时一变,惊呼道:“赤瞳黑金龟!” 程相儒见石番如此反应,心里“咯噔”一下。 石番可是玩弄毒虫的行家,他这次出来,虽然时间仓促,但已经做了非常充足的准备。 连他都如此忌惮的飞虫,肯定很难对付! “跑啊!”石番直接放弃了反击,扭头就要跑。 冷萤扯住石番衣领,把猝不及防的石番勒得猛咳:“慌啥,不是还有阿毛吗?蓝胖子,快把阿毛喊出来,给这些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上上课!” 其实不用冷萤说,程相儒便已经在呼唤阿毛出来了。 可那死虫子在透明巨人出现时,表现出了非常恐惧的情绪,之后便没了一点动静。 程相儒急得直冒汗,但死虫子依然没有任何回应,不知是不是已经被那透明巨人给吓得昏了过去。 “阿毛不出来啊!”程相儒焦急大喊。 冷萤一愣,随即一把将蹲在地上仍咳嗽着的石番拽了起来:“别咳了,赶紧跑啊!” 他们现在是想跑呢,谁也不想被那么大且长相丑陋又恶心的毒虫围攻。 可是,之前一路追踪透明巨人而来,他们几乎都掏空了体力,又没有足够的休息,现在哪还跑得动? 而且,那赤瞳黑金龟飞行的速度实在太快,除了冷萤,估计谁都跑不过。 冷萤见状,甩手将红缨枪到插进草地里,快速扯下背包并将之打开,掏出来一瓶杀虫剂丢给程相儒,随后又给自己掏出来一瓶。 周老板伸出手:“给我也来一瓶!” 冷萤随手丢出一瓶花露水:“没杀虫剂了,你用这个!” 周老板接住花露水,有些懵:“这咋用?” 那一大群赤瞳黑金龟眼看着即将飞到近处,冷萤顾不上说话,回身招呼程相儒跟她一起往空气中喷杀虫剂。 杀虫剂呈雾状,湖边暂时又没有风,一团团浓雾似的杀虫剂,在众人身前区域形成了厚厚的屏障,并将那刺鼻的香味儿肆无忌惮地向四面八方扩散。 似乎察觉到了危险,也可能仅仅是厌恶,赤瞳黑金龟们纷纷减速,并尝试想绕过杀虫剂喷雾。 但冷萤和程相儒背靠背,无死角地狂喷杀虫剂,根本不给赤瞳黑金龟靠近的机会。 这局面看起来似乎问题不大,但杀虫剂迟早会有用尽的时刻,到时候这群赤瞳黑金龟一涌而下,情况会变得更加危急。 正当程相儒四人苦思后续对策的时候,赤瞳黑金龟似乎受到了召唤,竟撇下众人,扭头又贴着湖面飞了回去。 随后,湖泊对面的那个神秘人,便消失在了光影交错的密林之中。 待确定没了危险,待杀虫剂喷雾散尽,程相儒重重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冷萤坐在他身边,用手肘推了推程相儒:“来击个掌,庆祝一下配合愉快。” 程相儒可没那么大的心,他抬手抹了一把汗,将手凑到口罩前嗅了嗅,闻到一股子杀虫剂味儿,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浑身发痒的难受,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内有本命蛊的原因,他现在有些受不了杀虫剂那味儿。 石番仔仔细细地检查他的那些瓶瓶罐罐,担心有哪个没密封好,辛辛苦苦养的毒虫被糟蹋了。 周老板也疲惫地坐在地上,没好气地将花露水丢还给冷萤:“没用上。” 石番确定瓶瓶罐罐都已密封好,长长松出一口气,抬头问道:“刚刚那个人,会不会是当代神女?我觉得是,这里不可能与其他人。” 冷萤反问:“你不是玩虫子的高手吗,刚刚你是怎么回事?” 石番苦着脸道:“那可是赤瞳黑金龟,我也只是小时候见婆婆养过。那东西吃腐肉,并且有很强的麻痹毒素。治疗严重创伤和烧伤的时候,如果需要切除人身上的烂皮烂肉,可以用它减少病人痛苦。但如果用于害人,那东西可是不管什么肉都吃的,而且被扯下肉了,还没感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冷萤打断道:“我不是让你科普,我是问你,为什么搞不定那东西?” 石番郁闷道:“数量太多,而且都已经被别人驯化了,我这里没有它们的天敌,所以搞不定啊。” 冷萤又问程相儒:“你家阿毛怎么回事?” 程相儒摇头道:“不知道,从那个透明的大怪物出现后,阿毛就没反应了,怎么喊它都没用。先别管这些了,咱们接下来研究研究该做什么吧?” 不管刚刚的神秘人是不是当代神女,他们现在想去追也追不上了,就算追得上,也不一定打得过。 既然如此,接下来他们该做什么呢? 程相儒看向面前平静无波的湖面,皱眉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透明巨人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确实是最终消失在这里,那就不可能没有原因。 如此大的一个湖泊,里面别说藏一些秘密,连一个村子都能藏进去。 要不要下去探索一番呢? 周老板恼火道:“本来下水的装备我准备了,但是在另外那辆车上,没带来。” 冷萤摆手道:“我水性不好,我可不下去。” 程相儒站起身,脱下外套丢到地上:“没事,我水性好,我可以下去。” 第151章 水下苗寨 程相儒对自己的水性很有自信,他虽然没有经过专业的训练,但他不仅仅会游泳,还能够在水中憋气三到四分钟,远超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一到两分钟。 这不是他天资过人,而是他小时被杨虎为首的那伙混混欺负时,很多次逃跑都是跑到村后的小河边,通过潜泳,远离他入水的位置,以此种方式躲避追打。 每一项超越常人的技能,都必然有着常人没遭受过的痛苦经历。 程相儒的水性很好,背后隐藏的,是笼罩在他整个童年的霸凌阴影。 冷萤从包里翻出来一件崭新的护目镜:“这个用不用?” 程相儒拿过来看了看,摇头道:“你这个是挡风沙的,挡不了水。没事,我不需要这东西,我看这里的水很干净。” 周老板还有些不放心,他拦住正要进水的程相儒,让冷萤拿出登山绳,在程相儒的腰间缠了一圈,关切叮嘱:“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不要逞能,你用力拉这个绳子,我们就把你拽上来。” “行!”程相儒虽然觉得很累赘,但还是没有拒绝。 毕竟,这是苗疆禁地,这个湖泊是那透明巨人消失的地方,目前没有人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湖泊下,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危险。 程相儒将衣物都脱去,只留遮羞用的小三角,在冷萤三人紧张的凝视中,走进水中,并在湖面漫过他腰部时,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咕噜噜……” 气泡声充斥程相儒的世界,眼前一切都在波光中微微摇晃。 程相儒向着斜下方游去,如一尾灵活的大鱼,惊得水下众鱼四散逃逸。 午后的阳光很明亮,湖水很清澈,程相儒在水下的视野,比他预想得要好。 他看到深扎进淤泥中的芦苇根系,细长的水草身姿摇曳地占领了大片区域,表面滑腻的枯树枝杈凌乱在湖底横七竖八,覆盖绿衣的顽石散落得到处都是…… 随着他越发深入,他发现了一些怪异的景象。 他看到在前方远处,更深的地方,出现了一大片屋顶似的建筑! 那些屋顶很有特色,高低错落,层层叠叠,像极了平冲寨那种布局的一排排吊脚楼。 程相儒吓了一跳,满心好奇但没法再多看,赶紧手脚并用地游到湖面上,刚露出头,便用力大口呼吸空气。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已经游出了很远,距离冷萤他们所在的岸边,隔了有几十米。 周老板大声询问:“小程,你怎么样?” 程相儒大声答道:“我没事,但我看到,这下面有……” 他这句话没等说完,便忽然感觉到自己下方出现了极大的吸力,像是有无形的手忽然抓住了他的双脚,猛地用力将他给拽了下去。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程相儒猝不及防,灌了一口鼻的水。 不过他临危不乱,入水后没有胡乱折腾,而是身子一弓,翻转了三百六十度,双脚借势用力打水,身子重新升出水面,用极短的时间调整好状态,再次钻入水下。 刚刚那股吸力,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在程相儒重新钻入水下时,竟然消失了。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使用着法力一样的玄妙能力,让程相儒无法将话说完。 经此一下,程相儒不想再浪费时间,决定尽快将这下面探查清楚,尽快回去,等回到岸上,有的是时间来描绘自己的所见所闻。 这一次,因为离得更近,他看得更加清楚了,自己下方,竟然真的沉没了一整座苗寨! 一栋栋吊脚楼,在光影斑驳的水下,陷入永久的沉睡,不知掩藏着怎样的秘密。 这些吊脚楼有许多已经坍塌得不成样子,并且大半被淤泥和水草吞没,只露出半层高的墙面和破损不堪的人字顶,有些鱼虾成群结队地在一个个窗洞间穿梭,料想此处已经成了这些水下生物的家园。 靠得更近些,程相儒注意到,这些吊脚楼与千岩苗寨的吊脚楼,有着非常大的区别,它们的墙面和立柱上,都浮雕有怪异的纹路。 有的像蛇扭曲盘绕,有的像虫多足伸展,有的像蝎子甩着尾钩,有的像蝴蝶扇动双翅…… 为什么说“像”,而不说“是”? 因为这些怪异的浮雕,竟然都拥有着人一样的手足,简直就是人类与各种毒虫的杂交品种,那诡异的造型,看得程相儒头皮发麻。 这巨大的湖泊下,应是沉没了一座山,那些吊脚楼随山而建。 程相儒目前见到的,都是靠近山顶的建筑,再往下,便有些看不清。 他不敢更向下深入,担心自己会被水草缠上,到时候一旦无法挣脱,可就要把命丢在这里。 于是,他继续往湖心方向游去,想看看这个水下的苗寨究竟有多大,并尝试寻找新的发现。 在又经过几次换气后,程相儒终于来到了湖心处,在这里,他见到了匪夷所思的画面。 在一大片吊脚楼围绕的中央区域,在水下这座山峰的最高点,出现了一座塔。 那塔全部由石头建成,整体为三层,每一层约十米高,每层都是柱形,门窗都大得惊人,塔尖上还有一个巨大的石质圆球,圆滑而细腻。 高塔的门窗都是紧闭着的,上面凌乱雕刻着程相儒从未见过的古朴符文,像极了封印。 程相儒暗暗心惊,怀疑高塔内禁锢了什么东西。 还记得在东北大清龙脉的时候,守墓人就曾提到过,他能够接受的底线,就是前两座大殿,因为后三座大殿内,封印着难以想象的恐怖东西,一旦有人闯入,很有可能会误打误撞将那些恐怖的东西放出,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这里也是? 程相儒犹豫了好一会,最终决定放弃继续探索,他现在孤身一人,什么装备都没有,没能力处理任何突发状况。探索到这里,他觉得应该已经足够了。 如果可能的话,可以考虑等有了充足的准备后,再来重新探索。 于是,他改变方向,准备先升回到湖面上,再游回岸边。 水下既然已经探查清楚,便没必要再潜泳了,太累,也太危险。 可就在这时,程相儒感觉到水下出现了层层波动,同时他听到有奇怪的声音,自那高塔内缥缈传出。 似是吟唱,也似在召唤。 明明程相儒听不清内容,可他在精神层面上,却明显感觉到,那个声音,在一遍遍催促他进入高塔,并要将许多人类不知道的秘密告诉他。 第152章 精神怪物 程相儒对那座塔内的秘密虽然充满好奇,但却更清楚,自己此时的处境很不安全,不能在这下面过多停留。 他不理会那直叩心门的声声召唤,手脚共同用力向上游去,想尽快逃离此地。 可是,那高塔内深藏的东西,并不想放程相儒离开。 那一扇扇门窗在水下颤动,激起阵阵波浪,圈圈向上荡去,将程相儒覆盖。 之前出现过的那股强大吸力,这时竟然又出现了。 程相儒明明是在用力向上游,但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是在一点点向下沉去,被那座高塔牢牢吸着,根本无法挣脱。 那存在于精神世界的声声召唤,夹杂了愤怒的情绪。 程相儒明明耳中尽是水流的“咕噜”声,却又好似听到那听不见的声音,在向他嘶吼、咆哮、嚎叫。 周围的一切开始逐渐变暗,清晰的水下世界越发模糊,头顶微波粼粼的湖面越来越遥远。 程相儒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手脚也越来越不听控制,剧烈的疲惫感将他的身体吞噬,让他即使满心想反抗,却使不出多大力气。 算了!就这样吧! 程相儒停止了动作,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点点向下沉落。 忽然,一道光在他脑中亮起。 灯下抱着他阅读五卷抄本的程志风,在他睡醒时亲吻他额头的龙苗苗,拉着他衣角哭着不让他离开的程相儒,躺在病床上怔怔注视着他的龙婆…… 一幅幅熟悉的画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如幻灯片在程相儒的脑中接替浮现。 那些画面层层交叠,那些面孔重合在一起,一声声来自亲人和朋友的呼唤,合成一个声音:“活下去!活下去……” 程相儒猛地睁开双眼,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拼尽一切用力拉扯腰上的登山绳。 但只这一个动作,便已耗尽了他全部力气,只是他最后的挣扎。 在意识即将失去前,程相儒猛地感觉到腰间一紧,是那登山绳绷直了。 紧接着,他便感觉身体被拽着快速移动起来,像是在穿梭时空,从地狱飞奔向人间。 终于,他失去了意识,对所有一切再没有了感知。 可奇怪的是,他的精神世界依然清醒着,好似脱离了肉体,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在这个诡异空间内,所有的图形全都严重扭曲,各种混乱的线条交织在一起,构不成任何固定的形状,使一切都凌乱无序。 程相儒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根线条,他抬头向前看,见到了一个体型极为巨大的怪物,在不远处缓缓经过。 那怪物长得极为丑陋,椭圆形且满是褶皱的头上,晃荡着水草似的触手,它的面部密密麻麻的全是眼球,脑后也有几颗眼球,两侧有层层叠叠的碗状耳朵,赤着的上身,爬满了各种毒虫…… 最令人惊惧的,是它背后的翅膀。 像是蝴蝶的翅膀,却不止一对,时而卷成卷轴状,时而舒展开,不知是用于飞翔,还是用于呼吸。 程相儒想要离那巨大的怪物远一些,但却根本动不了,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中,仅仅只是一根线条。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这样? 程相儒“啊”地喊出声,意识快速回复,并从那诡异的异度空间抽离出来,回到现实世界。 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便不受控制地扭头吐了起来。 热流从他的耳洞、鼻孔、嘴巴中流出,使那莫名的恐惧和厌恶得到极大减缓。 “没事!没事!太好了!”冷萤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还带有一点哭腔。 程相儒睁开眼,看到冷萤眼圈通红,满脸泪痕地正紧紧盯着他。 “爱哭鬼……”他本想开冷萤一个玩笑,却见冷萤闻言一愣,将石番给拽了过来。 石番也很纳闷:“你醒过来了?太好了!你叫我啥事?” 程相儒有些无语,心说冷萤给你起这么个很不男子汉的外号,你能别这么容易就接受吗? 男人的尊严呢?嗯? 周老板也蹲了过来,将程相儒扶起,面色阴沉地问道:“你是不是在下面遇到什么情况了?” 本来程相儒一切都好好的,但忽然就长时间不出水面换气了,紧接着登山绳就猛地滑出去一大截。 好在冷萤一直盯着登山绳,并且反应极快,第一时间冲上去拉拽绳子,以惊人的臂力,将毫无知觉的程相儒从死神手里给拽了回来。 哪怕冷萤稍微走神,稍微迟疑,恐怕程相儒都不可能醒过来。 程相儒又咳了些污水出来,缓了好一会,在周老板和石番的帮助下,穿上衣裤,背靠树干坐在湖畔,将自己在湖底见到的景象,遭遇到的情况,以及在精神世界中的恐怖见闻,都讲了出来。 石番听后,大受震撼:“难道,住在那座塔里面的,是山神爷爷?” 冷萤恼火道:“管它是山神爷爷,还是山神姨父,敢这么对待蓝胖子,等我见到它,一定给他好看!” 程相儒连忙道:“还是不见到的好!” 精神世界中那体型巨大、样貌丑陋的怪物,已经带给了程相儒极大的心理阴影。他是真心希望这辈子不要再见到那东西,不管是精神世界,还是现实世界。 周老板几经犹豫后,沉声道:“咱们回去吧!” 程相儒面露诧异:“不继续了?咱们可是什么都还没找到呢,怎么能就这么回去呢?” 周老板凝重道:“咱们现在没什么装备,食物和水也快用完了,并且不知道后面还会再遇到什么,不能再继续深入了。等我回去,会联系谭成找一些人过来帮忙,到时候咱们把装备准备齐全,拿出更充足的时间,再继续找吧。” 程相儒有些不甘,但想到那疑似当代神女的神秘人,以及在湖底的那些遭遇,也很清楚周老板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他们仅存的食物、水以及体力,都要留在返程的路上。即使现在就往回走,等他们穿过回望谷,离开苗疆禁地范围时,也应该已经天黑了。 “那好吧。”程相儒低下头,赞同了周老板的意见。 冷萤和石番对此也没有意见,他俩都对前方有着不同的担心,也觉得在这里就开始返程,是很正确的选择。 程相儒拒绝了冷萤要背他的好意,他堂堂大男人,怎么能让女人背? 他手扶树干站起身:“走吧!” 第153章 夜闻怪声 返程的路,比探索未知的路,要容易走得多。 冷萤沿路在树干上划下的深深刻痕,成了路标,不断纠正他们的路线。 应是看出了程相儒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冷萤没有哼唱不着调的歌独自在前面走,而是引导石番讲述苗寨的奇闻趣事。 其实她对于那些事,并没有很强烈的好奇心,她只是想要借此分散程相儒的注意力,不让程相儒再深陷进那些恐怖的经历中。 可是,程相儒对其他事根本毫不在意,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似是精神遭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那丑陋而恐怖的怪物,以及那难以用语言描绘的怪异空间,让恐慌的情绪在他的心底不受控制地蔓延,继续不断撕扯着他已脆弱不堪的神经。 冷萤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取出醒魂香点燃,逼着程相儒嗅了好几下。 醒魂香的提神效果非常明显,原本浑浑噩噩的程相儒,感觉到自己的大脑清爽了很多,也终于能够控制自己不再去回想那些如噩梦般的景象。 当他们再次到达回望谷时,已经到了黄昏,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夕阳也为万物蒙上一层薄薄的睡意。 冷萤非常担心会再遇到那些丑陋的巨蜥,一路走得格外小心,恨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再加个七十二变,让自己完全融入周围环境不被发现。 幸运的是,那些巨蜥并没有出现,不知是已经歇息,还是对周老板的手枪感到畏惧而躲避。 离开回望谷,便算是离开了苗疆禁地的区域,众人都感到身上的压力一下子便降低了,甚至连那强烈的疲惫感都减轻了不少。 出了回望谷,沿着山脚往回找,最后绕过木桩守卫,他们顺利找到了车。 程相儒坐在车上,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倒飞而过的风景,脑子像浆糊一样混乱,后脑有点酸疼,明明感觉自己困得浑身难受,却又睡不着,特别煎熬。 这是典型的精神消耗过度的表现,简单来说,就是“困过劲儿”了。 但程相儒很清楚,他不是困,而是像受到了某种诅咒,即使已经远离了苗疆禁地,却依然被某种看不见也说不清的力量撕扯着灵魂。 忽然,他感觉手被抓住了,是冷萤。 冷萤的手心非常温暖,经过皮肉和骨骼,将温度传递进程相儒的心中。 “我没事的。”程相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却尽显疲态。 冷萤轻拍胸脯:“不管怎么样,有我在呢。” “嗯!”程相儒又笑了笑,扭头继续看窗外风景,不再说话。 冷萤攥着程相儒的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此时真心觉得,自己真的是笨死了,平时胡咧咧时一个顶仨,现在程相儒需要她来宽慰和关心了,她却憋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来。 前面的石番睡着了,脑袋随着车子的颠簸,一晃一晃的,像个摇头驴,即使这样都没醒过来,看样子是真的太困了。 周老板苦苦坚持着,打了一路的哈欠。 终于,天色完全黑下来时,他们回到了千岩苗寨。 石番歪头捂着脖子下了车,有点痛苦,但更多的是困惑。 怎么就是在车上睡一觉,还睡落枕了呢? 周老板捂着腰,直叹年龄不饶人。 四人踩着夜色回到石番家,随便弄了口吃的,甚至都顾不上洗漱,便都上楼去歇息了。 夜深人静,程相儒躺在床上,听着周老板撕心裂肺的呼噜声,翻来覆去睡不着。 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感到意识缥缈,即将进入梦乡。 可是,他还没睡着,便在恍恍惚惚中,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得一个激灵。 那声音实在是太古怪了,就像是木屐在摩擦石板,又像是用指甲在抓挠着墙壁,但又不是杂乱无序的,而像是某种语言,有着叙事一样的节奏,还带有情感的音调。 程相儒缓缓坐起身,看到窗子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月光如水泼洒在地上。 那奇怪的声音不是幻觉,是从外面传来的。 程相儒怕吵醒其他人,轻缓起身,趿拉着鞋子,轻声来到窗边,向窗外望去。 阴森的草木、嶙峋的山石、以及蜿蜒的山路,似是都在宣告着,这个时间段,不属于活人,整个世界都已是生人禁区。 程相儒侧耳倾听那奇怪的声音,想找到出处,却又被纷杂的虫鸣声扰乱听觉,让他无法辨清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不想再去关注那声音了,抬手正要关窗,却猛然间看到下方门口,有一个漆黑的人影,好似在仰脖注视着他。 就这一瞬间,程相儒感觉脊背发寒,头皮都麻了。 他刚想问对方是谁,却更清晰听到那奇怪的声音。 找到了!那声音就是这个人发出的! 而同时,他感觉到,体内沉寂了几乎整天的阿毛,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并在不断向他传递信息,让他赶紧关窗,远离下方那个人。 程相儒是想这么做,可是,他的手脚竟突然变得不受控制了。 他不仅没有关窗,反而无视他内心的反对,蹑手蹑脚地下了楼,摸黑来到门口,轻缓着拉开门栓,打开了大门。 门外,空无一人,但那古怪的声音依然响着。 程相儒出了门,转过身,看到那道漆黑的人影已经到了石板路下方,正缓慢地向着寨外方向走去。 他如提线木偶般,僵硬着身子,也随那人影往下走。 此刻,即使他胆子再大,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人是谁?它到底做了什么?它想要做什么? 石番家在后方越来越远,寨口已经近在前方,那漆黑的人影已经走到了河畔的浅滩处。 阿毛恼火地从程相儒口中钻出,用坚硬的长毛扎向程相儒的脖颈,似乎想要用疼痛让程相儒清醒过来。 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程相儒继续向前缓步走着,鞋子掉了便赤着脚,宛若行尸走肉。 月亮这时从云后爬出,匆忙洒下微亮的月光,为奔流的河水镀上银边,也将那道人影照亮。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身材矮瘦,长发盘成髻,身披黑色的长袍,像是裹在巨大的蝙蝠翅膀中。 程相儒能够看清,那女人的眉目与古婆婆有五分相似,五官与阿满有三分相似,虽然她面无表情,眼中却尽是憎恨之色。 难道,是她? 古婆婆的大女儿?当代湘西苗疆的神女? 第154章 无月而行 会在这样一个时间段,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单独将程相儒从吊脚楼地拐出来的人,长得又与古婆婆母女如此相似,眼前这黑袍女子的身份,真的是呼之欲出了。 黑袍女子站在河滩的碎石上,阴森地看着程相儒,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皮笑肉不笑。 或许是因为那奇怪的声音停下的原因,程相儒的身体又恢复了自由。 “你想做什么?”程相儒没有逃跑,他知道那是没有用处的。 黑袍女子道:“用你,换一样东西。” 程相儒没想到会是这种回答,顿时一愣:“和谁换?换什么?” 黑袍女子道:“和你爸,换一样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难道是金剑? 如果真是金剑,那就说得通了。 程志风两年前为了寻找藏在苗疆禁地的金剑,曾来过这里,而从龙婆当时的态度可以知道,那柄金剑是整个苗疆都要守护东西,尤其是神女。 因为龙苗苗的离开,古婆婆的大女儿接替成为神女,被毁掉了一生,应是对程志风本就有恨。 十几年后,程志风再次到访,又偷走了由神女守护的金剑,更将那恨意加深。 因为自由受到了限制,神女不能离开湘西,没法满世界地去追程志风,此时却遇到了程志风的亲生儿子,她怎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不过,还有一个疑问,让程相儒没法想通。 “就算你抓住了我,你又怎么通知我爸过来?如果你可以做到,那我愿意配合你,因为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找到他。” 神女道:“你身边的那个女孩可以找到他,他们本来就是一起的。” 程相儒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神女皱起眉头:“她没跟你们说过?” 程相儒忽然有了被欺骗的感觉,他以为冷萤宁可被误会,也不愿意说出当年程志风来湘西时她在哪里,他以为冷萤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怎能想到,冷萤当时竟然也在,并且还参与进了那次行动。 既然如此,冷萤为什么不说出实情,为什么还要让大家冒着危险在苗疆禁地里到处乱找,甚至差点让程相儒丢了性命? 不对!一定还有哪些地方不对! 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和冷萤聊聊了。 想到这里,程相儒露出苦笑。 现在他已经生死难料了,会被神女带去哪里,未来会面对什么,他都没法知道,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去找冷萤? 两人正对着话,天上的月亮再次钻进了云层,整个世界立刻又暗了下去。 神女拉起黑袍的兜帽,转过身,再次发出那奇怪的声音。 程相儒的身体再次失去控制,缓慢地跟在神女之后,逐渐远离千岩苗寨,向着禁地方向走去。 从千岩苗寨到苗疆禁地,有很远的路程,开车都要一两个小时。 程相儒心里暗暗琢磨着,要怎样才能破开神女的巫术,逃离神女的控制。 可是,他苦苦回忆《驱邪卷》中的内容,没完全没有找到与他当前所中巫术对应得上的破解方法。 难道,真的就只能这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拐着走? 程相儒感到绝望,完全不知该怎么应对。 两人又走出很远一段距离,天上的月亮又出来了,夜下的黑暗被月光冲淡。 神女这时忽然又停了下来,她回过身,再次摘下兜帽:“对了,忘了问你,你妈为什么没跟着一起过来?” 这个问题,又一次戳痛了程相儒心底最脆弱的部分,他咬牙怒道:“关你屁事?” 神女道:“我和你妈,以前是最好的姐妹。我们曾约定过,等她成了神女,我会经常去找她,我愿意一生不嫁陪伴她。可是,她却跟人私奔了,而我成了神女。回头想想,这还真是挺讽刺的。” 程相儒听到神女提到他妈,本来是非常愤怒的,想用最恶劣的态度,掩藏他的痛楚。他是真的没想到,神女也是被他妈抛弃的人。 因此,程相儒自心底,对神女生出了同情。 但他再一想,又觉得很可笑。 他同情一个绑架他,甚至有可能会害他性命的人,那谁又来同情他、解救他呢? 月亮,在云层间缓缓爬行,再次钻入阴云中。 “算了,走吧,后面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跟你聊。”神女重新戴好兜帽,转过身,继续用那奇怪的声音控制着程相儒的行动。 程相儒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对啊!神女后面有很多时间,可以用任意方式去折磨程相儒,逼迫程相儒说出她任何想知道的事。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走走停停?直接将程相儒带去禁地,不是更省事吗? 程相儒猛地想到了一个关键细节。 神女在将他从吊脚楼里拐出来时,天很黑,没有月亮,而在出了千岩苗寨的时候,月亮出来了。 那期间,他们聊了很多。 随后待月亮重新进入云层,神女再次停下,询问关于龙苗苗的事,这场对话才开了个头,月亮又入云层,神女便迫不及待地停止对话,继续操纵程相儒的行动。 难道,神女使用这个巫术,必须要在没有月光的时候才行? 可对人的行为和感官能造成影响的巫术,大多属于催眠一类的精神控制,跟月光肯定是没有关系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会受到月光的影响呢? 难道,是蛊虫? 趋光的虫类,在黑暗中相对平静,一旦遇到了光,便会异常活跃和兴奋。 程相儒怀疑自己不是中邪,而是中了蛊。 可是,他有本命蛊阿毛保护,并且阿毛已经从沉寂的状态苏醒了过来,他如果中了蛊,阿毛怎么会没有反应? 此时,阿毛趴在程相儒的脖子上,似乎再思考着要怎么帮助程相儒逃离控制。 而程相儒在等待下一次月亮出现,想印证自己的猜测。 又过了十几分钟,天上的月亮终于再次钻入了云层。 神女停了下来,回头看向程相儒:“你妈有没有跟你提到过我?” 程相儒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哪还愿意跟神女扯这些没营养的话题? 只见他猛地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石头,抡圆了手臂,用力将那石头向神女砸去。 两人距离有些远,虽然夜色很黑,但神女的视力应该很好,只微微侧身便轻松躲过。 “你这么做,除了激怒我,还有什么意义呢?愚蠢!”神女冷声呵斥。 程相儒缓缓起身,与神女对视,嘴角上扬露出了笑容。 怎么会没意义呢? 他的猜测,已经有结果了! 第155章 阿毛初战 程相儒已经可以确定,神女使用的诡异手段,与月光是否被遮蔽,有着非常直接的影响。 如果不受月光所限,刚刚他在弯腰捡石头的时候,神女就应该立刻控制住他,怎么可能还让他捡起石头并扔出? 就算神女反应慢,在程相儒丢出石头后,神女也应该使出那手段了。 而此时的程相儒,在月光下,行动自如,一点被拘束的感觉都没有。 神女可能还没意识到程相儒已经看穿了她的手段,还在演着戏,她从黑袍内缓缓深处一条手臂,摊开五指,露出一只全身金头金翅黑腹的蝉:“听说龙婆将她的传承给了你,那就让我来试试你掌握了多大的本事。” 这只蛊虫一看就非常不好惹,程相儒猛然意识到,自己虽然已经找到了破解神女控制他行动的关键点,但好像没什么用。 神女深居在苗疆禁地,那里是毒虫的乐园,她拿出来的蛊虫,一定都算得上是极品。 阿毛那傻愣愣的样子,怎么可能是这只金蝉的对手? 然而,让程相儒没想到的是,阿毛似是感知到了那只金蝉的存在,竟然表现出了非常强烈的战意。 它像只蛇一样,立起了上半身,口器张开,露出密密麻麻的锯齿。它身上那五颜六色的长毛都硬了起来,像是个染满彩色颜料的刺猬。 神女撅起嘴,用吹口哨的口型,发出“嘶嘶”声响。 金蝉振翅飞起,“嗡嗡”向着程相儒就冲了过来。 阿毛还是幼虫体,没有翅膀,无法与金蝉在空中碰撞,但它却对迎面飞来的金蝉丝毫不惧,竟然吐出丝线,从程相儒的肩膀上坠了下去,落地后更以惊人的速度迎着金蝉爬去,那样子开起来就像是在贴地飞行,快得匪夷所思。 程相儒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他还没见过阿毛的攻击手段。 之前面对任何毒虫,阿毛只是露一下脸,就把那些毒虫吓得屁滚尿流,连巨型黑毛蜘蛛都要翻身装死。 现在阿毛迎来它自诞生后的第一个劲敌,这让程相儒既担心,又期待。 两只虫子的速度都非常快,金蝉俯冲而下,降低高度,率先向阿毛发动袭击。 阿毛丝毫不惧,面对冲下来的金蝉,身子竟是一卷,变成了个刺球,借着惯性向前翻滚,并借着一块卵石的斜坡,迎着金蝉飞了出去。 两只毒虫在空中撞在了一起,阿毛被扯秃了一块,而金蝉则被扎了很多细刺。 激烈的碰撞,让两只毒虫反弹着分开。 阿毛落地后,蜷缩的身子逐渐拉伸成长条,头也不回地向程相儒这边蠕动而回,它身上被抓秃的那一小块区域触目惊心,看得程相儒心疼不已。 金蝉翻了个身,趴在地上,缓了片刻后,开始尝试振翅起飞。 可是,金蝉明明看起来只是被扎了几根尖刺,伤势怎么看都不如阿毛那么严重,但它却几次尝试,都无法正常飞起来。 每次金蝉都是摇摇晃晃刚飞起一点高度,就歪着身子坠到地上,像是个醉汉,行动已经无法自如。 神女面色阴沉地道:“好毒的虫子!” 阿毛回到程相儒脚边,程相儒俯身伸出手,任由阿毛爬到他手心上。 程相儒检查阿毛受伤的位置,看到阿毛那光秃秃的柔软身体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心里很是难过。他知道神女不可能害他性命,但他不知神女后面还会放出什么毒虫,于是张嘴将阿毛送入口中,强忍着心底的排斥和呕吐感,任由阿毛钻回他的腹中。 神女走了过来,将那只金蝉从地上捡起,小心地拔去扎在金蝉身上的那些细刺,将之收进黑色的披风内。 “其实,龙婆当初选四瞳孔雀蝶做本命蛊,几乎没人能够理解。”神女感慨道:“四瞳孔雀蝶作为本命蛊,只能以幼虫形态存在,除非宿主死亡,它才能化茧成蝶,成为所有毒虫都忌惮的存在。幼虫体的四瞳孔雀蝶,不能飞,不能跳,行动受限,能发挥出的攻击手段也非常有限。但不得不承认,它的毒性是最强的,即使在禁地里,也找不到它的对手。” 程相儒想到,在禁地的那个湖边时,面对赤瞳黑金龟的围攻,阿毛不仅没现身,甚至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当时他以为,阿毛是忌惮对手数量太多。此时他才确定,阿毛真正忌惮的,应该是那水下高塔内封印着的东西。 也正是那个东西,差点害了程相儒的命。 只是不知道,那个东西和程相儒在幻象中见到的那个怪物,是不是同一个。 月亮此时重新钻入阴云中,整个世界又暗了下来。 程相儒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站起身,等待神女再次控制他的身体。 果然,神女收起被毒晕了的金蝉后,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冷冷说了声“继续走吧”,便再次发出那古怪的声音,控制着程相儒跟在她后面。 程相儒用意识关切地询问阿毛的状况,阿毛说它没事,像那种货色,再来一百个也不在话下。 这死虫子,身子是软的,嘴倒是够硬的。不用一百个,再有十几个,都能把它给拔秃了。 程相儒传递出自己的猜测,他告诉阿毛,他怀疑自己是中了蛊,很有可能是有蛊虫在按照神女的指挥,控制着他的身体。 阿毛觉得这种可能不大,它就在程相儒体内,如果进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就被它啃烂了。除非…… 似是阿毛想到了什么,它竟是中止了交流,一路向上从程相儒的口中钻出,蠕动着身体钻进了程相儒的领口。 程相儒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毛茸茸的死虫子沿着他的脖颈,爬到了他的后脑勺,并钻进了他的头发里。 短暂的停顿之后,程相儒忽然感觉脑后传来一阵针刺的剧痛,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甚至差点喊出声。 但那剧痛之后,他竟然感觉身子一下子重了很多,他僵硬的双腿终于听从大脑控制,停下了脚步。 看来,他的猜测没有错,他就是中了蛊,蛊虫深扎进他的后脑,听从神女的控制,操纵了他的行动。 此时,那蛊虫被阿毛拔出,终于使得程相儒重新掌握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神女似乎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她猛地回过身,望向程相儒,咬着牙恶狠狠道:“看来,你比我想的要聪明。可是,你很快就会知道,你现在做的事,只会增加你的痛苦,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意义!” 第156章 我来晚了 神女不见了之前的淡定和从容,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她猛地撩起黑袍,露出了藏在黑袍下的身躯。 程相儒只看了一眼,便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强烈的呕吐感让他顾不上体面,俯身干呕起来。 黑袍下,神女什么都没有穿,但却并不香艳,而是极为恐怖的景象。 她的身体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各种毒虫,它们拥挤着蠕动,偶尔相互袭击,胜者啃噬死者的躯体,各色浆液流淌,很快又被其它毒虫吸允干净…… 程相儒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那个山洞里挂着历代神女的苗服和银饰,原来在禁地内,她们根本就用不到了,她们的身体将作为各种毒虫的养料,有些毒虫还会为她供给养料,彼此相生相死。 同时,神女的身体,也将成为蛊瓮,让各种剧毒的蛊虫不停厮杀,选出其中的剧毒之物。 程相儒身体内仅有一只本命蛊,就让他难以适应,神女身体内外却有着无数本命蛊,料想她每时每刻都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也或者,她早就已经对此感到麻木。 见此恐怖景象,程相儒想起了他在昏迷时,于精神世界见到的那个巨型怪物。 那怪物的身上,也如神女这般,爬满了毒虫,直叫人看得头皮发麻。 强烈的恐惧感,侵蚀着程相儒的神经,让他感觉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忽然一阵间歇性刺痛感从程相儒腹中传来,是阿毛用这种方式,以疼痛驱赶程相儒的恐惧。 快跑! 这是阿毛在催促程相儒。 只对付那一只金蝉,就已经让阿毛感到吃力,现在面对那么多更凶残的蛊虫,阿毛只要露脸,估计就会被啃成渣渣。 程相儒深吸一口气,在黑压压的蛊虫铺天盖地飞来的同时,快速回过身,双腿肌肉绷紧,依靠求生欲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蹬踩地面,崩飞乱石,以超出常人的速度,发力狂奔。 “跑?你跑得了吗?”神女狞笑着,大声嘲讽。 或许在她眼中,抓住毫无抵抗之力的程相儒,就跟猫捉老鼠一样简单。 程相儒不敢回头,双臂猛甩,交错迈出的双腿在夜下形成残影,迎面而来的疾风,将他的头发都吹得向后扬起,他身上的衣裤更是鼓了起来,兜满了夜风的寒意。 那些蛊虫的速度快得惊人,冲在最前面的,是一群赤瞳黑金龟。 震耳又吵杂的“嗡嗡”声从后方传来,宛若死神的吟唱,倒数着生命的计时。 浅滩上的乱石太多,程相儒因为跑得太快,又有些慌乱,一下子没注意到脚下,被一块石头绊到。 痛呼声中,程相儒向前扑倒,落地后还滚出老远,身上的衣裤全部破损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全是血淋淋的划伤。 程相儒忍痛撑起上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那群赤瞳黑金龟已经离他仅有数米距离,后方便是如翻滚黑云般的蛊虫大军。 凉了! 程相儒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再做什么,都不可能有意义,只能绝望地等待即将降临的炼狱。 神女说过不会要他的命,但他毫不怀疑,神女有无数种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程相儒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在寻父的路上,还没走多远,便要到达尽头。 接下来神女会怎么折磨他呢? 让蛊虫啃噬他的身体?把他炼成活尸?或是将他撕碎…… 程相儒闭着眼,正等待着那些蛊虫扑下来将他吞没。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撕裂那震耳欲聋的“嗡嗡”声,一阵狂风从他身旁吹过,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蓝胖子!我来了!” 程相儒猛地睁开双眼,怔怔看着那苗条的熟悉背影,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冷萤双手各拿一罐杀虫剂,向空中猛喷,让喷雾形成一面墙,暂时挡住了那密密麻麻的蛊虫大军。 “快起来!爬我背上!”冷萤焦急大喊。 程相儒回过神来,忙忍着浑身疼痛,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将双臂搭在了冷萤的肩膀上。 “抱紧我!准备起飞了!很刺激哦!”冷萤说着,将两罐杀虫剂向着虫群丢去,猛地回过身,抱住程相儒的双腿,“嗖”地一声就冲了出去。 程相儒知道冷萤的速度非常快,但他没想到,冷萤能快到这种程度,几乎全程都是在百米冲刺,保守估计超过了四十迈。 杀虫剂的喷雾被夜风很快就吹散了,蛊虫大军再次急追,但却哪追得上冷萤的速度,被越甩越远了,即使是速度最快的赤瞳黑金龟,也只是能勉强跟上冷萤的速度,却丝毫拉不近距离。 忽然,一声口哨从远处响起,蛊虫大军陆陆续续停了下来,改变方向纷纷往回飞去,放弃了对程相儒的追击。 蛊虫们应该也是有些飞不动了,速度较之前慢了很多,甚至有一些已经降落到地面休息。 神女远远看着程相儒和冷萤离去的方向,表情非常难看。 她本以为,只要把程相儒从龙婆的房子里给弄出来,就不会有任何变数,程相儒即使有再多手段,也不可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怎能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冷萤,就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彻底破了她的一切盘算。 神女沿路一点点收回蛊虫,用黑袍重新罩住身体,回过身,向禁地方向走去。 今夜,也就只能这样了。 天,应该快亮了吧? 冷萤跑出去了几公里,速度不受控制地降了下来,但她还在紧咬牙关苦苦坚持。 程相儒道:“它们没在追了,没事了。” 冷萤逐渐减速,停了下来,小心放下程相儒,翻身仰面躺倒在地,明亮又清澈的眸子看着天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今夜没有戴口罩,美丽的容颜已被上涌的血气染红,被汗水浸湿。 “蓝胖子……对不起……我……我来晚了!”冷萤气喘吁吁地说出的这句话,一下子让程相儒红了眼圈。 程相儒感动得泪目了,但他倔强地不让眼泪流出来,他很想说感谢,但又觉得太见外,可什么也不说更不合适,于是一句没经脑子的话脱口而出:“那你下次早点呗。” 冷萤如发誓般,一字一顿道:“不会有下次了!” 第157章 散布犬蝇 程相儒刚说出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正想着说点什么,把话圆一下,却没想到冷萤难得一本正经地立下承诺。 从小到大,程相儒和程以沫兄妹俩相依为命,遇到任何危险,都只能靠着一股韧劲儿,凭着拼了命的决心,才能化险为夷,但每次都落得个遍体鳞伤。 躲在没人的地方,独自舔伤,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也是他的痛苦。 痛的是身体,苦的是孤独。 此时,他依然遍体鳞伤,却觉得身心都被一团火包裹着,温暖但没有灼痛,明亮但毫不刺眼。 被人拼了命在意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 真好! “傻笑啥呢?扶我起来!一点不知道心疼女孩子吗?”冷萤像个娇弱的小女子,说话带着撒娇的语气,伸出了手臂。 程相儒吓了一跳:“女……女孩子?” 冷萤不提,他都快要忘了,眼前这个怪物一样的人,是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 眼看着冷萤脸色一板,就要发飙,程相儒忙上前将冷萤扶了起来。 真是难以理解,明明长得一点都不胖,怎么就能这么重? 程相儒浑身是伤,扶冷萤时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没发出一声呻吟。 冷萤似有些过意不去,解释道:“我不是想折腾你,我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我自己起不来。我也不知道那些虫子是不是真的被甩掉了,不敢在这里太久……诶?你干嘛?” 程相儒扶起冷萤之后,咬着牙,忍着痛,也克服极大的疲乏,将冷萤背了起来。 “该轮到我背你了。” “笨蛋!你背不动的,放我下来,我能走!” 冷萤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抱着程相儒的脖子,将脸贴在了程相儒的背上,听着程相儒的心跳,很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程相儒一脚深一脚浅地背着冷萤往回走,只希望前方不远就是千岩苗寨;冷萤趴在程相儒背上,却希望这一刻能成为永久。 就在程相儒实在无法再撑下去的时候,前方两道晃眼的灯光出现了。 程相儒眯眼去看,勉强辨识出,那是周老板的汽车。 太好了!援军到了! 待汽车停稳,周老板顾不上熄火,和石番一左一右推开门跳了下来。 程相儒放下冷萤,一屁股坐到地上,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老板检查了一下程相儒的伤势,急得直跺脚:“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程相儒有气无力道:“回去再说吧。” 周老板背起程相儒,回到车旁,打开后排车门,小心将程相儒放到后排座椅上。 石番犹犹豫豫地想要背冷萤,却见冷萤一个骨碌翻坐起来,摇摇晃晃站起身,对好心来扶的石番摆了摆手,不情不愿地自己上了车。 当四人回到石番家时,天已蒙蒙亮,细雨成丝线落了下来,纷纷轻叩家家户户的门窗。 周老板待石番为程相儒给伤口涂上药膏,才焦急询问:“昨晚是怎么回事?你去哪了?真的是神女来找你了?” 程相儒点了点头,回想起昨晚的遭遇,仍是一阵后怕,他虚弱地将那段经历讲了出来,听得周老板脸色变了又变。尤其在听到神女敞开黑袍,放出无数蛊虫来抓程相儒时,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样恐怖的画面,用语言难以完全形容,但即使如此,也听得其他人心惊不已。 周老板告诉程相儒,最早发现他失踪的是石番,石番说是被一股奇怪的气味儿熏醒,起来后却见到他的床铺是空的,于是喊着他的名字找下楼,却发现房门大开。 冷萤追了下来,询问程相儒的去向。 石番说他闻到很浓的毒虫才有的气味儿,怀疑是当代神女来过了,极有可能给程相儒下了蛊,把程相儒给拐走了。 冷萤一听这话,立刻就疯了一样冲了出去,眨眼间便跑没了影。 周老板和石番赶紧出门去追,跑出一段距离仍没见到冷萤,于是又回头开车来追。 现在回想,还好冷萤跑得快,并且决定果断,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怎么说,人救回来了,就算是幸运。这件事也算是给大家提个醒,必须要想些办法,避免神女再来拐人。 可是,神女拥有蛊虫无数,放眼整个湘西,都不可能有人是她的对手。 如果她真的再来,并且用最强硬的手段来抓程相儒,恐怕还真没人能拦得住。 石番却说不要紧,他有办法。 按石番所说,神女自确定身份那天开始,便肩负起了守护湘西的重任,在出嫁仪式上对苗鼓发毒誓,以己之身,换苗疆平安,永不做出任何伤害苗民的行为,并当众给自己种下最毒并且无解的噬心蛊,一旦有了伤害苗民的举动,就会心脏破碎而死。 虽然当初神女出嫁时,石番还没出生,但他确定,如此重要的环节,绝对不会缺失。 既然如此,那他便有了对策,将犬蝇散布在千岩苗寨的各个关键位置,形成一个巨大的警报网络。 一旦神女再来,犬蝇便会对全村的人发出警报,到时候整个千岩苗寨的苗民都会被惊醒,冲出来保护程相儒,到时候神女不敢出手,只能无功而返。 冷萤在另外一张床上正躺着,听完石番的话,好奇地问道:“什么是犬蝇?” 石番翻出来一个陶罐,从中放出几只飞虫,并控制它们落在掌心,轮流展示给众人看。 那飞虫看着像蝇类,但全身透明,微微泛黑,在黑暗中非常不容易被发现。 石番讲解道:“犬蝇的视觉特别敏锐,对外来闯入者非常警觉,一旦有外人闯入它们划定的领地,便会向周围的原住民发起提醒。因为它擅长守家,所以给它起名叫犬蝇。” 冷萤有些失望地道:“我还以为是长得像狗一样的苍蝇呢,原来是这样的啊,真没意思!” 周老板看着石番手中那几只小犬蝇,若有所思后,恍然大悟道:“我说我们第一次去平冲寨时,明明已经很小心,怎么还被发现了,原来是这东西搞的鬼。” 当时他们深夜去平冲寨那口枯井里找寻囚困阿朵“魂魄”的容器,连狗都没惊动,却惹来全寨子的人围追。周老板一直不理解原因,现在终于算是破案了。 程相儒问:“那我需要配合着做什么吗?” 石番道:“你和冷萤就好好养身体吧,一定不要走出我们寨子。周叔不是喊人过来了吗?在人来之前,反正什么也做不了。” 说到这里,他面露忧虑之色:“而且,明天就是我的出师仪式了!” 第158章 仪式开始 天上百颗星,地上满岗坟。 漆黑的夜像墨汁一样浓的化不开,程相儒猫腰扛着锄头,身后跟着他的妹妹程以沫。 兄妹俩今晚要去干一件大事——刨村霸杨虎他家祖坟! “哥,我害怕……咱们回去吧……” 程以沫像只小猫,怯懦地缩在程相儒的背后。 程相儒拍了拍程以沫手,说道:“别怕,今天我一定要刨了狗日的大虎子的祖坟,让他家断子绝孙。” 杨虎就是村里一霸,身边还围绕一群狗腿子。 平时怎么欺辱程相儒,他都忍了,谁让他摊上一个损阴德的盗墓贼老爸,谁让他有个不安分守己的娘,谁让他现在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可今天那群狗娘养的竟然打起程以沫的坏主意,围过来想扒程以沫的裤子,说是要看盗墓贼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屁眼。 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程相儒,就在那一瞬间,眼睛红了! 兄妹俩虽然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活得谨小慎微又卑微,但程相儒绝对忍不了妹子被坏人欺负。 于是他不要命地扑了上去! 寡不敌众,被揍了半死。 所谓深仇大恨,刨人祖坟。 程相儒现在就想刨了杨虎的祖坟,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狠狠报复杨虎的办法。 兄妹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坟地,借着月光艰难地辨认着一座座墓碑上的字。 慈父程土生、慈母许宝妹、慈父程大根、慈父程岸念…… 一座座碑找过去,程相儒看到了很多只存在于幼年记忆中的名字,却一座杨姓的墓碑都没有找到。 程相儒找得满头大汗,有些慌了。 他和妹妹辛辛苦苦找过来,可别找错了地方。 几十座墓碑找过来,程相儒依然没有找到目标。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如电击般僵愣在一座墓碑前。 那座坟很不起眼,坟包很小,被干枯的乱草和落叶厚厚覆盖,墓碑歪在一旁,枯萎的藤蔓缠在上面,却没挡住那刻痕极深的三字碑文。 程志风! 程以沫注意到程相儒呆愣模样,有些慌了,扯着程相儒的衣袖,焦急地小声唤着:“哥!哥!你怎么了,哥!你别吓我……” 程相儒直勾勾盯着那墓碑,咧嘴笑了起来,笑得狰狞:“沫沫,你只知道咱妈撇下咱俩跟人跑了,却一直不知道咱爸去了哪儿,对吧?” “哥,你这时候说他干啥?咱们不找大虎子的祖坟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程以沫从未见过哥哥如此可怖的模样,又慌又怕,却只能更用力抓紧哥哥的袖子。 程相儒忽然将妹妹紧紧抱进怀中,笑得大声,却流出眼泪:“咱爸就在这里!” 小丫头的身子也僵住了,她挣脱哥哥的怀抱,扭头愣愣地看向那墓碑,低声念出那陌生的名字。 她念了几遍,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风声吞噬。 程以沫从未见过生父,却因生父那盗墓贼的身份,受了不少耻辱和苦。 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哥哥而已,父母是谁,在哪,她早就不在乎了。 片刻后,程相儒推开程以沫,撸起袖子,拎起锄头绕过墓碑,而后高高扬起锄头,用力刨向那藏在落叶和枯草下的矮坟包。 “沫沫,你先躲远点等着我,我要把他刨出来。” 程相儒面带狞笑,每一锄头挥下,都刨起一团土。 他双眼赤红,心中恶狠狠念叨。 “贼爹!你损尽阴德,盗了半辈子别人的墓,害我和沫沫被人戳脊梁,活得毫无尊严。今天,就让你儿子,亲手刨掉你的坟,暴你的尸,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绝后? 这肮脏的血脉,就该绝了! 程相儒一锄头一锄头地刨着他爸的坟,双眼赤红,疯了一般。 这是谁给那贼爹修的坟?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所有疑问的答案在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被程相儒无数次期盼又无限憎恨的人,就埋在这下面! 不知道刨了多久,锄头碰到一个东西,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借着残月的冷光,坟里竟然没有棺材,而是一个双掌大小、不知什么材质的八角形金属盒。 难道,那贼爹是被火化后才下葬的?这里面装的是他的骨灰? 不对!不像! 金属盒背面光滑平整,正面及八个立面上均有半球形立体浮雕,用手去轻推,浮雕半球竟然还会一格格地滑动。 程相儒一屁股坐到地上,皱眉盯着金属盒子,越看越觉得这些半球浮雕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小丫头凑过来蹲在哥哥旁边,怯生生地问:“哥,这是啥?” 程相儒将金属盒子递给妹妹,起身去重新抄起锄头,竟继续刨起了坟。 这一次,他坚持了许久,刨得很深,却只刨到越来越坚硬的土层,再无任何发现。 “沫沫,咱爸不在这里。”程相儒气喘吁吁道。 程以沫惊讶地瞪大眼睛,嘴唇翕动,有话想问,但又不不知道该问什么。 “走,回去吧!”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快亮了。 程相儒气力全无,也无心再去找杨虎家的祖坟了,看一眼那斜歪的墓碑,拉着妹妹头也不回地离去,带走了八角金属盒,留下满地狼藉。 虽然同样是爬山,但返程的路总是要好走一些。 天蒙蒙亮的时候,兄妹俩回到了破烂的土房子里。 程相儒架起锅、生起火,端出已经凝固成膏状的粥,切成两半,只煮了半块,加了些水。 兄妹俩凑在一起蹲在灶台旁,一边烤火驱寒,一边研究那个金属八角盒。 “哥,这上面的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程以沫嘟着小嘴,陷入沉思。 程相儒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双眼发亮。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觉得浮雕图案熟悉,还可能是错觉,现在连妹妹都觉得眼熟,那就肯定是见过了。 如果这里面不是爸的骨灰,如果爸没死,那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会不会与爸的去向有关…… “啊!我想起来了!” 程以沫忽然惊呼出声,惊得程相儒直接蹦了起来。 “想起什么了?” “咱家屋后那口井……” 不待程以沫说完,程相儒便抱着八角金属盒冲出后门,跑到井旁。 这口井呈八角柱形,每一个立面都有数量不等的半球浮雕,各自有序排列。 程相儒压下乱跳的心脏,双手微微颤抖地按照井上的浮雕图形,将八角金属盒上的半球浮雕一面面归位。 最后,盒子正面只剩下五个半球浮雕还未归位。 程相儒经过几次尝试,终于在将那五个半球浮雕以“十”字摆布时,八角金属盒内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应是有机括被解开了。 第159章 蛊毒虫浴 看到只来了两个寨子的人,石番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点失落。 果然如古婆婆说的那样,苗疆的巫蛊传承,日渐没落了。 听说,以前出师仪式的时候,少说都有五六个寨子的巫医传人会到场,多的时候甚至有十几个寨子会派人过来。 他们有些带来善意的祝福,有些则纯粹是来出难题、看笑话,但不管来人带着什么样的想法,都算是捧场,有助于新任巫医树立威信,传播名气。 龙爷爷、麻爷爷和尤婆婆起身迎接,请两个寨子的客人入座。 石番全程注视着阿田,期待阿田能通过眼神或者表情传递来一些善意的信号。 但那小姑娘很高傲,一路眼睛看着鼻尖,昂着下巴,看都没看石番一眼。 这让石番内心惴惴不安,担心是古婆婆变了卦。 而最让石番不安的是,除了阿田,平冲寨的阿满也来了。 阿满对蛊术只是略懂,却专注于巫术,上次就是使用巫术让程相儒和石番感受了一次“鬼打墙”的恐怖。 石番可是对巫术了解有限,而五项挑战中,有一项就要牵扯到巫术。 万一阿满出了手,并且下狠手,石番只怕无法招架。 麻爷爷待客人们入座后,才起身重新宣布五项挑战正式开始。 挑战第一项,是对新任巫医的医术进行考验。 有人给石番送上签盒,石番接过后,摇晃签盒,甩出一根竹签。 石番捡起竹签,看清楚上面的字后,将竹签递给旁边等候的人,后者将竹签送到三位长辈及两方来客一一过目。 那些竹签上,写有不同的病患症状,大多都是些常见病。 石番需要根据自己所掌握的中医药知识,为自己抽到的病症给出草药配方。 只要能够顺利答出,便算是他已经具备了巫医最基础的素质,可以判定他完成了挑战。 毕竟,巫医治病救人,只有在疑难杂症时才会动用蛊虫,寻常病例,只需出具药方及服用剂量便可。 石番抽到的病症特征为:腰扭损伤。 苗民耕种狩猎,腰扭损伤是比较常见的情况,身为一寨巫医,必然要熟知此类伤患的治疗方法。 石番稍稍回想,便已经有了答案。 他昂起头,声音洪亮地大声答道:“我抽到的,是腰扭损伤。如果受了这个伤,只需要用红花、桃仁、羌活、赤芍、炒杜仲、川断、木瓜、小茴香、破故纸,用水煎服,以黄酒为引。每日一剂,日服两次,饭后服用,便可以治好了!” 龙爷爷手里捧着厚厚的卷本,戴着老花镜,仔细翻找着答案。 两伙客人私下交流后,在龙爷爷找到答案前,便已经有了判断,纷纷点头,对石番给出的回答表示了认可。 过了一会儿,龙爷爷找到了答案,他起身大声宣布:“第一项挑战,通过!下一项!” 石番稍稍松出一口气,等待下一项挑战。 在全部的五项挑战中,石番最犯怵的,就是这第二项挑战。 在这轮挑战中,石番需要进入一个全封闭的木桶中,只将双手和头露在外面。 木桶内会被倒入许多毒虫,其中还可能混杂有其他寨子的巫医传人偷偷放进去的蛊虫。 他在木桶内,需要待足一炷香的时间,最后能自己从木桶里出来,便算是通过考验。 通过这轮考验,难度其实并不算大,别说是巫医,就算是普通人,哪怕被那些毒虫咬得遍体鳞伤,最后应该也能顺利独自离开木桶。 真正难的,不是本轮挑战本身,而是后续影响。 后面的三轮挑战,一个比一个难度大,如果真的在第二轮就被那些毒虫咬得遍体鳞伤,甚至严重中毒,恐怕后面的挑战一个都通过不了。 这轮挑战的意义,是对新任巫医的基础身体素质及控虫能力进行考验。 所有巫医都是玩毒虫的行家,从小便和各种毒虫为伴,身体内的血液都混杂有毒素,寻常毒虫不敢近身,即使厉害一些的蛊虫,也不应该对其造成多严重的伤害。 并且,巫医操纵毒虫,主要通过气味儿、声音以及光线等媒介,第二轮挑战时,都可以用的上。 一个真正有能力的巫医,一炷香后从木桶里出来时,必然是毫发无伤。 石番对这轮挑战犯怵,不是怕毒虫,而是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混杂那些“客人”偷偷混进去的蛊虫。 对可能出现的情况充满未知,这才是石番恐惧的根源。 此时,木桶已经就位,有人来帮石番脱去苗服、摘下银饰。 阿田正在和阿满说笑,依然不看石番一眼,似是只把这次出席当成走过场。 另一边,另一个苗寨来的客人,有了小动作。 那是叶间苗寨的人,其中坐在最中间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那女子偏胖,个子不高,像个行走的煤气罐,将宽松的苗服穿成了紧身装。 石番听说过她,知道她的名字叫做麻湘,从小跟随她的家婆学习蛊术和巫术。按理说,她早就应该要办出师仪式,接替她家婆,成为叶间苗寨的新任巫医。 可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叶间苗寨的出师仪式始终未办,但麻湘却早就已经代替她家婆,处理叶间苗寨的各种事务。 也就是说,麻湘虽然是顶着巫医传人的身份,却早就已经具备了一名真正巫医该有的能力。 麻湘眯着小眼睛,笑呵呵地看着石番脱下衣服,一只手藏在身后,上臂一直有微微摆动,不知在偷偷做着什么。 平时千岩苗寨和叶间苗寨相隔较远,来往非常少,这次麻湘能来,还真的是很让人意外,也让石番凭添了极大的不安。 很快,石番的身上便只剩下了一个遮羞用的小裤头。 他翻身钻进桶内,看着一坛坛毒虫被倒进桶内,感受着身体被毒虫淹没,表情平静,心脏却抑制不住地狂跳。 眼看着就要封上桶盖了,石番将双手从桶沿两边的半圆豁口处伸出,等待挑战正式开始。 也就是在这时,阿田与麻湘都有了动作。 两人同时抬起了手臂,看似在捋头发,但石番却注意到有飞虫分别从两人附近飞出,直奔着他这边就过来了。 阿田和麻湘也注意到彼此的动作,互视一眼,同时一笑,而后靠到椅背上,回过头,敛起笑容,冷冷看向石番。 有人来为石番封桶盖,挡住了他的视线,导致他不确定那两批飞虫是否进了木桶。 待桶盖封好,一炷香点燃。 麻爷爷起身宣布,第二轮挑战正式开始! 第160章 虫群沸腾 石番身在木桶中,双手和脑袋固定在桶外,感受着满桶的毒虫挤压着他的身体,即使他从小就跟各种毒虫打交道,但仍难以克制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他缓缓闭上眼睛,努力调匀呼吸,静数着流逝的一分一秒。 前三分之一的时间段内,木桶内相对平静,毒虫们都还算老实。 但可能是因为被压在下层的毒虫们被压得有些痛苦,也可能是有毒虫被人为地操纵着在搞事情,木桶内忽然躁动了起来。 石番能够清晰感觉到,有些毒虫斗了起来,“咔吱咔吱”的声音逐渐变大,身体也被毒虫身上的各个部位刮擦。 人群中,程相儒看着石番汗如雨下,有些担心。可他就算想去帮忙,也不能出手。 这是石番的任务,也是他要面对的劫,没有人可以帮他,只能靠他自己。 冷萤笑呵呵地小声道:“怎么感觉爱哭鬼是在汗蒸,瞧他那汗流的,跟瀑布一样。” 程相儒换位思考,如果是他在里面,估计不可能做到石番这么淡定,恐怕不仅仅是流汗,早就大呼小叫起来了。 冷萤又道:“你看,他好像还挺享受,眼睛都闭上了,很舒服的样子。” 就在冷萤话音刚落时,石番的双眼忽然睁开了。 他面红耳赤,双手攥紧了拳头,似是在强忍着痛苦。 虽然看不到木桶内的情况,但石番可以清晰感觉到,木桶里面的毒虫群好似热水沸腾般,剧烈地骚动起来,陷入一场惨烈的大战。 战斗是混乱无序的,石番没穿衣服,很容易就受到误伤。 他已经感觉到身上多处被叮咬到,又麻又痒又痛,可他连挠都没法挠一下,只能凭意志力苦苦支撑。 此时那炷计时用的香,还没烧到一半,还有很长时间要熬过。 石番知道自己必须要有所行动了,于是他微微嘟起嘴,发出“嘶嘶”声响,想要平复桶内那些毒虫的情绪。 果然,毒虫们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又恢复到最初的状态,桶内的沸腾也缓和了下去。 石番再用声音控制,特定控制一些毒虫来帮他吸毒,缓解身上的痛痒感。 情况终于好转,石番也终于可以长长松出一口气了。 然而,阿田这时站了起来,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似是犯困,但眼睛却关注着周围其他人。 阿田看到,不远处的麻湘也站了起来,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脸色一沉,坐回到位置上,暗暗伸手进衣兜,取出来一个小瓷瓶,并拧开瓶塞,将瓷瓶偷偷攥在手心里,通过拇指和食指环成的圆圈做掩饰,让瓶口暴露在外。 很快,一股异香飘出,随风飘向石番那边。 木桶内的毒虫们原本已经在石番的安抚中平静了下来,但随着那股异香随风透过木桶间的缝隙钻入桶内,在某几处位置,立刻再起骚动,并逐渐扩散,带动整个木桶内的毒虫又一次陷入疯狂的乱战。 石番大惊失色,继续尝试用声音安抚毒虫们,但却杯水车薪,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这一次,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有些毒虫明显已经陷入疯狂,对周遭的一切无差别攻击,包括石番的身体。 火灼的痛、噬心的痒、酥碎的麻,开始全方位侵蚀石番的身体。 石番的脸色由红转白,剧烈又复杂的痛苦,让他几乎昏厥,但他仍紧咬牙关苦苦支撑。 那炷香,已经烧到了三分之二处,再有十来分钟,就结束了! 可就这短短的十来分钟,却是最难熬的,让石番感到度日如年,精神也在身体的强烈痛苦中,几度几近崩溃。 如果龙婆在,这时一定会暗暗出手帮助,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外来的人也无法挑理见怪。 但龙婆已经离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能由石番自己硬扛。 人们看到石番的痛苦,渐渐静了下来,每个人的心都揪着,祈祷石番能熬过这一关,更希望风能大一些,让那香燃烧得更快一些。 麻爷爷见石番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看着石番的额头、脖颈以及手背上青筋毕露,犹如盘绕了许多细长的青蛇,内心焦急但又不忍,想要站起身,却被旁边的龙爷爷拉住。 “再看看。”龙爷爷面色凝重,紧咬着牙,他缓缓扭头,看向一侧的麻湘。 麻湘微笑着点了点头,从兜里翻出一张红色的符纸,又掏出一个防风打火机,抬手将符纸点燃。 符纸很快被跳动的火苗吞噬,一缕缕青烟融入风中,被送递进木桶的缝隙。 桶内的毒虫们原本已经陷入极致的疯癫,但没用多久,便又一次平静了下来。 不仅仅是平静,几乎都像是死掉了一样,连爬动都没有了,就像是满桶的碎石,挤压着石番的皮肤。 石番感觉压力一下子便减弱了许多,身体的痛苦也逐渐降低。 外人不知桶内那些毒虫的情况,只能看到石番的状态变化。 阿田扭头瞪了麻湘一眼,麻湘却理也不理阿田,只低头玩着手机,时不时还笑着跟旁边的人分享,好像完全没将阿田放在眼里。 阿田很恼火,站起身,似乎还想有更激烈的行为,却被阿满按住了肩膀。 “时间到了!”阿满小声提醒。 阿田扭头去看,果然见到那炷香已经烧到了底部,时间已到,于是她只能气呼呼地坐回到位置上。 麻爷爷迫不及待地起身大声宣布:“第二项挑战通过!” 旁边早有几个精壮的小伙在等待,听到麻爷爷的宣布后,赶紧上前打开桶盖,将石番从里面给架了出来。 几乎同时,周围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 在进桶前,石番的身体白白嫩嫩的,光滑有弹性,而此时,他身上却密布红点和裂口,还有多处起了红肿的脓包,甚至有些伤口处还挂着不同毒虫断掉的部位,直叫人触目惊心。 石番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不需要被搀扶,他咬牙强撑着站直身体,环顾一圈,然后高举起拳头,倔强地展现出胜利者的姿态。 阿田恼火地低声嘀咕:“这才哪跟哪,得意什么?” 旁边的阿满小声道:“别忘了你婆婆的叮嘱,不要玩太大了。” 阿田噘嘴道:“婆婆只说,让他通过考验,没说不让我给他苦头吃。谁叫他非要跟那些不干不净的外人搅合在一起?活该!” 石番让旁人帮忙在身上涂满药膏,这才重新穿好苗服,笔直地站在场中央,就好像刚刚什么痛苦都没遭受过一样,面色平静。 麻爷爷大声宣布:“接下来,是第三项挑战!” 第161章 诸蛊退避 本来阿田正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此时听到第三项挑战开始,她顿时便开心起来。 她暗中打算,刚刚丢掉的场子,等下一定要全都找回来。 她扭头看向麻湘,却见麻湘碰巧此时也在看她,她“哼”了一声,将头扭向别处,一脸傲娇。 那样子好像在说:咱们走着瞧! 四周围观的人们,听说第三项挑战开始,于是热情的讨论起来。 程相儒听到,旁边有人说,这第三项挑战非常危险,并且有着一个惊心动魄的名字:上刀山、下火海。 所谓上刀山,就是在一根数米高的木桩两侧,只用刀做梯。 挑战者需踩着刀梯攀爬到木桩最高点,取下上面的一块红布。 而下火海,则需要挑战者穿过由碎玻璃和火焰组成的一条路,跑到尽头,将红布该在一个小型的苗鼓上。 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都需要赤脚去挑战。 这项挑战,考验的是巫医传人的勇气。 身为整个寨子的巫医,未来会面对各种各样的情况,凶险和诡异,都不可能少。 没有足够的勇气,肯定是不足以撑起整个寨子的,是无法胜任巫医一职的。 众人激烈讨论,都在担忧着石番,不知他能否在浑身是伤的情况下,顺利通过这第三项考验。 很快,场地中央,便立起了一根七米多高的木桩,其上交错插有宽背刀做刀梯。 刀梯都是刀背向上,虽然和刀刃比起来稍微厚一些,但也不是绝对安全,如果力道控制不好,也还是可能会造成划伤。 一排排的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想到石番等下要赤脚爬上去,就令人脊背生寒,不由为石番捏上一把汗。 有预先安排好的鼓手已经准备就绪,当石番赤脚来到插满宽背刀的木桩前时,便抡圆了臂膀开始用力敲打苗鼓,为石番壮胆提气。 程相儒小声对冷萤道:“昨晚石番说过,正常情况下,在这项挑战进行中时,如果其他寨子的巫医传人暗中使坏,本寨的当代巫医会给予适当的帮助。但我外婆已经走了,现在能帮石番的,恐怕只有咱们了。” 冷萤郑重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冷萤会根据实际情况适当出手相助,但程相儒还是有些不踏实,于是召唤出阿毛,让阿毛去到石番那边,守护石番不要受到其它蛊虫的骚扰。 石番已经浑身是伤了,他在正常情况下爬上木桩,都必然会非常吃力,更何况还有两伙人在下面虎视眈眈,不做万全的准备,肯定不行。 阿毛有些不太情愿,但最终还是扭动着肥胖的身子,离开了程相儒,钻进人群中,没用多久,便来到了石番的旁边。 石番感觉到脚边一阵发痒,低头去看,正见到阿毛抬着头,好像在看着他。 他惊讶地回头看向人群中的程相儒,见程相儒正微笑着冲他点头,他满心感动,长长呼出一口气,俯身摊开手掌,让阿毛顺着他的手臂爬上他的肩头。 苗鼓之声震耳欲聋,“咚咚”的沉闷声如滚滚天雷,振奋人心。 石番缓步走上前,手攀宽背刀,在一片欢呼声中,开始“上刀山”。 刀背虽宽,但却只是与刀刃比较。 实际上,石番必须要保证脚的朝向顺着刀背,尽可能地增大受力面积,让体重得到分摊,这才能保证脚心不被划伤。 他人眼中,石番只是将受力点落在刀背上,似乎并不凶险。 但在石番眼中,他向上爬的时候,必须要抬头上望,这就导致他看到的全是明晃晃的刀刃,身心压力都大得难以想象。 看似只有不足十米的高度,好像并不难完成,但身在“刀山”上,石番每时每刻都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身心压力。 程相儒看着石番因为谨慎,而攀爬速度很慢,难免忧心忡忡,忍不住小声向冷萤确认:“你的那个东西,真的有用吗?” 昨晚在探讨这五项挑战时,冷萤给了石番两片透明胶质厚膜,一面带有粘性,一面光滑。 那东西是一种强力胶带,韧性和强度都很大,石番登刀山时,将这种胶带贴在脚底,不容易被发现,并且可以有效降低石番被划伤的概率。 冷萤道:“咱们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不是石番本身,而是另外那两伙人。你看,那个恶萝莉又要使坏了!” “恶萝莉?”程相儒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冷萤指的是阿田。 果然,待石番爬到中段位置的时候,阿田又出手使坏了。 只见她悄悄将手背在身后,有许多身子透明的带翅蚂蚁从她的袖口爬出,沿着椅背一路向下,落地后,排着长队向石番那边贴地而行。 那些蚂蚁非常隐蔽,很难被看到。 距离那么远,蚂蚁又那么小,程相儒看不到那些蚂蚁,但他看到阿田坐姿端正,双手背在身后,嘴角挂着一抹恶作剧式的坏笑,便猜到那小丫头肯定又在暗暗使坏。 另一边的麻湘注意到了阿田的小动作,并很敏锐地注意到了那些透明蚂蚁,但她并没着急出手,而是不知从哪捞出来一包薯片,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笑呵呵地看着仍在木桩上攀爬的石番。 无声无息间,透明蚂蚁们来到木桩下,开始沿着木桩向上爬,很快便追赶上了石番。 就在那群蚂蚁即将爬上石番的脚踝时,它们好像忽然察觉到了危险。 最前面的蚂蚁用触角轻敲木桩,辨识那上面沾着的淡淡彩色湿迹,于是急忙停了下来。 后面的蚂蚁也都跟着停了下来,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静默着等待下一步的安排。 阿毛趴在石番肩头,如高傲的王者,淡淡瞥了下面那群蚂蚁一眼,完全没有要理会的意思。 前面的蚂蚁应是感受到了威胁,回过身,用触角与后面的蚂蚁沟通了几下,然后身子一僵,竟然轻飘飘地从木桩上坠了下去。 蚁群由前向后通过触角传递信息,在这过程中,不断有蚂蚁从木桩上坠下,最终信息传递到位,蚁群的后排成前排,竟是原路返回了。 阿毛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已经撤退的蚁群,用几个小爪子捋了捋身上稍显秃毛的位置,保持自己固定在石番肩头,似是甚感无趣。 那傲娇的小模样似乎在宣告:有爷爷在此,诸蛊退避! 第162章 刀山火海 天上百颗星,地上满岗坟。 漆黑的夜像墨汁一样浓的化不开,程相儒猫腰扛着锄头,身后跟着他的妹妹程以沫。 兄妹俩今晚要去干一件大事——刨村霸杨虎他家祖坟! “哥,我害怕……咱们回去吧……” 程以沫像只小猫,怯懦地缩在程相儒的背后。 程相儒拍了拍程以沫手,说道:“别怕,今天我一定要刨了狗日的大虎子的祖坟,让他家断子绝孙。” 杨虎就是村里一霸,身边还围绕一群狗腿子。 平时怎么欺辱程相儒,他都忍了,谁让他摊上一个损阴德的盗墓贼老爸,谁让他有个不安分守己的娘,谁让他现在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可今天那群狗娘养的竟然打起程以沫的坏主意,围过来想扒程以沫的裤子,说是要看盗墓贼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屁眼。 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程相儒,就在那一瞬间,眼睛红了! 兄妹俩虽然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活得谨小慎微又卑微,但程相儒绝对忍不了妹子被坏人欺负。 于是他不要命地扑了上去! 寡不敌众,被揍了半死。 所谓深仇大恨,刨人祖坟。 程相儒现在就想刨了杨虎的祖坟,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狠狠报复杨虎的办法。 兄妹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坟地,借着月光艰难地辨认着一座座墓碑上的字。 慈父程土生、慈母许宝妹、慈父程大根、慈父程岸念…… 一座座碑找过去,程相儒看到了很多只存在于幼年记忆中的名字,却一座杨姓的墓碑都没有找到。 程相儒找得满头大汗,有些慌了。 他和妹妹辛辛苦苦找过来,可别找错了地方。 几十座墓碑找过来,程相儒依然没有找到目标。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如电击般僵愣在一座墓碑前。 那座坟很不起眼,坟包很小,被干枯的乱草和落叶厚厚覆盖,墓碑歪在一旁,枯萎的藤蔓缠在上面,却没挡住那刻痕极深的三字碑文。 程志风! 程以沫注意到程相儒呆愣模样,有些慌了,扯着程相儒的衣袖,焦急地小声唤着:“哥!哥!你怎么了,哥!你别吓我……” 程相儒直勾勾盯着那墓碑,咧嘴笑了起来,笑得狰狞:“沫沫,你只知道咱妈撇下咱俩跟人跑了,却一直不知道咱爸去了哪儿,对吧?” “哥,你这时候说他干啥?咱们不找大虎子的祖坟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程以沫从未见过哥哥如此可怖的模样,又慌又怕,却只能更用力抓紧哥哥的袖子。 程相儒忽然将妹妹紧紧抱进怀中,笑得大声,却流出眼泪:“咱爸就在这里!” 小丫头的身子也僵住了,她挣脱哥哥的怀抱,扭头愣愣地看向那墓碑,低声念出那陌生的名字。 她念了几遍,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风声吞噬。 程以沫从未见过生父,却因生父那盗墓贼的身份,受了不少耻辱和苦。 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哥哥而已,父母是谁,在哪,她早就不在乎了。 片刻后,程相儒推开程以沫,撸起袖子,拎起锄头绕过墓碑,而后高高扬起锄头,用力刨向那藏在落叶和枯草下的矮坟包。 “沫沫,你先躲远点等着我,我要把他刨出来。” 程相儒面带狞笑,每一锄头挥下,都刨起一团土。 他双眼赤红,心中恶狠狠念叨。 “贼爹!你损尽阴德,盗了半辈子别人的墓,害我和沫沫被人戳脊梁,活得毫无尊严。今天,就让你儿子,亲手刨掉你的坟,暴你的尸,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绝后? 这肮脏的血脉,就该绝了! 程相儒一锄头一锄头地刨着他爸的坟,双眼赤红,疯了一般。 这是谁给那贼爹修的坟?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所有疑问的答案在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被程相儒无数次期盼又无限憎恨的人,就埋在这下面! 不知道刨了多久,锄头碰到一个东西,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借着残月的冷光,坟里竟然没有棺材,而是一个双掌大小、不知什么材质的八角形金属盒。 难道,那贼爹是被火化后才下葬的?这里面装的是他的骨灰? 不对!不像! 金属盒背面光滑平整,正面及八个立面上均有半球形立体浮雕,用手去轻推,浮雕半球竟然还会一格格地滑动。 程相儒一屁股坐到地上,皱眉盯着金属盒子,越看越觉得这些半球浮雕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小丫头凑过来蹲在哥哥旁边,怯生生地问:“哥,这是啥?” 程相儒将金属盒子递给妹妹,起身去重新抄起锄头,竟继续刨起了坟。 这一次,他坚持了许久,刨得很深,却只刨到越来越坚硬的土层,再无任何发现。 “沫沫,咱爸不在这里。”程相儒气喘吁吁道。 程以沫惊讶地瞪大眼睛,嘴唇翕动,有话想问,但又不不知道该问什么。 “走,回去吧!”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快亮了。 程相儒气力全无,也无心再去找杨虎家的祖坟了,看一眼那斜歪的墓碑,拉着妹妹头也不回地离去,带走了八角金属盒,留下满地狼藉。 虽然同样是爬山,但返程的路总是要好走一些。 天蒙蒙亮的时候,兄妹俩回到了破烂的土房子里。 程相儒架起锅、生起火,端出已经凝固成膏状的粥,切成两半,只煮了半块,加了些水。 兄妹俩凑在一起蹲在灶台旁,一边烤火驱寒,一边研究那个金属八角盒。 “哥,这上面的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程以沫嘟着小嘴,陷入沉思。 程相儒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双眼发亮。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觉得浮雕图案熟悉,还可能是错觉,现在连妹妹都觉得眼熟,那就肯定是见过了。 如果这里面不是爸的骨灰,如果爸没死,那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会不会与爸的去向有关…… “啊!我想起来了!” 程以沫忽然惊呼出声,惊得程相儒直接蹦了起来。 “想起什么了?” “咱家屋后那口井……” 不待程以沫说完,程相儒便抱着八角金属盒冲出后门,跑到井旁。 这口井呈八角柱形,每一个立面都有数量不等的半球浮雕,各自有序排列。 程相儒压下乱跳的心脏,双手微微颤抖地按照井上的浮雕图形,将八角金属盒上的半球浮雕一面面归位。 最后,盒子正面只剩下五个半球浮雕还未归位。 程相儒经过几次尝试,终于在将那五个半球浮雕以“十”字摆布时,八角金属盒内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应是有机括被解开了。 第163章 竹酒护心 天上百颗星,地上满岗坟。 漆黑的夜像墨汁一样浓的化不开,程相儒猫腰扛着锄头,身后跟着他的妹妹程以沫。 兄妹俩今晚要去干一件大事——刨村霸杨虎他家祖坟! “哥,我害怕……咱们回去吧……” 程以沫像只小猫,怯懦地缩在程相儒的背后。 程相儒拍了拍程以沫手,说道:“别怕,今天我一定要刨了狗日的大虎子的祖坟,让他家断子绝孙。” 杨虎就是村里一霸,身边还围绕一群狗腿子。 平时怎么欺辱程相儒,他都忍了,谁让他摊上一个损阴德的盗墓贼老爸,谁让他有个不安分守己的娘,谁让他现在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可今天那群狗娘养的竟然打起程以沫的坏主意,围过来想扒程以沫的裤子,说是要看盗墓贼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屁眼。 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程相儒,就在那一瞬间,眼睛红了! 兄妹俩虽然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活得谨小慎微又卑微,但程相儒绝对忍不了妹子被坏人欺负。 于是他不要命地扑了上去! 寡不敌众,被揍了半死。 所谓深仇大恨,刨人祖坟。 程相儒现在就想刨了杨虎的祖坟,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狠狠报复杨虎的办法。 兄妹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坟地,借着月光艰难地辨认着一座座墓碑上的字。 慈父程土生、慈母许宝妹、慈父程大根、慈父程岸念…… 一座座碑找过去,程相儒看到了很多只存在于幼年记忆中的名字,却一座杨姓的墓碑都没有找到。 程相儒找得满头大汗,有些慌了。 他和妹妹辛辛苦苦找过来,可别找错了地方。 几十座墓碑找过来,程相儒依然没有找到目标。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如电击般僵愣在一座墓碑前。 那座坟很不起眼,坟包很小,被干枯的乱草和落叶厚厚覆盖,墓碑歪在一旁,枯萎的藤蔓缠在上面,却没挡住那刻痕极深的三字碑文。 程志风! 程以沫注意到程相儒呆愣模样,有些慌了,扯着程相儒的衣袖,焦急地小声唤着:“哥!哥!你怎么了,哥!你别吓我……” 程相儒直勾勾盯着那墓碑,咧嘴笑了起来,笑得狰狞:“沫沫,你只知道咱妈撇下咱俩跟人跑了,却一直不知道咱爸去了哪儿,对吧?” “哥,你这时候说他干啥?咱们不找大虎子的祖坟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程以沫从未见过哥哥如此可怖的模样,又慌又怕,却只能更用力抓紧哥哥的袖子。 程相儒忽然将妹妹紧紧抱进怀中,笑得大声,却流出眼泪:“咱爸就在这里!” 小丫头的身子也僵住了,她挣脱哥哥的怀抱,扭头愣愣地看向那墓碑,低声念出那陌生的名字。 她念了几遍,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风声吞噬。 程以沫从未见过生父,却因生父那盗墓贼的身份,受了不少耻辱和苦。 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哥哥而已,父母是谁,在哪,她早就不在乎了。 片刻后,程相儒推开程以沫,撸起袖子,拎起锄头绕过墓碑,而后高高扬起锄头,用力刨向那藏在落叶和枯草下的矮坟包。 “沫沫,你先躲远点等着我,我要把他刨出来。” 程相儒面带狞笑,每一锄头挥下,都刨起一团土。 他双眼赤红,心中恶狠狠念叨。 “贼爹!你损尽阴德,盗了半辈子别人的墓,害我和沫沫被人戳脊梁,活得毫无尊严。今天,就让你儿子,亲手刨掉你的坟,暴你的尸,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绝后? 这肮脏的血脉,就该绝了! 程相儒一锄头一锄头地刨着他爸的坟,双眼赤红,疯了一般。 这是谁给那贼爹修的坟?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所有疑问的答案在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被程相儒无数次期盼又无限憎恨的人,就埋在这下面! 不知道刨了多久,锄头碰到一个东西,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借着残月的冷光,坟里竟然没有棺材,而是一个双掌大小、不知什么材质的八角形金属盒。 难道,那贼爹是被火化后才下葬的?这里面装的是他的骨灰? 不对!不像! 金属盒背面光滑平整,正面及八个立面上均有半球形立体浮雕,用手去轻推,浮雕半球竟然还会一格格地滑动。 程相儒一屁股坐到地上,皱眉盯着金属盒子,越看越觉得这些半球浮雕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小丫头凑过来蹲在哥哥旁边,怯生生地问:“哥,这是啥?” 程相儒将金属盒子递给妹妹,起身去重新抄起锄头,竟继续刨起了坟。 这一次,他坚持了许久,刨得很深,却只刨到越来越坚硬的土层,再无任何发现。 “沫沫,咱爸不在这里。”程相儒气喘吁吁道。 程以沫惊讶地瞪大眼睛,嘴唇翕动,有话想问,但又不不知道该问什么。 “走,回去吧!”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快亮了。 程相儒气力全无,也无心再去找杨虎家的祖坟了,看一眼那斜歪的墓碑,拉着妹妹头也不回地离去,带走了八角金属盒,留下满地狼藉。 虽然同样是爬山,但返程的路总是要好走一些。 天蒙蒙亮的时候,兄妹俩回到了破烂的土房子里。 程相儒架起锅、生起火,端出已经凝固成膏状的粥,切成两半,只煮了半块,加了些水。 兄妹俩凑在一起蹲在灶台旁,一边烤火驱寒,一边研究那个金属八角盒。 “哥,这上面的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程以沫嘟着小嘴,陷入沉思。 程相儒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双眼发亮。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觉得浮雕图案熟悉,还可能是错觉,现在连妹妹都觉得眼熟,那就肯定是见过了。 如果这里面不是爸的骨灰,如果爸没死,那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会不会与爸的去向有关…… “啊!我想起来了!” 程以沫忽然惊呼出声,惊得程相儒直接蹦了起来。 “想起什么了?” “咱家屋后那口井……” 不待程以沫说完,程相儒便抱着八角金属盒冲出后门,跑到井旁。 这口井呈八角柱形,每一个立面都有数量不等的半球浮雕,各自有序排列。 程相儒压下乱跳的心脏,双手微微颤抖地按照井上的浮雕图形,将八角金属盒上的半球浮雕一面面归位。 最后,盒子正面只剩下五个半球浮雕还未归位。 程相儒经过几次尝试,终于在将那五个半球浮雕以“十”字摆布时,八角金属盒内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应是有机括被解开了。 第164章 深种情蛊 麻湘以为阿田认出护心蛊后,会耍小孩子脾气,甚至大哭大闹一场。 然而,此时阿田在最初的生气之后,竟然逐渐平静了下来,眼珠子一直在转,表情也是变了几变。 最终,阿田似是已经有了什么决定,上前来到石番面前,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绣花香囊。 麻湘本已经退到了一旁,待见到阿田手中的香囊后,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大变,震惊到无以复加。 “你这是……” 阿田似是猜到麻湘可能会阻拦自己,在掏出香囊之后,出手极快地将香囊撕开,把里面的红色粉末洒向石番。 石番不曾见过这种奇怪的下蛊方式,丝毫没有躲避,任那红色粉末散成雾状,眯眼迎接。 麻湘焦急大喊:“快躲开!” 可是,石番已经浑身是伤,再加上他已经认定了要面对阿田给他下的蛊,迎接属于他的第四项挑战,因此没有丝毫躲避。 红色粉末很细,有着浓郁的花香,呛得石番连番咳嗽,并吸入了大量混在空气中的红色粉末。 麻湘冲到阿田旁边,抓住了阿田的手,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 “你疯了吗?”麻湘愤怒地大声斥问。 阿田抿着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却没有丝毫后悔的情绪:“我没有!”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 “那你……唉!造孽!”麻湘松开阿田的手,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石番咳嗽了好几声,又打了几个喷嚏,这才缓过来。 他已经做好了要面对各种痛苦的准备,但奇怪的是,在吸入那些红色粉末后,他竟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任何不适,甚至伤口处的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这是……怎么个情况? 忽然,石番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感觉好像在自己的心窝口,有一颗种子扎根发芽,并迅速生长,意识也出现了轻微的恍惚感。 再看阿田,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怎么如此可爱、如此漂亮、如此萝莉。 再多看一眼,他都感觉脸红心跳,面皮发烫。 “你给我下过蛊了?”石番很是疑惑,他没觉得自己有任何中蛊的症状。 阿田低着头,不说话,肩头微颤,再抬起头却已经泪流满面:“你输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石番皱起眉头。 忽然,一个惊悚的念头出现在他脑中,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恐怕不仅仅是中了蛊,并且中的是全苗疆唯一无解的蛊。 “你……你……你疯了?”石番震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这是……搞什么啊?” 阿满这时急冲冲跑了过来,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阿田,又看了一眼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的石番,也有些懵。 “阿田,你疯了吗?你婆婆会被你气死的!”阿满恼怒地抬手想打阿田,但看着小姑娘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抬起的手却落不下来。 另一边,麻湘刚回到她的位置坐下,尤婆婆便蹒跚着走过来焦急询问:“是怎么回事啊?” 麻湘叹气小声道:“那个小丫头,把自己的情蛊,下给阿番了!” “啊?”尤婆婆吓了一跳,赶紧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龙爷爷和麻爷爷。 即使是这三位千岩苗寨资历最老的长辈,都未曾听说过有哪次出师仪式出现过这种情况,都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情蛊,是苗疆巫女从小就用自身血液供养的蛊,每位巫女一生只能养一只情蛊。 俗话常说的“苗女多情”,指的是苗族巫女对待感情专一,全身心投入,视爱情胜过生命。这里的“多”,指的是情感的强烈程度。 因此,“多情又专情”的苗族巫女,在选定心爱之人后,会将自己的情蛊种进爱人的身体。 从此之后,两人只能对彼此专一,同生共死,至死不渝。 但凡有任何一方移情别恋,最终都会导致双方蛊毒发作,内脏全部大出血而死,死相极为凄惨。哪怕大罗金仙降世,都无法破除。 情蛊,是全苗疆唯一无解之蛊。 说它有毒吧,却只要感情专一,不仅无毒无害,还能在两人水乳交融时滋养双方身体,有着强身健体、趋病辟邪的奇效。 可说它无毒吧,但凡其中任何一人移情别恋,两人都会惨死,无药可治。 阿田还小,石番也还没成年,他俩之间最近一段时间又多次起过冲突,根本就不可能生出感情。 可谁能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阿田竟然会将自己的情蛊种给石番,这不是要同归于尽吗? 阿满本来这趟陪着过来,除了负责给石番出第五项挑战的题目,更重要的任务,是盯紧阿田,不要让这小丫头乱来。 现在遇到这种事,阿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难道让阿田和石番结婚?他俩可都还是孩子啊!这不是胡闹吗? 但不让他俩在一起,万一以后随着年龄增长,其中一方喜欢上了其他人,他俩的命可就全都交代了! 到底该怎么办? 阿满想来想去,觉得只能回去跟古婆婆说明情况,让古婆婆想办法,于是她拎着阿田的衣领,将阿田拽给同来的其他人看管住,她则独自走去找龙爷爷等人商量后续。 几人围在一起讨论了许久,似是终于有了定论。 麻爷爷忽然起身大声宣布:“第四轮挑战通过,接下来是第五轮挑战!请平冲寨的阿满出题!” 围观的众人几乎没人想到阿田这个小姑娘会把情蛊种给石番,刚刚不明情况,都只是骚动地替石番担心,此时听到麻爷爷的宣布,全都松出一口气,并欢呼了起来。 周围的热闹景象,与已知内情的这些人的满脸忧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阿满回到石番面前,压低声音道:“这第五项挑战,咱们就走个过场。等下出师仪式结束,你要跟我回我们寨子,咱们一起和我妈商量一下怎么办。如果不想再把乱子搞大,你就自己跟我去,不要带那几个外人。” 石番此时已是心乱如麻,虽然不愿去平冲寨,但他知道这种事躲避不了,必须要趁早想办法解决。 于是他只能点头:“好的,没有问题。” 阿满正色道:“行!那你准备好,我开始出题了!” 第165章 无解之蛊 天上百颗星,地上满岗坟。 漆黑的夜像墨汁一样浓的化不开,程相儒猫腰扛着锄头,身后跟着他的妹妹程以沫。 兄妹俩今晚要去干一件大事——刨村霸杨虎他家祖坟! “哥,我害怕……咱们回去吧……” 程以沫像只小猫,怯懦地缩在程相儒的背后。 程相儒拍了拍程以沫手,说道:“别怕,今天我一定要刨了狗日的大虎子的祖坟,让他家断子绝孙。” 杨虎就是村里一霸,身边还围绕一群狗腿子。 平时怎么欺辱程相儒,他都忍了,谁让他摊上一个损阴德的盗墓贼老爸,谁让他有个不安分守己的娘,谁让他现在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可今天那群狗娘养的竟然打起程以沫的坏主意,围过来想扒程以沫的裤子,说是要看盗墓贼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屁眼。 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程相儒,就在那一瞬间,眼睛红了! 兄妹俩虽然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活得谨小慎微又卑微,但程相儒绝对忍不了妹子被坏人欺负。 于是他不要命地扑了上去! 寡不敌众,被揍了半死。 所谓深仇大恨,刨人祖坟。 程相儒现在就想刨了杨虎的祖坟,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狠狠报复杨虎的办法。 兄妹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坟地,借着月光艰难地辨认着一座座墓碑上的字。 慈父程土生、慈母许宝妹、慈父程大根、慈父程岸念…… 一座座碑找过去,程相儒看到了很多只存在于幼年记忆中的名字,却一座杨姓的墓碑都没有找到。 程相儒找得满头大汗,有些慌了。 他和妹妹辛辛苦苦找过来,可别找错了地方。 几十座墓碑找过来,程相儒依然没有找到目标。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如电击般僵愣在一座墓碑前。 那座坟很不起眼,坟包很小,被干枯的乱草和落叶厚厚覆盖,墓碑歪在一旁,枯萎的藤蔓缠在上面,却没挡住那刻痕极深的三字碑文。 程志风! 程以沫注意到程相儒呆愣模样,有些慌了,扯着程相儒的衣袖,焦急地小声唤着:“哥!哥!你怎么了,哥!你别吓我……” 程相儒直勾勾盯着那墓碑,咧嘴笑了起来,笑得狰狞:“沫沫,你只知道咱妈撇下咱俩跟人跑了,却一直不知道咱爸去了哪儿,对吧?” “哥,你这时候说他干啥?咱们不找大虎子的祖坟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程以沫从未见过哥哥如此可怖的模样,又慌又怕,却只能更用力抓紧哥哥的袖子。 程相儒忽然将妹妹紧紧抱进怀中,笑得大声,却流出眼泪:“咱爸就在这里!” 小丫头的身子也僵住了,她挣脱哥哥的怀抱,扭头愣愣地看向那墓碑,低声念出那陌生的名字。 她念了几遍,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风声吞噬。 程以沫从未见过生父,却因生父那盗墓贼的身份,受了不少耻辱和苦。 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哥哥而已,父母是谁,在哪,她早就不在乎了。 片刻后,程相儒推开程以沫,撸起袖子,拎起锄头绕过墓碑,而后高高扬起锄头,用力刨向那藏在落叶和枯草下的矮坟包。 “沫沫,你先躲远点等着我,我要把他刨出来。” 程相儒面带狞笑,每一锄头挥下,都刨起一团土。 他双眼赤红,心中恶狠狠念叨。 “贼爹!你损尽阴德,盗了半辈子别人的墓,害我和沫沫被人戳脊梁,活得毫无尊严。今天,就让你儿子,亲手刨掉你的坟,暴你的尸,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绝后? 这肮脏的血脉,就该绝了! 程相儒一锄头一锄头地刨着他爸的坟,双眼赤红,疯了一般。 这是谁给那贼爹修的坟?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所有疑问的答案在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被程相儒无数次期盼又无限憎恨的人,就埋在这下面! 不知道刨了多久,锄头碰到一个东西,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借着残月的冷光,坟里竟然没有棺材,而是一个双掌大小、不知什么材质的八角形金属盒。 难道,那贼爹是被火化后才下葬的?这里面装的是他的骨灰? 不对!不像! 金属盒背面光滑平整,正面及八个立面上均有半球形立体浮雕,用手去轻推,浮雕半球竟然还会一格格地滑动。 程相儒一屁股坐到地上,皱眉盯着金属盒子,越看越觉得这些半球浮雕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小丫头凑过来蹲在哥哥旁边,怯生生地问:“哥,这是啥?” 程相儒将金属盒子递给妹妹,起身去重新抄起锄头,竟继续刨起了坟。 这一次,他坚持了许久,刨得很深,却只刨到越来越坚硬的土层,再无任何发现。 “沫沫,咱爸不在这里。”程相儒气喘吁吁道。 程以沫惊讶地瞪大眼睛,嘴唇翕动,有话想问,但又不不知道该问什么。 “走,回去吧!”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快亮了。 程相儒气力全无,也无心再去找杨虎家的祖坟了,看一眼那斜歪的墓碑,拉着妹妹头也不回地离去,带走了八角金属盒,留下满地狼藉。 虽然同样是爬山,但返程的路总是要好走一些。 天蒙蒙亮的时候,兄妹俩回到了破烂的土房子里。 程相儒架起锅、生起火,端出已经凝固成膏状的粥,切成两半,只煮了半块,加了些水。 兄妹俩凑在一起蹲在灶台旁,一边烤火驱寒,一边研究那个金属八角盒。 “哥,这上面的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程以沫嘟着小嘴,陷入沉思。 程相儒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双眼发亮。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觉得浮雕图案熟悉,还可能是错觉,现在连妹妹都觉得眼熟,那就肯定是见过了。 如果这里面不是爸的骨灰,如果爸没死,那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会不会与爸的去向有关…… “啊!我想起来了!” 程以沫忽然惊呼出声,惊得程相儒直接蹦了起来。 “想起什么了?” “咱家屋后那口井……” 不待程以沫说完,程相儒便抱着八角金属盒冲出后门,跑到井旁。 这口井呈八角柱形,每一个立面都有数量不等的半球浮雕,各自有序排列。 程相儒压下乱跳的心脏,双手微微颤抖地按照井上的浮雕图形,将八角金属盒上的半球浮雕一面面归位。 最后,盒子正面只剩下五个半球浮雕还未归位。 程相儒经过几次尝试,终于在将那五个半球浮雕以“十”字摆布时,八角金属盒内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应是有机括被解开了。 第166章 培养感情 千岩苗寨,在一片欢庆的气氛中,酒席进入到了尾声。 男人们相约着搓起了麻将,女人们收拾酒席后的满地狼藉,小孩们追逐打闹,鸡犬不宁。 慢节奏的山野生活,让人感到舒适和惬意。 多数人的狂欢下,是少数人的忧虑。 冷萤已经换回了她自己那身衣服,似是因为面容已经被大多数人见过,她便也懒得再保持神秘,没再佩戴口罩。 她坐在方桌上,翘着腿,嗑着手里的南瓜子,将白色的皮随意吐在地上:“你们说,爱哭鬼是什么情况?我看当时那些人的表情不太对,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周老板拿着扫把,在一旁幽怨地看着冷萤:“现在怎么猜都没意义,等石番回来,直接问他不就好了。我说冷萤啊,你拿张纸铺旁边,把瓜子皮归拢到一起,不行吗?这是在别人家,弄得又脏又乱的不合适。” 程相儒斜靠在椅背上,他的身子仍有些虚弱,还没缓过来:“关键现在石番去哪儿了?眼看着天都要黑了,他也不回来。” 三人正聊着,却见屋门被推开,石番拖着满身伤痛,踉跄着走了进来。 “你终于回来了!”冷萤把吃剩的南瓜子往兜里一塞,跳下桌子,迎了上去。 可她刚走出没两步,就停了下来,蹙眉盯着石番身后:“你来干嘛?” 石番后面,跟着阿田。 阿田低垂着头,眼圈红肿得像桃子,不见以前的趾高气昂,一手弱弱地攥着石番的衣角,一手拖着个行李箱。 似是被冷萤吓到了,阿田躲在石番身后,不敢作声。 程相儒也看得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情况啊?古婆婆也来了吗?” 石番随手关上门,找了张椅子坐下,脱下鞋子和袜子,看着满脚的伤口,疼得连连倒吸冷气。 阿田躲在他后面,不敢看其他人,像个被遗弃的小猫,可怜巴巴的,只低头用手指缠绕着发梢。 程相儒三人搬着椅子围坐了过去,都盯着石番,等待石番给出解释。 石番不敢迎接众人目光,只低头看着自己脚,小声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有老婆了。” “啥?”程相儒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一下午没见着人,别说你是去结婚了?” 冷萤将兜里的南瓜子又掏了出来,一边嗑一边笑呵呵地看着石番:“说来听听,咋回事?” 周老板表情复杂地看了看石番,又看了看躲在后面的阿田:“你所说的老婆,不会就是她吧?” 石番感觉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从阿田因为一时赌气给他种了情蛊,到他在平冲寨被古婆婆要求以后只能娶阿田并不能有异心,将整个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顺便又科普了一下情蛊。 周老板听后,抬手捂脸,哭笑不得:“这算是个什么事?” 程相儒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说我是该恭喜你呢?还是恭喜你呢?” 石番恼火道:“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是真的郁闷。明明我是受害者,他们却都觉得我是得了便宜,我上哪儿说理去啊?” 冷萤嗑着瓜子笑呵呵问道:“就算你俩必须要在一起,那也是以后的事啊,现在她还小呢,你怎么就这么着急领回来了?别乱来啊,法律可不允许。” 阿田虽然不知道冷萤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猜到不是什么好话,顿时急红了脸,眼泪都快出来了:“婆婆说,阿番受伤挺重,要我来照顾他些日子……”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立刻变得细弱蚊蝇:“顺便培养下感情。” 石番抬起双手用力搓脸:“我都说了不用了,他们不听啊!我不想啊!” 冷萤笑着劝道:“什么想不想的,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你就接受呗。有句老话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也得甜,含着泪也得吃完。” 程相儒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这老话从哪听的?” 冷萤把手一挥:“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待所有人都看向她,她才笑呵呵道:“你俩以后准备生几个娃?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 石番欲哭无泪:“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啊!你别乱说话啊!” 确实,石番虽然已经正式成为了千岩苗寨的新任巫医,但他实际上才十五岁,还没有成年,依然是个孩子。 阿田就更别提了,也就十岁上下,青春期还没到呢。 两个孩子,根本还不懂什么是爱情,就已经不得不面对未来的结婚生子,实在是太离谱、太狗血了! 但不管石番愿意不愿意,阿田暂时在他家算是住下来了。 因为房间有限,三个男人挤两张床,冷萤带着阿田睡在一张床上。 或许是因为一直与年迈的古婆婆住在一起,阿田很会照顾人,也特别勤快,对石番是无微不至,端茶倒水,换药洗衣,一改之前的霸道小魔女形象,温柔体贴得让人跌破眼镜。 因为睡在同一张床上,冷萤和阿田摒弃前嫌,聊得比较多,如同闺蜜。 别看阿田以前凶巴巴的,但实际上,她在身边人眼中,是个非常听话又特别乖巧的女孩子。 或许是因为缺少玩伴而导致性格孤僻,她的内心充满自卑,对待外人,她很容易就表现得暴躁,更是争强好胜,生怕别人瞧不起她,甚至嘲笑她。 冷萤很能理解阿田,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但不同的是,她不需要像阿田那样接触太多的人。以前她的身边只有干爸、干妈和叔叔们,现在她的身边只有程相儒,她可以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而身为巫医传人的阿田,却必须要在乎。 但现在,阿田所有的倔强,都毁在了她自己手里,顺便把石番也给拽上了。她已崩塌人设,情蛊事件的消息肯定会被偷偷传开。 一个小姑娘娃娃,很多事都还不懂呢,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这种八卦,特别具备茶余饭后谈论的属性,肯定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平冲寨,甚至湘西苗疆各处。 既然捂不住,那就顺其自然吧。 如果阿田最后真的能跟石番青梅竹马、相守到老,对待彼此的感情至死不渝,便能成就一番美谈,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不知是不是受情蛊影响,曾经每次见面都会动手的两个孩子,现在关系非常融洽。 阿田认真又尽力地照顾着石番,石番每天忙着奔走于千岩苗寨各处治病救人,而程相儒三人则每天蹲在一起嗑着瓜子,关注着石番和阿田的一举一动。 这几天时间里,神女没有再来找程相儒,但周老板喊的帮手们却到了。 这也就意味着,探索苗疆禁地的旅程,即将正式开始! 第167章 再赴禁地 从蓉城那边一共来了七个人,两辆车,依然是谭成带队。 车上带齐了各种装备和物资,足够让他们在野外生存半个月之久,并且还有枪支及炸药,甚至连无人机、空气监测仪、便携式升降器、潜水呼吸器这些装备都有,相当专业。 想到要再次进入那片人类禁区,程相儒便感到有些心慌。 那里有太多未知,神秘的巨型怪物,水下的高塔,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瘴气…… 最让程相儒惧怕的,就是深居在那里的当代神女。 神女可是一直想要抓他的,只不过受到各种限制,神女现在没有再到千岩苗寨。这次他随队进入苗疆禁地,相当于自己送上了门,神女一定不会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程相儒虽然有诸多顾虑,但他并没有丝毫退却之意。 找到程志风,已经成了程相儒的执念,太多的疑惑他渴望得到解答,他不允许自己半途而废。 为了避免引起太大动静,谭成那些人都暂时住在了车上,等待在苗疆禁地的入口处。 程相儒三人收拾妥当后,便准备出发了。 石番得知消息后,态度很坚决地要同行,他一方面是担心程相儒他们的队伍中没有抵抗毒蛊的手段,另一方面是想要探清禁地内的秘密,看看传说中的金剑到底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被那么多人觊觎,除此之外,他还想再找到一些稀有毒虫,丰富自己的库存。 不过,如果带上石番,就必须要先把阿田安排回平冲寨。 石番单独跟阿田谈了很久,费尽唇舌终于说服阿田,于是由周老板开车将阿田送回了古婆婆家。 古婆婆看到阿田忽然回来,有点诧异,但更多的是高兴。 以前她没觉得阿田不在身边,会对她有什么影响。但这短短几天,她衣食住行都缺少了照顾,腿疾的困扰让她甚至不愿下楼,刷短视频赚的好些钱都不知道该怎么提现。 现在阿田回来了,提不提现什么的还无所谓,关键是有人可以扶她下楼外出晒太阳,这就很好了。 见到阿田,古婆婆是笑容满面,但扭头再看石番,却板着一张脸,嘴不是嘴、鼻子不是鼻子的。那感觉就像是,对于自家如此好的白菜被野猪拱了这件事,既愤怒又无奈。 她可能忘记了,事实是,她家的好白菜,丧心病狂地拱了人家野猪。 石番硬着头皮喝了杯茶,小心翼翼地聊了几句话,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古婆婆家,出门之后一路飞奔,火光带闪电,速度极快地逃回车里,人还没坐稳便焦急催促周老板赶紧开车。 周老板笑呵呵问:“见到阿田娘家人,不用这么紧张吧?以后还要常见呢。” 石番都快哭了:“我咋就这么倒霉啊?” 周老板问:“我挺好奇的,我看小丫头一开始不想走,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石番正回头扒着车子的后玻璃往外瞧,不知是想念阿田,还是担心古婆婆追出来。听到周老板的问话,他回过身,痛心疾首道:“我把龙首蜈蚣给她了。” “龙首蜈蚣?”周老板愣了愣,这才想起来,在他们第一次进入苗疆禁地的时候,在发现神女苗服的那条山洞内,石番捕捉到了一只龙首蜈蚣,给他激动够呛,一直当做宝贝。 为了哄阿田回娘家,石番连龙首蜈蚣都献出来了,估计他的心已经在滴血。 周老板越想越觉得有趣:“你们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在城市里,男孩送女朋友礼物,都是口红啊、化妆品啊、包包啊之类的。你们可倒好,都是送蝎子蜈蚣这些东西,关键小丫头还很吃这一套。想想还真是挺让人毛骨悚然的。” 石番攥着拳头道:“这次再进禁地,我得想办法多弄点珍稀品种,以后估计用得着的地方有很多呢。” 周老板闻言,“哈哈”大笑,因为车子颠簸,他的笑声带颤音,像极了鹅叫…… 两人回到千岩苗寨的时候,程相儒和冷萤已经在路边等候多时。 他们没有再回石番家,而是直接乘车赶赴苗疆禁地的入口,与谭成那些人汇合。 于是,在艳阳高照的午后,由十一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进入了苗疆禁地外围区域,并按照程相儒他们走过的路线,首先到达了回望谷。 回望谷里有丑陋的巨蜥,在到达谷口前,周老板便已经提醒了谭成等人,并让大家持好枪支,拉开保险栓,保持随时可进入战斗的状态。 本来他们还觉得,这次人多,那些巨蜥不会出来了。 可谁能想到,那些巨蜥一点教训都没记住,竟然在众人到达回望谷中心位置时,忽然冲出来发动袭击。 一时间,震耳欲聋的枪声接连不断,红色的血花在草丛间绽放,一具具满身弹孔的巨蜥尸体散落各处,场面极其残忍,却让冷萤非常愉悦。 她对于这些丑陋又极具攻击性的大家伙,既厌恶又惧怕。 石番没见过这场面,全程捂着耳朵,脸色煞白。他没想到,曾经被自己轻易放倒的这些人,竟然这么猛。现在回想在东北时自己的所作所为,再看向那些惨死的巨蜥,他竟有些后怕了。 穿过回望谷,便算是进入到真正的苗疆禁地区域了,他们也将随时面对可能出现的各种凶险。 根据经验,周老板带队前行,找到那处山洞,并排队进入。 石番一路左顾右看,时不时还翻翻石头,想看看下面有没有藏着什么珍稀品种,只可惜始终一无所获。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上次轻易得到龙首蜈蚣,是不是已经耗尽了运气…… 在程相儒等人深入苗疆禁地的时候,平冲寨内,阿田正趴在桌子上,心思烦乱地逗弄着龙首蜈蚣。 她还小,还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但在目送石番离开后,她忽然感觉心里面空落落的,很难开心起来。 看着珍贵的龙首蜈蚣,阿田总是忍不住想起石番的脸。 那个讨厌的家伙,现在在干嘛呢? 旁边戴着老花镜、刷着短视频的古婆婆似是有些乏了,她放下手机,想要让阿田扶她上楼歇息。 忽然,她注意到阿田正在逗弄的龙首蜈蚣,不由一愣,皱起眉头问道:“阿田,你这龙首蜈蚣哪里来的?你妈最近回来过?” 阿田摇头道:“不是我妈,是阿番给我的。” 古婆婆“哦”了一声,刚要起身,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大惊失色,脱口惊呼:“不好!” 第168章 诡异呼唤 苗疆禁地,山洞内。 数道强光手电的光束将洞内的漆黑撕碎,使里面亮如白昼,几乎没将任何一个死角放过。 生存在这里的虫类,都有很强的避光性,在感受到光亮后,纷纷躲进墙缝。 石番本来还想着再找一些龙首蜈蚣那样的珍稀品种,但这一路找下来,别说龙首蜈蚣了,连条蜈蚣腿都没有见到。 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陪石番捉虫子,所以走得比较快,一路排着队匆忙而行,从宽阔走向狭窄,再走向宽阔。 忽然,冷萤“咦”了一声,周老板忽然沉声让队伍停下。 程相儒看了看四周,抬手揉着酸疼了一路的太阳穴,只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这个区域,他们上次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两边墙上挂着历代神女的苗服和银饰。 但这次过来,苗服和银饰都已经不见了,只有贴着墙面而立的一块块无字墓碑,并且每块墓碑上,都有奇怪的红褐色斑块。 程相儒从刚进入这个山洞没多久,便感觉身心压抑得厉害,太阳穴一直在跳,耳中除了听到众人行进的杂乱脚步声,还听到有一些说不清的杂音。 他本以为是幻听,但在看到那些无字碑上的红褐色斑块时,他才意识到,那些他一直以为的杂音,分明是来自精神世界的某种呼唤,呼唤的应该就是他的名字。 之前在东北的大清龙脉内的第二座大殿下,程相儒听到有呼唤声,又看到墓主人铠甲前的地面上有红褐色斑块,还以为是他爸程志风留下的血迹,而呼唤声与血脉相关。 现在来看,应该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程志风肯定是来过苗疆禁地的,甚至可能也从这座山洞穿过,但他绝对没理由往这些无字碑上挨个喷血打卡啊。 况且,在这之前,这些无字碑的前面,可都是覆盖着历代神女的苗服。 程相儒抬起双手,轻拍自己的脑门,想要将精神世界中的那纷乱的召唤声赶走,但却只是徒劳。 这种感觉,带给他极大的恐惧和不安。 他想到大清龙脉的守墓人说,后三座大殿内封印着恐怖的存在; 他想到前不久在苗疆禁地内,水面下的那座诡异的高塔,以及在昏迷时于精神世界见到的那个巨型怪物。 这些无字碑,肯定每一块都对应着一位神女,但那些无字碑上的红褐色斑块,是从哪来的?会不会与那恐怖的巨型怪物有关…… 程相儒越想越乱,脑子好像成了浆糊,精神意志被无形的力量残忍撕扯,思想几乎陷入混乱。 而就在此时,冷萤忽然抓住了程相儒的手,让程相儒的情绪立刻就平静下来了。 可是,冷萤接下来说的话,却带给了程相儒更深的恐惧。 冷萤说:“蓝胖子,我怎么好像听到有很多人在叫我的名字?” 石番在一旁道:“不对啊,是在叫我的名字啊。” 周老板疑惑地看向冷萤和石番,皱眉问道:“你们听到有声音?我怎么没有听到?谭成,你听到了吗?” 谭成摇了摇头,停顿了几秒后,又点了点头。 周老板板起了脸:“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谭成表情复杂地道:“老板,我也说不清啊。好像听到了,也好像没听到,感觉很奇怪。” 周老板又问其他手下,很快便总结出来了规律:呼唤声的强度,与人的年龄成反比。 也就是说,他们这些人中,年龄越小的,听到的召唤声越强烈,而年龄越大,听到的召唤声便越微弱,到了周老板这个年龄,甚至完全听不到一丁点那诡异的召唤声。 这个发现,颠覆了程相儒之前的一些猜测,并带给程相儒极大困惑。 那些红褐色的斑块如果不是血迹,会是什么? 周老板注意到程相儒的状态不是很好,不敢再在这里过多驻留,忙催促众人继续赶路。 直到他们离开山洞,再次踏上那片神秘的密林,程相儒才不再听到那些诡异的呼唤声。 周老板找到上次冷萤在树上留下的刻痕,以那些刻痕作为路标,一路向更深处找,想要再次到达那个湖泊处。 他们现在装备已经完善,准备充足,人也比上次多,完全有能力将湖泊之下探查清楚。 可是,他们走着走着,却迷路了。 迷路,不是因为找不到刻痕路标,而是因为刻痕路标增多了。 在很大的一片区域内,几乎每棵树上都有一道刻痕,有新有旧,长短粗细以及深度都非常相似。 很显然,自程相儒他们上次离开后,有人故意在这些树上做了手脚。 “谭成,放无人机!”周老板抬手示意众人停下,并果断作出下一步安排。 谭成让人取出无人机,与手机建立连接,然后用手机操控无人机起飞。 手机屏幕上,可以看到无人机上的摄像头拍摄下的画面,随着无人机的高度越来越高,这片区域的地形地貌在手机屏幕上逐渐明朗。 然而,让所有人都感到不解的是,当无人机达到一定高度时,摄像头就像是覆上了一层水雾,让画面变得非常模糊,无法锁定那个湖泊的准确位置。 谭成以为是摄像头出了问题,控制无人机飞回,可随着无人机的高度下降,画面又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这里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结界,一旦超过结界范围,即使是精密的高清摄像头,也无法辨识清楚结界内的景象。 连无人机都不能用了,接下来该怎么辨识方向? 这接连出现的诡异情况,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到强烈的不安。 既然无法借助无人机,那便只能通过刻痕的新旧程度,来辨识方向。 新旧刻痕的颜色虽然不同,但差距却有限,辨识起来非常困难,这严重滞缓了队伍的行进速度。 当太阳下山,天色渐暗,众人才走出密林,终于找到那片湖泊。 “周叔,还是让我下去吧,我熟悉下面地形。”程相儒自告奋勇,他想要去探究清楚,水下苗寨中央的那座高塔内,到底是不是封印着什么东西。 周老板看了眼时间,摇头道:“今天就先这样吧,时间有些晚了,水下的视野会越来越糟糕,太危险。咱们就在这里先扎帐篷过一夜,明天再下水。” 第169章 讲鬼故事 在这片诡异的区域内过夜,实在是无奈之举。 苗疆禁地的范围实在太大,真想在这里面搜寻有关金剑的线索,必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 于是,他们只能趁着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赶紧扎起帐篷,生起篝火。 当帐篷立起,篝火燃起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山,远山的山巅左右尽是粉红色的晚霞,与之相对的方向,有一轮月亮升了起来。 夜色降临,黑暗来袭。 周老板安排好次序,大家轮流站岗,关注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 石番也没闲着,布置了一些犬蝇在周围,多留一手准备。 现在时间还早,大家都睡不着,于是围着篝火聊天。 队伍里有个叫许团的小伙子,特别喜欢讲鬼故事,并且声情并茂,配合着苗疆禁地自带的诡异气氛,把好几个老爷们吓得嗷嗷直叫。 冷萤有些不服气,也要讲个鬼故事。 据她说,她讲的事情不是虚构的,而是她的亲身经历。 说是她有一次到过一个村庄,很奇怪的村庄,天刚蒙蒙黑,家家户户就都关紧门窗,外面不见一人。 她当时到的有些晚了,并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于是想找户人家,哪怕多花点钱,也想能有个地方借住一晚。 可是,她敲了好几户人家的门,都没人理她,甚至连声狗吠或者鸡鸣都听不到。 她很确定有几户是有人的,她看到有灯光亮起,也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无论她怎么敲门,里面的人就像是聋了一样,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她看到有个老太太拎着一只“咕咕”叫的老母鸡,从村外急匆匆走了进来,见到她之后,吓了一跳,紧张兮兮地小声跟她说,这个村子有问题,里面住的都不是活人,而是活尸。 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活尸就会跑出来觅食,一旦看到有活人,就会一窝蜂扑上来撕咬,吃光了血肉,还要把骨头敲碎了吸骨髓,非常残忍。 她很纳闷,就问那老太太,既然知道这里这么危险,这么晚跑到这地方干嘛? 老太太说,她住的村子离这边只有几公里,非常近。为了避免这群活尸跑到她的村子祸害人,村里每天都要派人在这时候带只鸡过来,赶在活尸们出来之前,把鸡丢在路上。 等到活尸们出来,它们会去追那只鸡,而活尸反应迟钝,鸡的反应很快。 于是活尸们顾不上往其他村子跑,会整晚追那只鸡,甚至彼此还会大打出手,相互啃咬,场面恶心得难以形容。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户人家的院门开了,一颗脑袋探了出来,左右望了望,愣了几秒,然后大喊大叫地冲了过来。 那老太太喊了声“快跑”,便将手里的鸡砸向那只已经扑到近前的活尸。 冷萤顾不上多看那只活尸,只跟在那老太太身后发力狂奔。 但跑着跑着,冷萤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儿了。 她对自己的速度非常有自信,她现在跟着那个老太太,明明已经使出最快的速度了,竟还是追不上那老太太。 一个正常的老年人,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耐性和爆发力? 这老太太,一定有问题! 冷萤刚想到这里,就见到冲在前面的老太太停了下来。 老太太回过头,脸色发青,嘴巴咧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手指甲也都尖长锋利。 “太好了!现在,终于没人跟我抢了!”冷萤说着,摆出一副要咬人的架势,把周围听得认真的众人,都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石番抱着双臂,焦急地大声问:“后来呢?” 冷萤淡淡道:“后来我把她揍了一顿,把她打跑了。” 程相儒没好气道:“你还说这是你的亲身经历,我看这就是你胡诌的。” 冷萤辩驳道:“讲鬼故事,肯定要虚虚实实的才吓人,这里面本来就有一些内容是真的,我可没骗人。” 程相儒来了兴趣:“哪些内容是真的?” 冷萤道:“我曾经到过一个村庄。” 夜间的空气有些冷,但却没有篝火四周的气氛冷。 所有人都在等冷萤继续往下说,但冷萤却完全没有要再说下去的意思。 程相儒很是不耐烦地问道:“继续说啊!” 冷萤耸肩摊手:“没了!” 程相儒无语了:“就这第一句是真的,后面都是你编的?” 冷萤反问:“要不然呢?” 程相儒竖起大拇指:“行!你赢了!吓不吓人先不说,确实挺恶心人的。” 周老板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我看时间不早了,赶紧休息吧,养精蓄锐,明天一大早,天亮了,咱们就下水。希望能在这里有些发现,要不然咱们还得在完全没目标的情况下,继续往更深处找。” 众人起身,陆续回到各自的帐篷,只留下了程相儒和冷萤一起守第一班岗。 很显然,周老板对程相儒非常照顾。 现在几乎人人都没有什么睡意,这时候安排程相儒站第一岗,等到后面换了岗,程相儒就可以踏踏实实地一觉睡到天亮了。 待众人散去后,程相儒和冷萤坐在湖畔的篝火旁,欣赏夜里山中湖边的美丽景色。 周围的一切,都披上了黑色的面纱,但苍穹却湛蓝发亮,繁星璀璨,明月当空。 冷萤来了兴致,指着天上星星给程相儒上天文课。 “你看哈,那个是大熊星座,像不像熊?还有那个,那是北斗七星。最亮那颗看到没,那是大毛星。比大毛星还亮的那个看到没,那个是月亮……” 冷萤正讲得兴致勃勃,却见程相儒表情严肃的看向湖面,并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立刻闭嘴不言,也扭头看向湖面,并将拼装好的红缨枪紧紧攥在手心中。 原本平静的湖面上,这时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同时有“咕噜咕噜”的气泡声从远处传来。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水里了?或者……有什么东西要出来?”程相儒缓缓起身,只待确认了状况不对,便立刻去把其他人都喊出来。 冷萤掏出红外夜视仪,丢一个给程相儒,自己也戴上了一个。 紧接着,两人看到,在湖水中央位置,露出来一个像人头一样的东西,向着他们这边,缓缓飘了过来。 第170章 水黾之劫 “那……那是什么东西?要不要现在把人都叫起来?”程相儒微微弓起身子,半蹲姿,做好了立刻冲去各个帐篷喊人的准备动作。 冷萤起身,在背包里翻了翻,找出一个弹弓:“我先试试。” 说着话,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夹在弹弓中,长长拉紧筋条,单眼瞄准。 “嗖!” 下一秒,石子离开弹弓,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刺穿湖面上的淡淡水雾,向着那人头似的东西激射而去。 眼看着石子即将击中那东西,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那人头一样的东西忽然炸开,散成无数碎片,让石子打了个空,远远坠进湖面,溅起一连串水花。 紧接着,那些碎片又重新聚合到了一起,更加快速度向着岸边冲来。 “喊人!”冷萤说着,又捡起一枚石子,再次用弹弓打向那东西。 程相儒立刻回转身冲向那些帐篷,大声喊人出来。 这时间,所有人都还没睡,听到喊声后,纷纷冲了出来。 石番掀开帘布,急冲冲跑出帐篷,待看到湖面上忽散忽聚的奇怪东西,顿时瞪大了眼睛:“啊!那是……” 与此同时,苗疆禁地某处,神女虔诚面对着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口,俯跪下身,用额头贴着草地,双手摊开在头部两侧,掌心向上。 夜间的疾风吹进山洞,造成鬼哭狼嚎的风啸,其中好似还夹杂着什么声音,宛若鬼怪在低沉怒吼。 “他们来了,人很多!”神女拜姿未变,声音平静地向着什么东西进行着汇报:“我已经在试探他们的手段了。” 风声依旧,那混杂在其中的低沉吼声未停。 神女似乎听到了什么指令,猛地抬起头,惊诧地看向山洞内:“为什么?” 山洞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搅得空气都跟着震颤起来。 这时,月光穿透云层洒下,将山洞内一大片区域照亮。 仔细看去,山洞很浅,里面立着一块两米多高的红褐色石碑,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神女好像听到了更令人惊讶的事:“您是说,您在他身上,嗅到了其他神明的气息?这怎么可能?” 忽然,风更猛烈了,风啸声越发尖锐刺耳。 神女吓了一跳,忙重新拜下身去,身子微微颤抖:“我知道了!” 月光渐渐被云层遮蔽,山洞内再次陷入黑暗。 风停了,风啸声歇止,四周寂静得没有一丁点声音,连虫鸣都没有。 神女缓缓起身,拉起黑袍的兜帽罩住头,转身缓步走进林中,向着湖泊方向走去。 苗疆禁地的范围非常大,多是山地地貌,也有一些湿地地貌。 葬魂湖,是其中最独特的存在,因为那下面,埋葬了一整个苗寨,一个早已被历史洪流淹没,被后人遗忘的伟大苗寨。 此时,葬魂湖畔,一场混乱的战斗正在进行。 无数深红色的水黾凝聚成团,从湖面上各处出现,向着闯入者所在的方向滚去。 到达岸边后,水黾立刻分散,扑向人群,寻找着暴露在外的皮肤,用化成尖刺的口器刺破皮肤,但却不是吸血,而是将红色的毒液注射进去。 被刺伤的人,会痛呼着将水黾拍掉,然后在火辣辣的剧痛中,看着自己被咬伤的地方,鼓起红色的大包。 水黾体型太小,每只携带的毒液有限,只能给人带来些苦头,还不足以致命。 但当毒液在身体内积累到一定的量,是真的会死人。 一开始,这些水黾还能给周老板他们带来些麻烦,但很快就有人发现,水黾惧怕火焰,手持火把就能将水黾驱赶。 但比较麻烦的是,他们都没有制作火把的材料,只能扯掉衣服缠在木棒上点燃,火焰一开始很旺,但要不了多久就会逐渐减弱。 而水黾的数量实在太多,还有越来越多的水黾不断扑过来加入战斗,忙得每个人都焦头烂额,还有很多人已经被咬得一身红包。 程相儒因为体内有本命蛊存在,他不仅没有受到水黾的围攻,水黾们还会非常避讳地绕过他。 他看到冷萤先用杀虫剂,后来又改用红缨枪,知道冷萤撑不了太久,于是跑过去,用身体护着冷萤。 石番已经放出了一些毒虫来对抗那些红色水黾,但却很难真正抵挡。 水黾最大的天敌是水鸟,但这里现在根本没有水鸟,石番只能操控毒虫,没有驯服水鸟的手段。 水黾的行动非常灵活,跑得快、跳得高,还能钻进水里。 最关键的是,水黾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石番的那些毒虫,最多只能保护他不受到伤害,却帮不了其他人。 周老板顶着一脑门的红包,与谭成一起找出来一桶汽油,在地上画下一个极大的圆圈,并招呼众人躲进去,一把火将地上的汽油点燃。 火遇汽油,立刻爆燃。 蒸腾而起的火焰,暂时将那多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水黾拦在了外面,也终于能让众人松出一口气。 可是,汽油有限,这个火圈要不了多久就会熄灭,到时候该怎么办? 谭成说,他们这次带了喷火器,本计划是抓到野生动物的时候,用喷火器烤肉吃,以降低野外食物短缺的危机。 但现在这情况,恐怕是不得不拿出来先应急了,至于后面食物不足了该怎么办,只能到时候再想办法。 于是,几人商定,等下待火圈的火焰小了,就由谭成带队先冲出去,把喷火器找出来,对抗这无尽的水黾。 很快,火焰在升腾至最高后,便快速地降了下来。 “我们去了!兄弟们,跟我走!”谭成低吼一声,当先迈过火焰,冲向帐篷,其余几人紧随其后。 但他们没跑出去几步,就纷纷停了下来,疑惑地环顾四周,似乎在找着什么。 周老板忙问:“什么情况?” 谭成大声回答:“老板,那些虫子都不见了!” “不见了?”周老板也迈出火圈,环顾一圈,果然没再看到一只水黾。 这场劫难,就这么过去了? 程相儒觉得,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身在火圈中的他,隐隐约约看到,在湖泊对面的黑暗中,好像伫立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或许,这些只是神女的一次试探,真正的麻烦,很有可能在后面! 第171章 再潜湖底 程相儒以前在河边经常能见到这种可以踏水而行的小虫子,他从没想过,这么不起眼的小东西,会有一天带给他这么大的阴影。 石番说,这种红色的水黾,与普通水黾不同,名为血水黾。 它们平时在水中生活,以那些来湖边饮水的小动物的血液为食,捕猎时聚集在一起发动攻击,依靠毒素的注射来让猎物全身麻痹失去抵抗能力,而后全部扑上,吸食猎物血液,直到将猎物的血液吸干才结束。 不过,血水黾对大体型动物比较惧怕,轻易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这次有这么多血水黾向他们发动袭击,一定不是昆虫的本能,而是受人驱使。 至于是受谁驱使,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程相儒想到过,这次深入苗疆禁地,无法避免地会与当代神女正面交锋,但他没想到,神女会这么快就对他们出手。 后面他们要探索这片禁地的诸多区域,如果继续这个状态,他们将随时会面对神女的偷袭。 想要避免这种情况继续发生,除非……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他脑中:搜捕神女! 想要解决后顾之忧,就必须控制住神女,不让她在暗处捣鬼。 可是,这里是神女的地盘,再加上神女踪影不定,手段极多,想要在这里抓住神女,简直难如登天。 别说搜捕神女了,就连提防神女的偷袭,对他们来说,都是极难的。 周老板也想到了这些,他在石番为众人涂抹药膏的时候,沉声叮嘱道:“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我估计,这一次只是个开始,神女后面一定还会使出更狠的手段。” 他们都以为,神女只是用血水黾打头战,后面还会发起更猛烈的袭击,会动用更厉害的毒物。 让众人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一夜未睡地一直熬到了天亮,竟没有再遭遇任何袭击。 周老板顶着黑眼圈,看着天色渐亮,心中暗暗骂娘,但也松了口气。 白天视线好,就算遇到毒物袭击,他们也能比夜里更从容应对。 按照计划,天亮之后,就要开始探索湖底被淹没的那个神秘苗寨了。 不过,昨晚发生的事,为众人敲响了警钟,也让他们不得不改变计划。 程相儒建议,这次依然只由他一个人下水,他体内有本命蛊,可以保他不受毒虫袭击。其他人下水后,如果在水下遭遇到袭击,不仅不会给他提供助力,还会成为他的累赘。 周老板和冷萤都对程相儒独自下水感到担忧,但他们也知道,程相儒说得没错。 水下不比地面,行动诸多不便,很多装备都用不起来。 下去的人越多,带给程相儒的负担也会越重。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再下去?”周老板担心程相儒的状态不好。 程相儒故作轻松笑了笑:“凌晨的时候,我眯了一会,现在就算让我睡,我也睡不着啊。放心吧,周叔,上次都没事,这次更不会有事。” 周老板郑重叮嘱道:“到了下面,不要逞强,发现不对就赶紧回来,咱们再想其它办法。” “行!”程相儒连连点头。 下水前,程相儒换上了专业的潜水服,头上戴了个防水的探照灯,口鼻处罩上潜水呼吸器,还背了件鱼枪做防身武器。 考虑到水下苗寨的地形复杂,如果再系上绳索,可能会被缠绕,因此程相儒拒绝了冷萤要给他脚上绑绳子的建议。 不过这样一来,程相儒在水下遭遇任何情况,都将无法反馈,相当于同岸上断绝了联系,再遇到危险,也将得不到任何助力。 一切准备妥当,程相儒拉下潜水呼吸器,打开开关,冲众人挥手暂别,然后一步步趟进冰凉的湖水,待水面过腰,他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只留下一连串越来越远的气泡,和来回激荡的涟漪。 冷萤站在岸边,盯着湖面上冒出的气泡越来越远,缓缓闭眼低头,双手攥在一起在胸前,默默为程相儒祈祷。 除此之外,即使强悍如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石番来到冷萤旁边,从背包里翻出来一个小竹筒,打开盖子,蹲下身,将筒口朝向湖面,用食指关节轻轻敲了敲竹筒。 “嘶嘶”声中,一尾小蛇从竹筒内扭出,钻进湖面下。 冷萤睁开眼时,正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你在干嘛?” 石番竖起食指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我放只水蛇下去,如果他遇到危险,虽然帮不上什么忙,至少能及时给咱们反馈。” 冷萤皱眉问道:“你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石番低声道:“我不知道神女有没有藏在附近,不想动作太大。你放心吧,我不会害他的。” 一同经历了那么多事,冷萤自然是信任石番的,但她的担心却是抑制不住的:“这样的水蛇你还有多少?要不要再多放些下去?来个全方位立体式的监控。” 石番一头黑线:“你以为我是搞批发的?” “哎呀,不要这么小气嘛!快,再多放点!” “真没了……你别翻我包啊……请继续,但能不能先把你的枪尖从我鼻孔下面挪开……” 程相儒进入水下后,像只鱼一样灵活游动。 脚蹼增加了他的游动速度,潜水呼吸器保证了他在水下的基本呼吸,潜水镜和水下探照灯保证了他的视野,潜水服则能够维持他的体温…… 专业的设备,保证了程相儒的基本安全,提升了他的效率,让他可以更轻松地游到中心区域,再次到达那座水下苗寨。 对于苗寨那些已经破损不堪的吊脚楼,他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最关注的,是中心那座高塔。 又继续游出一段距离,水下高塔已经进入到他视线范围内。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柱形石塔及其顶部的巨大圆球,越发清晰起来。 巨大的门窗随着水流鼓动和收缩,像是活物在呼吸,外墙上的浮雕覆盖着绿绿的水藻和水草,还混杂有鱼虾的排泄物,难以清晰辨识。 程相儒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潜水相机,先拍了几张照片,又凑近抹掉外墙浮雕上的秽物,再拍几张照片。 不知是不是上次在水下失温产生了幻觉,程相儒这次过来,除了觉得这座高塔有些神秘,并没再感受到上次那些诡异。 呼唤声、吟唱声、暗流、震动…… 一概都没有出现。 程相儒拍照结束后,继续探索,在另一面找到了高塔第三层的门。 这道门是石门,在一米多高的石质围廊后,门上没有锁,两扇门板间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门缝,只有半掌宽。 程相儒犹豫片刻,决定尝试去推门,如果能推开,就进入塔内探索一番。 这,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第172章 诡异怪鱼 天上百颗星,地上满岗坟。 漆黑的夜像墨汁一样浓的化不开,程相儒猫腰扛着锄头,身后跟着他的妹妹程以沫。 兄妹俩今晚要去干一件大事——刨村霸杨虎他家祖坟! “哥,我害怕……咱们回去吧……” 程以沫像只小猫,怯懦地缩在程相儒的背后。 程相儒拍了拍程以沫手,说道:“别怕,今天我一定要刨了狗日的大虎子的祖坟,让他家断子绝孙。” 杨虎就是村里一霸,身边还围绕一群狗腿子。 平时怎么欺辱程相儒,他都忍了,谁让他摊上一个损阴德的盗墓贼老爸,谁让他有个不安分守己的娘,谁让他现在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可今天那群狗娘养的竟然打起程以沫的坏主意,围过来想扒程以沫的裤子,说是要看盗墓贼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屁眼。 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程相儒,就在那一瞬间,眼睛红了! 兄妹俩虽然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活得谨小慎微又卑微,但程相儒绝对忍不了妹子被坏人欺负。 于是他不要命地扑了上去! 寡不敌众,被揍了半死。 所谓深仇大恨,刨人祖坟。 程相儒现在就想刨了杨虎的祖坟,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狠狠报复杨虎的办法。 兄妹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坟地,借着月光艰难地辨认着一座座墓碑上的字。 慈父程土生、慈母许宝妹、慈父程大根、慈父程岸念…… 一座座碑找过去,程相儒看到了很多只存在于幼年记忆中的名字,却一座杨姓的墓碑都没有找到。 程相儒找得满头大汗,有些慌了。 他和妹妹辛辛苦苦找过来,可别找错了地方。 几十座墓碑找过来,程相儒依然没有找到目标。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如电击般僵愣在一座墓碑前。 那座坟很不起眼,坟包很小,被干枯的乱草和落叶厚厚覆盖,墓碑歪在一旁,枯萎的藤蔓缠在上面,却没挡住那刻痕极深的三字碑文。 程志风! 程以沫注意到程相儒呆愣模样,有些慌了,扯着程相儒的衣袖,焦急地小声唤着:“哥!哥!你怎么了,哥!你别吓我……” 程相儒直勾勾盯着那墓碑,咧嘴笑了起来,笑得狰狞:“沫沫,你只知道咱妈撇下咱俩跟人跑了,却一直不知道咱爸去了哪儿,对吧?” “哥,你这时候说他干啥?咱们不找大虎子的祖坟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程以沫从未见过哥哥如此可怖的模样,又慌又怕,却只能更用力抓紧哥哥的袖子。 程相儒忽然将妹妹紧紧抱进怀中,笑得大声,却流出眼泪:“咱爸就在这里!” 小丫头的身子也僵住了,她挣脱哥哥的怀抱,扭头愣愣地看向那墓碑,低声念出那陌生的名字。 她念了几遍,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风声吞噬。 程以沫从未见过生父,却因生父那盗墓贼的身份,受了不少耻辱和苦。 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哥哥而已,父母是谁,在哪,她早就不在乎了。 片刻后,程相儒推开程以沫,撸起袖子,拎起锄头绕过墓碑,而后高高扬起锄头,用力刨向那藏在落叶和枯草下的矮坟包。 “沫沫,你先躲远点等着我,我要把他刨出来。” 程相儒面带狞笑,每一锄头挥下,都刨起一团土。 他双眼赤红,心中恶狠狠念叨。 “贼爹!你损尽阴德,盗了半辈子别人的墓,害我和沫沫被人戳脊梁,活得毫无尊严。今天,就让你儿子,亲手刨掉你的坟,暴你的尸,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绝后? 这肮脏的血脉,就该绝了! 程相儒一锄头一锄头地刨着他爸的坟,双眼赤红,疯了一般。 这是谁给那贼爹修的坟?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所有疑问的答案在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被程相儒无数次期盼又无限憎恨的人,就埋在这下面! 不知道刨了多久,锄头碰到一个东西,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借着残月的冷光,坟里竟然没有棺材,而是一个双掌大小、不知什么材质的八角形金属盒。 难道,那贼爹是被火化后才下葬的?这里面装的是他的骨灰? 不对!不像! 金属盒背面光滑平整,正面及八个立面上均有半球形立体浮雕,用手去轻推,浮雕半球竟然还会一格格地滑动。 程相儒一屁股坐到地上,皱眉盯着金属盒子,越看越觉得这些半球浮雕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小丫头凑过来蹲在哥哥旁边,怯生生地问:“哥,这是啥?” 程相儒将金属盒子递给妹妹,起身去重新抄起锄头,竟继续刨起了坟。 这一次,他坚持了许久,刨得很深,却只刨到越来越坚硬的土层,再无任何发现。 “沫沫,咱爸不在这里。”程相儒气喘吁吁道。 程以沫惊讶地瞪大眼睛,嘴唇翕动,有话想问,但又不不知道该问什么。 “走,回去吧!”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快亮了。 程相儒气力全无,也无心再去找杨虎家的祖坟了,看一眼那斜歪的墓碑,拉着妹妹头也不回地离去,带走了八角金属盒,留下满地狼藉。 虽然同样是爬山,但返程的路总是要好走一些。 天蒙蒙亮的时候,兄妹俩回到了破烂的土房子里。 程相儒架起锅、生起火,端出已经凝固成膏状的粥,切成两半,只煮了半块,加了些水。 兄妹俩凑在一起蹲在灶台旁,一边烤火驱寒,一边研究那个金属八角盒。 “哥,这上面的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程以沫嘟着小嘴,陷入沉思。 程相儒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双眼发亮。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觉得浮雕图案熟悉,还可能是错觉,现在连妹妹都觉得眼熟,那就肯定是见过了。 如果这里面不是爸的骨灰,如果爸没死,那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会不会与爸的去向有关…… “啊!我想起来了!” 程以沫忽然惊呼出声,惊得程相儒直接蹦了起来。 “想起什么了?” “咱家屋后那口井……” 不待程以沫说完,程相儒便抱着八角金属盒冲出后门,跑到井旁。 这口井呈八角柱形,每一个立面都有数量不等的半球浮雕,各自有序排列。 程相儒压下乱跳的心脏,双手微微颤抖地按照井上的浮雕图形,将八角金属盒上的半球浮雕一面面归位。 最后,盒子正面只剩下五个半球浮雕还未归位。 程相儒经过几次尝试,终于在将那五个半球浮雕以“十”字摆布时,八角金属盒内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应是有机括被解开了。 第173章 深入塔内 水下的视野本就不好,塔内更是透不进多少光线,程相儒找了一圈,都没有再看到那只怪鱼。 大殿内空间太大,那鱼的速度又快得惊人,想要将其找到,难度非常大。 程相儒想到,自己两次准备要去二楼的时候,都被那只怪鱼骚扰。 会不会,二楼有什么怕他发现的东西? 除此之外,他还考虑到,潜水呼吸器能用的时间有限,不能再为一条怪鱼耽误时间。 于是,他改变方向,双脚交错踩水,直奔神像后的楼梯而去。 果然,那条怪鱼又出来了,与前几次一样,都看线路似乎是在冲向程相儒,可到了近处时,却又都好似受到无形之力推动,让它立刻又变了方向,与程相儒错身而过。 程相儒不再理会那只怪鱼,以平行于楼梯的角度,向下游去。 楼梯是石砖砌成,表面除了污泥、腐烂的水草,就是各种小型生物的残骸,看着有些恶心。 绕过回折的石梯,程相儒到达二楼。 他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僵住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高塔的二楼内,竟然立着无数人形石像。它们或站、或蹲、或跪、或趴,还有些动作怪异,张牙舞爪地像是定格在了跳舞的一个瞬间。 忽然,有点点亮光在石像群间出现。 紧接着,程相儒看到有一些眼部发亮的怪鱼游了出来。 那些鱼长得奇形怪状,没一个正常的。 有的脑袋尖得像个锥子,有的只有脑袋没有尾巴,有的鱼头下是密密麻麻的触手…… 这些鱼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程相儒绝对不相信,大自然中会生出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思来想去,他猜到只有一种可能:这些鱼都是受到了什么影响,才发生了如此丑陋的变异。 不知道这些丑陋的怪鱼,和巨蜥相比,哪个会更让冷萤忌惮。 正在程相儒踌躇不前时,那些怪鱼竟然猛地全都向他冲了过来,在那些鱼之后,竟然还有水草摇摆着升了起来,像是有了生命般,也向着程相儒扑来。 他身在水中,行动无法避免地迟缓,而怪鱼群和水草群的速度又非常快。 不待他回转过身,那些怪鱼已近在眼前,来势极猛;如鬼手般的水草也交错成了一张大网,向他收缩而罩。 不好! 程相儒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但他不甘心就这么交代在这里,他快速端起鱼枪,向着前方射去。 强烈的反向冲击力,让他倒退出一段距离,撞在坚硬的墙面上,撞得整座高塔跟着颤动。 可鱼枪虽快,却数量太少,只击飞一只怪鱼,对整个局面造不成丝毫影响。 眼看着最前面那只尖嘴怪鱼即将扎到程相儒的身体,忽然,那只怪鱼就好像受到了无形的推力,猛地歪了方向,擦着程相儒的肩膀,重重撞在墙面上。 这一下撞击力不轻,那只怪鱼当场就把脑袋撞了个稀巴烂,然后洋洒着血液,肚皮朝上地向上飘去。 程相儒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其它怪鱼随后冲到,也是直奔着他撞来,还有的张开嘴,露出满嘴尖牙,撕咬而至。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鱼竟然都好似受到了外力,全都在即将撞到程相儒时,变了方向,接连不断地重重撞到坚硬的墙壁上。 最难以置信的是,那已经交织成网的水草,眼看着就要将程相儒罩住,却在一瞬间崩成无数碎片,在翻滚的水流中,四散飘去。 程相儒以为是阿毛的功劳,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阿毛是蛊虫,对毒虫或许还有影响,但对鱼类和水下植物,影响一定非常有限。 不是阿毛,那又是什么? 程相儒抬手捂住胸前的环形玉佩,感受着玉佩传递给他的微烫温度,暗暗猜测,是环形玉佩保护了他。 虽然还不能确定真正原因,但程相儒心神平定了下来,他没有选择立刻逃避,而是有恃无恐地继续向前游去,想要尽快将这座高塔内部探查清楚。 陆陆续续还有各种怪鱼和水草向程相儒发起袭击,但无一例外,都没能对程相儒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阻碍都做不到,全都被无形之力弹飞或崩碎。 程相儒硬着头皮往前游,来到一个石像前停下,对那石像进行仔细观察。 他之前异想天开地猜测,这些石像是活人所化。 但仔细看过后他发现,这些石像雕刻得并不精致,表面非常粗糙,五官一点都不清晰,远看是像个人,近看只是有人形轮廓而已。 虽然有点失望,但他还是端起潜水相机拍了几张照片,还将那些怪鱼和水草都照了下来。 程相儒自知自己见识太少,他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足够认知。但没关系,冷萤和周老板知道得很多,给他们看照片,说不定就会有突破性的发现。 他一路照,一路向前游,如同带有一个保护罩,顶着无数怪鱼的连番冲击,冲破无数水草编制成的大网,来到了通往一层的楼梯处。 三楼是神像,二楼是人像,那一楼是什么? 会不会是鬼像? 程相儒带着满心忐忑,向下游去。 说来奇怪,那些怪鱼和水草本来还在持续对程相儒发动着攻击,但在程相儒进入楼梯后,它们竟是立刻静了下来,就连那些闪烁着鬼火般光亮的鱼眼,也都渐渐暗了下去。 程相儒稍稳心神,沿着石梯向下,来到了一楼。 一楼很空旷,没有神像,没有奇怪的生物,除了根根耸立的承重石柱,什么都没有。 程相儒有些失望,本想沿着原路返回,但他又想了想,觉得来都来了,还是再仔细检查检查再说,别给自己留遗憾。 他游荡在一楼的殿堂内,一边游动一边观察周围。 确实什么都没有…… 不对! 就在程相儒即将放弃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临近的墙壁上,在那斑驳的绿藻间,好像有画! 他赶紧游到最近的那面墙处,伸手抹掉绿藻,果然看到墙上有石刻壁画。 那壁画并不精致,应是替代文字记录下了什么内容。 经过东北之行,程相儒意识到了壁画的重要性,他大胆猜测,眼前这些壁画记录的事,一定非同寻常。 于是,他一边擦抹墙上的绿藻,一边拍照记录,并尝试对那些壁画进行初步解读。 忽然,有一块壁画的内容引起了他极大的关注。 那上面,竟然出现了金剑的图案! 第174章 不要睡啦 这是程相儒第二次在壁画中见到金剑,上一次还是在东北的萨满墓内。 他有心想要研究清楚这些壁画内容,那强烈的解惑欲让他抓心挠肺般难受。 可是,他已经潜下来很长时间了,下来前,周老板就对他千叮咛万嘱咐,水肺只可以最多给他提供一小时用的压缩空气。 于是,他强压内心的好奇,只能一边擦掉墙上的脏污和藻类,一边拍照,计划着回到岸上之后,再和其他人一起研究。 可是,他拍着拍着,忽然察觉到身后有异样感,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看。 他忙扭头向后看,却发现后方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太紧张了? 程相儒这么想着,回头继续拍照。 然而,那怪异的被注视感变得越发强烈,可他几次回头,都是没有任何发现。 不行,这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不能久留! 壁画覆盖的区域很大,但也不是密布在每面墙上。 在累死累活地将所有壁画拍下后,程相儒收起潜水相机,准备离开。 可是,就在这时,他明显感觉胸口的环形玉佩变得更烫了,并且温度还在升高,好像随时会爆炸一样。 他吓了一跳,忙将拉着细绳将环形玉佩抽了出来,然后他便看到,环形玉佩像是灯泡一样亮着,惨白的光竟是比他头上的潜水头灯还要亮,简直要晃瞎了他的眼。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相儒非常惊诧,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时,却忽然感觉周围的水流出现了涌动,并且越发强烈,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围绕着他快速游动。 可是,明明周围什么都没有啊! 程相儒不敢再多做停留,忙向楼梯方向游去。 忽然,一道暗流迎面而来,冲撞到他身上,将他卷得向后倒翻而去。 他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竟模模糊糊听到有个奇怪的声音在沉闷地说着什么。 那声音似男似女,又似男女混合,听得他汗毛直立。 程相儒想到自己第一次差点被淹死前的经历,知道接下来肯定不会发生好事,立刻意识到自己恐怕很难从原路返回了。 他环顾一圈,看到墙壁上的高大窗户。 一层和二层的门窗都是木质板材,虽然表面看起来还算完好,但肯定已经被泡烂,一脚就能踹开,就算踹不开,他从里面往外去,也应该很容易将之打开。 想到这里,他立刻改变了方向,向着离他最近的那扇窗子快速游去。 暗暗涌动的水流再次袭来,似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想要将他拦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隐约看到暗流变成了一只巨手,迎面向他抓来。 他知道,如果再这么耗下去,肯定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耗尽水肺里的压缩空气,到时必然会被活活淹死在这里。 既然如此,那就拼了! 程相儒紧咬呼吸管,使足全力向着那只巨手游去,想要冲破这一道阻碍。 他以为自己会遭受重击,或者被再次卷飞,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就在他拼力向前游动的时候,环形玉佩爆发出一片更耀眼的强光,紧接着他感觉自己全身被暖流包裹,有猛烈的水流夹裹着他向前加速冲去。 两股暗流冲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将临近中心的程相儒一下子就甩得飞了出去,让他重重撞在一扇窗子上。 窗上是厚厚的木板,程相儒之前一直以为门窗上的板子都已经被泡烂,但他这一下撞过来,把他撞得眼前发黑,满世界的金星,窗上的木板却只是颤了颤,竟然没有丝毫损坏。 程相儒凭意志支撑,让自己以最快速度调整好身形,摸索着找到锁拴,用力将之拉开,而后用肩膀撞开窗板,全力扑腾着游了出去。 后方,隐隐约约传来低沉的咆哮,却不像是通过湖水传递而来,更像是在他的精神世界中响起。 紧接着,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一样的低沉,一样的模糊,却是从他胸口处发出。 程相儒对这些声音的来源暂时不想探究,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重新回到地面。 上次他的脚踝上系了绳子,出了事,冷萤还能将他给拽回去。这一次他可是完全跟岸上断了联系,如果再出事,必然再无援手。 他手脚并用地快速向斜上方游去,呼吸管内的空气已经越来越少,估计即将见底,他必须要在空气耗尽之前先到湖面上。 终于,凭着强烈的精神意志,程相儒冲破湖面,终于重见天日。 他扯下呼吸管,直接将水肺拆下,向岸边游去。 可是,当他到了岸上,却惊愕地发现,岸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几顶空帐篷,还有篝火燃烧过后的狼藉。 人都哪去了? 程相儒大声呼喊冷萤、周老板、石番、谭成…… 然而,他没听到这些人的丝毫回应,却听到自四周林中传来纷杂的狞笑声,然后看到一双双血红发亮的眼睛出现在林中暗处。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人都哪去了?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程相儒感到极大的恐慌,他无力地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脑中一片空白,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茫茫然地眼看着危险逐渐逼近。 忽然,一股撕心裂肺的灼痛自他胸口传来,他低头去看,竟看到环形玉佩生出无数细针,深深扎进他的左胸口,环形玉佩嵌进他的血肉,好像要钻入他的心脏。而自环形玉佩的中央圆洞处,他的血肉也破开一个黑漆漆的洞,五颜六色的阿毛钻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冲他怒吼:“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程相儒猛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在高塔的一层,眼前还是壁画,周围还是空旷的无尽漆黑。 环形玉佩并没有被取出,此时已然紧贴着他的胸口,比之前更烫了。 阿毛传递意识给他,骂他不分场合睡觉,催促他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还告诉他,这里面残存着某个强大存在的气息,会扰乱人的神志。 不用阿毛说,程相儒也知道要赶紧离开。 他快速检查,确认壁画基本已经都拍了下来,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刚刚被壁画催眠,不敢再看壁画,转身向楼梯游去。 但在游出几米后,他停了下来,改变了主意,回身游向离他最近的窗子。 窗上是封着的木板,有锁拴紧扣,和梦中一样。 程相儒解开锁拴,游出高塔,在确认好方向后,一路头也不回地快速游去。 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程相儒回到岸上,拆掉一身沉重的装备,仰面朝上躺在草地里,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只觉得劫后余生,一阵后怕。 冷萤见程相儒平安归来,欣喜不已,跑过来笑呵呵问道:“蓝胖子,你让我担心死了。有什么发现吗?” 程相儒点了点头,露出了笑容,但他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来话。 石番苦着脸凑了过来:“你看没看到一条蛇?手指头这么粗,我让它去盯着你的。现在你回来了,它不见了!” 第175章 传说之寨 石番在程相儒回来的时候,便已经翘首以盼地站在岸边,一声声吹着口哨,呼唤他的水蛇归来。 正主都回来了,派去跟踪监护的水蛇也该很快归来才对。 可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水蛇并没有再出现。 程相儒手撑地面,缓缓坐起身,看着平静的湖水,想到在那座高塔内见到的怪鱼和水草,已经有了很不好的猜测。 “或许,它回不来了。”程相儒不忍打击石番,但还是说出了他的猜测。 湖水下的情况非常复杂,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怪鱼和水草还是次要的,那霸道的神秘气息,才是最致命的。 如果不是阿毛及时将程相儒唤醒,如果不是环形玉佩好似受到刺激般升高了温度,估计程相儒也要永远沉睡在那座高塔内了。 石番苦闷地重重坐在地上,沉默了好一会才喃喃道:“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不知他是在安慰程相儒,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周老板带着一众手下关切地等待在周围,待看到程相儒坐了起来,才焦急询问:“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程相儒将他在高塔内的发现大致说了一下,刻意隐去了环形玉佩异常发热这个细节,随后他将潜水相机递给了周老板,让他派人去导照片。 过了好一会,喜欢讲鬼故事的那个名为许团的小伙子,一手托着笔记本电脑,一手拎着折叠桌,急冲冲地走了过来:“老板,谭哥,照片都导好了。” 几人急忙围了过去,查看程相儒的收获。 前面的照片,都是水下苗寨和高塔。 除了程相儒,每个人都被震撼到了。 听说水下有苗寨,和亲眼看到实景,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强烈的视觉冲击,足以让每个人的心脏一阵阵剧烈收缩。 最为震惊的,要数石番。 他从小在湘西长大,听过的传说和异闻无数,但他还从没听说过,在苗疆禁地的一处湖泊下,会有一座规模如此庞大的苗寨。 看那些建筑的精致程度,以及高塔的规模,可以知道,这座苗寨曾经绝对显赫一时,必然在整个湘西的苗族占有极高、极重要的地位。 石番猛然想到了一个传说,顿时瞪大双眼:“难道是那个传说中的苗寨?”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石番,等待他继续往下讲。 石番讲述了一段他从龙婆那里听到的传说。 据说,在一个具体时间无法确定的久远年代,有一个苗寨将整个湘西苗族进行了统一,苗寨的名字已经没人得知,后人都称之为苗王寨。 那个寨子里,人人皆是巫医,可以对话神明和鬼怪,非常神秘。 其他苗寨的巫医传承,便是发源于苗王寨。 强大的苗王寨,带领整个湘西苗族,渡过了无数动荡的岁月,将战乱和瘟疫全都隔绝在大山之外,将整个湘西治理得如同世外桃源。 那时的湘西,人人和睦,物资富庶,各寨互通有无,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如果谁家遇到了困难,会有无数人主动前去伸出援手。 直到有一天,苗王寨内出现了一个非常有野心的巫医,想要霸道地统治整个湘西。 那人很厉害,据说是借助了山神的力量,将不忠诚于他的人全都杀害了,剩下的人不敢再反抗,只能屈服于他。 可是,山神的力量哪是那么容易借来作恶的?没用几年,报应就来了。 连续出现的天灾,让整个湘西苗族的人口在短短几年就消失了一半。 苗王寨受到的反噬最大,据说在经历一场巨大的浩劫之后,苗王寨的巫医全部死绝,其中也包括那位残暴的统治者。 每次讲完这个故事,龙婆都会语重心长地给石番讲大道理,告诫他不要妄图动用超出自身可控的力量,要与人为善,不可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欺负别人,否则必然会遭遇山神的惩罚…… 从小到大,石番一直都以为这个关于苗王寨的故事,是龙婆编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教育他。 要不然,怎么会没什么人听说过这个故事?怎么会没听说有人到过苗王寨,哪怕是遗址? 那么厉害的苗寨,一定有着影响深远的文化承载,不可能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才对,怎么可能只存在于龙婆那满是大道理的传说故事里? 直到此时,石番才意识到,龙婆讲的那个苗王寨,极有可能并不是虚构的,它不仅存在,并且就在他前方这片湖泊之下,不知沉睡了多久。 “还有什么关于苗王寨的传说故事吗?”冷萤手撑下巴,听得认认真真,像个小学生,就差做笔记了。 石番摇了摇头:“没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他暗暗有些后悔,当初听龙婆讲述苗王寨的故事时,他应该让龙婆再多讲一些。 现在龙婆已经离世,寨子里的那些老人们还不确定是否听说过苗王寨的传说,恐怕除了他们自己探索,很难再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周老板沉声道:“苗王寨的事,先往后放一放,有需要了再研究。咱们还是继续看照片吧。” 许团敲击键盘,继续向后播放照片。 在探查完外部后,程相儒进入高塔内,拍了一些三层大殿内的场景。 因为塔内光线实在太暗,众人只能大概看出这里面很空旷,其它再无发现。 随着照片继续翻动,程相儒沉声提醒:“马上就能看到那个神像了,真的非常恐怖,无法用语言形容,你们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每个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呼吸也不自觉变得急促,气氛变得越发紧张。 他们看着一张张照片,甚至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进入到了那座高塔之内,正在一步步向着诡异又恐怖的神像逼近。 噗通……呼哧……咔哒…… 急促的心跳声、厚重的呼吸声、以及清脆的敲击键盘声,组成了惊悚的交响曲,将紧张的气氛逐渐推向顶点。 终于,翻到神像的照片了! 众人瞪圆了眼睛盯着屏幕,然后都是一愣,随即困惑地扭头看向已经满脑门是汗的程相儒。 冷萤一脸不屑地问道:“就这?” 程相儒没法回答,他愣愣地看着电脑屏幕,回想着自己在高塔内见到的场景,感觉有些恍惚。 照片上,没有巨大的异形怪物,没有满是眼睛和触手的脑袋,没有遍布各种毒虫的身躯,更没有卷轴一样的翅膀,有的,只是一座黑黢黢的石碑。 第176章 意义不大 在程相儒的描述中,此处的照片本应该极为恐怖,达到那种让人只看一眼就不寒而栗的程度,所有人之前都忍不住幻想了可能出现的画面。 然而,实际照片中,却只有一块黑黢黢的石碑。 虽然光线太暗,导致照片非常模糊,但可以确定的是,石碑上面无字无画,别说恐怖了,甚至有些无趣。 冷萤没好气道:“你是怎么想的?拍一张就算了,还拍了这么多角度。” “不是……这……怎么会这样?”程相儒磕磕巴巴的,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相机拍下的应该是最真实的画面,不可能说谎。 但是,他也没有说谎啊,他确实看到的是恐怖的神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相儒不甘心道:“继续往后看,我后面去了下一层,在那里见到了很多认不出品种的怪鱼,眼睛都会发光,并且奇形怪状的,非常恐怖。” 冷萤轻拍程相儒肩膀:“话先别说太早了,看过再说吧。” 许团继续往后翻照片,在黑色石碑的多角度照片后,果然出现了二层大殿内的景象。 虽然光线很暗,很多细节都看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照片中出现的鱼类,都是些常见的草鱼,无非有大有小,远没有程相儒描述得那么恐怖。 程相儒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心中反复自问:难道是我看错了?难道我看到的,都是我幻想出来的? 周老板表情凝重道:“照片是做不了假的,我相信,小程没有必要编出瞎话来糊弄人。那么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现在程相儒已经回来了,且当时只有他一个人在场,照片与他的描述完全不同,这确实让他很难说清。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担心,他在一楼拍到的那些石刻壁画也都是假的。 让他暗暗松出一口气的是,壁画是真的,虽然不够清晰,但已经能够勉强看出个大概。 神像和怪鱼这些,暂时说不清,也就没必要深究。 现在最需要研究的,便是这些壁画了。 受条件所限,程相儒给壁画拍照时,有很大的随机性,壁画的顺序是错乱的,很难被解读。 程相儒当时只顾着拍照,没有仔细看过那些壁画,所以他也说不出该是怎样的顺序。 周老板注意到程相儒的状态不是很好,脸色和嘴唇都有些发白,于是微笑着用和蔼的语气道:“小程,你先去换身衣服,休息一下。我和冷萤一起研究研究,等把壁画的顺序调正确了,再喊你过来。” “行吧。”程相儒确实也感觉有些冷了,于是由谭成陪着,去帐篷里面换衣服。 在帐篷里,谭成说:“兄弟,我相信你说的。” 程相儒有些惊讶地看向谭成:“为什么?” 谭成点上一支烟,笑呵呵道:“我始终觉得吧,有些人,在特定的环境下,确实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可能那下面有什么特殊的磁场,对你的大脑造成了影响,导致你看到的,和实际情况,出现比较大的偏差。” 程相儒愣愣地看着谭成,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谭成吐出一口烟,笑着道:“不用惊讶,其实我也见到过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程相儒惊讶问道:“你……见过鬼?” 谭成摇了摇头:“不,我见过一个失足少女的心灵美。” 程相儒听得有些懵:“等下,你现在说的这个,好像跟你前面说的那些,不是一回事啊。” 谭成笑道:“我这是纯粹看你状态不好,开个玩笑,缓解一下你紧张的情绪。你不要有负担,我们大家都相信你说的,但有些事,本来就很难说清楚。你赶紧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程相儒看了看自己的衣物,又看了看谭成,表情别扭的地问道:“你就这么盯着我?” 谭成笑骂道:“又他娘的不是女人,羞涩啥?好,我在外面等你。” 待谭成走出帐篷,程相儒赶紧脱下潜水服,套上自己的衣服,觉得还有点冷,于是又裹了层被子。 温暖和舒适,让他的身体越发疲惫,眼皮也越来越重。他本想出去看看周老板他们有没有将照片排序完成,但强烈的倦意袭来,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于是他躺在地垫上,蜷缩成团,裹着被子,眼睛一闭,便睡着了。 “好了没……”谭成掀开帘子刚要进来,便看到已经睡着的程相儒,他摇了摇头,笑着将帘子拉上,守在了外面。 程相儒实在太累了,这一觉睡得很沉,几乎连梦都没做,迷迷糊糊地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来。 睁开眼时,他感到又渴又饿,浑身肌肉酸疼无力,但好在身上热乎乎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外面这时传来冷萤的声音:“他还没醒吗?” 谭成回答:“不知道啊,我看看。” 随后,帘布被拉开,谭成探着脑袋钻进帐篷,正看到已经坐起来的程相儒:“兄弟,你可真能睡……啊?” 谭成话没说完,就被一股巨力拉着倒退了出去,紧接着冷萤端着一份自热米饭钻了进来:“蓝胖子,吃饭了。” 程相儒确实饿得不行了,接过自热米饭,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冷萤抱着双膝坐在程相儒对面,笑吟吟地看着程相儒大口大口吃饭:“你边吃边听我说哈,那些照片,我和山羊胡已经理顺了,并且大概解读出了内容。” 程相儒闻言一愣,抬起头看向冷萤,嘴角还沾着米粒。 冷萤道:“你别停,继续吃,不用说话,只管听着就行了。” 程相儒听话地继续往嘴里扒饭,眼睛却盯着冷萤。 冷萤“啧啧”两声,表情有些复杂:“该怎么说呢……这么说吧,那些壁画里的内容,跟金剑有关,但关系不大,主要就是描绘一个祭祀活动的流程。” 程相儒知道,冷萤难以启齿,是怕打击到他。他费尽辛苦,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拍下了那些壁画,结果却只是讲一个祭祀的流程,意义并不大。 如果在这次潜入高塔之前,程相儒看到这些壁画,一定也会这么认为。 但他在经历了在其中那一系列凶险的遭遇后,他已经有了新的猜测。 程相儒快速咽下嘴里的饭菜,抹了抹嘴,将空盒放到一旁,表情严肃地问道:“可如果被祭祀的山神,跟金剑之间有着非常重要的联系,是不是就意义重大了?” 冷萤闻言一愣,身子微微前倾:“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它发现?” 第177章 新的发现 面对冷萤灼灼的目光,程相儒微微点头,将环形玉佩从胸口扯了出来。 环形玉佩此时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温度,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在程相儒眼中,却已经有了非比寻常的意义。 冷萤很聪慧,看到程相儒的这个动作,立刻就猜到了:“是不是你在那座塔里的时候,这块玉有什么反应?” 程相儒点头道:“是的,它在发热。” 冷萤忙问:“还有吗?” 程相儒刚要继续往下说,却见帐篷的帘布被掀开,周老板满面关切地走了进来:“小程,你醒了……嗯?” 周老板正看到程相儒提着那枚环形玉佩,他又看了看程相儒和冷萤,片刻的思考后,他回头郑重对外面的谭成道:“小谭,你盯着点,别让别人进来,我们有事商量。” 说完,他挤进帐篷,关上帘布,坐在了程相儒旁边,低声问:“小程,什么情况?” 无论周老板还是冷萤,都知道这枚环形玉佩,原本是镶嵌在金剑剑柄上的装饰物。 他俩之前都觉得,这枚玉佩仅仅只有装饰的作用,远没有金剑本身重要。 但在这样的时候,程相儒能将之拿出来,是极不寻常的。 程相儒看到冷萤在冲他使眼色,似乎不想让他说实话,但他想了想,觉得无论冷萤还是周老板,都是他值得信任的人,没有必要隐瞒。 于是,他将他在高塔内,无论现实还是梦境中,环形玉佩的异变,都详细说了出来。 待程相儒说完,周老板和冷萤都低头陷入了沉思。 程相儒眼睛看到的画面,和相机实际拍下的场景,天差地别,这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他后面又陷入了那么奇怪的梦境,更让人无法理解。 而无论是幻觉还是梦境,环形玉佩都有着不容忽视的变化,这确实值得好好琢磨琢磨。 过了好一会,周老板率先打破沉默:“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所有人都被误导了。这块玉的重要性,会不会远大于金剑?” 冷萤摇头否定:“不可能……吧?” 她想了想,又有些不敢肯定。 还记得,程志风当初将环形玉佩给她的时候,是里三层外三层用裹尸布包着,还喷了不死水,封在了防水、防尘、防火烧的洛书匣中。 在寻常人眼中,洛水匣或许没法打开,只算是个糊弄小孩的现代工艺品,但知道洛书匣来历的,可都很清楚,这里面只可能保存极为贵重的物品。 程志风私下偷偷让冷萤去他老家,给他挖一座坟,将洛书匣埋进去。 当时冷萤一直以为,程志风是知道自己很危险,担心自己会横尸野外,所以用这种方式来寄托落叶归根的执念。 如果不是程相儒机缘巧合地将洛书匣挖了出来,估计这枚环形玉佩此时还埋藏在那个坟包里。 可现在再想,便有些不对劲了。 以程志风的性格,他视金剑为命,怎么可能会轻易把剑柄上的环形玉撬下来?他知道自己有危险,第一个想到的肯定不会是将自己的坟建在哪,必然是希望自己守护的金剑,不落到那些坏人手中。 这么一想,就有些合理了。 墓碑虽是很醒目的标志,但不会有人想到,程志风会提前在老家的坟地给自己挖一座坟,更不会想到里面埋的不是程志风的尸体,甚至不是贴身衣物,而是金剑上的玉佩。 也就是说,如果程相儒不是机缘巧合地挖出了洛书匣,那么这个世界上知道这枚环形玉佩所在的,只有程志风和冷萤两个人。 想到这里,冷萤的心脏猛地一阵抽搐,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所有这些猜测,都是建立在一个前提下的。那就是:程志风知道自己将会有一场大劫,甚至认定自己很可能会惨死他乡! 程相儒注意到冷萤的情绪变化,那明显已经泛红的眼圈,和即将涌出的泪水,都让他感到紧张。 “你怎么了?”程相儒有些着急。 这正研究着环形玉佩和金剑的事呢,冷萤怎么忽然就要哭了? 冷萤背过身去,擦掉眼泪,然后回过头,一改玩世不恭的模样,严肃地看着程相儒:“蓝胖子,咱们得加快速度了,我担心你爸他有危险!” 此话一出,程相儒和周老板都吓了一跳。 程相儒急问:“什么意思?为什么这么说?” 冷萤没心情解释太多,摇了摇头:“你别问了,我做出这个判断,完全是直觉和猜测。我希望是我猜错了,但……万一猜对了呢?” 周老板沉着脸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退出了帐篷,冲手下大声喊道:“赶紧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把照片翻出来!快点!” 许团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将笔记本电脑递给周老板。 周老板钻回帐篷,掀开屏幕,开始重新翻看那些照片。 他先翻到那块黑色石碑,仔仔细细地查看,眉头紧锁。 程相儒和冷萤也凑过来看,冷萤有些着急:“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看壁画啊!” 周老板“嘘”了一声,示意冷萤安静,他又看了好一会,然后翻到二层那些鱼类和海草的照片,只扫了一眼,又翻回石碑的照片。 “你们看,这些石碑的照片,无论哪个角度,怎么都好像比其它照片更模糊一些。就像是……就像是……” 冷萤睁大了眼睛:“就像是蒙在一层雾里!” 三人同时想到,在他们第一次穿过山洞,来到这片禁地时,忽然出现了铺天盖地的瘴气,还在瘴气中看到了模糊的巨大人形怪物! “看来,咱们之前遗漏了太多的重要信息!”周老板说着,抬手敲击键盘,翻到二层那些鱼类和水草的照片。 他将照片一再放大,三人不放过一条鱼,仔仔细细观察。 很快,他们又有了新的发现。 那些草鱼,冷不丁一看,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仔细放大后可以勉强看到,那些鱼竟然都没有鱼鳞,眼睑纯白,鱼鳃两侧各有一条小触手,张开的圆形嘴巴里,是两排尖牙…… 再看那些水草,叶片边缘都是锯齿,宽厚的绿色叶片中,还参杂稀少的红褐色斑块,最恐怖的是,有的斑块中央,竟然是眼睛! 第178章 祭祀之地 天上百颗星,地上满岗坟。 漆黑的夜像墨汁一样浓的化不开,程相儒猫腰扛着锄头,身后跟着他的妹妹程以沫。 兄妹俩今晚要去干一件大事——刨村霸杨虎他家祖坟! “哥,我害怕……咱们回去吧……” 程以沫像只小猫,怯懦地缩在程相儒的背后。 程相儒拍了拍程以沫手,说道:“别怕,今天我一定要刨了狗日的大虎子的祖坟,让他家断子绝孙。” 杨虎就是村里一霸,身边还围绕一群狗腿子。 平时怎么欺辱程相儒,他都忍了,谁让他摊上一个损阴德的盗墓贼老爸,谁让他有个不安分守己的娘,谁让他现在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可今天那群狗娘养的竟然打起程以沫的坏主意,围过来想扒程以沫的裤子,说是要看盗墓贼的女儿到底有没有屁眼。 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程相儒,就在那一瞬间,眼睛红了! 兄妹俩虽然在村里吃百家饭长大,活得谨小慎微又卑微,但程相儒绝对忍不了妹子被坏人欺负。 于是他不要命地扑了上去! 寡不敌众,被揍了半死。 所谓深仇大恨,刨人祖坟。 程相儒现在就想刨了杨虎的祖坟,这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狠狠报复杨虎的办法。 兄妹俩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向坟地,借着月光艰难地辨认着一座座墓碑上的字。 慈父程土生、慈母许宝妹、慈父程大根、慈父程岸念…… 一座座碑找过去,程相儒看到了很多只存在于幼年记忆中的名字,却一座杨姓的墓碑都没有找到。 程相儒找得满头大汗,有些慌了。 他和妹妹辛辛苦苦找过来,可别找错了地方。 几十座墓碑找过来,程相儒依然没有找到目标。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忽然如电击般僵愣在一座墓碑前。 那座坟很不起眼,坟包很小,被干枯的乱草和落叶厚厚覆盖,墓碑歪在一旁,枯萎的藤蔓缠在上面,却没挡住那刻痕极深的三字碑文。 程志风! 程以沫注意到程相儒呆愣模样,有些慌了,扯着程相儒的衣袖,焦急地小声唤着:“哥!哥!你怎么了,哥!你别吓我……” 程相儒直勾勾盯着那墓碑,咧嘴笑了起来,笑得狰狞:“沫沫,你只知道咱妈撇下咱俩跟人跑了,却一直不知道咱爸去了哪儿,对吧?” “哥,你这时候说他干啥?咱们不找大虎子的祖坟了,咱们回去,好不好?” 程以沫从未见过哥哥如此可怖的模样,又慌又怕,却只能更用力抓紧哥哥的袖子。 程相儒忽然将妹妹紧紧抱进怀中,笑得大声,却流出眼泪:“咱爸就在这里!” 小丫头的身子也僵住了,她挣脱哥哥的怀抱,扭头愣愣地看向那墓碑,低声念出那陌生的名字。 她念了几遍,声音越来越小,逐渐被风声吞噬。 程以沫从未见过生父,却因生父那盗墓贼的身份,受了不少耻辱和苦。 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哥哥而已,父母是谁,在哪,她早就不在乎了。 片刻后,程相儒推开程以沫,撸起袖子,拎起锄头绕过墓碑,而后高高扬起锄头,用力刨向那藏在落叶和枯草下的矮坟包。 “沫沫,你先躲远点等着我,我要把他刨出来。” 程相儒面带狞笑,每一锄头挥下,都刨起一团土。 他双眼赤红,心中恶狠狠念叨。 “贼爹!你损尽阴德,盗了半辈子别人的墓,害我和沫沫被人戳脊梁,活得毫无尊严。今天,就让你儿子,亲手刨掉你的坟,暴你的尸,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绝后? 这肮脏的血脉,就该绝了! 程相儒一锄头一锄头地刨着他爸的坟,双眼赤红,疯了一般。 这是谁给那贼爹修的坟?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所有疑问的答案在此刻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被程相儒无数次期盼又无限憎恨的人,就埋在这下面! 不知道刨了多久,锄头碰到一个东西,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借着残月的冷光,坟里竟然没有棺材,而是一个双掌大小、不知什么材质的八角形金属盒。 难道,那贼爹是被火化后才下葬的?这里面装的是他的骨灰? 不对!不像! 金属盒背面光滑平整,正面及八个立面上均有半球形立体浮雕,用手去轻推,浮雕半球竟然还会一格格地滑动。 程相儒一屁股坐到地上,皱眉盯着金属盒子,越看越觉得这些半球浮雕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小丫头凑过来蹲在哥哥旁边,怯生生地问:“哥,这是啥?” 程相儒将金属盒子递给妹妹,起身去重新抄起锄头,竟继续刨起了坟。 这一次,他坚持了许久,刨得很深,却只刨到越来越坚硬的土层,再无任何发现。 “沫沫,咱爸不在这里。”程相儒气喘吁吁道。 程以沫惊讶地瞪大眼睛,嘴唇翕动,有话想问,但又不不知道该问什么。 “走,回去吧!” 经过这一番折腾,天快亮了。 程相儒气力全无,也无心再去找杨虎家的祖坟了,看一眼那斜歪的墓碑,拉着妹妹头也不回地离去,带走了八角金属盒,留下满地狼藉。 虽然同样是爬山,但返程的路总是要好走一些。 天蒙蒙亮的时候,兄妹俩回到了破烂的土房子里。 程相儒架起锅、生起火,端出已经凝固成膏状的粥,切成两半,只煮了半块,加了些水。 兄妹俩凑在一起蹲在灶台旁,一边烤火驱寒,一边研究那个金属八角盒。 “哥,这上面的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啊。” 程以沫嘟着小嘴,陷入沉思。 程相儒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速度,双眼发亮。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觉得浮雕图案熟悉,还可能是错觉,现在连妹妹都觉得眼熟,那就肯定是见过了。 如果这里面不是爸的骨灰,如果爸没死,那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会不会与爸的去向有关…… “啊!我想起来了!” 程以沫忽然惊呼出声,惊得程相儒直接蹦了起来。 “想起什么了?” “咱家屋后那口井……” 不待程以沫说完,程相儒便抱着八角金属盒冲出后门,跑到井旁。 这口井呈八角柱形,每一个立面都有数量不等的半球浮雕,各自有序排列。 程相儒压下乱跳的心脏,双手微微颤抖地按照井上的浮雕图形,将八角金属盒上的半球浮雕一面面归位。 最后,盒子正面只剩下五个半球浮雕还未归位。 程相儒经过几次尝试,终于在将那五个半球浮雕以“十”字摆布时,八角金属盒内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应是有机括被解开了。 第179章 群蛛围至 石番在周围布下的犬蝇传递回讯息,有一群体型庞大、数量众多的东西正在快速逼近。于是在得到讯息的第一时间,石番便紧急提醒众人。 有了前一晚遭遇水黾围攻的糟糕经历,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不知道今天来的又会是什么。 冷萤将手中只处理了一半的草鱼丢到地上,不紧不慢地走到湖边,将手和枪尖都洗了洗,然后拾起旁边草丛中的枪杆,将红缨枪重新拼装完成,恼火地嘀咕了一句:“还能让不让人踏踏实实吃顿饭了?” 周老板面色阴沉道:“看样子,今晚又消停不了了。” 程相儒颔首道:“我估计,神女白天那么安静,专挑这样的时间段搞事情,就是不想让咱们休息好。” 人在缺乏睡眠的情况下,精神状态会越来越差,长久下去,意志都会受到影响。 昨晚神女搞出那些麻烦,应该只算是警告,想要让他们知难而退。 经过一天,程相儒他们不仅没有离开,还去探索了湖底。 不知道神女会不会已经被激怒,决定在今晚使出更狠厉的手段。 远处,在葬魂湖的另一面,出现了非常激烈的骚动。 众人已经能够看到有一群群鸟类被惊得冲天乱飞,随后便看到葬魂湖两侧的林中出现了剧烈的骚动,通过剧烈摇晃的树冠和被惊飞的鸟群可以判断,来的东西数量不少,并且已经越来越近了。 那些东西来得实在太快,根本就没有给程相儒他们留出撤离的时间,看来神女今晚要下狠手了。 篝火此时才刚刚升起来,火势还不猛,滚滚浓烟冲天而起,像是求救信号,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在这荒僻的苗疆禁地,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来帮助他们,想要解决出现的危机,只能靠他们自己。 相比前一晚,他们这一次准备充足。 谭成带着兄弟们都取出了枪支,检查好了弹药,做好了战斗准备。 冷萤手持红缨枪站在湖边,任湖面吹来的风扰乱红缨和青丝,缓缓闭上眼睛,静听那混乱的骚动自四面八方越来越近包围而来。 石番慌乱地打开了他的那些瓶瓶罐罐,将他这次带来并且可以用于战斗的毒虫全都放了出来。 程相儒没有什么战斗手段,也不会开枪,于是他在环顾一圈后,将两根固定帐篷的尖长地钉拔了出来,拎在手里当做防身武器。 忽然,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从林中激射而出,直奔人群而来。 每个人都精神紧绷地提前有了准备,忽见有东西射来,纷纷避让。 那团白色的东西打了个空,落在草丛间。 众人扭头去看,发现那竟然是一团晶晶发亮的毛线。 不对!不是毛线!是蛛丝! 冷萤睁开眼,瞥了一眼那团蛛丝,皱起眉头,想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可能。 该不会,是一大群巨型黑毛蜘蛛吧? 似是印证冷萤的猜测,周围林中开始连续不断射出蛛丝。 面对如此大面积的攻击,有人躲避不开,被击倒在地,整个身子都被束缚在地上,如何挣扎都挣扎不开。 有人急忙抽出匕首去割,却很难将之割断。 这些蛛丝,竟然比铁丝还要坚韧! 冷萤忽然动了起来,压低身形,奔跑在人群中。她所到之处,红缨翻飞,枪芒晃眼,在“嘭嘭”声中将蛛丝割断,将人救出。 混乱中,有人惊声大喊:“好多大蜘蛛呀!” 果然,一大群巨型黑毛蜘蛛从林中陆续冲出,呈包围之势,凶狠扑来。 程相儒看着这一幕,头皮发麻。 在东北萨满墓下的那座疑冢中,他和冷萤只是遇到了一对黑毛蜘蛛,就差点交代在那里;在古婆婆家中时,面对阿田的那只大黑,如果不是阿毛及时出来救他,估计他现在已经被困在了平冲寨。 现在出来的,可不是一只两只,而是一大群巨型黑毛蜘蛛! 想起在疑冢内看到的一幕幕血腥画面,程相儒打了个激灵,意识到神女这是要将他们所有人赶尽杀绝的节奏啊! 蜘蛛大军蜂拥而至,向着众人扑杀而来。 周老板带着他的手下们,端起各种枪支,一阵乱射。 “砰砰”枪响中,冲在最前面的蜘蛛被击中,红绿混杂的粘稠液体洒得满地都是,腥臭之味扑鼻而来,几乎要将人熏得昏厥过去。 石番一看来的是这些大家伙,再看看自己那些毒虫,知道他的这些宝贝们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于是又赶紧将毒虫们召回到瓶瓶罐罐里。 似乎是被枪支的威力所震慑,在远处传来的一声冲天哨响后,那些巨型黑毛蜘蛛的攻势停了下来,慌乱地拖拽着死伤的同伴退回到林中,但没有离远,似乎在等待暗处那位神女的下一步安排。 虽然没有到贴身肉搏那一步,但程相儒他们这边的状况依然不是很好。 那些蛛丝表面带有细刺,很锋利,很多人的身上都被划出了血口子,还有被蛛丝击中的人受了内伤,连站立都有些不稳了。 周老板将程相儒拽进人群中央,咬着牙低声说:“小程,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会保证你没事,你一定不要乱跑!”说完,他又向他那些手下们大声喊道:“兄弟们,调整一下状态,把弹夹都检查好,准备杀出去!” “等下!”冷萤拎着红缨枪走了过来,低声对周老板道:“控制这些东西的,是躲在暗处的那位神女,不想办法把神女解决了,你们怎么拼命都一点用都没有。” 冷萤说得没错,他们如果不把神女先解决,就算他们将这些巨型黑毛蜘蛛干掉,后面可能还会出现白毛蜘蛛、红毛蜘蛛。 这里是哪?苗疆禁地!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毒物! 周老板没好气道:“话虽这么说,但她躲在暗处,咱们在明处,连人都见不到,拿什么解决?” 冷萤笑了笑,扭头伸手在程相儒的脸上摸了一把,笑嘻嘻道:“美人儿!等俺活着回来,便娶你过门!” 程相儒:“我特么……等下!你要干嘛?” 冷萤没再多说一句话,忽然转过身,向林中冲去,直奔那些巨型黑毛蜘蛛,枪尖上的红缨迎风飘荡,身上一袭黑衣被风鼓起,衣角翩飞。 程相儒冲出去想阻拦,却根本来不及,被周老板死死拉住。 “别去啊!”程相儒焦急大喊,却根本没用。 冷萤在高速奔跑中,躲开几团射向她的蛛丝,化为一道黑色闪电,已然冲入林中。 第180章 万虫死境 “她怎么又这么乱来?”程相儒又急又气:“每次都想逞英雄,把我们都当成什么了?” 周老板知道,程相儒虽然嘴上这样说,实际是在担心冷萤有危险。 在大清龙脉的时候,冷萤忽然撇下众人去追守墓人,虽然当时的情况也不明朗,但绝对没有这一次这么危险。 守墓人只是熟悉地形,可以借助机关来给冷萤制造麻烦,但他本身威胁性并不高。 但这次全然不同,神女几乎具备不露面就能将他们这些人全部杀光的能力,她在这里可以控制各种毒虫,手段多得数不胜数,冷萤就算找到了神女,也不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在所有人看来,冷萤这么做,完全就是在牺牲她自己,给大家争取撤离的宝贵机会。 程相儒和神女打过交道,知道神女的能力,已经无法冷静了:“周叔,你拦着我干嘛?你刚刚怎么不拦着她?” 周老板很委屈:“我想拦啊,拦不住啊!” 程相儒还想去追冷萤,用力甩开周老板的手想要冲出去。 周老板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招呼谭成等人过来帮忙,这才将程相儒给按住。 周老板很沉稳,当即做出判断:“不管冷萤能不能找到神女,她都一定会制造出混乱,咱们找准机会,冲出去,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在他看来,他虽然已经喊了这些人过来,做了很多准备,但显然他低估了这里的危险程度,他的准备依然不足。 如果这次活着离开,他必然要做更充足的准备,利用现代的工具和武器,再来好好会会那位神女。 至于冷萤,他没能力去救,更不可能只因为冷萤一个人,把所有人都搭上。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活着撤离! 冷萤进入林中后,果然在蜘蛛群中造成了混乱。 那些已经组成包围圈的巨型黑毛蜘蛛,此时已经陷入了癫狂,全向冷萤追了过去,使包围圈出现了非常大的缺口。 周老板眯起眼,抬手向前一摆:“先撤!” 程相儒担心他们离开之后,冷萤再回来会找不到他们,并不愿离开,使劲全身力气挣扎阻拦。 正当众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却发现程相儒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竟然缓缓闭上眼睛,失去了知觉。 周老板吓了一跳,仔细去看才注意到,程相儒的脖颈处多了一个肿包,上面趴着一只黑色的虫子,正用一对前足剐蹭着针型的口器。 石番举手道:“我干的!放心,他没事,只是睡着了。” 周老板有些惊讶:“他不是有本命蛊吗?怎么还会这样?” 石番猜测道:“我估计,阿毛应该也不希望他这样吧?” 不管怎么说,程相儒没了反应,暂时有利于众人撤离。 谭成让许团背上石番走在队伍中间,并招呼其他兄弟们冲出去开路。 众人暂时撇下帐篷和一些不方便携带的装备,快速整顿完毕,踩着那满地红绿相间的粘稠液体,硬着头皮冲入林中。 林中到处可见断草断树,偶尔还能看到有已经死亡的蜘蛛八脚朝天躺在远处,四周不见活着的巨型黑毛蜘蛛,但可以听到远处有激烈的战斗声。 周老板带着人找了一圈,找到了他们留在树上的刻痕。 之前神女为了混淆他们的判断,给很大范围内的树干都加了刻痕,为了区分,周老板这一路找到葬魂湖,在沿路的一些树上,又多加一道刻痕,很容易分辨。 天色此时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狼藉又凌乱的林中,被浅浅的黑暗吞噬,无数危机为掩盖。 众人一路沿着标记往回找,还没找出多远,却听石番急道:“快停下来!不对劲!” 那些巨型黑毛蜘蛛已经不知去向,前面也没什么动静,看起来不像有危险的样子。 周老板焦急问道:“什么情况?” 石番在空气中嗅了嗅,忽然双眼瞪大,抬手指向前方树上:“蛇!” 众人纷纷抬头去看,果然注意到,在前方那些树的枝杈间,缠绕着很多花花绿绿的毒蛇。 那些毒蛇微抬着三角脑袋,吐着红色的分叉细舌,正注视着闯入者们的一举一动。 毒蛇很多,到处都是,直叫人看得头皮发麻、一身鸡皮疙瘩。 周老板看一眼谭成,谭成凝重点头:“老板,我们准备了驱蛇粉!” 旁边有人赶紧取出喷瓶,开始向四周喷洒已经调配好的雾状驱蛇粉。 蛇类对异味非常敏感,远远闻到驱蛇粉的气味,纷纷厌恶地躲避。 虽然驱蛇粉的气味很难闻,但在此时此地,却带给了众人极大的安全感。 众人凭借驱蛇粉开路,继续向前行进。 可没走出多远,又有新的状况出现了。 数不尽的毛毛虫倒挂着细丝,从上方落下,无数飞虫自四面八方飞来,铺天盖地,就好似这夜下的黑暗,源自它们的笼罩。 不仅前路被挡,周围也尽是各种毒虫,队伍陷入了死地。 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各种毒虫,杀伤力极强的枪支已经没了作用。 石番含泪放出他的宝贝毒虫,用声音和气味控制他的毒虫与围攻而来的毒虫大军交锋,但能做的也仅仅是稍稍延缓时间而已。 死亡似乎越来越近了,身处如此绝境,即使是阅历丰富的周老板,也自心底生出了极大的无力感。 看着自己这些忠诚的手下,周老板心生愧疚。 看来,这一劫,逃不过了! 每个人都生出绝望的情绪,已经没了抵抗的意志,都在惶恐地等待自己被虫群淹没。 没有人注意到,昏迷中的程相儒缓缓张开了嘴,五颜六色的阿毛从他嘴里爬了出来。 阿毛蠕动着身子,爬到程相儒胸口才停下,它稍稍停顿,而后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它身上的长毛,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生长变长,同时身体分泌出五颜六色的液体。 那粘稠的液体遇风便快速蒸发,化为细粉,附着在越来越长的细毛上。 石番注意到阿毛的变化,惊得瞠目结舌:“这是……” 只见阿毛身上的毛在激长了数倍左右后,它化身成彩色毛球,从程相儒的身上飘飞了起来。 不对!不是飘飞!而是它身上不知何时射出了无数肉眼难见的细丝,缠绕在了周围的许多树杈上。 待升到一定高度后,那五彩斑斓的毛球,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动了起来! 第181章 神女有难 苗疆禁地,神女洞内,庞大的萤火虫群将洞内照得明亮。 阿田仰面朝上,看着骑在大黑身上的古婆婆,指着那些立在墙壁两侧的黑色无字石碑,表情难过地问:“婆婆,我妈就住在这样的地方吗?” 古婆婆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是很清楚。” 阿田又问:“婆婆,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叫我名字?你听到了吗?” 古婆婆摇头:“没有,你也只当没听到吧。阿田,这里是禁地,虽然你妈在这里,但也有很多是她控制不了的。咱们这次违背祖训闯进来,只是为了救阿番,也是为了救你。你俩生死同命,谁都不能有意外。唉!如果不是你给他下了情蛊,他们是死是活,又关我们什么事呢?” 阿田低下头,陷入深深的自责。 婆婆有腿疾,却为了她还要走这么远的路,甚至面对很多无法预知的危险,如果婆婆出了什么意外,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那个讨厌的人,把她骗回家,竟然是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真的是太过分了。 如果,他见到了妈妈…… 阿田想到这里,竟是脸颊变得绯红、发烫。 古婆婆注意到阿田红了脸,暗暗叹了口气。 这孩子,是她给惯成了这样。她一直觉得对大女儿有亏欠,就想补偿在阿田身上。 本来很懂事的孩子,变得越来越任性,越来越骄纵,做什么事情都不考虑后果,以为天大的事,都有婆婆来帮她扛。 可是,随着阿田一天天长大,拥有的力量越来越大,能犯下的错也越来越大,直到连古婆婆也无法再替她扛下。 于是,错便成了祸,祸便成了劫! 这便是命! “走吧!”古婆婆疲惫地叹了口气,操控着萤火虫群,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走出洞穴,看着茫茫树林,不知该往何处找去。 古婆婆抬头看了眼天色,发现已经要入夜了,同时她看到有一缕烟柱自远处穿破林层,飘向苍穹。 她皱了皱眉,指着烟柱出现的方向道:“他们应该在那边,得快一点了!” 两人刚走出没多远,便发现林中冒出了蒙蒙雾气,紧接着便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阿田吓了一跳:“婆婆,要地震了吗?” 古婆婆脸色发白:“不怕是地震,只怕是山神要出来了!” 阿田闻言一愣:“是妈妈嫁给的那位山神吗?” 古婆婆表情复杂地看向阿田:“不,你妈妈嫁给的不是山神,是痛苦、是毁灭!” 小阿田根本听不懂古婆婆这句话的意思,只低头“哦”了一声。 古婆婆从袖口里取出一只全身白色的飞蛾,将之放飞,并对阿田道:“阿田,咱们先不去找阿番了,先去找你妈妈吧。” “为什么?”阿田有些奇怪,不知道古婆婆为什么忽然就改变了主意。 古婆婆神色让大黑跟上那只白色飞蛾,面色惊慌道:“山神出来时,是你妈妈最虚弱的时候,我担心你妈妈有危险。” 阿田更不懂了,这里明明是苗疆禁地,传说中山神和神女的领地,在这里,妈妈怎么会危险呢? 她不理解神女为什么会有危险,是因为她想不到此时的神女有多虚弱。 此时,神女藏身于葬魂湖附近的一个隐蔽的地洞内,洞口用高高的野草遮挡,不刻意关注很难发现。 她全身蜷缩在黑色的长袍下,剧烈地抽搐着。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呻吟,但那数不尽的各种剧痛反反复复折磨着她的身体,让她疼得几乎要失去了知觉。 为了消灭掉那些警告过,却仍不离开的闯入者,她动用了强大的力量,操控大量毒虫去对那伙人进行围攻。 为了保证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她使出了前所未有的手段和力量,甚至已经超过了她的能力。 于是,反噬便来了,无论来的速度还是反噬的强度,都远超她的想象。 神女正拼尽全力硬扛着那难以想象的痛苦,却忽然听到清脆却不悦耳的歌声。 “小兔儿乖乖,把门开开,我要进来,揪你的脑袋……” 神女的瞳孔猛地一缩,她听出来了,这是那个速度很快的黑衣女孩的声音。 她不理解,自己明明没露面,明明已经很谨慎了,为什么还会被发现? 还有,那个黑衣女孩是怎么逃过毒虫的围攻,找来这里的啊? 神女还暗暗抱着侥幸的心里,继续咬牙苦苦坚持着。 忽然,冒着寒光的枪尖分开草丛刺进地洞内,紧接着那些野草被分开,将里外的情景共同呈现。 冷萤看到神女全身裹在黑色的长袍下,只露出一条缝隙,缝隙间是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 而神女看到的是,冷萤蹲在地洞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挺着长枪,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在看。 “是你出来,还是我进去?地方太小了,我还是不进去了吧。”冷萤将枪尖继续往前递送,顶在了神女的黑色长袍上,只待一言不合就往前戳。 神女被冷萤这么一打扰,再难强撑,痛苦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音又高又尖,非常刺耳,惊得冷萤就地向后翻了个跟头。 冷萤惊疑不定地盯着地洞方向,仔细想了想,自嘲地笑了笑,又重新回到洞口旁,再次用红缨枪拨开野草。 神女惨叫后,将头从黑袍下伸了出来,脸色白得吓人,如同东瀛艺伎的妆色,看得冷萤打了个激灵。 “一起……毁灭吧!”神女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后,表情狰狞地大笑起来,看着她是在笑,发出的声音却跟杀猪叫差不多。 冷萤这一次没有退后,正琢磨着,如果神女不配合,该怎么把神女从洞里弄出来,又该怎么让神女听她的话…… 忽然,神女抬起双臂,面朝冷萤展开了自己的黑袍。 黑袍下,她那血肉模糊的身体暴露了出来,把冷萤直接给看傻了。 一条条白色的细绳似的虫子,从神女的皮肉间钻出,直接坠落到地面,并向着冷萤快速移动。 冷萤回过神来,她不知道那些白色虫子是什么东西,因此谨慎为上,赶紧后退。 神女剧烈颤抖的声音从洞内传出:“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第182章 难以沟通 冷萤没有回答神女的问题,她已经猜到神女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给那些白色线状虫偷袭她的机会。 她一边后退,一边从背包内翻出强力杀虫剂,对着前方地面一顿猛喷。 杀虫剂喷雾缓缓弥漫,将那些蠕动着身体的白色线状虫吞噬。 神女嗅到刺鼻的杀虫剂味儿,抬手捂住了口鼻,感觉身上的剧痛感越发强烈,意识甚至都开始变得模糊。 冷萤在确定白色线状虫逐渐失去活动能力后,上前用鞋底将那些白色线状虫用力踩碾,然后用枪尖指着地洞入口,声音冰冷地道:“别动歪心思了,出来吧!再不出来,你就要捅你嗓子眼了!” 野草被分开,神女挣扎着爬了出来。 为了维护自己可怜的尊严,神女用黑袍遮盖住血肉模糊的身体,缓缓抬起头,顾不上整理凌乱又脏污的头发,怒视着冷萤。 冷萤上前一步,用枪尖抵住神女的额头:“快把你的那些脏手段都收回来,要是我家蓝胖子有个好歹,你就死定了!” “蓝胖子?”神女愣了愣:“你说的是程志风的儿子?程志风那个缩头乌龟去了哪里?怎么只有你来了?其他人呢?” 冷萤冷冷注视着神女,面无表情,枪尖又向前送了送。 锋利的枪尖在神女额头上戳了个血口子,立刻便有鲜血流出,顺着神女的鼻梁淌到下巴,一滴滴落在乱草间。 神女似乎想到了什么,忍痛笑了起来:“你不会是被程志风他们给抛弃了吧?搞不定老子,就缠上儿子,啧啧啧……” 冷萤眉毛一挑:“越说越离谱了啊,你想这样激怒我,可真一点用都没有。” 神女收起狞笑,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冷萤:“我有些没法理解,两年前你们已经把金剑偷走了,现在还来干吗?有完没完?” 冷萤道:“我说我们是来找跟程志风相关的线索,你信吗?” 神女将信将疑:“你当时不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吗?” 冷萤道:“你怕是忘了吧?当时我被你的虫子咬了,中了毒,睡了好几天。我完全不知道当时的事,甚至不知道他已经拿到了金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他应该只是拿到了金剑,剑柄上的环形玉,应该还在你这里吧?” 神女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你们果然是奔着这个来的!” 冷萤摆手道:“不不不,我对那块破玉没兴趣,甚至对金剑的兴趣,也仅仅是为了找到程志风他们。” 神女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冷萤耸了耸肩:“随便你咯,反正你信不信,我都不在乎。你如果愿意把你知道的关于程志风的事告诉我们,我们就立刻离开;如果不愿意,那我们就自己找线索……嗯?” 忽然弥漫而来的瘴气,让冷萤警觉起来。 她回头看向葬魂湖方向,果然看到铺天盖地的瘴气中,那个模糊的巨大人形怪物再次出现,并且看行进方向应该是奔着她这边过来了。 冷萤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神女身上的剧痛感似乎减弱了不少,她缓缓站起身,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那就是程志风造的孽!” “什么意思?” “你真不知道金剑的秘密?” “别说每柄金剑里都封着一个怪物。”冷萤不屑地嗤笑一声,觉得这种糊弄小孩的瞎话,她才不会信。 神女表情复杂地盯着冷萤,没有说话。 冷萤的笑容渐渐僵硬,表情越来越难看:“是真的?” 神女道:“我倒想知道,你是在装傻充愣,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冷萤忽然有些慌了,她想到程相儒那里还有一枚环形玉佩。 如果每枚环形玉佩内都封印着一个如此恐怖又诡异的怪物,那环形玉佩可就相当于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被引爆的可能,后果难以想象。 冷萤又想:难道我猜错了?程志风让我把那块玉埋藏起来,并不是他预料自己会有生死危机,而是不想带着颗定时炸弹在身上?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一些线索,但又混杂了太多错误的猜测,让她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 深陷沉思中的冷萤没有注意到,随着那巨大人形怪物的逼近,神女的状态开始快速恢复,脸上已经有了血色,身子也渐渐不抖了。 就连那些之前被神女驱散的蛊虫,也都借着野草和矮灌木的掩护,从四面八方涌来,汇集到神女脚下,沿着她的脚踝、小腿、大腿,一路爬上了她的身体,重新栖息了下来。 瘴气缓缓消散,那巨大的人形怪物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 冷萤注意到这些变化时,神女已经恢复了状态,正凝眉地注视着她。 神女咬牙道:“你刚刚说的话,我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但程志风造下的孽,总是要有人付出代价的。” 冷萤缓步后退,拉开了与神女间的距离:“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不管怎么说,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想找到程志风。” 神女道:“只怕是晚了。” 冷萤面色一变:“什么意思?” 神女道:“我估计,他们应该都已经死光了!而你,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话音落时,神女掀开黑袍,释放出一大群蛊虫直奔冷萤。 同时,有惨叫和惊呼声自远处林中传来。 冷萤面色一变,看着迎面扑来的那些蛊虫,丝毫不退,挺起长枪向着神女刺去。 她这是不要命的打法,完全不顾自己会不会被蛊虫咬到,只想给神女戳个血窟窿。 神女面对冷萤的凌厉攻势,来不及躲避,只能任那寒光逼人的枪尖越来越近。 眼看两人将要两败俱伤,忽然一声口哨响起,紧接着一道人影从斜地里冲出,一把拉住了神女的胳膊,将神女拽得倒向一旁,擦边避过冷萤这一击。 而那涌向冷萤的虫群,在听到口哨声后,竟是直接四散飞去,纷纷避开了冷萤,放弃了围攻。 神女和冷萤惊愕地看向忽然冲出来的这个人,同时惊呼出声。 第183章 故人重逢 忽然出现的这人,是一名中等身材的中年女子,她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苗服,明明面容看起来并不老,但头发却已花白,并且白发多于青丝。 “阿苗?”神女惊愕地看着眼前女子,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是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她还用力揉了揉眼睛。 冷萤也认出了这女子的身份,惊呼道:“是……婶婶?” 来人竟是程志风的妻子,龙婆的女儿,程相儒的生母——龙苗苗! 龙苗苗表情复杂地看着神女:“妹妹,好久不见啊!” 冷萤在短暂的愣神后,焦急喊道:“婶婶,蓝……啊不,程相儒有危险,快去救他!” 龙苗苗勉强冲冷萤挤出一个笑容:“他没事,你放心吧。辛苦你了!” 神女从地上爬起,表情变了几遍,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龙苗苗道:“妹妹,你刚刚说得对,阿风造的孽,总要有人付出代价。你放他们走吧,我留下来陪你。” 神女嘴唇颤抖地留下两行清泪:“凭什么?凭什么他犯的错,让你来承担?他说他会一辈子对你好,但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他呢?他又在哪里?” 龙苗苗轻叹一口气:“这是命啊!” 这时,忽然附近林中出现一片骚动,紧接着阿田和古婆婆焦急地冲了出来。 古婆婆在看到龙苗苗后,先是一愣,随即瞳孔一缩,翻身从大黑身上跳了下来,落地后一个趔趄,如果不是阿田扶得及时,估计她已经摔倒在地。 “妈?阿田?你俩怎么也来了?”神女的情绪彻底乱了,她没想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会在这时全部出现。 古婆婆颤抖着手,指着龙苗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程志风呢?” 龙苗苗欠身行礼:“古婶好!阿风不知在哪,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我其实很多年前就回来了,但……” 她声音越来越小,缓缓低下了头。 古婆婆恼道:“你妈走了,你知道吗?” 龙苗苗轻轻点头,却不说话,眼泪成串地往下滴落。 冷萤虽然知道有些不合时宜,但她还是轻咳一声,对神女道:“现在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了吧?” 神女瞪了一眼冷萤,然后眼圈通红地看向龙苗苗:“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说你很多年前就回来了,为什么一直没见到你?” 龙苗苗低垂着头小声道:“我没脸见家里人,没脸见你们,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回去看一眼。我太懦弱了,不敢面对大家,甚至都不敢见我妈最后一面……” 神女在心里早就将自己曾经最在意的这个姐姐,骂了无数遍,但真正再见到,尤其看到龙苗苗那满头白发,她便恨不起来了。 哪个苗女不爱美? 神女虽然身子已经残破不堪,但她对自己的形象还是非常在意的,脸总是干干净净的,头发也都捋顺并扎起。 可此时的龙苗苗,哪还有曾经那准神女该有的样子? 能被选为神女的人,哪个不是钟灵毓秀,怎么可能会变成白发魔女般的形象? 神女沉默了好一会,忽然扭头对冷萤道:“你去把程志风的儿子接过来,只能带他一个人,咱们是该好好聊聊了。” 冷萤点头称“好”,正要离去,却听古婆婆道:“把阿番也一起带过来吧。” 神女闻言一愣:“带阿番来干嘛?有些事,他还是少知道为好,终究是外人。” 阿田低头摆弄着手指,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她声音弱弱地道:“也不一定就是外人。” 神女看到女儿这样的表现,感到很是惊诧,于是向古婆婆投去疑问的目光。 古婆婆叹气道:“阿田在阿番的出师仪式上,给阿番下了情蛊。唉!造孽啊!” 神女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她几乎是用咆哮的语气冲冷萤大喊:“把石番也给我带过来!” 她想到之前自己还想着把他们所有人全都杀死在禁地里,便一阵后怕。 阿田将情蛊种给了石番,如果石番死了,那阿田也会死的啊! 冷萤抬手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地道:“不要那么大声啊,我又不聋。行吧,看婶婶面子,我去找他俩。” 龙苗苗的身手应该不比冷萤差,并且精通巫蛊之术,有她在,程相儒应该不会有事。 冷萤扛着红缨枪,扭头狂奔,很快便消失在了林中。 同一时间,周老板等人都震惊地看着眼前场景,一个个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阿毛变成的彩色毛球,以惊人的速度,以拉扯丝线改变路径的方式,仅凭一己之力,便给周围那数量惊人的毒虫大军,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只见它挂着残影,到处飞窜,将一只只毒虫用彩色细毛包裹,送进口中,连渣滓都不吐出来一丁点。 不仅仅是暴力吞噬,阿毛在高速移动的同时,将身上析出的彩色细粉到处扬洒。 毒虫们不管大小,似乎对阿毛析出的彩色细粉都非常忌惮,纷纷避让,竟是很快就全散去了。 正当所有人都震惊于阿毛的强悍时,却见密密麻麻一大群林蛙蹦了出来。 那群林蛙体型不大,五颜六色,但数量极多,看得人头皮发麻。 林蛙们并没有攻击众人,而是追赶着那群毒虫,蹦跳着离去,只留下在场众人满头问号。 “刚刚什么情况?”有人低声询问。 “内讧了?”有人小声猜测。 “那些癞蛤蟆从哪冒出来的?” “管它们从哪冒出来,反正捡回来了一条命。” 周老板惊疑不定地观察着四周,待阿毛重新落回到程相儒身上,他才挥手道:“顾不上管那么多了,继续撤!” 众人刚跑出没多远,便见到有一道人影迎面冲来,竟是失踪多时的冷萤。 冷萤一眼看到昏迷不醒的程相儒,吓了一跳,带着一阵劲风冲到程相儒旁边:“他怎么了?” 石番尴尬道:“他要去找你,我们不敢让他去,我就下蛊把他毒晕了。” 冷萤知道石番有分寸,稍稍松了一口气,疑惑地指着程相儒胸口的阿毛:“这是什么东西?” 阿毛身上那些细毛这时纷纷脱落,只剩下肥嘟嘟的身子,一动不动地趴在程相儒胸口。 冷萤试探着问道:“是阿毛?” 似是回应冷萤的问题,阿毛缓慢地蠕动身子,钻进了程相儒的嘴里。 周老板走过来询问:“你找到神女了?” 冷萤点头道:“没错。我已经跟她谈妥了,可以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但神女有条件,只让我带蓝胖子和爱哭鬼过去。” “为什么?”周老板皱起眉头,面露担忧。 冷萤想了想:“估计是嫌你又老又丑吧?” 周老板恼火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还能开玩笑?” 冷萤一脸真诚地道:“没开玩笑,你确实不好看啊!” 周老板:“……” 第184章 难舍羁绊 待石番为程相儒涂抹上解毒的药膏,冷萤将沉甸甸的背包丢给石番,她则从许团身上接过程相儒,背着程相儒就要招呼石番一起走。 周老板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拦在了冷萤前面:“我不能让你带走他,太危险!” “让开!有我在,他能有什么事?”冷萤想要绕过周老板,却又被再次拦住。 周老板掏出手枪,将枪口对准了冷萤的额头:“你把他放下!事关小程的安危,抱歉,我没法信任你!” 他们二人在程相儒面前时,还能维持和睦,但他们对彼此的怀疑,却从来没有消除过。 看到老板都掏出家伙了,谭成笑着冲兄弟们使了个眼色,然后所有人都掏出了枪,全都将枪口对准了冷萤。 冷萤速度再快,也终究快不过子弹。 但是,面对如此威胁,冷萤依然没有放下程相儒,她恼火道:“我带他去见他妈,有他妈在,他能有什么事?” 周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谁妈?” 冷萤道:“程相儒他妈!龙苗苗!” 周老板看了一眼微微抬起头、但仍处于迷糊状态的程相儒,觉得不敢置信:“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你不觉得离谱?” 之前周老板已经从程相儒口中听说过,程志风离开后,程以沫出生后没几年,龙苗苗就跟人跑了,撇下了兄妹俩,去追求她的全新人生了。 那样一个不负责任的女人,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苗疆禁地? 糊弄鬼呢? 冷萤急道:“我骗你这种事干嘛?你以为刚刚是谁救了你们?你动动你的山羊脑子想想啊!” 周老板怔了怔,仔细回想,确实感到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刚刚那数量恐怖的毒虫大军,本来已经形成了严密的包围,即将把他们所有人都留在这里。 关键时刻,程相儒的本命蛊出来了,以惊人的方式,击退了毒虫大军…… 不对!那只毛毛虫再厉害,也终究只有一只,它或许可以暂缓局势,但绝对没能力颠覆局面。 是那些忽然涌出的无数林蛙,以毒虫天敌的强大压制力,驱散了毒虫大军,并且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伤害,忽然涌出,忽然又散去。 那些林蛙从何处来?为什么会救他们?很显然,它们也是受人驱使的。 还记得程相儒提到过,他妈龙苗苗是龙婆的亲生女儿,从出生时就被选定为神女,对巫蛊之术有着惊人的天赋。 似乎能想到的,具有如此手段,并且不惜与当代神女为敌,救下他们的人,也就只有龙苗苗了。 可是,龙苗苗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老板越努力想,越想不通。 程相儒已经醒了过来,但全身的麻痹感还没有消除,他声音微弱地问道:“我妈来了?” 冷萤道:“没错!她、神女、老巫婆、小魔女,都在等你呢!” 周老板抬手打断道:“等下!怎么又多出来两个人?老巫婆和小魔女又是谁?” 石番表情复杂地问道:“是古婆婆和阿田吗?” 冷萤点头:“没错!” 周老板放下手枪,但仍没让开路:“冷萤,你要怎样让我相信你?” 冷萤反问:“我多少次拼命保护蓝胖子,你都看在眼里,你却还是觉得我会害他,那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相信我了。不过,我想问你,你凭什么阻止程相儒去见他妈妈?而且,这可能是从神女那里问出线索的唯一机会。你们都有枪,我打不过你们,所以现在决定权你在手上,你看着办吧。” 周老板面色阴晴不定,他低头沉思了许久,才终于有了决定。他向旁边让出几步,背对着冷萤道:“天快黑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快去快回吧!” 冷萤“嘿嘿”一笑:“算你识相!爱哭鬼,跟我走,你家小魔女想死你了,点名让你去。” 石番“嗯”了一声,跟着冷萤奔跑离去。 程相儒趴在冷萤背上,身体虽然还没法活动自如,但头脑已经清晰了不少,也将刚刚冷萤和周老板的对话都听在了耳中。 他曾想过无数次自己再次见到妈妈的场景,可能是在路口的人潮中擦肩而过,可能是在某个商场远远注视却不相认,可能是在某条街道他看到妈妈牵着那个男人的手走进一个小区的大门…… 程相儒从没想过,自己会在传说中的苗疆禁地,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见到那个宁愿抛弃他和妹妹,也要跟别的男人离开的狠心妈妈。 说不恨吧,程相儒却每次想到妈妈都控制不住地咬牙切齿;可说恨吧,他又在无数个无人知道的夜晚,躲在被子里回忆和妈妈在一起的宝贵时光,任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 那些一起走过的田埂,那些一起数过的星星,那些一起夸赞过的夕阳,还有无数的贴心呵护与温暖关照,都如幻灯片一样浮现在程相儒的眼前。 冷萤正奔跑着,却感觉自己的肩头湿透了,她疑惑地停了下来,将程相儒放到地上,看着泪流满面的程相儒,有些不知所措:“蓝胖子,你怎么了?” 程相儒手撑着地面,任眼泪和汗珠一颗颗往下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无法回答。 冷萤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天,最后将目光落回到程相儒身上:“要不,咱们不去了吧?” 程相儒艰难抬起一只手,摆了摆,努力调匀呼吸,声音沙哑地道:“带我去!” “可你……” “我没事!” 冷萤叹了口气,重新背起程相儒,继续向前赶路。不知是为了等待落在后面的石番,还是故意拖延时间,冷萤把速度降了不少。 “蓝胖子,如果你妈妈能陪你回蓉城,你还找你爸吗?”冷萤的声音细弱蚊蝇,似乎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程相儒的情绪有些失控:“我不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冷萤,我真的不知道!” 冷萤沉默了片刻后,又道:“我有种直觉,觉得你妈当初离开你和沫沫,可能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相儒思绪烦乱,不知该说什么,甚至分不清自己脑中在想着什么。 血浓于水之情,怕是人间最难舍。 可是,为什么程志风和龙苗苗都舍得,他却舍不得? 为什么? 第185章 轮流提问 “阿苗,你有多久没见你儿子了?”古婆婆看着始终望向林中深处的龙苗苗,感受到强烈的期盼、极大的不安以及些许的恐慌。 龙苗苗幽幽叹了口气:“有七年三个月零九天了。”她抬手比在自己的腰间:“我离开他时,他才这么大,沫沫也才刚刚懂点事,但应该还没记事。” 能把分别时间记得如此清晰,可见龙苗苗这些年的每一天都过得如何煎熬和痛苦。 都说孩子离不开父母,可父母也同样离不开孩子。 要不是…… 龙苗苗抬手捂住左胸口,感觉心脏针刺一样痛,汗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神女惊呼道:“你中了蛊?不对,不像是蛊,也不像是中邪,你是……” 龙苗苗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降头。” 神女和古婆婆都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只有阿苗满眼困惑,似乎不明白什么是降头。 “怎么回事?让我看看!”神女说着,就要走过来。 龙苗苗微微摇头:“你不用看了,解不掉,也不用解。” “到底怎么回事?”神女很着急。 明明自己这一生都因龙苗苗的离开而毁掉,可她再见到昔日最亲密的姐姐,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龙苗苗道:“等阿儒来了再说吧,我也欠他个解释。” 阿田这时忽然欢呼雀跃起来:“他们来了!” 远处林中,在漆黑的夜色下,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而来,远远看去,每个黑影都好像驮着一座小山,看起来很怪异。 待到近了,龙苗苗他们才借着月色看清,跑在前面的冷萤背着程相儒,跟在后面的石番背着一个很大的黑色旅行包。明明看起来应该是冷萤负担更重,但冷萤却是面不改色,显得很轻松。而石番,都已经弯着腰了,脚步踉跄,满脸都是热汗。 龙苗苗瞳孔一缩,身形一矮,速度快得惊人,迎着冷萤跑了过去。 可她还没跑出几步,就听到程相儒大喊:“你别过来!” 龙苗苗身形一滞,愣在当场,捂在胸口的右手攥紧了衣服,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眼圈通红,眼泪打着转。 “就到这里吧。”待到距离龙苗苗十几米远时,程相儒让冷萤停下,并放他坐到地上。 程相儒看一眼石番,心中暗骂,觉得这小子忒不是东西,下手太狠,害他现在还没完全消除双腿的麻痹感。 他回过头,故意不看龙苗苗,但却又忍不住转动眼珠偷瞄龙苗苗,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 阿田蹦蹦跳跳地跑去接石番,与石番一左一右地抬着冷萤的背包,在将背包还给冷萤后,又拉着石番的手,羞羞答答地回到了古婆婆旁边。 古婆婆看着呈三角对峙的四个人,微微摇了摇头,大声道:“人都到齐了,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不管是误会还是仇恨,都先放一放。” 空气仿佛凝固,对峙着的四个人,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都陷入了沉默。 古婆婆轻咳一声,冲神女使了个眼色。 神女会意,点了点头,大声问道:“小姑娘,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冷萤笑呵呵道:“掐指一算。” 古婆婆挑了挑眉毛:“你这就是胡说了。” 冷萤挺起胸脯:“真的!我能掐会算,江湖人称冷半仙。别说你藏在地洞里,就算藏在天上,我都知道你躲在哪朵云彩里。” 神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聊不下去了。 古婆婆想了想,安排阿田和石番将四只身上冒着荧光的甲虫分别发给四人:“这是莹甲子,也可以叫它测谎虫。你们把它放在手腕上,它会根据你们的心跳,改变身上荧光的颜色。我知道,你们都有很多问题要问,那就轮流来吧,每个人指定一个人提问,被问到的人必须回答。” 冷萤满心好奇地将那只憨憨的莹甲子放在手腕上,看到那只甲虫爬到了手腕的脉搏处才停下。她小声道:“我真的能掐会算。” 莹甲子本来身上是绿色荧光,待冷萤说完,竟变成了红色荧光。 冷萤玩心大起,扭头对程相儒道:“蓝胖子,我要给你生猴子。” 莹甲子变回了绿色,场面陷入尴尬。 神女大声道:“好了,小姑娘,回答我的问题吧。” 冷萤知道没法再蒙混过去,只好坦诚道:“两年前我们来这边时,我听廖叔抱怨过,说神女是属地鼠的,总喜欢往地洞里躲。于是我就想试试,到处找地洞,果然就找到你了。” 神女怒道:“你才是属地鼠的!” 冷萤笑嘻嘻道:“我其实是属土拨鼠的。啊——!” 龙苗苗哭笑不得:“你就是阿风他们收养的那个女孩吧?已经长这么大了。唉!他们也真是的,怎么把你带成了这样。” 冷萤翻了个白眼:“他们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连自己孩子都丢掉不管的人来说吧?” 话刚说完,冷萤便想到,她连着程志风也一起说了,有些后悔,于是小心翼翼地瞥向程相儒,不再说话。 古婆婆大声道:“阿苗,该你问了。” 冷萤一听,顿时不干了:“她刚刚问过了!” 龙苗苗一愣:“我问什么了?” 冷萤大声道:“你问我是不是程叔他们收养的孩子,我现在就回答你,我是!” 古婆婆好气又好笑:“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胡搅蛮缠?不要捣乱!阿苗,你快问吧。” 冷萤还想争执,却被程相儒拉了一下:“让她问吧。” 龙苗苗捂着胸口,声音微微发颤地问:“阿儒,你和沫沫,这些年过得好吗?” 程相儒苦涩地笑了笑:“没爹没妈的孩子,被其他孩子追着欺负,没人疼没人爱,常年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如果不是沫沫,我都不知道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如果不想要我们,当初何必生我们?” 龙苗苗蹲下身子,双手掩面,痛哭失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古婆婆长长叹了口气:“程相儒,该你问了。” 程相儒故意不看龙苗苗,扭头看向神女,有很多疑惑想要得到解答,但此时此刻却一句都问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他猛地扭头看向龙苗苗:“你当初怎么就舍得撇下我和沫沫,跟那个野男人跑了?他现在在哪?” 龙苗苗惊愕地抬起头,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阿儒!什么野男人?你在说什么啊?” 第186章 是误会啊 “你当初敢做,现在怎么不敢承认?”程相儒怒得双眼发红。 古婆婆看着程相儒发红的双眼,震惊至极,她扭头看向龙苗苗,似乎想要询问什么,但龙苗苗却手捂心口,显得极为痛苦,眼中只有程相儒。 “阿儒,你误会了!”龙苗苗脸色惨白,声音已经发颤得厉害。 程相儒紧攥着拳头,指甲已经抠进掌心的肉里,但他却丝毫没感受到疼痛:“我亲眼看到的,不可能有假!” 龙苗苗心脏绞痛,已经疼得无法站立。她半跪在地上,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一株草塞进嘴里,表情痛苦地咀嚼咽下,过了好一会,才稍稍好转。 “阿儒,你真的误会了。”龙苗苗坐在地上,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捂着心口,脸上稍稍恢复血色,但状态仍不是很好。 神女紧锁眉头,在一旁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我知道姐姐将情蛊种给了程志风,她俩同生共死,谁要变了心,两个人都会被情蛊反噬至死。你说姐姐跟别的男人跑了,我是不信的。” 说完这话,她表情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阿田躲在石番后面,不敢看妈妈,只低头摆弄头发。 程相儒已经知道了情蛊是什么,如果龙苗苗真的将她的情蛊种给了程志风,那龙苗苗出于任何考虑,都不可能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难道,真的有什么误会? 龙苗苗此时已经恢复了不少,她缓缓起身,叹气道:“唉!说来话长,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在七年前的一个晚上,龙苗苗刚将程以沫哄睡,正坐在灯下给程相儒缝衣服,嘴里喋喋不休地责备着程相儒,叮嘱程相儒不要总是那么淘气地爬树掏鸟蛋。 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龙苗苗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这个时间,会有谁来呢? 她放下针线,从枕头下抽出一柄匕首藏在身后,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浑身是泥土脏污,就像是刚从地下爬出来的一样。 “廖哥?”龙苗苗认出来人,吓了一跳。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程志风的护道者之一,廖深。 廖深向屋里看了一眼,看到站在里屋门口正望着他的程相儒。他暗暗冲龙苗苗比了个手势,示意龙苗苗到外面说。 龙苗苗回头叮嘱程相儒赶紧洗洗睡,然后跟着走了出去。 程相儒没那么听话,他偷偷来到窗下扒着窗沿往外看。 龙苗苗没有走远,但她和廖深说话的声音很小,程相儒无法听到。 外面,廖深神色焦急地道:“苗苗,志风出事了!” 龙苗苗的心脏一阵抽搐,她急问:“怎么了?” 廖深道:“有伙人盯上我们了,不知从哪找来了个东南亚那边的降头师,很阴毒。志风虽然跟你学了点蛊术,但对降头却了解不多,在跟他们交手时,着了那个降头师的道!” 龙苗苗低呼一声:“志风中了降头?” 廖深恼火得直骂娘:“那玩意太他娘的邪性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志风现在……唉!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龙苗苗回头看一眼家门,想到家里的两个孩子,有些犹豫:“可是……” 廖深急得直跺脚:“我知道两个孩子离不开你,但现在志风的状况很糟糕,我能想到可以救他的人,也就只有你了。你和他同生共死,他要是真扛不过去,你也……唉!到时候两个孩子没了父母,我们又不敢帮他俩,他俩该怎么办?” 虽然这话有点胁迫的意味,但龙苗苗知道,廖深说得也是实话。 “志风在哪?” “山城附近,开车过去五、六个小时就到了。” 龙苗苗暗暗算了一下时间,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中午之前就能赶回来,就算不顺利,最多也是硬着头皮跑一趟湘西,找她妈帮忙想办法,应该不会超过一周就能回来。 “行!你等我一下!”龙苗苗说着,回头跑进屋里。 程相儒赶紧钻进被窝,怕被责骂,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龙苗苗胡乱收拾了些衣物,一股脑塞进行李箱,来到床边对程相儒道:“阿儒,我有事要出去一下,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程相儒翻身坐了起来:“妈,你去哪?” 龙苗苗不敢说自己去找程志风,只胡乱编了个理由:“和朋友出去办点事。”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程相儒拉着妈妈衣角,不愿松开。 龙苗苗道:“快的话一两天,慢的话,三五天,应该不会超过一周。” “怎么要那么久啊?不去行不行啊?”程相儒依依不舍,目光中满是哀求。 龙苗苗轻抚程相儒的脑袋:“你是大孩子了,要懂事。不早了,赶紧睡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拉着行李箱出了家门,跟着廖深上了停在不远处的车。 程相儒看着妈妈离去,上了别的男人的车,却没再等到妈妈回来。 龙苗苗不是不想回家,但是她后面经历的事,让她陷入了一场极大的劫难。 在车上,龙苗苗心系程志风安危,心情忐忑。 廖深也是心情沉重,一路不说话,把油门几乎要踩进发动机里,如飙车一样疾驰数百公里,于凌晨三点多来到一处荒郊野岭。 两人下了车,翻过一片山岭,钻进一个冒着微光的山洞里。 山洞内,程志风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条毛巾。 他像是疯了一样,“呜呜”低吼着拼命挣扎,脖子上、胳膊上都被磨出了血痕,手臂和手背上还有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 黄谨、洪翠以及汤彦守在旁边,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黄谨的右臂上还有一个露出血肉的深牙印。 看到龙苗苗到来,三人纷纷站起。 龙苗苗心疼地看向疯狂的程志风,掩嘴流泪:“他这是怎么了?” 洪翠走过来拉着龙苗苗的手,哽咽道:“苗苗,志风他被一个该死的降头师下了降头,说是叫饿鬼降。他只要醒着,见到什么都往嘴里塞,见人就咬,甚至还想把自己给吃了。我们现在暂时是控制住他了,但这不是办法。他这样下去,只怕撑不了太久啊!” 第187章 甘心替你 龙苗苗从认识程志风那天起,便没见过程志风这样狼狈过,她的心在滴血。 她不顾其他人的阻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程志风身边,蹲下身,已是满脸泪痕。 拇指粗的登山绳紧紧束缚着程志风,几乎嵌进肉里。 那些血淋淋伤口,有新有旧,可见他已经受了多少煎熬。 那双曾满是爱意的双眼,此时透出的目光却很凶残。 那曾说出无数甜言蜜语的双唇,已经肿起,只剩喉咙间挤出的低吼,和疯狂的野兽没什么区别。 龙苗苗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缓缓张开口,内心轻轻呼唤。 随后,一只全身金色的蜈蚣从她口中爬了出来,落在她的掌心。 这是她的本命蛊金天龙,除了极强的毒性和杀伤力,相较于其它蛊虫,它最厉害的一点,便是能够吞食一切邪秽。 程志风中的降头术很邪门,虽然与巫傩殊途同源,都是衍生自最原始的自然崇拜,但却是龙苗苗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为确保万一,龙苗苗不敢用精神控制为主的巫术,解不掉降头还是小事,只怕会带给了程志风加倍的伤害,她不敢冒这个险。 那么,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用金天龙将程志风体内的邪秽之物吸走。 龙苗苗将金天龙送到程志风手腕上最深的伤口旁,却忽然停了下来。 如果金天龙能够将那邪秽消除,自然是好的,但如果解不掉,就会将程志风中的降头,引到自己身上。 换做以前,她会毫不犹疑这样做,但现在还有两个孩子在等她回家,如果她接替程志风去扛下这个降头,她有个三长两短,两个孩子可就都成了孤儿。 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已经没了父爱,不能连母爱也失去啊! 忽然,程志风挣扎着翻了个身,撞在龙苗苗手上,差点将金天龙撞掉。 龙苗苗看向程志风,竟看到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已经少了疯狂,多了恳求,似乎程志风忽然恢复了理智,在用他能做到的方式来阻止龙苗苗这么做。 想到一起走过的那些岁月,想到程志风的无尽温柔,想到当她取出装有情蛊的香囊时,程志风毫不犹豫地拆开…… 那些年的风风雨雨他们共同走过,他带给她爱的滋味,她舍弃一起随他离开故乡,他总是将最好的给她,她便将自己的一起都给了他。 他们生儿育女,贫穷却快乐地渡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分别时,他们坚守各自的使命,再舍不得,依然拭泪挥臂。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他了,谁知再见面时,他却成了这个样子,怎能叫人舍得? 阿儒,沫沫,如果妈妈回不去了,请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 对不起! 龙苗苗在失声痛哭中,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将金天龙送到了程志风的伤口上。 金天龙似乎有些抵触,但在龙苗苗的催促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先给程志风的伤口处分泌下麻痹毒素,待程志风如烂泥般萎靡倒地后,它钻进了那处伤口。 过了很久,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两个小时,在龙苗苗的焦急催促下,金天龙终于出来了。 但此时的金天龙,身上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深红色,红得发黑,看得人头皮发麻。 金天龙似乎在与自己抗争,时而盘身想要咬自己的身子,时而又直起身子向龙苗苗爬来。 龙苗苗双腿一软,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她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当这最糟糕的结果出现时,她仍感觉很难以接受。 本命蛊与她同生共死,是她最忠诚的伙伴,龙苗苗不可能放任金天龙这样下去,如果金天龙死了,她也会死,到时候程志风也会死! “阿风应该没事了,你们解开他吧。等下如果我出现了什么古怪的行为,你们请把一定立刻把我绑起来,像阿风这样。你们要第一时间带我回湘西的千岩苗寨,让我妈帮我解降头。如果我妈解不了,就让她保我一口气在。只要我不死,阿风就不会有事……” 这些话听着像是在交代后事,听得众人面色大变。 有人还想劝说什么,却见龙苗苗温柔地从地上抓起金天龙,将之送进口中。 待金天龙回到体内,龙苗苗忽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隐约间好像听到有个声音自她心底,撕心裂肺地一遍遍大喊“好饿”。 她想让自己保持神志,但忽然如潮水般涌出的剧烈饥饿感,快速蚕食着她的意志,让她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让她想要随便将什么塞进嘴里吃掉,甚至可以是她自己的血和肉! 饥饿!无尽的饥饿! 龙苗苗深陷进这令人疯狂的折磨中,不知熬了多久,才终于渐渐恢复对周围的感知。 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板床上,年迈的老母亲坐在她的身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稀饭。 “妈!”龙苗苗泪如雨下。 龙婆端着碗的双手剧烈颤抖,想骂骂不出,想打却下不去手,所有的怨和恨,最终只化为一句埋怨:“你怎么这么傻?” 程志风在龙苗苗身体恢复后,便与他的伙伴们离开了。 因为当初神女逃婚的事件影响太恶劣,龙婆不让龙苗苗回千岩苗寨,甚至不敢让龙苗苗住在有人烟的地方,于是找了一个被遗弃的赶尸客栈让龙苗苗住下。 母女俩将赶尸客栈修葺一新,成了龙苗苗的新家。 龙苗苗体内的饿鬼降暂时压下去了,但必须保证每日食用新鲜的天龙草,滋补金天龙,帮助金天龙压住那些被它吸食的污秽。 天龙草只生长在湘西,且四季生长,看似生命力顽强,但如果被拔下,超过一天便会失去药效。 这就意味着,龙苗苗无法离开湘西超过一天。 她想过将儿女接去千岩苗寨,但程以沫却是天生神女命,一旦到了湘西,就将成为下一代神女,这辈子就毁了。 于是,龙苗苗只能在痛苦的思念中,艰难地熬过一天天。 她想过死,但如果她死了,程志风体内的情蛊会发作,也会死。 身心的痛苦,日日夜夜折磨着她,让她连呼吸都感觉心脏在阵阵抽痛。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开始苦练巫蛊之术。 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偷偷回到家里与龙婆说说话,聊聊两个孩子的事,排解抑郁。 龙婆有时也会来看她,但随着年龄增长,龙婆的身体越来越差,来得也越来越少了。 龙苗苗以为,自己的余生,要在这无尽的煎熬和痛苦中走完。 她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再次见到朝思夜想的儿子。 她更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第188章 古神意识 龙苗苗将自己积压了七年多的秘密都说了出来,仿佛抽空了全身的力气,有些站立不稳,身子微微摇晃,好似随时都会摔倒。 冷萤看了一眼已是满脸泪痕的程相儒,犹豫片刻,缓步走到龙苗苗身边,伸手挽住龙苗苗的胳膊,将之扶住。 程相儒沉默着,周围很安静,只有夜风轻轻送走流云,让洁白的月光洒下,为龙苗苗披上一层淡淡的母性光辉。 “你说,你住在赶尸客栈?”程相儒忽然打破沉默。 龙苗苗猜到了程相儒所想,她抬手擦了擦眼泪,点头道:“没错,那个晚上,你们去过。” 程相儒双眼迷离地微微点头,内心非常难受。 那天晚上,当他们进入那家废弃的赶尸客栈时,他的妈妈就躲在暗处,偷偷地凝视着他,却不敢出来相认。 那时的妈妈,应该是很痛苦的吧? 母亲病重,她不敢回去见最后一面;儿子已经到了她的住处,她也不敢出来说说话,甚至不敢露面。 原来,那晚他们听到的,不是鬼魅的低语,而是他妈妈压抑不住的哭泣声。 这世上哪来的什么鬼?别人惧怕的鬼,分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亲人啊! 程相儒对妈妈的恨,一瞬间烟消云散,同时,他对爸爸的恨,更加深了。 “你为了他,受了这么多苦,他怎么就忍心把你丢在那荒郊野岭?他算什么男人?” 龙苗苗摇头道:“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我一点都不怪他。要怪,只能怪我自己的命不好。” 如果不是程志风的出现,龙苗苗已是当代神女,独自住在禁地,守护那些不能说的秘密,凄惨地过完这一生。 虽然她现在依然很惨,受尽苦难,且依然要继续煎熬地活着,但终究已经有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 已经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程相儒冷笑着大声问:“所谓的大事,就是守护一把破剑?有什么,会比家人更重要?” 龙苗苗显得有些为难,内心似有天人交战,似乎想要说出实情,但又不能说。 神女这时忽然道:“这个问题,等下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些答案。现在怎么算?该我提问了吗?” 冷萤反驳道:“你是第一个提问的,现在我还没问呢,怎么又轮到你了?” 神女挑了挑眉毛:“你想问什么?” 冷萤早已准备好了问题:“那片雾里出现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古神的意识。”神女回答得非常简单,听得冷萤一头雾水。 冷萤追问:“那是个什么玩意?” 神女摇了摇手指:“你的问题问完了,该我了。” 冷萤一愣,气呼呼地道:“那你问吧。” 神女咬着牙问道:“程志风现在到底在哪里?” 冷萤回复得也是言简意赅:“不知道!” 神女皱眉盯着冷萤手腕上的莹甲子,发现那小东西身上亮着绿色荧光,并没有变成红色。 这也就意味着,冷萤说的是实话。 神女恼火道:“你和他是在一起的,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冷萤也学神女的样子,摇了摇手指:“不该你提问了哦!讲道理,你这个问题,我本来可以不回答的。但我比较大方,还是告诉你吧:我就是不知道!” 神女被气得脑壳疼,但规则既然已经定下,她仍有很多问题要问,不能打破规则,只能柳眉倒竖地干生气。 再次轮到龙苗苗提问了,龙苗苗满眼温柔地看着程相儒:“阿儒,沫沫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程相儒点头答道:“周叔把我们带去了蓉城,托关系找人办好了户口,让沫沫去上学了。妈,我和沫沫都挺好的。” 这一声“妈”,再次让龙苗苗的眼泪决堤而出。 上一次听到程相儒喊她“妈”,还是七年多前的那个晚上,她无数次以为自己此生都无法再听到了,她在无数夜晚默默祈求上苍,请让她再听孩子叫她一声“妈”,哪怕只有一声,就算让她立刻去死,她也甘愿。 “那就好……那就好……”龙苗苗低头喃喃,虽是泪流满面,却在笑。 程相儒知道了自己这些年一直都误解了妈妈,他有些后悔,好在为时不晚,他郑重承诺:“妈,等沫沫长大了,嫁人了,应该就不用受神女命的限制了。到时候,我带她来见你。我以后也一定会常来看你的。” 说完,程相儒扭头看向神女:“我想知道,金剑与古神的意识,有什么关系?” 神女似乎料到程相儒会有这么一问,她环顾一圈,发现这里除了程相儒和冷萤,再没什么外人,于是道:“其实你这个问题问得不准确,你应该问,金剑与古神有什么关系。” 程相儒怔了怔,紧锁眉头盯着神女,没再说话,等待解答。 神女道:“每一柄金剑,都是从非常古老的年代传下来的,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我就不知道了。传说,每柄金剑都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神域的大门,引来另一个世界的古神。而金剑剑柄上的环形玉,残存着古神的意识,虽然只有一点点,却有着惊人的力量,可以对我们这个世界的生物造成影响,引起变异。” 苗疆禁地珍稀毒虫极多,且外面没有,或许就与这个传说有关。 如果以前听到这些话,程相儒一定以为这些都是糊弄小孩子的瞎话,根本就不会信。 但经历了那么多事,更亲眼见到了变异后的草鱼和水草,甚至在虚幻的意识层面见到了古神的样貌,他已经没法再那么坚定。 他抬手摸到藏在领口下的那枚环形玉佩,忽然有些恐慌,想要将之丢掉。 万一这么一直带下去,他也受到影响,变异成了怪物,该怎么办? 冷萤这时接着提问:“我注意到你刚刚说的是‘每一柄金剑’,也就是说有很多柄。那我问你,一共有多少柄金剑?” 神女表情戏谑地笑了笑:“你又浪费一个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苗疆禁地世代神女守护一柄,程志风那里有家传的一柄。现在这两柄都在程志风手上,不过,两柄剑上的环形玉,一个在这片禁地里,另一个……就在程相儒身上!” 龙苗苗惊呼道:“阿儒!在你那里?” 程相儒面露苦笑地拉出环形玉佩,将之展示在众人面前。 对于刨他爸那座“坟”这件事,他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 龙苗苗脸色惨白,低声道:“阿风牺牲这么多,就是不想你和沫沫卷进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第189章 苗王之命 神女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齿:“姐姐,你难道到现在还没看清那个人吗?他为了达成目的,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骗走你,还不是看中你准神女的身份,还不是为了金剑?现在,他已经把你害这么惨了,连自己的儿子也没放过……” “不是这样的!”龙苗苗大声驳斥。 所有人都以为她要解释些什么,却见她低垂下头,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夜色越来越黑,流云遮挡明月,仿佛在众人心头罩上了阴霾。 古婆婆轻咳一声,提醒道:“阿苗,该你提问了。” 就在所有人都期待龙苗苗会向谁提问时,她却摆了摆手:“你们继续吧,我退出。” “退出”这个决定,代表了两种心态: 她可能是没有问题可问了;也可能是心中秘密太多,不想再被人提问。 神女也道:“我想知道的事,都已经知道了,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意义,就这样吧。” 冷萤满眼期待地看着程相儒:“要不咱俩继续啊?” 这有点像是玩笑话,按正常逻辑,程相儒和冷萤是一起的,有什么话都可以私底下说,不该在这种情景下互相提问,稍微哪句问错了,可能就会撕破脸。 但程相儒却让所有人都意外地答道:“好啊,该我提问了。” 冷萤也愣住了,她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此时看到程相儒认真的模样,莫名感到有些恐慌:“蓝胖子,要不咱们回去再说吧……” 没等程相儒回答,古婆婆忽然上前一步,抬起手腕,亮出脉搏处的莹甲子:“我也想加入一下,可以吗?” 众人大惊,看向古婆婆的目光都满是不敢置信。 她忽然要加入,这闹的是哪出? 更让人感到惊讶和不解的是,程相儒竟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可以啊,该我提问了。” 冷萤抬手将莹甲子拍落:“你俩玩吧,我也退出了!” 程相儒面色平静地看着冷萤将龙苗苗扶到一旁坐下,然后扭头看向古婆婆:“正好,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你问吧。”古婆婆坦然回应。 程相儒问道:“我第一次来湘西,跟你们从来就没有过任何交集,你为什么总想害我?” 古婆婆笑了笑,道:“你和程志风那小子长得实在太像了,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猜到你是程志风的儿子。龙婆这辈子有两个遗憾,一是没能教育好自己的女儿,二是没能见到自己的外孙。你在这时出现,让我更加确定了你的身份。” “就因为这个?”程相儒皱起眉头。 古婆婆反问:“这还不够吗?程志风害了我女儿,我找他儿子复仇,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说完,她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是程志风的儿子,但也是阿苗的儿子,体内流淌着湘西的血脉。而且,我并不是想害你,我只是想把你留下,交给我女儿处理。” 神女道:“我原本想的是留下他,把程志风逼出来,用他的命换回金剑。但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可能了。在那个家伙眼里,无论老婆还是孩子,都没有金剑重要。别说找不到他,就算能找到,估计他也不会来的。看来,我要想其它办法了。” 坐在不远处的龙苗苗欲言又止,低头叹息。 不管怎么说,程志风已经做出了伤害湘西的事,有铁证,任何辩驳都苍白无力,谁也改变不了。 古婆婆道:“算了,不讨论这些事了。相对比较,我现在更关注的,是你这个人。” “我?”程相儒指着自己:“我怎么了?” 龙婆婆表情严肃地问道:“你是不是在情绪波动特别大的时候,眼睛会变红?” 这个问题,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程相儒更是一头雾水:“什么意思?我没太明白。” 龙婆婆解释道:“我刚刚注意到,你在和阿苗的误会解开之前,你的情绪波动非常大,那时候的你,眼睛是红色的。” “我……我不知道啊!”程相儒有些心慌。 他的眼睛变成了红色?什么样的红色?他确实看不到啊! 难道,他已经受古神残存意识的影响,开始变异了? 古婆婆扭头看向龙苗苗:“阿苗,你该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吧?他答不上来,你能替他回答吗?” 龙苗苗微微点头:“没错,阿儒是苗王命!”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湘西苗族是自然崇拜,信奉多神的同时,也坚信轮回转世。 神女命,其实是一种体质,传说是神女灵魂轮回转世时,唯一可以用于神女灵魂载体的躯壳。 苗王命,也是如此。 但不同于神女命的悲惨,伴随苗王命的,是血腥的杀戮。 传说中,拥有苗王命的人,会在某一命中注定的时刻,将整个湘西苗族统一,成为苗王,带领苗民们成就新的辉煌。一旦苗王命出现,有野心的人一定会想办法要新苗王的命,而另一方信仰坚定的,必然殊死保护新苗王。 两方力量的碰撞,免不了各种流血斗争,也必然会死不少人。 虽然,时代已经变了,人人当家做主,人人自由,不可能再有苗王。 但如果有苗王命的人出现,必然也会在整个湘西引起极大的轰动,带来极多的变故。 古婆婆解释说,天生苗王命的人,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就是眼睛。 和程相儒一样,当他情绪出现剧烈波动时,他的双眼眼白会很快被红色血丝布满,使他的眼睛变成红色,同时会爆发出超出本身数倍的力量,并陷入癫狂的状态,非常容易失控。 现在程相儒的体质还比较弱,除了眼睛的变化,还看不出什么。就算力量在某一刻出现了加倍增长,也不会表现得特别明显。 无非是原来能举起五十斤的人,现在可能举起一两百斤,依然在人类的常识范围内。 但如果程相儒以后加强各种锻炼,身体素质实现质的飞跃,那拥有苗王命的他,在很多关键时刻,将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古婆婆感到震惊和不解,身为叛逃的神女,龙苗苗违背祖训,与外人结合,生下的一儿一女,竟然得到了山神最大的恩赐。 男孩是苗王命,女孩是神女命! 无论苗民们如何崇拜,那些传说中的山神,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小肚鸡肠、贪婪、好色、凶残、暴虐的存在。 都是那种稍受得罪就引灾祸,贡品满了就赐满愿的邪恶存在。 神女叛逃,算得上是对山神权威最大的践踏了,山神不可能不怪罪,怎么可能先赐当代苗王,又赐下代神女? 难道,所谓的山神,全都是假的? 古婆婆低声反复嘀咕着“不可能”,那坚守了数十载的世界观,正在逐渐崩塌。 第190章 我好想你 古婆婆感觉全身无力,脑中混乱,意识也仿佛要脱离身体,几近昏厥。 如果不是阿田和石番一左一右地扶着她,估计她已经倒了下去。 她如机械一般,一下一顿地缓缓扭头看向神女,声音颤抖得厉害:“难道,山神都是不存在的?” 神女面露不忍,似乎不想再打击生母,但她更不忍欺骗:“山神是否存在,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神女真正的职责,不是嫁给山神,而是用自己的一生,守护藏在这片禁地的秘密。” 联系神女之前透露出的信息可以知道,这片禁地内的秘密,是那柄可作为打开神域大门钥匙的金剑。 至于那扇大门之后,是恐怖又神秘的巨大怪物,还是传说中的山神,连神女都无法确定。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门后真是山神,只怕与古婆婆所信仰的山神,也不是同一个概念。 神女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山神的要求,是她在两年前被程志风抢走金剑后,带着愤恨的情绪,研习禁忌蛊术,以身养蛊,带来的反噬后果。 其实,古婆婆早就该想到这一点。 如果神女真的是嫁给了山神,怎么会生下阿田这样一个人类女孩? 但她一直没敢往这些方面想,在女儿将还在襁褓中的阿田抱给她时,她只当阿田是神女与山神的结晶。 现在她哪怕不敢想,在知道一些真相后,也不得不去面对了。 “阿田……真是你生的吗?”古婆婆已经完全站不住了,带动着石番和阿田左右摇晃。 阿田痛哭失声,她也怕了。 神女面色惨白,犹豫许久才点头道:“妈,我那时太傻太天真,被一个负心汉骗了身子,才有了阿田。” “那个人是谁?”古婆婆嘶吼着问道。 神女不敢去看哭成泪人的阿田,扭头看向别处:“他不敢种我的情蛊,被我杀了。” 古婆婆年事已高,身体虚弱,根本承受不了如此大的精神冲击,在一声低过一声的呢喃中,逐渐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石番还能拉住古婆婆的胳膊,但阿田人小力弱,无法再扶住已如烂泥般的古婆婆,导致古婆婆侧翻倒地,也带倒了石番和阿田。 场面一下子陷入了混乱,龙苗苗第一时间冲到古婆婆旁边,又是捏虎口,又是掐人中,却无法唤醒古婆婆。 神女也慌了,心乱如麻的她想要找到唤醒古婆婆的方法,却根本静不下心来思考,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古婆婆也是有本命蛊的,而且很强大,无论神女还是龙苗苗,都不敢轻易用蛊术。 正当众人无计可施时,冷萤忽然捏着三炷醒魂香跑了过来,将醒魂香放到古婆婆鼻子下面晃了晃。 醒魂香的效果非常明显,古婆婆在吸入醒魂香后,先是睫毛微颤,紧接着呻吟几声,终于醒了过来。 古婆婆仰面朝上睁开双眼,借着微凉的月光,她环顾一圈周围,长长叹了一口气:“阿田,扶我起来。让大黑背上我,咱们回家吧,我乏了。” “妈!”神女焦急地唤了一声。 古婆婆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就像是成了聋子,由阿田搀扶着,爬到大黑的背上,带着几步一回头的阿田,沿来时路返程了。 她知道了太多不想知道的事,她是真的太累太疲惫,该回去休息休息了。 神女想去追上古婆婆,但刚追出几步,便听到头也不回的古婆婆大声道:“你留下来,处理你该处理的事!” 神女停下脚步,目送古婆婆、阿田和大黑越来越远,直至消隐在漆黑的林中。 程相儒对于那所谓的苗王命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充满玄奇的血脉传说,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根本难以分辨。 世代权力交替,上位者依靠的从来都是手段,与血脉就算有关系,但也不是绝对条件。 否则,历史上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王朝了。 他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关于金剑与古神意志的事,他不知道这枚环形玉佩还要不要带在身上,他是真的害怕自己什么时候受到影响,变异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一次,他获得的信息量远超想象,他还需要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分析分析,从中摘出有用的信息,也找到关键的疑惑点…… 忽然,有几只飞蛾振翅飞来,有的落在神女肩上,有的落在神女手上。 神女脸色一变,从远处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程相儒:“今晚就先到这里吧,你们可以选择留下,或者先回千岩苗寨,后面我还会找你。我还有事,并且也需要理理思路,等下次见面时,再好好谈谈吧。” 她又看向龙苗苗:“姐姐,既然你不能离开湘西,也不能回寨子,不如就留下来吧。” “嗯。”龙苗苗点了点头,露出释然的微笑:“之前我想过来找你,却不敢面对你。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能留在这里。因为……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神女道:“你和程相儒太久没见了,现在见了面,就多说说话吧。古神的意志在呼唤我,我要先过去了。” 程相儒惊讶问道:“你能和那东西交流?” 神女摇头道:“说不清。我在研习禁术的时候,感觉与某种游离的意识产生了联系,虽然没有对话,但在精神层面却有感知。那可能是古神的意识,也可能只是我的幻觉。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两年多我都是这样过来的,习惯这样了,至少让我感觉自己在这里,不再孤独。” 待神女离去后,现场只剩下了龙苗苗、程相儒、冷萤和石番四人。 石番悄悄走过来,拉了拉冷萤的衣角:“咱俩先回避一下吧,他们很久没见了,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冷萤挑了挑眉毛:“你自己回避就好了,我又不是外人。” 石番嘴角抽了抽:“你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 冷萤嘻嘻一笑:“开玩笑的。”说着,她回身冲程相儒摆了摆手:“蓝胖子,我带爱哭鬼去抓虫子了,等会回来找你啊!” 程相儒“嗯”了一声,目光灼灼地盯着龙苗苗,缓步走了过去。 待冷萤和石番远去,他才卸下所有防备,上前抱住了龙苗苗,眼泪才敢肆无忌惮地流下:“妈!我好想你!” 第191章 大典重现 母子重逢,冰释前嫌,这应是一件极大的喜事,但龙苗苗却显得忧虑不安。 “阿儒,我们走走吧,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龙苗苗温柔地给程相儒拭去眼泪,也擦干自己脸上的泪痕。 当龙苗苗离开程相儒时,程相儒年纪还小,两人饭后散步时,他总是要牵着妈妈的手,抬起头才能看到妈妈的脸。 现在程相儒已经成年,比龙苗苗高出了一个头,是个大人了,也不好意思再牵妈妈的手,莫名紧张地将双手揣在兜里。 两人并肩走在林中,听着虫鸣鸟叫,感受微风拂面,就好像又回到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只是,已经回不去了。 “阿儒,你不要怪你阿爸,他牺牲很大,付出很多,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可是,他害你成了这样,又抛下了我和沫沫,这是事实啊!” “这是我选的人,我选的路,我无怨无悔。他选择离开,是对你和沫沫最大的保护。只是,我们都不想你牵扯进来,没想到……唉!” 同样的话,程相儒听到过,但此时从妈妈口中再次听到,感受却是完全不同的。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问道:“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苗苗停了下来,看向程相儒的眼睛,表情认真且严肃地道:“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你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能做到吗?” “我……”程相儒的脑中浮现出冷萤和周老板的笑脸,他内心几经挣扎,才语气坚定地答道:“我可以!” 龙苗苗看了看左右,抬手放出几只飞虫,直到确定无人在一旁偷听,才再次开口…… 程家家传一柄金剑,据说来头不小,藏着极大的秘密。 虽然不知金剑有多少柄,但绝对不仅仅只有程家和苗疆禁地这两柄。 金剑虽然名字中带着“金”字,但其实并不是黄金打造,而是由上古黄铜及天外陨石打造。 每柄金剑内,都有一个隐蔽的机关,里面藏着一件东西,而剑柄上的环形玉,便是打开金剑机关的钥匙。 神女说金剑是神域大门钥匙这件事,龙苗苗也是第一次听说,她不确定真假,但她很确定,当每柄金剑内藏着的那样东西被集合到一起后,便会解开一个天大的秘密。 在清朝中段以前,民间一直流传着这些金剑的传说,具体传说是什么内容,已经没法知道了,因为清朝出现过几次非常残忍的文字狱,使很多传承都断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两套书。 一套是明朝的《永乐大典》,一套是清朝的《四库全书》。 《永乐大典》是明成祖朱棣命人编纂的古代典籍集成,最初名为《文献大成》,后来由明成祖朱棣亲自赐名《永乐大典》。 这套古籍集成的特点是,包罗万象,无论内容出处,凡是古籍,必整合收录,并且为了方便查阅,还将内容相关的,集合在一处。 与金剑相关的内容,便收录并集合在了《永乐大典》之中。 《四库全书》编于清朝,是乾隆帝命人编纂的。 不同于《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将古籍以经、史、子、集分为四大类,进行了整合修纂,还将很多书的内容进行了删改,甚至消除。 乾隆之前的清朝皇帝都有派人去满世界寻找金剑,但都一无所获,除了大清龙脉内的那一柄,便没再有任何发现。 乾隆因此认为那些关于金剑的传说都是假的,但考虑到先祖的陵墓中藏有一柄金剑,为了防止有什么人鬼迷心窍地跑去大清龙脉找金剑,打扰到先祖们的安息,他下令清除掉了关于金剑的全部记载。 除了删除相关记录,乾隆还大搞文字狱。铲除异己、维护统治是一方面,还有一层目的,就是在民间彻底清除掉关于金剑的全部记忆。 其实如果真能彻底把关于金剑的记忆全部清除,对于程家来说,还算是一件好事,至少程家的后代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不用再肩负那么重的使命,过得人不人鬼不鬼。 从道光之后,程家的人也确实不用再为了守护金剑而颠沛流离,已经逐步融入社会,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就在几十年前的某天,忽然有一套《永乐大典》抄本残卷出现在了国外某个拍卖会上,被不明身份的人以惊人的天价购得。 据说,那套残卷中记载的,正是与金剑有关的内容,甚至还有每一柄金剑的大致去向,及每族金剑守护者的家源传承。 那套《永乐大典》抄本残卷出现的时候,程志风年纪还小,他爸程孝正在一个山村当教师。因为信息闭塞,他们还不知道一场灾祸即将降临。 程孝为人心善,在那个物资匮乏、天灾人祸不断的年代,收养了四个孩子,一女三男,分别是洪翠、黄谨、廖深和汤彦。 平时程孝除了教他们读书写字,还将家传的本事教给了他们,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能有强健的体魄,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他们以为可以这样虽贫穷但满足地生活下去,谁知忽然一伙人的出现,将他们平静的生活彻底击碎。 那伙人绑架了洪翠和黄谨,逼迫程孝带着金剑去交换。 程孝做了柄木剑,刷上了金漆,假装带着金剑去换人,并将真正的金剑传承给了程志风。他还叮嘱程志风,在接到黄谨和洪翠后,必须将住的房子一把火烧掉,带着兄弟们和妹妹尽快离去,找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藏在人群里,继续生活下去。 这一天,下了一场暴雨,天空像是被捅了无数个窟窿,雨水倾盆而下,带着肆虐的狂风,侵扰人间。 程孝独自到达约定的地方,冒着极大凶险,交出假的金剑,在对方反悔要将他和两个孩子灭口前,救下了洪翠和黄谨,独自与那群坏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程孝深得家传绝学,很厉害,但他再厉害,也挡不住、躲不掉子弹。 就在程孝身受重伤躺地不起,看到那些坏人折断假金剑,气急败坏地要去抓程志风几个孩子的时候。 忽然山体出现了滑坡,恐怖的泥石流从天而降,只几秒,便塌了小半座山体,将已经在逐渐失去生机的程孝,与那些坏人,全部埋在了泥浆下。 第192章 终是命啊 程志风那一晚在空荡荡的荒郊野外,哭得撕心裂肺。 失父之痛,让他一夜长大,也让他切身体会到这个世界有多么残酷。 程志风带着兄弟们,远离了从小长到大的地方,按照父亲程孝生前的叮嘱,找到了爷爷曾经住过的村子,寻找爷爷留下的遗物。 爷爷曾住过的那套房,被一户杨姓人家给霸占了,不让也不卖。 程志风带着兄弟们,又是装神弄鬼,又是威逼利诱,可那家人软硬不吃,最终只能无奈付出远超实际房价的金额,将房子买了回来。 房子的前院后院都有被挖过的痕迹,这让程志风非常不安,担心爷爷的遗物会被挖走。 但他高估了这伙姓杨的人家,也低估了他爷爷的水平。 经过很长时间的寻找,程志风五人竟是在一面院墙的正下方极深处,挖出来一条狭窄的地道。他们沿着地道深入,找到了一扇带有壁画,却无法打开的门,门上绘有金甲武士。 程志风也是研究了很久,才发现,金剑上的环形玉可以作为钥匙,将门打开。 门内是一间密室,藏有各种名贵古董,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程孝曾提到过的家传“洛书匣”,并在洛书匣中找到了爷爷留下的五卷抄本。 那五卷抄本完整记录了所有程志风爷爷掌握的秘术,其中有一本的头两页,还记录了其余金剑最近出现过的地方。 程志风和兄弟们暂时住了下来,没钱的时候,就找地下密室内稍微不起眼的古董拿去卖钱,换生活费。 国宝级重器,他们不敢动,别人也不敢收。那可都是烫手山芋,目标和影响都太大,谁沾了,都必然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大多数时间,他们五人都是凑在一起,研习和修炼五卷抄本中的各种秘术,尽全力提升自己的能力。 或许是因为五个人终日在家却吃喝不愁太让人起疑,或许是他们贩卖古董的消息被人传开,也或许就是有人在暗地里恶意污蔑。 程志风五人,都被村民们私底下认定为盗墓贼。 数年之后,程志风觉得自己已经很厉害了,于是带领兄弟们赶赴湘西苗疆,想要去找到苗疆禁地内藏着的一柄金剑。 当年父亲的死,是程志风挥之不去的痛,也让程志风在成长过程中想通了很多。 如果他们继续这么等下去,估计未来终有一天,会有坏人找到他们,妄图抢走他们的金剑,并残害他们的性命。 既然如此,那便主动出击,去寻找其余的金剑,让自己手上价码更大。 只有手上价码多了,只有自身能力强了,未来当他们面对那些恶人时,才能占据一定的话语权和主动权。 他们去了很多凶险的地方,经历了许多生死考验,虽然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不断积累名气,获得了越来越多关于金剑的消息,但一柄金剑都没有再找到。 当他们来到苗疆禁地时,他们遇到了龙苗苗的师父,也就是上代神女。 一方为寻找金剑而来,一方为守护金剑而在,两方打得不可开交,互有胜负。 最终,程志风放弃了寻找金剑,因为在这过程中,他找到了爱情。 程志风离开了湘西,没带走金剑,却带走了下一代神女,在整个湘西苗族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回到住处后,已经厌倦漂泊的程志风,想要住下来与龙苗苗踏踏实实过日子。 龙苗苗为了他,可以连整个湘西苗族都背叛,那么他对家族传下的使命,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程志风将金剑给了廖深,彻底隐姓埋名,与龙苗苗一起,日出而耕,日落而息,平淡却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相约着此生便如此下去,除生死之别,不再分离。 这样的日子,他俩过了好几年。 龙苗苗为程志风生了程相儒,怀上了程以沫,人生圆满。 本来他俩以为,可以就这样一直活到老去。 但在一个深夜,廖深的忽然出现,将他们平静的生活彻底打破。 廖深告诉程志风,现在外面有很多人在找他,并且已经找到了蓉城周边,必须要赶紧带着家人们离开。 可是,看到挺着大肚子的龙苗苗,以及还那么小只的程相儒,程志风想到曾经那些如噩梦般的年月,他实在下不了狠心带着老婆和孩子踏上那样一条不归路。 如果没有孩子,他们夫妻二人可以不惧险阻,哪怕天边都可以去得。但现在有了孩子,他们不能再那么任性了。 在经过一晚的相对沉默后,在晨光亮起时,龙苗苗起身,默不作声地为程志风收拾好了行囊。 程志风再次踏上了那条凶险的路,他和兄弟们在蓉城搞出很大的动静,以自身为饵,成功将那些坏人引走,却差点丢了命。 虽然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但程志风觉得很值,因为他留给了老婆和孩子一个光明的未来,只是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那时的他们都没想到,这些磨难只是个开始,后来发生的事,竟影响到了龙苗苗,更让两个孩子成了孤儿,相依为命,受尽欺辱。 龙苗苗讲清楚了整个来龙去脉,眼圈泛红地看着程相儒:“阿儒,我和你阿爸,都不想你和沫沫被牵扯进来。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外面的世界,真的太黑暗,也太复杂。不管是谁,你都不要完全相信,说不准你身边的哪个人,就有着害你的心。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谁是怎样的。” “妈,我知道。可是,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我依然没法原谅他!所以……”程相儒紧紧攥着拳头:“我一定要找到他!” 龙苗苗面露担忧地道:“阿儒,你找不找你阿爸,真的没那么重要。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当危险来临时,保护好你自己和沫沫。咱家后院有口枯井,下面有个地道,穿过去就是一个密室。你不是有环形玉吗,可以将门打开。里面的东西都是国宝,千万不要动,随便哪一个都可能会引火烧身。你找一个木匣,那里面有五卷抄本……” 程相儒打断道:“我找到了,已经在学了。” 龙苗苗闻言一愣,脑中思绪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过了许久,她才喃喃道:“终是命啊!” 第193章 为子解惑 “命”,拆开了是“人一叩”,意思就是人活一世,终难逃俯首认命。 但程相儒仍是少年,怀揣少年意气。 他觉得,“命”这个字,“人”在上,“叩”在下,中间一道沟,不认命地向上争,才不愧为人。 既然如此,什么血脉传承,什么命中注定,便都无所谓了,未来如何,全看他要走一条怎样的路。 想到这里,程相儒忽然记起一件事,一件他未曾提过,但却一直记在心中的困惑。 “妈,周叔说,我们程家的血脉,可以对金剑的存在,有非常强烈的感知,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龙苗苗闻言一愣:“对金剑有感知?”她摇了摇头:“没有啊。” 果然如此! 程相儒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个答案,但真正从妈妈口中确定,他还是有些失落。 如果他真的能对金剑有感知,那他一定可以凭着这特殊的能力,在这茫茫天地间找到程志风。 龙苗苗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虽然对金剑感知是假,但程家的血脉,确实有超出常人的地方。” “啊?” “我这也是听你阿爸说的,他说他和他爸,都会在极度愤怒时,双眼发红,爆发出超常的力量。” “苗王命?”程相儒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他家历代都是苗王命。 龙苗苗笑出了声:“那都是传说,不知是怎么传出来的。我和你爸以前查过资料,还真没查到任何一代苗王有红眼的特点。我刚跟你说的,是真的,跟什么苗王命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红眼带给你的,不是力气的增长,而是体能的提升。其实具体什么样,我也说不清,只能靠你以后慢慢摸索。” 程相儒又问:“妈,你知道他去哪了吗?我还是想找到他!” 龙苗苗摇了摇头:“我也好多年没见到他了。但是……” 本来程相儒听到前半句话,缓缓低下了头,还挺失落。 但当他听到“但是”两字,立刻打起精神,意识到他妈即将告诉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果然,龙苗苗沉吟片刻后,继续道:“不知是不是真的跟古神的残存意识有关,凡是金剑出现过的地方,都会有动植物发生异变,而那些异变的动植物,不具备繁衍能力。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哪里出现了比较怪异的生物,便在那些怪异生物的生命周期内,附近出现过金剑。” 这个线索太重要了! 程相儒双眼发亮,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聊完这些关键的问题,母子俩便不再讨论这些事了,而是追忆往昔,以及倾诉现状。 龙苗苗在得知冷萤和周老板处处为程相儒着想时,并没有如程相儒期待的那样踏实,相反,她竟是面露担忧。 “阿儒,这个世界上,除了亲情,真的不可能存在无缘无故的亲近,我虽然不想用恶意揣度这两个给了你很多帮助的人,但我还是担心他们有其它目的。” 说到这里时,两人正经过一棵树冠浓密的大树下。 龙苗苗停了下来,指着旁边这棵大树:“阿儒,这世界的一切,都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比如这棵树,好像生机勃勃,而实际,它已经枯死了。” 程相儒抬头看了看,满脑门的问号:“这树上长满了树叶,怎么可能会是枯树?” 龙苗苗笑着摇了摇头,从衣兜里取出一根手指粗、手掌长的小笛子。 她轻缓吹响笛子,笛声尖锐刺耳。 忽然,这棵大树的树冠出现剧烈的骚动。 程相儒惊愕地看到,树上那些树叶忽然都活了过来,四散飞去。 不对!那根本就不是树叶,是数量庞大到惊人的飞蛾。 待飞蛾散尽,再看那棵树,果然已经彻底枯死,没有一片叶子,毫无生机。 “阿儒,很多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甚至感受也会骗人。我希望你对一切都能保持怀疑的态度,保护好自己。你只有保护好自己,才有能力保护好沫沫。我现在离不开湘西,沫沫来不了湘西,你们未来只能相互扶持着往前走,我愧对你们……”说到这里,龙苗苗的声音再次哽咽。 “我……我知道了。”程相儒还是没能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看似茂盛又繁荣的大树,竟是一棵枯树,满树的树叶,竟是无数毒蛾,这场面确实太惊人了。 待程相儒回过神来,他回味龙苗苗刚刚说的话,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妈,我下次偷偷带沫沫来,不让其他人看到,不就没事了?” 龙苗苗摇头叹气道:“阿儒,你可能不太了解。沫沫是神女命,在这里真正对她有威胁的,不是人,而是一种很神秘的力量。身为神女命的人,不管在不在湘西,都会受到那股神秘力量的影响,常常出现幻视、幻听的情况,非常痛苦。我算沫沫是神女命,但她却和普通小孩没有区别,这让我意识到,只有生于湘西,甚至是到过湘西,才会受到那股力量影响。” 程相儒忙问:“那是不是沫沫长大了,结婚了,就可以过来了?” 龙苗苗叹气摇头道:“怎么可能呢?我跟你阿爸在很多年前就在一起了,还生下了你和沫沫。可到了现在,我还在受着那股力量的影响。阿儒,咱们不能赌沫沫的未来。你回去以后,不要提你见过我,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妈,你说那个神秘的力量对你有影响。是什么样的影响啊?” 龙苗苗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每时每刻都听到有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喊我名字;每晚我闭上眼睡觉,都会在梦中梦见一个满脸触须、满头眼睛的巨大怪物,人不人、鬼不鬼,恐怖又丑陋。那个怪物说着没法理解的怪异语言,每天都好像在梦中向我寻求交流,每次都将我从梦中吓醒。” “那你和沫沫就永远不再见面了吗?”程相儒急得直抓头皮。 龙苗苗摆了摆手指:“倒也不一定,现在科技发达着呢。你等会加一下我微信好友。等你稳定下来以后,可以告诉沫沫真相,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经常视频说话了。不过山里信号不是很好,有可能会比较卡……” 第194章 母子暂别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程相儒纵有万般不舍,但当他看到带着石番找过来的冷萤,他便知道,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妈,我先走了,周叔他们都还在等我。这里毒虫和野兽太多,周叔他们只是普通人,我担心他们等久了会有危险。” 周老板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挂了点彩,也被折腾得两天没怎么休息了。 虽然神女现在应该不会再为难他们,但仅仅是禁地内的毒虫,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头疼的了。 龙苗苗不舍地拉起程相儒的手,将一串手链套在了程相儒的手腕上:“阿儒,这是妈妈给你做的手链,虽然不算贵重,但你戴着它,想我的时候,就看一看,知道妈妈在这里一切都好,你就不会难过了。” 说着,她又取出一串手链塞进程相儒手里:“这是给沫沫的,你给她的时候,先不要说是我做的,也不要提你见过我的事。在她成年之前,什么都先不要告诉她。” 程相儒红了眼圈,小心收好手链,默默点头。 龙苗苗认真地为程相儒整理好衣领,拉平衣襟上的褶子,拍掉他身上的泥土,勉强挤出笑容:“去吧!” 程相儒走向等在不远处的冷萤和石番,没走出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回头问道:“妈,既然苗苗是神女命,那她是不是也能控制毒虫?” 龙苗苗笑着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很值得回味的话:“阿儒,不管什么命,你信,它便有,不信,便没有。别管那么多,好好活着,真的比什么都强。” 程相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回身继续走,但没走几步,却又被龙苗苗喊住。 “阿儒,你记住我的手机号了吧?如果你见到了你爸,记得让他加我微信。” 程相儒用力点头:“记下了!” “阿儒,你不要总给自己太大负担,做什么事,凭心去做就好了。无论面对什么人,什么事,你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能让自己陷入绝境。妈妈在等你,沫沫也在等你,你要为了我们,保护好你自己。” 程相儒终于绷不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妈,我知道了!” 龙苗苗微笑挥手,直到连程相儒的背影都见不到,才敢流下眼泪。她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开,感觉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程相儒的温度。 忽然,林内某处黑暗中,出现神女的声音:“姐姐,你还好吧?” 龙苗苗赶紧抹掉眼泪:“我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我离开他时,他才这么大,一眨眼,都已经是个大男人了。” 神女叹气道:“我看你不是太高兴,你就是舍不得啊。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至少还陪孩子过了那么多年。我生下阿田后,等孩子断了奶,就把她送走了,一年都见不上几面。我妈带孩子,太宠溺了,把阿田养成了这样的性格。好在她把情蛊种在了石番身上,如果种在了什么不学无术的孩子身上,那阿田这辈子也就毁了。” 龙苗苗问:“你对石番那孩子印象不错?” 神女点头道:“还行吧,老实又本份,还是千岩苗寨的新任巫医,与我家也算门当户对,我现在已经把他当自家孩子了。” 龙苗苗惊诧不已:“可是你家阿田还小呢啊!” 神女笑道:“是啊,阿田还小,我不放心她离开湘西。我又被限制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 龙苗苗先是听得一头雾水,随即反应过来:“难道你要……” 神女点头:“没错!” 龙苗苗沉思片刻后,忽然笑道:“这样的话,我就能更踏实一些了。” 另一边,程相儒一路低着头,不说话。 他不仅仅是因为对妈妈的不舍而心情低落,他还在回忆着妈妈给他讲的那些话,并一遍遍在心底加深着记忆,生怕将什么重要内容忘掉。 这一次来苗疆禁地,虽然过程充满坎坷,也经历了许多凶险,但真正的目的已经达到。 程相儒已经知道该怎么去判断他爸到过哪里,也知道接下来的寻找方向。 至于神女手上的那枚环形玉佩,程相儒没敢去想。他的目标从来都只是他爸,与金剑以及金剑内的秘密无关,更与环形玉佩无关。 对了,那玩意戴久了,到底会不会让人变异成怪物啊?怎么越想越瘆得慌…… 程相儒正低头走着路,忽然感觉旁边有人轻轻推了自己一下。 他抬起头,正对上冷萤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蓝胖子,你和咱妈聊那么久,都聊啥了?”冷萤笑吟吟问道。 “没聊什么,等会回去说。”程相儒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你刚才说啥?咱妈?” 冷萤面露羞涩,推了程相儒一把:“讨厌!” 她的力气很大,把程相儒推了个跟头,把程相儒给摔懵了,也把石番看傻了。 石番惊道:“你这一脸羞涩,却出手狠辣,是怎么回事?” “你这是干啥?”程相儒有些恼火,从地上爬起。 冷萤赶紧跑过去搀扶:“哎呀!对不起啊,没收住力气。你看在我背着你跑了那么久的份儿上,你应该不至于生气吧?” 石番点头道:“谁能拒绝一个可爱又威猛的坐骑呢?他当然不会生气。” “我……”程相儒一时语塞,没法接话。 三人在石番的飞蛾引领下,找到了在密林中苦苦等待着的周老板等人。 周老板见到程相儒归来,急忙迎上前:“小程,你咋样?没事了?” 程相儒心中暖暖的:“周叔,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周老板拍了拍胸口,他顿了顿,又问:“你见到你妈和神女了?” 程相儒颔首默认。 周老板看了看左右,低声问道:“那咱们是先在这附近住下来,明天继续探索?还是先回去?” 程相儒道:“先回去吧,不用再找下去了,没意义了。” 周老板听出来程相儒话里有话,知道程相儒已经得到了非常重要的线索,于是回身对一众手下道:“走吧,先离开这里!” 他们一行人沿着来时路返程,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危险,只是被一些吸血的毒虫咬了不少包,显得有些狼狈。 直到彻底退出神女洞,离开回望谷,众人才算是真正松出一口气。 周老板让石番先给大家在伤患处涂抹上解毒膏,然后安排谭成带着兄弟们先到最近的镇上住下,等待他的下一步计划。他则与程相儒和冷萤一起,先去石番家暂住,想等个机会与程相儒好好聊聊,再根据程相儒得到的线索,确定接下来是回蓉城,还是再走一趟苗疆禁地。 当程相儒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千岩苗寨时,天色已经大亮。 石番一路见人打招呼,来到家门口,刚要掏出钥匙开门,却见门锁竟然已经是被打开的状态。 他吓了一跳,忙抬手推门,正看到门内有一人,也在看着他。 第195章 贤惠阿田 “你怎么在这里?”石番看着手拿扫把和簸箕的阿田,三分惊诧,七分恼火。 阿田应该也是一夜没睡,挂着两个黑眼圈,像个熊猫。 她将扫把和簸箕靠墙放好,嘟嘴道:“你以为我愿意来啊?婆婆担心你又到处乱跑,让我来盯着你点!” 石番很尴尬,偷偷瞥了眼程相儒等人的表情,快步走进门内,拉着不情不愿的阿田走到侧边的一个小房间里,并反手将门关上。 “你这样我很难堪啊!”石番有些恼火了。 虽说他俩以后必然会结为夫妻,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他们都还小着呢,谈婚论嫁这种事离他们还很遥远。 而且,石番现在只要一想到自己早早地被一个小姑娘看管,就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 阿田也有些生气了:“还不是怪你,你把我骗回去,就是为了偷偷跟人去禁地。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会出事的!你有没有替我考虑啊?” 石番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我能有什么事?你看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阿田急道:“如果不是龙苗苗到的及时,如果不是我和婆婆赶过去了,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吗?你有没有良心啊?” 石番翻了个白眼:“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没事。咱们俩的事,全是你闯的祸。以后不管咱俩是不是必须要在一起,反正现在没必要,咱们就该各过各的。我不想被你这么大点个小孩管束,这让我觉得很丢脸!” 阿田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蛋红扑扑的,强忍着眼泪。她憋了很久,从兜里将那只龙首蜈蚣掏了出来,用力砸在石番胸口,然后推门跑了出去。 程相儒见阿田哭着跑下山,有些担忧地向石番大声问道:“要不要追一下啊?不会出事吧?” 石番还在生着气:“不用管她,她手段多着呢,没人敢招惹她。而且现在是白天,能有什么事?” 冷萤竖起一根手指分析道:“在很多的影视剧里,只要出现这样的桥段,女主肯定会出事。” 程相儒惊道:“你这是什么神奇的思路?” 冷萤很不放心:“我去看看啊,万一真出了事,可是后悔都来不及。” 说完,冷萤转身追了下去,留下程相儒和周老板面面相觑。 程相儒问:“这是他们的地盘,能出什么事?” 周老板摊手:“我也不知道啊。” 石番有些口渴,但他才刚回来,没顾得上烧水,于是他找到水壶要去接水,却感觉到水壶的铁皮透着温热。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发现水壶里面装满了水,并且已经烧好晾温,刚好可以入口。 是阿田烧的水? 他走去厨房找杯子,发现灶台上摆了两盘小菜,锅里的米饭也已经煮熟,整个灶台被擦得非常干净。 石番知道,阿田比他们早离开禁地不久,应该也是一夜没睡。 估计阿田连平冲寨都没有回,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又是打扫卫生又是烧水做饭,很辛苦也很体贴。 石番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得有些重了。 可是,让他主动追过去道歉,又是绝对不可能的,他担心自己这边一服软,阿田会立刻再次缠上来。 与其说他接受不了现在被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女孩子约束,不如说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未婚妻,更对这突然便定下来的婚约充满恐惧。 他一边盛饭一边暗道“造孽”,他取出筷子夹了一块土豆丝送进嘴里,清脆地咀嚼着。 嗯?还挺好吃的! 唉!造孽啊! 唉!真香! 程相儒和周老板也盛上饭,围着灶台吃得喷香,对阿田的手艺赞不绝口。 周老板劝石番,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些人不去珍惜,一旦错过了,就可能永远都不在了。 不过他刚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对。 石番和阿田是被情蛊牵连,他俩就算想错过,都没可能错过,除非是不想活了。 程相儒虽然没谈过女朋友,但毕竟年长,他以过来人的语气,语重心长地道:“阿田小姑娘虽然脾气差了点,但看得出来,她对你真的非常好。让真正待你好的人伤心,你这样不好。” 石番低头扒饭,没有接话。他已经在暗暗考虑,是不是等程相儒他们都走了,就让阿田搬过来。反正家里够大,他可以住楼下,让阿田住楼上。 对了,古婆婆腿脚不利索,需要有人照顾。那不如把古婆婆也接过来吧。 好像不行!古婆婆是平冲寨的巫医,搬到千岩苗寨来实在不合适。 那该怎么办呢…… 当石番陷入苦恼时,冷萤已经在河畔追上了阿田。 阿田应是还没消气,从地上捡起一片片扁平形状的卵石,在河面上打出一个个水漂,似是在用这种方式发泄内心的情绪。 冷萤笑吟吟走了过去,随手捡起一块卵石,“嗖”地一声将卵石旋转着甩出。 卵石落到河面上,轻盈跳跃,最终竟是穿过整个河面,落到了河对岸,扎进乱石中,发出“哗啦啦”乱响。 阿田惊讶地看向冷萤:“姐姐,你的力气好大!” 冷萤笑着竖起三根手指:“这算什么,我才使出三成功力。小萝莉,你还在生爱哭鬼的气吗?” “我……”阿田低头抠着手指:“我不是生气,是……是有些舍不得。” 冷萤闻言一愣:“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儿?” 阿田摇头道:“我哪里也不去。是婆婆跟我说,让我再来陪陪阿番,让他保留对我的最好印象,出去之后,还能对我有个念想。免得他出去了,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 “爱哭鬼要走?没听说啊!他要去哪儿?” “不知道,婆婆没说。婆婆只说,阿番可能过不了几天,就要离开湘西了。等他走后,让我搬到他家去住,暂时接替他来当千岩苗寨的巫医。婆婆还说,阿番这一次出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让我能多看他一眼,就多看他一眼。再见面,可能就要很久很久了。” 冷萤挠了挠头:“你婆婆瞎说的吧,我真的没听说爱哭鬼要走啊。倒是我们,再过个两三天,就要走了。” 阿田想了想,忽然问道:“阿姐,你说,阿番会不会是要跟你们一起走啊?” 第196章 准备原料 对于石番是否会随他们离开这件事,冷萤没什么把握,没法回答阿田。但她怎么想,都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难道,古婆婆是猜测石番因龙婆的去世而难过,想让石番离开熟悉的环境,去外面散散心? 这么想的话,倒还真有可能。 冷萤三人来湘西,吃喝拉撒都在石番家,相当于是欠了石番很大一个人情。 如果石番真的要跟着他们去蓉城暂住,他们也确实不能拒绝。 可是,这一路看石番表现,并没有任何要离开湘西的苗头啊? 冷萤笑呵呵道:“哎呀!小萝莉啊,你就别想那么多了。管他是不是要走,反正早晚会回来的。你们还小,一辈子还长着呢,担心个啥?走吧,跟我回去,别在这里打水漂了。” 阿田很是担忧:“阿姐,阿番会不会又把我赶出来啊?” 冷萤捏了捏阿田粉嫩又白皙的脸蛋:“有我在呢,你怕什么?他要是再赶你,我就把他从山上扔出去。” 阿田当真了,急道:“千万别啊,会摔坏他的。” 冷萤挑了挑眉毛:“你怎么听不出来玩笑话啊?我就那么一说,不是真的扔。唉,算了,不说了,回去吧!” “嗯!” 两人再次回到石番家的时候,三个男人正围坐在一起聊天。 石番看到躲在冷萤身后的阿田,语气僵硬地问道:“阿田,你吃过饭了吗?” “没……”阿田弱弱地摇了摇头。 石番轻咳一声,瞥了一眼装成无辜模样的程相儒和周老板,痛心疾首道:“那你再去煮一锅饭,和冷萤一起吃吧。这俩人太能吃了,一锅饭都给吃没了!” 程相儒尴尬道:“我其实只吃了个半饱。” 冷萤气道:“你们竟然没给我们留饭?” 阿田连忙道:“没事没事,我去煮饭。阿姐,等我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说完,她蹦蹦跳跳地跑去了厨房,似乎因为石番没有赶她走,而窃喜。 冷萤拉过一张塑料板凳,围坐了过去:“你们聊什么呢?” 程相儒道:“没聊什么,正等你呢,有些事,得等你在的时候才能说。” 冷萤道:“你说吧,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程相儒点了点头,暗暗措辞片刻,才道:“我从神女那边得到的信息,有几分真几分假,不好分辨,价值不大。不过,我妈跟我说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那就是:金剑出现过的地方,都会有动植物变异。” 周老板双眼一亮:“比如,你在湖下那座塔里见到的变异草鱼和变异水草?” 程相儒颔首:“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这个线索是我妈告诉我的,很靠谱,并且我爸一定也知道。那么,想要找到我爸,只需要找一找那些可能藏有金剑的地方,比如大型古墓,附近是否有动植物变异,基本就能确定我爸是否到过了。” 周老板以拳击掌,有些兴奋:“小程,你这个线索太重要了。以前我都是托人打听线索,虽然线索能获得不少,但其中有九成都是假的,就那一成是真的,但当我获得线索的时候,已经晚了。接下来,我可以改变思路了,只需要广撒网,派人去打听哪里有变异的动植物,就能锁定大致方向了。那其中,肯定有你爸没去过,但必然会去的地方。” 从被动地去寻找,到主动地等待,这个转变的意义极为重大,也让他们在寻找程志风这件事上,存在了更大的可能性。 周老板又问道:“小程,还有没有其它线索?” 程相儒摇头道:“没了。” 周老板若有所思地道:“行吧,那暂时就先这样了。苗疆禁地暂时应该不用再去了,咱们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回蓉城了。” 山里面信号非常不好,想要上网查些资料,都经常刷不出来页面。并且,在山里面做任何事,找任何设备,都远没有蓉城方便。 既然这边的事情都已经结束,那便没了再留下去的意义,是时候要离开了。 冷萤忽然问道:“爱哭鬼,你也要出远门吗?” 石番愣了愣:“我去哪儿啊?” “我这不是在问你吗?” “问我啥啊?” “你也要出远门吗?” “我去哪儿啊?” “……” 周老板听不下去了:“你俩翻来覆去地就这么几句话,没完没了的,累不累?” 石番道:“不是我要这么说,是她确实把我问得莫名其妙啊。这是我家,我还已经成了我们寨子的巫医,我不留在这,会去哪儿呢?” 冷萤一听这话,笑逐颜开:“我还以为你要跟我们去蓉城散心呢。” 石番摇头道:“不可能,这里是我家,我跟你们去蓉城干嘛?” 冷萤起身走向厨房:“太好了,那我赶紧去告诉小萝莉,她一直担心你会被我们拐跑呢。” 石番撇了撇嘴,低声嘀咕:“瞎操心。” 不一会,厨房那边传来一声阿田一声惊呼。 程相儒起身要去看看怎么回事,被石番拦了下来:“在自己家,不会有事的。”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等冷萤回来,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刚才怎么了?” 冷萤笑道:“小萝莉太激动,水加多了。” 程相儒忙问:“那咋办?” 冷萤耸了耸肩:“能咋办?喝粥呗。” 晚上,周老板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次日一早就返程。 但冷萤和程相儒都不同意,都想再多停留两天。 程相儒难得见到妈妈,不愿就这么不声不响离开,他想再去一趟苗疆禁地,跟妈妈道声别。 毕竟,这一次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 冷萤暂时不想走,是因为她还想做一件事。 在东北的时候,冷萤将不死水全部用完了,导致她这趟来湘西,一滴不死水都没得用。 好不容易离开城市,来到人烟稀少的山区,她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不死水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材料多准备一些。 程相儒很纳闷:“城市里买什么东西,都比这里更方便,你要准备什么啊?为什么还非要在这里?” 冷萤道:“城市里人太多,才不方便呢!” 程相儒试探着问:“方便说一下,你要准备的是什么东西吗?” 冷萤浑不在意地答道:“没啥不方便的,你又不是外人,整个配方都告诉你也没事。我要准备的重要原材料,是尸油。” 程相儒吓了一跳:“啥?石油?” 冷萤摇了摇手指:“不是石油,是尸油。尸体的尸,油腻的油!” 第197章 非他不可 程相儒在最开始听冷萤说要找尸油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冷萤一个字一个字解释,他才确定。 他的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想到自己身上也曾喷过不少,顿时感觉胃里一阵阵翻腾,抑制不住地干呕,差点当场吐出来。 “你怎么这么大反应?怀孕了?”冷萤轻拍程相儒的后背,开着有些冷的玩笑。 程相儒猛地抬起头,脸色发白地道:“为什么非要用尸油?如果要用尸油,是不是就要尸体?” 冷萤被逗笑了:“要不然呢?你以为我凭空变出来?” 程相儒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要弄,就自己去弄吧,以后别拿那东西喷我。” 冷萤不高兴了:“不死水的好处,你知道,你也用过,现在这个样子算是怎么回事?” 程相儒最初闻到不死水的气味儿和包裹环形玉佩那些布条的气味儿一样,只想到那些布条有可能是裹尸布,还真没想过不死水的成分中有尸油。 “冷萤,你有没有想过,咱们所挖的尸体,都是很多还活着的人的亲人。那些人知道自己的亲人被炼了尸油,会怎么想?太缺德了!我做不到!” 冷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是受不了这个啊,完全多余!我有跟你说,炼尸油就一定要用人的尸体吗?” 程相儒怔了怔:“什么意思?” 冷萤认真解释道:“人死后,身体组织和动物的身体组织,没有什么区别。我可没说炼尸油,一定要用死人啊。” “不用人的,用什么的?”程相儒稍稍松出一口气。 冷萤道:“用猪的就行。猪的身体组织和人类非常相似,死后体内的变质反应也相差不大,炼出来的尸油差不多,效果相差不大。这还是你爸发现的呢。你爸那么聪明,你怎么那么笨?” 程相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咱们接下来……” 冷萤打了个响指:“买猪去!” 然而,让两人感到奇怪的是,整个千岩苗寨走一圈下来,两人竟是没找到一家卖猪的。 湘西苗族的口味比较特别,喜欢酸辣口,而这独特的口味,所配的肉类也比较特别,多以狗肉、鱼肉为主。 千岩苗寨的苗民虽然也吃猪肉,但需求量远没有汉人那么大,所以想在千岩苗寨买到猪肉不难,买活猪却不容易。 没有办法,程相儒和冷萤只能去求助石番。 石番到处托人打听,才知道,在离千岩苗寨五十多公里远的一个寨子里,有一家养猪专业户,要到那里去才能买到活猪。 为了节约时间,冷萤独自开车去买猪,程相儒没有同去。 程相儒想要再去一趟苗疆禁地,去与龙苗苗再见一面,并当面道别。 虽说现在交通非常发达,蓉城离湘西不算特别远,开车过来一天就能到,但程相儒不知道未来还会遇到什么事,不知道下次再过来会是什么时候,所以心中对龙苗苗充满不舍,希望能多见一面便多见一面。 石番担心程相儒一个人去苗疆禁地会有危险,想要陪同,但阿田这一次学聪明了,把石番盯得很紧,说什么也不让石番陪着去。 程相儒故作轻松地笑着让石番不用担心,他体内有阿毛,只要石番他丈母娘别忽然冒出来下狠手,一般情况他都能从容应对。 可不管程相儒怎么说,石番始终不放心,依然坚持要同去。 而阿田又哭又闹的,始终不同意。 这下子陷入了僵局,程相儒有些为难,实在不想因为他的事,让石番和阿田再闹大矛盾。 谁知正相持不下的时候,忽然几只“嗡嗡”叫的犬蝇飞了过来,落在了石番掌心。 石番惊讶道:“神女和你妈来了!” 程相儒看一眼窗外,艳阳高照,他顿时紧张起来:“她俩怎么白天过来了?” 石番表情复杂:“我也不知道啊,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说着,他扭头看向阿田,板着脸:“你妈来了,你不会也不让去吧?” 阿田忙道:“去啊!我也去!” 三人赶紧出了门,一路装作说笑的样子,下了山,走到河畔,直到没人注意,才一同由犬蝇引路,奔跑起来。 神女和龙苗苗白天出现,是非常危险的。 如果被人发现,必然会引起极大的轰动,到时候说不定龙苗苗的处境会更加艰难,神女也会遭到质疑。 她俩既然白天过来,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 程相儒三人跑到一座山脚下,正要往上爬,却见林中走出两道人影,一黑一白,正是神女和龙苗苗。 “妈!你怎么来了?”程相儒快速冲了过去,拉着龙苗苗躲进暗处。 龙苗苗抬手,轻缓地抚摸程相儒的脸颊:“我知道你要走了,所以来跟你告别。” “那神女……” “她是来找石番的。” “找石番干嘛?”程相儒正疑惑,却忽然听到不远处阿田哭喊着“不行”。 程相儒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个情况?” 龙苗苗道:“她要让石番代替她,跟你们一起走,去找你爸要回属于湘西的那柄金剑。” 程相儒惊诧不已:“让石番跟我们走?” 龙苗苗点头默认,轻轻叹了口气:“她没想到,阿田会跟你们在一起,现在有些麻烦了。” 阿田本来听冷萤说,石番并没有要离开湘西的打算,还挺高兴,以为是婆婆在骗她。 可她这还没高兴两天,神女的忽然到来,竟是提出了让石番离开的要求,这她哪能接受得了? 阿田的蛊术再厉害,终究也还只是个小女孩,又被古婆婆宠溺得非常任性。 她又哭又闹,紧紧拽着石番的衣角,反反复复坚持着不让石番离开湘西。 神女本来就对女儿有极大的亏欠感,此时看到阿田这样,是又气又无奈,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可是,让她放弃打算,又是万万不可能的。 现在所有人选中,有一定能力的,可以借助到外部资源的,并且绝对可靠的,只有石番。 石番不去,谁去? 第198章 带枪速来 程相儒和龙苗苗的母子离别,应该是感伤的、不舍的、纠结的、无奈的。 可他俩的情绪,全都被阿田和神女的争吵给打乱了。 看着阿田哭闹得那么凶,程相儒想到这小丫头最近两天辛辛苦苦给大家做饭,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去劝劝,却被龙苗苗给拉了回来。 龙苗苗说,那边三个人是一家子,外人跑去参合了,反倒会更乱。 程相儒想想也是,只能作罢。 “估计他们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咱俩随便走走吧。” “嗯!” 因为担心被别人看到,龙苗苗不敢走大路,只能与程相儒往山上爬。 这座山不算高,母子俩很快就爬到了山顶。 天上薄云缓飘,苍穹似湖,艳阳高照,天气很好。 微凉的山风吹来,让野草弯了腰,让草木“哗哗”作响,宛若清幽婉转的民乐,如泣如诉地奏响着离歌。 母子俩肩并肩看着远方,许久都没人开口,似在享受这美好的时光,也好似都满腹心事却开不了口。 过了好一会,龙苗苗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打破沉默:“阿儒,其实来找你之前,我想了很多很多话要跟你说。可现在见到你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已经这个样子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时日能活。不过看到你长这么大,我也就没什么牵挂了,一切顺其自然吧。如果山神眷顾我,便让我活到你结婚生子哪天,让我看看你的孩子……” “妈!你别说了!你还年轻呢!”程相儒实在不愿意听这些关于生死的话。 龙苗苗苦涩地摇了摇头:“我能活多久,不取决我的年龄,完全要看你爸他能坚持多久。阿儒,我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非常不喜欢听,但我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必须要跟你说。” 程相儒从远方收回视线,扭头看向龙苗苗的侧脸。 龙苗苗似是不敢看程相儒的眼睛,目光落在极远处,声音微微发颤地道:“阿儒,你知道的,你爸种了我的情蛊,我俩生死同命。如果你爸真的出了什么事,连累到了我,我不会立刻死掉,还会有一点点时间。我到时候不会给你打电话,怕你接不到。我会给你发条信息。到时候,无论你进行到了哪一步,无论你在哪里,都必须要放弃了,知道吗?” 程相儒红了眼圈:“妈,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他要是敢连累到你,我……我……” 龙苗苗抬手擦掉脸颊上的泪痕,回身抱住程相儒,哭着道:“阿儒,你不知道你爸他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些人,你也不清楚,守护金剑的意义是什么,所以你现在还无法理解你爸。这不怪你。其实哪怕你一辈子都不原谅他,也没关系,他早已做好了这个觉悟。只是,我希望你不管怎样,都一定保护好自己,可以吗?” “我……会的。”程相儒这话说得并没有底气,他最近这段时间遇到的危险太多了,几次陷入绝境,差点丢掉性命。 未来会遇到些什么人?还会遭遇到哪些危险?他没法预料。 所以,对于他自己的未来,他给不出任何保证,只能没有底气地给一句承诺。 “阿儒,那五卷抄本,你应该已经找到了,对吧?《炼体卷》你一定要好好研究,好好练。在任何时候,好的身体,都一定是最重要的。” “有了好的身体,你还要多学会一些技能,关键时刻,可以作为你保命的手段。这条路真的太危险了,我不希望你走,但你既然已经牵扯进来,只怕也躲不掉,那就只能面对了。” “说多了你可能不爱听,但你真的不要相信任何人。咱们没钱没势,不会有人真心愿意帮咱们,他们走近你,都一定有所图。你太单纯,不谨慎点,太容易被骗了。” “现在你已经被牵扯进来了,那这就是你的命。但沫沫千万不能再被牵扯进来了。你是哥哥,你要保护好她。兄长如父,我和你爸不在,你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她的长辈。你要保护她,也要管教她……” 龙苗苗叮嘱了很多,有些话翻来覆去地叮嘱了几遍,她不是絮叨,是真的不放心。 程相儒将那些叮嘱牢记在心,同时心底那份不舍,也变得越来越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果可以,他真想时间停止,就这样听着妈妈的唠叨,直到永远。 但分别这种事,真的不能以个人意愿来决定。 “阿儒,再让妈妈抱抱你吧,好吗?” “嗯。” 母子俩在山顶相拥许久,两人都流了不少眼泪,直到神女找上来,他俩才分开。 “阿儒,照顾好自己,保护好沫沫,想我了,就给我发信息。山里信号不好,我只要看到,就会立刻回给你。” “妈,你也一定要保重,我一定还会来看你的。” 龙苗苗踮起脚,程相儒低下身,龙苗苗在程相儒额头不舍一吻,程相儒闭上眼,控制不住眼泪决堤而出。 难舍,但不得不挥手告别。 目送龙苗苗与神女下山远去,程相儒无力地坐在草地上,久久不愿动一下,只任凭眼泪一颗颗往下落。 不知过了多久,石番和阿田走了过来。 阿田的眼睛哭肿了,像两个小桃子,她拉着石番的衣角,低着头,可怜的小模样让人看了心疼。 “该回去了。”石番拍了拍程相儒的肩膀。 程相儒抬起头:“你们怎么定的?” 石番面露不忍地看了一眼阿田,叹气道:“回去再说吧。” 他这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结果。 有石番同行,对于程相儒来说,是好事。 石番虽然年纪不大,但蛊术很厉害,还会治病救伤,必然会在整个团队中起到极大的作用。 而且,石番的目的已经非常明确,只是要找程志风去索要金剑,相对比较更值得信任。 只是,可怜了小阿田。 现在,距离回蓉城,只差最后一件事了,那就是炼尸油。 冷萤去买猪了,不知道进展如何。 程相儒在回去的路上,给冷萤打了个电话,却无人接听,他发了个信息过去,依然没有回复。 对于冷萤,程相儒是一点都不担心。如果冷萤遇到坏人,值得担心的是那个坏人,绝对不是冷萤。 晚上,冷萤没有回来,但在临近零点的时候,程相儒却收到了冷萤发来的两条微信。 第一条,是定位,在距离千岩苗寨十几公里的地方。 第二条,是文字信息:蓝胖子,带上枪,速来! 第199章 下不去手 程相儒看到冷萤的这条信息,有些懵,他第一反应就是冷萤遇到了麻烦。 可是,现在这附近能对冷萤造成麻烦的人,都已经算是自己人了,其它人不被冷萤收拾就已经是万幸,还会出什么事呢? 程相儒猛地想起,在他们来湘西的时候,遇到一伙人一路跟踪他们,都不是善类。 难道那些家伙找过来了,并和冷萤发生了遭遇? 如果真是那样,可就麻烦了! 那伙人肯定都是些无法无天的角色,冷萤身手再好,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那伙人很有可能有枪,只怕冷萤无法招架。 程相儒越担心,就越不往好的地方想,急得不行。 他赶紧又给冷萤打电话,却始终无法拨通。 “周叔!把枪借我!”程相儒急冲冲地跑去找周老板借枪,把周老板吓了一跳。 “怎么了?”周老板正对着笔记本电脑不知忙着什么,见程相儒这慌里慌张的样子,赶紧站了起来。 程相儒忙掏出手机,将冷萤的信息给周老板看,并说出自己的猜测。 周老板表情凝重起来,他的那些手下短时间内肯定赶不过来,如果冷萤真的遇到了围攻,那必然是分秒必争,一点不能拖。 “我跟你一起去!”周老板收拾好东西,拉着程相儒就往外跑。 石番和阿田刚刚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赶紧追了出来。 千岩苗寨距离冷萤的定位,有十几公里,如果全靠两条腿跑,少说需要一个小时。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但石番还是找到强叔,借来了一辆面包车代步。 周老板是老司机了,驾驶技术非常好,一路猛踩油门,火花带闪电的赶到冷萤发来的定位附近,远远地看到了车,却不见冷萤的人。 “不对啊!”周老板皱起眉头:“怎么没看到别的车?” 程相儒也觉得有些奇怪,但顾不上多想,待车停下后,便开门跳下车,大声呼喊冷萤的名字。 很快,冷萤的回应从附近林中传出,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有什么东西的刺耳惨叫。 众人锁定位置,快速冲去,待找到冷萤时,所有人都被眼前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冷萤坐在一棵树的树杈上,正紧张地盯着下方。 在不远处,一只半个身子被血染红的黑毛猪,两条后腿被分别绑在两棵粗壮的树干上,它的背上插着冷萤的那杆红缨枪,两条前腿拼力刨挖地面,弄得烟尘滚滚。 “啊这……”程相儒无语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冷萤从树上爬了下来,咬牙切齿地问道:“带枪了吗?给我干掉它!” 周老板痛心疾首道:“我以为出了多大事,你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冷萤恼火道:“别提了,我想着不能回爱哭鬼家杀猪,看这里山清水秀,准备把这头猪就地处决。但我没经验啊,也下不去手,就弄成这样了。快点啊,开枪干掉它!” 周老板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枪,看着已经无力再挣扎的黑毛猪,郁闷地开了一枪,结束了它被嫌弃的一生。 “砰!” 枪响声中,黑毛猪的脑袋上血溅成花,它又哀嚎几声,缓缓倒下,无力地一阵阵抽搐,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程相儒有些生气了:“我以为你出事了,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啊?” 冷萤很冤枉地掏出手机:“没信号啊,我给你发个消息,还得跑出去老远。我又不敢离开太久,怕它跑了,好几千块钱呢!” 石番不想让阿田看到那头黑毛猪的惨死模样,一开始是捂着阿田的眼睛,待看到阿田扒着他的手指头,从指缝偷偷瞧看,也有些生气:“我和阿田回车里等你们了啊!” 周老板收起枪,转身往回走:“没我事了吧?我先回去了。小程,你回去吗?” 程相儒刚要跟着走,却听冷萤用可怜巴巴的语气问道:“蓝胖子,你不陪我吗?我一个人,好害怕!” “你……害怕?”程相儒看着冷萤那拙劣的演技,真的是想骂人的心都有了。 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周叔,你带石番和阿田先回去吧,我陪冷萤一起把这头猪处理了,完事就回去。” 周老板摆了摆手:“随你们吧,我先回去了。” 等周老板离开后,程相儒回头找冷萤,却见冷萤已经走到了黑毛猪的旁边,双手抓着枪杆,一只脚踩着猪头,正用力向外拔红缨枪。 “噗”的一声,红缨枪被拔出,溅了冷萤一裤脚的猪血。 程相儒走过去,蹲下身看着没了任何反应的猪头:“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冷萤道:“挖个坑,埋起来,过两天再来。” 程相儒郁闷道:“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带铲子过来。” “没事!我有!”冷萤说着,从一棵树下拖出来她的旅行包,先翻出来一包湿巾,将红缨枪的枪头擦干净,并用布小心包好,随后她又翻出来一个铲头,拧在了枪杆上。 程相儒看得惊讶:“你这个还能换头子,能换几种啊?” 冷萤来了兴致,将一样样东西翻了出来:“这个是痒痒挠,这个是洛阳铲,这个是晾衣杆,这个是……” “行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了。”程相儒手扶额头,实在是无语。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冷萤留下程相儒,倒不是想让程相儒帮忙干活,她自己就能把一切都搞定。她只是觉得无聊,想让程相儒陪她而已。 以前一个人做任何事,她都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她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一个人的时候,会有些孤单。 程相儒蹲在一旁,看着冷萤在这月黑风高的深夜里,一铲铲地挖着土,旁边还有头死猪,感觉非常诡异。 “你那么厉害,怎么杀头猪还弄得这么狼狈?” “唉,我下不去手啊,我看它那样子,怪可怜的。” “你让周叔开枪崩它的时候,可没觉得你在可怜它。而且,它身上的枪,不是你扎进去的?” “唉,说实话吧,我就是想让你来陪陪我。以前都是你爸他们干这种活,我都是在旁边看着。现在我亲自动手做,心里面毛毛的。” 再次聊到程志风,程相儒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 “冷萤,现在没有外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每次问你两年前你们来湘西的事,你都不愿意说?你到底在避讳什么?” 冷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在黑暗中看向程相儒。 虽然看不清冷萤的脸,但程相儒却感觉到了冷萤的为难。 两人如此对视了好一会,冷萤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应该都能想到的啊!” 第200章 择一带走 “想到?我想到什么?”程相儒感到莫名其妙。 忽然,他想到了一些细节,于是皱眉确认:“跟我妈相关?” 冷萤一边挖坑一边道:“差不多,但不全是。你爸两年多前来这边,只为金剑而来,他明知道你妈就在湘西,却没去见一面。” 程相儒恨得咬牙切齿:“真是个人渣!” 龙苗苗为了程志风,牺牲那么大,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程志风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湘西,竟然都不去看自己老婆一眼。 他算什么东西? 冷萤叹气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爸也很想去见你妈,但是,他没脸去见。” 程相儒听出来另有隐情,于是努力让自己冷静,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冷萤道:“其实,我本来不该说这些的,因为我也是听廖叔说的,我不确定几分真几分假。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但我事先声明,我只是把我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我不确定全部是真的。如果有什么出入,你可不能说是我骗你。” 程相儒凝重点头:“嗯!” 冷萤似乎有点累,她将铲子深深插进土里,斜靠着铁杆,缓缓讲述。 其实所有的一切,还得从程志风带人第一次来湘西说起。 当时程志风从家传的手抄本中得知,在湘西的苗疆禁地,有一柄被神女世代守护的金剑。 他为金剑而来,而神女存在的意义又是守护金剑,于是两方发生了许多次激烈的冲突。 按照廖深所说,上一代神女虽然很厉害,但却比不过当代神女。 既然程志风他们这一次能从当代神女手中抢走金剑,那为什么当初没能从上一代神女手中抢走金剑呢? 因为一个人,那便是龙苗苗。 那时候,龙苗苗已经是准神女,她有一个秘密,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和平冲寨的一个小姑娘,一同偷偷从家里溜出来,跟随上代神女学习巫蛊之术。 而平冲寨的那个小姑娘,便是当代神女。 姐妹俩知道有人跑来想抢夺金剑,于是自告奋勇帮忙,上代神女孤立无援,只能让这一对小姐妹帮忙。 在后续的几番交锋中,程志风一来二去便对年轻貌美又温柔善良的龙苗苗产生了爱慕之情。 龙苗苗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厉害的男子,不由动了芳心。 最终程志风去找上代神女谈判,说他可以离开,但必须要在金剑与龙苗苗之间选一个带走。 当时程志风他们已经占据了绝对上风,上代神女处处被动,已经很难匹敌。 在几番纠结,并询问过龙苗苗的意见后,上代神女最终答应程志风,可以将龙苗苗带走。 按照当时的约定,程志风带走龙苗苗后,便算是湘西的女婿,永生永世都不能再来犯,并且在湘西有危险时,必须要挺身而出。 程志风喜出望外,怎么可能拒绝,许下承诺和誓言,欢天喜地地将龙苗苗带离了湘西。 龙苗苗离开后,引起了非常大的轰动,几乎家家户户都知道了神女与人私奔的消息,所有人都陷入进无尽的恐惧中,生怕愤怒的山神会惩罚所有苗民。 而在如此关键时刻,当代神女站了出来,展示出她从未展露过的强大巫蛊术,还向人们展示出了许多她从禁地带出来的罕见毒虫。 同时又有传言称,山神宽宏大量,并没有因为龙苗苗的离开而迁怒旁人,并给整个湘西的苗民一次机会,选择了新一代的神女。 几乎没有人知道,所谓命中注定的神女,其实是人为选择的。 程志风答应了上代神女,不会再打金剑的主意,但两年前,他再次来到湘西,却还是奔着金剑而来,他怎么有脸面去见龙苗苗? 当代神女还记得当初发生的那些事,她对出尔反尔的程志风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能为力。她完全不是程志风几人的对手,最终痛失金剑。 冷萤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你爸对自己的那些承诺,其实非常在意,但他又说自己没有办法,必须要把苗疆的金剑带走。这前后矛盾,实在是很难让人琢磨透。” 程志风对这些疑问,暂时还没有太大兴趣,他注意到一个细节,控制不住地喘着粗气急问:“你说,神女其实是人为选择,不是命中注定的?” 冷萤没好气道:“你以为,什么事都像咱俩一样,是天造地设的?” 程志风恼火吼道:“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冷萤吓了一跳,收敛起笑容,声音弱弱地道:“我……没开玩笑啊。” 程志风抬手用力搓揉太阳穴,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既然神女是人为选择的,那为什么龙苗苗一再强调程以沫是神女命,坚决不让程以沫来湘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相儒努力让心情平静下来,将所有信息在脑中汇总,一点点分类排序,尝试进行分析和总结。 待冷萤将那头黑毛猪埋葬完毕后,程相儒猛地站了起来,抬头望向明月,已是泪流满面。 他想明白了!终于想明白了! 程以沫根本就不是神女命,这世上也不存在什么神女命! 龙苗苗很清楚,当代神女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对程志风这一家人,包括对龙苗苗,依然是存在怨恨的。 之所以龙苗苗不让程以沫来湘西,主要就是怕神女使出什么脏手段,强行将程以沫留下来当神女。 龙苗苗不想让女儿一生被毁,又不愿加重神女的怨恨,于是主动搬进了苗疆禁地,陪伴神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为自己赎罪,想等神女死后,自己继续承担起神女该肩负的责任。 或许,龙苗苗已经想过,从她为止,这世上,便不要再有神女了。 每一个神女,都是一段悲惨的人生。 当代神女练了禁术,以自己的血肉供养蛊虫,身体受到的伤害很大,几乎无法修复,她的寿命已经早早进入了倒计时。 程相儒猜测,神女可能还有七、八年可活,最多也就是十几年,到时候程以沫也差不多结婚成家了。 等那时,程以沫再来湘西,便不会有人再害她了。 程相儒终于明白了龙苗苗几次欲言又止想说的是什么,终于知道龙苗苗顾左右而言他时的顾忌。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是这样的啊! 第201章 要结婚吗 冷萤将黑毛猪埋好后,找了根粗树杈,砍断分枝,插进了土包里,像是在给那只黑毛猪立墓碑。 她面对土包低声说了些“希望来世投好胎”之类的话,然后回头招呼程相儒离开。 程相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跟着冷萤往林外走。 冷萤知道程相儒听了她的那些话后,会想通一些实情,能理解程相儒此时的心情有多糟糕,于是难得的也一路保持安静。 “不着急回去的话,咱们去河边坐坐吧。”冷萤建议道。 “嗯。”程相儒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虽然已经到了后半夜,但两人都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也都不是很想立刻回去,只想找个不被人打扰的地方,静一静,尝试把大脑放空。 两人来到河边,找了块大石头,分坐左右。 程相儒望着河面上被夜风吹得银光闪闪的鱼鳞纹,看着远山近景都好似被泼墨画出,内心的压抑舒缓了不少。 冷萤像个柔弱的小女子,轻轻抱住程相儒的手臂,将头靠在程相儒肩头。 程相儒吓了一跳,全身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你心脏跳得好快!”冷萤轻声说道。 “呃……”程相儒感觉脸皮发烫,好在夜色太深,帮他掩盖,让他不至于太尴尬。 冷萤依偎着程相儒,声音轻柔得像只小猫:“蓝胖子,你说,咱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冷萤很久,她在幼年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想过结束自己被嫌弃的一生,那时的她很痛苦,完全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是洪翠的即使出现,挽救了她的生命,更拯救了她的灵魂。 这么多年过来,她跟着程志风等人到处漂泊,学会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在最初离开程志风等人的那段时间,她又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 那时她常想,程志风让她去过全新的人生,去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可她整个成长的过程,都已经那么不正常了,她还怎么融入普通人的社会中? 直到遇到了憨憨的程相儒,她才找到新的方向:她要保护这个傻傻的大男孩,去陪他找到她一直放不下的程志风等人。 被程相儒怀疑时,她很难过,但她从未想过放弃。 因为在她看来,陪伴程相儒,已经成了她余生要做的事,短暂的小插曲,终究会过去,所有的质疑,都会在漫漫时光中得到证明。 她不懂什么是爱情,她更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真心喜欢上了程相儒,但她知道,她是真的离不开这个憨憨的男孩了。 程相儒轻咳一声,低声道:“你问的这种大道理,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甚至越来越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还要继续找我爸。与其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已经辜负我的人身上,不如给身边的人更多陪伴。” “你在想妹妹了吗?”冷萤抬起头,看着程相儒那双被月光照得发亮的双眸。 程相儒点头道:“嗯,我有些担心她。” 冷萤道:“没事,很快就要回去了,就能见到她了。” 程相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是啊,就快见到她了。对了,你那头猪要埋多久?” 冷萤道:“最快两天吧,要等它的身体出现一定程度的腐化。” 听到“腐化”两个字,程相儒有点反胃,忽然没兴致再聊下去了。他抽回手臂,起身道:“咱们回去吧。” “不再坐坐了?荒郊野外,孤男寡女,你不想点别的,竟然想回去?”冷萤面露不满,不知是真的有什么想法,还是在开程相儒玩笑。 程相儒一下子傻了,手指抠着衣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脑中一片混乱,身体也有了些反应。 冷萤起身,拍了拍程相儒肩膀:“兄弟,给你机会,你自己不珍惜啊。算了,走吧。” 说完,她向不远处的车子走去。 程相儒满脑子坏想法地跟在冷萤身后,直到上了车,仍没胆量伸出罪恶的双手,于是只能一边暗骂自己懦弱,一边又期待冷萤能再主动给点机会。 可惜冷萤上车后,直接启动车子,点亮车灯,驾车回往千岩苗寨。 十几公里的路程,过得很快。 待车子再停下,程相儒忽然抓住冷萤的手臂。 冷萤赶紧挂p档、拉手刹、熄火,待车内所有光亮灭去,紧张地等待程相儒的下一步动作。 可程相儒竟然就这么抓着她的手臂,跟个木头人一样,不松手,也不更进一步,简直要急死个人。 如此过了好一会,就在冷萤犹豫着要不要主动的时候,程相儒忽然小声道:“咱俩结婚吧!” 冷萤怔了怔,随后在黑暗中扬起嘴角,笑得喜悦:“好啊!” 程相儒顿时激动起来:“那就这么定了!等回了蓉城,咱们就去办手续。” 冷萤有些懵:“什么手续?” 程相儒耐心解释道:“结婚要去办结婚证,有了红本本,才算是合法夫妻呢。” 冷萤挠了挠头:“好复杂啊。结婚不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吗?怎么还要红本本?洪姨和黄叔他俩就没红本本,也挺好的啊。” 程相儒对这些事也是一知半解,哪说得清,但他又不愿意说自己不懂,于是胡乱道:“就因为他俩没有红本本,不是合法夫妻,所以才没有孩子啊。咱俩要先成为合法夫妻,才能生小孩,基本就这么个步骤。” 冷萤看着程相儒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样子甚是可爱,美滋滋道:“行吧行吧,都听你的,你说怎样,咱们就怎样。那咱们接下来……” “当然是回去睡觉了!等你炼完尸油,就赶紧回蓉城结婚啊!” “好吧。” 两天后,冷萤和程相儒选择在深夜,跑去找到那个土包,将黑毛猪的尸体挖了出来。 那具尸体已经严重腐烂,整体散发着恶臭,场面惨不忍睹。 冷萤将黑毛猪的尸体只取皮肉剁成碎块,装进袋子里,先用一口大铁锅炒至金黄,然后将之转移到提前藏好的一个置于塑料澡盆的大木桶里,用大木锤一阵捶捣。 木桶周围都是圆洞,可让被榨出的油状物流出。 冷萤用纱网一遍遍过滤后,将剩余油状物倒入冷水中,待油膏凝固,取出后装入塑料桶中。 程相儒想要帮忙,但冷萤却只让程相儒在旁边看着就好。 程相儒捂着鼻子蹲在一旁,看着冷萤认真炼制尸油的模样,感觉幸福又满足。 专注的女孩,真美! (第二卷完) 第202章 超级英雄 “还在生气吗?”冷萤将一支甜筒递给程相儒,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盛夏燥热,让程相儒满腹的火气,久久无法平息。 刚刚他带着冷萤去了趟民政局,忐忑、紧张又兴奋地想要办结婚证,然后被轰出来了。 他俩都没达到法定结婚年龄,还想结婚?简直是在胡闹! 程相儒舔了舔甜筒上的冰淇淋,从嘴唇凉爽到胃里,心情缓和了不少。 冷萤笑嘻嘻劝道:“没事没事,过几年再去办呗。一辈子还长着呢,不急于一时。” 程相儒闷头一口口吃甜筒,回想起那个波浪头阿姨尖声质问他“家长在哪”时的尴尬,他就觉得脸上烧得慌。 他能找到的家长,在苗疆禁地里呢!另一个,还不知道在哪呢! “等下咱俩去哪?”冷萤坐在程相儒旁边,小口小口的抿着冰淇淋,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程相儒的侧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程相儒道:“去周叔那边吧,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然后过不了多久,就要去接沫沫放学了,跟平时一样呗。” 从湘西归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本来石番应该要一起搬到蓉城来住,但阿田实在不愿意放石番离开,又哭又闹的,让石番也犹豫了。 周老板说,现在他们都没有任何线索,暂时还不会有下一步行动,就算石番跟着去了蓉城,也是每天闲着,还不如就留在千岩苗寨,等有新线索了,会主动给石番打电话通知。 石番觉得这样挺好,于是就留在了湘西,每隔几天会给程相儒打个电话,询问是否有新进展。 只可惜,一直毫无进展。 程相儒回到蓉城后,休息调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白天去聚芳斋帮忙,顺便学习一些古董知识,傍晚去接沫沫回家,盯着沫沫写作业,等沫沫睡了,他才独自在房间里修炼《五禽秘术》和《禅秘术》。 每当程相儒修炼《禅秘术》时,阿毛的反应都很激烈,都会强行撬开程相儒的嘴跑出来。 阿毛之所以会这样,其实很好理解。 程相儒在修炼《禅秘术》期间,身体像是成了反应釜,温度不断升高,让阿毛感觉像是在锅里被蒸煮,它肯定受不了。 一个多月对两种秘术的持续修炼,带给了程相儒极大的益处。 他现在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实现了质的飞跃,虽然还远达不到冷萤那么恐怖,但视力、耐力、体力、听力、爆发力等,都远远超越了曾经的自己。 现在他上楼都很少乘电梯了,嫌慢! 洗内衣和袜子都不敢用力搓了,怕烂! 与冷萤去游乐场玩耍,对过山车、蹦极之类的都没兴趣了,太平淡! 有时程相儒会忍不住想,随着他身体素质的提升,他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得到的是能力的提升,失去的是普通人的乐趣。 他不会轻易生出恐惧的情绪了,对很多别人眼中的危险也无所畏惧了,挺没意思的。 人一旦在某些方面能力得到提升,就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实际测试一下,自己能到哪种程度,程相儒也是如此。 对于现在的程相儒来说,去健身房其实最合适,把所有器材过一遍,各项参数基本就都能得出来了。 但无论程相儒还是冷萤,都没怎么在城市里生活过,对各种娱乐休闲场所缺乏了解。 他俩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专挑又黑又偏僻的地方走,寻找藏身在黑暗中的坏人,与之搏斗,在实战中检验自己的能力。 连续几天晚上,程相儒都蹑手蹑脚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来到跟冷萤约定碰面的地方,然后一同开车去往郊区,随便将车停下,手拉手走进黑暗中。 然而,坏人并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么多,他俩夜游了几天,都一无所获。 终于在一个飘着淅淅沥沥小雨的晚上,他俩被四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堵在了巷子里。 那四个人先是想借钱,然后又盯上了漂亮的冷萤,想要动手动脚。 冷萤抱着双臂躲在程相儒后面,明明很激动,却还是装作惊恐的样子喊救命。她还不敢大声喊,怕把这四个人给吓跑了。 程相儒摩拳擦掌,有点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 那四个人都带着刀,但出手毫无章法,基本上是抬腿就踹,挥刀就捅,抬手就是想要抓程相儒头发,似乎为了增加气势,嘴里面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 程相儒人狠话不多,快速闪躲,迅捷出拳,一分钟不到,就把四人全部打翻在地。 冷萤看着程相儒被扯破的衣服,有些生气,觉得程相儒太不小心,才打四个人,怎么就能把衣服弄坏了呢? 程相儒也很汗颜,觉得自己是实战经验太少,还需要多多实战,多多锻炼。但这一次他也有了些经验,下次应该会好很多,或许可以尝试打八个。 那四个躺在地上的人,听着程相儒和冷萤的对话,都傻了。他们实在没法理解,怎么出来抢个劫,还遇上超级英雄了。 程相儒意犹未尽,想把地上四个人拉起来再打一场,毕竟被抢一次不容易,找了好几天才遇到这一份儿。 但那四人哪还敢再动手,都惊恐地缩在墙角,还有人掏出手机,说程相儒再往前走一步,他可就要报警了。 冷萤一听这话,来了灵感,让程相儒将这四人的衣服扒了,反绑双臂,押去了最近的派出所。并告诉他们,如果警察问起是谁抓了他们,他们一定要回答,说是神经刀和飞天猫干的。 程相儒不喜欢这两个古怪的名字,但也知道不能用真名,于是提议,还是叫红胖子和蓝胖子,比较能符合他俩的气质。 冷萤觉得,不穿上那套“战甲”,叫红胖子和蓝胖子有些不搭配。于是,她翻找出东北之行时买的那两套寿衣,哪怕热得他俩直冒汗,还是坚持着要穿上。 于是,在蓉城周边郊区的荒僻之地,有一对身穿寿衣的男女,成了各方恶棍的梦魇。 红蓝胖子的威名,更是在很多派出所都备了案。 明明只是想用实战测试能力的程相儒,更是为降低区域犯罪率,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而在程相儒每天热衷于修炼和打击罪恶的这段时间中,周老板也没有闲着,他发动一切能用的资源,寻找着所有关于变异动植物的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周老板得到消息,在内蒙的赤峰以北,通辽以南的某处山林中,发现有变异动植物存在! 第203章 惊人变异 蓉城,仙人桥,聚芳斋。 周老板坐在笔记本电脑前,一手滑动鼠标,一手轻掩着嘴,他目光如炬,非常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的一些照片。 这时,楼梯方向传来“咚咚咚”的上楼声,周老板抬手揉挤几下晴明穴,扭头看去。 程相儒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抽出桌上的纸巾,擦了擦额头和脸颊。 冷萤跟在程相儒后面,手捏领口轻轻抖动:“山羊胡,你这空调不行啊。” 周老板起身道:“你俩来得刚刚好,要不然我也准备找你俩呢。” 程相儒疑惑问道:“周叔,咋啦?” 周老板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一百八十度,将屏幕朝向程相儒:“你们看一下。” 程相儒和冷萤忙凑上前去看,并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 周老板双手撑在桌面上,看着程相儒和冷萤,正色道:“这些照片,是我在内蒙的朋友发给我的,你们应该看出问题了吧?” 此时屏幕上那张照片中,是一只松鼠的特写。 这只松鼠的腹部是白色软毛,身上披着灰色短毛,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高高翘在身后,面相呆萌,看起来非常可爱。 但诡异的是,这只松鼠有三只眼睛,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和寻常松鼠无异,但额头上方多出来的一只眼睛,却没有眼仁,只有眼白,并且还布有稀疏的红色血丝。 程相儒看着松鼠额头上那只白眼,感觉浑身发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冷萤面露惊喜道:“有发现了?” 周老板颔首道:“先不着急下结论,你们再往后看!” 说着,他伸手右手,用食指敲击键盘上的“左”键,翻到下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上的主体,是一丛野草,叶片呈椭圆形,并有一圈白色半圆环。 这种野草在各个地方都很常见,正常应该是开放白色的簇状小花,但照片中的,却是透明的簇状小花,看起来就像是冰晶拼出来的,画风很魔幻,像极了童话故事中生长在巫女花园中的神奇品种。 周老板解释道:“这个东西,叫做车轴草,本应该是开白花的,但照片中开的却是透明的花,像水晶一样。这种情况,绝对是不正常的。” 松鼠和车轴草的变异,已经带给了程相儒和冷萤极大的震撼,而下一张照片呈现出的画面,却让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周老板再次敲击键盘,更换下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动态图片,主体是一根混杂在草丛间的枯枝,图片右下角有一只手,持着一根细长的木棍,轻轻地捅了一下那根枯枝。枯枝的分叉竟然如鞭子猛地动了起来,抽打向木棍,并将那根木棍一下抽断成几节。 周老板再次敲击键盘,展示第四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那根枯枝的一个特写,可以看到,枯枝那些枝杈上,除了干裂的碎皮,还有非常多的锯齿。 能轻易将木棍抽断,可见那些锯齿有多么锋利。 不同于程相儒的满脸凝重,冷萤看得兴致勃勃:“还有吗?” “有!”周老板继续敲击键盘向后展示。 第五张照片上,是一棵松树,一根粗壮的枝杈上缠着一条五彩斑斓的蛇,目测在半米长,毒性十足。 诡异的是,那条蛇身上长满了又细又长的毛,看起来就像是巨型毛毛虫,看得人头皮发麻。 “还有吗?还有吗?”冷萤迫不及待地也去敲击键盘,却发现照片回到了第一张的三眼松鼠。 周老板道:“不用翻了,目前就这五张。” 程相儒直起腰,紧锁眉头地陷入沉思。看得出来,他有些紧张。 自他们从湘西归来,程相儒一直期待着这一天。有了新的线索,就意味着,他距离找到程志风,可以更进一步。 之前线索断层,让程相儒很担忧,只怕再难有进展。 现在,他所期待的线索有了,他却没法高兴起来。 他很清楚,这五张照片的出现,意味着他将再次踏上寻父之路,不能再守护并陪伴在程以沫身边了。 冷萤揉着下巴道:“这些玩意的变异,有些夸张啊!” 周老板打了个响指:“是的,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小程在禁地那个湖中塔内拍到的草鱼和水草,其实变异程度并不算高,不仔细去观察,并不容易发现。而这些动植物,变异的程度就很大了,尤其那根树枝,好像已经脱离了植物的界限,变成了非常有攻击性的动物。” 程相儒听出了周老板这番话的意思:“周叔,你是觉得……” 周老板颔首道:“没错!我怀疑,这地方现在就藏有一柄金剑!” 苗疆禁地内,其实出现变异的,并不仅仅是那些草鱼和水草,还有很多虫类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异。但那些变异,总得来看,并不算离谱。 正常情况下,野外的动植物会偶然出现一些变异。有利于它们生存的变异,会得到保留,最终形成新的品种;而不利于生存的变异,会很快被淘汰,就像从没出现过。 苗疆禁地的金剑已经被程志风抢走两年多了,所造成的影响已经在逐渐减弱,所以当那些变异动植物出现在程相儒他们眼前时,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多关注。 但这些照片上呈现出的变异,就实在是离谱了,完全颠覆了常人认知。 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变异后的动植物,并不适合它们的生存环境,它们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大自然淘汰。 这也就意味着,影响它们出现变异的金剑,暂时还没有被发现! “周叔,咱们什么时候动身?”程相儒知道,多余的话已经不需要再说了,他们必然要走这一趟。 人人都喜欢猎奇,这些变异动植物的消息,应该要不了多久便会被传开,程志风等人随时都可能会去。 周老板凝重道:“肯定是越快越好,但也不能太急,急了便容易乱。而且,我还要给石番去个电话,让他尽快赶到蓉城来。你俩先回去把东西都收拾好,做好随时可以出发的准备,等我通知,我这边好了,会立刻找你们。” 第204章 石番归队 湘西,苗疆,千岩苗寨。 石番和阿田坐在家中,正盯着桌上神女昨夜送来的礼物,都显得有些兴奋。 那是两只全身莹绿带奶白色条纹的蚕宝宝,此时正津津有味儿地啃食着两片肥厚的叶片。 他们爬过的地方,会留下亮晶晶的丝线。 那丝线非常坚韧,看着好像吹弹可断,但却是连锋利的刀刃都无法将之割断。用力猛一些,还会在刀刃上留下豁口。 “阿番,我想等它俩把丝吐得足够多了,就给你织个背心。”阿田用指尖轻弹蚕丝,撅着小嘴:“可是它俩吐得太慢了,好着急啊!” 石番笑道:“每只蚕能吐出的丝,都是有限的,你想织背心,这两只怎么会够呢?” 阿田急道:“我妈不是说,她和龙姨还在找吗?今天是两只,说不定明天就是十只了。” 石番道:“不指望了,就养着玩吧,你看它俩,多可爱。等以后变成蝴蝶了,说不定比四眼孔雀蝶还好看呢。” 阿田摇头道:“再好看,也没四眼孔雀蝶厉害啊,它俩又没有毒,就只会吐丝。吐啊吐啊吐啊的,笨死了!” 石番认真道:“阿田,你不能这么说。这个世界上,任何虫子的存在,都有它存在的意义。你不能因为它俩满足不了你的想法,就歧视它俩啊……诶?有电话?” 阿田猛地坐直了身子,一脸紧张地盯着石番:“是谁啊?” 石番掏出“嗡嗡”震动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顿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一眼阿田,没有立刻接通来电,而是起身向外走去。 阿田想要追过去,却被石番要求看管好那两只蚕宝宝,于是她只能心情忐忑地坐回椅子上。 石番走出家门,与路过的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又回头看一眼,确认阿田没有跟过来,这才接通来电:“周叔,是不是有消息了?” “是的,已经在内蒙那边发现有变异的动植物了,等下我把照片发你看看。我们可能最近就要动身过去了,你什么时候能赶到蓉城来?” “这么急吗?” “是的,迟恐生变!” 石番沉默了好一会,有些不舍地又看一眼屋内的阿田,才道:“行吧,我等下就收拾东西,争取明天到!” 结束通话之后,石番拿着手机焦急地等在门口,待微信连响五声后,他才点开微信查看。 不需要周老板解释什么,五张照片所呈现的内容,已经非常清晰。 石番是知道内情的人,自然知道这几个变异动植物所代表的意义。 这段时间他虽然和程相儒一直保持着联系,也总在询问着进展,但他其实已经有些不想再出去了。 阿田这小姑娘虽然任性一些,有时脾气不好,但真的非常会照顾人,对石番也特别体贴。 石番从一开始的嫌弃,已经变成了依赖,真心不舍得离开阿田了。 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就算他再不想,也必须要离开!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才行,这是责任! 石番犹犹豫豫地回到屋内,看着趴在桌上,手撑脸颊,双眼泪汪汪的阿田,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 阿田抹掉眼角的眼泪,抬头看向石番,硬挤出一张笑脸:“要走了吗?” 石番怔了怔,表情为难地点了点头。 阿田太聪明了,不用石番开口,只凭石番的表现,已经猜到了真相。 “什么时候走啊?”阿田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但笑得很僵硬。 石番低声道:“马上。” 阿田身子抖了抖,笑容凝固在脸上,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两人一站一坐,沉默着对视了许久,阿田缓缓起身,走向楼梯:“我去给你收拾东西,你赶紧去找强叔,让他送你一下。” 从千岩苗寨到县城,一天只有一班车,时间上肯定来不及,只能让人帮忙送。 看着阿田跑上楼,石番站在原地,没有着急出门。 上次他要跟着程相儒去蓉城的时候,阿田闹得很凶,最终所有人都不忍心看到小姑娘那么可怜的样子,都做出了妥协,周老板不得已给出承诺:会在得到消息时第一时间通知石番。 而这一次,阿田虽然哭了,但没有闹,情绪出奇的平静,竟然还主动跑去给石番收拾行囊。 石番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难道这段时间的相处,让阿田对我感到厌倦了?我性格挺好的呀!我长得也是耐看型啊!应该不至于这么容易厌倦吧? 阿田当然不会厌倦,她希望能跟石番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直到她长大,便嫁给石番,彼此相守地过完这一辈子。 但阿田也知道,上次她留下了石番,换来了她妈妈的妥协,以及周老板的承诺。这一次,她就算想留石番,也一定留不住了。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她做不了,那便必须要在适当的时间放手,这是神女之女的觉悟! 石番去找强叔约好车后,又去向族内三位长辈辞别。他自然不会说出实情,只说是程相儒他们遇到了麻烦,他要去帮忙。 三位长辈都说,当初程相儒等人给石番不少帮助,程相儒更是龙婆的血脉,如果需要帮忙,石番作为千岩苗寨的当代巫医,自然义不容辞。 但三位长辈也有叮嘱,让石番做任何事前,必须以保护好自己生命安全为前提。千岩苗寨离不了他,阿田更是跟他同生共死,所有人都无法承受他出现任何意外。 辞别后,石番回到家中,阿田已经为他收拾好了行囊。 除了衣物等必需品,阿田还将自己认为最厉害的毒虫,都给石番带上了。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甚至想要让石番把大黑也带上。 石番将阿田送回平冲寨,又接受了古婆婆的一些叮嘱和赠予。 在石番临离开平冲寨时,阿满作为阿田的亲属,也偷偷塞给了石番很多辰州符,让石番无论如何必须保证自身安全。 带着所有人的关心和期待,石番踏上了未知的路程。 他先由强叔开车送到县城,在县城住了一夜,然后一大早乘车,于午后到达了蓉城。 周老板派人先将石番接到程相儒的住处,让石番暂时先等两天,他还有些事正在安排,初步计划两天后再出发。 现在,所有人都齐了,各种装备也准备齐了,本应该可以立刻动身去往内蒙。 但关键的问题在于,周老板知道暗处一直有伙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想将那伙人从暗处揪出来,或者制定一个万全的出行计划,以确保此行没有后顾之忧。 第205章 雨夜审问 雨夜,街头巷尾空空荡荡,天空好似破了个窟窿,雨水疯狂倾洒,在地面激起浓浓的雾气。 这个时间,这样的天气,就连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都知道找个桥洞躲避,在闷热中与蚊虫共享无雨的空间,不是生活所迫的打工者,便不应在室外游荡。 可在一条阴暗的巷子中,有两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迈着沉重的步子,正全力狂奔着。 其中一人受了伤,有丝丝血液从他的小腿渗出,但很快又被雨水冲刷掉。 湿滑的地面和极暗的光线,配合着无尽的雨雾,形成一张巨网,将他俩套牢。 他们在躲避追杀,但无处躲避。 惊呼声中,两人中的那个伤者,跌撞到路旁的一个一米多高的塑料垃圾桶。 碎乱的声响中,两人都被绊得跌出去老远,垃圾桶内的秽物洒得到处都是,沾了他俩满身。 忽然,几道晃眼的手电光从巷子口照了进来,谭成手持雨伞,带着几个兄弟,面色阴沉地走进了巷子。 那俩人急忙搀扶着站起,有一人猛地掏出手枪,对准谭成扣动扳机。 但手枪却只能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已经没有子弹再能射出了。 谭成摇了摇头,嘴角扬起戏谑的笑容:“抓住他俩吧,老板说要亲自审问。” 旁边几人应声而出,踏过满地秽物,扑上去将地上那两人先围殴了一顿,待确定他俩都没了动的力气,这才取出绳子,将两人绑了起来。 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巷子口,晃眼的车灯前是雨水交织的帘幕。 坐在后排的周老板贴着车窗看向巷子内,确定那两人已经被抓住,这才抬手向前摆了一下。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周老板的动作,点了点头,松开刹车,踏上油门,载着周老板缓缓驶离。 巷子内那两个人,已经被周老板的人盯上很久了。 上次在周老板去湘西的时候,这俩人便在后方的一辆车里,当周老板等人换车后,还跑到被周老板弃下的那辆车旁扒着窗子往里看。 按正常逻辑,这俩人已经暴露了,不应该再继续做暗哨,太容易被发现。 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俩并没有被换掉,依然常常混迹在仙人桥,躲在自以为没人注意到的地方,偷偷关注聚芳斋内的一切动静。 周老板想放长线钓大鱼,一直没有对他俩动手。 但随着新的线索被发现,内蒙之行不得不提上日程,周老板失去了耐心,不准备继续等了,决定在这个雨夜收网。 现在,人已经抓到,那便只剩下最关键的审问环节了。 周老板虽然不报太大期望,知道这俩人地位不高,不可能知道太核心的秘密,但他觉得,至少要撬开这俩人的嘴,知道是谁一直在暗中针对他。 车子缓缓驶离蓉城市区,来到处于老工业园区边缘地带的一处工厂。 这个工厂是周老板的产业,白天制作现代手工艺品,晚上偷偷摸摸做赝品,位置算是比较隐蔽的。 车子来到厂区门口,道闸缓缓抬起,守夜班的保安起身在岗亭内冲周老板行注目礼,目送车子进入后,再将道闸关闭。 周老板先到办公楼的办公室内,沏了一壶茶,打开手机搓了两盘麻将,待收到谭成的消息,才起身走出,经办公楼和工厂间的通廊,来到生产车间,乘电梯来到一楼,走暗门进入地下一层。 地下一层空间不大,不到一百平。 此时里面聚集着十几个人,呈扇形围观着刚刚被抓的这两个人,两个聚光灯歪着头,将晃眼的强光打在那两个全身湿透且遍体鳞伤的男人身上,持续摧残着两人的意志。 谭成见到周老板来了,忙让兄弟们让出位置,将周老板请到最中央。 “你们下手有些重了!”周老板看那两人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模样,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 谭成忙解释道:“他俩手太黑,不下手狠点,我担心还有兄弟会受伤。” 在今天的行动中,已经有几人挂了彩。 因为中的是枪伤,不能去医院看,只能挤到可靠的私人诊所去救治,但私人诊所里,可靠的人有限,所以直到现在,还有伤者躺在床上排队等着治伤,这让谭成非常恼火。 所以,谭成才让兄弟们下狠手,将这俩人打成死狗模样。 反正他也不指望再把这俩人治好,他俩的结局已经没有悬念,罪恶的一生也将被终结。 周老板很清楚谭成可以拿捏好分寸,于是没有再多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强光中如烂泥般躺在椅子上的两个人,沉声问道:“是谁让你俩一直盯着我的?” 两人都没有说话,耸拉着脑袋,假装没听见。 周老板做了个手势,谭成会意,立刻走上前,从衣兜里取出一把蝴蝶刀,几下翻转后,亮出明晃晃的刀身,丝毫没有停滞,猛地将刀插进了一人大腿。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那人的身子绷紧,似乎想要挣扎,但因为被绑得太结实,根本就逃躲不了。 周老板将刚刚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但那两人依然嘴硬,仍不回答。 “算了,我看这个已经不行了,处理一下吧。”周老板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疲惫。 谭成喊人过来,将那刚被他捅了一刀的人,倒着拖了出去,不知送去何处。他取出一张纸巾,很嫌弃地擦了擦手。 剩下那一人似乎没想到周老板可以这么狠,明显已经在害怕了,浑身抖得如筛糠一样,椅子下湿了一大滩。 周老板问道:“刚刚的问题,我不想再重复了,我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如果实在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免得浪费大家时间。” 那人惊恐地抬起头,几乎没有一秒的犹豫,嘶哑喊道:“我说!我说!是高壮!” 周老板皱眉问道:“我想知道的,是高壮上面的人。” 那人哭喊道:“我只知道他啊!我还听说,他一直跟境外有联系,但他跟谁联系的,也不会告诉我们啊!我们只是最下面做事的人啊!” “你就只知道这么多?看来没什么价值。算了,就这样吧。”周老板说完,转身就要走。 那人焦急大喊:“我还知道,境外跟高壮联系的人,姓赵!高壮都管他叫赵老板!” 周老板闻言一愣,面色逐渐变得阴沉。 “果然是他!” 第206章 出行迷阵 之前周老板就对这伙人的身份有一定猜测,现在经过对两个暗哨的审问,他已经可以确定,这伙人的背后,就是那个高价拍下《永乐大典》残卷,并邀请各路专家去鉴定的神秘家族。 对于这个家族的实际情况,周老板知道的不多,只知道他们的势力范围在境外,在境内虽然会有一些动作,但可调配的人力和资源非常有限。 要不然,以那个家族的实力,周老板这个仅限于蓉城的小小地头蛇,还真不够看的,对方也就不需要那么低调,搞跟踪和暗哨这些骚操作了。 至于这伙人与程志风所面对的那伙人,是不是同属这个赵姓的境外势力,暂时还无法确定。 可以确定的是,高壮在这伙人中,地位不低,可以直接面对雇主。 周老板独自一人坐在工厂的办公室内,喝了一壶壶浓茶,思考了整晚,看着外面的世界渐渐被晨光照亮。 他打开窗子,呼吸带有青草和泥土芬芳的潮湿空气,精神气爽,但身体疲惫。 想要将藏在暗处的高壮一伙人连根拔除,目前几乎没有可能。 高壮藏在暗处,不知他人在哪里,不知他有多少人手,并且随着两个暗哨被拔除,他肯定已经提高了警惕。 那么,现在周老板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迷惑对方,不让对方轻易跟踪自己。 毕竟,周老板的势力范围在蓉城,离开蓉城,他便减少了屏障,直接与暗处的高壮硬碰硬,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赢。 怎么离开蓉城,顺利切掉尾巴,悄无声息地到达内蒙,这是个问题! 对于什么时候出发这个问题,石番在到达蓉城后,没少问程相儒。 石番接到消息后,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了蓉城,他以为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待他到达,便会立刻动身赶奔目的地。 可万万没想到,他到蓉城住下两天了,却始终没有任何要出发的迹象。 早知道不着急,他也不用来得这么仓促了,还能在家准备得更充分点,还可以去苗疆禁地里再找一些珍稀毒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不仅仅石番着急,程相儒也很着急,但周老板一直没通知,他也没办法。 程相儒相信周老板,知道周老板一直没有下一步安排,肯定有他的考虑。 所有人中,好像只有冷萤不紧不慢的,每天白天睡觉,等程以沫放学了,以“嫂子”的身份盯着程以沫写作业,晚上再带着程相儒和石番游荡在黑暗中,惩恶扬善。 混在城市中的那些恶棍们,本以为遇到红胖子和蓝胖子就已经够晦气的了。现在忽然又多出来个会蛊术的高手,这群恶棍简直都要疯了,纷纷转行干起了正经买卖,不得暂时放弃掉“坑蒙拐骗偷”等手艺。 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当石番到达蓉城的第四天,在三人偷偷聚在一起,再次准备动身去打击城市罪恶的时候,周老板终于打来电话,通知他们半小时后出发。 程相儒有些不敢置信,没想到周老板这么多天没消息,忽然来了消息,竟然只给他们半个小时。 好在他们才刚刚聚在一起,还没有跑远,要不然真的就尴尬了。 程相儒跑回家里,轻声打开门,来到程以沫的卧室门口,抬手想要敲门,但犹豫片刻后,又将手放下了。 他缓缓拧动门把手,将门推开。 他来到床边,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向程以沫的脸。 程以沫睡得很熟,像只树懒一样,四肢抱着枕头,被子被蹬到一旁,身体随着均匀呼吸轻微起伏。 想到程以沫明早起来发现哥哥已经离开时的场景,程相儒就觉得鼻子酸酸的。 这个世界上,最让他记挂,最让他舍不得的,就是妹妹了。 他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很犹豫,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找程志风。 什么金剑,什么宿命,什么秘密,都去死吧!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比照顾好程以沫更重要! 但等那段情绪过去了,程相儒也知道,这条路既然已经踏上,便没法再回头了。 程相儒在黑暗中轻轻叹了口气,俯身浅浅在程以沫额头亲了一下,转身正要离去,却忽然听到身后有声响。 “哥哥!”程以沫揉着惺忪睡眼,已经在黑暗中坐了起来。 程相儒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沉默片刻后道:“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哥哥,你又要走了,是吗?”程以沫声音弱弱的,带有一点点哭腔,听得程相儒内心难过。 “这次应该不会太久的,而且很有可能,这一次我就能找到爸爸了。”程相儒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好像这一次的出生入死,就像外出游玩一样简单。 程相儒以为,程以沫会像以前一样哭着挽留他,会一再强调不想要爸爸,只想要哥哥。 但这一次,程以沫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料。 程以沫道:“哥哥,一定要早点回来。不要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程相儒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忽然发现,小沫沫长大了,懂事了,懂事得令人心疼。 “睡吧。”程相儒柔声道。 “嗯。”程以沫将枕头重新垫在头下,扯过来被子盖住身子,躺得规规矩矩。 程相儒为妹妹掖好被角,轻轻捋了捋妹妹的头发,然后不舍地起身,走出房间,轻轻将门关好。 石番焦急地等在门外:“你赶紧准备吧,时间来不及了。” 程相儒道:“都准备差不多了,检查一下就可以了。” 说完,他回到卧室,将沉甸甸的旅行包拽出,大致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背起旅行包,与石番走出了家门。 两人来到小区门口时,看到冷萤已经亮着车灯,等在车上。 按照周老板的通知,他们没有去仙人桥,而是走环线到达十几公里外的一个公园的室外公共停车场。 在那里,有十几辆一模一样的车不规矩地聚在一起,除车牌号不同,外观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周老板招呼他们分别坐上不同的车,待一切准备妥当后,这十几辆车排着队离开了停车场,陆续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 程相儒所坐的这辆车,在兜了一个大圈后,驶入一个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里面有一辆车正熄灯等待。他下了当前这辆车,进入等待着的那辆车里。 车中,周老板戴着一个白脸面具,坐在驾驶位,副驾驶上坐了另一个戴着白脸面具的人。 待程相儒关上车门后,两辆车一同驶出地下停车场,朝着两个方向驶去。 第207章 抵达内蒙 “周叔,这是在干嘛?”程相儒憋了一路的疑问,终于能问出来了。 周老板因为带着面具,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小程啊,你还记得,咱们去湘西的时候,被一伙人跟踪了吧?” 程相儒点头道:“记得啊!” 当初就是为了甩开那伙人,不得不临时换车,导致很多装备都没带,使得程相儒进葬魂湖探索时,差点死在下面。 周老板道:“我现在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就是那伙人中,领头的应该就是高壮。我不确定他们有多少人,可以动用多少资源。在蓉城,我们完全不怕他们。但离开蓉城,如果被他们盯上,就很危险了。所以,我必须要把他们给甩掉!” 程相儒翻身扒着座椅,透过后挡风玻璃看向后方,没看到一辆车:“周叔,咱们这辆车应该没被盯上吧?” 周老板道:“现在还不确定,一切小心为上,先按照我制定的计划一步步往下走吧。” 车子缓缓行驶在夜色中,穿过空荡荡的街道,进入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等待片刻后,接到了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冷萤。 随后,以同样的方式,他们又接到了石番。 这些车按照周老板的规划,陆续通过不同的路径离开蓉城,朝着不同方向快速驶离,有走国道的,有走高速的,有从郊区走县道的,十几辆车,每辆车的方向都不一样。 就算高壮那伙人再神通广大,估计也无法确定,哪一辆车才是他们要跟踪的那一辆。 按照计划,除周老板这一辆,其余那些车会在跑出一百多公里后返程,陆续回到蓉城。 到那时,就算高壮知道了该跟踪哪辆车,也已经晚了。 周老板驾驶的这辆车,走的是省道,在一辆辆渣土车的陪伴下,飞奔了两个小时,在临市进入高速路,然后直奔内蒙方向疾驰而去。 程相儒三人坐在后排,还都带着旅行包,有些拥挤。 冷萤憋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山羊……周叔啊,副驾这人是谭成吗?怎么不见他说话?” 周老板笑道:“这是个假人,当然不会说话了。” 冷萤大惊,挤着程相儒,身子向前探,伸手捅了捅那个假人,果然触感生硬:“还真不是活的!山羊胡,你这是搞什么鬼啊?” 周老板道:“我不确定高壮那边有没有人能调取路上的监控,为了稳妥,我才这么做的。” 冷萤忙问:“那什么时候可以把它拿掉啊,我们后面挤死了!” 周老板道:“后面还有安排,你们再坚持坚持吧。” 程相儒他们都以为,周老板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已经足够稳妥,没想到周老板还有后续安排。 车子在高速上跑了大概四个小时后,竟然下了高速,来到了一个小县城里,并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钻进一家简陋的汽车修理厂。 修理厂的检修车间,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着了,所有设备及工具都已在备工状态。 周老板将车停好后,开门下了车,摘掉面具,换下西装,又将副驾上的假人拽出来随手丢到一旁。 “我先眯一会,你们也歇歇吧。”周老板说着,躺在已经备在角落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并很快便进入到睡眠状态。 检修厂的人一同围了上来,将车上贴的黑膜撕掉,露出下面的白色车漆,同时车牌、轮毂、前后包围也被更换。 不到一个小时,这辆车竟完全变了个模样! 几乎同时,闹铃声响起,周老板醒了过来,关掉闹铃,伸了个懒腰。 他起身绕车走了一圈,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车吧!石番,你坐副驾驶,把口罩戴上。小程,冷萤,你俩坐后面。”周老板开门上车,并进行接下来的安排。 待四人都上车坐好后,周老板将车开出检修厂,重新进入高速路,以全新的形象和身份,继续路程。 这一系列的迷阵中,周老板做得最绝的,就是最后这一步了。 周老板担心高壮那伙人不知道该跟踪哪辆车,会根据最终回到蓉城的车,来反推缺少哪一辆,再锁定目标,动用其它省市的人力和资源,继续寻找并锁定他们。 如果高壮真的打了这个主意,他一定会发现,回到蓉城的车,一辆都不少,而他要跟踪的人,早已不知踪影。 气死他! 这一次的出行计划,进行到这一步,才算真正让周老板踏实下来。 但现在比较麻烦的情况是,蓉城的人力,周老板轻易不能再调用了,他不确定会不会把高壮那伙人给引去。 毕竟两个暗哨被拔除,以及此次的迷阵行动,动静实在太大,不排除高壮会加大范围监视。 之前在湘西,周老板打电话找谭成带人去支援,是考虑到湘西地形及情况都足够复杂,而且是进行最后一次探索,就算把人引去了也不用太担忧。 况且那是苗疆,是石番的主场,周老板这边具有天然优势,没等动手就已经赢了一大半。 但这一次不同,他们此行将很有可能找到一柄金剑,并且那里的环境对谁都是未知的,到时候高壮如果出手,死伤必然无法避免,结果更是难以预料。 不过好在周老板在内蒙那边有值得信任的朋友,不到万不得已,他不需要动用蓉城的人。 紧张气氛消退后,周老板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了,他为了避免开车犯困,放着动感十足的音乐,浓茶、咖啡、红牛轮流往肚子里灌。 但毕竟年纪大了,他又不是铁人,在开了一整天的车后,他们不得不在服务区休整一晚上。 为了稳妥起见,他们吃睡都在车上,条件虽然艰苦,但好在足够安全。 两千多公里的路程,开车要两三天,很漫长。 但只要是旅程,再艰苦,也有终点。 终于,当丰沛又广袤的草原地貌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目的地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周老板找到了当地的一个朋友,暂时住进朋友家中。那五张变异动植物的照片,正是这位朋友提供给周老板的。 此人名叫巴托,在当地开了一家名为“浅水滩”的洗浴中心。 老朋友见面,自然要痛饮一场。 酒后,周老板他们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暂时住进巴托安排的包间里,并且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包间,保证他们可以不受影响地好好休息。 程相儒躺在柔软的床上,隐约能听到隔壁周老板鼾声如雷,想着明天开始就要面对新的未知了,难免有些不安和担忧。 即使他已经非常疲惫,却依然无法入睡。 忽然,包间的门被敲响。 程相儒皱眉起身:“谁啊?” 外面一个娇滴滴的女声传来:“先生您好,十八号技师为您服务。” 程相儒闻言一愣:“你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他跑去开门,果然看到冷萤站在门外。 第208章 睡炼禅秘 程相儒欣喜又疑惑地看着门外面色不善的冷萤:“你刚才说的是啥意思?” 冷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程相儒应该是从没到过类似的娱乐场所,心思单纯地不知道浴池内的那些弯弯绕绕,心中火气稍减,反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程相儒道:“我也说不清,很困,但是睡不着。就是有些担心,明天会再遇到什么情况。” 短短几个月前,程相儒还在山村里被人欺负着,那时的他守护着妹妹,还在为着最基本的生存苦苦挣扎。 现在的他,已经闯过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只在故事中才听过的各种离奇险境,整个人脱胎换骨,变化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或许在别人眼中,程相儒应该欣喜于自身的进化,但冷萤却比谁都清楚,这个大男孩在这过程中,到底都经历过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以及时刻藏在阴影中的危机,一次次的死里逃生,让他已经很难再像普通人那样踏实地生活。 恐慌、不安和紧张等诸多负面情绪,交织成一张大网,时刻将他纠缠。 而他能依仗的,只有自身坚韧的意志。 “你就准备让我这么一直站在门口吗?”冷萤有些心疼地看着程相儒,故作轻松地笑着问道。 程相儒赶紧让出位置:“快进来!” 进入包间后,冷萤没有再拉着程相儒聊天,而是让程相儒先仰面朝上地平躺在床上。 程相儒以为会发生什么,满脸通红地紧闭着眼睛,心脏“砰砰”乱跳。 冷萤一下子也红了脸:“你脑子里是不是想什么坏事呢?” 程相儒吓了一跳,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我……” 冷萤笑道:“好了,别说话了。你这一路都没怎么休息好,你得赶紧睡了。你知道吗?《禅秘术》是有助于睡眠的。你先按躺姿躺好,然后听我安排。” 程相儒平躺着,双手呈环形,指尖相对地安放在腹部,身体笔直地保持着三穴一线。 冷萤的声音轻柔飘进他耳中。 “你先尝试将全部注意力落在腹部的气海穴处,你应该能感受到,气海有暖流成旋涡,越聚越多,越聚越暖。慢慢地,你尝试让那股暖流沿着神厥穴、华盖穴、天突穴向上移动,穿过水沟穴、神庭穴、在上星穴汇聚……” 程相儒听着冷萤的引导,一点点控制着体内那股似虚又似实的暖流,在身体内各处穴位间流动,周转一圈又一圈。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意识飘飞,渐渐睡着了。 待程相儒醒来时,冷萤已经离开了,包间内只剩他一人,还保持着修炼《禅秘术》的躺姿。 正常人持续保持一个姿势,会肌肉僵硬得非常难受,甚至酸疼。 但他这一觉睡醒,却感觉全身舒畅,神清气爽,思绪通透,好似有使不完的体力和精力。 “咚咚咚……” 包间的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周老板的声音:“小程,起床了吗?” “起来了!”程相儒赶紧起身去开门,看到周老板和石番都等在门口。 不远处的一个包间门缓缓打开,冷萤从里面探出头:“你们都起来了啊?” 周老板打着哈欠道:“走,去洗洗,吃点早饭,然后就要过去了。” “嗯!”众人异口同声。 巴托是真的好客,非常热情,待众人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发现他已经等候在大堂。 他带众人去了附近一家粥铺,特意介绍一个名为“对夹”的特色美食给众人。 那东西看起来像肉夹馍,但外面是酥皮,里面是熏驴肉,就着粥和小咸菜,吃起来喷香喷香的。 程相儒昨晚在睡眠状态下修炼《禅秘术》,体能消耗巨大,胃口极好,连吃了七、八个对夹,喝下去了三碗小米绿豆粥,一个人顶上了其余几个人的饭量。 吃饱喝足后,便要动身去往真正的目的地了。 巴托开着车在前面带路,周老板带着众人紧随其后,他们逐渐远离人烟,驶进颠簸的野外。 石番兴致勃勃地看着外面,看了许久,面露失望地问道:“怎么没看到蒙古包啊?这里的人不是都应该住蒙古包吗?” 周老板点头道:“是啊,他们这边上学都还学的是骑马射箭呢。” 石番顿时激动起来:“真的吗?他们会考大学吗?” 没怎么上过学的石番,对“大学”两个字充满了向往,虽然他年纪还不大,但此生应是没机会以学生的身份进入到大学去体验生活了。 周老板挑了挑眉毛:“当然要考大学了。和别的地方不一样,他们考的是骑马射箭,越好的学校,靶子越小,越差的学校,靶子越大。如果脱靶,那就是落榜,就不能上大学了,只能在草原上放羊。” 石番面露向往:“要是我们那边考大学,是考怎么控制虫子,我肯定能去最好的大学。只可惜不是!” 冷萤抬手给了石番一个脑瓜崩:“怎么山羊胡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他逗你玩呢!” 石番一开始还不信,但见周老板已经笑出了鹅叫,立刻知道自己被骗了。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红着脸也跟着笑起来。 程相儒在旁边小声问冷萤:“他们不考骑马射箭,那他们考摔跤吗?” 他心里有个小算盘,想的是:如果以后程以沫学习成绩不好,可以让她修炼《禅秘术》和《五禽秘术》,然后来内蒙参加考试,肯定能上个好大学。 冷萤看着有些兴奋的程相儒,嘴角抽了抽:“你怎么又来劲儿了?” 周老板大笑道:“小程啊,现在这时代,所有地方其实都是一样的,可能也就一些习俗和饮食文化有差别。你看你去湘西,那边的人和外面的人,不也没什么大区别吗?” 程相儒面露失望:“原来是这样啊。” 昨晚大家休息得都很好,精力充沛,心情也不错,一路说说笑笑,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程相儒下了车,看着一侧连绵的山脉,一侧无垠的草原,吹着凉爽的风,感觉心胸一下子开阔起来。 周老板让大家带好装备,然后跟着巴托走进山里,一路找寻,翻岭越河,又走了两个多小时。 忽然,巴托抬手示意众人不要说话,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你们看!” 第209章 白斑藤蔓 众人看到巴托指着一个方向让大家看,都紧张起来,纷纷扭头顺着巴托所指的方向看去。 他们本以为会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动物或者植物,但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被茂盛野草掩藏的几块大石头。 那些石头表面坑坑洼洼,呈现出长方体形态,像是石砖,但却更为粗糙。它们正正方方的堆砌在一起,像是顽皮的小孩玩耍时随意堆起来的,但那些石头都很大,显然不是小孩子能搬动的。 程相儒看得一头雾水,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周老板“咦”了一声。 “看出来什么了?”巴托笑呵呵问道。 周老板皱眉道:“神庙?” 巴托点头道:“没错,而且很有年头了。” 石番忍不住问道:“等下,就这么几块石头,怎么就是神庙了?” 在石番的印象中,神明都应该是高高在上的,被供奉在气派的建筑里,前有场、后有院,可以接受人们的朝拜,那样的地方才配称之为神庙。 就这么几块大石头,怎么就成神庙了?什么神住这里?也太寒碜了吧! 冷萤对此似乎见怪不怪,抢着解释道:“古代边远地区的人,物资匮乏,但信仰却非常虔诚。他们信仰各种自然神,又不知道神明长什么样,就把大石头堆起来供奉。凡是这样的东西,都可以是神庙。” 周老板颔首道:“正是如此。” 程相儒缓步上前,拨开草丛,走到近处才发现,那神庙虽然简陋,但缝隙处都用某种混合土填充,非常结实,整体有半人高。 周老板跟了过来,站在程相儒身后,眯眼端详着那座神庙,低声道:“不知道这神庙是哪个时期留下来的,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附近应该埋葬了一位了不得的人,很有可能是某个游牧族群的领袖。” “有大墓?”程相儒吓了一跳。 周老板摇头道:“不一定,我猜可能没有。很多游牧民族在被汉化前,连自己的文字都没有,更别谈文化。那时的人都还不兴修坟建墓陪葬那些说道,并且居无定所,哪里水草肥美就去哪里。哪怕是族长死了,也就是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埋了,也有火葬的。最多,也就是在附近建个类似这样的神庙,寓意神明保佑,实际用处却是供后人定位和祭奠。” 程相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理解。 如果真如周老板所说,那这座神庙的出现,跟金剑不可能有多大关系,有必要刚刚表现得那么惊诧吗? 周老板低声问道:“小程,你不是多少懂一些风水吗?你看看这里风水怎么样?” 程相儒没有罗盘,不懂风水,真让他像陈尚可那么侃侃而谈,他还真说不出来什么。 他能做的,只是将这附近的山势与地形,与五卷抄本中《风水卷》的内容进行对照,找到类似的内容。 但实际是否准确,他也拿捏不准。 不过周老板既然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推辞,于是他认真环顾四周,开始仔细观察。 这里没有河流,能看到的,只有茂盛的群山,黄绿相间的平川,怎么看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程相儒仔细研究了好一会,只发现这里的草木非常茂盛,有些野草长得比人还高,粗壮的树木更是随处可见。 “远望山林树木青,此地发人丁。”程相儒面色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嘀咕了一句。 能与《风水卷》中内容对得上的,也就这么一句,但好像大多数荒野郊外也都对得上,感觉没什么意义。 周老板微笑着拍了拍程相儒的肩膀,鼓励道:“没看出来没事,咱们此行不是为了找墓。虽然我也看不出来什么,但我来之前查过资料,在这附近,曾经挖掘出过一座很大的辽国古代合葬墓。” 程相儒顿时大惊:“会不会……” 周老板用眼神示意程相儒不要往下说,他微笑道:“我查过了,那座古墓中出土的东西,有很多价值连城的国宝,资料在网上都可查。虽然那座古墓被盗掘过,但盗墓贼只盗了耳室,并没有进入到主墓室里,应该也带不走什么太重要的东西。” 这话的潜台词是,他已经仔细查过所有出土的文物,其中并没有金剑。如果有的话,他不会拖到现在才说。 巴托这时拨开草丛走了过来,表情严肃道:“刚才给你们看这个神庙,是有原因的。它在这里,就像一座界碑。绕过它再继续往山里走,就会开始遇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了,比如我给你看的那几张照片上的东西。”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随即又兴奋了起来。 如果巴托说得都是真的,那么金剑一定就藏在这片区域的某处了! 看来,这一趟会比想象中的顺利啊! 周老板弯腰从神庙旁的地面捻起点土闻了闻,摇了摇头,拍手扫灰道:“行了,别耽搁了,赶紧过去看看吧。” 众人绕过神庙,继续向山里深入。 这次他们没走出多远,便发现了奇怪的植物。 那是一根粗壮的藤蔓,藤和叶都是翠绿色带白色斑点,贴着地面扭曲生长。仔细观察,可以看到在叶间有绿色棍状的白色花簇,跟藤蔓主干看起来很像,很容易被忽略。 “这是什么东西?”程相儒想要伸手去摸,却被石番拦下。 石番道:“这些不明不白的东西千万不要碰,说不定有毒呢。” 巴托道:“这东西我在这一带见过很多,但却认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敢碰,只拍了些照片给朋友们看。他们大多也是认不出,网上也查不到相关资料,就那么一两个认出来了,说这是买麻藤,还说上面的白色斑点其实是某种虫子的虫卵。” 石番一听,忙凑上前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过了片刻,他摇头道:“不是虫卵,就是这东西自己长出来的斑。” 周老板在周围又查探一圈,没再有任何有意义的发现,于是催促道:“不要在这东西上面浪费太多时间,继续往里面找找看吧。” “等下!”冷萤不知何时拼装好了红缨枪,她走上前来,用剑尖去挑那植物的根部,想要将之挑出来,再将之弄碎,不给后来人有迹可循的机会。 可就在冷萤的枪尖插进土层时,那根白斑藤蔓竟然剧烈抽搐了几下,随后竟是如鞭子一样高高扬起,向着冷萤抽打而来! 第210章 又见黑石 异变突生,那藤蔓如条长鞭,高高扬起,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向着冷萤兜头抽下。 在场众人中,除了程相儒和冷萤,其余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程相儒微蹲身形,迅捷如闪电般从腰间抽出锋利的军用匕首,大喊一声“小心”,向着那藤蔓冲了过去。 冷萤拔出红缨枪,带出碎草和土屑,斜着向上挑起枪尖。 枪尖“噗”的一声精准刺入藤蔓中,但却只是卡住了半截攻势,还剩半截来势不减,甩尾而下,直打向冷萤后脑。 程相儒及时赶到,纵身跃起一米多高,赶在藤蔓端部击中冷萤之前,挥舞匕首直接将那藤蔓劈断。 没了支撑,被劈断的藤蔓飞坠入一旁的草丛中。 但那断掉的藤蔓却好似拥有生命,在草丛中翻跳数下,才逐渐没了动静。 “躲开!”冷萤大喊一声,双手抓住枪杆,用力一甩,将剩下半截藤蔓扎进地面。 程相儒落地后顺势翻了个跟头,刚好躲开扎入地面的红缨枪。 两人配合默契,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就好像是之前商量好的一样,连贯又丝滑。 看着眼前这一幕,周老板惊讶地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这才过了多久,程相儒竟然能有如此身手,简直匪夷所思。 石番倒是有些见怪不怪了,他在刚到蓉城那两天,陪程相儒在夜里去“惩恶扬善”过,他可是亲眼见过程相儒下手有多狠多黑,他早就已经惊讶过了。 周老板跑到近处看了看,确认冷萤没有受伤,这才松出一口气。他惊愕地看向正在拍身上灰土的程相儒:“小程,你……你……” 冷萤大咧咧道:“不用奇怪,是我教的他。山羊胡,你要是肯拜我为师,我也可以教你。” 石番举手道:“我想学!” 冷萤白了石番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石番:“……” 程相儒知道,冷萤之所以这么说,一是笃定周老板肯定不会真的拜她为师,二是为了对《炼体卷》中的内容保密。 按龙苗苗所说,《炼体卷》中记载的是程家祖传的秘术,不能让外人知道。 冷萤虽然还没正式跟程相儒结婚,但已经被程相儒当成了自家人,并且冷萤这一身本事,也是跟程志风学的,对《禅秘术》和《五禽秘术》非常精通。 周老板表情复杂地看了看程相儒,又看了看冷萤,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赶紧把这东西挖出来吧,免得再弄出什么事来。” 巴托从周老板手里接过折叠铲,撸起袖子,几大铲下去,就把那藤蔓的根给刨了出来。但在这个过程中,他感觉到铲子碰到了地下的硬物,铲头都碰出了豁口。 看到那藤蔓在根部脱离泥土后逐渐没了动静,众人这才松出一口气,将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这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巴托说出自己的发现。 冷萤手持红缨枪,将这半截藤蔓远远甩飞出去,然后也从背包里翻出一个折叠铲,上前对那土坑一阵刨挖,最终挖出来一块石头。 那石头整体黝黑,带有红褐色的斑块,像是黑曜石,但又不够通透,颜色也不够纯,不知是什么品种,与苗疆禁地神女洞中那些无字碑的材质非常相近。 这块石头一出土,程相儒、冷萤以及石番,便都隐约听到有声音在呼唤他们各自的名字,不过声音太轻微,不特别在意很难听到。 冷萤收起折叠铲,抬脚踢了踢那块石头:“破案了,就是这玩意搞的鬼!” 巴托微微弯腰仔细看了看那石头:“这不就是块石头吗?” 周老板暗暗瞪了冷萤一眼,似乎在埋怨冷萤口无遮拦,他故作浑不在意的模样道:“不用疑神疑鬼的,就是块石头而已。” 冷萤留意到周老板使给她的眼色,立刻会意,抬脚将那石头随意踢到一旁,笑道:“对啊!就是这块石头,把铲子磕坏的啊!” 巴托挠了挠头,又摇了摇头,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来。他又瞥了眼被踢远的黑色石头,随后向周老板问道:“还继续吗?” “走!”周老板重新收拾好心情,与巴托并肩向前,继续深入。 冷萤一手扛着红缨枪,一手挎上程相儒的臂弯:“走,溜达去!” 石番在最后,看了看黑石和白斑藤蔓,小心翼翼过去,拎起黑石偷偷塞进背包。他再抬头时,发现其余四人已经走远,于是急忙追去:“等等我呀!” 五人在继续深入的路上,又遇到过两次那种白斑藤蔓,但这一次他们没有再去给自己找麻烦,都选择远远躲开。 他们现在很需要有效利用时间,争取早点找到金剑,早点回,避免在这诡异的地方过夜。 可是,这一次他们找了很久,却除了白斑藤蔓,没再有任何突破性发现,就连那五张照片上的变异动植物,都没能见到一个。 眼看着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天色即将变黑。 巴托面露担忧地建议:“要不今天先这样吧,咱们改天再来?” 按程相儒他们的性格,肯定是不想再来回折腾浪费时间,但周老板却点头道:“行吧,今天就先这样了,回去吧!对了,巴托,你平时应该也挺忙的。我们现在知道地方了,下次我们自己来就好了,你不用总陪着我们。” 巴托眉毛一挑:“那怎么能行?你们来了就是客人,我得好好招待。这山里的情况太复杂,你们没个向导,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周老板笑道:“迷路肯定是不会迷路的。你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有事的。走吧,不纠结了,先回去!” 程相儒听出来了,周老板是想甩开巴托,于是没有坚持就地扎帐篷的想法,老老实实跟着返程。 他们沿原路回到车里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荒野上是深蓝色的苍穹,闪亮的繁星和璀璨的星河点缀其上,映衬得群山更高、草原更广阔。 与来时一样,巴托开车在前面带路,其余人坐在周老板车上,跟在后方。 冷萤忽然拍了拍石番的座椅,小声道:“把东西拿出来给我,我研究研究。” 石番点头,拉开背包拉链,将那块带有红褐色斑块的黑色石头捧了出来,递给了冷萤。 周老板看到这一幕,喜道:“我就知道石番留在最后,是为了带上这块石头。” 第211章 好多头发 从东北到湘西,再到内蒙,这是程相儒他们第三次遇到这种带有红斑的黑石,但却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小的,理所应当带回来好好研究研究。 现在回头想想,其实大清龙脉里,应该不仅仅只有第二座大殿地下那一处有红斑黑石。当时那块石头在地砖之间,还让程相儒误以为那红褐色斑块他爸程志风留下的血迹。 巨大的猪脸蝙蝠,明显不是寻常品种,很有可能就是受红斑黑石影响产生变异形成的族群。 既然猪脸大蝙蝠如此,那么,那些拥有了智慧的大老鼠,是不是也是如此? 说不定在第一座大殿中某处,也藏有红斑黑石。 到了湘西,就更不用说了,神女洞以及湖底塔内的碑状红斑黑石,都带给了程相儒完全不同的惊悚体验,也让更多变异动植物呈现在他的眼前。 想通了这些,程相儒已经意识到,真正影响动植物变异的,可能并不是环形玉佩,而是红斑黑石。 至于红斑黑石是不是受环形玉佩影响所产生的,暂时还不得而知,还需进一步的发现和确认。 冷萤手捧红斑黑石,听着耳畔中越发强烈的呼唤声,感觉精神有些恍惚。 她吓了一跳,想要开窗将这诡异的破石头扔出去。 程相儒注意到冷萤状态不对,明明上一秒还说说笑笑,下一秒就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实在不得不让他对红斑黑石心生警惕。 但不亲自体验,缺少最直接的感受,会影响判断。 程相儒于是从冷萤手中抢走红斑黑石,捧在面前仔细研究。 在红斑黑石脱离冷萤双手时,冷萤一个激灵,恢复了正常。她缓了几秒,扭头看向程相儒,却见程相儒双眼迷离,似乎恹恹欲睡。 冷萤大惊失色,忙夺回红斑黑石,并以最快速度将之塞进了背包里。 之前石番一直将这破石头放在包里,并没有受到影响,这提醒了冷萤,只要不直接接触到,应该便不会有事。 程相儒哆嗦了一下,用力眨了眨眼睛,又晃了晃脑袋,终于回过神来。 他刚刚捧着红斑黑石时,听到耳畔那隐约的呼唤声变得越发清晰,他甚至能够听到,在那声音每次呼唤他名字的间隙,会有非常细微的“嘶嘶”声,就像是很粗重地在换气呼吸。 程相儒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声声呼唤,一定是幻听,要不然应该每个人听到的声音是一样的,不应该每个人都是听到那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那一声声呼唤,让程相儒感觉手中的红斑黑石越来越轻,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轻,恍恍惚惚间,他看到周围被浓雾笼罩,在车前挡风玻璃外,有一张诡异至极的大脸,正瞪着猩红的双眼,在注视着他,两边车窗上有头发似的东西在玻璃上蔓延,似乎要从缝隙间钻入车内。 如果不是冷萤及时将红斑黑石抢走,估计程相儒还会看到更恐怖的画面,甚至在心里生出阴影。 这红斑黑石实在太诡异了,不仅会让动植物产生变异,还会给人带来真实感如此强烈的幻觉。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老板注意到后面情况有些不太对,但他在开车,不方便回头,只能焦急询问:“怎么了?” 程相儒道:“周叔,这石头有问题,只要用手接触,就会产生幻觉,看到非常恐怖的东西。” 石番有些好奇,半转过身,冲冷萤伸出手:“拿我瞧瞧。” 冷萤拉上背包拉链,拍掉石番的手:“这东西很危险,山羊胡在开车,照顾不到你。你想要体验,还是等回去了再说吧。” 程相儒小声问冷萤:“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冷萤罕见地露出一丝惶恐,她微微侧身,将嘴凑到程相儒耳畔,用极小声说:“头发,很多很多头发,活的头发。” 程相儒心下一惊,低声道:“我也是,我还看到了一张非常恐怖的脸。” 冷萤竖起食指在唇前,低低地“嘘”了一声。 其实他俩这么小心翼翼地说话有些多余,他们走的是非铺装露面,非常颠簸,噪音也特别大,如果不特别大声说话,前面的人根本就听不到他俩在说什么。 程相儒抓住了冷萤的手,发现冷萤的手背冰凉。 冷萤没有收回手,但也没靠近程相儒,她扭头看向窗外,只看到无尽的黑暗。 这黑暗让她感到恐慌和心悸,那无数头发如有了生命般要钻进车里将她缠绕的恐怖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散。 一路颠簸到后半夜,众人才再次回到巴托的浅水滩洗浴中心。 巴托跟着折腾了一天,非常疲惫,在跟前台打好招呼后,便向众人暂别,开车回家休息去了。 四人快速洗了个澡,按照约定,来到了程相儒的房间集合。 冷萤戴上了黑色的皮手套,小心翼翼从背包中取出那块红斑黑石。 果然如程相儒猜测的那样,只要不是亲手接触这石头,便不会产生幻觉,但在红斑黑石展露出来后,那声声呼唤便如约而至地出现了。 石番搓着手,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快给我感受一下。” 冷萤扭头看向程相儒,见程相儒微微颔首,这才将红斑黑石递给石番。 石番擦了擦手汗,小心翼翼接过红斑黑石。 他刚开始时并没什么反应,好奇地将红斑黑石翻转着仔细观察,但没过多久,他的动作便缓了下来,最终停止。他双眼迷离地看着手中的红斑黑石,眼皮渐渐耸拉,身子微微摇晃,好似随时都要睡倒。 冷萤忙将红斑黑石抢了回来,而几乎就在红斑黑石离开石番双手的瞬间,石番“啊”地喊了一声,好似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石番慌乱地用双手去摸脖子、双肩和双腿,又左右看了看,迟疑了几秒,这才长长松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你看到什么了?”众人异口同声询问。 石番打了个冷颤,似乎一回想起刚刚的画面就感到恐惧:“头发!我看到很多头发!那些头发像蛇一样缠上了我,好像要把我吃掉!” 周老板紧锁眉头,犹豫片刻,伸手从冷萤手中取过红斑黑石:“我也试试!” 他紧张地盯着手中的红斑黑石,额头上和鼻尖上全是汗,其余三人也都紧张地注视着他。 过了好一会,他疑惑地抬起头:“什么情况?没感觉啊!” 第212章 加深感知 无论程相儒、冷萤还是石番,在接触到红斑黑石的时候,都会出现很大的异常反应,看到不属于现实世界的恐怖东西,唯独周老板在接触红斑黑石的时候,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这实在有些古怪。 但这样的结果,却一点也不令人意外。 在苗疆禁地的神女洞内时,程相儒他们就已经验证过,年纪越小,听到的呼唤声越明显;年纪越大,则反之。到了周老板这个年龄,便是一丁点呼唤声都听不到了。 四个人围着红斑黑石,都紧锁眉头陷入沉思。 这石头里,到底藏有怎样的秘密,为什么对年龄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影响? 过了好一会,冷萤忽然摘掉手套,将手伸向红斑黑石,但她还没等碰到石头,却被旁边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你干嘛?”程相儒和冷萤异口同声问向对方。 冷萤道:“我想再试试。” 程相儒摇头道:“你别试了,我来吧。” 石番惊愕道:“这也要抢?太冒险了吧!” 周老板不知在想着什么,看着程相儒和冷萤僵持不下,不制止也不赞同,保持了沉默。 谁都知道,这红斑黑石会使动植物产生变异,谁来再次进行尝试,都绝不会像之前那样稍微有点感觉就被旁人叫醒,必然要坚持更长时间,去尝试获得更多体验,来进行总结。 在明知道红斑黑石可能带来的负面反应,却还去进行更进一步的尝试,这是非常冒险的行为。 冷萤之所以抢着要先去体验,就是因为她很清楚,以程相儒的性格,一定会主动站出来,那么她就要赶在程相儒做出决定之前,先站出来。 “这里是不是我最厉害?我天下无敌!所以这东西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的,你们在旁边盯着就好了。”冷萤说这话时,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好像她要做的事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程相儒没有松开冷萤,语气坚决地摇头道:“我来!” 冷萤耸了耸肩:“谁来,又能有什么区别呢?这有什么好抢的?” 程相儒态度不变:“我来!” 冷萤有些生气了:“你怎么这样啊?我可要生气了!” 程相儒手上力气稍微松了松,但很快又重新将冷萤的手腕握紧,态度更加坚决:“我来!” 冷萤怔了怔,与程相儒的目光对视了许久,她咬着嘴唇,缓缓将手收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受影响,真的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要怎么见人?” 程相儒微扬嘴角,不屑地笑了一声:“我又不愁找不到老婆了,我怕什么?” 石番恼火道:“都这样了,怎么还撒狗粮?好像谁找不到老婆一样!” 此话一出,三个少年俱是一愣,齐齐扭头看向周老板。 周老板的鬓角流下汗珠:“你们都看我干吗?” 程相儒轻咳一声,松开冷萤,回归刚刚的话题:“我是这么想的,基本上可以确定,并不是只要接触到这石头,就会产生变异。如果真是这样,那苗疆禁地和咱们今天去过的那个地方,应该到处都是变异动植物才对。想要实现变异,至少要有非常长时间的接触才行,或者触发其它什么条件。所以,我觉得我这一次可以多持续一会,你们也可以放心多给我一点时间。” 冷萤咬着嘴唇,很是担忧地盯着程相儒。 她从最开始接触到程相儒,便习惯了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冲在最前面,却忽略了程相儒的成长远超想象,竟不知不觉间,已经不需要再躲在她的身后寻求庇护了,已经可以站在她的身前,用他宽阔的肩膀来为她遮风挡雨。 少年,已经是男人了! “你感觉不对劲,一定要赶紧给我们一些信号啊!”冷萤不放心地叮嘱道。 程相儒知道,真正进入那种状态时,红斑黑石不被夺走,基本就会是处于与现实世界割裂的状态,给不出任何信号,但他还是微笑地点了点头。 缓缓搓了搓手,程相儒深吸一口气,快速伸出手将红斑黑石抓过来捧在怀中。 与在车上时一样,程相儒先是听到越来越清晰的召唤声,意识随之渐渐飘远,对周围的感知也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失去。 他还是身在洗浴中心的包间里,虽然所有场景都被淡淡的迷雾包裹,显得模糊又神秘,但他已经看不到冷萤等人,就好像独自一人在包间中。 呼唤声之前还是越来越清晰,但现在却又变得模糊,并且听起来已经不再是他的名字,而是很奇怪的一组发音。 仔细辨识,大概能够听出,是“啊滋”或者“啊嘶”之类的发音。 那声音越听越不像是呼唤,更像是,某种诡异生物的呼吸声。 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轻微的扭曲,就好像是空气被什么东西撕裂。 忽然,程相儒看到,那贴有磨砂窗纸的窗外,有什么东西缓缓掠过,但很快又掠回,停在了窗玻璃外。 窗纸的磨砂质感开始变得越来越淡,直到窗玻璃变得透明,程相儒才看到,悬在窗外的,是一颗巨大的眼珠。 那眼珠的眼仁极大,眼白上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并且整个眼珠一直在转动,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看得程相儒头皮发麻。 忽然,那眼珠似是锁定了目标,凝视向程相儒。 程相儒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连呼吸都停了下来,只剩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宛若频率在逐渐加快的鼓声。 他低下头,看向双手,发现手中本应捧着的红斑黑石,已经无法看见。 “啊滋……啊嘶……”窗外的那东西发出的声音,宛若从地狱传来,带有回声。 程相儒偷偷抬起眼皮瞄向窗外,继而猛地抬起头,惊愕地发现那眼球已经不知去向。 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却忽然看到,自房间的各个边角,都有头发似的东西蔓延了进来,如流水般逐渐向四周渗透。 那些黑发似的东西,彼此碰到后相互交织,更进一步蔓延,没用多久便吞噬了四周墙面和顶棚,并贴着地面围向程相儒,好似世间最压抑的黑暗,贪婪地吞噬着一切。 程相儒自心底生出极大的恐惧,他想呼喊求救,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紧咬着牙,呼吸沉重地看着那些黑发似的东西从四面八方翻涌而至,缠上他的双腿、腰腹、肩头…… 第213章 丢失记忆 程相儒眼看着黑发纠缠着他的身体,渐渐将他吞噬,他没有反抗,他知道那是没有意义的事。 待黑发将他的脑袋也缠裹上,他的眼前只剩下流动的黑暗。 这黑暗在无序流动着,却没有带给程相儒任何窒息和压迫感,恰恰相反,他竟感到全身都被柔软包裹,非常舒适。 但随后发生的事,却是难以置信的,更是程相儒完全没想到的。 在这件事发生前,程相儒一直以为,恐惧的极致,就是恐怖,然而并不是。 在这流动的黑暗中,程相儒感觉自己身体内有什么东西正不受控制地在渗出。 他低头去看,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光,一个个小气泡穿过他的皮肤,透过衣服,围绕着他漂浮了起来。 这些发光的小气泡是什么东西? 程相儒伸手托过来一个发光气泡,凑近去看,发现那里面有动态画面,仔细辨认,他发现那是他回忆的一部分。 在这个发光气泡中,他看到年幼的自己,依偎在妈妈的怀中,睁大眼睛听着爸爸在旁边讲鬼故事。 那时程以沫还没出生,一家三口每天生活在一起,其乐融融。 这是他最美好的时光,只可惜一去不复返了。 程相儒放下这个发光气泡,又取来另外一个,看到的也是他的一段回忆。 那时他爸和他妈都已经不知去向,他和年幼的程以沫相依为命。他用捡废品的钱,买了一串糖葫芦,但他一颗都舍不得吃,只说自己不爱吃,全都让给了程以沫。 看着妹妹吃得香甜,他感觉到幸福和满足。 程相儒心中的恐惧渐渐消退,沉浸在一段段美好的回忆中。 忽然,他注意到一个光芒黯淡的气泡,很特殊地混杂在所有气泡之间。他好奇了将那气泡托了回来,凑近去看,竟发现那是一段非常不好的回忆。 他看到自己被杨虎及其狗腿子们,将他头下脚上地吊在一棵树上,用树枝抽他的屁股。 那时的他紧咬牙关没有求饶也没有哭,倔强得令人心疼,却让杨虎他们愤怒,抽完他还不将他放下,竟然就那么把他吊在树上不管了。 好在后来有人路过,好心地将他给救了下来,要不然他可能已经死了。 程相儒一想起这些事,就恨得咬牙切齿,他愤怒地想要将这个气泡戳破,不想再记起这段回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缕黑发卷了过来,精准地缠上了那个气泡,“嗖”地一下就收了回去。 程相儒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感觉自己好像丢失了一些回忆,但他怎么回想,却都想不起来了,唯一能记得的,就是他丢失的回忆,是非常不好的回忆。 但至于是哪里不好,他却完全忘了。 他低头在那些发光气泡中找寻,不再看那些亮得晃眼的气泡,专挑光线黯淡的气泡。 那些都是他所经历的不好的回忆,都是他不愿回首去看的悲惨经历。 被欺负;食不果腹;妹妹发烧却求医无门;冰天雪地却连御寒衣物都没有,只能与妹妹拥抱取暖…… 载有这些回忆的气泡,被触手般的黑发一个个掠夺走,让他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完整。 此时程相儒才意识到,组成他这个人的,除了好的经历,还有很多不好的经历。 无论哪种经历,都是今天的他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没有了痛,哪来坚韧和勇敢? 没有了伤,怎会懂得珍惜? 没有了噩梦,失去了对比,再美好的梦都变得寡淡无味! 程相儒开始慌了,他担心自己那些不好的回忆丢失后,自己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会变得完全不是他自己。 极致的恐惧,不是恐怖,是理智的完全丧失! 面对如此匪夷所思的事,眼看着自己的记忆被掠夺走,程相儒在极度的惊恐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拼了命的挣扎和嚎叫,在无尽的虚无中挥拳挥腿,像个疯子。 忽然,程相儒感觉身子猛地变重,大叫着向下坠去。 令人绝望的下坠感还没有消失,程相儒便感觉身前软软的,身周暖暖的,耳畔传来非常模糊但轻柔的声音。 缓了好一会,待下坠感完全消失,程相儒重新见到了光亮,他看到了包间的吊顶和暗黄的暖光,看到了周老板和石番关切的目光,感受到冷萤正紧紧抱着他,听到冷萤一遍遍在他耳畔说着“没事了”。 “我……刚刚怎么了?”程相儒声音干哑地问道。 冷萤松开程相儒,仔细查看过,确定程相儒安然无恙,这才长长松出一口气:“蓝胖子,你吓死我了!” 冷萤他们并不知道刚刚程相儒都遭遇了什么,他们只看到,一开始还昏昏欲睡状态的程相儒,前一秒还嘴角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下一秒却猛地瞪大双眼,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没一会,就看到程相儒抱着红斑黑石跳了起来,又是滚又是跳,还大喊大叫,身上衣物很快就被汗水打湿了。 就在冷萤和石番还在犹豫,要不要从程相儒怀中取下红斑黑石的时候,周老板当机立断,已经出手将红斑黑石抢了回来。 可是,虽然没了红斑黑石,但程相儒却还是刚刚那疯癫的模样,拦都拦不住。 关键时刻,冷萤抱住了程相儒,用自己的身体,将程相儒压倒在床上,一遍遍在程相儒耳边重复“没事了”这三个字,直到程相儒重新恢复意识。 程相儒全身汗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显得疲惫又沧桑,好似刚刚大病了一场。 石番关切地问道:“你都看到什么?怎么那么大反应?” 程相儒没有隐瞒,如实讲述,甚至一些细节都没有放过,但已经被抢走的记忆,却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周老板手捋山羊胡,颔首道:“小程,你的想法是对的。很多人在经历过苦痛后,都想要将那些回忆给忘掉。但却没意识到,每个人之所以是当前的模样,与曾经的每一段经历都脱离不了干系。” 周老板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按你所说,你丢失的记忆还不算多,影响应该还不会太大。但如果你的那些不好的记忆全部丢失,那你就相当于从小活到大,从未经历过任何痛苦。难以想象,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很多人都把一些美好的记忆,当成自己最宝贵的财富。却忽略了,真正宝贵的,是那些最不堪的回忆。 幸福和爱,让人感到快乐和满足;但只有苦难,才会让人变得勇敢和坚强。 那些被嫌弃的过往,恰恰才是宝藏! 第214章 踌躇不定 程相儒疲惫不堪地斜靠在床头,冷萤很贴心地将枕头给他垫在腰后。 冷萤攥着程相儒的手,紧锁着眉头,低声埋怨:“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程相儒勉强笑了笑:“没事没事,如果这个东西只吞食不好的回忆,那我能撑死他。” 冷萤知道程相儒这是在开玩笑,但她还是有些心疼,甚至忘记了自己能够活到今天,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周老板低头沉思了好一会,缓缓抬头道:“如果说,每一柄金剑真的都是钥匙,可以召唤出所谓的古神。那么,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应该存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古神。” 上次他们在苗疆禁地,于迷雾中见到的那尊古神,体型巨大,浑身是虫子,头上满是蠕动的触手,还有无数双眼睛,是个令人看一眼就会浑身战栗的恐怖存在。 那尊古神不知是不是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感知不到,对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在迷雾出现的时候,以虚幻似的身体,到处瞎溜达。 而这一次,根据程相儒的描述,这尊古神又是另外一个形象。它有着和窗子差不多大的眼睛,还有无数的黑色“头发”,估计外形也不会小,至少不会比苗疆禁地内的那尊古神小。 截止到目前,这尊古神还没有展示出它的全部真容,但却已经与程相儒他们发生过互动,甚至还吞食掉了程相儒的一些记忆,并且很挑剔地专门吃噩梦般的回忆。 周老板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是不是每一柄金剑可召唤的古神都是不一样的?并且,每一尊古神所掌管的事物也不同? 苗疆禁地那尊古神,掌管的可能是自然;而这尊古神,掌管的可能是梦魇;那么,如果还有其它古神,那些古神又掌管着什么? 周老板忽然感到恐慌,他猛然意识到,那个雇佣高壮团伙的境外神秘组织,应该为的不是财富,而是为了更大的图谋。 一旦这些从未在人类历史上被记载过的古神被召唤到现实世界,只怕人类不动用毁灭性武器,都无法将它们消灭,甚至极有可能连毁灭性武器都无法伤它们分毫。 简直不敢想象! “小程,我大概知道你爸到底在做什么了。”周老板语气沉重,长长叹了口气:“你该理解他的。” 不需要周老板说得更清楚,程相儒也已经猜到了程志风抛妻弃子的真正原因,也理解了龙苗苗为什么受尽苦难后仍对程志风没有恨。 程相儒的内心有些动摇了,既然他猜到了大致的真相,自然也能清楚,就算他找到了程志风,也不可能将其带回家。 相比陪伴妻儿,程志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在以他的方式,尝试阻止毁灭性灾难的降临,义无反顾,哪怕被最亲的人误解和憎恨也在所不惜。 既然这样,还有必要找下去吗? 程相儒的心中有了退意,他忽然有些畏惧继续寻找,他想回蓉城陪伴妹妹成长,有时间再去苗疆禁地看看妈妈,怀揣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骄傲,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辈子。 冷萤注意到程相儒脸色发白,嘴唇一直在抖,于是更攥紧程相儒的手:“蓝胖子,你还好吗?” 程相儒抬起头,咧嘴笑了起来,眼泪在他的笑脸上缓缓流淌:“我……不是盗墓贼的孩子!” 他的爸爸不是盗墓贼,他不需要承担任何负担和骂名,他可以挺起头颅做人了。 他该是高傲的,不该是卑微的! 程志风的形象,在程相儒的心中,逐渐高大起来,上顶天,脚踏地,身披耀眼的光芒,毫不迟疑地冲进万丈深渊,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周叔,我们回蓉城吧。”程相儒忽然说道。 周老板闻言一愣,他惊愕地看着程相儒,良久,才缓缓点头:“嗯。你先好好休息吧,明天等巴托过来,跟他打个招呼,咱们就回去。” 他们都很累了,从昨天早上醒来,一直精神紧绷地忙到现在。 天快亮了,而他们都还没有歇息,该睡会了。 冷萤不太放心,本想留下来陪程相儒,但还是被周老板劝走了。 程相儒现在的心绪很乱,不管他能不能睡着,至少该给他一点私人的空间,让他好好静一静。 待其它人离开,程相儒缓缓下地,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蓝色晨光笼罩的街景,心情乱得如杂草丛生。 虽然返程是他提出来的,但他有些不确定,真的要回蓉城了吗?真的要放弃吗? 程相儒有些担忧,不知道这一次放弃继续找寻之后,以后还有没有再重新踏上寻父之路的勇气。 可是,他更不清楚,如果坚持继续找程志风,该是为了什么? 但是,他已经深陷进这万恶的泥沼中,真的还能回得去了吗? 周老板做得是对的,把最终决定权完全交给程相儒,不干预,没建议。 这些重要的决定,只能由程相儒自己去想通该怎么做,其它人的任何建议,都可能对程相儒造成误导,让他无法依照本心去判断。 程相儒知道,他爸当初选择离开,应该是非常痛苦的。他的家族传承了一柄金剑,背负着巨大的使命。 他设身处地,将自己代入到程志风的身份去思考。 当一个神秘又黑暗的庞大势力出现,以不为人知的目的,在搜集金剑。 知道金剑秘密的程志风,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但他如果不交出金剑,只怕会面对无止境的追杀。 可真的要屈辱地交出金剑,背弃家族的使命,苟延残喘地苟一辈子? 换成程相儒,他也做不到! 但程志风不仅没有选择交出金剑,反而忍着巨大的痛苦,抛妻弃子,毅然决然踏上了与那神秘势力对抗之路,只带着他的四位护道者。 这是怎样的勇气啊! 程志风和龙苗苗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希望所有的一切,到他为止,有一个了结,不想自己的孩子再背负那些沉重的负担。 可是,身为程志风的孩子,程相儒的骨子里流淌着和程志风一样的血液,得知真相后,真的甘心当一个逃兵吗? 程相儒内心纠结,仍不知该如何决定。 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程相儒回头去看,竟看到石番推门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一定还没睡。”石番走进包间,并关上的房门。 程相儒疑惑问道:“怎么了?” 石番表情复杂:“真的要回去了吗?” 程相儒没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石番犹豫片刻,语气坚定地道:“我答应了神女,一定会把我们湘西的金剑带回去。如果你们真的要放弃,你们就回去吧,我要留下来!” 第215章 轮流来找 石番此次出来,带着神女的嘱托,目标就是找到程志风,要回本就属于湘西苗疆的金剑。 程相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石番。 辛辛苦苦带着人家长途奔袭几千里来到完全陌生的地界,本以为这趟行程会从这里开始,却竟然就这么戛然而止。 石番见程相儒不表态,他微微扬起嘴角,用远超同龄人的豁达和坦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事,我能理解。以后有机会,等阿田再长大些,我带她去蓉城找你们玩。天快亮了,你休息吧。” 说完,石番转身就要离开。 “石番!” “嗯?”石番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眼神中满是期待。 程相儒神色复杂地道:“再给我点时间想想,好吗?” “好!”石番微笑点头,在回过头的瞬间,笑容敛去,有些失落地正要往外走,却忽然停了下来,惊讶地看向门外侧边,似是遇到了什么人。他回头又看一眼程相儒,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去了,没有关门。 待石番离开后,冷萤缓步走了进来:“蓝胖子,你果然还没睡啊!” 程相儒苦笑道:“睡不着。” 冷萤关上门,靠着门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真的要回去了吗?” 程相儒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我……唉!” 冷萤看着自己的脚趾张张合合,似是犹豫着有些话要不要说。忽然她紧绷的肩头落下,如释重负,已经有了决定,她抬头注视着程相儒的双眸:“其实回去也挺好的,咱俩一起守护沫沫长大成人,待到了年龄,把红本本领了,踏踏实实过完这辈子……” “你别说了。”程相儒摆手打断道:“我真的要再想想,我现在心乱得很,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冷萤体贴地笑着道:“没事,你慢慢想,一辈子还长,我们有很多时间去想。不过,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相信。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天涯海角我陪你,平凡度日我陪你;风餐露宿我陪你,粗茶淡饭我陪你;刀山火海我陪你,柴米油盐我陪你。我不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说这么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我存在的意义,你想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程相儒抬手擦了擦额头:“你等下,你管这叫不会说话?那我这么感动是怎么回事?” 冷萤抿嘴笑了起来,脸颊微微泛红:“你太累了,睡不着也得睡。要不……我陪你睡吧?” 程相儒的脸一下子红得发烫,他感觉喉咙发干,心脏狂跳。他嘴唇翕动,正要将一个“好”字说出来。 忽然,门外响起周老板清嗓子的声音。 两人都是一怔,齐齐看向门口方向。 冷萤一脸不高兴地道:“真烦人!” 说完,她开门走了出去,气呼呼地对门外的周老板道:“这么大人了,还躲在门外偷听小两口打情骂俏,你臊不臊啊?” 周老板尴尬道:“要不……我走?” 冷萤把头一甩:“算了,气氛都被你毁了!我去睡了!” 周老板走进房间,与程相儒四目相对,笑道:“好尴尬啊!” 程相儒无奈笑了笑:“周叔,没事。” 周老板坐到床边,挺直上身,用双手揉捏腰眼:“年龄大了,身体确实不行了。年轻的时候,我开三天三夜的车,还能生龙活虎地上山下水呢。” 程相儒拉过椅子坐在周老板对面:“周叔,你这些天确实挺辛苦的。” 他们从蓉城到内蒙,短暂休息一夜后又奔波一天,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周老板在开车,真的是没怎么休息,换个年轻人都顶不住。 周老板抬手揉搓山羊胡,似乎在犹豫怎么开口,过了片刻他才道:“小程啊,咱们获得这次的线索,真的非常不容易。你确定要放弃了吗?” 程相儒听出来了,周老板也不太想就此放弃,还想继续找下去。 他们在东北和湘西经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抓到一些线索,周老板更是动用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在全国范围内找寻,才有了这一次的内蒙之行。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这里,就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大概率领先了程志风和那个境外神秘势力,很有可能在这里找到一柄金剑,并守着金剑等到程志风来找。 就这样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如果真的放弃,程相儒觉得自己最对不住的,就是周老板。 人家为了帮他找爸爸,付出了那么多,最后他却半途而废,实在是不合适。 周老板轻咳一声道:“小程啊,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无论你有任何决定,我都尊重。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想回蓉城,我明天就安排巴托帮你和冷萤买好票,你们先回去。我不能回,我得留下来。养父之恩,我得报,哥哥的临终嘱托,我也要完成。志风他们只有五个人,而他们要面对的险阻太多,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死不瞑目。” “周叔,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可以吗?”程相儒恳求道。 他现在心乱得很,被古神掠夺了一些苦难回忆后,他感觉自己的精神非常恍惚,现在这状态,根本就没法冷静地做出任何决定。 周老板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轻拍程相儒的肩膀:“你休息吧,等你好些了再说。” 目送周老板离开,程相儒起身,走到床边,重重仰面朝上地躺倒在柔软的床上。 他双手垫在脑后,看着天花板,缓缓闭上眼睛,在混乱的思绪中渐渐睡熟了。 在梦中,他见到了程志风和龙苗苗,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守护着已经大了肚子的龙苗苗,在没人打扰的山水世界中,快快乐乐地生活着…… 那样的生活,回不去了,也到不了,应是只能存在于梦中了吧? 忽然,惬意又美好的山水世界,被铺天盖地而来的黑色头发由远及近地吞噬。 程相儒看着爸爸和妈妈被黑发淹没,自己却被父母用力推飞,飞进星空,眼睁睁看着黑发将下方整个世界淹没。 “不要!” 程相儒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剧烈喘息几番后,摸索着找到床头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地将水喝光,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他手上不自觉用力,将空瓶捏得变形。 谁说那样的生活回不去了?能回去! 程相儒站起身,将空瓶和瓶盖砸进垃圾桶,内心已经有了决定! 第216章 坚定此路 “不回去了?” 当周老板从程相儒口中确认这个消息,他如释重负般长长松出一口气。冷萤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她只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石番眨了眨眼睛,有些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回了啊?” 程相儒憨憨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挠着头道:“不为什么啊,就是觉得,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在这里放弃,怪可惜的。”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这么多人对我充满期待,我怎能让他们失望呢? 被禁锢在湘西的龙苗苗,等待着再跟程志风联系上;冷萤虽然态度坚决地表示,会始终陪伴在程相儒左右,但也很期待与程志风他们重逢的一天;周老板和石番更不用说了,他俩都已经明确表态,不管程相儒是否放弃,都会继续找下去。 或许,在天有灵的龙婆,也希望自己的外孙,能将女婿找回,给自己女儿一个交代吧? 程相儒受过那么多恩惠,背负这么多的期待,怎能用失望去回报?既然曾决定踏上这条路,那便只能一直走下去了。 人在向前走的路上,难免会因为一些人或事,有那么一些时刻,会感觉到迷惘和困惑,甚至会做出一些辜负本心的抉择,但哪怕迷路,最终仍将回到自己曾坚定的路上,继续走下去,难道不是吗? 周老板没让巴托再陪着他们去那片诡异的区域,巴托已经做得够多了,而且接下来的行程,指不定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危险,不能牵扯到旁人。 最关键的是,周老板觉得,巴托在旁边,他们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的,实在没法放开。 巴托很热情,还想继续陪同,但最终还是没拗过周老板,只好放弃同行的打算,留下来忙他自己的事了,并约定了等众人回来后,一起将奶酒和羊肉吃喝个够。 周老板前一天在导航上锁定过位置,他轻车熟路地带着众人,驱车奔袭了小半天的时间,终于再次到达前一天停车的地方。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天空雾蒙蒙的,风很大,卷起细沙到处乱撒。哪怕是正该阳光明媚的正午,天地间仍是被染成了黄色。 或许,有一场沙尘暴就要来了吧? 内蒙现在草土流失严重,原本应该植被茂盛的荒野,却变成了看不到尽头的黄沙,沙尘天气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足以吞噬天地的沙尘暴更是常常伴随大气环流和强风,频繁侵扰着这片大地上的一切生灵。 这片山地区域,植被相对茂盛,与群山相对的平坦大地上,也能够看到有成片的绿色向天际线蔓延。 “大家把能带的装备都带上,接下来这两天,咱们可能要在野外住了。”周老板准备了一背包的食物和水,又将能带的装备一股脑塞进一个背包里,一个人背起两个沉甸甸的包。 程相儒看了看自己那只装有换洗衣物的瘦瘪旅行包,又看了看被两个大包压弯了腰的周老板,有些过意不去,他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塞满各种装备的旅行包从周老板背上抢了下来。 周老板想要往回抢,却见程相儒已经将包背上,于是急道:“小程,这个包很沉,你不能把体力浪费在这上面……” “不沉啊!”程相儒双手兜着背包底部,向上托了托,表现得很是轻松,还跳了两下。 周老板面露欣慰:“小程啊,不要勉强。” “没勉强啊!”程相儒说着,向前猛冲,惊人地来了个五十米冲刺,并折返后又保持着冲刺的速度跑回,面不红心不跳地道:“真的不沉啊!” 周老板虽然知道程相儒在蓉城的时候,常常晚上和冷萤出去“打击恶势力”,但他以为程相儒只是跟冷萤学习了一些格斗技巧,哪想到这小子竟然这么猛了,直追冷萤。 是程氏血脉的力量?还是如武侠小说中那样,冷萤将自己几十年的功力传给了程相儒? 周老板对此感到困惑。 冷萤叉着腰,高傲地昂起精致的下巴,那样子好像在说:瞧瞧!这是我男人!猛不? 周老板对此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倒是石番,毫不掩饰地表露出羡慕之情。 石番背包里那些瓶瓶罐罐不少,也是相当沉的。不过他不放心让别人帮他背,怕别人毛手毛脚地把他的那些宝贝给伤到。 一切准备妥当,便要开始动身进山了。 周老板把所有人都喊到身边,四个人围成一个圈,他表情认真且严肃地竖起一根手指,开始分析:“我初步的计划是这样的。咱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是找到藏在这里的金剑。金剑肯定在非常难找的地方,要不然应该早就被人发现并带走了。所以,咱们不能急于求成,得有准确的思路。” 他又竖起一根手指,像是在比剪刀手:“根据目前掌握的一些信息,咱们可以走两条路。第一,根据变异动植物的密度,来判断金剑的大致位置,锁定大致位置后再详细搜索,甚至是挖地三尺。第二,等一场迷雾,找到可能出现在迷雾中的古神幻象,追踪古神的去向,锁定金剑的位置。” 他稍稍停顿后,环顾众人:“第一条路,可能比较耗时间,但主动权在我们手上;而第二条路,算是捷径,但需要碰运气。你们怎么看?” 石番举手道:“我赞成!” 冷萤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我随便。” 程相儒凝重点头:“周叔,我听你的。” 周老板微微颔首:“行,那咱们进山吧!” 因为前一天来过这里,并且冷萤习惯性地沿路留下了标记,所以他们很顺利地就接上了昨天没走完的路。 昨天发现的那几株怪异藤蔓还在,满身白斑看得人头皮发麻。 众人绕过那几株藤蔓继续向前,但奇怪的是,他们走出很远,都没有再发现其它变异动植物。 难道走错路了? 正当他们商量着要不要折返回去,换个方向重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吱吱”声。 那声音很怪,声调有升有降,像是人在说话,还带着严厉的语气。 程相儒因为修炼了一段时间《禅秘术》,听力已经超过普通人,他循着声音望去,竟看到一只灰色的松鼠,翘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正人立在旁边一棵大树的分叉上,一边乱叫一边用两只小前爪比划着什么。 因为光线和距离的原因,程相儒只能看到大概,但冷萤却看得清楚。 冷萤扬起嘴角,低声冷笑:“三目童子,找到你了!” 第217章 白眼贴画 “三目童子?什么鬼?”石番听得一愣一愣的。 周老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指了指藏在茂盛树冠中的那只松鼠。 程相儒微微眯眼,努力去看,却依然看不清那只松鼠的面部细节,于是小声问:“没看错吗?” 他对冷萤喜欢起绰号的这个癖好有足够了解,他只稍微想了想,便猜到,斜上方那只松鼠,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在照片上看到过的那只变异了的三眼松鼠。 并且,正常松鼠都非常胆小,见到有人,肯定会远远躲开,这么大张旗鼓地比比划划又吱吱乱叫,很显然并不寻常。 周老板小声道:“抓住它!” “嗯。”冷萤微微挪蹭脚步,向着那棵树一点点靠近。 不知那只松鼠是听懂了周老板的话,还是被逐渐逼近的冷萤惊动,它猛地趴下身子,甩起毛茸茸的大尾巴,扭头就跑。 周老板一声“可惜”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冷萤如离弦的箭,“嗖”的一声就追了出去。 三眼松鼠体型小、速度快,想要追上难度极大,好在冷萤身手极好,视力和听力也远超常人,没有被甩掉。 眼看着冷萤一眨眼的工夫就跑没了,还停留在原地的三人都面面相觑,陷入无语的状态。 石番问:“她一直都这样吗?” 程相儒反问:“啥样?” 石番暗暗措辞后道:“这么猛。” 程相儒想到冷萤类似的行为出现过几次,甚至为此还闹过误会,不禁苦笑:“确实是。” 现在程相儒不相信冷萤会撇下他们独自跑开,他也不担心冷萤会遇到什么危险,唯一能让程相儒担心的,也就是冷萤会因为迷路找不回来。 石番问周老板:“咱们怎么办?要一起追吗?” 周老板反问:“你能追得上吗?” 石番砸了咂舌:“不能。” 周老板将沉甸甸的旅行包往地上一放,翻出食物和淡水:“来来来,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估计等会她就回来了。” 这边三人原地露营,另一边的冷萤如猎豹,飞奔在山林中,目光紧紧锁定着斜前方仓惶奔逃的三眼松鼠。 冷萤见他俩的间距很难拉近,并且发现那松鼠跑了这么久,仍好似没有出现力竭的现象,知道自己不全力以赴,只怕不知道会被带到什么地方去。 于是她在奔跑中,卸下背包,将之丢进松软的草丛中,紧接着她的速度陡然加快,在重重树影间划出一道道残影,几个呼吸的工夫,便追上了三眼松鼠,并甩手一抄,将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攥在了手中。 三眼松鼠疯狂挣扎,但别说它这么小一只了,就连膀大腰圆的壮汉,都没有冷萤力气大,所以它只能无力地任由冷萤轻松拿捏。 “小东西,还挺能跑!”冷萤减速停下,抬手赏了三眼松鼠一个脑瓜崩,疼得小东西一阵惨叫。 冷萤将三眼松鼠倒提在面前,饶有兴致地观察它的第三只眼睛。 这眼睛挺有意思,没有眼仁,密布血丝,还不会转动,不知道有没有实际用处…… 等下! 冷萤忽然注意到了不对的地方,她牢牢捏着三眼松鼠的身子,抬手去抠它头上的第三只眼,竟然抠了下来。 这哪是什么眼睛?分明是一块硬塑料材质的贴画! 并且,为了让这个贴画显得逼真,松鼠额头上那块区域,竟然被刮秃了毛。 谁干的?太丧心病狂了啊! 冷萤看着白眼贴画,以及手中的松鼠,低头陷入了沉思,自心底深处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 反正不管这松鼠的眼睛是真是假,它肯定不同于普通松鼠,它连叫声听起来都像骂街,声调有高有低的,不谈有多少智慧,但肯定不是野生动物那么蛮愚。 于是冷萤决定,将这小东西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她沿着原路往回走,很快便找到了她之前丢下的背包,但因为跑出来太远,她竟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荒山之地,松柏参天,杂草丛生,哪里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到底该往哪儿走啊? 就在冷萤不知该怎么找到回去的路时,忽然,有凌厉的破空声自她身后传来。 冷萤反应极快,察觉到危险的瞬间,猛地向前扑倒,就地翻了个跟头,并在起身时侧向一跃,躲到了旁边粗壮的树干之后。 在她扑倒的瞬间,不知是什么东西,从她头顶急射而过,眨眼间便消失不见,紧接着林中某处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惊起群鸟啼鸣着四散飞去。 冷萤想到刚刚那凶险的瞬间,一阵后怕。 好在她反应够快,假如她刚刚慢了一秒,只怕后脑便会遭受到重击,任她再勇猛,就算不死应该也要废掉。 到底是谁,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对她下此狠手? 冷萤很生气,她取出跟绳子,将那只松鼠五花大绑,用扎帐篷的地钉,将松鼠倒挂在树干上。 随后,她快速取出伸缩钢管及红缨枪枪头,拼出红缨枪,做好了战斗准备。 藏在暗处那人很有耐心,一击没中后,便没了动静,似在暗处等待着下一次偷袭的机会。 冷萤收拢好旅行包,将之放在树干后,手持红缨枪,稍稍等待片刻,猛地冲了出去。 暗处那人似乎就在等待冷萤露头,见冷萤出来,又是将一样东西打了过来。 冷萤这一次瞧得仔细,看到射过来的是一块拇指大的石头,同时,她还锁定了暗处那人的位置。 她以周围树木为遮蔽,连续左右折线奔跑,快速向着暗处那人逼近。 那人应是慌了,顾不上再隐藏,扭头就跑。 可是,他再能跑,也绝对快不过冷萤。 待两人距离足够近时,冷萤将枪尖插入地面,双手抓紧枪杆末端,以撑杆跳的动作跃过一片矮灌木,轻盈落在那人身后。 落地瞬间,她甩起红缨枪,贴着地面一记横扫,将那人狠狠打翻在地。 那是一个少年,皮肤黝黑,从背影看不出年纪。 冷萤起身,上前一步,抬脚将那少年踹得翻过身来,将红缨枪的枪尖抵在那少年的咽喉处。 她正要愤怒地斥问对方为什么要偷袭她,却在看清少年面容后,愣在了当场,一脸的不敢置信。 第218章 怪异少年 冷萤竟然看到,在那少年的额头正中央,有一只红褐色的眼睛。而在那眼睛的周围,密布并突显着植物根系一样的脉络,看得她头皮发麻。 “你这是……”冷萤微微弯腰,想要凑近去细看。 少年双眼恶狠狠地瞪视着冷萤,忽然猛地抬手推开喉咙前的枪尖,就要爬起来逃跑。 冷萤愣了一下,一个箭步就追了上去,揪住少年的衣领,向后猛地一拽。 少年惊呼一声,后仰着翻到在地,再看向冷萤的目光,已少了恶毒,多了惊愕和恐慌。 冷萤抬脚踩住少年胸口,再次将枪尖抵在少年咽喉:“给我老实点!” 少年这次不敢再动,紧紧闭上双眼,浑身颤抖,宛若引颈待戮的羔羊。 但奇怪的是,少年的双眼虽然已经闭上,但额头上的第三只眼却依然睁着,周围微微鼓起的皮肤连一丝颤动都没有。 冷萤更觉疑惑,弯腰凑近仔细观察片刻,这才发现,少年额头上的并不是眼睛,而是镶嵌着的一块橄榄形红褐色石头。 看材质,竟是与红斑黑石非常相似。 这少年是什么来头?他为什么要把这样一块石头镶嵌在额头上?普通人只是碰一下红斑黑石,就会陷入诡异古神所掌控的精神世界无法自拔,他难道就不会受到影响吗? 冷萤心中生出无数疑惑,于是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偷袭我?” 少年微微睁开眼睛,嘴唇颤抖地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但却是冷萤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停下来!请说普通话!”冷萤恼火地喝止。 可是,那少年却再开口,依然是那让人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并且看样子,他好像也听不懂冷萤的话。 “你不会说普通话?你难道没听说过?说好普通话,走遍天下都不怕!”冷萤有些头疼了,和这来历不明的少年无法交流,那就根本问不出任何她想知道的信息。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冷萤满心郁闷,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怪异少年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远远地在喊她的名字。 是蓝胖子! 冷萤正愁不知该怎么找回去,没想到程相儒他们已经找了过来,顿时大喜过望,忙大声回应。 不多时,一只白色飞蛾扇动双翅,飘飘荡荡地飞了过来,竖起双翅落在冷萤的肩头。 紧接着,程相儒、周老板以及石番急冲冲地自林中跑出,来到了冷萤的身边。 程相儒见到冷萤没事,长长松出一口气,紧接着他便注意到被冷萤踩在脚下的少年,以及少年额头上镶嵌着的红褐色橄榄形石头,不由一愣。 程相儒还没等开口,石番已经面露兴奋地问道:“这是那只松鼠变的吗?松鼠精?” 冷萤是追踪三眼松鼠跑丢的,现在冷萤脚下踩着的这个少年,全身灰色粗布麻衣,额头上还有第三只眼,也不怪石番误会。 周老板也感到不可思议:“原来世上真的有妖精啊!之前我听说,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看来只是谣传。” 冷萤抬手揉了揉额头:“你们想什么呢?这是个人,松鼠在那边呢。好玩的是,他和松鼠的第三只眼睛,都是假的。” 经冷萤提醒,程相儒三人忙低头查看,果然注意到少年额头上的不是眼睛,而是镶嵌着的红褐色石头。 石番按冷萤刚刚所指的方向,跑去找到吊挂在树干上的松鼠,将之倒提着拎了过来:“它的眼睛呢?” 冷萤从衣兜里翻出那张白眼贴画,递了过去:“在这里。” 她现在顾不上理那只松鼠,更关注脚下踩着的这个少年。 这小子不讲武德,搞偷袭,还不会说普通话,没法交流,判断不了他的来历,实在有些棘手。 冷萤向周老板招了招手:“山羊胡,你来听听,这小子说的是哪国鸟语?” 说着,她脚下稍稍用力,将少年踩疼,急得那少年叽里呱啦一通乱叫,好像在骂人。 周老板听后,低头沉思了许久,才缓缓摇头道:“我也听不懂。” 冷萤提醒道:“你朋友那么多,找人问问啊。” 周老板掏出手机晃了晃:“没信号。” “行吧,那先不管他说什么了,怎么处置他?” 周老板似是在思考着什么,心不在焉地道:“我也不知道,放了不合适,杀了也不好。人是你抓的,你来决定吧。” 冷萤扭头看向程相儒,程相儒沉思片刻后道:“先绑起来,带着吧,咱们路上再想想,有没有办法跟他交流。” “也行!”冷萤说着,从包里翻出一根登山绳,让程相儒和她一起,将少年上身捆绑住,并留了一米多长的绳子做牵引。 当程相儒和冷萤忙着绑人的时候,周老板双手叉腰,低垂着头,一直在沉思着什么。等那少年被绑好,周老板抬头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咱们现在明显已经偏离了方向,最好现在就赶紧找回去,换个方向继续找。并且,我还有件事,要确认一下。” 周老板提出要回的地方,就是发现多株变异藤蔓植物的区域。 四人拉扯着被绑成粽子的奇怪少年沿着原路往回找,看着天色渐渐变暗,心情也都难免有些压抑。 与他们不同的是,在某高速路段的某个服务区,人高马大的高壮,叼着烟,笑吟吟地看着手下几个弟兄在围追调戏着一对小情侣。看着那男孩哆哆嗦嗦将女孩护在身后的样子,就觉得很可笑。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天生就是强者的玩物,弱者强装出的勇敢,只是丑陋的笑话罢了。 就像旁边围观的那些人,都在指指点点,却没人敢真正上前阻拦,连讨论的声音都不敢太大,生怕把麻烦惹到自己身上来。 高壮心情很好,他刚刚接到消息,周老板和他的那些小朋友们,已经进入了那片血山区域。 之所以称那里是血山区域,是因为那里的土壤,受淋溶作用,铁和铝的氧化物含量较高,使土壤呈现出暗红色,像是被血液浸透了一样。 他的人几个月前去过那里,什么都还没找到,就先折进去了几个弟兄。 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他让人半真半假地放出了一些消息,想引程志风一伙人过去,等程志风一伙人找到可能藏在那片区域的金剑,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没想到,周老板给他布下出行迷阵,搞得神神秘秘的,最终却是阴差阳错地着了他的道,带人去了那片血山区域。 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高壮将烟头重重摔在地上,抬脚碾灭,大声招呼道:“都别玩了,走了!” 那几个调戏小情侣的壮汉很听话,笑嘻嘻地转身上了车,踩下油门,奔向北方,只留下服务区里,女孩的哭声,以及周围人群愤愤不平却又极度无力的指责声。 第219章 全是假的 暮色渐沉,却不见晚霞,天地之间都是泛黄的色调,有些压抑。 程相儒众人一路按着沿途留下的标记往回找,速度比来时要慢上很多。 倒不是他们走不动了。 疲惫归疲惫,但包括周老板在内,他们每个人都经历过各种磨练,才走这点山路,不至于受不了。 关键问题在于,那个不明身份的少年实在不老实,不停找机会想逃跑,并且一路都在较着劲。 冷萤几乎是拖着那少年在走路,速度能快就真奇了怪了。 在天蒙蒙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回到了出现变异藤蔓的地方。 这里其实离他们停在山下的车,就已经不算很远了。 程相儒以为,周老板会建议大家回车上先休息一晚,却没想到,到达此处后,周老板竟然放下旅行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咱们在这里扎帐篷吗?”程相儒环顾左右,觉得这里正处于半山腰,地势偏陡,实在不适合宿营。 周老板摇头道:“先休息一下,等会验证一件事。” 石番看着那几根混杂在野草丛中的变异藤蔓,觉得浑身不自在:“验证什么啊?你们不会又想挖石头吧?” 周老板凝重颔首:“正是!” 冷萤将那少年绑在旁边一棵树上,拍着手走过来,一脸嫌弃地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周老板:“又不累,歇什么歇,起来嗨!” 周老板抬手擦汗,没好气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你问问小程和石番,他俩肯定也很累了!” 程相儒面露尴尬地道:“我其实不累。” 修炼了这么长时间的《禅秘术》,他的体能已经今非昔比,即使背了两个沉甸甸的旅行包,走了大半天的山路,精神状态依然饱满,体能也依然充沛。 周老板扭头看向一旁正在捶揉肩膀的石番:“你累不?” 石番看了看冷萤,又看了看程相儒,愣是把差点脱口而出的“累”字给咽了回去:“还……还行啊!” 周老板有些郁闷,心说休息一下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必要这么内卷吗? 他恼火起站了起来,指着那几株变异藤蔓道:“行吧,那咱们节约时间,直接开始。冷萤,你负责想办法把那玩意压住;石番,你找个铲子去挖它的根部;小程,你跟我盯着其它那几根,避免它们之间会相互保护。” 虽然不清楚周老板为什么要挖这些东西,但大家都没提出异议,立刻开始行动了起来。 冷萤先选中一株离他们最近的变异藤蔓,谨慎地缓步上前,待石番拎着铲子已经准备完毕,她挺起红缨枪,猛地扎下,精准地将那株变异藤蔓给钉在了地上。 一招得手,冷萤并没有多得意,她皱眉“咦”了一声,感觉很不对劲:这玩意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石番在后面快速地刨挖这株变异藤蔓的根部,只挖了几铲子,就停了下来,也是面露诧异。 程相儒一直紧张地关注其它几株变异藤蔓,见这边冷萤和石番进行顺利,而其它变异藤蔓没有丝毫反应,他暗暗松出一口气,回头问道:“怎么了?” 冷萤蹲在地上,盯着那株一动不动的变异藤蔓观察片刻后,大声道:“假的!” 众人仔细观察过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变异藤蔓,而是一根用白色油漆涂满斑点的粗麻绳,分叉是用麻绳编的,就连上面的叶子也都是塑料的。 石番没有挖到错综复杂的根系,他只挖到浅浅藏在土层和落叶间的麻绳一端。 “这是怎么回事?”程相儒感觉有些不敢置信。 昨天他们遇到这东西,还被折腾够呛,最后挖出一块红斑黑石才算结束。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变异的藤蔓怎么就忽然变成了白斑麻绳? 周老板嘀咕一句“果然如此”,随后他不顾危险,跑去挨个检查附近几株变异藤蔓,竟发现无一例外,这些全部都是冒牌货。 石番恼火道:“这是谁干的?无聊不无聊?” 周老板面色阴沉地道:“不是无聊不无聊,我怀疑是有人故意这么做,刻意把咱们往错误的方向上引。” 程相儒忙问:“你怀疑是巴托在故意坑咱们?” 周老板手捋山羊胡,微微摇头:“不一定,存在这种可能,但同时有可能他也被骗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时候,既然发现了,那咱们就要重新调整计划了。” 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谁要把他们往错误的方向上引,都一定不会心存好意。现在他们已经在这里,再去研究是谁弄出这么个场景来骗他们,显然是没意义的。 既然如此,那便需要赶紧确定接下来的行动方向。 周老板微微低头,皱眉分析:“这些既然是假的,那咱们昨天见到的那株,也可能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人为创造的。” 不管是谁,只要知道红斑黑石的关键特性,想要布下这么一个迷局,一点难度都没有。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真是让人想不通的动机! 周老板沉思许久,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假设。 如果布下这个迷局的人,不是要把他们往错误的方向引,而是往一个充满危险的地方引呢? 这么一想,感觉一切又都说得通了。 不过,充满危险的地方,会是什么地方呢? 是人为制作了诸多陷阱、甚至埋藏有地雷的区域?是真正存在大量变异动植物的区域?还是其它什么地方? 周老板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本心是想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想看看布局之人到底要搞什么鬼。 可他又不想让程相儒涉险,更不希望看到有任何牺牲。 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周老板犹豫不决之时,那不明身份的少年忽然疯了一样大叫起来,嘴里叽里呱啦地,不知在说着什么。 同时,那只早已放弃了挣扎的松鼠,也出现了非常强烈的反应,“吱吱”大叫起来。 一人一鼠的激烈表现,好似在宣告着,有什么危险正在一点点向众人靠近! 因为语言不通,根本没法问话,这让程相儒他们都有些着急,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忽然,石番惊呼一声:“怎么起雾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纷纷四下顾盼,果然看到,在这茂盛的林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淡淡雾气,并翻滚着快速扩散,逐渐变浓。 第220章 阿兹阿斯 在这天色将黑之际,忽然出现如此大量的雾气,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程相儒他们立刻联想到的,便是苗疆禁地林中的那片诡异瘴气。 虽然他们一直称之为瘴气,但那浓雾却无毒无味,每次在瘴气彻底弥漫开来后,体型巨大的山神都会出现,以虚幻的身影,不知目的地游荡在苗疆禁地,最终消隐在那片神秘的葬魂湖中。 此时距离湘西几千公里外的此地,同样在不应该出现雾气的时刻,开始有雾气不知从何处冒出,并汹涌翻滚着快速弥漫。 那是不是意味着,这里也即将出现一尊古神? 周老板面露喜色:“真的是,正愁睡不着,有人送枕头。咱们接下来的方向有了!” 按照最初他们定下来的计划,想要找到金剑,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个是追踪变异动植物,一个就是等待可能存在的迷雾出现,跟踪古神的虚影,找到金剑所在之地。 第一条路,现在已经明显走不通了,他们正不知如何是好,迷雾来了! 程相儒虽然也有期待,但他心底隐隐感到极大的不安。 如果这次在迷雾中出现的古神,像苗疆禁地的那尊山神一样,只是长得丑陋,但对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那还算好。可如果在迷雾中出现的,是那个拥有浓密发量,并且特别热衷于吞噬噩梦的长毛怪,情况可就要变得非常糟糕了。 程相儒等人正心情复杂地等待着古神的虚影登场,眼看着浓雾扩散得越来越快,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广这时,被绑在树上,老实了许久的少年,忽然像是疯了一样,拼了命地挣扎,并大声喊着什么。任登山绳在他身上勒出深深的红痕,却毫不在意。 程相儒虽然听不懂那少年的话,但却从对方吐出的声音里,捕捉到“阿兹阿斯”的发音,惊得他不由一个哆嗦。 在他双手触摸红斑黑石,冒着极大风险探查藏在其中的秘密时,正见到了那个长毛巨怪,并听到那东西发出“阿兹阿斯”的声音。 难道,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片浓雾中,即将出现的,是那长毛巨怪? “不行!咱们不能等在这里,万一这一次出现的古神,就是我在精神世界见到的那个怪物,咱们岂不是都要出事?咱们得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程相儒焦急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周老板只稍作沉吟,便果断点头:“小程,你说的很对,咱们确实应该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等摸清楚情况了,再考虑要不要跟踪。” 冷萤和石番都对这项决策没有意见,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四人全票通过这项决定后,不敢耽搁,快速收拾好东西,急急忙忙就要跑。 程相儒看着那已经浑身汗湿,声音嘶哑的少年,有些于心不忍。 “要不咱们还是先把他放了吧?”冷萤注意到程相儒的表情,于是贴心地提出建议:“把他就这么丢在这里不合适,带着又太累赘。你们说呢?” 程相儒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那行,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我就去把他放了啊。” 说着,他快速跑到少年旁边,抬手去解绑在少年身上的登山绳,但因为之前冷萤绑得太专业,他研究了好一会都没研究明白怎么把绳子解开。 “我来吧。”冷萤将红缨枪抛给程相儒暂时保管,他快速走了过去,没用几分钟,便将那少年彻底释放,并收好登山绳。 冷萤抬手指了指自己,又抬起左手手掌,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左手手掌上模拟走路的样子。虽然她明知少年听不懂他的话,但她还是边比划边道:“要不,你跟我们走吧?” 不管这少年什么来头,就算之前还偷袭冷萤并下狠手,但冷萤还是有些不忍心放他在这么危险的境地里,好歹是条人命。 少年似是看懂了冷萤的意思,他表情复杂地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眼被石番倒拎在手中的松鼠,面露纠结之色。 冷萤见少年不表态,于是不再多劝,只丢下句“那祝你好运”,然后转身便要走。 少年忙上前一步拉住冷萤,学着冷萤刚刚的动作,示意大家跟他走。 冷萤担心有诈,面露犹豫之色,扭头看向程相儒和周老板,想让他俩做决定。 程相儒忽然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压迫感袭来,抬头去看,顿时惊得愣在当场。 其他人注意到程相儒表情有变,也抬头去看,都被眼前所见惊得头皮发麻。 他们身处半山腰,地势还算高,从上往下看,视野还算开阔。 在那浓密的山林之上,一大团黑乎乎又毛茸茸的庞然巨物,正蓬散甩动着数不尽的黑色长毛,向着他们这边蠕动而来,用黑毛将下方的一片片草木吞没。 而在那些密密麻麻且扭曲摆动的无数黑毛间,赫然可以看到有许多巨大的眼球,正转动着,到处张望,似在寻找着猎物。 竟然真的是精神世界中的那个怪物! 这尊古神,果然与苗疆禁地的那尊山神不同! 山神体型巨大,长得丑陋又恐怖,但它却对一切都表现得淡漠,即使它长了许多眼睛,但它在到处游荡时,可没像这尊古神这般,表现出到处寻找猎物的状态。 周老板见此场面,立刻放弃了跟踪古神的打算,当即拍板决定:“跟他走!他肯定知道该躲去哪里更安全!” 冷萤冲少年凝重点头,代表众人传达了决定。 少年松出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被石番拎着的松鼠,然后招了招手,叽里呱啦不知说了句什么,转身就跑。 “快跟上他!”周老板说着,带领众人快速追了上去。 少年对这片山林应该非常了解,他带领众人在山林间快速穿梭,避开了所有阻碍。 估摸着跑了近一公里,少年忽然停了下来。他蹲下身子,在半人高的草丛间一阵摸索后,搬开了一块覆盖有泥土和落叶的木盖板,露出藏在下面的黑漆漆洞口。他回头不安地看了一眼几乎近在眼前的黑毛巨怪,冲其他人用力招手,然后当先钻进地洞内。 冷萤有些不放心,紧随而至,跳进洞内。 几秒后,冷萤从地洞内探出半个身子,一边招手一边大喊:“没事!快进来!” 程相儒没有着急跟进去,他先安排周老板和石番进入洞内,守在了最后。当他正要最后一个进洞时,竟惊愕地看到有几缕黑色长毛如触手般,从林中快速摸索而来! 第221章 被嫌弃了 程相儒此时就站在地洞边缘,而那些如触手般的一缕缕黑毛离他还有些距离,如果他这时候钻进去,肯定还是来得及的。 但在抬头又看一眼那恐怖的巨大古神之后,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从程相儒心底生出。 冷萤见程相儒迟迟没下来,非常着急,从地洞口冒出半个身子:“蓝胖子!赶紧下来啊!” 程相儒回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随后竟然向着摸索而来的那些头发缓步走去。 冷萤见状吓了一跳,以为程相儒是受到了精神控制,或者是疯了,要不然他为什么明明可以躲起来,却放弃,反而迎着那些恐怖的东西走去? 眼看着程相儒与那些触手般的黑毛越来越近,冷萤急得瞪圆了眼睛,不管不顾地从地洞内爬了出来,拼尽全力向着程相儒追去。 几乎同时,那些如触手般的黑色长毛好似嗅到了美味,不再满地摸索,而是向着程相儒激射而来。 程相儒不躲不避,张开双臂迎接,瞪着眼睛,迎接可能到来的一切凶险。 冷萤的速度再快,但终究比不过那些黑色长毛的激射速度。 眼看着她即将能够抓到程相儒的衣角,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些黑毛穿透了程相儒的身体,并打着转将程相儒牢牢束缚。 “蓝胖子!”冷萤睚眦欲裂。 程相儒回头一笑:“没事,我没感觉!” 既然连他们能看到的古神阿兹阿斯都是幻象,那古神的这些黑色长毛,怎么可能是实体? 但身体被黑色长毛贯穿和缠绕,程相儒也不是真的一丁点感觉都没有,他很明显感觉到,自心口和后脑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被拉扯向外。 程相儒没有挣扎,他也没有躲避,眼睁睁看着一个个黯淡的光球从自己的身体内被扯出,在黑色长毛间滚动着向古神阿兹阿斯而去。 毕竟有过经验,程相儒知道,自己又失去了一段段噩梦般的回忆。 忽然,他感觉身子一紧,背部传来柔软的触感。 冷萤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在后面紧紧抱住了他。 “既然你不愿意躲起来,那我就陪你一起!”冷萤咬着牙在程相儒耳畔小声说道,语气斩钉截铁。 程相儒大惊失色,忙拉开冷萤抱在他腰间的双手,回头看去,正见到黑色长毛也将冷萤全身包裹,并从冷萤的身体内剥离出一个个光球,输送向阿兹阿斯。 “你这是干嘛?”程相儒大急:“这些东西只会剥离噩梦,我有很多,丢掉一些无所谓!” 冷萤表情认真道:“我也不少!” 程相儒闻言一愣,随即想起,冷萤的身世和遭遇,远比他要凄惨。 “咱们赶紧去躲起来吧,下去了再说!”程相儒说着,拉起冷萤的手,向着地洞方向快速跑去。 那些黑色长毛虽然缠在了他俩身上,并都不是实体,所以无法限制他俩的行动,只能贪婪地继续缠在两人身上,一点点去剥离他俩的噩梦,送至本体去吞噬,但无法阻拦他俩的脚步。 随着两人钻入地洞,盖上地洞的木制盖板,黑色长毛失去了目标,迷茫地留在了外面,不甘心地四处乱找。 周老板焦急走过来接下二人:“你们刚刚在干什么?疯了吗?” 程相儒故作轻松笑道:“我就是验证一下,那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那就不用躲起来了啊。” 冷萤罕见地没有开玩笑,甚至没有说话,一声不吭地走到一旁,抱着双膝靠着墙角缓缓蹲下,眉头紧锁。 石番关切地走过去询问:“你还好吧?” 冷萤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说话。 石番看一眼正在与周老板交谈的程相儒,有些着急,他蹲在冷萤旁边,也抱着双膝:“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刚刚发生什么了?” 冷萤双眼看着前方地面,声音平静地道:“他要试试那东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去陪他一起,然后我被那东西偷走了一些记忆,但我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丢失了什么记忆。” 石番好心安慰道:“都已经丢了,还怎么找?反正都是不好的记忆,丢了就丢了呗。” 冷萤摇了摇头:“不能随便丢的啊,如果不是经历过那么多痛苦,怎么能体会现在的幸福?怎么拼尽全力去珍惜他呢?” 石番哑口无言,缓缓点头:“也是。” 另一边,已经第二次被抢走噩梦的程相儒,正在将自己冒着危险测出的信息告诉周老板:“我觉得,那个怪物,不完全是幻象,同时也不是实体,可能只存在与精神世界中……” 按照程相儒的推测,身在这场迷雾之中,会像是触摸红斑黑石一样,精神世界受到一定影响,会进入到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同时存在的状态中。 虽然他们身在迷雾中,看到巨大的古神阿兹阿斯遮天蔽日,但如果离开迷雾,可能什么都看不到。 庞大又恐怖的古神阿兹阿斯,并不能对迷雾中任何实体造成破坏或伤害,却依然可以在精神层面,贪婪地捕获噩梦去吞噬,这就是程相儒做此推断的重要依据。 周老板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竟是向着洞口走去,推开盖板爬向洞外。 程相儒急道:“周叔,你干嘛?” 周老板头也不回地道:“我也有很多非常不好的回忆,我遭过的罪也不少,不怕它抢。我想感受一下,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这次不试,就没有机会了!” 周老板年纪已大,即使触摸红斑黑石,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他想要最直观地感受被古神阿兹阿斯抢夺噩梦时的感觉,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 然而,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周老板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外,像一块美味的糕点呈现在古神阿兹阿斯的黑毛前,那些黑毛竟然自动将他排除在外,绕过周老板,继续向各个方向摸索。 周老板本来已经硬着头皮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他有些郁闷了,心说:怎么个意思?我不够美味呗? 在不甘心地又等了片刻,周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回到地洞内,苦笑着对满眼关切的程相儒道:“我竟然被嫌弃了!” 第222章 你画我猜 虽然不知道真实的古神阿兹阿斯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至少在迷雾之中,它的伤害性远匹配不上它那恐怖的样貌。 但即使如此,程相儒他们也不敢离开地洞,更不敢冒险去按最初的计划:跟踪古神寻找藏有金剑的区域。 周老板不会受到阿兹阿斯影响,这是意料之外的。他原本计划独自去跟踪,但程相儒拉着他,坚决不同意。 周老板毕竟不是冷萤,他最大的保命手段,只是一把藏在背包里的手枪。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他独自一人,只怕没法应对。 反正迷雾出现,古神的幻象也已出现,这就证明他们截止到目前,寻找的方向是对的,这就足够了。 “这场雾大概多久才能散啊?”石番挠着头,问了个程相儒他们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冷萤虽然仍没从刚刚的状态中走出来,但她习惯了开玩笑,随口道:“你问谁呢?我们也都不是本地人啊!” 此话一出,程相儒等人都是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齐齐扭头举起手电去找那个少年。 于是,他们看到了一幕非常不可思议的画面。 蹲坐在黑暗中的那个少年,额头上竟然有微弱的红色荧光,在这样的环境中格外显眼。 程相儒快步走过去,不顾少年一脸的紧张,仔细观察起了镶嵌在他额头上的那块红色石头。 红色荧光,正是这块石头发出的,但不太稳定,微微闪烁,忽明忽暗,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冷萤想到了什么,忙起身打开背包,快速戴上手套,将红斑黑石取出观察。 让她失望的是,黑石上的红斑,和平时无异,一点亮光都没有。 由此可见,少年额头上的石头,虽然看起来和红斑黑石非常相似,但应该不是一类东西。 冷萤重新收起红斑黑石,来到程相儒身边,看着紧张到冒汗的少年,刚想开口询问,却忽然想起少年和她语言不通,于是她抬手指向少年额头:“你的,这个的,什么东西的干活?” 程相儒怔了怔:“你说话怎么成这个语气了?” 石番也道:“你别乱学啊,这语气听起来太晦气了!” 少年听不懂他们的话,但通过冷萤说话的语气和配套的动作,大概猜出了内容,只是好像有些误会。他紧张地抬手捂住额头,向后躲了躲。 程相儒心想,再任由冷萤这么交流下去,肯定不行。他想了想,大概有了个思路,于是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画了一个三眼人头,并在额间的第三只眼四周画上一圈短线,展示出发光的意思,然后他抬头冲那少年摊开双手,表示出自己的困惑。 少年终于明白了程相儒的意思,知道这些人并没有要抢他的“第三只眼”,稍稍松出一口气。他抬手指向上方,用双手在自己的额前比划了两下,然后他摆了摆手,指向上方,又摆了摆手,指向自己的额头。 冷萤看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程相儒稍稍思考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应该是,他也不知道这石头为什么会发光。但每当那个怪物出现的时候,石头就会发光,而怪物消失后,石头的光就会熄灭。” 冷萤听后,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顿时心生佩服,冲程相儒竖起大拇指:“牛了啊!你快问问他,他叫什么?” “好的!”程相儒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指着自己对那少年道:“程相儒。” 说完,他又一一指向其他人,挨个报出了名字。 “冷萤!” “石番!” “周叔!” 少年很容易便理解了程相儒的意思,他指着自己:“扎拉!” 周老板这时也围了过来,冲程相儒竖起了大拇指。 虽然程相儒文化水平不高,但头脑是真的灵活,竟然在语言完全不通的情况下,能够跟这少年有效沟通。 正当众人暗暗记下“扎拉”这个名字的时候,少年扎拉又抬手指向石番那边,双唇撅起:“喏喏。” 程相儒一头雾水地看向石番,很快便注意到被石番倒提在手中的松鼠,顿时恍然大悟:“那只松鼠叫喏喏,看来是扎拉的宠物。” 似是听懂了扎拉的话,松鼠喏喏立刻发出了“吱吱”叫声,给出了回应。 冷萤抬手拍了一下脑门:“我说呢,我跟这个三只眼从没见过,无冤无仇的,还纳闷他为什么要偷袭我?原来是因为这个小东西啊!” 或许,在扎拉心里,松鼠喏喏并不是宠物那么简单,而是他很在意的伙伴。伙伴有难,他肯定要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拯救。 只是冷萤实在太厉害,他不仅没救下松鼠喏喏,还把自己给搭了进来。 好在程相儒他们没多大恶意,如果换成高壮那一伙穷凶极恶之徒,只怕他俩都已经没命了。 石番犹豫着问道:“那我……要不要把这松鼠放了啊?” 程相儒点头道:“当然放了啊!” 周老板也附和着微微颔首:“确实要放了,得表现出咱们的善意,免得后面再有什么冲突。” 石番闻言,解开绳子,轻轻将那松鼠放到地上。 重获自由的松鼠喏喏,甩着蓬松的大尾巴,一溜烟冲到扎拉身旁,沿着扎拉的腿向上爬去,最后躲在扎拉的脑袋后,只露出半张脸,紧张地注视着其它人。 扎拉很高兴,轻抚松鼠喏喏,还微眯双眼用脸颊去蹭松鼠喏喏的软毛,一人一鼠亲密无比。 误会解除,双方的恶意都变成善意,也终于能够相对和平的相处了。 外面那场迷雾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散去,不知他们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 不过这样也好,程相儒有比较充足的时间,可以跟扎拉继续交流,多获得一些想要的信息。 程相儒问周老板:“周叔,咱们还要问他些什么?” 周老板沉吟片刻后道:“你问问他,哪里有比较多的变异动植物?” 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程相儒思考了许久,才想到该怎么提问。 他在地上画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简笔画,充分发挥想象力,画的尽是写四不像的动植物,其中还包括了那长满白斑的藤蔓。他指着那些简笔画,又指了指自己,抬手搭在眉前,做出瞭望的动作。 扎拉皱眉思考了好一会,才终于猜到程相儒的意思。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面露惊恐,连连摆手。 那意思好像在说:那地方,不能去! 第223章 围坐夜谈 虽然不知道真实的古神阿兹阿斯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至少在迷雾之中,它的伤害性远匹配不上它那恐怖的样貌。 但即使如此,程相儒他们也不敢离开地洞,更不敢冒险去按最初的计划:跟踪古神寻找藏有金剑的区域。 周老板不会受到阿兹阿斯影响,这是意料之外的。他原本计划独自去跟踪,但程相儒拉着他,坚决不同意。 周老板毕竟不是冷萤,他最大的保命手段,只是一把藏在背包里的手枪。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他独自一人,只怕没法应对。 反正迷雾出现,古神的幻象也已出现,这就证明他们截止到目前,寻找的方向是对的,这就足够了。 “这场雾大概多久才能散啊?”石番挠着头,问了个程相儒他们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冷萤虽然仍没从刚刚的状态中走出来,但她习惯了开玩笑,随口道:“你问谁呢?我们也都不是本地人啊!” 此话一出,程相儒等人都是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齐齐扭头举起手电去找那个少年。 于是,他们看到了一幕非常不可思议的画面。 蹲坐在黑暗中的那个少年,额头上竟然有微弱的红色荧光,在这样的环境中格外显眼。 程相儒快步走过去,不顾少年一脸的紧张,仔细观察起了镶嵌在他额头上的那块红色石头。 红色荧光,正是这块石头发出的,但不太稳定,微微闪烁,忽明忽暗,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冷萤想到了什么,忙起身打开背包,快速戴上手套,将红斑黑石取出观察。 让她失望的是,黑石上的红斑,和平时无异,一点亮光都没有。 由此可见,少年额头上的石头,虽然看起来和红斑黑石非常相似,但应该不是一类东西。 冷萤重新收起红斑黑石,来到程相儒身边,看着紧张到冒汗的少年,刚想开口询问,却忽然想起少年和她语言不通,于是她抬手指向少年额头:“你的,这个的,什么东西的干活?” 程相儒怔了怔:“你说话怎么成这个语气了?” 石番也道:“你别乱学啊,这语气听起来太晦气了!” 少年听不懂他们的话,但通过冷萤说话的语气和配套的动作,大概猜出了内容,只是好像有些误会。他紧张地抬手捂住额头,向后躲了躲。 程相儒心想,再任由冷萤这么交流下去,肯定不行。他想了想,大概有了个思路,于是蹲下身子,用手指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画了一个三眼人头,并在额间的第三只眼四周画上一圈短线,展示出发光的意思,然后他抬头冲那少年摊开双手,表示出自己的困惑。 少年终于明白了程相儒的意思,知道这些人并没有要抢他的“第三只眼”,稍稍松出一口气。他抬手指向上方,用双手在自己的额前比划了两下,然后他摆了摆手,指向上方,又摆了摆手,指向自己的额头。 冷萤看得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程相儒稍稍思考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应该是,他也不知道这石头为什么会发光。但每当那个怪物出现的时候,石头就会发光,而怪物消失后,石头的光就会熄灭。” 冷萤听后,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顿时心生佩服,冲程相儒竖起大拇指:“牛了啊!你快问问他,他叫什么?” “好的!”程相儒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指着自己对那少年道:“程相儒。” 说完,他又一一指向其他人,挨个报出了名字。 “冷萤!” “石番!” “周叔!” 少年很容易便理解了程相儒的意思,他指着自己:“扎拉!” 周老板这时也围了过来,冲程相儒竖起了大拇指。 虽然程相儒文化水平不高,但头脑是真的灵活,竟然在语言完全不通的情况下,能够跟这少年有效沟通。 正当众人暗暗记下“扎拉”这个名字的时候,少年扎拉又抬手指向石番那边,双唇撅起:“喏喏。” 程相儒一头雾水地看向石番,很快便注意到被石番倒提在手中的松鼠,顿时恍然大悟:“那只松鼠叫喏喏,看来是扎拉的宠物。” 似是听懂了扎拉的话,松鼠喏喏立刻发出了“吱吱”叫声,给出了回应。 冷萤抬手拍了一下脑门:“我说呢,我跟这个三只眼从没见过,无冤无仇的,还纳闷他为什么要偷袭我?原来是因为这个小东西啊!” 或许,在扎拉心里,松鼠喏喏并不是宠物那么简单,而是他很在意的伙伴。伙伴有难,他肯定要在关键时刻站出来拯救。 只是冷萤实在太厉害,他不仅没救下松鼠喏喏,还把自己给搭了进来。 好在程相儒他们没多大恶意,如果换成高壮那一伙穷凶极恶之徒,只怕他俩都已经没命了。 石番犹豫着问道:“那我……要不要把这松鼠放了啊?” 程相儒点头道:“当然放了啊!” 周老板也附和着微微颔首:“确实要放了,得表现出咱们的善意,免得后面再有什么冲突。” 石番闻言,解开绳子,轻轻将那松鼠放到地上。 重获自由的松鼠喏喏,甩着蓬松的大尾巴,一溜烟冲到扎拉身旁,沿着扎拉的腿向上爬去,最后躲在扎拉的脑袋后,只露出半张脸,紧张地注视着其它人。 扎拉很高兴,轻抚松鼠喏喏,还微眯双眼用脸颊去蹭松鼠喏喏的软毛,一人一鼠亲密无比。 误会解除,双方的恶意都变成善意,也终于能够相对和平的相处了。 外面那场迷雾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散去,不知他们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 不过这样也好,程相儒有比较充足的时间,可以跟扎拉继续交流,多获得一些想要的信息。 程相儒问周老板:“周叔,咱们还要问他些什么?” 周老板沉吟片刻后道:“你问问他,哪里有比较多的变异动植物?” 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程相儒思考了许久,才想到该怎么提问。 他在地上画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简笔画,充分发挥想象力,画的尽是写四不像的动植物,其中还包括了那长满白斑的藤蔓。他指着那些简笔画,又指了指自己,抬手搭在眉前,做出瞭望的动作。 扎拉皱眉思考了好一会,才终于猜到程相儒的意思。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面露惊恐,连连摆手。 那意思好像在说:那地方,不能去! 第224章 血色岩壁 冷萤用一个匪夷所思的改编童话,成功终结了这一次的夜谈。 冷萤:“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非常白嫩的小公猪,叫白雪。” 石番:“哪有公猪会叫白雪这个名字啊?” 冷萤:“他有个弟弟,叫乔治。” 石番:“你说的是小猪佩奇吧?” 冷萤:“乔治非常邪恶,他想成为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公猪,于是问魔力猪圈,谁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公猪。魔力猪圈说,是白雪。于是,乔治决定干掉白雪。” 石番听得都快错乱了:“不应该是魔镜吗?魔力猪圈是什么鬼啊?而且,怎么听都不恐怖的啊喂!” 冷萤微微一笑:“恐怖的马上就来了啊……” 乔治阴险地将白雪骗到了屠宰场的废料处理站,被无数死猪的怨灵诅咒,引来地狱小屠夫的追杀。 猪爸爸和猪妈妈为了保护白雪,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打败了小屠夫,一共打败了七个。 最终乔治的阴谋被识破,乔治被赶出猪圈,三只小猪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然而,故事到这里还没结束,大野狼盯上了三只小猪,使用各种阴谋诡计,想骗三只小猪打开魔力猪圈,再把三只小猪吃掉。 于是三只小猪齐心合力开动脑筋,打败了大野狼…… 冷萤胡编滥造地讲着故事,她正兴致勃勃时,却发现除了程相儒还在强打精神地听着,其余人竟然都睡着了。 程相儒见冷萤黑着脸停了下来,打了个哈欠问道:“后来呢?” 冷萤气呼呼道:“没有后来,三只小猪被来自东北的猎人抓住,炖粉条了!” 程相儒愣了愣:“这么恐怖啊?” 冷萤听着旁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又看了看一直在打哈欠的程相儒,“噗嗤”一笑:“好了,不说了,咱们也睡一会吧。” “嗯!”程相儒应了一声,斜靠着旅行包,很快也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程相儒感觉有人推自己,他揉着惺忪睡眼去看,却发现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 周老板道:“咱们可以出去了!” 地洞内空气很糟糕,并且与外界完全隔断,不知现在是否已经天亮。但程相儒注意到,扎拉额头上的那块石头,已经不再发光。 这也就意味着,外面那场迷雾已经消散,危险已经解除。 冷萤昨晚是最后一个睡的,但精力却非常充沛,她第一个掀开盖板,让晃眼的光柱钻进地洞,取代手电光照亮地洞内的一切。 她披着光亮爬出地洞,在外面招呼道:“没事了,快出来吧!” 众人陆续爬出地洞,看着初升的朝阳,嗅着潮湿又清新的空气,感觉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惬意地打开了,说不出的舒畅。 程相儒连说带比划,想要让扎拉指引他们去往变异动植物聚集之地,他本以为扎拉会再次拒绝,还在想着要怎么去说服,却见扎拉冲他们招手,让大家跟着他走。 众人大喜,急忙跟上。 扎拉带领的这条路,非常难走,有些地方的坡度极为陡峭,需要攀附着岩壁上的凸起,才能艰难向前移动,稍有不慎滑落,必然会沿着斜坡一路滚下山去,就算不死,恐怕也要摔成残废。 为避免意外发生,冷萤跟在熟练攀岩而行的扎拉身后,用两件铁爪固定绳索,一上一下,勉强可供手脚着力。 虽然站在铁爪钩的钢索上,会无可避免地心生恐慌,像是在冒着生命危险走钢丝,但安全系数已经比直接攀岩要高了很多。 过了峭壁区域,拦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条又宽又急的河流。 扎拉找到一根横跨河流两岸的粗藤蔓,双手抓着藤蔓,灵巧得如猿猴一样,双手交替向前抓握,轻松荡到了对岸。 冷萤和程相儒因为身体素质过硬,虽然没有扎拉那么熟练,但也成功到岸。 石番有些不敢,躲在最后。 周老板想给石番做个表率作用,也学着前面三人的样子,手攀粗藤蔓往前移动。可当他攀到河流中段时,便没了力气,整个人吊在半空中,全身被汗水打湿,看样子应是很难支撑太久。 石番大声给周老板鼓励和加油,但帮不上一点忙,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周老板力竭脱手,“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河流湍急,周老板入水后,在飞溅的水花中沉了下去,但没用多久,便在另一个位置浮出脑袋,扑腾着水花,想要往岸上游,却被河流冲得完全乱了方寸。 冷萤似乎早就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提前准备好了她在大清龙脉中获得的那张大网。她沿岸追上周老板,抬手用力一甩,使大网在空中绽开,铺天盖地地落下,精准地将周老板给兜在里面。 “山羊胡,你忍忍啊!”冷萤说着,用力向上拖拽,但因为河流实在太急,周老板又在不停挣扎,让她感到有些吃力。 程相儒见状,赶紧追了过来,与冷萤一左一右同时收网,这才好不容易将已经全身湿漉漉的周老板给拽到了岸上。 周老板上岸后,连吐了几口河水和泥沙。他抬手抹了一把脸,回头看向还没过来的石番,大声鼓励道:“你看,就算掉下来也没事!不要怕,过来吧!” 石番硬着头皮攀上了那根粗藤蔓,感觉身后背包越来越沉,还没等到达中段,便已经感到双臂麻酸,没了力气。 正当他想放弃,想学周老板那样被人打捞时,却猛然想起,他的背包不防水,并且里面都是他的宝贝虫子,一旦他掉进了河里,他的毒虫只怕会被淹死大半。 想到这里,他哪还敢松力?只能紧咬着牙坚持,带着汗湿的全身,终于艰难到了对岸。 见人都齐了,扎拉继续向前带路。 后面的路,相对好走一些,但地势却比较险峻。 这是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两侧都是悬崖峭壁,一旦有落石滚下来,程相儒他们连躲都没地方躲。 好在经过昨天的沙尘天气后,今天天气不错,风不大,艳阳高照的也没有雨,相对安全。 他们一边走一边观察左右的峭壁,欣赏着沿途险峻的景色。 忽然,他们注意到,两侧岩壁的颜色不知从哪里开始,在逐渐变深,最后竟是完全成了深红色,像是被血液浸透了一般,透着邪魅的气息。 第225章 世外桃源 看着两侧暗红色的砂岩峭壁,即使头顶是湛蓝的天空,程相儒仍感到有些压抑。 这里的环境很明显已经出现了变化,看样子,他们应该距离那诡异之地越来越近了,不知道等下会不会忽然冒出来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周老板环顾一圈,轻轻“咦”了一声,惊愕道:“这里竟然是赤土红山!” 程相儒忙问:“什么是赤土红山?” 周老板有心想解释,但三言两语又实在解释不清楚,只能道:“这个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聊,我所惊讶的地方在于,这里出现赤土红山,让我不自觉就想到了红山文化。” 红山文化是在内蒙赤峰发现的新石器时代的远古文明,曾遭受过盗墓贼的频繁光顾,还牵扯到过惊动全国的盗墓大案,圈内极富盛名的“祖师爷”就折在了那起案件里。 但即使经受过多次盗掘,红山仍出土过无数奇珍异宝,还留下了诸多未解之谜,非常出名。 而在那些出土文物,和未解之谜中,就有三眼人的壁画。 周老板大致讲了一下有关红山文化的一些事,众人听后,齐齐扭头看向在前面带路的扎拉。 扎拉的身份,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正当众人暗暗猜测,扎拉会不会跟远古的红山文化有关系时,这条狭窄的小路,终于走到的尽头。 掀开比人还高的灌木和杂草,众人不辨方向地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然注意到前面的扎拉停了下来。 扎拉回过头,连比划带说,好像告诉大家一定要小心,然后竟是向前一跃,瞬间就消失在了杂草中,好似被什么东西一口吞掉了。 冷萤皱眉跟了上去,还没等探清楚情况,忽然感觉脚下一空,无处着力,竟是猛地坠了下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程相儒听到冷萤的喊声,吓了一跳,急忙追上,也在惊呼中落了下去。 他感到身子先是一沉,然后仰倒在松软的地上,眼前光影快速交错,杂草纷乱倒掠而去,他则不受控制地加速向下滑去。 如此状态大概持续了半分多钟,程相儒开始感觉到坡度在减缓,他的速度也在逐渐降低,待停下来时,已经破开荒乱丛生的杂草,来到了一个山坡上。 扎拉和冷萤就站在前方不远处,似在远眺着什么。 程相儒赶紧站起身,走了过去,站在冷萤身旁,愣愣地看着前方远近景色,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不多时,石番和周老板也到了,两人疑惑地走过来,刚想问程相儒在看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俩也被眼前所见而感到震撼。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大片平川,在红色为基调的大地上,是一圈圈翠绿的农田,零星可见有人劳作于其中。 各色野花如天上洒落的宝石,点缀在这片大地上,丰富了色彩,华丽了景色。 极远处,是一片片农居,依偎在赤红色的山下。 而这片平川四周,是一圈红色的高山,像是巨大的神女之手,宠溺地将这里的一切轻轻捧着。 清亮的风声里,携裹着鸡鸣狗吠。 空气中飘荡着泥土的芬芳。 灌进口中的风,也好似被糖蜜浸透,甜润着舌尖。 “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对劲啊!”石番低声喃喃。 冷萤抬手将乱飞的秀发捋到耳后,舔了舔嘴唇,似是在自言自语:“这是把咱们领哪里来了啊?这地方,怎么看都不是咱们要去的地方啊!” 其实不需要询问,也能看出来,扎拉并没有带众人去那恐怖之地,而是将众人带来了他居住的地方。 世外桃源,料想也不过如此吧? 扎拉满心激动地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速度很快,似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将他新交的这些朋友,介绍给自己的亲人。 过了荒野,就是农田。 程相儒注意到,劳作着的人们,在看到他们后,都站直了身子,看向他们的目光情感复杂,有警惕、有紧张、有不安还有更多的是疑惑。 踏过纵横交错的田间地垄,穿过片片农田,众人来到了村落里。 有几个老人正坐在一棵大杨树下乘凉,看到程相儒等人后,都惊愕地站了起来。 一个驼背白发的老妪紧张地招手,将扎拉唤到身旁,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一开始那老妪还是在小声询问,后面竟是已经变了语调,声音高了很多,似在责骂。 扎拉已经没了最初的兴奋劲儿,低垂着头不说话,双手攥着衣角,似乎有点不服气,但又不敢反驳。 村口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很多村民的注意,渐渐有人围拢了过来,交头接耳地对程相儒等人指指点点。 责骂扎拉的那位老妪,在人群中环顾一圈,向一个中年男人招了招手,待那男人恭敬到达他面前后,他低声叮嘱了几句,说话时不停往程相儒这边瞟。 那个中年男人一直在点头,目光也始终不离程相儒等人。 扎拉似乎对白发老者的一些话不太认可,焦急地辩驳了几句,却被更严厉地训斥。 过了一会,那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请问,你们是什么人?”中年男人一开口,竟然是普通话,这让程相儒他们都大为震惊。 周老板作为团队中最年长者,主动上前道:“我们是地质勘探队的,我听说在这片山里,有很多非常罕见的动植物,所以过来探查一下。” 中年男人皱眉道:“你们来错地方了,你们要找的那些东西,这里没有!” 周老板也看出来了,他们被扎拉领错了地方,面露尴尬道:“那你是否方便帮我们指一下路?我们马上就离开。” 中年男人面露犹豫,回头看一眼白发老妪,却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他紧锁眉头,声音低沉地道:“很抱歉,可能你们不能离开了。” 说完,中年男人抬起右臂,挥了挥。 紧接着,便有十几个身材强壮的男人包围过来,手里各拎着镰刀、鹤嘴锄、斧子等农具。 扎拉似乎想要阻止,大喊着要冲过来,却被其他人给死死拽住。 周老板暗暗摸到手枪,手心里都是汗。他的子弹有限,可这里的人却很多。而且,他暂时还不想下杀手,那样会使双方陷入彻底的对立局面,再无转圜余地。 冷萤戴上黑色手套,又递给程相儒一副,面露兴奋:“你能打几个?” 程相儒看一眼无力哭喊着的扎拉,面露为难之色:“我不太想打。但如果真动手,我觉得我能打十个。” 石番在旁边小声道:“要不,我来吧,我应该可以把他们都放倒了。” 第226章 野兽之乱 程相儒四人倒退着背靠在一起,周围那些村民,则一步步缩小着包围圈。 看得出来,那些村民虽然是主动的一方,但却更紧张,料想他们应该不常与人发生争斗。 也或者说,他们生活在这与世隔绝之地,一直无忧无虑地安逸生活,也没什么机会跟外界接触。 石番小声问:“到底要不要我出手啊?” 周老板沉吟片刻后道:“石番,那就辛苦你一下吧!” 四人中,石番的手段是相对温和的。他的毒虫可以用毒素将这些人全部解决,事后还能用他的解毒药膏进行治疗,并且几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石番凝重点头,快速放下背包,取出两个罐子,打开盖子,将一群黑色飞虫放了出来,并控制这些飞虫去进行袭击。 众村民见此情形,先是一惊,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竟是丝毫不惧。 那些飞虫分散开来,“嗡嗡”振翅飞行,但奇怪的是,它们在飞到距离那些村民一米左右的距离时,竟忽然提升高度,只在那些村民头顶盘旋,并没有按照石番的指挥去进行叮咬。 石番见状大惊失色,他紧锁眉头思考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用力嗅了嗅,顿时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们身上好像涂了某种驱虫药,我的虫子不敢靠近他们!” 生活在这深山中的人们,难免会受到各种毒虫侵扰,拥有一些行之有效的驱虫手段,并不让人意外。 冷萤冷哼一声道:“算了,直接动手吧。蓝胖子,一人一半,看谁打倒的多!” 程相儒凝重点头,将拳头攥紧:“没问题!” 就在两人即将要动手时,忽然不远处的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骚乱,有人大呼小叫地不知喊着什么。 像是能够传染一样,喊叫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人四散奔逃,好似遭遇了什么危险。 包围程相儒他们的这十几个精壮汉子脸色一下子都变得非常难看,他们犹豫了几秒,大声交流了些什么,然后竟撇下程相儒四人不管,拎着农具冲回人群方向。 程相儒放松绷紧的肌肉,挺直身子、踮起脚,手搭凉棚,往人群后方眺望,却只看到人头攒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番低声问道:“什么情况啊?” 冷萤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程相儒忽然注意到,在人群后方,有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正左右乱窜,将人群冲撞得惨呼连连。 他还注意到,扎拉已经脱离了束缚,手持弹弓冲进人群。 “我去看看!”程相儒说着,双腿肌肉绷紧,重蹬地面,宛若一头猎豹,速度极快地冲入人群。 他在慌乱的人群中强行分出一条路,来到事发之地,竟看到有一只体型极大、半猪半熊的野兽,嘴里叼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孩,正要在包围圈中突围出去。 有个女人似是那小孩的妈妈,哭天喊地地想要冲上去救人,却被旁人死死拉住。 几个健壮的男人用长镐头找机会偷袭那野兽,但那野兽皮糙肉厚,被镐头偷袭,不仅没有受伤,反而越发愤怒。 应是怕伤了那孩子,村民们都放不开手脚,面对暴躁的野兽,只能避让,再大呼小叫地将之逼退,吃力地维持着包围圈。 扎拉在人群中找准机会,用弹弓打出一块块石头,均打向那野兽的要害。 但那野兽看着体态笨拙,实则反应极快,每次都能及时躲避,躲掉双眼等要害,用坚硬厚实的皮甲硬扛扎拉的偷袭。 程相儒看着野兽口中叼着的那孩子被左右乱甩,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是死是活,内心也有些着急。 虽然刚刚险些被村民们围攻,但程相儒并没有记恨,同时他也考虑到,如果他能帮忙救下那孩子,应该可以改善关系,让这些村民放他们离开,并给他们指明去路。 想到此处,程相儒已经有了决定。 他瞧准野兽背对着他的一个机会,急速冲出,想要到达野兽近处再找机会抢下孩子。 可那野兽特别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程相儒的动向,竟是“砰砰”两声重踏地面,回转过身,人立而起,甩起厚实的前爪,亮出锋利的尖甲,向着程相儒斜扫而来。 程相儒就地一个跟头,躲开野兽攻击,双腿再发力,像绷紧的弹簧,直冲向那野兽。 野兽一爪甩下,力道极猛却打空,身子被带着向一侧歪倒。它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忽然感觉口中一紧,竟看到程相儒已经在抢夺它口中的孩子。 程相儒将孩子抱在怀中,用力拉扯却无法挣脱,这才看到,那孩子的衣裤都被紧咬在野兽的牙缝间。 孩子的衣裤都是由兽皮缝制,非常结实,撕扯不烂,估计用刀都很难在短时间割断。 野兽感受到威胁,全身用力向后扯拽,力气极大。 第227章 迷雾之境 直到那凶猛的野兽跑远,在场的众多村民仍心有余悸,现场更是乱成了一团。 被那毒屁熏晕的人有很多,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一点知觉也没有,那个被程相儒救下的小孩,也还没有醒转过来。 村民们七手八脚地想将那些人唤醒,但很多办法都用了,却一丁点作用都没有。 冷萤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点燃三炷醒魂香,走过去将昏倒的村民一个个唤醒。 那毒屁的毒性应该不弱,醒来的人第一反应就是翻身呕吐,吐得昏天暗地、满地狼藉、酸臭熏天。虽然他们身体虚弱得汗湿衣背,但好在是醒来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那个小孩也被醒魂香催醒,在呕吐过后,迷茫地看着四周,似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已经走过一圈,差点回不来。 孩子的妈妈紧紧抱着孩子,失声痛哭,不肯松手,似乎是怕她一松手,孩子又会被抢走。 周老板查了一下弹夹里剩余的子弹,微微摇头叹了口气,心底生出忧虑。 石番将他的虫子唤回到罐子里,重新背起背包,跟在周老板后面,来到程相儒和冷萤身旁。 冷萤笑嘻嘻地轻捶了一下程相儒的肩膀:“看到没,我带你锻炼的成果,非常显著啊!” 程相儒点了点头,有些担心地看着混乱的人群,不知道接下来这群人会不会还想对他们出手。 这时,有几个之前围攻他们的汉子走了过来,但没有动手,而是表情纠结地看向人群之后的那位白发老妪。 扎拉忽然从旁边冲出,张开双臂,用身体挡在程相儒四人身前,大声喊着什么。 白发老妪神色疲惫,她跟那位会说普通话的中年男人低声交代了什么,然后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独自走向村落。 中年男人赶紧跑了过来,先心平气和地用未知语言跟扎拉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冲程相儒等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亲人。” 程相儒扭头看一眼那野兽逃跑的方向,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中年男人道:“那是迷雾之境跑出来的黑猪熊,经常来我们这里伤人,我们一直拿它没有办法。如果今天不是你们,只怕……唉!” 程相儒回头疑惑问道:“黑猪熊到底是猪还是熊啊?” 周老板拧着眉头:“不清楚,从没听说过这种生物。” 石番呼吸急促地问道:“会不会是变异的?” 程相儒和冷萤相视一眼,都皱起眉头,面露忧色。 如果黑猪熊属于变异生物,并且来自他们要去找的那片区域,情况就变得非常不乐观了。 这只是一只变异动物而已,就有如此大的破坏力,并且狂暴又凶狠,如果同时遇到很多,只怕他们都应付不了。 看来,原定的计划有些草率,要重新商议一下了。 不过在那之前,还得赶紧把这边的麻烦解决。 虽然刚刚程相儒他们冒着危险救了人,但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是白眼狼? 程相儒正想着,却听那中年男子继续道:“我为我们刚刚的鲁莽道歉,但希望你们理解。我们世代住在这里,就是不希望被外界打扰。我们担心,如果你们从这里离开,并且散播了消息,我们的家园可能会遭受到灭顶之灾。” 冷萤道:“你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呢?其实对外开放,对你们来说,不见得就是坏事啊!” 中年男子沉默了好一会,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接触过外面的人,我们村里有几个人和我一样,会定期拿着我们的特产出去卖,换成钱,再买一些我们生活必须的用品。我很清楚,外面的人很贪婪,也很虚伪,但我承认,也有好人,只是比较少。” 石番摇头道:“不对不对,应该是好人多,坏人少。” 中年男子不屑地笑了笑:“我曾亲眼看见一个女孩子被几个男人当街欺负,几乎所有人都在围观,事后还有人说,那女孩子有问题,要不然为什么欺负她,而不欺负别人?如果是好人,不会说出这种话,更不会束手旁观; 我还亲眼见到,有人养的狗咬了小孩,那人却说,狗命比人命更值钱,还喊着要那小孩以后小心,说不定会遇到意外; 我还亲眼见到,有人的车只是被蹭掉了一点漆面,就逼得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跪在地上痛哭失声。那老人的年龄应该可以做那人的爸爸了,他怎么忍心呢; 我还亲眼见到……” 石番红着脸打断道:“你那只是个别现象啊!不代表所有人都这样啊!” 周老板拉住石番,摇了摇头,示意石番不要再说了。 他们好不容易缓和了的关系,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些不可能有结果的争论,给破坏了。 石番不太甘心,但他还是听了周老板的话,保持了沉默。 当初他孤身一人离开湘西,先去蓉城,又到东北,如果不是被很多热心肠的人帮助,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饥寒交迫时的一碗热面,迷失在城市错乱路口时的指引,一个个善意的微笑,一声声温暖的关切,是他记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人性善恶的争论,自文明诞生以来,便从未休止,至今也没有个结果。 程相儒将话题赶紧引了回来:“其实,我们并没想来你们这里,是扎拉带我们来的。只要你能告诉我们,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怎么走,我们立刻就离开,并且绝对不会告诉外面的任何人,关于你们的任何事。” 中年男人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你们要去的地方,我没听说过。” 程相儒将信将疑地问:“你之前提到的那个迷雾之境,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中年男子闻言,顿时脸色大变:“那不是活人能去的地方!那里有鬼!非常巨大的鬼!” 程相儒顿时大喜:“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中年男子皱起眉头,重新打量程相儒四人,表情复杂地问道:“你们不是那个地质什么队的吧?你们是不是要去找藏在迷雾之境里的宝藏?” 第228章 赤霞神庙 迷雾之境内有宝藏? 充满危险的地方,藏有惊天宝藏,这是绝对吸引人的话题。 但周老板他们对那不知是否真正存在的宝藏,还真没太大兴趣,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金剑! 现在不清楚那所谓的迷雾之境,对于这里的村民来说,有什么意义,周老板必须要很慎重地应答。 周老板不动声色地道:“你说那个地方有宝藏,是吗?其实在这之前,我们还真不知道。我们的目的,是找到类似刚刚那只黑猪熊的比较罕见的动物和植物,观察它们的生活习性,研究它们的生存环境,并做好记录,再分析研究。尝试寻找新物种的同时,对于发现的濒危物种,进行全力的保护,包括保护它们生活区域的环境。” 中年男子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意思?” 周老板道:“简单来说,我们要根据迷雾之境内,动植物的珍稀程度,以及自然环境,进行评估,最终决定要不要把这片区域围起来作为保护区,避免遭受到偷猎者和木材商的破坏。” 他这话说得非常巧妙,表面好像在解释着自己的“工作内容”,实际却是在用中年男子所渴望的一种结果去进行诱惑。 这里的人,不是害怕与外界打交道,不想被外人侵扰吗? 那么没有关系,只要迷雾之境符合要求,这里的很大一片区域都将被划为自然保护区,不再对外开放,而住在这“世外桃源”的人,也将可以更踏实地生活,免受打扰。 果然,中年男人听完周老板的话,琢磨了一会后,立刻抑制不住地面露喜色,但他毕竟是接触过外面世界的人,心思早已不像扎拉那般单纯。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友善:“这样吧,对于你们要去迷雾之境这件事,我们还要跟族长商量一下。你们刚刚救了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的恩人,接下来请在我们这里休息两天,给我们一个表达谢意的机会吧。” 周老板回头看向程相儒三人,用目光询问意见,他见三人都微微颔首,于是微笑着给出回复:“那就打扰了。” 中年男人扭头跟守在旁边的扎拉说了些什么,扎拉听后,非常开心,手舞足蹈起来。 随后,中年男人喊来一个和扎拉差不多大的小伙子,叮嘱了一些话后,快步走回村子,向着之前那白发老妪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个小伙子竟然也会普通话,虽然语调听起来还有些别扭,但只要他语速慢一些,周老板他们还是能听懂的。 小伙子先做了自我介绍,他叫弥拓,是那个中年男人冈拓的三儿子,也同时也是扎拉的好朋友。他的普通话,是跟他爸学的,现在基本每次他爸去外面贩卖或收购族群所需物品,他都全程跟着打下手。 和冈拓不同,弥拓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也非常期待能有一天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好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他没见过的新奇好玩的事物。 弥拓和扎拉带领周老板四人,开始进行参观,并沿途细致地进行着介绍。 这个村子,被他们自称为赤霞村,因为这里的土壤和四周的群山,都是红色的,那是晚霞的颜色。 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每一户都背负着不同的责任和义务,而所有住户都听命于老族长。 弥拓他们家,就是负责对外的一切事物,相当于是赤霞村的外交部。 而扎拉则主要负责的是祭祀神明,以及关照赤霞村村民的生老病死,要经常离开村子,到群山中去采集草药。 这里的男人和女人都是分开住的,没有固定的夫妻。如果女人有了需求,会在晚上打开窗子,在窗口挂一块兽皮。 男人来到窗边,向女人询问,是否可以进屋。得到同意后,男人取下兽皮,女人关上窗子,男人开门进屋,两人共度良宵。 女人生孩子时,是全村的大事,会由族长组织有经验的老妇人来接生。 待孩子满十岁后,女孩留在女人家继续生养,男孩则被送往男人家,由男人带着。 族长由年长的女性来担当,在赤霞村具有绝对的话语权。而决定一名女人,是否具备成为族长资格的,则要看女人生育了多少女孩,生育女孩越多的女人,在村内的地位就越高。 所以,赤霞村的一大特点就是:男孩无母,女孩无父,男人无妻,女人无夫。 这样的繁衍方式,存在很大弊端,很容易出现近亲繁衍。 这就导致赤霞村的夭折率很高,族群也始终维持在两三百人左右,无法壮大。 赤霞村至今仍维持着农耕狩猎,大多数男人负责耕种和狩猎,女人负责缝补、收集、育儿等工作。 社会结构相对简单,但却是程相儒他们从所未闻的。 弥拓见众人对这些内容很有兴趣,就讲解得多一些。 他们一路边走边说,穿过一片片农田,竟是远离了村子,来到了另一片坐落在非农垦区,并且相对隐蔽的山坳附近。山坳下,是一大片向远处延伸的单层建筑。 这些建筑都是由红色石头搭建,缝隙处塞满黄褐色的泥土,红黄相间,宛若余晖与晚霞交错,又似深秋的银杏和红枫落满山坡,非常漂亮。 弥拓说,这些建筑,都是赤霞村的神女庙,里面供奉着的,都是赤霞村历代的族长。 程相儒看着眼前的庞大建筑群,感到非常震撼。 这得是经历多少岁月,才能有这么多族长化为神女,被世代供奉在这里? 神女庙都是有门无窗,弥拓不让众人进入,因为他们是外族人,贸然进入神女庙,不会得到神女们的庇佑,反而会受到诅咒。 扎拉将一间神女庙的门推开,热情地抬手招呼众人去看。 程相儒好奇地向内望去,竟看到里面有一个极大的石台,石台上立着五尊与真人同等大小的泥塑,皆是年迈的老妇人,身材佝偻,手拄拐杖。五个泥塑都非常精致,且栩栩如生。 石番忍不住惊叹道:“你们太厉害了,做得跟真人一样!” 弥拓纠正道:“不是跟真人一样,这些神女,本来就是我们的族长真身啊!” 第229章 尼祖族长 弥拓这一句“真身”,让空气都凝固了,程相儒四人都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扎拉不清楚他们的对话内容,看气氛有些不对,着急地跟弥拓交流了什么,在知道了对话内容后,他大咧咧地向众人招手,让大家跟他走。 他们沿着一个缓坡继续向下,穿过一座座神庙,向这片建筑群的最深处走去。 程相儒好奇地问:“他要带我们去哪里?” 弥拓神秘一笑:“等下你们就知道了。” 众人向前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些人在奔走忙碌,再走近了,可以看到,那些人正在用红色的石头和黄色的泥巴修复着神庙。 这里有些神庙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损伤,有的只是塌了半面墙,有的则碎了满地。 在那一片片狼藉中,可以看到有些损坏的神女像,而在神女像破损的地方,竟然可以看到有枯骨暴露在外。 石番揉了揉眼睛,停下了脚步,惊恐道:“该不会……神像都是用真人做的吧?” 他的惊呼声,引起了附近那些赤霞村民的注意,人们停下了当前动作,纷纷扭头看来,并立刻显得非常紧张,纷纷拿起手边的工作当成防身的武器。 扎拉见状,急忙上前交流。不知他是怎么说的,终于让那些人都放下了戒备,并纷纷向程相儒等人投来善意的微笑。 程相儒搓了搓起满鸡皮疙瘩的双臂,打了个寒颤:“难道神像里面的,都是真人?” 弥拓微笑解释道:“历代族长离世后,都要经过一系列的洗礼,保证她们的身体不腐,并用特殊的泥土包裹,让她们可以永远保持原貌,供后人祭奠和朝拜。” “那……这是怎么回事?”冷萤指向那些破损不堪的神庙问道。 说到这里,弥拓立刻露出了愤愤然的表情:“迷雾之境的那些东西,经常来骚扰我们,伤人害人不说,还经常会横冲乱撞,对我们村子和赤霞神庙都会造成破坏。你们今天看到的黑猪熊,只是其中之一。前些天,我们这里还来了几条很大的蟒蛇,虽然被我们齐心合力赶跑了,但却打坏了好几座赤霞神庙。” 第232章 遭受算计 当程相儒想到这一点时,他猛地出了一背冷汗。 在与那只黑猪熊搏斗时,程相儒和冷萤都展现出了非常优秀的身体素质和非常好的身手,周老板则展现出了现代热武器的威力。 或许在那个时候,赤霞村的人便意识到,如果来硬的,他们会无法避免地遭受人员上的伤亡。 而且,不管怎么说,程相儒他们也真的是对赤霞村有恩。 于是,赤霞村的人就换了一个思路,想使用一些温和的手段,把程相儒他们四个给留下来? 程相儒想到这里,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过于敏感了,竟然会妄想这些看似淳朴的人们会害他。 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如果他们真的想走,只靠这些烤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除非…… 程相儒忽然被自己脑中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自我否定,就看到旁边正说笑的周老板忽然身子一晃,竟然倒了下去。 冷萤笑呵呵地说着“山羊胡酒量不行”,话刚说完,她竟然也缓缓倒了下去。 程相儒扭头再找石番,发现石番不知何时已经靠着一块石头,仰脖朝上地睡着了。 周围的喧闹声、说笑声渐渐隐去,程相儒注意到,刚刚还一直在热热闹闹吃着烤肉的赤霞村村民们,竟都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向着他这边包围过来。 程相儒意识到,不是在那烤肉里,就是在那米酒里,一定参杂了足以致人昏迷的药物。他的体内有阿毛,对于毒性一般的东西,阿毛都能帮他吸收掉。但周老板、冷萤和石番,都没有本命蛊,遭此暗算,他们还真没法招架。 虽然程相儒还保持着清醒,但他知道,他这时候如果不赶紧昏过去,会显得非常不上路子,必然会被进一步针对。 他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肯定不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经过一系列战斗再被控制住,必然会遭受到重点关照。 与其那样,倒不如现在先装昏倒,再伺机寻找机会! 程相儒装出喝醉的样子,笑呵呵地晃了晃身子,随后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并偷偷眯眼观察左右。 扎拉再愚钝,也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焦急地起身想要将程相儒等人唤醒,但立刻被几个人冲过来拦住。他急得“哇哇”大叫,眼泪都出来了,但一点作用都没有。 弥拓眯起眼,表情复杂地站起身,冲着昏倒的程相儒四人鞠了一躬,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转身便走了。 人群中走出来几个人,翻走了周老板身上的手枪,以及程相儒他们随身带的匕首等武器,又取走了沉甸甸的四个背包,小心翼翼地将程相儒四人分别抬到四个简单的单轮手推车上,将四人推送进四个用圆木钉成的大笼子里。 程相儒保持着昏迷不醒的样子,心情跌落谷底。 他实在无法理解,明明他们对这些村民有恩,且心存善念,怎么反被下药迷倒,被关在这破笼子里? 这些家伙,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程相儒愤愤不平地躺在笼子里,听着隔壁石番没心没肺的呼噜声,更生气了。 在湘西苗疆禁地的时候,龙苗苗就一再叮嘱他,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时刻保持怀疑的态度,千万不要轻信。 这才多久啊,怎么就把妈妈的话都给抛到脑后了呢?怎么能不听妈妈的话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估计一个多小时左右,冷萤坐了起来,她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睁眼看了看左右,吓了一跳。 她透过笼子看向那群手持火把围观着的赤霞村村民,缓缓起身,大声质问道:“搞咩啊?” 弥拓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冷萤的那个笼子前,面露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们别无选择。” 冷萤冷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能把我们困住?我跟你说……” 程相儒一听冷萤要放狠话,担心村民们会再加几层保险,赶紧翻身坐了起来,大声打断道:“你们这是怎么意思?” 冷萤见程相儒也起来了,焦急地大声喊道:“蓝胖子,他们太过分了。咱们拿他们当朋友,他们却想害咱们!” 弥拓急道:“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想把你们留下。真的很抱歉,我们不能冒险,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给你们最好的待遇,但真的不能放你们离开!我们赌不起!” 冷萤冷笑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弥拓低下头:“抱歉!真的抱歉!” 程相儒见冷萤恼火地想要撞木笼的门,赶紧大声制止:“冷萤,要怪就怪咱们自己吧,咱们把他们想得太好了。咱们全心全力帮他们,他们却动用全村的人,布下这么一个局,就为了将咱们囚禁在这里。我们真的没法再说什么了!” 冷萤立刻听出程相儒话里有话,她环顾一圈,看着那立在黑夜中的无数火把,意识到就算她撞破笼子出去,也无法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中脱身,于是气呼呼地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弥拓没有再解释什么,又说了几句“抱歉”,然后转身回了人群中。 程相儒也摆出了躺平的态度,坐在地上不说话,心中暗暗盘算着接下来的应对方法。 这个木笼子看起来好像很结实,但绝对困不住他和冷萤,等到村民们放松警惕,看管他们的人少了,便可以找机会破开笼子出去。 但他们的装备,都已经被那些村民给搜走了,不找回来肯定不行。缺少了装备,他们在野外会难辨方向,甚至是寸步难行。 程相儒正暗暗盘算着,忽然自远处的无尽黑暗中,传来几声怪异的野兽嚎叫,惊得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四周高举火把的村民们立刻慌乱起来,似是意识到即将有新的危机降临。 听那声声不绝的野兽嚎叫,大概可以判断出,这一次来侵犯赤霞村的野兽数量绝对不少。 白天只是一只黑猪熊,就将整个赤霞村搅得天翻地覆,如果不是程相儒他们及时出手,估计会有不小的伤亡。 现在,正有许多野兽来犯,而程相儒四人又被村民们撕破脸地给关进了笼子里。 难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230章 好坏参半 或许尼祖神女的传说,对于赤霞村的村民们来说,只是一个离奇又怪诞的故事,也或者只是一个信仰的寄托,但对于程相儒他们来说,意义绝对重大,这其中隐藏的重要信息实在太多了。 周老板知道这里人太多,并不适合讨论,于是将很多想法暂时压在心里,想等待合适的机会,再和程相儒仔细分析。 扎拉连说带比划,让大家学着他的样子,对尼祖神女进行跪拜和祈愿。 他们的跪拜方式和现代人上庙烧香,有着非常大的区别。 或许是周老板觉得对一个小孩子形象的神像跪拜有些别扭,他掏出一串珠子戴在手腕上,说自己信奉的是佛教,推辞了扎拉的好意。 程相儒、冷萤、石番以及弥拓,都学着扎拉的样子,先脱掉鞋子和袜子,单膝跪地,而后双膝跪地,双手手掌朝上,呈托举状,随后身子缓缓向下扑倒,手腕随着身体的动作转动,最终全身趴在地上,将脸深埋进土里,手掌始终朝上,并且双脚也要绷直,使脚心也朝上。 这是古代最大的五体投地大礼,据说源自上古时期。在那文明刚刚启蒙的阶段,人类为了寄托对自然的多神崇拜,以此礼节对神明进行跪拜与祈愿。 跪拜大礼从上古时期,逐渐演化到现代,形式已经变了许多,没想到赤霞村还原滋原味地保留着。 跪拜与祈愿结束后,程相儒翻身坐在地上,穿上袜子和鞋子,刚站起来,就见冷萤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笑嘻嘻地小声问他:“蓝胖子,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程相儒脸一红,磕磕巴巴道:“我……我愿我能这一辈子,都不让真正爱我的人,因为我而伤心。” 冷萤闻言一怔,内心最柔软处,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与其说是祈愿,程相儒的这个愿望,更像是对自己的要求。 人这一辈子,最常做的事,不正是让真正爱自己的人伤心吗? 虽然每个人想的都是,要如何对付那些对自己心怀恶意的人,但却常常对那些人无可奈何。每日所伤的,都是身边最爱自己的人。 一句不耐烦的应付,几句莫名自尊的争执,毫无意义的冷战,甚至令人心痛的暴力。 “你为什么要许这个愿望啊?”冷萤声音低低的。 程相儒笑道:“我自爸爸妈妈离开之后,一直和沫沫相依为命,虽然村里有很多人帮助过我和沫沫,但我知道,他们更多的是善良的施舍,而不是完全对我和沫沫心存善意。哪怕是只流浪狗饿得快死了,他们也会愿意送上一碗剩饭。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有谁真的对我和沫沫好,真的爱我们,我一定也拼尽全力去爱他,去对他好。虽然我没什么能力,但我决不允许任何一个爱我的人,因为我,而受到一点点伤害。” 冷萤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着头,好像有些难过。 看到冷萤这个样子,程相儒不知是不是勾起了她的一些伤心事,他轻轻拉住冷萤的手,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啊!”冷萤赶紧摇头,硬挤出笑容,将真实情绪掩藏。 “对了,你许了什么愿?”程相儒问道。 冷萤笑道:“我希望,以后不管能不能找到你爸他们,咱俩都永远不分开,守护着沫沫,过完这一辈子。我还希望,能给你生个一儿一女。儿子叫程勇敢,女儿叫程坚强……” 旁边的石番听不下去了,急忙打断道:“差不多得了,你俩分分场合好不好?这是人家赤霞村的神女,又不是送子观音,哪有祈愿要孩子的?” 冷萤白了石番一眼,掩嘴而笑。 扎拉还想将一些神女介绍给程相儒四人,但他们离开尼祖神女庙没多远时,便见一个男孩子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 程相儒以为又出事了,紧张问道:“是不是黑猪熊又回来了?” 弥拓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是村里已经准备好了,族长喊我和扎拉带你们回去吃饭。” 扎拉在旁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连连摆手,弥拓笑着说了几句话,待扎拉点头同意,他才对程相儒四人道:“扎拉说,你们有很多很好吃的东西,担心你们不喜欢我们这边的食物。” 周老板笑着道:“不存在!不存在!或许,在你们看来最寻常不过的食物,对我们来说,却是难得品尝到的美味呢。” 弥拓很高兴:“希望是这样的!” 于是,众人开始返程。 程相儒注意到周老板偷偷给他使眼色,他心领神会,让冷萤走在前面,故意降低速度,和周老板落在最后。 两人指着四周美景,有说有笑,似乎是在对此处的美妙景物不吝夸赞,但实际两人聊的内容,却与尼祖神女的那个传说有关。 周老板认为,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金剑不在赤霞村,大概率就在迷雾之境。 当初尼祖神女忽然消失一个月,很有可能就是将那柄金剑,藏到了迷雾之境里。 但目前不确定的是,迷雾之境是早就存在,还是在金剑被藏到那里之后才逐渐形成。 按照传说中的时间线推,大概一千年前,掌管着北方这巨大地域的,是大契丹,也就是辽国,远远早于清朝。 而那个时期,包括湘西在内的南方,都归于南宋统治。 辽国与南宋之间战事不断,民间交往极少,湘西与辽国在民间层面想要有什么接触,可能性应该不大。 所以,有极大的概率,藏在这里的这柄金剑,不是曾藏在大清龙脉里的那一柄,也不是苗疆禁地内的那一柄,甚至有可能,这柄金剑从尼祖神女时期之后,并没有人再找到过。 那么,能否找到这柄金剑,就成了能否引来程志风的关键! 这些都算是好消息,但伴随好消息出现的坏消息是,尼祖神女当时不是在与辽国武士的战斗中牺牲,而是在消失一个月后,忽然被发现,死在村口。 那么,以尼祖神女的能力,她宁可牺牲生命,也要藏匿的金剑,一定会被非常多难以估量的凶险所保护。 这一趟行程的危险程度,可能会远远超出周老板最初的估算。 扎拉见周老板和程相儒落在后面很远,热情地跑了回来,拉着程相儒和周老板快步行进,追上其余人,一同回到了赤霞村。 此时,赤霞村热闹非凡,村口的那一大片空地上,黑压压的全是人,都在翘首以盼。 见到众人归来,热情的村民们立刻围了上来。 第233章 专攻要害 燃烧的一根根火把,组成耀眼的火海,翻腾的浪花,是火光下人群的慌乱。 在赤霞村村民的记忆中,这些恐怖的野兽,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还真没组团来过。 有人叽里呱啦乱叫着,煽动着所有人的情绪,好像在说:是这群外来人把兽群引来的! 于是,之前还表现友好和感激的人们,渐渐变得暴怒,吵吵闹闹地围拢过来,用骂骂咧咧的语气,吼出令人听不懂的脏话。 还有些偏激的,甚至从地上捡起石头砸向笼子里的程相儒等人。 冷萤有些生气了,想要撞破笼子冲出去给这些人好看,但在注意到程相儒劝她隐忍的目光后,很恼火地忍了下来。 周老板和石番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石番坐起身,揉着眼睛,听着石子砸在笼子上的“噼啪”声,疑惑问道:“下雨了吗?” 但很快,他发现情况不太对,顿时蹦了起来:“怎么回事?我怎么被关起来了?我的包呢?” 冷萤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大声喊道:“你们不去对付那群鬼东西,跟我们在这逞什么威风呢?忘了白天是谁帮了你们吗?一群白眼狼!” 周老板待看清形势后,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嘀咕了一句:“丑陋的人性!” 这群村民所表现出的这幅嘴脸,确实太丑陋了,明明正在遭遇灾难,却不管不顾地只想将怒火发泄到曾帮助过他们的人身上。 扎拉这时摆脱了族人束缚,再次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拦在程相儒他们身前,大声怒吼着什么。 有人似乎很不认同,撸起袖子走出来想要教训扎拉。 就在这时,人群最后方传来一声声惨叫,火海下乱成了一团。 程相儒隐约可以看到,远处似乎有人尖叫着被高高甩起,又重重坠落。 这一下,再没有人顾得上理会程相儒他们了,老弱病残孕和女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壮硕的男人们则逆流而行,脸上挂着决绝的表情。 面对忽然爆发的灾难,他们别无选择,因为他们的身后,便是家人! 冷萤大声问道:“要不要帮他们啊?” 她虽然生气,但看到有那么多人受伤,再看到有那么多人挺身而出,她还是挺受触动的。 程相儒摇了摇手指,并冲冷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现在也非常犹豫,他们可以趁乱撞开木笼的门逃跑,但他们的装备、食物、淡水以及毒虫,就全都很难再找回来了,而且依然没法确定迷雾之境的准确位置,这几乎就相当于宣告他们此行以失败告终。 可如果不逃,无论村民们是否战胜兽群,他们都将错失最好的逃跑机会。到时候这群白眼狼再反过来要继续囚禁他们,情况就会变得更加糟糕。 到底该怎么做呢? 程相儒正摇摆不定,却见扎拉不知从哪找来一把斧头,迈着大步冲了过来,将四个木笼的门全部劈开,并冲程相儒四人大喊着挥手,似乎是在催促他们赶紧逃跑。 不待得到任何回应,扎拉抬手蹭了蹭鼻尖,咧嘴一笑,回身高举起斧子,迎着人群后的兽群,怒吼着冲了过去。 程相儒大声道:“别人可以不管,但扎拉必须要救!你们先躲一躲,我去救扎拉,很快就回来!” 话音落时,他已经冲出去老远,钻进了混乱的人群之中。 冷萤抬手将头发扎起,笑着道:“夫唱妇随,等等我!” 说着,她也追了上去。 石番“嗷嗷”喊着,捡起一块石头也冲了出去,但没跑几步,就看到一只秃毛大猩猩撞乱人群迎面冲来,惊得他将石头随手一扔,“嗷嗷”大喊地扭头就往回跑。 周老板心思细腻,他躲在暗处,静静观察形势。 他很清楚,没有了手枪的他,就像是没有了毒虫的石番,战斗力非常弱,即使上前也帮不上任何忙,甚至还会成为累赘。 既然如此,那便不如珍惜这宝贵的时间,赶紧把他们的旅行包都找到。 他眯眼看向混乱的人群,心中暗暗祈祷:小程啊,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此时,程相儒已经冲到了最前方,能够看到前方的“兽群”。 在这之前,他以为来了很多野兽,但实际上,造成如此巨大混乱的变异野兽,目测不超过十个。 除了白天出现过的那只黑猪熊,还有秃毛的大猩猩,带翅膀的蟒蛇,长有三个脑袋的野狗…… 黑猪熊很快注意到程相儒,咆哮着人立而起,而后重重落下,前后掌交错落地,疯了一样向程相儒扑了过来。 它那咧开的大嘴,肆意溅洒着腥臭的涎液。 程相儒左右看了看,从一个已经哆嗦到失去战斗力的人手中抢下一根鹤嘴锄,迎着那黑猪熊冲了上去。 因为白天交过手,程相儒已经知道,黑猪熊皮糙肉厚且力大无穷,正面碰撞,自己一定打不过黑猪熊。想要将之击败,甚至击杀,就必须找到这家伙的要害。 任何动物的要害,都主要集中在腹部偏下的位置,那里有着繁衍后代所需的重要部位。 即使那个部位也如背部般坚硬如铁,那再往下的肛门处,也可以作为弱点去进行攻击。 据说,被尊称为草原平头哥的蜜獾,就凭借一手掏肛的好本领,把自己掏成了网红。 眼看程相儒与黑猪熊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人一兽即将相撞,却见程相儒斜着跃出一大段距离,并顺势一个滑铲,几乎擦着黑猪熊滑过。 在与黑猪熊交错的瞬间,程相儒将鹤嘴锄的扁平端伸出并上挑,去割黑猪熊的腹部。 如预料中的那样,程相儒很明显感觉到,黑猪熊的腹部也非常糙硬,根本割不动。 但没有关系,程相儒还有后手。 鹤嘴锄挂到黑猪熊的一条后腿上,帮助程相儒转了半圈,也使黑猪熊偏了重心,歪着摔倒。 借着向心力,程相儒滑到黑猪熊正后方,他瞧准黑猪熊的短尾下方的靶心,咬牙拼力,双手向前一送,将鹤嘴锄的棍端“噗”地一声插进了黑猪熊的身体。 黑猪熊“嗷嗷”惨叫地摔倒,又如踩了电门一样弹跳而起,用力甩着屁股,却完全无法将屁股后面的鹤嘴锄甩掉,只将红黄相间的恶臭液体甩得到处都是。 冷萤这时匆匆赶到,迅捷如风般冲过去拉起程相儒,扯着程相儒远离那疯牛一样的黑猪熊。 “它屁股后面那是个什么东西?”冷萤没看到刚刚那惊险的一幕,所以对眼前所见充满困惑。 程相儒一边抠着嵌入擦伤处的细碎石子,一边答道:“我给它屁股里插个跟锄头” 冷萤惊叹道:“你是怎么想到爆它菊的?口味是不是重了点啊?” 程相儒:“……” 第231章 原味烤肉 弥拓说,据他所知,赤霞村招待外面的人,从古到今屈指可数。 由此可见,今天出现的那只黑猪熊,带给了赤霞村多么大的威胁和伤害,能够让整个赤霞村的人们对程相儒四人如此感恩。 虽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在这片空地的正中央,已经有篝火被点燃,火苗冲天,火势很旺,正如村民们的热情。 程相儒四人跋山涉水地来到这里,还跟黑猪熊大战了一场,又没怎么休息,其实已经很累了。但他们不好辜负赤霞村民们的热情与好意,只能强打精神地与人们围着篝火跳舞。 说是跳舞,其实更像是一种健身操,都是非常简单的动作,走几步一踢腿,再走几步一鼓掌,看一遍就能会,比湘西苗疆的苗鼓舞还要简单很多。 别看动作简单,上百人一同跳起来,场面还是非常壮观的,再加上整齐并有节奏的呼喊,带给程相儒的是极大的震撼。 几圈舞跳下来,天色已经变得暗了下来,月光映衬着火苗越发明亮。 白日里那位老妇人手拄拐杖,由人搀扶着从人群后走出,径直来到篝火旁。 她大声说着什么,四周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老妇人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高举起双臂,大喊了几声。 村民们立刻沸腾了起来,纷纷大声欢呼,喊声震天,惊得鸟飞虫逃。 程相儒本想着休息休息,没想到兴奋的人们竟然围绕篝火又跳了起来。 真是一群狠人呐! 程相儒和冷萤还能坚持跟着村民们继续跳舞,但周老板和石番是死活都跳不动了,只能躲到圈外,找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下休息。 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嘻嘻笑着围到石番旁边,拉着石番聊天。石番脸通红,听不懂两个小女孩的语言,只能陪着傻笑。 周老板喝了口水,笑呵呵道:“石番啊,我可好心提醒你,你身体里还有阿田的情蛊呢,可千万别对别的女孩子有想法,会出事的哦!” 石番脸更红了,急忙反驳:“我没有!” 周老板还想再调笑几句,却见有三个中年妇人挽着手臂过来了。他愣了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却见其中那个最胖的妇人被同伴推了出来。 那胖妇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笑呵呵地从身后掏出一块兽皮,伸手递给周老板。 周老板不明所以,本能地伸手去接那兽皮,却忽然想到弥拓给他讲过的一些男女之事的规矩,顿时浑身一僵,他指尖触碰到兽皮的瞬间,全身如触电般哆嗦了一下,伸出去的手猛地收了回来。 胖妇人见状先是一愣,有些不太高兴了,但她也很放得下,转身让到一旁。紧接着一个瘦瘦高高的长脸妇人走了出来,也将块兽皮递向笑容僵硬的周老板。 石番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不由感慨:“大人的世界,实在是好复杂啊!周叔,你要控制你自己啊,别被留下来当赘婿了!” 过了好一会,待天色彻底黑下来,赤霞村的群舞终于结束。 程相儒和冷萤拉着手归来,看着手里拎着一块兽皮,不知所措的周老板,有些纳闷。 “什么情况?周叔怎么了?”程相儒偷偷问石番。 石番笑呵呵道:“没事没事,他被一个大婶看上了,那个大婶想给他生猴子。” 周老板恼火道:“别乱说!” 这时,扎拉和弥拓手持火把找了过来,两人看到坐在石头上的周老板和石番,互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弥拓走近了才道:“快起来吧,我和扎拉来生火。这块石头,是用来烤肉的!” 周老板和石番赶忙起身,仔细去看,果然发现石头下面有生火用的地坑和通风道。 扎拉找来一些干草和碎木,丢进地坑里,弥拓上前生火。 火起得很快,不消多时便升腾而起,烧得那块石头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扭曲。 直到这时,才有一个壮汉扛着半只羊过来,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然后将半只羊大咧咧地直接丢到了地上。 扎拉熟练地掏出一把粗糙的小刀,将羊皮和羊肉分开,剥离出油脂层,并将白花花的羊油割了下来。 不见他清洗那块大石,却见他将羊油一块块铺在石头表面。 石头已经被烧得很烫,将羊油烤化,“滋滋”冒着烟,将好闻的香味儿散发出来,勾得程相儒四人食指大动,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扎拉和弥拓用刀将羊油铺开,待羊油化为液体覆盖整块石头表面,并冒出金黄色的细碎气泡,他俩才将羊肉一片片割下,铺到石头上。 虽然羊肉片是手工切下来的,有点厚,但熟得很快,表面带有纹理的浅褐色肉片,边缘带着浅浅的金色,散发着极香的烤肉味儿。 弥拓在地上铺开几片大树叶,将烤好的羊肉放到树叶上:“快吃吧,很香的!” 冷萤抬起右手做出一个撒调料的动作,好心提醒道:“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就这么直接吃吗?” 弥拓闻言一愣:“要不然呢?” 冷萤想到这里物资匮乏,应该没有孜然、辣椒面之类的调味品,于是笑呵呵摆手道:“没事没事。” 程相儒直接用手捻起一片羊肉,吹了吹,小心送进嘴里。 直冲天灵盖的香气在他口腔内迅速蔓延,令他双眼发亮,他卖力咀嚼,虽然口味很淡,但软糯的口感搭配爆浆般的汁水,不得不让人拍案叫绝。 冷萤也吃了一块,嚼了几口后,嘴里含糊不清地激动道:“果然,优秀的食材不需要复杂的烹饪,只需简单处理,就能带给人最奢华的享受啊!” 这是程相儒他们第一次尝到纯正的原味儿烤肉,都吃得满嘴流油,都从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众人正吃得痛快,之前送羊过来的那位壮汉再次到来,并送来了一小坛自酿米酒。 米酒又香又甜,但有些度数,几小碗下肚,便会带给人微醺感。 借着酒劲儿,周老板笑呵呵问弥拓:“实在是非常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久。所以,你能不能帮我们指一下路,告诉我们一下,怎么才能到达迷雾之境?” 弥拓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左右环顾一圈,面露难色地道:“这个我要问一下我爸和族长。” 看到弥拓这个表现,程相儒的好心情立刻减了大半。 他忍不住暗想:难道,他们依然不准备放我们走吗? 第232章 遭受算计 当程相儒想到这一点时,他猛地出了一背冷汗。 在与那只黑猪熊搏斗时,程相儒和冷萤都展现出了非常优秀的身体素质和非常好的身手,周老板则展现出了现代热武器的威力。 或许在那个时候,赤霞村的人便意识到,如果来硬的,他们会无法避免地遭受人员上的伤亡。 而且,不管怎么说,程相儒他们也真的是对赤霞村有恩。 于是,赤霞村的人就换了一个思路,想使用一些温和的手段,把程相儒他们四个给留下来? 程相儒想到这里,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过于敏感了,竟然会妄想这些看似淳朴的人们会害他。 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如果他们真的想走,只靠这些烤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除非…… 程相儒忽然被自己脑中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自我否定,就看到旁边正说笑的周老板忽然身子一晃,竟然倒了下去。 冷萤笑呵呵地说着“山羊胡酒量不行”,话刚说完,她竟然也缓缓倒了下去。 程相儒扭头再找石番,发现石番不知何时已经靠着一块石头,仰脖朝上地睡着了。 周围的喧闹声、说笑声渐渐隐去,程相儒注意到,刚刚还一直在热热闹闹吃着烤肉的赤霞村村民们,竟都默不作声地站起来,向着他这边包围过来。 程相儒意识到,不是在那烤肉里,就是在那米酒里,一定参杂了足以致人昏迷的药物。他的体内有阿毛,对于毒性一般的东西,阿毛都能帮他吸收掉。但周老板、冷萤和石番,都没有本命蛊,遭此暗算,他们还真没法招架。 虽然程相儒还保持着清醒,但他知道,他这时候如果不赶紧昏过去,会显得非常不上路子,必然会被进一步针对。 他一个人就算再厉害,也肯定不可能是这么多人的对手。经过一系列战斗再被控制住,必然会遭受到重点关照。 与其那样,倒不如现在先装昏倒,再伺机寻找机会! 程相儒装出喝醉的样子,笑呵呵地晃了晃身子,随后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并偷偷眯眼观察左右。 扎拉再愚钝,也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焦急地起身想要将程相儒等人唤醒,但立刻被几个人冲过来拦住。他急得“哇哇”大叫,眼泪都出来了,但一点作用都没有。 弥拓眯起眼,表情复杂地站起身,冲着昏倒的程相儒四人鞠了一躬,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转身便走了。 人群中走出来几个人,翻走了周老板身上的手枪,以及程相儒他们随身带的匕首等武器,又取走了沉甸甸的四个背包,小心翼翼地将程相儒四人分别抬到四个简单的单轮手推车上,将四人推送进四个用圆木钉成的大笼子里。 程相儒保持着昏迷不醒的样子,心情跌落谷底。 他实在无法理解,明明他们对这些村民有恩,且心存善念,怎么反被下药迷倒,被关在这破笼子里? 这些家伙,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程相儒愤愤不平地躺在笼子里,听着隔壁石番没心没肺的呼噜声,更生气了。 在湘西苗疆禁地的时候,龙苗苗就一再叮嘱他,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要时刻保持怀疑的态度,千万不要轻信。 这才多久啊,怎么就把妈妈的话都给抛到脑后了呢?怎么能不听妈妈的话呢?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估计一个多小时左右,冷萤坐了起来,她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睁眼看了看左右,吓了一跳。 她透过笼子看向那群手持火把围观着的赤霞村村民,缓缓起身,大声质问道:“搞咩啊?” 弥拓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冷萤的那个笼子前,面露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们别无选择。” 冷萤冷笑道:“你们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能把我们困住?我跟你说……” 程相儒一听冷萤要放狠话,担心村民们会再加几层保险,赶紧翻身坐了起来,大声打断道:“你们这是怎么意思?” 冷萤见程相儒也起来了,焦急地大声喊道:“蓝胖子,他们太过分了。咱们拿他们当朋友,他们却想害咱们!” 弥拓急道:“不是不是,我们只是想把你们留下。真的很抱歉,我们不能冒险,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我们的存在。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给你们最好的待遇,但真的不能放你们离开!我们赌不起!” 冷萤冷笑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弥拓低下头:“抱歉!真的抱歉!” 程相儒见冷萤恼火地想要撞木笼的门,赶紧大声制止:“冷萤,要怪就怪咱们自己吧,咱们把他们想得太好了。咱们全心全力帮他们,他们却动用全村的人,布下这么一个局,就为了将咱们囚禁在这里。我们真的没法再说什么了!” 冷萤立刻听出程相儒话里有话,她环顾一圈,看着那立在黑夜中的无数火把,意识到就算她撞破笼子出去,也无法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中脱身,于是气呼呼地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弥拓没有再解释什么,又说了几句“抱歉”,然后转身回了人群中。 程相儒也摆出了躺平的态度,坐在地上不说话,心中暗暗盘算着接下来的应对方法。 这个木笼子看起来好像很结实,但绝对困不住他和冷萤,等到村民们放松警惕,看管他们的人少了,便可以找机会破开笼子出去。 但他们的装备,都已经被那些村民给搜走了,不找回来肯定不行。缺少了装备,他们在野外会难辨方向,甚至是寸步难行。 程相儒正暗暗盘算着,忽然自远处的无尽黑暗中,传来几声怪异的野兽嚎叫,惊得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四周高举火把的村民们立刻慌乱起来,似是意识到即将有新的危机降临。 听那声声不绝的野兽嚎叫,大概可以判断出,这一次来侵犯赤霞村的野兽数量绝对不少。 白天只是一只黑猪熊,就将整个赤霞村搅得天翻地覆,如果不是程相儒他们及时出手,估计会有不小的伤亡。 现在,正有许多野兽来犯,而程相儒四人又被村民们撕破脸地给关进了笼子里。 难以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233章 专攻要害 燃烧的一根根火把,组成耀眼的火海,翻腾的浪花,是火光下人群的慌乱。 在赤霞村村民的记忆中,这些恐怖的野兽,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还真没组团来过。 有人叽里呱啦乱叫着,煽动着所有人的情绪,好像在说:是这群外来人把兽群引来的! 于是,之前还表现友好和感激的人们,渐渐变得暴怒,吵吵闹闹地围拢过来,用骂骂咧咧的语气,吼出令人听不懂的脏话。 还有些偏激的,甚至从地上捡起石头砸向笼子里的程相儒等人。 冷萤有些生气了,想要撞破笼子冲出去给这些人好看,但在注意到程相儒劝她隐忍的目光后,很恼火地忍了下来。 周老板和石番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石番坐起身,揉着眼睛,听着石子砸在笼子上的“噼啪”声,疑惑问道:“下雨了吗?” 但很快,他发现情况不太对,顿时蹦了起来:“怎么回事?我怎么被关起来了?我的包呢?” 冷萤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大声喊道:“你们不去对付那群鬼东西,跟我们在这逞什么威风呢?忘了白天是谁帮了你们吗?一群白眼狼!” 周老板待看清形势后,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嘀咕了一句:“丑陋的人性!” 这群村民所表现出的这幅嘴脸,确实太丑陋了,明明正在遭遇灾难,却不管不顾地只想将怒火发泄到曾帮助过他们的人身上。 扎拉这时摆脱了族人束缚,再次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拦在程相儒他们身前,大声怒吼着什么。 有人似乎很不认同,撸起袖子走出来想要教训扎拉。 就在这时,人群最后方传来一声声惨叫,火海下乱成了一团。 程相儒隐约可以看到,远处似乎有人尖叫着被高高甩起,又重重坠落。 这一下,再没有人顾得上理会程相儒他们了,老弱病残孕和女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壮硕的男人们则逆流而行,脸上挂着决绝的表情。 面对忽然爆发的灾难,他们别无选择,因为他们的身后,便是家人! 冷萤大声问道:“要不要帮他们啊?” 她虽然生气,但看到有那么多人受伤,再看到有那么多人挺身而出,她还是挺受触动的。 程相儒摇了摇手指,并冲冷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现在也非常犹豫,他们可以趁乱撞开木笼的门逃跑,但他们的装备、食物、淡水以及毒虫,就全都很难再找回来了,而且依然没法确定迷雾之境的准确位置,这几乎就相当于宣告他们此行以失败告终。 可如果不逃,无论村民们是否战胜兽群,他们都将错失最好的逃跑机会。到时候这群白眼狼再反过来要继续囚禁他们,情况就会变得更加糟糕。 到底该怎么做呢? 程相儒正摇摆不定,却见扎拉不知从哪找来一把斧头,迈着大步冲了过来,将四个木笼的门全部劈开,并冲程相儒四人大喊着挥手,似乎是在催促他们赶紧逃跑。 不待得到任何回应,扎拉抬手蹭了蹭鼻尖,咧嘴一笑,回身高举起斧子,迎着人群后的兽群,怒吼着冲了过去。 程相儒大声道:“别人可以不管,但扎拉必须要救!你们先躲一躲,我去救扎拉,很快就回来!” 话音落时,他已经冲出去老远,钻进了混乱的人群之中。 冷萤抬手将头发扎起,笑着道:“夫唱妇随,等等我!” 说着,她也追了上去。 石番“嗷嗷”喊着,捡起一块石头也冲了出去,但没跑几步,就看到一只秃毛大猩猩撞乱人群迎面冲来,惊得他将石头随手一扔,“嗷嗷”大喊地扭头就往回跑。 周老板心思细腻,他躲在暗处,静静观察形势。 他很清楚,没有了手枪的他,就像是没有了毒虫的石番,战斗力非常弱,即使上前也帮不上任何忙,甚至还会成为累赘。 既然如此,那便不如珍惜这宝贵的时间,赶紧把他们的旅行包都找到。 他眯眼看向混乱的人群,心中暗暗祈祷:小程啊,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此时,程相儒已经冲到了最前方,能够看到前方的“兽群”。 在这之前,他以为来了很多野兽,但实际上,造成如此巨大混乱的变异野兽,目测不超过十个。 除了白天出现过的那只黑猪熊,还有秃毛的大猩猩,带翅膀的蟒蛇,长有三个脑袋的野狗…… 黑猪熊很快注意到程相儒,咆哮着人立而起,而后重重落下,前后掌交错落地,疯了一样向程相儒扑了过来。 它那咧开的大嘴,肆意溅洒着腥臭的涎液。 程相儒左右看了看,从一个已经哆嗦到失去战斗力的人手中抢下一根鹤嘴锄,迎着那黑猪熊冲了上去。 因为白天交过手,程相儒已经知道,黑猪熊皮糙肉厚且力大无穷,正面碰撞,自己一定打不过黑猪熊。想要将之击败,甚至击杀,就必须找到这家伙的要害。 任何动物的要害,都主要集中在腹部偏下的位置,那里有着繁衍后代所需的重要部位。 即使那个部位也如背部般坚硬如铁,那再往下的肛门处,也可以作为弱点去进行攻击。 据说,被尊称为草原平头哥的蜜獾,就凭借一手掏肛的好本领,把自己掏成了网红。 眼看程相儒与黑猪熊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人一兽即将相撞,却见程相儒斜着跃出一大段距离,并顺势一个滑铲,几乎擦着黑猪熊滑过。 在与黑猪熊交错的瞬间,程相儒将鹤嘴锄的扁平端伸出并上挑,去割黑猪熊的腹部。 如预料中的那样,程相儒很明显感觉到,黑猪熊的腹部也非常糙硬,根本割不动。 但没有关系,程相儒还有后手。 鹤嘴锄挂到黑猪熊的一条后腿上,帮助程相儒转了半圈,也使黑猪熊偏了重心,歪着摔倒。 借着向心力,程相儒滑到黑猪熊正后方,他瞧准黑猪熊的短尾下方的靶心,咬牙拼力,双手向前一送,将鹤嘴锄的棍端“噗”地一声插进了黑猪熊的身体。 黑猪熊“嗷嗷”惨叫地摔倒,又如踩了电门一样弹跳而起,用力甩着屁股,却完全无法将屁股后面的鹤嘴锄甩掉,只将红黄相间的恶臭液体甩得到处都是。 冷萤这时匆匆赶到,迅捷如风般冲过去拉起程相儒,扯着程相儒远离那疯牛一样的黑猪熊。 “它屁股后面那是个什么东西?”冷萤没看到刚刚那惊险的一幕,所以对眼前所见充满困惑。 程相儒一边抠着嵌入擦伤处的细碎石子,一边答道:“我给它屁股里插个跟锄头” 冷萤惊叹道:“你是怎么想到爆它菊的?口味是不是重了点啊?” 程相儒:“……” 第234章 作鸟兽散 黑猪熊带着那根鹤嘴锄横冲乱撞,已经陷入彻底的疯癫。 与它一同闯来的那些变异野兽也被吓到了,竟暂时放弃对人们的攻击,远远躲开,生怕自己被友军误伤。 程相儒紧锁眉头,咬牙道:“这样不是办法,得想办法尽快把它给干掉!” 那黑猪熊已经冲进了村中,破坏着院墙和建筑,嗷嗷嚎叫地将红黄液体到处溅洒,使得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冷萤拉住程相儒的手:“我去吧!” 程相儒摇头道:“这才是真正验证我修炼成果的时候,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之前他在深夜的蓉城周边到处游荡,说是锻炼实战能力,但那些外强中干的小混混都是那么不堪一击,甚至很多时候,他都还没出汗,战斗便结束了。 这一次,他要真正进行自我验证,并顺便除掉那只黑猪熊,解决当前的危机。 看着冲向黑猪熊的程相儒,冷萤追上前两步又停了下来。她扭头在人群中找到弥拓,大声喊道:“我的包呢?快给我!” 弥拓面露犹豫,扭头看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赤霞村的当代族长正手拄拐杖,由几个壮汉守护着,躲在暗处,表情复杂地观察着正发生着的一切。 弥拓拿捏不准族长的态度,但他知道情况危急,不能再犹豫。他用力跺了一下脚,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又冒险的决定。 他转身冲进人群中,没过多久,便双手拖着一个沉甸甸的旅行包回来了,那正是冷萤的旅行包。 冷萤身子一矮,带着疾风冲了过去,熟练地拉开拉链,拼出红缨枪,而后倒拖长枪向村中冲去。 枪尖摩擦着地上的石面,拖出一连串火花,使她看起来宛若天神降世,神气又威武。 同一时间,程相儒已经追上了黑猪熊,依靠不断的闪躲腾挪,躲避黑猪熊一轮轮疯狂的冲撞,并伺机想给黑猪熊致命一击。 彻底陷入疯癫的黑猪熊虽然冲撞得毫无章法,但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让程相儒忌惮,使程相儒只能疲于躲避,根本找不到机会反击。 程相儒全身肌肉绷紧,精神高度集中,全部注意力都在黑猪熊身上,却没注意到,那只秃毛猩猩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趁他不注意,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并用力将他扯倒。 黑猪熊刚撞塌一面围墙,正在用力抖落身上的灰土和碎石,它猛然见到被秃毛猩猩抓住的程相儒,立刻昂首咆哮一声,拼尽它最后的力气,再次向着程相儒冲撞而来。 程相儒已经稳住了身形,想要从秃毛猩猩的束缚中挣脱出来,但奈何秃毛猩猩前爪如同钳子般,将他抓得极紧,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挣脱。 眼看着黑猪熊即将冲到,程相儒还没想到该如何自救。 关键时刻,冷萤带着一连串火花冲到,抖起已经发烫的枪尖,向着秃毛猩猩的臀部刺去。 秃毛猩猩见识到了被爆菊的黑猪熊有多痛苦,惧怕自己也被爆菊,于是它只能随手将程相儒丢出,双爪捂住臀部扭头就跑。 程相儒在空中翻转一圈,下坠时单手撑着地面翻了个空翻,堪堪避过黑猪熊这一次的致命冲击,却被剐蹭得翻出好几个跟头,直到撞在一堵墙上才停下。 他还想站起来,但刚刚翻转那么多圈,头晕眼花且双腿发软,摇摇晃晃地还没完全起身,竟是一个趔趄,又重新摔倒。 黑猪熊刚刚那最后一撞,似是耗尽了生命力,在又撞碎一堵围墙后,竟也无法再站起来了,只能徒劳又不甘地胡乱蹬腿,眼看着应是撑不了多久就要归西了。 程相儒手扶坑坑洼洼的墙面,艰难地终于站起,他先看到黑猪熊已经快不行了,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他看到,冷萤正舞动红缨枪,紧追双爪捂臀的秃毛猩猩不放。 “冷萤,别追了!没意义!”程相儒大声喊道。 冷萤依然没有停下,她边追击秃毛猩猩边道:“不行,我今天非要让它见识见识,什么叫开启肛门的钥匙!我要给它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秃毛猩猩显然是真的怕了,一开始还是绕圈,最后竟是直接落荒而逃,越跑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似乎被黑猪熊的惨样所震撼,也可能是被秃毛猩猩的溃逃影响了斗志,其余那些变异野兽也都放弃了对村民们的袭击,纷纷退散,陆续消隐在黑暗中。 冷萤去而复返,应是没追上秃毛猩猩,显得有些恼火:“太过分了,就不能给我戳一下吗?” 程相儒扶着墙,一步步向着黑猪熊靠近。 这只凶猛的野兽,此时已经没了再挣扎的力气,横躺在地上,嘴巴张得老大,胸腹缓缓起伏,只剩出的气,没了进的气。 程相儒来到黑猪熊身边,看到黑猪熊那黑溜溜的眼睛正在盯着他,已经没了狂怒,只剩下卑微的祈求。 冷萤迈大步走了过来,扶住程相儒,看着程相儒那充满怜悯的表情,有些心疼地安慰道:“蓝胖子,咱们不用可怜它。它应该害了不少人命,今天不弄死它,明天它肯定还要害死更多人。” 程相儒轻叹一口气,问道:“你说,它的皮那么厚那么硬,它的肉会不会很柴啊?” 冷萤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一本正经地道:“不一定,它这么胖,脂肪应该不少,等会烤了试试,说不定很香呢。” 黑猪熊终于没了动静,也没了气息,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程相儒暗暗给正在流口水的冷萤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这些人不知道会不会还不想放咱们走,咱们这次得小心点,赶紧把装备什么的都找回来,赶紧离开。” 冷萤抹掉嘴角的口水,颔首道:“没错,这群白眼狼,现在指不定在动什么歪心思呢。” 两人正说着话,弥拓快步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族长想和你俩单独聊聊,可以吗?” 程相儒抬头看向人群方向,没找到那位神秘又威严的老妇人,他犹豫片刻后,点头道:“可以,但要把我们的东西先还给我们。” 弥拓道:“这个没问题,马上就都换给你们。那么,请你俩跟我来吧!” 第235章 我不能走 程相儒没有立刻跟着弥拓去见老族长,而是先去找到周老板,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虽然现在赤霞村刚经历一场灾难,但在人家的地盘里,想要强硬地跟这么多人对抗,并不是理智的选择。 哪怕他们单体战斗能力再强,也无法承受人海的连番冲击。 周老板低声叮嘱程相儒,让他以谈生意的态度,去跟那位老族长交流。只有这样,才能换来对他们有利的结果。 在切实的利益面前,一切情感和冲动,都毫无价值可言。 程相儒点头表示明白,但他却实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可以拿出来作为筹码,去跟那位老族长进行交易的。 在确认周老板和石番已经拿回属于他们的东西后,程相儒与冷萤随着弥拓向远处田野走去,渐渐远离人群。 今晚虽然天色阴沉,月亮和繁星被浓云遮蔽,但并没有黑得看不清路。 四周远山高高隆起,像是巨大的囚牢,困住的不是赤霞村的村民们,而是放肆的想象,以及对新世界的畏惧。 或许,再过一个世纪,这里还会是这般原始,但这些大山不可能永远挡住外面的人类对于未知世界的探索,这里的人们终将面对更崭新的世界。 这里的原始生活,或许会成为活化石,拉动当地的旅游事业,引来很多人参观。 真的到了那时,赤霞村的村民们,会在和平的世界中,被肆意践踏自尊,而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由子子孙孙被人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去游览。 这些可能发生在未来的事,并不是程相儒现在该考虑的,他需要利用走路的这段时间,赶紧想到他可以拿出来的筹码,以争取在接下来可能出现的谈判中,占据一定的主导权,去争取到他们希望得到的结果。 三人走着走着,弥拓忽然停了下来,而老族长并没有在周围,四周只有一片片熟睡在夜色中的庄稼,以及梦呓般的虫鸣。 “你们走吧,不要再回来了!”弥拓忽然开口说道。 程相儒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弥拓道:“族长说,你俩两次救过我们,我们感激在心,更相信你俩 的为人。我们不可能把你们四个都放走,我们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不能让大家都活在恐惧中。” 冷萤问道:“什么意思?我俩可以走,山羊胡和爱哭鬼不能走?” 弥拓低下了头:“很抱歉,这是我们的底线。” 程相儒没有犹豫,当即摆手拒绝:“不可能的,我不能把周叔和石番留下来,自己逃跑。你们族长在哪里?我要见她!” 弥拓急道:“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你们为什么不走?族长不会见你的,我们真的不能把你们都放走……” 程相儒恼火打断:“不要说了!这是不可能的事!你告诉我,你们族长在哪,不用你为难,我自己去找她。” “可是……” “没有可是!” 看到程相儒的态度如此坚决,弥拓知道劝不动,只能叹气道:“果然如族长说的那样,你们不会抛弃同伴。她说,如果你俩这样决定,就让我带你俩去见她。可这样的话,你俩就真的不能走了啊!” 程相儒微微一笑:“那可不一定!” 赤霞村的族长,并不在田野间,也不在村子里,她的房子,在距离村子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三面是湖水,只有一面有路。 推开缠满牵牛花的栅栏门,走进花香扑鼻的小院,可以看到,前方一间小木屋内,亮着摇晃的烛光,屋门半敞,似乎是木屋主人故意留的。 弥拓停了下来:“族长就在里面,你俩进去吧。我只能送你俩到这里了。” 冷萤忙问:“你不跟我们进去,谁给我们当翻译?” 弥拓道:“你们进去,就知道了。” 程相儒和冷萤互视一眼,齐齐点头,而后快步上前,轻缓拉开屋门,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木屋不大,分为三部分,中间是一个简单的厅堂,左右各有一个房间。 厅堂正中央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块圆环玉,看起来像是一只盘龙,但仔细看,却发现那龙是个猪头。 之前在猜测赤霞村真正身份的时候,周老板曾提到过,这里的人很有可能是红山文明的继承者。而红山文明中,最为有特点的一个图腾,就是猪龙。 玉猪龙挂件下,是一方石桌,桌上摆设了很多造型古怪的玉器,虽然看起来风格比较怪异,但造型都非常精美,令人不得不感叹其工艺。 要知道,这里的人可没有先进的加工设备,这些玉器很有可能全是手工打造的。 能将坚硬的玉石,以最原始的方式加工成这样,真是不得不让人心生赞叹。 “其实,除了墙上的那块,其余都是假的,是我在赤峰博物馆那附近买的。”一个中年男人这时忽然从左侧那扇门后钻了出来,笑呵呵地看着程相儒和冷萤。 程相儒定睛一看,发现那中年男人正是弥拓的父亲——冈拓。 冈拓做了个“请”的手势:“族长已经在里面等着你俩了,进来吧。” 程相儒刚要向前走,却被冷萤拉住,冷萤用眼神示意,想要走到前面,避免忽然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伤害到程相儒。 程相儒笑了笑,摆手低声道:“以后,探路之类的,可以由我来了。” 以前的程相儒只是个普通人,面对忽然出现的各种危险情况,没能力去面对和招架。 但现在不一样了,程相儒已经有了超出常人的各方面素质,也终于可以很爷们儿地站在最前面了,而不是躲在女人的身后! 两人走进内屋,看到那位老族长正坐在火炕上,盘膝而坐,双手搭在双膝上,就像是一位得道高僧在入定。 老族长听到声音,缓缓抬起眼皮,不知说了句什么。 程相儒正纳闷,却听后面的冈拓道:“谢谢,但很抱歉!” “什么意思?”程相儒听得一头雾水。 他还没等到解释,便忽然听到身后有异响,扭头去看,竟见到有三个壮汉冲了进来,并反手关锁上木屋的大门。 紧接着,内屋南北两扇窗被推开,又翻进来六人,其中三人组成人墙,挡在老族长身前,另外三人则并排而立,微微屈膝,双手持锋利匕首,摆出了一副副进攻姿态。 冷萤横起红缨枪在身前,恼火地大喊:“你们竟然埋伏我俩!你们还算是人吗?” 冈拓退到后面,一脸歉意地道:“所以,族长刚刚说了,很抱歉!” 第236章 谈笔交易 程相儒和冷萤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即使背靠着背,依然难以保证没有防守不到的死角。 在进入这个木屋之前,他俩都想到这已经是第二次帮赤霞村驱散凶猛的变异野兽,就算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可能再对他们有歹意了才对。 所以他俩并没有任何防备,冷萤甚至还将红缨枪收回了背包里。 现在面对这么多人围攻,冷萤再想取出红缨枪已经没有机会,更何况,这里空间实在太小,她就算手持红缨枪,也几乎没有什么发挥空间。 正因此,两人现在都是赤手空拳面对这些手持武器的壮汉,谁也不敢保证能顺利突围出去。 不过好在这些人的武器都是农具,如果发起攻击,必须要冲过来贴身肉搏,这正是程相儒和冷萤所擅长的。 程相儒刚想到这里,却见到每个方向上都一人将手伸向腰后,各取出来一个弹弓。 那弹弓都是用实木削制,无论柄部还是分叉,都达到两指的粗细,一看就非常结实,打出来的弹子也必然力道十足。 程相儒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群家伙也太阴损了! 冷萤咬牙道:“这也太过分了吧!” 程相儒低声道:“等下我想办法拖住他们,你找机会冲出去,咱俩不能都陷在这里。” 冷萤急道:“不行,我留下!” 程相儒笑了笑:“在咱家,不管婚前婚后,脏活累活都得男人来做,听话!” 冷萤心里一暖,虽然还很担心,但没有再坚持,乖巧地用力点头:“嗯嗯!” 手持弹弓的村民,已经取出了拇指大的石头,拉紧了皮筋,睁单眼瞄准,似乎只待一声令下,就将齐齐发起攻击。 程相儒的脑门上都是汗,他正犹豫要不要先下手,忽然想到周老板的叮嘱。 和他们谈交易?拿什么来交易? 想要以交易的方式,来改变当前的形势,那就必须拿出他们有的,同时又对赤霞村是急切想要的东西。 拿什么呢? 冈拓站在门口,躲在人后,大声问道:“给你俩最后一次机会做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他等了一会,见程相儒和冷萤都没有任何回复,他面露不忍,似是内心也感到愧疚。他背过身去,开始倒数计时。 “三、二、一……” “等下!”程相儒忽然高举起双手,大声喊道:“我有话想说。” 冈拓回过身,皱眉看向程相儒:“你不用拖延时间,不会有任何意义的。” 程相儒道:“我不是拖延时间,是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冈拓扭头看向盘膝坐在土炕上的族长,将程相儒的话翻译了一遍,而后那位老妇人微微闭着眼,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吧!”冈拓道。 程相儒上前一步道:“你们不是经常遭受那些野兽的骚扰,却没有办法应对吗?我有办法,能让它们对你们不再造成任何威胁。” 冈拓双眼瞪大,旋即眉头皱得更紧:“我承认,你们都很厉害,但你们可能不清楚,那些畜生有多危险。” 程相儒很自信地拍了拍胸脯:“相信我,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去做,就一定可以!” 冈拓有些拿不定主意,扭头再次看向族长,并将程相儒的话再次翻译过去。 老妇人缓缓睁开双眼,表情复杂地看向程相儒,轻轻启唇,用略显沙哑的疲惫声音,吐出几个繁杂的发音。 冈拓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冷萤在旁边也很纳闷,虽然什么都不方便问,但看向程相儒的目光也充满疑惑。 程相儒神秘一笑,却没有再说话。 冈拓等得焦急:“你倒是说话啊!” 族长似乎猜到了程相儒所想,她抬手做了个手势,紧接着,除了护在她身前的几人,剩下的人全部都退了出去,并重新关好门窗,让这房间成为完全密闭的空间,正适合探讨比较私密且重大的事。 程相儒感到压力骤降,暗暗松了一口气:“我有很多制造机关的方法,可以帮助你们在赤霞村周边,搭建机关群;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教给你们调制不死水的秘方,那东西可以非常有效地驱兽和驱虫。有了这两道防御,别说野兽,以后哪怕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冈拓明显有些心动了,他面露喜色,语速极快地将程相儒的话翻译给族长听。 族长的双眼完全睁开了,表情极为复杂地看向程相儒,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话。 冈拓立刻进行翻译:“我们该怎么相信你?” 程相儒冲冷萤伸出手,但却面朝老族长:“搭建机关这种事,不是短时间能证明的,我觉得你们也不见得有那个耐心,我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不过没有关系,我有不死水,现在就可以验证。” 说完这话时,冷萤已经将一小瓶不死水塞进程相儒手中。 程相儒摊手展开手心中那小瓶不死水:“这就是不死水了!” 冈拓走到程相儒和族长之间,认真当起了翻译。 老族长问:“你要怎么证明?” 程相儒道:“你们村里应该有自己养的动物吧,现在带我去,我立刻就可以展示给你们看。” 老族长点了点头,缓缓起身,踩上一双木屐,由身边人护拥着先离开了木屋。 冈拓冲程相儒招手道:“跟我们来吧,但希望你不要动什么其他心思,降低我们之间的信任。” 程相儒微笑点头,其实心中在吐槽:我对你们早就没什么信任可言了! 当程相儒和冷萤出了木屋,立刻便有很多人围了过来,一个个虎视眈眈的,似乎是只要程相儒有什么异常动作,立刻就要冲上来动手。 他们逐渐远离木屋,沿着田间地垄,摸着漆黑的夜色,绕向赤霞村村尾,最终到达一处遍布木棚的区域。 这里很臭,远远地就能闻到非常呛人的气味儿。 程相儒能够猜到,这里应该就是赤霞村圈养家畜的地方。 看这些木棚的格局,大概可以看出,赤霞村应该是全村人共养这些家畜,所有家畜都是村民们的共同财产,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人。 这种生存所需的重要物资的集中管控,特别有利于权力的集中,难怪这位老族长在村中的地位如此之高,几乎是说一不二。 他们经过鸡棚、鸭棚都没有停下,一直来到猪圈旁才停下。 冈拓道:“可以开始了!” 程相儒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直接拧开瓶盖,将瓶内的不死水毫无保留地全部倒进了猪圈一角,看得冷萤心疼不已,直嘬牙花子。 第237章 交易达成 在如此夜深的时间,圈里的猪本来都已经睡了,一个个呼噜呼噜地打着鼾。 不知是哪一头猪耳朵如此灵敏,听到有人声,懒洋洋地抬起头,在黑暗中看到圈外出现好几个人影。 或许是出于习惯,它以为有人来喂食了,呼哧呼哧地爬了起来,摇头晃脑地跑到木棚的围墙边,一双招风大耳甩得很有喜感。 其它猪听到动静,也都纷纷爬了起来,涌到围墙边,彼此拥挤地等待投喂。 这些猪做梦都想不到,来人没有投下美味,投下的竟然是一小瓶液体。 那液体散发着诡异的气味,让它们从心底感到厌恶和恐惧。 离不死水最近的那头猪好似受了巨大的惊吓,尖叫着跳了起来,疯了般向后挤去,把旁边几头毫无防备的猪都给撞翻倒地。 群猪正不明所以,忽然一阵夜风吹来,将不死水的气味儿向周围扩散。 一股神秘的死亡气息立刻弥漫开来,惊得所有猪都尖叫着往后躲,整个猪圈乱成一团,有的猪甚至在慌乱中冲撞到围墙,将围墙和木棚都撞得微微摇晃,几近崩塌。 老族长等人从没见过这场面,都吓了一跳,纷纷后退,有人赶紧冲上前用身体将老族长挡在身后。 程相儒和冷萤在黑暗中互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如释重负地齐齐松出一口气。 这不死水的驱兽效果,实在是太好了,好到连程相儒和冷萤都有些意外。 待猪群稳定下来,众人再凑近了看向猪圈,发现那些猪都远远地挤在一起,竟没一头敢再向这边靠近。 冈拓惊疑不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们之前既然有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拿出来对付黑猪熊?” 冷萤道:“没必要啊,这东西金贵着呢,我们带的也不多,能省则省啊!而且,我们用了不死水,黑猪熊就会远离我们,去袭击其他人,死伤不是会更多吗?” 冈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制作这个什么水的材料,非常难得吗?” 冷萤狡黠一笑:“这可不能说,咱们的交易还没谈成呢。” 冈拓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走近老族长,两人低声交流了几句,随后他回来对程相儒和冷萤道:“ 效果我们都看到了,剩下了咱们回去再继续谈吧。” 冷萤笑道:“确实,在猪圈旁边谈生意,实在是太影响状态了!” 冈拓安排人去清理猪圈内被不死水污染过的区域,随后搀扶着老族长,带着程相儒和冷萤回往小木屋,继续谈后面的交易。 这次回到老族长的小木屋,其余无关的人没有再跟进来,房间内只有老族长、冈拓、程相儒以及冷萤四人。 和之前不同,冈拓主动搬来了两个木凳,态度也缓和下来不少。 看得出来,对驱兽有奇效的不死水,对于冈拓和老族长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程相儒见他们是这样的态度,吃下了颗定心丸,踏实了不少。 那么接下来,就是谈条件了。 老族长说,可以允许程相儒四人全部离开,赤霞村不再进行任何阻挠,但必须要将不死水的配方提供出来,同时还要程相儒按之前说的那样,帮忙设计和布置机关陷阱。筆趣庫 现在拥有了主动权的程相儒,自然不仅仅满足于此,他还提出一个新的要求,那就是派人带他们去迷雾之境。 听到这个要求,老族长和冈拓的脸色一下子都变得非常难看。 老族长当场就表示反对,她说迷雾之境太危险,那里面的野兽又都有一定灵智,报复心极强,她不能让任何族人去冒险,更不希望程相儒他们在得罪了那群野兽后,由赤霞村来承受反噬。 程相儒觉得老族长思考问题的逻辑有问题,那群野兽既然经常来赤霞村害人,那便早就跟赤霞村形同水火,彼此间积怨已久,跟任何人去闯迷雾之境的关系不大。并且,当机关群完成,不死水配好,赤霞村就根本不用再怕那些野兽了,根本就没必要担心。 老族长听了程相儒的分析,一时间无法反驳,低头陷入了沉思。 冷萤凑到程相儒耳畔低声道:“其实也不用他们派人领路,只要告诉咱们一个方向就可以了。” 程相儒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似乎不想冷萤的话被冈拓听见。 但空间太小,他们之间的距离又非常近,冈拓怎么可能听不到。 冈拓赶紧将冷萤的话翻译给了老族长,老族长听后,表情凝重地提出几 个要求,全部都是她能接受的底线。 首先,程相儒他们必须要在赤霞村再多待一段时间,保证赤霞村第一批不死水的成功配置,并指导和协助村民们完成机关陷阱的搭建; 其次,赤霞村不能派任何人去带路,因为实在是太危险了,但他们可以提供一份详细的地图,保证程相儒他们按照地图路线可以进入迷雾之境;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程相儒他们四人必须要立毒誓,以自己最亲近的人立最恶毒的誓,保证到了外面之后,不向任何人透露关于赤霞村的任何信息。 大多数人都一样,以自己立毒誓,经常会不在乎,但如果以最亲近的人立毒誓,便会非常在意,哪怕是非常不迷信的人,也会这样。 程相儒本以为这次谈判会像菜市场砍价一样,要经历几番讨价还价,没想到进行得这么顺利,直接一步到位,达到了他内心的预期。 于是他当即拍板确定:“那就这样!没问题!” 看到程相儒如此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老族长和冈拓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后悔,似乎是觉得自己上了套。尤其在看到程相儒和冷萤笑着击掌的时候,这感觉更明显了。 冷萤这时警惕道:“我们同意发毒誓了,你们呢?万一和前两次一样,明明我们帮了你们,最后你们又卸磨杀驴,该怎么办?” 说完她意识到用词不当,忙补充道:“我不是说我们是驴,我是担心你们不讲信用。” 老族长对冷萤的质疑有些生气,但确实又说不出来什么,两次他们恩将仇报是事实。于是她面色阴沉地回复说,她也可以向神明立毒誓。 冷萤道:“以全村人立毒誓吗?” 冈拓火了:“你不要太过分!” 冷萤反驳道:“你们先过分的啊,我们可以以亲人立毒誓,你们为什么就不行?” 程相儒在这件事上同冷萤一样,也不愿让步。关乎生死和自由的事,决不能妥协! 本来已经变得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又降到了冰点,原本顺利的谈判,似乎即将破裂。 过了好一会,老族长经过深思熟虑后,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冈拓一脸悲愤地道:“族长同意了!” 第238章 地势不利 虽然谈交易的过程比较波折,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程相儒他们看到了离开赤霞村的曙光,而赤霞村也将拥有抵御迷雾之境那些畜生的手段,从商业谈判角度来看,这是双赢。 但因为缺少强硬约束,这一切建立的基础,都是相互的信任。 可经历过两次赤霞村的恩将仇报,程相儒他们对赤霞村的所有人,都没法去信任,这其中除了扎拉。 扎拉得知程相儒他们要留下来暂住一段时间,帮助赤霞村搭建机关陷阱防御工事,显得很高兴,拉着程相儒叽里呱啦不知说了些什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在经过弥拓的翻译,得知指路去迷雾之境是交换条件之一后,扎拉更是自告奋勇,主动要求来绘制地图。 看得出来,扎拉也担心族人会故意指错路来害自己的朋友们。 虽然程相儒熟读《机关卷》,通晓各种古墓内机关陷阱的破解方法,但建造方法却知道的有限,他只能以破解方法进行倒推,以冷萤的经验进行补充。 想建造机关陷阱防御工事,最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对地形的勘探,但今日已晚,只能从明天开始。 老族长给程相儒四人安排了一个独立的院落,供他们在接下来这段时间居住。 这院落虽然不大,但有两个独立的房间,冷萤自己住一间,剩下三个大男人挤一间。 后半夜时,石番起夜,迷迷糊糊地出了院子一看,顿时就精神了。 他急急忙忙跑回屋里,推醒程相儒和周老板,紧张兮兮地道:“外面有好多人不睡觉地守着,他们要干嘛?” 程相儒翻了个身继续睡,随口答道:“能干嘛?怕咱们跑了呗!” 周老板笑着安抚道:“没事没事,反正都谈好条件了,过段时间咱们就能走了,不用太担心。” 石番压低声音道:“其实咱们可以找一天晚上,我把这些人都干倒,咱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了。” 周老板摆了摆手:“没必要,如果失败了,咱们好不容易谈好的交易会受到影响。” 石番急道:“那怎么办?万一他们最后说话不算话,还是不放咱们走,怎么办?到那时,咱们可就再没有能拿出来谈判的筹码了。” 周老板看一眼背对着他的程相儒,猜到程相儒应该并没有睡着,他意味深长地道:“应该不会的。” 程相儒确实没睡着,他现在不担心拿不到迷雾之境的地图,他只担心最后还是走不掉。 既然如此,他便不能一股脑地将所有底牌全掏出来,他必须要留一手。 可是,该怎么做呢?他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思路。 他能做的,暂时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明明是又困又累,但程相儒躺在硬炕上,却始终没能睡踏实,一直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几乎是看着外面的天色逐渐发亮。 待公鸡啼鸣声自村尾连片响起,程相儒缓缓起身,穿好衣裤,走出了房间。 冷萤起来得更早,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下巴在发呆,不知在想着什么。 听到身后有声音,冷萤回过头,看到程相儒,顿时笑逐颜开:“睡得怎么样?” 程相儒疲惫地摇了摇头:“没睡好,后脑勺酸疼,浑身上下一点劲儿都没有。” 冷萤起身问道:“你也在担心他们会不守承诺吧?” 程相儒微微点头:“是的。” 冷萤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说着,她凑到程相儒耳畔,低声耳语一番。 程相儒听后,脸上的忧愁稍稍减弱:“那就试试吧,在那之前,还是得赶紧研究怎么把机关陷阱给做完。” 赤霞村的早餐,比较简单,是黄米稀饭配腌制的野菜。 野菜种类很多,蒲公英居多,还有马齿笕、蕨菜、地环等诸多品种。 这些野菜混杂在一起,采用同一种腌制方式,整体味道偏苦,略带甘甜,只是凑合能吃的水平,口感真不咋地。 如此来看,赤霞村的烹饪方法还挺单一的,是肉就烤,是粮就煮,是菜就腌,外人吃一顿两顿还凑合,吃多了还真不习惯。 吃过早餐后,程相儒和冷萤便暂时分开了。他们四人分成了两组,程相儒和周老板一组,由弥拓和几个人带着,乘牛车去查看地形;冷萤和石番一组,由冈拓做翻译,指挥一些人去杀猪炼制尸油。 程相儒坐在简陋的牛车上,听着车板“吱嘎嘎”的声响,看着车后的一道道车辙子,忍着轻微的摇晃,困意止不住地袭来。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只觉得自己才闭上眼,就被人推醒,竟然已经到了赤霞村范围的外圈区域。 这里临近赤红色的山坡,植被稀疏,还能看到很多崩坏的石墙。 弥拓解释说,他们以前尝试过建围墙,但没有用,很容易就被那些野兽给撞毁了,后来索性也就不管了。 程相儒伸了个懒腰,翻身下了牛车,环顾一圈后,皱起了眉头。 这里地势并不好,野兽们来的方向地势偏高,赤霞村方向地势偏低,机关陷阱要做很大范围才可能有效。 可如果要大范围做机关陷阱,就必须要动用极大的人力和物力,更要消耗大量的时间,他们可等不起。 程相儒翻出纸笔,将这区域地形大致画了一下,又掏出手机拍了些照片,这才重新回到牛车上,让弥拓通知“司机”继续走。 他们绕着整个赤霞村外围区域逛了一圈,用了大半天的时间,效果并不理想。 因为这里是被群山围绕,所以各处的外圈地形相差不大,偶尔会有缓坡和河溪流淌的地形,虽然勉强可以一用,但终究所占比例太小,意义不大。 程相儒对此感到头疼,有些不知该怎么处理。考虑到那些野兽的凶猛程度,他能想到的各种机关陷阱,都不太适用。 周老板看出程相儒的焦虑,安慰道:“不要急,你昨晚没休息好,回去再想想吧。” “嗯!”程相儒缓缓点头,但紧锁的眉头却无法舒展开,他觉得自己可能把大话说早了,真心想不到什么办法。 快回到村里时,程相儒看到一群人热火朝天地在一片红土地上挖着坑,冷萤正站在一旁跟石番开心地聊着天。 程相儒跳下牛车跑了过去:“怎么样了?” 冷萤笑道:“猪杀了几头,已经准备好了,坑也差不多了,马上就能埋了。你呢?” 程相儒叹了口气:“有些麻烦,咱们去那边说。” 第239章 香味有毒 程相儒将他拍下的照片翻出来给冷萤看,又忧心忡忡地将他所观察到的不利地形大致讲了一遍。 在现在的条件下,别说程相儒暂时想不到什么机关陷阱适合那样的地形,就算他想到了,如此大面积的建造机关陷阱,也将是非常庞大的工程量。 以赤霞村这落后的生产力,估计干个几年都是有可能的,毫不夸张地说,甚至可能跟愚公移山一样,一代代地干下去。 程相儒之前那么信誓旦旦地跟老族长谈交易,拿出的条件虽然诱人,但完成难度实在堪比登天,属实有些草率了。 “要不要挖条护城河?”冷萤建议道。 程相儒叹气摇头:“不现实,工程量太大,咱们等不起,而且我看了,河水流量太小,很难引流。” 冷萤想了想,又建议道:“要不,挖一圈倒翻围墙?” 倒翻围墙比较罕见,一般设计在古墓的神道中,呈倒翻的形状,是半掀顶的结构。走在其中的人很难意识到已经进了陷阱之中,一旦触发机关,倒翻围墙会立刻垮塌,将下面的一切全部掩埋。 这个机关陷阱做起来难度不大,只需要设计好强度适当的承重结构,以及容易被触发的触点陷阱,就能取得奇效。 可是,在露天条件下,倒翻围墙很容易就被发现,毕竟造型如大棚一样,太扎眼。并且,露天环境意味着有雨有风,承重结构的强度一旦没把握好,要么野兽没到就塌了,要么野兽来了也不塌。 两人间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程相儒抬起头,苦笑道:“真的是没办法了。” 冷萤更靠近一些,压低声音问:“所以,要找机会按照我说的那么做了?” 程相儒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冷萤问:“那……你来还是我来?” 程相儒道:“我来吧。” 冷萤凝重点头:“行!” 因为奔波了大半天都没吃上饭,程相儒暂别冷萤后,先由弥拓带着去吃了顿烤肉。 弥拓本以为程相儒要回去休息了,却没想到程相儒提出,有非常重要的发现要告诉老族长。 老族长一般下午都要睡一觉,傍晚的时候到村头大树下乘凉,与其他老人聊聊天,共同欣赏那赤红山色与天边晚霞交相辉映的美景。 程相儒由弥拓带着,再次来到那间小木屋,有些紧张地敲响门扉。 过了一会,木屋内传来老族长的声音。 弥拓道:“族长让咱俩进去。” 程相儒推开栅栏门,走进木屋,来到老族长的房间。 里面此时坐了好几个老人,他们正有说有笑地不知在聊着什么。 看到程相儒进来,坐在炕沿的老族长抬手招了招。 程相儒故作轻松地微笑着走了过去,手心里都是汗。 老族长让弥拓当翻译,向程相儒询问进展如何。 程相儒笑着说,进展很顺利,地形比预想中的要理想,但有几个关键问题,需要老族长拍板才能决定是否可行。 老族长闻言一愣,询问程相儒要确认的是什么问题。 程相儒左右看了看,面露犹豫,似乎是不想被其他人听到。 老族长摆了摆手,说在这里的人,都是村中的长老,无论什么事都不需要避讳。 程相儒点头道:“那好吧!” 话音落时,他掏出一张纸,直接在炕上展开,指着上面他画下的地形图道:“我今天走了这么一圈,我发现,这些山是赤霞村的屏障,但也让赤霞村处于最低的地势,易守难攻。我问过弥拓,他说迷雾之境的那些畜生,并不局限于某一个方向过来,那么,想要建立有效的防御工事,就必须要绕着山脚做这么一大圈。” 老族长听后,皱起眉头,显得有些犹豫。她觉得,这么大的动作,劳民伤财,可实施性不大。 程相儒似乎早就料到老族长会这么说,他点了点头,继续道:“所以,我想到了另一个办法,虽然会很麻烦,但却可以永绝后患。只不过,需要你亲自帮一个忙。” 老族长双眼一亮,忙问程相儒,她该怎么做。 程相儒笑了笑,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冷冽。他身影猛地一窜,仅一步就来到了老族长身边。他手腕一抖,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滑出,被攥紧在他手心。他抬起匕首,将锋利的刃口压在老族长的喉咙下。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在场的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已经看到老族长被程相儒挟持。 弥拓惊呼:“你干嘛?你疯了吗?快放开族长!” 程相儒道:“很抱歉,我不得不这么做。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将迷雾之境内的那些畜生全部除尽,这样你们便不会再受到骚扰和侵害了。但如果那么做,我们就必须要先去迷雾之境,而你们一定是不会放我们去的。所以,我只能让族长送我们一下了。” 弥拓急道:“那些畜生怎么可能除尽?” 程相儒道:“我很确定,之所以迷雾之境会有迷雾,还会有那么多变异的野兽,都跟那里面藏着的一样东西有关。只要我们把那东西找出来带走,并把现有的变异野兽杀光,所谓的迷雾之境也就不复存在了,你们也就再也不用担心那些畜生了!” 弥拓想要拦住程相儒,但又不敢上前,只能无力地抬起双手,做出放松的手势,苦苦劝道:“你先把刀放下再说,族长年龄大了,可承受不了你这样啊!” “不可能!”程相儒断然拒绝。 说完,程相儒便想要挟持老族长往屋外走。 但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屋内其他老人并没有因为这场异变而惊慌,甚至没人起来。老人们都面带怪异微笑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程相儒正纳闷,忽然闻到一股异香,在老族长的领口弥漫开来。 那香味儿像是烘焙面粉的焦香,混杂了胭脂水粉,有一点点呛,但不算难闻。 紧接着,程相儒看到,屋内所有人,包括他挟持着的老族长,都抬起手,用一块手帕捂住了口鼻。 见此情景,程相儒大惊失色,猛然意识到,这香味儿一定有毒! 第240章 挟持族长 当程相儒意识到那香味儿有毒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经吸入了不少。 那些老人们虽然都用手帕捂住了口鼻,但程相儒分明能看得出来,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戏谑的笑容。 弥拓含糊不清地道:“你这是何必呢?” 程相儒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手指微微发麻,全身的肌肉都有了僵硬感,思考也变得越来越迟钝。 就在这时,沉睡在他体内的阿毛忽然醒了过来,由平静变得兴奋,开始贪婪地吸收被他吸入体内的毒素。 很快,毒素带给他的异样感开始消失,他精神一振,激动地露出了笑容。 好在来实行这个计划的是程相儒,他有贪食毒素的本命蛊保护,可以不受这毒气影响,如果来的是冷萤,恐怕已经倒下了,计划也必然已失败。 那群老人见程相儒没有倒下,甚至一点异常反应都没有,藏在手帕后的笑容越来越僵硬,逐渐演变成了不解和惊恐。 “跟我走吧!”程相儒一手持匕首挟持,另一手搀扶着老族长下了炕,向外退去。 老族长明显有些慌了,她唯一能仰仗的自保手段,在程相儒面前失了效,那她便和普通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没什么区别了,只能任由程相儒挟持,毫无反抗能力。 老人们纷纷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去挡门,弥拓焦急地跑出木屋,大声喊人来帮忙。 程相儒将刃口更逼近老族长的咽喉,只要再往上一点,就会割破老族长的颈部皮肤,甚至割断气管,直接要了老族长的命。 那些老人不再敢阻拦,骂骂咧咧地避让到一旁。 程相儒暗暗松出一口气,挟持老族长后退着出了木屋。 此时,外面已经聚集来了很多壮汉,全都手持利器,瞪圆眼睛,大声叱骂。 程相儒对此毫不在意,反正他听不懂赤霞村的语言,他大声对人群中的弥拓喊道:“我需要一辆牛车,还要把我的朋友们都喊过来!” 弥拓恨得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真的要不死不休了吗?” 程相儒也不想这样,但他真的别无选择,他也懒得再解释,反正也得不到理解和体谅。既然已经成了恶人,那便恶到底! “速度快点,我不想等太久!”程相儒大声喊道。 弥拓赶紧说软话:“你不要伤到族长,一切都好谈。” 程相儒咬牙道:“没什么好谈的,按我说的做!” 弥拓见实在拖延不下去了,只能将程相儒的话翻译给那群老人,老人们短暂地商议后,纷纷冲弥拓点头,随后弥拓安排人去按程相儒的要求做准备。 没过太久,一辆牛车被人赶了过来,牛车上坐着冷萤、周老板和石番。 程相儒挟持着老族长缓慢穿过人群,登上牛车,小声问:“谁来开车?” 冷萤一脸欣赏地看着程相儒,笑呵呵道:“山羊胡吧,他擅长。” 周老板有些无语,他承认汽车他开得还行,但牛车他还真没开过,他都不知道哪里是油门哪里是刹车。 石番爬到最前面,捡起皮鞭:“我来吧,我会!吁吁……驾……” 弥拓见牛车动了,焦急大喊:“一切都按你们要求办了,赶紧放了族长啊!” 程相儒大声回应:“很抱歉,还得辛苦族长再送送我们。” 上午在勘察地形的时候,程相儒已经大概选好了离开的方向,他让冷萤暂时接替他控制老族长,然后来到石番身旁指路。 牛车的速度并不快,还没有人跑得快,随着他们走得越来越远,后面围追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根本甩不掉。 程相儒其实并没指望牛车跑多快,他之所以要这么一辆牛车,一是为了节省体力,毕竟后面要面对整个赤霞村的追杀,应该没什么休息的机会;二呢,他则是为了照顾老族长。 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如果真跟着程相儒他们急急忙忙地走这么多路,搞不好半路就得驾崩。 当牛车到达赤霞村外圈区域时,几乎整个赤霞村的人都已经围了过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大声叱骂,但没有人敢上前。 程相儒找到人群中的扎拉,忙大声冲扎拉招手,让扎拉把迷雾之境的地图给过来。 扎拉的地图已经画好,他取出地图,借弥拓之口,劝程相儒放开老族长。 程相儒跳下马车,面对那无数足以杀人的目光,丝毫不惧地来到扎拉面前,接过那张地图的同时,又将一大块巧克力塞给了扎拉。 “弥拓,你来帮我翻译一下。”程相儒冲弥拓招了招手。 弥拓快走几步来到扎拉身边,已经急得满脸通红:“你们快点放了族长吧,如果族长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整个赤霞村一定与你们不死不休!” 程相儒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要跟我放狠话,没有用。我有话要对扎拉说,你帮我翻译一下。” 扎拉表情复杂地盯着程相儒,紧咬着下唇。 程相儒道:“扎拉,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不得不这么做。整个赤霞村,其实我只在乎你一个人的感受,其他人怎么想,我一点都不在意,因为我不欠他们的,他们欠我的。我希望你知道,我所承诺的,一定会做到。不死水的配方,等下冷萤会交给族长。至于机关陷阱防御工事,我觉得没必要建了,因为迷雾之境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了。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所以,最后一句话是,请保重!” 翻译完程相儒的话后,弥拓沉默了。 对于赤霞村,程相儒他们确实是有恩的,但却没有得到应得的感激,先是被关进笼子里,又是差点被杀。 遭此待遇,程相儒做出如何偏激的行为,应是都不过分。 但即使如此,程相儒在挟持了老族长,掌握了足够的话语权时,仍在想着如何践行承诺,这实在让弥拓打从心底里佩服。 如果换作他,他承认自己做不到。 程相儒没法跟扎拉来一次告别拥抱,毕竟那么多双眼睛愤怒地盯着这边呢,场合和气氛都不合适。 “走了!”程相儒冲扎拉笑了笑,转身离去。 冷萤扶着老族长下了牛车,与程相儒一左一右地架着老族长,沿着山坡向上走去。 周老板仔细研究了一会扎拉的地图,又掏出指南针看了看,抬手指向东南方:“往那边走!” 石番焦急地追上去,偷偷放出一些毒虫,不时回头观察人群动向。 那黑压压的人群,已经追到了山坡下,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追上来。 程相儒让冷萤将不死水配方塞进老族长的衣兜里,然后招呼周老板和石番先跑出一段距离,这才彻底放开老族长,与冷萤一同冲入山林中。 后方,赤霞村的人们叫骂着涌上山坡,除少数人留下照顾老族长,剩下的人继续追击,如凶猛烈火,直要将程相儒四人烧成灰烬! 第241章 逃避追杀 陡斜的山路很难走,厚厚的落叶层更是将颠簸又多坑的土层掩盖,矮灌木和各种藤蔓组成层层阻挠。普通人正常攀爬都会感到吃力,更别提高速奔跑了。 但这对程相儒四人来说,并不算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他们的后方。 那凶猛的人潮几乎要冲毁所有障碍,要将怒火弥漫漫山遍野,向着程相儒他们疯狂烧来。 程相儒他们对地形不熟悉,没有选择余地,只能信任扎拉的地图。 地图显示,他们一路朝东南方向,翻上当前这座山的山顶,前路会被巨大的峡谷裂隙所挡,他们需要沿着峭壁再朝正南方跑,在那边会找到一座吊桥。 周老板对这个地方有很大的顾虑,他在这简陋的手绘地图上,看不出吊桥的长短。如果吊桥很长,当他们跑到吊桥中段时,赤霞村的人正到达吊桥边,谁也不确定那些红了眼的人会不会疯狂地直接把吊桥给砍断。 “不行!咱们不能按照这个路线走了!”周老板决定不能冒险。 冷萤道:“我觉得很奇怪啊,那个吊桥应该只能走人吧?迷雾之境的野兽难道每次来赤霞村串门,也都是走那个吊桥?如果真是这样,那赤霞村的人直接把吊桥断掉,不就可以不受那些野兽骚扰了吗?” 周老板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呼道:“难道这地图是故意画错的?” 程相儒道:“应该不会,扎拉不该故意害咱们才对。” 石番说出他的猜测:“你们说,会不会扎拉在画这个地图的时候,是被人盯着的,所以不得不这么做啊?” 程相儒边跑边想,他稍稍减缓速度,保持在周老板身侧,伸出手道:“给我看看地图。” 接过地图后,程相儒仔细看了又看,忽然他有了新的发现。 扎拉画的路线,是虚线和箭头,但在这张地图上,还有一条很容易被忽略的压痕,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 那压痕看起来好似无意为之,扭扭曲曲的很随意,但如果以地图为背景去看,正似另一条路线。 如果按照压痕给出的路线,他们在到达峭壁时,不应该往正南方向走,恰恰相反,他们应该改道走正北方向。 不过,这 只是程相儒的推测,毕竟地图所画的区域有限,如果真按照压痕的路线走,便会超出地图范围。 如果地图上绘制的虚线线路是真的,到时候吊桥再被赤霞村的人给毁掉,他们将失去通往迷雾之境的捷径,剩下的路只能靠自己摸索。 程相儒说出自己的猜测后问道:“周叔,你觉得呢?” 周老板沉思片刻后道:“我觉得,咱们只能这么办了,去吊桥那边太冒险,而往反方向走,很有可能会将后面那些人甩掉,我觉得可以一试。” 冷萤附和道:“选择这条路的最差结果,就是要自己去找迷雾之境。但按地图上的线路走,最差的结果可能是团灭。不用犹豫了,就这么定吧!” 四人商定后,更加快速度往山上跑,没用太久,便来到了悬崖峭壁处。 嶙峋的山体几乎垂直向下,可以看到有咆哮着的水流在底部化为一条银线,通向无限的翠绿和赤红深处。正对面也是峭壁,目测与这边间隔超过五十米,常人难以逾越。 “哪边是北?”石番手撑双膝,大口大口喘粗气,豆大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掉。 周老板抬手往左边一指:“这边!” 于是四人扭头继续跑。 赤霞村的人应该以为程相儒四人会按照地图标识的方向走,好像没有跟过来。 程相儒可以很明显听到,后面的人声越来越弱,直至再也听不见。 “要不要停下休息一下?”程相儒注意到,周老板和石番都有些顶不住了,速度已经慢得跟走路差不多,还有些难以维持身体平衡。 “好!”周老板回头看一眼,减速至停下,重重跌坐在草地上,抬手一抹脸上,全是汗,随后他便感受到衣服都已被汗水打湿,黏糊糊的贴在脊背和腰腹,非常难受。 石番坐在不远处,只能大口喘气,仰面朝上看着蓝天白云,都有些恍惚了,一脸茫然地好似在怀疑人生。 跑了这么久的山路,还是上坡,也真是难为了周老板和石番。 程相儒暗暗庆幸,自己修炼《禅秘术》和《五禽秘术》,极大地提升了体质和体能,要不然他现在的状况肯定会比周老板和石番更糟糕。 冷 萤虽然也出了不少汗,但并没显得多累,她背着沉甸甸的背包,靠着粗壮的树干,左右环顾:“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地方凉飕飕的,阴气逼人啊!” 程相儒认真道:“山上风大,咱们又都出了不少汗,感觉凉飕飕的,很正常的啊。” “不对!不对!”冷萤鼻尖抽动,仔细嗅了嗅,皱起眉头:“这地方不对劲!我的直觉很准的!” 周老板道:“别多想,这两天在赤霞村,弄得咱们都精神紧张,可能是过于敏感了。” “希望如此吧。”冷萤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眉目间却露出忧虑和不安。 他们不休息还好,此时坐下休息了这么一会,就不想起来了。尤其是周老板和石番,他俩都感觉双腿好似僵硬发沉得如石墩子,一点都抬不起来。 程相儒将两人搀扶起来,和冷萤共同分担了周老板和石番的背包,为两人减轻负担。 换做平时,石番是肯定不会同意任何人动他的背包,那里面都是他的宝贝疙瘩,生怕别人大手大脚地给伤到一只半只。 现在程相儒要帮他背包,他竟然没有拒绝,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 暂时躲过了追杀,并且还没听到有人找过来的动静,四人便没那么着急了,继续向前走去。 这里应该已经超出了地图的范围,剩下的路该往哪走,只能靠他们自己摸索了。 可是,这条路就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他们走了很长时间,都没发现周围地形出现任何变化。右侧依然是悬崖峭壁,左边依然是倾斜着向无尽远方延伸的茂密山林。 周老板提议道:“咱们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得提前找好晚上过夜的地方了。” 在野外,直接随便找地方露营,是很危险的事。如果能找到个合适的山洞,就比较理想了。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尽快决定,要不要往山林里面钻。 正当四人犹豫不决的时候,冷萤忽然注意到,前方草丛中出现了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咦?”冷萤好奇地走过去,拨开草丛一看,竟发现那是一个严重破损的瞄准镜,刚刚晃眼的光亮,正是瞄准镜的碎镜片折射的阳光。 第242章 迷雾降临 在这几乎人迹罕至的地方,竟然会出现一个破损的瞄准镜,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周老板走上前,从冷萤手中接过那支瞄准镜,仔细观察过后,沉声道:“里奥伯特马克4光学瞄准镜,常配备在雷明顿m40狙击步枪的上,老美的东西,不是咱们国内官方用的。” 冷萤惊讶不已:“可以啊,山羊胡,你一眼就看出来了,有水平。” 周老板恼火道:“不要叫我山羊胡,很不礼貌。” 冷萤扮了个鬼脸:“略略略……” 程相儒听出来了周老板的潜台词,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也就是说,在咱们之前,高壮那伙人来过?” 周老板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只凭这个瞄准镜,没法确定。” 如果高壮那伙人真的来过,那实际情况就超出程相儒他们之前的预料了,后面将出现非常多的不确定因素,将直接导致他们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冷萤赶紧取出红缨枪拼装完成,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随后她开始拨动草丛,继续寻找,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可以搜索到的信息越多,将越有利于他们对局势的有效判断。 程相儒取出折叠铲展开,也开始跟冷萤一起搜索。 在那瞄准镜附近,程相儒发现了大滩暗红色血迹,已经干涸在草叶上。 冷萤那边也有了新的发现,她竟然找到了一根胫骨,并且初步判断是人类的。 石番有些怕了:“这里难道死过人?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该不会就是迷雾之境吧?” 周老板摇头道:“应该不会,我记得他们说过,迷雾之境常年被迷雾笼罩,这里并没有雾。但我估计,这里应该离迷雾之境不远了。” 几人正因这些新发现感到心神不宁,忽然异变突生,淡淡白雾自林中蔓延开来,翻腾着逐渐向上,先是没过他们的脚踝,然后是大腿、腰腹、胸口……短短两三分钟的时间,这场白雾竟然将四人全部吞噬其中,覆盖了周围极大的区域。 周老板脸色难看道:“不好,那个阿兹阿斯不会又要跑出来了吧?” 那由无数触手般的长发和巨大脑袋、无数眼球组成的巨大诡异古神,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实体,根本就不会被人攻击伤害到,但它却热衷于吞食负面情绪极大的糟糕回忆。 在它面前,所有这个世界的生灵都无比渺小,所有生灵的宝贵生活及生存经验,都只是它的食物,至于这些生灵的感受及死活,它漠不关心。 如果阿兹阿斯再冒出来,除了周老板,其余三人都将面临难以估量的威胁。一旦程相儒他们三个少年的糟糕回忆被阿兹阿斯吞噬殆尽,那他们三个只怕会变成傻子,连最基本的自我保护意识都将失去。 “咱们得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周老板非常焦急,但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完全不熟悉,该去哪里躲避? 四人抬头仰望,看到迷蒙的雾气中,已经出现了遮蔽半个苍穹的巨大黑影,那黑影扭曲着、狂舞着,看不出它向哪个方向在移动。 忽然出现的这场迷雾,不仅仅覆盖了程相儒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它还在快速向着周边扩散。 赤霞村的村民们已经追到了吊桥处,并没有如意料中的找到程相儒四人。 冈拓扭头看一眼北方,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他不觉得是己方速度慢了,他很确定,那四个外人应该是没有按照地图走,临时改变了方向。 北方十几公里外,便是迷雾之境,按照时间推算,那四个外人在到达迷雾之境之前,阿兹阿斯就会出来觅食。 他们将无处可避,完全暴露在阿兹阿斯眼前,沦为食物,变成傻子,最终死在这片茫茫血山之中。 冈拓抬手大声招呼族人放弃追击,开始返程,争取在迷雾彻底蔓延过来之前,赶回村里。 黑压压的人潮沿着原路返回,开始退潮。 没有人注意到,人群最后方,一个少年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藏进了一片矮灌木中。待人潮完全退下,少年如海浪泡沫中残留在沙滩上的一颗珍珠,从灌木丛中抬起头。他抬手摸了摸额头,红石已经在开始变得越来越热。 迷雾将至! 少年抬头看向北方,已经看到在湛蓝和青翠之间,有淡淡迷雾在疯狂翻滚,宛若一个看不见的巨大怪物,正在贪婪地将世间的一切全部吞噬。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愧疚地看一眼赤霞村方向,而后毅然决然地向着北方发力狂奔而去。 少年,无垢! 铺天盖地的迷雾中,程相儒他们的视线受到严重阻碍,连辨别方向都增大了难度。 第243章 他又走了 暂时又躲过一劫,程相儒取下沉甸甸的背包放到地上,背靠着墙抱膝而坐。 扎拉走过来,取出那块之前程相儒给他的巧克力,撕开包装,想掰成两块,却发现因为他体温太高,已经将巧克力融化得很软,没法掰,显得有些尴尬。 程相儒见状,忙打开背包翻出一块巧克力,笑着说:“我也有,咱们一起吃吧。” 虽然语言不通,但扎拉还是明白了程相儒的意思,顿时尴尬尽扫,笑逐颜开,开开心心地舔食巧克力。 冷萤走过来,坐在程相儒旁边,面露担忧地道:“扎拉这次来帮咱们,他还能回得去吗?” 现在程相儒他们已经同赤霞村彻彻底底撕破了脸,如果被那群小心眼发现了扎拉的背叛,只怕扎拉会受到排挤,甚至迫害。 程相儒内心感激不已,同时也很担心扎拉的未来。 可是扎拉却好像对自己一点都不担心,只一口口地吃着巧克力,笑起来露出一口沾满巧克力的黑牙。 这一场迷雾,不知要多久才能散去。 不过也好,趁着这个时间,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也让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程相儒小口小口地吃着巧克力,目光始终落在扎拉身上,他有很多话想跟扎拉说,但因为语言不通,实在很难交流。 但并不是完全没法交流。 程相儒仔细想了想,翻出那张手绘地图,指了指扎拉,又指了指赤霞村的位置,用手势询问扎拉还能不能回赤霞村。 扎拉神色一黯,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笑呵呵地拍了拍胸脯,应是在说,自己不会有事。 虽然扎拉那黯然的表情转瞬即逝,但还是被程相儒注意到了。 “只怕他回去以后,不会好受。”程相儒叹了口气,满心愧疚。 讲道理,如果扎拉不来救他们,他们将直面阿兹阿斯的狩猎,毫无还手之力,现在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 但即使这样,程相儒也不希望扎拉来救,这会害了扎拉。 程相儒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决定:等找到金剑,他会让其他人带着金剑离开,独自送扎拉回赤霞村。 既然是朋友,扎拉可以豁出去牺牲一切来救他,那他也必然要豁出去一条命去保护扎拉,决不能懦弱地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冷萤似乎看出了程相儒的想法,她温柔地攥住了程相儒的手,凑近了小声道:“等咱们的事情做完,我陪你一起送他回去吧。” 程相儒闻言吓了一跳:“你咋知道我在想什么?” 冷萤用大拇指指向自己:“知道我是谁不?你的未婚妻。你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程相儒摇了摇头,似乎想拒绝,但他想了想,改口道:“到时候再说吧,暂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到达迷雾之境,但估计应该离得不远了。 迷雾之境内原本就存在的凶险本就不可估量,现在又发现有人携带武器来过,后面将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 所有人的心都在高空悬着,不到最后,都没法安安稳稳落回心窝。 正如程相儒说的那样,他们当前能做的,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们在山洞中吃饱睡饱,暗无天日地不知外面是什么情况,但好在可以通过扎拉头上那块红石的光亮,来判断迷雾是否已经散去。 随着红石的光亮逐渐变黯,由常亮变成闪烁,渐渐地终于熄灭。 这也就意味着,迷雾已散。 程相儒和扎拉小心将那张挂满破布和碎兽皮的大网揭下、卷起并收好。 众人来到山洞口,听着如鬼魅嚎叫般的山风,看一眼外面,都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 此时正是深夜,苍穹上,弦月高挂当空,繁星闪烁,银河璀璨。 而苍穹下,山洞外,是看不见底的深渊,洞外两侧都是无处着力的峭壁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掉下去了,妥妥地粉身碎骨。 石番脸色煞白:“我……我竟然是自己爬下来的。” 当时如果不是迷雾遮蔽了视线,估计石番都不敢下来。 扎拉拍了拍挺起的胸脯,笑呵呵地上前一步,抓住垂下来的那根粗绳,小心翼翼地转过身,轻轻荡出洞外,脚踏陡峭的岩壁,一点点向上爬。 手抓绳子向上爬的难度很大,上身力量要足,要掌握一定技巧,还要在没有任何安全防护措施的情况下,控制好紧绷着的精神和身体,顶着巨大的压力,努力去克服内部和外界的全部困难。 扎拉对此驾轻就熟,很快就爬了上去,并趴在悬崖边往下看,一边招手一边喊话,应是在催促其他人赶紧上去。 周老板注意到石番的恐惧,大笑道:“不要担心,这也就是看着吓人,不会有事的。” 石番说话都有些磕巴了:“那你……你……你先上!” “可以!”周老板没有二话,学着扎拉的动作,一点点向上爬去,重新回到山顶。 不知周老板注意到了什么,他竟然惊咦了一声,并开始着急地喊程相儒他们赶紧上去。 “我先上去看看情况,希望别出什么事。你和爱哭鬼研究一下,看他该怎么上。”冷萤说着,单手抓住粗绳,“哦吼”一声就荡了出去,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踏上岩壁,几乎是一路向上小跑着完成了攀爬。 “你恐高吗?”程相儒问道。 石番又看了一眼外面的万丈深渊和嶙峋峭壁,苦着脸道:“以前不恐的,现在开始恐了。” 说这话时,他的小腿都在哆嗦。 程相儒看石番是这种状态,也不敢真的放石番同其他人那样往上爬。他仔细琢磨了一会,忽然有了个想法:“等我上去了,我给你丢一根登山绳下来,等你系好,我再把你拉上去。” “行……行吧。”石番虽然不太愿意,觉得还是有些危险,但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点头。 程相儒捡起旅行包背上,站在洞口调整了几番呼吸,而后他抓住已经停稳的粗绳,快速爬了上去。 当他回到山顶,他最先关注地是冷萤和周老板,见两人都没啥事,稍稍松出一口气。 紧接着,他又用目光去寻找扎拉。但奇怪的是,扎拉竟然不见了。 第244章 步步惊心 “周叔,扎拉呢?”程相儒焦急询问。 周老板道:“我上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我猜他应该是回赤霞村了吧?” 程相儒急忙站了起来,环顾一圈判断了一下方向,抬腿就要去追扎拉,却被旁边的冷萤紧紧拉住。 “你干嘛?”程相儒又急又恼。 冷萤反问:“我还想问你呢,你要干嘛?” 程相儒急道:“扎拉这个时候回赤霞村,说不定会有危险,我得把他找回来啊!” 冷萤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啊?你不觉得,和咱们的处境相比,他回赤霞村,反而更安全吗?” 程相儒闻言一愣,不再较劲,缓缓坐下身,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草地,脑中思路清晰了不少。 扎拉再怎么样,也是赤霞村的人,并且主要负责疗伤治病与祭祀,地位和作用都非常重要,不是普通村民能比的。 就算那些人知道他胳膊肘往外拐,估计也就是适当惩罚一下,怎么也不至于想要害死他。 但如果扎拉留下来,就要跟他们一同去迷雾之境,除了面对数不胜数的变异野兽,还可能会面对一些手持先进武器的坏人,那可真的是步步惊险,随时都将面对死亡的威胁。 “你……还好吧?”冷萤轻轻推了推程相儒,有些担忧地小声问道。 程相儒勉强挤出一丝轻松的微笑:“我没事,你说得对,扎拉回赤霞村,确实是最安全的选择。” 周老板也过来安慰道:“其实我看得出来,扎拉已经猜到,你想要在处理完迷雾之境的事之后,跟他一起回赤霞村。他这个时候离开,其实对我们谁都好。” “我明白了。”程相儒点了点头,心结解开,感觉轻松了不少。 虽然彼此关心,又有些不舍,但只怕从此以后,再没见面的机会了吧?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终将回归各自的世界,这是他们各自的命! 这时,石番的声音从下方飘忽传来:“我都等半天了,你们谁来拉我一把啊!” 石番已经用粗绳将自己捆绑结实,等了好半天都没人拉他上去,把他等得心慌不已,都快哭了。 “爱哭鬼,别着急,我来了!”冷萤赶紧跑到峭壁边缘,半蹲下身,双手抓住粗绳,开始用力向上拉扯。 在一阵阵惊呼和尖叫声中,石番终于被拉了上来。 看着他满脸鼻涕、眼泪和汗水的可怜模样,冷萤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石番虽然心智远超同龄人,但这爱哭的毛病,真不知道要长到多大才能好。 四人没着急继续往迷雾之境找,而是留在原地开始进行休整。 周老板检查了一下枪里的子弹,确定弹夹装满,然后将锋利的军用匕首与手枪分别绑在小腿和腰间,确保自己在遇到危险时,可以很方便地取出防身。 冷萤拼装好红缨枪,将两只铁爪钩分别挂在背包两侧,还戴上了夹层中喷洒过醒魂香粉末的黑色口罩,一如程相儒最初见到她时的神秘黑衣女孩的形象,又酷又飒。 石番将两小罐毒虫分别挂在左右腰间,以方便随时开盖放出。其中一罐是具有强效麻痹作用的飞虫,一罐是带有剧毒的蚁类。两种毒虫体型都极小,很不容易被发现,放出时可空陆联合作战,令人防不胜防。 程相儒没什么武器,他目前能够仰仗的,除了具有强烈致幻能力又百毒不侵的阿毛,也就是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他试着与阿毛沟通,但肥虫子却陷入沉睡中,一丁点反应都没有,实在让人很没安全感。 周老板看出程相儒的窘迫,从包里翻出来一枚烟雾手雷递了过去:“拉掉拉环,松开保险扣扔出去就行,用起来很方便,但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用。” “好!”程相儒接过烟雾手雷,仔细研究了片刻后,将之挂在腰间。 其实这东西对程相儒来说,也就是个安慰的作用。在迷雾之境,放烟雾手雷,作用估计非常有限。但有总比没有好,聊胜于无。 一切准备妥当,四人再次上路,一路向北,直奔迷雾之境。 大概又走了几公里路,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湿润,开始出现了淡淡的雾气。 程相儒他们注意到雾气出现的时候,便能够确定,他们已经进入到了迷雾之境的范围。 随着他们继续深入,周围雾气越来越浓,堪比阿兹阿斯出现时的雾气浓度,视线被严重遮蔽。 石番放出一些犬蝇,控制犬蝇探路,极大地弥补了众人视线被阻的短板。 迷雾之境的范围不知道有多大,他们在进来之前,还有个目标方向,但真正进入迷雾之境后,便没了目标,只能沿途寻找线索。 正缓慢行进着,石番忽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他本以为是根枯枝,但低头仔细去看,却被惊出一身冷汗:“你……你们看!” 其余三人急忙停下,低头去看石番脚下,竟然看到有一根白花花的骨棒横在草丛间。 周老板俯身凑近观察,皱眉道:“是人类的!应该是臂骨!” 之前他们看到胫骨,现在又看到臂骨,虽然目前还没法确定两根骨头是不是同属一个人的,但已经让他们感受到极大的威胁。 冷萤警惕地在周围又找了一圈,这次有了新的发现,除了零碎的肋骨、脊骨、指骨,她还看到了满地干涸的血迹,以及一颗高度腐烂的人头。 石番本来就被吓得不轻,在看到那颗人头后,当场就吐了满地,吐得脑瓜子都快炸了。 周老板仔细研究过后,认真分析道:“这些骨头虽然不完整,但胫骨的数量是完整的,和咱们之前看到的,应该不属于同一个人。” 这算是一个坏消息。 残破的瞄准镜意味着有人携带武器来过这里,并且大概率不是一个人,如果是一个人,带的不应该是狙击步枪,哪怕不是短冲,至少也该是手枪;白花花的骨头,意味着死者已经被野兽啃噬,甚至极有可能就是被野兽扑杀至死;而不同人的枯骨,意味着死在这里的不止一人。 由此来看,这迷雾之境内的野兽非常凶猛,很有可能比他们遭遇过的那些还要危险。 石番吐了好一会,刚稍稍缓过来,却忽然看到一只犬蝇飞回,在他面前“嗡嗡”振翅乱飞,用身体在空中画出奇怪的图形。 石番辨读片刻,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周老板打了个激灵,忙问:“什么东西?” 石番道:“我也不知道啊,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冷萤攥紧红缨枪,警惕关注周围的一切动静:“不管是什么东西,总之,做好战斗的准备吧。” 从此刻开始,他们在迷雾之境内,将步步惊心! 第245章 击飞怪猫 迷蒙的雾气中,能够看到的,只有草木朦胧的轮廓,宛若一只只邪恶妖魅,在丑陋地摇曳着身姿。 程相儒四人都很紧张,他们只听到风吹草木的低沉呜咽,只知道有很危险的生物正在一点点向着他们逼近,但究竟来的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却不知道。 雾气与汗水,黏糊糊的如同恶鬼的涎液,流淌在他们的脸颊上,不断拉紧他们本就紧绷的神经。 忽然,一阵细碎的声音从某一个方向传来,紧接着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从迷雾中冲出,直奔程相儒而来。 到了极近处,程相儒才勉强看清,来的是一只野猫大小的野兽,背部生有双翅,四肢粗壮得如石墩子,利爪和獠牙明晃晃得映出死亡的倒影。 “小心!”在程相儒后撤躲避的同时,冷萤挺起手中红缨枪,从一侧冲至,用枪杆横档在程相儒与那野兽之间。 野兽被挡落地,全身长毛直立,从喉咙间挤出低沉的呜咽,一双眸子透出的尽是危险的信号。 “这是个什么东西?”石番惊呼出声。 冷萤双手持红缨枪,呈半蹲马步,枪尖指着那野兽,一双明眸惊异地盯着眼前的怪异野兽:“小猫咪?” 这看着像猫却不是猫的野兽,明显已经超出了常人的认知范围,虽然它体型不大,但看起来很危险。 程相儒看着那杆红缨枪,忽然有些羡慕冷萤,他现在的身体各方面素质已经远超常人,遇到危险也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但战斗能力却很不足,因为他没有趁手的武器。 对付这种野兽,烟雾手雷的作用有限,热武器带来的巨大声响,更容易把很多危险的生物引过来,最好用的,其实是像红缨枪那类冷兵器。 程相儒忍不住暗想:等活着离开了这里,一定要想办法学一样传统兵器,最好是杀伤力足够强又便于携带的。 那只怪猫如炸毛了一样,“呜呜”低吼着,恶毒地盯着冷萤。或许在它眼中,是一个猎物阻碍它猎食另一个猎物,这是没法容忍的。 冷萤虽然表面嘻嘻哈哈,但却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她还不能够确定,这只怪猫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强,是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 怪猫缓慢挪动着粗壮的四肢,缓缓横向移动,目光不离冷萤,似乎在寻找着一击致命的破绽。 冷萤也缓缓转动,始终保护枪尖对准怪猫,不给任何机会。 似乎那怪猫没了耐心,“嗷呜”一声低吼,猛地振动一双肉翅,后肢用力蹬地,直向冷萤扑了过来。 冷萤不退反进,挑起一连串枪花,刺向怪猫的咽喉。 怪猫在空中又扇动了一下肉翅,猛地向上又窜了一点距离,避过锋利的枪尖,沉甸甸地落在枪杆上,竟然四肢交错践踏枪杆,向冷萤扑咬而来。 旁人看得惊心动魄,冷萤倒是临危不乱,她松开双手,原地转了半圈,猛抬右腿,脚踢枪杆尾端。 枪杆在空中旋转两圈,将怪猫甩掉后,重新被冷萤抓住。 “还挺调皮!”冷萤冷笑一声,变被动为主动,变刺为扫,化枪为棍,抡圆了枪杆打向那怪猫。 怪猫仍在半空没有落地,反应虽快,但因无处借力,速度却慢了一拍。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怪猫“嗷呜”一声惨叫,被冷萤一枪扫飞,重重落地后滚出去老远,重新消隐在了层层迷雾之中。 “你们小心,我去抓它!”冷萤说着,倒拖红缨枪,向着怪猫落地的方向追去。 大概追出去了不到十米的距离,冷萤看到地上有一滩血,还有一颗碎断的獠牙,而那只怪猫已经不知去向。 冷萤皱起眉头,左右环顾一圈后,赶紧退了回去。 她很确定,自己刚刚那一下,力量很足,别说一只猫,就算是一头牛,也一定会被她打碎脊骨。 可那只怪猫竟然只断了一颗獠牙,吐了一些血,如此快地带伤逃遁而去。 看来,这迷雾之境内的变异野兽,都跟那只黑猪熊一样,有着惊人的身体强度,并没那么容易被击杀。 凭着冷萤的勇猛表现,众人暂时躲过一劫,但却更感受到紧张和不安。 这里的野兽,只怕会比他们预想得更难对付。 现在他们期待的,就是这里的野兽因为变异不同,导致无法群居。 如果同时出现大量的变异野兽来围攻,恐怕他们将很难招架。 四人又警惕地等待片刻,确定暂时不再有威胁,这才继续向迷雾深处找去。 周老板压低声音凝重道:“咱们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暂时还没法确定这迷雾之境有多大,咱们的精力、体力和物资都是有限的,如果像刚才那东西多来几波,咱们会被耗死。” 石番道:“我在咱们之前躲避阿兹阿斯的那个山洞里,安置了一只母虫,随时可以靠子虫带着咱们找回去。但咱们就这么闷头乱找,肯定不行啊!” 在来这边之前,周老板有个推测,那就是金剑所在的地方,有可能存在很明显的地标建筑,就像苗疆禁地那座湖底的高塔一样。 如果没有地标建筑,那金剑便很有可能藏在地下,可以通过探寻墓穴的方式去寻找。 为此,他还专门准备了便携式金属探测仪。 但迷雾蒙蔽了他们的视线,潜藏的危险让他们没法放开手脚去寻找,接下来到底该以什么方式去应对如此糟糕的局面,连周老板都有些没思路了。 周老板让程相儒从包里取出便携式金属探测仪,快速拼装完成后,将之交给程相儒,叮嘱道:“小程,你来探测,我们三个盯着周边动静。” “好!”程相儒接过金属探测仪,询问清楚使用方法后,开始认真地沿路进行探测。 四人又深入了大概一公里远,程相儒这边还没有新的发现,而新的危险却又来了。 这次来的,是一只无毛大猩猩,由之前被冷萤打飞的那只怪猫指引而来。 那怪猫像个小孩,傲气凛然地出现在四人前方,咧着只剩一颗獠牙的嘴,颤颤巍巍抬起一只前爪,指向冷萤,呜呜低吼,似乎在跟那无毛大猩猩控诉:大哥,就是他们欺负我! 无毛大猩猩一脸凶狠和恶毒,但在仔细看清程相儒四人后,先是一愣,紧接着它双爪捂住屁股,扭头就跑,应是想到了某个噩梦般的画面。 第246章 什么武器 秃毛大猩猩的这个表现,把在场所有人都给看懵了,包括那只怪猫。 怪猫不是懵,简直就是傻了,愣愣地看着秃毛大猩猩逃走的方向,身子僵硬地回过头,看了看冷萤以及那杆红缨枪,“嗷呜”一声惊叫,扇呼着一双肉翅,很快也跑走不见了。 冷萤用胳膊肘轻轻推了推程相儒:“瞧你给人吓的。” 之前在赤霞村以难以启齿的方式,解决掉了黑猪熊的人,是程相儒不假,但想效仿程相儒,去给秃毛大猩猩也来点颜色的,可是冷萤! 讲道理,无论秃毛大猩猩还是怪猫,怕的都是冷萤才对。 周老板抬手抹了一把汗:“没想到在这里还碰到熟人,这多多少少算是好事,减少了不少麻烦。小程,咱们继续吧。” 四人继续行进,沿路留下记号,避免走了回头路还不知道。 毕竟在这浓厚的迷雾之中,想要准确地辨识方位,难度很大,不知不觉就可能绕圈迷路。 便携式金属探测器一直没有反应,侦查在周围的犬蝇又一直没什么反馈,这一路找下来不免有些无聊。 程相儒忽然对冷萤的红缨枪有了些兴趣,忍不住问道:“你的红缨枪是跟谁学的?” “跟我……黄叔学的。”冷萤很快改了口,差点说漏了嘴。 程相儒听出来了冷萤的磕巴,大概猜到了原因,并对此感到有些奇怪。 明明周老板说,黄谨和洪翠是冷萤的养父养母,那冷萤就该叫他俩爸爸和妈妈才对,为什么要一直说黄叔和洪姨呢? 不过冷萤不愿说,程相儒也不好问,每个人都有权利保留一些秘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相儒暂时不去想这些,继续问道:“黄叔也用红缨枪?” 冷萤摇头道:“不是,他用的是飞刀,他不会耍枪。” 程相儒闻言一愣:“你不是说,是他教的你吗?” 冷萤笑道:“他在b站上查的,对照视频教的我。” 程相儒一头雾水:“啥玩意?” 冷萤解释道:“一个视频软件,不说这个了。对了,你想不想知道你爸他们各自用的都是什么兵器啊?” 这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程相儒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冷萤道:“洪姨用的是长鞭,黄叔用的是飞刀,这你都应该知道了。廖叔呢,主要用的是长棍,和我这红缨枪一样,也是短杆拼装的,平时携带方便,探穴的时候还能换上洛阳铲的头子,实用性特别强。汤叔用的是个铁锤,兼具实用性和战斗属性,就是丑了点。你爸的话,不用说了,你知道的吧?” “我……我不知道。”程相儒不记得有人跟他说过程志风用的是什么兵器,他很确定。 周老板在一旁道:“金剑,没错吧?” “没错!”冷萤打了个响指:“山羊胡真是绝顶聪明!” 程相儒恍然大悟,直呼“原来如此”。 程志风在外漂泊这么多年,风餐露宿,金剑应是始终不离身的,那他顺势以金剑直接作为防身武器,便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了。 石番在一旁没心思听三人聊天,他非常紧张地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动静,生怕再冒出来个什么危险的东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忽然,便携式金属探测仪发出急促的“哔哔”声响,闪烁的绿灯变成了红灯。 众人俱是一凛,急忙停了下来。 冷萤用枪尖小心翼翼拨开面前这片草丛,然后将一柄破损严重的狙击步枪挑了出来。 狙击步枪从中断裂,弹匣、瞄准镜、枪托都已经不知去向,枪身表面更是布满划痕,部分位置已经出现了斑斑锈迹。 周老板接过那支狙击步枪观察片刻后道:“和那个瞄准镜匹配的狙击步枪找到了!m40,没错!” 枪被严重损毁,意味着用枪的人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大家都很紧张,生怕会看到什么血腥的画面。 但有些事,不是他们不想遇到就可以避开的。 离狙击步枪大概五十米远的位置,他们又找到了一些零碎的人体骨骼,都已经没了血肉,又隔了大概一百米远的位置,他们看到了一只死亡的变异野兽。 这是一只像兔又像猪的东西,有兔耳和猪鼻,满口的獠牙,身上都是刺猬一样的尖刺,体型与牛犊差不多大,已经有些腐烂,腐肉间满是白花花的蛆虫,看得人直返胃酸。 “好恶心!”冷萤很嫌弃地躲到一旁,多一眼都不想看。 石番只看了一眼,就控制不住地弯腰呕吐。 他之前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能干呕,几乎要把胃都吐出来。 冷萤实在看不下去了,取出一个口罩递给石番。 石番戴上后,被醒魂香的气味儿熏得精神了不少,终于止住了干呕,不再敢看那腐尸一眼,急急忙忙躲到远处。 程相儒默默地看着那恶心的场景,一言不发地抬腿迈过,手持金属探测仪继续搜寻。 周老板低声道:“我有预感,咱们越往深处走,可能就会越危险。所以,大家一定都要保持警惕。” “明白!”程相儒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四人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一条小河的河畔。 河水很浅,但很宽,有很多表面被冲刷光滑的大石头冒出水面。 “要过去吗?”程相儒问道。 周老板左右看了看,凝重道:“要不咱们沿着岸边走吧,这条河太宽了,让人感觉不踏实。” 他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四人在沿着河畔走的时候,竟看到河里的大石头下,偶尔出现半鱼半蛇的奇怪生物,几次想上岸偷袭他们,都被冷萤用枪尖给挑回河里。 那东西全身布满彩色鳞片,一看就非常不好惹,大概率有剧毒。 好在他们没有尝试摸着石头过河,如果他们走到一半时,遭受到这些半鱼半蛇的东西袭击,他们受地形限制,只怕会变成靶子,难有抵抗之力。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松出一口,竟忽然隐约听到有什么声音从远处飘来。 程相儒竖起耳朵仔细辨听,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竟然听到,好像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有气无力地一声声喊着“救命”! 第247章 诡异求救 “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喊救命?”程相儒皱眉问道。 石番和周老板互视一眼,又静听片刻,齐齐摇头。 冷萤表情严肃地道:“我听到了,好像是个小女孩!要不要去看看?” 程相儒听得也是模模糊糊的,他听那声音像是女人发出的,但冷萤比他听力好,冷萤初步判断是小女孩,那就应该没错了。 不过,程相儒很明显意识到,这其中透露着一丝不寻常。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程相儒压低声音道:“这里怎么会有小女孩?就算有小女孩,也不应该会说咱们能听懂的语言啊。” 冷萤一愣,旋即点头:“还真是!” 程相儒内心很纠结,他本心是不想去管这件事的,他担心会有陷阱。但万一真的有个小女孩,现在正处于极度危险的处境中,他难道真的能见死不救吗? “要不还是去看看吧,但一定得小心点,避免是陷阱。”程相儒说出自己的决定。 周老板犹豫片刻后,表情凝重地只说了声“好”。 石番在这些事上没啥主见,冷萤听程相儒的安排。 于是四人意见达成统一,开始向着求救声传来的方向谨慎找去。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那求救声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程相儒已经能够听清,声音确实是小女孩的,颤抖得很厉害,好像有着极大的痛苦,似乎生命随时都会消散。 冷萤忙加快脚步,但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程相儒给拽住了。 程相儒压低声音道:“先别急,让石番想办法去探探情况。” 石番又放出几只犬蝇,循着求救声传来的方向找去,但奇怪的是,过了好一会,都不见犬蝇回来。 冷萤等得焦急:“爱哭鬼,什么情况啊?” 石番也是一脑门的问号:“我也不知道啊!” 程相儒听那求救声越来越微弱,因此越发担忧:“那就再往前找找看吧。” 四人继续摸索着前行,在来到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附近时,已经能够非常清晰的听到那剧烈颤抖且微弱的求救声。 那求救声,像是从灌木丛里面发出来的。 冷萤刚想冲进去,却又一次被程相儒拦住。 程相儒让石番再试着放出犬蝇探测一下,刚刚那几只犬蝇的离奇失踪,让他感到非常不安。 石番快速拧开瓶盖,又放出两只犬蝇,一个绕半圈,一个直行,从两个方向进入灌木丛上空区域。 可就在这时,令人不敢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自那灌木丛中,忽然如闪电般探出来一条红色的东西,速度极快地将一只犬蝇卷住,并“嗖”地一声收了回去。 整个过程可能连一秒时间都不到。如此短的时间,再加上迷雾的遮掩,让程相儒他们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都被吓了一跳。 众人还会回过神来,那红色的东西又一次飞了出来,如法炮制地将另一只犬蝇也给卷走了。 “卧槽!”石番回过神来,痛心疾首地惊呼出声。 这下算是知道之前那些犬蝇都哪去了! 众人惊魂甫定,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刚刚灌木丛中传出的小女孩呼救声,此时语气、强弱和语速都没变,依然还是快咽气的状态,但却已经不是在喊“救命”,而是“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这声音听得人头皮发炸,但又让人感到有些滑稽。 “不用进去看了,里面那东西不管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人!”程相儒已经有了判断。 四人纷纷后退,与那片灌木丛拉开距离。 冷萤抬手摸了把汗:“你们刚刚看清没有,抓走犬蝇的,好像是舌头,又细又长又很能卷的舌头。” 什么动物,会有这么长的舌头?还是这样的捕食方式? 众人齐齐想到一种可能,但又都非常不理解。 那东西怎么可能会口吐人言?生理结构允许吗? 程相儒竖起食指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向着来时的方向轻轻一指,示意大家别说话、往回走。 其余三人纷纷点头。 然而他们还没等退出去多远,忽然灌木丛那东西发出了非常响亮的一声“卧槽”,夹杂着不解和愤怒。 就像是一个气急败坏的猎人,冲想要逃跑的猎物大声咆哮。 同时,那灌木丛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好像随时要崩碎。 “尝尝这个!”程相儒低吼一声,摘掉腰间的烟雾手雷,拉下拉环,向那灌木丛中扔去。 那红色的舌头猛地伸了出来,精准地接住手雷,并迅捷地收了回去。 “嘭!” 手雷应该是在那东西的肚子里炸了,发出沉闷的炸响,像是滚滚乌云中的闷雷。 闷响声后,一切陷入了寂静,没有“卧槽”的世界,让人感到一丝神清气爽。 “干掉了?”石番低声询问。 程相儒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冷萤小声道:“要不我去看看?” 程相儒急忙阻拦:“不管干没干掉,也不要去看,赶紧撤!” 可四人还没来得及转身逃跑,却忽然看到那灌木丛内喷出一团比迷雾还浓的烟雾,同时响起史上最震耳欲聋的一声“卧槽”! “不好!快跑!”程相儒第一个反应过来,焦急大喊。 话音落时,周老板和石番齐齐转身发力狂奔,而程相儒和冷萤则很有默契地同时留在了原地。 两人互视一眼,异口同声大喊:“快走啊!” 紧接着两人又是同时喊道:“你先走!” 灌木丛那边忽然一阵剧烈骚动,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圆滑的抛物线,向着程相儒和冷萤所在的位置重重砸来。 两人反应都极快,微微屈膝,双腿发力,分别向着左右两个方向跳开,并都在落地后顺势翻滚,拉开足够的安全距离。 “砰!” 重重的落地声中,地面发生剧烈震动,像是地震了一样。 天空中纷纷落下碎断的树枝、树叶以及碎石和土屑,砸得人脑壳生疼。 程相儒取下背包顶在头上,小心躲在一棵粗壮的大树后面,心脏狂跳,全身神经紧绷,耳朵几乎要竖起来,静听那大家伙的动向。 他等了一会,不见有声音,他才小心从树后探出脑袋,看向那个大家伙。 第248章 变异蛤蟆 同程相儒他们之前猜测的一样,藏在灌木丛后的,是一只变异的蛙类,那独特的猎食习惯,确实太有辨识度了。 不过,超出所有人的认知,这只变异蛙的体型实在太大了。 它目测有三米左右高,身上不知是覆盖的伪装,还是自然生长出来的,满满都是矮灌木和各种花草植物,冷不丁一看,就像是一个形状怪异的小山丘。 而刚刚它所在的灌木丛位置,有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大坑,里面很深,有很多红色的泥巴,就像是大地刚被挖掉了一块肉,给人一种极为血腥的视觉冲击。 变异蛙的脸上也都长满植物,但那一双鼓出的眼睛,却一直在转,应是在寻找着猎物。 程相儒注意到,变异蛙这时缓缓张开了嘴巴,两侧腮帮鼓起两个圆包,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颤抖着的“卧槽”。 一团团烟雾从它嘴里冒出,就像是它刚刚狠抽了一口香烟,在喷云吐雾。 程相儒是真的惊呆了,他难以想象,这只巨大的变异蛙,在吞食掉烟雾手雷,并且从体内被烟雾手雷炸过,竟然没死! 变异蛙这时也注意到了程相儒,视线锁定在了程相儒身上,全身一动不动。 程相儒知道,蛙类的视觉系统比较特殊,对动态的东西非常敏锐,对静态的东西却非常迟钝。 这也就意味着,他现在只要动一下,可能立刻就会遭受到那变异蛙的袭击。 他一脑门的冷汗,保持姿势不变,大脑飞速旋转,努力思考着对策。 就在这时,冷萤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响起:“呦!蛤蟆!” 变异蛙笨拙地扭过身,看到了肩上扛着红缨枪的冷萤,再发出的声音已经不是“卧槽”,而是变成了“蛤蟆”。 “蛤蟆……蛤蟆……” 变异蛙猛地跃起,扑向冷萤,并在空中吐出舌头,如红色的长鞭,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向着冷萤打去。 冷萤已经第一时间就有了应对反应,她在变异蛙跃起的瞬间,便向着侧边冲去,并在高速移动的过程中,对准变异蛙射出了铁爪钩。 变异蛙的舌头,迎面与铁爪钩发生了撞击。 不知是铁爪钩被卷住,还是舌头被扎住,铁爪钩与变异蛙的舌头立刻缠在了一起。 变异蛙想要收回舌头,却见铁爪钩后的铁链忽然绷紧,另一端竟然缠在了一棵粗壮的大树上。 它在空中没能收回舌头,还被拉扯了这么一下,瞬间失去重心,侧身歪倒在地,滑出去老远,撞断了两棵树才停下。 冷萤此时已经兜了一圈,跑到了程相儒身边,她一把拉住程相儒的手,低声道:“别看了,赶紧跑啊!” 程相儒也不敢耽搁,珍惜得来不易的宝贵逃生机会,与冷萤向着周老板和石番追去。 变异蛙艰难地翻过身蹲在地上,用力想要收回舌头,却根本收不回。它现在不仅仅是舌头被铁爪钩束缚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刚刚它落下时因为滑出去了一段距离,舌头还在另一棵树上紧紧缠了半圈,这无疑对它收回舌头增加了更大的难度。 “蛤蟆……蛤蟆……蛤蟆……” 变异蛙一声声咆哮,似乎在怒吼:我一定会弄死你们! 程相儒和冷萤没跑出去多远,就看到了迎面跑回来的周老板和石番,他焦急喊道:“别回来啊,赶紧跑!” 冷萤也喊道:“后面好大一只蛤蟆!” 后方远处,传来模糊不清又撕心裂肺的一声声“蛤蟆”。 周老板和石番急刹停下,原地转一百八十度,开始提速飞奔。 四人跑出去很远很远,直到没再听到变异蛙那诡异的叫声,才敢停下来。 周老板气喘吁吁地缓了一会,抬手抹了一把汗,问道:“你们说,刚刚那是一只蛤蟆?” 冷萤将红缨枪插在地上,张开双臂,边比划边道:“没错,有这么大!” 周老板看得一头雾水:“这么大是多大?” 程相儒道:“和我老家的房子差不多大。” 虽然这么说稍微有点夸张,但那只巨大的变异蛙,实在体型太大,大得让人只要看一眼,就会心生恐惧,甚至产生心理阴影。 冷萤忽然想到一个关键点:“蓝胖子,你有没有注意到,刚刚那只大蛤蟆,会学人说话,并且只会学两个字。” 程相儒点头道:“确实是,我刚刚也想说来着。你刚刚喊它蛤蟆,它也叫蛤蟆。再往前推,石番说了句卧槽,它就一直说卧槽。这么算的话,在咱们之前,它应该是吃过人,被它吃掉的人,临死前喊的救命,它从那之后,应该就一直在喊救命了。” 冷萤笑道:“现在好了,它自己喊蛤蟆,别人再听到,也不会傻了吧唧地被骗过去了。” 说完这话,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忙圆道:“善良的人,就受不了见死不救,着急的时候,确实容易被骗。也不能说是傻吧,应该是纯真。” 石番翻了个白眼:“别圆了,你就承认吧,你把咱们所有人都给骂了,包括你自己。” 冷萤假装没听到,扭头看向别处,嘴里哼着小调。 周老板笑呵呵地打圆场:“不管怎么说,有惊无险,人没事就好。咱们稍微休息一下再继续找吧。” 四人就地休息,补充水分和能量。 迷雾之境内的雾气,很奇怪,像雾却没湿度,像烟又没小颗粒悬浮物,感觉就像是凭空让所有一切都变得模糊。 这诡异的雾气带来的压迫感,让人的神经没法彻底松弛下来。 因为没人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石番斜靠在树上,打开瓶盖,心疼地查数着犬蝇的数量。 犬蝇因为品种特殊,繁殖能力很低,石番是养了很久,才培育出来这么一小罐。刚刚被变异蛙连吃两个,让他感到心都在滴血。 他正一遍遍地数着犬蝇,却见一只他之前派出去的犬蝇“嗡嗡”叫着飞了回来,在他面前的半空中飞舞着画符号。 “又有什么情况?”程相儒走过来紧张地低声询问。 石番解读了片刻后,脸色难看地道:“它说,有个东西,一直在跟着咱们。” 其余三人都吓了一跳,程相儒忙问:“在哪?” 石番抬手一指:“那个方向!” 话音落时,冷萤竟是不打招呼地又一次冲了出去。 第249章 抓捕怪猫 程相儒在看到石番指明方向的时候,就意识到冷萤可能又要单独行动,所以在冷萤冲出去的瞬间,他也赶紧追了过去。 以前冷萤习惯了单打独斗,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都是她自告奋勇地独自冲出去。 但以后可不行,因为她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目送冷萤和程相儒一前一后冲入迷雾中消失不见,周老板和石番面面相觑,都有些无语。 以前只是一个冷萤喜欢这么干就算了,现在程相儒也开始了。 怎么个意思?这玩意还能传染吗? 冷萤正飞速狂奔,忽然注意到身后有人跟了过来,她减满速度,等待程相儒追到她一侧,两人并肩而行。 “你不用跟过来啊,我自己可以搞定。”冷萤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其实很感动,暖暖的。 程相儒道:“还不是怕你迷路。” 冷萤愣了愣,随后不高兴地鼓起了腮帮,撅起了嘴。 讨厌!一点肉麻的话都不会说!白感动了! 程相儒没注意道冷萤的小情绪,低声提醒道:“咱俩得小心点,不管跟着咱们的是什么东西,肯定都不好对付。” 刚刚的变异蛙给程相儒带来的震撼太大了,让他不得不谨慎面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任何状况。 可就在程相儒这话刚说完的瞬间,前方草丛中忽然有一道黑影窜了出来,似是被打草惊动的蛇,扭头就跑。 冷萤似乎早有准备,她边跑边反手探进背包,“哗啦”一下抽出来一张大网,向着那团黑影甩了出去。 这张大网是冷萤在大清龙脉里收获到的,非常结实,砍不断、撕不烂,现在已经成了冷萤常用的工具之一。 大网在半空中绽开,铺天盖地向下罩去,覆盖了极大一片面积。 那团黑影虽然速度很快,但终究比不过冷萤,还在逃窜着,便被兜头而下的大网给罩在了下面,惊得它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惊叫。 程相儒听到那声音明显一愣,他竟然感觉那叫声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听到过。 两 人追到大网中央位置,看清下面被罩住的那东西,都感到有些诧异。 大网下,竟然是那只怪猫在拼命挣扎。 冷萤蹲下身,用枪杆端部捅了捅怪猫。 怪猫愤怒地嚎叫,龇牙咧嘴又亮出利爪,好像要冲出来跟冷萤拼命,但任它如何撕咬大网,大网竟丝毫未伤。 “这玩意能好吃吗?”冷萤抬头看向程相儒。 那怪猫好像听懂了冷萤的语言,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更疯狂地去撕咬大网。 程相儒也蹲在怪猫旁边,好奇地近距离仔细观察怪猫,发现这东西全身短毛,黄黑相间,如果不是它背后那一双秃毛的肉翅,以及圆筒样的粗壮四腿,估计把它随便往街边一丢,一定会被认成泛滥在城中的橘猫。 “我听说猫肉是酸的,应该好吃不到哪去。”程相儒一本正经地给出回应。 怪猫好像听懂了程相儒的话,顿时就不干了。它虽然破不开大网,伤不到程相儒,但它还有其它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比如,吐口水! “呵……呸!”怪猫翻了个身,对准程相儒咧嘴喷吐口水,但大网的网格太密,将口水挡住,反倒糊了它自己一脸。 程相儒惊奇不已:“它还会吐口水?你见过会吐口水的猫吗?” 冷萤笑呵呵道:“这还算是猫吗?不说别的,我觉得它还挺可爱的,要不然抓回去当宠物吧?”琇書蛧 程相儒忽然想到了什么,双眼顿时一亮:“是要抓回去。它好像能听懂咱们说话,那咱们就可以让它给咱们带路了啊!” 这片迷雾之境的范围不知道有多大,如果全靠金属探测仪去探路,只怕他们要消耗非常大量的时间,并且最终也不见得就能有效果。一旦他们在这过程中把食物和水消耗光,那他们将陷入极大的困境中。 但如果有了迷雾之境的土著带路,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很有可能直接找到准确地点,找到他们此行的目标——金剑。 冷萤觉得程相儒的话很有道理,但她同时觉得 这怪猫有些危险。 如果怪猫再向他们发起袭击,她和程相儒还好应对,石番和周老板只怕会受到伤害。 该怎么办呢? 冷萤沉默着暗暗琢磨了一会,最终决定,保险起见,还是得先把这怪猫给绑起来。 她一点点收回大网,伸手进网内,抓住怪猫身后的肉翅,一把将怪猫给拽了出来。 怪猫终于脱离了大网的束缚,顿时暴起,想要抓挠冷萤,但那四只小短腿只能在空中胡乱蹬踹,根本就碰不到冷萤分毫。 程相儒赶紧翻出一根登山绳,将怪猫来了个五花大绑。 这下好了,怪猫再怎么凶狠,也已经没了战斗力。 冷萤似乎还觉得有些不保险,她抽出一个小锤,按住怪猫的脑袋,将其仅剩的一颗獠牙给敲了下来,敲得那怪猫嗷嗷惨叫,比婴儿的哭声还要刺耳。 怪猫现在对冷萤是又恨有怕,它最引以为豪的两颗獠牙,全部被这个人类女性给干掉了,太丧心病狂了吧! 处理完怪猫,冷萤将大网收起,整齐叠好,重新塞回背包内。 程相儒抓住怪猫的肉翅,将之提了起来,和抓鸡是一样的操作。 两人沿着原路往回找,与焦急等待着的周老板和石番重新聚到一起。 石番惊疑不定地看着程相儒手中的怪猫:“怎么又是它?” 周老板疑惑问道:“你俩把它抓回来干什么?这东西太危险了,最好赶紧给处理掉。” 怪猫一听这话,差点当场就尿了。 程相儒忙道:“它算是迷雾之境的原住民了,而且我发现它能听懂咱们说话。所以我觉得,可以让它来帮咱们带路,总比用金属探测仪大海捞针地满地去找要好很多。” “真的吗?我试试!”石番顿时来了兴致,赶紧凑到怪猫近处,小声问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怪猫咧开的嘴,看似要说话,但实际并没有。 它将目光落在石番脸上,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而是使出了目前它唯一能用的攻击手段。 “呵……呸!” 第250章 怪猫引路 怪猫作为一只有灵智的迷雾之境土著,当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虽然会有很强的反抗性,但其实还比较好控制。 石番被吐了一脸口水,还夹杂着断牙的脓血,被熏得一阵呕吐。 冷萤拎着小锤子气势汹汹地就过来了,那双妙目透着凶狠,好像要再敲掉怪猫几颗牙,给这个喜欢吐口水的小东西一点教训。 可怪猫刚刚还对石番恶毒地龇牙咧嘴,看到冷萤过来,立刻就老实了,声音弱弱地“喵”了一声,尾音拖长又微微发颤,别提有多乖巧了。 这一下倒是给冷萤整不会了。 要不要教训它? 要说教训吧,这小东西现在如此乖巧又可爱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有些下不去手;可如果不教训呢,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不敲它几颗牙下来,好像有些对不住一旁的石番。 程相儒走过来,看着怪猫那可怜又可爱的小模样,真的是好气又好笑:“算了,先这样吧。试着跟它交流一下,赶紧让它给咱们带路。” 冷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缓缓蹲下身子,随手捡来根木棍,拔掉面前地上的一片草,秃出一小片空地当画板。 程相儒与扎拉的沟通方式,给了她启发。 她将红色的碎土抹平,用木棍画出一柄剑的形状:“这个东西,你知道在哪里吗?” 怪猫愣愣地看了看剑画,又看了看冷萤,一脸茫然。 程相儒蹲在冷萤的旁边,小声道:“金剑应该不会在特别显眼的地方,甚至可能不在地面上,要不然应该早就没有了。咱们得问问它,哪里的变异动植物最多。” 冷萤点了点头,重新将红土抹平,抬手又要画,但抬起的木棍却悬在半空,好一会都没有落下。 “这得咋问?”冷萤被难住了。 程相儒想了想,从冷萤手里接过木棍,低头开始作画。 可他画了又抹,抹了又画,好一会都没画出个成果。他憨笑着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周老板建议道:“要不你们直接问它呢?你们刚刚不是说,它能听懂咱们说话吗?” 怪猫摇了摇头,那意思好像在说,它听不懂人话,那样子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冷萤于是问道:“这迷雾之境的中心在哪?” 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测,迷雾之境的出现,大概率是金剑造成的。那么,迷雾之境的最中心位置,极有可能就是金剑所藏的区域。 怪猫从嗓子里挤出一声低呜,伸出粉嫩鲜红的舌头,“哈吃哈吃”地吐着舌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冷萤顿时就火了:“你刚刚学猫,现在学狗,跟我在这装傻充愣,是不是找死?” 程相儒拦住冷萤,好心劝道:“我们知道你能听懂人话,你就给我们带路吧,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怪猫不屑地瞥了一眼程相儒:“呵……呸!” 程相儒敏捷地侧身避过,顿时也怒了:“给我揍它,把它牙都给我敲掉!” 这怪猫还挺桀骜的,除了冷萤之外,竟是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冷萤说了声“好嘞”,手拎小锤,脚踩怪猫,就要将怪猫嘴巴撬开敲牙。 怪猫被吓得当场就尿了,“嗷嗷”乱叫着挣扎,好不容易从束缚中抽出一只爪子,颤抖着指向一个方向。 冷萤火道:“你还想挠我?看我不把你牙敲掉!” 周老板赶紧过来拦住冷萤:“冷静!冷静!我看它怎么好像是要指路?” 怪猫忙不迭地连连点头,不再装傻充愣,相当的机灵。 冷萤松开怪猫,收起小锤,解开怪猫身上的绳子,只缠住怪猫的脖子:“老老实实带路,要不然你就真死定了!” 怪猫翻过身,抖了抖身上毛,又舒展了两下肉翅,回头冲冷萤乖巧地“喵呜”了一声,蹦蹦跳跳地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因为迷雾实在太浓,冷萤不敢把绳子放太长,她像遛狗一样紧紧抓住绳子,勒得怪猫“呼哧呼哧”地直喘粗气。 其余人赶紧收拾好东西,跟上冷萤,由怪猫带着,向迷雾之境的更深处找去。 他们向前走了大概一百多米,都没有任何新的发现,这显然是反常的。 按理说,越往迷雾之境的中心靠近,遇到变异动植物的几率就越大才对,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就在冷萤恼火地想要拽回怪猫,再对那小东西来一番严刑拷打的时候,忽然有一坨黑乎乎的东西,出现在了前方。 看形状,那像是一块石头,但却一直在抖动,即使在迷雾中,也非常扎眼。 怪猫对那东西似乎也有些忌惮,忽然停了下来,不敢向前靠近。 程相儒抬手示意众人先停下,他抽出一根铁扦暂时当做防身武器,小心翼翼地向着那团黑影一点点逼近。 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那黑影忽然停止了抖动。 程相儒此时已经距离那东西很近了,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卵石,表面黝黑发亮,大概有半米高,宽度在二十公分左右,矮胖矮胖的,很敦实。 如果不是之前看到它在抖动,程相儒可能还真的会把它当成一块石头。 程相儒挪蹭脚步,继续那东西逼近,竟然看到,那东西的前面,有一摊零碎的血肉,一大片草地已经被染得血红,空气中都蔓延着难闻的血腥味儿,令人触目惊心。 那东西缓缓回过头,就像是黑色圆石从中间分开,只上半截旋转。 程相儒竟看到,那东西有着两只红豆似的小眼睛,没有鼻子和耳朵,但有一张被鲜血染红的大嘴,嘴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细小尖齿。 竟像是,石头成了精! 这超出常人认知的形象,看得程相儒头皮发麻。 那东西愣愣地看着程相儒,程相儒停在原地,警惕地与之对视。 他俩对视了有十几秒,那东西似乎忽然注意到了程相儒后方还有人,它猛地蜷缩成了一个圆球,就地一滚,速度出奇的快,竟是眨眼间就消失在迷雾中。 程相儒没有去追,他犹豫片刻,上前一步,想看看刚刚被那怪东西啃食的东西是不是人。 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看到,地上那不仅不是个人,甚至不是任何动物,而是一根树杈。 树杈像是松树的,长满了黑色的针叶,如同头发,而树杈的断裂处,露出的竟然不是木质纤维,而是皮肉质感的组织,并且还在不停流着腥臭的血液。 程相儒用铁扦试探着挑了一下那树杈,树杈竟好似有感觉,颤抖了几下,但没有更激烈的动作。 冷萤牵着怪猫跟了过来,冷萤还没等说话,那怪猫看到鲜血淋漓的树杈,竟好似饿鬼见到了世间珍馐,“嗷嗷”叫着就要扑过去。 第251章 守株待兔 “你给我消停点!”冷萤一脚将怪猫给踹老实了。 程相儒表情凝重地小声道:“你帮我盯着点周边,我去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一定小心点!”冷萤不放心地叮嘱。 程相儒点了点头,不再多话,继续向那血腥的树杈靠近。 当他来到极近处,壮着胆子蹲下身仔细观察,才真正看清,那根本就不是树杈,而是一只身上长满坚硬黑毛的多脚蛇,而那些分出的枝杈,则是它的脚! 看着那多脚蛇已经不完整的身体,以及满地零碎的肉块和浸染草地的血液,程相儒感受到极大的视觉冲击,顿时胃中一顿翻江倒海,忍不住俯身一阵阵干呕。 冷萤很担心地想凑过去,却被程相儒抬手制止:“你别过来!” 周老板和石番这时已经跟上,看到程相儒手撑膝盖干呕的样子,都吓了一跳,忙询问冷萤发生了什么。 冷萤也回答不上来,只能关切地盯着程相儒。 程相儒知道,冷萤最受不了这类丑陋的爬行动物,当初在苗疆禁地的回望谷,那些大蜥蜴就给冷萤带去了极大的阴影,所以他绝对不能让冷萤看到这只多脚黑毛蛇的残破尸体。 他强忍住干呕,快步退了回来,让大家绕过眼前这片区域,并关注周围的一切动静,避免刚刚那个石头一样的怪物忽然冒出来攻击他们。 怪猫一直舔着嘴唇,混杂了牙龈血的口水止不住地往下流,一直不舍地盯着多脚蛇尸体所在的方位,还很陶醉地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儿。 看得出来,那只多脚蛇在怪猫眼中是非常难得的美味,但在程相儒看来,却实在是难以承受。 太恶心了! 虽然被狠狠刺激了一下,但程相儒其实还是挺高兴的,因为这两个诡异生物的出现,意味着他们至少没有偏离方向,大方向上是在向着迷雾之境的中心靠近。 但同时,也给众人敲响了警钟。 只怕后面出现的怪异生物,会越来越多,他们的处境也将变得越来越危险。 众人在贪吃的怪猫引领下,继续向着迷雾之境深入。 而与此同时,远在群山之外的草原上,几辆越野车驰骋急行,找到了周老板藏在山脚下的车才呈半圆形包围而停。 众车停后,车门纷纷被推开,每辆车都蹦下来两三人,手持不同枪械,压低身子向着周老板那辆车围拢而去。 在确定车内没人后,众人以车辆为掩体,藏好身形,开始观察周围地形。 一身黑色战术服的高壮从一辆车内跳了下来,他活动了几下肩肘关节,然后回身半钻进车内,粗鲁地将一个全身被捆绑的人给拖了下来。 那人身材虽然也同样高大,但没有丝毫反抗能力,摔得满脸是血。 虽然已经脱相严重,但可以勉强辨识出,那人竟是周老板的那位好友——巴托。 高壮揪住巴托的头发,拽着巴托仰面朝上。他俯下身,几乎要贴到巴托的脸上,狞笑着问:“是这辆车,没错了吧?” 虽然通过车牌归属地可以有个大致判断,但高壮还是想要得到进一步确认。 巴托的眉骨处都有很大的肿块,导致他没法完全睁开眼睛,但他还是艰难地看到了周老板那辆车,于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行了,滚吧!”高壮一脚将巴托踹倒,在裤边抹了抹手上沾着的血,向着周老板那辆车走去。 他趴在车窗上向里面看了看,然后一言不发地向旁边伸出右手。 有人立刻送过来一把斧子,高壮抓住斧柄,后退两步,抡起斧子向车窗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车前挡风玻璃被砸凹了一大块,同时满玻璃爬满裂纹。 高壮又狠狠砸了一下前挡风玻璃,却只是将那块凹陷砸穿,让玻璃上的裂纹更密集。 他随手将斧子丢到一旁,抬起右臂招了招手:“烧了吧。” 有几人去拎来汽油,洋洒在车上,一把火将车点燃。 一人指着蜷缩在地艰难喘息的巴托向高壮建议道:“要不要把那货一起烧了?” 高壮咧嘴笑了笑,掏出烟点上一支,吞云吐雾时,不紧不慢地道:“不急,后面应该还有用。” 另一人问道:“咱们要进山吗?” 高壮有些生气地骂道:“你他娘的脑子被狗吃了吗?咱们都折进去几个人了,你还敢去?咱们不急,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出来吧,这样比较省事。” 有人将信将疑道:“咱们在那鬼地方都吃了大亏,他们进去了,还能出得来?” 高壮没有说话,只抬头看向一辆车,微微眯起眼,默不作声地抽着烟。 他其实也心有疑虑,毕竟他在那鬼地方走过,差点就到达中心区域,深知那里面有多危险,他也觉得,周老板带着三个小家伙,大概率是有去无回。 可是,车里的那位,却坚称周老板他们不仅能出来,还会把金剑带出来。 那家伙可不好惹,动动手指就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据说曾经差一点把程志风都给干掉。 在他们这里,谁拳头硬谁有话语权。 高壮自知惹不起车里那位,那便只能听话,剩下的就只能边走边看了。 抽完烟,他来到那辆车旁,态度极为恭敬地微微低头向车内道:“按您说的,找到他们的车了。那咱们接下来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车内传出低沉又阴森的声音,听得高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告诉兄弟们不要大意,找地方把车都藏起来。就算姓周的那伙人不出来,咱们守在这里,也一定还会有收获。” 高壮忙道:“您的意思是……” 此时,周老板那辆车的油箱爆炸,震耳欲聋的炸响声掩盖了所有人的声音,冲天的火光将整个世界都染黄,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当爆炸声消散,撇下那滚滚黑烟和跳动的火焰,众人再看向高壮,却发现他正捂着脸,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老老实实低着头在被车内那位训斥。 “愚蠢!一群没脑子的东西!” “是是是!您骂的对!”高壮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在骂娘。 他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要把车内那货一枪给崩了,然后鞭尸一百遍啊一百遍! 第252章 契丹陵园 迷雾之境某处,在层层迷雾间,程相儒四人牵着怪猫,继续向着中心区域摸索前行。 之前他们一直担心的是怪猫乱领路,但现在顾虑已经可以打消了,他们转而担心后面遇到的危险,他们会不会有能力应对。 继那个石头怪物和黑毛多脚蛇的残体之后,越来越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闯入他们的视线。 五彩斑斓的泥鳅,生有长尾的蜘蛛,专门热衷于吃泥鳅的九耳兔,会将附近过往动物用枝杈拍晕、并用根系将之吞噬成养料的古树…… 现在程相儒他们是每走一步,都特别小心,生怕一脚踩出来什么东西,更怕闯进他们惹不起的生物的领地遭到追杀。 好在怪猫对迷雾之境非常了解,很清楚哪里安全、哪里危险,并且很惜命,带着众人每每提早规避。 程相儒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在暗暗庆幸:如果不是怪猫复仇心那么重,一直跟着他们,如果不是石番及时发现,如果不是冷萤将之收服,只怕他们一路走到这里,就算不死,半条命也要没了。 他正暗暗想着,却忽然发现前面的冷萤停了下来。 “怎么了?”程相儒上前一步,刚问了一句,却眼前所见的景象吓了一跳,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前方,迷雾就像是被一面看不见的墙阻挡,从地面到苍穹,形成了一个无法目测直径的巨大圆弧幕墙。 连迷雾都不敢侵扰的区域内,光秃秃的没有草木,只有平整的红土地,还有许多高大的骑兵石像,昂首持不同兵刃,组成了让人心生畏惧的石像兵团。 周老板试探着向前迈出步子,竟是穿过迷雾,进入到前方那片区域内。 “看这些骑兵的服饰和发式,像是大契丹时期的!规格这么高,立了这么多石像生,只怕这底下有大墓啊!”周老板不知是出于职业本能,还是为找到最有可能藏有金剑的位置而高兴,他的声音有些发颤,音调很高,双眼焕发出欢愉的光彩。 “大契丹是啥?”程相儒对历史所知甚少,听得一头雾水。 冷萤道:“咱们上次跟巴托来的时候,不是遇到过神庙吗,当时提到的古辽国,就相当于是大契丹了,是唐宋时期,活跃在北方的游牧民族政权。” 程相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只听了个一知半解。 反正不管是契丹还是古辽,程相儒能够认出这些石像生,也如周老板判断的那样,确定这附近的地下有一座规模极大的古墓。 石像生是护卫在大型陵墓神道两侧的石像,多见于帝王陵墓,一些有极高地位的人死后所修的陵园内,通常也会设一些石像生。 各个朝代的石像生风格不同,有相关学识的人,连墓志都不需要解读,仅通过石像生的特点就能判断陵墓的年代。 传说,第一个在神道两侧设石像生的,是东汉的光武帝。 两汉时期多是石象和石马,魏晋南北朝开始多石人,隋唐多武士和异兽,宋朝则是瑞兽与百官,到了明清,则什么款式都有,风格各异,但都一样精致,甚至还形成了一定的制度。 周老板看到这里没有神道,石像生又杂乱设置,才做出了他的判断。 古辽时期,耶律阿保机统一政权,建立大契丹国,也就是后人常提到的辽国。 那时的辽国很弱,隋唐时期还仅仅只是个蛮夷藩属国,年年要向中原皇帝进贡。 正是看到了中原帝国的强大,契丹的统治者决心学习汉族文化,开始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制度、具备了用文字记录文明的能力,更使国力加速壮大,最终成为一方霸主,与西夏、金国以及南宋,形成了割据的局面。 只可惜,契丹过后来在金辽的轮番大战中落败,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甚至一度被世人遗忘,直到近现代才逐渐走入世人的视野,但因为相关历史记载太少,很少被关注。 不过话说回来,与差点彻底被世人遗忘,连史书中都几乎没有怎么被提及的西夏相比,契丹还是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少笔墨。 周老板道:“其实后期的辽国,在墓葬制度上,跟汉人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基本完全被汉化了。但从这些石像生来看,这座陵墓应该属于辽国早期。” 冷萤点头附和道:“没错!如果再往前,作为游牧民族的契丹,没有正常的墓葬制度,哪怕领袖死了,也只是简单搭建个神庙当记号,而后期,墓葬制度几乎和南宋的风格没什么区别了。由此来看,这座大墓的年代应该属于辽国早期。” 石番表情认真地道:“虽然我听不懂你们俩在说什么,但我觉得很有道理。” 程相儒对这些并不关注,他更关心金剑是否在墓里,以及墓在何处。 不过,他关心的问题,目前还没有人能回答得上来,只能靠继续探索才能确定。 冷萤本想让怪猫继续带路,但她忽然发现,怪猫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进入这片区域,而是留在迷雾里,任冷萤如何拖拽,死活不敢进入。 “你还想跟我较劲?”冷萤冷笑一声,先是松了劲儿,紧接着又猛地一拽。 怪猫措手不及,“嗷呜”一声惨叫,被冷萤生生给拽了进来,地上被拖出几道抓痕浅沟。 程相儒觉得,这片区域寸草不生,并且连迷雾都无法透入,这里的危险程度恐怕远超迷雾内的密林。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哪怕是刀山火海,也得到里面走一圈,并一定要找到藏在这里的金剑。 怪猫叫得那叫一个凄惨,四爪疯狂刨挖地面,扬得红土乱飚。 但无论它怎么努力,都没法再回到它眼中的安全区域。 论较劲,别说这么小一只怪猫,就连现在的程相儒,都不可能是冷萤的对手。 冷萤蹲在地上,看着怪猫乱叫着刨挖地面,刨出来两条深沟,却始终无法离开分毫,把她开心够呛:“小猫咪,有我在呢,你怕什么?跟我混,保你不死,咋样?” 此话一出,怪猫更怕了,叫声更凄惨,四肢刨挖得更用力。 它或许在想:有你在,怕什么?当然是怕你了啊!还有问吗? 第253章 来去匆匆 这些位于迷雾之境中心区域的石像生体积极大,几乎都是1:1的比例,并且雕工非常精细,无论高头大马还是骑在其上的武士,都栩栩如生,精细到连双眼皮都能清晰看到。 众人走在其中,明明已经穿过了那层层迷雾,却感觉好像仍处在一片迷蒙之中,总觉得那些石像生好似拥有生命,只在他们注视时才站立不动,而在他们注意不到时,则在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怪猫在最初的剧烈挣扎之后,已经彻底躺平,被冷萤拎着背后肉翅,身子悬在半空随冷萤的步伐而前后摇摆,一脸的生无可恋。 相比其他人,冷萤倒是显得轻松很多,一路哼着小曲,摇晃着手里的怪猫,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些石像生。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太紧张、太压抑,冷萤笑呵呵地开着玩笑:“山羊胡,你听说过一个笑话没?” 周老板正警惕地关注周围,忽然听到冷萤这样问,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耐烦:“什么笑话?” 冷萤抬手将鬓边长发捋到耳后:“有人说,每一个秃顶的人,前世都是契丹人。” 说完,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但其他人都没有笑,气氛有些尴尬。 程相儒疑惑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啊?” 冷萤抬手指向一尊石像生:“你看它们的发型!” 程相儒看向石像生,虽然那石雕只被大概雕刻出发型轮廓,但还是可以清晰辨认出,它只在鬓角留有长发编结成的小辫子,头顶和脑后都是光秃秃的。 他再看向其它石像生,发现有的石像生是四周有长发自然下垂,有的是脑后长发额上齐刘海,还有的只留了眉毛上方两撮头发…… 虽然这些石像生的发型各不相同,却有着同一特点,那就是头顶都是秃的。 程相儒看着觉得有趣:“契丹人都是秃顶吗?” 冷萤笑呵呵解释道:“这就是他们最有特点的地方了,男人从不留头顶的头发,也不剃光头,愣是把那一圈头发或刮或续,玩出了各种花样。” 程相儒“哦”了一声,大概猜到,这应该跟清朝人留大辫子却剃光前半脑袋的头发差不多,是极具民族特色的发型,而不是天生秃顶。 这么一想,还挺有意思。 程相儒“哈哈”笑了起来,把本就非常紧张的石番笑得有些发毛。 “你忽然笑啥?”石番恼火问道。 程相儒道:“冷萤刚刚讲的那个笑话真好笑!” 石番有些无语了:“你这反应也太慢了点吧?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嘘!”周老板忽然示意众人停下不要出声,从腰间掏出手枪,警惕地盯着一个方向,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 程相儒忙停下脚步,顺着周老板目光所在方向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周叔,怎么了?”程相儒小声询问。 周老板低声道:“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冷萤将怪猫塞进程相儒手里,一闪身就冲了出去,向着一个石像生的后方挑飞一团红色碎土。 下一刻,“砰”的一声枪响惊飞林鸟,也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冷萤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只见她原地半转身,改变行进方向,身子压得更低,从另一个方向绕到那尊石像生后。 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叫声刺耳响起,但却不是冷萤发出的,听声音应该是一个男人。 程相儒担心冷萤有危险,一把将怪猫塞进石番手里,手拎铁扦也追了过去。 石番措手不及,想拒绝已经来不及,愣愣地看着手中拎着的怪猫。 怪猫也有些懵,眨巴着小眼睛看向石番。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石番忽然想到怪猫吐过他一脸口水,已经被恶心了很久都没缓过来,不由大怒。 “呵……”石番开始蓄力,准备报仇。 然而,他却慢了一步。 “呸!”怪猫抢先发起攻击,啐了石番一脸。 石番差点脱手松开怪猫,气得他想将怪猫狠狠摔死在脚下。 周老板赶紧从石番手里抢过怪猫,并焦急道:“咱俩也赶紧跟过去看看!” 两人绕到石像生后,看到冷萤脚踩这地上一人,程相儒则用铁扦抵住那人的咽喉。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男人,少了一条腿,精神状态也非常糟糕,带着一裤兜屎尿恶臭,全身剧烈颤抖,喉咙间挤出“咯咯”声响,像是个疯子。 周老板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见到活人,非常惊愕:“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然而,那人已经没了说话的能力,只恐惧地看着他们,极艰难地从喉咙间挤出一声“啊”,然后脑袋一歪,便没了任何动静。 冷萤缓缓俯身,小心伸出右手食指去探那疯子的鼻息,然后摇了摇头:“死了!” 程相儒大为惊愕,捂着口鼻说不出话来。 一个活生生的人,忽然冒出来,又忽然死去,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实在是让他有些跟不上节奏。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又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冷萤明明只是一脚把他踹翻并控制住,并没有下狠手,这人完全没理由会死才对啊! 周老板走到一旁,从草丛中捡起一把手枪,仔细研究了片刻后,表情凝重地道:“我估计,咱们之前见到的瞄准镜和胫骨,应该是他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冷萤忙问。 周老板晃了晃那柄手枪:“西格绍尔m17,美式手枪,应该跟那瞄准镜走的同一个渠道,非国内官方用枪。” 说完,他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面露遗憾地摇了摇头,随手将枪丢给程相儒:“还剩一发子弹,你留着防身用吧。” 程相儒接住手枪,激动地闷头研究起来,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听“砰”地一声,枪口朝天上放出一枪,震得他虎口发麻。 周老板痛心疾首道:“小程,你这是干嘛!” “我……走火了……”程相儒欲哭无泪。 用光了子弹还是小事,他这一枪要是刚刚不是冲着天上,而是不小心瞄准了别人,可是会误伤同伴性命的。 冷萤忍着恶臭翻了翻地上那具死尸,虽然没有翻到子弹,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第254章 迷雾中央 冷萤从尸体身上翻出来几样东西,有一个已经无法开机的手机,还有一个钱夹。筆趣庫 钱夹里是各种卡,没多少现金。 众人本以为会发现身份证、护照这类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却并没有找到,这不免让人感到遗憾。 “我再找找!”冷萤说完,继续在尸体上翻找。 本来众人都没报什么希望了,却听冷萤忽然“咦”了一声,翻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金属吊牌,上面雕刻着一个怪异的符号,像是一只飞翔的大鸟,双翅后方有一对像三叉戟一样的东西,尾巴后面是一葫芦的图形,再往下又是一对爬虫形状的图案。 而在那符号下面,是粗陋手刻的“sks”字母。 “这是什么东西?”冷萤将那金属吊牌拎起,晃在众人眼前。 周老板愣了愣,抬手将那吊牌抢过,仔细看过后,表情变得越发凝重:“这人应该跟高壮是一伙的!” 同样的吊牌,周老板曾在高壮那里见到过。 吊牌的形状相同,上面的图案相同,唯独字母不同。 高壮那个吊牌上刻的字母是“gz”,很显然就是“高壮”的大写字母缩写。 由此可以推测出,“sks”应该就是这个死者的名字。 死者叫什么名字,对程相儒他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吊牌所代表的意义。 如果这人跟高壮是一伙的,那就意味着,高壮曾来过这里,并且距离现在应该不会很久。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高壮有可能已经得到了金剑。 如果真是这样,无非就是程相儒他们比高壮慢了一步,最多也就是此行一无所获。 但如果高壮没有得到金剑,情况可就变得更加糟糕了。 周老板猜测,如果他们此行找到了金剑,那就意味着高壮一伙在这迷雾之境折损严重还没达到预期。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高壮,他要怎么做呢? 周老板越想越心惊,他已经猜到了一种可能,一种他最不希望成真的可能。 “山羊胡,你想到什么了?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啊!你脸色好难看啊!”冷萤从周老 板手中抢回怪猫,像是抱宠物一样将怪猫抱在怀里,轻捋着怪猫颈后的软毛。 怪猫到了冷萤手里,就变现得非常温顺,温柔地“喵喵”叫着,时不时还偷瞄石番。 周老板咬牙道:“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咱们得到的关于金剑藏在这里的信息,是高壮故意放出来的,意味着什么?” 此话一出,程相儒和冷萤都怔住了,两颗心都悬了起来。 石番听得一头雾水:“高壮是谁啊?你们怎么这么怕他?” 周老板解释道:“是个雇佣兵的头目,受雇于国外的一个势力,专门帮着寻找金剑。这些人心狠手辣,手里有不少条人命,我们在东北的时候,就差点被他害死。” 石番恍然大悟:“啊?是他们?” 在最后进入大清龙脉之前,除了程相儒几人,石番也注意到了高壮那伙人,并在野外发现了被那伙人杀害并抛尸的同伙。 石番觉得自己惹不起那伙人,再加上他当时更多的注意力都在程相儒身上,所以便远远躲着了,没有尝试去跟踪和了解。 现在听周老板这么说,他也感到非常紧张,还有一些恐慌。 “周叔,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程相儒皱眉询问。 周老板沉思片刻后,摇了摇头:“我暂时也没什么思路,还得再想想。咱们暂时先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吧。” 在最初离开蓉城的时候,周老板故作迷阵,就是想要将高壮那伙人给甩掉,解决掉他们此行的后顾之忧。 但如果金剑藏于迷雾之境的线索,是高壮故意放出来的,那情况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高壮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一箭双雕,不仅仅将周老板他们给引了过来,同时还可能将程志风一行给引过来。 到时候他甚至不需要再冒险来闯这迷雾之境,只需要带人埋伏在必经之路上,就能将他眼中的这些绊脚石全部消灭,甚至还能得到多柄金剑。 周老板暂时还不确定巴托是不是已经被高壮收买,但凡事往最坏的结果去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但具体该怎么做,他确实暂时还没有思路。 这种 时候把手下那些人找来,只怕也起不到决定作用,最终该怎么解决这次危机,还得靠他们自己! 四人内心忐忑地继续摸索前行,在一座座石像生旁走过,寻找着关于金剑的线索。 天色此时已经黑了下来,因为周边区域迷雾的原因,这里的光线更暗。 程相儒他们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露营,只能用手电照明,咬牙坚持着继续探索。 漆黑的夜色,以及外围迷雾之境林中偶尔出现的兽鸣,不断刺激着四人脆弱的神经,让他们不得不忍受着身体及精神上的极大疲惫。 一座座石像生像是被封印的恶魔,不知会不会在夜月之下忽然苏醒,将闯入者全部猎杀。 石番和周老板都有些顶不住了,身子控制不住地打晃,被强光手电的光束晃得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 但这里实在不是可以休息的地方,没人知道会不会忽然出现什么东西,带给他们死亡的威胁。 程相儒虽然体能已经远超常人,但他终究还是凡人肉躯,也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忽然,众人发现眼前变得空旷,竟是从石像生群中走了出来,到达一片仅有平整红土地面的空地处。 这片空地目测百米见圆,周围尽是密密麻麻的石像生。 再往最中央处照看,众人竟然看到有一条白花花的东西,从地面一直连到苍穹,妖娆扭动着身体,格外惊悚。 “那是什么?”石番气喘吁吁且有气无力,已经连恐惧的力气都没有了。 冷萤视力好过其他人,她仔细观察片刻后道:“好像……是龙卷风。可是,龙卷风的话,不应该没有声音啊!难道是妖怪?等我去看看!” 周老板摆了摆手:“一起去吧,这地方太不寻常,你不能再独自行动了,咱们得保持在一起。” “行吧!”冷萤耸了耸肩,刚要往前走,她怀中的怪猫却忽然像疯了一样挣扎落地,“嗷嗷”叫着想要往回跑,力气大得甚至连冷萤都有些控制不住了。 怪猫忽然由此疯狂的表现,让在场四人越发不安。 那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难道会吃人不成? 第255章 探穴定墓 程相儒看着冷萤急得面红耳赤,有些招架不住怪猫如此强烈的反应。他知道冷萤不忍心对怪猫再下太狠的手,毕竟这一路走到这里,怪猫有大功劳。 可是,如果再这么下去,万一怪猫忽然失去理智地回头伤害到冷萤该怎么办? 如果有镇定剂或者麻醉剂,给怪猫来上一管子,就好办了……诶?对啊! 程相儒想到他体内的阿毛就有致幻毒素,于是尝试喊阿毛出来帮忙。 但那肥虫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这家伙一天天哪有那么多觉要睡,就几乎没怎么醒过。 无奈之下,程相儒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石番,让石番想想办法。 石番一拍脑门,直呼自己怎么没想到,然后赶紧放出了几只飞虫,操控飞虫去叮咬怪猫。 这些飞虫拥有剧烈的麻痹毒素,程相儒和周老板都吃过亏,至今想起仍觉得后脖颈疼。 怪猫被飞虫叮咬后,动作越来越迟缓,最后竟然舌头一甩,四肢一软,如烂泥一样趴在了地上,连背上的一对肉翅都无法收拢,就那样无力地摊开着。 冷萤翻出一件替换的衣服,将那怪猫包裹严实并塞进背后旅行包,只露着个甩着舌头的脑袋在外面。 “搞定!走吧!”冷萤说着,手持红缨枪走在最前面,向着中央区域那束妖娆的柱状物靠近。 待众人到达近处才看清,那东西看起来像是龙卷风,但却完全由高浓度的迷雾组成,螺旋又微微摇摆地向上直冲云霄,在极高点向四面八方扩散。 周老板凝重道:“看样子,迷雾的来源找到了,应该就是从这里冒出来的。我估计,金剑应该就在地下。小程,拿金属探测仪试试!” 程相儒忙取出便携式金属探测仪,将圆环式探头朝向地面,打开开关。 提示灯先是变成绿色,紧接着便成了红色,并以极快的速度闪烁,还发出“哔哔”声响。 “下面果然有东西!”程相儒惊喜不已:“现在开挖吗?” 周老板连忙摆手道:“先不急,等我探一下下方古墓的结构。” 程相儒一下子就想到了五卷抄本中《无名卷》中,关于如何探查地下古墓结构的方法,于是摘下旅行包,一边取出拼接式铁扦一边道:“我和你一起!” 周老板闻言一愣:“小程,你也会?” 程相儒头也不抬地道:“小时候听我爸讲过,还没试过。” 周老板震惊了:“你爸还没走的时候,你应该很小吧,怎么那时候的事你都记得?” 在东北时,程相儒记得如何看风水,现在连探穴的方法都记得,怎能不让人惊异? “你们都在说什么啊?古墓在地下,咱们在地上,怎么探啊?”石番听得一头雾水,好奇地挠头询问。 冷萤拎着石番衣领将之粗鲁地拽到最近的石像生一侧:“你看着就好了,别打扰他俩。要是真能进到古墓里,咱们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在……在哪?在墓里?”石番惊得都磕巴了。 冷萤认真道:“当然了,要不然在哪?在这?你放心吧,只要把空气换好,咱们不在墓里面乱来,墓里就比这里安全。” “啊?”石番以为自己听错了,更以为是冷萤在故意逗他玩,一脸惊愕和怀疑。 “嘘!”冷萤做出噤声的手势:“别说话,他们开始了!” 程相儒和周老板此时已经开始进行地外探穴,程相儒使用的是拼接式铁扦,周老板使用的是洛阳铲。 他们俩使用的探穴方法不同,但原理大差不差,都是根据夯土层的位置,来确定古墓的大致外形轮廓。 洛阳铲是半圆形的管式铲,铲头极为锋利,材质坚硬且耐磨。 周老板将洛阳铲垂直于地面,一点点向下戳,带出一根根圆柱形的土,根据土柱的组成成分,来判断土层结构,进而判断下方是否有古墓封土。 古墓的封土,有很多种类,朝代不同、地域不同、墓主人身份不同,使用的封土也不同。 总结下来,通常有红、黄、白、青、灰五大类,也常有将五种土合在一起,作为五色土来使用,凝固后的坚硬程度甚至不弱于水泥。 周老板一 开始带上来的柱形土都是红色的,并且土质还算松软,并不难铲。 当洛阳铲的杆子拼接到接十五米的时候,周老板忽然感觉铲头碰到了坚硬的东西,他使了很大力气,才艰难地将铲头又向下铲了一点。 这一次,铲头带上来的土,除了红色,竟还有白色。 周老板蹲下身子,捻起白色碎土嗅了嗅,又用指肚揉搓片刻,基本已经确定这正是用于古墓封土的五色土,白中带有零散的其它颜色。 “周叔,你看啥呢?”程相儒这时凑了过来,蹲在周老板身边,好奇地看着那点五色土。 “小程,你看,是五色土,现在可以确定,古墓的顶部距离地面大概在十五米左右。接下来咱俩辛苦一下,加把劲,把这座墓的外圈给探出来,我凭经验就可以判断主墓室的位置了。到时候咱们避开墓门和甬道,直奔主墓室,可以省不少麻烦,也避免很多危险。” 听着周老板的话,程相儒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有话想说又不好说出口。 “小程,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你是不是觉得探穴难度有些大,不知道该怎么做?”周老板压低声音道:“没事的,我第一次也跟你一样,不知道怎么下手。这东西就是,难者不会,会着不难,只要找到诀窍,就很简单了。” “不是。”程相儒摇了摇头:“周叔,我……我……” 周老板皱眉道:“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就直说,跟叔有啥不能说的?” “那好吧。”程相儒道:“周叔,我其实已经探好了。” 周老板闻言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忙起身看向四周,竟发现周围地面有无数圆洞,有些圆洞还在向外冒着一缕缕迷雾,而最中央那根雾柱,现在已经跟其他圆洞冒出的迷雾差不多,都是手指粗细。 而在那些圆洞间,周老板可以清晰看到,有很深的划痕,划出极大面积的一片区域,将他所在的位置也包括在内。 周老板抬起双手,抱住了脑袋,惊讶地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人干的? 第256章 九间墓室 周老板虽然不是挖坟掘墓的老手,但用洛阳铲探穴的手法,还算是老练的。 仅仅十几分钟,就挖到了地下十几米深,探到了古墓封土,虽然不值得炫耀,但以周老板当前的体能来看,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可同是十几分钟,程相儒已经把这片区域扎成了筛子,还将古墓的外形都给确定了出来。 他真的是第一次做这事?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程志风的血脉这么强大,挖坟掘墓的本事都能直接给遗传了?他哪年生的,是不是属蚯蚓的? “小程,你是怎么做的?”周老板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抓住程相儒的肩膀急问。 程相儒从一旁捡起已经拼成了十几米长的拼接式铁扦,垂直向上举起,将尖头朝下,也没看他怎么发力,只见他双手用力往下一送,铁扦便好似针扎豆腐一样轻松扎入地面一大截。 随后,程相儒双手交错抓着铁扦向下送,也就几秒的工夫,他便停了下来,“嗖”一声将铁扦拉出,看一眼铁扦的尖头上,已经多了一层白色粉末。 程相儒用衣服蹭掉尖头上的白色粉末,横着迈出一步,重复刚刚的动作,又是轻松扎穿地面,探到古墓的封土层。 周老板都看傻眼了,他是万万没想到,以往盗墓中最费时费力的探穴,竟然在程相儒这里,是轻松加愉快的节奏。 “周叔,可以了吗?”程相儒连扎了两个洞,见周老板有些走神,于是停下来询问。 “可以了!可以了!”周老板苦笑着连连摆手:“快收了你的神通吧!” 周老板隐隐猜到,程相儒一定有什么可以快速提升身体各方面素质的秘密,也一定有关于盗墓的宝典,但他没有证据,也不想引人反感地深问,只能将疑惑暂时藏在心里。 现在这座地下古墓的外形轮廓已经被程相儒探出来了,周老板以为程相儒还会带给他什么惊喜,但看程相儒的样子,好像确实不太能看懂,于是道:“小程,你休息一下吧,剩下的我来就可以了。” 程相儒点了点头,抬手抹了一把汗,收起铁扦,回到冷萤和石番旁边,重重坐下休息。 周老板翻出来一个扁铁盒,从中取出几根白色粉笔,先按程相儒划出的痕迹描了一圈,让外形轮廓变得更清晰,然后他站在其中沉思了许久,才开始继续往下画。 只见他先划出两道中轴线,用卷尺量过长度并从各个角度观察进行对比后,用鞋底蹭掉其中一根线,而后他以那根中轴线为基准,开始添加线条,分出几大块区域。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周老板才丢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灰,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地笑捋山羊胡。 程相儒起身望去,惊讶地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石番本来是靠着程相儒睡着了,忽然程相儒起来,害他一下子趴到地上,惊得他“嗷”一声跳了起来。待缓过神来,看清前方地面,也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就连冷萤,也难得地冲周老板竖起了大拇指:“山羊胡,好样的!” 只见前方红色的土地上,周老板竟然用粉笔手绘出了完整的古墓地图。 各个墓室的位置、大小、甚至开门方向,都被详细地画了出来。 那精细程度,就好像周老板是照着地图抄下来的。 根据周老板所绘制的地图,这座古墓的结构非常古怪。 常见的古墓会以中轴线对称,最深处为主墓室,作为墓主人的长眠之地;出了主墓室的大门就是甬道,两侧会设置数量不等的侧墓室,或者不设,一般长眠着墓主人的妻妾;再往外走,是左右双耳室,里面摆设墓主人常用物品;过了耳室,便是整座古墓的墓门。 当然,还有垂直向下的楔形墓、双主墓室的合葬墓、由多个墓室有序排列成的墓葬群等,不在此讨论范围之内。 所以一般的小规模古墓,如果不设耳室和侧墓室,开了墓门就可以直接进入主墓室;就算规模大一些的,也是穿过甬道就可以直入主墓室。 类似大清龙脉那种,直接在地下建规模宏大的地宫,并同葬多人且一人一宫的情况,不能说是罕见,应该是独一份了。 而位于迷雾之境最中央的这座古墓,显然又一次刷新了周老板等人的认知。 这是一个不规则的八角形,但却巧妙地以中轴线对称。 八角形的每个角,都应该是一间墓室,围拢着最中央的一座最大的墓室,迷雾就是从中央这座墓室处冒出来的。 每间墓室相邻处,都设有甬道,使得下面的线路很纷乱,不知走入其中会不会像陷入迷宫一样,难以辨识方向。 冷萤虽然觉得周老板画得非常精细,但她心存质疑:“山羊胡,你是只根据古墓外形轮廓,就推断出来这些的吗?” 周老板摇头道:“当然不是。刚刚小程遗漏了个很重要的数据,那就是封土层所在的深度,我用他扎出来的洞,把这部分内容补出来,基本就能判断出墓室的布局了。” 古人坚信天圆地方,所以大多数古墓都会设穹顶,让古墓作为阴宅,成为一方理想中的小天地。 因此,墓室的封土层会比其它区域要高一些,并且呈弧面,主墓室尤是如此。 至于那些甬道和门的位置,以及各个墓室的大小分布,基本上就是周老板凭经验判断的了,仅能作为参考。 根据周老板的分析,主墓室罕见地位于整个地宫的最中央,像是一位君主,接受着八方朝拜。 而位于八个角的隔间,具体作用分别是什么,暂时还没法确定,如果不是特别必要,他们应该也不会往主墓室以外的地方跑。 迷雾最早就是从主墓室这片区域泄露出来的,那么很有可能,金剑就在主墓室里。 周老板不希望横生枝节,如果可以,那便得到金剑后立刻就撤离此处,绝对不能拖泥带水。 冷萤放下红缨枪,拎起一把折叠铲:“山羊胡,接下来只要在主墓室上面挖一个窟窿就行了吧?” 周老板愣了愣:“志风他们没教过你怎么打盗洞?” 冷萤没好气反问:“我和他们在一起,还轮得到我挖盗洞?” 周老板避开这个话题,尴尬道:“盗洞不是随便挖的,要根据不同的古墓结构及土层分布来确定……” 冷萤不想听科普,摆手打断道:“你就说该怎么挖吧。” 周老板蹲下身子,在地下画了个图形:“这么挖!” 第257章 螺旋盗洞 冷萤看向地面,发现周老板画了个螺旋形图案,她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你这一看就是个老手,螺旋盗洞都知道。” 石番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螺旋盗洞是什么意思?” 冷硬笑呵呵解释道:“盗洞有很多种形式,有直接挖进地下神道的,有越过墓门呈缓坡挖进甬道的,还有垂直向下做井式盗洞的。所有盗洞的挖掘形式中,最难的,便是直接挖向主墓室的螺旋盗洞……” 按照冷萤所说,通常大型古墓地宫中,甬道、墓门以及耳室都会设有机关,有些机关年久失修已经没什么作用,威胁性已经不大,而有些机关陷阱则很无解,例如倒翻围墙、沉沙葬等。 那么,有经验的盗墓老手,为了避开那些机关,直接进入藏有最贵重明器所在的主墓室,便必须要掌握一项技能,那就是挖螺旋盗洞。 主墓室是穹顶,呈半球形,各个点的受力是平均的,并且主墓室上的封土层最厚也最结实。如果使用火药去炸,会导致穹顶局部受力过大,整个穹顶会被炸塌,进而造成下方主墓室被掩埋,所有明器都将被深埋进厚厚的土层下,再想挖出来,工作量将远超非官方组织所能承受。 那么,想要直接挖穿主墓室穹顶,如何平均分摊受力,将是首要解决的问题。 一代代盗墓贼绞尽脑汁,经过无数次尝试,终于找到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那就是挖螺旋盗洞。 螺旋盗洞,顾名思义,就是挖螺旋形状的盗洞。 通常情况下,螺旋直径略小于主墓室直径,呈螺旋形挖下去,可以保证主墓室穹顶的整个圆边的负重均等。 当挖到封土层时,挖洞者所处的位置正上方,必须是整个盗洞的起始点。也就是说,俯视来看这个螺旋盗洞,终点和起点应该是重合的,类似闭环。 这样一来,盗洞将位于穹顶与围墙的衔接处,并且圆边受力均等。此时穹顶再被可控的外力去破坏,便没那么容易崩塌了。 当然,想要做到这种程 度,盗墓贼必须要有非常丰富的经验,以及非常精准的计算。 这也是螺旋盗洞非常罕见的原因。 在向石番解释完螺旋盗洞之后,冷萤手撑折叠铲,再次看向周老板:“山羊胡,这东西太费脑子了,我只负责干体力活,我可不会计算。” 周老板笑道:“没问题,我来算。” 说着,他取出卷尺,先量了主墓室的直径,又通过程相儒扎出的圆洞,测定了封土层距离地平面的高度,再用角度测定仪测出了地面的角度。 他带着这些数据,走到一旁,用粉笔在地上绘图和计算,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计算出结果,于是胸有成竹地回来:“冷萤,你就从这边挖,斜坡与地面需保持34度,注意挖的过程中,要保持螺旋直径与主墓室的直径相同。” 冷萤有些恼火:“我怎么保证那个什么直径相同?啊?你这是不是有些难为人了?” 周老板被问住了,哑口无言。 对啊,在挖盗洞的过程中,该怎么保证螺旋的直径不变呢? 完全凭感觉,可是一点都不靠谱,必然会有偏差的啊! 这时,程相儒抽出一根铁钎,走到地宫地图的主墓室边缘线处,对照着边缘线的弧度,凭蛮力将铁钎掰弯,然后将那铁钎递给了冷萤:“用这个!” 冷萤立刻就明白了程相儒的意思,开心赞道:“还得是我家蓝胖子,一点都不像山羊胡那么不靠谱。” 周老板嘴角抽了抽,愣是把一句脏话憋了回去。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开始挖盗洞了。 冷萤在主墓室边缘线找了个顺眼的位置当成起始点,取下背包放到一旁,并叮嘱石番帮忙盯着点仍处于昏迷状态的怪猫,将弧形铁钎与主墓室边缘线对齐,挥起折叠铲,开始了盗洞的挖掘,并不断以角度测定仪进行校正。 本来这种脏活累活都该程相儒来做的,但冷萤心疼他,想让他多休息,死活不同意,于是就成了三个大男人看一个柔弱的女孩子在那挥舞铲子挖洞,那场面简直令人发 指。 不过话说回来,冷萤挖盗洞还真是一把好手,只见她手中铲子翻飞,一铲铲红土就被清了出来,不一会的功夫,洞深就已经能将她整个人都容纳了。 周老板看着冷萤挖盗洞的速度如此之快,忍不住想要感叹一声自己老了,但想到自己哪怕最青壮时也不可能做到冷萤这种程度,只能摇头苦笑。 他曾想过无数次,要遵守与兄长的约定,找到程志风,并给出他所有能给到的帮助,以报答养父的养育之恩。 但看到冷萤这个被程志风他们带大的孩子如此强悍,他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给到程志风所需要的帮助。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向程相儒,越发觉得,或许他能做的,就是将程志风的血脉保护好吧? 冷萤下去了大概十几分钟,便带着一身红土退了出来,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石番一脸震惊地问道:“挖……挖完了?” 冷萤抖落头上的碎土,皱眉道:“想什么呢?我自己挖,自己往外送土,太影响效率了。爱哭鬼,你来帮忙。” 石番指着怪猫:“你不是让我盯着它吗?” 冷萤将背包拎起,送到程相儒旁边,什么都不用说,程相儒便已经心领神会,忙不迭点头。 “现在可以了?”冷萤回头问向石番。 石番苦着脸勉强道:“行吧。” 有了一个人帮忙,冷萤挖盗洞的速度便快了很多,但仍用了近四个小时,才挖到封土层。 这期间,程相儒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养精蓄锐,驱散了一些疲惫。 他得知盗洞已经到了封土层,便让冷萤和石番出来休息,他和周老板则替换着进入盗洞,研究如何去打穿封土层。 封土层很坚实,程相儒只用折叠铲试了几下,铲头就出现了轻微缺口,而封土却只被凿出一点浅痕。 两人正束手无策,程相儒忽然想起冷萤那里有冲击钻,于是赶忙跑出盗洞找冷萤。 可他回到地面找了一大圈,却只找到他们的背包和工具,不见了冷萤和石番的踪影。 第258章 似人非人 由于迷雾冲天,遮天蔽月,导致这迷雾之境的最中央区域,一点光都透不进来,黑得令人发憷。 程相儒举着手电,光束撕裂黑暗,照亮不远处那一座座契丹骑兵造型的石像生,以及悬浮在空气中的尘埃。 冷萤和石番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消失不见才对,他们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程相儒非常担心,又不敢大声呼喊冷萤的名字,怕引来危险的东西,只能举着手电焦急地四下寻找。 忽然,从暗处冲过来一个人影,直扑向程相儒。 程相儒反应极快,顺手掏出手枪对准来人。 这手枪还是他之前从那个死人手里捡来的,虽然里面已经没有了子弹,但多少还能起到点威慑作用。 毕竟不知道来的那人是谁,会不会有枪。 黑暗中那人丝毫没停,冲进程相儒面前的光束中,竟是高举双手的石番。 石番用极低的声音急道:“别开枪,是我!” 程相儒暗暗松出一口气,重新将枪别在腰间,快步迎了上去。他还没等开口,却见石番一把抢走了他的手电,并“啪”地一声将手电给关掉了。 “你这是干嘛?冷萤呢?”程相儒也将声音压得很低。 石番拉着程相儒蹲下身子,小声道:“刚刚你和周老板进洞没多久,就有几个奇怪的东西来了,他们看着像人又不是人,看到地面到处都是孔洞,发出特别恐怖的声音,并且要往洞里钻。冷萤担心那些东西伤害到你,独自去把它们引开了。” “是什么东西?”程相儒急问。 石番声音颤抖地道:“看着像是猴子,但却都像人一样是两条腿走路,它们都驼背,还有棍子形状的武器。” 程相儒听到这里,稍稍心安。 只要不是带有热武器的人类、不是体型过于庞大的变异动植物,应该就不会怎么伤到冷萤,他也不会很畏惧。 虽然他心里这样想,但依然对冷萤心存极大担忧,于是打开手电,想要起身去寻找。 可手电光刚点亮,他就愣住了,他的声音也微微发颤,小声问道:“你说的那东西,是不是毛脸,脸上有很多眼睛,还有一张长满尖牙的大嘴?” 石番闻言一愣:“我没看到它们正脸,我不知道啊。你怎么好像知道?” 程相儒缓缓抬手,指向石番身后,并小声叮嘱道:“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动作缓慢一点,转过身往后看。” 石番一听这话,差点眼泪就出来了,他咽了口口水,满头大汗地缓缓转动脖颈,向身后望去。 借着强光手电的照明,他赫然看到,在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石像生上,一个浑身毛茸茸的东西,正抱着石像生的脑袋,瞪着脸上的许多黑色圆眼望着这边,还龇牙咧嘴,露出满口明晃晃的尖牙。 “这……这是什么东西?”石番强压恐惧,不让自己尖叫出声,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程相儒低声道:“你也把手电拿出来,我感觉它们可能对光线不敏感。咱们没了光就跟瞎子一样,太吃亏了。” 石番一边翻找手电一边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程相儒没有回答,缓缓移动手电光束,竟直接将强光打在那东西的脸上,而那东西果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眼睛都没有闭上。 或许,它脸上那么多又圆又发亮的黑点,并不是眼睛,而是其它什么器官? 石番见果然如此,壮着胆子掏出手电,开始向四周照看。 程相儒摸了摸腰间的手枪,想到没有子弹的手枪没有杀伤力,对这些畜生也没有威慑力,完全一点用都没有,于是他伸手进背包,摸出来两根铁扦,一根自留,另一根递给石番。 “你把你的那些毒虫放出来,看看对那些东西有没有用。”程相儒小声提醒。 石番缓缓点头,抬手用袖口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和汗水,缓慢掏出一个小罐,拧开盖子,放出几只黑色飞虫,并撅起嘴,发出细微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操控飞虫去袭击那只抱在石像生上的怪物。 飞虫一点点向着那东西逼近,那东西始终没有反应,直到飞虫到达它身侧十几公分的距离范围,那东西的身后倏然甩出一根尾巴,摇摆着想要驱散飞虫,但它本身却没有特别动作,应是丝毫没有将那些飞虫放在眼里。 石番双眼一亮,顿时大喜。 下一刻,有飞虫成功着陆在那东西的颈后,将尖长的口器刺入那东西粗糙又坚硬的皮肤,顺利注入强麻痹作用的毒素。 没多一会,那东西忽然摇晃起来,最后竟然身子一歪,从石像生上坠了下来,“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程相儒让石番先留在原地等待,他缓缓起身,弓着腰向那东西靠近。 待到达足够近时,他才真正看清,这东西果然如石番所说,看体型像十岁出头的小孩,身上只有稀疏的黑色卷毛,头上和脸上则长满了毛。它脸上那些看似眼睛的东西,是半球形的黑色疙瘩,没有眼睑和眼仁,甚至好像不能转动,不知道有什么用。 程相儒用铁扦试着拨了拨那毛人,见其果然没什么反应,这才上前,抽出登山绳将之五花大绑,然后倒拖着毛人回到了石番处。 石番现在也没最初那么怕了,他用脚踢了踢毛人,又壮着胆子凑近瞧了瞧,忍不住惊叹道:“好长的尾巴,怎么看着好像有毒啊?” 毛人的尾巴很古怪,整根毛茸茸的,但到了端部,却成了黝黑光亮的尖刺,像是蝎子的尾针。 程相儒用铁扦端部试着碰了碰那东西脸上的黑疙瘩,想确认一下这个器官到底有什么用。没想到毛人的黑疙瘩非常敏感,只是被碰了一下,明明处于昏厥中的毛人,竟然猛地抽搐了两下,缓缓醒了过来。 毛人发现自己全身被绑,连尾巴都没法控制,顿时疯了一样挣扎,还咧开满是尖牙的大嘴,发出如指甲刮挠玻璃的刺耳声音。 程相儒见状,大惊失色,猜到那东西很有可能是通过这种方式,想呼喊同伴来救它。他随手抓住一把土,就要上前将土塞进那东西嘴里,想止住它的叫声。 可就在这时,那东西脸上的许多黑色疙瘩,竟然从正中央扩开圆洞,向外喷出绿色的毒气。 “躲开!”程相儒急忙止住脚步,快速后退,拉扯住石番的衣领,向更远处躲避。 很快,绿色的毒雾将那东西团团包裹,并渐渐向四周弥漫。 第259章 六体投地 有了毒雾庇护,那只毛人不再受到威胁和阻碍,肆无忌惮地更大声、更高音调地发出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叫声。 程相儒心知不妙,正犹豫要不要仗着阿毛保他百毒不侵,上前去止住毛人的叫声。 可万一毛人的毒雾毒性太大,超过了阿毛的承受极限,或者不合阿毛的口味,他岂不是要被毒死? 正在程相儒犹豫不决的时候,四周出现了纷杂的骚动。 他忙举起手电四下张望,惊愕地发现,在那些石像生的头顶,又出现了许多毛人,似乎在辨听着落难同伴的准确位置。 另一边没有石像生的方向,则出现很多很多毛人,弓背人立,单手持棍状的长尾,与石像生那边的毛人形成了一个极大的包围圈 “你先去盗洞里躲一躲,我来对付它们!”程相儒知道石番带来的毒虫有限,凭毛人的强大抗毒性,只怕石番留在这里也很难再帮太大忙,并且本身没多大战斗能力的石番,很有可能会受伤,还会成为他的负担。 石番是真的慌了,说话都开始不经大脑:“我去洞里,岂不是就被瓮中捉鳖了?” 程相儒急道:“你去洞里,周叔那里有枪,至少子弹打光前,你不会有事!” 石番一想,还真是这回事,当下不再废话,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到盗洞口,弯腰钻了进去。 程相儒现在不需要再考虑保护石番,可以放手一搏,明明正被毛人包围,仍是松出一口气。 他先将一根铁扦插进盗洞旁,然后取出绳子将强光手电固定在那根铁扦上,垂直向下照向到地面。 虽然这样一来,手电能够照亮的距离很短了,但经过空气中尘埃的散射,至少盗洞周边区域都能照亮,这就足够了! 程相儒放下背包,抽出两根铁扦,双手各持一根,守在盗洞口,下定决心,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任何一只毛人闯进去。 反正现在已经是这处境,程相儒不担心更糟糕了,于是他开始大声呼喊冷萤的名字。 他不是想喊冷萤来救,他只是想确认,冷萤是不是安全。 “ 冷萤!冷萤……” 程相儒的喊声回荡在石像生间,渐渐飘远。 毛人们虽然视力不行,但听力非常敏锐。听到喊声,一下子就确定了程相儒的所在位置,顿时吱吱乱叫着从四面八方向程相儒扑来。 没多久,冷萤的声音忽然轻飘飘传来:“蓝胖子!我来了!” 因为回声太杂,程相儒听冷萤的声音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根本没法判断冷萤的准确位置,不能去接应,只能紧张地守在原地,看着那些毛人快速缩小包围圈向他逼近。 程相儒暂时还不知道毛人的真正攻击手段是什么,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不能束手待毙。 他瞧准一只冲得最靠前的毛人,抬起右臂,甩手将铁扦当标枪向那毛人抛去。 那只毛人非常灵活,在铁扦飞射到近前时,身子猛地一歪,竟是从容躲过。而排在它后面的其它毛人,也都做出类似的躲避动作,竟是让程相儒这一铁扦扎了个空。 程相儒的心猛地一沉,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对这么多如此灵活的毛人围攻,只怕很难招架。 不管怎么样,拼了! 他把心一横,快速扯开背包拉链,一股脑地将里面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从中抓起一根根铁扦抛出,以此减缓一些毛人的逼近速度,想拖延到冷萤回来。 慌乱间,他的动作过大,竟是将落在一堆工具间的洛书匣碰翻。 在苗疆禁地时的那些遭遇,让程相儒对环形玉佩有了些忌惮,不敢再戴在脖子上,于是将之重新塞进了洛书匣里。 为了避免洛书匣被有心人盗走,他便将洛书匣一直带在身边。 洛书匣没有特别加锁,程相儒只挪动了一个浮动圆球,保证自己随时可以将之打开,方便取用圆形玉佩。 碰巧的是,洛书匣在翻倒时,被移位的浮雕圆球竟然又被拨回了原位。 随着“咔哒”一声脆响,洛书匣打开了,里面的环形玉佩掉落了出来。 环形玉佩落在红色土壤上,表面忽明忽暗,竟闪烁着白色微光。 程相儒见状一愣,顾不上研究环形玉佩为什么会 有此异变,弯腰伸手要将之捡起。 可在他指尖触碰到环形玉佩的瞬间,炽热的温度烫他个措手不及,本能地将手缩了回来。 程相儒担心毛人会趁机偷袭他,不敢再耽搁时间,索性暂时撇下环形玉佩不管,起身就要继续御敌。 可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刚刚还来势汹汹的那些毛人,竟然都停了下来,一个个松开了握在手里的尾巴,向着程相儒恭敬又崇拜地跪了下去,张开双臂向前伸展,最后全身趴在地上,连尾巴也直落在地面,行了个六体投地的大礼。 “蓝胖子,我……咦?”冷萤从一个石像生上跳了下来,看到所有毛人围成一圈,向着程相儒伏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谨慎地手持红缨枪,从一只只毛人间走过,过程中还试探着踢了两只毛人。 被踢的毛人,一丁点反应都没有,被踢了也不生气,始终保持着伏拜的造型。 冷萤回到程相儒身边,惊愕问道:“蓝胖子,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程相儒也是一头雾水:“我……我不知道啊!你刚刚去哪了?” 冷萤道:“就在石头人那边兜圈,谁知我刚把那几只猴子甩掉,就听到你喊我。快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它们怎么都在拜你?” 程相儒也是同样的困惑:“我真不知道啊!” 他皱眉回忆片刻,忽然想到,毛人对他的态度出现转变的节点,好像就是在洛书匣侧翻、环形玉佩掉落出来。 难道,是环形玉佩对这些毛人有很强的威慑和压迫? 程相儒从冷萤那要来一双手套,弯腰将发烫的环形玉佩捡起,暗忖片刻后,将环形玉佩高高举过头顶。 那群毛人忽然直起上半身,呈跪姿,双臂高举,齐呼一声“嚯”,然后再次跪伏而下。 冷萤看得双眼发亮,从程相儒那里要来环形玉佩,也高高举起。 毛人们再次起身高呼“嚯”,而后齐齐伏拜。 “好玩!好玩!” 冷萤一下下将环形玉佩举起,毛人们一下下叩拜。 “嚯嚯嚯嚯嚯嚯嚯嚯……” 第260章 可信之人 毛人们伏拜得满地都是,就像是遥控木偶,每次冷萤举起环形玉佩,它们都会跟着起身齐呼一声“嚯”,气势很强,震撼人心。 冷萤玩了一会,觉得单调又无味,于是将环形玉佩还给了程相儒:“你拿好,别摔坏了。这玩意原来还有这种功能,我以前竟然没发现。” 没发现是正常的,她之前也没遇到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啊。 程相儒紧张地环顾四周,因为能看清的范围太小,所以在他眼中,毛人密密麻麻地一直延伸至黑暗中,没法辨识数量,感觉好像满世界都是毛人。 “接下来怎么办?”程相儒恼火道:“这里这么多这东西,咱们再进去,没了环形玉佩压制它们,它们万一把洞给咱们封起来怎么办?” 冷萤手托下巴,做沉思状:“想要下斗的人没有这方面的后顾之忧,看来咱们必须分出来一个人在外面,继续用环形玉佩控制这些猴子。” 话音落时,程相儒和冷萤齐齐扭头看向石番,非常有默契。 在他们四人中,无论体能还是下斗经验,石番都是最弱的,跟着一起进墓里,估计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可能成为累赘。 石番最擅长的是巫蛊之术,他的那些毒虫只对活着的人和动物有作用,进到墓里一点作用都没有。 那么,如果非要分出来一个人在外面守着,就一定是石番了。 除了这些毛人,如果还有什么人或动物来犯,他也一定可以凭蛊术去应对,完全可以让其余三人没有后顾之忧。 石番注意到冷萤和程相儒都在看他,顿时就懵了,脑门上渗出汗珠:“你……你俩该不会,想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外面吧?” 冷萤反问:“那你有更好的建议吗?而且,你以为下面就是安全的?明确告诉你,古墓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可能有,万一碰到个刀枪不入的千年大血尸,再有经验的老手,都可能折在里面。” “千……千年大……大血尸?”石番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冷萤一改平时的玩世不恭,表情郑重,语气也前所未有的认真:“干盗墓这一行,最危险的是下斗,相对安全的是放风。可以这么说,下斗的人,是将全部身家性命,寄存在了放风的人身上,不是绝对信任,怎么敢连命都交付?我就知道有一对父子俩下斗,当儿子的在外面放风,最后为了钱财,把老子给坑死在墓里。石番,现在形势摆在这里,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可以完全信任你,对吗?” 石番咽了咽口水,忽然感觉压力山大,肩头沉甸甸的:“我……应该……可以的吧?” 冷萤冲程相儒使了个眼色,程相儒会意,赶紧取下手套,将发烫的环形玉佩包好,递送给石番。 石番小心接过,戴好手套,试探着缓缓举起环形玉佩。 待环形玉佩高过头顶,周围的毛人齐齐起身,高呼一声震耳欲聋的“嚯”,然后又重新伏拜而下,继续趴在地上不动分毫。 石番松出一口气,确认环形玉佩管用,终于能够放下心来。 他回头还想跟冷萤和程相儒说点什么,但他身后此时只剩下黑漆漆的盗洞,冷萤和程相儒都已经不知去向。 “这么快?”石番仔细回味片刻,皱眉低声嘀咕:“怎么感觉,好像被忽悠了,还被骂了?” 盗洞内,程相儒和冷萤一前一后向最深处快速爬行着。 程相儒有些不忍地道:“你刚刚不会是在骗石番吧?” 冷萤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没有一句骗他的。” 程相儒心情复杂地问道:“真的有人为了钱财,连自己的亲爹都害?” 他自己为了找到生父程志风,不惜将生死置之度外,走南闯北,上刀山下火海,他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为了身外之物,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舍得加害。 冷萤叹气道:“这件事,我不是听说,是亲眼看到的。蓝胖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你吗?” 程相儒闻言一愣,不知道冷萤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么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冷萤继续道:“我跟你爸他们在一起,见过很多人,也看过无数人性的邪和恶。而且,在和你爸他们在一起之前,我也没见过什么好人。我一直以为,人性是贪婪的,见利忘义;是懦弱的,为保全自己不惜牺牲他人;是邪恶的,为满足一己私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程相儒忙问:“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冷萤“噗嗤”笑出声:“傻子一个。” 程相儒不乐意了:“我怎么傻了?” 冷萤认真道:“你不贪财,不懦弱,不多疑,不自私。天呐!像你这样的人,能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活到现在,还拼尽一切地把妹妹保护那么好,真的太不容易了。我经常在想,如果像你这样心思单纯又心地善良的人没有好下场,那这个见不得光的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所以,我要一直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不许你受到任何伤害,更不允许任何人欺骗你。” 程相儒第一次听到冷萤如此真情告白,感动得微微红了眼圈:“你知道吗,我是傻,但我不是蠢。谁对我真的好,我能用心感受到。冷萤,我也会拼尽全力让自己变得强大,保护好你和沫沫,我发誓!” “嗯!”冷萤心满意足地笑了。 两人沿着螺旋盗洞一路向下爬,终于来到了尽头。 周老板焦急地等待着,见到两人同来,忍不住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是遇到什么状况了吗?石番呢?他怎么没下来?” 程相儒简短地将刚刚外面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听得周老板眉头直皱。 周老板道:“我不是不信任石番,但他一个人在外面,万一再遇到什么情况,只怕他会应付不了。咱们加快速度,找到金剑就赶紧出去。冷萤,小程说你有冲击钻?” “没错!”冷萤说着,翻出冲击钻,递送给了周老板。 “嗡……嗡……” 冲击钻打在厚实又坚硬的封土层上,发出轻微的震动和令人耳朵发痒的嗡鸣声。 盗洞外,石番坐在洞边,精神高度紧张,关注着四周毛人的一切动静。 时间久了,他有些犯困,困得他天灵盖疼,于是急忙高举起环形玉佩。 毛人们齐齐伏拜:“嚯!” 石番顿时就精神了,继续坚守,不敢有丝毫大意,同时心中默默祈祷:可千万别有事啊!赶紧出来啊! 第261章 吃人吞骨 周老板用冲击钻在封土层上打出一圈圆孔,而后又换成铁钎和锤子凿击,增加圆孔的深度,直到将圆孔击穿。 每一个圆孔被凿穿,都会立刻有迷雾冒出。 虽然圆孔面积小,冒出的迷雾浓度有限,但因为盗洞内几乎相当于是个封闭的空间,所以没等周老板破顶完成,盗洞内已经雾蒙蒙地严重遮蔽了视线。 程相儒举着强光手电,为周老板照明,看到周老板在凿穿一圈圆孔后,又在每两个圆孔间增加圆孔数量。 如此往复,经过了很长时间,随着一块不规则圆形的封土层被周老板用锤子敲落,破顶终于完成。 程相儒又是紧张,又是激动,他改变手电光束方向,照进下方墓室内,却因为迷雾太浓,很难辨识下方的情况。 周老板翻出空气质量测定仪,惊讶地发现下方墓室内的空气比预想得要好很多。 正常盗洞开凿完成后,还要经过一两天的换气,才能下人。 估计是最初地面冒出螺旋柱状迷雾的那个洞存在的年头较久,内外空气一直都在交换,这才保证了古墓内的空气质量,为程相儒他们节省了不少时间。 “看不清下面,有点麻烦!”周老板有些担忧。 在辨识不清下方情况的时候,冒然钻进去,只怕会遇到凶险。 “这个简单!”冷萤翻出来几根荧光棒,递给前面的程相儒:“蓝胖子,把这个掰亮,然后扔到下面不同的位置。” 程相儒有些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荧光棒在经过掰动后,内部的玻璃细管碎裂,两种化学液体混合,发出很有氛围感的彩色荧光。 程相儒将亮起的荧光棒分别朝着墓室内的不同方向丢去,看着荧光棒弹跳着落到地上,安安静静地在迷雾中发着光。 “然后呢?”程相儒问道。 冷萤道:“观察一段时间,如果那些荧光没有出现被什么东西遮蔽的情况,那下面应该就是安全的。不过,这只能判断下面有没有尸变,排除不了机关陷阱。” 如果有尸变,僵尸会对任何闯入它领地的东西感兴趣,甚至发动袭击。 那么,荧光棒的光线必然会受到遮蔽,甚至位置也会发生改变。 周老板趴在圆洞边,低头观察了许久,才抬起头,解开背包,翻出绳梯:“我看没什么事,我先下去吧。” “我来吧,周叔,你休息一下!”程相儒说着,就要去抢绳梯。 冷萤一把将程相儒拽了回来:“你俩谦让什么呢,按老规矩,我先下!” 周老板反手将绳梯藏在身后:“这就不要争了,我先下吧。就算出了什么事,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值了,你们还年轻呢,未来日子还长……” 冷萤不耐烦打断道:“就下个盗洞,多大个事?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山羊胡,你要下就下吧,反正都是前后脚的事。” 周老板尴尬地笑了笑,取出几根铁钎,将绳梯固定在铁钎上,又用铁钎卡在洞口。 试过强度后,周老板放下绳梯,钻进洞内,顺着绳梯向下爬去,不一会就消失在下方的迷雾之中。 程相儒和冷萤等了好一会,不见周老板有回应。紧接着,程相儒注意到,之前他丢下去的那些荧光棒,竟然都熄灭了,也或者是不见了。 “周叔?周叔!”程相儒俯身向洞内唤道,却依然得不到周老板的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不应该啊! 如果周老板遇到了什么情况,不应该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可如果没事,他为什么不出声? 程相儒心下焦急万分,徒劳地扇动迷雾,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行!我得下去看看!”程相儒抓住绳梯就要下去。 冷萤将程相儒拽了回来,压着程相儒爬到了最前面,不由分说地抓着绳梯就往下钻。 程相儒想要阻拦,但冷萤速度太快,这一小会的工夫,整个人都已经进入到了洞内。 冷萤抓着绳梯,抬头看着程相儒:“认识这么久了,我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吗?要不这样,我一边往下爬,一边唱歌。你只要能听到我的歌声,不就能判断我是不是安全了吗?” 程相儒知道,这时想要阻拦冷萤已经不可能,只能内心忐忑地答应了下来。 冷萤一边往下爬,一边轻声唱道:“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把糕点带给外婆尝一尝;她家住在遥远又僻静的地方,我要当心附近是否有臭流氓……” 程相儒本来挺精神紧张的,听着冷萤回声极大的吟唱,又听到她乱改歌词,情绪都错乱了:“你能好好唱不?故意用颤音,别乱改歌词,好吗?” “好好好!”冷萤用哄小孩的语气应了声,继续唱:“当太阳下山岗,我要赶回家,同妈妈一起进入甜蜜梦乡……蓝胖子,我到地面了……” 程相儒的神经更加紧绷:“你看到周叔了吗?” 冷萤道:“等我开一下手电,别急……” 程相儒焦急地等在洞口,只等下方冷萤的手电光亮起,就准备赶紧下去,寻找周老板。 可是,他等了好一会,都没见冷萤点亮手电,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冷萤?冷萤!”程相儒唤了两声,都不见冷萤有任何回应,顿时大感不妙。 这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吃人还要吐骨头的吧,嚼肉也该有声音的吧,怎么周老板和冷萤一前一后下去,就不声不响地都没了一点动静? 难道,下面有毒?把他俩给毒倒了? 这个猜测,很快就被程相儒自己给否定了。 周老板被毒到还有可能,冷萤可是戴着口罩的,口罩夹层里有与醒魂香相同成分的粉末,冷萤不可能那么容易中毒昏迷,至少她在察觉不对的时候会立刻反馈消息。 程相儒的脑门上全是汗,他现在很纠结,到底要不要下去。 如果下去了,下面真有难以应付的情况,那他们三个人就都陷在里面了,没人可能来救;可如果不下去,就这么一直等着,只怕除了浪费时间和错失机会,再没有任何作用。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程相儒内心经历激烈的天人交战。 最终他把心一横,手抓绳梯,身子一矮,钻进了洞内。他没有关掉手电,而是用嘴咬着端部,带着耀眼的光亮,一点点沉入翻腾的迷雾之中。 第262章 轮盘隔断 翻腾的迷雾缓缓从程相儒身侧向上涌去,好似下方有足以将一切生命剥夺的滚烫沸水,但却没有灼热的温度。 这种感觉很古怪,让人心里发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会忽然从迷雾中冲出来咬人。 程相儒担心冷萤和周老板的安危,下降的速度非常快,不知不觉就感觉脚下踩到坚实的地面,重心偏离,导致他重重摔了一跤,嘴里咬着的手电脱口掉落到了地上。 “冷萤!周叔!”程相儒急忙爬起,捡起手电,焦急大喊。 但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虽然有手电照明,但他能够看到的范围非常有限。他谨慎地摸索着往前走。 但没走几步就有些不对劲了,他竟然感觉有风,同时还感觉身子往一侧偏,大脑有轻微的晕眩感。 就像是,身处在一个旋转的巨大圆盘上,有些难以稳住重心。 程相儒正惊疑不定,忽然感觉地面顿了顿,紧接着他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出了几步。 怎么回事? 程相儒重新稳住身形,等待片刻,察觉到刚刚的异样感已经消退,一切都好像恢复了正常,但又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不正常了。 他没有继续深入找寻,而是想要先确定刚刚发生了什么。 稍稍思考片刻,他猛然想起《机关卷》中曾提到过的一种机关陷阱,名叫“轮盘隔断”。 那是一种非常精巧的疑冢结构,通常由一座真墓与多个疑冢组成,均建造在一个巨大的圆盘上。真墓一般会被设置在圆盘正中央,而疑冢则均布在周围。 在圆盘正中央的主墓室地面下,是巨大的支点。 当有人进入,任何一间疑冢,轮盘因一侧受力,便会开始缓缓转动。 这个机关陷阱的原理,与大清龙脉第二座大殿下的那个转盘式甬道很像,但破解难度却有着天壤之别。 所有的疑冢中,只有一间是连通主墓室与甬道,但却有着极大的伪装,让不熟悉这里的人,很难找到开启主墓室大门的机关。 不管是经验多么老道的盗墓贼,只要陷入进轮盘隔断,就相当于掉进了死地,很难有生还的 可能。 本来轮盘隔断就已经非常难破解了,现在又多了这厚厚的迷雾,使破解难度翻倍上升。 程相儒心沉谷底,忽然有些后悔。 他最初看到周老板画出地宫结构图的时候,就应该往这方面想,现在才想到地宫可能是轮盘隔断的结构,已经晚了。 “冷萤!周叔!”程相儒再次大声呼喊,依然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强压狂跳的心脏,开始思考破解之法。 根据地宫机构图可以知道,轮盘隔断上一共有八个疑冢,这其中只有一个通向主墓室,但每一个都通向甬道。 也就是说,他所在的这个隔断内,至少有一道门。 就算那道门无法找到,只要让轮盘隔断转起来,保证他们三个人至少有一人回到最初的位置,就能够借助绳梯原路退出去。 对了!绳梯! 程相儒忽然想到了一个关键点! 既然他们三个人分别陷入了三个不同的疑冢,那么在最初周老板落地,引起轮盘隔断启动时,绳梯为什么没有被带走? 思来想去,程相儒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每个疑冢的上方,都必然有面积不小的缺口。 这样当轮盘隔断转动时,绳梯会越过隔断墙,掉进另一个疑冢内。 这也同时证明了,为什么主墓室冒出的迷雾,会充满整座地宫! 既然如此,那只要想办法爬上隔断墙,就能到达各个疑冢内,甚至还可能避开难以找到的开门机括,直通主墓室内! 如果冷萤在身边,听到他分析得如此有条理,一定会夸赞蓝胖子是个大聪明。 想到冷萤,程相儒的心脏一阵阵收缩微痛。 冷萤!周叔!你们千万不要乱动东西,千万不要出事啊! 等我! 程相儒不敢耽搁,举起手电开始谨慎地摸索前行,首先要找到这间疑冢的隔断墙。 只要到了墙边,他就可以尝试用铁爪钩翻墙了。 疑冢内很寂静,他只能听到心跳声、呼吸声、以及鞋底与地面摩擦的细微声响。 他刚走出没多远,还没找到隔断墙,却忽然发现前方迷雾之中出现了两团荧光。 “冷 萤?周叔?”程相儒试探着唤了两声,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程相儒皱起眉头,犹豫片刻后,改变方向,朝着那两团荧光缓步而去。 待到达近处,他才看到,前方是一个四面带石阶步梯的高台,高台上有八角柱形的祭台,台上应该供奉着什么东西,那两团荧光就在祭台正上方。 程相儒深知这种地方特别容易出现机关陷阱,于是他没有冒失地上高台,而是改变方向,继续寻找隔断墙。 不管那两团荧光是什么发出的,哪怕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他也没有兴趣。 他现在只想找到冷萤和周老板,其它一切都暂时无法成为他关注的重点,哪怕是金剑! 只要人在,什么都能有;如果人没了,那就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可是,程相儒刚转身要走,高台中央的祭台处,竟然传来了轻微的咳嗽声。 有人? 程相儒先是一惊,随即大喜。 这座地宫应该是第一次迎来不速之客,这里除了他们三个人,不应该再有其它人。 那么能传出咳嗽声的,不是周老板就应该是冷萤。 程相儒听出,那是低沉的男声,由此猜测,咳嗽声极有可能是周老板发出的。 “周叔?是你吗?周叔?”程相儒心情忐忑地询问,然而回答他的却只有轻微的咳嗽声,除此之外便只剩他自己的回声。 难道,是周老板受了很重的伤,暂时说不出话? 程相儒一想到这里,心情更急,忙转身踏上石阶,一边排查地面是否有机关陷阱,一边向高台上走去。 然而,当他爬上高台,到达祭台附近时,却并没有看到周老板的身影,甚至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他只看到,在祭台正中央,摆放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骷髅头。 骷髅头的颚骨上下开合,像是有了生命,非常可怖。筆趣庫 而他刚刚听到的咳嗽声,竟然就是这颗透明骷髅头发出的。 程相儒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却见那骷髅头的两个眼洞里,流出浓稠的鲜血。 他因为注意力都在水晶骷髅头上,所以没有察觉到,他体内的阿毛正在缓缓苏醒。 第263章 水晶头骨 水晶骷髅头的眼洞内流出浓稠的血水,宛若两道血泪,缓缓向下流淌,落在祭台上凝聚成一滩,渐渐向四周扩散。 程相儒想要赶紧逃离这里,但他的双腿就好像是灌铅了一样,也好似大脑失去了控制双腿的能力,他竟然无法挪动分毫。 这是怎么回事? 程相儒正努力跟双腿较着劲,却看到祭台上那一大滩血水中生出植物根系般的青色脉络,快速地向四周蔓延,还如爬墙虎一样攀附上水晶骷髅头。 水晶骷髅头的颚骨还在上下动着,但它那黑洞洞的眼窝中,却缓缓生出透明的液体和令人作呕的红肉,其中还冒出来一个白色的小圆球,一边旋转一边膨胀,直到变成带有黑色眼仁并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球。 程相儒此时才注意到,相互纠缠盘绕又向四周满眼的青色脉络,竟然初步结成了脖颈的形状。 水晶头骨上开始出现皮肉与黑白相间的毛发,青色脉络间生出了骨骼,表面生出皮肉。 只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水晶头骨竟然变成了一个头顶光秃且四周长发花白的中年人的头颅。 而在那透露的脖颈下断口处,依然有粘稠血液流出,青色脉络还在继续蔓延。 程相儒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极为荒诞的想法:该不会它要变成一个人吧?筆趣庫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仔细一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果然,蔓延并彼此纠缠的青色脉络一点点组成双肩的形状,肩胛骨生于其中,光滑的表皮及结实的肌肉也随之生出。 就这样,程相儒亲眼看到如此惊悚的画面:水晶骷髅头一点点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中年男人。 “你是谁?为何见我不跪?”中年男人坐在祭台上,带着上位者才有的强大气场,由上向下俯视着程相儒。 程相儒后退半步,仍处于震惊中,没有回答。 中年男人怒喝道:“你是谁?” 程相儒努力保持镇定,皱眉反问:“你又是什么东西?” 他嘴上这样说着,尝试拖延时间,大脑却飞速运转,回忆着《驱邪卷》中的内容,想找到将这水晶骷髅头所化之人打回原形的办 法。 中年男人暴呵一声“找死”,从祭台上跳了下来,挥拳便向程相儒打来。 程相儒本来双腿还不受控制,忽然他感觉体内的阿毛蛰了他一样,使他腹部剧痛,本能地捂住肚子蹲了下去。 中年男人这一拳从程相儒头顶抡过,打了个空,使他重心偏移,向侧边趔趄了好几步才停下。 程相儒的腹痛没有持续,他刚蹲下,便已经没了感觉。 而此时他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双腿终于又回归他的大脑控制了。 “刚刚算你运气好,但这一次你死定了!” 程相儒闻声扭头看向那中年男人,见对方拎着硕大的拳头再次扑来,于是他双腿发力,向侧边跃出,就地翻了个跟头,再次成功躲避。 那中年男人的体型非常魁梧,目测身高超过两米,一身结实的肌肉,青筋毕露,力量十足。 可以想到,如果吃了他全力一拳,恐怕程相儒会失去行动能力。 程相儒半跪在地上,一手用手电照着那中年男人,一手伸进背包,随手抽出来一根铁扦。 他倒是没指望铁扦能把那个怪物干掉,他只是用于防身,给自己争取时间,继续回忆《驱邪卷》中的内容。 中年男人连续两次没有打到程相儒,明显有些意外。 他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抬手轻捋刚刚从下颚生出的络腮胡,饶有兴致地看着程相儒:“你不是我族中人?” 程相儒反问:“你是什么族?” 中年男人道:“自然是大契丹,我是本族领袖,乃呵!你到底是谁?” 程相儒道:“我叫程相儒,汉族。” 乃呵皱眉问道:“汉族?是哪里的部落?” 程相儒没想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不由一愣:“这你倒是把我给问住了。” 乃呵本来正好好说着话,忽然再次暴起,双手呈爪状再次扑向程相儒,口中大喊:“非我族类,必杀之!” 程相儒甩出铁扦砸向乃呵,快速向后退去。 乃呵侧身避过,却又被程相儒拉开了距离,不由大怒,气得“哇呀呀”地大叫。 程相儒又抽出一根铁扦,心情逐渐趋于平静。 他已经找到了《驱邪卷》中对付这 类怪物的方法。 《驱邪卷》中提到:“万物化形皆虚像,机关人偶披衣裳。此衣源自虚幻想,半幻半醒难抵抗。若想将衣扒除尽,需寻破绽唤己醒。识得人偶真面目,断其链条斩其缰!” 程相儒分析,这番话的意思,应该是说他眼前看到的这个名为乃呵的中年男人,并不完全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他中了某种精神控制的邪术,自己幻想出来的。 但要说他是幻象,又不完全是,他的本质应该是机关人偶。筆趣庫 想要破解当前困境,他要先找到不合常理的地方,将自己唤醒,去看清机关人偶的真容。然后再找到机关人偶的驱动机括,有链条就断链条,有牵引绳就断牵引绳。 想到这里,程相儒心里踏实了很多。 只要不是真的蹦出来这么一个怪物,就不算无解! 那么他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不合常理的地方,让自己脱离这半幻半真的状态。 到底哪里不合理呢? 程相儒一边躲避乃呵的一次次袭击,一边苦苦思考。 不知是不是机关人偶每次发动攻击都要有准备时间,乃呵每次发动攻击前,都要跟程相儒说几句没营养的话。 比如问程相儒今年多大了,家里有几头羊,母羊产后该如何护理…… 正是因为乃呵说的话太多了,程相儒在多次成功躲避后,终于找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方。 乃呵既然自称契丹部落的领袖,那他应该存在于非常久远的年代,不可能会说现代语言,怎么可能如此顺口地跟程相儒聊家常? 程相儒在又躲过一次乃呵的扑击后,不待乃呵再扯东扯西,大声问道:“你既然是契丹的领袖,为什么不说契丹话,要说普通话?你根本就不是乃呵!你是假的!” 乃呵顿时哑口无言,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面露痛苦地弯下了腰,发出了刺耳的嚎叫声。 下一刻,乃呵的皮肤裂成碎块,皮肉一块块混杂血液掉落,它体内的骨架化为木制人偶,忽然在爆碎纷飞的皮肉间冲出,直扑向程相儒。 程相儒微微扬起嘴角,再次侧翻躲避。 搞定! 第264章 机关人偶 程相儒在摆脱精神控制之后,侧身避过机关人偶的又一次袭击,举起手电照向机关人偶,想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迷雾翻腾着遮蔽视线,但程相儒还是能够大概辨识出那东西的真面目。 那机关人偶顶着一个木雕人头,人头的制作较为粗糙,虽然上面涂有五官,但比幼稚小孩的随意涂鸦好不了多少,大黑眼睛及大黑嘴唇,潦草的耳朵轮廓以及大小不一的鼻孔,使它看起来莫名有种诙谐感。 机关人偶的身上披着一件破破烂烂兽皮衣服,一直拖到地上,遮蔽了藏在里面的传动机构。 它伸出的两条手臂,就是两根粗壮的圆木,端部有一圈短刃。 短刃上不知涂了黑色的什么东西,竟然保证短刃经历如此漫长岁月,依然没有被氧化腐蚀,刃口还能映出锋利的黑色冷光。 程相儒暗暗庆幸,刚刚自己还好没有托大去迎接乃呵的拳头,这要是吃一下,绝对会被割得鲜血淋漓。 现在机关人偶的内部传动机括被挡,让程相儒无法判断它是靠什么来实现攻击和锁定目标的。 “咯咯咯……” 机括碰撞的声响中,机关人偶缓缓抬起双臂,紧接着再次向着程相儒扑了过来。 程相儒这次没有一味躲避,他先侧边踏出一步,虚晃一下,紧接着惊险避过锋利的刃口,矮身从机关人偶的双臂下绕到其身后,伸手一把揪住兽皮,用力一扯。 没扯动? 机关人偶原地转了半圈,摆动双臂再次攻向程相儒。 程相儒双脚尖用力点地,快速向后退出两三米,堪堪避过这一次危机,惊得他出了一脑门的汗。 程相儒现在脑中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机关人偶凭借什么来判断他的位置? 机关人偶是死物,不可能有眼睛。 它既然能如影随形地一直追着程相儒打,那就一定是程相儒在躲避移动的时候,牵扯到了什么东西。 会是什么呢? 程相儒的大脑飞速运转,努力捕捉每一个细节,最终觉得,机关人偶每次发动袭击前,都会需要一些准备时间,这最可疑。 他由此大胆猜测,在每一块地砖下,都有可能存在某种机关,一旦受到足够大的重力,机关便会开始运转,拉动链条之类的东西,将机关人 偶牵引过来。 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那么,想要按《驱邪卷》中提到的那样去“断链条”,就必须先将机关人偶的外面那层兽皮先扯下来,或者掀开地砖去找可能藏在下方的机关。 这两种方法,哪一种都不容易。 不过,有个更简单的方法,非常值得尝试。 这种机关不可能覆盖面积太大,程相儒又不觊觎高台上的任何宝贝,他只要抓住机关人偶攻击的间隙,快速冲出机关覆盖范围,这个困局不就可以轻松解决了吗? 程相儒刚想到这里,那机关人偶带着“咯咯咯”的机括声,再次扑了过来。 就是现在! 程相儒就地一个跟头,翻出去数米远,并很快调整好重心,单手撑地半站起身,快速向着更远处扑去,两个起落就到达了高台石阶处。 他一步几个台阶地向下狂奔,眨眼间就回到了高台之下。 因为迷雾遮蔽,程相儒确定不了那机关人偶现在是什么状态,但他可以确定,机关人偶并没有追下来。 他长长松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汗。 可就在他转过身,要继续去找隔断墙的时候,忽然自他身后传来尖锐之物的破空哨响。 这一下打他了个措手不及,他只勉强做了个躲避动作,却没能完全躲开,左臂忽感一阵剧痛。 他低头去看,竟看到有一个指节长的黑色尖刺扎在了左臂上。 起初伤口是剧痛,紧接着自那尖刺处向四周扩散麻痹感。 程相儒大惊失色:不好,伤口有毒! 等下?有毒? 程相儒想到体内的阿毛对各种毒素都通吃,顿时就不慌了。 果然,刚刚苏醒没多久的阿毛,正是胃口最好的时候。它好像闻到了珍馐美味,竟然从程相儒的嘴里强行冲了出来,甩着一身五颜六色的长毛,扑向了程相儒的左臂伤口处。 它对那尖刺堵住了伤口,似乎非常不满,扭头瞥了一眼程相儒。 程相儒愣了愣,硬着头皮抬起右手将左臂上的尖刺拔了下来。 就在尖刺刚刚被拔除的瞬间,阿毛立刻将头扎进了伤口里,肥硕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应是在用力吸允混杂了毒素的浊血。 强烈的麻痹感,让程相儒没多大痛觉,只是亲眼看着阿毛在吸他的血,让他头皮发麻。 但随 着毒素减少,麻痹感减退,程相儒很明显感觉到伤口处的剧痛。 从小就吃过那么多苦的他,再疼也能忍得住! 他紧咬牙苦苦坚持,身子微微发颤,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流到下巴,一颗颗碎落到地上。 终于,毒素被彻底清除,阿毛也心满意足地从伤口里抬起头,身子一抽一抽的,好像在打着饱嗝。 程相儒看一眼伤口,发现破损的衣服内,左臂的伤口处已经红肿了起来,肿成了环形山状,并仍在向外流着血,触目惊心。 急救医药品在周老板的背包里,程相儒暂时没有东西处理伤口。 可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知在这尘封不知岁月的地下,会不会感染什么病菌,到时候就麻烦了。 程相儒思来想去,冒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他翻出一柄匕首,又翻出防风火机,把刀身烧得发烫,然后将发烫的刀面侧着压在了伤口处。 更剧烈的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烤肉味儿。 在给伤口进行过高温消毒后,他又翻出来一件干净的替换衣服,割下来一条布,用右手和嘴对左臂上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处理结束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将懒洋洋的阿毛拎了起来,送到嘴边。 阿毛似乎太久没透气了,竟然有些不太情愿“回家”。在程相儒的几番催促下,它才不情不愿地钻进程相儒嘴里,向更深处钻去,没一会竟然又睡着了。 程相儒哭笑不得,心说这肥虫子长得这么胖,一点都不冤。 吃饱了睡,睡醒了吃,换谁都会胖变形。 在原地稍稍休息片刻后,程相儒起身摸索向前,继续寻找隔断墙。 他又找了几十步,正惊异于这间疑冢的面积之大,却看到前方出现平整、高大又宽阔的阴影。 终于找到了! 程相儒还没来得及怎么高兴,却听到有“咯咯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与那机关人偶的声音完全相同。 真是的!有完没完了? 程相儒是真的火了,他中了毒刺本就觉得很窝囊,如果不是有阿毛在,估计他现在已经凉了。 既然那机关人偶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程相儒掏出一柄锤子,恼怒回头望去,却被眼前所见惊得大喊一声“卧槽”! 第265章 一头野猪 迷蒙的雾气中,黑压压一大片人影,呈半圆形,将程相儒围在圆心。 程相儒明明记得自己刚刚一路摸索过来,只在那高台上遭遇了一个机关人偶和水晶骷髅头,再没有遇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些玩意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 程相儒已经能够看到,包围圈最前方的,也是机关人偶,但与高台上的那个相比,要粗糙很多。 这些人偶没有披兽皮,也没被涂画上五官,只有木桩式的身躯,以及多根胡乱伸出的直圆木,像是木人桩。但不同的是,那些圆木上都有黝黑发亮的尖刺,密密麻麻地布满其上,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如果这些尖刺也能射出来,那程相儒就算身手再好,恐怕也无法招架,一定会被活活扎成刺猬。 程相儒一步步往后退,但他身后有隔断墙阻挡,他已经退无可退。 在此逆境中,程相儒脑中所想,竟不是自身安危,而是在担心冷萤和周老板的处境。 他们俩应该是分别被隔在不同的疑冢隔间内,他俩现在有没有遇到危险?他们能应对得了吗? 程相儒非常担忧! 冷萤现在的处境,确实没比程相儒好多少。 她从绳梯上爬下来后,本来还跟程相儒保持着联系,可就在她点亮手电之后,却发现身旁的绳梯已经不知所踪,再怎么喊“蓝胖子”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毕竟有过深入各种古墓的丰富经验,冷萤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落地时,触发了什么机关,被不知不觉地与其他人隔离了。 她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喊她,但她不确定那是不是程相儒的声音,为了避免陷入某种邪术,她没有回应,只举着手电,谨慎地走在迷蒙的雾气之中,想先将周围的环境探查清楚。 不同于程相儒通过各种表象去分析疑冢结构和组成,冷萤有她老道的经验。 这里的迷雾不是一直在向外面扩散吗? 如果迷雾不是自她所在的这间墓室内产生的,就必然有一个缺口,让迷雾灌进来;如果迷雾是在这里产生的,那就必然会有缺口使迷雾泄露出去。 由此来看,只要顺着迷雾的流动方向去寻找,就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冷萤静静地观察了许久,终于观察到,迷雾是从她左边移动过来了的也或者是在向着右边移动。 那么,左边或者右边,必然有一处是有缺口的! 左和右是两个完全相对的方向,先不能太草率地下决定,必须要进一步分析才行。 冷萤凝重地点了点头,抬起右手手指,分别向着左右交错轻点,心中默念口诀: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点到是谁,跟着我走,要是不走,你是小狗! 右边! 冷萤经过慎重地分析,最终判断,右边有缺口的概率要更大一些,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 她挪蹭脚步,缓缓向着右方移动,提防着脚下有机关陷阱,又关注着迷雾的流动方向。 这里很寂静,静得人发慌。 人类演化至今,已经成了离不开环境噪音的生物,一旦脱离了噪音,陷入极低分贝的寂静环境,会不自觉从心底生出恐惧和不安的情绪,时间长了甚至会精神崩溃,陷入疯癫。 冷萤虽然没少接触这样的环境,但以前都是有程志风等长辈在旁边,时不时听他们讲些荤段子,虽然当时听不懂,但还是挺能缓解紧张情绪的。 但现在,她只有一个人,同时还在担心着程相儒的安危,心里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她深知越急越容易出乱子的道理,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焦躁,一点点缓慢移动着。 忽然,她站住了脚步,因为她听到在迷雾中,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软质物体在摩擦地面,时不时还夹杂有类似某种生物喷气的声音。 难道这间墓室有尸变? 冷萤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她不敢托大,赶紧翻出背包,取出红色朱砂,涂抹在红缨枪的枪尖上,她还取出不死水喷洒在身上。 不行!如果尸变出来的是血尸,仅仅这样肯定还是不够的! 为了稳妥起见,她又取一小瓶糯米,一小瓶鸡血,两件赤铜铃铛,几根墨线,还有逼着程相儒给她接的一小罐童子尿。 不行!还是不踏实! 冷萤又掏出一个蒜头,掰下来一个蒜瓣,微微拉下口罩,将蒜瓣塞进嘴里,只咀嚼却不咽下,含在口中。 这回差不多了! 冷萤站在原地,严阵以待,听着那诡异的声音越来越近,精神越来越紧绷。 忽然,她看到左前方的迷雾中出现了一个黑影,看样子不高,但很宽,移动时左右摇晃,并且速度不快,有些慵懒迟钝。 近了!越来越近了! 冷萤严阵以待,只等那东西露出真容,她立刻就选择最合适的方式率先动手。 然而,当那东西出现在光束中,被冷萤看清楚,却让冷萤愣在当场。 冷萤暗暗恼火,心说我准备了这么多,就蹦出来这么个玩意? 那是一头全身糙毛的野猪,两根弯曲的獠牙从拱嘴两侧伸出,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四处乱看,又粗又长的鼻子到处乱嗅,时不时还喷两口气,看起来性子有些暴躁。 在这满是迷雾的古墓内,竟然出现一头看起来不像有任何变异的野猪,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但不管怎么说,遇到野猪,总比遇到刀枪不入的血尸要好很多。 野猪注意到了冷萤,停止了一切动作,微微歪着头,一双血红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冷萤,全身一动不动,像是个雕塑。 冷萤也没有任何动作,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野猪。 一人一兽就这样对峙着,谁都没有任何动作,让周围缓缓流动的迷雾都好似凝固,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那野猪似乎失去了耐心,忽然向后退了几米,退回迷雾中。 正当冷萤以为那野猪已经离去的时候,却见那野猪低着头,竟是猛地从迷雾中冲出,让獠牙朝前,向着冷萤冲撞而来。 好凶的畜生! 冷萤知道野猪的力量很大,不敢硬接,忙向着侧边跃出,想要躲避。 可那野猪就像是锁定了目标的导弹,竟然在中途还能改变方向,始终保持着獠牙朝向冷萤。 找死! 冷萤生气了,她觉得这头野猪实在是欺人太甚! 她微微屈膝,单手持红缨枪,迎着野猪冲了过去。 第266章 红黑线虫 冷萤仗着手中红缨枪的攻击范围更广,率先动手。 待那野猪进入到她的攻击范围,她便单手向前挺刺出红缨枪,直刺向野猪的眼睛。 野猪就算全身再坚硬,眼睛终究是很脆弱的,它忙抬起头躲闪,让冷萤这一枪只刺到了它的脖子下方。 它那身糙毛减缓了红缨枪的力道,坚硬的表皮抵挡了枪尖的锋利,脖颈下那一条红线,却不是它的血,而是枪尖上的朱砂。 冷萤一枪没能得手,不敢恋战,忙一个急刹,原地转了半圈,靠腰腹之力,变刺为扫,全力甩动枪杆。 枪杆打在野猪粗壮的腿上,打出“砰砰”闷响。 野猪猝不及防,一侧的前后两腿被扫得抬起,当场来了个大劈叉,重重趴在地上,一脸迷茫地滑出去老远。 冷萤以枪尖撑着地面,纵身跃起,从滑飞而来的野猪头上轻巧跃过,翩翩落地,宛若飞蝶。 一人一兽上下交错而过,冷萤落地后向前急踏了几步才稳住身形,野猪则一路尖叫着滑进迷雾。 冷萤抬手抹了一把汗,全身心戒备地盯着迷雾中那团黑影。 刚刚交错的瞬间,她注意到一个很关键的细节。 那头野猪身上的皮毛,好像并不合身,并且颈部有明显的环形断口,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只是披了一层野猪皮,戴着一个猪头。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故弄玄虚? 冷萤紧锁着眉头,想不出个所以然。 如果是机关人偶,就必然会有牵引绳或者移动滑轨,但经过刚刚一次交锋,她很确定,那野猪身上没有纠缠任何绳索,脚下也没有滑轨。 那如果不是真的野猪,也不是机关人偶,会是什么东西? 她将嘴里嚼烂的大蒜吐在地上,重新戴好口罩,用力吸了一口气。 混杂有醒魂香粉末的空气,透过口罩,钻进冷萤的口鼻,使她感觉整个人精神了不少,心神也稳定了下来。 不管那是什么,只要是实物,不是幻象,就总有办法可以对付。 迷雾中的黑影再次移动而来,重新回到了冷萤的视线范围之内。 野猪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还跟之前一样。 但现在冷萤可以确定,那并不是一头真正的野猪,它的身体内,一定另藏有玄机。 经过短暂的思考,她已经有了打算。 等会再次交手,她要寻找机会,将红缨枪插进野猪头和身体相连的断口处,想办法先把猪头给弄下来,或者把猪皮给扯下来,看看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野猪还在一下下用拱嘴顶地,喷吐出一口口浊气,喷得尘土乱飞。 冷萤一动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一人一猪再次对峙片刻,野猪又一次率先发动攻击。 冷萤为了方便行动,她取下背包放在地上,并将强光手电立着固定在背包中央,使灯光朝上,利用光线在迷雾中的散射,照亮周边区域,随后,她双手持红缨枪,再次迎着野猪冲了过去。 野猪这次将头低得很低,獠牙挺得更向前,速度比之前更快。 冷萤在奔跑中转了一圈,抡圆红缨枪,贴着地面向野猪四肢扫去。 野猪见状大惊,纵身高高跃起。 谁知冷萤这只是虚招,她快速收枪,顺势躺地向前滑去。 一人一猪再次上下交错,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冷萤在下,野猪在上。 在交错的瞬间,冷萤瞧准时机,挺起红缨枪,向着上方的野猪脖颈刺去。 野猪身在半空,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枪尖刺到。 冷萤目光凌厉,手法精准,“咔”地一声将枪尖刺进了野猪脖颈上那一圈断口缝隙里。 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野猪的头颅竟然和身体直接分离,分别落在了远处的地上。 猪头滚出去老远,消失在迷雾中不见踪影。 而野猪的无头身子,则趴在地上继续向前滑去。 没有鲜血四溅,没有皮肉掉落,任何血腥的场面都没有发生,但一切都显得极度诡异。 冷萤很快稳住身形,没有再被动等待,而是就地一个跟头翻起,快速向着无头猪身追去。 当她再次到达野猪附近,正看到无头猪身缓缓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地晃动着无头的脖颈,脖颈中央,有一截白骨凸了出来,格外阴森可怖。 最恐怖的是,在那野猪的脖颈断裂处,竟然不断有黑红相间的线形虫扭动着身子爬出,落地后四散乱窜,寻找石砖间狭小的缝隙钻入。 冷萤看得头皮发麻,胃中一阵阵翻腾,很是恶心。 和她初步判断得差不多,这并不是一只真正的野猪,但与她预想不同的是,她没想到野猪体内竟然有那么多恶心的虫子。 如果爱哭鬼在这里,看到这么多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应该会非常兴奋吧? 无头野猪身子晃了晃,很快又锁定了冷萤的位置,竟是又一次撞了过来。 没有了猪头上的獠牙,无头野猪的杀伤力减弱了很多,已经对冷萤造不成太大威胁。 冷萤瞧准机会,双手转动红缨枪,纵身一跃,高高举起枪杆,从上向下,拼尽全力砸落。 “砰”的一声闷响,无头野猪被砸翻在地,止住了冲势。 冷萤稍稍抽回枪尖,眨眼间再次向前刺去,直插入野猪脖颈断口处的皮下。 她用力转动枪尖,拧着劲儿向上去挑那猪皮。 猪皮被搅动的位置纠缠在枪尖上,其余各处绷紧。 随着“咔咔咔”的断碎声,猪皮自腹部下方平齐断开,向两侧飞展,露出了被包裹在其中的零碎白骨。 冷萤将猪皮远远甩飞,回头再看向那些白骨,忍不住惊呼一声,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那些白骨一看就是由人骨拼凑而成,并且绝对不只一副人骨。 在人骨间,无数红黑相间的线状虫在蠕动着,看得冷萤差点当场就吐了。 没有了猪皮的固定,白骨散落满地,应该不再具备威胁性。 那些红黑线虫虽然看着挺吓人,但冷萤一点都不担心。 她身上喷有不死水,她很确定,那些虫子不会爬到她身上,对她应该是唯恐避之不及。 她快速跑回去,捡起背包和强光手电,重新找到迷雾的流动方向,继续按照她之前选择的方向找去。 古墓内竟然会有线状虫控制的死猪,这有些超出了冷萤的理解范围。 她现在倒是没那么担心程相儒了,程相儒体内有阿毛,任何虫类见了程相儒,都要退避三舍。 而以那野猪所展现出的攻击能力,应该也不会伤到程相儒,她有这个自信。 相对比较,山羊胡可能会更危险,他只有一把手枪,并且是第一个下来的人,这么久了都没一点动静,会不会已经挂了啊? 第267章 昼里昏呵 周老板并没有挂,他此时正将自己藏在黑暗中,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全身汗湿。 他是第一个进入古墓的,刚下来的时候,他还没意识到后面会发生什么,所以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启动了轮盘隔断,被单独隔离在了一间疑冢之内。 可是,等了好几分钟,他期间喊了几次,直到发现绳梯不知去向,上方的光亮也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他才意识到出了状况。 他呼喊程相儒,又呼喊冷萤,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他摸索着想要先找到绳梯,考虑沿着原路暂时退回去。 下面迷雾实在太浓,并不适合探索,他们必须要重新制定计划,要不然太危险了。 可是,他找了一大圈,却始终没有找到绳梯,他的心逐渐沉入谷底,他终于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摆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两个简单的目标了:找出路和活下去。 同程相儒和冷萤寻找出路的方式不同,周老板翻出来了激光测距仪,想要先对整个墓室的范围有个判断。 迷雾虽然能遮蔽视线,却遮挡不了激光。 他打开开关,将激光测距仪平放在地上,放出红色激光,开始测距,同时进行记录。 根据测量结果推算墓室模型,可以得出,这间墓室整体应该呈扇形,最宽处达到惊人的五十多米,最窄处只有十几米。 在整间墓室范围内,有多处阻挡物,其中一处阻挡离周老板仅仅只有五米不到,离他最远的阻挡物,则有二十多米。 周老板暂时无法确定那些阻挡物都是什么东西,但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不想独自去一探究竟,他现在的目标不是寻宝,甚至也不是找到金剑,而是活下去及找出路。 他通过激光测距仪的测量结果,绘制出了一个简单的路线图。按照他绘制的路线,可以完全避开那些阻挡到达长弧线边。 根据经验,长弧线边,应该是整间墓室的最外围,那里说不定能找出可以离开的墓门。 周老板小心地按照规划出的路线行进,顺利到达了最边缘的围墙处,而后他贴着围墙,开始寻找出口。 忽然,他注意到,墙上竟然有色彩艳丽的壁画。 壁画虽然经过漫长的年月,但因为一直在地下,只是色泽稍暗,并没有遭受到破坏,内容依然清晰可见。 第一幅壁画不多内容是,在茫茫大草原上,聚集了很多契丹服饰的人,这些人都在向着一个帐篷伏拜,应是帐篷内有一位非常了不得的人物。 下一幅壁画的内容,是有人赶了很多羊进帐篷,帐篷内的情景,依然无法得见。 再下一幅壁画内,是帐篷内的景象。 一个人正在生吃羊肉,到处都是羊血,还有堆砌成小山的白骨。 周老板暗暗心惊,他知道古墓内壁画除了寄托墓主人的生前愿景,就是记录墓主人的生前日常生活,再或者是整个民族的信仰。 那么,这生吃活羊的壁画内容,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意义呢? 在这一趟来内蒙之前,周老板是暗暗做足功课的,他研究了与这片土地相关的各个文明。 从最古老的红山文化,到后来的契丹古辽,再到蒙古铁骑…… 盗掘古墓,看起来是很粗鲁的盗窃行为,但却脱离不了精细的规划和行动,以及对相关文化的深入解读与了解。 说句不好听的,没有足够的见识和文化,就算价值连城的宝贝摆在盗墓贼面前,也很可能会被当成一文不值的垃圾。 要知道,所有已发掘的明器中,但凡跟文字、特殊符文及图画相关的,都是最贵重的,贵重程度甚至远超金银玉器。 想当初云梦睡虎地秦墓被保护性发掘时,贵重物品无数,但只有被挖掘出的竹简耀眼夺目,震惊了整个世界。 正是有了这份见识,周老板才能对这墙上的壁画,产生足够的重视,因为这壁画将直接帮助周老板加深对整座古墓的了解,甚至有可能成为找到出路的关键。 周老板认真看着壁画,脑中开始回忆他看过的那些资料。 茫茫大草原上,孕育着以游牧文明为发源的各种文化,虽然最终难逃汉化及没落,逐渐发展成现代沙化严重的人烟稀少之地,但璀璨的文明之珠却都是那么的光辉耀眼。 在所有文化中,契丹文化尤为突出,也是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文化。甚至现在很多国家,还以契丹作为全中国的代称。 通过壁画内容,周老板已经可以断定,他现在所的,就是一座契丹古墓,时期应该在古辽,也就是最早期的辽国,亦称大契丹。 契丹文化中,传说故事流传下来的不多,基本都是要在史书上找蛛丝马迹去剥茧抽丝地解读。 在《契丹国志·契丹国初兴本末》中曾记载:“次复一主,号曰昼里昏呵,惟养羊二十口,日食十九,留其一焉,次日复有二十口,日如之。” 简单来讲,就是说远古契丹,曾有一位领袖,名字叫昼里昏呵,只养二十只羊,每天吃十九只,留一只。但第二天再看,一只羊会重新变成二十只羊,日日如此。 本来周老板最初看到这个传说故事的时候,以为那位领袖是跟族内的人共同分享那十九只羊,是依靠可以不断给族人提供口粮的手段,才获得了尊重,成为了领袖。 但这壁画上的内容,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难道,昼里昏呵吃的是族人提供的羊,每天要二十只,吃其中十九只? 并且,还是生吃活羊?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传说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一个伟大的领袖形象,就完全变成了邪神,是笼罩在远古契丹民族头上的巨大阴影。 周老板仔细数了一下壁画上羊的数量,竟发现,果然被赶入帐篷内的羊,一共有二十只。 数量完全对上了! 周老板正惊愕时,忽然有咀嚼和撕扯皮肉的声音,自迷蒙的雾气传来,惊得他差点喊出声。 “咔吱咔吱”的咀嚼声,在这寂静的地下是那么的清晰,粗暴地撕扯着周老板脆弱的神经,让他自心底生出极度的恐惧。 难道,昼里昏呵这位只存在于契丹传说中的远古领袖,真的是尊邪神,并且还没死,就住在这里? 周老板虽然见过大风大浪,但他此时是真的有些慌了,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 第268章 咀嚼声中 周老板在听到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时,便紧张地关闭了手电,背靠着墙,摸索着掏出手枪,让自己处于绝对的黑暗中,努力与黑暗融为一体。 狂乱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使他肾上腺素飙升,全身都被冷汗打湿。 那咀嚼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忽而在左,忽而在右,也好似就在正前方。 是什么东西在吃什么东西? 周老板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大脑却控制不住地接连浮现出各种恐怖血腥的画面。 昼里昏呵是不是真的存在,并仍存活在这里?它会不会是一尊邪神,正贪婪地啃噬着某种生物的遗骸?它能不能被杀死? 无数疑问出现在周老板心底,他却一时间不敢去亲眼见证。 咀嚼声无歇无止地响着,就像是一只饿死鬼扑进了永远无法消耗完的美食仓库。筆趣庫 那声音细细碎碎地就像是无数蚂蚁,爬满周老板的神经,让他几乎快要疯掉。 终于,周老板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恐惧化为怒意,侵蚀了他的理智,让他的情绪越发暴躁。 他重新打开手电,一手持枪,一手用手电照明,贴着墙壁向前摸索着行进。 手枪的保险栓已经打开,只要有什么东西闯进他的视线,他必然会扣动扳机,让击锤猛烈撞击子弹,使子弹穿过炽热的枪膛,带着最强的杀伤力,将目标打个稀巴烂。 然而,周老板贴着墙走了许久许久,直到他绕这封闭的空间走了一大圈,重新回到壁画处,仍没看到任何东西。 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有挥散不去的迷雾。 周老板感觉自己的精神已经快要处于崩溃的边缘,他现在是真的想要将那发出咀嚼声的东西找到,跟它拼个死活。 哪怕死了,也有个痛快,总好过如此地煎熬。 既然找了这么一大圈,都没找到,那就往中心区域找! 周老板之前绘制过这处空间的大致布局图,知道哪里有遮挡物。他之前都是避着走,为了绕开一切危险。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他要看看,到底那些遮蔽物都是些什么东西? 第269章 已有思路 冷萤见周老板听说她遭遇了野猪如此激动,有些纳闷:“你问这个干吗?” 周老板忙道:“等下跟你详细解释,你快说,你遇到了什么样的野猪?” 冷萤觉得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将她在隔壁的遭遇大致讲了一遍。 当周老板听说,冷萤是通过掀掉野猪头和野猪皮,才解决的危机,脸色变幻不定,低头陷入了沉思。 “别卖关子啊,到底怎么了?”冷萤隐隐猜到,她们的遭遇,很有可能跟这座地宫的整体布局有极大的关系。 周老板缓缓呼吸,调整好状态,才说出他的分析。 在《契丹国志·契丹国初兴本末》中,记录有三个传说故事,昼里昏呵日吃十九只羊的传说,便是其中之一。 其中还有一个传说,是这样写的:“复有一主,号曰喎呵,戴野猪头,披猪皮,居穹庐中,有事则出,退复隐入穹庐如故。后因其妻窃其猪皮,遂失其夫,莫知所如。” 简单来说,就是远古契丹有过一位领袖,每次出门都要戴野猪头,披野猪皮,后来他的妻子趁他不注意,偷走了他的猪皮,然后他就消失不见了。 由此来看,无论周老板听到咀嚼声,还是冷萤遭遇“野猪”袭击,都不是地宫建造者的随意为之,而是暗有所指。 极有可能在每一个疑冢内的机关之类,都对应着远古契丹的某个传说,某种信仰,亦或者某个图腾。 冷萤听得认真,好奇问道:“山羊胡,你说有三个传说,还有一个是什么?” 第三个传说的内容是:“后有一主,号曰乃呵,此主特一髑髅,在穹庐中覆之以氊,人不得见。国有大事,则杀白马灰牛以祭,始变人形,出视事,已,即入穹庐,复为髑髅。因国人窃视之,失其所在。” 讲述的是,一个名为乃呵的契丹领袖,是一个骷髅头,平时都披着毛毡,让人看不到他的样子。每当有事时,族人就杀白马和灰牛祭祀。乃呵在祭祀中变成人形,出来处理事务。当事情办完,他就回到住处,重新变回骷髅头。直到有一天,有人偷窥到了这个秘密,乃呵突然就消失不 见了。 冷萤若有所思地手托下巴:“这么说,我家蓝胖子现在应该在跟一个骷髅头较劲?”筆趣庫 周老板摆了摆手:“这不一定,契丹流传下来的传说虽然有限,但绝对不少。契丹好鬼,他们对各种丑陋、古怪却拥有力量的东西,都有崇拜。” 冷萤疑惑问道:“可你就算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老板正色道:“虽然我没法确定每个隔间里都有什么,但我可以确定,通向主墓室的那个隔间里有什么。” 冷萤道:“你这话说得好绕口,直接说结果吧。” 周老板道:“咱们俩接下来要赶紧找到小程,跟他汇合到一起,然后去找到设置有白马青牛元素的隔间。那是整个契丹从建立到灭亡,一直未曾变过的图腾信仰。相传在……” 冷萤急忙打断道:“故事先不着急听,咱们得赶紧去找蓝胖子。这样吧,你反正暂时也没什么事,你就在这等着我,免得你拖我后腿。我现在就去找蓝胖子,等我找到他,一起回来找你。” 周老板虽然不太想继续独自呆在这鬼地方,但还是很痛快地点了点头:“行!” 冷萤不再耽搁时间,快步离去,很快便钻进了迷雾之中。 她沿着原路返回,找到挂有她之前留下绳索的地方,轻盈地持绳上攀,跃到了隔断墙上。 这个缺口上方的空间很小,冷萤需要爬出一段距离,才能逐渐站起身。 地宫顶是穹顶,中间高边缘低,隔断墙的缺口就在边缘,并且是在扇形的两边各有一个。 不过,冷萤没打算站起来,身在迷雾中的她,必须要靠查数自己路过缺口的数量,来辨识所在位置。 在绕爬过野猪疑冢隔间后,冷萤继续往前爬,边爬边呼喊“蓝胖子”。 正被一群机关人偶围攻的程相儒,隐隐约约听到上方传来冷萤的呼唤声,顿时大喜过望:“冷萤!你在哪?” 冷萤听到回应,更加快速度,通过隔断墙上的缺口,翻身跳了下去。 可她落地所在的位置并不理想,并没有在程相儒身边,而是掉进了机关人偶群中。 听着身边“稀里哗啦”的碎响, 冷萤有点懵:“蓝胖子,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程相儒听到冷萤的声音从机关人偶群中传来,顿时大惊失色,焦急大喊:“别碰它们,它们身上的刺有毒!” 冷萤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被扎破了好几处,虽然伤口不深,但都已经见了血肉。 毒刺的毒性很强,让冷萤生出了眩晕感,并且眩晕感还在逐渐加强。 她看到周围的机关人偶好像都要扑过来,于是强压身体不适,抡起红缨枪将周围的机关人偶全部打翻,却让毒素加剧了扩散。 程相儒此时已经不顾一切地冲进机关人偶群中,挥舞着手中的铁铲,像只疯了的野兽,凶狠地冲出一条路。 根据冷萤的声音,他找准了方位,并顺利找到了背靠墙角、半跪在地,有些支撑不住的冷萤,同时也看到了冷萤身上的那许多伤口,顿时又急又心疼。 “阿毛!出来!”程相儒焦急大喊。 位于程相儒体内的阿毛不紧不慢地醒了过来,但似乎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并且还对程相儒打扰它睡觉而感到不满,用刺痛程相儒的方式来抗议。 冷萤抬手指了指上方:“上面有缺口,用铁爪钩,咱们先上去!” “好!”程相儒在又打翻一批机关人偶后,翻出铁爪钩,向着上方射出。试了几次,才将铁爪钩固定住。 他咬住手电,一手揽住冷萤,一手固定在铁爪钩内,按动机括,“嗖”地一声飞了上去,到达缺口边缘处,先将冷萤推上去,随后自己才爬过缺口。 “阿毛!出来啊!快出来啊!”程相儒急得不行,但那该死的肥虫子却就是不想动一下,好像完全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程相儒虽急却不乱,他脑中灵光一现,快速爬到冷萤身旁,抓起冷萤的右臂,找到一处伤口,用力吸允毒血并咽下。 冷萤脸红双颊,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不敢看程相儒。 阿毛嗅到剧毒的气味儿,顿时就精神了,先快速将程相儒吞入的毒素吸食干净,然后赶紧从程相儒口中钻出,欢快地抖动着一身长毛,甩着肥硕的身子快速爬到了冷萤身上,到处寻找伤口吸食毒血。 第270章 白色粉末 在阿毛刚开始帮冷萤吸食毒血的时候,冷萤因为受到毒素的麻痹,还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看着阿毛身子趴在她伤口上,将脑袋塞进她皮肉里,毛茸茸的身子一阵阵收缩,感觉有些恶心。 但随着毒素逐渐减少,麻痹感减弱,冷萤很明显感觉到了身上那些伤口处的剧痛,钻心的痛。 即使她曾遭受过各种磨难,吃过不少苦,也仍对那全身各处的剧痛感难以承受。 程相儒看到冷萤有一颗颗豆大的汗珠往下掉,心疼不已,只恨自己不能替代冷萤去受那痛苦,但他除了一声声关切,什么都做不了。 冷萤似乎不想程相儒为她担心,强忍剧痛冲他挤出一个并不轻松的微笑,配合她脸上的汗水,使她看起来像是在哭,让程相儒更加难受。 程相儒陷入深深的自责,他认为,如果不是他这么没用,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冷萤也不会跑来找他,更不会落进机关人偶群,被那些毒刺伤到。 冷萤想的却是,她家蓝胖子实在太厉害了,深陷进如此危险的隔间内还能应对自如,简直要比她都厉害了,真是值得信任和托付。 程相儒拉住冷萤的手,冷萤因为剧痛,手上力道很大,捏得程相儒感觉手骨都要碎了,但程相儒一声不吭,硬着头皮忍着,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帮助冷萤分担那痛苦。 终于,阿毛带着鼓鼓的身子,慢慢悠悠地离开了冷萤,爬到了程相儒的手臂上,抬起小脑袋,用那许多黑芝麻似的眼睛盯着程相儒,把程相儒看得有些发毛。 “你要干嘛?”程相儒以为阿毛是没吃饱。 阿毛却并不爬动,只笨拙地晃了晃已经完全鼓胀起来的身子。 程相儒看懂了,这货是吃饱喝足了,不想动了啊! 他恼火又嫌弃地将阿毛捏起,送到嘴边。 阿毛懒洋洋地钻进程相儒口中,继续往里爬,却卡在了嗓子眼,把程相儒刺激得“呕”一声又给它吐了出来。 这死虫子,吃了那么多,体型大了好几圈,已经不可能顺利从他的食道再钻进去了。 阿毛也挺委屈,它低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还挂着程相儒的涎液,怪可怜的模样。 冷萤这时松开了程相儒的手,忍痛从包里翻出来一个小塑料盒,拧开后,将里面的白色粉末洒在伤口上。 白色粉末遇到血肉,“滋滋”生出白色泡沫,如同沸腾的水。 冷萤忍住了之前的痛,却忍不住白色粉末带给她的痛,让她控制不住地发出呻吟,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更猛烈的剧痛,带来的效果也是令人惊艳的。 白色最后竟然变成了深褐色的硬痂,完全覆盖住了伤口处的血肉。 程相儒看得惊讶不已,忙问这是什么? 冷萤说,这是程志风教给她的一种奇药,任何外伤伤口,只要消毒完成,将之撒在伤口上,就能够快速结痂,并且在痂脱落后,还不会留疤。如果不是有这个药,她估计自己早就全身上下都是各种消不掉的疤痕了。 程相儒惊讶不已,他扯下布条,露出自己的伤口,也想试试。 冷萤面露不忍:“真的很疼,我怕你受不了。” 程相儒道:“不会的,你既然能够承受,我也不会含糊。把伤口处理好,后面我才能更放得开。” 冷萤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小心捻起一点白色粉末,洒在程相儒的伤口处。 就在白色粉末接触到伤口的瞬间,程相儒立刻便感觉到有炽热火焰混杂高浓度辣椒水的强烈蚀痛感,痛得他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冷萤赶紧洒好白色粉末,关切地问:“蓝胖子,你……受得了吗?” 程相儒满脸大汗地缓缓抬起右手,竖起大拇指,声音颤抖地道:“刺激!” 冷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白色粉末的药效是真的明显。 程相儒只疼了一阵,待结痂完成,他的伤口处便几乎没有什么感觉了。他摸着坚硬如甲壳的血痂,感到不可思议。 冷萤身上还有些伤口在背部,是她够不着的。 程相儒面红心跳地爬到冷萤身后,看着冷萤半解开上衣,小心翼翼将白色粉末撒至 冷萤剩余的伤口处。 伤口处理全部结束后,程相儒才松出一口气,忙问冷萤,有没有见到周老板。 冷萤点头说见过,拉着程相儒向周老板所在的那个隔间爬。 程相儒刚爬出没多远,便停了下来,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他正想着,却见全身肿胀的阿毛,晃晃悠悠地爬到了他面前,挺直一侧长毛,狠狠扎了他一下。 好吧!原来是把这个小东西给忘记了。 既然暂时阿毛回不去程相儒体内,便只能钻进程相儒领口,贴身躲在程相儒的肩胛骨处,因为这里最不容易受到挤压。 小家伙,还挺机灵的! 程相儒随冷萤一路快速爬行,找到周老板所在,并将周老板带到了隔断墙上。 周老板见程相儒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踏踏实实落回到了肚子里。 “接下来怎么办?周叔,我听冷萤说,你有思路了?” “没错,咱们只需要找到设置有青牛白马元素的隔间,就相当于找到通往主墓室的大门了。” 冷萤对此非常不屑:“咱们现在在这上面,相对来说算是安全的。咱们只需要直接找到主墓室的缺口,钻进去,不就完事了?哪还需要费这么多事?你们等着,我去探探路。” 说完,她快速向着轮盘隔断的中心位置爬去。 过了好一会,冷萤回来了,对焦急等待着的两人道:“我觉得,山羊胡说得很有道理。那咱们就去找青牛白马吧!” 程相儒一头雾水:“你说的那种方式不行吗?” 冷萤尴尬笑道:“最中央那部分是个大石柱,迷雾都是从石柱和顶板间的缝隙钻出来,咱们体型有些大,应该钻不进去。” 周老板忙道:“没关系啊,可以试试。缝隙多大?” 冷萤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了两厘米左右的宽度:“差不多这么大。” 周老板揉了揉额头:“算了,当我没问。那现在没办法了,咱们接着找吧。” 这一次,冷萤不再有异议,程相儒也表示赞同,于是三人向着下一间疑冢找去。 第271章 青牛白马 三人继续向前行进,在迷雾中摸索着找到下一间疑冢的隔断墙缺口。 因为冷萤刚刚受了不少伤,阿毛为她排毒时,也使她消耗了不少血,所以她现在身体有点虚弱。 程相儒心疼冷萤,不想冷萤以这样的状态去探路,于是态度非常坚决地上前钻入缺口,进入到这间疑冢内。 按照周老板的推测,他们现在只需要找到有青牛白马元素的隔间即可,所以探路的压力没有那么大。 程相儒落到地面后,立刻便用红外测距仪,按照周老板教他的方法,先对这间疑冢内的布局进行了初步了解。 随后,他绕过一个个障碍,找到绘有壁画的隔断墙。 这面墙上的壁画并不复杂,是造型奇怪的红日,红日周围是各种飞鸟,红日正中央,绘有一个黑色的人形。 看来不是这间了! 程相儒沿着原路退回,利用铁爪钩重新回到上方。筆趣庫 “小程,有什么发现?”周老板焦急问道。 程相儒将他看到的壁画内容讲了一遍,周老板听后,颔首道:“看来不是这里了。契丹崇拜太阳神,他们认为人类的力量源自太阳。但这个崇拜并不是主流,那么这里应该也只是疑冢。” 冷萤在一旁感叹道:“山羊胡,你真是让我知道了,想干挖坟掘墓的买卖,肚子里没点墨水是真不行。” 周老板道:“我也是在来之前,专门查的资料。在那之前,我其实对契丹也并不了解。” 冷萤问道:“对了,你之前说要给我讲青牛白马的故事来着,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周老板微笑道:“契丹对青牛白马的信仰,源自一个很古老的传说……” 青牛白马的传说,其实也是契丹之源的传说,在《辽史》中就有记载。 传说有一个被称为奇首可汗的男人,有一天忽然有了某种感知,骑着白马沿着土河往东走,在土河与潢河合流的地方有一座山,叫木叶山。在这座山的山脚下,奇首可汗遇到了一辆青牛拉的车,车内坐着的是天上下凡的神女可敦。 一个是天 上的神仙,一个是地上的神人,几番眉来眼去,便定了终身,成了夫妻。 夫妻俩将全部优秀的基因遗传给了他们的八个孩子,这八个孩子后来分居到八个地方,各自成家并繁衍生息,发展成了八个部落。 这八个部落,便是契丹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契丹八部。 冷萤听得有趣,笑问道:“我觉得这个传说挺有意思的,两河交汇、青牛白马、神女和神人,好像都寓意了两两相对又相互融合。” 周老板点头道:“确实如此。契丹是个很有意思的民族,他们的文字,有大字和小字之分。姓氏呢,也只有两个,耶律和萧。耶律家的男孩只能娶萧家的女孩,耶律家的女孩只能嫁萧家的男孩。同时耶律又是辽国的国姓。然后查查历史就会发现,辽国历代都是萧皇后,不过真正有名的,也就那一个。” “哪一个?”冷萤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求知欲。 周老板道:“萧太后萧绰。” 冷萤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谈她了,跑题了,继续说青牛白马吧。” 青牛白马在契丹之源的神话中,分别是神女和神人的坐骑,扮演了举重若轻的角色。 于是,在早期契丹的文化中,凡是遇到各种重大事件,都会宰杀青牛和白马来祭祀。 在骷髅头乃呵的传说中,每次族人请乃呵出来处理事务,都是宰杀青牛白马来祭祀,才使乃呵获得神力,能幻化出人形。 冷萤撇嘴道:“契丹崇拜青牛白马的方式,就是宰杀啊?可哪有那么多青牛和白马给他们杀啊?” 周老板笑道:“确实,无论青牛还是白马,都一定不是常见的品种,在物资贫瘠的年代肯定都很稀少。所以在没有青牛白马的时候,他们也会宰白羊和黑羊。后来辽国建立后,除非遇到极重大的事,比如关乎存亡的大型战争,其余基本就都是祭祀黑白羊了。” 程相儒在旁边一边爬一边听,也听得很认真,但有很多地方不太能听懂。 不过他没有多嘴去问,他怕他问了也还是听 不懂。 三人边爬边聊,不知不觉地又到了下一个疑冢的隔断墙缺口处。 程相儒按照之前的方法,又一次孤身下去探查。 这间疑冢内没有壁画,对程相儒来说是一个挑战,他不得不去对那些他可以绕过的障碍物进行查探。 他小心翼翼地找到位于最中央的那个障碍物,凑近一看,吓了一大跳。 那竟然是一具由各种动物的骨头拼凑出的龙形骨架,每块骨头上都有铜钉和铜链衔接。 不知程相儒触动了什么机关,就在他看清这个庞然大物的样子时,那龙骨竟然“哗啦啦”地动了起来,缓缓扭过头,用两个巨大的黑窟窿盯着他,看得他头皮都要炸了。 这具龙骨的出现,基本就意味着这间疑冢内并没有青牛白马的元素。 于是程相儒没有再浪费时间和精力,急急忙忙找回隔断墙缺口处,赶在那龙骨追击过来之前,放出铁爪钩,惊险地爬了上去。 这一次不用程相儒介绍,周老板和冷萤都透过缺口,看到了扑咬而上的龙骨,也都被吓了一跳。 程相儒抬手抹了一把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还好我反应快,否则肯定要被留在下面,这玩意太凶了。咱们继续?” 周老板远离隔断墙缺口,似乎担心那龙骨会爬出来:“小程啊,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程相儒竖起大拇指:“没问题的,我感觉还行。” “行!那咱就继续吧!”周老板说完,带头继续向前爬去。 这一次,他们爬了好一会,都没有再找到隔断墙缺口。 冷萤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诶!等一下!按照之前的缺口间隔距离来看,咱们应该早就该到下一间了才对啊!” 经提醒,周老板和程相儒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周老板若有所思道:“你们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真正通往主墓室的那间,顶棚是被全部封死的?” 程相儒和冷萤互视一眼,表情都凝重了起来。 如果周老板的猜测是对的,那么他们当前所在位置的正下方,应该就是青牛白马图腾所在! 第272章 凿穿缺口 每间疑冢外墙顶部,都有两个长条形的缺口,忽然有比较长的间距没有出现缺口,这不得不让人起疑。 当然,仅仅这样就判断下方是他们要找的目标,还有点武断,还是需要先进行探查才行。 但想探查下面,总是要想办法下去的吧? 可没有缺口,怎么下去? 冷萤试着用斧子凿,也试了用冲击钻打孔,但一点用都没有,这顶板实在太厚,竟然凿不动也打不穿,如果不是换了很多地方都这样,冷萤甚至怀疑自己打的都是承重梁。 “这可怎么办?”冷萤有些丧气:“搞这么厚的房顶干嘛?多浪费啊!” 周老板苦笑道:“看来,当初这座古墓的建造者,把各种情况都想到了,极有可能对这个隔间单独进行了整体浇筑。” 有人挖盗洞,就必然有人会掉进疑冢,也一定会有盗墓贼发现规律。 所以这座古墓的建造者,想的一定是:能弄死几个盗墓贼就弄死几个,弄不死的,也让盗墓贼们束手无策。 面对这根本就无法打穿的顶板厚度,程相儒三人是真的都有些犯难了。 别说是他们三个,就算是朱洛夫夫妇在这里,应该也不敢动用火药去炸。一旦用了火药,只怕他们还没将顶板炸穿,就先把他们上方的穹顶给炸塌,直接将他们都活埋在了地下。 周老板这时表现出了他作为整个团队阅历最丰富的长者该有的沉稳:“咱们先不着急,先冷静下来分析一下这里的结构,再看看能不能从哪边找到突破口。” 程相儒和冷萤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这座巨大的古辽地宫,整体呈八角形,每一个角都是一间墓室,不知是不是暗合契丹八部。 这些墓室他们暂时已经放弃探索,因为凭经验判断,主墓室应该位于八角形中心。 也或者说,不管主墓室在不在中央,金剑所在之地,大概率在中央区域。 去掉这个八个角,地宫的中央区域呈圆形,为轮盘隔断。 轮盘隔断最上方,是拥有极厚夯土层的穹顶。 穹顶下是一个 半球形的空间,这里相对安全,正是程相儒三人当前所在。 在最中央的位置,是一根巨大的圆柱形石柱,应该是轮盘隔断的旋转轴,并且与主墓室形成了一个整体。 旋转轴与轮盘隔断的接触面间,大致有两三公分的缝隙,迷雾就是从那缝隙处冒出来的。 由此可以猜到,旋转轴下,便是金剑所在之处,也或者说,大概率就是主墓室。 主墓室周围,被分成若干间疑冢,构成了轮盘隔断的主体。 这些疑冢中,大多都在最外沿处有长条形缺口,足够有人钻入钻出。这其中有一间,极有可能是唯一有路能通往主墓室的隔间,但被整体浇筑,墙体厚得惊人,凭常规手段很难破开…… 所有条件被一一列出来看,整个形势就逐渐明朗了起来,那么接下来,就是寻找突破口了。 如果按照周老板推测的那样,此处隔间是整体浇筑的,那么无论顶面还是侧面,都几乎没可能找到突破口。 也就是说,不仅仅在上面,哪怕是下到隔壁的疑冢,想尝试从侧边砸开墙面,应该也很难做到。 想要进入一个空间,那就要从各个方向找突破口。 既然上、左、右都不行,那么前后呢? 根据地宫结构,此处隔间的外面,应该接的是另一座墓室,想从那个方向找出突破口,难度会更大。 后面也不行! 至于地底,就更没可能了。能从地底挖,他们还进这个隔间干嘛?直接进主墓室,不是更香吗? 于是,在经过几番讨论之后,三人共同确定,从中央立柱那边,尝试寻找突破口! 三人来到中央立柱处,仰头看着高大的石柱一直连到了穹顶的最高点,低头看到厚实的石板与石柱只隔了两三公分的缝隙,都暗暗惊叹不已。 冷萤在石柱上刻了一道浅痕,作为标记。 随后三人便看到,那道浅痕会根据他们的走动,一会移动到左边,一会移动到右边。 动的不是石柱,是他们脚下的巨大轮盘,这进一步验证了程相儒的猜测。 他们之 前都没有感觉地面移动,主要是因为轮盘转动速度较慢,并且轮盘太大。 周老板尝试着想透过缝隙看看下面是什么情况,但因为缝隙实在太窄,又贴近石柱,再加上迷雾实在太浓,他看了好一会只看了个寂寞。筆趣庫 “虽然看不到下面是什么情况,但我估计,这里应该是最好的突破口了。”周老板坐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和碎石,转身打开旅行包,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工具。 他翻来翻去,也都只有一些常规装备,几乎都用不上。 于是他抬头看向冷萤,目光落在了冷萤的旅行包上。 冷萤正看热闹呢,忽然见到周老板盯着她的包,她吓了一跳,紧紧将包抱进怀中:“山羊胡,你想干啥?” 周老板好气又好笑:“你主意多,也想想办法啊!” 冷萤恼火道:“刚刚我连钻头都弄坏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拿凿子一点点凿吧?” 周老板闻言一愣,沉思片刻后颔首道:“或许,也就只能这样了!” 冷萤没好气道:“水滴石穿呗?那要搞多久?咱们有那么多时间吗?” 程相儒这时忽然道:“或许没咱们想得那么难!” 冷萤和周老板齐齐抬头看去,正见到程相儒蹲在缝隙边,一脸喜色。 两人忙起身过去看,正见到地面出现了许多细小裂纹,缝隙边缘还出现了拇指大的一个缺口。 程相儒道:“我刚刚用铁钎抠了一下,虽然有点费劲,但还是顺利抠下来了一大块。” 因为是整体浇筑,里面没有钢筋固定,再经年累月,地面都有一点老化,相比混凝土要脆很多,只要有缺口,并将力量都集中在一点去凿击,就能实现突破。 那两三公分的缝隙,正是他们最需要的缺口! 虽然这是最笨的办法,但这恐怕也是目前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程相儒道:“冷萤,周叔,你俩先歇歇,我来敲个洞。” 说完,他找出凿子和锤子,“砰砰砰”地敲了起来,敲得碎石乱飞,也敲得地面上的裂纹越来越密。 第273章 正是此处 程相儒一手尖头钢凿,一手铁锤,全身心专注地闷头凿着地面,结实的肌肉秀出圆润的线条,汗水肆意挥洒。 周老板拿着手电坐在附近,为程相儒照着光,一脸欣赏地道:“小程这孩子,透着一股子执拗的傻气。” 冷萤不乐意了:“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周老板笑道:“好吧,算我用词不当,我想表达的意思是朴实和憨厚。也就是因为他这样,才让身边的人都喜欢他。” 冷萤听得心花怒放:“那可不!” 程相儒听到两人的对话,但他毫无表情,依然闷头凿着地面。 自从修炼了那么长时间的《禅秘术》和《五禽秘术》后,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遥想当初在东北的时候,他完全凭着一股子傻劲儿,拼着全身潜能,咬着牙硬撑着走过了那艰险的一步又一步。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明明已经消耗了极大的体能,但面对这繁重的体力活,他依然感觉身体里有源源不断的力气可以使出。 其实他挺喜欢这种感觉的,不用胡思乱想,只拼尽全力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不用担心身边人的安危,同时也能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稍微有点心眼的,可能会很在意,这些不断接近又持续向他示好的人,到底对他有什么所图。 但他不这么想,他只在意这些人有没有对他有恩。 只要有,那便足够了,他就必须要感恩在心,而不是如白眼狼一样总是疑神疑鬼。 哪怕这些人真的有一天,为了自己的私欲,做出了什么不好的决定,那也是以后的事,至少此时此刻此地,他们还是在全心全力地待他好。 所以,在冷萤和周老板彼此不断猜忌,并一次次奉劝程相儒该保持怀疑的时候,他始终坚守本心,或许偶有动摇,但终究本心未曾变过。 古人说:君子在迹不在心,在心无君子。 程相儒不懂那么深奥的道理,他只知道,待他好的人为他所付出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至于他们是不是心有所图,其实远没别人想得那么重要。 人在认真做一件简单又机械重复的事时,大脑很容易不受控制地会胡思乱想。 程相儒一边凿着地面,一边想着,如果 他们此行顺利,真的找到了金剑,并借金剑在手,等到了他爸程志风。父子多年未见忽然重逢,会是怎样的场景? 他有很多话想要问,也有很多委屈想要说,更有很多埋怨要吐。 他虽然已经大概知道了他爸当年为什么要做出抛妻弃子的决定,也勉强能理解,但他的心里依然有个自己解不开的大疙瘩,要他爸来帮他解开…… 不知不觉间,程相儒忽然感觉凿子下面一空,尖头凿子差点脱手掉落。他先是一愣,随即面露喜色:“通了!” 缺口已经凿穿,但还不够一个人穿过,需要进一步扩大,但这已经不是难事。 冷萤见程相儒全身大汗淋漓,有些舍不得,再加上她在刚刚睡过一觉,已经恢复了不少体力,于是强硬地抢过凿子和铁锤,接替程相儒继续扩大缺口。 程相儒就算是铁人,也终究不是神仙,他太累了,从坑里爬上去,躺地上想歇几口气,几番呼吸后就意识飘忽地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程相儒被推醒,他先是看到满头大汗的冷萤正眯着笑眼看着他,紧接着就看到冷萤身后的那个大洞。 不得不说,这地面浇筑得是真厚,保守估计有二十多公分,真不知道古人在那生产力落后的年代,是怎样做到如此规模和难度的工程。 周老板斜靠着中央圆柱,也睡着了,手里抱着手电,保持手电光照向坑洞,打着很轻的呼噜。 程相儒揉了揉眼睛,搓了把脸,让自己快速精神起来:“辛苦了,你快歇歇吧。别喊周叔,让他再睡会,我先下去探探情况。” 冷萤满眼担忧:“你一定小心点,要注意安全啊!” “放心吧,我不是一个人,还有阿毛陪着我呢,不会有事的!”程相儒轻轻拍了拍胸脯。 阿毛从程相儒领口探出脑袋,煞有介事地冲冷萤点了点头,那样子好像在说: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位小老弟,是我罩着的! 程相儒让阿毛重新钻回他锁骨处待好,然后将铁爪钩的锋利五指固定在坑洞旁边,一手控制铁爪钩缓慢放下内部铁索,一手拿着强光手电,钻进坑洞,缓缓向下落去。 冷萤赶紧趴到坑洞边向下看,却只能看到迷雾中的一大团模糊的 亮光,以及更加模糊的一个人影。 程相儒缓缓落到地面后,与之前探路一样,先用红外激光测距仪,将周围都测了一遍。 从结果基本分析出,这个隔间与他们到过的那几间疑冢的面积相差不大,但障碍物有不少,最近的离他不超过十米,最远的离他也仅仅二十多米。 他这一次决定先从最近的障碍物开始查探,这里距离上方缺口很近,如果情况不对,他能以最快速度退回去。 上一间疑冢内的怪异龙骨,着实把他给吓到了,也给他敲响了警钟,让他不得不更加谨慎。 他缓步向最近的障碍物靠近,刚走出五步左右,便已经能大致看清那障碍物的轮廓了,让他立刻激动起来。 看轮廓,那障碍物应该是一匹马! 但会不会是白马呢? 程相儒没有乱,继续保持平静的心态,继续保持节奏,继续向那障碍物靠近。 当他走到足够近时,他终于能够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座木雕马,雕刻工艺非常精湛,栩栩如生,连鬃毛都有细致的纹理,大小应该与真马相同,也或者稍微大一圈。 最让程相儒感到惊喜的是,这只木雕马上,竟然涂了一层厚厚的白漆! 白马找到了! 程相儒没有冒冒失失地去碰那白马,而是改变方向,去查看其它障碍物。 一阵探索下来,程相儒已经可以确定,这里就是周老板提到的那个关键隔间,从这里应该可以找到通向主墓室的路! 此处隔间两侧,立有若干木雕白马及石雕青牛,白马身上有鞍,青牛身后有两轮木车,两侧平面墙上有壁画,内容正对上了青牛白马的传说,最大的弧形墙面前有人像,是含情脉脉相互对视着的一对男女雕像,男像为木雕,女像为石雕,料想应是神人奇首可汗,以及神女可敦。 程相儒还仔细检查过,此处隔间内,几乎没有机关陷阱,为了验证这个结果,他还冒险去触碰了那些木雕和石雕。 一切确定后,程相儒准备去喊冷萤和周老板下来。 可就在这时,藏在他肩胛骨处的阿毛,忽然从他领口钻了出来,纵身跃下,落地后滚了几个跟头缓解冲击力,同时也离开了程相儒的视线范围。 第274章 烈火蚰蜒 程相儒发现这个隔间内的图腾元素有青牛白马,正合周老板的推测,本来是激动又兴奋的,正准备喊周老板和冷萤下来。 但他没想到,阿毛会忽然毫无预兆地冲出来,并直接跳到地上,离开他的视线。 凭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程相儒很清楚,阿毛是只非常懒惰的虫子,基本上除了吃就是睡,一点都不像他。 现在阿毛出现如此反常的行为,毫无疑问,一定是出现了什么状况。 程相儒惊疑不定地站在原地,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找阿毛,却忽然听到前方迷雾中出现“沙沙”碎响,紧接着又成了“砰砰”乱响,好像阿毛已经跟什么东西打了起来。 毕竟不清楚情况,程相儒没敢上前,只留在原地为阿毛担心。筆趣庫 过了好一会,乱响声逐渐歇止,又过了几秒,程相儒看到阿毛从迷雾中缓缓爬了回来。 阿毛好像受了伤,一身威武的五彩长毛不再根根直立,看着有些凌乱,部分位置有伤口,流出了粘稠的体液,将已经软下来的长毛粘成了绺,看着很狼狈。 程相儒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一步,蹲下身子伸出手掌,让阿毛爬到他手心。 阿毛一动不动地趴着,只偶尔微微抖一下身子。 程相儒拉开领口,小心翼翼地将阿毛放到他锁骨处,没敢让阿毛回他体内,他担心以阿毛当前的状态,在他体内找不到合适的栖息之所,被他咽进胃里给消化掉。 安顿好阿毛,程相儒缓步往前走,想看看阿毛刚刚到底遭遇了什么。 大概也就走了三五步远,程相儒惊愕地看到,地上出现了许多拇指粗细的红色蚰蜒。 这些蚰蜒没有一只是完整的,身体都已经七零八落,一条条令人看了头皮发麻的长腿散落得到处都是,有的还没完全死绝,虽然身体不完整,但还微微颤动着。 程相儒没少见过蚰蜒,他对蚰蜒的印象就是,看着很吓人,一旦踩死一只不赶紧处理,很快就会招来无数只。 程以沫怕虫子,每次在家中见到蚰蜒,都会抑制不住恐惧地又叫又跳。 每当这种时候,程相儒都会赶紧冲上去,一脚将蚰蜒踩扁,然后赶紧将之清到外面。 不过程相儒见过大大小小很多蚰蜒,却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 这些蚰蜒全身火红,色彩极为艳丽,并且还有点透明,使它们的身体看着像是果冻做成的。 凭经验判断,颜色越鲜艳的毒虫,毒性便越大。 料想刚刚阿毛就是嗅到了剧毒的“香气”,才主动冲过来猎食,跟如此多的蚰蜒大打了一架,虽然吃得心满意足,但也受了不轻的伤。 但也不排除一种可能:这些蚰蜒早就盯上了程相儒,但一直没被程相儒发现,是阿毛察觉到了危险,主动跳出来帮程相儒解决了危机。 程相儒硬着头皮检查了一圈,将没死绝的蚰蜒全部踩扁,确定没再有新的蚰蜒出现,这才松出一口气,踏踏实实地回到了缺口处。 上方的冷萤焦急等待了许久,此时看到下方迷雾中再次出现光亮和人影,暗暗松出一口气,大声问道:“蓝胖子,怎么样?” 程相儒大声答道:“没问题,有青牛和白马,还有神人像和神女像,应该是这里没错了!” 周老板听到两人对话,本来正处于半梦半醒间的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冷萤和周老板赶紧收拾东西,陆续钻进缺口,借用绳梯攀爬向下,与程相儒会合到了一起。 现在初步探查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要寻找暗藏的机关,尝试打开通往主墓室的大门了。 周老板显得非常激动,他还是第一次距离传说中的金剑如此近,可能只剩一墙之隔。 冷萤也很兴奋,她认为,只要找到了金剑,就能凭金剑在手等到程志风,让程相儒父子相聚,她以后就能踏踏实实地跟程相儒好好生活在一起了。 可俩人各有心思,刚走没多远,就都感觉脚下踩了什么东西,并透过鞋底感受到脆木折断的触感。 两人疑惑地微微弯腰往下看,待看清那满地红色蚰蜒的残肢和残体后,都被恶心得一阵反胃,差点当场就吐了。 “烈火百足虫?”冷萤似是 认出了这些蚰蜒,显得非常惊诧,她看向程相儒问道:“蓝胖子,这些是你干的?” 程相儒忙道:“不是我,是阿毛。” 冷萤紧张道:“赶紧看看,还有没有活的?” 程相儒看冷萤这个样子,也难免有些紧张,他又仔细检查了一圈,才答道:“应该没活的了,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冷萤松出一口气,道:“这烈火百足虫,我以前可遇到过,特别狡诈,就喜欢偷偷摸摸咬人,攻击性特别强,毒性也特别强。被它咬过,会起大脓包,一个月都消不掉,比被火烧过还疼。” 程相儒暗暗心惊,能让冷萤都如此在意的毒虫,估计比他之前预想的可能还要凶狠。 不过好在阿毛及时出手,将这些蚰蜒给解决掉了,要不然恐怕还真挺麻烦的。 看来,这里的每个隔间,都很不简单,绝对不能大意。 这其实也算是给他们提了个醒,哪怕进入了主墓室,也不能放松警惕,在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地方,危险总是无处不在的。 程相儒已经探查过这里,确定没有什么危险的机关陷阱,却哪能想到,还有这些剧毒的蚰蜒在暗处伺机而动? “我已经大致探查过,没什么机关陷阱,再没了这些蚰蜒,应该就没什么危险了。要不咱们节约时间,分头找开门的机关吧?”程相儒有点点着急了,他忽然想起石番还一个人在外面,不由心生担忧。 石番胆子那么小,并且也非常累了,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毛猴,真的能坚持得住吗? 石番啊石番,加油啊! 周老板和冷萤互视一眼,都没有异议,纷纷点头赞同。 于是,三人暂时分开行动,各自寻找通往主墓室的大门。 程相儒缓步而行,仔细感受着脚底的触感,在路过每一个木像或石像时,都会用指关节将之每一处轻轻敲击,辨听声响,他很谨慎地探查,避免错过任何细节。 他正找着,却忽然听到有沉闷的“嗡嗡”声响起,像是厚重的石板在摩擦着坚硬的地面。 “找到了!”冷萤大声喊道。 第275章 主墓之内 程相儒和周老板分别从两个方向跑来冷萤这边,发现冷萤正站在奇首可汗神像及可敦神像之间,手里拎着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怪猫。 怪猫的样子很可怜,浑身抖得厉害,一对肉翅被冷萤捏在手里,想挣扎都挣扎不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它怎么醒了?”程相儒感到有些头疼。 之前是石番用毒虫把怪猫毒晕的,才让它老实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石番不在,怪猫又已苏醒,它要是再乱折腾,还真挺麻烦的。 冷萤道:“先别管它了,蓝胖子,你来帮下忙。” 程相儒走到冷萤身边,疑惑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冷萤道:“你看啊,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他俩在互相对视,并且各伸出来一只手,好像要拉住对方。你仔细看他俩的手!” 程相儒精神一振,以为机括在手上,忙凑上前仔细检查,却没发现任何异样,不由皱起眉头:“他俩手怎么了?” 冷萤上前一步解释道:“你看啊,他俩的食指都是向前伸的,除拇指外的剩下三根手指都是微微向后弯曲的。” 程相儒也看出了这一点,但正常人想要去拉另一个人时,不也是这样的动作和手势吗?没什么可奇怪的呀! 冷萤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急道:“算了,不跟你解释太多,你按我说的做吧。你把他俩的食指看成直线,向前延伸,找到相交点。” 程相儒试着照做,将右手食指举在两尊神像之间的半空某处:“找到了。” 冷萤继续道:“将这个点,投影到墙上,找到对应的那块墙砖。” 程相儒心中一动,赶紧照做,找到了冷萤所提的那块石砖。 这一次,不用冷萤继续往下说,他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抬手敲了敲石砖,听到里面有“咚咚”闷响,判断出内部是空心的。他更仔细去观察,发现那石砖的一圈果然有极不容易被发现的细小缝隙。 可以确定,这块墙砖的后面,一定藏了什么东西! 程相儒激动地翻出匕首,从 边角处撬那块石砖,几乎没费多大力气,就将那石砖撬了下来。 表面看是砌墙的石砖,但撬下来再看,却发现,那只是薄薄的一片石板而已。 程相儒举起手电向那方窟窿里看去,只看到了一个铜环。 虽然凭常理判断,这铜环藏这么隐蔽,不该是用于伤人的机关陷阱,但程相儒觉得还是小心为上,先让冷萤和周老板往旁边躲一躲。 随后,他抬手深入,抓住铜环,深呼吸几番调整好状态,一边关注周围动静,一边缓缓用力去拉那铜环。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随着程相儒一点点拉出铜环,三人都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地面转动了起来,同时还有“嗡嗡嗡”的石板摩擦声。 程相儒不见有危险出现,更壮大了胆量,开始更用力拉扯铜环。 铜环后是铜链,“哗啦啦”地被拉出,牵扯着藏于暗处的机关,打开了对面方向那扇通往主墓室的大门。 程相儒正用力拉着,准备拉到拉不动为止。 忽然,冷萤压低声音问道:“蓝胖子,你先停一下,还有山羊胡,你俩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程相儒停下手上动作,仔细静听,好像隐隐约约真的听到什么声音,但因为太细微和模糊了,难以辨识。 周老板仔细听了一会,摇头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冷萤低头想问怪猫,却见怪猫的状态非常不好,已是上面哭、下面尿,精神好像已经处于崩溃的状态。但即使这样,它仍是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怪猫如此表现,更坚定了冷萤的判断。 “蓝胖子,你先别动,我去看看情况。”冷萤刚要走,低头看了一眼怪猫,然后不由分说便将怪猫塞进了周老板手里:“山羊胡,帮忙照看一下,它很乖的。” 周老板吓了一跳,想要拒绝,但已经晚了,只眼睁睁看着冷萤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迷雾里。 大家都知道,怪猫在冷萤手里很老实,在别人手里可不一样啊,那可是猛兽啊! 不过很快,周老板发现,怪猫现 在是真的很老实,就这么被他拎在手里,一丁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浑身抖得厉害。 难道,主墓室里真的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主墓室方向,却见冷萤急匆匆地自迷雾里跑了回来。 “你俩猜我看到谁了?”冷萤这话把程相儒和周老板都给问住了。 这是一座古墓!怎么在这里还能碰到熟人? 冷萤压低声音道:“我看到阿兹阿斯了!” 程相儒和周老板闻言俱是一愣,随后迷惑,最后大惊失色。 阿兹阿斯?古神? 每当迷雾升起时,巨大的阿兹阿斯都会四处游荡,贪婪地寻找噩梦去吞噬。 那么,在迷雾没有升起时,阿兹阿斯在哪里? 不就应该在生出迷雾的地方吗? 程相儒闻言吓了一跳,手上力道一松,铜链缩回了一大截才重新被他拽住。 主墓室的门,现在找到了,也能够打开了,但里面盘踞着他们唯恐避之不及的阿兹阿斯,这可如何是好? 三人齐齐陷入沉默,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历尽艰险,受尽磨难,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距离金剑可能只有一门之隔了,却发现守护金剑的,是恐怖的阿兹阿斯,这不是要命吗! 周老板率先打破沉默:“那东西对我伤害不大,你俩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进去吧。” 程相儒急道:“周叔,咱们只能确定,那东西在外面对你造不成伤害,可在这里却不一定啊!太冒险了!” 冷萤附和道:“我也不同意山羊胡自己去。” 她倒不是担心周老板有危险,她只是担心周老板会找到关键东西偷偷藏起来。 程相儒问道:“冷萤,你看到阿兹阿斯了是吧?是实体还是虚影?” 冷萤回想片刻,摇头道:“不太像实体,挺模糊的。” 程相儒道:“只要不是实体,就不用怕,咱们速度快一点就行。它要吃的东西,我有的是!” 冷萤笑道:“我也有呢,我也不怕。” 周老板想劝又不知该怎么劝,只能连连叹气:“唉!你们这两个孩子!” 第276章 船型棺椁 程相儒将铜环拉到极限,刚好可以套在最近的青牛车像的一个凸起处。 固定好铜环后,三人带着一猫,缓步向着主墓室正门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程相儒也能越发清晰听到“阿兹阿斯”的声音,这让他感到紧张。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程相儒听到的“阿兹阿斯”,并不源自精神世界,而是真真切切通过耳膜的震动听到。 感觉上,就像是在一点点走近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阿兹阿斯古神。 冷萤悄悄攥住了程相儒的手,调皮地用指尖轻挠程相儒的手心,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帮助程相儒放轻松。 周老板走在最前面,一手拿着手电,另一手拿着手枪。 虽然手枪不可能伤到阿兹阿斯古神,毕竟那是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但周老板手里有枪,他就感觉心里踏实。 三人来到尽头,看到前方石壁上出现了一道长方形门洞,门洞内好似有很多乱发在移动。 而在乱发遮蔽不到的空隙,可以看到一只只巨大的眼球,正在绕圈转动,似乎寻找着猎物。 三人齐齐停了下来,一时间都不敢就这么闯进去。 怪猫不知什么时候又晕了过去,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不老实吃了冷萤一记手刀。筆趣庫 “我先进去看看,你俩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跟进来!”周老板说着,当先走进门内,消失在如触手般乱甩的长发、及令人头皮发麻的无数眼球中。 很快,周老板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俩进来吧,没事!” 程相儒刚要上前,却被冷萤拉住。 冷萤重新将怪猫包好,塞进背包,低声道:“我先进去!” 程相儒想阻止,但冷萤速度太快,他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冷萤一个闪身就钻进了门内。 不一会,冷萤又退了出来,疑惑地站在门口往里面看了看,惊疑不定地道:“真是奇了怪了。” 程相儒走上前低声问道:“怎么了?” 冷萤拉着程相儒的手,一边往门里走一边道:“你进来看看就知道了。” 程相儒是硬着头皮走进那门洞的,他以为在触碰到阿兹阿斯 时,会有一些古怪的触感。 然而,直到他整个人穿过门洞,都没有感到丝毫的阻碍,就好似那阿兹阿斯只是他的幻视。 最令他感到惊异的是,在进入门洞后,他发现眼前豁然敞亮,视线竟不再受迷雾阻碍。 准确地说,在这主墓室内,竟然没有弥漫的迷雾,也没有阿兹阿斯,有的,只是随意散落在各处的珍贵明器,以及位于墓室最中央的一口巨大的船型棺椁。 那棺椁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整体黝黑发亮。 那里面本该盛敛着墓主人的尸体,应该很平静才对。但此时却很不安分地在微微颤动,盖板“砰砰”向上弹起,使一团团迷雾从内冒出,并汇聚在棺椁上方,形成螺旋烟柱,一直向上,遇到顶板后扑散开来,顺着周围的缝隙向外喷出。 就像是,一只烧熟了水的水壶? 程相儒更仔细观察才注意到,那船型棺椁整体被手指粗的铜链缠绕,四角都有铁链向外绷紧延伸,固定在墓室内的四根龙柱上。 三人此时都顾不上去研究阿兹阿斯是否存在于这里的疑问了,他们愣愣地看着那巨大的船型棺椁,看着它不安分地在骚动、不断喷出迷雾。 周老板抬手抹了一把汗:“该不会金剑在棺椁里面吧?” 根据他们之前的分析,迷雾应该是金剑生出的,而此时却看到迷雾自棺椁内冒出,都有些傻眼。 冷萤咬牙道:“山羊胡,你也看到了,那棺椁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要不然也不可能被封印着。咱们如果开了棺,把那东西放出来了,只怕咱们三个都要交代在这里。” 程相儒不止一次听冷萤提起过血尸的可怕,开棺如同开盲盒,万一真开出来个隐藏款血尸,那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周老板面色凝重道:“先不着急,咱们先试着找找,万一找到金剑了呢?” 冷萤掏出手套分别递给周老板和程相儒,叮嘱道:“有些墓里,明器上会涂有剧毒,戴上手套,小心为上。” 似乎听懂了冷萤的话,原本身受重伤且极度虚弱的阿毛,忽然从程相儒领口探出半 个身子,一副吃货该有的模样,让程相儒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有阿毛护佑,但程相儒还是听从冷萤的建议,戴上了手套。 剧毒之类的东西,还是能不沾,尽量不去沾的好。 随后,三人暂时分开,去翻找那满地的明器,希望能从中找到金剑。 这些堆在主墓室各处的明器,主要是各种金银器、木雕、人俑之类。 包银马鞍、鎏金马镫、包金木箭囊等,无不透露着墓主人生前应是善于骑射的位高权重之人。 而各种精致的金玉鞍饰,则显示出墓主人的奢侈与华贵。 或许这些明器在外面可以卖上非常好的价钱,但程相儒却对它们一点都不在意,只是认认真真地在里面找金剑。 可惜的是,鎏金剑鞘可以找到,包金木柄的宝剑也有,却一把真正的金剑都没有。 程相儒翻找了许久,依然没有所获,不免有些丧气。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那不停骚动的漆黑棺椁上,内心陷入极大的纠结:难道,真的要开棺了吗? 周老板和冷萤也陆续直起身子,两人互视一眼,齐齐摇头,看样子也都没有任何收获。 冷萤忽然注意到主墓室周围立有八根长明灯灯台,每个灯台上,都有石雕灯奴呈跪姿,卑微地用头顶着一个圆盘。 她走过去观察,发现圆盘内只有黑乎乎的脏污,已经没有了灯油和灯芯。 于是,她翻出登山绳,割成小段又分成细绺,勉强代为灯芯。 她又翻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粘稠的液体分别倒进登台上的圆盘中,将一盏盏长明灯点燃。 周老板惊讶道:“你竟然还随身带着灯油?” 冷萤一边点灯一边道:“这是上次炼的尸油,还有剩的,我没舍得扔,便留着了。” 她这话一说,程相儒和周老板立刻便感觉这墓室内弥漫起了恶臭之味儿,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八盏长明灯点亮,主墓室内立刻明亮起来。 冷萤回到程相儒和周老板身边,表情严肃地问道:“现在该做决定了,要不要开棺?丑话说前面,如果里面真有血尸,只怕咱们没人能应付得了。” 第277章 开棺寻剑 要不要开棺? 三人表情都一样的凝重,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如果就此放弃,实在是没法甘心。 可一旦开了棺,里面的尸体如果真的发生了尸变,甚至成了一具血尸,那他们该如何去应对? 周老板声音微哑地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没理由放弃。不过在开棺之前,咱们得把情况往最坏去做打算。冷萤,你觉得,最坏的情况可能是什么?” 冷萤道:“那还用问吗?肯定是血尸啊!” 周老板又问:“如果真是血尸,咱们以现有的条件,有没有什么办法处理?” 冷萤皱眉低下头,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静默了近半分钟的时间,冷萤摇了摇头:“解决不掉。我能想到的,就是我来把它引走,你俩趁机赶紧找到金剑并逃出去。如果到时候我出不去,明年今日记得给我多烧点纸。” 程相儒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那可不行!实在不行,咱们就……” 如果为了拿到金剑,需要牺牲冷萤,他是一定无法接受的。可已经身在此处,“放弃”两个字也很难开口。 陷入两难境地,程相儒感到痛苦又无力。 周老板也不赞同:“这肯定不行,只要人在,咱们就算这次拿不到金剑,以后也总是还能找到机会的。而且咱们的目的,其实从来都不是金剑,而是程志风。实在不行,咱们放弃金剑吧,再想其它办法。” 听到这话,冷萤感到有些意外:“山羊胡,没想到你嘴里还能吐出象牙?” 周老板认真纠正道:“那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说着话,他声音渐小地停了下来,脸色变得尴尬又难看,他咬牙道:“你去开棺吧,明年今日,我给你烧一吨黄纸。” 冷萤顿时就乐了:“你怎么还急了呢?其实,血尸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所有的异变尸体,都不属于活物,因为没有生命,但也不属于死物,因为可以行动。 无论毛尸、腐尸、毒尸还是最恐怖的血尸,其实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能够感受到动物的温度、呼吸 、气味及一切声响,无差别地进行攻击,并且它们本身没有要害,主动攻击性极强。 程志风他们曾抓住过一只毛尸,进行了比较深入的研究。 最终发现,这些异变尸体的体内,有大量的寄生虫、病毒及细菌,品种极多。 这些寄生虫、病毒及细菌,会进攻并繁殖在尸体的身体各处,包括中枢神经及大脑皮层。因为比例及分布不同,才造就了异变尸体的种类不同。 异变尸体之所以攻击性很强,主要原因还是生物的繁衍。 因为那些寄生虫、病毒及细菌,极度需要腐烂尸体内外形成的环境,所以会本能地利用现寄居的躯体,去争取新的躯体。 如此来看,异变尸体与国外影视剧中的丧尸,有着很大的接近性。但不同的是,传染性没那么夸张,毕竟任何生物从入侵到繁衍成规模,再到拥有足够的能力去操控尸体,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血尸之所以难对付,最主要的原因是,它的身体各处都以极“完美”的比例寄生着寄生虫、病毒及细菌,即使把它大卸八块,它也依然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并且,血尸的行动能力非常强;它的身体上还覆盖有厚厚的红褐色寄生虫分泌液,可以缓冲各种受力,让它看起来好像刀枪不入;它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超常人,并且不知疲惫…… 周老板和程相儒听着冷萤的讲解,一愣一愣的,都听得云里雾里的。 后来周老板实在听不下去了,皱眉打断道:“你就说,如果遇到血尸,咱们该怎么处理吧?” 冷萤的回答言简意赅:“想办法捆住呗。” 周老板无语了,心说你早点这么说,不就完事了,说了那么一大堆,又让人听不懂,这不是浪费时间和表情吗? “开棺吗?”程相儒问道。 “开!”周老板和冷萤异口同声答道。 船型棺椁上缠着的铜链,被四个角的四把铜锁固定着,想要解开铜链,就必须要先将铜锁打开。 铜锁上生满了铜锈,即使有钥匙,也捅不进去。 好在冷萤的冲击钻配备了整套钻头,她粗暴地将铜锁的 锁孔钻穿,并断了铜锁内部的锁扣,也就十来分钟,便将四把铜锁轻易破除。 待三人将铜链一根根扯下,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终于到了令人激动又兴奋的开棺环节。 没有了铜链的束缚和固定,棺椁的盖板动得更厉害了,迷雾冒出的也较之前更多。 三人分别站在棺椁左右,做好准备后,彼此互视齐齐点头,而后共同用力,将盖板彻底掀开。 “砰!” 硕大的盖板从棺椁侧边滑落,重重砸在地上,浓密的迷雾蒸腾而上,像是刚被打开的蒸笼。 三人齐齐退出老远,紧张地关注着棺椁。 过了好一会,不见有任何异样,且迷雾已经较最初淡了许多。 程相儒缓步上前,谨慎地一点点伸着脖子,看向棺椁内。 棺椁的正中央,是一口红褐色的棺材,周围分成几个格子,塞满了金银玉器,在柔和的火光映照下,散发着迷人的色彩,又被淡淡迷雾蒙上了一种不真实的视感。 “还要再开一层!”程相儒有些恼火,感觉自己刚刚白紧张了。 冷萤抬手道:“先不急,先在这些东西里翻翻,记得,千万别用手直接去翻。” 随后,程相儒和周老板用铁钎,冷萤用红缨枪,三人“稀里哗啦”地一通翻找,只找到两柄镶嵌满珠玉宝石的匕首,并没发现金剑的踪迹。 于是,三人的目光最终落在最中央那口残破不堪的棺材上。 那棺材的盖板损伤严重,有很多裂缝。 周老板猜测,这口棺材以及整个棺椁,之前应该都被人打开过。但奇怪的是,里面的珍宝却都还在,并没有被盗掘。 这有点没道理啊! 难道,当初开启棺椁和棺材的人,另有目的?会不会跟金剑有关? 冷萤觉得,这么盲目地猜下去,一点意义没有,不如尽快动手,把棺材的盖板也赶紧撬开。 她这样想着,手上红缨枪抬起,扎入一条缝隙中。她以枪杆为杠杆,压着侧板用力向上撬,几乎没费多大力,便将棺材盖板给撬了起来,斜斜滑入盛满各种珍宝的分格区,也终于让棺材内的景象,呈现了出来。 第278章 金剑血尸 程相儒三人都以为棺材内会是多么恐怖的场景,甚至做好了直接面对血尸的心里准备。 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金光灿灿的一具尸体,以平躺之姿,安安静静地沉睡在棺材中。 那应该是墓主人的尸体,经历了不知多么漫长的岁月,依然保持完整。 它的脸上覆盖着一张金色面具,面具表面光滑圆润,无孔无洞,带有精致的五官,制作非常精良。 而在它的头上,是一只金冠,像是道教佩冠的样式,带有龙凤及流云浮纹,除浮纹外,密布圆形小孔,如同筛网。 它身穿锦绣丝服,上绣密集又规则的锦绣花纹,有团花、有飞马、有仙人乘鹤、有诡兽游龙。 腕部有包金护腕,臂部带鎏金臂鞲(gou),胸口是龙凤铜镜,脚底是金丝编成的长靴。 除此之外,墓主人全身多处带有精致玉饰,均水头极佳,无裂无纹,随便拿出来一个卖,都足以换来特一线城市市中心的一套房,一点都不夸张。 三人看得眼花缭乱,但最让他们感到惊异的是,墓主人戴有金丝手套的双手中,并没有攥着宝玉手握,而是一手持纯金匕首,另一手搭在一只跪姿金马的背上。 冷萤忍不住惊叹道:“这要是那个叫陈尚可的在,估计他能激动得当场昏过去。” 程相儒点头表示赞同:“陈哥会疯的。” 周老板面露无奈道:“上次去东北,要不是看他能当导游,我是真不想找他。尚可人不错,就是太贪财了,容易误事。” 冷萤道:“钱这东西,够花就行呗。” 周老板苦笑道:“‘够花’这两个字,其实是很恐怖的,完全能够把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人的野心是无限的,膨胀的野心,永远大于财富的积累。所以很多人直到临死那一刻才会意识到,原来人这一生真正该追求的,早就在他追求财富时很随意地丢弃了。到死方知,根本不值!” 冷萤不屑一笑:“这话说得,好像你快挂了一样。” 周老板耸了耸 肩,无奈笑笑,不解释也不驳斥,只将目光落在棺材内。 此时,棺材已经打开,里面的一切,都展露了出来。 虽然如此多的贵重金器令人感到震撼,但程相儒三人在回过神后,还是挺失望的。 棺材内虽然仍有迷雾缓缓向上飘出,虽然金色成了棺内的主色调,但他们并没有发现金剑,连金剑柄部的环形玉饰都没有看到。 没有血尸,这让人惊喜;但没有金剑,却实在让人很难接受。 判断错了?难道他们又要无功而返了? 未必! 冷萤在短暂的失望过后,忽然注意到一个极不寻常的情况。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墓主人的尸身,好像位置有些过高,鼻子、胸口及脚尖,几乎要跟棺材侧板的上表面平齐了。 可这棺材的深度,怎么看都不可能这么浅才对。 不仅仅是冷萤,周老板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程相儒没开过棺,出于对死者的尊重,他也没太关注墓主人的尸身,但他注意到,迷雾并非从墓主人尸体上冒出的,而是自填充在墓主人身周那些金银玉器间冒出。 种种迹象表明,墓主人身下,极有可能另藏乾坤! “冷萤!”周老板解下背包,稍稍活动了几下酸疼的肩膀,并快速检查手枪内的子弹是否填充完全。 “明白!”冷萤也解下背包,活动各个关节开始进行热身。 程相儒看得一头雾水,但他也知道,应该是即将进行到最重要的环节了。他不敢大意,也赶紧取下背包,开始做准备。 片刻后,冷萤手持红缨枪上前,并让程相儒先后退躲避。 紧接着,冷萤手腕抖动,用红缨枪的枪尖,将棺材里面的金银玉器一样样挑了出来,轻缓地堆放在棺椁一侧。 本来三人都以为棺材内部的下面还有一个隔板,但随着一样样金银玉器被清出,他们赫然见到,就在墓主人尸体的正下方,赫然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周老板小声问道:“冷萤,是血尸吗?” 冷萤没说话,咬着牙 点了点头,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惊喜和惊吓,往往来得都是这么突然。 他们突然发现下方还有玄机,也是突然发现墓主人身下躺着一具血尸。 程相儒缓缓上前两步,探出身子,只看到墓主人身下有血肉模糊的东西,因为暴露出来的面积不大,他暂时还确定不了那血尸的大小。 当所有金银玉器被清出,棺内血尸上,就只剩下墓主人的那具尸体了。 冷萤即使胆子很大、能力很强,她此刻也明显变得紧张,手中的红缨枪都在微微发颤。 “有个准备,要开始了!”冷萤自己先调整好心态和状态,低声提醒一句,待得到程相儒和周老板的回应后,才缓缓伸出红缨枪,一点点插入墓主人的锦绣丝服之下。 墓主人身上套了不止一件衣服,厚厚的好几层,按习俗说,就是“身着四季、千秋长存”。 这厚厚的衣物,很好地保护了墓主人的尸体没有崩坏,被冷萤缓缓挑出,暂时放置到了棺椁一侧的地面上。 血尸没有如三人担忧的那样直接蹦出来伤人,它依然安安静静地躺着,双手叠放于腹部,好似睡得安详。 它身上不着片缕,没有丝毫毛发,从上到下密布红褐色血痂,就像是置于一个人形的茧中。 在血尸心窝口处,斜斜插着一柄金剑,剑身全部没入血尸体内,只有金灿灿的剑柄露在外面。 剑柄上有环形凹槽,却不见环形玉。 三人仔细看去才发现,环形玉正被血尸咬在口中,缕缕迷雾正是从血尸口中那环形玉的正中央圆洞内冒出的。 看着这一幕,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现在金剑是找到了,怎么拿出来啊?直接拔吗? 光拔出金剑也不行啊,万一与之配套的环形玉掉进血尸嘴里怎么办? 冷萤咬着牙道:“咱们三个人,接下来得一起出手了。” 周老板凝重点头:“你有经验,你来安排,我们听你的。” “好!”冷萤没有客套或推辞,更攥紧了手中的红缨枪。 第279章 血尸暴起 按照冷萤的计划,金剑和环形玉必须同一时间取出,避免取出任意一件导致血尸暴起,错失取出另一件的宝贵机会。 环形玉因为卡在血尸口中,绝对不能用手去取,必须要用钩子吊出来。而金剑则必须要有人亲手去拔,还必须要力气最大的人去拔。 因为血尸的行动能力非常强,速度快、力气大,那么在取出金剑和环形玉之前,就必须要先将血尸绑住。 但即使这样,还不够保险,万一血尸的身体出现崩裂,碎掉的部位同样具有杀伤力,还必须有人在旁边盯着,能够及时出手并精准地解决掉危机。 三人很快便做好了分工,他们先共同利用原本绑住棺椁的铜链,将血尸上方的棺材口封住;随后由程相儒将一铁钉用绳子绑住,吊入环形玉中央孔洞,卡住环形玉;冷萤跳到棺椁上,一脚踩着棺椁侧边,一脚踩着棺材侧边,弯腰用双手抓住金剑剑柄;周老板则站在一旁,手枪子弹上膛,全神贯注地盯着棺材内血尸,随时做好射击准备。 子弹虽然不能击杀血尸,但强大的冲击力,足以在血尸暴起时,为程相儒和冷萤争取时间。 一切准备妥当后,冷萤郑重道:“接下来我数三个数,蓝胖子,我说开始,咱俩就一起用力拽!” “好!”程相儒手抓绳子,屏住呼吸,手臂上青筋毕露,微微发颤,已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 “三!二!一!”冷萤大声倒数。筆趣庫 话音落时,程相儒猛地用力拉拽绳子。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血尸将那环形玉咬得非常紧,被程相儒这么一拽,竟是上半身直挺挺向上立起。 程相儒惊愕地看向冷萤,不理解冷萤为什么没有拔出金剑。 冷萤却没看程相儒,她全部注意力都在血尸上。待她见血尸弹向程相儒,她猛地一脚踹向血尸的脑袋。 只听“咔嚓”碎响,应是血尸颚骨碎裂的声音,血尸重新倒下,程相儒终于将带着血污的环形玉给拽了出来。 “蓝胖子快退!”冷萤大喊一声,双手 抓着金剑剑柄,向上猛拔。 她之所以没按照最初计划,与程相儒一同行动,就是担心环形玉被血尸的嘴卡住,同时她也担心程相儒会有危险。 现在环形玉已经取出,冷萤再拔金剑,就要面对极大的危险,但同时她也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果然如最初冷萤推测的那样,随着环形玉被取出,血尸猛地睁开双眼,露出两个黑黢黢的血洞,接着它猛地抬起双手,抓住了几乎要被拔出的金剑。 冷萤抓着剑柄,血尸抓着剑身,一人一尸隔着铜链,在棺材内外开始角力。 程相儒刚刚用力过猛,向后退出几大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赶紧收起环形玉,起身跑向冷萤,想要帮忙拔金剑。 冷萤一边用尽全力拔金剑,一边咬牙吼道:“蓝胖子别过来!山羊胡别发呆啊!” 周老板上前一步,对准棺材内的血尸脑袋,“砰砰砰”连开三枪,在血尸的头上打出三个血肉模糊的圆洞。 可是,血尸即使头部受攻击,但身体并没受影响,双手依然死死抓着金剑剑身不松。 周老板见状,赶紧移动枪口,对着血尸的双臂又开了几枪。 震耳欲聋的枪声中,血尸的双手终于松了些力,冷萤也终于将金剑拔了出来。 金剑上满是黏糊糊的血污,看着非常恶心。 但冷萤根本顾不上清理血污,拽起旅行包背在身上,大声喊道:“快跑!” 程相儒和周老板也不敢耽搁,也赶紧拽起各自的旅行包,转身就随着冷萤向外跑去。 忽然,不知哪里飘来阵阵邪风,主墓室内周围那些长明灯的火光,竟然齐刷刷变成了绿色,使得整座主墓室都蒙上了鬼魅之光,幽冷又诡异。 紧接着,在“哗啦啦”的乱响声中,血尸扯掉了缠在棺材口的那些铜链,直挺挺地站了起来,身子一翻,就从棺椁里面跌了出来。 血尸扑倒在地后,并没有停下,而是如落到蹦床上一样,直挺挺地弹了起来,待双脚着地后,张牙舞爪地直奔冷萤三人扑来。 冷萤一个 急刹停下,将金剑往程相儒手里一塞,快速抽出红缨枪,回身横起枪杆格挡。 几乎同时,血尸的双爪已至,抓住了红缨枪枪杆。它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冷萤的面门咬来。 又是“砰”地一声枪响,周老板回身一枪,精准地让子弹从冷萤脸颊侧飞过,击中了血尸的脑袋。 血尸受到巨大的子弹冲击力,这一口没能咬到冷萤,整个身子向后仰倒,但它双手依然抓着冷萤的枪杆,差点将冷萤也给拽倒。 关键时刻,程相儒从一旁赶到,挥起金剑劈砍向血尸的双臂。 金剑虽然并不锋利,但程相儒的力气很大,竟是将血尸的双臂臂骨全部砍断。 冷萤顺势抬腿又对着血尸胸口蹬出一脚,终于夺回红缨枪。 或许是因为冷萤动作太大,也可能是枪声太震耳,昏迷中的怪猫晃了晃脑袋,睁开双眼,再次醒来。 它睁开眼的瞬间,正好冷萤转过了身,让它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恐怖的血尸。 “喵呜!”怪猫一声惊叫,竟是口吐白沫,又昏了过去。 冷萤三人现在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怪猫,急忙向主墓室外跑去。 然而诡异的是,主墓室的周围,竟然多出来了几个黑漆漆的门洞。 这些门洞中,肯定只有一个是真的,但现在这形势,根本就给不到冷萤三人去判断,程相儒也因为阿毛受了重伤,暂时没法破解这些虚幻景象。 血尸已经又一次起来了,它那骨头断了的双臂,相互纠缠着拧成了麻花形,向前绷直,亮出尖长又微微带卷的十指指甲。 它歪着脑袋,肚子向前挺起,双腿快速交错,竟似被双臂拽着向前,不再理会冷萤,转而向程相儒扑去。 程相儒现在手里有环形玉和金剑,正是血尸最重要的目标。 冷萤吓了一跳,挥舞红缨枪迎着血尸冲上,想帮程相儒争取时间。 然而,程相儒却反应极快,斜着上前一步,挡在了冷萤身前。他双手持金剑与身前,剑尖朝向血尸,咬牙道:“你和周叔先走,我来拖住他!” 第280章 这也可以 程相儒和冷萤心系彼此,当危险来临时,都想挡在对方前面。 冷萤见程相儒如此,哪里肯走,竟是斜着上前两步,想要绕到程相儒身前。 程相儒一把拉住冷萤,想将冷萤拽到身后,但冷萤力气也不小,两人竟是纠缠在了一起。 血尸哪里会给他们时间争个结果?挥舞着缠成麻花的双臂,以极为怪异别扭的姿势,扑到两人身前。 程相儒和冷萤见危险来到,不敢再纠缠,一个挥剑劈砍,一个挺起红缨枪突刺,全部命中血尸的身躯。 虽然血尸前冲势头被挡,但它那麻花状的双臂竟如两根软鞭,旋转着分开,分别从左右向程相儒和冷萤甩抓而来。 程相儒刚劈完一剑,顺势向冷萤一侧竖起剑身格挡,为冷萤挡下了这一击,全然不顾他的身后已有血尸一爪袭来。 冷萤刚刚那一枪刺出的力量太大,直接扎进了血尸体内,好像卡在了骨头缝里,竟是一时间抽不回来。 周老板见状大急,忙举起手枪射击,却只打出“咔哒”一声脆响,竟是已经打没了子弹。 血尸这一抓没遭到任何阻挡,力大且猛地抓中程相儒身后旅行包,“刺啦”一声将旅行包抓出来了个大口子,使里面的所有装备及物品“哗啦啦”地洒落了满地。 受如此巨大撞击力,程相儒一个不稳,向前扑倒。 他顺势从血尸臂下弯腰钻过,就地一个跟头翻出去两米多远,快速稳定身形后,双足猛地发力蹬地,挥舞手中金剑再次向着血尸扑去。 之前程相儒一直因为自己没有趁手的武器而困扰,他用过铁扦、用过烟雾弹,还用过铁锹、鹤嘴锄,每一个用起来都非常别扭。 他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这一点都不锋利并且有些沉的金色大剑,在他手里竟如此顺手。 听冷萤说,程志风使用的武器,就是金剑。 莫不是,这也是遗传? 程相儒咬牙低吼,挥剑劈中血尸的脖子,虽然这一剑力量很足,“咔嚓”一声劈断了血尸的颈骨,却没能将血尸的脑袋砍下来。 血尸歪倒向一旁,脑袋耸 拉在背后,双臂如软鞭胡乱挥舞,差点伤到冷萤。 冷萤没有后退,跟着上前,在血尸倒地时,抬脚踏中血尸胸口,用力一拔,在“哗啦啦”的骨头碎裂声中,将沾满血污的红缨枪终于拔了出来。 血尸重重倒地,但很快又翻身立了起来,甩着脑袋和双臂,再次发起攻击。 冷萤注意到自己的红缨枪枪尖微弯,知道血尸那一身血痂护甲实在坚固,没有了再刺穿血尸的自信,只能仓惶后退躲避,改刺为劈和扫,很是别扭。 程相儒也注意到冷萤的枪尖变了形,吓了一跳,急忙低头检查金剑,却发现金剑竟然丝毫无伤,虽然不锋利,但坚韧得恐怖。 见此情形,程相儒心中大定,再次挥舞金剑上前。 这一次,他有了新的目标,寻找机会劈砍血尸的双腿。 血尸虽然不会死,并且全身各处都有杀伤力,但这金剑正能克制它,既不会将血尸劈断成两个或多个具有杀伤力的个体,同时又能击碎它的骨头,降低它的移动能力。 血尸在袭击两次冷萤均打空后,立刻转换目标,开始向程相儒发起攻击。 程相儒刚刚没能找到机会,此时见血尸忽然扑来,暗道一声“来得好”,假装迎面冲上,待距离血尸不足两米时,猛地压低重心,双腿扎马步以腰为轴,双手紧抓金剑全力向前劈去。 又是一阵令人牙疼的骨头碎裂声,血尸一条腿的小腿骨被程相儒劈断,顿时失去重心,身子向着一侧歪倒而去。 程相儒抓住机会,再劈向血尸的另一条腿,将血尸的双腿全部废掉。 连续两击得手,程相儒心中大喜,忙拉开与血尸的距离,回到冷萤身旁:“这下应该没事了吧?” 在他看来,血尸双臂和双腿以及脖颈的骨头都已断,行动能力大大受限,就算还有攻击力,威胁性也该降低了不少。 但冷萤却苦笑道:“只怕更糟糕了!” 程相儒还没来得及琢磨冷萤这话的意思,却见那已经无法站立的血尸,竟然如同橡胶人一样,贴着地面甩动四肢,向着他快速蠕动而 来,那摇摆的脑袋,张着血盆大口,嗜血又凶猛。 “这也行?”程相儒哪敢再接招,扭头就跑。 血尸的攻击性和躯体的特殊性,让程相儒感到无力,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付。 不能将之劈碎,那样会使它变成多个具有攻击性的个体。 打碎它的骨头,依然无法废掉它的攻击性和行动能力,甩也甩不掉。 这样看来,面对血尸,除了逃跑,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啊! “要不用火烧?”程相儒一边躲避血尸攻击,一边大声问道。 周老板站在角落,正在翻找着子弹,听到程相儒的话,头也不抬地道:“在这里放火,咱们都要交代在这里!” 本来地下氧气就不足,并且几乎算是封闭环境,出现浓烟很难排得出去,这要是真放火烧血尸,只怕血尸还没烧死,他们就都要被浓烟给熏死。 “那怎么办?”程相儒已经跑到了棺椁那边,绕圈跑着躲避血尸追击。 因为金剑和环形玉都在程相儒那里,血尸竟是撇下冷萤和周老板完全不管,只追击程相儒。 冷萤仔细看过周围环境后,大声道:“你再坚持坚持,我和山羊胡赶紧找出口!” 在这幽绿色为主色调的主墓室内,虽然他们看到有很多门洞,但这其中只有一个是真的。 长明灯的火光忽然变成绿色,肯定跟墓室内空气组成发生变化有关,极有可能是在血尸起来时,造成了某种致幻毒性气体的外泄,也或者是触发了某个隐藏的精神控制类邪术法阵。 反正不管真正原因是什么,他们面对血尸的凶猛袭击,没时间去研究破解之法,只能赶紧想办法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冷萤和周老板还没找到出口,程相儒那边却出了新的状况。 血尸追了程相儒几圈都没能追到,竟是放弃了追击,自己撕掉了自己的双臂和一条腿,化成四只可以快速蠕动的大“软虫”,留躯干和一条手臂围堵程相儒,并让另外一条手臂和一条腿,向周老板和冷萤袭去。 程相儒直接看傻了眼:“这……也可以?” 第281章 逃离地宫 血尸忽然自己将自己分裂成了四块,且每一块都具有极大的杀伤力,使得程相儒三人都开始有些难以应对。 满地溅洒的浓稠血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儿,几乎要把人熏得昏过去。 现在这处境已经够艰难了,但最让人不安的是,包括冷萤在内,没人知道血尸后面还会使出多么诡异的攻击手段。 “不行!这么下去,咱们都会被耗死在这里!”周老板一边抬手射击,一边焦急大喊。 “别急!我想想办法!”冷萤不敢再用红缨枪去刺血尸,她只能单手舞枪逼退血尸,争取时间在背包里翻找可以用的装备。 忽然,她摸到了自大清龙脉顺走的那张大网。 那网的材质非常特殊,坚韧无比,撕不碎、砍不烂,正好可以用在这里。 冷萤知道如果用大网去困血尸,那这大网就没法再回收了,心疼不已,但她没得选择,只能赶紧抽出大网,侧身闪过血尸残肢的攻击,向着程相儒那边跑去。 “蓝胖子!躲开!”冷萤大声发出警告,待看到程相儒与血尸拉开距离后,腰部猛地用力,抬手将大网甩了出去。 大网在空中绽开,覆盖面积不大不小地刚好将血尸罩住。 冷萤没有立刻封口,而是扯着大网的一角,绕圈奔跑,顺势将另外两条残肢也兜进了大网里。 “来帮忙!”冷萤焦急大喊。 程相儒忙跟上前去,与冷萤一左一右拉紧网口的绳子,瞬间完成收网,将血尸及其残肢全部兜在了里面并裹紧。 血尸的力气很大,仍在挣扎,虽然扯不断大网,却差点将网口重新挣开。 冷萤哪里会给血尸机会,她和程相儒朝着不同方向跑去,分别将封口绳牢牢系住石柱上的铜链,生生将血尸及其残肢吊在了半空。 程相儒确认绳子已经系紧,不会被挣开,这才长长松出一口气,重重坐在了地上。 冷萤始终保持警惕地盯着血尸,缓步来到程相儒身旁:“蓝胖子,现在不能休息,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血尸力气太大,虽然暂时用大网将其困住,但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它挣脱出来。 程相儒重新起身,苦笑道:“如果当初不是你把这张网从东北带回来,咱们今天还真拿它没办法啊!” 冷萤郁闷道:“可惜了,这么好的网,再也找不到第二张了。” 周老板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能安然无恙,就是万幸了!既然金剑已经到手,咱们赶紧找出口吧!” 没有了血尸的阻挠,三人顺利找到了真正的出口,重新回到了满是青牛像和白马像的隔间里。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程相儒感觉这里面的迷雾好像比之前淡了一些。 他回头看向通往主墓室的门洞,已经再看不到阿兹阿斯恐怖的长发和眼球,只能看到幽绿的光,以及在大网中拼力挣扎的血尸。 “小程!咱们得快点把门关上!”周老板注意到情况不对,血尸好像有从大网中挣脱出来的迹象。筆趣庫 程相儒拨开迷雾,找到神人像和神女像所在,快速取下连有铜链的铜环并松开手。 “哗啦啦”的声响中,铜链缩回洞内,通往主墓室的门洞也终于在“嗡嗡”闷响中缓缓闭合。 冷萤眼疾手快,注意到在门洞闭合前,一根血尸的手指激射了出来,她挥舞手中红缨枪,将那根手指击飞了出去。 “这血尸还真是阴魂不散!”冷萤很是恼火:“大家都小心点,出来了一根手指!” 程相儒闻言大惊,虽然已经非常疲惫,但仍不敢有丝毫耽搁,赶紧找到之前他们放下的绳梯,招呼冷萤和周老板向上爬去。 他并没有注意到,那根被冷萤击飞的血尸手指,不知何时爬上了周老板背后的旅行包,并抠出一个小洞,钻了进去。 三人陆续顺着绳梯爬回顶板上,奔跑着寻找通往盗洞外的绳梯,但跑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程相儒猛然想到一个他们遗漏的关键点:这座地宫是轮盘隔断结构,那就意味着他们三个人的重量压在这里,会使轮盘一直随着他们的跑动而转动。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跑步机,他们跑得快,轮盘就会转得快,跑得慢,轮盘就转得慢,使 他们始终停留在原地。 程相儒在中心柱上刻下划痕,又跑了一会,果然发现划痕与他的相对位置没有多大变化。 “咱们得想办法让地面停住不动才行!”程相儒建议道。 冷萤手托下巴想了想,忽然打了个响指:“我有办法!” 说完,她取出冲击钻,在中心柱和临近中心柱的地面,打出好几个圆洞。紧接着,她找出几根铁扦,用锤子砸弯,一端插入地面的圆孔内,一端砸入中心柱的圆孔内。 有这几根铁扦固定,地面果然不再转动。 三人离开中心柱区域,爬到边缘区域,选定一个方向开始爬行,爬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绳梯及他们挖出的盗洞。 绳梯通过地面的空隙,落进下方一间疑冢内,上方则固定在盗洞内。 三人攀着绳梯回到盗洞,排队向外爬行,在绕了几个螺旋圈后,终于回到了地面上。 此时,天空已经蒙蒙亮,石番满眼红血丝地守在盗洞旁,手里依然紧紧抓着程相儒那块环形玉,毛猴仍保持着拜伏的姿势。 石番脏乎乎的脸颊上,自双眼向下有两条明显的泪痕,不知他这一晚上是不是哭过好几场。 看到程相儒三人归来,石番激动地蹦了起来,抬手举起手中的环形玉。 毛猴们齐齐起身,重新伏拜,高喊一声“嚯”,把周老板吓了一大跳。 “这是什么情况?”周老板看得傻了眼。 冷萤道:“这些等离开这破地方了再跟你解释。” 说着,她取下旅行包,将怪猫扯了出来,点燃三炷醒魂香,将怪猫唤醒。 “嗷呜喵!” 怪猫幽幽醒转,刚睁开眼,就蹦了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已经不在地宫内,很是迷茫。 它几番昏厥,脑中一片混乱,甚至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 冷萤用脚尖踢了踢怪猫的屁股:“赶紧带我们离开迷雾之境,我们要出去!” 怪猫有些不满地回头瞥了一眼冷萤,似乎要出声抗议,但它猛地注意到程相儒背在背后的金剑。它愣了愣,“喵呜”一声惊叫,竟是又昏了过去。 第282章 黄铜秦剑 在地宫里时,冷萤见到怪猫那么大反应,甚至被吓得昏了过去,还以为怪猫最惧怕的是墓主人或者血尸,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怪猫真正怕的,竟然是这柄金剑。 现在他们想要离开迷雾之境,必须要依靠怪猫带路,可不能再给它太大的刺激。 于是冷萤向程相儒建议道:“蓝胖子,你找套衣服把金剑包起来吧。” 程相儒的旅行包被血尸抓破,包括换洗衣物在内的装备全都掉落在了地宫里,所以只能用冷萤和石番的衣服来包裹金剑。 待将金剑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后,冷萤才又一次用醒魂香唤醒怪猫。 怪猫几次昏厥,身子骨有些吃不消,显得非常虚弱,走路都打晃。 冷萤喂怪猫一些淡水和肉干,又让怪猫休息了一会,等待其状态恢复。 石番将环形玉还给了程相儒,并对那柄金剑非常好奇,他有心想拿金剑过来瞧瞧,但见程相儒已经用衣服包裹住了金剑,便只能想着等出去了之后再看。 此时挡在众人身前的,是满地的毛猴。虽然这些毛猴都伏拜在地上,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却仍带给了众人极大的压力。 冷萤见怪猫实在行动有些困难,将怪猫抱起,让怪猫用前爪指路。 程相儒担心毛猴会忽然暴起伤人,守护在冷萤一侧。 石番跟在两人身后,周老板持枪守在最后。 当四人来到最近的那几只毛猴处时,他们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从毛猴身上迈过去,却见那几只毛猴惊慌失措地分向左右爬动,让出一条窄路。 冷萤看一眼背着金剑、手持环形玉的程相儒,点了点头,然后放心大步向前走去。 满地毛猴如水流般快速向两侧分让出道路,全程没有丝毫异动,放任程相儒四人从契丹骑兵石像间走过。 在重新钻入被迷雾笼罩的密林前,程相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有几只毛猴正在挖土埋盗洞,而那些被冷萤扎出的小圆洞中,已经没什么迷雾再冒出来了,甚至连最中央处那个圆洞内,也只有极少量迷雾缓缓飘出。 看来,造就这迷雾之境的,果然就是金剑及 其柄部用于装饰的环形玉。 如今金剑及环形玉已经被取走,料想要不了多久,迷雾之境的迷雾就会散尽,而这些没有繁殖能力的变异动植物,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亡殆尽。 怪猫凭借它对密林的熟悉及对危险的感知,一路还算是顺利地引领众人离开了迷雾之境。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有一抹朝阳从远山后漏出,带着刺眼的光芒,正在缓缓上升。 “应该算是安全了,歇一会吧!”周老板提议道。 别说周老板和石番,就连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程相儒和冷萤,也已经感觉体能有些跟不上了。 冷萤坐在草地上,抱着怀中的怪猫,有些舍不得:“这些迷雾要不了多久就会散了,迷雾之境也必然将不复存在。要不,你当我的宠物,跟我走吧,我不敢说保你荣华富贵,但我能保你寿终正寝。” 怪猫“喵”了一声,不知是表示同意,还是拒绝。 冷萤笑道:“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怪猫又“喵”了一声,看它表情,好像并没表现得多愉快。 但它的决定并不重要,冷萤既然已经决定,只怕便由不得它了。 石番往程相儒那边挪了挪,怯生生伸手碰了碰被包裹严实的金剑:“拿出来看看呗?” “哦,好的!”程相儒没有拒绝,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并取下金剑,将缠裹在上面的衣物布料一点点拆下,使金剑一点点显露出来。 在地下时,形势危急,程相儒也没有仔细看过金剑,现在晨光明亮,且周围安全,他也想看一看,这金剑到底有什么魔力,也或者说,藏着什么秘密? 金剑在晨光的照射下,并没有像在强光手电的光照下那样褶褶生辉,整体看起来颜色偏暗,怎么看都不像是由黄金打造。 剑身整体呈柳叶状,又细又长,长度接近一米。剑身两面起脊,每一面都光滑平整,没有任何图案,从剑尖到剑身底部渐宽,两面四纵四锷,最底部渐变至扁平椭圆形,与椭圆形扁平剑格相接,手握的剑茎为渐粗圆柱形,其上有三个环形剑箍,与剑茎相 连的最底部,是个圆形饼状底,底面有环形凹槽。 程相儒仔细回忆,发现这柄剑与老宅后井下密室墙上所绘那柄金剑相比,剑柄在样式上有些许不同。 壁画上的金剑,环形凹槽在剑柄正面,而这柄剑的环形凹槽则在最底部。 不过仔细想想,实际应该是这柄金剑更合理。如果环形玉真的在剑柄正面,那就没法顺利握住了。 周老板也凑过来仔细观察,他紧锁眉头陷入沉思,片刻后,他才道:“看这剑的样式,应该是秦剑。” 冷萤拉下口罩,一脸好奇地凑过来问道:“山羊胡,你眼力不错嘛,这都看出来了?” 周老板道:“春秋剑短,汉剑宽,隋唐多用刀,剑的样式也没这么简单实用,和咱们在武侠剧里见到的差不多。只有秦剑是这样的,长度在八十公分到一米之间,整体修长,看着简单却又非常精致。” 程相儒暗暗心惊,没想到金剑竟然是从那么久远的年代传下来的。 不过他也纳闷,大家都说这是金剑,但看样子怎么不像是金的? 如果不是因为碰过血尸,他还真想咬一口看看能不能咬出牙印。筆趣庫 “小程,给我看一下。”周老板说着,从程相儒手中接过金剑,仔仔细细观察过后,沉声道:“准确地讲,这不是金剑,而是黄铜剑!不过在秦朝,所谓的黄金,基本上都是黄铜,称之为金剑也不算错。” 石番疑惑地挠头道:“我只听过青铜剑,还第一次见到黄铜剑。既然秦朝的黄金都是黄铜,那这柄剑肯定很贵吧?” 周老板笑了笑,不置可否。他伸手向程相儒:“小程,环形玉给我一下。” 程相儒忙取出环形玉递了过去。 周老板试着将环形玉塞向剑柄底部的环形凹槽,却试了几次都塞不进去。 正疑惑时,程相儒又取出一块环形玉递了过去:“再试试这个。” 这一次,周老板将环形玉放至凹槽,轻轻一推,竟很轻易地就将之塞入槽内。 四人见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明明两块环形玉看起来没有什么区别,怎么会一个能装配上,另一个装配不上呢? 第283章 金剑之秘 周老板想要将环形玉从剑柄下面抠出来,与程相儒手里那枚环形玉做一下对比,但他试了几次,却怎么都抠不下来。 “这真是奇怪了!”周老板面露困惑,仔细看了又看,始终没注意到,是哪里卡住了环形玉。 程相儒道:“周叔,我来试试。” “好!”周老板将金剑递给程相儒,并凑上去想看看程相儒是怎么做的。 经过这么多次的生死困境,周老板发现,程相儒是他们几人中,对机关陷阱及各种机括最了解的人,或许他真的能找到玄机。 程相儒仔仔细细观察过后,敏锐地注意到一个细节。 环形槽的内圈及外圈边缘是微弧形的,呈一个很不容易被发现的内凹,环形玉塞进去容易,可一旦塞进去就会被卡住,很难在抠出来。 这原理就像是往嘴里塞灯泡,塞进去很轻松,但却拔不出来。 程相儒感到非常震撼,他实在想不通,在遥远的秦朝,在那生产力低下的年代,是怎样厉害的匠人,可以将金属做到如此精密的程度? 通过这个发现,程相儒可以很轻易判断出,之所以前一块环形玉塞不进这柄金剑的环形槽,主要原因就是两枚环形玉的尺寸不同。 不过因为两枚环形玉的尺寸相差比较细微,凭肉眼和触摸是完全判断不出区别的。 制作金剑和环形玉的匠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怎么样,能取出来吗?”周老板焦急问道。 程相儒点头道:“能是能,但现在手头没有工具,需要非常薄的金属片,插进缝隙里,一点点将它给撬出来。” 只要是金属,就有一定的韧性,不需要太大的变形量,只要一点点就足够取出环形玉了。 周老板若有所思道:“行吧,取不出来也好,免得弄丢了。等咱们回蓉城了,再好好研究。” “等下,这里面好像还有玄机!”程相儒忽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让其余三人全都愣住了。 冷萤面露兴奋地道:“我就知道金剑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程 相儒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有了什么发现,而是他想起了他妈龙苗苗提到过,金剑本身藏有秘密。 金剑剑身表面很光滑,不像藏有秘密的样子。那么,真正值得研究的,就一定只有剑柄这里了。 程相儒专注地又研究了好一会,将金剑垂直向下插入地面,伸出两根手指,向下按压环形玉。 没有反应? 他转动手腕,尝试改变受力点,几乎将环形玉的每个位置都按过了,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难道在其它地方? 程相儒再次进行尝试,他单手抓住剑茎,另一只手压住环形玉,尝试转动剑茎,依然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难道,是我理解错了?不应该啊! 程相儒静坐在地上,任由冷萤和石番去摆弄金剑,他低着头,努力回想所有跟金剑有关的信息,尝试将那些线索串联起来。 他思来想去,没想到答案,却更加困惑了。 为什么程志风要将祖传那柄金剑上的环形玉取下,藏在洛书匣中,让冷萤到他所住的村子后山为他修坟,并将洛书匣埋进去? 为什么龙苗苗说环形玉和古神,并没有金剑本身更重要? 程相儒想得脑壳疼,思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只有环形玉和金剑凑在一起,才能解开金剑的秘密。程志风担心自己对抗不了那强大的境外势力,所以选择将环形玉和金剑分开,这样即使金剑被抢,掠夺者没有环形玉,也解不开金剑的秘密。 如果真是这样,就能说得通了,为什么程志风在苗疆禁地只是抢走了金剑,却放弃了环形玉。 程志风的目的并不是金剑内的秘密,而是要将金剑和与之配套的环形玉分开! 想到这里,程相儒更加确定,环形玉一定是解开金剑秘密的关键,可到底该怎么做呢? 程相儒站起身,取过金剑,盘膝而坐,将金剑平放于双膝上,缓缓闭上眼,伸手去触摸剑柄底部的环形玉,静听一切细微声响,并全神贯注地去感受指肚的触感。 其他人默不作声地守在一旁,连呼吸都很轻微 ,就怕打扰到他。 忽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把旁边的冷萤三人都吓了一跳。 “蓝胖子,你怎么了?”冷萤面露担忧地急问。 程相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左右环顾一圈,冲过去捡起被周老板随手丢在地上的强光手电,将手电打开,对准剑柄上的环形玉照看。 他看着看着,眉头逐渐舒展开,面露喜色:“我知道了!” 冷萤赶紧凑过去看,她仔细看了好几秒,才有所发现,顿时激动起来:“有画!” 在强光手电照射下,环形凹槽中央圆面的暗纹一下子清晰了起来,环形玉被光照得近乎透明,也使凹槽内的暗纹显露了出来。 槽内暗纹透过环形玉的弧面发生形变,刚好与圆面上的暗纹连到了一起。 暗纹很密,辨识起来有些吃力。 四颗脑袋凑在一起,讨论研究了好一会,最终得出结论:这暗纹是地图,但只是某张地图的一部分! 周老板恍然大悟:“原来,那么多人搜集金剑,是为了凑完整这张地图!” 冷萤兴奋道:“会不会是藏宝图?” 周老板摇头道:“据我所知,国外那个家族非常富有,是个大财阀,资产遍布全球。如果只是藏宝图,我觉得不会让他们这么丧心病狂。” “不是藏宝图,又会是什么?”冷萤有些想不通。 周老板摇头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或许,等咱们守到程志风,可以跟他问个清楚。” “你确定他一定会来找咱们?”冷萤将信将疑。 周老板道:“其实我之前还不确认,但现在我很笃定,他只要得到消息,就一定会来找咱们。不过,咱们一旦放出消息,只怕引来的不仅仅是程志风。” 冷萤道:“回到蓉城,就是你的地盘了,不管谁来,咱们都不用怕!” 周老板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一旦他们将消息放出,就相当于暴露在了明处,而那些企图抢夺金剑的势力,则全部藏在了暗处,伺机而动。 这其中的凶险,难以估量! 第284章 如何返程 未来会面对怎样的凶险,暂时先搁置不想,其实周老板最担心的,是他们接下来会不会有麻烦。 在迷雾之境内,他们遭遇到了高壮那一伙的人。 这就意味着,高壮在他们之前,已经进入过迷雾之境,并且吃了很大的亏,出现了人员的伤亡。 因为有怪猫带路,他们没有在迷雾之境内绕弯,几乎是一条路直通契丹古墓,所以周老板无法确定,高壮那伙人到底在迷雾之境伤亡多少。 但可以确定的是,高壮一伙损失惨重,并且最终不仅没找到金剑,甚至连契丹古墓都没有到达。 以那伙人的阴险程度可以初步判断,关于迷雾之境的线索,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放出来的,目的就是让别人来找金剑,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得不防着点了。 周老板猜测,高壮那伙人很有可能就在他们回蓉城的必经之路守着,等着抢夺这柄金剑。 甚至,那伙人有可能就守在附近。 周老板说出自己的推测,并郑重道:“虽然咱们已经达成了目标,但真正的危险,可能随时会出现,咱们得万事小心。” 地宫内的机关陷阱、甚至血尸,都是他们有把握去应对的,但可能藏在暗处的高壮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比血尸还要危险。 冷萤笑道:“如果换做以前,咱们可能还不知道怎么对付他们。但现在没关系,咱们有爱哭鬼啊,他的那些没头苍蝇,可是最好的侦察兵。” 石番本来还挺失落,觉得自己好像一直没起到多大作用,此时听到冷萤的话,已经不在乎那“爱哭鬼”的绰号,很自信地拍着胸脯道:“这些就交给我好了!” 周老板深以为然,微笑点头,起身道:“既然这样,那只要咱们自己不大意,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咱们返程吧!” 程相儒抬手挠头,四下环顾:“那个……往哪走?” 四人陷入了沉默,气氛空前尴尬。 对呀!往哪走啊? 他们是从赤霞村过来的,原路肯定不能走,那相当于自投罗网。 可不走原路,他们怎么才能回去呢? 这可是在深山里,一旦找错方向,必然会越陷越深。 程相儒的旅行包被血尸抓破了,食物和淡水损失严重,剩下的分量,估计只够他们支撑不超过三天。 冷萤沉思许久后,建议道:“要不这样,咱们先找到赤霞村,但不进村,绕过去。在进入赤霞村前,咱们经过一条河,还记得吧?那条河上有两根吊索一样的粗藤蔓。只要找到那里就可以了!” 找到那两根跨河的粗藤蔓,就能找到他们沿路留下的标记,到时候自然而然就能找到来时的路了。 不过,这么做也挺冒险。 首先,他们不确定赤霞村会不会派人守在沿路,一旦被赤霞村的人发现他们还活着,肯定会再次对他们围追堵截; 其次,赤霞村在一处山谷内,四面环山,占地范围极大。想绕过这些山,可不容易,对他们每个人的野外生存能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最重要的是,因为金剑已经被他们取走,迷雾之境的迷雾断了来源,迷雾会渐渐散去,届时那些恐怖的变异动植物,很有可能会因为失去了迷雾的笼罩而陷入恐慌,变得敏感且易怒,并到处流窜,对见到的一切生物都可能主动发起攻击。 种种因素都表明,冷萤提的这个建议,风险非常大。 但是,除了这么做,他们还有得选吗? 周老板轻轻捋着山羊胡,沉思许久,叹气道:“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吧,养精蓄锐,然后连夜返程!” 他们现在处于迷雾之境的边缘地带,一旦迷雾之境内的变异动植物们跑出来,这里最危险。 但因为对地形实在不熟悉,他们都担心回去的路上找不到相对安全的休息场所,于是讨论后决定,先回到悬崖峭壁处那个山洞内休息。 他们当初由扎拉带着,在那里躲避过阿兹阿斯。 没想到,现在又要去了。 扎拉对他们的帮助,真的是非常大。 越是这种时候,程相儒就越担心扎拉,不知那个心思纯净的少年,回去赤霞村后,会不会被族人为难。 程相儒很想偷偷去赤霞村,看看扎拉现在的处境,但他现在的处境已经非常糟糕,怎么还能顾得上扎拉? 那么,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默默为扎拉祈祷了! 四人找 到那处悬崖峭壁间的洞穴,陆续进入其中,补充了一些食物和淡水,席地而睡。 同一时间,赤霞村在清爽的晨光中醒来,鸡鸣犬吠陆续响起,老人们已经凑在村头聊起了闲话,青壮们扛着锄头下了田,年轻的女人们凑在一起,研究着冷萤留下的不死水配方,不管是真是假,决定先做出来一些试试。 用于炼制尸油的牲畜都已经宰杀并掩埋,经过一夜,皮肉和内脏都已经变质,不好再食用,不拿来做不死水,可就白白浪费了。 扎拉像往常一样,背上个小包,准备动身去山里找草药。 他在救下程相儒四人时,迷雾盛起,古神阿兹阿斯外出觅食,赤霞村的所有人都门窗紧闭地躲在家中。 为了避免被发现,他在离开那洞穴后,便急急忙忙地跑回了村子,一路小心地避开所有耳目,偷偷溜回了家里,并没有被发现。 后来老村长派人来看过他,确定他在家,便没说什么,也没有因为他和程相儒四人交好而为难他,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扎拉虽然年纪不大,但主管祭祀和看病救人,村民们都对他有依赖,也有很深的感激之情,自然没人愿意再为难他。 扎拉不知道程相儒他们现在怎样了,他已经回到村里,便无法再去帮忙,甚至不敢往迷雾之境方向走,怕被族人怀疑。他能做的,也就只有默默祈祷了。 他像往常一样,与路上遇到的族人热情打招呼,穿过田野和山洞,进入深山,开始寻找草药。 不知不觉间,他找到了与程相儒几人最初相遇的地方。 这里离草原不远,是他往常活动范围的边缘地带,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 想到刚见到程相儒时,彼此有冲突,且语言不通,还真挺值得怀念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陷入回忆,便敏锐地注意到很多草木上都覆有点点焦灰,隐约还嗅到淡淡焦臭味儿。 他担心有山火,焦急地循着焦灰飞奔找去,一直找到临近大草原的那面山坡。 在半山腰上,他看到下方那辆被烧得只剩框架的汽车,还看到在不远处的隐蔽山坳里,藏着很多辆车和很多配有枪支的人! 第285章 迷雾将散 扎拉躲在山林之中,远远地望着那群藏在山坳里的人。 他发现,那些人有说有笑,有的凑在一起打牌,有的抽烟聊天,还有支起酒精炉烧火锅的,那轻松的氛围,像极了在露营。 难道,这是一群来自驾游的外地游客? 不对! 游客的话,不可能带枪,更不可能闲着无聊去烧一辆车。 忽然,扎拉注意到,有一个很壮的男人,被反绑双臂地斜靠着一辆车的车轮旁,耸拉着脑袋,不知死活。 这情景越发让他不安,但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观察周围。 凭借敏锐的视力和足够的细心,扎拉注意到,在附近的山林中,每隔一段距离,就藏着一个人。 那些藏在山林中的人,也都是懒洋洋的模样,有的抽着烟,有的玩着手机,还有拿匕首胡乱在树上划刻的。 几乎可以断定,在山林中放哨的这些人,与山坳里那些人,都是一伙的。 这些人来这里,绝对是有所图,看样子像极了在等着什么人。 扎拉想到这里,猛的瞪大了眼睛,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这些人,是奔着程相儒他们来的? 不好!得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扎拉缓缓退去,正要加速跑动,却忽然注意到斜前方的一棵老树旁,有一个人抱着枪,用迷彩渔夫帽盖着脸,正打着呼噜睡着觉。 他赶紧停下,蹑手蹑脚地想要绕过去,却因为踩到干枯的树枝,将那人惊醒。 那人手忙脚乱地坐了起来,将渔夫帽盖在头上,端起枪,开始环顾周围,并缓缓起身,开始尝试寻找刚刚声响的来源。 扎拉看那人竟是奔着自己这边过来了,心中焦急万分,知道自己再不有所行动,肯定会被那人发现。 与他为伴的松鼠,这时爬上他的肩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脸,然后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爬上了他旁边那棵树,从树冠间纵身跃出,落在另外一棵树上,震得树叶“哗哗”乱响。 戴迷彩渔夫帽那人抬手就是一枪,把扎拉惊得心蹦到嗓子眼。 直到确定松鼠没被击中,扎拉才暗暗松出一口气。 那人也看到了故意暴露的松鼠,抬手挠了挠脸,自嘲般笑了笑。 忽然有“嘶嘶”声响起,那人腰间的对讲机中传来声音:“我是高壮!谁开的枪?怎么回事?” 那人摘下对讲机放到嘴边:“老大老大,我是老于,我开的枪。” “老于老于!什么情况?发现目标了吗?” “没有!是一只松鼠。” “你他娘的……” 扎拉逃过一劫,不敢再大意,待那人绕到稍远的位置,才小心翼翼地移动,直到离开极远,他才放心加速狂奔。 他边跑边庆幸,他在注意到那些哨子之前,竟然没被发现,这得是多好的运气! 但现在还不是庆幸的时候,他顾不上太多了,必须要以最短的时间赶到迷雾之境,将这边的情况告诉程相儒四人。 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原因,他相信程相儒四人可以应对迷雾之境内的那些怪物,却担心他们遇到这些人。 松鼠很快追了回来,在树梢间穿行,扎拉在地面飞奔,一人一鼠以最快速度冲出山林,来到湍急的河谷旁,攀着粗藤蔓过河,又经隐蔽的通道回到赤霞村。 扎拉心急如焚,顾不上村中族人的想法,径直穿过农田和村子,向迷雾之境跑去。 守在这里的一些青壮男子,本来看到慌里慌张的扎拉,还想打个招呼或者开个玩笑。可扎拉根本不搭理他们,竟是直接爬上山坡,向外冲去,看方向竟是要去迷雾之境。 有人大惊失色,忙喊人去报告村长,另有人大呼小叫地向着扎拉追去。 很快,扎拉要去迷雾之境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赤霞村。 愤怒的村民们抄起农具,叫骂着冲出村子,去追赶扎拉。 扎拉在前面跑,一群人在后面追。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是一直追到了迷雾之境的边缘地带。 扎拉站住了,他的族人们追到他身后,没有碰他,也都站住了。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迷雾之境的迷雾,竟然淡了! 在这些人的认知里,迷雾之境的迷雾只覆盖在固定的一片区域,除偶尔会向外扩散,基本不会有什么变化,根本就不可能变淡。 这是赤霞村的常识,就像是河里有水、树上有叶一样,是根本不应有丝毫质疑的。 并且,河水可能会干涸,树叶有可能会落尽,但迷雾之境的迷雾是不会散的。 可现在,迷雾之境的迷雾,竟然真的有渐渐散去的迹象。 所有人都想到了程相儒四人逃走时曾承诺过,会消除掉迷雾之境,断绝新的变异动植物再出现,等现有的变异动植物都死绝,赤霞村即使不设任何陷阱工事,都不用再担心受到任何野兽的侵犯。 当时听到这类话,赤霞村的人都觉得程相儒他们说的是天方夜谭。谁能想到,他们竟然真的做到了! 直到此时,众人回头再去想,好像那四个外人从未对他们撒过一句谎,也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坏心,好像从始至终,都是他们在辜负人家的信任。 有人低下了头,有人红了脸,有人轻叹气,有人微摇头…… 在这样的时候,一直选择信任程相儒四人的扎拉应该很骄傲,但他没有一丝要显摆自己眼光和境界的意思,他焦急地将外面有人持枪埋伏的事说了出来,并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面对手持枪火的那些恶人,赤霞村的村民们根本就没能力去直接冲突,他们只想好好活在不被打扰的世界,从未想过与外界的任何人发生战争。 气氛陷入尴尬,又急又恼大声呼喊的扎拉,与低头沉默的族人们,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现在迷雾之境的迷雾已散,料想程相儒四人都已经离开,想要在这茫茫群山中找到他们,宛若大海捞针。 想要帮他们,只怕难以避免地要去与那些带有枪火的恶人们正面碰撞,只有农具当武器的村民们,必然不堪一击。 扎拉不能用道德去绑架族人们去送死,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被埋伏,他暗暗有了决定,要独自去帮忙! 正此时,地面出现剧烈的震动,仿若要地震一般。 紧接着,众人惊恐地看到,一只巨大的蟾蜍,蹦跳着从迷雾深处而来,并发出震耳的“咕呱”叫声。 第286章 想要逃避 傍晚时分,天边被晚霞染红,与翠绿的山林及赤红的土石相互映衬,绘出油画般的华丽色调。 茂密的山林中,程相儒手持锋利的匕首,在前面开路,冷萤陪在他的身侧,周老板和石番相互搀扶着在后面艰难地跟随。 他们从那山洞内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 极度的疲惫在他们睡醒后,刺激着他们的全身肌肉,为他们套上挥之不去的酸痛与疲软。 在休息之前,他们都感觉还能坚持,是兴奋的精神状态在透支着他们的生命。而在睡醒后,他们的身体仍然没能完全恢复,虽然感觉有些痛苦,却如同重新活过。 回想在迷雾之境内的一切遭遇,所有见闻和遭遇宛若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沉甸甸的金剑则宣告着所有的荒诞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冷萤在其他人收拾东西的时候,先试探着从洞口攀着藤蔓向上,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结果她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以及那一只在迷雾之境内带给他们极大震撼的巨蛙。 巨蛙背上是茂盛的植物,它不再像在迷雾中猎食时那般阴险和从容,它迷茫地左顾右看,继而暴怒,蹬着有力的后腿,向着人群蹦去。 看穿着,那些应该都是赤霞村的村民。 这些仅能依靠农具当武器的人们,面对庞然巨蛙,完全没有对抗的心理准备,“啊啊”叫着扭头就跑,不一会就被巨蛙冲撞得七零八落。 冷萤默不作声地重新回到山洞内,向其余三人说明了外面的情况。 四人短暂商议后,决定再多等待一些时间,等外面彻底安全了再出去。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他们不知道赤霞村民是追着扎拉来到这里的,他们以为那些白眼狼是不死心,又想来害他们,所以他们在路线上刻意远离了赤霞村,比最初的规划又多了很长的路程。 荒无人烟的野外,根本就没有路,到处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和多刺的矮灌木。 虽然这里景色很美,但他们完全没有一丝欣赏美景的心情,他们只想赶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找到一处安全的场所。 迷雾之境内的那些变异动植物都跑出来了,不知散布在何处 ,并且这无人涉足的荒山野岭里指不定暗藏着什么豺狼虎豹,夜里赶路视线很弱,盲区太多,实在是太危险了。 既然没有路,那便需要开路。 程相儒和冷萤体能最好,两人轮流在前面开路,而全身酸疼又无力的周老板和石番,只能艰难地跟在后面,彼此搀扶。 他们很难辨识方向,只能沿着悬崖峭壁走。 悬崖下是奔涌的水流,冷萤推测,他们只要循着水流找,哪怕多走一些路,也一定能找回去。 这个方法虽然很原始,但有个思路,总比到处乱窜要好得多,至少有个希望,虽然希望可能在很遥远的地方。 如果程相儒的旅行包没有被血尸毁掉,他们这时候完全可以利用无人机进行探测,来帮他们指引一条准确的路线。 只可惜,无人机留在了那座契丹地宫中,成了血尸的玩具,而他们四个人,则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寻找生路。 这个季节,山林中的蚊虫很多,不过有石番及其控制的毒虫在,那些凶猛又嗜血的蚊虫,只能沦为餐点,这倒是为冷萤省下了金贵的不死水。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他们仍然没有找到适合暂住的洞穴,因此只能找一避风且相对平坦处,扎起帐篷休息。 程相儒找来一些干柴,在帐篷外升起篝火。 火光不仅可以用来照明,还能对林中野兽起到驱离作用,更可以带给人极大的安全感。 四人分成两组,轮流休息,冷萤和石番守前半夜,程相儒和周老板守后半夜。 午夜过后,程相儒在黑夜中睁开双眼,推醒身旁的周老板,爬出帐篷,去替换冷萤和石番进帐篷休息。 夜里的山风很大,篝火剧烈的跳动,干柴被烧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程相儒裹着一件外套,一手抱着双膝,一手用长木棍拨动篝火内的碳木。 星星点点的火光从篝火中缓缓飘出,在惨白的月光下随风而去,熄灭在漆黑的夜色中。 “周叔,我爸他们会来这里吗?我……不太想把咱们获得金剑的消息放出去。”程相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他担心那群穷凶极恶之徒会伤害到程以沫。 那是他最珍爱的妹妹,他爱 她胜过自己的生命。 如果为了找回爸爸,却让妹妹遭遇危险,那他宁愿不找! 所以,他能想到的最好结果,就是在这里遇到程志风,把能解决的事在蓉城之外解决,不带回到程以沫身边。 周老板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璀璨的星空,笃定道:“他们一定会来,咱们既然能得到线索,他们也不会得不到。如果我是高壮,我绝对不会放弃这样一个一箭双雕的机会。只是,咱们没法预料,程志风他们什么时候会得到线索,又什么时候会来。” 程相儒将手中的长棍踩断,丢进篝火中,又捡起一根长棍继续在火焰下翻动碳木,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他心里乱的很,感觉脑子里面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他甚至莫名其妙地希望,就这样一直迷路在这血色的群山之间,不出去,就不用面对了。 近二十年的人生,他一直都在“面对”,面对暴力的拳脚,面对丑陋的嘴脸,面对轻视的目光,面对贫穷与饥饿,之前再苦再难,他都未曾想过逃避。 但此时此地此刻,他对未来的每一个抉择,都不知道该怎样去决定,他前所未有地心生恐慌,想要逃避。 他暗暗捏紧拳头,心中暗吼:程志风!你到底在哪里! 同一时间,迷雾已如薄纱的原迷雾之境内,五条漆黑的人影携着两道明晃晃的光束,以惊人的速度奔跑在草木之间。他们的重心压得很低,动作轻盈,声音很小。 在这片密林中东拐西绕地兜了几个大圈后,五人终于找到了原迷雾之境最中央区域的石像生群。 有人刚要进入,却被另一人拦下。 “啪”的一声脆响,一条长鞭如黑色的闪电,扎入石像生群中,自一尊石像后,抽飞一只“吱吱”乱叫的毛猴。 一人抬手丢出一个手雷一样的东西,那东西滚入石像生群中,竟是自动高速转了起来,并不断向外喷洒着带有诡异香味儿的喷雾。 剧烈的骚动中,藏在暗处的毛猴们惊慌奔逃,不一会就全部散去。 有人抬手向前一指,其余四人齐齐点头,而后五人共同冲入石像生群,直奔中心处的地宫区域而去。 第287章 血尸之惑 破晓时,整个苍穹都是深邃的蓝色,东方连绵的山脉上被晨光勾勒出淡淡白边,西方的山脉则依然沉睡在星月之光下的黑暗中。 帐篷的帘布被掀开,冷萤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程相儒和周老板裹着外套坐在已经熄灭的篝火旁,正远眺群山发着呆。 听到拉链拉开的声音,程相儒回头望来,露出疲惫的笑容:“你怎么起这么早?再多睡一会啊。” 冷萤走出帐篷,将打着呼噜的石番和怪猫挡在帘布后:“爱哭鬼的呼噜打得惊天地、泣鬼神,我就是个普通人,可顶不住。” 石番太累了,帐篷空间小又密闭,空气不太好,他打呼噜倒是能够理解。别说他这么大的一个小伙子,就连怪猫都仰面朝上地鼾声如雷,直叫人怀疑它的品种到底是猫还是猪。 冷萤因为常年处于比较敏感的生存状态,睡眠一向比较浅,没办法不受影响。 冷萤走到程相儒身后,将手搭在程相儒的肩膀上,抬头远眺群山,微微扬起嘴角:“好美啊!” 破晓之后,天亮得特别快,山巅的鱼肚白渐渐扩散,将深蓝的苍穹染成湛蓝。 苍穹的颜色越淡,这世界便越明亮。 周老板轻咳两声,起身道:“既然冷萤起来了,那我去眯一会。年纪大了,身体不比你们年轻人。” 冷萤微笑点头,罕见地没有挖苦或讽刺。因为她知道,周老板是善意地回避,故意留他们两人独处。 待周老板钻回帐篷,冷萤坐在程相儒身旁,将头靠在程相儒肩膀。 两人久久都没有说话,似乎在享受这难得的惬意和美好,也似乎都在想着什么。 冷萤声音温柔地忽然开口问道:“你在想沫沫吗?还是在想你爸?” 程相儒摇头道:“这半个晚上,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有点困惑,怎么想都想不通,周叔也回答不了。” “什么困惑?”冷萤抬起头,目光中满是关切。 程相儒道:“我在想,咱们去的那座契丹的古墓,为什么在墓主人下面会有血尸?” 再没常识的人也该知道,没有一口棺材里住两个人的道理。 冷萤沉思片刻道:“其实这个问题,我守夜的时候也有想过,并且想得更多……” 根据冷萤的推测,那座契 丹古墓应该有人在墓主人下葬很久后曾进去过,将血尸藏于墓主人身下,藏了金剑在血尸身上,并用铜链将整个棺椁都给封了起来。 因为那时候墓主人已经成了干尸,身体不具备寄生细菌、病毒及寄生虫的条件,所以墓主人的尸体并没有变成血尸。 从主墓室内那些珍贵明器并没有被盗走的情况来看,后进入的那个人并不是盗墓贼,他冒险进入古墓的目的,就单纯地是想藏血尸和金剑,并不为财,更不会与墓主人有任何恩怨。 至于那人是怎么进入的契丹古墓,又为什么要那么做,就实在是让人没法想通了。 但这些问题对于程相儒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金剑已经到了他们的手中,并且他们也发现了藏于金剑本身的一些秘密,目的已经达成。 程相儒听完冷萤的分析,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你说的对,这些事情的原由,并不是咱们该关注的重点,没必要太深入研究。我也就是守夜的时候太无聊,随便想想而已。” 冷萤重新将头靠在程相儒肩膀:“我被爱哭鬼的呼噜吵得没睡好,肩膀借我,我再睡一会。” “嗯!”程相儒抬起手臂,揽住冷萤的肩头,用侧脸抵在冷萤的额头,静静地看着朝阳一点点升起。 清晨六点多时,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天光大亮。 周老板和石番陆续从帐篷内爬出,四人合力收好帐篷,简单又很节约地吃了些东西,便开始继续赶路。 他们选择沿着河道去找,这条路并不好走。 临近中午的时候,侧边悬崖下的河流依然在吵闹地奔流,但前方却被峭壁阻挡,已经没了路。 冷萤和周老板在这里,产生了意见的分歧。 冷萤的想法是,爬上或者绕上峭壁,坚持计划,沿着河道继续找,虽然可能会用很长时间,但肯定能回去。 但周老板却不这么认为,他记得他们去往赤霞村时,并不处在太高的位置。现在他们所在位置的海拔肯定是高于赤霞村的,再这么继续往更高海拔走,指不定要多走多少路。他更希望改变一下思路,是不是考虑先找回赤霞村附近,等天黑以后再找机会穿过赤霞村,虽然有风险,但这样更 有保障。 程相儒和石番都没啥想法,两人觉得都可以,所以只劝架,并不参与争执。 冷萤和周老板最后都吵得动了肝火,谁也不退让,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导致四人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了。 程相儒见状赶紧打圆场,说大家走了一上午,已经很辛苦了,不如坐下来好好休息休息,都冷静下来之后再研究该怎么走。 四人直接席地而坐,各自翻动各自旅行包,却发现食物和淡水都已经所剩不多,估计只够他们再用一天。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他们一路无阻地穿过赤霞村往回走,一天的时间也不够他们离开群山回到草原。 冷萤让众人先不要动食物和淡水,建议四人分成两组,一组找河溪取淡水,另一组去找些可以充饥的野生植物。 四人在分组这件事上很快达成一致,和昨晚守夜一样,程相儒和周老板一组去取水,冷萤与石番一组去找食物。 目送冷萤和石番一边沿路留下标记一边钻入林中,程相儒和周老板也开始动身寻找水源。 两人找了很大一圈,累得够呛,却连一条溪流都没找到。 最终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程相儒将目光落在了峭壁下的湍急河流上:“周叔,要不我攀下去,直接从下面那条河里取水吧。” 周老板看了一下高度,又检查了一下所剩登山绳的总长,点头道:“确实可以一试,但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没事的!”程相儒拍着胸脯,自信满满。 两人当下赶紧将登山绳全部接在一起,并在试过所有节点是否牢靠之后,将一端牢牢系在一块很结实的山石上,另一端则直接丢下了悬崖。筆趣庫 他俩估算得刚刚好,登山绳另一端刚好落在河流旁的草地上方,可能还差一点点,但问题不大。 程相儒取出安全扣搭接在登山绳上,保险起见,他还将铁爪钩挂在方便取用的位置。 一切准备妥当,程相儒抓住登山绳,一点点调整安全扣,向着崖底而去。 可就在他刚下了五、六米的高度时,他惊愕地发现崖壁上出现了一个洞穴。 山崖上有洞穴,这不罕见。但让程相儒头皮发麻的是,在那洞穴的阴暗处,好像有一个盘膝而坐的人! 第288章 洞内骷髅 程相儒现在身在半空,如果里面那人突然袭击他,他是完全没能力躲避的。 从如此高的地方掉下去,即使程相儒练就铜皮铁骨,也一定会摔个粉身碎骨。 程相儒抬手摸到腰间的铁爪钩,紧张地盯着山洞内藏在阴暗里的那人,大脑飞速运转,猜测着那人的身份。 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通会有什么人躲在这么个地方。 刚刚下来时,他已经确定过了,崖壁上可着力的位置相距都很远,正常人根本就没可能不借助任何装备下来。 那这个人是怎么下来的? 周老板一直紧张地关注着程相儒的一举一动,他看到程相儒忽然停在了半空,焦急大声问道:“小程,怎么了?” 程相儒没回答,摆了摆手,示意周老板不要多问。 他抓住登山绳,脚踩崖壁助力,身子一荡,便钻进了那山洞内。 周老板见程相儒忽然就不见了,吓了一跳,但他现在没有安全扣,又要守着绑在山石上的登山绳,根本就不敢轻易下去,只能跺脚干着急。 程相儒进入山洞后,解开安全扣,抽出一柄匕首,一点点向黑暗中那人走去。 但奇怪的是,那人应该已经听到动静了,也应该已经看到程相儒进来了,却一动不动,宛若石雕。 难道那是个人形的石头? 程相儒皱起眉头,没敢贸然前进,又摸出强光手电,将光束照向那人。 在明亮的手电光照下,一具身着古代破烂服饰的骷髅,稳稳靠墙坐在一块石头上。 是个死人? 程相儒确认没有危险,暗暗松出一口气,同时又对那具骷髅的身份感到好奇。 他担心这里暗藏了什么机关陷阱,缓步向前走去,顺利来到了骷髅的身旁。 走到近处他才看到,在那骷髅身后的墙上,竟是扭曲地刻了很多字,料想应是那骷髅生前所留。 程相儒向那骷髅鞠了一躬,暗道一句:死者为大,偶然到此,前辈莫要怪罪! 然后,他举起手电,向那墙上的刻字照看。 那些都是繁体字,半文半白。 程相儒虽然没学过文言文,但大多数字都还是认得的,整体 看下来,能看懂个大概。 墙上刻字果然是骷髅生前所留,并且记录的是他的生平,只是没有写所属朝代及死者名讳。 通过墙上的刻字,程相儒了解到了一个大秘闻,同时对他昨晚想到的那些困惑得到了解答。 “骷髅”生前是一个教书先生,是家中独子,身负传承血脉的重任,但因为忽逢战乱,孕妻被叛乱军所残害,连同腹中子女也一同亡去。 值得庆幸的是,“骷髅”凭借家传的绝学,得以在乱世中复仇和苟活,并等到了天下天平,新朝建立。 而不幸的是,穷困潦倒的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已再无本钱和能力娶妻。 家中血脉不能断,如果没了后人,家中传承的金剑,便没人再守护了。 “骷髅”因为有家传的绝学,放弃了教书育人的本职工作,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好不容易攒下了一些钱,从一个处于绝境的农户那里买下了一个女孩为自己的妻子,用于传宗接代。 然而,那农户看似老实巴交,其实干得是有悖伦理的丑陋勾当。 他们不止一次卖掉女儿,并又一次次偷偷配合女儿从买主家逃出,隐姓埋名换个地方后,再次重复这勾当。 “骷髅”知道以自己的年龄,各方面能力都不如年轻时,担心女孩怀不上孩子,因此什么事都不做,每天只盯着女孩行繁衍之事,完全不给那女孩逃走的机会,恨得女孩父母在暗地里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一年多后,女孩终于顺利怀孕,并在满孕期后顺利产下一子。 “骷髅”视子如命,从那之后再没碰过女孩,也终于甘愿出去赚钱养家。 可那女孩明明已经与“骷髅”朝夕生活了两年,却对“骷髅”没有丝毫感情,只有无尽的怨恨。 终于有一日等到机会,女孩及其父母将“骷髅”的孩子藏了起来,并提出了两个条件。 一是放女孩及其父母安全离去,不许再扰;二是交出金剑。 第一个条件,“骷髅”并不在乎,他买来女孩,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保住传承。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女孩是去是留,他根本 就无所谓。 但第二个条件,他没法答应。 金剑在那女孩一家看来,可能仅仅只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但在“骷髅”眼里,那是家族传承!守护金剑是他存在的意义,更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使命。 这让人完全没法接受的第二个条件,以及藏其子的行为,彻底激怒了“骷髅”。 愤怒的“骷髅”动用家传绝学,杀死了女孩的父母。 绝望的女孩携子仓皇而逃,躲入深山。 当“骷髅”再找到女孩时,竟发现,女孩及其子都坠入山崖死去。 眼看着希望已经来到,却又已这样的方式离去,“骷髅”愤怒得几度昏厥。 此时的他,已经年近天命之年。 并且,他早些年为了买妻赚钱,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已经暴露,导致他被通缉和追杀。 无处可去,又断了传承,让他将全部的恨意都落在了女孩身上。 刚好,他在这群山中,发现了一座古墓。 于是,他动用家传绝学,将那女孩练成血尸,并行家传祭祀仪式,于古墓内镇压住了血尸,放出“仙雾”,企图释放“邪仙”。 然而,因为地点不对,步骤不全,“邪仙”仅出现虚影,并无任何破坏力。 但让他意外惊喜的是,“仙雾”竟然源源不断冒出,覆盖住了古墓所在范围,并在此范围内造就了大量凶狠的异兽。 这样也好,虽然家族血脉和传承已断,但那源源不绝出现的异兽,至少可以保护被藏进墓中的金剑。 自觉愧对先祖的“骷髅”,不愿再苟活,找到此处长眠,并在墙上刻下生平,只盼有缘人找到此处时,继承他的家传绝学,并承担守护金剑的使命…… 程相儒越看越震惊,也越看越好奇。 到底这骷髅的家传绝学是什么,竟然可以为他创造财富,也导致他被通缉追杀,再无安身之地? 程相儒凑近那骷髅仔细观察了好一会,注意到骷髅一旁有一个匣子,看外形,竟然与洛书匣完全一致。 他熟练地打开洛书匣,从中取出一卷羊皮,将之展开后,赫然看到最右边的一竖行写有两个大字:炼尸! 第289章 信息量大 程相儒在看到骷髅时,都没有如此震惊。 那刺眼的“炼尸”二字,让他在这阴冷的山洞中,感觉脊背发凉,差点一甩手将羊皮卷丢出去。 从那洛书匣可以看出,这个“骷髅”的祖上,应该和程家祖上,有很大的渊源,他们同守金剑,又都拥有洛书匣。筆趣庫 不过很显然,两位老祖宗所擅长的技能不同,程家传承下来的应该是炼体,而“骷髅”家传来下来的是炼尸。 程相儒又抬头看一眼墙上那些刻字,心中暗想:这人期待有缘人到来,继承他的家学传承,同时还要肩负起守护金剑的重任。既然如此,那还是假装自己没有来过比较好,毕竟现代这社会,炼尸这种邪术还是不要沾的好。 想到这里,程相儒准备将羊皮卷重新塞回洛书匣,然后赶紧退出山洞。 可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他还没来得及那么做,便听“哗啦啦”一阵碎响,骷髅竟然散落了满地,那破烂的古代服饰也碎成了渣渣。 啊这!算碰瓷吗? 程相儒愣在当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尤其当他看到骷髅的几块指骨落到了他脚边,像是要抓住他的脚,更让他怀疑这骷髅的灵魂好像仍盘踞在这山洞里,静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过了好一会,程相儒被周老板焦急的呼唤声惊醒,他赶紧跑到洞口,伸出脑袋,冲着上面的周老板大喊:“周叔,我没事,我发现了点东西,等下跟你说。” 周老板听到程相儒的话,长长松出一口气,重重坐在地上。 程相儒喊完话,又赶紧跑回到骷髅那边。 骷髅家传承的金剑,现在在他手上,他又如此巧合地来到了这里,得到了骷髅的家学传承,这不得不说,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线将他与骷髅相连。 既然如此,那便不能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了,该接受的,终究逃不掉。 想通之后,程相儒硬着头皮将那散落满地的骨头聚拢在一起,然后怀抱洛书匣,冲骨堆磕了三个头。 随后,他怀抱洛书匣离开 山洞,没有继续往下去取水,而是重新攀回到上面。 周老板赶紧迎了过来,还没等说话,便注意到了程相儒怀中的洛书匣,不由一愣:“你不是没带出来吗?” “这个不是我家的……”程相儒当下将他在下面的发现讲了出来。 周老板听后,陷入久久的沉默,程相儒知道周老板在思考,于是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没有打扰。 过了好一会,周老板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信息量很大啊!” “什么信息量?”程相儒听得一头雾水,他不理解那骷髅的遭遇对他们会有多大的意义。 周老板微微一笑,说出了自己分析出来的结果。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金剑确实有很多柄,每一柄都由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家族世代守护着。 金剑是秦剑的制式,应该属于战国后期、秦朝以及西汉早期这段时间的产物。 能打造如此精巧又贵重的黄铜秦剑,还能召集到身怀异术的能人来守护,这手笔在当时不可谓不大。 谁能有这么大手笔? 大概率是皇族里最掌权的那一位! 也就是说,这些金剑很有可能与那段时期的某位皇帝,有极大的关系! 周老板分析到这里,看向程相儒问道:“小程,你对你家祖上的事了解多少?” “我……”程相儒有些别扭地摇了摇头:“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周老板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开始继续分析。 其次,从骷髅生前将妻子炼成血尸,并行了某种仪式才放出迷雾这个细节来看,并不是有金剑在的地方,就会有迷雾。而迷雾,才是真正造成动植物变异的主要原因。 也就是说,除非人为放出迷雾,否则金剑所在之处并不一定就有变异动植物。 这个线索太重要了,如果他们还跟这一次一样,通过到处寻找变异动植物来判断金剑所在,恐怕很难再有这么好运了。 毫无疑问,以后如果还需要再找金剑,思路必须要赶紧调整。 这也让程相儒吃了颗定 心丸,他以后可以将环形玉佩贴身佩戴,不用再担心自己会变异了。 最后,便是这炼尸之术了。 周老板让程相儒打开洛书匣,取出羊皮卷来看。 两人共同将羊皮卷小心展开,认真研读。 羊皮卷上都是繁体字和文言文,程相儒看那些字,只能勉强认出一部分,并且几乎每一句话都看不懂。 周老板学识还算渊博,他很轻松就读懂了里面内容。 “炼尸术”一共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炼尸”、“养尸”以及“除尸”。 “炼尸”,顾名思义,就是炼制异变尸体。 羊皮卷内图文并茂地记载了各种恐怖异变尸体的炼制方法:比如用多种剧毒为配料,将新鲜尸体冷火慢煮而成的毒尸;比如将新鲜尸体挂在通风阴凉处,腌制而成的毛尸;比如炼制步骤繁琐到令人难以看懂的血尸…… 这里面竟然包含了程相儒从冷萤那里听到过的,所有异变尸体的炼制方式,方法千奇百怪,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养尸”,相对炼尸,要简单很多,只是比较危险,搞不好就容易被伤到。筆趣庫 羊皮卷中,清楚记录了各种“菜谱”,不同种类的变异尸体,口味也不同,但无一例外,所有“菜谱”中记录的养尸原料,都是血淋淋又黏糊糊的动物器官,任何一个正常人看一眼,估计都会憋不住地想要吐。 无论“炼尸”还是“养尸”,对程相儒来说,都一点用都没有,他根本就不想去学。 最让程相儒感兴趣的,是“除尸”。 程相儒不确定这一次是不是就能把他爸找到并带回去,他更不确定未来会不会去到更危险的地方。 如果能学会“除尸”之术,那当他们再遇到类似血尸之类的东西时,他便可以学以致用,将血尸之类除去,保证他们不再这么狼狈。 两人正在闷头研究着羊皮卷,却听冷萤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俩坐那作什么呢?水都找到了?” 周老板招手道:“你来得正好,过来看看,程相儒发现了什么!” 第290章 继续前路 听到周老板的话,冷萤和石番都是一愣,两人互视一眼,快步跑上前去,先看到眉头紧锁的程相儒,紧接着看到摊开在草地上的古朴羊皮卷。 “蓝胖子,这是什么东西?”冷萤说着,将羊皮卷从地上捡了起来,笑呵呵地看向上面那些文字。 石番也是内心充满好奇,歪着脖子从侧边往羊皮卷上瞄。 冷萤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但紧接着,她双眼发亮,嘴角更向上扬起,变得兴奋起来:“这么刺激的吗?这是从哪弄来的?” 程相儒指了指崖壁方向:“下面有个山洞,我在……”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冷萤将羊皮卷甩手丢给他,一转身就跑到了崖壁边,抓着绳子就滑了下去。 怪猫“喵呜”一声,竟然也跟了下去,并且没借用登山绳,直接踩着岩壁就往下跑,就像是脚上有吸盘一样。筆趣庫 其余人见状大惊失色,急忙追了过去。 三个脑袋探出崖壁向下张望,却已经不见了冷萤和怪猫的身影,只见登山绳在微微摇荡。 石番不敢下去,抬手偷偷抹掉鬓角上的汗,问程相儒是如何发现的山洞,又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程相儒长话短说,将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 没一会,冷萤闷闷不乐地钻了出来,灵巧得如同猿猴,攀着登山绳轻盈地回到三人之间。怪猫在她身后,踩着几乎垂直向下的岩壁跑了上来,并且直摇头。 “我以为还会有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就剩一堆骨头棒子了。”冷萤瞪了一眼程相儒:“你咋不早告诉我,害我白跑一趟。” 程相儒“呃”了一声,心说你跑那么快,也没给我说的机会啊。 冷萤和石番找来了很多浆果,吃起来很酸涩,汁水也不多,吃完之后满手黏糊糊的,但至少没毒,勉强能用作充饥,也能勉强解渴。 在众人吃浆果的时候,程相儒将那墙上刻下的故事又讲了一遍,并与其余人讨论如何处理这个羊皮卷。 本来程相儒犹豫的,是烧还是留。 烧吧,他担心被那 骷髅的冤魂给缠上,阴魂不散是最折磨人的;不丢吧,留在手里又有些烫手,万一被什么有心人给发现了,就是大麻烦。 但他没想到,冷萤三人的意见竟然出奇的一致,不仅建议程相儒将羊皮卷留下,还建议程相儒去学那上面记载的邪术。 程相儒出了一身冷汗,他可不想学这些丧尽天良的邪术。 再说了,学炼尸,就要有尸体。当今这社会,上哪去弄尸体?万一被抓了,估计被枪毙一百遍都不冤枉。 冷萤笑呵呵道:“谁让你学炼尸了,你要学的,当然是除尸了。” 石番打趣道:“厨师面点挖掘机,都学学,技多不压身。” 冷萤斜眼瞪向石番:“不要耍机灵说谐音梗,一点都不好笑。” 程相儒问:“那……你们怎么不学?要不要一起学?” 冷萤笑着挽住程相儒手臂:“我男人会了,就是我会了,我才不需要学。” 程相儒看向石番。 石番咽了咽口水,擦汗道:“我害怕。” 程相儒又看向周老板。 周老板叹气道:“岁月不饶人,上了年纪,记忆力就变差了。我估计我背不下来,字太多了。” 虽然这三个人找的理由好像都没啥问题,但程相儒也说不出为什么,就觉得这三人脸上都写满了“晦气”二字。 确实,这邪术的作用有限,但非常让人避讳。 程相儒一时无语,过了好一会才勉强道:“算了,那就这样吧。等回蓉城了我就把除尸的内容都背下来,其它的我也不学,现在就先这样吧。” 四人一边商量一边吃浆果,把他们酸得五官都拧在一起了,但只能硬着头皮嚼咽,因为没得选择。 现在还有浆果吃,这是值得庆幸的。如果在这片山区耗太长时间,只怕到最后连浆果都没得吃! 周老板吃完浆果,拽一把草叶在手里揉搓,以此清除手上那黏糊糊的浆果汁水:“吃饱了,小插曲也告一段落了,咱们接下来必须要定一下,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这个问题,他们无法逃避,必须 要在冷萤的建议和周老板的建议中,作出一个选择。 冷萤也用草叶擦手,她没说话,轻咳了一声,见石番还在闷头吃浆果,皱眉又用力咳嗽了一声,可石番依然愚钝得没有反应。她恼火地踹了石番一脚,力量很轻,但动作很明显。 周老板皱起眉头,正纳闷冷萤这是又要闹哪出,却见石番抬起头,顾不上抹去嘴角的浆果汁水,表情忽然从被酸涩得扭曲,变成了极度的紧张:“周叔,相儒,刚刚一直没顾得上说。我和冷萤在去找食物时,见到了迷雾之境里的那种蛇。” 程相儒闻言一愣:“哪种蛇?” 石番冲怪猫努了一下嘴:“咪咪最喜欢吃的那种。” 程相儒抬手打断:“等下,咪咪是谁?” 怪猫本来正趴在地上舔爪子,听到这声问话,它抬起头,注意到冷萤那威胁中又带有一点鼓励的目光,于是缓缓抬起了一只前爪,还“喵”了一声。 程相儒揉了揉额头,撇下这个不重要但很别扭的称呼,皱眉开始回想石番提到的蛇是什么样子。 他想来想去,猛然记起,在他们刚刚抓住怪猫后不久,便在路上遇到了一只石头怪。当时那只石头怪正在吃一只全身黑毛的多脚蛇,那蛇长得像树杈一样,像是极品暗黑料理,馋得怪猫都走不动路了。 等下!那只蛇合不合怪猫的胃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迷雾之境里的东西,已经扩散到这边了?”程相儒忍不住惊呼出声。 石番和冷萤齐齐点头。 周老板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他面无表情地起身道:“咱们得赶紧备上淡水,再继续赶路。就按冷萤说的路线走吧。” 迷雾之境里的变异动植物如果已经扩散到了这里,那赤霞村肯定也不会消停,他们这时候如果真的回赤霞村那边,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不管午夜还是破晓,只怕都等不到进入并偷偷穿过的机会。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继续之前的路线了,并且不能再耽搁,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第291章 林中有人 荒野生存,对于习惯作息在现代社会的人来说,是不小的挑战。 程相儒四人自从迷雾之境离开后,逆着河道向上找了两天,终于找到了河水分流的三角区域。 这条不知名的河,在一片崎岖的山地间,分成两股支流,朝着不同的方向,呈环抱之势,继续向下翻腾奔走。 河水宛若大地的血管,分叉无数,分分合合。 无论周老板还是冷萤,都无法确定,此处分叉点是否正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但看另一分支的河流宽度不小于带有跨河藤蔓那处河流的宽度,他俩意见统一地都愿意选择赌一次。 之所以愿意赌一次,是因为把握较大,所以他们赌对了。 又经历了一天半的行程,他们终于在河岸边找到了那条横跨两岸的粗壮藤蔓,同时也找到了他们曾沿路留下的标记。 这意味着,他们用了接近四天的时间,终于顺利绕过了赤霞村,找到了回去的路。 程相儒与冷萤激动地拥抱在了一起,周老板一边擦汗一边傻笑,石番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虽然他们已经绕过了赤霞村,但他们依然不能放松,毕竟这里离赤霞村的隐蔽入口不远,依旧不算安全。 上次经过这里时,程相儒和冷萤都顺利从对岸过来了,石番虽然比较吃力,但因为担心自己的那些宝贝虫子被水淹到,几乎拼尽洪荒之力才攀过来,周老板是在场唯一一个掉进河里的人。 当时冷萤手里还有那张大网,还能从河里将周老板给捞出来。 但现在形势就不太妙了。筆趣庫 大网留在了墓里用于困住血尸,他们四人又在山中艰难地走了这么久,体能都不是很好。 或许程相儒和冷萤还能够咬牙攀回对岸去,但周老板和石番是肯定过不去的。而他们中任何人掉进湍急的河水里,都可能会被直接冲走,甚至被活活淹死。 以众人当前这状态,想要全员攀藤蔓过河,一点都不现实,他们必须要想其它办法。 可是,他们现在条件摆在这里,携带的装备损失严重,该怎么做才行 呢? 冷萤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个办法,最后把目光落到怪猫身上:“你有翅膀,要不老弱病残孕就由你背过去吧。” 怪猫“喵呜”一声就炸毛了,扭头就要跑,却被冷萤一把揪住肉翅给拽了回来。 “你慌啥?跟你开玩笑呢,你咋还当真了?”冷萤将怪猫提了起来,好气又好笑。 怪猫立刻变得温顺:“喵……” 周老板和石番恼火地站在一旁,对“老弱病残孕”这五个字极度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冷萤那张贫嘴,不习惯也得习惯了,要不然能怎么样?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程相儒蹲在岸边,盯着湍急的河面,眉头紧锁,心中忍不住暗想:要是有材料能搭座桥就好了。 忽然,他愣住了。 对啊!没有桥,那便搭座最简易的桥好了! 桥的形式有很多种:索桥、拱桥、梁桥、浮桥。 拱桥和梁桥,以他们当前的条件,哪怕最简易的,也没可能搭出来。 那么,能够尝试的,就只剩下索桥和浮桥。 可无论索桥还是浮桥,都需要大量的材料,仅凭他们四人,短时间内根本就做不到。 程相儒尝试让自己的想法更大胆一些:如果结合索桥和浮桥的各自特点,会不会创造出一种新的可能? 一个古怪又大胆的想法,浮现在程相儒脑中,并逐渐完善成型,终于具有了一定的可行性。 当程相儒说出他的这个办法后,其余三人都愣住了,继而惊喜得纷纷称赞。 既然大家都赞同,那么接下来就是实施环节了。 程相儒选出一根足够长的登山绳,一端攥在自己手里,另一端则系在冷萤腰间,由冷萤攀藤蔓先到对岸。 随后两人举着登山绳沿着河岸往下游走,找到合适位置,顺着河流方向,将斜线角度放到最大,把登山绳绷直固定,保证两端牢靠并且离河面足够近。 而在程相儒和冷萤做这些事的时候,周老板和石番也不能闲着,两人要去林中找足够大的木头作为浮木。 浮木找到后,用登山绳的一端将浮木固 定紧,另一端固定于用铁钎砸成的圆环,而圆环则套在跨河的绳子上。 准备妥当后,程相儒拿出两个铁爪钩,并将链条放到最大,两组爪钩紧紧扣在一起。 而后,一个铁爪钩由周老板或者石番套在手上,另一个铁爪钩套在对岸的冷萤手上。 准备妥当后,周老板或石番抱着浮木入水,两套铁爪钩随后开始启动回收。横向的牵引力以及河流的冲击力,带着晃荡于浮木上的周老板和石番,快速移向对岸,并最终完成渡河。 直到完成渡河,周老板和石番还感觉跟做梦一样,因为实在是顺利又轻松得难以置信。 就连冷萤也不得不感慨:“脑子,真的是个好东西啊!” 这话让欣喜中的周老板和石番,又一次陷入进郁闷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最后一道阻碍已过,剩下的路就好走多了。 四人一路循着树木上的标记,沿着数天前来时的路,翻山下坡,向群山之外走去。 又经过近一天的行程,他们终于即将离开群山,回到草原。 可当他们路过曾躲避阿兹阿斯的那个地洞附近时,石番忽然脸色剧变,让众人赶紧停下。 石番出现这样的反应,毫无疑问,一定是犬蝇有了什么发现。 在解读过犬蝇带回的信息后,石番神情紧张地对众人道:“前方区域,林中有人,而且很多。” 周老板凝眉急问:“什么样的人?” 石番摇头道:“不清楚,只知道有人。” 虽然他精通蛊术,善于御虫,并且能跟虫子有一定交流,但可以交流的信息非常有限。 周老板凝重道:“不管是什么人,咱们小心为上吧。这里应该离草原不远了,咱们绕出去!”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于是他们改变了路线,在犬蝇的协助下,寻找没人的区域绕行。 可当他们即将翻出群山到达草原时,全部注意力都在山林中的他们并没察觉到,在他们头顶上空,一架无人机正悬飞在郁郁葱葱的树冠上,宛若一只等待猎食的苍鹰,将冰冷的摄像头对准了他们。 第292章 突围入洞 “发现目标!”厚重的车门被推开,一个小平头从车里跑了出来,面露兴奋。 高壮这伙人,在这地方已经等了很多天,早就已经失去了耐心,如果不是那位降头师坚持要继续守在这里,估计他们早就已经走了。 听到喊声,坐在另一辆车内闭目养神的降头师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扬起狠厉的笑容。 高壮检查完毕武器装备,抬手招呼道:“兄弟们,猎杀时间到了,走吧!” 此时,仍在山林中的程相儒四人,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眼看着再走下眼前的山坡,就将到达草原,周老板抬手示意大家停下,建议原地休整。 草原不比山林,草原上几乎没有什么遮蔽物,一旦他们出现,就将完全暴露在外。 犬蝇发现他们返程的路上藏有很多人,这就印证了周老板在迷雾之境时便产生的担忧。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迷雾之境的相关线索,就是高壮故意放出去的,甚至有可能他们最初遇到的变异植物,也是高壮故意移植过去的。 这就是高壮布下的一张大网,等着所有企图获得金剑的人钻进去,而高壮只需要守在出口,就能坐收渔翁之利,顺便还能将对手都铲除掉。 如果不是程相儒他们在迷雾之境发现了高壮的人,如果不是石番可以用犬蝇侦查,估计他们四个现在已经被高壮蹲到,金剑是肯定守不住的,甚至性命也可能会丢掉。 既然高壮就在附近守着,那么在离开这片山林前,程相儒他们必须要养精蓄锐,以保证最佳的状态,可以让他们有充足的精力和体力,去面对各种情况。 程相儒三人都接受了周老板的建议,原地坐下休息,并拿出了他们这一路都没舍得吃的食物,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们还从没发现过,牛肉干是那么的美味,压缩饼干是那么的香甜,就连清水喝起来都是那么的甘冽。 四人正闷头大口吃着东西,忽然有几只犬蝇“嗡嗡”振翅而来,盘旋在石番左右。 冷萤皱眉抬起头,一脸嫌弃地看着石番:“你发臭了?怎么还招苍蝇了?” 石番面露慌张地道:“是我的犬蝇,不是苍蝇。” 一听这话,其余三人全都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妙,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石番放出的犬蝇,分布在各个方向,如果某一边出了状况,负责对应区域的犬蝇会立刻飞过来进行汇报。 忽然这么多犬蝇都飞了回来,难道各个区域都有状况? 果然,石番在仔细辨识了犬蝇们传回的信息后,脸色发白、声音微颤地道:“咱们被包围了!” 其余三人俱是一愣,随即快速行动起来,将所有东西都收拾进旅行包,包括食物的包装袋等垃圾。 既然对方能包围过来,那便意味着,那伙人已经锁定了程相儒他们的准确位置。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不是在荒野,周老板甚至怀疑高壮他们在这里暗藏了无数摄像头。 冷萤也对此感到疑惑,正苦思不得其解,却见怪猫抬起爪子向上比划了一下。 众人纷纷抬起头,竟看到悬飞在斜上方高处的无人机。 “蓝胖子,快把飞机打下来!” “嗯?嗯!” 程相儒低头寻觅,找到一块趁手的石头,在手心掂了掂。只见他微微侧身,右手抬至脑后,稍作停顿后,以腰腹带动全身旋转,同时右臂全力挥出,以全部力量集中在石头上,向空中的无人机砸去。 第293章 地毯搜捕 “发现目标!”厚重的车门被推开,一个小平头从车里跑了出来,面露兴奋。 高壮这伙人,在这地方已经等了很多天,早就已经失去了耐心,如果不是那位降头师坚持要继续守在这里,估计他们早就已经走了。 听到喊声,坐在另一辆车内闭目养神的降头师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扬起狠厉的笑容。 高壮检查完毕武器装备,抬手招呼道:“兄弟们,猎杀时间到了,走吧!” 此时,仍在山林中的程相儒四人,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眼看着再走下眼前的山坡,就将到达草原,周老板抬手示意大家停下,建议原地休整。 草原不比山林,草原上几乎没有什么遮蔽物,一旦他们出现,就将完全暴露在外。 犬蝇发现他们返程的路上藏有很多人,这就印证了周老板在迷雾之境时便产生的担忧。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迷雾之境的相关线索,就是高壮故意放出去的,甚至有可能他们最初遇到的变异植物,也是高壮故意移植过去的。 这就是高壮布下的一张大网,等着所有企图获得金剑的人钻进去,而高壮只需要守在出口,就能坐收渔翁之利,顺便还能将对手都铲除掉。 如果不是程相儒他们在迷雾之境发现了高壮的人,如果不是石番可以用犬蝇侦查,估计他们四个现在已经被高壮蹲到,金剑是肯定守不住的,甚至性命也可能会丢掉。 既然高壮就在附近守着,那么在离开这片山林前,程相儒他们必须要养精蓄锐,以保证最佳的状态,可以让他们有充足的精力和体力,去面对各种情况。 程相儒三人都接受了周老板的建议,原地坐下休息,并拿出了他们这一路都没舍得吃的食物,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们还从没发现过,牛肉干是那么的美味,压缩饼干是那么的香甜,就连清水喝起来都是那么的甘冽。 四人正闷头大口吃着东西,忽然有几只犬蝇“嗡嗡”振翅而来,盘旋在石番左右。 冷萤皱眉抬起头,一脸嫌弃地看着石番:“你发臭了?怎么还招苍蝇了?” 石番面露慌张地道:“是我的犬蝇,不是苍蝇。” 一听这话,其余三人全都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妙,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石番放出的犬蝇,分布在各个方向,如果某一边出了状况,负责对应区域的犬蝇会立刻飞过来进行汇报。 忽然这么多犬蝇都飞了回来,难道各个区域都有状况? 果然,石番在仔细辨识了犬蝇们传回的信息后,脸色发白、声音微颤地道:“咱们被包围了!” 其余三人俱是一愣,随即快速行动起来,将所有东西都收拾进旅行包,包括食物的包装袋等垃圾。 既然对方能包围过来,那便意味着,那伙人已经锁定了程相儒他们的准确位置。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不是在荒野,周老板甚至怀疑高壮他们在这里暗藏了无数摄像头。 冷萤也对此感到疑惑,正苦思不得其解,却见怪猫抬起爪子向上比划了一下。 众人纷纷抬起头,竟看到悬飞在斜上方高处的无人机。 “蓝胖子,快把飞机打下来!” “嗯?嗯!” 程相儒低头寻觅,找到一块趁手的石头,在手心掂了掂。只见他微微侧身,右手抬至脑后,稍作停顿后,以腰腹带动全身旋转,同时右臂全力挥出,以全部力量集中在石头上,向空中的无人机砸去。 在石头刚刚出手时,程相儒便感觉到,自己这一下可能打歪了,他没怎么练过这么远距离抛物,没什么经验,对方向把控不稳。 可谁成想,那无人机在程相儒做出抛石的动作时,便要逃跑,最后竟是误打误撞地被程相儒抛偏的石头给落了下去。 冷萤冲程相儒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竟然会预判走位。” 程相儒挺激动:“运气!完全是运气!” 周老板急道:“先别庆祝了,赶紧研究一下怎么办!” 目前来看,草原方向空无一人,似乎是唯一出路。 但越是看着安全,便越有可能是陷阱。 冷萤快速拼出红缨枪,周老板检查枪弹满膛,石番快速确认他的那些毒虫状态如何,程相儒将金剑里三层外三层快速包裹严实,牢牢系在身后。 周老板招了招手指,四人围成一个小圈,将脑袋凑在一起。 “石番,你马上用你的蛊虫清掉这片区域的人,咱们从这边过去,先找到扎拉之前带咱们去过的那个地洞。” 根据现有情况分析,除了林中包围过来的那些人,最需要防备的,还有空中的无人机。 虽然程相儒误打误撞地打下来了一架,但肯定还有。 那么,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赶在其它无人机过来之前,先找到绝对隐蔽的位置藏起来。 于是从任何方面来看,扎拉的那个地洞,都是最好的选择。 石番拧开一个陶罐,放出一些黑色飞虫。 这虫子的麻痹毒性很强,并且体型小,很不容易被发现,正适合这次的行动。 待飞虫飞出一段时间后,石番抬手一挥:“可以走了!” 四人压低身形,借着茂盛的草木做掩护,快速向前跑去。 在跑出五十多米远的距离时,四人看到了躺在不远处的一个人。 程相儒让大家稍等片刻,迈大步冲了过去,不一会便扛着一支突击步枪跑了回来:“快走快走,赚飞了!” 石番有些羡慕,他左右顾盼,也想找个被毒虫干翻的人,去舔个包,混点装备,但很遗憾,并没有发现。 四人一路疾奔,哪怕被草木划伤了皮肤,哪怕因为不留神而跌倒,也没有停顿,甚至没有降速。 他们在跟死神竞速,他们不只是要趁着高壮那伙人发现之前先藏起来,更要赶在其余无人机锁定他们之前,到达那处地洞。 翻过一个山头后,又跑出一段距离,他们终于到达地洞所在。 冷萤用枪尖挑开隐藏在草地下的盖板,其余人陆续钻入,冷萤最后进入,并合上盖板,将外界隔离。 黑暗中,四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许久都没人说话,也没人打开手电。 在这种时候,令人畏惧又厌恶的黑暗,竟可以带给他们安全感。 但这里不是久待之地,他们的食物即将耗尽,最多仅剩一餐。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第294章 兽群将至 “发现目标!”厚重的车门被推开,一个小平头从车里跑了出来,面露兴奋。 高壮这伙人,在这地方已经等了很多天,早就已经失去了耐心,如果不是那位降头师坚持要继续守在这里,估计他们早就已经走了。 听到喊声,坐在另一辆车内闭目养神的降头师缓缓睁开了双眼,嘴角扬起狠厉的笑容。 高壮检查完毕武器装备,抬手招呼道:“兄弟们,猎杀时间到了,走吧!” 此时,仍在山林中的程相儒四人,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眼看着再走下眼前的山坡,就将到达草原,周老板抬手示意大家停下,建议原地休整。 草原不比山林,草原上几乎没有什么遮蔽物,一旦他们出现,就将完全暴露在外。 犬蝇发现他们返程的路上藏有很多人,这就印证了周老板在迷雾之境时便产生的担忧。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迷雾之境的相关线索,就是高壮故意放出去的,甚至有可能他们最初遇到的变异植物,也是高壮故意移植过去的。 这就是高壮布下的一张大网,等着所有企图获得金剑的人钻进去,而高壮只需要守在出口,就能坐收渔翁之利,顺便还能将对手都铲除掉。 如果不是程相儒他们在迷雾之境发现了高壮的人,如果不是石番可以用犬蝇侦查,估计他们四个现在已经被高壮蹲到,金剑是肯定守不住的,甚至性命也可能会丢掉。 既然高壮就在附近守着,那么在离开这片山林前,程相儒他们必须要养精蓄锐,以保证最佳的状态,可以让他们有充足的精力和体力,去面对各种情况。 程相儒三人都接受了周老板的建议,原地坐下休息,并拿出了他们这一路都没舍得吃的食物,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在此之前,他们还从没发现过,牛肉干是那么的美味,压缩饼干是那么的香甜,就连清水喝起来都是那么的甘冽。 四人正闷头大口吃着东西,忽然有几只犬蝇“嗡嗡”振翅而来,盘旋在石番左右。 冷萤皱眉抬起头,一脸嫌弃地看着石番:“你发臭了?怎么还招苍蝇了?” 石番面露慌张地道:“是我的犬蝇,不是苍蝇。” 一听这话,其余三人全都敏锐地察觉到情况不妙,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石番放出的犬蝇,分布在各个方向,如果某一边出了状况,负责对应区域的犬蝇会立刻飞过来进行汇报。 忽然这么多犬蝇都飞了回来,难道各个区域都有状况? 果然,石番在仔细辨识了犬蝇们传回的信息后,脸色发白、声音微颤地道:“咱们被包围了!” 其余三人俱是一愣,随即快速行动起来,将所有东西都收拾进旅行包,包括食物的包装袋等垃圾。 既然对方能包围过来,那便意味着,那伙人已经锁定了程相儒他们的准确位置。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不是在荒野,周老板甚至怀疑高壮他们在这里暗藏了无数摄像头。 冷萤也对此感到疑惑,正苦思不得其解,却见怪猫抬起爪子向上比划了一下。 众人纷纷抬起头,竟看到悬飞在斜上方高处的无人机。 “蓝胖子,快把飞机打下来!” “嗯?嗯!” 程相儒低头寻觅,找到一块趁手的石头,在手心掂了掂。只见他微微侧身,右手抬至脑后,稍作停顿后,以腰腹带动全身旋转,同时右臂全力挥出,以全部力量集中在石头上,向空中的无人机砸去。 在石头刚刚出手时,程相儒便感觉到,自己这一下可能打歪了,他没怎么练过这么远距离抛物,没什么经验,对方向把控不稳。 可谁成想,那无人机在程相儒做出抛石的动作时,便要逃跑,最后竟是误打误撞地被程相儒抛偏的石头给落了下去。 冷萤冲程相儒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竟然会预判走位。” 程相儒挺激动:“运气!完全是运气!” 周老板急道:“先别庆祝了,赶紧研究一下怎么办!” 目前来看,草原方向空无一人,似乎是唯一出路。 但越是看着安全,便越有可能是陷阱。 冷萤快速拼出红缨枪,周老板检查枪弹满膛,石番快速确认他的那些毒虫状态如何,程相儒将金剑里三层外三层快速包裹严实,牢牢系在身后。 周老板招了招手指,四人围成一个小圈,将脑袋凑在一起。 “石番,你马上用你的蛊虫清掉这片区域的人,咱们从这边过去,先找到扎拉之前带咱们去过的那个地洞。” 根据现有情况分析,除了林中包围过来的那些人,最需要防备的,还有空中的无人机。 虽然程相儒误打误撞地打下来了一架,但肯定还有。 那么,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赶在其它无人机过来之前,先找到绝对隐蔽的位置藏起来。 于是从任何方面来看,扎拉的那个地洞,都是最好的选择。 石番拧开一个陶罐,放出一些黑色飞虫。 这虫子的麻痹毒性很强,并且体型小,很不容易被发现,正适合这次的行动。 待飞虫飞出一段时间后,石番抬手一挥:“可以走了!” 四人压低身形,借着茂盛的草木做掩护,快速向前跑去。 在跑出五十多米远的距离时,四人看到了躺在不远处的一个人。 程相儒让大家稍等片刻,迈大步冲了过去,不一会便扛着一支突击步枪跑了回来:“快走快走,赚飞了!” 石番有些羡慕,他左右顾盼,也想找个被毒虫干翻的人,去舔个包,混点装备,但很遗憾,并没有发现。 四人一路疾奔,哪怕被草木划伤了皮肤,哪怕因为不留神而跌倒,也没有停顿,甚至没有降速。 他们在跟死神竞速,他们不只是要趁着高壮那伙人发现之前先藏起来,更要赶在其余无人机锁定他们之前,到达那处地洞。 翻过一个山头后,又跑出一段距离,他们终于到达地洞所在。 冷萤用枪尖挑开隐藏在草地下的盖板,其余人陆续钻入,冷萤最后进入,并合上盖板,将外界隔离。 黑暗中,四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许久都没人说话,也没人打开手电。 在这种时候,令人畏惧又厌恶的黑暗,竟可以带给他们安全感。 但这里不是久待之地,他们的食物即将耗尽,最多仅剩一餐。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第295章 两波兽潮 疯狂的兽群践踏在漆黑的夜色下,隆隆之声不绝于耳,连山峦都在战栗,好似天欲崩、地欲裂。 高壮带队退回到草原地带,一群连战争都未曾畏惧的雇佣兵们,此时却前所未有地恐慌,他们没人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都给我闪开!”高壮拉开指挥车的门,钻进车内,粗暴地将负责监控画面的手下推到了一边。 无人机编队此时不敢降落太低,只能在高空向下探查。 所以高壮能够看到的画面,只有滚动的黑潮,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红外热成像。 高壮本来正在气头上,看到这一幕,愣在当场:“沃日,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眼看着那些不明来源的古怪东西即将冲出山林,追至草原,高壮知道不能再犹豫,转身跳下车,大声喊道:“兄弟们上车!先撤退!” 即使高壮已经非常果断,但依然慢了一步。 此时,山林中忽然涌出大量爬行动物,那都是些多脚蛇,来的速度极快,直奔人群涌来,像极了涨潮。 作为冷血生物,多脚蛇虽然会因为吸收周围温度,被红外热成像仪发现,但并不明显,被很轻易地忽略了,所以高壮刚刚并没有注意到它们,导致高壮及其手下们措手不及。 这些多脚蛇在迷雾之境内,挣扎在食物链的最底层,各种变异生物最爱的美食,就是它们。 它们的天敌在后面纷乱狂奔,它们只能不辨方向地一路溃逃。 相对于迷雾之境内的其他变异生物,这些多脚蛇只是长得怪异又丑陋,但却无毒无害,并且胆子特别小,基本不具有什么攻击性。 可是,高壮和他的手下们并不清楚这一点,被多脚蛇的外形给吓到了,举枪便射。 “哒哒哒……” 混乱纷杂的枪声响起,山坡上土烟弥漫,部分多脚蛇被子弹击中,碎断零落,但更多的多脚蛇因为目标太小,成功突破枪林弹雨,冲到了人群之中。 一时间,惊呼声、叫骂声、乱枪声交织成暴戾又恐慌的交响乐,让这肃静惯了的荒野,陷入异端的狂欢。 很快有人注意到,多脚蛇虽然多,但都是在绕着人走,并没有主动袭击任何人。 “大家不要慌,它们不伤人!”有人大声呼喊,但声音却被周围的枪声淹没。 好在这群雇佣兵训练有素,即使已经陷入混乱,但仍然保持了最基本的素养,否则只怕他们还没见到真正恐怖的兽群,就要先被自己人给杀伤到。 多脚蛇群散入茫茫草原,很快便隐入遥远的夜色中,没伤一人。 但它们的出现,却打乱了高壮的计划,拖延了雇佣兵们的撤离时间。 在多脚蛇群之后,是一大群滚动的石头,速度极快地从山坡上滚下,并且在滚动过程中还能拐弯,简直匪夷所思。 “这又是些什么东西?石头成精了?”雇佣兵们简直要疯了,他们还从没见过如此怪异的东西。 他们不知道石头怪是刺猬变异而成,正如不知道多脚蛇是蚯蚓变异而成,所以他们更不会知道,这些看起来非常恐怖的石头怪,对人类也没有什么攻击性。 石头怪在迷雾之境的地位,仅仅高于多脚蛇,虽然坚硬的外皮可以在它们遇到危险时保它们不受杀害,但它们也只能狩猎多脚蛇那类食物链最底层的生物。 那石头样唬人的外形,让逐渐冷静下来的雇佣兵们不敢大意,即使他们以车为掩体躲避,但当石头怪凑近时,仍会举枪射击,不给这些怪异的东西靠近他们的机会。 在两轮变异兽的冲击中,唯一没受影响的,只有那位降头师。 他赤着上身,露出密密麻麻的符文纹身。他在方桌周围,点亮了一圈带防风罩的红烛,桌上的香炉中插了满满一大把香。 呈柱状的烟雾没有被夜风吹散,而是只在圈内弥漫,形成了一个由青烟组成的半球护罩,将降头师护在正中央。 无论是多脚蛇,还是石头怪,都对那半球护罩极为忌惮,即使奔跑得慌乱,却依然敬而远之。 降头师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森白的人类胫骨,那白骨上刻满黑色符文,与他的纹身似是同类。他左手托着一块巴掌大的人类孩童颅骨,右手在面前结着一个怪异的手印。他紧闭双眼,即使嘴里咬着白骨,喉咙间仍挤出各种无法辨识的发音。他好似超脱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更似对周遭一切都没有感知。 高壮躲在车后,震惊地看着烛光中的降头师,忽然感觉那家伙比一波又一波汹涌冲来的兽群更恐怖。 他暗暗庆幸,好在自己之前一直没有招惹那降头师,以那家伙的手段,如果想收拾他,只怕他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并且死相一定极为凄惨。 连续两波兽潮,并没有的对任何人造成伤害,这让雇佣兵们稍稍放下了警惕,不再如之前那般恐惧和慌乱。 他们开始怀疑,山中可能出现了什么自然灾害,导致这些古怪的动物出现了迁徙的现象。 然而,让雇佣兵们没想到的是,这两波兽潮只能算是开胃菜,也算是序曲,真正具有杀伤力的,全在后面! 待石头怪们散去,有人点起了烟,有人抓着对讲机讲起了荤段子,还有人放下枪抬手捶揉酸疼的肩膀…… 高壮阴沉着脸,恼火大骂道:“都特娘的干什么呢?赶紧上车!赶紧撤!” 两波兽潮过去,山林中的震响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更剧烈了,这让高壮感到极大的不安。 雇佣兵们纷纷从车后跑出,正要钻进车内。 就在这时,忽然有“喵吼”声不知从哪接连响起,好似很远,也好似就在耳边。 听到这声音,高壮脸色立刻变得铁青。 这古怪的兽叫声,他曾在那满是迷雾的血山区域听到过,他也曾亲眼见到过那拥有智慧又残忍好杀的古怪类猫生物,他有个手下就是被几只那像猫又不是猫的东西给咬死并叼走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高壮全身被冷汗打湿,他终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来的一定是那迷雾之境中的恐怖生物,听声音,应该来得不少。 当初他带队去那里探查,还只是在外圈区域,就折了好几个手下,最后只能狼狈逃走。 如果真是迷雾之境里的东西跑出来了,他们这些人只怕根本就不够人家吃的! “快上车!快上车……”高壮吼破了音,他冲进最近的一辆车,顾不上去管降头师,快速发动车子,就要逃走。 忽然,不知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了车挡风玻璃上,砸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惊得高壮一脚油门踩到底,竟直怼到了另一辆车上,弹出的气囊差点将他撞晕。 第296章 死伤严重 弹出的气囊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将高壮撞得差点昏过去。 他耳中嗡鸣声不止,眼前一切都变得飘忽不定,手脚都有些不受大脑控制。 看着外面黑影涌动,时不时还有东西撞在车上,高壮知道不能继续留在车里,会更危险。 他晃了晃头,用拇指用力捏虎口,见效果不明显,又给了自己胸口两拳,想用疼痛让自己加快清醒。 撞破前挡风玻璃的东西,应是活物,正扭动着身体想要钻进车内。 高壮翻出手枪,对那东西连开了三枪,将那东西轰烂,崩得粘稠的血液到处乱溅,洒了他一脸。 密闭的环境,震耳的枪声散不出去,让他耳中的蜂鸣变成尖啸,导致他近乎失聪,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想推开车门出去,但门外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他怎么推都推不开。 不知又来了什么东西,涌到了车上,将那已经被轰烂的未知生物残躯给扯出去分食,紧接着又来了一些凶猛的变异生物,想要冲破前挡风玻璃涌进车内。 高壮顾不上调整状态,蹲上座椅,打开天窗,手脚并用地爬上车顶。 他站在高处,再四下望去,只觉头皮发麻。 就在他周围这极大的一片区域内,挤满了各种狰狞可怖的变异生物。 那些雇佣兵手持枪械固然勇猛,但在汹涌来袭的兽潮前,他们自认为密集的火力就像是黑夜中的火柴,完全不值一看。于是,他们惨叫着被兽群淹没,运气好的还能留个全尸,运气差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高壮惊恐地看着四周,只看到降头师那边被兽潮刻意避开,竟再无一处空地。 忽然,几团黑影从空中扑了下来,竟是数只背生肉翅的怪猫。 这些怪猫非常残忍嗜血,高壮是亲眼见过的,他急忙举枪射击,但没开几枪就打空了子弹。 高壮恼火地将枪砸向一只怪猫,弓起身子就要准备去肉搏。 就在这时,一团火焰从降头师那边飞了过来,精准地落在了高壮脚边,并在车顶炸开。 火团碎成火星,四散飘落。 不知这火星有什么魔力,竟然让那些变异生物忌惮,不仅仅是怪猫,就连体型更大的猛兽都纷纷避让。 高壮惊愕地抬头望向降头师,竟震惊地看到,刚刚火团飞来的线路上,变异生物们竟刻意避让出来了一条路。 绝处逢生!高壮不敢再浪费时间,他不知道降头师刚刚施展的法术可以持续多久效果,于是他翻跳下车顶,一路飞奔向降头师,钻进红烛围成的圆圈内,跌坐在降头师脚边。 “先生!快救人啊!”高壮急得都快要跪下了。 这些雇佣兵几乎是他的全部力量了,如果全折在这里,仅剩一人的他,在雇主那边将很难再混得下去,他也将变得毫无价值。 降头师依然盘膝坐在地上,之前左手托着的颅骨已经不知去向,他就好像没有听到高壮的乞求,依然闭着双眼,与周围混乱又吵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高壮急得青筋毕露,几乎是咆哮着大吼:“你他娘的装什么呢?救人啊!” 降头师依然不动。 高壮紧紧攥着拳头,愤怒得眼球几乎要脱眶飞出,他全身剧烈颤抖,逐渐恢复的听力,让他能清晰听到那些手下的凄惨哀嚎和尖叫。 “咚!”高壮跪在了降头师面前,低垂着头,眼泪、鼻涕横流。 “求先生救救兄弟们吧!”高壮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最卑微。 降头师缓缓睁开双眼,微微咧开嘴,有血沫不断从他口中流出。 他缓缓开口,似乎想要说话,但却有更多血沫流出,逼得他赶紧又闭上了嘴。但从他的表情和眼神可以看出,他没能力再救任何人了,可能连他自己都很难支撑太久。 高壮愣愣地看着下颚和胸口沾满血沫的降头师,整个人瘫倒在地。 完了!全完了! 然而,下一刻,高壮竟然见到降头师站了起来,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忽然昂首朝天,将口中的血喷成血雾。 夜风将血雾送去各处,落在各种变异生物的身上,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臭的血腥味儿。 降头师含糊不清地嘀咕了几句马来语,像是在骂娘。随后他走到桌旁拎起一个塑料桶,灌了一大口桶内的血浆含在嘴里,又从一个箱子里翻出来一个白花花的颅骨,重新盘膝坐回远处,并再次闭上双眼。 高壮看得有些懵,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降头师从嘴里流出的血,压根特娘的就不是他自己的! 他觉得自己被耍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从小腿旁抽出一柄军用匕首,一点点向降头师靠近,想要杀人泄愤。 可紧接着,他被眼前所见惊得呆住了。 那疯狂的兽潮,竟然仓惶地开始转向往山林方向回撤,不再往草原方向冲撞! 一开始还是降头师这片区域的兽群往回跑,但随着肉眼已不可见的血雾被夜风更吹散,越来越多的变异生物开始原地向后转,重新往山林中涌去,只留下满地断肢残躯和血污。 降头师缓缓睁开眼睛,皱眉看向手持匕首已经站到他身侧的高壮。 高壮从极大的震撼中回过神,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降头师,在愣了几秒后,他仰头看天,用匕首刮起了胡子,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一旁。 此时的高壮再没有丝毫要报复降头师的想法了,他已经能够确定,这个人,他根本就惹不起! 山林中,那处隐蔽的地洞内,程相儒四人强压内心的慌乱和不安,感受着地面持续不断的震动,听着外面纷乱的声响,都非常紧张。 刚刚他们听到上方传来各种兽吼,又隐约听到远处响起鞭炮似的枪响。 将这些声音组合在一起,很容易就能猜到,是迷雾之境那些变异生物跑出来了,与高壮那伙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并且一定是死伤严重。 这些变异生物怎么会聚在一起往草原冲?高壮为首的那些家伙,是不是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了? 冷萤非常想要趁乱出去看热闹,但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掀开盖板。 听着头顶的乱响越来越弱,兽吼声越来越远,冷萤又坐不住了。 “我出去看一下啊,你们先别出去!”她说着,就要去掀盖板。 就在这时,上方的盖板忽然被打开了,几条黑漆漆的人影麻利地钻了进来。 第297章 一如初见 忽然有人钻进来,程相儒四人都吓了一跳,本能地就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 石番一个不留神,踩到了自己的臭臭上,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好在程相儒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程相儒扶住石番后,手速极快地抽出他“舔包”得来的突击步枪,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洞孔下来的那几个人。 周老板也举起的了手枪,上前一步,和程相儒一起,将冷萤和石番挡在身后。 不管下来的是什么人,不管他们有多厉害,也肯定顶不住子弹! 然而,当手电光将来人照清楚,程相儒四人都愣住了。 “扎拉!”程相儒放下突击步枪,激动地想要上前拥抱,却被周老板给拦了下来。 从迷雾之境出来后,程相儒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知道扎拉的状况,担心扎拉回村后会被为难。 此时见到扎拉毫发无伤地站在他面前,他怎能不激动? 可是下来的人不只有扎拉,还有三个赤霞村特色装扮的少年,其中便有曾给他们当翻译的弥拓,不得不防。 扎拉刚下来时见到下面有人,一开始也吓一跳,待认出程相儒后,立刻激动地大叫起来。 弥拓也显得很高兴,他翻译道:“扎拉说,你们原来躲在这里啊,我们到处找你们呢!” 周老板冷笑道:“我们当然知道。” 弥拓见周老板是这反应,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存在误会,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们找你们,是想帮你们!” 冷萤“切”了一声:“你觉得我们还会信这种鬼话吗?” 赤霞村的那位族长,可没少骗他们,并不止一次想要至他们于死地。上梁都不正,下梁大多也都是歪的。如果程相儒他们再如此轻信人,那就不是真诚了,是蠢! 扎拉扭头看向弥拓,低声让弥拓翻译,弥拓将周老板和冷萤的话翻译过来后,扎拉急得直跳脚,回头冲程相儒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听得程相儒一头雾水。 弥拓紧跟着翻译道:“我们真的是来救你们的,扎拉发现草原那边有很多人,担心那些人要害你们,就跑去迷雾之境想要找你们……” 待听完弥拓解释清前因后果,程相儒四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了。 如果只是弥拓这么说,他们是肯定不会信的。但扎拉是一直未变地真心待他们,宁可冒着被族人为难也要帮他们,他们真心信任扎拉。 石番小声道:“我看那个弥拓不像好人,就他最坏。万一扎拉跟咱们说的是,让咱们别相信他们,让咱们赶紧跑,却被弥拓改了内容,咱们不就上当了吗?” 冷萤照着石番后背拍了一巴掌:“你竟然也有有脑子的时候啊!” 石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要谦虚两句,忽然觉得冷萤那话不像夸人,更像是在骂人,顿时黑了脸。 程相儒低声道:“我也不相信弥拓的话,我还是直接问扎拉吧。” 说着,他上前一步,冲扎拉招了招手:“扎拉,你一个人过来。” 扎拉等弥拓翻译完后,没有丝毫迟疑,快步走到了程相儒身旁。 程相儒递给扎拉一根木棍,指了指地上。 扎拉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他们第一次交流,就是在这地洞内,用木棍在地上绘画。于是他笑着点头,蹲下了身子。 想起初识的场面,虽然距今已经过去了很多天,但却好似刚刚发生过。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时间飞速流逝,宛若过了几个世纪。 此时再次重逢在此,再次使用最初的方式交流,让程相儒自心底生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情感。 扎拉没用程相儒提问,便主动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画了很多抱着罐子的小人,小人前是各种奇形怪状的野兽,又在人群和兽群下画了山峦,在山峦外画了一些短折线代表草原,最后又在草原上画了些人和车。 画完后,他将腰间的一个小罐子递给了程相儒。 程相儒疑惑接过,还没等将之打开,便闻到了不死水的气味儿。 地洞内太臭了,让程相儒的嗅觉迟钝了许多,之前竟然没有闻到不死水的气味儿。 程相儒暗暗算了下时间,确实在两三天前赤霞村应该已经能够提炼出尸油,只要其余配料准备齐全,还真的可以配出足够量的不死水。 目前来看,至少在这一点上,弥拓并没有骗他们。 他低下头,看出扎拉要表达的意思,正如刚刚弥拓说的那样,他们真的是用不死水驱赶迷雾之境的变异生物,来对付藏在草原那边的高壮一伙人。 一旁的弥拓面带善意微笑:“其实你们真的不用怀疑我们的意图,我们这一次真的对你们没有恶意,不是想获得你们的原谅,我们只是想尽全力帮你们一次,为我们曾经犯下的错赎罪。” 扎拉一脸真诚地看着程相儒,放下手中的木棍。 他的情感,用绘画的方式,已经完全没法再表达了。 有愧疚,有遗憾,也有不舍。 程相儒微笑冲扎拉点了点头,起身问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你们为什么会躲进来?其他人呢?” 弥拓的目光黯淡下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兽群明明到了草原,眼看着要把那些坏人都干掉了,却忽然调转方向冲了回来,连不死水都没用了。我们族人都被冲散了,我和几个兄弟被扎拉带来这里躲避。” 程相儒闻言一愣:“不死水失效了?” 冷萤道:“不一定是失效,可能是遇到了更有威胁的东西,两害相较取其轻,所以它们又跑回来了。” “它们遇到了比不死水更让它们害怕的东西?”程相儒惊呼出声:“怎么可能?” 冷萤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只是猜测,但这种可能性很大。” 会有什么东西,比不死水更让兽群惧怕? 程相儒自心底深处,生出不安的情绪。 此时,地面上,兽群正逐渐散去,想要再将它们聚起来,已经没有了可能。 赤霞村的这些人,没有可以战斗的武器,并且可能已经被兽群冲撞得伤了不少人。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程相儒深深拥抱一下扎拉,语气真诚地道:“扎拉,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等上面静下来,你就带着族人赶紧回去吧。你们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自己去面对吧。” 说完,他看向弥拓:“麻烦你告诉你们族长一声,我们会坚守承诺,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赤霞村的一切,让她不要担心。” 程相儒回身对冷萤三人道:“咱们出去吧!” 第298章 烛影诡动 晃动的烛光,在如墨般的夜色中,宛若欢愉跳跃的火之精灵,将圈内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高壮愣愣地看着周围那无尽的狼藉,听着受伤的手下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自认为自己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但刚刚发生的那一切,依然给到他了极大的震撼。 那可以撼天动地的庞大兽群,竟然被那位降头师,如此轻描淡写地喷了几口血,就给赶回了山林。 他忽然知道东家为什么一再叮嘱,让高壮对降头师必须言听计从,不许与降头师发生冲突。 之前他一直以为那降头师是个江湖骗子,可能会一些糊弄人的雕虫小技,把东家给忽悠住了。但此时他猛然领悟,原来东家的叮嘱,不是在保护降头师,而是在保护他。 降头师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有血沫被喷出,淹没进满地的猩红之中,不知是他被血呛到了,还是内疾发作,咳出了自己的血。 “先……先生,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高壮恭敬地问道。 他打从心底里,对这位降头师心服口服了,他很清楚,这样的人物,绝对不是他能够招惹的。 降头师没有回应,渐渐止了咳声,继续保持着盘膝的坐姿,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高壮的声音。 高壮的脸上都是汗,他想退出红烛围成的这个圆圈,但又不敢,只能硬着头皮守在降头师身侧。 过了片刻,降头师猛地睁开双眼。 高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似看到有两道精光从降头师的双眼射出,直落进起伏的山林之中。 降头师缓缓抬起右手,高过头顶,精准地从桌上抓下来一个黝黑的陶瓷人偶。 那人偶是男婴模样,双眼是黑漆漆的洞口,浑身上下有序地写满了金色的符文。 奇怪的是,那人偶从头顶到臀部,裂出来了一道缝隙,好似被刀从上到下给劈成了两截。 高壮是见过世面的,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在东南亚特别流行的古曼童。 古曼童,就是法力高强的法师,利用死婴的尸体,拘禁了死婴的灵魂,并制作成了趋吉避祸的法器。 这东西邪性得很,养好了,名利双收,万事顺意,养不好,就会被反噬,最终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更有甚者,连身边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都会搭进去。 据说在港台那边,至今仍有一些大佬和明星大腕,有着养古曼童的习惯。 降头师养的这只古曼童,看外形就很凶狠,绝对是不好惹的角色,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那么令人触目惊心的裂纹。 “他们出来了!”降头师面露愠色,将那古曼童放到了身旁。 而在他松开手的瞬间,古曼童竟然直接列成了两半。 高壮听得很是困惑,紧张地问道:“谁出来了啊?这……这位小朋友吗?” 降头师摇了摇头,道:“是我们要找的人,出来了。” 说完,他抬手向右前方指去:“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好像要绕过咱们,你带人去抓一下吧,人不一定要活的,但金剑必须要完整的。” 高壮大吃一惊,他是真没想到,降头师连这个圈都没出,就能发现程相儒那四人,甚至连对方的动向都一清二楚。 早知道他有这本事,还搞什么地毯式搜捕,还放什么无人机群,直接等他通知不就完事了吗? 高壮微微鞠躬:“明白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迈出红烛圈,大声喊道:“留两三个人照顾伤者,没事的人,跟我走,去抓人!” 变异兽群对高壮一伙人的伤害太大,死伤者过半,最后能跟高壮去抓人的,仅剩十来个人。 虽然出现了减员,但高壮认为,他们除了人数上占优,武器也占优,只要他们自己不疏忽,抓那么四个人,应该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就在高壮带人冲进夜色后,降头师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双眼,看向左前方。 在那几乎连山峦都难以辨识清楚的粘稠黑暗中,有道人影正悄无声息地向这边逼近着。 降头师又咳嗽了几声,手撑地面站了起来,从箱子里翻出一把佛牌在桌上列成一长排。 佛牌这东西,如古曼童一般邪性,里面住着各路魂魄,比古曼童还要烈。一旦掌控不了,将被佛牌中封印的脏东西缠上,结果有多悲惨,难以想象。 降头师竟然可以驾驭这么多的佛牌,如果被高壮看见,估计能把高壮惊得当场就跪下来。 无论古曼童还是佛牌,里面到底有没有冤魂,这个谁都说不清,但它们的灵验和凶名,却都是出了名的。 降头师翻出一根带刺的荆条,咬着牙往自己身上抽打,很快便打出一条条血痕,伤口有血液一点点向外流出,但他却好似没有痛觉,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放下荆条后,降头师双手结印,面朝桌子低头做乞拜状,嘴里语速极快地不知在嘀咕着什么语言。 没一会,周围被罩在带孔灯罩内的烛光,出现了剧烈的晃动,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绕着红烛圈快速奔跑。 降头师身上的伤口,流了不少血出来,但还没有流下多长距离,便凭空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翻着白边的伤口,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刚刚舔过。 “你们也去吧!”降头师又换了个手印,解开后,抬手指向背离高壮离去的相反方向,也正是那几道人影所在的方向。 又过了一会,降头师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好似刚刚处理完什么棘手的问题,竟扬起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微笑。 然而,没过多久,桌上那些佛牌陆续颤动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又抬头看向左前方的黑暗。 在跳动的烛光之外,有几条阴影,正在逐渐浮现出来。 待来人足够近了,降头师终于能够看清来人的面容。他脸上的惊愕之情更甚,他表情和语气都变得极为精彩:“你竟然没死?” 有一人冷笑着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死。今天天气不错,环境也还行,适合报仇。喂,南洋仔,好久不见!” 第299章 准备战斗 晃动的烛光,在如墨般的夜色中,宛若欢愉跳跃的火之精灵,将圈内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高壮愣愣地看着周围那无尽的狼藉,听着受伤的手下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自认为自己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但刚刚发生的那一切,依然给到他了极大的震撼。 那可以撼天动地的庞大兽群,竟然被那位降头师,如此轻描淡写地喷了几口血,就给赶回了山林。 他忽然知道东家为什么一再叮嘱,让高壮对降头师必须言听计从,不许与降头师发生冲突。 之前他一直以为那降头师是个江湖骗子,可能会一些糊弄人的雕虫小技,把东家给忽悠住了。但此时他猛然领悟,原来东家的叮嘱,不是在保护降头师,而是在保护他。 降头师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有血沫被喷出,淹没进满地的猩红之中,不知是他被血呛到了,还是内疾发作,咳出了自己的血。 “先……先生,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高壮恭敬地问道。 他打从心底里,对这位降头师心服口服了,他很清楚,这样的人物,绝对不是他能够招惹的。 降头师没有回应,渐渐止了咳声,继续保持着盘膝的坐姿,就好像完全没有听到高壮的声音。 高壮的脸上都是汗,他想退出红烛围成的这个圆圈,但又不敢,只能硬着头皮守在降头师身侧。 过了片刻,降头师猛地睁开双眼。 高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似看到有两道精光从降头师的双眼射出,直落进起伏的山林之中。 降头师缓缓抬起右手,高过头顶,精准地从桌上抓下来一个黝黑的陶瓷人偶。 那人偶是男婴模样,双眼是黑漆漆的洞口,浑身上下有序地写满了金色的符文。 奇怪的是,那人偶从头顶到臀部,裂出来了一道缝隙,好似被刀从上到下给劈成了两截。 高壮是见过世面的,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在东南亚特别流行的古曼童。 古曼童,就是法力高强的法师,利用死婴的尸体,拘禁了死婴的灵魂,并制作成了趋吉避祸的法器。 这东西邪性得很,养好了,名利双收,万事顺意,养不好,就会被反噬,最终落得个惨死的下场,更有甚者,连身边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都会搭进去。 据说在港台那边,至今仍有一些大佬和明星大腕,有着养古曼童的习惯。 降头师养的这只古曼童,看外形就很凶狠,绝对是不好惹的角色,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那么令人触目惊心的裂纹。 “他们出来了!”降头师面露愠色,将那古曼童放到了身旁。 而在他松开手的瞬间,古曼童竟然直接列成了两半。 高壮听得很是困惑,紧张地问道:“谁出来了啊?这……这位小朋友吗?” 降头师摇了摇头,道:“是我们要找的人,出来了。” 说完,他抬手向右前方指去:“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好像要绕过咱们,你带人去抓一下吧,人不一定要活的,但金剑必须要完整的。” 高壮大吃一惊,他是真没想到,降头师连这个圈都没出,就能发现程相儒那四人,甚至连对方的动向都一清二楚。 早知道他有这本事,还搞什么地毯式搜捕,还放什么无人机群,直接等他通知不就完事了吗? 高壮微微鞠躬:“明白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迈出红烛圈,大声喊道:“留两三个人照顾伤者,没事的人,跟我走,去抓人!” 变异兽群对高壮一伙人的伤害太大,死伤者过半,最后能跟高壮去抓人的,仅剩十来个人。 虽然出现了减员,但高壮认为,他们除了人数上占优,武器也占优,只要他们自己不疏忽,抓那么四个人,应该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就在高壮带人冲进夜色后,降头师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猛地瞪大了双眼,看向左前方。 在那几乎连山峦都难以辨识清楚的粘稠黑暗中,有道人影正悄无声息地向这边逼近着。 降头师又咳嗽了几声,手撑地面站了起来,从箱子里翻出一把佛牌在桌上列成一长排。 佛牌这东西,如古曼童一般邪性,里面住着各路魂魄,比古曼童还要烈。一旦掌控不了,将被佛牌中封印的脏东西缠上,结果有多悲惨,难以想象。 降头师竟然可以驾驭这么多的佛牌,如果被高壮看见,估计能把高壮惊得当场就跪下来。 无论古曼童还是佛牌,里面到底有没有冤魂,这个谁都说不清,但它们的灵验和凶名,却都是出了名的。 降头师翻出一根带刺的荆条,咬着牙往自己身上抽打,很快便打出一条条血痕,伤口有血液一点点向外流出,但他却好似没有痛觉,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放下荆条后,降头师双手结印,面朝桌子低头做乞拜状,嘴里语速极快地不知在嘀咕着什么语言。 没一会,周围被罩在带孔灯罩内的烛光,出现了剧烈的晃动,就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绕着红烛圈快速奔跑。 降头师身上的伤口,流了不少血出来,但还没有流下多长距离,便凭空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翻着白边的伤口,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刚刚舔过。 “你们也去吧!”降头师又换了个手印,解开后,抬手指向背离高壮离去的相反方向,也正是那几道人影所在的方向。 又过了一会,降头师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好似刚刚处理完什么棘手的问题,竟扬起嘴角露出了一抹不屑的微笑。 然而,没过多久,桌上那些佛牌陆续颤动了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又抬头看向左前方的黑暗。 在跳动的烛光之外,有几条阴影,正在逐渐浮现出来。 待来人足够近了,降头师终于能够看清来人的面容。他脸上的惊愕之情更甚,他表情和语气都变得极为精彩:“你竟然没死?” 有一人冷笑着道:“你死了,我都不会死。今天天气不错,环境也还行,适合报仇。喂,南洋仔,好久不见!” 第300章 背后之枪 四个人,两支枪,想要打赢那么多全副武装的雇佣兵,难度堪比登天。 冷萤一边翻找背包一边道:“敌众我寡,必出奇兵,方可取胜。” 话音落时,她懊恼地将旅行包丢到地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们现在能利用的装备,非常有限,除了不屈的意志,和金剑在手,真就没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 程相儒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看着冷萤仍不甘心地蹲下身子去翻找背包,看着石番一边哭一边检查所剩不多的蛊虫,看着周老板紧咬着牙用手指抠着树皮,苦涩地笑了笑。 他只是单纯,但不是傻,他很清楚,如果真的交了手,他们四个人都将死在这里,除非有奇迹发生。 他接受不了这些对他很重要的人死在这里,如果非要做一个选择,他宁愿牺牲自己。 “冷萤,周叔,帮我照顾好沫沫。石番,等你回苗疆了,帮我照顾我妈妈,但不要告诉她关于我的事,就说我一切都好。”程相儒说着,解开背后的布包,拽开层层包裹,将金剑取了出来。 看着这一幕,冷萤三人全部傻了眼。 冷萤急得蹦了起来:“蓝胖子,你要做什么?” 程相儒没有回答,默默拿起金剑,单手高高举过头顶,又取出一柄匕首,将刀尖对准金剑柄底的环形玉,从树后绕了出来,向远处大喊:“金剑在我手里,放他们走,我把金剑给你们。否则,我就把金剑上的秘密毁掉!” 冷萤见状大急,想要冲出去将程相儒拦住。 可她刚从树后露头,便听到“砰”的一声枪响,她脚前的地面崩起一片碎土,逼着她回到了树后。 程相儒一边缓步向高壮那边走,一边咬着牙道:“冷萤,一定帮我照顾好沫沫。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周老板大喊一声:“你回来,我们跟他们拼了!” 说着,他冲出树后,向着高壮那边连开数枪,却根本伤不到任何人,他自己反倒差点被击中。 看着程相儒越走越远,冷萤红了眼圈,她紧紧攥着红缨枪,想要冲出去。可她这次依然是刚露头就迎来子弹,再次被逼回树后。 上方那些该死的无人机,可以轻松将他们所有人的位置都锁定,他们每个人都相当于是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可对方却藏在暗处,距离又特别远,他们完全没能力给对手任何威胁。 “蓝胖子,沫沫是你妹妹,要照顾她,你就自己去照顾!”冷萤大声喊着,忽然就地一个跟头,避过一串子弹,躲到另一棵树后,抬手一甩扬起一根软鞭,竟是直接卷住了程相儒手中的金剑。 这一下出乎了所有人意料,程相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觉得手中一轻,金剑已经被冷萤给抢了过去。 冷萤大声喊道:“想要金剑?我给你们送过去!” 说完,她竟是从树后冲出,迎向高壮那伙人的方向冲去,从一脸错愕的程相儒身旁一掠而过。 程相儒没想到冷萤会这么做,只稍稍一失神,便已经错失了拦住冷萤的机会。 可以想象到,冷萤绝对不会轻易将金剑交出去,她一定会跟高壮那伙人狠斗一番,拼了一条命去给程相儒三人争取逃跑的时间。 高壮那伙人也不会好受,他们不可能是冷萤的对手,同时他们又怕伤到金剑,投鼠忌器,不敢放肆地对冷萤放枪。就算他们最终能得到金剑,只怕死伤也绝对不会小。 眼看着冷萤越来越近,高壮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的冷笑,他放下对讲机,大声喊道:“程志风现身了,可以收网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都没能理解到他这话是对谁喊的。 程相儒听清那句话后,愣在了原地。 他爸,竟然真的来了! 可是,金剑却已经没了,他也将不得不尽快逃离这里。 恐怕,这是他爸离家后这么多年来,他和他爸离得最近的一次,但应是很难见到面了。 程相儒正思绪混乱地想着,忽然听到石番在后面大喊:“你干嘛?” 紧接着,他便感觉有个凉凉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周老板的声音阴恻恻地从后面传来:“小程,对不起了!冷萤,你如果不想小程死,就赶紧停下来吧!” 这一变故带给程相儒极大的震惊,他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最信任的周老板,现在竟然拿着枪,抵着他的后脑,用他来胁迫冷萤? 与周老板从最初相识,到一步步走至今天,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周老板一直如同亲生父亲那般,给与他和沫沫所有一切所需的帮助,甚至当生死危机出现时,周老板宁愿冒着生命危险都会想办法救他。 可就是这么一个让他没法不去信任的人,在这关键时刻,竟然将枪口对准了他,还用他的生死去要挟冷萤。 冷萤停了下来,她回头看过来,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在最初认识周老板时,她一直对周老板持怀疑态度,但她一直以为周老板只是利用程相儒找金剑,或者另有所图,她是实在没有想到,周老板竟然和高壮是一伙的! 冷萤不至于向程相儒那般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心再战,只用力将红缨枪深深扎入地下,又将金剑随手丢到了一旁,斜斜靠着红缨枪,放弃了抵抗,但也不愿屈服。 “周叔,为……为什么啊?”程相儒依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需要周老板给出一个解释。 周老板叹气道:“小程啊,其实这么长时间,咱们之间真的已经有了舍弃不掉的情感。但很抱歉,我辜负你的信任了。你想知道的,我回头慢慢跟你说。走吧,别让你爸他们等太久了。” 他控制着程相儒往前走,没走两步,忽然想起了石番,头也不回的招手道:“石番,一起过来吧,你不会有事的,但现在不能放你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要想着对我用蛊,你会死的。” 似是警告,遮挡石番的那棵树,被一颗狙击子弹掀碎一大块树皮,惊得石番从头凉到了脚。 当变故发生后,石番正犹豫着要不要用蛊虫把周老板干掉,忽然听到周老板这么说,他一下子就没了斗志,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高举双手跟在后面。 经过冷萤身边时,周老板苦笑道:“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不用怨恨我,你本就一直怀疑我,不是吗?你生气,只是气你输了,你只能生你自己的气。” 冷萤恨得咬牙切齿:“山羊胡,你隐藏得好深呐!” 周老板淡淡道:“彼此彼此。” 冷萤闻言一愣,咬着嘴唇陷入了沉默。 第301章 带你回家 夕阳下的蓉城,云朵饰霞披,风携桂花香,处处雀牌响,窄巷染浅黄。 街上车水马龙,繁忙一天的人们拥挤在归家的路上,外来的游客抱着麻辣兔头,效仿着当地人边走边大快朵颐的模样。 一辆挂着湘u车牌的破旧面包车,停在路旁,任由比巴掌还大的梧桐落叶飘落在车顶。 一个目光清澈的小姑娘,蹲在车旁树荫下,美滋滋啃着麻辣兔头,精致的小鼻子上都是亮晶晶的汗珠。 车窗摇下,一位老妇人满眼爱怜又略带嗔怪地看着小姑娘:“阿田啊,看你吃得满脸都是红油,哪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阿田咧嘴笑了,露出沾着辣椒的满口小白牙:“婆婆,我一直以为兔兔只是可爱,原来还可以这么好吃啊!我想给妈妈和龙姨带几个回去,可以吗?” 古婆婆摇头道:“只怕是时间上不太允许。你快些吃,要放学了。” 就在马路对面,一所小学的门口,已经黑压压一片,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其中老年人居多。 阿田“嗯”了一声,将兔头吃得干干净净,又不舍地舔了舔手指,才将碎骨和包装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内。 古婆婆递出来一张纸:“擦干净手,快过去吧。你一个人可以吗?” 阿田挺起还没发育的胸脯,用力拍了拍:“放心吧,绝对没问题的。” 古婆婆“嗯”了一声,摇上了车窗。 阿田躲在车后,避开路旁的摄像头,放出数只红黑相间蚊虫。 那几只蚊虫高高飞起,越过堵满车的马路,越过拥挤的人群,越过正将打开的校门,进入到校园内。 一队队的小学生,在各自班主任的带领下,一边喊着口号,一边有序地向校外走去。 阿田放出的这些蛊虫,是从苗疆禁地带出来的,名为红斑果腹蚊,有着远超普通蚊子的嗅觉。 龙苗苗为了今天,用自己的血液供养了这些蛊虫,让它们具备了从人群中找到与她拥有同血脉的人的能力。 每个人的身体,都会正常散发出气味儿,不同的人,气味儿不同。而血脉相同的人,散发的气味极度相似。 普通人几乎难以闻到人体散发的异香,更别提区分,但红斑果腹蚊却可以凭借天生具备的高灵敏嗅觉,从茫茫人群中轻易筛出目标。 几只红斑果腹蚊在进入校园后,便分开行动,从一队队小学生间快速飞过,并轻松避开拍击而来的巴掌。 程以沫背着小书包,一路低着头,很小声地与同学们喊出相同的口号,但情绪不高。 自哥哥离开,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 这次哥哥走得很急,也走了很久。 她每天放学都迫不及待地给哥哥发去信息,那曾是她每天最期待的时刻。 可最开始的那几天,程相儒哪怕回复慢一些,终究还是有回复的,让程以沫感觉哥哥并没有离她很远,好似就在身边。 可忽然从一天开始,无论程以沫再发什么消息,程相儒都不再回复了。 程以沫开始担心,每天都过得煎熬,她想要不顾一切地离开蓉城,想去找哥哥,却不知该去哪里找,这让她很痛苦。 现在,她已经不再期待回家,甚至害怕放学。 她怕她给哥哥发信息,还是得不到回复,然后她会陷入无尽的胡思乱想,抱着被泪水打湿的枕头入睡。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加速,隐隐察觉到好像有某股熟悉的气息出现在了附近,但并不是哥哥。 这种感觉她从未有过,很玄妙,难以用语言形容。 她警觉地抬起头,四处张望,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忽然,有轻微的痛感从颈后传来,她抬手往脖子后拍了一巴掌,并没有拍到该死的蚊子,只摸到一个小包,很痒。 罪魁祸首此时已经再次飞出校园,越过人群和马路上拥堵的车辆,稳稳落回到了阿田的掌心。 阿田将这只吸满了血的红斑果腹蚊用指肚碾碎,将指肚染成鲜红。她又放出一只白蛾,让白蛾嗅过指肚上的血液后,放飞白蛾,快步跟了过去。 一开始阿田还担心人太多,想找到目标并不容易,所以才稳妥地选择白蛾来帮她定位。但当人群逐渐散去,当白蛾盘绕在一个小女孩的头顶,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看来远没有预想得那么难哦! 程以沫习惯了每天最后被接走,刘姨一般下午很忙,要打麻将,并且最讨厌拥挤,所以每天到得极晚。 果然,今天没有任何异样,直到所有同学都被接走,程以沫才看到姗姗来迟的刘姨。 班主任有些不高兴地埋怨了刘姨几句,扭头就走了。 刘姨不以为意,笑呵呵地拉着程以沫往家回,一路说着她今天手气多好,摸到了多少好牌,又怎么限制了下家,很是得意。 程以沫低着头,心里想的只有哥哥,对刘姨说的那些东西一丁点兴趣都没有。 他俩都没注意到,就在后方不远处,一个小姑娘正偷偷摸摸地跟随着,一直跟着他们回了小区,到达所住的那栋楼才停下。 阿田已经放出了子母蛊,不需要再冒着暴露的风险继续跟踪,她的目标已经达成,接下来只等天黑了。 夜深后,程以沫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回到房间,抱着手机,一条条给哥哥发信息,却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不知过了多久,程以沫迷迷糊糊睡着了,脸上挂着泪珠。 刘姨也已经睡了,整个房子里灯光全部熄灭,陷入一片寂静。 数只体型极小的飞虫,从窗子间的缝隙钻入,找到睡梦中的程以沫,分别钻入程以沫的口鼻耳。 过不多时,程以沫身子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她双眼依然闭着,仍在熟睡,但身体却动了起来。 她缓慢地下了床,轻轻打开卧室的门,赤着脚来到大门口,极小声地打开门锁,走了出去,乘电梯来到了户外。 在楼门口,阿田已经等候多时。 “走吧,我来带你回家,回你真正的家!”阿田笑呵呵地说着,转身就走。 程以沫微微摇晃地跟在阿田身后,却没有走向小区大门,而是来到一处围墙。 这里是阿田精选的地方,可以避开所有摄像头。 她俩一前一后爬上围墙,落进路边的绿化带中。 穿过绿化带,钻进路边等候多时的面包车。 待两个女孩坐稳,车门“哐当”一声关锁上。 面包车缓缓启动,离开蓉城,直奔湘西。 第302章 以沫归苗 程以沫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梦,很漫长的梦。 在梦中,她头戴花环,身披奇怪的衣服,一身银饰,欢乐无忧地奔跑在群山间,肆意发出银铃似的笑声,不会吵闹到邻居,也不会影响到刘姨休息。 她的身后,是同样大笑着在追逐她的程相儒。 沿路尽是美好的风景,所有虫子都在冲她微笑…… 等下!虫子?微笑? 程以沫忽然感觉自己从梦中的世界被抽离,一切都在高速旋转,又逐渐趋于静止,只是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她本睡眼惺忪,待看清眼前景象,先是一愣,继而惊恐地大声尖叫着从床上蹦了起来。 一只体型巨大的蜘蛛就在她面前,被她的表现吓了一跳,转身快速冲进阴暗的角落,只偷偷地盯着她。 “你醒了呀?”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一旁响起,程以沫扭头望去,竟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在冲她微笑。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程以沫警惕地抱着双膝躲在床头,她怀疑自己仍在梦中,要不然怎么会一觉醒来,出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怎么会见到那么大的一只蜘蛛? 阿田来到床边,微笑着坐了下来:“你是龙姨的女儿,我又比你大,按照辈分和年龄,你应该叫我一声阿田姐。” 程以沫声音弱弱地唤了一声:“阿……阿田姐?” 阿田满意地点头微笑,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听到苍老的咳嗽声从后方响起,她立刻下床跑去将步履蹒跚的古婆婆扶到椅旁坐下,然后恭敬地守在一旁。 古婆婆轻拍阿田的后背,欣慰笑道:“这段时间你长大了很多,阿田,辛苦了。” 阿田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也不算辛苦吧,就那么一点点辛苦……” 古婆婆移开视线,看向程以沫:“沫沫,你可以叫我古婆婆。你不要害怕,你是我们湘西的孩子,我们是在救你,不会害你的。” 程以沫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她眼圈通红,小声道:“古婆婆,你能放我回家吗 ?如果哥哥回来,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家?”古婆婆苦笑着摇了摇头:“这里才是你的家,蓉城那边,不是家,是牢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以沫满脸是泪,但忍住了哭声,她咬着下唇,用力摇了摇头。 这里到处都透着古怪的气息,满脸皱纹且身穿苗族特色服饰的古婆婆像传说中的老巫婆,阿田是本质善良但被胁迫的爪牙,那只巨大的黑毛蜘蛛是老巫婆的宠物。 这一切,都像极了童话中的暗黑世界。 古婆婆尽可能让自己的笑容显得和善,但在程以沫眼中,却极尽狰狞可怖。 “沫沫啊,你不要害怕,等晚上,你妈妈会来找你。你以后就在这里住,我们都会保护你。你不要再回蓉城了,那个姓周的,不是个好东西,他一直在欺骗你哥哥。我们也一直在想办法联系你哥哥,他会来这里找你的,你不用担心。” 程以沫愣愣地眨着晶莹闪亮的大眼睛,感觉很是迷茫,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这位巫婆奶奶说的话。 “阿田,她对这里太陌生,一开始还不太适应,你多陪陪她吧。等晚上,龙苗苗来了,就好了。”古婆婆以为程以沫听到龙苗苗的名字,会放下戒备,然而并没有。 在程以沫的印象中,妈妈的名字就叫妈妈,当初龙苗苗离家的时候,她还太年幼,很多事都不懂,也有很多事都逐渐淡忘了。 阿田搀扶着古婆婆回房间休息,她们赶了一夜的车,都很辛苦。阿田年纪小,第一次做这种事,感到激动又兴奋,再加上她在车上已经睡过了,所以一点都不感到累。 关好古婆婆的房门后,阿田开开心心地跑去找程以沫:“沫沫,走,带你玩去!” 程以沫怯懦地被阿田拉着手,走出吊脚楼,第一次见到连片的吊脚楼,第一次见到成片的梯田,第一次见到连绵起伏的群山,第一次见到无数张满是善意微笑的面孔…… 明明是第一次到这里,但她却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这 里的人都很热情,见到阿田都会露出慈爱的笑容,会主动跟她们两个小姑娘打招呼,并不像城市里的人那般淡漠。 所有的一切,包括空气和野花,都温柔地在向程以沫表达着善意。 阿田虽然已经成长了不少,但难免仍是孩童心性,带着炫耀的心情,操控各种虫子给程以沫做表演。 比如蚊虫列阵飞行,蚁群排成简笔画或文字,跳跳蛛钻火圈…… 程以沫虽然对这一切都感到新奇,但始终没法卸下防备。 阿田看破不说破,也没有再多余地去安慰程以沫,因为她知道,等晚上龙姨过来,母女见了面,便都会好起来的。 此时,远在几百公里外的蓉城,刘姨懒洋洋地做好了早餐,打着哈欠去找程以沫,却惊恐地发现程以沫的床上是空的,门口的鞋子还在,人却已不见。 她赶紧调出监控,发现在深夜时,程以沫如梦游般离开了家,没再回来。 她想到周老板的那些手段,害怕极了,掏出手机想要报警,但几番犹豫后,又放下了手机。 实在不行,就跑吧! 可是,蓉城就这么大,到处都是周老板的眼睛,她没处可跑啊! 忽然,手机震动加响铃,竟是谭成来电。 刘姨仿若见到鬼般,脱手将手机丢出,后退着想要躲远,但在犹豫片刻后,她还是硬着头皮捡起手机,接通了来电。 谭成的语气很急:“今天给程以沫请假,不要送她上学,在家里等我,我马上就到,老板有新安排!” “那个……我……她……喂?”刘姨还没来得及解释,谭成便挂断了通话。 刘姨双手抱头,缓缓蹲下身子,剧烈地抽噎着。 没用多久,门铃声响起,是谭成到了。 当谭成从痛哭失声的刘姨口中得知程以沫不知去向,在又看过监控视频后,他没有乱,立刻打电话开始调动大量人手,满蓉城地寻找程以沫。 很快,他拿到了小区内的监控,发现程以沫跟着一个小女孩,于零点左右,走近了监控盲区,并再没出现过。 第303章 只是筹码 当古婆婆和阿田带着沉睡中的程以沫离开蓉城,赶往湘西的同时,远在内蒙赤峰远郊的群山间,程相儒被绑了双手,由周老板用枪胁迫着,缓慢向着草原方向走去。 “周叔,到底是怎么回事?”程相儒仍然无法接受周老板的背叛。 他多么希望周老板只是出于某种考虑,迫不得已才这么做。 然而并没有! 看周老板和高壮相视一笑的得意模样,程相儒已经确定,他确实错信了人。 冷萤恼火喊道:“蓝胖子,你怎么还信他?” 周老板笑着摇了摇头:“小程啊,你这孩子,最大的优点是真诚,但这也是你最大的缺陷。我记得我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程相儒低头陷入沉默,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他应该还会对周老板选择信任吧? 身处那样糟糕的环境中,忽然出现一个人,满足了他所有的期待,更让程以沫拥有了一个正常女孩该有的生活,哪怕那个人是地狱来的恶魔,他也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 “我想知道为什么!”程相儒咬着牙,他其实已经想到了周老板做这一切的目的,但他还是想听周老板亲口说出来。 周老板没有立刻回答程相儒,而是扭头问高壮:“还要走多久?” 高壮估算了一下路程,答道:“以咱们当前的速度,估计还有半个多小时吧。” 周老板点了点头,道:“行吧,那我就跟你说个清楚,也算是在原则之内,尽可能地不辜负你的信任。” 冷萤冷笑道:“你还有原则?说这话,你就不怕掉了大牙?” 高壮有些不爽,皱眉问道:“老周,这丫头一直这么聒噪吗?” 周老板笑了笑,不以为意:“习惯就好了。” 旁边有人一脸坏笑地凑过来,挤眉弄眼地道:“老大,要不把这丫头交给我吧,我教她做人。” 高壮看了看嘴角带笑的冷萤,又看了看程相儒, 摆手赶走那名手下:“去去去,别添乱,这可不是你能随便碰的人。” 那名手下很不甘心,挠着裤裆低声嘀咕:“她都被绑起来了,有什么不能碰的?” 话音落时,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竟是冷萤直接凭蛮力,将绑着她双臂的绳子给崩断了。 众人见状,都傻了眼。 冷萤揉了揉手腕,一脸不屑:“来,碰碰我,你教我做人,我给你做坟。” 周老板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算了,小程在我手里,她不会怎么样的。不用管她,但也别招惹她。”筆趣庫 高壮目光阴冷地瞥了眼冷萤,心中暗暗盘算,等回到大本营,他说什么也得给冷萤打一针麻醉剂,再找机会把这个不稳定因素给解决掉。 把这种危险人物带身边,早晚要出事。 但现在不能动她,万一程相儒疯了一样拼命,只怕最后会把所有谋划全部打乱。 待队伍重新平静下来,周老板才道:“小程啊,其实你知道吗,很多年前,我就盯上你了……” 周老板的身世,并不是像他之前告诉程相儒的那样,他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孤儿,与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也并不是程相儒太爷收养的孩子。 他从小就混迹于社会底层,受了不少苦,也掌握了不少谋生的手段。很多关于他的传闻,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貌似忠厚,心狠手辣。 这几十年走过来,他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赚着沾血的钱,一步步走到今天,奠定了他在蓉城地下世界的地位。 也正是拥有了这样的地位,他才会被境外那股势力盯上,并且收买。 而那股境外势力交给他的任务,只有一个:盯紧程志风的一双儿女。 程志风虽然在程相儒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但以这伙人通天的势力,想要找到程相儒兄妹,难度并不大。 之所以周老板一直只是暗中盯着程相儒兄妹,没有其它实际动作,因为按照最初的计划,周老板只负责守 株待兔,等程志风回来找儿女了,再有所行动。在程志风回来前,不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然而,程志风十几年没有归来,程相儒兄妹这条线几乎相当于是断掉了,没起到该起的作用。 可是,如果就此放弃,又实在是可惜。 正当周老板苦苦思索该怎么利用程相儒兄妹做些事时,程相儒带着洛书匣出现在了仙人桥,一下子就给周老板打开了思路。 既然守株待兔等不到结果,那便干脆主动一些,掌控程以沫在手,并带着程相儒去找程志风,这相当于是套了双重保险。 本来一切尽在掌握,直到冷萤的出现,带来极大的不确定因素。 不过,周老板最开始并没有对程相儒有任何期待,他只把程相儒当成了与程志风谈判的筹码。直到东北之行结束,他才发现,程相儒的潜力远超想象,他意识到,程相儒或许可以带给他许多可能。 于是,周老板和高壮分成两条线,各自寻找金剑和程志风,并约定当程志风现身时,两股力量再合并,携着程相儒去胁迫程志风,一举将程志风手中的金剑全部换过来。 现在,程志风已经出现,那么这场戏就没要演下去了,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至于这一次在迷雾之境得到的金剑,完全是意外收获! 程相儒默默听着周老板的讲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因为他已经猜到了这些。待周老板讲完,他才问道:“周叔,你们为什么一定要得到金剑?甚至不惜害死那么多人。” 高壮闻言忙道:“你知道那么多干嘛?不该问的不要问。” 周老板摆了摆手,道:“无妨,他早晚都会知道的。不过就算他现在知道了,也不会有任何意义。小程啊,咱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经历了那么多,要说一点感情都没培养出来,那是不可能的。既然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再有任何改变,那我便跟你讲讲这金剑的来历吧……” 第304章 金剑由来 提起金剑的来历,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那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毁誉参半的始皇帝——嬴政! 相传当初秦国面对六国联军的步步紧逼,采用合纵连横的策略,逆势崛起,将其余六国逐个击破、兼并,统一中国,建立了大秦帝国。 为了巩固统治,秦始皇收缴天下兵器,连同象征九州的九鼎,一同熔炼,铸造了十二金人和大量钱币。 那十二金人手中,均有一柄金剑,便是现在国内外各方势力想尽一切办法要争夺的金剑。 与那十二金人只具有象征意义不同,这十二柄金剑内,藏有巨大的秘密。 至于那秘密是什么,周老板没有多说,只简单略过。 十二柄金剑,虽然置于十二金人手中,却分别由始皇帝最信任的十二位奇人异士守护。在秦国灭亡之际,这十二位奇人异士携带十二金剑隐遁,从此销声匿迹。 程氏,便是其中之一,也是目前仅存的一支。 十二金剑来头不小,而其柄底的环形玉,来头更大,竟与和氏璧有关。 关于和氏璧的诸多故事,官野史书上都有记载,但和氏璧的下落,却成了迷。 实际上,当初秦始皇吞并赵国之后,和氏璧被纳入了国库。 后经能工巧匠之手,取大半块和氏璧,做成了更具传奇色彩的传国玉玺。 而另外小半块和氏璧,则经始皇帝暗中旨意,制成了十二枚环形玉,嵌在十二金剑之上。 晶莹剔透的环形玉,精巧地与十二金剑融为一体,透出剑柄底部的浮雕纹路。 而所有浮雕纹路合到一处,便可以拼凑出始皇帝陵的地宫地图! 听到这里,程相儒恍然大悟。 始皇帝陵的传说无数,但每一个传说中,都必然会提到其中的无尽财富,而为了守护那些财富,始皇帝陵内同时藏有无数极难破解的机关陷阱。 那位在历史长河中褶褶生辉的第一帝王,几乎动用全国财力,修建了规模浩大的陵墓,仅仅是殉葬坑,便已经成了赫赫有名的兵马俑,更被评为世界第八大奇迹。 由此可见,始皇帝陵的规模,一定大得惊人,里面藏有的财富,更是难以估量。 隔着漫漫两千余年,始皇帝陵力压所有帝王陵墓,成了每一个盗墓贼及考古工作者梦想中的终极关卡。 这些对始皇帝陵念念不忘之人,或许常在梦中见到那位身披玄袍的威武帝王,听到那最具人格魅力的嗓音道:“我的财宝吗?想要的话可以全部给你!去刨我的坟吧,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在那里!” 想到这里,程相儒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十二柄金剑藏着的秘密,仅仅与始皇帝陵内的财富有关,那很多事情又解释不通了。 迷雾造成的动植物变异,残存的古神意志,这该如何解释? 程志风抛妻弃子离开家,拼了命地守护金剑,并被妻子理解、原谅和支持,这又该如何解释? 并且,如果周老板他们真的是奔着始皇帝陵的财宝而去,那当初为什么对他家后院枯井内的那些国宝级重器毫不在意? 恐怕,周老板故意隐去的,便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就在程相儒认真听周老板讲述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听得入迷,唯独冷萤一点没听,她正偷偷地冲暗处做着手势,似在向谁传递某种信号。 待周老板讲完后,他疲惫一笑,道:“小程啊,这种大事,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左右的。听我的,后续一切听我安排,我保证你和你妹妹未来的生活衣食无忧,怎么样?” 程相儒听得出来,周老板这番话要表达的意思,重点不是“衣食无忧”,而是在提醒他,做什么事之前,先考虑程以沫的安危,这算是警告,更是威胁。 他低下头,忽然自心底生出悔恨之情。 原本他以为,周老板的出现,相当于将他和妹妹带出了地狱,谁知周老板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狱。 他和程以沫的生死安危,都将在周老板的一念之间。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周老板和他背后的东家真的达成了目的,到时候程相儒将不再有任何价值,那程相儒兄妹二人便成了负担和威胁,只怕是凶多吉少。 程相儒不希望亲手促成那一天的到来,可现在他的生死已经在别人的掌中,他到底该怎么做呢? 正满心痛苦地思考时,忽然程相儒听到一片惊呼,紧接着就看到一道黑影急速掠过,只眨眼间便抢走了周老板手中的金剑。 “砰砰砰”枪响不断,却没能击中那黑影,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影携带金剑冲进漆黑的山林之中。 程相儒刚刚看得清楚,抢走金剑的,竟然是怪猫! 高壮骂骂咧咧地喊手下去追,周老板气急败坏地调转枪口,对准了冷萤,咬牙切齿地质问:“是不是你搞的花样?” 冷萤摊开手,一脸无辜:“你说啥呢?” 周老板脸上阴晴不定,他又重新将枪口对准程相儒后脑:“冷萤,那只怪猫只听你的话。我不管它是因为什么原因抢走了金剑,我现在要求你,赶紧喊它把金剑还回来,否则别怪我不念情面。” 冷萤紧皱眉头,犹豫片刻后,妥协道:“你不是想要金剑吗?没有问题,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满足我的要求,放我们离开!” 周老板将枪口更往前送了送,粗暴地抵着程相儒的后脑勺:“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冷萤冷笑道:“你不用跟我来这套,我已经够妥协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敢真的伤害蓝胖子,你要把他当成筹码,去跟程志风做交易,程志风那里可是有两柄金剑。如果你真杀了他,不仅什么都得不到,只怕你的余生,都将面对程志风的怒火。行了,你把枪放下吧,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这番话,直击周老板的软肋。 他虽然一直用枪控制着程相儒,但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警告冷萤不要轻举妄动,真让他开枪杀死程相儒,他还真做不到。 身为生意人,周老板最清楚不过了,活着的程相儒才有价值,死了的程相儒不仅没了价值,还会带来厄运。 不过…… 周老板冷笑道:“你别忘了,我手里还有程以沫,我还有筹码!” 第305章 血尸断指 周老板把程相儒兄妹掌控在手里,更将程相儒玩弄于股掌之间,他自认为他的筹码是足够的。 尤其程以沫,那小丫头看着不起眼,但手里只要捏住她,就相当于控制住了程志风父子。莫说是几柄金剑,就算是让他们父子像忠犬一样给自己卖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这都是周老板一厢情愿打的算盘。 冷萤面对大大小小的枪口,一点都不慌乱,嘴角扬起一丝不屑:“真是这样吗?你现在可以给你在蓉城的爪牙打个电话,问问程以沫还在不在。” 周老板以为冷萤在诈他,不以为意地大笑起来。 他自认为自己才刚刚暴露,程志风在这边,程相儒也在这边,不可能有人威胁到他对程以沫的掌控。 可是,他笑着笑着,笑声渐弱,笑容渐敛。 冷萤那淡定从容的模样,那充满戏谑的笑容,让他自心底深处生出极大的不安。 难道,程以沫已经脱离了掌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蓉城那边真的发生了什么情况,他这边绝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就在他的旅行包深处,还藏着一个卫星电话。只要电话没响,蓉城那边就不可能有事发生。 程相儒心情复杂地看向冷萤,既期待冷萤说的都是真的,同时又害怕她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真如冷萤所说,程以沫已经脱离了周老板的掌控,那程以沫现在会在哪里?能在周老板的地盘,将程以沫神不知鬼不觉带走的人,只怕背景身份也不会如她说的那般简单。 高壮在一旁阴狠地瞪视冷萤,微微侧身小声对周老板道:“反正他们几个已经在咱们手里,跑不掉。如果你担心,就赶紧给蓉城那边打个电话,不费事,也能让自己踏实一点。要不了多少时间。” 周老板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他取下旅行包,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掏,在最内部的夹层中,掏出来一个鼓鼓的方形小包。 那是卫星电话的专用包,防水防摔,外面是特质布层,里面是厚海绵。 周老板掏出卫星电话时,因为心情过于急切,又因为光线实在太暗,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卫星电话专用包上的封口处有一个豁口,里面有一长条鼓起,好似塞入了手指长的棍状物。 他快速打开专用包的封口,正要将卫星电话取出。 忽然,不知什么东西从里面弹射了出来,速度极快,并且毫无预兆,让周老板猝不及防地手臂被那东西划伤。 周老板本能地双手一甩,将卫星电话丢了出去,他手捂伤口,大喊着让人拿手电往地上照看。 然而,长势茂盛的野草将刚刚那东西掩盖,周老板看了数秒,都没能看清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在这期间,周老板明显感觉到伤口处麻痒难耐,就好像有很多看不见的虫子在他的伤口处啃噬。 他借着手电光低头看伤口,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那伤口并不深,面积也不大,只是破了一点点皮,但却已经泛死灰色,并在缓慢地扩大着变色面积。 这时,忽然旁边有人发出一声惨叫,惊得在场所有人纷纷扭头望去。 惨叫之人脸上鲜血淋漓,一只血肉模糊的眼睛里,竟然插着一根断指。 那断指血糊糊的,像是有生命般,用力向前蠕动,即使已经被拽住,但仍最终挤进了那人的眼窝深处,好似在直奔脑浆而去。 周老板见状,脸色如死灰,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通,那恐怖的东西怎么会被他从那座古墓地带出来。 他认出来了,那是血尸的断指!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被血尸断指插入眼中的雇佣兵痛苦地翻滚在地上,他想要将断指拔出却做不到,难以承受的痛苦让他感觉置身于阿鼻地狱,只恨不能立刻以死解脱。 周老板紧咬着牙,先招呼众人远远避让,然后他掏出一柄匕首,顾不上消毒,也管不了是否有止血药,他满脸豆大的汗珠,以痛呼来抑制剧痛,生生将手臂上的灰白色皮肉给割了下来。 高壮不忍看到手下那么痛苦,他掏出手枪,愤怒又悲壮地大吼一声,“砰”地一枪将那名手下的脑袋打开了花。 那人手脚剧烈抽搐几下后,两腿一蹬,没了动静,只剩下眼窝还有血不断流出,脑袋微微左右摇晃。 “那是什么鬼东西?”高壮揪住嘴唇已经有些发白的周老板大声问道。 周老板有气无力道:“血尸的断指!” “哪来的?”高壮被这个回答吓了一跳,招呼其他人再往远处避让。 周老板也不清楚血尸的断指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背包里,他满脸是汗地摇了摇头,没法回答。 混乱中,冷萤忽然抽出一根软鞭,“嗖”地一声甩出软鞭,缠住了高壮的右脚脚踝。 高壮身高力壮,但事发突然,面对冷萤那远超常人的蛮力,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竟是惊呼一声被扯得扑倒在地,并被拖拽了过去。 “蓝胖子!快捡枪!”冷萤话音落时,程相儒已经撑开绑着他双臂的绳子,一个闪身上前捡起了高壮掉落的手枪,并将枪口抵在了高壮的头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其余人的注意力都在那血尸的断指上,反应慢了半拍。当他们回过神时,高壮已经落在了程相儒和冷萤的手上。 “看来,我们可以走了。”冷萤冲周老板挑了挑眉毛:“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周老板手臂上的伤口仍流血不止,他的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 至于在场其他人,则都是高壮的手下。现在高壮被控制,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爱哭鬼,拿绳子过来,把这货绑起来!” 石番本来正愣愣地在一旁看热闹,忽然听到冷萤喊他才回过神来。他赶紧跑去捡起之前绑着程相儒双臂的绳子,将高壮的上半身和双臂绑了个结实。 高壮骂骂咧咧被扯了起来,由程相儒拿枪控制着,挡在三人前面。 冷萤挟持着高壮,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喊:“山羊胡,咱们之间的账,以后有时间慢慢算。这一次,就不陪你们玩了,咱们江湖再见。” 周老板的手臂上鲜血淋漓,脸色苍白如纸。他完全没想到,血尸断指的忽然出现,打破了局面,也让冷萤抓住了难得的机会,瞬间扭转了局势。 但他仍不甘心就这么把到了嘴边的鸭子放飞,他声音微颤地大声道:“小程,你这么做,有没有想到程以沫会怎么样?” 程相儒脚步一缓,停了下来。 冷萤低声道:“沫沫很安全,她今晚就会被阿田和古婆婆接到苗疆,你不要担心。” 程相儒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呼出声:“你说什么?” 第306章 以五敌一 另一边,高壮团伙的大本营处。 降头师在烛光间脸色阴沉地看向圈外五人,嘴角露出狠厉的狞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程志风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随意把玩在手中:“能在这地方遇到你,我倒是挺意外。” 降头师冷笑道:“上一次算你命大,不过我很同情你,害得自己爱人丢了半条命不说,还困在湘西不敢出来,一双儿女成了孤儿。” 程志风脸色一变,甩手将石头砸向降头师:“去尼玛的!” 石头飞速极快,力量十足,甚至划出了破空之声。但在飞进圈内后,好似在空中陷入看不见的泥沼,速度猛地减缓,最后悬停在降头师面前,缓缓垂直落地。 降头师极尽戏谑地大笑起来,或许是因为笑声太大,牵扯到内疾,他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了血。 他强忍咳嗽,吐出带血的唾沫在地上,阴冷地盯着程志风:“你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命大,上次你搭上了爱人,这一次,我看还有谁能救你!” 话音落时,他猛地抬起右臂,抛出手中那枚头骨。筆趣庫 头骨在飞出红烛围成的圆圈后,“嘭”地一声燃烧了起来,化成一团火球,飞撞向程志风。 洪翠甩起长鞭,就要将那火球抽飞,却被旁边的黄谨伸手拦了下来。 几乎同时,程志风抽出背后的金剑,双手紧攥剑柄,横向劈砍,将那团火球给劈飞了出去。 可是,那团火球就好似锁定目标的导弹,在空中兜了一个大圈,再次飞了回来。 廖深大喊一声“弄他”,随即五人快速分散开,在红烛圈外形成包围之势。 在其余四人移动时,火球再次飞撞至程志风面前。 程志风嘀咕了一声“妈的”,变横砍为竖劈,将火球劈落到了地上。 火球落地,崩散得火星乱飞,嵌入松软的草地中。 包裹骷髅的火焰,就好似传说中的三昧真火,竟将草地点燃,急速扩散,使周围一大片区域化为一片火海,将程志风五人疯狂吞噬。 “你这障眼法过时了!” 程志风不屑地冷笑一声,单手持金剑,另一只手抽出一枚盖有红印、绘有墨色符箓的黄符,甩手将符纸插入金剑剑尖。 符纸很快便燃烧了起来,冒出诡异的蓝色火光,并逐渐化为飞灰。 程志风低声嘀咕了几句符咒,双眼瞪圆,大喊一声“破”!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将茫茫火海吹熄。 再看草地,哪有一点被灼烧过的痕迹?程志风的前方地上,那枚头骨已经碎成了几块。筆趣庫 廖深快速抽出几根铁管,熟练地拼成长棍。 他压低身形,上前一步,挥起长棍贴地横扫,想要将地上红烛扫飞。 可就在长棍即将扫到红烛时,地下忽然冒出来一只枯槁的手,硬生生将长棍给拽住,惊人地接下了长棍的力道。 洪翠扬起长鞭,“啪”地一声将长鞭抽向降头师。 可长鞭前半截在进入红烛圈后,莫名受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扯,偏离了原本方向,从降头师的头顶扫过,没能伤到降头师分毫。 另一个方向上的黄谨抬起双手,指缝间夹着数柄飞刀,他腰腹用力,原地旋转半圈,以全身的力量甩出飞刀,激射向降头师的全身要害。 降头师双手结印,不知使了什么方法,竟从桌旁的箱子里召出数个粗陋的草人。 草人斜着飞出,及时用身体在空中拦下了飞刀。 汤彦挥起铁锤,大喊着要冲进圈内,可就在靠近到红烛时,他面前的景物猛地一变,竟出现很多张丑陋的人脸,扭曲地挤成一团,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吼叫。 这一幕实在是太恐怖了,汤彦被吓了一跳,大叫着又退了回去。 降头师似乎耗了不少精气,他吐了两口血,将胸膛染红。 他满口是血地狞笑道:“你们都结束了?那么接下来该我了!” 说着,他蹲下身子打开数个罐子的封口,随后他起身抬脚一踹,将那几个罐子一一踹翻。 罐内流出略显粘稠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待那恶心的液体流尽,有一只只深灰色的小手从罐口伸出,揪住草皮,将一具具 灰色的婴孩牵出。 见到这一幕,程志风五人全都变了脸色。 洪翠咬牙怒骂:“丧尽天良的畜生!” 降头师扬天大笑:“哈哈哈,怕了?晚了!” 那些婴孩四肢着地,如凶猛的小兽,手脚并用地跃出红烛圈,分成五组,分别向着程志风五人快速爬去。 每两到三个婴孩为一组,速度极快地分别扑向程志风五人,用最原始的攻击手段,想要缠上目标,用黑黢黢的指甲抓挠,用没有牙齿的猩红色牙床咬。 不知这些婴孩是被怎么炼制成的,身体结实得惊人,劈不断、砸不烂,并且力量比成人还要大,将程志风五人都给缠住了。 降头师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又咳了几口血出来,他费力止住咳意,蹲下身子打开桌旁的一个箱子,拽出了一个缠有草绳的人偶。 那人偶很丑陋,面部用两个叉代表眼睛,没有绘制口鼻和耳朵,身上穿着红绸衣,头上缝了一撮头发。 降头师大笑道:“程志风,你没想到吧,我这里还留有你的头发!” 他盘膝而坐,捡起一旁的藤条抽打在自己身上,抽出很多流血的伤口。他以指尖在伤口处沾血,抹在人偶的红绸衣上。 随后,他甩开一条布卷,其中排满又细又长的牛毛针。 他捏出一根针,表情狰狞地将针插在人偶的左肩关节,并旋转用力地更往下扎。 程志风痛呼一声,左臂好似失去了力气,无力下垂,仅剩右手持剑,艰难抵御灰色婴孩的扑咬。 廖深见状大惊,抡圆了长棍,一边驱赶追咬他的婴孩,一边向程志风那边跑去。 降头师淡定从容地瞥了一眼程志风,又不屑地瞥了一眼廖深,冷笑着摇了摇头,又抽出一根牛毛针。 这一次,他竟是对准人偶的头部扎下,一边用力往下扎,一边表情狰狞地大喊:“去死吧!”筆趣庫 程志风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好似失去了控制,竟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旁边的三个灰色婴孩没了阻碍,一同扑到程志风的身上,张开大嘴用力下咬。 第307章 转嫁替身 看到程志风躺倒在地,三个灰色婴孩如野兽般扑咬在他身上,廖深不仅没有继续上前驱赶婴孩,反倒快速退后,拉开了与程志风之间的距离。 另外三人,则看都没有看程志风这边一眼,继续保持着对圈内降头师的围攻。 本来降头师还是脸上挂着疯狂的狞笑,继续抽出牛毛细针往人偶身上扎。但当他扎到第五针时,他感到有些不对劲了,迷茫地抬起头,望向程志风那边。 因为他处在烛光包围中,圈外光线极暗,让他很难看清程志风那边到底状况如何,只能听到程志风的声声惨叫。 可让他不理解的是,程志风的惨叫声怎么听起来有一种非常异常的节奏感,并不像是真的多么痛苦,反倒像是刻意为之,有点慵懒和戏谑的意味。 情况不太对! 降头师虽然知道可能会非常冒险,但他还是决定用飞头降去探个究竟。 在使用飞头降的过程中,降头师的本体会非常脆弱,当没人在旁护法的情况下,就必须要保证周围环境的绝对安全。 可现在围在烛圈外的,都是程志风的人,都是恨不能置他于死地的敌人。 于是,降头师拼了得内伤的可能,他决定来点更狠的手段! 他将手中人偶先放到一旁地上,快速起身冲到他的箱子旁,从里面又掏出了许多佛牌。 在对这些佛牌施法后,里面被禁锢的怨灵被陆续放出。 一阵阵阴风刮来,带来让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寒的阵阵狼哭鬼号声。 黄谨等人全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纷纷往后避让,拉开与降头师之间的距离。 但即使如此,他们仍然没能避开降头师的手段,纷纷中招。 洪翠中了虫降,双手撑地半跪了下去,抑制不住地大口呕吐出一摊摊粘稠黑水,水中是各种丑陋又恶心的爬虫; 廖深中了玻璃降,勉强用长棍撑住身子,痛苦地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发出吼声,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吐出沾血的碎玻璃,令人触目惊心; 黄谨绳降,直挺挺躺倒在地,浑身剧烈抽搐,一根根绳子从他身体飞出,带着鲜血,笔直远远射出,将他的身体缠出明显的凸起勒痕; 汤彦中了饿鬼降,一屁股坐到地上,铁锤随手丢到一旁,一边流着涎液,一边将胖乎乎又脏兮兮的手往嘴里塞,咬得鲜血淋漓,好像要将自己的手给吃掉。 他们四人中了不同的降头术,同样失去了战斗能力,完全无法抵抗那几只灰色婴孩,只能任由灰色婴孩扑咬到他们身上。 降头师见这四人都中了自己的降头术,吐了几口血,露出不屑的冷笑,然后快速用荆条缠在自己身上,勒得自己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全身的伤口,不仅没让降头师感到痛苦,他的脸上反倒浮现出了很享受的表情。 他双手抓着荆条,用力勒紧自己的脖子,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使力。他的脖子发出“咔咔”碎响,好似颈骨被自己勒断。 过了片刻,降头师的脑袋忽然诡异地转了几圈,竟脱离身体,向着上空飞去。 可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脖子的断口处,竟然没有流多少血,并且断口非常整齐,并不像是被勒断的,更像是被锋利的大刀劈断的。 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明明降头师已经身首分离,但他的身体却仍然保持着简单的活动能力,脉搏仍在正常跳动,肌肉仍在紧绷,而他的头在空中忽上忽下地漂浮着,围着自己的身体飞转一圈后,快速冲出烛圈,向着程志风那边飞去。 飞到足够近时,降头师终于能够看清,程志风仰面朝上地枕着自己的双臂,好似在悠闲地看着天上星星,无聊又淡定的模样,每喊出几声惨叫,便好似犯困般打个哈欠。 而扑在程志风身上的那些灰色婴孩,头上都贴着符纸,不仅没有对程志风造成任何的伤害,反倒身体仿佛被钉在了看不见木板上,四肢和头部都无法行动,浑身剧烈颤抖,显得非常痛苦。 降头师从上向下望,程志风从下向上看,两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愣。 程志风面露尴尬地笑了笑:“南洋仔,你来了啊?” 降头师一眼便认出,这几个灰色婴孩的头顶,贴的可不是一般符纸,而是苗疆巫术中的替身符,专门用于将自身受到的伤害转嫁到他人身上,是非常邪门的一种巫术。 程志风故意将自己受到的伤害,偷偷摸摸地利用替身符,转嫁到了灰色婴孩身上,然后躺在这里假装出生不如死的样子,就是要将降头师骗出来。 不过超出程志风意料的是,降头师为了保证他施展的降头术可以持续,没有亲自出来,而是使出了凶险的飞头降,来了个身首分离。 降头师意识到自己中了计,内心后悔不已,忙使飞头转向,想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飞回圈内。 可程志风怎么可能让他回去? “南洋仔,哪里跑?”程志风双手撑地快速起身,双腿发力,猛地冲出,追上降头师的飞头后,纵身一跃,赶在飞头即将飞回圈内的瞬间,一记倒挂金钩,将飞头当成足球,直踢向廖深。 廖深刚把碎玻璃吐完,正犹豫要不要忍着恶心再抓一把塞嘴里,却听到程志风的喊声。他抬头一看,见到降头师的脑袋飞了过来,吓了一跳,抡起长棍,大喊一声“胖子接球”,“砰”地一声将人头抽向汤彦。 汤彦本来正啃着自己的手,手上、嘴里都是鲜血淋漓,目光呆滞。听到廖深喊他,他忙将被自己咬伤的手从嘴里抽出,骂骂咧咧地起身拎起铁锤,待降头师的飞头到达身前时,抡圆了铁锤,将降头师的脑袋砸得半陷进地上。 为了防止飞头逃走,他还抬起粗壮的右腿,狠狠踩住飞头。 程志风抬手抹了一把汗,拍了拍手,大声道:“兄弟们,别装了!准备收工!” 洪翠和黄谨闻声,一个赶紧找出清水涑口,另一个手腕翻转,用小刀割开身上的绳子。 本该扑咬在他们山上的灰色婴孩,要么在呕吐出带有爬虫的黑色液体,要么全身布满勒痕、身体笔直得无法行动。它们无一例外,头顶均贴有一张符纸,竟然也是替身符。 降头师的脑袋被汤彦面部朝下地踩着,但他只是失去了视觉,他的身体仍在烛圈内,仍有一战之力。 他之所以冒险使出飞头降,而不是亲自出来查看,就是留了一手。 只见烛圈内,那具无头的身体忽然松开荆条,爬在地上,摸索着找到另一个没有被打开的箱子。在摸索着打开锁扣后,他将箱子踢翻在地。 箱子内竟然是无数芝麻大的虫子,如潮水般四散涌出,只要见到尸体便钻入,不管是人的尸体还是异兽的尸体。 不多时,一具具尸体笨拙地站了起来,仿若刚从地底爬出,带着满身血污和不完整的躯体,向着程志风五人包围而来。 第308章 大锤八十 程志风五人并不是第一次和这个降头师打交道。第一次遭遇时,程志风因为不了解降头师的手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中了非常厉害的降头术——疯魔降,差点就死了。 关键时刻,廖深连夜找来龙苗苗。 龙苗苗破解不了那降头术,不忍看着自己最深爱的男人惨死,于是利用苗疆巫术,将疯魔降转嫁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为了压制疯魔降,龙苗苗迫不得已留在了湘西,无法再照顾自己那一双儿女,使程相儒兄妹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儿。 这么多年过去了,程志风每每想起那些事,都会恨得咬牙切齿,甚至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如果只是怀恨在心,那是弱者的行为,不符合程志风的性格。 程志风这些年没有闲着,他想尽办法去打听关于那降头师的一切消息,根据那降头师的手段和习惯,制定了今天这周密的计划。 正如程志风计划中的那样,降头师果然一开始会先用一些比较简单的邪术,刺探虚实,如果那些手段没有起到效果,他会放出灵婴来牵扯对手注意力,并趁机放出更厉害的降头术。 既然知道了对手的习惯,那就好办了。 程志风准备了很多替身符,在确定自身中了降头术后,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符纸贴到灵婴头上,让灵婴替他们来承受那些降头术。 这叫什么?自作自受! 降头师使出飞头降出来探查情况,这算是给了程志风一个惊喜,但后面来的这一手,却超出了程志风的意料。 看着黑压压如丧尸群的那些人类和异兽尸体海洋,程志风五人退到一处,都显得有些紧张。 “胖子,你能打几个?”廖深低声问道。 汤彦抽出一个帆布袋,将里面的内衣内裤袜子都倒了出来,将降头师的脑袋塞进帆布袋内,头也不抬地道:“你能打几个,我就能打几个,反正不会比你少。” 廖深道:“我觉得,像这些东西,我也就能打一百来个吧。” 汤彦将装有降头师脑袋的帆布袋别在腰间:“那我最起码能 打一百一十以上!” 黄谨没好气道:“你俩能别吹了吗?赶紧想办法开条路冲出去啊!” 洪翠皱眉道:“金剑不找了?” 程志风微微摇头道:“从那座古墓下的痕迹看,进入古墓的一定不是这伙人,拿到金剑的肯定另有其人。” 说这话时,程志风皱着眉头,抬头望向远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自心底升起。 他所望的方向,正是程相儒等人所在的方向。 “往哪边开路?”廖深打开背包,翻出来了几个瓶装的土法制炸弹。 程志风抬手指向自己所望的方向:“我感觉,拿到金剑的人,在那边!” “那就好办了!”廖深咧嘴一笑,抽出防风打火机,点燃一瓶炸弹,挥臂甩出。 炸弹翻转着落进尸群,“轰”地一声炸响,将一片尸体炸飞,清出来一大片区域。 “走!” 五人立刻动了起来,不再看一眼降头师的无头躯体,一边炸散尸群,一边快速奔跑,很快便冲破尸群的包围,钻进了山林之中。 那如海潮般的尸群缀在五人身后,也追入山林,其中不仅有异兽和雇佣兵的主干躯体,还有零零碎碎的肢体。 如狂潮散退,待尸群全部离去,这一大片区域,一下子空了出来,只有坑坑洼洼的地面,腥臭的血污,以及降头师以拳捶地的无头身躯。 还有一些高壮的手下,因为受伤严重留在此处,他们目睹了程志风五人大战降头师的整个过程,虽然很多细节看不清,但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们不敢去追,只能藏在暗处,瑟瑟发抖。 随着程志风五人跑出的距离越来越远,他们身后的尸群越来越稀疏。 先是只能如爬虫般移动的残臂断腿陆续失去活力,被那些小虫啃噬净皮肉后,连骨头都没剩下。 然后是不完整的躯体,也陆续倒下,化为虫子的排泄物,与那些虫子共同腐烂发酵成植物的肥料。 最后,身体相对完整的尸体,追出的距离虽然最远,但最终也难逃化为尘埃的结局。 汤彦在跑动中,感觉裤子湿 了一大片,伸手一摸,黏糊糊的。 他见后面的尸群都已经不见,招呼其他四人停下,恼火地将装有降头师脑袋的帆布袋取了下来,用手电一照看,顿时气得破口大骂起来。筆趣庫 廖深看热闹不嫌事大,嘲笑道:“呦呵,胖子,尿血了?” 汤彦怒道:“这破脑袋之前还好好的,忽然开始淌血,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老子换洗的内裤都扔了,就身上这一条。这要是被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老子来例假了!” 程志风笑呵呵道:“这飞头降邪乎得很,在一定时间内,只要回到他的身体上,皮肉以及断口处,就会在一些时日的修养后恢复如初。现在他的脑袋已经流了血,说明时间已过,就算再把他的脑袋塞回去,这家伙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说到这里,他面露遗憾地微微摇头道:“走得这么安详,便宜他了!” 汤彦很嫌弃地将那人头丢到地上,在裤子上擦抹血迹:“那这玩意要怎么处理?” 程志风扬了扬下巴:“用你的锤子,把他砸烂吧,惩恶扬善,也算是积德了。” 汤彦一肚子气正没处撒,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他抽出大铁锤,蹲下身子就要去砸降头师的脑袋。 廖深憋着笑,故作一本正经地问道:“师傅,怎么收费的?” 汤彦随口答道:“大锤八十,小锤四十。” 廖深笑道:“上大锤!” “行!”汤彦高举起锤子,“砰砰砰”地一下下用力砸下,每砸一下都喊一声“八十”。 “八十!八十!八十!八十……” 直到将帆布包砸扁,汤彦才停下。 此时即使不开包查看也能确定,降头师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一摊肉泥和零碎的骨头渣子。 汤彦用草地蹭了蹭锤子上的血污,起身抹了把汗,冲廖深伸出手:“结账!两千四!” 程志风笑道:“别闹了,等会金剑就跑远了。走!继续追!” 五人收敛起笑容,不再贫嘴开玩笑,由程志风带着,继续向程相儒等人所在方向快速追去,化为深夜林中的五条黑影。 第309章 三个要求 程相儒手持枪控制着高壮,明明已经占据了主动权,却仍感到极大的忐忑不安。 虽然冷萤很笃定地告诉他,程以沫现在很安全,已经脱离了周老板的控制,但他仍觉得自己是在赌博。 万一冷萤只是安慰他,或者冷萤暗中的营救计划出现了什么变故呢? 最让他没法完全相信冷萤的原因,是石番此时困惑又不解的表情。 阿田是石番名义上的未婚妻,如果阿田和古婆婆真的去蓉城救了程以沫,为什么石番却是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冷萤看出程相儒的不安和怀疑,低声劝道:“蓝胖子,你相信我,在这件事上,我是绝对不可能骗你的。而且,咱们退一万步讲,就算沫沫现在没有被救,你如果再把自己搭进去,沫沫的安危可就更要被山羊胡把控了,难道不是吗?” 程相儒没有说话,他不得不承认,冷萤说的对。 想要救程以沫,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先把自己保全。到时候他手里有金剑,就有跟周老板谈条件的筹码。 石番焦急地小声问:“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冷萤道:“听我安排就可以了。” 说完,她抬头看向高壮那些手下,故作淡定地微笑道:“想要你们的老大没事,就听我的。” 高壮举着双手,咬牙问道:“你想怎么样?” 冷萤眼珠转了转,大声道:“把那些无人机全都弄下来,弄这里来!” 高壮冷笑道:“你以为……” 冷萤挺起红缨枪,“噗”地一声在高壮大腿上戳了个口子:“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在提要求,你不要搞不清楚状况!” 高壮吃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剧痛让他脸上满是汗珠。 “按她说的做!”高壮咬牙切齿地冲手下们喊道。 于是,有人掏出对讲机,向控制中心那边发出了要求。 不一会,空中“嗡嗡”飞的无人机群陆续降落了下来,带着闪烁的灯光,尽数停放在草地上。 “蓝胖子,你盯好这家伙,他要是不老实,就往他腿上开枪,只要不打要害,开几枪都行,就当玩儿了。”冷萤叮嘱过后,手持红缨枪上前,“砰砰”响声中,将那些无人机全部砸毁。 没了无人机群,高壮他们就相当于被抠瞎了眼,想要再像之前那样对程相儒几人进行准确定位,便没了可能。 将无人机群尽数砸毁后,冷萤继续提出第二个要求:“把你们所有人枪里的子弹都卸下来,丢进这个袋子里。”她说着,找出一个空塑料袋,丢到了前面。 雇佣兵们彼此互视,面露犹豫,都没有动。 他们都知道冷萤的战斗力有多强,他们拆了子弹,手里的枪就没了杀伤力,恐怕所有人加一起都不是冷萤的对手。如果真的照做,可就彻底要受制于人了。 高壮见冷萤拎着红缨枪过来,好像又要捅他,急得他大喊:“都他娘的等什么呢?赶紧照做!” 周老板一脸不甘的表情,但还是第一个拆掉自己枪里的子弹,尽数丢进了那个塑料袋里。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也就不再纠结了,陆续拆光子弹丢进塑料袋里。 冷萤随后上前,用红缨枪枪尖将塑料袋挑了回来,给塑料袋系了个死扣。 正当众人对她的行为感到疑惑不解时,她竟然抡圆了手臂,将那一袋子弹全部高高抛出。 冷萤的力量很大,袋子里的子弹很重。 那一袋子弹先是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出极高的抛物线,但在下落过程中,袋子却破了,里面的子弹顿时如暴雨般散落进漆黑的山林之中。 冷萤看着子弹雨落尽,拍了拍手,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接下来是最后一个要求了。我要你们把鞋带都解开,和其它人的鞋带系在一起,系死扣!”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情愿,但连弹药都已经没了的他们,已经没了丝毫要反抗的想法。老大在人家手里,人家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免得老大遭了罪,对他们秋后算账。 看到所有人将鞋带重新系好后,冷萤让石番去搜高壮的身,搜出一把藏在小腿处的手枪,和几柄军用匕首。 随后冷萤指了一个方向,让石番先往那边跑,然后回头继续拖延时间:“山羊胡,你自以为算无遗策,你以为你可以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你一定没想到吧,这一次,你输了!你输得一塌糊涂,什么都没能留下,还把自己暴露了出来。你说说,你蠢不?” 周老板此时仍然不相信程以沫已经被人救走,他对冷萤这充满挑衅的话,只不屑地笑了笑,不做任何回应。 冷萤其实已经没兴趣要继续嘲讽周老板了,她只是想拖延些时间,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这气氛实在让她感到压抑得很不舒服。 她见周老板不说话,扭头看向高壮:“喂!大块头!你带着你的那些手下,一起唱首歌吧。” 高壮又疼又气,咬牙低吼:“你不要欺人太甚!” 冷萤叹气摇了摇头,挺起红缨枪,摆出要捅人的姿势。 高壮见状吓了一跳,急忙大声吼唱:“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还是那个星星……” “行了行了,难听死了!”冷萤捂耳打断。 远处,林中某处,程志风五人正在快速飞奔着,忽然程志风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 程志风皱眉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唱歌?” 廖深掏了掏耳朵:“好像听到了,虽然听不清,但感觉耳朵好像被辣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汤彦白了廖深一眼,点头道:“我是听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点瘆得慌。” 他们五人都有修炼过《炼体卷》中的内容,听力远超常人,甚至比冷萤和程相儒都要强很多。 黄谨表情凝重地建议道:“听声音,应该距离不是特别远了,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得小心为上。” 洪翠附和道:“对方身份不明,咱们可不能轻敌,要小心为上。” 程志风点了点头,刚迈步要走,却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他弯腰低头,从脚下捡起一颗子弹,不由一愣。 他又向四周摸索着寻找,陆陆续续又找到几颗子弹,并且全都是没用过的。 这是什么情况? 五人都是面露困惑,忽然都觉得他们在追踪的那伙人,又是唱歌又是到处乱扔子弹,从头到尾透露出的不正经劲儿,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第310章 父子重逢 冷萤憋着坏,琢磨着再怎么折腾这些雇佣兵出洋相,忽然听到极远处传来一声“喵呜”。 她知道,石番已经和怪猫汇合到了一起,并且已经逃出了足够远的距离。 于是,她拱手道:“各位,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相聚的时光总是快乐又短暂,到了不得不说再见的时候了。不用想我们,咱们江湖再见!” 说完,她拍了拍程相儒的肩膀,用眼神和动作,示意程相儒先保持枪口对准高壮,后退着跟她走。 两人倒退出很长一段距离后,齐齐转身,急速飞奔,眨眼间便消失在高壮一伙人的视线范围内。 周老板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边解鞋带一边大喊:“赶紧追!” 高壮闻声扭头回望,果然已经不见了冷萤和程相儒,他踉跄着起身,不管腿部受伤,冲到一名手下旁边,扯起那名手下的裤管,从其绑在小腿的枪包里,拔出一柄手枪,然后一瘸一拐地向着冷萤和程相儒离开的方向追去。 周老板刚刚本来就没有将鞋带系多紧,他轻松解开鞋带,快速重新系上,从腰后又摸出来一柄手枪,很快追上高壮,与高壮一起追赶。 其实无论周老板还是高壮,他俩都非常清楚,以他们的速度,在失去了无人机群协助定位目标的情况下,他们想要追上程相儒,基本已经没了可能。 两人仅仅追了一百多米,便都逐渐减速地停了下来。 高壮恶狠狠道:“等我下次再见到他们,我弄不死他们!” 周老板面露担忧地道:“现在我已经暴露了,他们不可能再信任我。恐怕,我只能拿程以沫做筹码,找他们父子换金剑了。可筹码只有一个,他们父子俩却都有金剑……唉!头疼!” 高壮怒不可遏地朝天开了几枪泄愤,然后回过身,边往回走边道:“先回去吧,把你的卫星电话赶紧找回来,确认一下那小姑娘是不是还在控制范围内。等会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一下,南洋来的大师,特别厉害……” 冷萤与程相儒宛若两只猎豹,速度快得如闪电,穿梭在山林之中,一路保持方向不变,追出了很远的距离,终于看到前方远处出现一条光束。 那是石番用于照明的手电光! 终于追上了! 石番听到后面有声音,回头见到冷萤和程相儒安然无恙归来,长长松出一口气,疲惫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冷萤笑呵呵地刚想嘲笑石番两句,却见程相儒表情很不对劲地正盯着她在看。 “蓝胖子,你……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冷萤有些慌。 程相儒低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谁?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话,有哪些是真的,又有哪些是假的?” 冷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敢去看程相儒的灼灼目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骗你的是山羊胡,又不是我,你这是干嘛啊?” 程相儒上前一步道:“确实,这一次我发现,骗我的是周叔。但你真的没有骗过我吗?我问你,你说周叔隐藏得很深,周叔为什么要跟你说‘彼此彼此’?” 冷萤又后退半步:“嘴长在他身上,他要怎么说,我又管不了。” 程相儒缓缓抬起右臂,将手枪对准了冷萤,再开口时已经眼圈泛红:“冷萤,我不管你是谁,这柄金剑我绝对不能给你。我要用它去找周叔换沫沫,如果你也是奔着金剑才来接近我的,那……那……” 他哽咽着,竟是不知道该说怎样的狠话了。 冷萤终于抬起头,也终于敢跟程相儒对视:“程相儒,你自己拍拍良心,我对你和沫沫到底怎么样?你为什么会怀疑我?” 程相儒猛然回想起这些日子的一幕幕,有些无法站稳。 从最初冷萤神秘兮兮地跟踪他,一再警告他不要相信周老板;再到一次次的生死危机时,冷萤一次次不要命地站出来挡在他身前;一个个夜晚陪他游走在蓉城的各个阴暗角落,帮他寻找锻炼战斗能力的机会;周老板暴露时,她更是舍弃掉独自逃走的机会,留下来陪他面对所有…… 程相儒连着后退了两步,忽然有些不敢面对冷萤的双眸,但他始终保持枪口对准冷萤。 “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失去沫沫,这柄金剑,我谁都不能给!”程相儒几乎是咆哮大吼:“把金剑给我!” 冷萤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怪猫旁边,取下金剑,毫不犹豫地抛给程相儒:“给你!” 程相儒将金剑系在背后,举着手枪,后退着一步步拉远与冷萤的距离。 石番夹在两人中间,有些着急:“你们先别这样啊!让我说句话。冷萤,你说阿田和古婆婆去蓉城救走了程以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冷萤面露犹豫,似乎想要解释,但又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好一会都没能给出回答。 忽然,她猛地扭头看向侧方,紧紧攥着红缨枪,大声喊道:“是谁?出来!” 程相儒闻言大惊,急忙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冷萤所望的方向。 石番举起手电,向那个方向照去。 在晃眼的强光手电光束中,有一女子从暗中缓缓走出:“小萤萤,果然是你!好久不见啊!” 冷萤看清来人,听到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身子一僵,手中红缨枪脱手落到地上:“洪妈妈?” 洪翠面露失望地摇头道:“孩子,你骗我们骗得好苦!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冷萤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下了头,说不出话来。 程相儒见到这一幕,已经猜到了忽然出现的那名女子的身份,顿时紧张得忘记了该怎么呼吸。 他扭头四下顾盼,双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忽然,一只宽厚又温暖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吓了一跳,惊得他本能地回身就要举枪射击。 又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使他这一枪击向夜空,惊飞睡鸟无数。 程相儒愣愣地看着面前那熟悉的面孔,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泪水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爸!” (第三卷完) 第311章 流云远逝 程相儒曾在无数个夜晚,设想着当他再次见到程志风,该怎样面对? 该愤怒地叱骂?不解地逼问?毫无波澜地漠视?还是充满怨恨地冷笑? 每一次的设想,结果都不一样,因为一个人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心境也不同。 但毫无例外地是,他以为他再见到程志风,内心一定是怨恨交集,愤怒有加。 然而,当这个男人真的再次来到他的面前,他却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什么男子汉的坚强?什么幽怨怒恨?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他只想冲上前将爸爸紧紧抱住,不再让他逃走! 但他终究克制住了那不争气的冲动,他拼了命坚守自己最后的倔强,想要大声质问程志风,这些年到底都去了哪里。 可是,他还没等开口,程志风却笑着流下眼泪,柔声道:“长这么高了啊?真好,真好……” 程相儒最后的倔强,在程志风的泪光中崩溃,他再也顾不上其它,随手将手枪丢到一旁,上前一步将程志风紧紧抱在怀中,声音哽咽地一声声唤着“爸”。 想当初程志风离家时,程相儒还是个小孩子,身高刚过程志风的腰。 此时再见面,程相儒已成半大小子,虽然看起来还有点瘦,但却已经比程志风高出了半个头。 他无法再钻进爸爸的怀中,那便将爸爸紧紧抱进怀中! 管它什么恨、什么怨,全忘了吧!只要他在,那便一切都不重要了。 直到此时此地,程相儒才在心中不得不承认,他曾无数次自我催眠,他如此执念地想要找到程志风,并不是真的要给妹妹找回爸爸。 在程以沫出生前,程志风便已经不在家了,在程以沫的生命中,这个男人只是一个虚幻的概念,对她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 真正想要找回程志风的,是程相儒自己啊! 程志风轻拍程相儒肩膀,语气犹豫着道:“阿儒,你……快勒死……我了……” 程相儒闻言吓了一跳,赶紧松开程志风,手足无措地用袖口不停擦眼泪,竟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 黑暗中,走出一个胖子,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来到程志风的身旁。 汤彦笑呵呵地上下打量程相儒,微微侧头低声问道:“确定这是你家老大?别被骗了。” 当一个孩童长成大人,体型和样貌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没有过孩子的汤彦自然无法理解,父子相隔十多年再重逢,竟然都不用彼此确认身份,就能笃定对方是自己的至亲。 程志风表情复杂地点头道:“不会错,是他。”随后他皱眉盯着程相儒,问道:“沫沫呢?” 提到程以沫,程相儒的所有喜悦顷刻间荡然无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扭头回望冷萤。 他多么希望冷萤没有骗他,希望程以沫真的已经被阿田和古婆婆救去了湘西。 可冷萤一直跟他在一起,他不曾见冷萤联系过任何人,再加上周老板的背叛,让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冷萤的话。 然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冷萤竟然这时大声道:“沫沫现在应该在湘西,或者在去往湘西的路上,她很安全!” 所有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每个人都在心中暗暗分辨着冷萤这话的真实性。 过了好一会,洪翠打破沉默忽然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赶紧离开这里吧。小萤萤还差咱们很多解释,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吧。” 冷萤接着道:“咱们先去玛尼罕乡吧,有人在那边接应咱们。”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洪翠苦笑道:“小萤萤,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们?” 冷萤低下了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不再说话。 廖深和黄谨也陆续从黑暗中走出,所有人都看向程志风,等待程志风来做决定。 洪翠眼圈泛红地问道:“我们真的还能信任你吗?” 冷萤罕见地流下了眼泪:“洪妈妈,我……我……” 程志风轻叹一口气,打断道:“走吧,去玛尼罕乡。有什么话,咱们路上说。” 即使曾遭遇过冷萤的欺骗,但程志风此时仍让人意外地选择了信任。但所有知情的人都知道,只怕这是程志风给冷萤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一行人顶着夜色,根据卫星地图的指引,一路步行赶往玛尼罕乡方向。 不知何时,天边已经泛起了晨光。崭新的一天,正在一点点掀开封面。 从众人当前所在到玛尼罕乡,有几十公里的路程。即使他们的步行速度远超于常人,但注定这将是一段漫长的旅程,也注定有很多话可以说清楚。 与此同时,远在湘西苗疆。 程以沫和阿田正在平冲寨的梯田里玩耍,古婆婆坐在吊脚楼的门口晒着太阳,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缓步从屋内走出,搬了张椅子,坐在了古婆婆的身旁。 这男人一看便知不是湘西的人,他穿着一身得体的立领休闲装,戴着一个金丝眼镜,皮肤很白,脸色更白,疲惫且憔悴。 古婆婆微微扭头看了一眼男人,脸上满是愁云:“李教授,我真不敢相信,我和龙苗苗,竟然会选择相信你,真是太疯狂了。” 李教授笑呵呵地抬手扶了一下镜框,微微昂头看向天边流云:“谢谢你们相信我,也很庆幸你们能这么果断作出决定。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知道,你们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古婆婆沉默了许久,忽然问道:“你的那个学生怎么样了?” 李教授神色一黯,他摘下眼镜,轻拭眼角的眼泪:“应该已经走了吧?那伙人杀人不眨眼,落在他们手里,很难……”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古婆婆轻叹气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李教授眯着泪眼再次看向天边流云,那缓缓飘飞的云朵,好似化成了那张熟悉的憨厚面孔,正在冲他挥手告别,越去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巴托。”李教授声音微微发颤地答道。 第312章 真实冷萤 在去往玛尼罕乡的路上,程相儒终于听到了关于冷萤的真实且完整的一切。 在了解了一切之后,程相儒有些迷茫,不知道隐瞒算不算欺骗。 关于冷萤的身世,冷萤并没有说谎,她的幼年确实如她所讲的那样,宛若一场凄惨的梦魇。 她的人生,有两次转折。 第一次,毫无疑问,就是在那个她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雨夜。 她在大桥上,纵身跃向滚滚河水,却被路过的洪翠及时救下,并被带了回去。 在那之后,她也确实被程志风五人收留,学会了许多本领。 而冷萤的第二次人生转折,发生在她十岁左右。 当时她与程志风五人一同去探查一座南北朝时期的陈国古墓,遇到了一支考古探险队。 两方人一开始都摸不清楚对方底细,在地宫内发生了不少次冲突。 后来那只考古探险队中有人莽撞地触发了地宫的自毁机关,顷刻间古墓坍塌,流沙倒灌。 程志风毕竟不是心狠手辣的盗墓贼,他在匆忙逃生的过程中,救下了考古探险队中的一人,有心无力地看着其他人被活埋在了那座地宫下。 被救那人姓李,是一名教授,虽然因为工作的原因,要经常往野外跑,但拥有比较高的社会地位,有一定的社会资源,还有非常优渥的经济条件。 程志风不希望尚年幼的冷萤总是跟他们到处乱跑,希望冷萤能回归社会去过正常女孩该有的生活,于是将冷萤托付给了那位李教授。 因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事和学生被活埋在了古墓下,李教授在回去之后,精神状态非常糟糕,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进行任何学术研究,只把全部精力和心思都放在冷萤身上。 年长却未曾婚娶的李教授,只当冷萤是亲生女儿,很舍得花钱,也尽可能地要把最好的资源用在冷萤身上。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冷萤会看过那么多影视剧和动漫,会唱那么多歌,知道那么多烂梗。 如果她一直跟程志风五人在一起,她是根本没有什么条件去接触那些现代社会产物的,她的性格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不管是出于报恩,还是真正的喜爱,李教授是真心想要将冷萤培养成才。 或许是经历太多的原因,冷萤与其它孩子完全相处不来。 她在校园遭受到过排挤、冷落,有些坏小孩想要欺凌她,却都一一被她打成猪头。可明明是别人想欺凌她,最后却都只有她被处分,毕竟毫发无伤的她,更像是施暴的一方。 在这样的环境中,冷萤根本就无法念进去书,于是毅然决然地选择退学,为此还与养父李教授吵了一架。 既然孩子已经没了继续读书的心思,李教授再勉强下去也没有意义,于是李教授决定亲自教导冷萤。 李教授虽然生活作风很简朴且纯粹,总是把最好的留给冷萤,对冷萤极尽关爱和照顾。 经过很长时间,冷萤终于接受了李教授,甚至在她心里,李教授的地位,已经不低于程志风五人。 李教授教冷萤读书识字,教她更多的,是考古相关的一些知识,他发现冷萤受程志风五人影响,对武术有着异常的狂热,更是托人找关系,甚至不惜搬去蓉城,让她拜师到峨眉山门下学习红缨枪。 本来一切这样继续下去,直到冷萤成年,李教授就想让冷萤去参加高考,然后让冷萤像正常女孩一样读书毕业找工作,结婚生子,平淡但平安地过完这一生。 可忽然有一天,李教授有些异常地说要出差一段日子,回来后便像变了个人一样,每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经常连饭都不出来吃,让冷萤担心不已。 后来冷萤才知道,李教授那段时间一直在研究的,是一沓影印版的古籍,据说属于《永乐大典》的一部残卷。 在那部残卷中,记录了一个荒诞却真实的秘闻,关系到藏于始皇帝陵的一个巨大秘密,更关系到人类文明世界的安危。 与那天大秘密相关的,是十二柄金剑,正是程志风一直在找的目标,并且程志风手中就有一柄。 李教授恳求冷萤,让冷萤回到程志风那边,找机会将金剑带过来,给他看一看,以解答他的诸多猜测和困惑。 冷萤一开始肯定是不愿意的,但眼看着日渐消瘦、眼窝深陷,几乎一天天越发不像人样的李教授,她心软了,最终妥协。 李教授动用他全部能够动用的资源和关系,找到了关于程志风下落的一些线索,并将线索汇总给冷萤,让冷萤独自去找程志风。 最终在湘西苗疆之地,冷萤终于找到了去苗疆禁地偷盗金剑的程志风,还与当代神女发生了一些遭遇。 冷萤之前之所以一直不愿告诉程相儒两年前程志风去苗疆的事,那是因为,一旦提起那时的事,就难免会牵扯到她别有用心的回归。 那些事,她是肯定不希望程相儒知道的,同时她又不愿意欺骗程相儒,因此宁可选择被误会地沉默隐瞒。 对于冷萤的忽然归来,程志风五人肯定是很高兴的,虽然也有诸多怀疑,但毕竟这是他们带大的孩子,所以他们更多地选择了相信。 可让他们失望的是,正如出现得那么突然,冷萤离去得也非常突然。 冷萤没能找到机会拿到程志风贴身携带的两柄金剑,只偷偷带走了藏着环形玉的洛书匣。 可是,冷萤将洛书匣带给李教授,两人却都无法将之打开。 两人正不知该怎么办,忽然李教授想到,程志风还有一双儿女在蓉城周边居住,说不定可以碰碰运气。 于是冷萤带着洛书匣赶往程相儒所住的村子,正遇到兄妹俩被村霸欺辱后相互安慰的暖心画面。 当天晚上,她躲在程相儒家门外,正犹豫着该怎么找程相儒开口,却听程相儒对程以沫说,要去挖村霸杨虎家的祖坟。 于是,冷萤心生一计,提前赶去坟地挖了一个坑,将洛书匣埋在下面,并堆坟立碑,刻上了程志风的名字。 她原本计划的是,等程相儒兄妹跪拜墓碑的时候,她站出来,以程志风好友的身份,装作愤怒地告知程志风没有死,再去将洛书匣从坟里挖出来,并骗程相儒说,这洛书匣应是程志风故意留给他的,再然后就是坐等程相儒打开洛书匣,取出环形玉。 可让冷萤没想到的是,程相儒竟然那么彪,挥着锄头就把坟给刨了,直接带走了洛书匣,愣是没给她一个合适出场的机会。 其实程相儒并不知道,在他取出环形玉的当晚,冷萤就偷走了环形玉,并带去给李教授研究。 可李教授研究来研究去,没研究出一丁点结果。 至于后面发生的那些事,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冷萤也一直渴望找到程志风,还回环形玉,并道歉认错,而程相儒与周老板非常迫切地想要找到程志风。 目标一致! 于是冷萤想尽办法,留在了程相儒身边,直到此刻。 第313章 传承将断 “所以,你说沫沫应该已经被阿田和古婆婆接去了湘西,就是那位李教授去劝说的?我不太理解,阿田和古婆婆,凭什么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程相儒对冷萤说话的语气,已经冷漠了很多,这让冷萤的心里有些难过。 冷萤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是的,李爸爸他早就发现周老板有问题,但一直没有证据。咱们从蓉城来内蒙时,他说他已经有了些线索,估算着应该就在几天前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按照计划,他会亲自去湘西找你妈妈。你妈妈和当代神女离不开湘西,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将沫沫救走的,那就只有阿田和古婆婆了。” 程相儒恼火吼道:“你知道这个时候把沫沫带去湘西,意味着什么吗?你想害死她吗?” 石番弱弱地举手道:“那个……程相儒啊,之前一直忘了告诉你。我在这一次到蓉城之前,古婆婆将周边苗寨的所有巫医都聚在了一起,探讨未来巫蛊之术的传承方式,以及神女的选定方式。最终大家都同意,放弃对巫蛊之术的传承,同时放弃选择神女。”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无论是放弃巫蛊之术的传承,还是放弃神女的选定,对湘西苗族来说,都是极为重大的决定,这意味着湘西的巫蛊文化将正式开启走向逐渐消亡之路。 不过仔细想想,有这样的结果,一点都不令人意外。 上次程相儒他们去湘西苗疆时,就已经很明显感觉到巫蛊之术的传承遇到了难以跨越的阻碍。 现代文明和文化的侵入,让湘西的年轻人越来越不愿留在湘西,都想去外面的世界打拼和发展,甚至是定居。 这就导致,除了那些做旅游、土特产等产业的家族,还有老一辈的苗人,还愿意继续坚守在湘西,大多数年轻人都在向外流失,并且这一状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同时,四通八达的道路系统,以及逐渐发达的医疗体系,让湘西苗族的人们不再看病难,年轻人更相信医院凭先进医疗器械及现代诊断技能给出的治病建议,不愿相信像极了封建迷信的巫医。 换位思考,一个长期接受现代化文明教育的人,遇到了什么 头疼脑热,你给他喝符水或者活吞毒虫,他能接受吗? 湘西苗疆巫医的没落已经注定,只是发生在当前这个时代,不免让亲身接触过巫蛊之术的在场众人感到遗憾。 巫医的传承都已经要中断了,那有着草菅人命嫌疑的神女选定,自然也会被废除。 这也就意味着,阿田的妈妈,作为当代神女,也将成为湘西苗疆历史上的最后一位神女。 那么,沫沫即使拥有神女命,再回到湘西,也不会被选定为神女。她回到湘西后,龙苗苗可以亲自保护她,她将比在蓉城时安全得多,绝对不会有人轻易伤害到她。 但即使如此,程相儒仍然感到非常不踏实,非常迫切地希望石番能给阿田或者古婆婆打个电话去确认。 只可惜他们每个人的手机都已经耗空了电量,只能到了玛尼罕乡再说。 因为有程志风等人在场,冷萤这一次没有丝毫隐瞒,将所有的一切都坦白了。 程相儒也不知道该不该生冷萤的气,同时又特别担心程以沫,他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只很别扭地跟在程志风身后。他好像有很多话要跟程志风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程志风也是如此,一路上只偷偷地看程相儒,一旦两人的目光撞上,他会立刻扭头去跟其他人说话,不停用这种方式来掩盖他的心虚,却让气氛更加尴尬且紧张。 洪翠见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她轻咳一声,对程志风道:“现在有些麻烦了,以前咱们只是对付赵氏的人,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那个姓李的也要参合进来,咱们只怕会越来越被动啊。” 程志风没有那么紧张和不安,他笑了笑道:“先不用想那么多,李教授是敌是友暂时还不定,我觉得是友的可能性比较大。把心放宽,等咱们回了湘西再说。” 冷萤用力点头道:“李爸爸人很好的,他一直记得你们的救命之恩,他不会害你们的。” 廖深冷笑道:“不会害我们,却让我们带大的孩子,来偷对我们很重要的东西?” 冷萤理亏,眼圈泛红地低头不再说话。 汤彦轻轻用手指戳了戳廖深的腰眼,痒得廖深“沃日”一声扭了一下腰。 汤彦低声问:“ 要不要问问小萤萤,洛书匣和环形玉去了哪里啊?” 虽然他声音很小,但因为其他人都在沉默,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话。 廖深扭头看向程志风,目光中带着询问。 程志风偷偷瞄了一眼程相儒,摇了摇头。 其实答案已经非常清楚了,冷萤将洛书匣交给了程相儒,那么洛书匣和环形玉有极大概率就在程相儒身上。就算不在程相儒那里,应该也是程相儒处置不当造成的。 现在他们父子间的气氛还有些紧张,程志风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程相儒,反正现在就算环形玉已经被其他人拿走,也不能立刻找回来,那还不如先不问,等后面他俩关系缓和些了再说。 程相儒听到了汤彦的话,注意到了程志风的表情和眼神,他默默取出那枚环形玉,快上前两步追上程志风,将环形玉递了过去。筆趣庫 程志风见状一愣,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汗,缓缓将环形玉接过,语气生硬地道:“多谢。” “没事,应该的。”程相儒回以同样生硬的语气。 其他人看着父子俩的礼貌客套,都有些无语,只能摇头苦笑。 经过近一天的步行,当石番在汤彦背上第二次睡醒时,天边夕阳已在渐渐西下,余晖为不远处的玛尼罕乡镀上淡淡金边,周围已经逐渐出现人类活动的痕迹。 冷萤忽然抬手指着远处的一个黑点道:“就在那边!” 程相儒极目远眺,勉强看清,那是一处生满野草的山坡,有一顶帐篷,一个天幕,还有一辆车。 在天幕下,有一个人正悠闲地躺在折叠躺椅上,像是在睡觉。 果然有人接应! 众人精神大振,就连石番也激动地从汤彦的背上滑下来,迈着酸疼又沉重的步子,与众人加快速度向前走去。 躺椅上那人本来仰面朝上地躺着,脸上盖着一本书,似在熟睡。但他应该是察觉到有人接近,抬手将脸上的书取下,伸了个懒腰,翻身坐了起来。 程相儒看清那人面容,还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更瞪大眼睛看向那人。 那人站起身,抬手捋了捋梳向脑后的油头,笑呵呵地冲程相儒扬了扬下巴:“小老弟,好久不见啊!” 第314章 此人尚可 “陈……陈哥?”程相儒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在这个地方,再次遇到陈尚可。 他疑惑不解地扭头看向冷萤,希望冷萤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相儒一直以为,陈尚可算得上是周老板的人。 周老板现在已经暴露,那么跟周老板相关的人,肯定都是必须要提防的,包括曾在东北之行与周老板关系极为密切的陈尚可。 可偏偏就是这个最值得提防的人,此刻以接应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这怎能让程相儒不震惊? 冷萤还没等解释,陈尚可已经笑呵呵地走上前,抬手搭上了程相儒的肩膀,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那般亲切:“老弟,没想到吧,哥哥我是卧底!” “卧……底?”程相儒此时最想说的,其实是“卧槽”。 陈尚可挑了挑眉毛,一脸得意地道:“咋样?我是不是隐藏得挺深呐?咱们等下再聊……”说着,他抬头看向程志风:“我在照片上见过你,程志风。哥们儿我叫陈尚可,你叫我尚可就行。” 洪翠轻咳一声,尴尬道:“你等下,这辈分有点乱。” 陈尚可刚管程相儒叫“老弟”,扭头就跟程志风自称“哥们儿”,一下子就把人家父子的辈分搞乱了。 听了洪翠的提醒,陈尚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尴尬地挠头笑了笑,诡辩道:“这玩意不能咬文嚼字啊,按我们东北规矩,凡是这种情况,我们都是各论各的。” 汤彦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没听说过。” 程志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先不要纠结这些细节。他盯着陈尚可的那辆车,紧紧皱起了眉头:“你就这一辆车吗?” 陈尚可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程志风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 他开过来的,是一辆七座的suv,已经算是一辆很大的车了。 按照最初的计划,他需要接应的,哪怕算周老板没暴露,也就只有四个人而已,这车的空间绰绰有余啊! 可现在,程志风那边就五个人,程相儒这边三个人,再加上他,一共可是有九个人! 陈尚可一顿抓耳挠腮,急得不行:“唉呀妈呀,这实在超出计划太多了!咋整啊?” 汤彦不以为意地道:“听说过一句话没?” 陈尚可问:“啥 话?” 汤彦淡淡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陈尚可有点懵:“啥意思?” 廖深笑呵呵解释道:“就是把能扔的都扔了,所有人挤一挤呗。” 陈尚可皱眉想了好一会,才勉强答应道:“那就只能这样了。”说完,他看向帐篷和躺椅,心疼得直嘬牙花子:“这特么都是我新买的啊!算了,回头找老李给我报了!走!上车!” 九个人陆续上车挤在一起,程相儒父子俩很有默契地都避免和对方太近,一个挤在第三排,一个挤在第二排。 冷萤刻意挤去了第三排,坐在了程相儒和洪翠的腿上。 程相儒虽然心中仍对冷萤有比较复杂的情绪,但如此亲密的接触,依然让血气方刚的他气血翻涌,连冷萤的侧脸都不敢看,脸通红地扭头看向侧边。 这边的路不是很好,路上颠簸得非常严重。 冷萤像是坐船一样,一会被颠了起来,一会又结结实实地压在程相儒身上。 程相儒不断调整呼吸,想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不去胡思乱想,但又实在控制不住。 忽然,冷萤小声问:“是匕首吗?” 程相儒一愣:“什么?” 冷萤面露痛苦地道:“好硬,一直顶着我的腰,有点疼。” 车内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尴尬,短暂的静默后,所有人都大笑了起来,笑得程相儒想一头撞死,笑得冷萤一头雾水。筆趣庫 陈尚可缓缓将车停下,招呼众人下车,大家也都很理解地没有反对。 “老弟,你过来!”陈尚可将已经脸红到发烫的程相儒喊了过去,指着路旁的草丛,一脸坏笑地挑眉小声道:“哥是为你好,后面路还长呢,你懂我的意思?” 程相儒点了点头,扭头钻进了草丛。 陈尚可回头拍手对众人道:“休整一下吧,该撒的撒,该拉的拉。接下来我就不停了,等到了县城,我再看看能不能去淘一辆二手车来,到时候就好了。” 十几分钟后,程相儒低着头走了回来,默不作声地回到了车上坐下。 洪翠好心地想让冷萤和第二排的石番换个位置,但这样一来,冷萤就要坐到程志风腿上。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除了仍不敢面对程志风的心里,还有些避讳,于是坚持仍坐在洪翠和程相儒腿上。 一个是养母,一个是未婚夫,虽然关系目前有些紧张,但至少不需要那么避讳。 车子重新缓缓启动,陈尚可大声问道:“冷萤,我刚才让小老弟把匕首扔了,现在没东西顶着你了吧?” 冷萤故意感受了一下,点头道:“没了。” 众人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大笑,笑得冷萤有点发毛,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其他人笑什么。 汽车的第三排颠簸得幅度最大,像是摇晃的船只。 程相儒身心俱疲,一开始还能强打精神,后来渐渐控制不住,斜斜靠着冷萤的后背,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不止是程相儒,除了陈尚可和曾在汤彦背上睡过的石番,其它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进入了梦乡。 为了避免遭遇到周老板和高壮那一伙人,虽然从玛尼罕乡出发,距离敖汉旗最近,但陈尚可没敢去那里,而是走夜车,跑了几百公里,直到天亮,才按导航去了当时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县城,去二手车市场以一万块钱的价格,淘了辆面包车。 多了一辆车,除了带来足够宽敞的乘车空间,还让他们可以选择更合适的路线。 因为车辆超载,之前这一夜,陈尚可是哪里人少往哪里走,连国道都不敢上,更别提高速了。 要知道,他们这一车人的身份,大多数都不禁查。 现在有了两辆车,他们不用担心因为车辆超载被查,便可以选择最合适的线路回湘西。 其他人在陈尚可去办机动车过户手续的时候,先在当地随便找了个饭店吃了一顿。 他们都饿坏了,很长时间没正经吃过东西了,食量都很大,把那家小店的老板忙得胳膊差点脱臼,基本上是一道菜上桌,几秒就没了,两个炒勺同开都供应不上。 陈尚可办完手续来饭店找程相儒众人时,看到堆积成山的空盘和空碗,以为自己走进了二次元,毕竟正常世界哪有这么能吃的一群人? 他本来还想点碗面条吃顿热乎的,最后却连剩菜都没捡到,只能回车上恼火地嚼饼干。 众人走后,那家饭店的老板直接关了店门,揉着酸疼的肩膀看着满桌空盘空碗,笑着流下了眼泪。 真希望他们常来啊!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县城,走上高速,再无闲话,直奔湘西而去。 第315章 母女重逢 当程相儒众人煎熬地挤在一辆车内,缓缓行驶在乡野间颠簸的土路上时,远在湘西苗疆平冲寨的程以沫,终于在这个不平静的月夜,见到了自记事起便未曾再见过的妈妈。 本来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古婆婆是想要和阿田带着程以沫去苗疆禁地的。 但龙苗苗担心没有自保能力的程以沫在禁地内遭遇到危险,态度非常坚决地拒绝了古婆婆的建议,因此她只能选择在深夜来见程以沫。 龙苗苗是和神女一起回的平冲寨,她俩在晚上十点多就到了。但保险起见,她俩在附近的林中一直等到后半夜,待到万籁俱寂,平冲寨内家家户户闭门熄灯,才敢进入平冲寨,去敲响古婆婆的家门。 轻缓的敲门声,仿若一下下敲在龙苗苗的左心口。 这个连死亡都不惧怕的坚强女子,在这一刻,却胆怯地想要扭头离去。 她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渴望见到程以沫,但她却因为对女儿抱有极深的愧疚,又比任何人都惧怕见到程以沫,她是真的不知该怎样面对母女重逢的那一刻。 吊脚楼内,有灯光一盏盏亮起。 不一会,轻缓的脚步声自门内传出,越来越近。 龙苗苗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狂跳的心脏几乎要脱口飞出。 神女体贴地拉住了龙苗苗冰凉的手,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放轻松。” 龙苗苗用力吸气,颤抖着缓缓呼出,如此几番,内心稍稍平静。 “吱嘎嘎……” 木门缓缓被拉开,一张稚嫩的小脸探了出来,是阿田。 阿田看到龙苗苗和神女站在门口,抬手竖起右手食指在唇前,“嘘”了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将门缝大开,急忙招手示意两人赶紧进屋。 龙苗苗想要后退,却被神女拉着钻进屋内。 阿田赶紧将门关好并反锁,然后乖巧地唤了声:“阿妈,龙姨。” 神女压低声音问:“沫沫呢?” 阿田指了指楼上方向,极小声道:“睡了。” 龙苗苗长长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却又有些失落。 漆黑的角落,一大团黑影冲了出来,扑到神女面前。 神女抬手轻抚黑毛蜘蛛的长毛,欣慰地笑了。 这时,一声咳嗽响 起,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微微摇晃的木制楼梯上。 “婆婆!”阿田急忙跑了过去,将一脸疲惫的古婆婆扶下楼坐好,并乖巧地跑去烧水沏茶。 古婆婆看着眼圈泛红、面色怅然的龙苗苗,轻叹气道:“沫沫真的还是个孩子,白天玩累了,已经睡了。不过睡之前,她一直在哭。” 程以沫一开始听说晚上可以见到妈妈,内心是充满期待的,但夜深了仍未见妈妈出现,她是真的失望又难过。 龙苗苗低头拭泪,虽然没有亲眼瞧见,但却能想象到,在程以沫稚嫩的睡脸上,仍挂着晶莹的泪珠。 古婆婆有些生气地道:“我就说,应该去禁地,你非要来这边。现在怎么办?我让阿田去叫醒她吗?” 龙苗苗忙摇头道:“不要叫醒她,我……我去看一眼就好了。” 古婆婆挥了挥手:“去吧!” 龙苗苗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转身走上楼梯,去见程以沫。 目送龙苗苗上了楼,古婆婆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两行浊泪决堤而出。 神女吓了一跳,忙上前蹲在古婆婆膝旁,昂脸抬手去擦拭古婆婆脸上的眼泪,不仅擦不尽,她自己也已经抑制不住地颤肩落泪。 “我苦命的孩子,我对不起你啊!以后那伤身子的禁术,你就不要再练了。身体能恢复成什么样就恢复成什么样,总比现在这样要好!” “妈,我知道了,我已经停了。” 神女已经停了那以身养蛊的禁术,但那满身的伤孔,却很难再恢复了,她那折损的生命,也找不回来了。她的凄惨人生,只怕注定短暂。 古婆婆抬起干瘦枯槁的手,轻抚神女的面颊:“孩子,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神女了。如果能再早一些,就……就……”她说着说着,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神女摇头,泪珠洒落碎于地面。 “阿妈,不要说了,这是命,我的命。咱们说点别的吧,阿番那边联系上了吗?” “白天的时候,阿番来了电话,说是已经在往回来了,估计明晚才能到。程志风也会一起过来。” 程相儒他们到达玛尼罕乡与陈尚可汇合后,石番借用陈尚可的充电宝,终于给手机冲上了电,并拨通了古婆婆 的电话。 在确定程以沫安全无恙后,石番告诉古婆婆,他们那边一切顺利,不仅找到了金剑,还找到了程志风,正在回湘西的路上。 “程志风?”神女身子一僵,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但过了片刻,她又松开了拳头,喃喃道:“罢了,已经不重要了。” 这段时间,在苗疆禁地,龙苗苗向神女讲了很多关于程志风的事,更讲明了程志风执着于苗疆那柄金剑的原因。 神女虽然对程志风的恨意无法消除,但已经能够理解,也已经愿意不再去想着找程志风复仇。 这个时代,不仅仅不再需要巫医和神女,那隔绝人烟的苗疆禁地,可能也早晚有一天被开发,被神女守护在禁地内的金剑,也没有了必须存在的理由。 既然金剑有更重要的作用,那便随它去吧。 神女扭头看向正端茶走来的阿田,面露担忧。 相比程志风家那些事,相比巫蛊传承,相比湘西的未来,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唯一的女儿。 古婆婆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她自己也难以再多活多少年月,阿田还那么小,就因为情蛊与石番绑定在了一起。 阿田的人生还很长,石番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未知,没了婆婆和妈妈的保护,她该怎么去面对未来的一切? 万一石番学坏了,或者待阿田不好,阿田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那么喜欢走极端的她,该怎么办啊? 楼上,龙苗苗迈着极轻缓的脚步,在昏暗的灯光下,来到了床边。 程以沫抱着被子,全身蜷在一起,像只小猫。 龙苗苗泪水汹涌决堤,她蹲下身子,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轻抚掉程以沫脸上的泪珠,却只敢将手悬在半空,不敢触碰程以沫,怕惊醒女儿。 如此过了很久很久,龙苗苗知道,必须要走了。 她起身不舍地又看一眼熟睡中的程以沫,转身刚要离去,却听身后忽然有木床的“吱嘎”声响起。 她猛地止住脚步,回头望去,正见到程以沫已经坐了起来,正揉着惺忪睡眼看着她。 母女重逢,四目相对,两人都僵住了身子。 程以沫瞪大双眼,缓缓张大了嘴巴,语调除了惊疑,还伴有喜悦:“妈妈!” 第316章 古籍残卷 程以沫一家四口,重逢在龙苗苗曾居住的那间荒弃的赶尸客栈内,其余所有人都等在门外。 不同于程以沫与龙苗苗一见面便相拥而泣,程以沫见到程志风后,只感到陌生和惧怕,只敢躲在程相儒身后,探出脑袋偷偷看向那个从未见过的爸爸。 程相儒虽然和程志风同行了一路,但在换车后,却是分别坐在两辆车上,两人间的关系并没能更近一步,仍显得有些生分。 虽然程相儒对程志风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能够理解,但那积压在心头多年的怨恨,真的很难顷刻间就消散。 程志风没有勉强两个孩子,从离家那天起,他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此时能见到已经长大的一双儿女,他已经非常满足,不再有更多奢求。 他在这边只会短暂停留,待将所有事都处理好后,他还会与他的四位护道者离开,再次踏上那条不归路。 现在越生分,离别时应该便越容易接受吧? 在与龙苗苗全力拥抱了许久后,程志风松开龙苗苗,轻缓为妻子擦拭泪痕,柔声道:“不要让大家等太久了。” 龙苗苗忍住喜悦的泪水,用力点头,“嗯”了一声,转身去推开了门:“大家都进来吧。” 众人陆续进入,将这本就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因为不想牵扯太深,古婆婆一家人都没有来,包括石番。 在场一共有十一人,除了程志风一家及他的四位护道者,还有冷萤、陈尚可和李教授。 所有人围坐在一起,都出奇地保持了静默,他们都应有很多重要的事需要谈,但每个人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所以都在等待有人先开口。 程志风轻咳一声打破沉默:“苗苗,你带阿儒和沫沫去车里吧。” “好!”龙苗苗体贴地起身拉起程以沫的手,正要去拉程相儒,却见程相儒背着双手躲避。 “我要留在这里!”程相儒的语气非常坚决。 “不行!”程志风板起脸,显得有些恼火。 他当初毅然决然选择离家,就是想独自去承受家族的重任,不想将儿女牵扯进 来。他不想程氏的香火到他这里断了延续,更不愿儿女出现任何意外。 程相儒想到了程志风在想什么,他将背后金剑“哐当”一声丢到一旁的床板上,咬牙问道:“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置身事外吗?可能吗?” 龙苗苗见父子彼此怒视,心如刀绞,她拉着程以沫向外走,路过程志风身旁时,轻拍程志风肩膀低声道:“阿儒长大了,即使不情愿,也是要面对的。” 说完,她带着程以沫走出赶尸客栈,并在外面关上了门。 程相儒和程志风同时气呼呼地坐下,齐齐扭头看向别处,不再看对方。 又经过短暂的寂静后,李教授咳嗽了两声,站了起来,打开随身带的大帆布包,抽出来了几叠文件,分发给程志风等人:“在此呢,我仅代表我个人,感谢各位曾经的救命之恩,也感谢你们给了我冷萤这么好的女儿。咱们之间现在有一些误会,我不去多做解释,因为没有意义。我现在直接拿出我所能给的最大诚意,希望大家能够摒弃之前的所有偏见,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以后该怎么合作。” 李教授似乎早就有准备,只准备了五份文件,分发给了程志风五人。 程相儒没有得到文件,有些不高兴,他扭头伸着脖子去看汤彦手里那一份。 汤彦翻开文件看了看,挠了挠头,回头看到程相儒在偷瞄,于是将文件递给程相儒:“阿儒,你想看就给你看吧,反正我也看不懂。” 程相儒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文件,道了声谢,然后一页页翻看文件。 那是一张张用a4纸复印的图像,明显是影印了某本古籍中的内容,字迹虽然可以辨识,但却是文言文。 程相儒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虽然大多数文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仿若天书,他愣是一句话都没读懂。 于是他尴尬地又将文件递还给了汤彦,捡起金剑坐到床板上,抱着金剑生闷气。 程志风一开始还持着高度怀疑的态度,但在看完第一页上的一部分内容后,立刻瞪大了双眼,微张双唇,震惊 得无以复加:“啊……这是?” 李教授微笑颔首:“没错,这就是赵氏在拍卖会上拿到的那份《永乐大典》残卷,我在那场拍卖会之前,从这份残卷的原主人那里,得到了影印版。” 程志风只能看懂一部分内容,断断续续地连不到一起。他翻看几页后,将文件重新叠好塞进文件夹,准备留到以后慢慢研究。 李教授微笑道:“你们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我给你们复印的这些,是我手里有的全部了,并且影印版是不能篡改的。不过你们这五份要合到一起,才算是完整的一份。我想,这份诚意应该很足了吧?” 程志风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那个……你最好解释一下,这上面具体都写了什么。” 李教授似乎早就料到程志风会有这么一问,他微微一笑,扭头看向陈尚可:“尚可,你来说吧。” “行!”陈尚可走到最中央,抬手捋了捋背梳的油头,手里盘着一串手珠,不紧不慢地开始讲解: 这部《永乐大典》残卷,记录了一段鲜为人知秘闻,大多数人看了估计会被当成野史笑谈,因为内容实在是太过荒诞离奇。 所有的一切,都要从秦始皇统一六国开始说起。 当初秦始皇一扫六合后,建立了伟大的秦朝,并召集全天下能工巧匠,动用大量国库金银,在临潼为自己修建陵墓,也就是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秦皇陵。 同时,他还收缴天下之兵,与传说中的九鼎一起,炼成了十二金人及无数钱币,用以维持统治。 与十二金人一起被炼成的,还有十二柄金剑,金剑剑柄底部用和氏璧残料做成了十二枚环形玉,一一对应地镶嵌在金剑底部。 这十二柄金剑藏有巨大的秘密,不能外泄,因此秦始皇让十二个他非常信任的能人异士,各守护一柄。 程相儒对于这些内容,早就已经知道了,甚至知道的更多。 但接下来陈尚可所讲的内容,关乎十二柄金剑内藏的真正秘密,却是程相儒所不知道的,其诡异、怪诞、离奇的程度,远超想象! 第317章 十二邪神 这部古籍残卷虽然已经由前人整理过,但各种内容依然显得有些杂乱,像极了是把内容相近的部分堆放在一起,各种离奇古怪的故事就像是民间传说,毫无根据,并且毫无道理。筆趣庫 李教授耗用大量时间和精力,将所有内容全部打散进行重新整合后,终于有了完整清晰的脉络。 虽然残卷开篇是以始皇帝收缴天下之兵与九鼎炼十二金人开始,但真正的时间线,还需要往前推。 在战国时期,秦国虽然实力可以位于四大强国之一,但却因为与魏国的持续交恶,惹得庞涓在逢泽河畔举行六国会盟,秘密计划六国分秦。 要知道,在战国时期,虽然大大小小的国家不计其数,但真正有实力的大国只有七家,合称战国七雄。 这参与分秦会盟的六个国家,恰恰正是除秦国之外的另外六雄。 秦国那时身后腹地有一直怀有野心的西戎,前方又将面对六国联军,再加上国贫民穷,家家户户连饱饭都快吃不上了,眼看着就要陷入灭亡的境地。 秦孝公时期,商鞅来了秦国,开启法家变革,以严酷的法规令秦人专注于兵耕之事,短时间内让秦国在军事和经济上都提升了一个层级。 后期秦国国君秦昭襄王奉行范雎提出的远交近攻策略,从内部分化了六国联军,给了秦国逐个击破的机会。 这些在正史中都能查得到,不用细说。 而残卷中现在无法求证的内容是,秦昭襄王时期,白起率大军灭亡周朝,取了寓意天下九州的九鼎。 现在人们常说的“问鼎”天下,“问”的就是这九鼎。 据残卷记录,九鼎来源不可考,疑是天神用于封印魔界之门的强大的法器,其中封印着足以毁灭世界的恐怖力量,但如何解开封印,却一直无人得知。 秦昭襄王得到九鼎后,也渴望能够解开九鼎的封印,却终生都没能做到。而在他死后四年,国君三更,始皇帝成为新秦王,十三岁即王位,二十一岁在雍城成人加冕。 始皇帝在加冕礼上,遇到有人腾云驾雾而来,说始皇帝是祖龙转世, 是万龙之祖,应该拥有毁灭世界或创造世界的强大力量,并与始皇帝密谈整夜,得到了始皇帝的信任,获得了解开九鼎封印的重任。 那人是一名异教徒,用与当时各教派完全不同的特殊仪式,做了整整七天法事,终于破开了九鼎封印。 封印被解除的那个晚上,九道光柱直破天际,相交成巨大的光门。天空中电闪雷鸣,云层中各种巨型妖邪从光门内涌出,场面极为骇人。 始皇帝担心放出的邪神太多,难以掌控,急忙让那位异教徒重新封印了九鼎,关闭了魔界光门。 待一切平静下来,始皇帝对邪神进行了清点,共计十二尊。 十二尊邪神都是顶天立地的庞大存在,外形均是极尽丑陋,难以用语言形容,只看一眼便能勾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极致恐惧。 后续很多年,始皇帝在那位邪教徒及其十一位教众的帮助下,逐渐掌握了控制十二邪神的手段,并最终以无人能敌的力量,统一了整个中原。 成了天下之主的始皇帝,不再需要十二邪神的力量,并时刻担心十二邪神会脱离他的控制,对大秦帝国造成反噬。 于是,在那十二位邪教徒的建议下,始皇帝收缴了全天下的兵器,将所有狠戾幽怨之气聚在一起,连同九鼎合并炼化,并由十二位邪教徒合力封印,将十二邪神封印在了十二柄炼出的金剑内。 可是,邪神的力量实在太强大,十二金剑并不具备完整的九鼎神力,常有邪神的虚幻意志泄露出来,好似随时都能挣脱封印再度降世。 邪教徒们见状,再次共同建议,再毁一件神器分给十二金剑,这样才能彻底将邪神们封印。 而拥有那么强大力量的神器,整个宫中宝库内,仅有和氏璧! 十二邪教徒取和氏璧最具神力和灵性那一小半,做成十二枚环形玉,镶嵌在金剑上,这才彻底将十二邪神封印。 至于剩下的大半块和氏璧,则被做成了仅具有象征意义的传国玉玺。 始皇帝让那十二邪教徒各守护一枚金剑,并将始皇帝陵的地图藏在金剑内。 他深知 自己那些子女中,除了他最不喜欢的长子扶苏,其余都没有治国的才能,更没有足以威慑天下的能力,只怕他仙去后,大秦帝国会迎来毁灭。 于是,始皇帝对那十二位邪教徒提出要求,一旦秦国面临生死存亡,他们需按照地图指引,找到始皇帝陵的核心处,并举行唤醒仪式,再次召出十二邪神及他本尊。 到时候,已经成为仙人的始皇帝,将带领十二邪神冲破地层,毁灭所有叛军,维护住大秦帝国的千秋统治。 可是,让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昏庸无能的秦二世被奸臣把持朝纲,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守护在秦二世身旁的十二位邪教徒也一同被蒙在鼓里,直到由刘邦带领的起义军打到咸阳,他们才发现王朝将倾,但为时已晚。 秦二世自杀,秦三世继位,开门投降,迎刘邦进咸阳。 十二位异教徒偷偷离开咸阳直奔临潼,计划去始皇帝陵开启仪式,召出十二邪神,并在仙人始皇帝的带领下,重新攻取天下。 可在去往始皇帝陵的路上,常年深居皇宫的十二位异教徒,见识到了从未见过的人间地狱。 十室九空,尸殍遍野,易子而食…… 他们此时才意识到,秦二世时的天下,比炼狱还恐怖。已经千疮百孔的整个世界,恐怕再承受不了战争了。 于是,十二人在到达始皇帝陵入口的那个晚上,围着篝火,从天黑争论到天亮。 天亮后,他们达成共识,就此散去,隐姓埋名各自生活。 如有传承,便由子子孙孙守护金剑和金剑的秘密;如无传承,便要选择绝对安全的地方,藏匿好金剑,死在金剑旁,不辜负始皇帝的信任。 这些内容,便是《永乐大典》这部残卷中记录的上半部分。 而下半部分,则只跟那十二异教徒相关。 他们中有人结婚生子,将金剑作为传家宝,由后人一代代守护,如现在的程家这般。 但他们中也有人断了传承,没能结婚生子,最终与金剑一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只剩下这半卷古籍残卷还留有一段段没法考证的传说。 第318章 缺少尸体 如果换在一年之前,程相儒听到这些荒诞离奇的故事,肯定不会相信。 什么十二邪神,什么魔界大门,都一定是骗人的! 可在经历过这么多事,已经见识过那么多离奇古怪的存在,甚至多次亲身接触过两位古神的残存意志之后,程相儒已经没办法再去质疑了。 现在程相儒手中有一柄金剑,自契丹古墓里带出,带有古神“阿兹阿斯”的残存意志;他爸程志风那里有两柄,其中一柄是在苗疆禁地从当代神女手里抢走的,但环形玉还在当代神女手里,因此古神“山神”的残存意志留在了苗疆禁地,但比较微弱;另一柄,便是程家一代代传下来的了,金剑及环形玉都已在程志风手里。 程相儒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山神”和“阿兹阿斯”的恐怖模样,不自觉地汗湿衣背,同时心底生出一个大胆且疯狂的想法,越想抑制却越膨胀,以至于他呼吸急促,神色紧张。 “爸,我……”程相儒抓紧裤管,憋了好几秒才小声道:“我想看看咱家金剑里的古神长什么样!” 原本陷入争执和讨论气氛的房子里,瞬间寂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扭过头,将目光落在程相儒脸上,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难道,他疯了? 估计此刻所有人的脑中,都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程志风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看向程相儒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 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恼怒,继而又无奈,最终竟莫名表现出了无力。 程志风从背后解开金剑,又翻找出程相儒还给他的环形玉,冲程相儒招了招手,然后向门外走去。 冷萤有些担心地想拉住程相儒,却被程相儒躲过。 李教授的眼中出现了一场兴奋的神采,起身也想跟出去,却被汤彦和廖深一左一右地给挡住了,他看向两人,从两人的表情中读出了没有丝毫妥协的态度,于是他只好作罢,重新坐下。 程相儒跟着程志风走出房门,正看到龙苗苗和程以沫坐在车后排,大开着车门,好像是一边看星星一边在聊着只属于母女的私密话。 看得出来,程以沫已经接受了这位在印象中没怎么出现过的妈妈,血浓于水的至亲,让所有隔阂和陌生,都脆弱得一碰就碎。 看到父子俩一前一后走出来,程以沫跳下车,想要过来找程相儒。 程相儒冲程以沫摇了摇头,龙苗苗见父子俩的表情都不太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追上前拦住程以沫。 小姑娘很懂事,没有坚持,仰面看向妈妈的脸,张嘴不知问着什么。 龙苗苗俯下身,在程以沫耳畔不知说了些什么,程以沫有些担心地看向越走越远的哥哥和爸爸,咬着下唇,满面担忧,暗暗攥紧了衣角。 程相儒随程志风走到林深处,两人确定离那废弃的赶尸客栈已远,并且四下无人,这才逐渐减缓速度停下。 “你接下来暂时和沫沫留在湘西,多陪陪你妈妈吧。我会尽快想办法把这些事以及那些人都处理掉,然后咱们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 程相儒恼火打断道:“不可能!” 虽然程志风没有很明确地说,这些事是哪些事,那些人是哪些人,但程相儒能听得懂。 程志风皱眉怒道:“这些事都不是你能参与的!” “但我已经陷进去了,不可能再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难道不是吗?而且,如果你一直处理不完,该怎么办?难道我和沫沫,就从此一直留在湘西吗?我无所谓,但沫沫怎么办?她还小呢!” “你……” 程志风紧攥着拳头,似乎想要打孩子,但孩子大了,打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讲道理又讲不过。 任何父母,遇到这样的问题,通常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逃避,要么妥协。 程志风离家太久,对家人一直充满愧疚之情,他没法转身就走,更不可能以“断绝父子关系”作为要挟,他只能选择妥协。 “你知道吗,当你爷爷和我说,咱们程家世代传下来的金剑中,封印有远古邪神的时候,我和你的反应差不多。”程志风表情复杂地看着程相儒:“我那时只是好奇而已,你呢?” 程相儒点头道:“是的,我已经见过两尊古神的样子了。所以我想知道,属于我们家的古神,是什么样的。” 作为程氏传人,无论程志风还是程相儒,都应该肩负起守护金剑的重任,怎么可以连自己守护的到底是什么都搞不清,“哦?”程志风挑了挑眉毛:“苗疆禁地的山神我在迷雾中见过,内蒙那个古神,是什么样的?” 程相儒回忆片刻,连说带比划地讲解道:“它有那么长的头发,每根都像触手一样可以乱动,它还有很多的眼睛……它只能发出‘阿兹阿斯’的声音,所以我们都叫它阿兹阿斯……它和山神对周遭一切生灵的淡漠不同,它特别热衷于吃掉我们噩梦般的回忆……” 听完程相儒的描述,程志风低头沉默了许久,才叹气道:“这些古神都强大得远超想象,以我们这个世界的任何武器,都对它们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在它们的眼里,我们就像蚂蚁一样微不足道。你见到的阿兹阿斯,仅仅是被释放出的残存意志,就具有轻易摧毁任何人精神的能力,更别提它的本体会有多么恐怖了。阿儒,咱们程家这柄金剑内的古神,比你见过的那两个古神都要恐怖,我第一次见到时,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 “我不是小孩子了!”程相儒攥紧拳头:“而且,自你和妈妈离开后这么多年,我哪怕醒着,做过的噩梦也不少!” 程志风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了解不多,所以不知道,和古神的残存意志接触久了,便有概率成为古神忠诚的信徒。这是咱们程家守护的金剑,里面的古神,本就很容易与你建立起一些沟通,万一你受到了影响,那可是会影响你一辈子的。” “我有心理准备,我不怕!” 在沉默了好一会后,程志风叹气无力道:“好吧,我答应你给你看,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程相儒有些不耐烦了,语速急促了很多。 “因为缺少举行仪式所需的尸体!”程志风的这个回答,让程相儒震惊得无以复加! 第319章 捕蛇列阵 想要窥见金剑内的古神,毫无疑问,必然要举行特定的献祭仪式,而献祭仪式必然需要有生命作为引路者,去建立起某种看不见的桥梁。 商周前任何与神明有关的献祭仪式,都是以活人献祭,虽然汉朝以后开始逐渐废除,但以牛羊等动物为献祭的仪式直到当代都没有完全断绝。 程相儒知道这些道理,但现在这种时候,让他去找尸体,别管是牛羊的,还是猪狗的,甚至是蛇鼠的,他都找不来啊! 他盯着黑暗中的程志风,看着对方手中沉甸甸的金剑,皱眉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笑了:“你还有其它办法对不对?” 其实从程志风带出金剑和环形玉的这个行为来看,就基本能够确定,他不管愿不愿意,都已经做好了满足儿子心愿的准备。 难道,在那之前,还需要程相儒去达成某种考验? 程志风似乎仍有些犹豫,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叹一口气道:“算了,你去找石头吧,我来想办法找尸体。” “找石头?什么样的石头?”程相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种红褐色的石头,他在大清龙脉见过,在苗疆禁地见过,在赤霞村和迷雾之境也都见过。 可在这荒郊野岭中,在如此漆黑的山林内,他上哪去找那种石头? 程志风的语气有点不耐烦:“随便什么石头,越光滑越好,越大越好。去找吧,多搬一些。” “呃?哦!”程相儒挠了挠头,虽然有点不理解,但还是去认认真真搬石头了。 程志风站在原地,凝望着程相儒在黑暗中忙碌的身影,久久未动。 他忽然想起自己年幼时,也曾拉着爸爸,吵着闹着想要看金剑内的古神,也是被爸爸不耐烦地赶去搬石头。 没想到,匆匆数十载过去了,老父亲早已逝去,自己的孩子也长这么大了,而他则活成了自己最不想成为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程志风才动起来。 他从裤子兜里掏出来一件硬塑香水瓶,左右环顾一圈,找到附近一棵老树下的地洞。 在将香水瓶中的液体喷在那地洞四周后,他后退一步,缓缓蹲下身子,开始耐心等待。 瓶子内的液体带有一股非常奇怪的香味儿,但与不死水不同,它的这种香味儿,像是用胭脂水粉混杂了鱼腥,不算刺鼻,但也绝对谈不上多好闻。 虽然程志风只喷洒出了少量这种香水,但香味儿很浓郁,即使夜风一直在吹,也久久不散,引得程相儒频频望向这边。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地洞内传出细微的“沙沙”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程志风原本已经慵懒地打起了哈欠,好像困得随时要睡着,但在听到那“沙沙”声后,他精神猛地一振,缓缓起身,呈半蹲姿势,一双眸子闪着光,紧紧盯着那地洞的洞口。 没一会,一个扁平的三角脑袋从洞口内探了出来,竟是一条两指粗的蛇在左顾右看,似乎在寻找着那让它垂涎的香味儿的来源。 程志风保持着姿势不变,一动不动地继续等待。 忽然,那条蛇扭头朝向程志风,“沙沙”地吐出分叉的红信子,也不再乱动,似乎锁定了猎物的目标。 一人一蛇在黑暗中就这样对峙了许久,宛若两座雕塑,任阵阵夜风吹过,谁都没动一下。 他们互是对方的猎物,同时也是对方的猎手,他们在比拼着耐心,赌注是生死。 或许是那香水的气味儿实在太诱人,那条蛇在等了几分钟后,终于抵挡不住诱惑,一双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猛地一窜,冲出地洞,迅捷如闪电般向着程志风弹射而去。 它那血腥的口中甩着混有剧毒的涎液,一对獠牙锋利如钩。 可以想象到,有多少猎物曾被它毒得失去行动能力,眼睁睁目送自己被它吞入腹中,被消化成渣。 程志风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冷笑,在那条蛇激射而来的同时,他身子微微侧偏,侧步闪身,轻松避开那双摄人心魄的獠牙,并找准时机,劈出右手,精准地抓住了那条蛇的七寸处。 蛇的七寸,是它的心脏所在位置,并不是真的距离蛇头七寸远。把一条蛇平均分成十段,所谓的“七寸”,正在第三段上。 程志风能够在如此紧迫的形势下,精准抓住蛇的七寸,可见他的身手有多么敏捷,出手有多么精准。 被抓住了七寸的蛇,便只能徒劳地扭动身子,再没有任何反抗能力。 程志风看了看蛇头和蛇身,随手甩动了两下,有些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这条蛇,比他预想的,要小很多,但再小也好过没有,只能将就用了。 程相儒那边,此时已经搬来了很多石头,石头有大有小,拳头大小的居多。 这些石头被随意堆在一起,像是一座坟冢。 “好了!差不多够用了!”程志风叫停了程相儒。 程相儒抬手用袖口擦了擦汗,站在石碓旁,静静等待他爸的下一步指示。 “来,你拿着,拿这里。别让它跑了,也别使太大劲给捏死了。”程志风走过来,不由分说便将那条蛇递给了程相儒。 程相儒一眼就认出了这条蛇有剧毒,他以前在村里和妹妹相依为命,如果没能在村里混到吃食,他就只能去山林里想办法。他吃过很多常人想不到的东西,其中就包括蛇,所以他对怎么抓住蛇并不手生。 看到儿子轻松自如地抓着那条毒蛇,程志风感到有些欣慰,微笑着抬手想要揉程相儒的头,却被程相儒敏锐地躲开了,他尴尬地手悬半空,表情有些僵硬。 他们父子从重逢到现在,关系还僵着,如此亲近的举动,还是免了吧。 “你到旁边等着吧,我需要一点时间。金剑给你看着,如果有人过来想抢,你就放蛇去咬。”程志风随口开了个笑话想缓解尴尬的气氛,但见程相儒认真点头说“好”,他却感到更加尴尬了。 待程相儒听话地退到远处,程志风撸起袖子,开始忙碌了起来。 他将那些石头先按照大小进行了分类,然后有序地将它们按照某种规则,进行了摆放和排列,摆出了一个占地面积不算大的石阵。 待石阵摆完,他去取来金剑,用剑尖当笔,开始在地上画线。 程志风大概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将法阵完成。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单肩扛着金剑,冲程相儒招手道:“过来吧!” 第320章 程氏古神 程相儒看着面前的石阵,犹豫着有点不敢进入。 倒不是石阵本身多么恐怖,而是那有序摆布的石块非常密集,地面又有纵横交错的划痕,他担心自己进入后,一个不小心就把他爸费力布下的石阵给破坏了。 程志风等了片刻,不见程相儒进入,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不是想见咱们程家守护的古神吗?你不进来,怎么看?” “站外面看不到吗?”程相儒闻言一愣,脱口问道。 程志风哭笑不得:“蛇在你手里呢啊!” “呃?”程相儒低头看一眼被自己捏得已经快没了动静的蛇,又犹豫片刻,才硬着头皮迈步走入石阵。 毕竟他修炼过《五禽秘术》,对身体的掌控能力非常强,他只以脚尖行进,轻点地面,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也都耗费极大心神。 当他进入到石阵正中央,来到程志风身旁时,已经汗湿衣背。 “喏!”程相儒将蛇递给爸爸。 程志风接过蛇,看着那蛇几乎已经没了生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距离完成祭祀仪式,还有最后一点繁琐的步骤。 程志风取出匕首,将蛇头割破,口中低吟着程相儒听不懂的语言,同时用蛇血在地上涂画出怪异的符文。 程相儒在一旁帮不上忙,只能环顾周围石阵。 石阵最外圈由最小的石头,摆成了一个标准的圆形,次外圈是标准的五边形,再往内是较胖的五角星形,顶点与五边形重合,五角星形内,依然是五角星形,正对应大五角星形内的五个边线相交点,如此重复,一圈圈套着五角星形,直到最内圈是圆形。 而那些程志风画出的线条,正是将这些石头连在一起,使所有图形更加清晰可辨。 “差不多可以了,你准备好了吗?”程志风将蛇尸平摊在地上,起身掏出一张纸巾擦干手上的血迹。 程相儒低头看去,见满地蛇血,只感到头皮发麻,再看到死蛇张着嘴,仰面朝上,丝毫没有生机的模样,他自胃中犯起阵阵恶心。 “准备好了!”程相儒深呼吸几番, 强压下呕意,郑重给出了回答。 程志风道:“咱们这个石阵布得比较仓促,有些粗糙,蛇的体型较小,又是冷血动物,体内蕴含的力量比较少,所以整个过程不会持续太久。你如果接受不了看到的画面,就把眼睛闭上,很快就会过去了。” “没什么接受不了的。”程相儒心底暗想,这一尊古神,长得再恐怖,也没理由比“山神”和“阿兹阿斯”恐怖多少吧?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希望吧。”程志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取出环形玉,将之卡在蛇尸的口中,然后双手持剑柄,剑尖垂直向下对准蛇尸的七寸处,稍稍停滞片刻后,精准地将金剑插了下去。 金剑看着并不锋利,即使手指划过剑锋都不会被伤到分毫,但在程志风手中却化身成利器,竟轻易就刺穿了蛇身,并稳稳扎入地面。 “你看吧,结束了告诉我!”程志风说完这话,从上衣兜里掏出来一条眼罩,快速地戴在了头上,罩住了自己的双眼。 本来程相儒就有点紧张,看到他爸竟然在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顿时更紧张了。 蛇尸的口内,这时缓缓冒出缕缕白色迷雾,呈柱状向上升腾而起,并快速向周围扩散,很快便将整个石阵覆盖其中。 说来奇怪,那白色迷雾在生出一定分量的时候,周围那些石头开始不安地颤动了起来,就像是拥有了生命和对恐怖主宰的本能恐惧。 白色迷雾源源不断自蛇口向外溢出,却并不在中心区域聚集,也不向石阵之外扩散,只弥漫在内外两个大圆之间的环形区域。 直到此刻,程相儒才恍然大悟。 原来迷雾之境中心区域的那些石像生,并不是随意杂乱摆放的,而是以法阵的形式存在,并必然与迷雾森林内被忽略的许多石头共同组成巨大的石阵,再加上血尸为引,这才造就了迷雾之境的长久存在。 程相儒正胡乱想着,忽然隐约听到有声响自迷雾中传来,他顿时精神一振,知道程家守护的古神即将以虚幻的意志形式出 现。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但始终飘忽不停,宛若从最远古的时代飘来。 程相儒强压狂跳的内心,仔细辨听,隐约听到那声音像是由许多不同生物同声组成,发出的声音难以辨识,无法用他任何已知的发音去描述,更无法复述。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东西的发音,并不属于人类已知的范畴,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 随着那诡异的声音逐渐清晰,程相儒已经能够看到,在白色的迷雾中,出现了一条条黑影,时而好似要翻卷滚动出迷雾,时而又消失不见。 程相儒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抬头看一眼程志风,正看到那眼罩上面粗糙地画了一双眼睛,看起来十分滑稽。他想笑又笑不出来,心跳越来越急促,轻缓挪蹭脚步往程志风身边挪了挪。 就在这时,忽然一条黑影从迷雾中以极快速度卷出,向着程相儒而来。 程相儒顿时被眼前所见惊得瞪大了双眼。 那东西看起来像极了一个人被从头到脚紧致包裹了黑色橡胶,脚部由胶绳裹牢,在拼了命地挥舞双臂挣扎,有粘稠又恶心的液体自其上溅洒,并且冒着“滋滋”白烟,好似具有很强的腐蚀性。 难道那里面是个人? 程相儒正这样想着,却见那东西挥舞的双手忽然张开在半空,两个手心中各有一只眼睛缓缓睁开,眼球上密布着红色的血丝,瞳孔内有古怪又复杂的几何图形,有五角、五边,却不是程相儒已知的任何一种图形,更接近于两个点和一条线。 那几何图形就像是存在于两个世界之间,并一直在转动,每个边和每个角,都好似从另一个世界转来,并又很快转回那个世界。 按理说,这样子是很难看清它全貌的,但程相儒却很笃定,那图形就是有五个角和五条边,这种感受诡异至极。 程相儒看着那瞳孔中的图形,感觉脑中思绪越来越乱,逐渐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觉得自己仿若坠入了由各种怪异几何图形组成的深渊,在逐渐加速地向下坠落…… 第321章 赤眼之力 戴着眼罩的程志风,看起来好像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但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身旁的程相儒身上。 他听到程相儒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明显感受到程相儒的体温在一点点增高,他已经能够感受到,程相儒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并猜到了某种不好的可能。 出于对儿子的关心,他抬起右手,想要将程相儒从那撕扯精神的梦魇中拽回现实。 但他的手悬在半空数秒后,又缓缓放下,暂时放弃了帮助程相儒的打算。 如果程相儒接下来真的要继续参与进来,那他必然将遭遇各种危机,甚至会频繁经历生死考验。 如果连这一关他都过不去,更别谈其它了。 虽然被程氏古神的残存意志所伤,精神的恢复需要很长时间,甚至可能沦为程氏古神的信徒,但至少可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程志风内心几经天人交战,最终狠心决定,让程相儒独自面对这一切。 就算陷落,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深陷进诡异几何深渊中的程相儒,并不知道身旁的程志风所想,他已经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只感受到天旋地转地在无休止坠落,坠落向未知之处。 地上,那条死蛇口中吐出的白色迷雾变淡了很多,看样子应该不会持续太久的时间,只是不知道程相儒能不能熬过去。 圈内,一条接着一条人形触手伸出,纠缠盘绕在程相儒四周,触手上人形双手的掌心处,都有布满血丝的眼球,拥挤在程相儒眼前。 这一幕,如果被密集恐惧症患者看到,估计能当场抓掉头发陷入疯狂。 程相儒双眼无神地站在原地,微微张着嘴,像个没有思想的人偶,就连涎液从嘴角向下缓流,他都没有一丁点反应。 如此状态持续了近半分钟时,程相儒忽然有了变化。 他的眼眶四周及额头和太阳穴,鼓起了条条青筋,他的眼白渐渐爬满血丝,让他的双眼看起来像是要滴血般可怖。 曾经,当他的情绪出现极剧烈变化的时候,他会双眼发红,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 而这一次,他双眼红得更加彻底,血丝几乎爬满了眼白,双颊也红得发烫,好似要充血爆炸一般。 妖魅的人形触手似乎嗅到了美味的诱惑,扭动得越发剧烈了,并更向前一点靠近程相儒,几乎要触摸到他的脸上。 不过,那人形触手只是虚影,根本触碰不到实物,只能更剧烈且更频繁地摧残程相儒的精神。 程相儒的双眼开始一点点有了神采,他的双唇紧紧抿着,遮盖住了他紧咬的牙关。 他感觉自己全身充满了力量,力量大到挥舞双臂就能飞翔。 于是,他在那诡异几何的深渊中挥舞双臂飞了起来,宛若大鹏,向着深渊上空翱翔而去,越飞越高。 可是,那诡异几何深渊好似拥有自己的灵智,并不愿意放他离开,竟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收缩,并加大了深渊底部的引力,疯狂拉扯着程相儒的精神体,想要将他吞噬。 程相儒哪肯就此放弃?他既然已经恢复了神智,自然会拼尽全力去博得一线生机。 他更用力挥舞双臂,与那越发猛烈的引力进行抗争。虽然他上升之势有所减缓,但始终没有停下。 周围转动的诡异几何挤压着本就不宽广的空间,随着空间越小,它们受到的阻力便越大,速度逐渐减缓。 程相儒全力上飞,终于赶在四周诡异几何完全积压在一起之前,冲破了一层看不见的阻碍,飞进了有熟悉感的虚空中。 但因为刚刚耗尽了气力,陷入虚空中的程相儒精神体,无力再飞,竟隐隐出现了涣散的迹象。 如果他的精神体真的散了,只怕他的精神会出现严重损伤,并且大概率不可逆。 关键时刻,程相儒忽然感觉腹中传来钻心的剧痛,那真实且猛烈的痛感,宛若一条条铁链,甩飞至他的精神世界,缠住了他的精神体,将他从那虚无的世界中拉扯了回来。 是阿毛! 程相儒终于恢复了神智,脱离了程氏古神残存意志的精神掌控,重新掌握了独立思考的能力。 他强忍着腹痛,瞪着血红色的双眼,怒视眼前那无数人形触手和布满血丝的眼球,咬牙怒斥:“都给我滚!” 死蛇口中吐出的白色迷雾终于耗尽,周围圆弧形的白色迷雾渐渐随夜风飘散,程氏古神的残存意志缺少了载体,开始渐渐虚幻透明,并在最终退回白色迷雾中不久,与白色迷雾一同消散不见。 周围的石阵一如之前,没有丝毫变化;漆黑夜色下的山林,也在虫鸣中保持着神秘;天上的弦月从云层后爬出,假装自己刚刚没有躲起来打盹…… 程相儒愣愣地看着周围环境,脸上暴起的青筋一点点消退而下,他双眼眼球上的血丝,也快速消散。 他全身无力地蹲下了身子,双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但汗水的蒸发,却并没有完全降低他的体温,他全身的皮肤都微烫发红,高温消退的速度极慢。 程志风听到声响,缓缓摘下眼罩,注意到迷雾已散,他暗暗松出一口气。但当他看到程相儒手撑地面半蹲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样子,他的心揪在了一起。 孩子,别怪我心狠,这也是为你好。 受了这场刺激,你应该不会再想着参与了吧? 在程志风看来,不管程相儒的精神受到多大创伤,需要多久才能恢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程相儒应该需要很久的时间才能恢复,应该会留在苗疆由他妈妈和妹妹照顾,至少可以保证生命安全。 然而,让程志风没有想到的是,程相儒这时竟然缓缓站了起来,唇色泛白且有气无力地挤出来一个很勉强的微笑。 “你怎么样?”程志风关切地问道。 程相儒道:“我没事,已经缓过来了。”说到这里,他竟然又笑了:“没想到,咱们家守护的这位古神,比阿兹阿斯还要厉害,我差点就被它给吞了。” “所以,你没事?”程志风试探着问道。 程相儒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没事?体力和精力耗费有些大,还被肥虫子咬了一口,又累又疼,都快站不住了,想休息了。” 程志风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该失望,该恼火,还是该骄傲。 这小子,竟是比我小时候,还要坚韧得多! 程志风蹲下身子,捡起环形玉揣好,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后背:“来吧,别不好意思,我背你回去。” 程相儒还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实在是有些顶不住了,于是如幼年时在山里跑累了那般,放松且满足地趴在了爸爸的背上。 爸爸的背,还是那么宽阔和结实! 程志风单手托住程相儒,单手拔出金剑,不知该是怎样的心情。 这臭小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第322章 古神邪教 程相儒趴在程志风的背上,虽然全身酸痛,双眼也有些胀痛,但他却感到非常踏实。 他闭着双眼,全身心放松地趴在爸爸背上,享受着凉爽的夜风,舒适而惬意。 曾经多少次在梦中出现的画面,此时正在发生,竟让他感到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都说世界纷扰不断,唯有家是避风的港湾,可如果家人都不在,那空荡荡的房子,算什么家呢? 现在,他们居无定所,更不知未来该何去何从,但家人都在,家便在了。 可是,要不了多久,爸爸又要离去,妈妈和妹妹只能躲在这偏僻的湘西。 沫沫还小,还有那么多人生路要走,还有那么多风景没有看,她不可以被困在这里;沫沫那么单纯,外面的世界尔虞我诈,她不可以没有缺少兄长和父母的陪伴;沫沫总有一天要长大,外面有坏人,但也有好人,她要去更广阔的世界里找到她的真命天子,幸福快乐的享受人生…… 程相儒想着想着,带着满心的担忧和不甘,渐渐睡去了。 当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陈尚可那辆车的后排,龙苗苗和程以沫守在他的旁边。 “哥,你醒了啊?渴不?”程以沫脸蛋红扑扑的,她手里抱着瓶矿泉水,想拧开又拧不动,急得脑门上都是汗。 龙苗苗微笑着接过矿泉水,稍一用力就将瓶盖拧开,将水递给了程相儒。 甘冽的清水缓解了程相儒的干渴,也让他精神了不少:“他们呢?” 龙苗苗道:“还在里面。” “我去看看。”程相儒下了车,走向那间废弃的赶尸客栈。 龙苗苗想要阻拦,但犹豫了一下,只轻叹一口气,停了下来,由着程相儒离开。 程相儒来到门口,抬手敲了敲门,然后在“吱嘎”声中将门推开。 其余人都在,听到声音,纷纷扭头看向门口,待看到是程相儒,便又回过头盯着李教授。 程相儒没有打扰,关好门后,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李教授继续刚刚的话题道:“所以,根据我已经掌握到的这些资料可以确认,那个邪教组织,并不是战国时期产生的,甚至不是商周时期,而是在更古老的年代。” 陈尚可问:“那是在上古时期吗?” 李教授微微颔首:“不排除这种可能,甚至有可能是伴随着原始人自然崇拜一同产生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国外的一个邪教组织,叫克苏鲁教。” 程志风等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只有冷萤双眼发亮:“那不是虚构的吗?” 李教授道:“克苏鲁教确实是作家洛夫克拉夫特虚构出来的,但与之类似的邪教,却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不止一个。这些邪教虽然信仰的神祇不同,但那些神祇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混乱且冷漠。” “什么意思?”汤彦挠了挠肥脸,忍不住问道。 李教授解释道:“他们坚信,宇宙是由无数个世界所组成,每个世界虽然相互独立,互不干涉,但却有一些强大的存在,可以打破世界间的隔断,游走在任意一个世界中,那些存在,便是神。” “神不仅仅有创造世界的能力,还有毁灭世界的能力。他对任何世界的任何生命,都漠不关心,只遵循自己的意愿做任何事。祂随意的一个念头,就能让任何一个世界覆灭,或者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 “守护十二金剑的那些邪教徒,所信仰的古神,便与这类神祇非常相似。这个邪教很有可能诞生于新石器时代,并且通过一代代演化的古老祭祀仪式,掌握了与所谓古神沟通的方式。作为古神最忠实的信徒,他们渴望将古神召唤到我们这个世界,来统治这个世界的全部生灵。” 陈尚可若有所思地揉着下巴:“老师,那个啥,十二金剑内的十二古神,就类似克苏鲁教信仰的神祇?” 李教授摆手道:“这个不好判断,我不能乱说。但可以确定的是,十二古神并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并且有着足以毁灭我们这个世界的强大力量。始皇帝只是借用祂们一部分的力量,就实现了统一。同时始皇帝惧怕祂们的力量,又将那些力量封存在了十二金剑之内。” 汤彦的脾气有些暴躁,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讨论这些,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有什么意义?” 李教授正色道:“有非常关键的指导意义!” 众人闻言一愣,都面露惊异之色。 李教授继续道:“在那些邪教的信仰中,不同神祇所掌控的领域也不同。湘西苗疆禁地的这一尊古神,掌控的力量是繁衍;内蒙契丹古墓内的那一尊古神,掌控的力量是梦魇;程氏这一脉守护的那尊古神,掌控的力量是恐惧……十二尊古神的力量各不相同,但其中有一尊古神掌控的力量,是秩序,是十二尊古神彼此牵连的关键。” 听到关键点,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所以?”程志风皱眉催促李教授继续往下讲。 李教授稍稍停顿片刻才继续道:“所以,只要找到秩序之神所在的那柄金剑,就有机会与其它所有金剑建立起类似磁场的感应,就能为咱们找到其它金剑指明方向。” 洪翠对李教授的言论产生了怀疑:“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李教授扬了扬下巴:“综合我对这个邪教的所有研究,以及《永乐大典》这部残卷里的内容,分析得出来的。” 洪翠又问:“那如你所说,咱们有了这部残卷,就应该可以锁定所有金剑的位置才对吧?” 李教授笑了笑,摇头道:“这上面记录的大多是没有根据的野史,姑且就当全都是真实的,但毕竟几千年的时间,很多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全部都留有记录。我们在这上面,只能看到,每一柄金剑曾到过哪里,但没法确定最终在哪里。” 洪翠道:“这就是最关键的地方了。你说要去找秩序神的那柄金剑,又说没法确定最终所在,这不是相互矛盾的吗?” 李教授坦然道:“我承认,这有赌的成分,但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洪翠还想说什么,却见程志风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程志风起身问道:“去哪?” 李教授走过去,拿起影印本,熟练地翻到某一页,指着一处文字:“这里!” 那上面写的是:持剑者入十三峰,无见其出者! 第323章 十三雪峰 十三峰?哪里是十三峰? 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这个疑问。 李教授解释道:“在藏语中,‘十三’是吉数,常常用来代表很多个的意思,跟咱们汉语中‘两’的用处非常相近。十三峰,在汉语中,可以被理解为某一片拥有十三座高峰的山脉,而在藏语的语境中,则代表着拥有很多座高峰的山脉。” “等下!”廖深打断道:“为什么要提到藏语?” 李教授道:“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之所以提到藏语,是因为,由这段记载的前文可以大概推测出,十三峰所在的区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就在藏区。” 程志风忙问:“西藏?青藏?或是……川藏?” 李教授微微摇头:“都不是,是滇藏。” 所谓滇藏,是指云南西北部的藏区,东接四川,西接西藏,是非常出名的旅游胜地。 那里山脉众多,如果“十三峰”是指那片区域内的某一座山脉,想要在其中找到已被掩藏千百年之久的一柄金剑,难度绝对堪比大海捞针。 程志风紧锁眉头盯着古籍残卷上的那一页,琢磨了好一会,也没能读懂那些文字翻译成现代话是什么意思。他揉了揉太阳穴,看向李教授:“你为什么说是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这上面到底都写的是什么?” 那上面写的是:时年,南诏境内,有妖作祟,夜出,食人,皆患之,暮至而无敢出者。持剑者至,闻之大异,守数日,终遇,斩之。患除,皆喜,群宴持剑者,然不见其人。持剑者入十三峰,无见其出者! 李教授将那段文字逐句进行讲解:说的是在南诏国的某一处,出现一件怪事,有妖怪会在夜里抓人吃。有一个身背金剑的人,听说这件事后,感到非常惊奇,守了几天,终于遇到了那个妖怪,并将妖怪斩杀。当地居民很高兴,准备了盛宴要款待那人以示感激,却找不到那人。原来那人进入了十三峰内,再没有人见他出来过。 “南诏国所在的地区,便相当于现在的云南。”李教授喝了口水润嗓,继续道:“云南在古代出现过许多不同的政权,曾属于九州之一的梁州,也曾有神秘的古滇国,还有在影视剧中常出现的南诏国及大理国,元朝之后才定为云南。南诏国掌权的时期,中原正处唐宋,所以由此可确定,这件事就发生在唐宋年间。” 汤彦有些听得不耐烦了:“你说了这么多,我听得脑壳疼。你就直接说结果吧,你觉得金剑在哪?” 李教授竖起两根手指:“我根据在手信息推测,那十三峰极有可能是两处雪山中的一个。” “哪两个?”程志风忙问。 李教授道:“玉龙十三峰,以及太子十三峰!” 玉龙十三峰是指玉龙雪山,太子十三峰是指梅里雪山,都是当代极为出名的旅游胜地,同时也是两座至今无人成功登顶过的高海拔雪山。 虽然这两处雪山占地面积都非常大,但能将目标锁定在这两片区域,已经非常值得欣喜了。 要知道,程志风离家这么多年,走过无数路,探访过无数处,也仅仅只抢到了湘西苗疆禁地内的那一柄金剑而已。最近一次,他找遍各种资料,才确定有一柄金剑在内蒙赤山血土区域的迷雾之境内,结果却让他儿子程相儒抢先了一步。 这传说中的金剑虽然有十二柄,却没有一柄是容易被找到的,否则早就集体被安置在某处博物馆内进行展览,或者出现在海内外各种拍卖会上了。 李教授环顾一圈:“现在我能确定的,就这两处位置。我觉得,我能想到的,海外赵氏也一定有人能想到。那么,咱们接下来可能就要跟那些家伙进行争分夺秒的比赛了,甚至有可能再次遭遇。所以,我建议,为了保证效率,咱们分成两队,分别去往玉龙十三峰和太子十三峰。” 如果将现有人员分成两队,程志风一定是不希望自己人一队,李教授那边人一队,万一他们被李教授故意使坏给错指了方向,岂不是被当猴耍了? 可如果将己方人马分开,他们的战斗能力将大打折扣,也要承担不低的风险,同时也有可能被李教授利用,被当枪使。 虽然可以和李教授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交流,但程志风对李教授依然保持着高度的提防。 到底该怎么抉择呢? 程志风深吸一口,缓缓吐出,起身道:“大家今天都很辛苦了,先休息吧。至于接下来要不要去云南,该怎么进行分组,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他们一路从内蒙跑回来,刚下车就聚在这里探讨了这么久,在那之前又在内蒙经历过生死危机,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确实都已经非常疲惫了。 李教授并不着急对接下来的行动作出决策,他似是极度疲惫,面色很是憔悴。他冲冷萤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陈尚可先走了出去。 冷萤没有立刻跟出去,而是跟洪翠坐在一起亲昵地说了会话。 洪翠轻抚冷萤的头,眼神中蕴含的情绪非常复杂。 有责怪、有心疼、有难过,但更多的是爱怜。 冷萤罕见得表现出了女孩子乖巧又柔弱的一面,轻轻依偎在洪翠的怀里,泪眼摩挲。 程相儒忽然很羡慕冷萤,羡慕她可以有一个怀抱去撒娇,去表现自己轻易不会示人的一面。 他看向程志风,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 父子俩目光相遇,程志风装作咳嗽,扭头看向别处。 程相儒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就开始怀念刚刚趴在爸爸背上的那种被保护的感觉,虽然才刚刚过去没多一会,感觉上却好像隔了非常遥远的岁月。 或许他俩之间的这道隔阂,并不是时间或者空间,而是傻男人们自以为是的尊严。 过了一会,程相儒见到冷萤忽然站了起来,背上背包,走了出去。 程相儒想到李教授出门前偷偷冲冷萤使的眼色,他顿时警觉起来,稍等片刻后,也起身跟了出去。 他想看看,这三个人鬼鬼祟祟地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324章 祭奠巴托 程相儒悄悄跟着冷萤走了出去,站在门外左右环顾,却不见冷萤,也没有见到李教授和陈尚可。 龙苗苗和程以沫还坐在车上,看到程相儒出来,龙苗苗打开车门,刚要说话,却见程相儒冲她摆了摆手。 程相儒快步走过去,低声询问:“妈,他们三个人呢?” 龙苗苗往林中一指:“都去那边了。” “嗯,我去看看。”程相儒转身就往龙苗苗所指的方向找去,心情很是复杂。 陈尚可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演技很好,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混到周老板身边去,连周老板那么有城府的人都能蒙骗。 李教授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物,对所有秘闻都了然于胸,就像是坐镇在暗处的反派大头目。 冷萤总表现出人畜无害的模样,但却连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程志风等人都能出卖,更别提一个她只认识了几个月时间的程相儒了。 程相儒一想到冷萤的欺瞒和可能存在的背叛,就感到心如刀绞。 他是真的对冷萤动了心,但现在她是这样的身份,让他以后该怎么再相信她? 废弃的赶尸客栈内,洪翠面露担忧地道:“要不要去看看?我担心阿儒会太单纯,会被利用。” 程志风摆手道:“没事,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会有自己的判断。有些事,他多去看看,不算坏事。” 其实李教授和陈尚可走出去的时候,程志风五人就都注意到了,但他们都知道李教授要去做什么,因此没有阻拦或跟踪。 冷萤也会跟去,理所应当,所以也没人过多去留意。 倒是程相儒会跟出去,这有些让人意外。 不过正如程志风所说,程相儒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个世界最残酷的一面,他需要去看一看。 程相儒一路屏气凝神,尽可能放轻缓脚步,追入林中没多远,便看到前方远处有亮光。 他皱起眉头,更压低身子,借着茂盛草木为掩护,悄悄凑了过去。 待到达近处,他见到李教授三人的行为,不由一愣。 李教授、陈尚可和冷萤,在彼此帮忙整理着装,冷萤打开一旁地上的背包,取出装有醒魂香的盒子,捏出一把香,分成三份,除自留的一份,另外两份分别递给李教授和陈尚可。 三人背对着程相儒,齐齐三鞠躬,然后都蹲了下去。 程相儒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走上前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似是已经知道程相儒在附近,三人都没有感到意外。 李教授起身,冲程相儒招了招手,道:“孩子,既然来了,那便也来上柱香吧。冷萤,给小程也拿三根香。” 冷萤罕见得红了眼圈,一脸悲痛之色,她又打开盒子,捏出三根香递给程相儒。 程相儒感到莫名其妙,走到近处才看到,在三人前方的草地上,立着一部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人的半身像照片。 那人看着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程相儒稍稍回想便记起,那人竟是巴托! 巴托是周老板的好友,是个豪爽又热情的蒙古汉子,在程相儒他们刚到赤峰时,很大方地对众人各种款待,更是放下自己的事,陪同程相儒他们去寻找变异生物所在之地。 不过,周老板对巴托并不是很信任,后面就直接甩开巴托,带队去独自行动了,连招呼都没跟巴托打一声。 从那之后,程相儒便没有再见过巴托,再加上发生的事太多,他都快要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程相儒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见到李教授三人对着巴托的照片鞠躬烧香。 将能想到的相关的一些细节联系在一起,程相儒猛然意识到,周老板提防巴托,并不是毫无缘由。很有可能,巴托是李教授的人,也如陈尚可一样,如卧底一样去接近周老板。 但不幸的是,巴托暴露了。 以周老板和高壮那心狠手辣的行事风格,巴托必然凶多吉少,看李教授三人的表现,很有可能巴托已经遇害。 程相儒万万没想到,他们三人偷偷溜出来,是要做这件事。 他从冷萤手里接过醒魂香,在陈尚可的帮助下将香点燃,双手持香三鞠躬,然后蹲下身子,将三炷香插入草丛下松软又潮湿的腐叶层中。 陈尚可点燃一支烟,上前一步将烟放到手机屏幕前,咧嘴一笑,眼泪“吧嗒吧嗒”地就落了下来。 李教授席地而坐,掏出来两小瓶事先准备好的酒,一瓶洒在地上,另一瓶拧开盖子后仰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 陈尚可想阻止,急道:“老师,你好多年都不喝酒了……” 李教授摆手道:“没事,该交代的,刚刚都交代过了,暂时没别的事了,就让我陪陪巴托吧。你们先回去吧。” 冷萤声音弱弱地道:“李爸爸,要不我也陪陪他吧。” 李教授苦笑摇头,吐出熏人的酒气:“我想自己陪陪他。” 程相儒本以为自己会撞破一场阴险的密谋,没想到会看到这幅场景,有些不知所措,双手都不知该如何安放。 陈尚可轻叹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一手拉着冷萤,一手拉着程相儒:“走,给老师和师兄一些独处的时间吧。” 待离开足够远了,程相儒才甩开陈尚可的手:“陈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虽然已经猜到了一些可能,但还是忍不住询问,想要求证。 陈尚可点燃一支烟,深吸几口,刚要开口,却被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咳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巴托和我一样,是老师的学生,巴托比我大两届,算是我的师兄。”陈尚可自嘲般笑了笑,丢掉烟头用力踩灭,又点上一支烟:“在老师眼里,我和巴托,都属于不务正业的类型。老师最得意的学生,大多留在他身边跟着做学术研究,都已经有了一定的成就。可在很多年前的一次野外考古发掘时,他们遇到了很极端的状况,整个团队只有老师一个人活了下来……” 这件事程相儒已经知道,当时救出李教授的,正是程志风他们。并且在那次之后,冷萤被托付给了李教授,这才有了后续发生的这么多事。 陈尚可叹气道:“其实,小老弟,我也不怕告诉你,老师想要找金剑,是有私心的。” “什么意思?”程相儒闻言一愣。 他自然知道李教授找金剑肯定有他的目的,但他没想到,陈尚可竟然有要主动告诉他的意思。 第325章 虚妄生死 陈尚可一口口抽着烟,似在内心天人交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将实情说出。 程相儒内心焦急地等待着,却始终不见陈尚可开口,他看向冷萤,用眼神向冷萤询问。 可冷萤也是满脸迷惑,好像也不知道陈尚可所谓的实情是什么。 陈尚可抽完这支烟,再次踩灭烟头,掏出烟还想点,但犹豫了一下,又将烟重新塞回了烟盒。 “老师已经讲过吧,每一尊古神拥有的能力都不一样,所掌控的领域也不同。”陈尚可终于开了口。 程相儒点头道:“是的。” 他目前已经亲身接触过两尊古神的能力,阿兹阿斯那吞噬噩梦的能力,以及程氏古神带给他的极致恐惧,都给他的心里带来了极大的阴影。 陈尚可道:“老师根据《永乐大典》残卷中的内容,以及他搜集到的相关线索,确定有一尊古神,掌控的能力是生死。那尊古神可以轻易夺走一切生灵的生命,同时又拥有赐予生命的力量。” 程相儒闻言震惊不已:“你的意思是,那个古神可以将死人复活?” 陈尚可不置可否,继续道:“老师对于我那些师兄弟的死,一直感到愧疚和后悔。这一点冷萤知道,有很长一段时间,老师已经彻底放弃了学术研究,精神一蹶不振,整个人都差点废了。” 冷萤点头道:“是的,我刚住进李爸爸家那些年,李爸爸每天都失眠,几乎什么事都做不了,炒着菜都能忽然走神,好几次差点引起火灾呢,好好一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 陈尚可叹气道:“你只是看到这些,你不知道的是,老师经常去公墓一坐就是一天,总是自言自语,精神上已经有些不太正常了,惹得守公墓的老头报了好几次警,甚至远远看到他就赶紧锁大门,影响特别不好。直到,他得到了《永乐大典》残卷,在其中发现了可以将死者复生的希望。” 程相儒紧锁眉头:“等下,我有些不懂。李教授的那些学生已经死了,肉体都已经没了。就算古神有能将人复活的能力,难不成还能把肉身也重新造出来?” 陈尚可摇头道:“怎么可能呢?其实我想老师也能想到,就算他真的找到了那尊古神,古神也真的愿意帮他将我那些师兄弟复活,但复活出来的,真的还是原来的人吗?” 这话听起来有些绕口,但意思很清楚。 一个完整的人,除了身体,还有思想、性格、记忆等许多元素,缺少任何一样,那这个人都不是曾经那个人,至少是不完整的。 仅仅靠掌控生死的古神去将死人重新富裕生命,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除非,将掌控全部领域的全部古神凑在一起,合力去将一名死者的全部复原并融合,否则根本就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复活。 这些普通人都能想到的,李教授也一定能想到。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这么在做,或许为的不是真的将死者复活,而是精神上最后的一丝寄托。 相对比较,程相儒不理解的是,陈尚可和巴托原本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参合进进来,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 似乎看出来了程相儒在想什么,陈尚可道:“巴托之所以愿意帮老师,是因为那批死者里,有他的女朋友。他俩当时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结果就是出一趟差,人说没就没了。” “那你呢?”程相儒问道。 陈尚可苦笑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以前喜欢赌博,欠了一屁股债,已经走投无路了。我是活不下去了,而老师给的钱又够多,我别无选择。老弟,哥提醒你一句,赌和毒,是真的不能碰。一旦沾上,这辈子就完犊子了。” 冷萤在一旁急道:“还有黄呢!也不能碰!” 程相儒顿时红了脸。 陈尚可不接话,岔开话题道:“老师已经很久不喝酒了,我有点担心他,我去看下。你俩先回去吧。” 说着,他向李教授那边走去,只留下程相儒和冷萤尴尬相对。 冷萤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偷偷看着程相儒,不敢对上程相儒的目光:“蓝胖子,我……” “回去吧。”程相儒知道冷萤大概要说什么,他不是不想原谅冷萤,而是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个身份的冷萤相处,他没法确认冷萤是不是还对他有隐瞒,或者欺骗。 最关键的是,他已经没法确认,冷萤故意接近他,并要跟他谈婚论嫁,是真的对他生有情愫,还是对他另有所图。 程相儒往回走,冷萤快步追上,犹豫着伸出手想牵住程相儒,却见对方似有察觉,竟将手揣进了兜里。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冷萤的表情也不断发生着变化。 眼看着就将回到那间废弃的赶尸客栈,冷萤实在是忍不了了,身形猛地一闪,绕到了程相儒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前路。 “蓝胖子,你听我说,我之前虽然有隐瞒,但我没骗过你。现在关于我的事,你已经全都知道了,我真的再没任何瞒着你的事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程相儒紧紧抿着嘴唇,看着已经眼眶湿润的冷萤,想说原谅或者理解,也想恼火地责备,但却始终开不了口。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许久,程相儒缓缓低下头,声音低沉地道:“给我点时间吧,我累了。” 冷萤放下双臂,愣愣地看着程相儒从她身旁走过,似失魂般伫立许久,苦涩一笑,从背包里翻出一枚黑色口罩,戴在了脸上,将所有情绪隐藏。 程相儒回到废弃的赶尸客栈内,见程志风五人围在一起正在讨论着什么。 五人见程相儒归来,齐齐抬头看过来。 “你来得正好。”廖深招了招手:“阿儒,你来,有事跟你商量。” 程相儒迅速调整心情,正色走去。 廖深看一眼程志风,见对方微微颔首,才道:“阿儒,我们刚刚商量过了,准备分成两队,一队由你爸带队去太子十三峰,一队由你黄叔带队去玉龙十三峰。我建议你跟你爸一起,这样有什么事还能有个照应。” “我去玉龙。”程相儒毫不犹豫地答道。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非常微妙。 忽然,汤彦大笑着冲廖深伸出手:“我就说吧,你还不信。愿赌服输,给钱!” 程相儒嘴角抽了抽,扭头问洪翠:“他俩一直这样吗?” 洪翠耸了耸肩,无奈地笑了笑。 第326章 需要时间 黎明破晓前,废弃的赶尸客栈内,横七竖八地睡满了人,呼噜声、磨牙声、梦呓声,相互交织。 黑暗中,有人忽然坐了起来,推掉压在自己身上的某条肥腿,蹑手蹑脚地推门走了出去。 程志风来到车旁,透过车窗缝隙,看向熟睡中的妻女,犹豫片刻,轻轻敲了敲车窗。 龙苗苗似是睡眠很浅,也可能是一直没敢熟睡,听到声音后,睁开了双眼。 她看一眼蜷缩成小猫般的程以沫,浅浅在女儿额头吻了一下,然后起身打开车门,只将车门虚掩,站在了程志风面前。 “现在就去吗?”龙苗苗满面担忧之色。 程志风颔首道:“是该有个了结了,我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能一直拖着。而且,我不想天黑以后再到那边,会很麻烦。” 龙苗苗不舍地回头又看一眼车内的程以沫:“不能让沫沫一个人在车里。” 程志风道:“阿儒马上也会出来。” 似是印证他的话,废弃赶尸客栈的门这时再次缓缓打开,一道人影轻飘飘走出,正是程相儒。 待程相儒走到近处,龙苗苗很不放心地叮嘱道:“阿儒,要辛苦你了。沫沫喜欢蹬被子,但山里风大,容易着凉,车窗都关上又太闷……” “妈,没事,你俩去吧,我会照顾好沫沫的。这么多年,不都是我一个人在照顾她吗?”程相儒说这话时,故意不去看程志风,带有一些埋怨的情绪。 龙苗苗红了眼圈:“阿儒,对不起。” 程相儒忙道:“妈,不怪你。” 程志风轻叹一口气,也想说一声抱歉,却见程相儒看也不看他一眼,已经开门钻进了车里。 “走吧。”程志风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龙苗苗三步一回头地跟在程志风后面,也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他俩虽然只有很短暂的休息,但因为修炼过秘术的原因,体能、精力、以及恢复能力,都远超常人,虽然现在不算是精神饱满,但至少已经缓解了不少疲惫。 龙苗苗一遍遍叮嘱,让程志风见到神女后,态度一定要好一些。不管怎么说,神女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都和程志风脱不了干系,强行抢走金剑这事,程志风确实是做得很不对。 程志风不厌其烦地给予承诺,在自己老婆面前,态度倒是挺端正,就是不知道见到神女后,会不会继续保持。 待程志风夫妻离开后不久,废弃赶尸客栈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冷萤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轻缓着掩上了门,然后走向陈尚可的那辆车。 她隔着窗缝往里瞄,正对上黑暗中一双明亮的眸子。 程相儒想假装自己没见到冷萤,忙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才又睁开,却见冷萤还在看着他。 他知道骗不过去了,再这么装下去也不太合适,于是起身为程以沫掖好盖在她身上的厚衣服,轻缓着下了车,并冲冷萤比了个手势,示意到旁边说话。 “你怎么也不睡?”程相儒皱眉问道。 冷萤戴着口罩,一如最初程相儒见到她时的模样,但说话的语气却柔和了许多:“我看你和你爸都出来了,有些担心,就跟出来看看。” “担心什么?怕我俩打起来?” “那倒不是,你打不过他,他舍不得打你,打不起来的。我担心……好吧,不算是担心,我就是想看看你俩要去哪。” “我爸和我妈去禁地还金剑了。” “你信?” 程相儒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萤忙道:“我记得古婆婆和石番都提到过,湘西以后都不再选神女了,当代神女,也将是最后一代神女。那么,金剑对于神女来说,已经再没了守护的意义。说是还金剑,我觉得,更像是以退为进,想去向神女讨要环形玉。” 程相儒听完冷萤的分析,低头暗暗琢磨了一会,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哦”了一声。 两人相向站立,陷入尴尬的沉默。 呼啸的凛风带来刺骨的寒意,吹乱冷萤的青丝,也吹乱了程相儒的情绪。 现在程相儒是想躲着冷萤,又怕做得过于决绝导致未来没有转圜余地;冷萤则极力想挽回程相儒的信任,一直追着程相儒想多说些话,就怕她一懈怠,就无法再挽回。 一个想追,一个想逃。不同的心情,使得两人只要独处,就会都显得局促和尴尬。 冷萤不太喜欢这种气氛,于是主动找话题:“我们这边也分好组了,李爸爸和陈尚可一组,跟你爸他们去太子十三峰,我自己一组,跟你、黄爸爸和洪妈妈,一起去玉龙十三峰。” “哦,是吗?蛮好的。”程相儒不知该怎么接话,随口应付着。 冷萤又道:“听说丽江那边风景特别好,玉龙雪山也特别壮观。那边主要生活着的是纳西族。在纳西族习俗中,如果见到日照金山,就可以幸运一整年。你说,如果在那里生活一段时间,每天都能见到日照金山,会不会幸运一辈子啊?” “或许会吧?”程相儒继续随口应付。 冷萤感受到程相儒的冷淡,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忽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了,于是抬头想看看月亮,却发现月亮不知藏在了哪里,满眼所见都是浓密的阴云,这让她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你很累了,回车上休息吧。” “你呢?” 冷萤转身离去:“我想走走。” 程相儒想到山里多野兽,不太放心,想要追上,但想到程以沫一个人在车里,不敢离太远,有些左右为难。 眼看冷萤越走越远,程相儒忙唤道:“你等下。” 冷萤停步,回头看了过来。 程相儒快步追上,嘴唇翕动,又咳了两声,语气诚恳地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爸相处;沫沫被困在湘西不能出去又让我着急;虽然我很坚定要一起找金剑,但我内心还是挺害怕的;还有,巴托的死,也让我感觉很不是滋味……说这么多,我想说的是,我现在整个人都是糊的,我真的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消化,我真的需要时间……” 冷萤眨着明亮的大眼睛,透着喜色:“我懂,我都懂,可是我想替你分担。虽然没能领到红本本,但在我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你的妻子了。我不想看你这么难受。” “我不是难受,我只是……” “你不用说了,我都懂。你去车里吧,外面冷,别着凉了。我也回去了。”冷萤说完,转身就走。 程相儒忙问:“去哪?” 冷萤头也不回地道:“听呼噜去!” 她的声音轻松,脚步轻盈,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天边,微微泛起亮光,宣告着黎明将至。 第327章 亲赴致歉 为了避免闹出太大动静,程志风和龙苗苗选择步行赶奔苗疆禁地。 从赶尸客栈到苗疆禁地,有着数十公里的距离,换成正常人,可不敢步行,但程志风和龙苗苗都不是正常人。 程志风背着金剑,拉着龙苗苗的手,在山野间飞奔,享受着晨光沐浴,接受着清风的洗礼,他们不知疲倦,只全力奔跑,连速度最快的鸟虫都望尘莫及。 这一幕好似梦回十数年前,来寻找金剑的程志风遇到了湘西苗疆的准神女。筆趣庫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浪荡子,竟然敢对神女说话那么轻佻;他从未见过那样的仙子,清新脱俗于深山之中,一颦一笑都使星月黯然失色。 对于这个不知死活敢闯进苗疆禁地的家伙,她做梦都在想该怎么捉住他、惩罚他。 可是,这人实在太难抓了,速度超过飞隼,灵巧超过猢狲,不仅可以轻松避开她的一切攻击手段,还不放过任何机会对她说着轻抚挑逗之语。 她当时也是被气得极了,才不顾一切地去追赶,差点坠入悬崖。 他及时回头赶到,化作一道流星,将她拦腰救起…… 英雄救美人,美人身相许。 这种老掉牙的套路,就这样发生在两人身上。 最终,他为她放弃了金剑和家族重任,她为他放弃了湘西苗疆。 谁成想,悲剧的开局,竟是如此浪漫唯美。 十数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健步如飞,她也已经通过程氏的炼体术拥有了同样的身体素质,但清美的青春容颜已经不再,身材也走了样。 而这一次,他们疾行在群山间,不再是追逐,而是同赴。 当两人到达苗疆禁地入口的回望谷时,天色已经蒙蒙黑。 程志风抬手抹了一把汗,拉着已经疲惫不堪的龙苗苗,走进谷口。 半人高的茂盛野草,被风吹出阵阵波浪,宛若绿色海洋,景色美得令人沉醉。 程志风不敢大意,他知道就在这片绿色海洋中,暗藏有无数杀机。那些巨大的蜥蜴,都是吃人不吐渣的恶魔。 当两人走至回望谷中央区域时,忽然有一只半人高的巨蜥冲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咬人。 程志风暗道一声“来得好”,就要抽出金剑去劈砍。 忽然,一只身长超过成年人身高的更大的巨蜥从一旁冲出,用身子将前一只巨蜥撞翻,然后将之叼着尾巴拖拽回野草中,快速去远了。 程志风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表情有些复杂:“这些畜生的寿命挺长呀 ,竟然还有记得我的。” 数年前他来抢夺金剑,可没少让这里的巨蜥吃苦头,毫不夸张的说,他已经成了那些巨蜥的噩梦。 龙苗苗想到可能会有巨蜥对他们发动偷袭,但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有些不知该做何表情。 “走吧!”程志风拉着龙苗苗的手,更加肆无忌惮地向前走去。 在暗处,无数道惊恐的视线穿透草丛间的缝隙,落在程志风的身上。 或许,就在今晚,小巨蜥们会好奇地问自己的家长,那个人类是什么来头,然后听着真实又恐怖的故事,吓得整晚不敢睡觉。 穿过回望谷,两人正式进入苗疆禁地区域,沿着熟悉的路,找到神女洞。 在神女洞深处,龙苗苗对一套苗服和一块无字石碑,跪拜了下去,磕了两个头,流了几滴泪。 那是她的师父,是上一代神女。 按照规矩,上一代神女在弥留之际,以自身行祭祀,将金剑穿透心脏,用自己的血肉喂养禁地内的生灵。 龙苗苗因为跟程志风私奔,没有亲身见证那伟大又光辉的一刻,没能成为“山神”最忠实的信徒,更没能见到师父最后一面,她一直很愧疚。 而更大的愧疚,则是对当代神女。 “我也给老人家磕个头吧,说到底,我是真挺对不住她的。”程志风跪在龙苗苗身旁,“砰”地一声磕了一个头。 声音很响,在神女洞内回荡。 龙苗苗见状,赶紧将程志风拉了起来:“你别这样,师父恨死你了,咱们赶紧走吧。” 敢将准神女诓走的歹人,上代神女在死前如果想到他,可能都会死不瞑目吧? 当两人走出神女洞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天空中也飘下了丝线般的小雨。 淡淡雾气从林中升腾而起,越来越浓密,不消片刻便覆盖了极大一片区域。 “山神要出来了!”龙苗苗惊呼出声。 程志风大咧咧道:“他看不到咱们,也伤不了咱们,没事。” 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是“山神”残留的意志,不是实体,相当于是另一个世界中的山神凭借迷雾在这个世界的投影。 这个世界里,唯一能跟“山神”产生交流的,或者说是自以为可以跟“山神”产生交流的,只有当代神女,那位山神唯一的忠实信徒。 果然,当迷雾弥漫到一定程度,清晰却又好似幻觉的震荡感以及地震般的闷响声出现了,那几乎顶着苍穹的庞大身躯,出现在迷雾之中,迈着沉 重的步子,由远及近而来,又快速走远。 “跟着祂!”程志风拉着龙苗苗,肆无忌惮地向“山神”移动的方向追去。 两人都知道,只要跟着“山神”,就能找到当代神女。 在蒙蒙细雨和遮蔽视线的迷雾中,两人追着“山神”来到湖畔,目送“山神”踏着平静又深邃的湖面,渐渐淡化,最终消失不见。 “又是对面!”程志风抬手往湖对面指去。 龙苗苗面露担忧道:“要不我先过去,跟她先说说吧。” 程志风摆手道:“没必要,我惹的事,怎么好让你去替我出头,那多没面子。” “那我跟你一起去?”龙苗苗试探着问道。 程志风眉毛一挑:“肯定的啊!万一她一言不合就对我下蛊怎么办?” 正此时,湖对面出现一道人影,身穿黑色长袍的神女伫立在湖畔,抬手掀掉黑色兜帽,面无表情地望了过来。 “嗨!好久不见啊!”程志风主动远远地打了个招呼,说完他又自言自语:“不对,好像昨晚还见过来着,就是没怎么说上话……” 龙苗苗看着程志风这没皮没脸的模样,好气又好笑。 他俩的一双儿女,可都是老老实实的好孩子,一点不像他。相对比较,冷萤的性格倒是跟他很像。 神女没有回应,重新戴上兜帽,转身就要走。 程志风忙拉起龙苗苗,低声道:“快追,别让她跑了。” 龙苗苗一边跟着跑一边叮嘱:“你等下别这样,可一定要真诚些!” “放心吧,我肯定掏心掏肺请求原谅,你还不相信我吗?” “你在廖深他们面前,也是这个样子吗?” 程志风大义凛然道:“我是他们老大,自然要有老大的威严,他们在时,我都是不苟言笑,甚至有些古板的。” 龙苗苗无奈了:“鬼才信你。” 两人快速绕过这片湖水,追上了正缓步而行的神女。 “妹子,等下!”程志风松开龙苗苗,猛地身形一闪,绕到神女面前。 他取下背后金剑,刚要道歉并递还,却见神女抬手丢来一物。 他抬手接下,定睛一看,不由一愣。 神女丢来的,竟然是环形玉。 “不是,你可能误会了……”程志风急忙解释。 神女从他旁边走过,头也不回地道:“你不可以再辜负她,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程志风一手持金剑,一手拿着环形玉,尴尬笑道:“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谢了啊!” 第328章 修养修炼 白天的时候,程相儒正想要带着妹妹去拜访古婆婆,当面感谢一番,没想到阿田和石番竟然来给大家送食物了。 同时,石番还带来了一个非常重磅的消息。 就在他们从内蒙往湘西来的期间,内蒙警方根据一起失踪案,意外破获了一起重大绑架杀人案,并与持枪歹徒发生激烈枪战,将歹徒尽数击毙。 网络上能够查到的,只有内蒙警方发布的公告,没有相关的视频和照片,很轻易就被娱乐圈的各种花边新闻给压了下去,却让石番很敏感地注意到了。 毫无疑问,失踪案中涉及的失踪人员便是李教授的那位学生巴托,而持枪歹徒便是高壮那一伙人。 虽然高壮摆开架势守株待兔的地方非常偏僻,但当时又是异兽群冲击,又是无人机群围猎,动静闹得太大,那片区域更是被破坏得惨不忍睹,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高壮那伙人当时伤亡惨重,还没来得及休息整顿,就遭遇警方的抓捕,自然不是敌手,被就地正法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在当今互联网信息高度发达的时代,如此重大又恶劣的刑事案件在网络上没有引起轰动,肯定是官方故意压制的结果。 在本国境内,出现持枪歹徒,可是会震惊全国的。 官方出公告,是对大众负责,而不让影响扩大,则是避免引起大范围的恐慌,这都能理解。 只是不知道,周老板有没有也跟着一起被击毙。 李教授听到这个消息后,禁不住泪流满面,不知是不是因巴托血仇得报而感到欣慰。 这对于程相儒他们来说,相当于是个好消息,他们至少后面不会再遇到高壮那伙穷凶极恶的敌人。但这其实也算是个坏消息,内蒙发生这么大的事件,全国范围内肯定都会严查,甚至有查到程相儒等人身上的风险。 这样一来,他们便不能立刻开展下一步行动了,恐怕滇藏之行要放缓一段时间,等这段严打期过了再说。 于是,这么一大群人,不得不暂时留在湘西,静观其变。 赶尸客栈的空间 实在太小,没法长时间住这么多人。 众人商议后,决定将这间赶尸客栈留给程志风五人和龙苗苗,冷萤和程相儒带着程以沫住进石番家,李教授带着陈尚可暂时住在古婆婆家。 说是石番家,其实也该算是程相儒家,毕竟这是他外婆的房子。 时隔数月再次来到千岩苗寨,再次见到那么多熟悉又亲切的面孔,程相儒是真的有回家的感觉。 石番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不停有人来邀请程相儒、冷萤和程以沫去做客。 程相儒对大家的盛情邀请尽数婉谢拒绝,他不想被过多关注,只想利用这段难得的休息时间,提升自己的能力,并找机会多跟父母在一起团圆。 等到风声过去了,他要和他爸兵分两路去找金剑,一家人想再团圆,不知还要过多久。 就在程相儒在千岩苗寨住下的第二天晚上,神女又摸着黑过来了,但此次不同以往,神女没有恶意。 神女说,虽然以后湘西不再需要神女,但她还是希望能将一身巫蛊之术传给程以沫,不让传承断绝。 程相儒对这件事其实挺抵触的,他希望程以沫可以像普通孩子一样生活,不该存在于这个社会的东西,他不想程以沫过多接触。 不过,冷萤的一番话让他改变了想法。 冷萤说,以后待一切尘埃落定,程以沫肯定是要回到学校继续完成学业的。以程以沫的性格和经历,只怕她很难和同学们都相处很好,那就难以避免会遭遇校园霸凌。 冷萤当初被迫辍学,就是校园霸凌所致,只不过是她实现了反霸凌,成了学校的反面教材。 如果程以沫会巫蛊之术,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保护很好,这肯定不算坏事。 程相儒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等程以沫去上学了,如果真碰到有同学欺负她,她甚至不需要还手,只需要偷偷放两只蛊虫出去,就能轻松治疗各种不服。 没有了校园霸凌的校园生活,将是多么美好啊。 于是,在得到当代神女不会留下程以沫做下一 任神女的承诺后,程相儒同意了。 程以沫虽然话不多,看起来也比较内向,但学习巫蛊之术的天赋实在是高得惊人。 刚跟着神女学了两个晚上,就已经可以做到蚊虫不侵了。 当她学到第五天时,甚至已经可以控制飞虫编队飞行,一会排成个“一”字,一会排成个“人”字。筆趣庫 看到妹妹进展如此神速,程相儒自知未来将遭遇无数凶险的自己不能懈怠,也必须更加倍努力提升自己实力才行。 白天,他会乘车赶奔赶尸客栈,由程志风亲自教导,外练金剑内练秘术,对于五卷抄本中的诸多不解,则由廖深四人不厌其烦地指教。 晚上,他在保证一定量的睡眠的情况下,会拿出很多时间来温习白天的学习成果。 他和冷萤的关系,在这期间虽然有了一定的改善,但却仍没有恢复到曾经亲密无间、无话不说的状态。 冷萤为此感到难过,竟意外与阿田有了共同语言。 阿田蹲在炉子旁,一边用扇子扇动火苗烧水一边劝道:“阿姐,男人应该都一样。我家阿番也是,平时看着总是对我不冷不热的,但我知道,他心里是真的有我。” 冷萤盘腿坐在灶台上,手撑着脸:“可阿儒和阿番的性格不一样啊。爱哭鬼一直都是那张死鱼脸,蓝胖子可不是。” “阿姐,你再叫阿番是爱哭鬼,我可要生气了!” “别生气,别生气,我不叫了。”冷萤跳下灶台,蹲到阿田旁边:“阿妹,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才好呢?” 阿田虽然年纪仍小,但扭头看向冷萤时的眼神,却像极了过来人在看晚辈:“你什么都不用做啊,慢慢的,就会好的。” 冷萤挠头:“可万一好不了呢?” 阿田笑道:“不会的,你俩一起经历过生死,这点小插曲算什么呀?”说到这里,她神色一黯,面露担忧道:“倒是我,现在有些害怕。” “怕什么?” “阿番说,想跟你们一起去玉龙十三峰。”阿田叹着气,红了眼圈:“阿姐,你帮我劝劝阿番,好不好?” 第329章 龙婆百日 石番也要跟着去玉龙十三峰? 冷萤对此感到疑惑不解,她实在找不到石番这么做的理由。 之前石番跟着大家去内蒙找金剑,是因为受了当代神女的委托,他的目标从头到尾都不是金剑,而是程志风。 现在湘西苗疆已经确定废弃神女选定这一习俗,苗疆禁地不再需要人守护,金剑无论对于神女还是对于湘西,都没有了意义,并且程志风现在已经在湘西了。 按理说,石番已经兑现了他的承诺,完成了神女托给他的重任。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跟着去玉龙十三峰? 要知道,他们这一趟的行程,只怕比内蒙之行还要凶险,除了可能面对凶恶的对手,还要与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做斗争。 在那种极寒环境下,石番没法动用蛊术,他的身体素质就是普通人水平,自保都有困难。 冷萤皱眉道:“他跟着凑什么热闹?我问问他去。” “阿姐,拜托了。”阿田语气诚恳,眼中泛着泪光。 冷萤没敢拍着胸脯打保票说一定能劝住石番,只说“尽力”,便跑出去找石番了。 石番不在家中,甚至不在千岩苗寨,程相儒也不在。 当冷萤找到两人时,发现他俩正守在龙婆婆的墓碑前,一言不发。 这一次,冷萤没有再躲在暗处观察,毕竟程相儒已经今非昔比,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能非常敏锐地觉察到,再加上两人现在出现了信任危机,鬼鬼祟祟地跟踪偷听被发现,会使两人关系变得更加紧张。 “你俩做什么呢?”冷萤缓步走近,大声询问。 程相儒和石番齐齐抬头看过来,都显得有些惊讶。 “你怎么找过来了?”程相儒面露疑惑。 冷萤笑呵呵道:“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爱哭鬼……不对,应该改口也跟着叫阿番了。” “找我?”石番怔了怔,不解地抬手指向自己。 冷萤点了点头,向程相儒问道:“不会打扰到你俩吧?你俩聊什么呢?” 程相儒并未隐瞒,直言道:“他想跟我们一起去玉龙十三峰,我正劝他呢。你找他有啥事?” 冷萤眨了眨眼睛:“我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爱……那个阿番啊,你说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第330章 断了联系 李教授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居住在湘西简陋的环境中,但他却一直和外面保持着联系。 他得到确切的好消息是,高壮为首的那伙雇佣兵伤损严重,还有很多人被抓了起来,相当于是元气大伤;而与之对应的坏消息是,被击毙和抓捕的名单中,没有出现周老板和高壮的名字。 高壮可以暂时不用去太多关注,从任何方面考虑,他都应该尽快偷渡出去避难,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露脸。 相对比较,现在最值得警惕的,就是周老板了。 这人虽然势力集中在蓉城,但可以调动的资源和人力都不少,为人谨慎又阴险,再加上海外赵氏的助力,可造成的威胁绝对不容小觑。 在内蒙之行之前,李教授曾安排两个人去盯着周老板,结果在一个雨夜被抓,最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到现在都没能联系上,不知是不是已经遇害。 在了解到这些情况后,李教授虽然知道外面的风声应该没有完全过去,但他担心会被周老板捷足先登,于是向程志风建议,由他们这一队先行出发,数日后程相儒那一队再出发。 李教授想到达太子十三峰的心情是非常急切的,同时他又担心冷萤有危险,所以才建议两队人马错开时间出发。 程志风同李教授有一样的心情,他想尽快到达太子十三峰,又不希望程相儒在外面形势不明朗时离开湘西,于是很痛快地就同意了李教授的提议。 待第一队人马离开后,程相儒再来到那间废弃的赶尸客栈,只见到黄谨和洪翠二人,竟忽然感觉内心空落落的,还有些不安。 洪翠很温柔,拉着程相儒坐下,柔声劝道:“你不要太担心,这么多年我们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不会有事的。而且你爸会随时发信息来报平安……” 黄谨手机这时“嗡嗡”震动了两下,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大声道:“志风发来消息,说他们已经离开湘西地界了,目前一切顺利。” 洪翠笑道:“你看,是吧。所以啊,你真的不用担心。” 程相儒嘴硬道:“我没担心他。” 不管他嘴上是否承认,他是真的非常关注程志风那边的一切消息。 程志风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很细心,他几乎每到一处,都会给黄谨发信息报平安,同时将路线上哪些关卡查得严、哪里通行基本无阻,尽数告知。 有了这些关键信息,等程相儒这一队出发时,就会顺利得多,到时候基本上进滇的最佳线路便通过这一条条信息拼凑出来了。 程志风带队从湘西出发,直接进黔,一路向西进滇,经三天车程,专走乡县小路,顺利到达德钦县。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县城停留几天,规划出一条游客罕至且相对安全的线路,进入太子十三峰区域开始进行细致探索。 探索原则就是,有人常到的区域全部排除,普通人越难到达的区域越是重点探索对象,其中包括至今未曾有人攀至的雪山峰顶。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能不去登山顶便尽可能不去。 一方面是触犯禁忌有可能给当地居民引来传说中的灾难,一方面是风险实在太大,随便一场雪崩可能就会造成团灭。 按照最初计划,程志风他们那一队在进入太子十三峰区域开启探索时,程相儒他们这一队便可以开始着手准备出发了。 可让人担忧的是,程志风那一队的人在到达德钦县第二天时,便都失去了联系,发信息不回,打电话关机。 不仅程志风如此,就连李教授和陈尚可也如此。 程志风那边之前还好端端的,忽然就断了联系,这让还未开始启程的程相儒等人蒙上了一层阴影,程相儒甚至冲动地提议改变行程,想先去德钦县找人。 黄谨作为带队队长,拒绝了程相儒的提议。 他虽然对李教授和陈尚可不了解,但他很清楚程志风、廖深和汤彦的本事。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导致联系中断,如果程志风他们能自己处理好,那就没有去支援的必要,但如果连程志风他们都处理不好,那任何的支援都将没有意义。 黄谨在于洪翠商量了整晚后,通知程相儒和冷萤,两日后出发,目的地为玉龙十三峰。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有某种不好的预示,临出发前夜,湘西下了一场大雨,气温骤降十度以上。 白天还只用长裤和外套,夜里就必须要套上秋衣秋裤才能御寒。 程相儒和冷萤在下午时就已经准备好了行囊,按理说,考虑到次日一大早就要启程,他们应该早点休息,但却都失眠了。 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电闪雷鸣,听着稀里哗啦的暴雨倾盆,程相儒撑着脸,脑中不断浮现出程志风模样。 闪电将浓云撕裂,以惨白之色照亮整个世界,但很快又重新归还深邃的黑暗。 “哥,你怎么还不睡?”程以沫穿着石番的厚衣服,裤腿卷了几层,衣袖长至膝盖,很不合身,更显得她娇小。 程相儒闻声回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一会就睡了,你呢?” “雷声太大了,我……有些睡不着。”程以沫来到哥哥身旁,也坐在窗沿下,昂起稚气的小脸,也看向窗外的黑暗在雷电光下忽明忽暗。 石番打着哈欠盘腿坐在床上,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趿拉着拖鞋转身走了出去,把房间留给程相儒兄妹。 他刚把门打开,就看到冷萤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吓了一跳。他刚要说话,却见冷萤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冷萤也失眠了,她看到程以沫偷偷摸摸离开房间,就跟了出来,但没敢进入石番和程相儒的房间,只躲在门口偷听,却被石番撞见,显得有些尴尬。 阿田就站在不远处,脸蛋红扑扑地冲石番用力招手,然后将石番拉去了她的房间。 冷萤暗松一口气,抿嘴一笑,知道阿田是要叮嘱石番别妄想偷偷跟队离开。 阿田这一次下了狠心,说什么都不允许石番离开湘西,盯得必然很紧。 冷萤正要从石番和阿田那边收回目光,却听身后传来开门声,她顿时一慌,正要装作路过,却听到程以沫的声音:“我哥让你进去。” “我?” “对!” 程以沫说完,就要回她房间,却被冷萤拦下。 “阿番刚被阿田拉去了,你等会再进去吧。” “哦。”程以沫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抬手挠了挠头。 冷萤笑了笑,抬手揉了揉程以沫的头,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第331章 抵达玉龙 冷萤推门走进屋内时,正巧外面一道闪电亮起,将程相儒的侧脸映得发白。 屋里没有开灯,在雷声响起时,已经重新归于黑暗。 “把门关上吧。”程相儒疲惫的声音响起,语气有些生硬,让冷萤心里“咯噔”一下。 在“吱嘎嘎”的响声中,冷萤关上房门,却生出了将程相儒心门闭合的错觉。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内,冷萤在心中一直暗暗回想,自己这两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又惹了程相儒不高兴,但她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到。 漆黑的房间内,冷萤只能勉强看到程相儒抱着双膝坐在窗边的轮廓,却看不到他的表情。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时,却听程相儒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又有事在瞒着我?” “怎么可能?”冷萤脱口而答,没有丝毫犹豫,完全遵从本心。 程相儒道:“我不相信,我爸忽然没了联系,李教授和陈哥也会一点信息都没有?” 程志风一行五人,怎么可能在还没正式进山探索前,便毫无预兆地就全部失去了联系? 程相儒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自己又被欺瞒了,总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 冷萤感到很委屈:“蓝胖子,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真的没有瞒你,更没有骗你。不信的话,我把手机给你看。” 程相儒沉默不语,一动不动,像尊雕塑,被耀眼的电闪一次次照亮。 冷萤从未见过程相儒这般模样,很是心疼,柔声劝道:“你不用担心他们,真的,你爸他们很厉害!他们这么多年遭遇过的凶险,远超你的想象,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程相儒不再说话,只抿着双唇看着窗外,脑中一片混乱。 其实,是他对冷萤有隐瞒,他这两天感觉心悸得非常异常,右眼皮也总是在跳,就好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他如此反复向冷萤确认,与其说是对冷萤有信任危机,更不如说是他自己感到莫名的恐慌。 冷萤站在黑暗中,默默地陪着程相儒静默了很久很久,直到石番敲门要进来睡觉,她才道别离开。 程相儒就那么坐在窗边,几乎一夜没合眼,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渐渐小至淅淅沥沥,看着天光逐渐变亮。 当早上六点多时,虽然天色仍有些暗,但黄谨和洪翠已经开车来到了千岩苗寨外的河滩旁等待。 程相儒穿戴整齐,背上沉甸甸的登山包,与冷萤一同离开了千岩苗寨。 石番和阿田带着眼含泪光的程以沫,站在湿滑的石板路上,冲二人挥手告别,直到看不见两人身影,仍久久不愿回屋。 黄谨开来的是一辆破旧的面包车,车身上划伤无数,有的地方还有锈迹,雨刮器刮不净前挡风玻璃上的雨水,每摆动一下都有“哐当”异响,好像随时都要飞出去一样。 等车真正开起来,程相儒才意识到,雨刮器的异响声竟是最轻微的,全车几乎无处不响,给人感觉就像是随时都要散架。 这车的车况,恐怕只比冷萤在东北淘的那辆面包车好那么一点,至少后排有座,并且没有臭味儿。 河滩边这条路上乱石极多,这破车开在上面乱响不断,颠簸得特别厉害,人在上面基本上一直处于全身上下做往复运动的状态,把程相儒的屁股都给颠麻了。 好在过了这条路,进山之后要好了很多,虽然偶尔颠,但至少不是一直颠。 程相儒终于能够喘口气了,他看车窗外景色,越看越熟悉,惊讶问道:“咱们不是直接走吗?” 黄谨道:“你妈在……哎……我们住的地方等你呢……呃……” 洪翠从副驾驶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节省开支,我们一般不会买太好……嗷……的车,基本开到……嗷……地方就不要……嗷……了。” 程相儒忙道:“没事……日……的!” 车子颠成这样,谁都不想多说话了,黄谨不知从哪翻出来一盘古董似的老磁带,塞进中控的卡槽里,又给中控几巴掌,才勉强让车里有了那么一点动静。 只是不知是那磁带老旧的原因,还是这破车的音箱有问题,那音乐声简直没法听,比满车乱响的噪音还让人更心烦气躁。 当车缓缓停在那间废弃的赶尸客栈时,龙苗苗已经早早等候在门口。 程相儒跳下车,上前与母亲不舍地拥抱在一起。 龙苗苗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阿儒,一定好好的回来,遇事不要逞强,保护好自己……” 听着妈妈的唠叨,程相儒心里暖暖的,眼眶湿湿的:“妈,你也照顾好自己和沫沫,等我回来!” 龙苗苗抹掉眼角的泪珠,勉强挤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我和沫沫等你和你爸爸回来团圆。” 想到已经断了联络的程志风,程相儒的心里一痛,但他不动声色,重重点头承诺:“嗯!我们都会好好的!” 龙苗苗为程相儒整理好衣领,将拉链拉好,挥了挥手:“去吧!” 这是程相儒短短半年内,第四次踏上未知的前路,第四次去往生死边缘,但却是心情最复杂的一次。 之前三次,他内心都有一个执念,那就是找到不知所踪的爸爸,把他带回来,一家人整整齐齐地不再分离。 但这一次,他们一家人都已经团圆在一起过了,却还是不得不再去冒着极大风险去远行。 人类命运太大,家族使命太重,这一切在程相儒的心中,都远远没有家人同聚一生更重要。 可是,那些他自认为肩负不起的大事,他不得不去拼了命处理掉,只有那样,他们一家人才能不被困在偏僻的湘西,才能真正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去过上寻常人早已厌倦而他们却始终求而不得的生活,平平淡淡的生活。 或许是一夜没睡的原因,也或许是车子颠簸得如同摇篮,程相儒在聒噪的乱响声中,靠着车窗,缓缓睡去。 这一路,他们按照程志风探过的路线,颠簸却安全地奔走在各个乡县和野外。 玉龙十三峰位于滇西北横断山脉,归属于丽江,随海拔不同,地貌也完全不同,拥有种类极多的珍稀动植物,更因景色集磅礴与旖旎,山壮水美,每年吸引大量游客前往。 程相儒他们不是去旅游的,但冷萤和洪翠还是在车上认真查了旅游攻略。 查旅游攻略的意义,在于划除人们常至的区域,将剩余区域列出来,作为此行的重点探查目标。 一路无话,两天后,程相儒一行人终于顺利到达了玉龙十三峰区域。 第332章 玉湖古村 从汽车进入丽江区域后,美不胜收的景色便一幕幕映入众人眼帘,这座四季如春的城市,带给程相儒极大的视觉冲击。 随处可见的背包客,让这座旅游城市展现出活力充沛的一面,却也让程相儒感到有些焦虑。 看这客流量,玉龙十三峰应该早就被无数人到访过,可能还没完全留下过人类足迹之处,仅有明文禁止攀登的扇子陡峰吧? 这样的地方,真的会藏有金剑? 黄谨开着“叮当”乱响的面包车,带着仆仆风尘,穿梭在古城的街区:“为了安全起见,咱们就不在这些地方停留了,晚上去龙女湖露营地休息一晚,明早直接进山吧。” 对于这个提议,众人都没有意见,毕竟他们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没有旅游的计划,不管最终有没有找到金剑,都不适宜在这里停留过久。 如果待到探索结束,仍联系不到程志风那边,他们必然要尽快赶赴太子十三峰探明情况,甚至给予支援。 离开古镇后,沿路便开始频繁出现各个景区的指示牌,路两侧翠绿的草木茂盛参天,苍穹格外湛蓝。 傍晚时分,众人到达玉湖村停车场,随便找了个位置将车停下。 程相儒待车挺稳,拉开车门跳下,活动有些僵硬的四肢,让微凉的风吹醒昏昏沉沉的大脑。 黄谨打开后备箱,拉出半人高的大旅行包轻松背上,笑呵呵问道:“小程,我只听说你一直在炼体,但不知道你进行到了什么阶段,重装徒步没问题吧?” 程相儒竖起大拇指:“没问题!” 这一次他们要徒步进入雪山区域,将面临长时间缺乏补给的处境,所以需要准备的物资和装备都特别多,每个人要背负不轻的重量。 重装徒步的初学者只能背二、三十斤,进阶之后可以背到五十斤,圈内大神则可以达到八十斤以上,而程相儒四人的登山包,重量都超过了百斤。 这相当于背着一个成年人爬山,并且爬到一定高度后,还将面临高原反应的挑战,难度可想而知。 冷萤在旁边一脸自豪地道:“黄爸爸,我家蓝胖子厉害着呢,可不要小瞧他。” 洪翠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咱们这一路指不定要遭遇多少凶险,我和老黄最怕你们两个孩子瞎逞强。提前跟你俩说清楚,但凡感觉身体状况不对劲,一定要及时说,听到没有?” 冷萤乖巧点头:“嗯嗯。” 黄谨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从车里翻出来一盒药,取出几粒分发给程相儒和冷萤:“今天和明天,各吃两粒。” 程相儒拿着那两粒胶囊,没有立刻服用,而是满脸困惑地问道:“黄叔,我没生病,这是什么药啊?” 黄谨解释道:“这是红景天胶囊,效果比市场上那些口服液要好很多,可以降低人体的缺氧耐受。你和冷萤应该都是第一次到达高海拔地区,虽然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很多,但面对高原反应,多么小心都不为过。” 冷萤替程相儒问出了心中的困惑:“高原反应很严重吗?” 黄谨正色道:“没错,可能会死人。” 冷萤“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就着纯净水将两粒胶囊吞了下去。 程相儒见状,也服下那两粒胶囊。 黄谨这时锁好了车,大手一挥:“走吧,天色不早了,去露营地。” 从玉湖村停车场到龙女湖露营地,大概有两公里的路程,途径玉湖村。 玉湖村是坐落在玉龙十三峰南侧的纳西族村落,村里的房子都是由大块石头垒砌而成,地面也平铺着石头。 整个村子看起来,完全都是由石头堆起来的,很有特点。但真正让它出名的,不是纳西族的文化,也不是玉龙十三峰的美景,更不是石头建筑,而是一个老外。 那个老外的名字叫洛克,是个美国的植物学家。 在当时,美国正遭受着麻风病的困扰,洛克受美国农业部派遣,到世界各地寻觅对麻风病有奇效的栗子树种。 当他来到丽江后,发现这里到处都是珍稀物种,其中便包括栗子树种。 于是,他便留在了丽江,并住在玉湖村,也就是当时的“巫鲁肯”。 洛克与这片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依靠这里的珍稀物种获得大量资助,获得极高的名声和地位,但却因一个美丽的传说,而深陷进寻觅“玉龙第三国”的迷途,至死抱憾未曾到达。 当然,现在科技发达,传说中的“玉龙第三国”便是现在的稻城亚丁,是人们可以轻松到达的旅游胜地。 但在洛克生活的那个年代,别说“玉龙第三国”,就连玉龙雪山,都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踏入的。 程相儒在玉湖村见到了一个石头房子的半面墙上,出现“洛克旧居陈列馆”几个大字,不禁纳闷,不理解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外国人的旧居,并且还被当成了景点,好像还要收门票。 当他听黄谨讲述了洛克的一些往事和成就后,顿时肃然起敬。 冷萤感慨道:“一个外国人,不远千里来到我们国家,留下了这么一段传奇,还真是挺厉害的。” 黄谨不屑道:“厉害什么,咱们国家太多好东西,都是被这类人给偷走的。在那个年代,人们连饱饭都吃不上。到处都有衣着光鲜的外国人来淘金,可能一点点吃的东西,就能换一件国宝出去。所以,只要是境外势力,不管是哪国人,都不是善类,包括那个赵氏!” 冷萤忙问:“黄爸爸,你们总提到赵氏,那个赵氏到底是什么来头?” 程相儒也对此感到好奇,屏气凝神静听。 洪翠答道:“赵氏很神秘,我们只是听说,具体也不清楚。甚至,我们都没法判断,‘赵氏’是指姓赵的一个境外华裔家族,还是某个财阀或地下组织音译过来的名字。” 冷萤攥拳道:“不管他们是什么牛鬼蛇神,反正咱们不怕他们!” 程相儒看着冷萤那不与人贫嘴的乖巧模样,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心说:她要是一直这样,虽然挺好,但还真有些不适应。 黄谨挥了挥手:“继续走吧,天快黑了,咱们到了还得扎帐篷。” “好!”程相儒和冷萤异口同声答道,两人互视一眼,一个笑得开心,一个笑得僵硬。 四人离开玉湖村,根据导航,向东北方向行进,终于在半个多小时后,到达了龙女湖露营地。 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那一汪明澈的湖水周围,竟然已经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帐篷,还有一些人支起炉子烤起了肉串,一派热闹景象。 程相儒低声嘀咕道:“好多人啊!” 洪翠小声问:“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 黄谨低声回答:“没必要,太避着人反倒显得可疑。自然点,找地方扎帐篷吧!” 第333章 排除线路 龙女湖的面积不算大,蓝灰色的湖水在蓝天白云下,映衬着远处玉龙十三峰的倒影,显得端庄秀丽。湖畔远看青绿遍地,近看却是青黄露土,还有遍地的碎石,光秃秃的岸边,孤零零立着一棵小树,很多人在排队等着拍照,还有些当地人牵着滇马,提供骑乘和留影的收费服务。 与丽江的其它景点相比,龙女湖的景色实在谈不上多么惊艳,但却很清新,无处不透着高地草甸才有的脱俗清新。 如此与众不同的气质,使得仙女湖成为了新晋网红打卡地,从非常冷门的景点,晋升成了露营圣地,吸引着各地游客前来感悟自然、放空自我,享受那份独特的惬意和宽广。 黄谨选了一个稍稍远离人群聚集的位置,四人卸下沉甸甸的登山包,开始扎露营帐篷。 这地方的风很大,身材娇小一些的女孩或者小孩,甚至会被风吹着走。 如此大风,对扎帐篷是个极大的考验。 程相儒虽然最近这几个月没少风餐露宿,但却极少扎帐篷,因此做起来手忙脚乱的。他正研究着拼接骨架怎么安装,就听冷萤一声惊呼,扭头一看,却发现是帐篷顶被吹跑了。 在如此人多的地方,程相儒不敢做出太超出常人的表现,只能一边呼喊帐篷顶快停下来,一边迈着大步去追。 眼看着帐篷顶翻卷着就要钻进龙女湖里,却见有三个身材精壮的男子忽然从一旁冲出,将帐篷顶给拦了下来。 程相儒急忙上前,上气不接下气地接过帐篷顶,并表示衷心的感谢。 那三人非常热情,主动提出帮忙,轻轻松松就帮程相儒将帐篷稳稳地立了起来,看得程相儒甚是汗颜。 黄谨和洪翠早就已经扎好了帐篷,说是到附近逛逛,大致探一探地形,所以这边只有程相儒和冷萤两人面对这三位热情的驴友。 三人都很热情健谈,看到程相儒几人的超大号登山包,便问程相儒是不是来重装徒步的。 程相儒不擅长说谎,很别扭地应了下来。 冷萤表现出了她社牛的一面,与那三人热情地聊了起来,说说笑笑的,缓解了程相儒的尴尬。 三人中为首的是个古铜色皮肤的平头小伙,另外两人都称他是“强哥”,应该在三十岁出头,中等身材,哪怕穿着臃肿的冲锋服,也能看出他的强壮。 强哥邀请程相儒和冷萤去他那边的帐篷去做客,冷萤正要拒绝,却见黄谨和洪翠匆匆赶来。 黄谨看出强哥三人没什么恶意,同时也想多了解一下周边地形及路线,于是便笑着同意了。 四人到达强哥的帐篷附近时,看到有另外两个男人正支着炉子在烤肉。 强哥让人拎来啤酒,铺开野餐垫,拉着程相儒四人围成圈喝酒吃肉侃大山。 “你们四个是哪里人呀,全国各地的驴友圈我都有熟人,说不定咱们有共同的朋友呢。”强哥举起啤酒。 黄谨与之碰了一下,笑呵呵道:“我们四个都是亲戚,一般都是自己出来玩,还真没进过任何圈子。” 强哥灌了口啤酒,咬了口烤肉,抬手大咧咧抹了抹嘴:“我建议吧,你们还是要多加入一些圈子,跟驴友们多一些交流,能学到不少呢。你们来这边是计划大转山还是小转山?” “转山”是一种宗教活动,虔诚的信徒们围绕有灵性的大山徒步反复绕走,更有甚者会几步一叩头,以此来寄托自己的信仰。 但在驴友圈,大转山是指绕山的完整线路,小转山是指绕山的部分线路,路线虽然有重合,但耗时不同,难度也完全不同,都是值得追求的另一种生活体验。 程相儒不明所以,黄谨却很清楚,于是答道:“我们准备大转山。” 强哥闻言一愣,用很古怪的表情环顾一圈,皱眉道:“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你们别介意啊。你们四个人,有两个女人不说,还有一个一看就没经过专业训练,身子骨那么瘦。你们想挑战大转山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真不建议,太危险了。” 黄谨“嗯”了一声,道:“没事,我们心里有数,实在不行就下来。对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推荐线路?” 强哥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招呼黄谨靠近一点看:“我们通常呢,是从这条线路出发,绕过这里这个垭口,在百花露营地住一晚,再过这条线路……” 在介绍完几条常用线路后,强哥给出建议:“我觉得吧,你们最后从这边绕行,不去走那几个垭口,也别上太高,如果感觉不对,下来的速度也会比较快,沿途还会遇到牧屋,野兽也不多。走这条线风险不大,景色还特别好……” 黄谨让洪翠找来笔纸,认真记录了下来。 几人说说笑笑地又吃喝了一会,天色便彻底黑了下来,周围帐篷内亮光一片,四起的狂风吹来阵阵欢声笑语。 黄谨在向强哥一行人真诚表达谢意后,带着程相儒他们回去了自己的帐篷。 帐篷内,四人围坐在一起。 黄谨铺开刚刚他记录路线的那张纸,开始进行路线安排。 强哥给的那些线路,一定常有驴友经过,所以黄谨计划只利用露营地,其余线路尽可能全部绕开。 抛开这些线路,剩下要探索的区域就少了很多,黄谨计划在十四天内完成探索。如果没找到金剑,到时候再考虑要不要去登最高峰扇子陡。 黄谨让程相儒将环形玉从金剑上抠下来,以血唤醒,贴身佩戴,用来当做寻觅金剑的探测仪。 环形玉是有灵性的,时睡时醒,一旦它在醒着时接近其它环形玉,会有升温发烫的反应。 所以为了避免误判,在出发前,程志风特意将苗疆禁地内的金剑和环形玉交给龙苗苗保管,他与程相儒各带一套金剑。 金剑可用作防身武器,环形玉可当做探测仪。 为了保证环形玉一直处于醒的状态,就需要用人血去温养。好在环形玉不大,需血量不高,程相儒在进山后扎扎指尖就能满足。 一切谈定后,黄谨让洪翠带着冷萤去另一个帐篷休息,他和程相儒同住这一个帐篷。并约定明天一早赶在天亮前出发,尽可能避开强哥那一伙人。 第334章 深夜炸响 夜里,下起了雨。 程相儒躺在逼仄的帐篷里,蜷缩在睡袋中,听着黄谨均匀又沉重的呼吸,又一次失眠了。 明天就要进山了,前路将集危险与美景一体,确实足以让人兴奋、激动之余,又有些忐忑不安。 不过,程相儒并不是因为要进山才失眠。 黄谨和洪翠野外经验非常老道,身体素质也决定了他们可以负重更多,准备的户外装备也非常齐全,给人非常踏实的安全感。不像之前在外面,一旦要在野外过夜,程相儒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个山洞或者地洞。 程相儒失眠,是因为他还在担心着程志风。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就没了一点消息呢?都说他们不会有事,可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程相儒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外面有非常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顿时警觉起来,缓缓拉开睡袋的拉链,侧身躲在门帘后,打开锁环,轻轻向上拉动拉链。 那脚步声来到极近处时,忽然停了下来。 程相儒也忙停下手上动作,屏气凝神地静听。 “哗哗……” 诡异的流水声自帐篷一角响起,听得程相儒头皮都麻了,差点当场就吐出来。 谁特么这么缺德啊!三更半夜地跑别人帐篷边上撒尿?多大仇多大怨啊? 程相儒抬手向上,猛地拉开拉链,冲了出去,紧接着就听“嗷”的一声,一道黑影夹着尾巴就跑远了。 谁家的狗啊? 程相儒恨得咬牙切齿,正想追上去把那条臭狗狠揍一顿,却听“喵呜”一声,阿喵忽然从一侧冲了出来,将那条狗扑倒在地。 天色实在太黑,他看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到那条狗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然后看到阿喵拖着狗尸逃向远处,不一会就没了踪影。 虽然程相儒他们一直将阿喵的品种定性是“怪猫”,但它可跟人畜无害的猫完全不是一回事,它本身具有非常强的攻击性,特别擅长猎食,并且喜欢吃肉。 现在冷萤把阿喵教育得不会伤人,还管它肉食,所以它只偶尔抓些野猫野狗之类的,保持猎食的本能。本来程相儒这次出来是不想带阿喵的,但冷萤不放心,担心没她约束,阿喵会伤人,所以将之带了出来。 在湘西的时候,它还有机会去捕猎,这一路跟过来,阿喵确实感觉瓜子都痒了,现在找到机会,怎能放过? 程相儒摇了摇头,暗道一声可惜,心说这条狗就是随地小个便,罪不至死啊,真是太惨了。 他正要回帐篷,却忽然听到远处群山间传来震耳欲聋的炸响,惊得他愣在当场。 什么情况?山塌了吗? 然而,让他更感到意外的是,周围那么多帐篷,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周围尽是死一片的寂静,连一些帐篷内的呼噜声都停了。 “阿儒?”黄谨低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程相儒回过头,正看到黄谨手持匕首蹲在帐篷口,于是他赶紧退了回去。 “你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刚有条狗在咱们帐篷边上撒尿,把我吵醒了。”程相儒没好意思说自己失眠。 黄谨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没事就好,赶紧回去睡吧,明天一大早就要起来了。” “等下!黄叔,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 “哦,没事,应该是雪崩或者山体塌方。” 程相儒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你管这叫没事? 黄谨似乎感受到了程相儒的震惊,他笑着拍了拍程相儒肩膀:“这边都算好了,换成川西那边,连地震都是常事。有一次我和你爸他们亲眼看到,一座村子眨眼间就被埋了,整座山的山尖都平了,那才吓人。” 程相儒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明明黄谨实在安慰他,但他却更不安了。 黄谨笑呵呵地又道:“你不用担心,咱们不会有事的。冷萤不是把阿喵带出来了吗?动物对这些自然灾害大多都很敏感,能提前预知。咱们如果真要遇到天灾了,相信阿喵会提前告诉咱们的。别想了,赶紧回去睡吧。” 回到帐篷内,黄谨很快便再次入睡,程相儒的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让他更无法睡着。 他想到,程志风那边可没有阿喵,万一他们那边是遇到了天灾,他们能逢凶化吉吗? 忽然,黄谨翻了个身,似是在说梦话,但内容却分明是对程相儒说的:“出门在外,必须要学会快速进入睡眠的方法,否则会影响第二天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你先保持平躺,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脑门上,想象着自己正躺在松软的草地上,拉长单次呼吸时间,默数自己的呼吸次数。” 说完,黄谨又翻了个身,竟没一会又想起了轻微的鼾声。 程相儒在黑暗中愣神了好一会,才平躺进睡袋里,开始按照黄谨所说,心中默默查数自己的呼吸次数。 “一、二、三……” 程相儒也不知道自己数到了多少,竟真的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他感觉自己并没有睡多久,便被黄谨推醒。 他脑袋昏昏沉沉地穿戴完毕走出帐篷,发现天才刚蒙蒙亮,所有生灵都仍在梦乡中流连忘返。 洪翠和冷萤也已经起来了,正在收帐篷。不远处的地上可以看到一滩血迹,料想应是昨晚那只缺德狗所留。 黄谨在后面招呼道:“阿儒,来搭把手!” “好。”程相儒赶紧回身去帮忙。 别看程相儒扎帐篷很手生,但拆帐篷却很顺手,这是典型的破坏型动手能力。 四人将帐篷收好时,天色比之前稍亮了一点。 清晨这个时间,天亮得非常快,估计要不了多久就有人陆续起来了,得快点离开。 在离开前,程相儒用折叠铲快速翻土将缺德狗的血迹掩盖,并四处张望寻找阿喵的踪影。 冷萤让程相儒不要担心阿喵,说这里人多,阿喵都躲在暗处,等他们进山了,周围没人了,阿喵就会出来。 程相儒想说,他一点不担心阿喵,他担心的是别人啊! “快走吧!”黄谨招了招手,带队绕过龙女湖,向着玉龙十三峰方向走去,逐渐消失在茂盛的植被之间。 天色快速亮起,龙女湖畔热闹了起来,缕缕炊烟升起,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昨晚听到的炸响声。 忽然有女人带着哭腔大声呼喊:“塞班!塞班?谁看到我家塞班了?” 有人笑问:“你男朋友丢了?” 那女人哭道:“塞班是条狗啊!塞班……” 第335章 日照金顶 从龙女湖出发,直线距离不超过十公里,便能到达玉龙十三峰。 仰头望去,可以看到两座翠绿的山峰间,一座巍峨的雪山透过云层,直达天际,仿若连通天地的巨大神梯。 看起来,好像雪山近在眼前,但“望山跑死马”,想真正抵达那身披素白神袍的雪山圣地,绝非易事。 程相儒四人踏着碎石遍地的荒地,走了很远,却感觉雪山并没有变得更近,好像也在随着他们的行进而向远处移动。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彻底亮了起来,天空中的云层也不知什么时候淡了下去。 冷萤忽然站住了,仰头望着极远处,微微张大了嘴巴,双眼放光。 程相儒本来正闷头往前走着,忽然注意到冷萤落到后面,回头正看到冷萤那焕发着神采的表情。他先是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也急忙回头望去。 令他足以铭记一辈子的壮观画卷,在他面前展开,铺在灵动的天地之间。 日照金顶! 耀眼的阳光洒落在雪山上,为神装披上金光。 素白的雪山在这一刻,化成了金山,闪闪发光,毫不吝啬地向世人展露出它的神性。就连呼啸的凛风,此时都仿若化成了神山的长鸣,提醒着凡人不该心存不敬。 程相儒感受到天地的浩瀚之力,更感悟到大自然的玄奇,在心底莫名生出崇拜之情,竟萌生出虔诚叩首的冲动。 冷萤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旁,喃喃道:“没想到咱们这么幸运,刚到这里,就见到了日照金顶!” 程相儒忽然想起,在动身来这里之前,冷萤曾提到过,在当地有个传说,只要能见到日照金顶,就能幸运一整年! 他虔诚地低下头,双手合十在鼻尖前,默默许下心愿,希望程志风那边一切安好,千万不要出事。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金光渐渐敛去,雪山褪掉耀眼的金装,继续冷傲地耸立。 “咱们继续吧。”黄谨刚刚没有打断冷萤和程相儒,想给他们多一点时间去瞻仰这难得的美景。 此时,金光已经散去,他们便要加快速度继续赶路,争取在天黑前赶到计划路线中的第一座露营地。 一路向前,他们进入到一片黄绿相间的草甸,其中还夹杂有五颜六色的野花,场景美艳绝伦。 这里不同于程相儒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虽然看起来花草茂盛,但地面却不松软,也不平坦,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的,极易被绊倒。 程相儒走在这里有些不适应,而冷萤即使背着沉甸甸的登山包,却依然如履平地般,奔跑着到处采花做花环,展露出女孩子爱美的天性,也展露出她非人类的一面。 穿过这片草甸,他们到达一片矮灌木密布的山坡下,仰头所见无路可走。 黄谨抬手指着上方道:“这里是咱们要穿过的第一道垭口,等下你们跟在我后面,我来开路。这里不难走,咱们就当演练吧。” 因为他们刻意避开了强哥提供的徒步线路,所以他们所到之处几乎都没什么人走过,所有前路都要重新开,并且地形都不熟悉。 当前这个垭口,其实并不难走,山不高,也不陡,只是矮灌木太密,几乎遮挡住了所有上攀的线路。 黄谨双手持锋利的飞刀,一路劈砍,并不费力便开出来了一条路,足以让其余三人轻松通过。 正如黄谨之前所说,这个垭口的翻越难度不大,但离雪山越近,海拔越高,难度也将越大。为了避免到时候不适应,他需要让程相儒提前熟悉该如何跟进,以减少突发状况的产生。 随着高度上升,矮灌木变得越来越稀疏,地形越变得越来越陡,满地奇形怪状的乱石,硌脚不说,更让人很难一下子就找到合适的落脚点。 四人行进的速度降了下来,排成一字纵列,由黄谨在前面探路,其余人踏着黄谨的足迹跟上。 看起来并不高也并不难攀的垭口,走起来还挺费神、费力的,他们四人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仍用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最高点。 程相儒抬手抹了一把汗,站在垭口最高点向远眺望,看到了一大片绿色海洋。 从垭口下去,是一片占地极大的原始森林,他们需要一路向东北方向,穿过原始森林,赶在天黑前,到达百花露营地。 上攀垭口的时候,程相儒已经感觉有点难走了,他没想到,从垭口下去,同样是乱石路,竟然更难走。 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黄谨,却忽然听到“喵呜”一声。他闻声止步,扭头看去,竟看到阿喵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在乱石路上轻盈跳跃,亲昵地跳进了冷萤的怀里。 冷萤单手抱着阿喵,抬手轻弹了一下阿喵的脑门,嗔怪道:“听说你昨晚干坏事了?” “喵呜!” “别骗人了,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咬死了一只狗?” “喵呜!” “怎么就无所谓了?能在露营地出现的猫啊狗啊的,都是有人养的。好在我家蓝胖子帮你擦了屁股,要是被人看到地上那么多血,你可就摊上大事了……” 走在最后的洪翠大声喊道:“别走了,停一下吧!”说完,她又用将信将疑的语气问冷萤:“你能听懂它说话?” 冷萤摇头道:“听不懂啊!” 洪翠哭笑不得:“那你俩怎么还聊得有来有回的?” 冷萤轻拍胸脯,一脸得意地道:“猜呗,我基本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阿喵连连点头,又“喵呜”了两声,那样子好像在说:没错,她懂我! 黄谨左右看了看,催促道:“先别聊了,等从这里下去了再聊,这里不适合休息。” 这种乱石坡,特别容易出现山体落石的状况,在这里待得越久,风险就越大。 但如果能够下去进入原始森林,地势开始平缓,再有树木阻挡,乱石就算滚落,也是大概率只撞伤树木,基本不会伤到人了。 四人一猫听从了黄谨的话,继续行进,非常顺利地离开了这片乱石坡,进入到原始森林中。 第336章 以血唤醒 进入原始森林区域后,黄谨让大家暂时停下来原地休息片刻,同时告诉程相儒,可以开始尝试唤醒环形玉了。 程相儒拉扯脖子上的细绳,将环形玉拽出并取下,抬头看着黄谨问道:“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黄谨将一枚刃口锋利的飞刀递了过去:“指尖上割个小口子,挤一点血出来,涂抹在玉上就可以了。不要割太深,能挤出来黄豆那么大的血珠就够用。” 程相儒接过飞刀,用刀尖将左手食指指尖挑破,用拇指推动食指指肚向前挤压,忍痛挤出来了一点血。随后,他将飞刀递还给黄谨,右手持环形玉,小心翼翼地将血涂抹在玉上。 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当血液接触到环形玉表面时,环形玉好似化成了吸水海绵,竟眨眼间便将血液吸收了。 程相儒看着这匪夷所思的画面,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这东西怎么这么邪性?竟然吃血? 还没等程相儒回过神来,他体内那一直在沉睡的阿毛,竟猛然惊醒,焦急地向程相儒传递出危险的提醒,并通过意识进行交流,催促程相儒赶紧将环形玉扔掉。 其实不用阿毛提醒,程相儒也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那枚环形玉在吸收了他的血液后,竟然散发出了一股非常诡异恐怖的气息,仿若在虚幻的另一个维度,有看不见的黑暗正在一点点扩散,想要将他吞噬。 他本能地抬手一甩,想要将环形玉扔掉,但环形玉却好像镶嵌在了他的手心,任他如何用力,始终无法甩掉,甚至用手抠都抠不掉。 正惊恐得不知所措时,他忽然感觉后背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触感软软的,还有非常顺滑的长毛,摸起来微凉,就像是洗发水广告中那些美女模特的长发。 程相儒意识到了什么,脖颈僵硬地缓缓回头,然后看到了几乎遮蔽了整个世界的乱舞长发,以及无数夹杂在乱发中的巨大眼球,看得他头皮发麻。 阿兹阿斯! 他想逃离这里,却发现根本迈不出步子,他此时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原始森林的茂盛草木都已经不见,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不符合物理规则的怪异图形,所有图形混乱地交错在一起,好似有序,却又难以找出规律。 类似的场景,程相儒曾遭遇过,他已经意识到,这些图形,都不属于这个世界,而属于古神所在的世界。 或许,那些古怪的图形,是更高级位面的物体,是他这个低层位面生物无法看懂的存在。 可以想象到,如果纸上的二次元人物真的拥有生命,那她一定也看不懂现实三维世界所存在的一切吧。 人们眼中的杯子、手机、桌椅等,在二次元人物的眼中,是不是也类似程相儒此时看到的那些图形一样? 程相儒逃无可逃,缓缓回头上望,忽然发现阿兹阿斯的无数眼球都在看着他,那眼神像极了他小时候蹲在路边看蚂蚁搬家,似是对这样弱小的生命感到新奇,但又对这些生命毫不在意。 他想拉远与阿兹阿斯之间的距离,却无法移动分毫,就像是被钉死在一张纸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阿兹阿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然,周围所有的景象都变得模糊起来,阿兹阿斯与那所有怪异的图形都开始扭曲变形。程相儒感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混乱,脑中一片浆糊,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一个世纪,程相儒终于在浑浑噩噩中醒转。 他睁开双眼时,意识仍有些恍惚。他看到焦急的黄谨和洪翠,看到落泪的冷萤,听到虫鸣鸟叫,感受到林风呼啸。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 “我怎么了?”程相儒挣扎着坐起,感到非常茫然,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忽然就断了片儿,像是刚刚经历了新的投胎,已经迎来了新的人生。 黄谨面带歉意地道:“阿儒,抱歉,我忘了提醒你,用血唤醒环形玉的过程,类似于与玉内残存的古神意志进行一次近距离交流。你爸经常这么做,我们都习以为常了,忘了还有这么一茬。” 程相儒沉默了许久,才憋不住发出一句抱怨:“还能靠点谱吗?” 黄谨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太好了,看样子没事。” 洪翠面色焦急地问道:“阿儒,古神有没有给你什么启示?” 程相儒努力回忆刚刚的经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阿兹阿斯的残存意志刚刚只是有注意到他,并对他应是感到好奇,好像并没有任何信息的传递。 洪翠面露失望之色,但似乎怕被看出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没事,你没事就好。” 黄谨抬手招呼大家围成一圈,郑重道:“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要进行地毯式的探索了。凭经验,环形玉的探查范围,应该在一公里左右。我建议咱们分成两组,我和阿儒一组,小萤萤和小翠一组,分区域进行探查。” 程相儒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黄谨问洪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洪翠点头:“嗯,跟以前一样。” 黄谨对程相儒道:“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走就可以了。” “哦,好!” 按照黄谨的安排,以他们当前的位置作为中轴线,他和程相儒放下行李,轻装快行,向右走到尽头,再向前走两公里,然后折返回来,将环形玉交给冷萤,接过所有人的行李,如接力那样,再由冷萤和洪翠探索森林的左半边。 这样做虽然很耗时,但可以做到无遗漏地将这片原始森林探索完成,是最笨也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让人遗憾的是,他们按照这个方法,探索了大半天,一直到离开这片原始森林,都没有得到环形玉给出任何反馈。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晚即将来临。 四人离开原始森林,按照既定路线继续行进,拐回到强哥提供的一条线路上,找到了一片草甸。 草甸遍地野花,在夕阳余晖下五颜六色地散落在绿色海洋中,画面甚是美艳。因为群山环绕,这里风不大,雨水和阳光都很充足,特别适宜动植物生存。 这里便是他们今夜的露营地——百花营地。 四人稍作休息后,便开始扎帐篷。 程相儒比之前熟练了很多,与冷萤配合着,顺利扎好了帐篷,让他顿生成就感。 而就在四人刚扎好帐篷时,却见有一行人从远处缓缓走来。 没想到,那竟然还是熟人,是强哥带领的重装徒步五人小队。 第337章 听闻雪崩 强哥那一队人手持登山杆,拖着一身疲惫走进百花营地,脸上尽是兴奋之色。 他们经历了一整天的历险,彼此相扶,终于到达此处,抑制不住激动地相互击掌庆祝。 程相儒这时刚扎好帐篷,远远地认出强哥等人,主动挥手打了个招呼。 强哥五人认出程相儒,俱是一愣,击掌的手悬在半空,彼此互视面露诧异。 他们早上在龙女湖露营地起来的时候,发现程相儒等人已经离开,还以为这四个重装徒步领域的新人听从了他们的建议,已经踏上强哥建议的那条最外圈的路线,他们是实在没想到,会在百花营地重逢。 队伍中一个年轻的帅小伙叫帅南,他对此感到困惑不解:“他们怎么到这里的?” 他们来百花营地,走的可是最近路线,却还是这个时间才到,而他们之前没怎么瞧得起的程相儒等人,现在都已经扎起帐篷了。 强哥自嘲般笑了笑:“有点意思,恐怕咱们遇到高手了。走,去看看。” 黄谨对于在这里会遇到强哥的队伍,并没有感到多意外,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笑呵呵地迎上前去。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强哥掏出烟要给黄谨点上。 黄谨摆手谢绝:“刚到没一会,正准备煮饭。” 强哥手撑登山杆,深吸一口烟:“等我们扎好帐篷,一起吧。我带了酒,一会少喝点。” “要不要帮忙?”程相儒想还人情。 强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很快的。” 强哥团队五人分工明确,有三人专门负责扎帐篷,一人放飞无人机开始拍摄美景,另一人则支起了酒精炉开始烧水,准备煮饭。 冷萤让怪猫随便找地方先躲起来,然后和程相儒一起走过去找强哥聊天。 强哥拿锤子正砸着地钉:“你们走哪条线路过来的?路上没看到你们啊。” 程相儒不知道该不该说真话,不知怎么回答合适,扭头看冷萤。 冷萤笑着挑了挑眉毛:“就你昨天给的路线啊。” 强哥停下手上动作,微微抬头看一眼冷萤,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砸地钉:“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如果谁开辟了什么好的 线路,一定会跟大家分享的,这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冷萤听出强哥有些不高兴,她犹豫了片刻,坦诚道:“其实我们是从西边过来的,没走你说的那些线路。” 强哥再次抬起头,一脸惊愕:“那边好过来吗?” 冷萤看一眼程相儒,抬手挠了挠脸:“还行吧,不算好走,有道垭口全是灌木,要边走边开路,比较耽误速度,过了垭口就是一片原始森林,相对好走。” 强哥以前尝试过从西侧开一条新的线路,但最终放弃了,他知道那边有多难走,和冷萤说得正好相反。 满是灌木的垭口还能勉强开一条路出来,紧接着要经过的原始森林可就没那么好走了,占地面积太大,容易找不准方向不说,生物群也特别复杂,最关键的是那片森林是在比较陡的山坡上,地面是很厚的腐叶层,一旦走不出去就要在林中露营,帐篷需要靠树固定,并非易事。 就算把这些困难都克服了,真的在森林里安营扎寨了,万一一场大雨忽然下来,帐篷除了会被水冲,还随时可能面对高山滚石的危险。 如果不在森林里露营,就要找相对安全的地方做露营地,但森林面积实在太大,想赶在天黑前走出并找到新的露营地,几乎不可能。 强哥严重怀疑冷萤是在吹牛,但地形地貌全都对上了,又不像是在吹牛。他试探着问:“那边是不是有近路到这边?” 冷萤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们不仅没走近路,还把整片原始森林都探索了一遍,这要是说出来,谁能信? 黄谨的声音这时从后面传了过来:“近路没有,但我们早上遇到了个好心的牧民,开车顺路把我们带到了灌木垭口附近,还给我们指了一条穿过垭口的路,给我们节约了不少时间。” “原来如此。”强哥低头喃喃自语,他觉得黄谨这话听着好像没啥漏洞,但又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他没继续纠结:“等有机会了,我也去打听打听,要是那边也能开条新线路,从那边走也挺好,景色绝对很赞,更能多一些选择。” 几人正聊着天,不远处飘来阵阵 香气,让所有人的肚子都控制不住地“咕咕”叫了起来。 因为处于高海拔地区,水不是很容易煮开,强哥他们用纯净水煮了泡面,经典的红烧牛肉味。 劳顿了一整天,腹中空空,所有人闻到那诱人的香气时,都有些走不动路了。 帅南是负责视频拍摄的,他匆匆召回无人机,检查了一下视频的质量后,拎着无人机一路小跑着回来,凑到锅旁一个劲儿地嗅,口水都快流进锅里了。 强哥掏出来一个撕掉了包装的空矿泉水瓶,拧开瓶盖就能闻到酒香。他招呼大家聚在一起,共同分享那瓶白酒,每个人都分不到多少,但微醺助兴是足够的。 程相儒不喝酒,但吃了两碗面,吃得全身暖洋洋的。 大家有说有笑,享受着野外露营的美好。 喝过酒后,强哥红着脸,打开了话匣子,一直在讲他这些年重装徒步的各种冒险经历。 荒野求生,各种极端的状况都能遇到。 强哥遇到过的最危险的状况,是在刚进入这个圈子时,遭遇过一次雪崩。 雪崩的恐怖,远超寻常人想象。那强大的冲击力,足以将一整片森林夷为平地,并且都是在顷刻间发生的。 只有在那种时候,人们才会意识到,所谓的“人定胜天”都是扯淡,在大自然面前,再强大的意志和体魄,都将脆弱得不堪一击。筆趣庫 强哥还说,他听说就在前不久,在梅里雪山那边,就有一些人进山时遭遇了雪崩,当地救援队找了几天,到现在好像都还没找到人呢,不知道是不是被压在了厚厚的雪层下面。 程相儒本来只当奇闻异事在听,听到这里,顿时就坐不住了。 梅里雪山,就属于太子十三峰,正是程志风一行的目的地。 难道,程志风他们遭遇了雪崩,都已经遇难? 程相儒越想越恐慌不安,即使周围气温已经极低,他的头上仍渗出汗珠。 冷萤攥住程相儒的手,低声安慰:“没事的,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可这话别说安慰程相儒,连她自己都安慰不了。 他们没办法不去胡思乱想:程志风等人的忽然失联,会不会与那场雪崩有关系? 第338章 堕入梦魇 强哥正眉飞色舞地讲着自己的各种过往,忽然注意到程相儒的脸色很不对,于是停下来,关切询问:“兄弟,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高反了?带氧气罐没有?” 程相儒回过神来,想故作轻松却做不到,只能脸色苍白地道:“我可能是白天走太多路了,有些困,也有些冷……我先回帐篷休息了。” 黄谨怎么能看不出程相儒在想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道:“那你先回去休息吧,小萤萤去照顾一下,我们跟强哥再聊会。” 程相儒面带歉意地冲众人微微点头,起身回往帐篷,冷萤一声不吭地跟在他的身后。 待进入帐篷,拉上帘布,程相儒才不用再保持伪装,坐在自充气的气垫上,双手抱头,心里好像有一大团扯不开、剪不断又理不顺的麻绳,纠缠得他非常难受。 冷萤声音弱弱地劝道:“蓝胖子,你真的不用太担心,你爸他很厉害的,而且还有廖叔和汤叔在,李爸爸也不是那么冒失的人,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程相儒低声喃喃:“可为什么联系不上?” 冷萤回答不上,她对此也很不理解。别看她一直在安慰程相儒,其实她心底对于程志风五人的担忧,一点也不必程相儒少。但她与程志风等人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各种经历无数,她对他们有信心。 别说他们不会冒失到顶着雪崩去进山,就算真遇到了雪崩,他们也一定有办法绝境逃生……的吧? 程相儒和冷萤都不再说话,两人并肩坐在帐篷里,各自想着心事。 像冷萤那么话痨的一个女孩,能如此安静地坐这么久,实属不易。由此可见,她似乎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淡然和自信。 不知过了多久,黄谨和洪翠回来了,洪翠招呼冷萤回她俩的帐篷休息,黄谨则稍稍收拾了一下,坐在了程相儒对面。 “还想呢?”黄谨似笑非笑地看着程相儒,带着过来人看后继者的心情。 程相儒缓缓抬起头:“黄叔,你不担心吗?” 黄谨摇了摇手指:“这不是咱们现在该考虑的事情。咱们分成两个队伍出来,可不是来旅游玩耍的,都各自分工有任务。咱们现在才刚刚开始,这时候想什么都没有用。不过志风他们那边有没有事,咱们都要尽快把咱们该做的事做完,再尽快赶过去。” 程相儒又抱住了头:“可是,我没办法不想啊!我……我该怎么做?” 黄谨淡淡一笑:“我如果是你,现在就要吃好睡好,晚上养精蓄锐,白天全力以赴,能多争取早一点完成玉龙十三峰的探索,就尽量早一点,多争取一些时间。” 程相儒沉默了好一会,正当黄谨琢磨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抬手用力搓了搓脸,然后脱去外套,钻进了睡袋里。 黄谨看着程相儒的侧脸,心中禁不住暗想:志风啊志风,你们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深夜,遥远的山谷中隐约回荡起狼嚎声,可仔细去辨听,又难以确认那究竟是狼嚎还是风啸。 高山有灵,山群在夜深人静时会渐渐苏醒,它们彼此交谈,偶有争执。 所以,在月朗星稀的夜晚,静心去听,真的会听到群山内有“隆隆”声,偶尔还会夹杂炸响,宛若暗雷。 程相儒用黄谨教给他的快速入眠法想快速入眠,但他心太乱,每次没等数几个数,脑子就开始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但他很快便强行让自己不去思考,继续数数。 如此重复了不知多少次,他终于渐渐睡去了。 那枚已经被唤醒的环形玉,紧贴着程相儒的胸口,悄无声息地渐渐升温。如果将之取出来看,还能看到淡淡的白色荧光。如果将之凑到耳边,屏气凝神地去仔细听,或许还能听到一个诡异的声音——“阿兹阿斯”! 已经入睡的程相儒,眼球转动,呼吸不稳,手指微微颤动。 不知是真是幻,他感觉自己沉入到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无尽恐怖气氛中,周围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泥沼,但却只带给他无序且混乱的感觉,并不影响他的呼吸。 “阿兹阿斯!” 程相儒听到梦魇古神的呼唤,他虽然完全听不懂的那不属于现实世界的语言,却又诡异莫名地能听懂祂的想法。 “阿兹阿斯!(卑微、丑陋又愚蠢的东西!)” “阿兹阿斯!(你的存在对于世界毫无意义!)” “阿兹阿斯!(而我可以赐予你存在的价值!)” 程相儒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悬浮在那违背物理的无数几何图形之中,全身上下无一处可动,就像是被画在了纸上,成了定格的简笔画。 忽然一道光亮起……不,亮起的也可能是漆黑! 一切可见,却又好像一切不可见? 各种完全冲突的感觉,粗暴地撕扯着程相儒的意识,让他感受到无力和自己的渺小,精神似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一根头发从他面前扫过,继而是两根、三根……一缕、两缕…… 密密麻麻的黑色长发无序飞舞,将整个世界遮蔽,也或者是将程相儒团团包裹。 在那乱飞的黑发间,一个球状物体渐渐浮现出来,越来越鼓,越来越突兀,直到将遮盖的乱发挤开,一颗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球,浮现在了程相儒的眼前。 程相儒控制不住地生出想要叩拜臣服的情绪,他想拜倒,却完全动不了,想闭眼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眼球越来越近,最后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阿兹阿斯!(卑贱的东西,我赐予你无上荣誉!)” “阿兹阿斯!(来吧!赞美我,歌颂我!)” “啊!”程相儒重新拥有了发声的权力,如发泄般大喊了一声,但他只能发出声音,全身各处依然无法动弹分毫。 “阿兹阿斯!(开始吧!)” 开始什么? 程相儒惊恐至极,他努力回想梦魇古神传达的神谕,猜测对方是在等待他的歌颂和赞美。 可是,不善言辞的他,哪会这些? “阿兹阿斯!(你让我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程相儒从那巨大眼球微缩的瞳孔中,感受到了愤怒的情绪,这让他更加惶恐不安。 歌颂?赞美?该怎么说?该怎么做? 程相儒搜肠刮肚,发挥自己极致的想象,终于说出了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赞美之词。 “你笑起来真好看!” “阿兹阿斯!(呃?继续!)” “像……像……春天的花一样?” “阿兹阿斯!(多么恶心的词汇啊!快,继续!)” 程相儒感觉自己快疯了,他就会这两句,还是听冷萤哼唱时学会的,后面他就不会了啊! 第339章 找到漏洞 程相儒深陷进梦魇中,面对梦魇古神无止境地索取赞美,他几乎快要被逼疯了。 让一个真正不善言辞的人,去绞尽脑汁地极尽赞美之词,无疑是一种酷刑。 梦魇古神连番催促仍得不到新的赞美之词,明显已经失去了耐心。 “阿兹阿斯!(不会赞美,那便献祭吧!)” 程相儒整个人如坠冰窟。 “你要吃了我吗?” “阿兹阿斯!(丑陋的你没有噩梦更美味!)” 程相儒猛然想起,这尊梦魇古神最喜欢的食物,正是噩梦。 越令人感到恐惧的噩梦,便越美味。 “阿兹阿斯!(挑选你的祭品吧!)” 下一瞬,程相儒的眼前已不见梦魇古神,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记忆片段。 这些记忆片段都以光球的形式存在,密密麻麻充满他的世界,他只用意识稍稍探索,一段又一段记忆便如决堤般涌出,并且尽是他不愿记起的过往。 按理说,既然他不愿再记起,应该可以轻易舍弃才对。 然而,真正到选择的时候了,他却又都有些舍不得。 所有梦魇般的过往,都有两面性。 他和程以沫共同经历的欺凌,虽然是痛苦又令他愤怒的,但那却又承载了兄妹间无法割舍的亲情,如果真的舍弃,兄妹情会不会也变淡? 寻觅金剑的途中,他遭受无数磨难,也濒临无数生死,一场场绝境也是他的噩梦,但那却是他成长的痕迹,如果真的舍弃,会不会忘了冷萤的好,更忘了周老板的背叛? 还有什么?到底还有什么? 他这不足二十年的人生,看似艰难困苦而来,但却没有一点回忆是他愿意舍弃的啊! 该怎么办? “阿兹阿斯!(你是否要放弃选择权?)” 放弃选择权,是不是就要意味着梦魇古神要随机吞噬?这将是一场赌博,带来的极有可能将是程相儒不愿承受的结果。 忽然,程相儒脑中精光一闪,双眼一亮,生出的想法令他激动不已。 “我选好了!”喊声中,程相儒用意识做出了选择,让一枚光球飞出,悬停在他的额前。 这光球刚产生不久,正散发着新鲜的气息,对于梦魇古神来说,应是绝佳的美味! 这段梦魇记录的,是刚刚程相儒面对梦魇古神要求选择祭品的片段,拥有在极致绝境中才能产生的最极致恐惧。 因为这段梦魇与程相儒身边的任何人都无关,所以程相儒可以轻易舍弃,不会有一丝不舍。 最关键的是,这段记忆一旦失去,当梦魇古神再向他索取祭品并让他选择时,同样的梦魇光球还会产生。 消失一个,再生出一个,如此循环往复,源源不断! 梦魇古神对于梦魇的内容并没兴趣,祂只在意梦魇光球是否美味。 刹那间,除程相儒选出的这个梦魇光球,其余光球全部消失不见。 这简直就是卡了bug,如果冷萤知道,一定会激动地拍案叫绝。 一缕头发如触手般伸出,将光球缠绕包裹,拖拽进那充满整个世界的浓密黑发中。 程相儒不知道这个梦魇是否合梦魇古神的胃口,心情忐忑地等待着。 不一会,他听到四面八方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同时他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但具体失去的是什么,却完全无法记起。 “阿兹阿斯!(美味!再来一些!再选择你的祭品!)” 程相儒心下暗暗纳闷:为什么要说“再”? 无数光球再次出现,程相儒在长时间的迷惘和纠结后,在梦魇古神的催促下,又做出了和之前一样的选择。 事实证明,任何人在面对重要抉择时,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所谓“后悔”,倒不如说是“遗憾”更来得贴切。 在一遍遍的重复中,程相儒一次次做出相同选择,让梦魇古神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阿兹阿斯!(很好!我很满意!)” 程相儒暗暗纳闷:发生什么了?你满意什么? 因为对梦魇记忆的舍弃,让他失去了选择梦魇光球的记忆,他现在的情绪还停留在梦魇古神让他选择祭品的恐慌中。 “阿兹阿斯!(我将满足你的渴望,赐予你一个启示!)” 程相儒一头雾水,还没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发现眼前画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梦魇古神不见了,那无数动态的诡异几何图形也消失不见,他看到在无垠雪域中,出现了一点绿色。 那绿色应是一棵小草,也或者是一朵野花,因为其被浓密的迷雾所笼罩,程相儒无法将它看清。 他想要凑近些看,却忽然感到天旋地转,周围光线逐渐暗淡,一点点化为极致的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阿儒!阿儒……” 程相儒听到黄谨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同时感到有人在推自己,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满面焦急的黄谨。 “黄叔,怎么了?”程相儒开口询问,声音干哑,吐字含糊不清。 “你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黄谨长长吁出一口气,重重坐倒,胸口剧烈起伏,看样子吓得不轻。 程相儒此时才感觉到,缩在睡袋中的自己已经全身被汗水打湿,贴身衣物黏糊糊又湿漉漉的,让他感觉有些冷。 “黄叔,我……刚刚怎么了?” “你刚刚一直在发抖,牙齿打战得厉害,我怎么叫你,你都不醒,可把我吓坏了。阿儒,你梦到什么了?” 程相儒稍稍回想,便打了个哆嗦:“我梦到了阿兹阿斯,它要吞噬我的噩梦,让我自己选择,我还没等选呢,它就说它很满意,还说要给我个启示。” “古神要给你启示?”黄谨闻言吓了一跳,如触电般猛地坐了起来,隔着睡袋开始在程相儒身上乱捏。 程相儒被捏得脸色都变了:“黄叔,你要干啥?” 黄谨几乎捏遍了程相儒全身,见程相儒没有太激烈的反应,这才放下心来:“看样子你没事,这就太好了。古神给了你什么启示?” “我看到一片雪,雪中有迷雾,迷雾中有棵草。这是什么意思啊?” “呃……我想想。”黄谨揉搓下巴,陷入沉思。 第340章 难猜启示 当黄谨思考着梦魇古神那启示的真正含义时,程相儒爬出睡袋,重新换上了一套干爽的衣服。 虽然他现在体质远超常人,但在这荒郊野外,万一着凉感冒,依然还是非常致命的。 换好衣服后,程相儒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此时才凌晨三点多。 在野外不比在城市,因为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再加上身体的极度疲惫,大家睡得都非常早。 程相儒昨晚已经算睡得晚了,还是十点多才睡。如果没有遇到强哥那些人,他们估计七八点钟就已经各自钻进了睡袋。 算了算睡眠时间,已经非常充足,再加上没有丝毫睡意,程相儒决定不再躺下,想跟黄谨探讨一下梦魇古神给与的启示。 程相儒将睡袋的里子翻出朝外,释放潮气:“黄叔,你想到什么了吗?” 黄谨仍面露困惑,犹豫道:“古神给与的启示,应该是跟你内心最深处的渴望相关。” 想准确说出自己的渴望,是个难题,往往人们最不了解的,就是自己。 程相儒低头陷入沉思,他一时间也难以说出自己的渴望究竟是什么,梦魇古神给与的启示又与哪个渴望相关。 真是难以理解,古神既然给了启示,为什么不能简单直接一点呢?非要跟神棍一样,云山雾绕的非要让人去猜。 那启示的准确性,是不是也会只跟如何解读有关,全是马后炮? 程相儒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么想,相当于是对古神的亵渎,可不能让古神知道他的腹诽。古神终究是古神,再怎么样,也绝对不会跟骗吃骗喝的神棍一般。 古神既然给了启示,那便一定有意义! 要论他最深的渴望,那无疑是一家人团圆又平淡地生活在一起。 如果这么看,古神的启示有可能是,那种生活的希望,是建立在绝境之上的,并且不明朗。 论他当前最强烈的渴望,就是程志风一行人的平安。 如果这么看,古神的启示是不是指,程志风他们可以绝境逢生,但目前还不确定? 除此之外,他还想要找到可能藏在玉龙十三峰的金剑。 如果这么看,古神的启示是不是指,金剑就在无尽雪域,藏在被迷雾笼罩的高山草甸中? 程相儒想了无数种可能,但都拿捏不准。 “黄叔,我实在没法确定。到底该怎么获得古神的启示?实在不行,我再找阿兹阿斯问问。” 黄谨被这话吓了一跳:“别胡闹!” “怎么了?”程相儒有些委屈,他是认真的,并不是开玩笑。 黄谨正色道:“古神给予启示,都是要索取代价的!我们宁可自己找,也不想你去做牺牲。” “啥意思?”程相儒因为献祭了他选择噩梦记忆的片段,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献祭给了梦魇古神很多梦魇光球,还以为梦魇古神只是单纯地吓吓他就给了启示。 黄谨面色凝重,语气低沉地道:“所有唤醒环形玉的人,都会受到古神残存意志的影响,甚至会直面古神残存意志。古神会将这些人当成自己的信徒,给予启示之前,会索要祭品。你爸每次获得古神启示,都跟丢了半条命似的,全身是伤。” 程相儒此时才反应过来,黄谨之前捏他全身,就是要判断他是不是哪里受了伤。 “可是我获得了启示,并且没事啊。”程相儒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确认自己没有任何异样感,更别提伤痛了。 黄谨紧锁眉头:“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你怎么会没事呢?” 程相儒想了想,试探着问:“会不会古神不同,获得启示所需付出的代价也不同?” 可以确定,程志风获得的古神启示,是源自程氏古神,也就是那尊恐惧古神。 既然梦魇古神索要的祭品是梦魇,那恐惧古神索要的祭品会不会就是恐惧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解释得通了。 人在陷入极致恐惧时,情绪会濒临崩溃,精神上受到的强烈刺激,会进一步影响行为,使人以自残的方式,用疼痛缓解恐惧。 也就是说,程志风获得古神启示时,极有可能出现自残的行为,他身上的伤极有可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想到这里,程相儒剧烈颤抖了一下,感觉一股凉意从脚底板一直往上窜。 他紧接着想到的,就是苗疆禁地金剑内的繁衍古神,以及神女那生满蛊虫的残破身躯。 那尊古神掌控着繁衍,是不是每次给与启示,都会使神女用身体作为温床去喂养蛊虫,以供蛊虫繁衍? 程相儒头皮发麻,抑制不住地侧身干呕起来。 黄谨焦急地轻拍程相儒背部,严厉叮嘱道:“你别再想了,我不会同意的,咱们再想其它办法。你爸把你交给我,你的安全和健康我必须放在首位。” 程相儒深呼吸几番,努力放空大脑,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黄叔,我没事。你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程相儒语气诚恳。 早上五点多,天色仍黑着。 程相儒和黄谨悄无声息地摸出帐篷,蹑手蹑脚地去唤醒冷萤和洪翠。 四人按照既定计划,快速收好帐篷,整理好行囊,继续向玉龙十三峰深处探索。 昨晚强哥一直建议两队合一队,大家共同继续后面的行程,彼此都能有个照应,毕竟越往雪山深处走,危险也会越多。 但程相儒他们是带着任务来的,他们不可能跟强哥组队,所以必须要赶在天亮前动身,把强哥的队伍给甩开。 从百花露营地继续往深处走,没几公里,便彻底脱离了强哥给出的所有路线,是人迹罕至的无人险境,也正是程相儒他们重点探索的区域。 在路上,黄谨让程相儒将梦魇古神给与的提示再讲一遍,发动全员一起分析。 可这并不明确的启示,实在让人很难猜,四人讨论来讨论去,最终决定,尽可能寻找高山草甸,尤其是那种高海拔被雪山环绕的区域。 既然没法确定,那便只好尽可能排除了。 四人走了大概四个多小时,循着黄谨在卫星地图上画出的线路,于上午十点多时,又来到了一处垭口。 越过这个垭口,便会到达一个高山草甸,除了探索,还可以作为露营地。 可这个垭口并不容易过,因为有一条极宽的瀑布从上向下倾泻,想过这个垭口,就难以避免地要逆流而上。 第341章 飞吧阿喵 拦在程相儒四人面前的这座瀑布,很陡,很宽,水流也很急,想要顶着水势逆流而上,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黄谨做事比较谨慎,他在仔细观察过地形之后,决定改变线路,放弃这座瀑布垭口,换个更合适的位置穿过眼前这几座山。 结合卫星地图的模糊图像,以及从强哥那边得到的一些地形信息来分析,只要过了这几座山,海拔将进一步提升,气温将骤降,他们也将告别绿色的植被,进入到冰天雪地的世界中去。 那里,是玉龙十三峰的核心区域,也必然是程相儒四人此行重点探索的区域。 可是,正当他们将要离开时,冷萤的一个发现,改变了他们的决定,让他们不得不冒着危险,逆流向上去过这瀑布垭口。 冷萤从河畔乱石堆中捏出一颗小指指肚大的红褐色碎石:“你们看这个!” 程相儒只看一眼,便愣在当场,继而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他现在已经知道,那种颜色和质地的红褐色石头,并不属于自然界,而是古神祭祀仪式的产物。 古神祭祀仪式,会使古神残存的意志具象化出现,类似一种诡异磁场,不仅仅会对周围动植物造成变异影响,还会影响到非生物体,像是磁化一般残留下古神残存的意志。 而这种影响,便会使石头变成红褐色,并拥有更密实的内部结构,有点像腊石,但颜色更为纯粹。 可是,如果有腊石也拥有如此纯粹的红褐色,岂不是会被混淆,使人造成误判,进而选错方向? 当然不会! 这红褐色石头与腊石最大的区别在于,上面残存了古神的意志,虽然微弱,却会一直向外散发能量,让一定年龄以下的人,可以从中察觉到古神的召唤。 冷萤找到的这块石头体积较小,散发的能量有限,只有靠得极近时,才能听到那一声声缥缈的召唤。 程相儒凑近去看时,便听到有一个很模糊的声音,时而在左、时而在右,一遍遍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皱起眉头,取出贴身佩戴的环形玉,摸了摸温度。 环形玉的温度没有变化,说明附近没有 其它环形玉,但这红褐色石头的出现,却说明环形玉很有可能就在玉龙十三峰中某处。 程相儒冲身旁三人微微摇头,表示出他的判断。 冷萤扭头看向黄谨,等待对方做出决定。 黄谨表情复杂地看一眼瀑布垭口,内心纠结了许久,长叹一口气道:“看来,咱们没得选了。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要过这个瀑布垭口,直接顶着湍急的瀑布往上冲,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黄谨仔细观察过周边地形后,决定攀峭壁上去,到达一定高度且无法继续向上时,攀折返路线,在对面寻找落脚点,一直到达最高处,再研究后面该怎么走。 目前可以看到的是,在距离地面目测七、八米的高度,有一块凸起,可以暂作中转平台。 两层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矮不矮,对普通人来说可能难以到达,但对于经过程氏秘术炼体的四人来说,难度理论上应该并不大。 冷萤自告奋勇,取出铁爪钩,“砰”的一声激射出铁爪。 铁爪甩着玄黑色的铁链直冲向上,精准抓住了凸起处的巨岩。 本来,这铁爪钩抠入巨岩并稳固后,冷萤便可以带着登山绳先上去了,在上面找位置将登山绳固定,接应其余三人陆续爬上。 可是,令人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那巨石竟然非常脆,被力大锋锐的铁爪先是抠出五个坑,同时生出无数裂纹,以蛛网状扩散。 只听一阵脆响,巨石被铁爪抓处碎成了大小不一的无数块碎石,稀里哗啦地落了下来。 程相儒见状不妙,赶紧拉着冷萤后退。 或许是巨石的碎裂产生了震动,对山体外层结构造成了影响,那巨石周围区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开裂和剥落,接连不断的碎石滚落,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令人触目惊心。 “这怎么搞?”冷萤收回铁爪钩,恼火又郁闷。 黄谨待乱石坠尽,他抬手捂住口鼻,进入烟尘滚滚的落石区域,蹲下去捡起一块石头,用手掰了掰,又仔细看了看,给出他的判断:“这是砂岩,太软了,不能用铁爪钩。” 砂岩是一种沉 积岩,内部较为松散,铁爪钩抓力太大,且着力较为集中,很难在上面固定。 不仅仅是铁爪钩,传统的攀岩用具恐怕都没法用。 一个新的难题摆在了众人面前,该怎么在不破坏岩层的前提下,登上凸起的平台? 正当所有人都愁眉不展的时候,在河畔寻找机会想抓鱼吃的阿喵,引起了程相儒的注意。 程相儒试探着问道:“阿喵不是有翅膀吗?它会飞不?” 阿喵身后确实有一对肉翅,但它从来没用过,也没人见它飞过,这一对肉翅更像是装饰,相当鸡肋。 “噗通!” 阿喵猛地钻进水里,扑出一大片水花,片刻后它懊恼地游回岸边,将水甩得到处都是。 看样子,抓鱼这种事,它还是不太擅长。 忽然,阿喵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仰头看去,发现程相儒四人都在看着它。 “喵呜?” 冷萤忽然打了个响指:“我有办法了!它不会飞,那我就帮它飞!” 说着,她蹲下身,笑呵呵地摊开双手勾动手指:“阿喵乖,过来!” 阿喵浑身一哆嗦,犹豫不前,眼看着冷萤的笑脸渐渐转向怒脸,它才不情不愿地挪步上前。 冷萤将登山绳一端塞进阿喵嘴里:“咬住了,等会上去之后,找个合适的地方绑紧。石头比较脆,要多绑几道,分摊受力,知道不?” “喵呜?”阿喵一脸困惑,完全没听明白,但它还是老老实实咬住了登山绳。 冷萤将阿喵抱起,回到岩壁下方。她微微侧头向上斜视,似在瞄准。 忽然,她单手捏住阿喵的一对肉翅,抡圆了右臂,用力将阿喵向上抛出:“走你!” “喵嗷!”惨叫声中,阿喵向上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跌跌撞撞地落在了凸起的巨岩平台上。 冷萤拍了拍手,满意道:“搞定!” 黄谨愣愣看着这一幕,喃喃道:“太损了!”筆趣庫 洪翠笑了笑:“随你!” 黄谨连忙摆手:“我可不这样,咱们五个里面,就志风和老廖这样。” 洪翠颔首:“也是。” 听着两人对话,程相儒忽然心中有那么一点吃醋,暗道:一点都不像我! 第342章 想学苗语 湘西,苗疆,千岩苗寨。 程以沫手撑下巴,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石番饲喂瓶瓶罐罐里的蛊虫,很是好奇。 与之前不同,程以沫见到各种丑陋的虫子,不再害怕,反倒感到亲切。 她已经与神女学会了如何与虫子们相处,并能够与虫子们进行简单的沟通,掌握了最基本的控虫手段,可以感知到虫子们对她最纯粹的情感。 那些看起来丑陋又恐怖的小生灵,不像人类拥有那么复杂的思想,它们只是在用最原始的方式,维系着自身生命的存在。 死亡是司空见惯,繁衍是永恒不息。筆趣庫 在这些小生灵的世界中,生命并没有任何意义,却又是全部的意义。 当然,程以沫还小,还没接触到大自然的残酷,还没见识到同瓮相残的毒蛊有多么残忍。 神女暂时还不准备将残忍的养蛊法教给程以沫,可能以后也不会教。 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那么恶毒的东西存在,程以沫只需要拥有足够保护自己的手段就足够了。 就让她天真又单纯地成长吧,在新的时代里。 “阿番,你就只有这几件衣服要洗吧?”阿田的声音从里屋忽然传出,打破了安静。 石番手一抖,差点将装有红虫干粉的瓶子掉进瓷罐里。他慌张地抬起头,看到阿田夹着个脸盆从里屋走了出来,盆里是他换下来还没顾得上洗的衣裤,其中还有内裤。 “诶!不用耶!我自己可以洗的!”石番连忙喊道。 阿田眯眼笑得很甜:“哪有男人自己洗衣服的,你忙你的,我去河边了。” 石番低声嘀咕道:“至少内裤我可以自己洗的啊!” 阿田却假装没听到,并不再看石番一眼,笑嘻嘻地问程以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啊?” “好啊!”程以沫开心跳下藤椅,跟着阿田就出去了。 石番挠了挠微红的脸,暗暗思考着以后该把脏衣服藏起来还是第一时间就洗掉,免得这么尴尬,直到听见两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越来越远,他暗暗叹出一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 未来日子还长呢,总是要适应的。 程以沫自程相儒离开后,一直闷闷不乐。 以前在蓉城,她白天就去学校了,一节接着一节课,占用了她白天全部时间,她只需要熬过晚上就可以了。 现在不一样,她一直没什么事做,就总是难以控制地会思念并担心程相儒。 不过好的一点是,阿田比她大不了几岁,虽然好像有点早熟,但特别好相处,对她也特别照顾。 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凑在一起,总是能找到很多共同的话题,无非是各种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以及大人们看到了会纳闷乐趣何在的嬉笑和玩耍。 两人来到寨子外的河畔,小心踩着有些硌脚的乱石,在河水边蹲下。 阿田熟练地将衣服先堆放在一旁,抽出一件塞进河水里打湿,然后摊平在搓衣板上,依次在正反面蹭洗衣皂。 程以沫在一旁捡起石头,小心翼翼地叠在一起。 阿田瞥了一眼,有些纳闷:“你在祭祀吗?” 程以沫头也不抬地道:“没有啊,我在搭城堡。” 话音刚落,她刚刚搭起来的围墙便垮掉了。 乱石表面太滑,又不是平面,很难搭起来。 程以沫撅起了小嘴,放下手里的石头,走过去坐在了阿田旁边,静静看阿田洗衣服。 “阿姐,你真厉害,又会做饭,又会洗衣服,什么都会。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我从记事时,就开始学着怎么照顾婆婆和打扫家里了。我没阿爸,阿妈一直在禁地很少回来,每次回来也都是偷偷摸摸的,怕被人知道。姨娘和婆婆关系很差,主要是婆婆不喜欢姨娘。所以我不做,谁做呢?” 程以沫忽然有些心疼这个姐姐,她虽然从小到大遭受过不少欺负,但却一直被哥哥捧在手心,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哥哥扛下。而且,她现在不仅仅找回了爸爸和妈妈,还有很多人都真心待她好,与阿田相比,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满眼好奇地问:“阿姐,你有哥哥吗?” 阿田停下手上动作,气呼呼地用 手腕向上推袖口,避免被打湿:“有一个,姨娘家的孩子,叫古池。他不是什么好人,大家都很讨厌他,我也讨厌他,但婆婆挺宠他的。”说到这里,她目露羡慕:“你真幸福,有个那么好的哥哥。” 程以沫开心地笑了,那弯弯的睫毛好似在得意地炫耀:那可不! “对了阿姐,怎么没听你说过苗语啊?” “和你说苗语,你也听不懂呀。” “那……你能教我我吗?”程以沫在知道这里就是妈妈的故乡后,她就一直很想融入这山清水秀之地,学会这里的语言,应该就可以回应每一份友好和善意了吧? “你想学苗语?”阿田开心地笑了起来:“我还担心你会觉得土呢。好啊,我教你!我们湘西的苗语啊,一共有49个声母,18个韵母,6个声调,发音比汉语要复杂一点……” “妈妈和爸爸怎么说呢?” “妈妈是阿密,爸爸是阿爸。” “哥哥和妹妹呢?” “哥哥是阿拿,妹妹是得咕。” 程以沫忽然想起自己未曾谋面的外婆,声音稍稍低落:“外婆呢?” 阿田愣了愣,拉住程以沫的手,柔声道:“阿哒,这个阿的声调,类似汉语的第三声。对了,你看我在洗衣服,洗衣服要读凑欧。” 程以沫扭头看那盆衣服,发现阿田不知何时已经都洗好拧干。 “你洗得好快啊!”程以沫发出由衷的惊叹。 阿田笑着起身,将盆抱起:“我回去再换一批来洗。” 程以沫连连点头:“嗯,那我在这里等你。” 阿田面露犹豫之色,她觉得将程以沫自己留在河边,很不踏实,但想到大黑躲在暗处正全程保护,又觉得应该不会出事,于是点头道:“那行吧,我快去快回,你就在这里,不要离开哦。” “嗯!”程以沫乖巧点头。 阿田带着洗好的那盆衣服快速往千岩苗寨走,程以沫坐在河畔,手撑下巴注视波光粼粼的河面,思念着哥哥。 两个女孩子都没有注意到,在远处林中,正有数双眼睛,阴冷地注视着她们。 第343章 大黑之死 “成哥,不就一个小姑娘吗?有什么好怕的?咱们这么多人,还有枪,收拾她俩不就老鹰捉小鸡一样简单吗?”筆趣庫 “那小丫头会用蛊,太邪乎!咱们目标是把程以沫带回去,不能太节外生枝。” “蛊?假的吧?都是骗人的!” “嘘……先别说话,那个小姑娘走了,程以沫还在!” “准备行动!” 当阿田捧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快步回往千岩苗寨的石番家时,程以沫独自一人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手撑下巴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回想着她和哥哥的一点一滴。 两个女孩都没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林中,有一伙不速之客,正悄无声息地从林中走出,快速向着程以沫所在的位置逼近。 程以沫正发着呆,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的逼近。 忽然,几只蚊虫“嗡嗡”飞到了她的耳畔。 换做以前,她会习惯性地抬手去拍打或驱赶,满心厌恶地希望自己不要被叮出一身瘙痒红包。 但现在,她已经能够御虫。这些蚊虫成了她的朋友,不仅不会叮咬她,还跨越种族地将她视为朋友,也或者是尊奉为主人。 程以沫无奈笑了笑,低声嘀咕:“你们自己去玩不好吗,我想自己坐一会呢。” 那几只蚊虫没有听话离开,继续在她耳畔盘旋。 程以沫感觉有些不耐烦了,气呼呼地噘起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将瓶塞拧开,使一股异香从中飘出。她嘟嘴发出细不可闻的声音,想御使这几只蚊虫飞远点。 可奇怪的是,这几只蚊虫竟然罕见地很不听话,继续纠缠。 程以沫有些生气了,侧过身,抬起小手缓缓摆动,想将这几只不听话的小东西赶走。 可她刚转过身,就看到有几个男人正向她这边缓步而来,其中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谭成哥哥?”程以沫习惯性地唤了一声,紧接着脸色剧变,猛地起身向千岩苗寨方向跑去,边跑边大声喊:“阿姐!阿姐……” 谭成那一伙人见此情形,忙加速去追。 像程以沫那么小的女孩子,就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快 过成年男人。 眼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估计要不了半分钟程以沫就将被抓住。 忽然之间,一道黑影从斜处窜出,挡在了他们之间,将程以沫护在身后。 “卧槽!”谭成等人都被来物吓得一个急刹,还有人摔了跟头。 程以沫回头看一眼,发现是大黑来保护她了,顿时惊喜得流下了眼泪。 大黑站在乱石间,庞大的身躯被钢丝般的黑毛所包裹,它头上八个黑球似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些不速之客,绷紧的八条大长腿,随时准备发力蹬地,帮它弹跳或冲刺。 之前还不相信世上有蛊的人,此时见到体型如此巨大的黑毛蜘蛛,被吓得差点崩出屎尿。 谭成虽然随周老板他们去过东北,但没有进过大青龙脉的疑冢,所以只是听说过,还是第一次见到恐怖的巨型黑毛蜘蛛。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远离东北数千公里之外,还见到如此荒诞离奇的生物。 不过,他毕竟随周老板出生入死许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他临危不乱,快速掏出手枪,并招呼同伙那几人分散开,用枪射击。 谭成他们准备的枪,都加装了消声器。 “砰砰”闷响声中,数发子弹向着大黑射去。 大黑本来是可以轻易避开的,它拥有极强的弹跳力,和极快的速度。只要它愿意,它完全可以在躲避子弹的同时,激射出蛛丝发起反击。 可是,它的身后是程以沫,它如果躲开,程以沫就将面对中枪的风险。 它记得,阿田曾说过,程以沫是神女的徒弟,如果按照以前的规矩,将是下一代圣女。那么,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黑毛甩动,乱石崩飞,大黑迅如急电地跳了起来,但却不是躲避子弹,而是反向跃向程以沫,并张开八条大长腿,在空中半转过身,用自己巨大的腹部,去阻挡子弹。 “噗……噗……” 有子弹打飞了,但也有子弹命中。 大黑不会说话,也发不出惨叫,它用硕大的身子以及八条大长腿,将程以沫稳稳护在怀中。 程以沫从 没经历过如此危险场面,她被吓傻了,捂着嘴,满脸是泪地看着大黑在她面前阵阵抽搐。 谭成抬手摆了摆,试图驱散激起的尘土:“去看一下,那怪物是不是死了?” 有人壮着胆子,一点点向大黑靠近,枪口始终对准着大黑。 待到近处,那人也不敢去触碰大黑,而是“砰”地一声,又补了一枪。 大黑身子抖了抖,有绿色粘稠的体液自黑毛间流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儿。 那人见大黑中枪也没啥反应,松了口气,回身大声道:“应该是凉了……呃?” “小心!” 一片惊呼声中,众人以为已经死掉的大黑,忽然甩动了一下身子,紧接着一大团白色蛛丝从它腹部射出,将近处这人重重击飞出去,并被牢牢网困在乱石地上。 在谭成等人惊愕发愣之际,大黑没有停,继续摆动腹部,将一团团蛛丝激射而出,将一个又一个恶徒拍在地上。 只是,本已受了重伤的大黑,此时怒吐蛛丝,完全是在消耗它的生命力。 它的身体渐渐僵化,动作越来越迟钝,蛛丝的射程也越来越近。 终于,在满地的绿色体液中,它蜷缩成了一团,无法再动分毫。 谭成见状,怒不可遏地双手持枪向前逼近,“砰砰砰”连开数枪,直到将子弹打光,才算出一口恶气。 他掏出一条毛巾,又取出一个塑料瓶,用里面极其刺鼻的液体将毛巾打湿,硬着头皮绕到大黑正面,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程以沫,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小沫沫,不要怕,怪物已经被我们打死了。跟哥哥回蓉城,老板很想念你呢。” 程以沫颤抖着回过头,看向谭成,正要大声呼救,却被谭成用毛巾捂住了嘴。 她在徒劳挣扎片刻后,渐渐失去了意识,身体瘫软了下来。 谭成将程以沫扛在肩膀上,正要离去,却忽然感觉大腿一疼,他低头去看,发现本已经死掉的大黑,竟不知何时伸出一条长腿,用锋利的尖钩刺入他的腿部。 但这一刺,终于彻底耗尽了大黑最后的力气,以及生命。 第344章 忽然暴雨 湘西苗疆忽然出现了怪天气,原本还阳光明媚,忽然一片阴云过来,就下起了大雨。 古婆婆的老寒腿每当这种时候都会折磨她,她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听着雨点敲打门窗的声音,忍着腿痛,莫名有种心悸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神女不着片缕地平躺在神女洞中,龙苗苗用特制的草药涂抹在她满身的触目惊心的伤口上。她身上那些蛊虫都已经被剔除,满身伤口令任何人看到都会头皮发麻。想恢复到常人模样,基本已经没了可能,现在就是能恢复成什么样便什么样吧。 湘西已不需要神女,在她之后也再无神女,生死都作罢,残生苟存而已,再无奢求。 “怎么下雨了?” “是啊,这天气有些反常呢。” “阿姐,我右眼皮跳得厉害。” “奇怪,我也是……” 千岩苗寨,阿田正准备带着下一波脏衣服去河边洗,却没想到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奇怪了,刚刚还是大晴天呢,怎么好端端地下起了雨?我那刚洗的衣服怎么晾啊? 阿田恼火地嘀咕了两句,扭头看一眼仍在专注饲喂蛊虫的石番,心底有些恼火。 男人们这样吗? 阿田放下脏衣服,抓起一把雨伞,急冲冲地跑了出去,踏着被泪水湿透的石板,顾不上看上方苍穹那垂泪的脸,只想尽快接回程以沫,别让这个小妹妹淋雨着凉。 在阿田身后,有两只犬蝇“嗡嗡”叫着,一边躲避密集的雨点一边加速飞往石番所在的那间吊脚楼。 阿田来到千岩苗寨外,有些意外没遇到程以沫迎面跑来,她隐隐感到有些不太对。她举目四望,还没等找到程以沫,却一眼便看到了大黑那硕大的身躯仰躺在距离河畔不到百米的位置。 “大黑!”阿田惊愕了半秒,哭喊一声陪她从小到大的伙伴,甩掉手中雨伞,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大黑的七条长腿蜷缩在腹上,只有一足斜着伸向一旁,它身下的绿色体液还没来得 及被雨水冲刷干净,僵硬的身体和黯淡无光的长毛在雨雾间不动分毫,生命早已终止。 阿田大哭着扑在大黑身上,伸手去摸黑毛下的尸体,摸到数个洞口,摸到黏糊糊的液体。 谁干的?是谁啊! 阿田抬手用袖口去抹眼泪,却让雨水更迷了眼。 她猛然想起程以沫,赶紧起身顾盼,一遍遍大声呼唤,却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 肯定是有坏人来了,掳走了程以沫,还残忍地杀害大黑。 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在哪里! 阿田焦急地满地寻找线索,但雨水冲淡了谭成等人受伤留下的血迹,让阿田完全没法辨识他们的踪迹。 虽然她性格激烈,爱走极端,也很能吃苦,但她终究是个女孩子,她远没她自以为的那么坚强。 这种时候,到底该怎么办? 阿田失了神,也失了魂,脑中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抱头痛哭蹲下身,无能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谁来帮帮我啊?谁能来…… 忽然,阿田感觉雨好像停了,因为没有雨水再冰冷打在她身上,但又好像没停,因为雨声还在。 她缓缓抬起头,看到石番冷峻的脸,看到石番站在雨中,却将伞挡在她头顶。 “来的这伙人手里肯定有枪,很危险,不要找普通人。你找古婆婆,让她想办法联系上龙姨和神女,我先去追他们!”石番说着,将雨伞塞进阿田手中,甩开双臂向着一个方向全力跑去。 阿田愣愣地看着石番在暴雨中奔跑的背影,竟一时呆滞。 说什么来人很危险,不要找普通人,他也没比普通人厉害到哪里去啊!如果真遭遇了那伙人,他岂不是也很危险? 呈什么英雄啊? 男人们都这样吗?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像是老天爷因大黑的死而悲恸流泪,渲染悲痛的气氛绰绰有余,但却给石番的追踪造成了极大的阻碍。 所有他能利用蛊术在暴雨里都没法用,他只能按照犬蝇刚刚给他指引的方向,闷头往前追。 他 现在只期望这场雨赶快停,同时也祈祷自己能一直追对方向。 不过,他很清楚,会偷偷跑来抓走程以沫的,只能是周老板的人。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不是那伙人的对手,人家可能轻轻松松一发子弹,就收掉他的小命。 但现在不是畏惧退缩的时候,程相儒将妹妹托付给他,他不说照顾多好,但一定不能让程以沫出事。 哪怕拼了命,也得多争取时间,只要古婆婆、龙姨和神女赶到,就一定能让周老板的那伙人血债血偿! 另一边,谭成忍痛迈着伤腿,与手下们顶着暴雨,奔走在山林间。 哪怕雨再大,他们也不敢找地方躲雨,就怕会被人追上。 只要再过一个山头,到了藏车的地方,他们就一定可以顺利离开湘西。等出了湘西地界,就不会再有任何人有能力阻拦他们将程以沫带回蓉城。 忽然,前方远处的一片巨大的山岩下,有几个正说笑的小伙子注意到了谭成这伙人。 其中为首的那人,长得尖嘴猴腮,一身痞气,一看就是游手好闲之流。 他不是别人,正是阿田那位表哥,古婆婆的外孙——古池。 古池带了兄弟们偷了一只鸡,本来跑到这地方想要烤鸡吃,谁知刚烤了一半,就遇到这场毫无预兆的暴雨,因此只能跑到这山岩下躲雨。 他看到有一伙人鬼鬼祟祟地在山林里奔跑,其中有一个人好像还扛着一个小孩,顿时感到有些奇怪。 “嘘!你们先别出声,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古池说完,弯腰冲进雨中,借着一棵棵树的树干做掩护,斜插着向那伙人靠近。 待到距离足够近时,古池一眼便认出,那个被人扛在肩上的小孩,竟是程以沫! 他和程相儒等人都很不对付,但他听他阿妈讲过,如果不是神女制取消,这个长相乖巧的小女孩会是湘西苗疆未来的神女,同时这女孩也是当代神女,也就是他姨妈的徒弟。 什么情况啊?难道是人贩子? 古池皱起了眉头,陷入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管。 第345章 拖延时间 暴雨很大也很狂,掀起的水雾遮蔽视线。 古池向后望,看不清后面有没有人追赶过来;他又向前望,不知道前方是否有其他人能阻拦。 看这伙人的线路,应该是要翻过这座山头。 山那边,有路通往苗疆外,很多外来人不知道本地路怎么走,大多进苗疆会将车停到那边。 如果再不拦,等他们过了山,逃得远了,再想去找只怕很难。 古池急得抓耳挠腮,始终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去管。 也或者,他本心是想去拦,他本性却又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眼看着那伙人携着程以沫就要逃远了,古池猛地一跺脚,已经有了决定,也或者说,想好了理由。 特么的!老子的苗疆,哪是什么东西都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拦! 古池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一边抄快路往前绕,一边环手指在唇前吹响口哨。 巨岩下躲雨的那些小伙子听到哨响,顿时激动起来。 大哥又要搞事情了?上! 小伙子们一个个吹响口哨做出回应,冒雨离开巨岩遮蔽后,快速分散开,向谭成等人围拢追去。 谭成一伙人本以为胜利在望,以为不会再有什么变数,但在听到此起彼伏的哨声后,全都愣住了,不自觉减缓脚步停了下来,背对背围成一圈,都将枪掏了出来,神经紧绷。 他们曾听说过,湘西偏远之地至今仍有山贼土匪,没想到今天撞见了。 对方在暗处又是地头蛇,并且很有可能携带有土枪鸟炮之类的武器,一旦硬碰硬,只怕会出现伤亡,这是谭成不希望发生的。 没一会,周围树冠响起了“哗哗”乱响,似乎每一棵树上都有人在摇动树杈。 谭成上前一步,高举起双手,大声喊道:“朋友,我们只是借路,没想冒犯。规矩我们都懂,这有五根金条,算是过路费,请朋友们喝茶。” 他话刚说完,就有人跟上前,将五根明晃晃的金条整齐摆在地上。 树上的响声停了下来,躲在树后小伙子们都愣住了,他们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手笔。 五根金条,能卖不少钱呢,够盖房子 娶媳妇外加各种吃喝玩乐了! 虽然眼馋,但小伙子们都只能等待古池做决定,没人敢给任何答复。 “少了!”古池故意装狠,用嘶哑的声音低吼,让人难辨他的年龄。 谭成皱起眉头,拦住想要发火的手下,回头看一眼随时可能醒过来的程以沫,强压心头怒火,皮笑肉不笑地大声道:“那就再加三条,一共八条,这是我们的全部了。如果还不行,那恐怕只能鱼死网破了。” 古池注意到了这伙人手里有枪,也看到了八根摆在地上的金条。 如果就此收手,他就可以跟兄弟们毫发无伤地赚八根金条,狠狠发一笔横财;如果真把对方逼急了,真动起手,只怕他和兄弟们都有危险。 古池没有立刻回答,他急得在心里直骂娘。 真不知道石番和阿田搞什么鬼?让人把程以沫给抓了不说,怎么到现在也还不带人追过来? 谭成等得有些失去耐心了,大声催促道:“怎么样?” 古池硬着头皮哑声道:“等一会!” 说完,他熟练攀到旁边那棵树上,对藏在树冠中的同伴低声道:“你赶紧回寨子,找我妈和我阿婆,说小神女被坏人抓了,让她们赶紧喊人来救,我尽可能拖住他们。” “大哥,金条耶,不要了吗?” “妈的,如果小神女被人绑走了,咱们平冲寨的脸还要吗?别废话,赶紧去!” “行!” 谭成听到树上有人说话,但因为对方声音太小,雨声又太大,实在听不清具体内容,他憋着内火静默等待,心中暗暗倒数计时。他最多再等一分钟,如果还没回复,那就不等了,只能杀一条血路出去! 古池目送同伴离去传信,深吸一口气,哑声低吼道:“成交!” 谭成已经暗暗拉开击锤,准备要动手了,忽然听到肯定的回复,暗暗松出一口气。他双手抱拳朝天:“多谢!” 可是,正当谭成要带人继续往山顶跑时,却听那破锣嗓音再次发声:“不过,你们不能走这座山。” 谭成额头上青筋暴起,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怒火了:“为什么?” 古池眼珠转 了又转,急得直冒汗,但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借口:“我们老大带人现在山顶祭天求雨,你们现在过去万一撞到了,咱们都得死!” 他故意把“死”字咬得很重,不仅仅有威胁的意味,还透着慌乱的情绪,演技一流。 谭成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由一愣,但很快又释然了。 这场雨确实来得很突然,之前还好好的,突然暴雨骤下,像是天空被捅了个窟窿往下漏水。 如此反常的气候,如果是有人祭天求雨带来的,倒是不难理解了。 只是,不走这座山,就要绕路,最起码要多出两三个小时,又增加了变数,风险也会增大。 这是谭成不希望的。 古池猜到对方不情愿,于是“哈哈”豪爽一笑:“你们是要去山对面吧?其实不走这座山,从这里往西南走,会有一条近路,直接穿山坳就过去了。路程更短,也更好走。” 谭成闻言大喜:“多谢!” 古池回应:“再会!” 谭成取出指南针确认了一下方位,果然按照古池建议的路线,改道向西南方向行进。 古池目送谭成一行人离去,暗暗松出一口气,抬手想抹汗,才发现衣服已经完全浸透了雨水。 有人爬到他这边,低声问:“老大,那边不是大扎沟吗?这么大的雨,说不定还有塌方呢。” 古池道:“他们不是傻子,看地形不对,肯定要回来的。” “可是,这都能把他们骗了,看他们也不太聪明啊。” “我也没办法,只能这么拖一点时间了。赶紧,下去拿金条,拿了就走!” 古池抱着树干和另一个同伴先后滑到地面,冲过去捡起金条,还不忘咬一口判断真假。 可两人正欢天喜地地要带着金条离开时,却忽然听到有人大喊:“你们可真敢玩啊!” 古池脸色剧变,连头都不敢回,抱着金条就跑。 “砰!” “啊!” 古池那位同伴惨叫一声,大腿被枪击中,扑倒在地。 谭成从一棵树后绕了出来,抬起黑漆漆的枪口,对准正回头惊恐望来的古池:“不想死的话,就喊你的人全下来吧!” 第346章 我来带路 谭成被气得一阵冷笑:“我刚刚就觉得不对劲,山贼土匪搞什么祭天求雨?不过我没戳穿你,是不想浪费时间。本来你们拿金条,我们走我们的路,皆大欢喜。可你非要指一条错路给我,这就是自寻死路了。” 听到“山贼土匪”这个词,古池知道了谭成对他的身份有了误判,更清楚了谭成之前对他有所忌惮的真正原因。 古池换回自己的声音,急道:“我大哥没给你指错路啊,那边确实有条近路……” “放屁!卫星地图上都能看出来,那边是条沟,根本就没有路,这么大雨走那边,跟自杀没区别。还有,我劝你不要装了,刚刚说话的也是你,我能听出来。” 古池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一个声音自心底响起:完了,芭比q了! 看见古池磨磨蹭蹭地不把埋伏在树里的那些人喊下来,谭成有些恼火,抬手就是一枪,“砰”地一声打在古池侧边的树上,激得木屑乱飞。 这一枪太突然,惊得古池以及那些藏在树冠里的小伙子们都发出惊呼。 谭成本来开这枪就是想试探一下,想看看古池是不是虚张声势。 而这一片惊呼声,让他一下子变了脸色。 “快喊你的人下来!”谭成看似愤怒地大吼,实际他内心已经有那么一点慌了。 敌在暗,他在明,并且对方可用的手段目前完全未知。他的目的是带回程以沫,其它任何变故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古池不傻,他很清楚,只要他真的把兄弟们喊下来,就相当于亮了自己的底牌,到时候是死是活全看对方的想法。 “要不这样,你……打我一枪试试?”古池硬着头皮逞强装狠,如果不是全身被雨水打湿,只怕湿了的裤裆会暴露他的真实胆量。 谭成更上前一步,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古池,表情阴晴不定。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刚刚被击中大腿的那个小伙子夹在两人之间,即使枪伤剧痛,也不敢再呻吟,只能浑身暴汗地龇牙咧嘴。 这场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不知不觉间,“噼里啪啦”的雨点已稀稀落落,天色较之前更亮,雨应是将停。 谭成抬手抹了把脸,不想再这么拖下去,于是大声道:“你过来!” 古池左右看了看,一脸疑惑地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对!”谭成已经有了决定,他要将古池当成人质,一起带上。 古池是真的怕,但他也能够感觉到,对方不清楚他的底牌,应该对他心存忌惮。 既然如此,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顺着对方的猜测,继续装山贼土匪,让对方更猜不透。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保全自己,同时也能寻找机会继续拖延时间。 于是,古池举起双手,一边缓步往谭成那边走,一边装腔作势地大声喊道:“兄弟们,先不要开枪。既然他不信我,那我便送送他们,给他们带带路。等给他们送上车了就回寨子,多给我留点酒!” 古池的这番话,还真把谭成给唬住了。 谭成偷偷用余光往树上瞟,此时雨已停,水雾消散,他果然看到周围几棵树的树冠里都藏着人。 他再看一眼刚刚被他击中大腿那人,暗暗责备自己刚刚过于冲动。好在对方没有立刻开枪反击,否则他们恐怕都得交代在这里。 正是因为有了这层顾虑,当古池走到谭成近前时,谭成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虽然没有把枪收起来,但不至于拿枪口抵着古池的脑袋。 古池明显感觉到局面已经被自己把控,胆子更大,他咧嘴一笑:“你不信我,那就由我给你带路,咱们走走看,到底是不是近路。” 谭成表情僵硬地“嗯”了一声,竟不再拒绝。 或许是古池此刻的淡定,让他的疑虑少了几分,不再坚持要直接翻这座山头。 古池不管谭成的态度如何冷淡,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很大声地开启了话痨模式。 “朋友,第一次来湘西苗疆吗?感觉怎么样,饭菜口味还习惯吗?” “我们这气候潮湿,蚊虫特别多,都还能适应吧?” “哎呀,你们说这天气,真是太乱了,一会下雨一会晴的……” 随着古池的声音越来越远,躲在树上的那些小伙子们这一次能够真正确定是否安全。 他们陆续从树上滑下,分出两人先将受伤的那个小伙子背回寨子,其余人在商量几番后,分析出古池暗藏在话里的意思,又分出两人以最快速度翻山去找那伙人的车去搞破坏,再留下一个人在这里想办法喊人过来,其余人悄悄去追古池。 分工妥当后,众人快速分开,各自行动。 古池这话痨模式,实在是聒噪得令人头皮发麻。谭成郁闷的是,即使全程没人搭理古池,这小子仍能自嗨,在那自言自语聊得别提多起劲了。 近路是没有的,古池也不敢真的把谭成这伙人带去大扎沟,他带的路,其实是斜着绕山而行的一条路,路程虽然更远,但相对好走。 谭成走着走着,感觉到不对劲了,正要失去耐心,却发现已经绕过了山顶,到了这座山的另一面。 这下他又有些拿捏不准了,有些不好判断古池到底是不是真的带他们走的近路。 但不管怎么说,下了山坡,就将到达他们停车的地方,胜利就在眼前。 古池笑呵呵地停了下来,抬手往山下一指:“行了,就送你们到这里吧。顺着这条路下去就行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兄弟们还等着我喝酒呢。” “等下!”谭成皱起眉头,有了想要灭口的想法。 古池斜瞥了谭成一眼,冷笑一声,吹响口哨。 紧接着,后方林中,也响起数声口哨回应。 古池问:“还有什么事吗?” 谭成愣了愣,没想到后面还有尾巴,只能放弃灭口,皮笑肉不笑地道:“谢了,咱们后会有期!” “拜拜!”古池挥了挥手,故作懒散模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到林中。 直到确认自己真的已经安全,古池瘫软地坐倒在地,背靠着树干,手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特么的!还好我机智,吓死我了! 谭成目送古池离开后,招呼身边人加快速度,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下了山,找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他们事先停好的车。 可到了近处,他却傻了眼。 两辆车的挡风玻璃都布满了蛛网裂纹,轮胎全被放了气,倒车镜碎落满地,还有辆车的主驾车窗被砸破,中控被凿了个稀巴烂…… 谭成额头上青筋毕露。 谁特么这么缺德啊! 第347章 阿妈来了 “呼哧……呼哧……” 石番从暴雨跑到放晴,全身已经湿透,眼前雾蒙蒙一片,睫毛上都是细密的水汽。 他这一路跑下来,忘记了疲惫,脑中反反复复出现的,都是最糟糕的幻想画面。 如果跑错了路,或者最终还是能没能追上…… 他不敢再想,也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往前跑。 忽然,他看到前方远处出现两道人影。 有人! 石番大喜,心想着只要看到人,就能打听到一些信息,就能判断自己是否追对了方向。 他减缓速度,抬手抹了把脸,已经分不清脸上是被体温烧烫的雨水还是热汗。 可是,当他看清前方迎面而来那人的样貌,他皱起了眉头。 那两人都是千岩苗寨的,平时都跟在古池后面游手好闲,缺德事没少做,是任谁见了都要绕着走的角色。 石番心下恼火,担心那俩人会找他麻烦,耽误他时间。 自从上次跟古池闹了那么大矛盾之后,这些家伙总隔三差五想来找他麻烦,每次都被阿田给挡了下来。谁成想,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他们。 真是冤家路窄! 石番暗暗攥紧兜里的一个小瓶子,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跑。 他谨遵龙婆婆的教诲,深谙蛊术只能拿来救人、不能用于害人的道理,但如果那两个人渣敢耽误他去救程以沫,那么他一定不介意让他俩好好吃些苦头。 那两人也看到了石番,竟加快脚步迎面跑来。 石番边跑边要掏出小瓷瓶,只要对方敢拦他,他就将释放蛊虫。 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俩人气喘吁吁跑近他时,竟然停了下来,大声责怪他为什么才来。 “什……什么意思?”石番看那两人焦急却又欣喜的模样,有点懵。 “别问了,快跟我们走!我们已经有人中枪了,古池还跟他们在一起,很危险!” “啊?”石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完全没听懂这俩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人拉起石番胳膊,扭头就往回跑,边跑边道:“我们遇到一伙人,绑架了小神女。古池说给他们带路,在拖延时间了,我们是回来找救兵的。” 另一人道:“他们都有枪,下手特别狠,我们有个兄弟就被打伤了。你带蛊虫没?没有蛊,可对付不了他们!” 石番终于听明白怎么回事了,连忙点头:“带了!带了!” “那就好办了,至少赶过去还能再拖延拖延。我们有人回千岩苗寨找古婆婆了,怎么也得想办法拖到古婆婆来!” 另一边,谭成那一伙人见到两辆车都已经被破坏,气得直骂娘。 谭成猜到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他们的车进行这么严重的破坏,想到是有人故意在拖延他们的时间,因此有些着急,催促手下们暂时什么都不要管,赶紧开车离开这里。 来之前为了避免出现爆胎等突发情况,谭成特意换上了缺气保用轮胎,也就是俗称的防爆胎。 这种轮胎的胎壁非常硬,即使胎压不够,也能支撑车辆低速行驶一段距离。 谭成的想法是,只要他们再跑个几十公里,到达最近的县城,就能想办法找周老板调动资源来接他们了。现在情况不是很妙,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可是,当他们上了车,试着启动了几次,却都没能给车子打着火。 他们检查车内,虽然有打砸痕迹,但怎么也不至于打不着火才对。 谭成想到一种可能,忍着腿痛下了车,打开引擎盖往里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引擎盖内,几乎所有明线线路都被扯断,引擎舱内一片狼藉,简直不忍直视。 这么一来,车子是真的没法开了。 谁干的?太损了!损到家了! 谭成愤怒地喊手下们下车,带着依然处于昏迷状态中的程以沫,弃车改步行。 可是,如此长距离的奔走,再加上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更因车子被毁受到精神上的刺激,这时都有些走不动了,行进速度不得已慢了下来。 谭成感觉自己被巨型黑毛蜘蛛所伤的那条腿,已经疼得麻木了,甚至不太听使唤,如果不是有人搀扶,他只怕一步都走不了。 他焦急不已,掏出卫星电话联系周老板,想将他们的处境告知,并期待能尽快获得支援。 可他还没等拨出通话,便看到旁边一名手下脚步趔趄了两步后,一头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赶紧看一下!” 有人快步上前去看,发现倒下那人呼吸还在,只是昏了过去。 能跟谭成一起过来行动的人,都是周老板亲自挑的,身体素质绝对过硬,没理由上一秒还好好的,突然就昏倒了啊! 众人正疑惑,却见又有一人栽倒在地,竟也昏了过去。 别人搞不清楚情况,谭成却已经猜到原因:肯定是蛊! 谭成他们之前已经在身上喷洒过不死水,就是为了防蛊虫,但刚刚那场暴雨,已将他们身上的不死水冲淡,几乎没了效果,而他们又一直急于赶路,忘了补喷。 “不死水!快!”谭成招呼兄弟们掏出不死水喷洒,果然再没人中招。 已经追到近处的石番远远看着这一幕,焦急万分。 他来得匆忙,带出来的蛊虫数量非常有限,面对虫兽皆厌的不死水,完全没法再去组织有效的偷袭。 “石番你干嘛?他们有枪!”古池将想要冲出去的石番一把给按了下去:“你不想活了?” 石番急得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想办法拦住他们!” “他们有枪啊!”古池低吼。 石番挣扎着还想冲出去:“我不管!我必须要去拦住他们!” “给我按住他!”古池让兄弟们将石番控制住,攥紧拳头、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却完全没辙。 眼看着刚刚被蛊虫毒晕的两人已经被弄醒,那伙人带着程以沫更加快速度逃离,古池也是急得不行。 可是,再着急,又有什么用呢?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这种程度。这时候谁敢冲出去,肯定是要没命的啊! 正当石番、古池等人陷入绝望之际,诡异又恐怖的一幕出现了,重新为他们点燃了希望之光。 只见湿漉漉的草地间,密密麻麻的毒虫如涨潮般快速向谭成那一伙人涌去,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龙苗苗宛若天降神明,从后方山林中急速冲出,速度快得仿若贴地飞行。她整个人在这一刻,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沫沫,别怕!阿妈来了!” 第348章 无数阿满 “哥哥……”程以沫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模糊一片。她皱眉忍着头痛,用力眨了两下眼,才终于看清周围环境。 她发现自己被人扛在肩膀上,身边除了谭成,还有几张似熟悉又似陌生的面孔,周围密密麻麻的毒蛇和毒虫。 “妈妈?”程以沫看到在黑色虫海之后,龙苗苗正跑向这边。 “成哥,小丫头醒了,怎么办?要不要再上点药?” “不行,会死人的。你看好她,别让她跑了,我来想办法怎么离开这里。” 谭成手里的不死水,是周老板复原冷萤的配方,回到蓉城后秘密调制的,可用的量很有限。 这里的毒蛇和毒虫似海,将他们团团围住,虽然碍于对不死水的忌惮,还没有主动进攻,但这么耗下去他们迟早会扛不住。 谭成注意到飞奔而来的龙苗苗,他虽然不知道那是程以沫的妈妈,但知道这女人能招来如此多蛇虫,肯定很不好对付,于是抬手就是一枪打了过去。 “砰!” 枪响声中,一旦穿破空气,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直射向龙苗苗。 龙苗苗在看到谭成抬手的瞬间就已经开始准备躲避,她侧身滑倒,在蛇虫海中翻滚了几圈,而后顺势跃起,继续向前飞奔。 谭成还没见过有人能这样躲子弹,吓了一跳,“砰砰”又是两枪打了出去。 龙苗苗继续翻滚躲避,又继续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谭成嘴角抽了抽,还想开枪,却只听到“咔咔”脆响,没有子弹出膛,竟是已经打光了子弹。 “成哥,用我的。”旁边有人递上来手枪。 谭成恼火地将手枪砸在地上,没有去接手下递来的枪,而是从腰间抽出匕首,抵在了程以沫的脖颈。 “不想她死,就不要过来!”谭成气急败坏地大声怒吼。 龙苗苗见此情景,心脏一颤,忙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咬牙怒视谭成:“下作!” 谭成脸一红,他也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挺无耻的,竟然拿一个小女孩当挡箭牌,但他不这么做,别无选择。 “把这些蛇虫驱散,放我们走!”谭成吼得哑了嗓子:“不要逼我!” 龙苗苗一言不发,暗暗控制蛇虫群缩小了包围圈。 谭成大惊失色,拉住程以沫的一只耳朵,咬牙切齿得面目狰狞:“要不要我先割她一个耳朵?” 程以沫很害怕,但她没有哭,只看着妈妈,用口型说“我没事”。 龙苗苗顿时泪流满面,缓缓闭上眼,抬起右手,吹响口哨。 蛇虫海听她指挥,开始渐渐散去,速度很慢,但包围圈越来越大。 谭成长出一口气,松开了程以沫的耳朵,大声道:“我们不会伤害她,让程志风或者程相儒带金剑来蓉城换她。该怎么联系我老板,程相儒知道!” 说完,他带着手下们挟持程以沫开始缓慢撤离。 龙苗苗心如刀绞,面白如纸,她想阻拦却不敢,任她多大本事,看着自己的女儿被坏人用刀挟持却无能为力。 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当然不可能! 谭成等人待拉长与龙苗苗之间的距离,转身就要跑。 可当他们转过身时,却愣住了,他们竟然看到一个身穿苗服的微胖女子,站在远处面无表情地在看着他们。 躲在暗处的古池看到那女人,顿时面露喜色:“我妈来了!小神女有救了!” 那身着苗服的微胖女子正是古池的妈妈阿满,应该是目前整个湘西苗疆巫术水平最高的人。 古婆婆有两个女儿,一个专注于蛊术,成了神女,另一个专注于巫术,却与她一直不合,正是阿满。 阿满是随古婆婆坐车绕过来的,古婆婆腿疼得连路都没法走了,只能在车里等待,阿满独自下车拦住歹人去路。 她不紧不慢地掏出一张辰州符,展开后迎风一丢,符纸便自燃了起来。她抬手一甩,燃烧着的符纸便向谭成等人这边飞了过来,并在空中燃烧殆尽,化为飞灰。 谭成看不懂阿满在做什么,但他敏感地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再次用匕首抵住程以沫咽喉:“不要乱来……啊?” 他忽然发现,手中那柄匕首竟然变成了一条银光锃亮的毒蛇,扭回三角脑袋想要咬他虎口,惊得他大叫一声将“毒蛇”丢下。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毒蛇”落地后,并没有游走,而是眨眼间又变成了匕首。 阿满的动作忽然快了起来,她抽出一张又一张符纸展开,并一一甩燃,同时她一步步向着谭成这边逼近。 谭成和他那些手下们感觉快要疯了,他们竟然看到阿满眨眼间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没一会便有密密麻麻无数个阿满,并且那些阿满变得越来越高大,难以置信地成了巨人。 “不要过来!”谭成大喊着回头想将程以沫抓手里,继续无耻地用程以沫当人质。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程以沫竟然不见了。 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竟然好似蒸发,连根头发都没剩下。 谭成快疯了,抓住看管程以沫的那名手下,焦急怒斥:“他娘的让你看着点,人呢?” 那名手下也傻了,他疑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也不理解程以沫怎么会忽然间就从他手中消失不见。 无数个阿满渐渐逼近,并还在不断增多,组成巨大的包围圈,一点点缩小面积,带给谭成等人极大的压迫感。 “开枪!快开枪!”谭成抢过一名手下的枪,完全失去理智的模样,胡乱开枪,只希望能有一枪把真正的阿满干掉。 可是,直到谭成和他那些手下打光了子弹,也没能打到阿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一模一样的女巨人步步逼近,近在咫尺。 “你们摊上大事了!”阿满们异口同声地冷笑着,俯视着谭成等人,就像是诸神在审视卑微又丑陋的凡间罪人。 谭成腿疼忽然加剧,他满身是汗地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 其余几人也都原地跌倒,惊恐地看着四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没有看到,程以沫已经逃离了他们的掌控,迎着龙苗苗跑了过去。 同时,那些已经被驱散的蛇虫再次来袭,如潮水般涌向谭成等人。 第349章 二号启示 玉龙十三峰。 “阿喵,不要那么幽怨地看着我嘛。来,抱抱!”冷萤冲阿喵张开怀抱,但阿喵却扭头看向别处,在冷萤的连番“走你”之后,阿喵竟然会飞了。 那是当生命面临极大威胁时,出于对生的极大渴望,所爆发出的巨大潜能。 阿喵并没有因为自己会飞而感到喜悦,它现在感觉背后那一对肉翅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几乎都要没了知觉,只有肉翅与背部相连处有火辣辣的疼痛。 冷萤寒了脸:“你不要不知好歹!” 阿喵一哆嗦,缓缓扭过头,眼泪汪汪地“喵呜”了一声,然后不情不愿地挪蹭着四肢,投入了冷萤的怀抱。 黄谨看着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咱们能逆流爬上这座瀑布,这小东西可是大功臣,晚餐得给它加肉。” 阿喵闻言开心不已,乖巧地“喵喵”叫了两声,真是好哄。 洪翠注意到程相儒划伤了手背,有血流出,她急忙取出急救箱,走过去相帮程相儒处理伤口。 程相儒却收回手,犹犹豫豫地道:“我想再试试。” 洪翠扭头看向“哗哗”激流的瀑布,很是困惑不解:“你要试什么?” 黄谨想到一种可能,皱眉道:“阿儒,你是不是又要找古神要启示?不行!” 想要找古神要启示,需要以血来祭。 程相儒伤口不深,但流了一些血,他不想白流血,同时也想从古神那里多获得一些启示。 他爸程志风那边现在情况不明,他不想在这边浪费太多时间。 能早一天探索完玉龙十三峰,他们就可以早一天去太子十三峰找人。 程相儒的态度也很坚决:“黄叔,真的没事。可能古神不一样的原因,我觉得梦魇古神只是长得丑些,祂并没有伤害到我。” 因为他每次献出的都是自己选出梦魇光球的那个片段,导致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献过很多次梦魇。 明明卡了bug,却又不知道,这感觉确实很奇怪,让他有很多困惑,甚至误解梦魇古神只是白给他启示,对他并没有任何索取。 黄谨对于程相儒的坚持很意外,他其实也很替程志风那边着急,只是一直没表现出来而已。 当前这情况,程相儒获得的启示越多,当然越好。 只是,跟古神打交道是很危险的事,万一程相儒承受不了,精神或者身体上出现了问题,该怎么跟程志风交代呢? 程相儒看出了黄谨在犹豫不决,于是道:“咱们刚爬上来,正好都需要休息休息。你们先休息,我去找梦魇古神要启示。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不待黄谨再说什么,便拽出环形玉,将伤手手背上的血擦蹭在环形玉上。 和上次一样,环形玉像是干燥的海绵般,很快便将那些血吸收了下去,并开始提升温度。 程相儒将环形玉继续贴着胸口放置,然后起身铺开垫子,枕着登山包躺了下去,并尝试用黄谨教他的快速入眠小妙招,很快便鼾声微起。 恍恍惚惚中,程相儒再次坠入那由无数诡异多边形组成的世界中,全身上下都失去了控制,只剩意识在迷蒙中渐渐清醒。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依然带给他极大的压迫感,让他感到恐慌。 一缕漆黑的头发渐渐游走而来,缠上了他的脚踝,并继续向上,攀上他的小腿、大腿、腹部、胸部,最后在他的脖颈一圈圈缠绕。 他惊恐至极,不理解梦魇古神这是要干嘛。 难道,我有哪里惹祂生气了,祂想杀我? 正惊恐时,浓密的黑发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前方,几缕头发分开,那巨大又布满血丝的眼球浮现出来。 “阿兹阿斯!(卑微又丑陋的小东西!)” “阿兹阿斯!(怕了吧?快赞美我!)” 程相儒感到脖颈一松,窒息感立刻减弱,但内心的恐惧却仍在。 赞美?又是赞美? 程相儒搜肠刮肚,回想他在路上向冷萤请教这个问题时冷萤的回答,犹豫了好一会,直到梦魇古神不耐烦地再次催促,他才硬着头皮道:“伟大的梦魇之神,你是光芒和方向,我无以回报,只能献上我的……膝盖。” “阿兹阿斯!(竟然还有更恶心的词汇!)” “阿兹阿斯?(你献出膝盖做什么?)” 程相儒想到冷萤面对他的类似提问时给出的回答,声音弱弱地解释道:“这是我们表达尊重的一种方式,就是给您跪了。” “阿兹阿斯!(哦,这样啊,继续赞美吧!)” “呃……嗯……你笑起来真好看……” “阿兹阿斯?(像春天的花一样?)” 程相儒头皮一阵发麻,心说我就会这三句,您老人家怎么还能抢一句啊? “阿兹阿斯!(真是无趣的小东西!)” 程相儒是真想将冷萤介绍给梦魇古神,那丫头可相当有趣! “阿兹阿斯!(想要启示是吗?挑选你的祭品吧!)” 一颗颗梦魇光球从程相儒体内飘飞而出,铺天盖地。程相儒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璀璨星河之中,但每一颗星,却都是他挥之不去同时又割舍不断的梦魇。 程相儒纠结在这灿烂“星河”中,过了好一会才选出离他最近的一颗梦魇光球,那正是他面临选择时产生的。 就它了! 待程相儒选择完毕,梦魇古神将那颗梦魇光球吞噬。 “阿兹阿斯!(还是熟悉的味道啊!继续!)” 程相儒不自觉地卡着bug,一次次祭出同样的梦魇光球,让梦魇古神非常满意。 “阿兹阿斯!(想要启示是吗?给你!)” 这一次,程相儒再次到达那片雪域,再次看到那在风雪中生出的绿色嫩芽。他想要将那嫩芽看得更仔细,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空中飘飞,越飘越高,几乎要触碰到云层。 他低头向下看,已见不到嫩芽,但却看到下方威严如神的十三座高矮不一的山峰,他的正下方,是十三座雪峰中的第二座。 忽然一阵风吹来,所有景物尽被吹散,只剩黑暗。 程相儒开始感到恍惚,逐渐从梦中苏醒,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是黄谨、洪翠、冷萤和阿喵正围着他在看。 黄谨焦急询问:“怎么样?” 程相儒长出一口气,肘撑地面坐起身,表情郑重地道:“我得到了第二个启示!” 第350章 乱坟营地 听完程相儒讲完源自梦魇古神的第二个提示,所有人都面露喜色,非常激动。 相比第一个启示的难以理解,第二个启示要直白很多。 梦魇古神相当于直接告诉程相儒,他想得到的东西,就在玉龙十三峰的第二座雪峰上。 既然明确了方向,就避免了很多弯路,也避免了去挑战主峰扇子陡。 要知道,扇子陡不仅仅难以攀登,更是当地纳西族的圣山,是明令严禁攀爬的。 万一真攀了扇子陡,再被发现,不得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啊? 黄谨掏出手机,打开卫星地图:“阿儒,你快看一下,是哪边数第二座?” 程相儒在梦魇中便是从上向下俯视的视野,此时看卫星地图,一眼便找到了答案。 “这个!”程相儒点击屏幕,紧接着地图放大,将更多的地势信息展现出来。 黄谨更进一步放大地图,直到不能再放大为止。 四人挤在一起看地图,很快便又得到另一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这第二座雪峰,形状有些像蹲坐的粗腿狮子,又有点像嫩芽带着种子壳,绽开了两片子叶。 而就在“两片子叶”的衔接处,也可以看作是粗腿狮子的胸腹处,茫茫雪白之中竟有一点绿色。 地图上的一个点,对应的可是很大一片区域。 黄谨凭经验判断,那里正好三面背山,地势又相对较低,多雨却少风,气温四季近乎恒定,应是一处高山草甸。 第一个启示,是雪山中的一颗充满生机的嫩芽,看样子应是程相儒他们之前想多了,启示中并没有太复杂的释义,其实就是在暗指这处高山草甸。 从他们当前所在位置,去往那处高山草甸,直线距离只有两三公里,但实际距离必然远远不止。他们对这里完全不熟悉,甚至还不知道该选择怎样的路线。 好在他们爬上了这座瀑布,阴差阳错地走了近路,要不然他们需要绕很远的路,至少多出两倍路程。 接下来,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只剩一个,那就是选择怎样的线路,才能顺利到达那处高山草甸。 四人正为这个重要发现欣喜时,却忽然听到阿喵发出奇怪的叫声,似在发狠,却又微微发颤。 程相儒扭头去看,竟看到阿喵正湿漉漉地趴在河边,畏惧又谦卑地看着什么东西。 他满心好奇,走到近处才发现,阿喵正前方,竟然有一块红褐色的卵石,只有指肚大小,冷不丁一看很容易被看错成某种动物的粪蛋。 冷萤这时也走了过来,待她看到那块石头,顿时恍然大悟:“我说一直隐约听到有人喊我名字,原来是这东西在捣鬼。” 她说着,抬腿就是一脚,将那块小卵石踢进了河水里。 “蓝胖子,快看!”冷萤很激动,拉着程相儒指向河面:“我竟然踢出来了水漂!” 阿喵“喵呜”抬起爪子,无力地看着自己刚刚好不容易叼上来的卵石打着转飞远,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程相儒还没有和冷萤完全恢复到原来的亲密关系,此时被冷萤拉着,显得有点局促和尴尬,他扭头看向河面。 河水是从雪山上流下来的,虽然很急,但还算清澈,能够勉强看到河底。 程相儒没有看到一条鱼,却猛然看到又一块红褐色的石头。 因为河水存在折射,在岸上不容易判断这块石头的大小,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块石头绝对比拳头还大。 “那里还有一块!”程相儒从冷萤手中抽回胳膊,抬手指向河底。 冷萤伸着脖子去看,也感到惊异。她掏出铁爪钩,“嗖”地一声将铁爪甩进河水中,精准地抓住了那块红褐色石头,随后往回一收,便轻松将石头抓了回来。 这块石头应该很有些年头了,颜色很深,表面呈深褐色,微微泛红,但被铁爪抓破处,却红得相对鲜艳。 冷萤看了看这石头,感觉呼唤声越发强烈,有些难受,于是随手将石头丢给了阿喵。 阿喵“喵呜”一声跳着躲开,然后全身趴在地上,肉翅耷拉在两侧,小心翼翼地爬近那块石头,像是在跪拜而行。 黄谨刚刚一直没说话,是因为他在思考。 为什么祭祀古神才能产生的石头,会出现在这里? 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这条河的上游某处,曾有过祭祀古神的活动。 再联想可能藏有金剑的高山草甸,他顿时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我知道咱们应该走哪条路线了!” 此话一出,不需要黄谨再解释什么,其他人都已经猜到了答案:只要顺着这条河往上游走,就一定可以到达那处高山草甸! 四人此时都已经休整完毕,于是各自背起登山包,逆着河水的方向,一路向上找去。 这条路线,其实不算明智,因为陡坡极多,体能消耗极大不说,有的地方落差有点大,还很难爬。 但程相儒他们认定了这条路线,便没再有过调整。 反正他们连瀑布都爬上来过,这路再难走,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以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以最稳妥的线路,尽早到达那处高山草甸。 或许是因为有了明确方向的原因,也可能是河流的线路是一条捷径,他们在苦苦奔走了大半天后,终于在夜幕降临时,穿过一条窄口,来到目的地。 今晚的天气很好,空中没有一片云,月光柔和且明亮地凝视着苍生,群星顽皮地闪烁。 即使不用强光手电,程相儒也能够看清周围景物。 他刚进入这处高山草甸没多久,便被眼前所见惊得张大了嘴巴,除了感到震撼,还感到有一点恐怖。 就在前方一大片相对平坦的草地上,出现了大量的木制墓碑,并且都是两两一对。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墓碑?又为什么会两两配对? 山风冷飕飕地吹着,钻过窄口会发出啸声,听起来像极了鬼魅在嚎叫,给这本就诡异的场景,凭添了更多恐怖的气氛。 “知道这些墓碑是怎么回事吗?”黄谨笑呵呵地问程相儒。 程相儒摇头,表示不知。 黄谨轻轻叹气:“这其实源自古老纳西族的一个凄美的传说。” 第351章 非人低语 相传在玉龙十三峰,有一座堪比仙境的第三国度,也就是现在人们常常提到的“玉龙第三国”。 那里终年被迷雾缭绕,四季如春,仙果奇葩遍地,绫罗绸缎无数。只有被“三多神”眷顾的灵魂,才能生活在那里,无忧无虑地享受最美好的仙境生活,可以不受丝毫阻碍地和最心爱的人长相厮守。 于是,那些在现实中不能在一起的情侣,会在纳西族传统的火把节后,相约在云杉坪跳崖殉情。 在传说中,每一对真心相爱的情侣,在跳崖后,会得到“三多神”拥抱,灵魂脱离肉体,彼此交缠着被送往“玉龙第三国”,永远厮守在那神奇的仙境。 民间传闻,每一户纳西族家庭中,都会有一两个殉情的人。 这些传说和传闻不知真假,但它们所呈现出的凄美正是人们所向往并津津乐道的,因此丽江因此而著名,更被冠上了“世界殉情之都”之名,引得每年无数情侣游客慕名而来。 现在有些证据表明,所谓的“玉龙十三国”并不在玉龙十三峰,而是在几百公里外的稻城亚丁。云杉坪并没有真正见到情侣殉情,却因这个传说和其美丽的景色成了当地著名景点。 程相儒听着黄谨讲述这些传说故事,看着前方漆黑夜色下的一座座木碑坟,并没有感受到凄美和浪漫带给人的感动,却被凛风吹得背后凉飕飕的。 冷萤双眼放光地拉起程相儒的手,低声喃喃:“要不,咱俩也殉个情吧?” 程相儒吓了一哆嗦,赶紧把手抽了回来:“别闹!” 阿喵挺激动,“喵喵”叫着,好像在鼓动。 冷萤扭头瞪了一眼阿喵:“你瞎叫什么好?我这么喜欢你,殉情前一定先把你祭天。” 阿喵“喵呜”一声跑开,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冷萤回头冲程相儒甜美一笑:“又没人阻挠咱俩,才不需要殉情呢,我说着玩的。” 程相儒轻咳一声,尴尬道:“这玩笑开得挺好,以后不要再开了。” 黄谨见话题跑得有些歪,咳嗽了两声,低声道:“阿儒,按照梦魇古神的两个启示,金剑很有可能就在这里了,但现在有些晚,咱们先在这边露营吧,明天再找。你觉得呢?” 程相儒感受着胸口处环形玉的温度,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觉得环形玉的温度比他体温要高一些,似乎在预示着金剑就在附近。 不过,在这遍地乱坟的高山草甸,三更半夜地到处乱找,实在是容易把人搞得精神衰弱。 程相儒点头道:“黄叔,听你的。” 随后,黄谨找了处相对避风的位置,组织大家支起了帐篷。 众人简单吃了些快速食品,暂作休息。 可是,身处这样的地方,程相儒躺在帐篷中,总觉得风啸声中都夹杂着阴邪之气。 这些木碑乱坟出现在这么难到达的地方,实在是难以让人理解。 纳西族的人普遍生活在玉龙十三峰之下,云杉坪的位置离这里也应该很远,谁会将自家人葬在这种地方? 程相儒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即使使用了黄谨教给他的快速入眠法,也还是没法入睡。 他内心忐忑不安地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这附近住着一群不为外界所知的人,就像赤霞村那样? 似乎在印证他的猜测,他竟忽然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但那声音非常微弱,好似源自远处,让人难以听清真正内容。 “黄叔……黄叔……”程相儒缓缓坐起身,在黑暗中轻推旁边的黄谨。 黄谨止住鼾声,睁开眼,低声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有人说话?”程相儒越来越确定,那声音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但他也不排除一种可能,就是附近存在那种红褐色的石头,他听到的声音是源自古神残存意志的呼唤。 黄谨炼体比他要久,听力也比他要好很多,并且以他的年纪已听不到古神残存意志的呼唤,如果黄谨听不到声音,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然而,黄谨在沉默几秒后,竟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 难道,这附近真的还有别的人? 黄谨摸着黑熟练地快速穿好衣裤,小心翼翼拉开帘布拉链。 月光透过缝隙钻进帐篷,照亮程相儒那表情凝重的脸。 黄谨冲程相儒招了招手,然后压低身形钻出帐篷,并手持飞刀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程相儒背上包裹严实的金剑,只将剑柄露在外面,方便拔出,也跟着钻出了帐篷。 刚出帐篷,他就注意到旁边帐篷外,洪翠和冷萤也已经出来了。洪翠手持成卷的软鞭,冷萤倒背红缨枪,全是临战的状态。 黄谨低声提醒大家不要开手电,然后带头弓着身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他们钻进了乱坟范围后,便停了下来。 黄谨抬手指了指旁边一座坟包前的木碑,示意大家看。 虽然光线很暗,但凑近了看,还是能勉强看清,那块木碑上扭扭曲曲地刻着奇异的线条,看着像是婴孩的随意涂鸦,根本无法解读其具体内容。 这不像是正常的文字,更像是某种奇怪的符号。 程相儒又凑到旁边的另一块木碑前看,发现这块木碑上也刻着类似的奇异线条。 两块挨着的木碑上,刻的线条完全不同,除了同样扭曲和丑陋,几乎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 难道,这不是人类的坟? 程相儒被自己这个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但看到此处坟包比他在老家后山见到的坟包都要大很多,又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黄谨招了招手,示意大家不要在此耽误太多时间,继续带头向前摸去。 他们在乱坟间矮身穿行,那如低语般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程相儒听那声音有些粗重,并且含糊不清,虽带有音调像是在低吟浅唱,但却是他从未听过的任何语言。 称之为语言有些不太准确,因为发音实在过于简单,大多是“呃”“呜”“嗯”之类的喉音。 忽然,前面的黄谨停了下来,抬手示意大家停下。 程相儒稍上前两步,来到黄谨侧边,从一块木碑后缓缓探出脑袋向前望去。 前方一片坟包之后,出现一大片空地,在空地中央,有一个体型高大的黑影,看轮廓难以辨别是否是人类,但体型却极大,目测接近两米,绝对的大块头。 程相儒刚刚因为一直处于紧张的行进状态中,并没有察觉到,贴着胸口的环形玉已经微微发烫,此时停下,他立刻有了感觉。 “黄叔,环形玉有反应了!” 第352章 雪人群落 相传在玉龙十三峰,有一座堪比仙境的第三国度,也就是现在人们常常提到的“玉龙第三国”。 那里终年被迷雾缭绕,四季如春,仙果奇葩遍地,绫罗绸缎无数。只有被“三多神”眷顾的灵魂,才能生活在那里,无忧无虑地享受最美好的仙境生活,可以不受丝毫阻碍地和最心爱的人长相厮守。 于是,那些在现实中不能在一起的情侣,会在纳西族传统的火把节后,相约在云杉坪跳崖殉情。 在传说中,每一对真心相爱的情侣,在跳崖后,会得到“三多神”拥抱,灵魂脱离肉体,彼此交缠着被送往“玉龙第三国”,永远厮守在那神奇的仙境。 民间传闻,每一户纳西族家庭中,都会有一两个殉情的人。 这些传说和传闻不知真假,但它们所呈现出的凄美正是人们所向往并津津乐道的,因此丽江因此而著名,更被冠上了“世界殉情之都”之名,引得每年无数情侣游客慕名而来。 现在有些证据表明,所谓的“玉龙十三国”并不在玉龙十三峰,而是在几百公里外的稻城亚丁。云杉坪并没有真正见到情侣殉情,却因这个传说和其美丽的景色成了当地著名景点。 程相儒听着黄谨讲述这些传说故事,看着前方漆黑夜色下的一座座木碑坟,并没有感受到凄美和浪漫带给人的感动,却被凛风吹得背后凉飕飕的。 冷萤双眼放光地拉起程相儒的手,低声喃喃:“要不,咱俩也殉个情吧?” 程相儒吓了一哆嗦,赶紧把手抽了回来:“别闹!” 阿喵挺激动,“喵喵”叫着,好像在鼓动。 冷萤扭头瞪了一眼阿喵:“你瞎叫什么好?我这么喜欢你,殉情前一定先把你祭天。” 阿喵“喵呜”一声跑开,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冷萤回头冲程相儒甜美一笑:“又没人阻挠咱俩,才不需要殉情呢,我说着玩的。” 程相儒轻咳一声,尴尬道:“这玩笑开得挺好,以后不要再开了。” 黄谨见话题跑得有些歪,咳嗽了两声,低声道:“阿儒,按照梦魇古神的两个启示,金剑很有可能就在这里了,但现在有些晚,咱们先在这边露营吧,明天再找。你觉得呢?” 程相儒感受着胸口处环形玉的温度,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觉得环形玉的温度比他体温要高一些,似乎在预示着金剑就在附近。 不过,在这遍地乱坟的高山草甸,三更半夜地到处乱找,实在是容易把人搞得精神衰弱。 程相儒点头道:“黄叔,听你的。” 随后,黄谨找了处相对避风的位置,组织大家支起了帐篷。 众人简单吃了些快速食品,暂作休息。 可是,身处这样的地方,程相儒躺在帐篷中,总觉得风啸声中都夹杂着阴邪之气。 这些木碑乱坟出现在这么难到达的地方,实在是难以让人理解。 纳西族的人普遍生活在玉龙十三峰之下,云杉坪的位置离这里也应该很远,谁会将自家人葬在这种地方? 程相儒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即使使用了黄谨教给他的快速入眠法,也还是没法入睡。 他内心忐忑不安地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这附近住着一群不为外界所知的人,就像赤霞村那样? 似乎在印证他的猜测,他竟忽然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但那声音非常微弱,好似源自远处,让人难以听清真正内容。 “黄叔……黄叔……”程相儒缓缓坐起身,在黑暗中轻推旁边的黄谨。 黄谨止住鼾声,睁开眼,低声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有人说话?”程相儒越来越确定,那声音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但他也不排除一种可能,就是附近存在那种红褐色的石头,他听到的声音是源自古神残存意志的呼唤。 黄谨炼体比他要久,听力也比他要好很多,并且以他的年纪已听不到古神残存意志的呼唤,如果黄谨听不到声音,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然而,黄谨在沉默几秒后,竟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 难道,这附近真的还有别的人? 黄谨摸着黑熟练地快速穿好衣裤,小心翼翼拉开帘布拉链。 月光透过缝隙钻进帐篷,照亮程相儒那表情凝重的脸。 黄谨冲程相儒招了招手,然后压低身形钻出帐篷,并手持飞刀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程相儒背上包裹严实的金剑,只将剑柄露在外面,方便拔出,也跟着钻出了帐篷。 刚出帐篷,他就注意到旁边帐篷外,洪翠和冷萤也已经出来了。洪翠手持成卷的软鞭,冷萤倒背红缨枪,全是临战的状态。 黄谨低声提醒大家不要开手电,然后带头弓着身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他们钻进了乱坟范围后,便停了下来。 黄谨抬手指了指旁边一座坟包前的木碑,示意大家看。 虽然光线很暗,但凑近了看,还是能勉强看清,那块木碑上扭扭曲曲地刻着奇异的线条,看着像是婴孩的随意涂鸦,根本无法解读其具体内容。 这不像是正常的文字,更像是某种奇怪的符号。 程相儒又凑到旁边的另一块木碑前看,发现这块木碑上也刻着类似的奇异线条。 两块挨着的木碑上,刻的线条完全不同,除了同样扭曲和丑陋,几乎找不到任何相似之处。 难道,这不是人类的坟? 程相儒被自己这个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但看到此处坟包比他在老家后山见到的坟包都要大很多,又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黄谨招了招手,示意大家不要在此耽误太多时间,继续带头向前摸去。 他们在乱坟间矮身穿行,那如低语般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程相儒听那声音有些粗重,并且含糊不清,虽带有音调像是在低吟浅唱,但却是他从未听过的任何语言。 称之为语言有些不太准确,因为发音实在过于简单,大多是“呃”“呜”“嗯”之类的喉音。 忽然,前面的黄谨停了下来,抬手示意大家停下。 程相儒稍上前两步,来到黄谨侧边,从一块木碑后缓缓探出脑袋向前望去。 前方一片坟包之后,出现一大片空地,在空地中央,有一个体型高大的黑影,看轮廓难以辨别是否是人类,但体型却极大,目测接近两米,绝对的大块头。 程相儒刚刚因为一直处于紧张的行进状态中,并没有察觉到,贴着胸口的环形玉已经微微发烫,此时停下,他立刻有了感觉。 “黄叔,环形玉有反应了!” 第353章 果决迁徙 眼看着此行要找的金剑就在峭壁上的那个洞穴内,程相儒他们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数量如此多的雪人,可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那庞大的身躯,以及硕大的脚丫,无不透着强悍的力量感;那攀岩时的轻盈身姿,又充分显示出了它们的灵活;而集体举行的祭祀,又表明它们拥有一定的智慧。 黄谨有些犯愁,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才能从那些雪人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金剑给偷走。 四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那片高山草甸,将帐篷和行囊都收拾好再过来,却忽然听到“咚咚”闷响,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一个披着黑白皮毛的大雪人,手里拎着什么色彩鲜艳的东西,大踏步地从后方跑了过来。 “诶?它拿的什么东西?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冷萤揉了揉被冷风刮得肿痛的眼睛,微微向前伸脖,想要看仔细些。 黄谨定睛一看,顿时脸就黑了:“那是咱们的帐篷!” 其余三人大惊失色,仔细去看,果然认出那雪人拖在地上的,是他们的帐篷,并且已经被严重损坏。如果不是颜色太熟悉,估计他们一时半会都认不出那些色彩鲜艳的防雨布曾是帐篷。 再仔细看了看,四人齐齐松出一口气。 那巨人只是带走了帐篷,没有将他们的登山包都带来,要不然他们可就惨了,要装备没装备、要食物没食物、甚至无法遮风挡雨,在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可是会死人的! 松出一口气后,四人都感到非常困惑。 那个雪人偷他们的帐篷干嘛?真是莫名其妙! 四人躲在覆盖着冰层和积雪的巨石后,在尖啸的凛风中像地鼠一样探出脑袋,悄悄注视着那雪人从他们面前大踏步跑过,一直跑到那布满洞穴的陡峭山岩下。 “啊啰咯咯……咦哇呀呀……” 那雪人手拍口鼻,发出最原始的呼唤声,引得很多雪人从洞穴内探出身子往下看,都看到那雪人手舞帐篷在又叫又跳。 于是,雪人们纷纷攀了下来,并在最后等到了那位祭祀。 雪人们围站在一起,很安静,冰凉的雪沫和冰渣随寒风打在它们生满毛发的脸上,竟使毫无反应的它们,显得那么决绝和冷酷。 洪翠感到很奇怪:“没看到金剑啊!” 冷萤猜测:“会不会贴身藏着了?” 雪人体型巨大,并且披着那么大的皮毛斗 篷,别说里面藏一把金剑了,藏一头羊都不费劲。 黄谨凝重道:“先别想太多,看看它们到底要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雪人祭祀回头看一眼峭壁上的洞穴,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 随后,其余所有雪人竟然四下散开,好像在搜索着什么。 程相儒四人都紧张起来,怀疑是帐篷暴露了他们的行踪,雪人们是在抓他们。 但很快,他们的担忧便被打破了,因为他们看到,那些雪人从各个角落翻找出大块的石头,然后又攀爬上峭壁,竟用那些石头封堵峭壁上的所有洞穴。 冷萤最先反应过来:“我知道了,它们发现了帐篷,知道有人来了,担心会被发现。” 程相儒很纳闷:“可它们把住的地方都堵死,它们住哪啊?” 这个疑问,很快便有了答案。 雪人们在将所有洞穴都封堵完毕后,竟然排着长队,继续向雪山更深处行去。 程相儒想到赤霞村的那些人,想到了扎拉,忽然有些心疼这些雪人。 它们本来平静地生活在这环境恶劣的雪山之中,不与人类为敌,也从未野蛮扩张,可能只想不被打扰地繁衍生息。 只是发现了人类的帐篷,担心会被人类发现,雪人们便不得不放弃已经熟悉的住所,集体往环境更恶劣的地域迁徙。 或许,这些雪人在意的,只剩下那柄用于祭祀的金剑,偏偏还被贼惦记上了,随时会丢失。 真是太可怜了! 是的,程相儒现在觉得自己和贼没什么区别,他甚至已经有些不想再去偷那金剑了,他不想将雪人们仅存的信仰和希望剥夺。 似乎看出程相儒已经动了恻隐之心,黄谨忽然低声问道:“阿儒,你应该已经知道了金剑的由来。那你觉得,这些雪人是从哪得到了本不该属于它们的金剑?” 程相儒一愣,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却听冷萤道:“不像偷或者抢的,它们既然知道如何祭祀古神,那很有可能就是这柄金剑原来的主人,故意将金剑送给了它们。” 黄谨点了点头,又问:“那么,那个人为什么要把金剑送给雪人呢?” 程相儒闻言一愣,随即皱起眉头:“让它们代为守护金剑?” 黄谨冷笑一声道:“连咱们都能大概锁定金剑的位置,并找过来,你们觉得,海外赵氏找的那些人,找不过来吗?” 这个问题似乎 与前两个问题没有丝毫关系,但程相儒暗暗在心里一琢磨,就明白了黄谨的意思。 当初那位“持剑者”进入雪山,将金剑赠予雪人,并教会了雪人们祭祀古神的方式,就是想要让雪人们成为古神的信徒,让雪人世世代代替他守护金剑。 现在海外赵氏已经盯上了金剑,肯定不惜动用各种可利用的力量集齐金剑,也必然有一天会找来这里。 如果那些拥有热武器的穷凶极恶之徒与雪人们正面碰撞,完全可以预想到会是哪一方吃亏。 一点不夸张的说,如果雪人们不愿拱手让出金剑,将面临被灭族的危险。 一个古人,一群现代人,仿佛隔着无数年月,在斗智斗勇。而雪人们在这些人眼中,可能仅仅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雪人们是死是活谁会在意? 程相儒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们偷走它们的金剑,其实也相当于在保护它们!” 洪翠闻言一愣:“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黄谨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我要说的是,这金剑本就不属于这片雪山,正如苗疆禁地那柄金剑本就不属于湘西。现在你们程氏,是守护金剑十二脉中仅存的一脉。你只是来取回你该取回的东西,并且要赶在海外赵氏之前。至于在这过程中,伤害到了谁,都不需要考虑。咱们做事,只看是不是必须要做,而不是权衡利弊和担忧结果。” 程相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黄叔,我明白了。” 冷萤这时忽然没好气地插话道:“你俩说完了没啊?” 程相儒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了?” 冷萤抬手往远处一指:“雪人们都走远了啊,再不追上就要跟丢了!” 众人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在纷飞的雪沫中,雪人们已经化成了远处雪地中的一排黑点,速度实在快得超出想象。 黄谨猛地站起身,急道:“我和小翠去追它们,沿路留记号,你俩回去把阿喵和咱们包都带过来!” “黄叔,我……” “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话音落时,黄谨和洪翠已经化为两道黑影,急速向那群雪人追去。 冷萤笑呵呵道:“你还担心他俩啊?黄爸爸和洪妈妈厉害着呢!” “不是!”程相儒连连摆手:“我想说的是,四个包,咱们两个人一只猫,背不动啊!” 冷萤的笑容僵在脸上:“呃……靠!” 第354章 蓝胖子号 目送黄谨和洪翠的身影消失在风雪翻卷的远方,程相儒与冷萤互视一眼,不敢再耽搁,转身往那处高山草甸跑去。 回去的路上,到处可见巨人留下的巨大脚印,在一点点被雪沫填满。 想到那似人又非人的巨大生物,程相儒内心难免忐忑,对黄谨和洪翠的安全充满担忧。 冷萤拉住程相儒冰凉的手,柔声劝道:“你真的不用担心黄爸爸和洪妈妈,他俩只是跟踪雪人,又不是去打架,不会有事的。关键得想想办法,咱俩要怎么带着那么多包。” 他们四人负重徒步,每个人肩负的重量都超过了百斤。 程相儒炼体时间有限,只背自己的包徒步攀山尚有余力,但再加上一百多斤的重量,他是肯定吃不消的。 冷萤是女孩子,虽然炼体的年月比程相儒久,但总是有个承受极限的,身负两百多公斤的重量徒步攀行,只怕不会比程相儒轻松多少。 两人正琢磨着该如何是好,忽然看到前方远处出现一团黑点,带着雪雾拖尾,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疾驰而来。 “躲一下!”程相儒一把拉住冷萤,向侧边一跃,躲进一处雪堆后方,偷偷探出脑袋望向那黑点。 随着那东西越来越近,两人也看得越来越清晰。 “阿喵?”冷萤欣喜不已,当先冲了出去,拦住了已经呼哧带喘的阿喵。 “喵呜呜呜……”阿喵嘴里叼着一根绳子,绳子两端绑着充气垫,同时还缠绑着冷萤的背包。 阿喵见到冷萤,像是见到了最亲的亲人,很是委屈地放下嘴里的绳子,可怜兮兮地扑进了冷萤的怀里,一个劲用那肥嘟嘟的脸往冷萤胸口蹭。 程相儒无奈地瞥了一眼阿喵,走到那充气垫处看了看,一下子脸就黑了:“怎么就带了一个包过来?” 阿喵一听这话,更加委屈了,“喵喵”叫着恨不能钻进冷萤衣服里。 冷萤抱着阿喵走过来,轻拍一下程相儒肩膀,挺着被冻得通红的俏脸蛋开心道:“刚才咱俩不是还在愁背包的事吗?现在有办法了!” 程相儒看了看 地上那个充气垫,又看了看冷萤怀中的阿喵,恍然大悟:“还真是!” 充气垫本身很轻,与雪面接触摩擦力也不算大,连阿喵都能拖着一百多斤追过来,冷萤和程相儒一人拖两百斤,估计只有在攀上坡的时候才会感到吃力,在平地和下坡路上,绝对是轻松加愉快,这就已经可以帮他们解决大部分困难了。 程相儒上下打量冷萤,表情严肃地问道:“你多重?” 冷萤白了他一眼:“你这样很不礼貌!” 程相儒愣了愣,没再追问,而是让冷萤抱着阿喵坐到气垫上。 冷萤道:“我能走得动呀,你这是干嘛?” 程相儒道:“我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拉得动,再就是气垫能不能受得了。”筆趣庫 以冷萤的身高,穿得那么厚,再加上个阿喵,怎么看,重量都不会小于一个包。 程相儒想要试一试,一个气垫拉两个包,到底能不能承受,会不会忽然爆掉。如果受不了,他们还来得及想其它办法,总比在追赶黄谨和洪翠的路上爆掉要好。 气垫是露营时放在帐篷内的简易床垫,承重应该是没问题的,关键就要看耐磨不耐磨。 冷萤觉得程相儒的想法非常有道理,于是抱着阿喵坐上了气垫,抱住登山包稳住身形。 程相儒替代阿喵来到气垫前方,双手抓住绳子,微微躬身摆出起跑的姿势:“准备好了吗?” 冷萤大喊:“好了!好了!蓝胖子号!驾!” 程相儒刚要跑,被那一声“驾”喊得差点泻了气:“别闹!” “嗯嗯!”冷萤乖巧得连连点头。 程相儒重新调整好状态,先试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逐渐加速,在飞雪中奔跑起来。 冷萤心情愉悦,大声唱起了歌:“啊冲破大风雪,我们坐在雪橇上,快奔驰过田野,我们欢笑又歌唱……有一匹蓝胖子,他日行千里长,我们把他套在雪橇上,就飞奔向前方……” 程相儒听着冷萤的歌声,只当没听到,拉着气垫闷头往前跑。 不得不说,阿喵的这个办法还真挺不错的,程相儒只在起 步阶段感觉有点吃力,真正跑起来后,还算轻松。 他如一匹强力的小马驹,在这冰天雪地,拉着冷萤穿行如电。 冷萤唱完一首歌,心情越发快乐,一首接着一首唱了起来: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驾!”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他永远不会堵车……驾!” “……” 虽然冷萤的脸被冻得有点麻木,歌声没那么好听,但却让程相儒感到非常踏实。 程相儒只要听到后面有歌声,就知道冷萤和登山包都没有被甩落,气垫也没有破损,他就可以全力奔跑,不用担心后面出现任何状况。 跟踪雪人时,他们跟了大半天,但回去的时间却缩短了不少,因为没有任何顾忌,程相儒只需要全力奔跑就可以了,所以他们赶在天黑前回到了高山草甸。 程相儒全身冒着蒸汽,站在黄昏之下,看着满地坟包和木碑,感到有些疲惫。 四个人的登山包,被阿喵及时藏了起来,所以没有遭受到损坏,但帐篷和里面的气垫、枕被都已散落在各处。 在拾找气垫枕被等物时,程相儒路过了昨晚雪人们举行祭祀仪式的区域,在那里可以看到垒成多角形、五角星以及圆圈等形状的石头。 不知那些石头原来是什么样的,现在都已经成了红褐色,透着诡异又邪恶的气息。 程相儒只要靠近,就能听到如梦呓般的呼唤声在他耳畔一遍遍响起。 他不愿在这地方多做停留,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他正要绕过,却忽然怔住了。 那枚已经被唤醒的环形玉,贴着程相儒的胸口,原本已经冷却,此时却忽然开始升温至微微发烫,竟然有了反应。 冷萤远远地看到程相儒呆立不动,有些担心,一路小跑来到程相儒近前:“蓝胖子,你怎么了?” 程相儒拽出环形玉,托在掌心给冷萤看。 环形玉不仅温度升高,表面还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冷萤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这……是什么意思?金剑在这里?” 程相儒表情复杂地道:“很有可能。” 第355章 挖出毛尸 如果金剑真的在这里,那黄谨和洪翠冒着生命危险去跟踪雪人,岂不是没有任何意义? 冷萤有些慌了,急急忙忙掏出手机拨打黄谨的号码,却根本拨不出去。她看一眼手机屏幕,发现信号是空的,而且因为温度太低,手机的电量也已经告急,急得她直跳脚。 程相儒重新收好环形玉:“你先别急,咱们先找找看,万一金剑不在这里呢?” 冷萤反驳:“如果金剑不在这里,你的这块玉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程相儒一边从包里翻出折叠铲一边道:“先不管那么多了,先把东西找到!” 天色越来越暗,风雪越来越大,气温越来越低。 程相儒一手拿着环形玉,一手拿着折叠铲,一边缓步而行,一边盯着环形玉。 他每一次呼吸,都有一团团雾气从口鼻飘出,在睫毛、帽檐及刘海上凝结成白色冰渣。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似乎只有掌心中的环形玉才能带来活着的温度。 在黯淡的天色下,环形玉散发的光芒非常醒目,如果出现了什么变化,也特别容易分辨。 程相儒根据环形玉的明暗变化和温度变化,没用多久便锁定了金剑所在的位置。 那是昨夜雪人们祭祀仪式场地内的一处土包,看起来像是一座坟,但不同于其它坟包,这里没有木制的墓碑,并且光秃秃的,连一棵杂草都没有,就像是新挖出来的。 土包位于整个巨大圆圈区域临近边缘的位置,与圈内那些石头拼出的几何图形构不成任何联系,在祭祀区显得有点突兀,但融入进周围那无数坟包之间,又很寻常。 程相儒收起环形玉,将折叠铲插进已经有些坚硬的土包,抬脚踩下,用力一掀,便将一大块土给掀到了一旁。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发现得比较及时,气温是从傍晚才开始降的,风雪也是下午才来,如果是明天发现这里,估计土层都已经被冻上,想从这个土包里往外挖东西,难度会非常大。 别看冷萤下午坐“人拉爬犁”那么开心,但她还是挺心疼程相儒的。她上前从程相儒手中抢下铲子,态度强硬地让程相儒去一旁歇歇。 在不远处,冷萤已经用帐篷零散的材料,搭出来了一个非常简易的小棚子,用于遮风挡雪,棚子下是柔软的充气垫。 程相儒也确实太累了,他见自己坚持不过冷萤,只好钻进小棚子里休息,竟是刚躺下没一会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隐约听到冷萤的惊疑声,他睁开眼,发现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暖暖和和的,怀里还蜷缩着熟睡中的阿喵,像个小暖炉。 他钻出被子,爬出棚子,走进风雪里,看到前方的土包已经被挖成了土坑,冷萤头戴矿工灯正蹲在地上认真看着什么。 “找到了吗?”程相儒搓了搓脸,快步上前询问。 冷萤抬头笑道:“你醒了啊?怎么不再多睡一会?” 程相儒打了个哈欠:“我睡了多久?” 冷萤道:“也就十几分钟吧。” “差不多可以了。”说着,程相儒蹲在冷萤身旁,低头往土坑里面看。 土坑内,没有出现金剑,而是出现了一个破损不堪的木棺。 之前程相儒还一直以为这些坟包内葬着的都是雪人的尸体,但眼前坑内这口棺材却并不大,长不足两米,宽五十公分左右,跟普通人类的棺材几乎没什么区别。 “要打开看看吗?”冷萤有些犹豫不决。 程相儒从冷萤手中接过铲子,让冷萤往后靠靠,然后硬着头皮上前,刚要将铲头插入棺材盖板和侧板的缝隙,却见棺材盖板竟然向着侧边挪动了一下。 他大惊失色,忙向后退去。 “怎么了?”冷萤忙问。 程相儒放下铲子,抽出金剑,全身心警戒地盯着那口棺材:“里面有东西在动!” “难道是尸变?”冷萤紧张了起来,向前探出头,谨慎地望向土坑内。 果然,棺材的盖板在动,一点点向侧边蹭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推着盖板。 程相儒向后拉了一把冷萤,再次上前,用金剑剑尖抵住棺材盖板,然后用力一掀。 盖板半立而起,摩擦着侧板,滑向一侧,让出了黑漆漆的大半个棺口。 程相儒掏出强光手电,向棺材口内照去。待他大概看清里面的情况,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那棺材内,竟然有个全身黑毛的东西,正抬起手臂,尝试着继续推动棺材盖板。 看那一身黑毛,应该不是人类;但看体型大小,也不像雪人。 正当程相儒犹豫着要不要重新盖上盖板的时候,那黑毛怪竟然猛地用力,将盖板给完全掀翻,然后坐起了身子。 黑毛怪长得非常恐怖,一双眸子似被血染红,脸上满是黑色长毛,就连嘴唇也被浓密又长的黑毛覆盖。 它左右看了看,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程相儒脸上,程相儒只稍稍退后,拉开安全距离,丝毫没有慌乱,一双眼睛也紧紧盯着黑毛怪。 一人一怪都是面无表情,彼此互视,但目光中透出的敌意却在不断加重。 气氛有些危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程相儒紧握金剑,摆足了迎接战斗的架势;黑毛怪双手抓着棺材两边,并且屈起双膝,似是随时可以从里面蹦出来偷袭。 冷萤在看清那黑毛怪后,惊呼:“蓝胖子小心!是毛尸!” 程相儒在记录有《炼尸术》的羊皮古卷中曾看到过,毛尸不是自然形成的,而是在通风阴凉处腌制而成,与其他异变尸体一样,是人为炼制。 究竟是谁,将死人炼成毛尸埋在这里?这具毛尸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守护金剑? 程相儒微微移动强光手电的光束,想看看棺内是否有金剑。 就在这时,那具毛尸忽然弹跳而出,直向着程相儒扑了过来。 程相儒反应极快,就地一个跟头躲向一旁。 毛尸一下子扑了个空,笨拙地重重趴在了地上。 冷萤抄起红缨枪,与程相儒分列毛尸两侧。她努力回想程志风等人对付毛尸时使用过的手段,更攥紧枪杆,正要冲上去大战毛尸,却被喊住。 程相儒咬着牙道:“你让开!我来!” 第356章 饕餮吃货 毛尸的炼制方式相对简单,对应着,也没有血尸那么无解。 据“炼尸术羊皮卷”记载,想要炼制毛尸,需取用新鲜尸体,以特殊药物涂抹全身,吊挂在空气干燥的阴凉通风处,每隔一段时间涂抹一次混有某种虫卵的特质混合物,待尸体内的水分全部晾干,虫卵也都已发育至成虫,成为寄生在尸体上的丝虫…… 也就是说,毛尸身上那些黑毛,每一根都是一只丝状虫! 相比血尸,毛尸的毒性没那么强;但密布的丝虫在它外面相当于是防护严实的盔甲,可以消解外部的破坏力,让它像是练了金钟罩、铁布衫那样,产生刀枪不入的假象。 程相儒在苗疆修养那段时间,曾在每天炼体之余,翻看并研究过“炼尸术羊皮卷”。他对于其中的“炼尸”和“养尸”之术,不仅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反感和恶心,但对“除尸”之术,却非常在意,所以认真研读过。 对付毛尸,最好的手段,就是用火烧。 毛尸本体及其表面的丝虫水分含量极低,只要用强火,就能将其烧成灰烬,彻底将其消灭。 但程相儒他们此行并没有携带易燃品,并且在这恶劣的风雪天中,火也很难点燃。 但没有关系,程相儒还有一个杀手锏——阿毛! 作为寄生在程相儒体内的本命蛊,阿毛长期处于沉睡状态,是因为它缺少食物来源,只能依靠睡眠来降低体能消耗,尤其是在这冰寒地冻之处,类似冬眠。 但只要将阿毛唤醒,那肥虫子立刻就会化身为饕餮级的吃货,即使面对体型远超于它的火蜈蚣,都能像嚼辣条一样吃得津津有味儿,更别提这些跟头发丝差不多的毛尸丝虫了! “阿毛,快醒醒,开饭了!”程相儒低吼着呼唤阿毛。 可是,阿毛不仅没有任何回应,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 毛尸没有理会冷萤,转身再次向着程相儒扑了过来。 程相儒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腹内的阿毛上,当他注意到毛尸的时候,那恐怖又丑陋的毛尸已经到了他近前。 他来不及躲避,挥起金剑劈砍。 金剑劈在毛尸身上,就像是劈中了棉花,竟是很轻松地就被毛尸卸了力。 毛尸抬起双手,凶猛地抓向程相儒。 关键时刻,冷萤及时赶到,纵身一跃扑到程相儒身上,带着程相儒翻滚出去老远,避开了毛尸这一击。 冷萤从程相儒身上一个骨碌爬了起来,伸手拉起程相儒:“跟这东西不能来硬的,得想办法把它身上的毛拔干净!我知道怎么对付他。” 根据以前程志风等人的经验,对付毛尸的办法,就是使用棍状物缠上丝虫,然后强行拔除毛尸表面的丝虫。 只要丝虫被拔尽,毛尸便成了一具干瘪的尸干,再没任何杀伤力和破坏力。 不过,想要拔除丝虫,难度极大,一方面丝虫在毛尸身上附着得非常牢固,几乎就相当于是生长在毛尸身上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就是,毛尸不可能任由自己被拔毛,会不停尝试贴身反击。 以前程志风他们遇到毛尸时,可是几个人合力,才将毛尸身上的丝虫拔净,解除的危机。 现在冷萤想独自一人去对付毛尸,难度之大难以想象。 程相儒拉住倒拖红缨枪要去大战毛尸的冷萤,用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吼道:“相信我!我来!” 冷萤还从没见过程相儒这般过,她“哦”了一声,往旁边让了让。 程相儒翻身爬了起来,还没等完全站起身,却听冷萤在旁边惊呼“小心”,紧接着他便看到一大团黑影迎面扑来,重重地将他撞倒在地。 “阿毛啊,你再不醒,咱俩都得完蛋!”程相儒双手抓着金剑,向上将毛尸架起,左右偏头躲避,虽然躲开了毛尸的抓挠,却被扬洒了满脸的碎土和雪沫。 冷萤焦急从地上爬起,抓起红缨枪刺入毛尸的黑色长毛间,用力一拧,缠上几缕黑毛,扬手猛地一挑,虽然拔下了一些黑毛,但数量实在少得可怜。 不过正因为她这么一拔,她成功吸引了毛尸的关注。 毛尸撇下程相儒,起身张牙舞爪地扑向冷萤。 冷萤急忙挺枪上刺,虽然没能伤到毛尸,却借力滑向一旁,躲过了毛尸这一扑。 程相儒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急得不行,但任他如何呼唤,阿毛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眼看冷萤面对刀枪不入的毛尸束手无策,被追着到处躲闪,程相儒把心一横,内心生出了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 “我就不信,我喂到你嘴边,你还不醒!”程相儒将金剑随手插在一旁地上,短暂地调整了一下心态,然后硬着头皮冲上去扑到了毛尸的背上。 虽然冰冷的温度迟钝了程相儒的五感,但离得如此之近,他还是能够闻到毛尸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毛尸感到背后有人,不再袭击冷萤,挥舞双手想要抓挠程相儒。 程相儒知道不能因犹豫错失机会,于是双手抓住毛尸的双臂,屏住呼吸,猛地将嘴张大,一口咬了下去。 丝虫的口感和头发极像,但特别臭,还会动。 程相儒咬了满口的丝虫,差点恶心地当场就吐了,但他还是强撑着用牙齿咬断丝虫,双眼一闭,将满嘴丝虫吞了下去。 换成普通人,这一口丝虫下去,肯定是要没命的。丝虫虽断但未死,会在人体内产卵繁衍,把活生生的一个人变得人不像人、尸不像尸,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但程相儒这一口丝虫吞下去,他立刻便感受到了来自阿毛的反馈。 那肥虫子在混沌漆黑的世界中苏醒过来,贪婪地将程相儒吞入的丝虫很快吃了个精光,并意犹未尽地向程相儒讨要。 毛尸力气极大,在几番挣扎后,终于将程相儒从背上掀了下来,并再次扑到程相儒身上。 程相儒大声怒喝:“想吃自己上!” 话音落时,他张开了嘴,阿毛“嗖”地一声窜了出来,直接钻进了毛尸那裹满全身的黑毛里。 毛尸似乎感受到了威胁,身子一僵,侧身翻倒,随后竟撇开程相儒,挥舞双手要将阿毛从身上拍落。 程相儒冲一旁已经看傻了眼的冷萤大喊:“缠住它,别让它把阿毛拍下来!” 在冷萤冲向毛尸的同时,他手脚并用地扑向一旁的金剑,而后拔出金剑也向那毛尸冲去。 敞开了吃吧!阿毛! 第357章 合力褪毛 阿毛钻入毛尸那满身黑毛之中,就像是一只饿死鬼钻进了自助餐厅,随便张嘴来一口,那就是满满的幸福和满足。 为了保证阿毛在进食时不被打扰,程相儒招呼冷萤一起对毛尸展开围攻。 虽然两人的各种攻击对毛尸都不会造成伤害,但却可以有效牵扯住毛尸,避免毛尸将阿毛揪出来。 程相儒挥起金剑跳劈向毛尸头颅,但被那浓密的丝虫卸掉了所有力道,导致他身子一歪,斜着摔了下去。 毛尸不想理会程相儒,没再发起攻击,而是抬手想要将阿毛揪出来。 就这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阿毛已经将毛尸身上吃出了巴掌大的秃皮,这让毛尸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冷萤不需要程相儒的解释,已经知道了自己该做什么。她挺起红缨枪,大踏步及时赶到,几乎无缝衔接上了程相儒刚刚那一记跳劈,用锋利的枪尖挑起一个枪花,直攻向毛尸脖颈。 毛尸本不想理会冷萤,但这一枪不同之前,竟是又缠住了它脖颈处的丝虫,被撕扯得又秃了一块。 感受到冷萤的威胁,毛尸顾不上阿毛,原地一扭,躲开冷萤又一枪,然后张牙舞爪地向冷萤扑了过去。 毛尸这一动作扭曲严重,几乎像是没有骨骼支撑,打冷萤个措手不及,根本就顾不上躲避。 关键时刻,程相儒已经从地上爬起,再次扑来。 这一次,程相儒学聪明了,他没有再尝试传统的劈、砍、刺,而是先贴着毛尸将剑身插入黑毛中,然后双手快速搓动剑柄,使剑身旋转,卷起许多丝虫后,他用力扯回金剑,不仅将扑向冷萤的毛尸给拽了回来,还成功拔掉许多丝虫。 远处,阿喵躲在简易棚子下,只露出一个脑袋在被子外,歪着头看着程相儒和冷萤大战毛尸,像是在看戏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随着毛尸身上大量丝虫或被拔下或被阿毛吃掉,毛尸的行动变得越来越迟缓,所能构成的威胁也越来越低。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但凛风依旧在吹,吹散了天上的浓云,如掀开面纱,让一轮弦月笑弯在天边。 借着月光,程相儒能够看到,在他们共同的努力下,毛尸身上的丝虫已经去了大半,那干瘪又密布褶皱的尸身,丑陋又狰狞得令人作呕。缺少了丝虫的遮盖,毛尸终于展露出了死亡该有的姿态。 终于,当阿毛最后吃完毛尸右腿膝关节处的丝虫后,毛尸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不甘地挥舞着双臂,重重地倒进覆盖有雪层的草地中,激起一大片雪屑。 程相儒以剑撑着身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吐出一团又一团白雾:“好久没这么累了啊!” 冷萤笑嘻嘻地走过来给程相儒揉捏肩膀:“你拉了一下午爬犁,才睡了十几分钟,这么一场打下来,有点吃不消也是正常的嘛。等下阿毛吃完了,我给你弄点吃的。” “嗯。”程相儒微微点头,看向地上毛尸,正看到浑身圆鼓鼓的阿毛蠕动着肥硕的身子,在毛尸身上到处找丝虫吃,他顿时一头黑线,心里有点犯恶心。 阿毛吃成这样,等下肯定是没法再轻松钻进程相儒体内了,但毕竟这片区域温度太低,阿毛不能一直暴露在外,程相儒总还是要办法把阿毛“吞”下去的。 可阿毛吃了那么多丝虫,并且都是从毛尸身上长出来的丝虫,得多恶心啊! 想到阿毛带着满肚子丝虫,拥挤在他嗓子眼往下钻的感受,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等下还是别给我弄吃的了,我……想吐……呕!”程相儒想着想着,就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冷萤猜到了程相儒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有些心疼,不愿程相儒再去多想,拉着程相儒往土坑方向走:“瞧瞧去,里面是不是有金剑。” “对!差点把正事忘了!”程相儒缓了缓,与冷萤快步走向那个土坑。 土坑内,那口破损不堪的棺材里空荡荡的,冷不丁一看,好像什么都没有,但仔细去找,却发现有一枚环形玉安安静静地躺在角落。 “只有玉,没有剑?”冷萤用枪尖探进环形玉中间的圆环内,向上轻轻一挑,将那枚环形玉挑了出来,递送给程相儒。 这枚环形玉与程相儒手上那一枚相比,形状几乎没有区别,但尺寸稍大一圈,表面的弧度也完全不同。 虽然有差别,但通过玉的质地可以确定,这枚环形玉一定来自某一柄金剑。 冷萤有些不甘心:“我再找找,看看金剑是不是被塞在别的地方了。” 她说着,走到一旁捡起铲子,将那棺材周围挖了个遍,却根本没见到金剑的半点影子。 “蓝胖子,你说,金剑会不会藏在别的坟里?”冷萤恼火地丢下铲子,气呼呼地走了回来。 程相儒扭头看一眼几乎要吃尽毛尸身上丝虫的阿毛,又干呕了两声才道:“我也不知道啊,但这里这么多坟,总不能每一座都挖开吧?” “有什么不能的?”冷萤挑了挑眉毛:“只是挖个坟,就是缺德了点,总是相对安全的啊。” 程志风等人在外漂泊十几年,历经生死。据他所说,他们并没有找到除苗疆禁地那柄金剑之外的其它金剑。虽然不知真假,但可以确定,金剑非常难找。 程相儒他们在内蒙找到了金剑,却几经生死磨难,差点所有人都被永远留在那迷雾之境。可见,与金剑相伴的,是极度的凶险。 相对比较,如果只是挖一些坟,就能找到一柄金剑,简直是太超值了。 程相儒懂这个道理,但一想到要打扰那么多亡灵的平静,他的内心就有说不出的愧疚感。 “要不这样吧,如果金剑在这里,不会跑掉,不急于现在就找。等会阿毛吃完了,咱们赶紧收拾收拾,去尽快将黄叔和洪姨找回来。” 黄谨和洪翠冒着生命危险去跟踪雪人群落,一旦被发现,他俩哪怕再厉害,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既然已经找到环形玉,当务之急,确实是需要赶紧将他俩找回来,不让他俩再进一步涉险。 又过了一会,阿毛终于心满意足地吃饱了。 冷萤让程相儒带阿毛先回棚子下休息,她将那具已经没毛的毛尸重新放进棺材,好好掩埋,并找来一块木头当成碑立在了坟包前,又点了三炷醒魂香拜了拜。 “搞定!蓝胖子,咱们走吧!” “好!” 第358章 接替负重 雪山高耸入云,如登天之梯。 仰头上望时,方能感受到所谓“人定胜天”只是一句毒鸡汤。 大自然之上有没有掌管万物的神明?没人知道。 但可以确定的是,面对这个壮奇瑰丽的世界,人类渺小得如同蝼蚁。 游荡在云间的弦月,如同神明笑弯的眼,嘲笑着茫茫雪域中的那两个快速移动的光点。 程相儒和冷萤一人拉着一个充气垫,使用强光手电照明,一路追寻雪人们留下的足迹,尽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追赶着,丝毫不敢停留。 因为刚下过一场雪,那些脚印都已经被覆盖得仅剩浅浅的坑凹,或许一夜过后,便会被彻底掩藏。 两人快速奔跑着,他们的头顶都蒸腾着热乎乎的白雾。 当他们再次回到雪人曾居住的峭壁后,发现雪人们的足迹都已很难辨识,估计是雪人们在迁徙过程中有意地抹平了脚印,想以此隐藏它们的行踪。 好在黄谨和洪翠刻意沿路留下了记号,他俩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挖出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深坑,虽然也被雪埋了大半,但依然很容易辨识。 即使是铁人,连续艰难奔走在这雪山之间,也顶不住。 冷萤已经明显露出了疲态,速度慢下来了很多,甚至还有些踉跄。 在雪山间奔走了一整天,挖了坟,还大战了毛尸,冷萤是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程相儒见状,急忙喊停:“要不休息一下吧?” 冷萤摇头,咧嘴笑着想说几句玩笑话表示自己没事,但却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喵不知何时已经挤在程相儒拉的那个充气垫上,缩在两个登山包间夹着的被褥里。它钻了出来,弓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然后跑到冷萤旁边,“喵喵”叫着,似乎也在劝冷萤休息。 冷萤抬头看向白雪皑皑的山峰,很是担忧,只怕休息会耽误时间。 她必须要赶紧找到黄谨和洪翠,不能让他俩再去没有意义地冒险。 程相儒一声不吭地将两个充气垫绑在了一起,并将四个沉甸甸的登山包更加固绑定。 冷萤稍稍缓过来一点,气喘吁吁地问:“你这是干嘛?” “你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程相儒不由分说地将冷萤拉着的绳子攥紧在手里。 冷萤惊呼出声:“你疯了吗?” 程相儒咧嘴一笑:“我可以的,相信我。” “不是!你……你……” “听我的!”程相儒将冷萤拉到充气垫上,笑着冲自己竖起大拇指,然后转过身,将两个充气垫上的绳子都套在自己胸前,并用双手抓紧。 因为是上坡,充气垫负重近五百斤,起步时非常艰难。 程相儒咬牙硬撑着向前拉,两个充气垫托着冷萤和四个登山包,缓慢地动了起来。 冷萤抱着阿喵,看着程相儒的背影,眼眶湿润,眼泪刚流出还没落下就成了冰晶,挂在她已经被冻僵的脸上。 她见程相儒实在是拉不动,正要起身,却忽然感觉身子重心后仰,差点就倒下去。 充气垫动起来了,速度越来越快,被程相儒拉着,向着雪峰间急掠而去。 冷萤抱住一个登山包稳住身子,以防被甩下去。她惊愕地看着疾奔中的程相儒,感到很不可思议。 她实在无法理解,程相儒明明也已经疲惫到极点了,哪来的力气?她在后面,自然看不到,此时的程相儒双眼血红,眼球好似充满了血,红得吓人。 这是程氏血脉的力量,如传说中湘西苗王,当双眼赤红时,身体可以爆发出极大潜能,使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神力。 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种能力对于传说中的苗王,是与生俱来的超凡之处,但对于程氏血脉来说,却是以燃烧生命为代价。 冷萤抬手抹掉脸上的冰晶,忍住泪水,拉起毯子将身子裹紧,将自己卡在两个登山包之间,怀里抱着阿喵,紧紧闭上双眼,开始默默查数。 她要尽快让自己睡着,用睡眠来缓解疲劳,尽快恢复体力。 她很清楚,如果想保证追踪不停,又不想让程相儒这么辛苦,她所要做的,就是不浪费一点时间地尽快完成休整。 真正的同伴,不是当困难来临时纠结于谁承担更多,而是在对方挑起更多重量时,自己做到不辜负对方的付出,尽可能养精蓄锐,在对方走不动时,以所能达到的最好状态上前一步,将对方扛在自己的背上。 冷萤很快进入睡眠状态,全身心放松地缩在被褥里。 程相儒双眼赤红地承担了全部重量,在弦月微眯着眼的凝视下,与冰寒刺骨的风雪和陡峭的雪峰做着不服输的斗争。 人类再强大,也无法胜天,但人类可以胜过自己,做到连神明都想象不到的壮举,创造出一个又一个奇迹。 程相儒越跑越快,感觉全身发烫,好似有使不完的力气,但身体从脚到头都几乎没了知觉,好似实现这一切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意志。 黎明破晓前,冷萤醒来,她顶着扑面而来的凛风和雪沫,翻找出牛肉干和巧克力,搭配着白雪,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有食物下肚,她感觉几乎要被冻僵的身体开始渐渐转暖,手脚也比刚睡醒时灵活了不少。 “蓝胖子!停下!换我!”冷萤大声呼喊。 程相儒绕到一块凸起处缓缓停下,让覆盖有冰雪的岩石卡住充气垫不下滑。他这时才敢放松下来,身子一晃,摔倒在地,眼球上的红色快速消退,恢复成黑白两色。 冷萤跳下充气垫,将程相儒扛到充气垫上,喂他吃了些东西,又给他裹紧被子,绑好绳索固定住身子,不放心地叮嘱道:“我休息很好,剩下的路交给我,你赶紧休息吧。对了,你抱着阿喵,它像个小暖炉,可热乎了。” 阿喵:“喵呜?” 程相儒感觉天旋地转地恍惚,不需要快速入眠法,双眼一闭,就睡着了。 冷萤心疼地看着程相儒,微微弯腰在程相儒额头浅浅一吻,然后来到两个气垫前,将绳索套在身上,接替程相儒继续追寻黄谨和洪翠的踪迹。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因为云多雾重,初阳的金光没能洒在雪峰上,只照亮了凡间。 冷萤渐渐停了下来,茫然四顾,目力所见尽是雪白,竟是再找不到黄谨和洪翠留下的标记。 她大口大口吐着白雾,内心感到恐慌。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出事了? 第359章 启示无用 程相儒缓缓醒来,感觉浑身冰凉,全身的骨架都好似散开,很痛苦。 他更裹紧被子,忍痛缓缓起身:“怎么停下了?” 冷萤急道:“标记到这里就没了!” “没了?”程相儒吓了一跳,赶紧四下望去。 凛风已缓,天光大亮。 他们此时处于一座峭壁侧,雪浅了不少,下方远处已经能够看到灰绿色。 一夜时间,两人接替负重,竟是带着四个超过百斤的登山包,绕过了玉龙十三峰的第二座雪峰。 当然,此时不是感慨的时候,寻找黄谨和洪翠是唯一目标。 果然如冷萤所说,周围不再有雪坑,也找不到其它标记。 程相儒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从刚刚睡醒的迷糊中清醒过来,努力分析着当前局面。 黄谨和洪翠不可能没有缘由地就停止留标记,如果他俩被雪人们发现,周围不可能一点打斗过的痕迹都没留下,他俩更不可能跟到这里便凭空消失…… 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相儒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怎么想都想不通。 冷萤坐在气垫上,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盯着程相儒,内心慌乱得已经不知该怎么办了。 程相儒缓缓抬手,将发烫的环形玉从胸口拉了出来:“你先不要着急,我找梦魇古神要个启示。” “不行!”冷萤急忙起身阻拦。 冷萤对于古神的看法,与黄谨一样,也认定与古神沟通会对精神造成很大的冲击。 程相儒如此短间隔地找古神要启示,实在是太不要命了!一个人的精神频繁受冲击,可是会疯的! 因为一直没能留下选择梦魇光球祭祀梦魇古神的记忆片段,程相儒也不知道自己卡了bug,所以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梦魇古神对他没有任何伤害,每次都会在听完他的赞美后,给出宝贵的启示。 对了!赞美! 程相儒表情复杂地看向冷萤:“现在先别纠结别的,想尽快找到黄叔他们,除了找梦魇古神要启示,我再想不到其它办法了,所以你不用阻止我,只会浪费时间。在我去见梦魇古神前,你……再教我一些赞美古神的话吧,我实在是不会了。” 第360章 石门之内 山壁陡峭,并且山石松脆,想要攀到疑似石门处,有难度也有风险。 程相儒和冷萤来到山壁正下方,注意到积雪间混杂有大量的碎石,这无疑是让他们更加坚定了判断。 “砰!” 铁爪钩激射而出,笔直朝上,“咔嚓”一声嵌进一块凸起处。 程相儒试着用力向下拽了拽,想看看有没有抓牢固,但就是这么一拽,竟然将那块凸起的山岩给拽塌了下来。 “小心!”冷萤眼疾手快,拉住程相儒向一旁躲避。 碎石“哗啦啦”地掉落下来,有的落进积雪,有的砸在石头上,碎成渣渣。 程相儒低头拍落头上和身上的石屑,有些焦急:“这样上不去啊!实在不行,就只能徒手了!” 冷萤抬头目测了一下高度,皱眉道:“大概十几米高,太危险了!” 十几米的高度,一旦失手坠落,就算不死,也一定会摔成重伤。 程相儒收回铁爪钩,面露决绝之色:“再危险,也得上!你在下面接应我吧,我先上!” 冷萤知道程相儒性子倔,一旦有了决定,她再劝再阻拦都没有意义,只好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一定小心!” 阿喵这时蹦蹦跶跶跑了过来,展开背后那一对肉翅扇了扇,那意思好像是愿意再如之前登瀑布时那样帮忙开路。 这猫能处,关键时刻是真上啊! 可是,这里实在是太陡峭了,几乎没有什么落脚点,就算冷萤将阿喵抛上某处,阿喵也找不到固定绳索的位置,起不到作用。 看来,徒手攀岩是唯一的选择! 程相儒将身上所有装备,包括金剑,全都卸下,只留一捆登山绳斜跨在肩上,尽可能地减轻身上的重量。 冷萤将充气垫拽过来叠在一起,上面铺平一层又一层被褥,作为应急缓冲垫。 一切准备妥当后,程相儒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和状态,开始徒手向上攀岩。 山岩松脆,只是相对而言,大多数位置承受程相儒的体重,还是没有问题的,要不然这座雪峰早就被积雪和冰层压得稀碎。 但即便如此,程相儒仍然要非常谨慎地寻找着力点才行。 毕竟这面山岩没有积雪遮挡,受风吹日晒,早已风化严重,有些地方甚至不用去碰,都会被风吹得石块崩碎。 一开始程相儒还比较顺利,轻盈又快速地上攀,没有遭遇任何意外。但当他来到中段时,情况开始变得恶劣。 上方有碎石频频滚落,他也终于遭遇到了着力点石碎崩塌,狂风更是鼓起他的衣裤,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掀翻,他好几次差点掉下来,看得下方的冷萤心惊胆战。 程相儒也是真豁出去了,咬牙克服了一切困难,艰难地向上又攀了半程,终于到达疑似石门所在之处。 到了上面,程相儒才发现,这里竟然有半米多宽的露台,而他所猜测的石门,竟是真的! 露台上有很明显的凹槽,看起来应是移动那高大的石门所留。 之前程相儒还以为这里会有什么机关,用于打开和闭合石门,但真正到了这里,他才意识到,雪人们应是力量极大,纯靠蛮力开关石门,根本就没有任何机关。 程相儒稍稍缓了几口气,然后将登山绳一端系在腰间,将剩余那一捆抛了下去,他手扒着石门边缘稳固身形,大声喊道:“上来吧!” 冷萤让阿喵在下面看好行李,然后双手抓住登山绳,脚踏陡峭的山岩,轻轻松松地爬了上去。 程相儒接上冷萤,拆掉腰间的登山绳:“开门吧!” “好!”冷萤上前一步,与程相儒合力,几乎拼尽了全力,终于将那巨大的石门推动。 “嗡嗡”的厚重摩擦声中,巨大的石门沿着地上的凹槽缓缓平移,让开了一道缝隙。 凛风经过那道缝隙,发出刺耳的风啸,好似有被封印的妖魔重获自由后在畅快嘶吼。 程相儒之前最担心的,是石门刚打开,就冲出来一群雪人对他和冷萤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幸运的是,石门后是空荡荡的山洞,别提雪人了,连只虫子都没有。 冷萤侧身先钻了进去,谨慎地四下查探一番后,低声招呼程相儒也进来。 这山洞内黑漆漆的,墙面凹凸不平,地面崎岖坎坷,不像是人为开凿而成,更像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冷萤掏出手电,将光照强度调到最低,缓步走在前面,程相儒紧随其后。 山洞内的路虽然不平坦,但很宽阔,越往深走,空气越憋闷,还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儿,不知是不是雪人们留下的。 这条路并非直线,有弧有折。有好几次程相儒和冷萤都以为前面没路了,但到了尽头才发现,新的路就在侧边。 两人持续深入,感觉很明显是在向下走,但身在其中,很难判断是去往山体中心,还是更深的地下。 洞内这条路折折绕绕,好似没有尽头,走在其中难免让人心慌。而最让程相儒和冷萤担心的,是被雪人发现,毕竟手电光哪怕调到最暗,在这漆黑的环境里,仍非常醒目。 两人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仍没到达尽头。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像是去往聚集了各路妖魔鬼怪的阴曹地府,身心遭受着双重煎熬。 忽然,冷萤停了下来,因为她在一侧墙壁上有了新的发现。 “蓝胖子,你看!”冷萤抬手指向侧边,并将手电光照了过去。 程相儒忙凑近去看,竟发现墙上出现了很多壁画。 雪人们的绘画能力实在糟糕,那些壁画应该都是用石头划刻出来的,线条极为简单,比小孩子的简笔画好不了多少。 但值得称赞的是,虽然那些壁画很简陋,却有着非常清晰的叙事条理,只需简单分析,就能读懂。 壁画一直向前延续,记录的信息量有些大,但很枯燥,无非就是些狩猎、迁徙、日常生活等内容,还有一些是横线交叉竖线的计数符号,与石器时代的原始人壁画相差不大,对程相儒和冷萤并没有任何价值。 但随着两人继续深入,壁画的内容开始出现了变化。 程相儒竟然看到,壁画上的内容,出现了祭祀古神的场景! 第361章 雪人壁画 通过壁画,程相儒惊愕的发现,雪人们召唤出来的古神,外形竟然要相对正常很多,虽然拥有庞大的身躯,但外形轮廓和人类很像,只拥有四肢、躯干和一个头颅。 如果李教授的推测没有错,那么这尊古神便是所谓的秩序古神。 在秩序古神身旁的那些体型高大的雪人,还没有祂的脚大,以至于蒸腾烟雾中的古神,占据了几乎整面墙壁。 当然,画中可能有比较理想的美化,也有夸张的表现,但至少外形不会被篡改,那可相当于对秩序古神的大不敬,料想雪人们不敢。 冷萤“咦”了一声,声音如游丝般道:“咱们好像把顺序看反了。” 这些壁画应该是从洞穴深处向外延伸的,以至于程相儒和冷萤看到的第一个片段,就是祭祀完成、古神被召唤而出的场景。 而前一个片段是:雪人们聚在一起,伏倒在地呈一个大圆圈,仅有祭祀立在中央,脚踩一个浑身是毛且体型较小的人,高举双臂好似在呼喊着什么。 程相儒盯着这个片段若有所思了片刻后道:“我知道了,那些雪人制造毛尸,是为了便于保存尸体。可是,它们是从哪学的炼制毛尸呢?” 炼制而成的异变尸体,不仅危险,并且不容易腐烂。有些古墓中会设置疑冢墓室,并在假的主棺椁内封住异变尸体,用来对付一切企图打扰墓主人死后清净的不良之徒。 但一直生活在这雪山中的雪人们,不应该知道如何炼尸才对,他们炼制毛尸更不可能是为了守护它们的平静。 程相儒根据这段壁画内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雪人们炼制毛尸的目的,是为了长久保存尸体,用于祭祀古神! 想到这里,他有些激动。 或许,所有的困惑,都可以通过这些壁画得到解答,甚至包括金剑的下落! 两人一段段壁画往前看去,越看越震惊。当他俩将所有壁画看完,再将内容整合起来,一个诡异故事完整地呈现了出来。 不知在多久之前,雪人们常常闯入人类世界,猎捕人类为食。 忽然有一天,天上降下来一个满身冒光的人,背着一柄大剑,拖着一具雪人的尸体闯入雪山,依靠武力征服了雪人。 那人从金剑上取下环形玉,将玉给了雪人头领,并教给雪人们炼制毛尸和祭祀古神的方法,然后背着金剑便登天而去。 从那之后,雪人们不再侵扰人类世界,并躲避所有人类,只隐居在雪山深处,用毛尸作为祭品,定期祭祀古神。 当毛尸损毁后,雪人们会偷偷找到人类埋葬死者的坟地,偷偷挖出尸体炼制成毛尸,以此往复,世代祭祀古神…… 解读完这整个故事后,程相儒揉了揉太阳穴,感到有些头疼。 壁画上的信息量太大了,而他的身心都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动用脑力去静心分析和思考,对现在的他来说确实挺煎熬的。 冷萤拉住程相儒的手,低声道:“这些壁画,肯定有很多与实际不符的地方,我是不相信那个持剑的人真会带着一身光从天而降。” 程相儒微微颔首:“是的,但这并不重要。你看这里,持剑者教给了雪人们怎么祭祀和炼制毛尸,然后就走了。你看,他走时,背后还背着那柄剑。” 冷萤有些恼火:“刚刚我也注意到这里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金剑就不在玉龙十三峰,不知道会在哪里了!” 金剑不像环形玉,可以通过古神的启示去寻找。如果当年那位持剑者有意将环形玉和金剑分开,藏于不同的地方,那在千百年后的现代,恐怕没人能找到那柄金剑,毕竟古籍中只记到持剑者进入十三峰,后面再没有相关记录。 程相儒晃了晃有点犯昏的脑袋,咬牙道:“先别想这些了,等找到黄叔和洪姨之后,咱们一起研究。咱俩继续往里走吧!” “好!”冷萤郑重点头。 两人继续向洞穴深处探查,并明显感觉到环境温度越来越高,不再冰冷,竟有了温暖之意。 冷萤道:“看来咱们应该是一直在向下,现在应该是到了这座雪山的最内部。” “快关手电!”程相儒猛然注意到前方有一团黑影闪过,顿时大惊失色,忙让冷萤将手电关闭,并拉着冷萤躲到一块巨岩后方,屏气凝神地静听周围一切动静。 刚刚那团黑影如同鬼魅,只闪了那么一下,便敛去了一切声息,就好像程相儒刚刚只是产生了错觉。 程相儒拿出足够的耐心,始终拉着冷萤,不动一下,尽可能除了呼吸之外,不发出一点声响。 如此过了很久很久,差不多有一万年那么久,程相儒终于听到有极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 出现这个突发情况后,程相儒深知他们已经距离雪人聚居之处越来越近,于是更紧张、谨慎,不再让冷萤开手电,只贴着墙壁摸索着往前移动。 在又绕过一个拐角后,程相儒发现前方远处出现了微弱的亮光,几乎照亮了半条通道。 看来近在眼前了! 程相儒与冷萤互视一眼,齐齐点头,然后分开到两侧墙壁,向着亮光所在缓慢走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程相儒能够渐渐听到前方洞口外有声音,似是吵杂,但又好像说话的人都在很刻意地压着声音。 待来到洞口处时,程相儒向内望去,发现前方出现一大片空旷之地,雪人们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地似在讨论着什么。 洞口距离地面大概有一层楼的高度,使程相儒趴在洞口相当于是向下俯视,可以看到在雪人的包围圈中,那位雪人祭祀正背对着他,面朝两根木桩,手中拎着一柄极大的石锤。 程相儒抬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因为焦急和愤怒发生声音。 那两根木桩上,竟然分别绑着一个人,正是黄谨和洪翠! 程相儒担忧地扭头看向冷萤,发现冷萤也捂住了嘴,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看黄谨和洪翠虽然被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但仍有挣扎动作,应是性命无虞,但看那雪人祭祀拎着的大石锤,又实在没法确定雪人祭祀会不会忽然下杀手。 程相儒正苦苦思索该怎么营救黄谨和洪翠,却忽然感觉光线一黯,同时察觉到有极大的危险降临。 他就地向后翻了个跟头,稳住身形抬头看时,发现一个满脸是毛且表情狰狞的雪人正倒着悬挂在洞口外,张牙舞爪地用半个身子挡住了半个洞口。 “跑!”程相儒招呼冷萤逃跑,但刚回头,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也冒出来了一个体型硕大的雪人,断了他们的退路。 第362章 绝境难破 洞口吊挂着的那个雪人,伸出硕大的手掌,扒住洞口内沿,翻身钻进了洞内。 令人惊讶的是,雪人明明体型看起来很笨重,行动却非常灵活,落地时声音极小不说,还很轻松地转过了身,一副凶残模样地堵在了洞口。 此时程相儒和冷萤面对两个雪人的夹击,陷入极大的被动,必须要想尽办法突围。 冷萤从身后抽出拼装钢管,熟练地拼接成长棍,又拧上红缨枪枪头。有了红缨枪在手,她踏实了很多,最先冷静下来:“蓝胖子,我来拖住它俩,你快跑!” 程相儒在攀岩时为了减轻负重,没有带上金剑,现在他唯一能当成武器的,只是一柄匕首。他从小腿腿绑处抽出匕首,横在身前,咬牙道:“不能跑,要救黄叔和洪姨。” 他俩一路追踪而来,只希望能及时追上黄谨和洪翠,想将环形玉已经到手的消息告知,却还是晚了一步。 黄谨和洪翠都已经被雪人抓住,如果不去救,只怕他俩十死无生。 程相儒背靠着冷冰冰的洞壁,注视着步步逼近的两个雪人,低声道:“你掩护我,我先进去!” 看到两个雪人越来越近,冷萤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好!” 声音落时,冷萤已经挺起红缨枪向那挡着洞口的雪人刺了过去。 雪人不躲不避,任由红缨枪扎在它身上,抡起水桶般的大拳头向着冷萤砸下。 冷萤心中暗喜,本以为这一枪就算不把那雪人捅死,也能扎出个血窟窿。 谁知红缨枪的枪尖在接触到雪人身上的皮毛后,竟然莫名其妙地滑开,卸掉了冷萤全部力道不说,还使冷萤失去了重心,向着一侧摔去。 而冷萤还未摔倒落地,便遭到身旁雪人砸下的一记重拳。 “砰”的闷响声中,冷萤感觉自己好像被重卡汽车从后撞击,重重砸落在地,她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那雪人愤怒嘶吼着伸出手,将要将冷萤抓起,却忽然发现眼前冷芒一闪,竟有锋利之物向它的眼球刺来,惊得它连忙抬手格挡。 程相儒用匕首刺向雪人眼睛,这只是一记佯攻,待见到雪人放弃攻击冷萤并抬手格挡,他脚踏洞壁助力翻滚变向,拦腰将冷萤抱起,挤着雪人身旁的缝隙冲了出去。 可他还没等跑出几步,那雪人已经回过身,抬脚凶猛踹到。 巨大的力道冲击下,程相儒用身体护着冷萤,直接飞出了洞口,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坠落向地面。 在半空中,程相儒顾不上身体的疼痛,继续护着冷萤,并调整好姿势,落地后连续翻滚出去老远,卸掉了大部分坠落的冲击力,但依然摔得全身仿佛散了架、五脏六腑仿佛错了位,几乎昏厥当场。 那一大群雪人好似已经等待许久,不等程相儒和冷萤起身,便“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地摩拳擦掌,似乎想要将这两个不速之客活撕成碎片。 那两个木桩上,黄谨和洪翠惊愕地看着这一幕,都有些慌了。 其实以他俩的本事,根本不可能被雪人轻易抓住。 因为跟得太紧,在打开石门刚刚进入山洞内时,他俩就暴露了,并遭受到了雪人们的围攻。 当时他俩如果想跑,其实难度不大,但黄谨认为,他俩已经打草惊蛇,如果就这么跑了,恐怕再难找到接近雪人的机会。 于是他俩将计就计,放任雪人们将他俩抓住,并被带到了这里。 在最初被绑上木桩时,黄谨其实还是有点慌的,他不知道这些雪人准备怎么处置他和洪翠。 但在看到雪人祭祀拎着个石锤走上石台,下方又被雪人们围满之后,他猜测,雪人们很有可能要将他俩当成祭品,去祭祀古神。 祭祀古神,就必须要举行仪式,必然离不开金剑和环形玉。 黄谨忍着口中那块破皮毛的恶臭,冒着极大的危险,耐着性子等待,等待雪人祭祀取出金剑或者环形玉。 然而,他渴望的金剑和环形玉都还没出现,他最不希望见到的场面却出现了。 程相儒和冷萤的忽然到来,让他知道,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 于是,黄谨手腕一扭,一柄飞刀从袖内滑出,被他精准握住。紧接着他手腕一抖,用飞刀锋利的刃口轻松割断身上捆绑的绳索,重获自由。 他速度极快地抬手一甩,飞刀向洪翠激射而去,精准地扎进木桩,并扎断了洪翠身上的绳索。 洪翠抬手摸到腰间,如陀螺般原地转了三圈,将缠在腰间的软鞭抽出,在空中抡圆了,向雪人祭祀抽去。 雪人祭祀本来已经没再关注他俩了,一直在高处盯着程相儒那边。待它听到身后声响并回过头时,已经晚了,但他反应极快,抬起手中沉甸甸的石锤格挡洪翠甩来的软鞭。 软鞭好似有灵魂,在空中甩抖了一下,改变了运行轨迹,“嗖嗖嗖”地缠上了石锤柄部。 雪人祭祀先是一愣,随即不屑地往回拽石锤,想要顺手将洪翠也拽到近前。 黄谨抬手一甩,两枚飞刀撕破空气凌厉射出,直奔雪人祭祀的双眼。 雪人祭祀吓了一跳,忙歪身躲闪,手上的力道不自觉一松,石锤竟然脱手而出,被洪翠用软鞭缠着高高飞起。 洪翠挥舞软鞭,让石锤在空中一圈圈旋转,带起满地尘土。 待力道不盈不亏,洪翠猛地抖了一下软鞭,使软鞭松开了石锤。 石锤在一众雪人的惊呼声中砸向雪人群,雪人们大惊失色,纷纷避让。 巨响声中,石锤落地,柄部被震断,只剩锤头一路向前翻滚,钻入雪人们让出的一条路,“砰砰砰砰”的几番旋转弹蹦,最终打着转停在了离程相儒和冷萤不远处。 黄谨和洪翠从台上跳下,化为两道黑影,钻入石锤开出的那条路,穿透雪人的包围圈,来到了程相儒和冷萤处。 “你们俩怎么跑进来了?”黄谨怒斥道。 冷萤急道:“他们举行仪式的环形玉,我和蓝胖子已经找到了!金剑也不在这里!黄爸爸,咱们快走吧!” 黄谨闻言一愣,他看向程相儒,见程相儒用力点头证明冷萤的话,他心中稍定:“好!我带你俩冲出……去?靠!” 他话还没说完,却远远看到,唯一通向外界的那个洞口,正被两个雪人用巨大的石头封堵,并且基本已经处于封死的状态。 形势急剧恶化,他们四人现在都被困在了这里,面对体型高大、力大无穷、行动灵活的无数雪人,即使有一身本领,恐怕也很难突围出去了! 第363章 牺牲自我 四人背靠着背,被体型庞大的雪人包围着,眼看唯一逃生的路已经被封堵,都急得冷汗直冒。 黄谨压低声音道:“我和小翠开路,你俩去想办法把洞口打开!” “好!”程相儒和冷萤异口同声地应道。 黄谨暗暗伸手摸了摸暗兜,发现飞刀仅剩十几把,想到这些雪人身上披着的皮毛拥有卸力的奇效,他眉头紧锁,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但面对如此危机,他又不可能躲到两个孩子后面,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半跪下身,右手向前猛甩,一柄飞刀射出,直刺向一个雪人的面部。 那雪人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做出躲避,却将后面的雪人让了出来。 后面的雪人吓了一跳,来不及躲避,只能拉起皮毛遮挡面门。 飞刀打在那雪人披着的皮毛上,竟是一滑,歪着坠了下去,没能伤那雪人分毫。 洪翠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甩起软鞭,“嗖”地一声向一个雪人卷去。 软鞭如毒蛇,没有抽打在雪人身上,而是缠上了一个雪人的小腿。 洪翠回转过身,以腰为轴,全身发力,将那高大的雪人拖地拽倒,又甩飞出去,重重砸进雪人堆中。 “哇哇呀呀”的乱吼声中,一大群雪人被砸翻倒地,空出来一大片区域。 就是现在! 冷萤和程相儒抓住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化为两头猎豹,矮身冲出,如武侠小说中描绘的飞檐走壁般,踏着满地翻倒的雪人,顺利冲出包围圈,直奔被封堵的洞口冲去。 洞口那边有两个雪人在把守,各拎一柄大石锤,冲程相儒和冷萤嘶吼,宛若妖魔。 冷萤更加快速度,冲到了程相儒前面,抡起手中红缨枪向一个雪人抽打而去。 红缨翻飞,枪杆破空,这一记抽打势大力沉,但砸在那雪人的皮毛上,却像是抽到了一大块黄油,“呲溜”一下滑飞了出去,使冷萤偏了重心,被带着就地翻了个跟头。 被抽打的雪人愤怒咆哮,抡起石锤砸向冷萤。 冷萤刚从地上起身,来不及躲避,双手撑着枪杆格挡。 “砰!” 石锤重重砸在枪杆上,虽然被冷萤有意地向一侧卸力,但还是重重冲击到了冷萤,逼得冷萤半跪在了地上,拼尽全力才将那石锤扛住。 程相儒已经看出来了,和这些雪人相比,他能够仰仗的,只有速度,于是他绕了一个大圈,避开挡路的另一个雪人,借惯性冲上岩壁,直奔被封堵的洞口。 可洞口前的另一个雪人很聪明,并没有来追程相儒,而是拎着大石锤快速爬上岩壁,守在了封堵洞口的那些乱石前。 程相儒见状,一个急刹,从岩壁上滑了下来。 他现在手里没有能对雪人构成威胁的武器,仅凭赤手空拳,都不够给雪人挠痒痒的。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雪人不是野兽蠢物,它们虽然不会人类语言,却拥有着接近人类的智商;它们体型庞大,行动灵活,再有那怪异的皮毛披在身上,它们几乎是刀枪不入;它们力大无穷,搬巨石就像搬泡沫箱般轻松,随便挨它们一下,任谁都吃不消…… 难道,它们就一丁点弱点都没有吗? 程相儒绞尽脑汁去思考雪人的弱点,还什么都没想到,便听到一声痛呼。 是冷萤!在与雪人僵持了片刻后,那雪人失去了耐心,竟放松下压石锤的力道,猛地抬脚踹中了冷萤。 雪人的大脚掌又厚又狠,冷萤被踹得不轻,贴着地面滑飞出去老远。 另一边,黄谨和洪翠正苦苦坚持着,都已经使出了全部能耐,却还是无法将那些雪人都牵扯住,仍有许多雪人向着程相儒和冷萤这边追来。 程相儒回头看一眼堵在洞口的那个雪人,又瞥一眼站在石台上冷眼旁观的雪人祭祀,他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极度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那念头有多疯狂?可能关乎死亡! 黄谨这时突围出来,撇下洪翠暂时不管,想要将那些追向程相儒的雪人再给缠上。 他的飞刀只剩最后两柄,不敢再甩,只能攥在手中,与雪人近身缠斗。 看到程相儒在愣神,他焦急大喊:“阿儒!赶紧想办法出去啊!不用管我们!” 程相儒苦涩一笑,已经意识到,黄谨和洪翠可能最开始的打算,就是牺牲自己,为程相儒和冷萤搏一线生机。 冷萤撑枪站了起来,冲程相儒大喊:“蓝胖子,我来开洞口,你找到机会赶紧出去!” 话音落时,她竟套上了铁爪钩,甩手将爪钩向洞口处的乱石射去。 爪钩带着铁链,稳固抓住了石头。 冷萤按下机关按钮,铁链快速收紧,带着她腾空飞起。 洞口那雪人愣了愣,似乎没料到还有这种操作,待它回过神时,冷萤已经到了它近前,并站在了封堵洞口的乱石上。 那雪人似乎以为冷萤会攻击它,竟往旁边躲了一步,随后不待冷萤站稳,抡起石锤砸向冷萤。 冷萤看似重心不稳,实际就在等这一锤。 眼看石锤就要砸到她头上,她猛地稳住身形,并蹲下身子,纵身跃向地面。 雪人一击落空,想收力已经来不及,竟是“轰”地一声砸在了那些乱石上。 一时间,乱石崩碎,四处溅飞。 原本已经被封堵的洞口,竟然被砸出来了一个缺口。 那缺口虽然不大,但爬进去一个人肯定没有问题。 “蓝胖子!快跑!” “阿儒!快跑啊!” 听着那一声声催促,想到这唯一的逃生机会,是黄谨、洪翠和冷萤拼了性命才争取来的,程相儒更坚定了决心,哪怕拼了自己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死在这些雪人手中,恐怕还会被腌制成毛尸,简直是死不瞑目!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程相儒心中憋闷,仰头大吼一声,然后半蹲下身子,一边快速奔跑,一边用匕首在地上划刻。 “蓝胖子!你在干什么呢?快跑啊!我来拖住它!” “阿儒!跑啊!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到了阴曹地府都没脸见你爷爷啊!” 程相儒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只一边跑一边划刻,并不时利用速度躲避雪人们的围堵。 眼看来围堵的雪人越来越多,程相儒焦急大喊:“快帮我争取时间!我有办法对付它们!” 洪翠这时也突围出来了,用软鞭将围堵程相儒的那些雪人一一绊倒:“你有什么办法?” 程相儒没有回答,继续闷头边跑边划刻。 石台上的雪人祭祀一开始只是看热闹,但当他居高临下地看到程相儒划刻出的图案后,顿时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那是? 第364章 古神来啊 四人背靠着背,被体型庞大的雪人包围着,眼看唯一逃生的路已经被封堵,都急得冷汗直冒。 黄谨压低声音道:“我和小翠开路,你俩去想办法把洞口打开!” “好!”程相儒和冷萤异口同声地应道。 黄谨暗暗伸手摸了摸暗兜,发现飞刀仅剩十几把,想到这些雪人身上披着的皮毛拥有卸力的奇效,他眉头紧锁,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但面对如此危机,他又不可能躲到两个孩子后面,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半跪下身,右手向前猛甩,一柄飞刀射出,直刺向一个雪人的面部。 那雪人反应很快,第一时间做出躲避,却将后面的雪人让了出来。 后面的雪人吓了一跳,来不及躲避,只能拉起皮毛遮挡面门。 飞刀打在那雪人披着的皮毛上,竟是一滑,歪着坠了下去,没能伤那雪人分毫。 洪翠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甩起软鞭,“嗖”地一声向一个雪人卷去。 软鞭如毒蛇,没有抽打在雪人身上,而是缠上了一个雪人的小腿。 洪翠回转过身,以腰为轴,全身发力,将那高大的雪人拖地拽倒,又甩飞出去,重重砸进雪人堆中。 “哇哇呀呀”的乱吼声中,一大群雪人被砸翻倒地,空出来一大片区域。 就是现在! 冷萤和程相儒抓住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化为两头猎豹,矮身冲出,如武侠小说中描绘的飞檐走壁般,踏着满地翻倒的雪人,顺利冲出包围圈,直奔被封堵的洞口冲去。 洞口那边有两个雪人在把守,各拎一柄大石锤,冲程相儒和冷萤嘶吼,宛若妖魔。 冷萤更加快速度,冲到了程相儒前面,抡起手中红缨枪向一个雪人抽打而去。 红缨翻飞,枪杆破空,这一记抽打势大力沉,但砸在那雪人的皮毛上,却像是抽到了一大块黄油,“呲溜”一下滑飞了出去,使冷萤偏了重心,被带着就地翻了个跟头。 被抽打的雪人愤怒咆哮,抡起石锤砸向冷萤。 冷萤刚从地上起身,来不及躲避,双手撑着枪杆格挡。 “砰!” 石锤重重砸在枪杆上,虽然被冷萤有意地向一侧卸力,但还是重重冲击到了冷萤,逼得冷萤半跪在了地上,拼尽全力才将那石锤扛住。 程相儒已经看出来了,和这些雪人相比,他能够仰仗的,只有速度,于是他绕了一个大圈,避开挡路的另一个雪人,借惯性冲上岩壁,直奔被封堵的洞口。 可洞口前的另一个雪人很聪明,并没有来追程相儒,而是拎着大石锤快速爬上岩壁,守在了封堵洞口的那些乱石前。 程相儒见状,一个急刹,从岩壁上滑了下来。 他现在手里没有能对雪人构成威胁的武器,仅凭赤手空拳,都不够给雪人挠痒痒的。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雪人不是野兽蠢物,它们虽然不会人类语言,却拥有着接近人类的智商;它们体型庞大,行动灵活,再有那怪异的皮毛披在身上,它们几乎是刀枪不入;它们力大无穷,搬巨石就像搬泡沫箱般轻松,随便挨它们一下,任谁都吃不消…… 难道,它们就一丁点弱点都没有吗? 程相儒绞尽脑汁去思考雪人的弱点,还什么都没想到,便听到一声痛呼。 是冷萤!在与雪人僵持了片刻后,那雪人失去了耐心,竟放松下压石锤的力道,猛地抬脚踹中了冷萤。 雪人的大脚掌又厚又狠,冷萤被踹得不轻,贴着地面滑飞出去老远。 另一边,黄谨和洪翠正苦苦坚持着,都已经使出了全部能耐,却还是无法将那些雪人都牵扯住,仍有许多雪人向着程相儒和冷萤这边追来。 程相儒回头看一眼堵在洞口的那个雪人,又瞥一眼站在石台上冷眼旁观的雪人祭祀,他脑中灵光一闪,一个极度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那念头有多疯狂?可能关乎死亡! 黄谨这时突围出来,撇下洪翠暂时不管,想要将那些追向程相儒的雪人再给缠上。 他的飞刀只剩最后两柄,不敢再甩,只能攥在手中,与雪人近身缠斗。 看到程相儒在愣神,他焦急大喊:“阿儒!赶紧想办法出去啊!不用管我们!” 程相儒苦涩一笑,已经意识到,黄谨和洪翠可能最开始的打算,就是牺牲自己,为程相儒和冷萤搏一线生机。 冷萤撑枪站了起来,冲程相儒大喊:“蓝胖子,我来开洞口,你找到机会赶紧出去!” 话音落时,她竟套上了铁爪钩,甩手将爪钩向洞口处的乱石射去。 爪钩带着铁链,稳固抓住了石头。 冷萤按下机关按钮,铁链快速收紧,带着她腾空飞起。 洞口那雪人愣了愣,似乎没料到还有这种操作,待它回过神时,冷萤已经到了它近前,并站在了封堵洞口的乱石上。 那雪人似乎以为冷萤会攻击它,竟往旁边躲了一步,随后不待冷萤站稳,抡起石锤砸向冷萤。 冷萤看似重心不稳,实际就在等这一锤。 眼看石锤就要砸到她头上,她猛地稳住身形,并蹲下身子,纵身跃向地面。 雪人一击落空,想收力已经来不及,竟是“轰”地一声砸在了那些乱石上。 一时间,乱石崩碎,四处溅飞。 原本已经被封堵的洞口,竟然被砸出来了一个缺口。 那缺口虽然不大,但爬进去一个人肯定没有问题。 “蓝胖子!快跑!” “阿儒!快跑啊!” 听着那一声声催促,想到这唯一的逃生机会,是黄谨、洪翠和冷萤拼了性命才争取来的,程相儒更坚定了决心,哪怕拼了自己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死在这些雪人手中,恐怕还会被腌制成毛尸,简直是死不瞑目!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程相儒心中憋闷,仰头大吼一声,然后半蹲下身子,一边快速奔跑,一边用匕首在地上划刻。 “蓝胖子!你在干什么呢?快跑啊!我来拖住它!” “阿儒!跑啊!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到了阴曹地府都没脸见你爷爷啊!” 程相儒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只一边跑一边划刻,并不时利用速度躲避雪人们的围堵。 眼看来围堵的雪人越来越多,程相儒焦急大喊:“快帮我争取时间!我有办法对付它们!” 洪翠这时也突围出来了,用软鞭将围堵程相儒的那些雪人一一绊倒:“你有什么办法?” 程相儒没有回答,继续闷头边跑边划刻。 石台上的雪人祭祀一开始只是看热闹,但当他居高临下地看到程相儒划刻出的图案后,顿时瞪大了眼睛,满是不敢置信。 那是? 第365章 朋友再见 翻腾的迷雾内,梦魇古神降临! 在符阵范围内的雪人们,见到乱舞的长发,以及那摄人心魄的巨大眼球,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自心底生出无法抑制的膜拜之情。 这尊古神明显与雪人们崇拜的古神不同,但它们依然纷纷拜伏在地,瑟瑟发抖。 梦魇古神瞪着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在如触手般的无数黑发中,缓缓转动,看到了站在符阵中央以自身祭祀的程相儒,又看到了守在程相儒身旁的黄谨,以及黄谨手中仍攥着的飞刀。 “阿兹阿斯!”梦魇古神发出愤怒的低吼,似在责问黄谨为什么要把他仅剩的人类信徒祭祀。 雪人祭祀匆忙跳下石台,带领符阵外的雪人们陆续钻进迷雾,然后被恐怖、诡异又狰狞的梦魇古神吓得纷纷拜倒。 黄谨没有跪,也没有拜,他听不懂梦魇古神的语言,也不在乎梦魇古神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他在回过神后,一个箭步冲到程相儒面前,一手抓住程相儒肩头,一手去扣那枚环形玉。 可是,程相儒咬得很紧,迷雾仍在持续向外喷涌,根本就止不住。 黄谨未曾遭遇过这种情况,他不知道这些迷雾是不是耗费了程相儒的生命力所形成,他也不知道如果强行中断祭祀,会不会给程相儒造成更大的伤害。 在他满心纠结,不知所措时,梦魇古神愤怒地甩动触手般的长发,抽打在他的身上。 梦魇古神不是实体,仅是残余的精神意志,祂的长发穿透黄谨的身体,无法对黄谨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却可以将他的梦魇记忆抽出。 一个个梦魇光球从黄谨体内被抽出,被梦魇古神吞噬,让黄谨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能在一点点下降,精神意志也受到了损伤。 所有雪人被这一幕震惊得更加恐惧,拜倒在地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此时的黄谨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头都不回,低吼一声“对不起了阿儒”,抬手捏住程相儒脸颊后的颞下颌关节,猛地一用力,“咔嚓”一声,将程相儒的下巴捏至脱臼。 环形玉终于被程相儒松开,被黄谨顺利取出。 随着环形玉离开程相儒的口中,迷雾断了来源,终于开始渐渐散去。 梦魇古神开始渐渐淡化,直至与迷雾一同消失不见。 黄谨将发烫的环形玉拽下,暂时塞进自己兜里,又帮程相儒将脱臼的下巴归位,一边推动程相儒,一边焦急的呼喊。 可是,此时的程相儒已经没有了意识,他如烂泥般斜躺在黄谨的臂弯里。 黄谨伸出手指去探程相儒的鼻息,感觉似有似无;他又捏住程相儒的手腕去探脉搏,非常微弱。 不行!得赶紧离开这里! 可是,那些雪人…… 黄谨环顾四周,以为那些雪人在梦魇古神离去后,会再次围攻他们。 可令他意外的是,雪人们仍拜伏在地,瑟瑟发抖着,除了雪人祭祀抬起了头,其余雪人仍不敢动分毫。 黄谨不再理会那些雪人,冲冷萤大喊:“有没有带醒魂香?” 冷萤摇头:“在外面!黄爸爸,蓝胖子怎么样了?” 黄谨没回答,低头捏程相儒虎口和人中,仍无法唤醒程相儒。 这时,程相儒胸口出现一团鼓起,并缓缓上移,直到领口处,黄谨才看到,竟是胖嘟嘟的阿毛蠕动着身子在爬向程相儒的嘴巴。 黄谨之前听说过,程相儒体内种下了龙婆的本命蛊,与程相儒相生相死。 或许,这毛毛虫可以救他?也或许,会随着程相儒一起死? 黄谨正内心慌乱地猜测着,阿毛已经爬到程相儒嘴边,用那胖嘟嘟的身子,硬挤进了程相儒嘴里。 会不会被噎死? 黄谨大惊失色,正犹豫要不要把阿毛给弄出来,却看到程相儒喉结处动了动,然后猛地弓起身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以为程相儒要醒,却没想到程相儒在咳了几声后,继续陷入昏迷。 此时,再探程相儒的鼻息,已经明显了很多,脉搏也清晰了不少。 黄谨不由暗暗惊叹,本命蛊竟然还有这等功效? 他稍稍放下心来,将程相儒背起,并用登山绳稳稳绑定在自己背上。 接下来,就是从这些雪人中,拼杀出一条血路了! 黄谨目光如刀,环顾周围,谨慎地挪蹭脚步向外移动,关注着雪人们的一切动静。 洪翠在外面,很有默契地用软鞭抽起一柄飞刀,隔空抽打给黄谨,黄谨抬手精准抓握住刀柄,双手各持一刀。 冷萤紧紧攥着红缨枪,想要上前接应,被洪翠按住肩膀,并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黄谨强压狂跳的心脏,缓步走在伏拜在地的雪人之间,时刻保持双腿蓄力,保证在雪人忽然袭击他时,他能第一时间做出躲避反应。 他走得很慢,却很辛苦。 雪人祭祀已经站起,远远注视着黄谨,它满脸又粗又长的毛,遮盖了它的表情,也掩藏了它的心情。 黄谨有惊无险地从雪人间走过,到达外圈与洪翠和冷萤汇合到了一处。 “快走!”黄谨低声催促。 洪翠和冷萤齐齐点头,冷萤很是担忧地看了一眼程相儒,眼眶湿润,她撕扯下一块衣角,为程相儒贴心地包起手背上的伤口,避免他受到二次伤害,然后快步向洞口方向跑去。 就在黄谨他们以为可以顺利离开的时候,雪人祭祀忽然高举起双臂,大声“哇啦哇啦”地喊了些什么,惊得三人都是一激灵。 下一刻,所有雪人全部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向着三人涌来。 雪人身材高大,步子也大,速度快得惊人。 黄谨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伤,并且体能和精力都消耗巨大,很难不被追上。 “死战吧!”黄谨背着程相儒,知道无法逃脱雪人的围追,决定拼死一战。 这一战,没有丝毫的胜算,死亡将是唯一的可能,但死之前必须拉上几个垫背的! 冷萤温柔地看了一眼程相儒,轻轻为他擦去脸上的脏污,然后目光渐渐凌厉,缓缓扭头看向那些雪人。 可她这一看,却愣住了。 那些雪人竟然没有袭击他们,而是刻意将他们绕过,分散到了各处。之前守着洞口那两个雪人,此时竟然丢掉了石锤,正奋力将堵在洞口的那些石头全部搬离、丢弃。 在雪人祭祀的领导下,所有雪人都高举起双臂,齐声吟唱着什么,虽然没有韵律,并不好听,却充满了原始的力量,带给人强烈的震撼。 “它们在唱什么?”洪翠皱眉嘀咕。 冷萤大胆猜测道:“会不会是……啊朋友再见?” 黄谨都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了:“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能开得出玩笑?” “哦。其实我也听不懂。”冷萤乖巧摇头,随即又抑制不住喜色:“但我感受得到,它们是要放咱们走了!” 第366章 借宿牧屋 雪人们的怪异表现,似乎在表达着它们的善意,也或者是惧意。 看来程相儒的方法是真的有效,以梦魇古神来镇住这些雪人,成功逆转局面。 只是,以自身为祭品召唤古神,估计前无古人,后面也不一定敢有来者。如果没有本命蛊,他这条命是肯定保不住了,并且此时他仍在昏迷中,还没法得知这场祭祀对他会有多大影响。 反正不管怎么担忧,黄谨三人还是得尽快离开这地方,带程相儒下山找家医院好好看看。 冷萤硬着头皮走在最前面开路,手中红缨枪紧紧攥着,保持着备战的状态;黄谨背着程相儒走在中间,两柄飞刀被当成匕首,分持于双手;洪翠走在最后,关键时刻可依靠软鞭给予前方足够支援,也能断后。 那两个洞口旁的雪人,不知从哪弄来两根火把,见黄谨三人到达近处,竟是一前一后先钻进了洞穴里。 冷萤皱起眉头,停了下来:“它们该不会还要给咱们引路吧?” 黄谨咬牙道:“顾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是陷阱,咱们也得往里钻。” 程相儒的状态很不好,时间拖不起! “好!”冷萤不再犹豫,用铁爪钩抓住洞口前的地面,然后利用铁爪钩强劲的拉力,纵身一跃飞了上去。 随后,她将登山绳绑在一侧的大石上,将绳头抛下。 黄谨和洪翠陆续爬上,然后三人继续保持着之前的队形,钻进洞内。 后方那群雪人很快便静了下来,也没有跟上来,似乎真的是要放黄谨三人离开。 洞穴内弥漫着一个难闻的焦糊味儿,前方两个雪人手持火把,照亮整个通道。 三人跟着那两个雪人,一路疾行,近似小跑,很快便来到了刻有壁画的路段。 黄谨招呼冷萤把速度降下来,边走边看壁画上的内容,表情凝重,沉默不语,似乎在努力将那些内容都记在脑中。 这些壁画的信息量很大,必须要好好分析分析,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只能尽量把关键点都记住。 看过壁画后,三人继续加快速度向外走,终于到达洞门处。 那两个雪人已经将厚重的石门拉开,冰冷的寒风呼啸着灌进洞内,带给人剧烈的冷意。 冷萤现在对那两个雪人已经不再担心,她从雪人旁侧身挤过,表情复杂地说了声“再见”,第一个钻了出去。 阿喵在下面仰头望着,身上毛发被吹乱,不知是不是一直就这么傻愣愣地等着。它看到冷萤出来,立刻高兴地“喵喵”叫了两声。 冷萤绑好登山绳,收起红缨枪,快速攀下,让出洞口那并不宽裕的位置。落地后,她抱起阿喵,低声呜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阿喵哪曾见过“女魔头”这般柔弱?心疼地用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舐冷萤手背,给予它能给到的最大安慰。 待黄谨和洪翠陆续钻出洞口,石门在后方缓缓闭合,应是那两个雪人所为。 直到此时,黄谨才算是真正松出一口气。 他回头看一眼仍没有丝毫醒转之意的程相儒,低声道:“阿儒,你再多坚持坚持,我这就带你下山!” 冷萤赶紧擦干眼泪,放下阿喵,回身去接应黄谨和洪翠,并焦急地问阿喵:“我们的行李呢?” 阿喵在雪中蹦跳着跑出一段距离,来到一个小雪丘处,连刨带挖,使里面的登山包露了出来。 天色渐黑,下山的路比上山将更艰难。 他们顶着风雪寻路下山,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来到雪峰中下段,彻底离开了风雪肆虐的危险区域。 远远的,冷萤看到了一座简陋的小屋,应是牧民的牧屋。 小屋里亮着灯,应该有人在。 三人商量后决定,先去那座牧屋借宿一宿,稍作休息调整,待天亮后再继续赶路。 那牧屋很简陋,纯木质结构,位于草甸上相对平坦的位置,外面有铁丝网和木棚围起来的圈舍。 黄谨他们还没到达牧屋,便有狗吠声响起,两只浑身脏兮兮的牧羊犬守在圈舍冲他们“汪汪”吠叫。 牧屋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身披军绿色大袄的男人走了出来,疑惑地四处张望,正看到疲惫不堪地黄谨三人。 那男人头戴毡礼帽,卷胡又卷发,虽然上了年纪,满脸皱纹,但一双眸子却很精亮。 冷萤加紧几步赶上前,焦急道:“你好,我们是来登山的,我们中有人受了伤、生了病。现在太晚了,能在你们这里借宿一晚上吗?” 男人看到来人中有两个女人,还有一个病号,警惕心放下了不少:“可以的,但我们的床不够。” 冷萤忙道:“我们有充气垫,可以打地铺的。” “那快进来吧!”男人大开屋门,友善地邀请黄谨四人进入。 阿喵躲在黑暗中,自己找地方睡去了,避免吓到人。如果不是冷萤之前叮嘱过,它是真想将那两只吵闹的狗给吃掉。 这间牧屋内,除了那男人,还有一位年长的妇人,两人是夫妻关系。 那妇人身着蓝身黑袖的长棉服,腰间系着毛织的彩带,披着一张七星黑羊皮披肩,盘发编辫,一脸慈祥。 她帮着从黄谨背上接下程相儒,让程相儒躺在靠近火炉的位置,倒了点热水,很温柔地擦干净了程相儒满是脏污的脸。 冷萤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将程相儒手背上包着的布拆下,看着那豁开的口子,鼻子发酸,眼眶泛红。 笨蛋!怎么可以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呢? 冷萤翻出医药箱,先简单帮程相儒处理伤口,消菌杀毒,又涂了些药粉,最后用医用纱布很认真地重新包扎。 她这只相当于简单处理,等下山到了医院,肯定还要缝合的。 黄谨这一路,好像苍老了十几岁,尽显疲态。 看来,程相儒受此难,黄谨肯定在心里没少责怪自己。 “喝点酒吧,去去寒!”那男人走过来,坐到黄谨身旁,笑呵呵地递过来一个塑料杯,里面装了大概有二两酒。 酒质看着很一般,能喝出很明显的水味儿。 黄谨内心憋闷,不在乎酒好喝不好喝,仰脖竟是一口气把酒喝完了,看得那男人目瞪口呆。 酒的度数不高,喝下去有些凉,过了好一会,待酒劲儿上来了,黄谨才感受到丝丝暖意,以及极强烈的困意。 程相儒毫无知觉地平躺在木板床上,但没知觉的是他的身体,他的精神已经脱离身体,深陷入梦魇古神的世界之中。 第367章 古神之厨 程相儒感觉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中飘飞了很久、也很远,久到几个世纪,远到世界尽头。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死去,是不是正在往生的路上。如果是,那在哪里喝孟婆汤?又在哪里用痛苦为生前的罪孽救赎?在哪里抉择六道轮回? 不,可能是想多了。 六道轮回,怎么可能是自己选的?哪个灵魂不想投入天神道?谁又愿坠入地狱道呢? “阿兹阿斯!(愚蠢的小东西!)” 忽然出现的声音,如一记重锤,狠狠捶打着程相儒的灵魂,敲散了他的一切胡思乱想。 程相儒看到,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一轮太阳,散发着耀眼的红光,将黑暗的世界照得血红。 不!不是一轮太阳!是两轮……三轮……是数不尽的太阳! 等下!那不是太阳,是布满血丝的巨大眼球!是梦魇古神! “阿兹阿斯!(赞美我吧!)” “我真的不会了啊!伟大的梦魇古神,我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见到你?” “阿兹阿斯!(蠢!你不会死!)” “那我这是在哪里?” “阿兹阿斯!(一个你不该在的地方!)” “我能回去吗?” “阿兹阿斯!(我就是来接你回去的!)” 直到此时,程相儒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陷入进梦魇古神残存意志所创造出的精神世界,而是另一个诡秘的世界,在这里,梦魇古神并不是主宰。 发现这一点后,程相儒再看向梦魇古神,才真正察觉到,那无数眼睛并不是在发光,而是如流出血泪般、渗出冒着炽烈红光的液体! 祂,是在消耗自己的残存意志,来救他? “伟大的梦魇古神,其实我对你并不虔诚,我也从没把自己当成你最忠实的信徒,你不必……” “阿兹阿斯!(闭嘴!你这个聒噪的厨子!)” “厨……子?” “阿兹阿斯!(滚回去吧!)” 霎时间,无数触手般的乱发向程相儒袭来,将之一层层缠绕,越缠越厚,越缠越圆,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 梦魇古神那无数眼球中滴出的红色液体越来越多,亮度越来越强,将祂的头发以及这个世界,都染成了诡谲的绯红……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程相儒睁开双眼,终于醒了过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阁楼式的顶棚下,是被熏黑的木制横梁;“噼啪”作响的火炉就在不远处,为他驱散寒冷带来温暖;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米香混杂的味道,让他感到口鼻干燥不适,却又控制不住地贪婪嗅闻…… 他想起身,却感到浑身疼痛欲裂,控制不住地低吟出声。 “蓝胖子?啊!你醒了!”冷萤趴在他脚边,听到咳嗽声猛地醒来,待看到程相儒睁开的双眼以及痛苦的表情,不由喜极而泣,扑倒在程相儒胸口,“呜呜”哭了起来。 程相儒艰难地小声道:“别这样,好疼!” 因为声音太小,又含糊不清,冷萤没能听清程相儒说了什么。她抬起头,手臂依然压在程相儒胸口,她侧身将耳朵凑向程相儒嘴畔,想听得更仔细些。 程相儒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脑袋一歪,又昏了过去。 冷萤乐极生悲,几乎都快要崩溃了,愣愣地看着再次昏迷的程相儒,脑中一片空白。 洪翠听到声音醒来,急忙爬起身冲过来看:“小萤,不要压住他胸口!快找醒魂香!” 冷萤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慌乱起身,顾不上抹眼泪,拉过登山包一通翻找,取出醒魂香,颤抖着点燃。 洪翠抢过醒魂香,送到程相儒鼻前。 缕缕轻烟钻入程相儒鼻孔,刺激得程相儒又是一阵咳嗽,终于再次缓缓醒转。 冷萤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站在一旁,不敢再到程相儒近前,似乎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再把程相儒弄晕。 程相儒能醒过来,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一个人如果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身体会出现非常严重的损伤,比如脑缺氧造成的脑部损伤,心肺功能下降等,尤其在这种高海拔地区,损伤程度会更高。 程相儒虽然醒过来了,但状态不是很好,浑身剧痛,一动也不敢动。 黄谨以及两位牧屋的主人听闻声音,也陆续醒来。 女主人很贴心地用炉子热了点稀饭,冷萤温柔地扶着程相儒半坐起来,悉心地将一勺勺稀饭吹凉,喂进程相儒的嘴里。 有了食物下肚,程相儒感觉好了不少,稍稍有了点力气,但依然不敢乱动,只能躺在床上休息。 黄谨再三向两位牧屋主人表示感谢,劝两人先去休息,他则睡意全无,拉着洪翠走到了牧屋外。 室外气温很低,风也很大。 洪翠满心焦虑:“阿儒这个样子,不会有什么事吧?” 黄谨叹气道:“现在已经这样,咱们再怎么担心也没什么意义,只能明天到了医院再看。我刚刚一直没怎么睡着,是在想其它事。” “怎么了?”洪翠拉起黄谨冰凉的手。 黄谨眉头紧锁:“在雪人那个洞穴里,墙上那些壁画,你都记得吧?” 洪翠意识到黄谨要谈的事非常重要,于是正色点头:“记得。你怎么看?” “那些壁画透露出一些非常明显的信息。首先,当初那位持剑者所击杀的怪物,其实就是雪人。并且他当时也确实是进入到了玉龙十三峰内。” “没错,他还将环形玉交给了雪人们,并教会它们如何炼制毛尸用于长期保存尸体,还教给它们如何召唤古神的残存意志,进行祭祀活动。” “不过,他当时离开时,只将环形玉给了雪人,金剑却带走了。他会去哪里?” 洪翠低头沉思许久后,摇了摇头。 黄谨道:“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洪翠忙问。 黄谨道:“你注意到没有,壁画上,那位持剑者是带着光芒,从天而降的。” 洪翠愣了愣:“这能说明什么?雪人们虽然有了一定智慧,但跟石器时代的原始人差不多。它们有自然崇拜,将持剑者当成神明的使者,并在壁画中加以神化,不是很正常的吗?” 黄谨微微摇头:“不!我觉得,这一段内容,并没有被神化!” 第368章 壁画猜想 洪翠惊愕不已:“没有被神化?你是说,上面画的是真的,持剑者真的闪着光从天而降?” 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黄谨郑重点头,一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我觉得,那壁画的其它内容,虽然画得简单,但基本都是写实的,没理由单独对持剑者进行神化,要神化,也该神化古神才对。” 洪翠抿嘴皱眉,她怎么想,都还没有想通。 黄谨道:“小翠,你想一下。如果是在清晨日出时,天气很好,没有云雾,雪峰上会出现什么?” 在刚到这边时,冷萤不止一次提到过,希望能赶上一天好天气,看一眼日照金顶,获得一整年的幸运,并且他们确实看到了,所以印象都非常深刻。 洪翠脱口而出:“日照金顶?” 话音刚落,她立刻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黄谨道:“没错!我怀疑,持剑者出现时,恰逢日照金顶出现,他自高处跃下,出现在了雪人面前。” 虽然这只是黄谨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但洪翠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顺着这个猜测再看壁画的最后部分,持剑者如来时那样,登天而去,只是没了金光,是不是就意味着,持剑者又向雪峰更高处而出? 洪翠瞪大了眼睛看着黄谨:“这么看的话,持剑者重新登上了雪峰,并最终有可能将金剑藏在雪峰峰顶?” 黄谨微微颔首,凝重道:“存在这种可能,但还有一种可能。持剑者已经将环形玉给了雪人,那他应该是有意将金剑和环形玉分开藏匿,大概率不会再将金剑藏在玉龙十三峰,而是藏在其它地方。他登天而去,可能只是走了那条线路隐藏行踪,实际却从另一条线路离开了玉龙十三峰。” 黄谨的这个推测,也是合情合理。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这天大地大的,上哪去找那柄金剑? 金剑和环形玉不同,环形玉因为留有古神残存的意志,彼此间能够相互感知,只要进入到环形玉所在位置周边一定距离,就能够通过古神的启示,寻觅到环形玉的藏匿所在。 金剑和环形玉一旦分离,想要找到金剑,简直是大海捞针,难如登天! 想到这种可能,黄谨和洪翠都沉默不语。 夜晚的草甸,有些冷,风很大。 呼啸又刺骨的寒风,卷着山上的雪沫,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铁丝网围建的圈舍内,羊群都已经睡着,但牧羊犬却在黑暗中凝视着黄谨和洪翠,眼睛反射着幽绿色的微光。 黄谨看了看时间,轻叹一口气道:“先不想那么多了,现在咱们这样的状态,不可能再尝试去攀爬雪峰峰顶,并且就算盲目地爬上去了,也很难锁定区域。天快亮了,咱们收拾收拾,准备带阿儒下山,找家医院看看吧。” 洪翠忙问:“等阿儒好了,咱们还要回来吗?” 黄谨摇头道:“先不回来吧,咱们在丽江稍稍调整一下,然后去太子十三峰,先把志风他们找到。” 此行玉龙十三峰,他们已经找到了环形玉,还通过雪人壁画得到了很多关键信息。 李教授在程志风的队伍里,他那边有很多资料,或许雪人壁画上的信息,结合李教授的那些资料,可以帮助他们锁定金剑的准确位置。 就算还要探索玉龙十三峰的顶峰,也是人越多越好,搜索范围可以更大。 洪翠一想到程志风那边至今联系不上,就满面担忧,她轻轻叹气:“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木屋内,程相儒的状况已经稳定,他现在已经不像是刚醒时那般痛苦,可以勉强坐起来了,但还很难下地。 不过,冷萤注意到,程相儒的眼睛有些状况,眼白布满了血丝,眼眶也通红发肿,就像是长了一双血眸,有些吓人。 “蓝胖子,你眼睛疼不疼?”冷萤心疼地问道。 程相儒咧着嘴:“我全身哪里都疼,但眼睛没感觉,怎么了?” 冷萤道:“你的眼睛全红了,很吓人。” 程相儒闻言一愣,先是想到自己的程氏血脉,会让他在情绪波动极大的情况下,双眼赤红,促使身体爆发出超强潜能;紧接着他又想到了梦中见到的梦魇古神,为了救他,使用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双眼赤红不说,还滴出红色发光的液体。 如果是感受到生命遭受到威胁,激发了程氏血脉的力量,导致双眼赤红,还算好事,至少逐渐会恢复正常。 但如果是受到了古神残存意志的影响,使他受到了变异,那他以后这双血眸,会不会如同阿喵的那对肉翅一般,永远都无法消除? 据说受到古神残存意志影响,发生了变异的生物,会失去繁衍的能力。如果血眸是变异而成,那他以后岂不是不能要孩子了? 一想到这里,程相儒的冷汗就下来了。 冷萤不知道程相儒在想什么,扶着程相儒重新躺下,温柔又体贴如最贤惠的妻子:“天还没亮,你再歇歇吧,等天亮了咱们就下山,找个医院看看。” “嗯。”程相儒闭上了双眼,却毫无睡意。 不仅仅因为血眸出现的原因未知让他心慌,他此时脑中还在想一个问题。 为什么程氏血脉在激发潜能的时候,双眼会变红?为什么梦魇古神在梦中那个世界救他时,那无数眼球也会变红? 是巧合?还是存在某种联系? 没过多久,晨光穿透层层云雾,一点点将万物照亮,驱散黑暗。 草甸满地泛黄的草叶上,挂了薄薄一层霜,使草甸看起来就如同是黄、绿、白三色毛线编织成的高端地毯。 羊群陆陆续续醒来,似乎经过一夜睡眠,都有些饿,“咩咩”地叫了起来,想要吃草。 牧羊犬似乎觉得聒噪,有些不满,跟着“汪汪”大叫。 夜的寂静和黑暗,随着初升的朝阳,全部消散。 又是周而复始的一天,而牧民的快乐,就深藏在这平凡之间。 黄谨为了表示感谢,要给牧屋主人留一些钱。 那位男主人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他说每年有不少登山客会路过他的牧屋,在他这边休息或者借宿,他从来不收钱。如果想要钱,还不如把圈舍改成民居。他只觉得,相遇就是缘分,相见就是朋友,友情是不能拿钱来衡量的。 黄谨见男主人态度如此坚决,只好将钱收起,并再三表示感谢,然后背起程相儒,继续向山下走去。 第369章 偷鸡不成 从这里下山,路程就很近了。 不过,登山包很重,因为后面的路上地面没有雪层,不能再用充气垫拉着走,所以必须要有所调整。 黄谨让冷萤替他背着程相儒,将四个背包里面的东西进行了一番必要的舍弃减负,将四个包缩减成了三个包。他背两个,洪翠背一个。 因为每人都有负重,并且路线七拐八绕,所以这看起来不算远的路程,他们还是走了很久。 所幸虽然辛苦,但没有危险,一路还算顺利。 一直过了中午,他们才真正来到一条大路上,算是彻底离开了玉龙十三峰区域。 这条路很荒僻,是土路,坑坑洼洼的,两边全是浓密的草木。 几人等了很久,都不见有一个人影,只能按照地图的指引,继续徒步。但这只是无奈之举,按照地图显示,他们要走十几公里,才能到达有人居住的地方,但还不一定能找到车。 就这么艰难地又走了几个小时,在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一辆拉货的小车甩着暴土扬尘,由远及近驶来。 那一辆“哐当哐当”响的小货车,在几人眼中,仿若带着希望的光环。 黄谨担心车不停,丢下两个沉甸甸的背包,直接跑到路中央,张开双臂拦车。 开车的司机被吓得不轻,以为有人要拦路打劫,远远地就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并在这窄道上尝试掉头,想要沿着原路跑回去。 黄谨见状,顾不上是否会吓到人,拼尽全力以惊人的速度往前冲,赶在那辆小货车没完成掉头之前,来到了车旁,并抬手拍打主驾驶的窗户。 车上就一个人,开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只见他满头大汗地从一旁翻出来一把大扳手,恶狠狠地隔着窗子问:“你要干啥?” 黄谨掏出来几张百元大钞,急道:“朋友,我和家人来登山,我们中有人受伤了,想要去医院。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能不能捎我们一下?” 小伙子惊疑不定地看了看黄谨,又看了看那几张百元大钞,咽了咽口水:“现在哪还有带现金出来的?你这怕不是假钞吧?” 黄谨将钱从窗缝塞了进去:“你看看啊。” 小伙子弹了弹钞票听了听声音,搓了搓,又举在光下仔细看了好一会,然后将钱塞进兜里,但他还是不太相信黄谨:“我可以带你们,但是你们只能坐后面。” 这是一辆栏板式小货车,这小伙子应该是刚刚送完货,车后的栏板上只有一块很大的塑料布,还有一些绳子,基本上是空的,坐人没有问题,但体验一定非常糟糕。 可到了这种时候,哪还有什么可挑的? 黄谨道了声谢,招呼洪翠他们赶紧过来。 那司机小伙看到来的是两个女人和一个伤员,稍稍放下心来。而当他注意到冷萤的容颜后,眼睛都直了。他轻咳一声,半摇下车窗:“那个,女孩子坐后面哪行啊,要不坐副驾驶吧?” 冷萤恳求道:“我男朋友受了伤,能让他坐副驾驶吗?” 司机小伙把眼一瞪:“我哪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万一你们都是装的,想要抢我的车,怎么办?” 洪翠很生气:“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 冷萤拦住要上前理论的洪翠,将程相儒交给黄谨,并暗暗冲两人眨了眨眼睛:“黄爸爸,洪妈妈,蓝胖子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洪翠见冷萤这样子,嘴角抽了抽,想要说什么,但还是硬生生咽下去了,只能暗暗祈祷,希望冷萤不要太过火了。 待黄谨拿好行李,与洪翠带着程相儒上了车,那司机小伙才将车门解锁。 冷萤打开车门,爬进副驾驶,说了声谢谢,然后便扭头看向车窗外。 透过倒车镜,她看到阿喵已经从路边草丛中冲出,神不知鬼不觉地也上了车,这才松出一口气。 车子缓缓启动,在这颠簸的路上,行驶起来。 冷萤只扭头看着车窗外,抿着嘴一声不吭,不知在想着什么。 那司机小伙问了很多不咸不淡的问题,比如“美女怎么称呼啊”、“你们是哪的人啊”这种,分明是要套近乎。 冷萤只当听不到,没一句回应。 司机小伙有些恼火,但不好发作,于是也不说话。 忽然,冷萤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腿,皱眉低头一看,竟是那司机小伙用指尖在试探着触碰她。 “你干嘛?”冷萤躲了躲,显得有些惊慌。 司机小伙“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我要挂挡,要找手刹,摸错地方了。” 那贱嗖嗖的样子,一看他就是故意的! 冷萤假装信以为真,故意往旁边挪了挪,嘴里嘟囔着:“那你下次可小心点。” 可车内空间狭小,她再怎么挪,也只躲开一点点距离。 没一会,司机小伙又向冷萤伸出了罪恶的手,这次也不找理由了,直接往冷萤大腿摸来。 冷萤抬手挡住,故作惊恐模样:“你干嘛?” 司机小伙不伪装了,恶狠狠道:“摸两下,又死不了。你男朋友不是重伤了吗?他很着急去医院吧?我可以直接把你们送去医院。要不然,把你们丢在这里,你们想再找到我们好心、愿意拉你们的人,可就找不到了!” “你……”冷萤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胸口剧烈起伏,却让那司机小伙更激动了,眼睛很不礼貌地往冷萤身前瞄。 冷萤微颤着睫毛,一脸厌恶地闭上了双眼:“你把车一定开平稳点,我男朋友有伤,受不得颠簸。” 司机小伙高兴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连忙答应道:“放心吧,我开的车,又平又稳,保证你男朋友舒服,你也舒服,我也舒服……”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在减速降档,并在车速将至十几时,再次向冷萤伸出了手。 这一次,他更加肆无忌惮,不再只满足于摸腿,竟是直奔冷萤胸口抓来。 就在那只罪恶的手即将触碰到冷萤胸口时,冷萤猛地睁开双眼,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她迅捷如闪电般抬起右手捏住了司机小伙的手腕,左手抓住手刹,猛地拉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司机小伙吓了一跳,本能地松开油门踩下了刹车。 一阵剧烈的抖动后,车子停了下来,原地熄了火。 “轻点!疼疼疼……”司机小伙被冷萤捏得手腕都快断了,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冷萤笑呵呵问道:“还要摸不?” “不摸了!不摸了!”司机小伙连连告饶:“快松开我,手要断了!”他根本没法理解,看起来这么瘦弱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假的吧!李逵易容的吧! 第370章 不太乐观 冷萤一手捏着司机小伙的手腕,一手将档把挂到p档,笑嘻嘻道:“你把你那边车门打开。” “你们真的要劫车啊?”司机小伙已经哭了,但他还是很听话地将车门打开。 “谁要你这破车?谁叫你不老实了,得给你点惩罚,让你有个教训。下车!”冷萤松开了司机小伙的手。 她本以为司机小伙会赶紧逃跑,谁知这家伙竟猛地回过头,抽出藏在座椅旁的扳手,恶狠狠地冲着她的肩膀砸了过来。 “找死!”冷萤也来了火气。 这也就是她,如果换成普通女孩子,这一扳手砸下来,肯定要伤到骨头。 她不躲不避,抬手抓住砸下来的扳手,并顺势一抽,像是变戏法一样,瞬间便将扳手夺了过来。 这一手,把司机小伙彻底镇住了。他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大喊一声“杀人啦”,扭头就跑。 冷萤随手将扳手放下,不紧不慢地打开车门下了车,看着司机小伙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几十米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身形一闪,化为一道黑影,“嗖”地一声就追了上去。 待追到司机小伙侧边,她降下速度,边陪跑边笑嘻嘻道:“你尽管叫吧,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救命啊!杀人啦!”司机小伙惊恐无比,嗷嗷直叫。 冷萤却竖起眉毛,不满道:“你喊错了,要喊‘破喉咙’,知道不?”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打了个响指:“对了,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宠物。阿喵!” 话音落时,阿喵从车子后面的栏板上一跃而下,欢快地奔跑而来,并很快追上二人,龇牙咧嘴地展开背后一对肉翅,拦在了司机小伙前面。 “啊!妖怪啊!”司机小伙跌摔在地,全身是汗,不敢再大呼小叫,陷入了极度惊恐的情绪中,裤裆下湿了一片。 冷萤像是拎死狗一样,揪着司机小伙的衣领,将之拖回到了车旁,阿喵全程跟着,把那司机小伙吓得浑身战栗,不敢乱动。 “自己爬上去,还是我把你丢上去?”冷萤的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却让司机小伙感受到无尽的邪恶。 司机小伙的腿抖得跟拖拉机的发动机一样,肉眼可见的剧烈抖动。他哆哆嗦嗦地艰难爬上栏板,然后蜷缩成一团,已经彻底放弃抵抗。 “阿喵,你帮我盯好他!”冷萤说着,翻上了栏板,对程相儒温柔道:“蓝胖子,你怎么样,还疼吗?” 程相儒看那司机小伙可怜巴巴的样子,于心不忍,埋怨道:“他帮了咱们,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呢?” 冷萤委屈巴巴道:“他摸我腿,还要摸我胸……” 不待她控诉完,却见程相儒忍着剧痛,用手肘撑着身子往前送,抬脚踹向那司机小伙,将鞋底印在了那家伙的脸上。 冷萤吓了一跳,赶紧将程相儒拦了下来:“你别着急,他没得逞。你想想我是谁啊,怎么可能让这种货色吃豆腐?” 黄谨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嘴角抽了抽,看向旁边的洪翠。洪翠一脸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俩都知道,冷萤不可能吃亏。只能说,这个司机小伙眼瞎了,也活该! 因为车内空间有限,黄谨和洪翠只能继续留在后面吹风,同时盯着那司机小伙不要跳车和乱叫。 冷萤将程相儒接去了副驾驶,她则坐到了主驾驶位,当起了司机。 阿喵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龇着满口尖牙,蹲坐在司机小伙旁边,把这个倒霉蛋拿捏得死死的。 冷萤启动车子,因担心颠簸,只缓慢行驶。 她没有按照原定线路去找有人居住的地方,而是改变线路,直奔玉湖村停车场。 他们的车停在那边,并且是面包车,车内座位多,空间大,比坐这个破货车要舒服多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这相当于绑架了司机,万一到了人多的地方,那家伙喊起来,就全是麻烦事。 天黑之前,他们终于到达了玉湖村停车场。 黄谨和洪翠先带着登山包下了车,回到他们自己的车上。 冷萤背着程相儒也转移到面包车上,并吹响口哨,喊回阿喵。 面包车卷起尘土离去,只留下那辆小货车停在停车场。车后的栏板上,那司机小伙仍抱着双膝瑟瑟发抖,眼泪和汗水一起往下掉。 阿喵带给他的阴影,将伴随他一生,只可惜梦魇古神没法品尝他的这段噩梦,无法让他获得解脱。或许从今往后,他只要听到猫叫,都会吓得屁滚尿流吧? 面包车上,黄谨责怪道:“小萤,你刚刚有些过了。用阿喵吓唬他,他万一报案了,咱们会很麻烦。” 冷萤不以为意:“他如果跟别人讲,阿喵是什么样,你觉得别人会信?” 阿喵“喵呜”了一声,就像是在附和自己老大,那语气分明是在说“就是”。 果然,当天晚上,那司机小伙真的跑去报案了。 “同志,那只猫真的有一对翅膀,满嘴都是尖牙!” “这样?” “不是不是,不是猫头鸟身,就是普通的猫,背后长了一对翅膀。” “这样?” “不是不是,脑袋上没有光圈,而且翅膀上没有毛,羽毛也没有。” “那这样?” “是翅膀上没有毛啊,不是猫没有毛啊!” “这样对了吧?” “牙呢?满嘴的尖牙呢……” 这个案子呢,最后不了了之了。所有人都觉得,包括司机小伙的家人,都觉得他得了一种怪病,一种从没人得过的怪病。 如果给那个病起个名,应该叫“猫头鹰妄想恐惧症”吧? 当那司机小伙带着一身尿骚味儿,慌里慌张地跑去报案时,冷萤已经带着程相儒到了医院,并按照急救医生的要求,去做了全身检查。 后半夜的时候,检查结果出来了。 医生戴着口罩走进急救室,看一眼程相儒,拧眉问道:“谁是程相儒的家属?” 黄谨刚要上前,却见冷萤已经冲到了医生近处:“我是他老婆。” 医生一愣,脱口而出:“你俩成年了吗?”说完他又觉得有些不合适,忙道:“不好意思,你俩看起来太年轻了。既然你是他老婆,那我就跟你说吧。” “嗯嗯嗯!”冷萤连连点头。 医生轻叹一口气,示意冷萤到一旁,然后压低声音道:“病人情况,不是很乐观啊。” 冷萤心里“咯噔”一下,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第371章 同命相生 程相儒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上面的各方面数值都非常糟糕。 心律不齐,白血球低,肾功能、肝功能指标低…… 从各个数据来看,这都不像是一个年轻人的身体,更像是一个老人的身体。 除此之外,程相儒的身体还有多处骨裂,多处肌肉组织严重受损等外伤。 最终医生告诉冷萤,以程相儒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是只能勉强维持活着,但以后日常起居都需要有人照顾,没法再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 医生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年轻的小伙子,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那些外伤还好理解,可能是登山过程中受了伤,并且都是可以养好的。 但身体器官几乎进入了衰竭状态,这可不是登山能造成的。 至少,不可能所有指标都如此糟糕。 医生怀疑,程相儒是得了一种罕见的遗传病,名为“早衰症”,在儿童时期,身体便开始衰老,一般活不过三十岁,平均十几岁就会夭折。 但不太符合病症的是,程相儒外貌还跟正常人一样,并没有提前衰老。 医生当然想不通原因,但冷萤知道。 程相儒以自身为祭品,强行举行祭祀仪式,召唤出梦魇古神,就是相当于消耗了自身的生命力,身体哪怕有炼体加持,依然无法承受。 医生的建议是,让程相儒住院观察,后面再请专家会诊,争取确定病因…… 冷萤待医生离开后,站在原地很久很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难道,她最心爱的蓝胖子,真的活不久了吗?她无法接受!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室外,看到吸烟区有个胖男人一根接着一根在抽烟,她忽然也想抽烟,还想喝酒。 很多人,在心烦意乱的时候,不都抽烟吗?在难过的时候,不都喝酒吗? 可是,她不能那样做,程相儒不会喜欢的! 如此站了好一会,她抹干眼泪,目光逐渐坚定。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程相儒怎么样,她都要坚守在程相儒身旁,用尽全力照顾好他。万一程相儒真的迎来了最不敢想象的结果,她便终身不嫁! 回到急诊病房,冷萤强挤出笑容,故作轻松地告诉程相儒,问题不大,只是需要住院观察,然后便去找人办理住院手续。 待程相儒住进病房,并在疲惫中睡去,洪翠拍了拍病床旁冷萤的肩膀,扬了扬下巴,示意冷萤出去说话。 冷萤在泪光中看一眼程相儒,起身随洪翠走了出去。 “医生到底怎么说?”洪翠压低声音焦急询问。 冷萤想回答,可嘴一张,便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完全说不出话。 洪翠已经大概知道了答案,心疼地抱住了冷萤,泪水也不停地往外流。 没过一会,护士过来了,说只能留一人陪护。 黄谨想要留下,却被洪翠拉走。 “让小萤多陪陪阿儒吧。” “小萤有没有说阿儒什么情况?” 洪翠摇头叹气,眼眶泛红:“小萤没说,但我第一次看到小萤这样,情况应该远比咱们想的糟糕。” 病房里,冷萤守在程相儒身旁,只泪汪汪地盯着程相儒熟睡的脸,伸手想要轻抚,又怕惊醒程相儒,所以她只能手指微颤地将手悬在半空。 程相儒这一次没有做梦,没有再见到梦魇古神,胸口前的环形玉也已经仅余体温。 环形玉同程相儒一样,也睡了。 程相儒在熟睡,但他体内的阿毛,却罕见地没有沉睡,而是蠕动着身子,醒了过来。 阿毛感受着程相儒衰竭的生命力,带着一身长毛缓缓在其体内蠕动,一点点蠕动。 无尽的黑暗中,阿毛摸索着来到了它的目的地,又摸索着找到了它要找的位置,缓缓扭动身子,硬化了许多五颜六色的长毛,扎进了那一片柔软处。 硬化的长毛渐渐失去色彩,它的身体也渐渐皱缩,竟是在向外输出着自己的生命力。 待那些长毛全部变成了灰色,并失去硬度,阿毛转了个身,一点点蠕动,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冷萤一夜未睡,带着两个黑眼圈和满眼的红血丝,一直熬到天亮。 走廊逐渐有了声音,医生开始早间查房。 程相儒还在睡着,呼吸均匀。 医生来后,看到冷萤憔悴的模样,有些不忍,劝了几句,又叮嘱冷萤注意休息,并说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安排专家会诊,让冷萤放心,然后便离开了。 可是,程相儒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她怎么能放心? 冷萤感觉自己已经流光了眼泪,剩下的,只有心痛、疲惫和憔悴。 这时,程相儒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双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显得有些痛苦。 冷萤急忙起身凑上前:“蓝胖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程相儒苦着脸道:“我好渴好饿啊。” “先喝水!”冷萤慌忙倒水,扶着程相儒坐起,小心吹低水温,想用勺子喂水。 程相儒摆手道:“不用这么麻烦。” 说着,他伸手从冷萤手中接过水杯,试了试水温,然后仰脖“咕咚咕咚”几大口就将一杯水喝了个干净。 “有吃的吗?”程相儒放下水杯问道。 冷萤摇头:“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程相儒都不需要考虑,张口就来:“肉!我想吃肉!” 冷萤惊了:“你现在这状态,好像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程相儒一愣:“你昨天不是告诉我,医生说我没事,只用住院观察两天吗?算了,有什么吃什么吧?” 冷萤起身道:“你躺好,我去给你买粥吧。” “行吧。”程相儒不太情愿地躺下,嘴上虽然同意,但心心念念的却还是吃肉,他前所未有地如此渴望吃肉。 冷萤跑去住院部食堂,排着长队为程相儒打了粥和咸菜,还要了两个茶叶蛋,然后迈着急促的脚步,回到病房。 结果一进病房,她就愣住了,脑袋里好像有个炸弹瞬间燃爆,手上那盒粥也脱手落在地上,崩洒了满地。 程相儒的病床上,白色的被子凌乱地堆在床尾,病床的被褥上空荡荡的。 蓝胖子竟然不见了! 冷萤从未如此恐慌过,她不知道以程相儒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在病床上,又能去哪里。 难道,蓝胖子是知道了自己的状况,不想成为拖累,故意支开她,然后要独自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去迎接死亡? 正当冷萤胡思乱想时,身旁厕所门内响起了冲水声,紧接着门被打开,程相儒提着裤子出来了。 “你……”冷萤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程相儒有些懵,他低头看了看裤子没湿,又闻了闻手,迷茫地咽了咽口水:“我就撒个尿,咋啦?” 第372章 恢复惊人 前一天晚上,程相儒还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凄惨模样,动一下都要别人帮忙。 仅仅过了一夜,他竟然生龙活虎起来,不仅吵着要吃肉,还能自己下地上厕所了。 不仅如此,冷萤此时才注意到,程相儒的眼睛,竟然恢复如初,红血丝都褪了下去。 冷萤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她逼着程相儒回到病床上躺好,又赶紧将满地稀粥收拾干净,然后跑去找来医生。 医生也惊了,他拿出听诊器,拉开程相儒的上衣,屏气凝神静听,听到的却是蓬勃的生命力。 那一声声心跳,如同鼓槌击鼓,沉稳而有力,一下下颠覆着他的认知。 他擦了擦汗,收起听诊器,又查看了程相儒的眼睑、舌苔等,还给程相儒测了体温。 他的表情越来越惊讶,最后他表情复杂地告诉冷萤,赶紧带着程相儒再去将各项检查做一遍。 黄谨和洪翠不知何时来的病房,听到医生的话后,赶紧上前要扶程相儒下地,想要用轮椅把他推去做检查。 可程相儒根本就不需要扶,更不需要轮椅,走起路虽然带点瘸拐,却走得很快,步步带风,哪像个病人? 几个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看后惊讶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医生将两份检查结果对比着看了又看,一度怀疑是检查科那边出现了失误。但他实在没法理解,一个、两个失误都算事故了,这么多人都出现失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反正不管医生能不能想通,程相儒现在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骨裂和肌肉损伤虽然仍有,但都不严重,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完全恢复。 而程相儒的身体有炼体加持,再加上他本来就很能吃苦,那点疼痛根本就不会对他的行动造成多大影响。 程相儒觉得自己没事,想要出院,但冷萤不答应,医生也不建议,因此他只能再住院观察两天。 不过好的一点是,医生不再建议程相儒饮食清淡,反而建议他摄入一些肉食和高钙类食物,有助于身体恢复。 两天后,程相儒顺利出院! 程相儒的身体恢复快得惊人,仅仅两天时间,那些足以要普通人静养数月的外伤,竟然也好了七七八八。 从医院出来后,程相儒便想立刻动身赶往太子十三峰,去找程志风一行人。 但黄谨却提议在丽江暂时休整,除了补充装备、食物和淡水需要时间,他还想再尝试联系程志风那边。 以黄谨对程志风的了解,不可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遭遇不测,更不可能冒冒失失地冲进雪山被雪崩掩埋。他始终还是对那边抱有期待和希望。 在等待期间,黄谨带着程相儒三人,住进了丽江古城附近的民宿,走路只需要十几分钟就能到达古城。 在古城里,最宝贵的是阳光雨露、是愉悦和慵懒,而最廉价的,是时间、匆忙,以及压抑的成年。 在那石板上、流水畔,望着远处的玉龙雪山,吸一口清新空气,任由花香扑面,任何人都能重新找到久违的纯真、质朴和童趣十足的新鲜感。 白日里,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聚集在这里,寻找各种网红打卡地,也有人拿着长长的字条,遵循着网上查到的攻略,一点点感受着属于这座让时间变慢的古城独有的浪漫。 冷萤在民宿待不住,刚办好入住手续,就跑来敲门,连哄带骗带撒娇地,将程相儒拽出去逛街了。 今天有蒙蒙细雨,虽然到了午后,却没有慵懒的阳光,只有让人心情舒畅的淅淅沥沥小雨。 雨不大,天不冷,很凉爽,也很舒适。 冷萤打了一把小伞,程相儒双手插在口袋,任由小雨打湿他的发梢。 程相儒这一路都心不在焉的,始终低着头。 忽然,他感觉头上一暗,雨好像停了? 他扭头去看,见到冷萤伸着手臂,将伞打到了他的头顶。 “我不用的。”程相儒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想要将伞推回去。 冷萤却嘟嘴道:“你刚出院,万一再病了怎么办?咱俩就不能打一把伞吗?不要浪费浪漫啊。” 程相儒尴尬地笑着挠了挠头,接过雨伞,与冷萤贴臂而行,刻意将伞打得更靠近冷萤那边。冷萤“噗嗤”一笑,挽住了程相儒的手臂,小鸟依人的模样。 “你刚刚这一路在想什么?担心你爸他们吗?” “只是一方面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出院后,就感觉身体有些不太对劲。” 冷萤立刻担心起来:“在医院检查,你不是没问题吗?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程相儒摇头道:“不是,不是不舒服,就是……就是……说不清。不是我不对劲,就是感觉,阿毛有些不太对劲。” 说到这里,程相儒忽然站住了:“你说,我身体恢复这么快,会不会是因为阿毛?” 冷萤曾听黄谨提起过,在雪人洞穴时,程相儒刚刚完成祭祀,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是阿毛进入程相儒的身体后,程相儒的身体状态才稳定下来。 之前冷萤也很困惑,不理解为什么只过了一晚上,程相儒的身体状况就得到极大好转,近乎恢复正常。 但因为喜悦之情压住了她所有情绪,她一直没有多想。 此时程相儒提起,她才猛然意识到,任何事,不管是好是坏,都应有个解释。 “你喊阿毛出来试试呢?”冷萤小声建议。 程相儒摇头:“我试着跟它联系,但它一点反应都没有。跟它以前长眠时还不一样,那时候至少我还能感受到它的存在,现在却不行了。” 冷萤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它为了救你,牺牲了自己啊?” 程相儒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它虽然丑了点,懒了点,脾气也不好,但终究是我的本命蛊,跟我同生共死,如果它死了,我也不可能还活着。它可能会救我,但不至于……”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感受到身体内有一个极微弱的意识传递给他,竟是阿毛! 阿毛:废物!你骂谁? 程相儒怔了怔,顿时大喜过望。 冷萤看到程相儒瞪大双眼的喜悦模样,忙问道:“怎么了?” 程相儒开心道:“阿毛刚刚骂了我。” 开心的不是被骂,是对阿毛的存在有了感知,这让程相儒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能够踏踏实实落回胸腔了。 不知不觉间,雨停了,金色的阳光从云缝间洒下,一点点驱散薄雾,照亮湿润的空气。 程相儒没有收伞,冷萤依旧挽着他的手臂。 两人走进古城,暂时忘却忧虑和烦恼,在经历生死之后,终于能静下来,去体悟独属于青春的浪漫。 第373章 都好好的 大小水车随着流水缓缓转动,潺潺流水自玉龙雪峰而来,清澈见底。 这里是丽江古城的标志,所有经过的游客都会在这里拍照打卡,用于多年后带着微笑回忆。 那水车转了一圈又一圈,转了一年又一年,不停歇也不厌倦。 转走了岁月,留下了时光;转走了尘嚣,留下了闲惬;转走了蒙尘的眼,留下了洗净的沙;转走了恨悠悠,留下思悠悠。 经过的人,都不由放慢了脚步,听一曲水流轻柔,赏一幅暖阳无限,品一壶不染尘烟。 冷萤挽着程相儒的手臂,将头靠着他的肩,抬手指着每一处新奇,蹦跳嬉笑催他去看,天真无邪又古灵精怪,一笑一嗔尽是真情实感。 “那边是什么?”冷萤拉着程相儒跑了起来,来到一处长廊里,在水车之后。 这里挂满了木牌风铃,一阵风吹过,“叮叮当当”的脆响宛若无数纯净的灵魂在掏心倾诉真情。 旁边一位身着纳西族服饰的女子招呼道:“要试试吗?这是东巴许愿牌,很灵的哦!帅哥,不给女朋友许个愿吗?” 冷萤脸一红,拉着程相儒往廊里走,头也不回地羞涩道:“我们先看看!” 这些东巴许愿牌,上面有个小草帽,下面是铃铛,中间是做了圆角的方形木牌,由红绳串在一起,每个牌子上都寄托有旅人的心愿。 许愿牌挂得并不高,只需要抬头,就能看清牌子上的内容。 “希望我明年可以生意顺利,发大财!” “感谢最好的时光,让我相遇了最好的你。” “那个笨蛋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开口?难道要我一个女孩子先表白吗?” “我长大要成为军人,保家卫国!” “实在没什么写的,就祝我自己生日快乐吧!” “我在这里,你在哪里?” “……” 两人一个个许愿牌看过去,感受到期盼、渴望、幸福、喜悦,还有孤独。 “蓝胖子,你想许个什么样的愿望呢?”冷萤的眼中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和好奇。 程相儒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啊!” “你来!”冷萤拉着程相儒回去找到了那名卖许愿牌的女子,连价钱都不问便要了两个。 其实许愿牌挺贵的,一个要三十块,但它所承载的情感,却是无价的。 冷萤递给程相儒一个,要程相儒赶紧写,然后她扭头朝向另一边,抬笔“刷刷刷”地很快便写下了自己的愿望,那样子像极了小孩子考试时防同桌抄袭而捂住答案。 程相儒看着手中的许愿牌,愣了许久,脑中闪过许多人的面容,心情也逐渐变得复杂。 等冷萤写完,又被冷萤催促了几次,程相儒才抬笔写下心愿:“多想我们都好好的!” 这里的“我们”,也包括阿毛和梦魇古神。 程相儒不求人生多么丰富多彩,不求大富大贵,甚至不求万事顺利,只希望他们在经历所有磨难后,都能好好的。 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许愿,却让冷萤读出了万般无奈中的卑微恳求,也看到青涩少年的成长。 “给你看看我的!”冷萤大咧咧地将自己的许愿牌递了过去。 程相儒接过来看一眼,脸“腾”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 冷萤的许愿牌上写的是:蓝胖子,我要给你生许多许多好孩子! “又这样乱开玩笑。”程相儒赶紧将许愿牌还给冷萤。 冷萤嘟嘴道:“我是认真的!” 程相儒红着脸扭头就走,转过身的一瞬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间的隔阂已经彻底消除,关系比之前更加亲密了。 待真心,唯有真心。 仅此而已! “快看!那边有人跳舞!”两人刚挂好许愿牌,冷萤就被前方聚拢的人群所吸引,蹦蹦跳跳地拉着程相儒跑了过去…… 在少年和少女在生死历险后享受欢愉时光时,已是中年的黄谨和洪翠,坐在民宿的房间里,都是愁眉不展。 洪翠看到黄谨的鬓角又多了些许白发,有些心疼地起身上前,拉起了黄谨的手:“不要太担心,志风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黄谨摇了摇头:“你不用劝我,你不是也一样很担心。志风什么事都太喜欢逞强,这次还有外人,太多不确定因素,我是真的没办法不担心啊。” 在程相儒和冷萤面前,黄谨可以装作很淡定,因为他是团队的主心骨。只有在洪翠面前,他才敢卸下所有负担,表达自己真实的心情。 洪翠柔声道:“廖深在呢,大哥一向很稳。要不,你再打个电话试试?” 黄谨起身去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但犹豫了犹豫,又放下了。 每次拨出号码,他都充满期待,但每次听到“您所呼叫的号码已关机”,他都会被失望扰得心烦意乱。 那么多次失望,换来的是恐慌,甚至是畏惧。 洪翠再次劝道:“这样,咱也不求一定能接通,就试最后一次。如果还是打不通,那咱们就什么也不多想了,赶紧准备好装备,尽可能早地启程去太子十三峰。” “嗯!”黄谨也终于下了决定,鼓起勇气,决定最后一次拨打程志风的手机号。 待按下拨号键,他屏气凝神,心脏“砰砰”直跳,竟莫名开始期待“已关机”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次,竟然听到了“嘟嘟”的等待音。 洪翠注意到黄谨的表情发生变化,忙问道:“怎么样?” 黄谨指了指手机,声音低沉却微微发颤:“拨过去了!” 等待音响了一声又一声,却始终无人接听,直到通话自动结束。 “没人接!”黄谨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是怎样的表情。 洪翠急道:“继续啊!” “好好好!”黄谨一遍遍拨出号码,但另一边却始终没人接,让他的心情逐渐沉入谷底。 这感觉就像是,老天给你开了一扇门,打开一看,发现门是被封死的! 就在黄谨失去耐心,焦躁地想要放弃时,通话竟然终于接通。 “喂?”程志风疲惫的声音传出,伴随着吵杂的风声,有些刺耳。 黄谨双手抓着手机:“志风,你们那边怎么样?我们找到环形玉了,虽然没找到金剑,但已经有了线索……” “你们找到环形玉了?”程志风的声音高了几个声调:“太好了!” 黄谨急问:“是我们过去找你们,还是你们过来?我怀疑金剑在玉龙十三峰的主峰峰顶!” 程志风沉默了片刻后道:“不用了,你们直接回湘西吧,咱们湘西见。” 黄谨一愣:“什么意思?” 程志风“嘿嘿”一笑:“金剑在我们这里了!” 第374章 到达德钦 时间回到一周前,程志风一行人驾车先离开湘西,长途奔袭赶赴德钦。 程志风这一边的气氛,按理说,应该比程相儒那边要微妙一些。 那边是两个长辈带着两个晚辈,冷萤虽然代表的李教授一方,但她是由黄谨和洪翠带大的,同时又是程相儒的女朋友,四人间的关系都很亲密,彼此也没什么芥蒂,相处得非常融洽,对待彼此也都是毫无保留。 但程志风这边就不一样了,李教授和陈尚可属于同一阵营,程志风、廖深及汤彦属于同一阵营,两方彼此缺少信任基础,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然而,预想中的凝固气氛始终没有出现,因为队伍中有一个话痨、一个自来熟、一个以“岭南风水大师”自居的陈尚可。 陈尚可太聒噪了,一路上除了睡觉吃饭,基本就都在喋喋不休地说话。 廖深高冷,汤彦话少,程志风倒是很健谈,尤其在聊到程相儒的时候,他更是表现出近乎狂热的关切。 在陈尚可口中,程相儒俨然已经成了他最亲密的小弟,颇受他照顾不说,还对他有很强的依赖。 陈尚可在最初混入周老板队伍时,曾提到过他和程志风是老相识,且对程志风非常敬佩。 然而实际上,他只是听说过程志风之名而已,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且长时间地与程志风接触。 “老程啊,你家小程在认识我之前,连手机都不会用,你敢信?” “其实一开始我觉得小程傻了吧唧的,对啥人都没点防备心。不过话说回来,他挺聪明的,甭管啥玩意,一教就会。我很得意他,真的是倾尽所有,教会了他很多。” “小程懂风水,还会拆机关,多多少少还起了点作用,我之前一直以为他啥玩意都不懂呢。他说那都是他小时候你教他的,那你也挺厉害啊……” 程志风听得认真,并且喜欢寻根究底,那些被陈尚可刻意一笔带过的事,他总会问个究竟,甚至追问细节,把陈尚可问得 x 或红脸、或磕巴好几次。 每次陈尚可破解尴尬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手一挥:“这都不是重点,你先听我往后讲……” 在陈尚可口中,程相儒和冷萤随他在东北的深山老林中与高壮那伙雇佣兵发生了激烈的枪战,最终成功将敌逼进了机关重重的疑冢内,大挫敌方有效力量。 在打败高壮那伙人后,他又带着程相儒找到大清龙脉,共同经历无数生死危难,又一次次将程相儒从死亡边缘拽回来,直到最终他勇猛地赤手生擒守墓人…… 当陈尚可添油加醋地将东北之行讲完,他们已经到达了德钦。 德钦是藏语音译过来的名字,藏语中的意思,是“极乐太平”。 然而这座小县城,虽然早已因太子十三峰而闻名,成了无数人梦想中的旅游胜地,但这个只有几千人口的小县城,并非多么受上天恩宠。 恰恰相反,地震、泥石流、雪崩等天灾,常常侵扰着当地居民。 汽车行驶在路上,就可以看到澜沧江奔涌的江水,以及被大网罩住的多落石山坡,全路段七拐八绕,路面也被大车轧得坑坑洼洼,颠得陈尚可脸都绿了,也终于让他闭了嘴。 不过,在即将进入县城的路段,一切都变得好了起来。 路上的人多了,路两边是各种餐馆、住宿及商店,很繁华,也很热闹。 李教授说,这里是滇藏线进藏的必经之路,哪怕不是奔着太子十三峰而来,也是终年不缺游客。 他们此行是为了寻找金剑,再加上高壮那伙人在内蒙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他们必须要低调行事,所以要尽可能地避免与人接触。m.x 这彻底打消了陈尚可想去飞来寺观景台看日照金山的幻想,他们只能找一家位置稍偏的旅馆住下。 旅馆的老板娘是藏民,很热情,提供了免费的酥油茶给程志风他们喝。 住下后,为避免湘西那边担忧,程志风打电话报了平安,并告诉黄谨,他们计划先尝试进入太子十三 峰区域探探路,待有了一些眉目后,再进行深入探索。 一夜短暂地休整后,程志风五人带着装备,以驴友身份进行伪装,进入到太子十三峰区域进行初步探索。 太子十三峰下,空气清新,景色秀丽,鸟语花香。 厚实的绿色植被以及茂盛的原始森林,在白色雪峰的映衬下,竟显得有些艳丽。m.x 在这地方露营的游客很多,还有一些摄影爱好者,操控着无人机,架着长枪短炮,记录下人间仙境那令人惊艳的美好。 这里常年有大量游客,程志风判断,金剑不可能在这附近,否则早就该被发现才对。 于是,他们尝试着进一步深入,开始向高处攀去。 按照计划,他们只过第一道垭口,在掌握实际气温、天气、地势地形后,便会离开,回去对照着照片查资料,确定合适的进山线路后,再去挑战雪山。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意外”这个恶魔,已经在悄无声息地逼近他们。 第一道垭口并不难走,因为频繁被各地驴友关顾,这条路上几乎没什么险阻,并且相对平坦。 廖深和汤彦选好位置,放飞无人机,以俯瞰的视角,将极大范围的地形地貌记录了下来。 程志风没有去跟着参合,而是拉着陈尚可坐在石头上,继续追问与程相儒有关的事。 陈尚可和程相儒虽然以兄弟相称,好似多么亲密的好友,实际他和程相儒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并且在那有限的时间里,给程相儒留下了丰富多彩的印象。 所以,陈尚可没法再继续蒙混过关,只能顾左右而言它:“诶?那边啥情况啊?怎么是雪在流?” 李教授正在翻阅他自己记录的资料,没空搭理陈尚可,只微抬眼皮:“什么雪在流动,那是雪瀑,是从雪山上塌下来的。有雪瀑,那就意味着后面可能会出现雪崩。” 说到这里,李教授“啪”地一声将本子合上,表情凝重地道:“我担心有雪崩要来,咱们赶紧回去吧!” 第375章 雪中黑洞 其实雪瀑和雪崩,指的是同一类自然灾害。 当积雪于存在地势落差处累积过多,内外受力出现失衡时,大量积雪会从高地势处向低地势处移动,破坏力极大。m.x 不过,现在大多数人都将雪瀑当成一种自然奇观去欣赏。 大量雪如流水般,自落差较大且无人迹处向下流动,宛若瀑布般壮观,令人叹为观止。 而人们口中提到的雪崩,则范围更大,来势更猛,并且对部分人类的活动区域,甚至对一些人的生命造成了威胁。 简单来说,按照现代人的习惯,影响到人的是雪崩,而没影响到人的是雪瀑。 李教授担心有雪崩来袭,就是担心除远处那边的雪瀑,还会有更大面积雪崩到来,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离开时,雪崩还没到场,另一场灾难却降临了。 如雷鸣般的震耳声响自雪峰深处传来,仿若有万千巨兽在怒吼奔腾,紧接着地面开始出现剧烈的晃动,让人有些难以站稳。 陈尚可惊得脸色煞白:“唉呀妈呀,咋地震了?” 李教授的脸上也失去了血色,焦急挥臂大喊:“快离开这里!” 话音落时,垭口两侧山坡上开始有碎石滚落,部分区域的地面竟然出现了裂隙。 李教授和陈尚可一边躲避落石,一边大喊着要离开。 可让他俩难以理解的是,程志风竟然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只见程志风蹲在不远处,右手撑着地面,紧锁眉头地盯着一个方向,好像发现了什么。 廖深和汤彦全神戒备地守在程志风左右,一个双手持拼接成的金属长棍,一个单手持一柄铁锤,只要遇到较大落石滚下来,便会及时将落石击飞,始终保护着程志风。 李教授又急又怒,趔趄着跑了过去,大声怒吼:“怎么还不走?你在干嘛?” 程志风缓缓站起身,对周遭乱象毫不理会,他抬手指向刚刚自己所望之处:“你看那边!”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看什么啊?”李教授 嘴上嘟囔着,眼睛却顺着程志风所指望去。 从这里可以看到,刚刚出现雪瀑奇观的地方,竟然有一处出现了塌陷,在翻滚流动的积雪中,很明显地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圆洞。 那个圆洞应该是因为地震才出现,洞口面积不算大,远距离望过去,不仔细看,还挺难被注意到的。 李教授微微一愣,不需要程志风说什么,他已经意识到那处塌陷的非同寻常。 在频繁遭遇雪瀑冲击的地方,再加上地震影响,要么出现大面积崩塌,要么不崩塌,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出现那么一个圆洞。 程志风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笑脸,正色道:“咱们这次来,想要有收获,就必须要胆大心细。那边既然不正常,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去看看。如果等明天再来,只怕那个洞就被填满了,再也找不到了。” 李教授承认程志风说得有道理,但现在这场不算严重的地震,很可能引来大面积的雪崩,他们不尽快离开这里,将会遭遇难以抵挡的恐怖天灾。 程志风可能是瞧出了李教授的心思,也可能根本就不在意李教授的想法,他竟是先后轻拍廖深和汤彦的肩膀,示意二人跟他同去雪瀑那边一探究竟。 李教授刚刚脸色还是白的,现在一下子就红了,被程志风气得血压上涨。 陈尚可拉着李教授急道:“老师,他们疯了,咱们可别疯!赶紧撤吧!” 地震这时已经停了,而程志风三人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 李教授表情复杂地犹豫了片刻,眼看那三道身影越来越远,他猛地一跺脚,急忙追了上去。 陈尚可双手抓头,急得不行,快步赶上李教授,汗都急出来了:“老师啊,咱可不能跟着他们胡闹啊!” 李教授脚步不停,目光已经坚定:“尚可,你先回去吧,万一我们真的有了什么意外,还能有个照应。程志风的决定是对的,不能放弃任何一丁点的可疑。”x 陈尚可抬手擦汗,苦口婆心地继续劝:“可是老师 ,咱们都只是普通人啊,跟他们可不一样!” 程志风等人都经过炼体,无论身体素质还是身手,都远超常人。当他们面对危险时,或许还能拼个一线生机,而李教授年纪大了,行动不够灵活不说,反应也要慢上很多。x 面对同等危险,程志风他们的行为再过激,或许都只是探险,而李教授却完全是在搏命。 李教授已经做了决定,态度坚决得近乎固执:“没什么一样不一样的,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陈尚可还想再劝,但他看到李教授已经花白的头发,和深深刻在侧脸的皱纹,忽然感到有些词穷。 在李教授那些得意门生遇难后,李教授便每日在痛苦中煎熬度日,他恨自己当初没有听程志风的劝告,恨自己自负的坚持,更恨自己的无能。 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他那些学生的命。 但世间最无用,便是“后悔”二字。 现在既然从金剑之秘上看到了复活故去学生的希望,哪怕那希望渺茫,李教授也必然要豁出去一切进行尝试,为此而死又有何妨? 陈尚可知道自己无法再说服李教授,他满心纠结地犹豫着要不要独自逃生,还没等内心做出决定,他已经随李教授追上了程志风三人,来到了雪瀑近处。 远看雪瀑是在缓慢流动,但到了近处才发现,雪瀑的流速远超想象。 滚动的积雪混杂着石块,奔腾翻卷,宛若潮水卷起的碎浪,让人只是看着便感到心悸。 那个地洞的位置离他们有些远,直径目测在五米左右,就像是传说中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流入的一切。 程志风抬手示意大家停下,面露难色道:“这怎么过去?” 廖深建议道:“要不用铁爪钩试试?” 程志风微微摇头:“有些远了,铁爪钩恐怕够不着。” 廖深愁眉不展地扭头看向汤彦:“你咋看?” 汤彦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胖脸:“难搞!” 程志风沉思片刻后,咬牙道:“实在不行就趟过去!” 第376章 探索洞下 雪瀑的流速并不快,宛若一条白色的巨蟒在棕褐色的沟壑间惬意游走。 但如果因此小看了它,贸然闯进去,必然会深陷其中,绝望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噬,甚至被乱石砸成碎块。 雪瀑中的那个地洞不知有多深,持续有雪和碎石灌入,却始终没有被填满,甚至丝毫没有缩小的趋势。就像是通向地狱的大门,无限制地吞噬着进入的一切。 程志风几人远远地看着那个地洞发愁,思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方式靠近那地洞一探究竟。 虽然程志风嘴上说着要趟过去,但理智告诉他,那并不是明智之举。 正当众人愁眉不展之时,一直被忽略的陈尚可忽然咳嗽了两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说,咱们不就是要看看那个洞里有啥玩意吗?又不是真的要钻进去。就算真要钻进去,至少也是搞清楚那里面有啥玩意再定吧,对不?”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陈尚可,李教授忙问出众人的疑惑:“尚可,你有啥好办法?” 陈尚可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他的手机,刻意展示给众人看他的手机壳。 那手机壳四周包裹着又厚又软的硅胶,背面是一块碳纤维板,一看就不便宜。 “拿我手机,开启录像功能并开闪光灯,用绳子绑好,想办法放进那个洞里,一直往下放……”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不需要陈尚可再往下说,都已经知道了他的意思。 程志风竖起大拇指:“我儿子他大哥,好主意哇!” 陈尚可开心地挑了挑眉毛:“那你看,我是谁啊!” 可他很快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琢磨程志风那话,都好像在占他便宜。 程志风却没管那么多,翻出登山绳在陈尚可手机上绑了个“十”字,并催促陈尚可打开录像功能和闪光灯。 一切准备就绪,就看怎么把手机送进那个地洞里了。 这或许对普通人来说比较困难,但并难不住程志风。 只听一声“走你”,程志风竟抬手将手机向地洞方向抛去。 在陈尚可心疼地“不要”声中,带着晃眼手电光的手机旋转着飞出去老远,以特定角度落在雪瀑上,如水漂般弹跳着继续向前,最后扎进了雪中,并随着流动的雪瀑精准落进地洞内。 程志风一点点放着登山绳,让手机逐渐深入地洞。 手机一直向下,缺少初速度,很快便与坠下的雪瀑错开,减小了不少的冲击力,也避开了雪瀑的阻碍。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那地洞真的宛若无底洞,大几十米的登山绳都放进去了,程志风却始终没有感受到手机落地。 正当程志风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往下放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好像有鱼上钩般,一股巨力自手机那端传来,差点将他扯进雪瀑中。 “什么情况?”廖深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及时将差点摔倒的程志风扶住。 程志风骂了句脏话,赶紧稳住身形,猛地双臂发力,以绷紧的肌肉和突起的青筋,赋予登山绳以极大反向力。 手机那端的力猛然一松,就像是与什么东西角力,打了对方个猝不及防。 不多时,伤痕累累的手机从地洞内被拽了出来,穿过雪瀑,回到了程志风手中。 手机的屏幕出现了很多裂纹,外面的防撞保护壳也损坏严重,心疼得陈尚可直嘬牙花子。 程志风赶紧结束录制,关闭闪光灯,蹲在相对安全的位置,开始查看刚刚手机录制的视频,其余人围在四周探着脑袋低头往下看。 视频一开始晃得很重,画面一直在转,看得人头晕眼花。没过多久,画面逐渐稳定了下来,但可能因为对焦的问题,也可能是手机被雪瀑冲击的原因,画面模糊得完全没法看。又过了好一会,画面终于清晰起来,应是手机垂直向下移动错开了前冲的雪瀑,终于不再受影响。 最初的十几米,可以看到倾斜向下雪瀑以及嶙峋的洞壁。随着手机继续深入,可以看到,洞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黑暗,就连手机自带的闪光灯,都照不到边际。再继续向下深入几十米,可以看到下方出现了奔涌的黑色地下河,雪瀑和乱石就是落进那地下河中并被冲走。 难怪那地洞始终无法被填满,原来就是下方暗藏地下河。 不知是摄像头脏污还是什么原因,在视频上可以模糊看到,宽阔的地下河两岸,出现了很多移动的光点,很零碎,数量庞大,宛若繁星。 现在程志风最想知道的,并不是那些光点是什么,而是刚刚手机那边受到的巨力是怎么回事。 通过视频可以看到,手机距离地下河还有极远距离,并不可能进入到地下河中,刚刚并没有受到地下河冲击,而手机当时正悬挂于地下河上数十米的高空,也不可能被任何东西卡住,并且就算卡住,也不会产生向下拉扯的力。 程志风屏气凝神地盯着布有裂纹的手机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地继续看着视频,他知道,在视频最后的那几十秒,随时可能会有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视频画面中,手机继续向下,地下河两岸那些光点本来是无序且零散地在缓慢移动。 忽然间,好像受到了什么影响,那些光点竟是像躲避什么东西一般,加快了移动速度,它们躲避的,是一团极为模糊的黑影。 那团黑影看着不大,轮廓不明,竟是可以飞行,直接冲着手机这边飞了过来,速度很快。 程志风皱起眉头,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只见那团黑影变得越来越大,直接冲撞到了手机,好似什么东西张开大嘴咬住手机想要咽下,使视频彻底黑了下来,同时伴随有手机屏幕碎裂的声响。 不对,不完全是黑,还带有些微红色。 这个画面没持续多久,黑红之色便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快速上升的画面…… 待视频结束,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你们刚刚看清楚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吗?”程志风低声问道。 众人无言,纷纷摇头。 程志风将视频倒了回去,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却根本无法判断那团黑影,以及那无数可移动的光点,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时,远处深山中传来几声炸响,宛若山峰崩塌,又似谷底碎裂,连带着他们所在之处的地面,再次出现了震动。 众人脸色纷纷剧变,他们都知道,持续的地震,哪怕不强烈,也必然会带来凶猛的雪崩! 第377章 被迫寻路 似乎是在印证众人的担忧,在那茫茫雪峰之间,几声巨响传来,宛若天崩地裂,就连苍穹都好似刹那间变得惨白。 李教授脸色骤变;“不好!真的来雪崩了!” 看到程志风等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陈尚可急得快疯了:“你们还磨叽什么呢?赶紧跑啊!” 程志风眯眼抬头,望向这片雪瀑的上游方向,面无表情道:“来不及了。” 陈尚可揪着头发大喊:“什么来不及了啊?越磨叽越来不及啊!” 程志风从远处收回视线,左右环顾一大圈,最终将视线落在左前方。 那边是一处山坡,坡势相对较缓。 “去那边!”程志风大喊一声,猛地双腿发力,“嗖”地一声就冲了出去。 廖深和汤彦互视一眼,面露无奈,随后跟上。 陈尚可愣愣地看着三人背影,有些懵。 刚刚这三货还不紧不慢的样子,怎么说跑就跑了呢? 李教授痛心疾首喊道:“尚可啊,你别发呆啊,赶紧跟他们跑啊!” 陈尚可无语至极,但不敢再耽搁,于是扶着李教授去追程志风三人。 而当程志风三人来到山坡下时,陈尚可和李教授已经被他们甩出去了上百米的距离。最恐怖的是,就在那雪瀑上游的峭壁后,瞬时间雪浪滚滚而来,带着浓厚的白雾和震天的声响,遮天蔽日,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全部掩埋。 以雪崩的来势判断,李教授和陈尚可极有可能还没跑到山坡这边,就会被雪崩吞噬。 程志风微微眯眼问道:“你俩说,救不救?” 汤彦轻叹一口气道:“算了,救吧。” 廖深没有说话,表情如心情一般复杂,但还是点了点头。 程志风接过两人的随身行囊,转身往山坡上攀去,两人同时冲出,只几秒就跑回到了李教授和陈尚可身边。 “一人一个!”廖深说着,将李教授强行背了起来,回身大踏步而去,健步如飞。 李教授没什么行囊,身材瘦小;反观陈尚可,体重比李教授大不少,还背了个大背包。 汤彦低骂一声“晦气”,转过身刚蹲下去,还没等说什么,却感觉背上猛地一沉,紧接着便听到陈尚可带着哭腔大喊:“快跑啊!快跑啊!” 后方雪崩来得实在太快了,几乎近在咫尺。 汤彦拼尽全力狂奔,与雪崩竞速,也是在同死神竞速。 雪崩如同洪荒邪兽,所过之处树倒石碎,甚至连那个一直没被雪瀑填满的地洞,也在顷刻间被覆盖得彻底消失。 汤彦本来就已经很郁闷了,偏偏身后陈尚可的嘴巴还跟机关枪一样,疯了般催他跑快点,他好几次差点想把这个话痨给直接丢下去。 终于,在雪崩即将追上汤彦时,他上了山坡,几乎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向上跑去。 雪瀑冲撞在山坡上,凶猛倒卷,整个山坡都颤抖了起来。 程志风和廖深不惧危险,跑下来接应,将汤彦和陈尚可惊险救下。 五人站在高处向下望,只见雪瀑继续向下,奔涌而去,不见尽头。 就连见多识广的李教授都不禁感叹,说这是他有生之年见过的最恐怖的雪崩。 过了不知多久,一切终于平静了下来,雪崩停止,埋了半座山坡,使整个世界都陷入了白色的恐惧之中。 陈尚可手拍胸口,反反复复嘀咕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是在安慰其他人,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程志风有些恼火:“这下咱们都被困在这里了。” 下方积雪很深,这种时候贸然下去,不仅仅是寸步难行,甚至有可能像陷入流沙般坠入积雪之中,到时候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教授在这种时候还保持着冷静,他指着山坡延绵的方向道:“咱们只能往那边走了,再尝试找个能下去的地方。” 太子十三峰虽然是由十三座雪峰组成,但所有山峰均彼此相连,其间还有无数小山层层叠叠,身处其中,能感受到来自大自然最原始的震撼。 五人现在确实没有其它选择,只能按照李教授的建议,顺着山坡继续往前走。 这是一条斜坡,抬头上望仿佛在仰视天梯,可见点缀了雪斑的山岩直冲进云霄间,不知通往哪座雪峰。 五人一直走到天黑,走得不辨方向,再加上傍晚时乌云密布地刮起了风雪,严重遮蔽他们的视线,使他们有些不知该往何处去。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想要继续行进,必然要面对难以估量的未知凶险。 于是程志风建议,赶紧找一个相对安全的避风处,把帐篷支起来,先把这艰难的一夜熬过去。 可他们现在到了海拔较高处,嶙峋山岩都已经被密布的冰川所取代,想要找个合适的营地,属实艰难。 现在他们是往前不好走,原地没法留,体能和寒冷成了比风雪还要恐怖的敌人。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五人正艰难地缓慢行进着,却听陈尚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音调高得像是猫被踩了尾巴。 “瞎嚷嚷什么?你就不怕再招来雪崩?”汤彦气呼呼地回过头,却被眼前一幕惊得愣住了。 陈尚可不是为自己而叫,而是为李教授。 他们现在要经过的地方很窄,并且地面多处有冰雪,特别难走。 李教授毕竟年纪大了,过度消耗的体能,以及缺少足够的休息,他的神志开始恍惚。 在这本就难走的窄路上,李教授一个没注意,踩塌了一处冰层,身子随之一歪,竟是滑了下去。 雾气遮蔽强光手电的光束,夜色又被阴云笼罩得非常黑暗,此时再去找李教授,却连个人影都没法看到。 汤彦刚刚回头,正看到李教授滑滚入黑暗,想去拉一把都来不及。 事发突然,大家都有些慌了神。 陈尚可虽然又哭又闹地想要去救恩师,却没有实质性的行动。倒不是他虚伪,他是真的害怕。 程志风取出登山绳绑在腰间,无奈地看一眼哭哭啼啼的陈尚可,什么也没说,只冲廖深和汤彦使了个只有他们才看得懂的手势,然后顺着刚刚李教授滑倒的地方向下找去,并很快也消失在黑暗中。 第378章 意外发现 几人当前所在的位置,没有任何物体可以固定绳索。 于是,汤彦将登山绳另一端牢牢系在自己腰间,以双臂当做绞盘,一圈圈缠紧登山绳,待完成后,冲程志风点了点头。 廖深守在汤彦身前,一旦汤彦拉不住程志风,他会及时协助。 陈尚可趴在裂隙边缘冲着下面大喊李教授,被廖深一脚踹倒。 “你踹我干啥啊?”陈尚可满脸雪渣,吐着白花花的雾气,很是委屈。 程志风蹲在陈尚可旁边,竖起右手食指抵住陈尚可嘴唇:“这么大呼小叫的,你是还想弄点雪崩下来把咱们都埋了吗?” 陈尚可怔了怔,揉着屁股站了起来,不敢再说话。 程志风微微一笑“孺子可教”,然后起身一个助跑,冲着李教授坠落的位置跃了出去。 只见他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并以腰力在空中完成转身,轻盈坠入裂隙。 汤彦快速放出足够长的登山绳,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双手抓紧绳索。 强大的拉扯力将汤彦拽得向前窜出去两大步,差点将他拽倒。好在廖深及时上前用身体挡住他,与他共同稳稳拽住绳索。 程志风向下坠了数米后,腰间一紧,缓住了下坠的势头,向着晶莹发亮的冰壁撞去。 他用双臂和双腿抵住冲击力,待稳住身形后,稍稍拽了两下绳索。 上方的汤彦得到信号,开始一点点放出绳索,保证程志风可以安稳下降。 这道巨大的裂隙,远比程志风预想得要深,但除了最初那几米比较陡峭,基本上都是缓坡。 程志风一边下降,一边举起手电四下张望,寻找着李教授,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找到。 待下降到十几米的高度时,他看到一处出现血迹,颜色鲜红,应是新鲜的,刚结冻不久。 于是,他循着血迹继续寻找。 在又下降数米后,他终于找到了解救目标。 李教授趴在斜坡上一处坡度较缓的位置,被冻得结实的岩石将他卡住了,算是他的幸运。 这裂隙深不见底,如果李教授不是被挡住,估计连具尸体都找不到。 程志风赶紧攀了过去,尝试着想要将李教授唤醒,但李教授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李教授受了不少皮外伤,不知有没有内伤。 程志风先探了探李教授的鼻息和脉搏,确定他还活着,才稍稍松出一口气。他取出醒魂香点燃,送到李教授鼻前。 过了半分钟左右,李教授眼皮微颤着醒了过来。他还没睁开眼,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表情十分痛苦。 “你感觉怎么样?”程志风蹲在旁边,不敢轻易去动李教授。 李教授艰难睁开眼,龇牙咧嘴地吐着雾气,声音颤得非常厉害:“我左胳膊好像断了!” “别的地方呢?能站起来吗?”程志风试探着询问。 李教授冲程志风伸出右手,在程志风帮助下,艰难地坐了起来,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在仔细观察和悉心询问后,程志风基本可以确定,李教授左臂骨折,头部应该有轻微脑震荡,肋骨可能也伤到了,虽然伤得不轻,但应该性命无虞,他这才放下心来。 程志风解开登山绳,正要将之系在李教授身上,想将他先救上去。 可不经意间,他注意到在不远处,在厚厚的冰层覆盖下,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那洞口呈半圆形,虽然边缘不够圆滑,但整体看起来还算规整。 以他的经验来判断,那洞口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反倒像是被工具凿出来的。 而洞外覆着的厚厚冰层,则表示那洞口存在了不少的年月。 程志风举着手电盯着那洞口看,引起了李教授的关注。 李教授表情复杂地忍痛问道:“你不会想要进去吧?” “为什么不呢?”程志风挑了挑眉毛:“你先上去,把下面的情况说明一下,让廖深下来找我,然后你们继续找路出去,不用管我们。” 说完,程志风拉住绳索,连续向下拽了五下。 李教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话刚到嘴边,就感觉腰间系的绳索猛地拉紧,他“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被拽着快速向上升起。 程志风笑呵呵地冲李教授挥了挥手,然后翻出铁爪钩戴上,快速向那洞口爬去。 裂隙内没有风雪,即使满墙是光滑的冰层,但以程志风的身手,爬到那处洞口所在,根本就算不上多大难度。 到达洞口处后,程志风稳住身形,开始用锋利的铁爪钩刨挖冰层。 冰层很坚硬,即使力大如程志风,挖起来也有些费力。但他却好像乐在其中,一边刨挖一边低声哼唱小曲,别提有多惬意了。 “油腻腻,你笑得油腻腻,就像肥肉掉进炒锅里……” 廖深来得很快,不知何时竟已经到达程志风身后,他没好气道:“要唱就好好唱,别乱改歌词,你也不看看你把小萤带成了什么样?好好一个女孩子,总是没皮没脸的不正经。” 程志风好似知道廖深就在身后,头也不回地继续刨冰:“小萤不正经,得怪她干爹和干妈,可不能赖我。” “大家都是看着小萤长大的,亲眼看着一个不爱说话的小姑娘成了跟你一样不正经的话痨,你这个锅可不能乱甩。”廖深说着话,已经攀到了程志风身侧,他皱眉看着白花花的冰面:“你在这挖什么呢?让我下来干嘛?” 冰面被程志风刨成了碎白色,已经看不到被封在下面的洞口。 程志风咧嘴一笑:“你马上就知道了。” 话音落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一大块冰面彻底碎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洞口。 那么厚的冰层,竟是被程志风用铁爪钩给生生刨穿了! 廖深忙举起手电往洞内照看,惊愕地在洞壁上发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廖深震惊不已。 程志风抬手指了指上方:“多亏了李教授那个倒霉蛋,要不然哪找得到?不过也不能高兴太早,鬼知道这个洞到底跟金剑有没有关系。” 廖深试探着问:“你准备进去看看?” 程志风一边扩大洞口一边道:“这不是废话嘛?要不然我挖这么久干嘛?” 说着话的工夫,洞口已经扩大到可以让一人通过。 程志风满意地点了点头,收起铁爪钩,当先钻了进去。 第379章 岩下碎骨 洞穴内的空间非常狭促,程志风进入后,几乎只能匍匐前进,连转个身都费劲。 廖深斜靠着洞口,皱眉看着缓慢向前爬动的程志风:“就算这个洞是有人故意开凿出来的,又能怎样呢?而且,我是真心不觉得谁会闲着没事在这种地方开个洞。” 程志风一边向里面探索一边道:“当然不会闲着没事开这么个洞了啊?目的要么是进去,要么是出来。你仔细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廖深闻言一愣,将上半身探入洞内,屏气凝神去用双耳捕捉一切声响,双眼渐渐眯成一条缝。 他隐约听到有奇怪的声音,像极了远古的猛兽在极远处嚎叫,又似地狱的恶鬼在九幽下一声声咆哮。 对于这样的声音,他太熟悉不过了,是风声! 这洞穴内既然有风声出现,那就意味着这洞穴不浅,一定通向极深的某处。 雪瀑中央那大洞下的极大空间,以及里面出现的那些诡异,在这一刻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自心底生出一个非常异想天开的猜测,但同时也是可能性极大的猜测。 “这个洞会通向地底冰川?”廖深沉声问道。 程志风已经爬进去了很远,他的声音飘飘忽忽传了出来:“应该是会到地底,但有没有冰川就不知道了……” 廖深回头看一眼裂隙上方,只看到雪沫翻卷着飘忽不定,满世界的雪白。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然后以匍匐向前的动作,向着程志风追去。 裂隙上方,汤彦三人僵持在风雪中,并没有离去。 李教授虽然身受重伤,但他不同意就此离去。他也注意到了程志风发现的那个洞穴,他担心程志风会将所有发现隐瞒,所以想要跟下去一同探索。 汤彦其实不反对一同探索,但李教授现在的身体状态非常糟糕,陈尚可除了聒噪没别的用处,带着他俩就相当于带着两个大累赘,必然会给程志风和廖深带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陈尚可没啥主见,夹在两人中间干着急,抓耳挠腮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汤彦除了跟廖深斗嘴时能多说几句话,基本都不怎么说话,是那种特别不爱跟人争执的性格,能直接动手的事情绝对不吵吵。 他实在是耗得有些没了耐心,将登山绳冲李教授不耐烦地一甩:“生死自负!” 李教授没有矫情,忍痛将绳索往身上缠。 陈尚可急得直搓手:“老师啊,老师,你要不就听他们的,咱们先回去吧……哎呀,你看看你这是干啥啊,犯不上啊……你慢点,慢点啊……” 待将李教授和陈尚可陆续放下裂隙后,汤彦蹲在裂隙峭壁旁,低头看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抬手直挠头皮。 娘个腿的!我咋下去啊? 汤彦有些后悔了,他不想只留在上面做接应,实在太冷了啊。可他现在不仅没法下去,就算他真想到办法下去了,到时候他们这些人怎么从裂隙下面上来,也是将是个问题。 正当他满心恼火又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时,忽然有一团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在距离他百米远的位置,一只满身雪白的雪豹正摆出攻击的姿势,潜藏在风雪中,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于一体。 汤彦愣了愣,他以为那雪豹是奔着他来的,还纳闷那雪豹为什么如此想不开。 忽然,他在裂隙的峭壁上,看到一只头生双角的山羊,正一动不动地贴着峭壁站立,似乎将全部注意力都落在那自以为隐藏很好的雪豹身上。 这两头畜生不知道僵持了多久,雪豹似乎先失去了耐心,贴着峭壁边缘缓慢移动,在尝试着拉近它与那山羊间的距离。 山羊没有轻举妄动,如果不是它的耳朵抖了两下,简直与一座嵌在峭壁上的岩雕没有区别。 待雪豹来到距离山羊极近位置时,它俩再次陷入僵持。 汤彦一边盯着那两头畜生,一边将双臂上的登山绳取下,又从背包里悄无声息地摸出来两根铁钎,并用登山绳绑结实。 忽然,雪豹动了起来,一双健壮的后腿猛地用力蹬踏峭壁,直奔那只山羊扑去。 几乎同时,山羊也动了。别看它身处近乎垂直的冰壁上,却非常灵活,竟是纵身一跃,堪堪避开了雪豹的这一记猛扑。 雪豹扑了个空,向裂隙深处坠去,眼看着就要砸落在一块巨石凸起处。 忽然一根铁钎尖啸而至,竟是精准地贯穿了雪豹的一条后腿,并以绷紧的绳子将那雪豹悬吊在半空中,狠狠砸到坚硬的冰壁上。 那只山羊原本还在看热闹,忽然看到这一幕,吓得不轻,跳跃着就要逃跑。 又一根铁钎急射而至,贯穿了山羊的脖颈…… 半个小时后,在裂隙峭壁上,一只山羊的尸体和一头雪豹的尸体,披着猩红的冰晶,被自己的血液冰封在峭壁侧边。两具尸体上,缠绕着结实的登山绳。 登山绳上,胖乎乎的汤彦在一点点向下滑动。 落到地面后,汤彦抬头看一眼两具尸体,暗暗夸赞自己机智,然后向其他人找去。 另一边,程志风已经爬过狭长的洞穴,来到了相对空旷之处。 这里到处都是冰棱,墙上也覆盖有厚厚的冰层,地上是如镜般的冻冰,像极了冰雪女王的神秘城堡。 真正令人不适的,倒不是气闷和地滑,而是这里的冰反光实在太厉害。不开手电吧,什么都看不见,可开了手电,又晃得人眼前白花花的一大片,令人头晕目眩。 不过随着程志风继续向内深入,周围的冰越来越少,气温也有一定提升,甚至开始有植物和昆虫出现。 那是一块块生长于墙角的苔藓,是一条条藏于石头下的蚰蜒,是随处可见的雪跳蚤,以及寥寥可见的蕨类植物…… 程志风和廖深一前一后摸索着前行,走着走着,在来到一条不算宽的地下河流附近时,两人很有默契地都停了下来。 廖深将拉长的伸缩棍向前探了探,把一块水桶大的石头“噗通”一声挑翻进河水中。 此时再去看那石头刚刚所在的位置,竟然出现了许多白花花的骨头,并且全是碎骨。 程志风呼出一口浊气,低声道:“从现在开始,得小心一点了,那东西的牙口好得离谱。” 廖深默默点头,表情凝重,双手不自觉更攥紧了手中长棍。 第380章 竟无启示 岩石下的白色碎骨,暗流涌动的地下河,以及沉闷又温湿的空气,让这漆黑的地下世界一下子就沾满了死亡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程志风虽然不知道攒下那些碎骨的是什么东西,但他很确定,那东西一定非常凶残。连骨头咬稀碎都还要收藏,太变态了!绝对大意不得! “你帮我守着点,我就从这里开始吧!”程志风说着,从腰后抽出一柄匕首,盘膝坐在了地上。 想要找到环形玉,最稳妥的方式,是将自带的环形玉唤醒,通过恐惧古神的启示,以及环形玉的温度变化,来锁定其它环形玉的位置。 在程志风的原本计划中,这次进山只是初步探路,并没考虑过直接开始探索。谁成想,一个个阴差阳错的巧合,让他一步步走到了这里。既然已经如此,那便没有再木讷地遵循原计划的必要,便顺势而为吧。 现在他们已经进入到神秘的地下世界,危险随时都会出现,如果现在还不赶紧把环形玉唤醒,并尝试向恐惧古神要个相关启示出来,只怕后面会出现难控的变故,没机会再唤醒环形玉了。 廖深从程志风那里接过强光手电,一手持手电照明,一手持长棍,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动静,为程志风保驾护航。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程志风冲廖深点了点头,拉拽脖子上的黑色细绳将贴身佩戴的环形玉扯出,然后忍着痛,用匕首割破了指尖,并用力推挤指肚,挤出来一颗血珠。 他将血珠点在环形玉上。环形玉贪婪地将血珠吸收,表面颜色不变,但温度开始一点点上升。 “要开始了!”程志风低沉提醒一声,将环形玉塞回领口内,盘膝在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熟悉的混沌感一点点袭来,携带着无尽的恐惧气息,将程志风一点点吞噬。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但又好似在流动,混乱又无序。 程志风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呼吸却丝毫没有受到阻挠,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个毛孔都成了鸡皮疙瘩,让他不寒而栗。 历经无数生死磨难的他,或许早就应该不知道何 为恐惧了,甚至可以达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每次进行古神祭祀或者唤醒环形玉,他都是打从心底里犯怵的。 恐惧古神的残存意志,带给他那从头凉到脚的深刻恐惧,充满了未知,而未知却又无歇止地加深着恐惧。 每次遭受如此深刻的恐惧侵扰,都让他恨不能立刻死掉,用死亡去逃避恐惧。 恍恍惚惚中,他感觉有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肩膀,紧接着是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头顶,第三只手摸上了他的胸口,第四只手摸上了他的脚踝…… 他一动不敢动,不断提醒自己这些感觉都是不能伤害到他的,但却依然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毛。 诡异的声音开始在他耳畔响起,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音节,以难以形容的古怪音调,配合那无数被抚摸的感觉,不断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紧咬着牙,微颤睫毛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无数晃动的黑色人影。 那些人影好似刚从墨汁中被打捞出来,整体仿若被发亮的黑色胶皮紧紧包裹,同时又不断滴着黑色液体,而地面上,竟是无尽的黑色橡胶质感的粘稠液体,并仍有漆黑发亮的人影以挣扎的姿态向外爬出,而它们的类人的身躯在这过程中却发生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怖扭曲…… 这是恐惧古神的残存意志,与之相比,连梦魇古神都要温和许多。 程志风强压内心的恐惧,开始尝试用意识与恐惧古神产生沟通。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万能又尊贵的恐惧古神,我是你卑微的信徒,我在寻觅其余古神的残存意志,请赐予我启示! 此时周围已由密密麻麻的无数漆黑人形物体,它们拥挤在一起,将程志风牢牢困在中央,仿佛要将他同化,但却没有一点重量,只带给他激烈的精神冲击。 程志风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源自恐惧古神的启示。 然而,他在这无尽的恐惧中不知煎熬了多久,仍未得到任何启示,恐惧古神好像根本就没有感知到他的任何祈求,依然撕扯着他脆弱的神经,甚至想要将他的意志吞噬并同化。 程志风继续尝试用意识去呼唤、去祈求,但恐惧古神 却始终不给他丝毫启示。 如此糟糕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那些漆黑的人形物体忽然停止了对程志风的纠缠,开始缓缓矮身降低,并高举起双手。 它们的手心中,亮起一颗颗血红色的眼球,那些眼球都发着红光,将这混沌的世界照成绯红色,让程志风感觉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好似被血水浸泡着,扭曲又虚幻。 程志风轻轻叹了口气,知道已经无法得到恐惧古神的启示,于是不甘心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他对周围的感知逐渐恢复,那诡异的声音渐渐被流水声取代,被抚摸和挤压的感觉,也一点点被疲惫所取代,而那无尽的恐惧感,正如消退的潮水,在缓缓消逝。 “怎么样?”廖深的声音轻飘飘响起,在他的耳畔。 他缓缓睁开眼,缓了十几秒,才切实感受到仍活于世的真实。 “没有启示。”程志风声音沙哑地答道。 说完,他仍有些不甘心,伸手去摸胸前贴身佩戴的环形玉。 可环形玉仿佛仍在沉睡着,温度和他的体温几乎一致。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程志风这些年没少感受过,没有丝毫的惊喜,只有颓丧的失落。 在极大的范围内,甚至可以算是在这未知的地下,并不存在其余古神的残存意志。 简单来说,他们渴望寻找到的环形玉,并不在这里! 廖深轻拍程志风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程志风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的尘土,表情复杂地环顾四周。 “要回去吗?”廖深问道。 程志风沉默了好一会,摇头道:“再找找看吧,咱们都能想到把环形玉和金剑分开藏匿,那位持剑者说不定也会这么做。这里没有环形玉,但不排除金剑在这里的可能。” 廖深微微颔首:“也行。就像你常说的,以最坏的打算,做最大的努力,说不定有奇迹呢。” 两人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在这里休息片刻,然后再对这地下世界进行正式探索。 但忽然河底出现的声响,绷紧了两人的神经。 廖深急忙举起手电向河面照去,正看到一长条黑影一闪而过。 第381章 惊飞蝠群 忽然在河底游过的那一长条黑影,让程志风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他看一眼不远处那稀碎的白骨,默不作声地抬手拔出了插在身后背包中的金剑,心中暗暗盘算着,如果河下那东西突然冲出来偷袭他,他上去就给那东西劈成烂泥。 廖深伸手轻轻拉了一下程志风的手臂,用手势示意程志风往后退一退,与那条充满危险气息的地下河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同时也让程志风在恐惧古神营造的紧张气氛中回过神来,重归冷静。 刚刚那条黑影出现得太突然,消失得也太快,让他俩都没法确定那是个什么东西。 反正不管那是什么,肯定不是善类,小心提防着点一定没错。他俩是来找金剑的,又不是来捕猎的,没那么大的好奇心,遇到危险时,能躲远点便绝对没理由靠近。 然而,两人刚刚站稳,还没商量好该如何进行下一步探索,头顶上方又出现了诡异的声响。 那像是什么生物煽动翅膀的声音,还扰动了气流。 廖深急忙举起手电向上方照看,却只扫见一条黑影一闪而过,他忙移动手电光束去寻找,却不知那东西躲到了何处,没了踪影,也没有一丁点声响。 程志风猛然想到他们之前用手机探查地洞世界时,那个极具攻击力的神秘生物,立刻警惕起来。 可就在这时,两人来时走过的那个洞内,忽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靠近过来。 程志风有些恼火:“这破地方还挺热闹。” 廖深点头,但没有说话,只不断移动手电光束探查周围环境。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他们当前处于一个极为空旷的空间内,左右不见尽头,不知通向何处,他们身前是一条由右向左缓慢流淌的漆黑地下河,身后是他们来时经过的那个狭促的洞口。 河对岸以及两人身后的高墙上,有许许多多的洞穴,有的深、有的浅,有的应是天然形成、有的像是人工开凿。 身后那个来时的洞口,在这所有洞口中,显得很普通,如果不刻意留下记号,估计两人再想找回去会非常艰难。 程 志风回到那洞口处,在相对显眼的位置,劈出一串串火花,留下一道道浅痕,作为标记。 “这种感觉其实挺糟糕的。”程志风抬手抹了一把汗,一边检查金剑是否有伤损一边很不开心地嘀咕:“完全没个目标和方向,接下来也不知道该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廖深根据地势做出他的分析:“向左是往山下走,应该可以经过雪瀑地洞下的那片区域,向右是往山上走,有可能通向山顶。志风,古神真的就一点启示都没给吗?” 程志风将双手一摊:“连根毛都没给。” 廖深继续高举手电四处照看:“刚开始跟你进来的时候,我以为那个洞是别人为了进来才开的,现在我却觉得,应该是为了出去才开的。” 程志风低头不语,紧锁着眉头。 他听出了廖深的意思,如果那条通向外界大裂隙的通道是什么人为了离开,而不是进入,那它存在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不管了,来都来了,哪怕找不到金剑,也不能空手走,怎么也得带点土特产出去。”程志风倒是很想得开,但他不这么想也没办法。 这么多年,他们探索过无数险境,没有收获是常态,他们自有自我安慰的方式。 毕竟十二柄金剑可能散布在任何地方,并且也一定有被人捷足先登的,如果没个好心态,他们早就放弃了,怎么可能坚持这么久? “你找啥呢?”程志风见廖深还在举着手电到处照看,有些纳闷。 廖深将光束停在河对面距离地面数米高的洞口处,扬了扬下巴:“刚才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咱俩头顶乱飞吗?我估计那东西应该就藏在这个洞里了。你找块石头往里扔,把那东西逼出来,我看看那究竟是什么?” “行!”程志风说着,放下金剑,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弹弓,随便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单眼瞄准那个洞口,“嗖”地一声将那石块射了出去,并精准地打入那个洞口。 这一弹弓打出去,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让原本平静的地下世界一下子喧闹起来。 无数巨大的蝙蝠从那洞穴内飞出,在两人头顶 到处乱飞,混乱中还有彼此相撞的,噼哩噗噜地往下掉。 程志风吓了一跳,上前一步拉住廖深,躲回身后的一个洞穴内,避免被掉落的蝙蝠砸到。 廖深有些紧张:“好像是猪脸大蝙蝠,跟咱们在东北大清龙脉内见到的那种一样……你想干嘛?” 他竟然看到,程志风的双眼放着光,表现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狂热和兴奋。 程志风半蹲着身子,激动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廖深自心底生出不祥的预感:“你能不能把你的大胆想法收敛一下?有想法很好,但不要太大胆啊!” 程志风不以为意,习惯性地将廖深的好言相劝当成耳边风,只见他猛地身影一闪,竟然从洞穴内冲了出去,直挺挺地站在了无数巨大蝙蝠的围绕之中。 廖深见状吓了一跳,想要阻拦却慢了一步,刚要追出去,却又被迎面冲过来的一只大蝙蝠逼回了洞内,急得他满头大汗。 程志风又翻出来一根手电,在黑压压的蝙蝠群下,仰头四顾,似乎在寻找着目标。 终于,他锁定了一个目标,只见他借助身后岩壁,助跑后纵身一跃,用身体将一只大蝙蝠给撞了下来。 那蝙蝠被撞得有点懵,扑腾在地上好一会都没飞起来。 程志风快步冲上,竟是直接骑在了那只大蝙蝠的背上,抬手对着大蝙蝠的身子就是一巴掌,口中大喊:“驾!” 廖深被这一幕惊得呆住了,他是真没想到,程志风那所谓的“大胆想法”竟然如此大胆。 猪脸大蝙蝠再大,也终究只是蝙蝠,它翼展有一米多,看起来有些唬人,但体型并不大啊,怎么可能抓来当坐骑? 那被骑的大蝙蝠也懵了,片刻平静后,开始奋力煽动双翼,想要将程志风给掀下去。 “没用的东西!”程志风见大蝙蝠带不飞他,恼火地起身一脚,将那只大蝙蝠踢得翻滚出去,直接滚落进了地下河中,溅得水花四起。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极大的凶猛生物,竟然从河水中冲出,一口咬住那只大蝙蝠,然后重新钻进了水里,只留下一团团水花在河水中绽放又破碎。 第382章 征服蝾螈 程志风看着地下河的方向,看似随意地抬手,击飞了遮蔽他视线的两只大蝙蝠,不自觉地缓缓张大了嘴,发出“哇哦”的惊叹声,双眼放着光。 虽然刚刚河里冲出来的那东西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将那只大蝙蝠抓进了水里,但程志风还是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样子。 那东西全身光滑发亮,整体呈黑色,有黄褐色的大斑点,它的身体呈圆筒形,拥有着很长的尾巴,还生有四肢,看起来像是蜥蜴,但表皮没有鳞片,体型也比蜥蜴更圆润,虽然体型巨大,但在程志风眼中却是憨厚中透着可爱。 廖深这时也从洞穴内跑了出来,躲避着那些到处乱飞的大蝙蝠,跑到程志风的身边:“刚刚那是个什么东西?” 程志风开心道:“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个地底大蝾螈。咱们有坐骑可以用了!” 他俩的目标是将这地底世界探索一遍,寻找可能存在于这里的金剑。 哪怕经过炼体,两人体能远超常人,但只凭两条腿满地底探索,也是需要很长的时间,难度和强度都不小。 如果能有坐骑,绝对事半功倍。 想要控制凶猛又暴躁的地底大蝾螈成为坐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有非常娴熟的御兽术,简直就跟幻想类小说中那些不切实际的神技一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只要有了目标,便难不倒程志风,因为他在大清龙脉时,除了得到残留狩猎古神意志的金剑及环形玉,还得到了那一脉持剑人的传承——御兽术,正如程相儒得到梦魇古神残存意志所附的金剑和环形玉后,获得了炼尸术的传承。 李教授对程志风一直不信任是正确的,一个拥有程氏血脉传承的持剑人,带着四个强力的护道者,在外寻觅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真的一柄金剑都没得到? 程志风除了众人已知的两柄金剑,自然还有收获,只是除了他及四位护道者之外,没人知道那些被他得到的金剑及环形玉藏在了何处,包括程相儒。 程志风不去理会头顶盘旋着的那些猪脸大蝙蝠,反正有廖深在旁边盯着,不会有危险。 他将全部注意力都 放在暗流涌动的地下河中,透着波光粼粼的黑色河水,寻觅藏在其中的地底大蝾螈。 可是,这地下河水不知有多深,那大蝾螈在猎得一只大蝙蝠后,竟然在水下藏了起来,怎么找都找不到。 “抓只蝙蝠给我,我要钓蝾螈!”程志风低声道。 廖深答了一声“好”,瞧准一个机会,抬手将长棍向半空中捅去。 一只大蝙蝠刚展翅飞过廖深头顶,被长棍捅到了头部,身子一歪,摔落到了地上。 廖深上前一步,双手抓住大蝙蝠的半边翅膀。 那蝙蝠非常凶狠,回头直奔廖深咬来。 廖深甩手又是一棍砸下,将那只大蝙蝠直接砸晕在当场,然后将之拖拽到了程志风身边。 “喏!给你!”廖深将已经昏厥的大蝙蝠丢给了程志风。 “多谢!”程志风取登山绳结结实实绑住大蝙蝠的双翼,然后将之“噗通”一声丢进了地下河中。 一开始河水下还很平静,但很快程志风便见到下方出现一长条黑影,紧接着便感受到有强大的拉扯力从河底传来,将登山绳拉得绷直。 程志风双臂肌肉绷紧,双脚踏着岸边一块凸起的岩石稳住身形,开始双手交错着拉动登山绳。 水下那只大蝾螈力气极大,换成普通人,肯定会被反拉进河水中,成为大蝾螈的食物。 但程志风可不是普通人,几十年的炼体术,让他力大无穷,岂是一只大蝾螈能比。 只见他双手不断交错地继续拉拽登山绳,一点点将河下那一长条黑影往上拉。 很快,已经被死死咬住的大蝙蝠浮出了河面,一只大蝾螈不甘心的咬着大蝙蝠的身体,仍在歪着头拼力往河下拖拽大蝙蝠。 程志风稍稍停顿片刻,看似在与大蝾螈角力,实则在蓄力。 “上来吧你!”只听程志风一声怒吼,身子猛地后仰,将死死咬住大蝙蝠不松口的大蝾螈从河里给拽了出来。 那大蝾螈显然是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全部脱离河面,高高向半空中飞出,并划出一道抛物线,向着岸上重重落去。 “交给你了!”程志风坐在地上,大声喊 道。 廖深回了一声“好”,先向侧边躲避,待到那只大蝾螈落到地上,他急忙上前两步,一脚将仰面朝上的大蝾螈踢得翻了个身。 却见他动作不停,一个助跑后纵身跃起,跨坐在了大蝾螈的背上。 不知何时,廖深手中已经多了一根登山绳。却见他双手抓着绳子两段,向前一兜,将登山绳套在了大蝾螈的嘴里。 大蝾螈终于感受到了威胁,松开了它已经咬在口中的猎物,张开大口想要将口中套紧的登山绳甩掉,但根本做不到,它甚至咬不到也甩不掉骑在它身上的廖深。 廖深宛若最经验老道的骑手,正尝试控制着脱缰的野马,双腿紧紧夹住大蝾螈的身体,上身紧贴在大蝾螈的背部,双手紧紧抓住登山绳两端。 大蝾螈像是疯了一样,一边扭甩着硕大的身躯,一边翻腾。 但它身后的廖深却好似一只寄生虫,牢牢固定在它背后不说,还不停一拳一拳地揍它,急得它近乎疯狂,不顾自己生死地向着墙面重重撞去。 廖深不躲不避,重重撞在墙面上,忍痛继续趴在大蝾螈背上,脸上露出近乎疯狂的狞笑。 “小东西还挺猛!”廖深知道不能太急,必须如熬鹰一样将这只大蝾螈熬到彻底服气,才能算是将之征服,只能继续重复之前的操作,忍受着各种撞击之痛。 程志风在一旁看着,躲掉大蝾螈几次尾巴横扫,并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他很清楚,这种事如果去帮忙,只会让廖深前功尽弃。他当前能做的,只有在一旁静静看着,并在心中默默为廖深祈祷。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那只大蝾螈终于没了力气,也没了心气,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剧烈起伏,看样子累得不轻。 “搞定了?”程志风笑呵呵地上前问道。 廖深此时已经灰头土脸,身上多处沾着泥污,看起来有些狼狈:“不知道啊,还不确定。” 程志风一边尝试靠近大蝾螈一边道:“我帮你试试。” 待到他距离大蝾螈仅有两三米时,那只大蝾螈竟猛地张嘴咬了过来,企图用它那锋利的多排尖牙,将他撕咬成碎片。 第383章 绿色团子 “调皮!”程志风笑骂了一句,脚尖点地,轻盈向后一跃,拉开了与大蝾螈之间的距离,任那大蝾螈咬了个空。 驯兽这种事,只能由当事人自己做,其他人但凡插了手,都会起到反作用。 就像是家长正教育孩子呢,忽然蹦出来个外人跟着一起训斥孩子,那孩子肯定会有逆反心理,甭管有没有道理,反正是打从心底里不服。 程志风远远躲开,看着乱飞的蝙蝠已经稀稀落落地往洞穴飞回,看着廖深如西部牛仔般骑在大蝾螈背上被翻腾得死去活来,他笑呵呵地翻出来一袋牛肉干和一瓶水,开开心心吃喝起来。 这时,不远处一个洞穴里,出现了细碎的声响,并有亮光冒出。 程志风扭头去看,竟看到陈尚可扶着李教授出现在了那个洞穴口。 这俩人没注意到一旁看热闹的程志风,只惊愕地看到廖深骑在大蝾螈背上看似狼狈的模样,都被吓了一跳。 “尚可!快帮忙!”李教授身上有伤,走路都费劲,想帮忙也帮不上。 陈尚可赶紧取下背包,快速拉开拉链,手忙脚乱地一通翻找,却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翻出来。 程志风悄无声息地来到陈尚可背后,好奇问道:“你找什么呢?” 陈尚可被吓得“嗷”一声跳了起来,回头一看是程志风,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想吓死我啊?” 程志风嚼一口牛肉干,嘴里含糊不清道:“你胆子不是挺大吗?这就吓到你了?” 陈尚可老脸一红,想要解释,却听旁边李教授焦急道:“你们快帮忙啊?我看廖深好像要不行了!” 那只大蝾螈确实太能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好似仍有使不完的力气,将廖深颠得都快吐了。 不过,只要在陆上,不管那大蝾螈怎么折腾,廖深都一定能顶得住,只要它别进水里就行。 可偏偏忌讳什么来什么,那只大蝾螈眼看着就要力竭了,竟猛地转身快速往地下河方向翻滚而去。 之前大蝾螈有过几次尝试要回水里,都被廖深强行拉扯绳子改变了大蝾螈的行进方向,有效实现阻止。 但这一次,大蝾螈做出了新的尝试,不再爬动,而是向地下河方向翻滚,任廖深如何拉扯绳子都改变不了它的移动方向。 程志风见状,无奈摇了摇头,将手电塞给陈尚可:“给 我照着点亮!” 话音落时,他已经冲了出去,将蝙蝠的尸体拽到岸边,及时挡住了大蝾螈的去路。 “啊!”程志风眼看那只大蝾螈越来越近,目露凶光,怒吼一声,徒手将蝙蝠的一边翅膀粗暴地撕扯了下来,还张大嘴,伸出舌头舔了舔牙齿,甚是可怖。 那只大蝾螈被这一幕吓到了,停顿几秒后,竟是沿着原路又翻滚了回去。 怕了怕了!太恐怖了!太变态了! 最后这一波来回翻滚,终于耗尽了大蝾螈的力气,它趴在地上不再乱动,低着头,眼睑眨动,看似温顺。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程志风走到一旁,将一个拳头大的纸包丢给廖深。 廖深伸手抓住纸包,快速将之拆开,露出里面的一个绿色的团子。 那绿团子看似青团,整体翠绿,表面平滑有光泽,上圆下平,如同美味小糕点。 这可不是青团,不是给人吃的,专供御兽之用,其中含有大量致瘾物,兽类一旦吃过,便会产生非常强烈的依赖感,并为了获得绿团子作为奖励,对主人言听计从,甚至肝脑涂地。 御兽之术有很多种,使用绿团子是最简单有效的一种,上手极快,用时最短,但同时也是最残忍的一种。 御兽者不可能将所控制的野兽一直随身带着,那么当那些野兽犯了绿团子的瘾后,会浑身发痒、口吐白沫、呼吸困难、周身酸痛,非常痛苦。 不过即使手段残忍,程志风和廖深也没得选,他们没有时间去一点点驯化大蝾螈当坐骑,他们只能用绿团子来实现对大蝾螈的控制。 蝾螈猎食主要就是依靠嗅觉,当绿团子的包纸被打开,一股异香立刻钻入大蝾螈的嗅觉系统,使之激动得全身微微颤抖起来。 廖深从大蝾螈背后跃下,抬手将绿团子送到大蝾螈的嘴边。 大蝾螈眼睑眨动,试探着缓缓张开嘴,涎液淌了一地。它一点点向前靠近,用舌头先舔舐了一下绿团子。 廖深微微一笑,手腕一抖,将绿团子直接丢进了大蝾螈的嘴里。 大蝾螈立刻兴奋起来,嘴巴翕动,几乎没怎么咀嚼,便将绿团子吞进了腹中。 很快,绿团子的药力发作,大蝾螈目光迷离,趴在地上宛若雕塑,一动不动,似是陷入了美妙的幻境中无法自拔,很是享受。 廖深拍了拍手,冲程志风扬了扬下巴:“我搞定 了,该你了!” 李教授和陈尚可在一旁看得傻了眼,陈尚可稍稍上前,瓮声瓮气问道:“你俩这是干啥呢?” 程志风随口答道:“抓宝宝当坐骑呢呗。” 陈尚可抬手用力搓了搓脸,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只大蝾螈一看就很不好惹,竟然会被抓来当坐骑,太扯淡了! 程志风没有过多解释,他走到河边,捡起那只被撕掉半边翅膀的大蝙蝠尸体,如法炮制地用绳索将之绑紧,然后将之“噗通”一声踢进了河里。 不知是不是之前岸上的动静太大,惊吓到了河里藏着的其它大蝾螈,蝙蝠尸体落水后,好一会都没有什么反应。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或许是蝙蝠的血液实在太诱人,终于又有大蝾螈上钩了。 程志风在感受到巨大的拉扯力后,开始拼尽全力往回拉绳子,果然又拽上来了一只大蝾螈。 这只大蝾螈上岸后,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竟然立刻丢掉咬在嘴里的蝙蝠尸体,转身就又要往河水里钻。 程志风反应极快,不待那大蝾螈完成转身,已经跃到其背上,学着廖深的方法,用绳索套进那大蝾螈的嘴里,当成驯兽用的缰绳。 接下来,又是一阵昏天暗地的拉扯,看得人心惊肉跳。 程志风的驯兽能力要比廖深强不少,他除了与大蝾螈角力,还不断用巴掌拍大蝾螈的头,下手那叫一个狠,“砰砰”声响不绝于耳,听得人天灵盖隐隐作痛。 待大蝾螈老实后,程志风也喂给它一个绿团子,成功完成驯兽。 看着两只老老实实趴在地上的大蝾螈,程志风感觉特别有成就感,他笑呵呵对已经傻了眼的李教授和陈尚可道:“你俩就在这边等着吧,我接下来要跟廖深分开行动了。李教授现在这状况不太好,你俩就不要乱动了,等我们回来吧。” 陈尚可焦急问道:“你俩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啊?” 程志风微微一笑:“这就不好说了啊,少说一天两天,多说十天八天吧。” 陈尚可看着不远处那只猪脸大蝙蝠的尸体,又看了看那两只恐怖的地底大蝾螈,心生畏惧:“万一我们有危险了怎么办?” 程志风轻拍陈尚可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是大孩子了,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和李教授,知道吗?” 陈尚可嘴角一阵抽搐:“我特么……” 第384章 奇药贩子 程志风与廖深分工明确,一个顺着地下河方向往下游探索,一个逆流向上游探索。 为确保没有遗漏,两人商定,要尽可能将所有角落都探查清楚。 金剑虽然不小,但如果将之藏在这么大的地底世界中,就实在是太难找了,难度堪比在糖罐里找一粒盐,不见得找不到,但绝对耗时耗力。 目前已知的,就是地下河两岸岩壁上的无数洞穴。那些洞穴必然有深有浅,可能通向另外的地底空间,也可能通向外界的雪域冰川。 而未知的是,这条地下河及沿岸,说不准在什么地方就出现分岔路,让探索量翻倍,甚至翻数倍。 好在程志风和廖深各驯服了一只地底大蝾螈当坐骑,可以为他俩节省不少的时间和体力,否则真不知道他俩要在这里耗多久。 不管陈尚可如何巧舌如簧,程志风的态度始终坚决,不同意带他和李教授一起探索。 一个聒噪得如一百只苍蝇,一个全身是伤行动不便,带他们俩任何一个在身边,都是给自己找罪受。 陈尚可见自己说不动程志风,索性耍起了无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了程志风的大腿:“我不管,你们必须带上我和老师。我俩留在这里,肯定要被那些毒虫或猛兽当野味给吃了。这地方太危险了,你们可不能说跑就跑。丧良心啊!” 程志风皱眉看着陈尚可,是真的好气又好笑:“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乖,老实在这里等我们。松手!听话!” 陈尚可把头一扭,抱着程志风的腿就是不松手。 廖深在一旁看得心烦,上来劝道:“志风,你别这样,直接把他打晕不就好了。” 程志风刚嘀咕一句“有道理”,忽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抬手指着一个方向惊呼:“快看!有外星人!” 陈尚可丝毫不受影响,口中嘟囔:“你糊弄鬼呢?傻子才信你!” 可紧接着,程志风所指的方向,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他娘才是外星人!” 原来是汤彦跟上来了! 廖深喜道:“你来得真是时候,我和志风要分两路去找金剑,在我俩回来之前,李教授和这货就都交给你了。” 汤彦因为体型较胖,刚刚在通道内几个狭窄的地方差点被卡住,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刚一露面就被程志风喊成“外星人”,本就一肚子火,此时听到廖深给他安排任务,再加上他也很受不了陈尚可的聒噪,于是更加生气:“凭啥?咋不是你留下?” 廖深指着不远处并排趴在地上的大蝾螈,笑呵呵道:“我和志风都有坐骑,你没有。” “呃?”那两只大蝾螈齐齐歪头看过来,很是困惑,不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忽然扭头看它俩。 汤彦嘴角抽了抽,无奈道:“行吧,那就我留下。但我的不死水不够三个人用的,你得再给我留一些。” 廖深犹豫片刻,翻出一瓶不死水抛了过去:“我也就这么多了,你省着点用,知道吗?” “知道了。”汤彦抬手接住不死水,扭头看向程志风:“你还有吗?我们可是三个人呢!” 程志风将两手一摊:“没了。” 汤彦回想这一路来,根本就没有用过不死水,程志风没理由、也没机会把不死水用完才对,顿时痛心疾首道:“你怎么总是这么抠门?” 程志风吹着口哨扭头看向别处,假装没听到。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李教授这时忽然道:“我听冷萤说过,不死水很难调配,很金贵。程志风,如果你还有的话,我不白用,我买一些。” 程志风一听,双眼发亮地掏出一小瓶不死水:“一万。” 李教授吓了一跳:“这么贵?” 程志风继续道:“十毫升。” 李教授眼皮直跳:“你要疯吗?” 程志风笑嘻嘻地挑了挑眉毛:“哎呀,其实真不算贵了。你想啊,有了不死水,甭管大蝾螈还是大蝙蝠,管它毒虫还是猛兽,都会对你们避而远之,并且药效能管好几天。我这一共就五十毫升了,五万块钱在这种地方保平安,超值啊!对了,我这边现在还做活动,买不死水就可以以极低的优惠价,购买外伤神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李教授闻言一愣:“外伤神药?” 程志风翻出一小罐药膏,从陈尚可怀中把腿抽了出来,两三步来到李教授身边,用食指挖了一点药膏,均匀涂抹在李教授脸上的一处伤口:“先给你试用一下,看看效果。” 李教授很快便感觉到那处伤口有极轻微的麻痒,以及非常舒适的清凉感,没一会便不再感到那处伤口的疼痛。他抬手一摸,发现那处伤口的边缘竟然已经开始结痂。 “这是什么药?这么好用?”李教授惊讶不已。 程志风拧好盖子,“嘿嘿”一笑:“你别管什么药了,好用就行了呗。正常我都是卖七、八万,你要是买不死水,这个我就五万卖你,加一起正好十万。超值!爆赞!” 李教授若有所思:“以前我就很纳闷,你们几个没有正常营生,很少参与盗墓和倒卖明器,几乎没收入来源,是靠什么买装备、物资及各种花销的呢?原来,你们干的是这种买卖。” 程志风有些不耐烦了:“你管那么多干嘛?我就问你买不买?” 李教授道:“我现在没现金,这里手机又没信号,只能等出去了我再转给你。咱们也别五万十万的了,等出去了,我给你一百万,算作咱们共同行动的经费。但你要答应我,信息一定要共享。” 程志风一听这话,顿时笑逐颜开:“共享!当然共享!老板大气!老板长命百岁!” 说完,他将不死水及那罐药膏都给了李教授,然后转身向地底大蝾螈走去,边走边道:“汤彦,保护好这两位金主,等我们回来。” 汤彦叮嘱道:“你俩都要万事小心,一定要早点回来!” 程志风翻身骑上大蝾螈,观感诡异,却不忘耍帅。 他高举右臂挥了挥:“回头见!” 他拉扯一下套在大蝾螈口中的绳索,“啪啪”拍了大蝾螈的背部两下,指向河流下游方向:“出发!驾!” 大蝾螈转过身,甩着长尾巴,左摇右晃地向前跑去,渴望用自己的乖巧,换得绿团子的奖励。 第385章 地底生物 “哒哒哒哒……” 地底大蝾螈甩着大尾巴,短小的四肢交错向前,踏出沉闷的脚步声,将平静的地下世界扰得热闹了起来。 不知大蝾螈是不是这地下世界的霸主,但它所过之处,各类生物避之唯恐不及,哪怕是一些栖息在石缝间的小动物,都会仓皇逃窜。 程志风骑在大蝾螈的背上,宛若黑暗骑士手持光剑,目光如炬地审视着所过之处的每个细节,只怕将线索遗漏。 按照他最初的猜想,如果当年那位持剑人最终选择来到这里迎接死亡,并将金剑藏在这里,那他绝对不可能毫不避讳地停留在地下河两岸,一定会选择某处隐蔽的洞穴,并极有可能设有一定的保护措施。 所以,壁上那些洞穴,是程志风重点观察的对象。 那些洞穴大多较浅,准确一些,应该称之为洞坑。 程志风只要用手电扫过,不需要亲自上去探查,就能够看到其最深处的洞壁。 但在那其中,也不乏较深的洞穴,需要他叫停大蝾螈,亲自爬上去将里面栖息的各种动物赶走,仔细进行探查。只可惜,那些洞穴要么走着走着就狭窄得无法过人,要么就很快到了尽头。 程志风探查得仔细,几乎任何死角都不放过,只可惜他找出去了很远的距离,都没有任何收获。 这地下世界,远比他之前预想的要热闹。 有种甲壳虫类不知是不是为吸引异性,也可能是为了恐吓天敌,身体的后腹会闪烁各色荧光,以蓝白为主。 那些虫子大多栖息在墙角的缝隙,或乱石之间,点点闪烁,像极了天上的繁星,瑰丽又神秘。 不过,发光的甲虫并不是没有天敌,有一种体型不大的水龟,会偶尔上岸猎食,并对发光甲虫很感兴趣。 但当那水龟靠近发光甲虫,猛地张嘴去吞食时,发光甲虫会在水龟口中自燃爆炸,将水龟吓得一路滚回地下河中,产生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除了那种虫类,程志风还看到地下河中偶有发光水母出现,数量很少,但身体发出的光却很亮,一闪一闪地缓慢 在地下河中上下跳动,不知它们怎么就没能成为其它水中生物的美餐。 程志风猜测,很多水母的触须上都有刺细胞,并伴有强毒素。这些游荡在地下河中的发光水母,应该也是如此。 除了这些,一种更加怪异的生物出现在程志风视野中。那是一种没有眼睛的白色蜘蛛,并不结网,而是跳跃移动,并且群居,遇到猎物便会一拥而上。连体型大过它们几十倍的无眼蚯蚓,都只能沦落为它们的食物。 不过,无眼白蛛不太敢招惹一种体型与成人手臂差不多大的蛞蝓,只要遇到那软绵绵的大虫子拖着亮晶晶的粘液蠕动而过,它们都会赶紧避开。 虽然没有眼睛,但无眼白蛛的嗅觉应该相当敏感,相隔很远就能辨别出哪里有食物,哪里又有危险。 程志风又在一些石头的下面或者后面,发现了一些碎骨,不知是哪种地下生物的变态嗜好,他严重怀疑地底大蝾螈是罪魁祸首。 因为他亲眼看到座下这只大蝾螈跳进水里捕食一种满嘴尖牙的鱼类,一口吞进嘴里,然后将碎骨头吐出来,并很恶趣味地将碎鱼骨堆在一起。 除了各种动物,这地下世界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植物。 红黄绿黑相间的苔藓,叶小茎粗的蕨类,密布白色条纹的某种草,还有紫茎红叶并散发奇怪气味的捕虫草…… 各种在地面上难以见到的动植物,丰富了这地下世界,也让程志风的探索之路并没有多么枯燥乏味。 虽然一直没有找到相关线索,但程志风心态很好,一路哼着歌,像是在旅游观景。 他不是不在乎,而是心态好。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将这里全部探索完,耗费了大量的时间,最后却没有一丁点收获。 毕竟,这么多年在外寻觅金剑,类似的情况是常态,真正找到金剑的次数少得可怜。 大概找了一公里远,一个分岔路口出现在了程志风的面前,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本来程志风还挺纠结,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但他注意到,大蝾螈对右边的岔路 似乎有些避讳,主动想要选左边岔路,还挺急,似乎怕他会选右边。 越是这样,越让程志风起疑。 右边的岔路里究竟有什么,连这堪称地底霸主的大蝾螈都会惧怕? 程志风赶紧用力拉扯缰绳,将大蝾螈给拦了下来。他跳了下去,来到大蝾螈面前,抬手向右边岔路指去。 大蝾螈怯生生地扭过头,好似在假装没看到,却又转动眼珠偷偷瞄程志风。 这可把程志风逗坏了,更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右边到底有什么呢?你越不想去,我还真就越想去。”程志风说着,翻出来一个纸包。 不待纸包打开,一股异香便飘了出来。 大蝾螈视力不好,但嗅觉极为灵敏,一下子就闻出来那是令它魂牵梦绕的绿团子。 程志风打开纸包,将绿团子送到大蝾螈嘴边:“吃吧,吃完带我走那边。” 大蝾螈似乎很痛苦,想吃不敢吃,将头艰难扭开,但很快又扭回去,贪婪地嗅着绿团子的味道,却不张口。 这一幕可把程志风看乐了:“行吧,咱俩就这么耗着,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梦寐以求的绿团子就在嘴边,却不敢吃,这对大蝾螈来说是极大的煎熬,超越世间各种酷刑,简直比杀了它还要让它痛苦。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就这么僵持了十几分钟,大蝾螈终于坚持不住了,没骨气地含泪将绿团子吃了下去,痛苦并快乐着。 程志风并没着急下一步行动,而是站在一旁耐心等待,眯眼微笑着看向大蝾螈。 大蝾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感受着袭满全身那如梦似幻的舒适感,目光有些迷离。 程志风一直对绿团子挺不理解的,不懂为什么各种动物对这东西会没有抵抗力,不知是不是相当于猫薄荷对于猫类。不过他也没准备太深入研究驯兽,本就不是程氏的传承,只挑对自己有用的部分学学就好了,贪多嚼不烂嘛。 过了好一会,待大蝾螈恢复理智,程志风翻身跃到大蝾螈背上,缰绳一甩:“驾!” 大蝾螈这次没有抵触,甩着大尾巴,带着程志风向右侧岔路快速爬去。 第386章 无数岔路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在刚刚进入右侧岔路时,程志风忽然感觉周围气温低了很多,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很怪异,就像是从一个世界穿透薄膜般的隔阂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让人产生很强烈的不适感。 谨慎起见,程志风稍稍拉动缰绳,让大蝾螈把速度降下来。 大蝾螈立刻降下来了速度,缓慢行进的同时,和程志风一样,谨慎地左顾右看,和它之前横冲直撞的作风完全不同,谨小慎微得像是进入了天敌的领地。 这也就是大蝾螈不会说话,要不然程志风非得问个清楚,大蝾螈为什么会害怕进到这里来,进而分析出让他感到不适的原因。 如此状态向前行进了大约一公里,很多分岔路口出现在了程志风的眼前。 那些分岔路如大树的分叉,扭曲地向着未知延伸,似在故意营造神秘和深邃。 再次遇到选择题,并且是多选一,这让程志风有些头疼。 他倒是不惧怕选择,关键这么多分岔路的出现,意味着他的探索量将非常大,大得远超他的预想。 并且,这地方的空气中透着莫名的诡异,让人莫名感到心悸,总以为危险就在身边围绕,偏偏又没任何变故出现,太熬人了。 为了保证有足够的精力和体力应对后面可能出现的任何状况,也因为身体已经在通过犯困、肌肉酸硬、注意力不易集中等方式在透露疲惫,程志风决定暂停探索。 他从大蝾螈背上跳下,让大蝾螈给他盯着点,他快速吃了些压缩饼干和牛肉干,喝了些淡水,然后抱着背包很快便睡了过去。 因为之前经历太多,精力和体力也实在耗费得有些超出身体极限,程志风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不知道睡了多久。 当他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身体周围竟然被那大蝾螈用尾巴和身体围了起来,而大蝾螈竟然也处于睡眠状态。 看来这个大家伙,也累得不轻。 虽然能理解,但实在让人觉得不靠谱啊!万一这期间出了什么状况,就完蛋了! 程志风没有着急叫醒大蝾螈,而是盘膝坐在地上耐心等待。 估摸着过了一个多小时,他见大蝾螈还没醒,于是又掏出来了一个绿团子,掰下来一半,送到了大蝾螈嘴边。 大蝾螈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一眼看到那半个绿团子,顿时就精神地抬起了脑袋。 “吃吧吃吧!补充补充体力!”程志风将半个绿团子很痛快地丢进了大蝾螈的嘴里,让大蝾螈很是兴奋。 绿团子虽然会对各种兽类有很强的致瘾性,但除此之外,还能有帮助兽类快速恢复体能、加快伤口恢复等奇效。 在进这条分岔路前,大蝾螈刚吃过一个绿团子,经过这么长时间休息,现在又吃了半个绿团子,顿时活力四射,走路都更有劲儿了。 程志风走到那些分岔路前,一顿“点兵点将”,最终选出一条路,并在那条岔路口的边墙上刻下标记,这才翻身上到大蝾螈背上,开始继续探索。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在这条扭扭曲曲的分岔路中走出一段距离后,一个十字路口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不得不面对新的选择。 “真是让人火大啊!怎么跟迷宫一样?”程志风这次没有再“点兵点将”,完全是看哪边顺眼就选了哪边,并照例在路口的墙壁上刻下了标记。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阅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进入这条分岔路后,地形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时而向下,时而向上,路上还频繁出现挡路的大石头,把本就不宽裕的路挤得非常狭窄。 如果只是这样就算了,最恶心的是,后面竟然还有分岔路出现。 在经过几个分岔路后,程志风正满心恼火地暗暗抱怨着,忽然前方有一样东西被手电光束照亮,闯入他的视野,把他吓了一跳。 那是一堆白骨,就那么醒目的横在路中央,看头骨不太容易辨认是什么动物,但体型应该不大,估摸着和成年泰迪差不多。 程志风皱眉凑上前去看了看,发现那些白骨整体呈黄褐色,估计存在了很多年头;所有骨头都没有伤,连被啃咬的痕迹都没有,料想这个小动物当初并不是因重伤或受袭而死,可能是自然死亡也可能是病死。 明明各种各样的白骨,程志风见过不少,早就不会有任何触动了,但他也说不出为什么 ,看到这堆白骨,他自心底生出了一股完全无法说明的情绪,让他心跳莫名加速。 他在白骨旁边的墙上留下标记,驾驭大蝾螈直接踏乱白骨冲了过去,继续深入。 可随他继续深入,分岔路不断出现不说,各种各样的动物白骨也开始频繁出现,有一部分上面有被啃咬的痕迹,大部分基本完好。 难道,这些动物都是误入这里,出不去了,最终是被困死在这里的? 这个想法忽然冒了出来,让程志风终于切实感受到,那自他心底生出的情绪,竟是不安和紧张。 他暗暗庆幸,好在自己有沿路留标记的好习惯,要不然只怕也会被困死在这里。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凡是生活在地下的动物,大多嗅觉远远强于视觉,它们沿路留下的气味儿,比刻在墙上的标记要好用得多,非常连贯。那些动物怎么死都不离奇,唯独被困死在这众多分岔路中最令人不可思议。 肯定还有其它原因! 程志风虽然暂时还找不到具体原因,但他没有被吓得赶紧往回走,而是继续深入。 这地方越是怪异,探查难度越大,越让他预感这里有极大可能性藏有金剑。 不是推测,完全是直觉。 就这么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程志风忽然发现前面的路有些不太对劲:地面好像在动! 不仅仅是地面,连两侧墙面,都出现了极度诡异的波动。 只是波动就算了,关键地面和墙面还出现了旋转和扭曲,像是被最阴险且强大的巫婆施展了诅咒,直通向最险恶且黑暗的深渊。 程志风明显感觉到大蝾螈在打晃晃,像走在剧烈飘荡的甲板上,往前一步却往后两步,不知到底是在前进还是在后退。 对于这种状况,程志风并不觉得恐慌,他很清楚,应该是他和大蝾螈不知不觉受到了某种催眠,所以才产生了这么多的错觉和如此强烈的眩晕感。 他取出醒魂香点燃,自己先嗅了嗅,又给大蝾螈嗅了嗅。 果然,很快周围一切恢复正常,地面和墙面再次冰冷、坚硬,并没有丝毫的扭曲。 程志风微微扬起嘴角:“这地方,有点意思啊!” 第387章 无形临近 程志风初步判断,这地方有一种特异的磁场,可以让所有闯入者在这里产生幻觉,导致闯入者失去精准判断的能力,最终误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大蝾螈对这地方有忌惮,极大可能是因为它能够感受到那诡异磁场的存在。 但令程志风感到奇怪的是,如果这里的磁场真的能够对进入的人或动物造成感知紊乱,那他和大蝾螈为什么之前一点反应没有,偏偏在这里才出现幻觉? 难道,是因为磁场覆盖的区域仅是这一片?也或者,幻觉的产生,是因为他和大蝾螈触动了“开关”? 程志风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再这么耗下去没有意义。反正有醒魂香在手,有足够的底气应对各种的幻觉的出现,那便继续深入! 他又给了大蝾螈半个绿团子压惊,然后甩动缰绳,骑乘大蝾螈继续探索这座地底迷宫。 纵横交错的无数岔路,简直要让人发疯。 程志风知道越是这种处境,就越需要保持镇定,于是按捺住内心的焦躁和不安,以他自己的节奏,控制着大蝾螈的行进速度和行进方向。 这些岔路又拐又绕,使程志风多次回到某个到达过的岔路口,但他不慌不乱,大不了换条路继续走。他的态度非常坚决,心性非常平和。无非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探索完,不用着急,急也没用。 但大蝾螈却没有程志风那么好的心态,在终于克制不住情绪之后,它陷入暴走状态,任程志风如何拉扯缰绳和训斥都没有用,将一堆白骨踏了个稀巴烂,还用脑袋往墙上撞。 程志风也是真没有办法了,只能再用绿团子对大蝾螈进行安慰,并决定停下来休息片刻,用于调整状态。 “我说你啊,脾气那么暴躁干什么呢?有我在,你不用怕,我敢带你进来,就一定会带你出去,你难道敢不信任我吗?”程志风轻轻抚摸大蝾螈的脑袋。 大蝾螈乖巧地低下头,任由程志风抚摸。虽然它听不懂眼前这位主人嘀嘀咕咕地到底在说什么,但情绪确实逐渐平和了下来。 这种地方,不辨天日。 程志风推算,他和大蝾螈在这地底迷宫中,应该探索了有十几个小时了,但除了偶然出现的骨堆,就是数不尽的岔路,一丁点的收获都没有。 换成普通人,估计精神早就要崩溃了。但程志风并不是普通人,他经历过的险境太多了,内心的坚韧远超常人的理解。 “反正闲着没事,我给你讲讲我的一些经历吧,就当解闷了。”程志风丝毫不在意大蝾螈听不懂他的话,笑呵呵地自顾自讲了起来:“还记得应该是在五年前吧,我和兄弟们在一座东晋时期的古墓里,被人给坑了。当时我们和另一伙盗墓贼支锅,结果遇到了血尸。外面放风的人听到下面的情况,吓得尿了裤裆,竟然连自己人都不管,直接把盗洞给我们炸塌了……呼噜……呼噜……”.ζa 他讲着讲着,正到关键时刻,竟然睡着了,打起了没心没肺的呼噜。 这要是旁边有其他人,高低得把他弄醒,催他接着往后讲。 但大蝾螈本就听不懂他的话,见他睡着,竟是很快也跟着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程志风感觉地面出现了剧烈的震动,并隐约听到有非常沉闷的“砰砰”声,自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 他虽然因为疲劳,睡得很沉,但长久养成的警惕性,让他对一些动静非常敏感。他的呼噜声瞬间停止,他猛地睁开双眼,举起手电皱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只看到通道尽头的一片漆黑。 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他缓缓坐了起来,没有叫醒大蝾螈,独自起身贴墙站立,缓缓抽出了金剑横在身前,摆出一副防御姿态。 沉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地面和墙壁的震动也越来越强烈,连大蝾螈都被惊醒了。 程志风根据经验,判断声音产生的位置应该已经不远,但奇怪的是,他在这条通道的两边,都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出现。 能发出这么大声响的,绝对是个大块头,怎么可能脚步声这么近了,却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呢? 程志风隐隐感到有些不对,但没有轻举妄动,继续手持金剑全神戒备。 “砰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得好似就在耳畔。 随着脚步声一同出现的震动也越来越强烈,好似能将整个通道震塌。 程志风屏气凝神,紧锁眉头继续观察和辨听。 诡异的是,那脚步声时而在他左边响起,时而又在他右边响起,期间还夹杂了粗重的喘气声,像极了凶狠的大型野兽,正在肆意戏弄着自己的猎物。 可……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程志风不慌不乱,保持警惕状态,持续了大概十分钟。他虽然一直听到脚步声并感受到剧烈震动,但他一丁点伤害没有受到,简直匪夷所思。 “靠!该不会又是幻觉吧?”程志风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恼火地嘀咕了一句,再次取出醒魂香并点燃。 三根醒魂香顶端冒着红光,燃烧出缕缕青烟,被程志风和大蝾螈吸入。 清凉的感觉,清爽着一人一兽的大脑,也让那脚步声和周围震动感快速消退。 很快,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哪有什么异响?哪有什么异动?竟然又是幻觉! 程志风轻抚大蝾螈的头部,安抚着大蝾螈的情绪,而他自己则蹙眉抿嘴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很长时间都没再出现幻觉了,怎么现在忽然又出现了? 两次出现的幻觉,差异非常大,造成如此差异的原因又是什么? 难道,幻觉是随机时间和地点出现? 那为什么他和大蝾螈在刚到此处时,没有立刻出现幻觉…… 无数疑问自程志风心底生出,让他抓破头皮,陷入更深的沉思。 不对!幻觉不应该随机出现,肯定是有原因的!但至于是什么原因,就必须要好好分析一下,才能做出判断了。 程志风仔细回忆上次幻觉出现时的诸多细节,再与这次幻觉出现时的诸多细节进行对比,尝试对比出相同处和不同处。 毕竟醒魂香有限,即使程志风可以用混有醒魂香粉末的口罩,保证自己不被幻觉所累,但大蝾螈戴不了口罩,幻觉如果出现,还是躲不掉的。一旦大蝾螈废掉了,那他就必须要自己徒步探索,严重影响效率。 他背靠着墙,沉思了许久,也对比了很久,忽然他瞪大眼睛,想到了某种可能,顿时激动得以拳击掌:“原来如此!” 第388章 验证判断 程志风初步判断,之所以两次出现如此强烈的幻觉,关键点就在于偶尔可见的那些白骨。 自从进入这座地底迷宫,他和大蝾螈走了很多的路,见到无数堆白骨,但仅有两次对骨堆造成过破坏,而巧合的是,这两次破坏骨堆之后,他俩都受到了幻觉的侵袭。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破坏骨堆便会产生幻觉的原理是什么,并且这种事情听起来实在有些邪乎,但程志风思来想去都找不到两次幻觉产生的其它共同点。 而两次幻觉的内容不同,也有可能是骨堆的位置不同所导致。 程志风仗着手中还有醒魂香,下定决心进行尝试,来验证自己的判断。 他举起手电往前看,在前方拐角处,发现一堆白骨。 “走!去那边!”程志风翻身跃上大蝾螈,拉住缰绳,轻拍大蝾螈背部。 大蝾螈甩着长尾巴前行,因为两次幻觉对它造成了心理阴影,因此它行进的速度并不快,有种硬着头皮往前冲的感觉。 待来到拐角处,程志风拽停大蝾螈,翻身落地,快步上前,来到那堆白骨处。 白骨整体泛黄,多处有褐色斑块,料想存在的年头应该非常久远。 看头骨大小及形状,程志风猜测这应是一只成年的山羊。 山羊可不是地下生物,不具备在这漆黑的地下世界生存的能力。 不知道这个倒霉蛋是自己误入此处,还是被人刻意宰杀后带来了这里。 程志风并不在乎那些藏在白骨后的故事,他站在骨堆前犹豫片刻,猛地抬脚将骨堆踢得“哗啦”一声散开,那颗头骨“咕噜噜”地滚出去老远,撞到墙才停下。 好好的一个骨堆,在程志风一脚踢出后,散落得到处都是,比之前被大蝾螈碰散的那两堆白骨散得还要彻底。 “怎么忽然还有些紧张了呢?不会是怂了吧?”程志风自嘲地笑了笑,转身回到大蝾螈旁边,惊得大蝾螈向旁边挪了挪,故意拉开与程志风之间的距离,好像在担心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会忽然跳起来踹它一样。 程志风轻拍大蝾螈的脑袋,笑呵呵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有醒魂香呢,不会有事的。” 他似乎没意识到,大蝾螈怕的是连骨堆都不放过的他这个变态啊! 在静谧中等待了好一会,程志风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不由皱起眉头。 难道,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幻觉的产生跟这些骨堆并没有关系? 如果没有按照意料出现幻觉,那这条线索可就断掉了啊! 程志风正逐渐焦虑,忽然,他所期待的幻觉终于出现了! 不同于前两次,这次的幻觉出现得非常隐蔽。 程志风不知道周围的气温何时降低了,虽然没有风,却感觉一股股凉意钻透衣裤,浸入皮肉,直往骨头缝里面钻。 他穿得很多,即使在雪山上,受狂风和暴雪侵袭,他都没有感到这么冷。 并且,在这地下世界中,冬暖夏凉,根本就没可能瞬间出现如此巨大的降温。 由此判断,这气温的骤降,必然是幻觉! 程志风抱着双臂,回头看一眼直哆嗦的大蝾螈,无奈地笑了笑,正准备取出醒魂香打破这幻觉。 谁想到,就在这时,气温瞬间从极低变成了极高。 上一秒还寒冷刺骨,令人哆嗦不止;下一秒就火烧皮肉,让人汗如雨下。 程志风大惊失色,不再犹豫,赶紧取出醒魂香点燃,使自己和大蝾螈脱离幻觉,回到正常的温度中。 不同于前两次幻觉,这一次的气温剧烈变化,可是会让身体的应激机能紊乱的。 人的身体受温度影响,接受下垂脑发出的指令,会通过颤栗、流汗等机能,来对人体进行保护。 同时,为了产热、保热及散热,人体的血管也会膨胀或收缩,心跳会出现快慢的变化,呼吸也会改变频率。 可上一秒下垂脑还将低温的信号传递给全身各处,下一秒就发出高温警报,会使人体的各项功能出现混乱不说,还可能使血管及心脏受到极为严重的损伤,进而影响生命安全。 待从幻觉中恢复后,程志风感觉自己好像刚刚从死亡线边缘归来,疲惫地靠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在我反应快啊,要不然就芭比丘了!”程志风想起刚刚的感受,后背被冷汗打湿,内心一阵后怕。 经过这一次惊险的尝试后,程志风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幻觉的产生正是与这些沿路可见的骨堆相关。 一旦闯入者破坏了骨堆,便会不知受什么影响产生幻觉。 轻一点的幻觉,会使闯入者产生强烈眩晕感,不辨方向,严重的甚至可以直接要人性命。 程志风缓了一会,状态逐渐恢复。 他抬头一看,前方不远处还有一个骨堆,顿时心底生出好奇。 把那个骨堆破坏掉,又会产生怎样的幻觉呢? 这里的每一个骨堆,对应的幻觉好像都不一样,还挺有意思的! 程志风这样想着,直接拉着大蝾螈快速向那处骨堆走去。 这一次都不需要心理建设了,他到达骨堆近处后,连观察都懒得观察,抬腿就是一脚,将那骨堆踹得一片混乱。 和刚刚一样,在一段时间的“技能前摇”后,幻觉攻击再次来袭! 这一次产生的幻觉,与前三次依然不同。 视觉没问题,听觉没问题,体感没问题,出问题的竟然是嗅觉。 程志风忽然闻到了一股恶臭,像是臭鸡蛋、臭袜子、鲱鱼罐头等无数最恶臭的东西,被一股脑塞进锅里面水煮,使臭气肆意弥漫,无孔不入。 如此恶臭,足以令人缺氧昏厥,说它能把人活活臭死也不算夸张。 程志风陪着大蝾螈,在一阵阵剧烈的呕吐中,点燃醒魂香,赶紧逃离那令人发指的恶臭。 待幻觉消退,恶臭消失。即使这地下世界的空气非常沉闷,还混有不算好闻的土腥味儿,但对此时的程志风来说,依然算是芬芳扑鼻、清爽醒脑,让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 再抬头,看到前方还有新的骨堆,但程志风已经不想再去尝试了。 回想起刚刚幻觉中他体验过的地狱级恶臭,他就一阵干呕,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一次,他缓了很久才缓过来,大蝾螈也没好哪去,趴在那里,除了眼睛偶尔转动,整个身体都一动不动,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强拉着大蝾螈离开这个噩梦之地,来到一处没有骨堆的地方,靠墙坐下,手托下巴陷入沉思。 “这里该不会是迷魂阵吧?如果真是迷魂阵的话,就好办了,破阵这事,我有经验的啊!”程志风打了个响指:“或许可以试一试!”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第389章 迷魂之阵 迷魂阵,是我国古代的一种战用阵法,依靠特殊的地形、建筑及布置,使地域磁场人为产生变化,对入阵者的五感都产生影响,使入阵者深陷进迷魂阵内无法逃出,进而将入阵者活活困死在阵内。 据传,在滑县有一个寨子,便是北宋时期穆桂英挂帅时摆下的迷魂阵。 当时辽国逐步发展壮大,萧太后率领精兵强将百万余众来犯,想要吞并北宋的土地。 挂帅出征的穆桂英,仅有五十万人可用,面对凶猛而来的百万大军,败多赢少。 穆桂英分兵多路先进行埋伏,独自率领少量军士诱敌深入,假装败走,将辽军的主力引入迷魂阵中。 辽军主力进入迷魂阵中后,却见黑云笼罩,遮天蔽日,使他们目不能视物,不辨方向,只听到震耳欲聋的冲杀之声,嗅到厚重弥漫的血腥之气,顿时大乱。 混乱的辽军主力稀里糊涂地开始大战,完全不辨敌我,竟是自己人将自己人消耗殆尽。 其余辽军见到己方主力军进入那处并不起眼的村落后,先是没了动静,然后又听到震天的冲杀声,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宋军。 萧太后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下令撤军,这时埋伏在周围的宋军包围而来,发动总攻。 方寸大乱的辽军此时已经没了战意,被杀得丢盔弃甲,四处奔逃,慌乱踩踏,又折损了不少兵力。 这一战,穆桂英率领的宋军,打灭了辽军的野心和斗志,也重挫了辽军的元气,使之短时间内不敢再来犯北宋。 宋军在穆桂英的带领下,实现了以少胜多的大捷,为后世留下了一段千古璀璨的佳话。 由此可见,连训练有素且能征善战的辽军,在深陷进迷魂阵后,都能有此惨烈败绩,更别提普通人了。 不过,很多后人对这段传说有很强烈的质疑。不仅仅对迷魂阵质疑,就连穆桂英都被怀疑是演义虚构的人物。 至于滑县那处迷魂阵所在的村子,虽然真实存在,现在去打听还能得到相关传说的故事,但仍有很多学者专家认为,那些故事都是人为编造出来的。 如果说这处迷魂阵的真实性没法确定,那位于阳谷县的四座迷魂阵,就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了,至今仍有人在苦苦研究那四座迷魂阵的原理。 相传在战国时期,鬼谷子门下的两位得意门生学成出山,开始用所学去搏功名。 这两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孙膑和庞涓。 因同属鬼谷子门下,庞涓深知孙膑才能,知道自己想出将入相,名垂千古,最大的绊脚石就是这位同门。 于是,庞涓假装盛情邀请孙膑来到了魏国,待孙膑来到,便派人抓下孙膑,想要随便塞个罪名杀死孙膑。 孙膑装疯卖傻,假装自己神智癫狂,想以此躲过一劫。 庞涓很恼火,于是用膑刑对孙膑进行试探,残忍挖去了孙膑的双膝膝盖骨。 可是,成了残疾的孙膑仍保持疯傻模样,依然不给庞涓下杀手的机会。 同一时间,齐国联合其它国家,给魏国施压,谋划并实施了一系列解救计划,最终成功将孙膑救出魏国,并带回了齐国。 齐威王深知孙膑的本事,不因孙膑已经残疾而嫌弃,并委以重任,任命孙膑为军师。 齐魏大战时,孙膑率齐军迎战庞涓率领的魏军。 要知道,那时候的魏国兵强马壮,算得上是七国之首。 相对比较,齐国要弱得多,根本抵挡不了庞涓的大军。 于是,在阳谷县,孙膑摆下四座迷魂阵,分别是大迷魂阵、小迷魂阵、前迷魂阵、后迷魂阵。 就是这四座迷魂阵,成了魏军的噩梦。网站即将关闭,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被引诱进入迷魂阵后,浩浩荡荡的魏军完全乱了方向,仿若进了迷宫,一个齐军没看到,便耗尽了战斗力,最终成了待宰的羔羊。 孙膑依靠四个迷魂阵,大败当时不可一世的魏军,也报了膑刑之仇,以此名扬天下,并流芳千古。 后世住在这四座迷魂阵中的人们,依靠四座大阵的庇护,免于受到战争、匪乱、军阀等迫害,将孙膑奉为神明,甚至专门修建了孙膑阁来寄托信仰。 至今当地仍流传一首民谣:“进了迷魂阵,状元也难认,东西南北中,到处是互通,好像把磨推,老路转到黑。” 不仅仅这两处,就连人迹稀少的长白山,都有一片山林,被以迷魂阵之名赋予了强烈的神秘色彩。 那片山林中的迷魂阵不知是从何时出现的,里面只有植物,没有动物。 只要有人进入那片山林,就会产生幻觉,比如满天太阳和月亮、神秘的香气和恶臭、悬崖下的白骨成山…… 除了各种幻觉外,就连指南针在那片山林中,都会失效,要么胡乱指方向,要么不停旋转。 当地传说,当年曹操派出摸金校尉带队寻宝,在此处找到无数宝藏。 可是,那些宝藏不仅无法被带出来,凡是碰过那些宝藏的人,都会深陷进幻觉中无法自拔,并以极其离奇的方式陆续死亡。 后来曹操直接放弃了那些宝藏,并将那片山林封为禁地,不许任何人进入。 不过,程志风判断他此时陷入了迷魂阵,除了依靠这些传说外,还有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他就曾在一座宋代的古墓中,遭遇到迷魂阵,被困在其中。虽然很多细节不同,但处境和他现在非常相似。 在经历一些磨难后,他终于破解了那座古墓中的迷魂阵,活着逃了出去。 也就是说,他对于破解迷魂阵,有实际有效的经验! 不过,令他感到兴奋的,并不是他具备破解迷魂阵的经验,而是另一点。 既然这里是迷魂阵,便极大可能是人为布下的。 什么人有能力在这地底世界布下迷魂阵?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是为了藏匿什么重要的宝物,还是封印住什么不可让外人知道的秘密? 这些问题的答案,很快在程志风脑中成型,让他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那还用问吗? 在此处布下迷魂阵的人,肯定是继承了某种传承,才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足以化腐朽为神奇。 那人具备这种能力,生活在任何一个时代,都绝对可以凭能力获得功名,实现伟大抱负。但那人却偏偏跑到这种边远之地的地下,并设下迷魂阵。毫无疑问,他肯定是要把金剑藏起来啊! 程志风以拳击掌,斗志昂扬:“好了!开始破阵!” 第390章 如何破阵 程志风依稀记得,当初他在那座宋代古墓中所经历的各种凶险。 那座古墓是典型的斜坡式墓道砖室石椁墓,本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整座墓室并不大,从斜坡墓道下去,打开一道墓门,面对的直接就是主墓室。 在石质棺椁前立着的半人高石板上,刻着墓志,记录了墓主人的生平事迹。从中可以知道,墓主人是北宋时期的一个从二品官员,功绩看起来好像不少,但仔细研究却发现,他在这个位置上的作为整体其实算平庸。 对于墓主人的生前,程志风他们没有过多研究,同行的那些盗墓贼也都没什么兴趣,只在墓中到处寻觅各自所需。 然而,墓主人随葬的物品并没有满足那群盗墓贼的胃口,竟然有人张罗着开棺,并且很快得到附和,一发不可收拾。 程志风知道在这里应该是找不到金剑了,懒得参合那些盗墓贼的勾当,只和兄弟们在一旁看着热闹。 待厚重的棺椁盖板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被拉开,棺椁内的一堆枯骨以及一些名贵金玉之器呈现了出来。 盗墓贼们欢呼起来,为了将所有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对墓主人完全没有任何敬畏之心,竟是将那些枯骨翻了个稀巴烂,更是把棺椁内翻了个底朝天。 忽然,有人惊疑了一声,喊所有人去看。 原来就在棺椁底部中央偏上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竟是通向地底更深处。 有人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口金井。 古人坚信人死后,可以对子孙后代荫蔽。《葬书》中就曾提到“本骸得气,遗体受荫”。 在风水学中,更有“生气行于地中,发而生乎万物”之说。 于是自宋代开始,在一些规制较高的古墓中,在棺床的正下方,会挖有圆形或者方形的洞口,为墓主人遗骸纳气之处。 往往为了表达对上苍后土以及神明的敬意,在墓主人下葬前,墓主人或者其亲人,还会往金井内投掷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 当年慈禧太后在视察自己的陵寝时,非常满意,就将自己最喜爱的珍珠项链丢进了金井中,后来她还曾后悔,派人偷偷将那珍珠项链从金井里给捞了出来。 现在出了金井,那些盗墓贼认为下方会有不得了的宝贝,顿时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商量着派谁下去把宝贝捞上来。 程志风远远瞥了一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待到有两个盗墓贼先后进入金井后,他凑过去一看,顿时皱起眉头。 他认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金井,金井不该有这么大,更不该没有砖砌围固,那分明是一个人工挖掘出来的地洞! 果然,不多时下面的人就传递上来消息,语气很是激动,又夹杂了些许不安。 下面的空间很大,大得远超想象,竟是一座规格极高的地宫! 有地宫出现,意味着下方那座古墓的墓主人身份非同凡响,只怕最低也是王侯,甚至有可能是某一位皇帝或皇后。 在一座中型古墓的下面,竟然出现规模庞大的地宫,这种情况是史无前例的,也或者说,是至今未曾出现过的,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程志风之前的失落一扫而空,顿时来了兴致,带领他的团队,与那个盗墓贼团伙又派出的两个人,陆续钻入那个地洞,进入到地宫中。 地洞下对应的区域,正是那座地宫的甬道。 甬道很宽,足以容纳三个成年人并行,两侧的砖墙上,涂绘有精致的壁画。 在看到壁画上的古人服饰后,程志风初步判断,这座地宫的建造年代应该不是宋朝,可能要追溯到汉朝。 宋朝服饰大体沿袭了唐朝服饰的制度,但颜色要素一些,不同服饰的颜色对应着不同的社会阶层,大多直领对襟,无带无扣,领口和衫角均有镶边,男性头顶还有方形的帽子。 而汉朝服饰则是前襟后裾,交领讲求对称美学,胸部有束带,配饰极为考究,精致又不突兀,尽显大气。 程志风由此初步判断,上面那座宋代古墓在建造时,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下面这座汉墓,墓主人应是认准了这处宝地,没有声张,目的就是为了“盗气”。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墓下又藏了一座墓,倒也不算是打破认知、颠覆常识,上面那个墓主人的本质其实也没比这些盗墓贼好到哪去。 程志风简单分析之后,便带领众人对这座汉墓地宫开始探索。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座地宫的庞大远超想象,并且非常违反常理。 通常情况下,古墓内的甬道,应该是与墓门外墓道呈直线相连,直通主墓室。 古人坚信人死后还有灵魂存在,并会穿过甬道、穿透墓门,踏墓道上的通天梯,自墓内攀向仙境,晋升为神。 可这座甬道却是纵横交错,存在无数分岔路,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时不时还会莫名其妙地回到原点,并不见通往上层古墓的那个地洞。 事出反常必有妖! 众人停下来焦急讨论,最终意见统一,都猜测他们是陷入了一座被刻意设计的迷魂阵中。 身处迷魂阵中,不仅难以辨清方向,甚至还会在不知不觉中深陷幻觉无法自拔,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程志风取出醒魂香,待闻过后,猛然发现,甬道两侧壁画不见了,只有光秃秃的砖墙,整个队伍也少了两个人,不知去向。 这时,忽然众人听到凄厉地惨叫,均是面色大变,急忙循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找去,却又发现,两侧的砖墙变成挂有粘稠腥臭液体的红色软肉,就好似他们陷入了某种巨型生物的肠道里。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程志风再点燃醒魂香,众人从幻觉中醒来,却发现周围还是光秃秃的砖墙,甬道两侧依然黑漆漆的不知通向何处。再清点人数却发现,竟然又少了一个人。 这几乎就能确定了众人关于“迷魂阵”的猜测。 毕竟醒魂香的数量有限,这地宫的庞大以及地形的复杂也是真实的。那么,想要将失踪的三个盗墓贼找回来,如何破解这座迷魂阵便成了关键。 可是,到底要如何破阵呢? 第391章 经验无用 程志风等人对迷魂阵都多多少少有一点了解。 程氏那位曾跟随始皇帝的老祖宗,原本是一位修道之人。 那个时期还没有道教,距离道教创始人张道陵出生还有两百多年,程氏先祖修的是方仙道。 方仙道是道教正一派的早期意识形态,也可以称之为雏形,就是一群渴望得道成仙、长生不死的人聚在一起,终日研究长生之法的民间组织。不过这民间组织规模非常庞大,毕竟渴望长生又没什么其它娱乐项目的人,在当时遍地都是。 那些人当时分为三派,一派主张炼制丹药,一派主张占风水佳地而居,一派主张强身炼体。 程氏的那位先祖,集三派所长于一身,有着强大的体魄、智慧和学识,但却苦求成仙不得,于是最终回归尘世,并为始皇帝的雄心壮志所感,成了十二金剑持剑人之一。 可惜世事难料,大秦帝国覆灭得太快,只到了秦三世便潦草收场。之后楚汉争霸,并入于汉,开启了大汉王朝。 程氏家学集程氏先祖毕生所学,后来又经过无数代传承的演化,再吸纳了一些后人所学的内容,并逐步优化,取长补短,最终成了那五卷抄本。 在《机关卷》中,就曾提到过类似于迷魂阵的机关,上面是这样写的: “万物皆有灵,百灵生百气,万气调则生一方天地; 天地皆有界,循循界无边,弱气隐则强气碌碌焉; 强气盛,勿以为敌;弱气微,可图之; 若弱气尽失,则强气自难调,是以毁天地也……” 结合迷魂阵来看待这些话,意思就是说,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有自己的磁场,当无数磁场以特定的排列组合在一起,便会形成一个与外隔离的小世界。在这小世界中,随处可见强大的磁场,这些磁场是无法被破坏的,但很多见不到的弱磁场,只要将之找到,就能将之毁灭。想要离开这个与外隔离的小世界,就需要找到隐藏的物品,将之摧毁,破掉那些小磁场,让小世界内的总磁场不再平衡,进而破解迷魂阵。 当时程志风就分析,他们所处在类似于“小世界”的迷魂阵里,想要将阵破坏,就要找到那些“小磁场”,也就是所谓的迷魂阵中最脆弱的那些阵眼。 他们身在甬道中,随便动动脑子就能想到,“小磁场”只可能藏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墙里,一个是地下。 于是,一群人有序分工,开始用听敲击声的方式,寻找“小磁场”的藏匿处。 他们耗了很长很长时间,保守估计有五天,耗尽了醒魂香和醒魂口罩,终于将那些“小磁场”都找了出来,成功破解了那座迷魂阵。 承载“小磁场”使命的物品,千奇百怪。 有类似软膏的胶状物,有造型古怪的漆器,有生满铜锈的铜器,还有丝帛、木雕、石牌等。 程志风他们将那些东西聚在一起,顾不上那些东西本身的价值,能烧掉的烧掉,能砸烂的砸烂,最终成功破掉了宋墓下的那座迷魂阵,算是死里逃了生,非常惊险。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程志风决定再次尝试破阵。不过他这一次不是为了破阵,而是怀疑其中最关键位置的阵眼,就是可能藏匿金剑的所在。 毕竟这座庞大的地下迷宫是天然形成,不完全是人为挖掘。 在大自然自带的天然磁场中,任何物品或者生灵所携带的磁场,都是那么微不足道,都可以算做小磁场。 既然已经有了决定,程志风便不再耽搁,立刻带着大蝾螈着手开始找阵眼。 此处可能藏匿阵眼的位置,除了墙里和地下,还包括头顶以及各个枯骨堆。 程志风在经历几次幻觉折磨后,不想再增加没意义的糟糕体验,每次掀翻骨堆,都会选择戴上醒魂口罩,并让大蝾螈提前远离。 除了破坏骨堆,他还边走便用铁钎敲击墙面和地面,并昂头盯着头顶,如同盲人探路。 然而,他这一路走下来,口罩消耗了一个又一个,醒魂香消耗了一炷又一炷,却在头顶、墙内以及地下,都没有任何的发现,只有那一堆堆的白骨,好似无穷尽地出现在前方。 这座地下迷宫的庞大,远超程志风的想象,他有且仅有一人,大蝾螈虽然是这地下世界中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却在此时除了偶尔驮着他行进,帮他减少体能消耗,再一点忙都帮不上。.しa 程志风本还想继续坚持探索,他深知黎明之前是令人绝望的黑暗,总觉得下一个转角过后,就会出现新的转机。 然而,转机没有出现,令人绝望的一幕出现了。 这座地下迷宫纵横交错,难免会走重复的路,而回到之前走过的路时,程志风可以很轻松地依据他在墙上或地上留下的刻痕做判断。 难以置信的是,在回到之前的一条路上时,他竟然发现,之前被他破坏掉的一个骨堆,竟然又恢复了最初堆在一起时的样子。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发现,就好似他正身处于一个迷宫游戏中,无论他怎么做,相隔一段时间后,地图都会刷新,而在那看不见的另一个维度,那掌控一切的存在,正饶有兴致地看他做着无用功。 换成一般人,苦苦坚持探索到现在,遇到这种情况,精神肯定会濒临崩溃。 但程志风没有,他经历过各种生死考验无数,再艰难的处境都无法击溃他那强大的内心。 他很快便调整好心态,让大蝾螈照例躲远,然后戴上醒魂口罩,抽出背后的金剑,上前将那骨堆砸散,更将很多骨头砸得稀碎。 完成这一切后,他抱着金剑,靠墙缓缓坐下,闭眼休息,耐心地静静等待。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好像有很多虫子在爬动。他猛地睁开眼,竟发现那些碎骨竟然彼此重新接好,像是受到了一股强大引力的作用,正在缓缓移动,重新汇集成堆。 程志风看着这一幕,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 看来,这座地下迷宫内的迷魂阵,远比他之前遇到的迷魂阵要厉害。 不仅阵眼藏得很深,它本身的强大磁场,还具有高强度的复原性,让程志风所有的经验,都失去了参考意义。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那一招了! 程志风缓缓闭上眼,让内心平静,快速回忆着奇门遁甲的内容。 “阴阳逆顺妙难穷,二至还向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里,天地都来一掌中……” 第392章 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之术,源自上古时期。 传说黄帝与蚩尤在涿鹿大战,一打就是很多年,始终分不出个胜负,战火连天,生灵涂炭。 忽然有一天夜里,天生异象,彩光逐月。 黄帝在梦中,遇到天神降世,传授给了他强大的符咒,但符咒的施展需要神力加持,凡人根本无法施展出其真正的力量。 于是,黄帝将符咒传给风后,让风后将符咒结合“河图”和“洛书”,推演出一套可以实用的法术。 那套法术,便是后世所知的奇门遁甲之术。 奇门遁甲之术最初构拟局数一千零八十个,后来经过姜子牙、张良等拥有大才的人杰优化,随着一代代人的实践并修正,最终发展成十八局,是为阳遁九局和阴遁九局。 奇门遁甲由后天八卦结合五行、八门、九星、十天干、二十四节气等元素,虽然最终仅有十八局,但其中变化万千衍生万物,可发展向风水学、机关学、阵法学等诸多领域,其实算得上是一种研究万物磁场的根源之法。 当初一位追随始皇帝的持剑者,便得到了姜子牙优化后的七十二局奇门遁甲之术,本事通天,几乎算得上是十二位持剑人之首了。 掌握了这奇门遁甲之术,不管是炼体、巫蛊、御兽还是风水、机关,都能一一掌握及破解,其中的玄妙神奇自然不言而喻。 只可惜,那一脉传承最终还是断了,直到程志风找到那一脉的金剑,得到了那份传承,才使这奇门遁甲之术重见天日。 而程相儒最初挖到的洛书匣的制作方法,便记录在那份传承之中。 程志风一般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轻易使用奇门遁甲之术,因为他学习奇门遁甲全靠自学,很多细节拿捏不准,不敢保证自己推演得就一定准确。 万一推演错误,把生门判成了死门,那可是会将他与护道者们一同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以他当前这处境,再加上他仅有一人,没那么多顾虑,这才敢放手一搏。 程志风将生死暂时放在一边,他从不畏惧死亡,要不然当初也不可能抛妻弃子,带着四位护道者一同踏上这不归之路。 现在,他下定决心,要赌这一把! “……三才变化作三遁,八卦分为八遁门。星符每逐时干转,自使常随天乙奔。六仪六甲本同名,三奇即是乙丙丁。三奇倘合开休生,便是吉门利出行。万事从之无不利,能知玄妙得其灵……” 程志风一边在心中暗暗背诵着奇门遁甲的内容,一边缓缓盘坐直背,点燃三炷醒魂香,双手持香,双肘抵双膝,闭上双眼。 自进入这座地下迷宫后,他所经过的每一条路,见过的每个场景,每个细节都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彼此相连,构造出一幅巨大但仍不完整的立体沙盘。 一只无形的大手自虚无中缓缓出现,手持一根玉棍,在沙盘上的半空中,开始勾画各种字符。 后天八卦图、九星图、二十四节气图…… 各种字符构建出各种图形,彼此相连,最终竟然化成一个类似罗盘的巨大圆盘,将那立体沙盘及其周边很大一片黑色区域笼罩其中。 圆盘悬在沙盘上,将一道道金光投下,竟然将沙盘周边的黑色区域一块块点亮,那些程志风未曾到过的路,开始一条条出现在沙盘上,甚至连骨堆所在的位置,也被标注了出来。 待到所有区域被点亮,所有分岔路及骨堆全部呈现,十六个金色大字自虚无中亮起,精准地标注在沙盘和圆盘之间,那是八门的方位。 奇门遁甲推演至此便算是已经结束,但程志风仍没有看到他所期待的。 真正的阵眼,到底在哪里? 程志风紧紧闭着双眼,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细密的汗珠自鼻尖和额头渗出,又沿着鬓角流下。 醒魂香燃着青烟,香灰一段段碎落而下,即使落在程志风的手腕,也带不给他任何感觉。 到底在哪里?不应该没有啊! 这么大的一座迷魂阵,绝对不可能是自然形成,一定源自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的手笔,那个人不管是不是持剑人,都应该存在的啊! 程志风沉浸在意识的世界中,并没察觉到醒魂香即将燃烧到他指肚,他仍深陷进那虚无中的巨大沙盘。 正中心的阴阳位没有,九星位没有,天干位没有,节气位没有,三吉门也没有……等下,难道会在? 程志风震惊地发现,顺着他的推演,那苦寻而不得的阵眼,竟然在三凶门之首的死门处! 这么设置一座迷魂阵,是反常理的! 如果以奇门遁甲的思路去看待迷魂阵,正常肯定是先布三凶门,尤其是先布死门位。 布阵早期,阵法未成,三凶门处的杀伤力还没有形成,不会对布阵者造成伤害。 而在继续布阵的过程中,再为了磁场的平衡,可以将脆弱的阵眼藏在任何合适的区域,直到最终布到生门,阵法完成,布阵者可以从容而退。 可将阵眼布在死门,那在阵法成时,死门是整个阵法中最凶恶之地。要么破阵离开,要么就深陷在这迷魂阵中无法自拔,直到死去。 谁会傻傻地在这么一个地方,费这么大力气地布这么一座迷魂阵,将阵眼藏在阵中最凶恶的地方,甚至不惜身死在自己布下的迷魂阵中? 除非…… 程志风猛地睁开眼睛,情不自禁地低吼道:“肯定是这样的!” 话音落时,他才感觉到醒魂香已经烫到了他的手,惊得他将剩下那一点醒魂香脱手丢出,一边吹烫伤处一边连连喊疼。 大蝾螈在远处歪着脑袋,疑惑不解地看着程志风,不知是不是在不理解,自己这么个大聪明,怎么会屈服于如此愚蠢的一个人类? 程志风翻出来一小罐药膏,涂抹在烫伤处,避免感染,然后转身快速跑向大蝾螈,翻身跃上大蝾螈背部:“驾!” 大蝾螈甩着尾巴,按照程志风的指引,快速行进,并很忌惮地避开沿途的所有骨堆。 这座地下迷宫的地形几乎刻录在程志风的脑中,即使他为了省电而关闭了强光手电,依然能在黑暗中为大蝾螈指明方向。 “左转……右转……避开骨堆……再右转……” “停!就这里!”程志风抱住大蝾螈的头向后拉了一下,使大蝾螈停了下来。 他取出强光手电,点亮光束,向前方照看。 前方便是程志风推演出的死门所在处,亦是阵眼所在处! 程志风借着手电光,愣愣地看着前方景象。 即便他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卧——槽!” 第393章 幻境破灭 出现在程志风面前的,是一座骨塔,棒骨为梁柱,骨片为瓦,肋骨为门扇,翘起的檐角,挂着小型动物的头骨,头骨内还有一串串指骨,像是骨铃。m..ζa 大蝾螈见到这一幕,惊恐得连退数米,身体蜷缩着瑟瑟发抖。 程志风从大蝾螈背上翻身而下,紧紧抿着双唇,仰头看着如此震撼人心的场景,内心竟罕见得生出了些许恐惧。 看来,他以奇门遁甲做出的推演,至少八门的方位是准确的,这里一定是死门! 只是,阵眼到底在不在这座骨塔里面,只有亲身走进去完成探索,才能最终确定。 程志风深吸一口气,长长吁出,自言自语地低声嘀咕:“八九不离十了。” 他掏出一个绿色团子送进大蝾螈的口中,对大蝾螈的情绪进行安抚,他轻拍大蝾螈的脑袋,强挤出一丝轻松的微笑:“你就在这里等我吧,可千万不要跑了,要不然等我出来,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可是怪累的。” 大蝾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口中缓缓咀嚼绿色团子,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程志风抽出金剑护在身前,缓步走向骨塔,踏着碎骨堆砌的台阶,来到肋骨连成的骨门前。 他抬手缓缓伸向前方,轻触骨门后,稍稍停顿了几秒,然后向前一推。 “咯咯咯……” 骨头摩擦的声响中,骨门被推开。 程志风刚要迈腿进入,又停下,更换了一个醒魂口罩后,才踏入骨塔内。 他刚刚进入骨塔,那扇肋骨连成的门板,竟是悄无声息地自行缓缓闭合。 明明这地下世界不可能有风,檐角的骨铃竟然晃动了起来,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碎响。 等在外面的大蝾螈趴在地上,偷偷抬头往前看,竟看到程志风进入骨塔后,踮脚举着金剑先弄响了骨铃,然后又自行反手拉上了骨门。它歪着头,感到非常困惑,对于程志风的行为非常不理解。 程志风并没意识到,他虽然戴了醒魂口罩,但此处的磁场强大得远超想象,让醒魂口罩无法达成应有的醒魂效果,使他在踏上碎骨台阶的那一刻,便已经不知不觉地陷入了伴生死亡的幻境之中。 他没有理会乱响的骨铃,也没有去在意身后“自行”闭合的骨门,他举起手电,环顾四周,先观察周围的环境。 在这五十平米左右的空间内,有各种骨头拼成的白骨异兽,立着满身刺猬般的骨刺,盘踞成半圆形,正面朝骨门方向,狰狞着张开大口,露出满嘴尖牙。 在白骨异兽的口中,在数排尖牙之后,竟然有一人低垂着头盘腿而坐,不知是死是活,更不知是人是鬼。 “哈喽!”程志风冲那人抬手打了个招呼。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白骨异兽口中那人,竟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程志风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抠出来一小块碎骨,抬手单眼瞄准片刻,猛地手腕一甩,将那块碎骨砸向那人。 碎骨精准打到了那人低垂的头,那人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起头来,亮出惨白无血色的脸,和一对黑漆漆的眼洞。 程志风吓了一跳,后退半步,试探着问道:“你是活人?” 那人面无表情,只用黑漆漆的眼洞朝向程志风,好像在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 程志风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继续,我就是随便溜达溜达,不用搭理我。” 说着,他便要移开视线,想观察其它地方。 可就在这时,白骨异兽口中那人身上的衣服竟然燃烧了起来,但火焰却是幽冥的绿火,极为瘆人。而他的皮肉,则开始出现裂纹,一条条如蛛网般交错。很快,他的皮肉竟然一块块自动剥落,露出了皮肉下的森森白骨。 程志风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恼火地低声嘀咕:“怎么还是中招了?奶奶个腿的!” 他看到如此不合常理的画面,已经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幻境之中,如果不是有醒魂口罩在,他只怕现在已经深陷进这幻境之中,并生出各种负面情绪,使他受此处强大磁场影响,一步步走向通往死亡的深渊。 但醒魂口罩的药效终究有限,只能让他稳住情绪,却没法护住他的五感。 他眼前的画面仍在继续恶化。 白骨异兽竟然闭上了嘴,它口中那人已经成了骷髅骨架,骑在了它的头顶。白骨异兽缓缓动了起来,似是在试探攻击,抬起爪子,在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碰撞声中,向着程志风伸了过来。 程志风不屑一笑,解下背包放在身侧,不去理会那白骨异兽,一边在包里翻找一边低声嘀咕:“换成普通人,估计已经被吓尿了。但我不是普通人啊,这玩意对我没啥用。我的手段也多着呢,要是在这破地方吃了亏,那多丢人啊……” 一阵阵絮叨中,程志风翻出来一个小罐子,一沓符纸,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东西。 他打开小罐子,立刻有一股血腥的气味儿扑了出来。 那里面,竟然是用鸡血及狗血混合朱砂搅拌成的红泥! 他并拢食指和中指成剑指状,蘸取红泥在自己额头中央涂出一条红线,然后抽出两张符纸,点燃后向前甩出,随后分四次点燃共计十二炷醒魂香,分别插在自己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又抓出拌和了草木灰的五谷洒在周边…… 白骨异兽见眼前这人丝毫不把它放在眼里,明显愤怒,裂开巨口冲程志风一声怒吼,喷出几乎令人昏厥的恶臭。 那具骷髅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柄用骨棒打磨的白色骨剑,冲着程志风一指。 白骨异兽听从骷髅的指挥,亮着满口阴森恐怖的尖牙,向着程志风扑咬而来。 程志风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继续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就在白骨异兽即将把程志风咬到时,忽然程志风双眼一瞪,右手丢出一根点燃的火柴,在他周边燃起一场内焰蓝紫色、外焰红紫色的火龙。 火龙迎着白骨异兽扑咬而上,两大异兽相撞,火焰乱窜、白骨成渣,震耳欲聋的声响中,两大异兽支离破碎,散落得到处都是。 混乱的骨渣和火花间,那骷髅手持骨剑忽然冲出,直刺向程志风的心窝口。 程志风冷笑低吼:“等你老半天!” 话音落时,竟也挺剑刺向飞扑而来的骷髅。 骨剑和金剑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程志风怒视近在眼前的骷髅。 整个世界仿佛静止,画面好似定格,所有的一切都停了下来。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也好似只过了眨眼一瞬间。 忽然天崩地裂,程志风眼前所有的画面都裂成不规则的几何图形,块块剥落,从顶到底,彻底崩塌。 幻境,破灭! 第394章 骨刺如雨 看着如此危险的幻境,在自己的眼前破灭,程志风微微扬起嘴角,有那么一丝得意。 什么死门不死门的,不过如此嘛! 可下一刻,笑容在他脸上凝固,鸡皮疙瘩不请自来,汗毛根根立起,冷汗也一点点渗了出来。 就在他的正前方,一根尖锐锋利的骨刺,距离他的鼻尖不足一厘米远,只差一点点就将捅进他的脑袋。 他憋住一口气,缓缓挪蹭脚步想往后退,但他连半个脚掌的距离还没挪到,却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阻碍了他的动作。 紧接着,钻心的剧痛自他的肩部、右臂、左腿等处传来,竟是有多根骨刺插入了他的身体。 滚烫的鲜血浸透他的衣裤,每处伤口都在撕扯着他的身体,从精神到实际,都给到他最糟糕的痛苦体验。 幻境封闭了他的五感,其中便包括他的痛感。 如果不是破解幻境及时,只怕他此时已经命丧当场,被钉死在这几乎没人会到达之处,死无葬身之地。 这骨塔之内,虽然没有巨型刺猬模样的白骨异兽,却有无数骨刺。 那所谓幻境的存在目的,根本不是制造恐惧或绝望,而是或引诱、或逼迫,使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叮叮……叮叮……”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明明应该静谧无声的骨塔内,忽然响起琐碎但轻微的碰撞声,立刻让程志风警觉起来。 他强忍着剧痛,艰难地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转动手腕,使手电光束朝上照去。 紧接着,令人绝望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 就在他头顶上方,密密麻麻的骨刺正在微微摇晃,宛如初春时分倒挂在屋檐下的冰棱,随时都会直坠向下。 “真是造了孽了啊!”程志风心中暗骂,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脱困的办法。 死门即是必死的绝地,怎可能给擅入者留活路? 程志风一动不敢动,只能咬牙强忍剧痛,苦苦思考脱困的办法。 他不敢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去赌命,他更不清楚自己的某一个举动,会不会牵扯到什么机关,使头顶那密密麻麻的骨刺落下来,洞穿他的身体,夺去他的性命。 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程志风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努力尝试寻找破解当前困境的办法。 此时在他的前后左右,都有密集排布的骨刺,虽然有长有短,但都非常尖锐,封住了所有路线。 不过,骨刺虽然很尖,但具有杀伤力的只有尖端而已。 面对周围密布的骨刺,程志风看似没有任何路可走,而实际上,由于骨刺的长短不一,会存在一些缺口,大一点的地方应该可以允许成年人抱膝蹲坐,小一点的地方,也应该可以允许成年人侧身移动。 程志风先咬牙忍痛挪动身体,使刺入他身体的那些骨刺拔出,保证自己能够行动。 骨刺摩擦着他的皮肉,带出鲜血,宛若魔鬼的利爪,又似恶魔的獠牙。 钻心的剧痛,并没有损耗他的意志,猩红的血液让他莫名地亢奋。 他的眼睛,忽然有血丝自眼白处爬出,从一根到两根,最终密密麻麻交错在一起,使他的双眼成了血红色。 “嘶……爽!”直到将大腿从最后一根骨刺中拔出,他抑制不住激动情绪地低吼了一声,身体的剧痛仿佛被抽走,对他的任何动作都不再造成任何阻碍。 程氏血脉在关键时刻终于被激活,激发了程志风的无尽潜力,更使他的精力、体能以及情绪,都达到了空前的活跃阶段。 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有太大动作,仍小心翼翼地一边移动一边寻找着下一个空档。 距离骨刺密集区域外沿仅剩不到五米,可这平时几秒就能随意穿过的距离,此时对程志风来说却极为遥远。 他虽然因为激活了程氏血脉,情绪有些亢奋,但他仍能够保持足够的镇定和理智,更能耐着心性,一点点寻找空隙向外移动。 然而,就在他即将穿透骨刺丛到达安全区域时,他忽然感觉右脚踩落的位置出现了轻微的松动,惊得他立刻血涌上头,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机关。 下一秒,整座骨塔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上方那倒悬着的骨刺“叮叮当当”碰撞在一起,陆陆续续坠落而下,化为一场夺命的暴雨。 “艹!”程志风第一时间抬臂挥起金剑,顾不上再寻找空档,用尽全力劈砍。 他所积压的力量刹那间爆发出来,将挡路的骨刺一根根劈碎,但上方加速坠下的骨刺密集如雨,却是他根本无法阻挡的。 带着一身鲜血,怒瞪赤红双眼,他一边劈砍横在前方的密集骨刺一边向前冲,最后丢掉金剑,纵身一跃,堪堪从两排骨刺间的空档钻过。 骨刺雨落下,与下方骨刺和碎骨铺就的地面发生激烈碰撞,碎响声此起彼伏,碎骨迸溅得到处都是。 程志风侧身贴着墙面,屏住呼吸,看着排排骨刺在面前极近处落下,不去理会碎骨崩到他的伤口带给他疼痛,更顾不上捡起刚刚劈砍骨刺时脱手掉落的金剑,丝毫不敢动。 待到骨刺雨落尽,一切终于重归平静,骨塔内能够听到的,仅剩程志风急促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好险!”程志风又缓了片刻,才终于敢行动。 他拨开满地碎骨,找回金剑和被砸烂的背包,举目四顾,感觉自己好似身处于末世之后,成了孤独站在废墟中的唯一幸存生命体。 顾不上庆幸劫后余生,他赶紧找出外伤药膏,快速涂抹在伤口处,加速伤口结痂。 骨刺没有夺走他的命,但如果流血过多,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破地方,他只怕还是难逃一死。 骨塔一层的空间就这么大,程志风涂抹完药膏后,起身环顾一圈,将所有场景尽收眼底。 令他失望的是,他此时能够看到的,除了碎断的骨刺和满地碎骨,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更没有金剑。 不过,在西南角处,有一些怪异的布置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根根如树杈般的角骨,横着插进骨墙,左右两排,高低错落,像是爬梯。 难道这里还有二层? 程志风带着最后的希望,小心翼翼摸索过去,先试了试角骨爬梯是否结实,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第395章 古阵秘术 那些角骨看起来好像挺结实,但程志风踩在上面,却感觉整个人都在上下左右地晃,要不是他平衡性很好,估计已经摔下来了。 角骨晃动还不值得担心,毕竟他不止一次仅拿一根绳子就当成爬梯来用,爬绳子的难度可比这大多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再触动到什么机关,或者再陷入什么幻境,那些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是要命的。 值得庆幸的是,他所担心的状况并没有出现,他很顺利地爬了数米,穿过一个挂满蛛网的方口,来到了骨塔的二楼。 这座骨塔并不大,最高层也就是二楼,并且二层高度很矮,目测不超过两米,长宽也不超过三米,整个空间十分狭小。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在骨塔二楼的正中央,有一具骷髅,正诡异地保持着盘膝坐姿。而在那骷髅的腿骨上,竟平放着一个长条形的深色包裹,看长度,应与金剑高度接近。 程志风双眼一亮,小心谨慎地挪蹭脚步上前,一点点向那骷髅靠近,并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凭他的经验,存放物品越贵重的地方,防盗机关就会越多,也越危险。 他刚挪蹭半米,猛然意识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这具骷髅,看起来跟幻境中的那具很像,他该不会是又进幻境了吧? 程志风带着这份担忧,想再点一些醒魂香。 但因为背包被砸烂,醒魂香的铁盒子也被骨刺砸得变了形,那些醒魂香都已经碎断。 “算了,当蚊香用吧。”程志风低声嘀咕了一句,将那些断成一截截的醒魂香在满是碎骨的地上拼成螺旋形,然后点燃。 缕缕青烟摇晃着升起,被他用力吸入鼻孔。 过了片刻后,他见周围场景没有一丝变化,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向着那骷髅靠近。 直到他站在骷髅正前方,对那长条形包裹已经触手可及,都没有出现他所担心的状况。.ζa “看来是我多虑了啊。”他笑了笑,弯腰伸手要去将那包裹拾起,但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包裹的瞬间,他又停了下来。 不对不对! 他将手收回,缓缓蹲下身子,端举着手电,开始仔细观察那具骷髅。 果然,他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骷髅整体都被透明的丝线连着,这才保证了当前姿态,没有散架。 顺着那透明丝线往下找看,可以发现,透明丝线竟然在那包裹的上中下三个位置,各缠了很多圈。 如果程志风刚刚冒冒失失地抓起包裹,必然会牵扯到那些透明丝线,不仅仅会使骷髅散架,恐怕还会触发非常危险的机关陷阱。 程志风思考片刻后,决定先将包裹上没有缠绕透明丝线的位置割开,先确认里面到底是不是金剑。 如果是,那就一定要想办法,冒再大的险也是值得的;但如果不是,就没必要再冒什么险了。 毕竟再值钱的宝贝,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 他从腰间抽出锋利的军用匕首,用手电将包裹照亮,先进行仔细地观察。 那包裹的材质有些奇怪,像是某种动物脱毛后的皮,质地柔软,但又不够细腻,但说它是布吧,又缺少纺织的痕迹。 这种材料程志风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感到有些好奇,于是多观察了一会。 而正是多观察的这几眼,他竟然有了新的发现。 那包裹上面,竟然隐约可见字迹,并且一看就是古代文字。除了文字,还有一些条纹和圆点,像是由各种方位相连的几何图形。 程志风更凑近一些,仔细观察后,心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虽然那上面没有一个句子是可以完整辨识的,但通过一些字词可以初步判断,那应是古代的阵法书,记录着各种奇阵异法的布局之术。 如果判断没错,那里面包裹的又真的是金剑,那么基本可以断定,这具骷髅,曾经也是一位持剑人! 记录在这奇怪料子上的秘术,便是这位持剑人的家族传承——古阵秘术! 程志风这下犹豫了,他手持锋利的匕首,只需要轻轻一划,就能将那包裹划开,确认其中是否有金剑。 可他如果这么做了,这包裹肯定会受到严重的损伤,这位持剑人的家族传承就无法保持完整。 “头疼啊!”程志风犹豫再三,还是收起了匕首。 他盘腿坐在骷髅对面,表情复杂地看着骷髅那一对黑漆漆眼洞。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相信,你一定也是一位持剑人。为了守护金剑,不惜在这种地方布下这么大的一场迷魂阵,连自己的身体,都用来当成守护金剑的机关。” “其实我虽然已经成了这一代的持剑人,但我还是挺不理解的,这些破东西有什么好守护的,谁愿意要就给谁呗。有什么,会比老婆孩子热炕头更重要呢?” “你看我,为了所谓的家族传承和历史责任,错过了两个孩子的成长,害得老婆差点死了不说,现在还被困在苗疆离不开,我自己也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我时常在想啊,如果一切回到我离家前的那个夜晚,我会不会还做出一样的选择。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了啊,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呢,关我屁事啊!” “唉!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继承我们家的传承,会做很多药,治伤、救命、驱邪什么的,无所不能,但就是不会做后悔药。” “算了,不谈了,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论辈分,你算得上是大我不知道多少辈的长辈了,我给你磕个头吧。你的这份家族传承,我们程家替你传下去。你守护的金剑,由我来替你继续守了。” 说着,程志风换坐为跪,结结实实地给骷髅磕了三个响头。因为用力过猛,他的额头被碎骨戳破,流出了鲜红的血液,但他毫不在乎。 “我在此发誓,一定集齐十二柄金剑,到达传说中始皇帝的墓中,开启仪式,并亲手摧毁通往古神世界的那扇门,终止这所有的一切。程氏子孙、当代持剑人程志风,叩上!” 说完,他又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 他绕着骨塔二层走了一圈,找到一扇骨窗,并从缝隙看到了等候在下方的大蝾螈。 就是这里了! 他小心翼翼将骨窗打开,取出铁爪钩,对准外侧墙壁射出,往回拉了拉,确定铁爪钩已牢牢固定住。随后,他一边放长铁爪钩内的链条,一边走回骷髅面前。 “前辈,对不住了!”他说着,一把抓起骷髅腿骨上架着的包裹。 受到透明丝线牵扯,骷髅瞬间散落满地,整个骨塔也跟着剧烈颤动,紧接着地面坍塌,骨塔崩碎。 程志风按下铁爪钩的收紧机括,随骨塔地面下坠的身子“嗖”地一声飞了出去,不顾大小枯骨砸在身上,用身体将那包裹护住,带着碎骨连成的拖尾,从乱骨堆中飞了出去。 第396章 辞雪归苗 “蝾螈宝贝,我回来了!”程志风人在半空,冲着下方的大蝾螈大声叫喊。 包裹里是不是金剑,他抱在怀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虽然环形玉还不知在什么地方,但有古神的启示帮助,找寻环形玉的难度比金剑要小很多。 现在金剑在手,此行目的已经达成! 虽然他受了不少伤,但只要伤不致命,就是值得的。 大蝾螈刚刚看到骨塔崩塌,已经被吓得够呛,此时忽然看到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带着一束光飞了出来,还冲它大呼小叫,把它吓得当场就尿了。 如果不是通道狭窄,阻碍了它快速转身,估计在程志风落地前,它已经甩着尾巴跑远了。 程志风在铁爪钩完全收紧时,脚踏墙面,用力一拽,连带着一堆碎石,将铁爪钩拽了出来。 紧接着,他从高处坠落,落地后顺势连滚出去几个跟头,缓解掉冲击力,然后仰面朝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喘着喘着又大笑起来。 大蝾螈认出程志风,小心翼翼地凑近。 过了片刻,程志风一个骨碌坐了起来,盘腿抱着那包裹,小心翼翼地寻找到边缘,一点点将包裹拆开,使里面黄橙橙的一柄金剑露了出来。 那承载古阵秘术的兜布,经过漫长的岁月,已经失去了足够的韧性,有些脆弱,无法再包裹金剑。 程志风背起两柄金剑,将兜布小心翼翼叠好,又翻出来一个铁盒子,将里面的符纸取出来胡乱塞进兜里,将兜布替换进去,小心保存。 “走吧!回去了!”他收拾妥当后,又回头看一眼已经成为骨堆的骨塔,弯腰深鞠一躬,然后翻身爬上了大蝾螈的背。 作为阵眼的金剑被取,骨塔崩塌,死门虽然仍在,但迷魂阵算是被破除了大半,效力减轻了许多。爱读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大蝾螈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处诡异磁场的减弱,返程的路上不再有太多顾忌,即使碰到有骨堆,也是直接冲过去,几乎算得上是马力全开,使返程的速度大大提升。 可能是因为程氏血脉的激活,透支了程志风的体能和精力,可能是在离开迷魂阵后,周边环境的 威胁大大降低,也可能是流血过多的原因,他趴伏在大蝾螈的背上,渐渐有些睁不开眼,不知不觉地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踏实,几乎无梦,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汤彦等人所等待的位置。 廖深早已归来,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他远远地看到驮着程志风的大蝾螈甩着尾巴大踏步而来,赶紧迎了上去。 看到浑身是血的程志风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廖深吓了一跳:“志风!你怎么成这样了?金剑!” 廖深看到程志风的背包已经不见,但背上多了一柄金剑,顿时惊呼出声。 程志风缓缓睁开眼,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咦?我回来了?”程志风缓慢从大蝾螈背上滑下,掏了掏兜,却摸了个空,然后他冲廖深伸出右手:“借个绿团子,我要犒劳一下我的蝾螈大宝贝。” 汤彦带着李教授和陈尚可也迎了过来,也都被程志风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得不轻,纷纷上前询问。 程志风的实际状况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好很多,在那神奇的外伤药帮助下,伤口都已经结痂。 他笑呵呵大手一挥:“金剑到手,撤!” 虽然廖深等人都很想知道程志风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是怎么找到的金剑,又是怎么成了现在这幅惨样。 但这地方实在不适合多说话,众人意见一致,先赶紧离开,并尽快与黄谨那边取得联系,把金剑已经到手的情况告知给黄谨。 通向外界的那个山洞,内部非常狭窄,大蝾螈无法进入,程志风他们只能独自步行离开。请下载小说app爱读app阅读最新内容 看着那外表很丑但对他还挺温顺的大蝾螈,程志风想到,大蝾螈在断了绿团子的供应后会遭受的煎熬,内心有些不忍。 毕竟一起共患难了这么多天,一点感情都没培养出来,是不可能的。 他让廖深拿出所有绿团子,分给了两个大蝾螈,看着两个大蝾螈兴奋争抢绿团子的场景,忍不住满心歉意地暗叹:希望你俩都能熬过戒断期吧,熬过去就没事了,真是对不住了啊! 穿过扭曲又狭窄的山洞,众人一路向上,在听到如鬼魅 嚎叫的风啸声时,已经临近出口。 穿过出口,他们再次回到冰寒刺骨的冰雪大裂隙,都冷不丁地被冷风灌了个激灵。 虽然此时风雪依然有些大,但天色很亮,阳光很好,还算适宜赶路。 程志风掏出手机,重新开机,想要给黄谨打个电话,但没有信号,于是想着等安全下山之后再说。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app爱读小说阅读最新章节。 而当他们陆续爬离大裂隙,循着雪路往山下走的时候,黄谨的来电终于拨通。 “喂?”程志风用手挡住手机,但还是挡不住风声吵杂。 黄谨焦急又欣喜的声音立刻传出:“志风,你们那边怎么样?我们找到环形玉了,虽然没找到金剑,但已经有了线索……” “你们找到环形玉了?”程志风的声音高了几个声调:“太好了!” 他这一路都在想,这天大地大的,要去哪里找环形玉,没想到好消息来得这么快。 “是我们过去找你们,还是你们过来?我怀疑金剑在玉龙十三峰的主峰峰顶!” 程志风抬手摸了摸身后,摸到两个金剑剑柄,内心无比踏实:“不用了,你们直接回湘西吧,咱们湘西见。” “什么意思?” 程志风“嘿嘿”一笑:“金剑在我们这里了!” 结束通话后,程志风将黄谨得到环形玉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顿时引起一阵欢呼。 最初程志风他们安排兵分两路,其实是抱着保护程相儒的私心,没想到却成了奇兵,与他们相辅相成地两线并进,将分藏于两地的金剑和环形玉全部得到。 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啊! 程志风迎着凛风,站定回身,眯眼看向身后雪山和遮天蔽日的茫茫白雾。 终于要回苗疆了啊! 阿儒怎么样了?有黄谨和洪翠在,他应该安然无事吧?小沫沫想我了吗?还有苗苗,她帮助神女养伤养怎么样了…… 明明如浮萍一下漂浮了那么多年,早就应该对任何地方都没有归属感了。但现在在湘西苗疆,有亲人在等他回家,他这才出了没几天,却已经无比想念。 真的要尽快结束这一切,让生活回到正常的轨迹上啊。 真的!厌倦了呢! 第397章 赞美古神 海外,某国,某间密室内。 昏暗的灯光下,一条长桌两侧及首位,坐着数名身着黑袍的人。 他们都将面容藏在宽大的兜帽下,低垂着头,在如此昏暗的场景内,隐去身份、年龄、身材及性别。 华丽的水晶吊灯上,根根白色蜡烛燃烧着跳动的火苗,低垂在方桌正上方,为本就诡异的气氛,增添神秘和压抑。 方桌除了铺平的红色华丽桌布,再无他物。 那桌布颜色深红,用金丝刺绣出各种几何图形,中央是细节繁杂的六芒星,外围是圆形、多边形以及各种点线,像极了召唤古神的法阵,却与程相儒他们召唤古神的法阵在诸多细节处存在明显差异。 坐在首位那人以近乎狂热的情绪,沙哑且苍老的声音微微颤抖,用类似吟唱的声调低声歌颂:“伟大的克苏鲁古神,作为您最忠实的信徒,我们虔诚赞美您的伟大!” 方桌两侧的人抬起双手,彼此牵连,声音合在一起:“赞美您,伟大的克苏鲁古神!” 为首那人张开双臂,如禽类展开双翼。他声调猛地拔高,以晦涩难懂并且不属于现存任何语系的语言,以无法形容的节奏和音调,唱起了连他自己都无法全部理解的赞美之歌。 其余人松开彼此的手,齐齐张开双臂向上,像是要拥抱那凌驾于浩瀚宇宙之上的神明,一同跟着吟唱。 待歌声歇止,众人纷纷放下双臂,继续低垂着头,使这间充满恐怖气息的密室,再度安静下来。 如此过了许久,为首那人忽然道:“赵,你们五星区这些年一直承载着教众们的希望,但似乎进展并不顺利。” 一个极具磁性的声音谦卑道:“是的。十二个持剑者血脉,只剩下程氏,当代持剑人比我预想得要更棘手,不断刷新着我的认知。” “听说你们已经控制了他的儿子?” “是的,但很遗憾,意外太多,效果并不理想。他本是我们手里一张重要的牌,但现在却脱离了我们的控制,成了最大的变数。” “变数?糟糕的变数吗?” “没错!原本我们和程氏持剑人各得到四柄金剑,并且我们已经将程氏持剑人逼入过绝境,但现在,他们已经得到了第九柄金剑,又有李教授的加入,弥补上了信息不足的短板,已经占据了绝对先机。” “赵,需要支持吗?” “暂时不需要。五星区域比较特殊,我们的势力没法渗透进去,很多力量用不上。我已经派出了我们的四位持剑者,他们都是五星区域本国人,都已经得到了原持剑者的传承,我相信他们最终会带回来好消息。” “他们已经出发了吗?” “是的,看时间,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五星区域了。” “愿一切顺利!希望我们的虔诚,能换来古神的保佑!”为首之人张开双臂:“赞美您……” 众人齐声高呼:“伟大的克苏鲁古神!” 国内,南方某国际机场。 一名有着大波浪长发、身材曼妙的女子,左肩挎着奢侈品皮包,右手捏着高档墨镜,正在与海关查验人员激烈争执。 她的身后,站着看似爷孙三代的三名男子,表情各异。有人一脸关切,有人一脸嘲弄,有人一脸恨铁不成钢。 女子恼火质问:“我就不理解了,我有时候用左手看时间,有时候用右手看时间,这是我的习惯,怎么就不行了?” 海关人员抬手揉搓额头,显得很是无语:“先不谈你这两块表是否已经超过了补税限额,甚至可以先不谈你这两块手表,我同事查到,你左右脚的脚踝上还各有两块手表,这怎么解释?” 女子立刻摆出一副极为委屈的表情:“我也不想的啊,但我得了一种想看时间看不到就会抑郁而死的绝症,我多戴一块表,就会多一层保障啊。你看这些是表,但它们其实是我的药啊……唔!你捂我嘴干嘛?” 后面那看似女子丈夫的男子及时上前,捂住了女子的嘴,阻止女子继续胡说八道、丢人现眼,被女子愤怒地用高跟鞋狠踩了一脚,疼得他单腿蹦着连连喊疼。 脚上虽疼,但他还是将女子拉到了自己身后:“不好意思,别听我老婆瞎说。您说,按照规定,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 海关人员见男子还算正常,松出一口气:“根据规定,限额之内的,可以免除补税,超过限额的,需要在违规发生日完成补税,否则将视为走私行为……” 男子连忙摆手:“别别别,我们补!” 在海关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这一家四口在女子一路的埋怨声中,完成了价格评估和补税等一系列手续,折腾了很长时间,才完成通关。 走出机场,老者痛心疾首道:“莉娜啊,你也不缺钱啊,怎么还搞这种事?这要是赵总问起来,好说不好听啊!” 莉娜委屈巴巴道:“棠叔啊,你说说,谁会嫌钱少呢?这一票如果成了,我能赚好几十万呢。这下好了,不亏钱都不错了。”说到这里,她扭头瞪了一眼旁边的男子:“都怪你!你赔我!” 男子“呵呵”赔笑,宠溺道:“行行行,赔你。等事情忙完了,我就给你转账。” 莉娜噘嘴晃了晃脑袋:“这还差不多。” 小男孩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像是在看一群傻子在唱戏,他鼓起腮帮吹起泡泡糖,待泡泡“啪”地一声破裂,他将糊在唇上的泡泡糖舔回嘴里,继续嚼着,再吹泡泡…… 这时,身穿一身黑衣的谭成急冲冲找了过来,满头大汗:“是棠叔吗?” 他在机场等了几个小时了,打电话联系不上,人也没见着,简直要急疯了。期间周老板打来几次电话询问,语气越来越不好,就差骂他了。 还好还好,终于找到了! 棠叔眯眼上下打量谭成,笑呵呵反问:“你是周老板派来接我们的吧?” 谭成抹了把汗,忙恭敬道:“是啊。车在地下停车场,要从这边坐电梯下去。” 随后,四人在谭成引领下,来到机场地下停车场,进入到等候多时的一辆丰田mpv中。 看着车子发动,棠叔忽然道:“不要走高速。” 谭成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从这里回蓉城,要好几百公里,走高速都得半天,别说不走高速了,时间恐怕不仅翻倍。 莉娜不耐烦道:“棠叔说,不要走高速,能走乡道走乡道,能走县道走县道,怎么偏僻怎么走,大不了多绕几天。明白了吗?” 谭成不敢多问,连连点头说好。 待车子离开频繁拐绕的机场,开始平稳行驶在路上,棠叔冲其他三人使了个眼色。 三人会意,齐齐点头,与棠叔一起割破手指,挤出血,点在各自佩戴在胸前的环形玉上。 过了一会儿,四人陆续入睡,去往虚无的精神世界,赞美各自信仰的古神。 第398章 第四拼图 谭成作为周老板最信任的手下,即使在湘西苗疆去执行绑架程以沫的任务时,受了很严重的腿伤,短时间内还没恢复,但他仍不得不肩负重任,带伤跑这趟长途,迎接这四位重要来客。 返程的路不能走高速,难以避免要经过很多颠簸路段,颠得他频频腿伤发作,疼得他浑身是汗,但他只能咬牙坚持。 他不知道四位贵客为什么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他也不敢多问,只能煎熬忍受。 腿部的伤痛,让他抑制不住地想起前些天在湘西苗疆的经历,恨得他咬牙切齿,又满心恐惧。 那日他和兄弟们眼看着就要成功绑架程以沫,却遭受了各种围攻。 尤其当那位胖乎乎的苗疆巫女使出诡异巫术,幻化出无数分身将他们包围时,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以至于他和兄弟们狼狈逃离后,每日都会无数次被类似场景的噩梦惊醒。 苗疆那些怪物的本事,已经远超出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也一定非普通人所能对抗。 据周老板说,车上这看似其乐融融的一家人,都是身怀异术的能人,是海外那位神秘的赵老板亲自派出的最强战力,不知道他们四位遇到苗疆那些怪物,会不会有足以获胜的手段。 谭成微抬眼皮,通过后视镜看到后面那四位贵客都已睡着,怎么看怎么这个集齐了老幼妇孺的一家人都是那么人畜无害,内心有些忧虑。 他们,真的可以吗? 当谭成忍着腿伤疼痛,带着那四位贵客颠簸在坑坑洼洼的县道上时,程相儒一行人已经回到了千岩苗寨。 程以沫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得知哥哥即将归来的消息,激动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跟那些乖巧的飞虫们倾诉着自己的迫不及待。 几天前那次险些被绑架的经历,虽然对她造成了不小惊吓,但从小就经历各种磨难的她,小小的身体里却有着大大的力量,很快便完成了自我调整。 只是,经过那件事后,石番和阿田都对她看得很紧,不再让她脱离两人视线。 所以天刚亮时,她哪怕再想离开寨子去河畔等待哥哥归来,却连房门都没能走出去。 终于,临近中午的时候,石番招呼阿田带着她离开了家,踩着光泽温润的黑色石板路,下了山,来到波光粼粼的河畔。 这里是外来车辆到达千岩苗寨的必经之路。 虽然只过去了半个月都不到,但程以沫前所未有地如此思念哥哥。 以前程相儒同周老板出去,她只以为哥哥是去学着做生意,并不知道哥哥所经历的危险,程相儒也从不告诉她。 现在,她知道了越多便越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哥哥,害怕重新有了爸爸妈妈,却失去哥哥。 与现有的所有一切相比,她宁愿回到那座小村子。哪怕苦,哪怕受欺负,只要能天天和哥哥相依为命地在一起,就可以。 “他们回来了!”石番看到远处出现一辆车子,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程以沫一听,顿时高兴地蹦了起来,想要跑上前迎接,却被阿田一把拽了回来:“还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呢,你别乱跑啊!” 现在大家是都怕了,真担心周老板的人再来搞事情。 “哦。”程以沫撅起小嘴,眼巴巴看着那辆车越来越近,双眼越来越亮。 她已经远远地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了开车的是黄谨叔叔,副驾驶是洪翠阿姨。 破破烂烂的面包车缓缓减速,最后一阵哆嗦,在河畔石滩停了下来。 “哗啦”一声,车门被拉开,冷萤先跳了下来。 她冲等候多时的石番三人笑嘻嘻地摆手打了个招呼,然后探半个身子回车里,小心翼翼地将程相儒接了下来。 程相儒身上的伤仍没有痊愈,但看到妹妹蹦蹦跳跳跑过来时,却感觉河畔的风和正午的阳光,都化为疗伤圣药,正在快速帮他治愈那掩盖在衣裤下的伤痛。 “哥哥!我好想你!”程以沫一头扑进程相儒怀中,用稚嫩的脸蛋蹭程相儒的胸口,像是只黏恋属性的猫咪。 程相儒前几天刚刚在生死边缘挣扎归来,此时与最在意的妹妹重逢,忽觉恍如隔世,竟抑制不住地有点眼眶湿润。 “哥哥,你知道吗?我学会了好几句苗语呢!还有,我还能跟小虫子们说话了呢,他们可乖了。还有还有……” 冷萤看着兄妹重逢的甜蜜一幕,虽然有那么一丢丢吃醋,但还是不忍心打扰。她默默冲车里招了招手,把阿喵召唤到怀里抱着,然后走过去跟石番和阿田打招呼:“爱哭鬼,想我没?” 石番本来还挺高兴,再次听到这个称呼,表情显得有些尴尬,嘴角抽了抽,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田笑嘻嘻道:“阿姐,我还在呢。你答应过我,不叫阿番爱哭鬼了呢!” “对对对,石大男子汉!”冷萤侧身冲车子方向扬了扬下巴:“我给你们带了云南的土特产,在车里,希望你们能喜欢。” “谢谢阿姐!”阿田很高兴地跑去车里,不一会就黑着脸出来了:“阿姐,怎么都是茶饼?” 冷萤笑呵呵道:“没错啊,云南盛产普洱,我带了生普,熟普,而且不光有茶饼,还有茶砖,沱茶……” 石番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时无语。 阿田走回来问道:“阿姐,你买这么多茶叶给我们干嘛?我们不喝这种茶啊。” 冷萤认真道:“这你就不懂了,茶叶可是好东西。放冰箱里可以除异味,放鞋子里可以除脚臭,最关键的是,还可以煮茶叶蛋。而且……”她凑近阿田以手掩嘴小声道:“普洱还能减肥呢,卖茶叶的那个大姐跟我说,可好用了。女人嘛,瘦点,男人更喜欢。” 阿田愣愣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随后,她感觉有些不对劲:“阿姐,咱们没人胖啊……” 黄谨和洪翠这时走了过来,笑呵呵问道:“龙苗苗没来吗?” 石番答道:“现在是白天,并且在寨子外,龙姨和神女不方便露面,她们说等天黑再过来。你们吃饭了吗?家里饭菜都好了,快回去吧。对了,其他人呢?” 程相儒这一组是最后出发的,却先回来了,不免让石番感到困惑,隐隐替程志风等人担心。 黄谨微微一笑道:“他们在那边还有点事,还要多停留两天,再过两天就能返程了。不用替他们担心。” 对于程志风和李教授都负伤的消息,黄谨暂时还不能透露,免得引起更多没必要的担忧。 石番凑上前,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找到了吗?” 虽然他没有明着问找到了什么,但黄谨知道他问的是金剑。 黄谨没有说话,微笑着点了点头。 石番微微颔首:“那就好,走吧,先回家。” 五天后,程志风一行人也终于归来。 虽然程志风在那座地下迷宫受了很多外伤,但他和程相儒一样,因为炼体的缘故,恢复得非常快,基本已经看不出来了。 反观李教授,那脸如白纸、身缠绷带、走路都要人搀扶的惨样,好似丢掉了半条命,让冷萤心疼得不行。 这里的人都可以不在意李教授死活,但她在意! 不管怎么样,虽然过程崎岖一些,每支队伍都有人受重伤,但结果终究是好的。 他们终于找到了第四柄金剑,并在将环形玉与金剑合体后,顺利得到了第四块拼图。 第399章 信徒冷萤 程志风带队归来的这个夜晚,星光格外璀璨,月光格外明亮。 夜风有些凛,吹过千岩苗寨,似妖娆的夜魅,嬉笑拉拽着藏在黑暗中的木疙瘩们笨拙扭动,竟使本该冰凉的空气,升起了些许不该属于这个季节的温度。 冷萤搀扶着李教授站在乱石滩上,咬唇看着程相儒一家四口又哭又笑地相拥在一起,指尖偷偷抠着李教授的衣袖。 李教授微微蹙眉看着身旁亭亭玉立的养女,即使被冷萤不小心抠到了胳膊上的肉,仍没忍心提醒,并有些心疼。 远处,程相儒半蹲着,用大拇指抹掉程以沫脸蛋上的泪珠,想宠溺地唤一声“傻丫头”,却注意到程以沫的目光落在别处。他扭头望去,看到冷萤,于是直起身子挥臂招手,喊冷萤过来。 一向粗枝大叶的冷萤罕见地局促不安,她扭捏地摆了摆手,拒绝了困惑挠头的程相儒,搀扶着李教授转身向进入千岩苗寨的那条石板路走去。 “小萤啊,我其实没事的,你去吧。”李教授轻拍冷萤发凉的手背。 冷萤摇了摇头,倔强地挤出一丝笑容:“不了,李爸爸,留给他们一家人多些时间吧。” 父女俩任月光拉长一双影子,轻缓踏着湿滑的石板路来到石番家,一开门就看到陈尚可大咧咧坐在椅子上,仰脖猛灌着茶水。 几人归来是轮流开车的,人歇车不停。 陈尚可是最后一个,开了好几个小时的夜车,又渴又累,一下车就摆出一副大功臣的模样,甩着胳膊先上来了。 冷萤白了陈尚可一眼:“你自己跑回来,就不怕大黑不认识你,把你给吃了?” 陈尚可闻言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放下茶壶,像做贼一样警惕地往各个漆黑的角落看,却不见那恐怖巨型黑毛蜘蛛的踪影。 阿田这时正好进屋,看到冷萤三人都在左顾右看,疑惑问道:“阿姐,你们找什么呢?” 冷萤笑呵呵道:“找你家大黑啊,某些人啊,害怕死了!” 阿田本来迎回众人团聚,心情挺不错的,但一听这话,情绪一下子就失控了。她嘴巴一扁,眼角下弯,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冷萤见状吓了一跳,短暂无措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上前抱住了阿田。 “阿姐,大黑被坏人害死了……呜呜呜……”阿田哭在冷萤怀中,紧紧抱着冷萤,弱小的身子抖得令人心疼。 冷萤回来这些日子,一直没有见到大黑,还以为大黑是在古婆婆那边。她是万万没想到大黑已经死去,更没想到是被坏人害死的。 “怎么回事?”冷萤咬着后槽牙,怒瞪双眼。 阿田只抽泣着说不出话,缓了好一会才重新平静情绪。其他人这时也陆续归来,而神女和龙苗苗因为不方便露面,已经离开。 所有人都在场,本该七嘴八舌地分享各自这段时间的经历,但谁也没想到,首先听到的竟是大黑的死讯。 为了保护程以沫,大黑身中多弹,耗尽生命。虽然最终仍然没守住程以沫,但在生命耗尽之前,拼尽最后的力气,重伤了谭成的腿,减缓了谭成那伙人撤离的速度,为其他人营救程以沫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阿田在讲述的过程中,程以沫也抑制不住悲伤地哭了起来,待阿田讲述完,小姐妹相拥而泣。 听完阿田的讲述,其余人都低头陷入沉默。陈尚可站在窗边抽着闷烟,洪翠暗暗抹泪,程相儒紧紧攥着拳头咬牙切齿。 之前在周老板那边时,谭成没少给程相儒兄妹帮助,与程相儒更是称兄道弟,好似有着极深的感情,以至于让人忽略了他是周老板最得力的打手,是极为心狠手辣的角色。 陈尚可抽完一支烟,将烟屁股摔在地上用力踩灭:“妈的,什么东西!靠!” 李教授长长叹了口气:“他们这些人,害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就是想要得到金剑。咱们报复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早于他们凑齐金剑,彻底毁掉他们的计划!” 程志风冲冷萤招了招手,待冷萤来到身边才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商量过了,想让你成为这第四柄金剑的持剑人,现在想问问你的意见。你愿意吗?” 冷萤还没从大黑之死的悲伤中走出情绪,忽然听到程志风这话,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什么意思?” 程志风冲李教授扬了扬下巴:“你来说吧。” 李教授点了点头:“是这样的,在这次之前,我就提到过,之所以想要先找残存秩序古神意志的这柄金剑,是因为我猜测秩序古神掌控着一些规则,可能对其余古神残存意志形成联系。现在咱们手里已经有了四柄金剑,而想要召唤古神的残存意志,就必须要有古神的信徒举行祭祀仪式,共同召唤出古神的残存意志。” “所以?为什么是我?”冷萤不自觉地呼吸急促起来。她见过几个古神的恐怖形象,也感受过古神残存意志带来的压迫感,即使她胆量再大,仍本能地抵触。 程志风轻飘飘道:“还能为什么,老李头不放心都是我们的人持剑呗。” 冷萤愣了愣:“老李头?” 李教授咳嗽了一声:“我。” 冷萤:“呃……那为什么不是陈尚可?” 这时响起关门声,门外传来陈尚可的声音:“你们先聊,我憋不住了,去上个厕所。” 冷萤恍然大悟:“我知道为什么了。” 程志风对陈尚可的怂包模样甚是不屑,冷笑一声,问道:“怎么样,你愿意吗?实在不愿意,就让你洪妈妈来。” 冷萤有些犹豫,扭头看向李教授,从李教授双眸中看到了期待、鼓励、焦急,以及一些恳求。 “好吧。”冷萤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我该怎么做?” 程志风从背后抽出金剑,毫不在意地递给李教授,看似随意地随口答道:“今天太晚了,而且地图碎片要先画出来。明天晚上,咱们去苗疆禁地,喊上神女,然后一起召唤古神。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喊上神女?”冷萤皱眉:“为什么?” 程志风笑呵呵道:“她已经是繁衍古神的信徒了,请她帮个忙呗,就不祸害更多的人了。” “祸害?”冷萤抬手揉搓额头:“这词用的,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第400章 深夜屋顶 对于成为秩序古神信徒这件事,冷萤虽然尽可能让自己表面上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但她的内心是非常紧张的。 所以,在这个冲锋的夜晚,她失眠了。 她将阿田的胳膊从胸口上轻轻拽下,又将程以沫的腿从腹部推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尽可能轻声地拽过来一件外套披上,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对睁开眼的洪翠说了声“我去厕所”,然后缓缓推开门,踮着脚尖走了出来。 站在通往一楼的木梯前,她扶着扶手,闭上双眼,站立许久都没有下楼。 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所熟悉的那些面孔一张张如幻灯片在脑海中划过。 对于那些对她有恩的人,无论是程志风等人,还是李教授,她都是打从心底里感激,所以夹在两方之间,她其实心里挺难受的。 程志风他们是不可能和李教授相亲相爱的,他们虽然都是好人,但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知不觉,她又想到了程相儒,想起两人共同经历的那些磨难,以及程相儒那面对任何人都憨傻可爱的样子,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明明程相儒自父母离开后,就一直被欺负,但他不曾偏激,依然对任何人都是那么坦诚。 在这黑暗为主色调的世界中,所有人不分高低贵贱,都在苟延残喘着,程相儒也不例外,但这不妨碍他始终心向光明。 当初程志风为她起名“冷萤”,告诉她,无论这个黑暗的世界如何冰冷,也希望她能如一团萤火,用点点光亮带给这个世界一些温度。 冷萤自知做不到,但她觉得,程相儒应该可以做到吧? 就像程志风常说的那句话: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忽然,黑暗中响起极轻微的“沙沙”声,听起来像是鞋底摩擦着木制楼板。 冷萤猛地睁开眼,低声问道:“是谁?” “是我。”廖深的声音轻飘飘传来:“这么晚了你不睡,站在这里干嘛?” 冷萤暗暗呼吸几番,重拾心情,笑嘻嘻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廖深不客气地打断:“别学志风那油嘴滑舌,说人话。” 冷萤老老实实答道:“睡不着,你呢?” 廖深道:“我准备来这等你,没想到你提前到了。” “等我?”冷萤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廖深道:“没错。志风说你今晚应该会失眠,让我这个时间来这里等你。” 冷萤忙问:“是有什么安排吗?” 廖深道:“这个我不清楚,你自己去问志风吧。” “他在哪?” “屋顶。” 冷萤摸着黑找到墙边的竹梯,轻缓爬上,掀开天井的盖板,翻身爬上屋顶。 今夜的风有些大,有些凛,吹得冷萤打了个哆嗦,缩起脖子,将身上的外套更裹紧一些。 不远处的斜坡屋顶上,程志风正大咧咧地坐在,双腿随意伸直,双手在身后撑起上半身,仰面朝上,似在赏月。 冷萤咳嗽一声,想提醒程志风她已经到来。 程志风似乎沉浸在冷冽的月色的中,竟没有对冷萤的到来有一丁点回应。 冷萤走过去,坐在程志风旁边,抱着双膝,抬头也看向天边冷月。 明天不知是不是要变天,弦月被云雾笼罩,像是长满了细密的菌丝,毛茸茸的,有些诡异。 本应缀满繁星的苍穹,被流云遮蔽,使得苍穹之下的凡间,光线极为黯淡。 远山近树,都如那些吊脚楼一样,披上黑色的伪装,附加上神秘属性。 这种暗黑风格的美,有独特的魅力,是一直存在却又鲜为人知的风景。 长期昼伏夜出的冷萤,对如此景色很难提起多大兴趣,她内心惴惴不安,不知道程志风为什么会知道她今晚失眠,更不知道程志风与她在屋顶见面,会说些什么。 “你害怕吗?”在长久的沉默后,程志风终于开了口。 冷萤立刻就知道程志风所指,她抿着嘴唇犹豫数秒后,坦诚道:“是有点。” 月光下,程志风扬起嘴角:“我是真没想到,阿儒那孩子虽然阅历太少,看起来有点憨,但他很勇敢,像我一样。甚至可以说,他比你还要勇敢一些。” 冷萤点头承认:“是的,但我不同意你说他憨,他只是单纯。” 程志风笑道:“他会慢慢成长起来的,今天不谈他。我对你很了解,知道你虽然表面上总嘻嘻哈哈的,但心里面藏不住事。只要是你在意和担心的事,都会害你失眠。说真的,我也挺担心的,怕你明天会顶不住。” “我……应该可以的吧?”冷萤确实不够自信。 再无畏的人,面对强大的未知,都一定会心生恐慌,这是人体自我保护的一种功能,可以趋吉避凶。 程志风换成了盘腿坐姿,转过身,表情前所未有地严肃:“小萤,我想问你,要不要现在找个没人的地方,我帮你先见一见秩序古神的残存意志?只有今天先见一次,提前有了一定了解,你明天才能顶得住。” 冷萤其实很不情愿,面对那么恐怖又强大的神秘存在,她是真的想能少见一次,就一定少见一次。但她不得不承认,程志风说的话很有道理。 “那行吧。”她勉强点头同意,但很快又松出一口气,装出一副惋惜的模样:“环形玉在李爸爸那里画地图拼图呢吧?没有环形玉,应该做不成祭祀吧?” 程志风一边伸手掏兜一边道:“你以为我没想到吗?我既然能算到你会失眠,自然也会想到把环形玉要过来呀。” 说着,他掏出一枚环形玉递给冷萤:“地图拼图已经画好了,这枚环形玉以后就归你保管了。至于金剑,目标太大,我已经计划好藏去哪里了,不会给你随身携带,不安全。” 冷萤接过环形玉,先仔细看了看,然后才将那环形玉收好。 “走吧!边走边聊。”程志风起身,像只猫一样轻飘飘地来到屋顶边缘,只见他张开双臂,就要跳下去了,却“咦”了一声,停了下来。 下方,有人正开门走出来。 这人听到上方有声音,抬头看了一眼,借着月关看清上方程志风的脸,顿时一愣:“爸,你爬那么高干嘛?” 程志风蹲下身,向下俯视:“阿儒,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不睡觉,还往外跑?” 程相儒痛心疾首道:“汤叔还有陈哥的呼噜太猛了,我就一直没怎么睡着啊!而且屋里脚臭味太重了,我出来透透气。” 两人说到这里,程相儒忽然看到程志风旁边多了个脑袋,仔细辨识后发现那竟然是冷萤,内心更充满困惑:“冷萤,你怎么也在?” 不待冷萤回答,程志风已经抢着道:“阿儒,我和小萤商量着要去做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反正你也睡不着了,跟我们一起不?” 程相儒问:“你们要做什么?” 程志风微微一笑,狡黠中带着刻意营造出的神秘:“举行祭祀仪式,召唤秩序古神的残存意志!” 第401章 秩序古神 从千岩苗寨出来,向西南走一公里,沿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再往西走,翻过一座小山头,就到了裹易松。 “裹易”在苗语中,是长眠的意思;“松”是山坳的意思。 如果用汉语来说,这里也可以叫长眠谷,或者墓地。 不同于龙婆所葬的山头,这里葬的都是千岩苗寨的普通人。 当每一个活生生的人葬入地底,都必然伴随着至亲之人的撕心裂肺。 程相儒看到漫山遍野的坟包和墓碑,并没有感到一丝恐慌不安。 别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就算真的有鬼,也没什么可怕的。它们一定都没有恶的属性,它们都是至亲之人朝思暮想、日夜怀念的纯净灵魂。 “就在这里吧。”程志风来到一处空旷草地才停下,回头对程相儒安排道:“你去找个活物来,跟上次一样。” 程相儒点头“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冷萤喊住。 “蓝胖子,你不用去。”冷萤说着,环拇指和食指送至唇边,微微鼓起双腮吹响口哨。 清脆明亮的哨声在谷内回荡,不一会便有一小团黑影飘飘忽忽地赶了过来,像是被召唤的魅灵。 待到那团黑影近了,程相儒才认出,那竟然是阿喵。 不知是不是玉龙十三峰之行让阿喵意识到双翅并非无用,这小东西现在特别热衷在奔跑时高高跃起,然后借助肉翅的煽动进行滑行。 冷萤迎上前,将阿喵抱在怀里,宠溺地揉着阿喵毛茸茸的圆脑袋,低声叮嘱了一番,然后拍了拍阿喵的后背。 阿喵并没有立刻领命离开,而是背转过身,高高撅起屁股,回头冲冷萤“喵喵”地叫,好像在祈求着什么。 冷萤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俯身将阿喵揪着后颈皮毛拎起,而后单手托住阿喵,微微侧身,低吼一声“走你”,用力将阿喵给抛了出去。 阿喵激动地“喵呜”一声,在空中展开双翅,如西方诡异传说中的石像怪,没一会就飘远了。 程志风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觉得非常有趣:“这小猫还挺好玩的,下回我试试。” 冷萤笑道:“它可凶着呢,小心它挠你。” 程相儒表情 认真地点头附和:“确实挺凶的,也就在冷萤面前乖巧一些。” 程志风抬头看一眼苍穹,发现那毛茸茸的月亮已经被阴云彻底遮蔽,于是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可能要下雨了,咱们节约时间,赶紧吧。你俩一起去找石头过来,我画召唤阵。” 冷萤和程相儒分开找石头,各带回来了几捧,按照程志风用金剑划出的痕迹,有序将石头摆上。 待三人拼完石阵后,阿喵带着一身血腥味儿,叼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野鸡跑了回来。 看到野鸡,程相儒有些头疼:“这东西嘴太小了,咬不下环形玉啊。” 程志风抽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接过野鸡,竟是强行将野鸡的喙角血腥割开,然后粗鲁地将环形玉竖着卡在野鸡的喙间:“搞定了!” “啊这……”程相儒觉得有些残忍,心情复杂地说不出话来。 冷萤看那野鸡基本上是只剩出气没有进气的状态了,焦急催促:“可以开始了吗?再等一会,这鸡就凉了啊。” 程志风笑着说了声“不慌”,然后用鸡血将石阵连在一起,并写下怪异符文,最后将已经死去的野鸡带回石阵中央,抽出金剑,确认冷萤和程相儒都已经准备好,才将金剑插入野鸡体内,并直接贯穿至草地下。 这时,天空中飘下了蒙蒙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草地上,激起薄薄雨雾,也缓慢地冲乱鸡血符文。 程相儒和冷萤互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焦急的心情。 都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可千万不要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给搅和了。 不过好在雨量很小,目前所带来的影响还非常有限。 阿喵躲在石阵外,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一幕,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直到看见那死鸡的口中开始喷出一根扭曲又旋转的雾柱,顿时长毛根根直立,惊慌失措地扭头就跑。 冷萤紧紧拉着程相儒的手,手心里都是汗,全身肌肉都紧绷着。 明明她的内心也感到恐慌,但她还是冲着阿喵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嘀咕了句:“真没出息!” 程相儒虽然没有程志风那么淡定从容,但也不至于像冷萤那么紧张,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 落在冷萤的手背上,缓缓摩挲,用最温柔的动作进行安慰与鼓励,帮助冷萤驱赶走内心的恐惧。 雾柱升至半空,呈伞状散开,一直延伸至地面,将整个石阵区域全部笼罩。 随着迷雾越来越浓,周围变得越来越静谧,甚至静得连风都歇了、雨也停了,就好像迷雾内的空间已经与外界完全割裂成两个世界。 终于要来了! 秩序古神残存在这个世界的伟大意志,时隔漫长的岁月,终于在这个飘着细雨的夜晚,再次苏醒! 冷萤感觉自己全身越来越轻,好似漂浮在半空中,所有感知都开始变得模糊,唯有自手心和手背程相儒带给她的温暖是真实的,这让她感到踏实,恐惧也减轻了不少。 但渐渐地,她连那份温暖也感到模糊,意识仿佛从身体被剥离。 她越飘越高,好似飘至苍穹之上;她越飘越远,好似飘至远古蛮荒。 周围的迷雾中,开始浮现出模糊又混乱的图形,似有边角,又似浑圆一体。 它们在无序地移动,可能是在旋转,也可能是在滑行。 它们好似存在,又似虚无,从内到外地显露出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诡异属性。 冷萤迷茫在其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觉得意识被打成了糊状,没有清晰的条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低沉如深海巨兽般的嘶吼声响起:“阿伊……阿伊……” 伴随着嘶吼声出现的,是一根根透明的触手,触手上有无数扭曲的图形。 冷萤从未见过那么怪异的图形,但奇妙的是,她竟然从中感知到时间和空间的属性。 无数触手抽打着虚空迷雾中那无数怪异的图形,抽打出“哒哒哒”的碎响。 冷萤此时才发现,之前那些怪异图形的无序变化和无序移动,竟然都是这些透明触手持续抽打的结果。 明明这场景是混乱无序的,但冷萤却莫名觉得它们都有自己的移动规则,只是那规则并不为她所能理解。 “阿伊……阿伊……” 冷萤听着那低沉的嘶吼声持续响起,竟不知不觉间感受到,那声音似乎在向她问话。 “阿伊!阿伊?(卑微又渺小的东西!怎敢闯入我的领域?)” 第402章 手心温度 冷萤明明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但在听到秩序古神的质问时,却莫名生出了战栗的感觉。 那是自内心最深处源生出的恐惧,让她惶惶不安,即使平日里巧舌如簧,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哒哒哒”的抽打声仍持续不断在响着,似是秩序古神不耐烦的催促,也似在鞭打着不听话的灵魂对冷萤进行着严厉的警告,时刻对她的弱小和卑微进行着提醒。 就在冷萤在恐惧中渐渐迷失自我的关键时刻,忽然自她手心和手背,传来了她熟悉的温度,像是无尽黑夜中的一束光,驱散了她的迷惘,带她重新找回方向。 那是程相儒的温度,跨越时空的阻碍,无视不同世界的隔断,温柔却又力量十足地传递给了冷萤。 正是这份温度,提醒着冷萤不要惧怕,提醒着她并不孤单,让她恢复坚强和勇敢,渐渐地不再畏惧那虚无的古神残存意志。 不同的古神,就像是不同的人,祂们都有着不同的性格和癖好,但可以确定的是,祂们都强大到超乎想象,而越强大的存在,越拥有溢出骨子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脱离了恐惧束缚的冷萤,意识渐渐重归清晰,不仅不似之前那般是个浑浊的发光体,反而逐渐通透,身上的微光也渐渐明亮。 就连秩序古神都忍不住惊异出声:“阿伊?(纳尼?)” 忽然,冷萤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使秩序古神有些恼火:“阿伊?(你在笑什么?)” 冷萤停止笑声,恭敬却又不卑微,以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平静回答:“伟大的秩序古神,我是您最忠实的信徒,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灵魂,都属于您,我在您的领域,不是理所应当吗?” 当她说完这句话,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秩序古神没有再说话,就连那“哒哒哒”的抽打声也停了下来,就像是高速运转的齿轮机构忽然停止,连带着温度也在一点点下降。 是说错话了吗?挺完美的回答啊! 就在冷萤内心惴惴不安之时,一阵强烈的抽离感袭来,使她不受控制地快速飞走,直冲向九霄云外,一直飞出太空,在遥远的地外世界翻转了片刻,而后猛地下坠,穿透云层和空气的阻碍,在光影交错的混乱世界,重重坠落地面。 “啊!”冷萤惊叫了一声,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离开了意识世界,重新获得了身体的感知。 野鸡尸体已经干瘪,放出的白色雾气不知何时已经飘散,满地石阵都已经变成了红褐色,表面散发着诡异又神秘的光泽,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但天色似乎亮了不少。 程相儒扶住浑身湿透的冷萤,却不料冷萤转身就抱住了他,并在他的怀里一直发抖。 “没事,不要怕……”程相儒有些心疼地出言安慰,但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紧接着,他竟然看到冷萤从他怀中抬起精致的脸蛋,双眼放着光,显得格外激动:“蓝胖子,你知道吗?我和古神对话了啊!好刺激呀!” 原来,她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激动。 程相儒有些懵,抬头看向程志风,却发现程志风正手捂额头,微扬嘴角哭笑不得。 看来,大家还是低估了冷萤,也或者是她在长辈面前时表现出的乖巧,让人忘记了她的本性。 这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抛开她的身手不谈,就说她的内心承受能力,都远远超出常人,比程相儒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生长在黑暗中,经历过无数苦难,遭受过无数风险,她不是不会恐惧,只是那种情绪对她来说比较罕见,即使偶尔会有,但绝对不会持久。 看冷萤现在这状态,程志风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完完全全是多余的。 “把石阵弄散,石头能扔多远就扔多远,尽可能避免有人接触到。”程志风说着,去捡石头、扔石头了。 那些石头现在都沾上了秩序古神的残存意志,会对各种生物都造成影响,包括人。年纪越小的孩子,精神意志越薄弱,一旦接触到那些石头,就会听到来自秩序古神的呼唤。 这里是墓地,如果有小孩在这里接触到了红褐色石头,听到了呼唤声,肯定会误以为是闹鬼,到时候可有的热闹了,不知道会不会衍生出许多民间传说。 “去帮忙吧!”程相儒说着,赶紧上前捡石头。 冷萤站在原地没动,她看着程相儒忙碌的背影,感受着手心中残留的温度,眼眶微微泛红,眼中闪烁着温暖的泪光。 有你在身边,真好! 程相儒低头捡着石头,忽略掉那一声声虚空飘来的诡异呼唤,面露担忧地问程志风:“金剑和环形玉好像都会对生物造成变异影响,一直戴着环形玉,会不会有事啊?” “嗯?”程志风抬起头看向儿子,面露不解:“你不也一直戴着一块吗?之前怎么没问?” “以前觉得无所谓啊,现在有些担心了。”程相儒不敢看程志风的双眼,怕被看出内心想法,于是继续低头捡石头。 程志风回头看一眼正俯身从野鸡嘴里往外抠环形玉的冷萤,又看了看程相儒,嘴角露出一丝复杂的微笑,内心不由再次感叹:孩子们真的长大了啊! “你问的这个问题,我还真琢磨过。”程志风继续弯腰捡石头,并肩在程相儒身边:“其实真正会对生物产生变异影响的,是祭祀过程中产生的迷雾,并不是环形玉和金剑。咱们并没有长时间处于那样的环境中,就算会受到影响,也非常有限,所以不用太担心,没事的。” “原来如此!”程相儒恍然大悟。 苗疆禁地出现的变异生物,应该在很久之前,是历代神女频繁祭祀古神时的产物;大清龙脉下的那些老鼠,并不一定就是受到了迷雾影响才具备的灵智,也可能是自身修炼的结果,毕竟老鼠以灰仙之名被列入东北五大家仙,不可能跟金剑和环形玉有关;而赤峰的迷雾之境内,本来就是迷雾弥久不散,里面几乎所有生物都存在变异,无一幸免。 看来,能在迷雾之境找到金剑和环形玉,完全就是误打误撞,他们之前的分析和判断并不准确。 三人边聊边处理那些红褐色石头,待他们处理完,天色也亮了起来。 雨还在下着,虽然不大,但三人已经上身湿透。 程相儒以为他们该回去了,却被程志风喊住:“阿儒,你现在应该还不会利用咱们程氏血脉的力量吧?” 第403章 燃烧血液 “程氏血脉……的力量?” 程相儒先是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程志风提到的便是那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在关键时刻瞬间提升自身全部素质的能力,而那能力激发的表象,便是双眼赤红。 程志风快步来到程相儒面前,如此近距离看着已经可以平视自己的儿子,他内心五味杂陈。 但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 程志风一声不吭地盯着程相儒看,额头、手背等处青筋毕露,身上蒸腾着薄薄一层白色蒸汽,状态有些古怪。 程相儒被看得有些发毛,想移开目光,不愿与程志风对视。 “看哪儿呢?看我眼睛!”程志风的语气,前所未有地郑重。 程相儒虽然内心抵触,但还是硬着头皮去盯着程志风的眼睛看。 很快,他惊讶得张大了嘴巴,震惊得呼吸急促并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看到,程志风的双眼变成了赤红色,在这微微泛亮的细雨清晨,在这漫山遍野的坟包之间,显得狰狞而恐怖,宛若一只凶猛的恶兽。 “你这……”程相儒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本能地拉开了他和程志风之间的距离。 程志风微微扬起嘴角,笑容诡异又危险:“这就是咱们程氏血脉真正的力量,效果我就不给你展示了,你应该知道。在苗疆,这又被称为苗王命,是不是听起来就很霸气?” “你是怎么做到的?”程相儒惊得呆住了,愣愣地看着程志风那爬满血丝的双眼,竟感受到程志风周边空气都仿佛出现了能量波动。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当他体能几乎消耗殆尽,并出现到巨大情绪波动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潜能瞬间被激发,身体爆发出超常的力量。 那种力量对于程相儒来说,是危险的,难以控制的,完全不因他的自主意识而产生,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每次结束,都相当于大病一场。 然而此时此刻,程志风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在程相儒面前激活了那股危险的力量,程相儒怎能不震惊? 一旁的冷萤看到这一幕,也表现得有些惊讶:“你能自由控制了?” 程志风抬手甩出来一本巴掌大的笔记本丢给冷萤:“别吵,去一边看书去。” 冷萤疑惑地翻开笔记本,凑近了去看,发现上面是各种阵型简图和文言文说明,看得她一头雾水:“这是啥啊?” 程志风道:“这是你那柄金剑的持剑人传承,既然金剑和环形玉都交给你了,这份传承你就有责任继承并传承下去。” 这本古阵的秘籍,原件因为年代过于久远,几乎无法保存,已经彻底碎了。程志风耗费了很大精力和时间,将那些碎片小心拼凑,最终将内容抄录在了这个小笔记本上。 冷萤眨了眨眼睛,俏皮笑道:“以后爷爷要教的东西太多,现在就开始怕了,所以分摊一些给妈妈,是吧?” 说完,她扭头就跑远了,留下程志风一头雾水,也让程相儒满脸通红。 “不管她,咱们继续。”程志风缓缓平静下来,双眼密布的血丝快速消退,又恢复了正常模样。他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怎么看待咱们程氏血脉的这种能力?” 程相儒低头认真思考:“应该是……当自己和身边人受到极大危险,以自身能力无法化解危险时,就需要借助这股力量了,即使折损寿命也可以。” “对,但是不全对。”程志风摇了摇手指:“无论救人还是自救,归根结底,都是有很强目的性的。这个目的性还可以进一步扩大,可以是跳跃达不到的高度,冲刺达不到的速度,发挥达不到的力量,甚至实现超长时间的专注等……”wenxueзч 程相儒“嗯”了一声,认真地点头,深以为然。 “你再想一下。”程志风继续引导:“每次当你激活这种力量前,你的身体都有怎样的变化?” 听到这话,程相儒立刻想到很多不好的经历。 当妹妹被人欺负,自己被一群人压在下面反抗无力时,他会红眼;当自己或身边人遭受生命危险,自己又无力拯救时,他会红眼;当体能严重透支,他又不甘心时,他会红眼…… 程志风见程相儒攥紧拳头低头沉默,他轻叹一口气,知道自己这个傻儿子应该是偏了方向,于是直接公布答案:“当你心率超过两百,分均呼吸频次超过五十,肾上腺素激增,体内血管扩张,血液流速增快,血糖……” 说到这里,他看到程相儒的表情尽是困惑,于是停了下来,哑然失笑。 “说简单点吧,你可以把你体内流动的血液当成一种燃料,只要燃烧血液,就能爆发出程氏血脉的力量。只要你掌握燃烧血液的方法,就也可以像我一样,随时激活这股力量。当然,这力量也不是可以随便拿来用的,副作用你知道,那就是折寿。燃烧过头了,甚至可能当场死亡。” 程志风抬手轻拍程相儒肩膀:“我希望你能掌握启动和制止程氏血脉激活的方法,当你极度渴望达成某一目标,却还差上一步时,你可以使用;而当你不需要时,又可以制止。不要管什么苗王命之类的鬼话,命是是自己的,必须要自己说的算。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不能浪费,要把每一秒,都燃烧在真正需要的时刻。” “那……”程相儒激动起来:“我应该怎么做?” 程志风微微一笑:“我把我的经验告诉你,至于方法是否对你适用,你要自己尝试和摸索。但我要提醒你,不要急于求成,这个摸索的过程很重要,有助于你更加了解自己的身体。只有对自己的身体足够了解,你才能真正做到收放自如。” “我明白!”程相儒正色答道。 “好!”程志风打了个响指:“你尝试按我的方式先来一次。先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呼吸和心跳上,攥紧拳头,抠紧脚趾,让全身肌肉绷紧,并持续这个状态……好的,非常好,来,继续!努力尝试着去感受血液流动的加速,让体温上升,达到‘燃点’,让血液烧起来……” 程相儒按照程志风的引导,全身憋着劲儿,“呼哧呼哧”地用力呼吸,明显感觉到体温在上升,但距离血液燃烧还有很大的差距。 他越来越急,憋劲儿越来越狠,全身都开始剧烈颤抖。 然而,因为他一夜未睡,消化功能受到影响,后门没能守住,竟“噗”地一声放了个响屁,十分明亮。 远处的冷萤一脸震惊地扭头看过来,程志风抬手捂脸哭笑不得,程相儒如泄气的皮球,全身松劲,低垂下头,成了大红脸。 程志风笑着鼓励道:“屁乃天地之气,哪有不放之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来,继续!” “嗯!继续!”程相儒赶紧调整好心态,开始新一轮的尝试。 天色不知不觉间彻底亮了起来,雨水也不知何时终于歇止,草木间尽是晶莹剔透的水珠,映着从阴云间透出的晨光,熠熠生辉。 第404章 同唤四神 当程相儒三人回到千岩苗寨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 等待在石番家的众人看到程相儒连干了三碗大米饭,都感到不可思议。 程相儒整个上午几乎没怎么休息,一直在尝试自主激活程氏血脉的力量,无数次想要仅凭自身意愿去将全身血液点燃,但仅在最后成功了两次。 但这并不算成功,因为程相儒那时候已经相当于在透支身体,换在他身体状态良好时,应该依然无法成功。 看来,哪怕是上天赐予的血脉传承,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拿来用的。 吃过饭后,程相儒上了楼,蹬掉鞋子,一头扎到枕头上,把被子往身上一卷,立刻就睡着了。 洪翠有些担心,将冷萤单独拉到一旁,关切询问:“你们一晚上加一上午,都去干嘛了?阿儒怎么成了那个样子?” 昨晚冷萤出去后,洪翠等了许久不见冷萤归来,有些担心,便找了出来,正看到站在黑暗中发着呆的廖深。 她问廖深,有没有看到冷萤。 廖深只说冷萤和程志风在一起,再问他,他就什么也不说了。 洪翠本以为程志风只是拉着冷萤聊聊天,谈谈心,谁知冷萤这一出去,就是一晚上加一上午,并且程相儒也不知去向。 虽然知道两个孩子和程志风在一起,不可能会出事,但还是难免让洪翠担忧。 冷萤打着哈欠道:“他爸训练他呢,练习全集中呼吸。没事,估计他睡一觉就好了。洪妈妈,我昨晚见了古神,今早一直在看书,困死了,我也睡去了啊!”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全集中呼吸?古神?看书?”洪翠一头雾水,扭头问黄谨:“你听懂了吗?” 黄谨皱眉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他扭头看向蹲坐在门口发着呆的程志风,犹豫片刻,缓步上前,蹲在程志风身旁:“你不去睡一会吗?” 程志风摇了摇头:“不睡了,睡不着。” “你们昨晚……”黄谨刚要询问,却被程志风摆手打断。 程志风起身道:“他俩做了他俩该做的事,接下来,我们也要做我们该做的事了。” 黄谨闻言一愣:“我们?做什么?” 程志风扭头远眺山下,可以看到缓缓流淌的河水,以及两岸凌乱的石滩:“捡石头!” 晚上要进行四尊古神的祭祀仪式,为了避免对当地居民造成影响,地点选定在了苗疆禁地内。 虽然随着神女制度的取消,禁地也意味着不再封禁,但外人极少来这里,本地人习惯性地避开禁地,所以那里依然鲜有人涉足。 但禁地内草木多,石头少,想要摆四座祭祀石阵,需要非常大量的石头。 石头哪里多?当然是石滩! 于是,在程志风带领下,一群人在这个阴云密布的午后,一同跑去河边石滩捡石头。 很多千岩苗寨的苗民看到这一幕,都感到非常奇怪。 本寨的巫医带着那些尊贵的客人们,跑到河边满石滩翻找,难道是丢了什么东西? 一些热心肠的人也都跑了过来,热情洋溢地张罗着帮忙找,忙得石番焦头烂额地挨个往回劝,场面非常热闹。 折腾了一下午,众人准备了几大袋子的石头,估摸着只多不少,这才停下。 天黑后又下雨了,好在雨依然不大,只是夜色比平时更黑。 众人背着那几大袋子石头悄悄离开千岩苗寨,满满当当地挤在两辆面包车上,赶奔苗疆禁地。 神女和龙苗苗已经提早等在了回望谷,两人打着纸伞,在谷口接到众人后,无视那些藏在暗处的巨型蜥蜴,先过回望谷,再过神女洞,终于来到了禁地的核心区域。 他们找了一处还算宽敞的空地后,程志风在地上先画出祭祀阵图,其余人帮忙按照线条摆石头和打猎。 待一切准备妥当,在程志风交代清楚祭祀所需注意的所有细节后,祭祀仪式正式开始! 程相儒、冷萤、神女以及程志风,分别站在各自的石阵正中央,每个人手中均提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野兔,每只野兔的口中均卡着环形玉。 其余人都躲得远远的,都比程相儒四人更紧张。 毕竟这是第一次同时祭祀四尊古神,等祭祀开始后,迷雾所覆盖的范围和以及迷雾的浓度,都已经是惊人的。 没人知道,当四尊古神的残存意志共同出现时,会出现怎样的场景? “都准备好了吧?有人害怕没?”程志风大声问道。 神女皱起眉头,很是不耐烦:“就你屁话多!赶紧开始!” 程志风“嘿嘿”一笑,分别与程相儒和冷萤确认后,大声道:“等下都听我指挥啊,谁也别掉链子,咱们一定要争取同时开始。听我倒数计时!” 他稍稍停顿,深吸一口气:“五、四、三、二、一!上连接!” “什么乱七八糟的!”神女高举起金剑,向着前方地上那只半死不活的野兔扎下。 冷萤“咯咯”笑着,与神女和程志风的动作高度保持一致,也将金剑扎向自己面前的野兔。 程相儒则一头雾水,他虽然不知道程志风说的“上链接”是什么意思,但估摸着应该和“开始”的意思差不多,于是也全力扎下金剑。 几乎同时,分别在四个石阵中央的四人,齐齐将金剑插入各自野兔的身体,一直贯穿而过,深深扎入地面。 “嗡……” 忽然有诡异的空间震动出现,紧接着在场所有人都感到耳中一阵蜂鸣,近乎失去了听觉。 与之前的任何一次祭祀都不同,四个兔尸都没有立刻喷出迷雾,而是睁圆了血红色的双眼,爆发出八道忽隐忽现的光柱,直冲天际,穿过云层,消失在深邃的苍穹之上。 大概半分钟后,四只兔尸眼中的光芒消失不见,但身体却开始快速鼓胀,如同被充气的气球。 程志风忽然感觉情况有些不太对劲,焦急大喊:“别靠太近!退两步!”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时,四只兔尸口中猛地激射出白色的柱状迷雾,但没有垂直向上,而是斜着汇聚到一起,如四条游龙,相互纠缠成更大的柱状迷雾,带着冲破云霄的气势,笔直向上,一直钻入云层之后。 以四个祭祀石阵为中心,在方圆数公里区域内,雨停了,也或者说是时间停了,雨滴悬浮在空中,化成了标准的球形,在天地间铺开水晶帘幕。 短暂地停顿后,悬空的雨滴纷纷落地,雨没停,但落下的已经不再是雨滴,而是一团团拳头大的迷雾,并在下降一定高度后,纷纷炸开,快速向四周弥漫。 第405章 四神意志 迷雾翻腾着向四周扩散,速度极快,根本就没有留给任何人反应时间,便将数公里的区域全部覆盖了,并越来越浓,快速缩短着能见度。 程相儒站在石阵中央剧烈喘息着,他内心一阵后怕。刚刚在兔尸喷出柱状迷雾时,好在他反应够快,听到程志风的提醒,第一时间便做出了躲避。 那柱状迷雾冲出来的速度极快,并且不是像常规那样直冲天际,而是斜着向四个石阵的中央射出。 真难以想象,如果被击中,以当时柱状迷雾的速度和力量,会不会直接将人击伤、击晕,甚至击杀。 身旁迷雾已经极浓,程相儒低头看,如果双手不抬至过胸,他连自己的手都看不到。 他此时真想问问其他人有没有事,但他嘴巴张了张,最后竟没有发出声音。 不是他不想发出声音,而是他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静了音,明明连声带的振动都能感受到,怎么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呢? 是聋了?不对! 如果是聋了,就不该听到风声和雨声啊! 终于,程相儒感受到意识飘离,开始与肉体剥离,陷入进无尽的虚无之中。 开始了! 风声、雨声以及草木发出的“沙沙”声,都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逐渐混杂在一起,直至难以被辨识。 古神的低语声仿若从异度空间飘来,从微不可闻,逐渐增大,最终震耳欲聋,好似雪崩将至,又似狂风吹过山谷,更似雷霆怒吼在群星之下。 “阿兹阿斯……阿兹阿斯……阿兹阿斯……” 自上次在雪人洞以自身祭祀之后,程相儒便没有再见过这位梦魇古神。 在那场差点没能醒来的梦中,他看到梦魇古神在他堕落进无尽黑暗前赶到,以强大的力量将他唤醒。 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那不是一场梦呢? 那是不是意味着,梦魇古神为了救他,耗费了极大的力量,导致祂残存的意志受到了极大损耗呢? 他微微低垂下头,用意识尝试与梦魇古神沟通:“伟大而神圣的梦魇古神,我是你最忠实的信徒!” “阿兹阿斯……阿兹阿斯……” 古神的低语声仍在,但奇怪的是,程相儒只能感受到那低语声,并无法像之前那样感受到梦魇古神想传达出的信息。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程相儒陷入极大困惑和不解中时,周围的雾气中,开始浮现出无数诡异的不规则几何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清晰,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诡异。 那些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几何图形,在程相儒的印象中,像是用炭笔以各种扭曲线条绘出,不真实又抽向。 但此刻出现的这些不规则几何,不再仅仅是单纯的图形,而是有了立体感,那不断扭曲变幻的表面呈现出诡异的明暗色调,无序又混乱地在迷雾中移动。 奇怪的是,那些诡异的几何体明明看起来非常混乱,却从未彼此相撞,就像是遵循着某种法则,某种不为程相儒所能理解的法则。 梦魇古神的低语声忽然停了,但周围一切都没有变化。 忽然,程相儒感受到整个空间剧烈震动了一下,并隐约听到“咚”的沉闷声。 短暂间隔后,又是一阵震动,紧接着又有一声“咚”响起。 在层层迷雾之后,程相儒竟然看到,出现了遮天蔽日的巨大人形阴影。 虽然看不清那巨大的阴影是什么,但他猜到,那应该是“山神”! 不!准确地说,那应该是繁衍古神,是历代苗疆神女的信仰! 繁衍古神的信徒是神女,祭祀由神女主持,此时却闯入程相儒的感知范围。 这难道意味着,梦魇古神的残存意志和繁衍古神的残存意志,将要发生遭遇? 既然程相儒和神女的两边已经连通,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俩的意识所在之境,同程志风和冷萤那边也连通着呢? 如果真是这样,那四尊古神齐聚,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程相儒开始不安和紧张,但同时,他又充满期待。 似乎在印证他的猜测,繁衍古神的巨大阴影还没消退,空间振动与那沉闷的声响仍每隔一段时间会出现一次,而新的状况又出现了。 无数条章鱼触手状的阴影在迷雾中出现了,扭曲地抽打着那些诡异的几何体,发出压抑的“哒哒”声。 这尊古神程相儒也见过,就在昨夜,在冷萤的祭祀石阵中,他亲身感知到了秩序古神的残存意志。 不过,秩序古神似乎并不愿意理会程相儒,全程对他每一次的尝试沟通都予以忽略,只用那无数触手抽打那些诡异的几何形,直至冷萤的整场祭祀结束,迷雾散尽。 一共四尊古神,现在已经出现了三尊,恐惧古神哪里去了? 程相儒正疑惑时,忽然感觉眼前一花,竟看到那恐怖的恐惧古神突破迷雾,化为无数黑色人形胶皮怪,以巨大的触手相连,闯入进他的视野,并且来得速度极快,好像要直接撞向他,或是要将他吞噬。 面对恐惧古神忽然来袭,程相儒毫无抵抗能力,甚至连逃跑也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恐惧古神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忽然,无数黑色长发样的东西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如同藤蔓植物在爬墙生长,眨眼间便在程相儒前方交织成了一面黑色的墙壁,墙上密布着无数血红色的眼球。 恐惧古神那巨大触手上的黑色人形物停止了摇摆,纷纷向前伸出双手,展开手心中的眼球。 两尊古神如此对峙了许久,忽然好似受到了什么召唤,竟沿着原路快速撤退,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同时不见的,还有繁衍古神和秩序古神藏在迷雾中的阴影。 程相儒有些懵,实在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怎么四尊古神同时消失了?难道兔尸的能量太小,释放出的迷雾只够持续到现在,祭祀仪式不得不到此中止? 可是,古神消失后,迷雾并没有散去,那些诡异的不规则几何体仍然存在。 正当程相儒陷入极大的困惑中时,忽然他感到有无数股庞大的力量从上向下袭来,压得他无法动弹分毫,压得他失去了思考能力,剩下的只有飞速增长的恐惧。 “嗖!” 迷雾忽然向四周退散,让出了一大片区空旷的区域,使程相儒重新感受到身体的同时,也让他看到了其他人。 程志风、神女、冷萤,以及那些躲在石阵外围的廖深等人,此时都张大嘴巴,满面惊恐地仰头上望,好像看到了末世降临。 程相儒艰难地缓缓抬起头,待看到上空景象,双眼逐渐睁大,嘴巴也渐渐张开,宛若石雕般愣在当场。 第406章 六芒缺二 程相儒看到,上方的阴云同迷雾一样,退散出数公里直径,与迷雾连在一起,共同组成了巨大的牢笼。 虽阴云散去,但夜空中却看不见星月,因为那片空旷之上,有四团巨大的阴影遮蔽。 从阴影的外形轮廓可以辨识出,那正是四尊古神残存的意志。 庞大如山的神明,从上向下俯瞰着人间的卑微生灵。在神明眼前,人类如同蝼蚁般显得那么不值一提。在神明眼中,人类的生死存亡没有丝毫意义,神明对于人类的一切应该都是漠不关心的。 程相儒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渺小,如同一颗沙砾,甚至可能还不如一粒尘埃。 他茫然失措,彷徨无力,他遥望那四尊古神的阴影,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如此糟糕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阴云缓缓翻滚着又弥漫归来,迷雾渐渐散去,同时上方那四尊古神的阴影也逐渐虚无透明。 当阴云重新遮蔽夜空,当迷雾散尽,四尊古神终于消失不见。 程相儒忽然感觉自己好似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无法保持站立,缓缓蹲下身子,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撑在身后,仰面朝上,满身是汗地大口喘着粗气。 神女、冷萤和程志风的状况也没好哪去,要么弓着身双手撑住膝盖,要么仰面朝上躺倒在地,要么跪伏在地用双臂撑着上半身。 李教授等人也都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虽然基本都还能保持站姿,但要么靠着树,要么撑着腰,要么彼此搀扶。 今天这场重要的四神祭祀仪式到此算是结束了,但所有人此时都仿佛忘记了初衷,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难以想象,只是四尊古神的残存意志,就能够带来如此大的压迫感,如果十二尊古神本尊同时降临,只怕意志不够坚强的人会精神失常,甚至当场死于极度的惊恐。 程相儒缓了许久,虽然仍没能完全恢复,但他已经能够站起来了。 他迈过满地已经变成了暗红色的石头,缓步来到冷萤身边。 冷萤此时仰面朝上地躺在地上,胸口仍在剧烈起伏,双目呆滞地看着上空阴云,不知在想着什么。 听到声响,她微微扭过头,看到程相儒到来。她手撑地起身,一头扑进程相儒的怀中。 程相儒轻拍冷萤的后背,柔声安慰:“没事,已经结束了。” 冷萤摇头:“不,还远远没有结束。” 程相儒陷入沉默,他自然知道所有这一切离结束还早。 十二柄金剑中残存了十二尊古神的残存意志,他们现在只是得到了其中的三分之一。 寻找金剑的路仍要继续,路上仍会有无数凶险,路的尽头充满恐怖又诡异的未知。 程志风不知何时来到了两人身边,他刻意咳嗽了两声,压低声音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别搂搂抱抱的。” 冷萤吓了一跳,赶紧松开程相儒。 程志风问:“你俩谁问到启示了?” 他们进行四神祭祀仪式,是希望能够通过秩序古神与其它三尊古神之间的联系,寻找到某种规则,继而得到其余八柄金剑的线索。如果有机会,最好还能向各自的古神寻求相关启示。 冷萤摇头道:“没有。我问了,祂不理我。” 程相儒回想祭祀的整个过程,也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梦魇古神没能有任何交流。” 他听到了梦魇古神的低语声,但完全理解不了那些低语的含义。 “我再去问问神女。”程志风说着,扭头要去找神女,却发现神女已经不知所踪。 龙苗苗这时急匆匆走来,拉着程志风的手问:“你怎么样?” 程志风笑呵呵道:“没啥事。你看到神女没?” 龙苗苗面露担忧地道:“她状态很不好,先回去了。” 程志风忙问:“她有没有说什么?” 龙苗苗犹豫道:“她说……你真能坑她,还骂你是混蛋。” 程志风抬手捂脸苦笑不语,他现在跟神女相处已经非常谨慎了,没想到又把人家得罪了。 “这些石头怎么处理?”龙苗苗看着满地暗红色的石头有些发愁:“就这么丢在这里,肯定是不行的。” 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这些石头在经过祭祀仪式后,附着了不止一尊古神的残存意志,颜色较之前更红,像是被鲜血浸透过,光滑的表面带着诡异的光泽。 如此大量的暗红色石头,如果被随意丢弃在这里,指不定以后会对禁地内的生灵造成多大的影响,所以必须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对它们妥善安置。 冷萤建议:“要不挖个坑把它们埋了?” 程志风连连摇头:“这么多石头,得挖多大多深的坑啊?太折腾了。” “要不……”程相儒试探着问道:“把它们丢葬魂湖去?” 葬魂湖是当初程相儒以身犯险,独自潜入寻找金剑,差点命丧湖底的地方。 那座湖又大又深,下面长眠了一整座苗寨,本身就神秘又诡异,再多几袋子石头加持一下,好像并无不妥。 哪怕以后禁地对外开放,有逐利的开发商想要对葬魂湖进行开发,发现湖底的苗寨,再听到诡异的呼唤声,说不定会心生敬畏地放弃,保证了湖底那些亡魂的清净,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程志风思忖片刻后,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定了!”.しa 廖深等人这时也赶了过来,还没等问什么,就被程志风喊着去捡石头了,唯有李教授被陈尚可搀扶着,仍站在原地,时而蹙眉、时而抿唇,陷入了忘我的沉思之中。 这一次仪式产生的暗红色石头,比之红褐色的石头,产生的磁场更强,不再仅仅对年幼者有影响,连廖深都能听到那虚无缥缈又似真实存在的呼唤声。 众人重新将这些石头打包,一路由龙苗苗带着,找到葬魂湖,如抛洒鱼食那样将石头一把把洒进湖内。 待众人抛洒完所有暗红色石头,李教授才步履蹒跚地由陈尚可搀扶着找到湖边。 雪山之行,李教授受了不轻的伤,加上他本来年纪就有些大了,恢复得非常慢,现在走路还有些费劲。 李教授让陈尚可喊众人聚在一起,他表情复杂地道:“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那四尊古神最后所在的方位,以及他们头上的星象,暗合了六芒星法阵。六芒星法阵一共有十二个点位,六外六内,祂们刚好占据了四个外点位。” 程志风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李教授竖起两根手指:“根据我搜集到的关于那个邪教的相关信息,结合《永乐大典》残卷上与古神相关的内容,综合分析并推测,咱们想要获得所有金剑所在方位的启示,还需要再同时祭祀两尊古神,占满六个外点位,初步完成六芒星法阵的外部轮廓……” 程志风阴沉着脸,听着李教授的分析,盯着李教授的双眼,似要将其真实的内心看穿。 他没听懂李教授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听出来了,他们现在还急需两柄金剑。 好巧不巧,他刚好有! 可那两柄金剑,是他想要暗藏到最后的底牌,不到最后时刻,他真的不想拿出来示人。 所以,到底该如何抉择? 第407章 移动枯井 浓密的夜色将程家村染成漆黑的色调,并不明亮的月光为村头老树和屋顶的瓦片,涂上斑驳寒霜。 不知谁家的窗内忽然亮起灯光,传出女人的责骂和孩童的哭闹,惊得鸡鸣狗吠。 但很快,灯光熄灭,一切又重新归于寂然。 两道人影匆匆闯入了这很少被外人打扰的偏僻村庄,他俩行进得速度很快,但走路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什么声响。 忽然不知是谁家的土狗嗅到了外来人的气息,也可能是敏锐捕捉到了那细不可闻的脚步声,警觉地抬起头,微微歪着头仔细听了片刻,然后冲向院门,“汪汪”狂吠起来。 一枚绿色的小团子忽然从门外被抛了进来,那只狗好奇地凑近嗅了嗅,顿时口水横流,囫囵吞枣般将绿色团子吃了下去。 紧接着,那只狗安静了下来,蹲坐在门口摇着尾巴,仰头看向大门上方,吐着舌头陷入了没有意义的等待。 “你刚才扔的是啥?大黄不会有事吧?”程相儒自幼在程家村长大,虽然频频遭受村里其他少年的霸凌,但与各家的那些小动物都养出了极深的感情。 他见程志风不知道丢进去了个什么,那条他曾亲近的大黄狗就没了声音,不免有些担心。 程志风摆了摆手:“没事,我有分寸。咱们这趟回来取金剑,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能闹出什么动静。” “哦。”程相儒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一眼那扇越来越远的门,没有再多问什么,只希望门内那位儿时的玩伴不要有事。 父子俩一路疾行,凡是引起狗吠,程志风便会丢出一枚绿色团子,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们的故居。 看着眼前那座残破不堪的场景,父子俩并肩而立,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这座房子自龙苗苗离开后,便缺少维护,本就已经非常破烂,而在程相儒带妹妹随周老板离开后,被报复极惨的杨虎等村霸无处发泄怨恨,将气全部撒在了这座破房子上。 他们砸塌了围墙,捅陷了屋顶,能砸碎的砸碎,能乱扔的乱扔,甚至有地方还放火烧成一片焦黑。 现在这破壁残垣的狼藉模样,别说再住人,让狗来住,狗都摇头。 但即使如此,这座老宅曾经的模样,却深深印在父子二人心头无法被磨灭。 程志风与最爱之人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光,程相儒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在这里与妹妹相濡以沫,走过风风雨雨。 “知道是谁干的吗?”程志风恨得咬着牙,整句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嗯,肯定是大虎子!”程相儒恨得攥紧拳头,重重点头。 程志风迈过仅剩断砖碎石的围墙,冷声道:“一会忙完了去找他。” “好!”程相儒赶紧追了上去。 两人翻过这片废墟,来到原本是后院的地方,找到那口枯井。 枯井已经被乱石填满,根本无法进人。 程相儒以为那两柄金剑在枯井下的那个密闭空间内藏着,看到这一幕,有些着急:“咋办?” “没事。”程志风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他只将凸出井口的那些石头搬走,然后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程相儒也跟着四处顾盼:“你在找什么?” “咱家后院应该还有一个石桌,哪去了?”程志风抬手挠头,难得地表现出了焦急的情绪。 程相儒低头回忆:“我不记得动过啊。” 他对后院的那个石桌印象不深,只记得石桌一直在后院的最角落,在一棵老树下面。 石桌周围没有配石凳,孤零零地摆在那,非常沉重,又没什么作用,基本不会有人动才对。 他抬头寻找那棵老树,却发现老树已经不知去向,原本老树所在的位置已经被坍塌的墙面所掩埋。 程志风走到那片废墟处,甩着一膀子蛮力,将一块块砖石翻开,最终找到了已经碎成两半的石桌,以及枯死的树桩。 “虽然坏了,好在还能用。来,搭把手,一人一块。”程志风招呼程相儒过去帮忙,父子二人各搬半块石桌,摆到井口并拼凑完整。 程相儒看得一头雾水:“这是干嘛?” 想要进入枯井内的那间密室,不是应该将井里面的石头清出来吗?怎么反其道行之,拿这么厚重的石桌把井口封得更严实了? 程志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蹲在枯井旁,开始按照一定顺序,拍打枯井外壁上那些对应洛书排序的球状凸起。 站在一旁的程相儒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注意到,在程志风的连续拍打过后,枯井像是活了一样,竟动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被石桌所压,枯井只能微微颤动,并发出“嗡嗡”低鸣。 片刻之后,“嗡嗡”声变成了“咔哒咔哒”齿轮错齿的声响,枯井震动的幅度增大,但频率却越发迟缓。 忽然,“咔嚓咔嚓”几声闷响自枯井内传出,紧接着枯井外壁那些石球的边缘渗出浓稠的黑色液体,像是一个受了内伤的活物在眼角流血。 这一幕看得程相儒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这口枯井不仅底部藏有密室,就连它本身,都暗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随着黑色液体流出,枯井开始缓缓横向移动,虽然速度缓慢,但肉眼可见。 枯井四周的土层开始出现松动,有的地方竟然开始塌陷,勉强显露出深藏在下方的厚重石板。 如此大概过了三分钟,枯井水平移动了数米距离,在接连几声沉闷的撞击声后,终于停了下来。 程志风走上前,抬手掀翻井口上的石桌,竟露出了垂直向下的黑漆漆洞口。 “可惜了下面那些宝贝,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重见天日了!”程志风嘴上虽然说着惋惜的话,却面带笑容,似乎对井下密室内的那无数国宝级明器毫不在意。 程相儒走到井口,掏出手电向下照看,目测井底距离地面有十几米。 井底有很多大块碎石,料想应是枯井移动时带过来的。 “是一起下去,还是你在上面等我?”程志风一边询问一边掏出铁爪钩,将铁爪固定在枯井外沿。 程相儒在这里住了十几年,第一次发现枯井不仅能移动,还藏有另一个洞口,难免对枯井之下感到好奇,于是道:“我也想下去看看。” “好!”程志风掏出一个小罐,打开罐口,放出从石番那里借来的犬蝇,待确定周遭范围内没人后,当先钻入井内。 程相儒也取出铁爪钩,以锋利铁爪固定在枯井外沿,待听到程志风的召唤后,紧跟着也钻了进去。 第408章 两块牌位 井内空间狭小,程相儒在缓缓下落的过程中,非常担心等下会落到程志风的脑袋上。 然而,那种尴尬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程相儒待落到井底,刚刚站稳,就看到周边出现了八个洞口,而其中只有一个洞内有光亮。 他暂时松开铁爪钩,将之轻轻贴着墙壁放好,然后钻入那个有光亮的洞内。 这是一条矮小又狭窄的地道,程相儒必须保持弓着身子才能进入,移动起来非常艰难。 或许是因为一直与外界隔绝的原因,这下面的空气非常污浊,两旁及头顶的土层都仿若烂肉,持续散发着腐败的腥臭味儿。 如果只是这样,还可以忍受。 而真正要命的,是这里的空气中氧气含量非常低,正常人在这里可能会很快便出现呼吸困难、意识模糊的状况,甚至性命受到威胁。 正常情况想要进来这里,必须要保证两三天的换气,但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如果这期间被发现了,指不定会出什么变故。 好在来之前程志风特意为程相儒准备了便携式氧气罐,这时可以拿出来用。 程相儒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氧气罐,佝偻着身子,艰难向前行进。 前方的程志风似乎没有要等待程相儒的意思,走得飞快,竟有越来越将程相儒甩远的意思。 终于,在如此憋屈地走了五分多钟后,程相儒钻出这条地道,来到了一处稍显空旷的密室内。 这间密室高度不超过两米,面积不超过五平方,仅站程相儒和程志风两人,就几乎占去了大半空间。 程相儒一眼便注意到,在这间密室正中央的地上,有两个灵位和一个骨灰罐,而在他的斜对角,很随意地摆了两柄金剑,但剑柄上的环形玉却都不知所踪。 “来,给你爷爷和你太爷磕个头。”程志风说着,当先跪了下去,“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空间实在太小了,程志风跪下了,程相儒便没了位置。 程相儒一边等待,一边观察那两个牌位。 没有骨灰盒的那个牌位上刻了一竖列白字:显父姓程讳老鬼生西之莲位。这列白字两侧,应该还有其它字,但已经无法辨识。 而另一个牌位上刻的则是:慈父程公之灵位。 程相儒曾听周老板讲过一些关于他曾祖父的故事,并提到他的曾祖父名叫程老鬼。 因此程相儒可以确定,他曾祖父程老鬼的灵位是他爷爷所立,而他爷爷的灵位则是由他爸所立。 “原来,我爷爷叫程公。”程相儒低声喃喃。 程志风磕完头起身,用手势示意轮到程相儒了,然后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我不知道你爷爷叫什么,我和你廖叔他们都管他叫爸,村里人都叫他老程。” 待到程相儒磕完头起来,程志风上前轻缓地擦掉两个牌位上的尘土,低声道:“我的名字你应该能记得,等我死了之后,一定要给我把牌位上的字刻得好看点,木料用得好一点,你再怎么恨我,我也是你爸。” 程相儒皱起眉头:“你说什么呢?” 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程相儒已经对他爸没了恨意,他已经能够理解他爸当初的选择,甚至渴望能够多出些力,去争取到他爸的认可。 可男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变得嘴硬,哪会那么轻易把真情实感挂在嘴边?甚至可能有时候心里想说的话很感人,实际说出口的话又是伤人的。 程志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走到墙角,用咯吱窝夹住手电,将两柄金剑陆续拿了起来,并回身递给程相儒。 他吸着氧气,嘴里念念叨叨:“来,家人们,把‘想要’两个字打在公屏上,这波福利马上就给到你们。一柄金剑不够是不是,那就再加一柄!什么,还不够?我再加送两块环形玉!怎么样,这波福利惊喜不惊喜……” 程相儒虽然听不懂他爸絮絮叨叨地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已经知道,他爸这是看直播看魔怔了。 从雪山归来时,程志风同冷萤一样,也带回来很多茶叶,见人就送,张口闭口就是“核心产区”、“布朗山”、“班章老寨”这类莫名其妙的话。 这一点,他和冷萤倒是高度相似,好像冷萤才是他亲生的。 据说当李教授住院治疗期间,程志风闲着没事成天泡在卖茶叶的地方,回到苗寨之后就迷恋上了泡茶,还总抢石番的手机看人直播卖茶叶,跟走火入魔了一样。 程志风说完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后,走到骨灰盒旁,竟打开盒盖,伸手从里面捞出来了两枚沾着骨灰的环形玉。 这一幕把程相儒惊呆了:“你把环形玉藏爷爷的骨灰盒里了?” 程志风“嘿嘿”一笑:“怎么样?想不到吧?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将环形玉塞进兜里放好,然后向程相儒身后摆了摆手:“搞定,出去吧!” 程相儒回转过身,正要转进洞口,却忽然停了下来:“你装出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是掩藏真实情绪的伪装吧?爸,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心里不痛快时,真的可以跟我说。确实,我曾非常恨你,但现在已经不恨了,反倒有些心疼你。真的!” 说完,他弯下腰,夹着两柄金剑,钻进洞内。 程志风愣愣看着程相儒的背影,过了好几秒,他忽然咧嘴露出笑容,低声喃喃:“臭小子!”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井底,程相儒先将金剑绑在背后固定好,伸手抓住铁爪钩,正要按动机括上去,忽然又被那些洞口吸引了目光,于是问道:“其它地道通向哪啊?” 程志风答道:“通向死亡。” “一猜就是。”程相儒说完,身形一闪,快速随铁爪钩上升,“嗖”地一声就回到了地面上。 没一会,程志风也从井口飞出,稳稳落在地上。 父子俩合力搬回石桌重新盖住井口,然后在程志风的建议下,紧挨着坐在了石桌上。 “这一次离开,以后应该真的不会再回来了。时间还早,再多待一会吧。”程志风看着眼前废墟,眼中柔光流转。 程相儒其实内心也有些不舍,虽然他在程家村的成长并不快乐,但终究这里曾是他的家。 “你是什么时候把这两柄金剑藏这里的?” “一次五年前,一次三年前。” “为什么回都回来了,不跟我和沫沫见面?” 程志风低头陷入沉默,就在程相儒以为他又要嬉皮笑脸扯一些不正经的话转移话题的时候,却听他声音微微哽咽道:“我怕见了,就不想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