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与他人做嫁衣》
1. 第 1 章
“我要死了吗？我还不想死……”
这是晓玖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原来死亡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身为小说作者的她，整日说自己扑街，没承想有一天当真扑街了，物理意义上的。
仅仅是一场交通意外，她便与这本就没太多留恋的世界告别了。
等她意识再次清醒时，脑袋重得令她脖子泛酸。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脑袋，才发现自己凤冠霞帔，手执团扇，端坐在一间布置得古色古香的婚房之中。
一阵幽风吹进屋里，红色罗纱随风轻舞，红烛闪烁着诡异的光，照得门上张贴的大红喜字有些渗人。
房中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晓玖甚至感觉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
冥婚？
这个念头飞速冲入脑中，似平静的水面激起层层波纹，一个寒颤传遍全身。
【这里是《重生成凰》的网文世界，为您绑定月老系统，恭喜您获得重生机会，只需完成系统任务，便可重生哦，亲。】
机械而无感情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重生成凰》是一篇重生爽文。
女主严辰心本是西铭礼部尚书严升之女，庶出，家中排行老五。
重生前，父亲用她为自己的仕途铺路，她被迫替公主嫁给镇守边关的镇北侯。婚后遭冷落，一年成寡妇，郁郁而终。
重生后，她再不愿如母亲那般活得低声下气，凭借美貌与心机，摆脱命运束缚，逐步爬上太子妃之位，在宫斗中成为胜者。
恰好，晓玖看过。
“啊？宫斗，不行啊，我可能活不过第一集……”晓玖满心抗拒。
【亲，您的穿书角色不是女主哦。】
晓玖在脑中回忆着书中是否有哪个角色与自己同名，可将剧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也没想起有谁叫这名字，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亲，为您绑定角色——严季云，就是女主重生后，代替女主嫁入侯府的姐姐哦。】
那不就是炮灰女配吗？代替女主，完成了女主重生前的人生。
晓玖不禁在心中呐喊：“你这穿书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好歹找本与有我同名角色的网文啊，没一个字对得上，就强穿可还行……”
【亲，如果您完成系统任务，便可在这个世界以“晓玖”的身份重生哦！】
不成为别人，以自己的身份重生，听上去还不错，晓玖便在心中问系统任务为何。
【系统任务】攻略镇北侯沐玉臣。
【任务奖励】在网文世界以“晓玖”身份重生。
【失败惩罚】“晓玖”意识消除。
镇北侯沐玉臣，人送称号“恶鬼将军”，是个十足的事业脑，常居西铭慎嫁榜榜首。
何止炮灰女配严季云，就连万人迷女主严辰心，都未曾让他动心。
晓玖觉得系统强人所难，想问能不能放弃，脑中便再次响起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
【若您放弃任务，或对他人表明自己身份，皆视作任务失败，将会当即消除您的意识哦，亲。】
【祝君好运！】
不等晓玖回答，系统留下最后一句，脑中的声音便消失无踪了。
晓玖没想到，自己死后，还要再面临一次死亡，分不清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系统噤声后，严季云的记忆一股脑地涌入晓玖意识，母亲的教导、父亲的漠视、手足的打压、遭受的不公，全都浮上心头，感同身受一般，令晓玖久久不能平静。
身为炮灰女配，严季云在文中着墨不多。
晓玖只知，严季云与女主严辰心虽是一母所生，可样貌远不如女主明艳动人，二人性格也迥然不同，严季云心性随母，一生如云，不争不抢，云淡风轻。
一言蔽之——女主的对照组。
即便严季云得知自己要嫁给全西铭女子都不愿嫁的镇北侯，她也没有任何挣扎，自始至终毫无怨言，默默嫁入侯府。
可没有人知道，严季云是满怀希冀来到了镇北侯府。
晓玖看到她埋藏深处的记忆。
那时，严季云不过十岁出头，父亲严升还未及礼部尚书之位，他出任沧廿郡刺史，带妻女赴任途中遭遇北漠杀手拦截。
危难之际，幸得一位少年将军路过相救。那少年头戴面具，威风凛凛，严季云不知相貌，只听其手下士兵称他为“玉臣少将军”。
少年骑马闯入少女眼帘，执剑挡在她身前，好似一座雄伟山峦，阻挡了倾泻而来的洪流，在烈日下的剪影，深深烙印在少女眼中，宛如神明。
后来，她从旁人口中得知，救下她一家性命的乃沐家军，而那位少年将军便是沐家次子——沐玉臣。
沐玉臣这个名字，便成了严季云心底的秘密。
一晃十年过去，沐玉臣成了镇北侯，原来的少年将军也成了百姓口中的恶鬼将军。
严季云以为自己会深埋儿时仰慕之情，却不想，阴差阳错，嫁给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晓玖穿书之际，正是晓玖与沐玉臣行过拜堂之礼，洞房花烛之时。
“沐玉臣，我来嫁你了，你可记得，年少时救过一个少女？多半不记得了吧，但没关系，我还记得你。”
这是严季云在心底默念了上百次的台词，只等当面说与那人听。
“唉，绑定月老系统，敢情不是为了我的姻缘，而是替人做嫁衣，好一对痴男怨女，我且当一回月老帮帮你。”晓玖暗自叹息。
房中红烛燃了大半，晓玖举着团扇的手也乏了，屋外原本还会传来欢天喜地的恭贺与劝酒声，如今也没了声。
晓玖独自一人端坐房中，喜庆的红色烘托出幸福的氛围，却暖不了人心。
晓玖知道，新娘等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出现。
如此一想，拿团扇的手卸了力，将团扇扔在一边，晓玖双手交替着按压手臂，试图缓解酸软症状。
“呀！小姐！还未行合卺礼，露脸可不合规矩……”
严季云的陪嫁丫鬟金婵，带着清脆的嗓音，从屋外跑了进来，拾起团扇，塞回到晓玖手里。
晓玖没有拒绝，接过扇子，顺势扇风降火气，问道：“喜娘都走了吧？我听外面没声儿了，宾客想来也散了吧？”
金婵没有搭话，可眼中分明满是忧伤，双唇紧闭，似是不忍将真相告诉自家小姐，就怕小姐听后伤心。
可晓玖不是严季云，严季云或许会傻等一夜，她却清楚地知道剧情。
沐玉臣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上有皇帝赐婚圣旨，下有沐家长辈苦口婆心，他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迎娶。
可拜完堂，沐玉臣便将新娘晾了一夜，而后，也再未入过新娘住的秋月苑，直至战死。
喜娘和宾客，自然已被沐玉臣打发离府，而他自己，则转身回了自己居住的寒松苑，两眼一闭，不闻不问。
就好像，镇北侯府上，从不曾多这位新妇。
“傻丫头，你不会以为将军半夜翻个身，蓦然想起秋月苑中还等着位新娘子，能良心发现，来同我行合卺礼吧？”
晓玖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对严季云看上这样一位不懂怜香惜玉的恶鬼将军表示惋惜。
金婵眼眸低垂，瘪着嘴，声音幽怨地说道：“皇都祥安内名门闺秀，无人愿意嫁给镇北侯，也就老爷为了仕途甘愿牺牲自家女娘，原本要嫁到侯府的，是五小姐，怎么这婚事兜兜转转，竟苦了小姐……”
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年少时便入了严府，跟了严季云五六年，是为数不多真心待严季云之人。
看小丫头忿忿不平的模样，就好像遭受不公的是她自己，晓玖见状不禁觉得暖心。
晓玖自幼父母离异，独自一人到大城市打拼，后来成了毫无名气的小说作者，赚的钱也仅够养活自己。
亲情淡薄，社交有限，也没什么交心的朋友，晓玖一直是一个人，所以看到他人以诚相待，难免艳羡。
晓玖打断喋喋不休的金婵，安慰一般冲她微微一笑，直道：“事已至此，不必怨天尤人，别人能逃脱厄运，那是人家的本事，谁让你家小姐不争不抢，任人欺负。”
“啊？小姐你这是在怨自己？”金婵一头雾水，紧盯着晓玖的眼睛，满脸写着问号。
晓玖拿起扇子半遮住脸，手指偷偷拍打两下嘴，果然言多必失。
她眼睛弯成月牙状，心虚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呵呵，时而自省，方能避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不能在此傻等下去。”
金婵显然没有明白，自家小姐这莫名其妙的话，到底有何深意，但她并未纠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小姐打算如何？”
晓玖并未多言，维持着团扇遮脸的姿势，示意金婵端起合卺酒，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秋月苑，循着寒松苑的方向行去。
晓玖不能坐以待毙，对付目中无人的事业脑，她只能正面出击，先探探对方虚实，才可为今后的攻略计划做好规划。
虽然在原世界里，晓玖母胎单身二十六载，但是，没见过猪跑，猪肉总吃过不少，她不信还真对付不了沐玉臣。
然而，等她当真站在寒松苑中时，出门时的气势便被初春的寒风通通吹散了。
沐玉臣的房里还亮着灯，显然他还未入睡，晓玖站在院中求见，却吃了闭门羹。
沐玉臣的随从商启正将二人拦在门外，一张冷峻的脸在月光下寒气逼人，他一手搭在腰间剑柄上，一手平展拦在晓玖身前。
“将军已睡下，夫人请回。”
商启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温度，比屋外寒风似乎还要冷冽一些。
晓玖没料到连沐玉臣面都未见，就败下阵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羞红了脸，如今与金婵杵在院里，进退两难。
金婵拉了拉晓玖的衣袖，想劝自家小姐回房，可是来都来了，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晓玖实在心有不甘。
于是，晓玖闭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她鼓足了勇气，将团扇放在金婵手中托盘上，一手执壶，一手拿杯。
香醇的美酒自壶中洒出，斟满一杯酒，晓玖下颌微抬，一杯饮下，入口顺滑，香醇之气漫布口腔，滑入喉咙，带着一点温热的尾韵。
面前的商启和身后的金婵皆是一脸震惊，可未等二人有所反应，晓玖已斟满第二杯，豪爽地一字洒在身前。
合卺礼要说什么，晓玖并不知晓，愣了片刻，一瞥空中明月，想起一首歌，便随口说道：“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随即斟满第三杯，再次一字洒落，口中念叨：“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山高水长一路通畅。”
“礼毕，收工。”晓玖心中默念。
不顾眼前面色铁青的二人投来异样的眼光，晓玖假装若无其事，将酒壶和杯子放回托盘上，重新拿起团扇，遮住脸，向着屋内悠悠行了一礼，便示意金婵离开。
正在这时，身后房门咯吱一声响，一个身影探出门来。
2. 第 2 章
男子穿着一身月白锦袍，头发整齐地以玉冠束起，负手立于门前，皱眉盯着院中晓玖。
那是一张放任何戏文里必是白面书生的干净面庞，一双桃花眼似醉非醉，更显文雅，唯有左眼下一道从鼻梁横穿至耳垂的淡淡疤痕，破坏了这张看上去略显柔和的脸。
这张脸，如何也无法让晓玖联想到“臭名远扬”的恶鬼将军。
在晓玖的印象中，沐玉臣应该是个体壮如牛，不修边幅的男子，久经沙场让他浑身透着凌然杀气，无心风月，更不懂人情世故。
可眼前之人，怎么看都似翩翩公子，一纸折扇在手，豪情饮酒，纵情赋诗，手中握的应该是笔，而非刀剑。
“你这是做甚？”
沐玉臣沉默良久，终是薄唇轻启，传出清亮的音色。
晓玖瞪圆了眼，看着这张脸微微入神，幸得身旁金婵用手肘悄悄撞了撞她的手臂，她才陡然回过神来。
“啊……饮合卺酒？”
晓玖的语调上扬，说出的话连自己都有些心虚，她偷瞄了一眼金婵，只见金婵已经埋头闭上了眼，嘴里悄无声息地念叨着什么，似是万念俱灰，已经开始为她念经超度。
“合卺酒？”沐玉臣一步一停踱到晓玖面前，低头凝视着她脚下那排酒水洒下的痕迹，“应该不是这样饮的吧？”
伴随沐玉臣靠近，晓玖闻到一股清甜的檀香之气，从沐玉臣的身上隐隐传来，沁人心脾，如入祥和平静之境。
正当晓玖愣神之时，沐玉臣视线上移，二人四目相对，沐玉臣的眼神稍显狠厉，令晓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咽了咽唾沫，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用团扇挡住沐玉臣的视线，躲在扇面后，声音略微颤抖，却不卑不亢。
“初次成亲，不懂规矩，将军遣走喜娘，我无从得知合卺酒当如何饮，想来闹了笑话，还望将军海涵。”
“听来，倒是本将军的不是。”
沐玉臣话中带着些许试探，他修长的手指将团扇下压，迫使晓玖不得不面对他的直视。
晓玖心神一怔，低头垂眸，努力不被沐玉臣的气势吓住，执扇的手上传来无法对抗的力道，让她无法将团扇上移。
几番尝试皆徒然，她索性卸力，从下面抽出团扇，另一只手捉住沐玉臣压扇的手。
未等沐玉臣抽离，她已经将团扇郑重地放在了沐玉臣的手里。
晓玖用手指轻柔贴在沐玉臣的手指上，微微使力，带着沐玉臣修长的手指，握紧了团扇，又轻轻拍了拍沐玉臣握扇的手，柔情似水地说道：
“绝无此意，我与将军共饮合卺酒，才算完婚，我只是希望与将军的开始，不留遗憾罢了。”
晓玖的举动，显然在沐玉臣的意料之外，他慌张地收回手，背到身后，甚至忘了手里还拿着团扇。
沐玉臣侧身而立，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垂，厉声说道：“有些话，我须与夫人提前说清，你我联姻乃形势所迫，非我所愿，你我今后，大可相敬如宾，待寻得机会，便可和离。”
没想到沐玉臣会如此直白拒绝自己，晓玖面色凝重，担心下一秒，系统会跳出来，直接宣布任务失败。
等了半晌，也不见系统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似乎沐玉臣的拒绝并不是任务失败的判定条件，她回想起系统提示，只有她自动放弃或表明身份，才会被判定为失败。
好家伙，硬逼着她迎难而上。
眼前仿佛有一座大山，挡住前进的方向，而她手中空无一物，要她徒手开山，谈何容易。
晓玖本想放弃，可她又很惜命，心中愤恨不已，咬牙跺脚，她转身倔强说道：“我绝不会与将军和离，我定会让将军对我动心！”
说罢，晓玖头也不回地离开，目瞪口呆的金婵急忙向将军施礼道别，急冲冲地追赶她家小姐而去。
独留沐玉臣和商启一脸呆滞，面面相觑。
*
“看来夫人对你情根深种，痴心一片。”
商启双手抱臂而立，沉思片刻，一本正经地说道。
下一刻，便收获一个来自沐玉臣的白眼。
沐玉臣望着晓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低声说道：“以我在西铭的名声，你觉得有人会对我一片深情？”
商启想也没想，点头同意：“绝无可能，放眼整个西铭，除了婉小姐和若雪小姐，谁看了将军不是直摇头。”
沐玉臣的拳头刚举起又放下，终是一声无奈叹息：“你且查查严季云的过往，近期她的动向你也多留意。”
商启一脸不以为意，问：“你是怀疑夫人身份？”
“不得不防，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沐玉臣清冷的脸在月光的衬托下，平添一分寒意，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怀疑。
“我觉得，将军过虑了……”商启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将军今夜又难入眠，你这身上的檀香味，我老远就能闻见……”
沐玉臣露出一丝笑容，苦涩而伤感：“我本不愿娶妻，奈何总受身份所缚，害人害己，我曾立下不娶誓言，如今食言，闭眼又见阿爹与兄长，心下难安……”
说罢，沐玉臣转身回房，身影落寞。
晃眼间，商启看到沐玉臣身后手上还拿着团扇，忙嚷道：“将军！夫人的团扇，可需我送还？”
沐玉臣脚步停滞，抬起执扇之手，面露尴尬之色，他摆了摆手，团扇随之扇动。
“不必了，与她纠缠，多生事端。”
“我看夫人是真心待将军，将军又何必……”
商启话未说完，便被沐玉臣挥手打断。
沐玉臣径直踏入房中，房门在身后紧闭。
商启望月长叹：“心结一事，旁人无解，你若看不透，他人如何皆是枉然。”
寒松苑的灯一直亮到五更天，房中人影挥毫泼墨，檀香四溢，恍如幻境。
*
晓玖从寒松苑回到秋月苑，带着一身冷汗，第一次就如此艰难，未来如何，她实在没有信心。
丫鬟金婵亦是一脸沮丧，虽说小姐绝不和离，可将军如此决绝的言辞，还是让这个小丫头为小姐前景堪忧的婚后生活焦虑不安。
二人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随后，金婵领着晓玖去了浴池，浴池宽敞，热气腾腾的水面上还浮着花瓣。
晓玖一扫心中阴霾，让金婵帮自己卸下凤冠霞帔，忽闻“叮当”一声清响，一枚金属带銙跌落在地。
晓玖拾起带銙，发现这枚铜制带銙上以镂空雕法雕刻着一只麒麟，连麒麟爪牙都清晰可见，甚是精美。
可她找遍全身，并没有找到这枚带銙的出处。
她举起带銙在金婵面前晃了晃，想看金婵是否知晓。
金婵定睛细看，疑声道：“这不是送亲途中遭遇马匪时，小姐在地上捡到的物件么？”
经此提醒，晓玖才从严季云的记忆中找到踪迹。
二月初二，西铭皇帝择选良辰吉日，严家两女同时出嫁，一人嫁入皇宫，一人嫁往沧廿郡。
嫁入皇宫成为太子妃的是严辰心，而严季云在三十名禁军护送下前往镇北侯沐玉臣驻守的沧廿郡。
敲锣打鼓，声势浩荡，十里红妆，都是女主严辰心，更有严家嫡长子骑马亲自送亲，派头十足。
反观严季云的送亲队伍，除了三十名禁军护送，甚至没有家丁撑场面，嫁妆自是不能比，整支送亲队伍冷冷清清，与前往皇宫的队伍背道而驰。
然而，一路倒甚是热闹。
本是良辰吉日，可出了皇都祥安，不过一个时辰，天空忽飘起雪花，让原本就冷清的队伍更显凄凉。
许是上天都觉得大喜之日，不应冷清，于是两日后，送亲队伍遭遇马匪袭击。
马匪人多势众，三十人禁军难以招架，幸而险象环生，一伙黑衣蒙面侠士出手相助，这才击退马匪。
那群无名侠士见马匪溃走，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而这枚金属带銙，正是当时捡到的，甚至不知到底是马匪遗落，还是救命恩人丢失。
严季云像是捡到了一块秘密碎片一般，带着这枚带銙，又走了半月，才终于安然抵达沧廿郡。
却不知，自己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晓玖全身浸泡在浴池之中，手中把玩着带銙，能使用如此精致的带銙，无论是马匪的还是蒙面人，绝非一般人。
可到底是何人针对严季云呢？又是什么人在暗中保护她呢？
晓玖尝试在脑中询问月老系统，于是脑中再次响起那个机械得没有温度的声音。
【亲，您绑定的是月老系统，不是侦探系统，您的问题我无法解答。】
“身为系统，你不保证宿主的人身安全吗？万一我还没完成任务，就替严季云死于非命呢？”
【不会的哦，亲，严季云的结局是投湖自尽，跟他人刺杀无关哟，您请放心。】
“意思是，无论我怎么作，都不会改变结局？”
【作死不在本系统售后范围内，请您珍爱生命，远离作死，原主若身死，也视作任务失败哦，亲。】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却又知道了一条新的失败条件。
晓玖不仅要攻略冷血无情的沐玉臣，还得担心严季云的生死，前路艰辛，忍不住唉声叹气。
声声叹息传入金婵耳中，引来金婵的关心，她边替晓玖搓着背，边安慰：“小姐心地善良，将军早晚会看到小姐的好，小姐不必如此忧心。”
晓玖很想说，你家小姐的好，将军到死都没有看到，这让我如何不忧心？
距离沐玉臣死期，也不过一年时间，晓玖得赶在那之前完成系统任务，从此不为别人，而为自己而活。
“嗯！明日定要加倍努力，让将军看到我的好。”晓玖握拳为自己打气。
见自家小姐如此有干劲，金婵倍受鼓舞，可现实面前，又不得不泼了一盆冷水。
“明日，小姐得先过了大夫人那关……”
3. 第 3 章
沐家大夫人柳若莺，正是沐玉臣的母亲，也就是严季云的婆婆，她亦是沐家真正的掌权人。
沐玉臣的父亲沐义，原镇北侯，以骁勇善战著称，常年在外征战，家里大小事全交由大夫人操持。
后来沐义战死，被皇帝追封为护国大将军，特允世袭罔替，沐玉臣的镇北侯爵位便是承袭而来。
沐玉臣另开新府，独居镇北侯府，沐义战亡后，他鲜少回沐府。
这便是晓玖从书中知道的全部，描述不多，但当时晓玖总觉着，这位恶鬼将军应该与家人不睦。
或许因为自己也与亲人缘分浅薄，所以当时还挺同情恶鬼将军。
如今附身严季云，反倒觉得是他咎由自取，如此不好相与之人，定也不擅与家人相处。
夜里，晓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然而，她已经离世，一缕幽魂四处游荡。
这世上，没有人在为她的离世感到悲伤。
朋友？
交心的一个也没有，泛泛之交倒是不少，不过大家提及她，大抵是感叹生命脆弱，英年早逝，并无为此伤心难过。
亲人？
她父母离异，早就重新组建家庭，她便成了唯一多余的那个人。
难过应该是有的吧，但在惋惜过后，他们很快又忙于自己的生活。是的，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分不出更多的感情给她。
晓玖耷拉着脑袋，转身离去，却在身后看到了沐玉臣，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躲避。
奈何她没有脚，身子轻飘飘地浮在空中，使不上一点力，也不听她使唤。
晓玖挥舞着拳头，破口大骂：“你怎么会在我的世界？我是在做梦吗？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沐玉臣歪着脖子，眯着眼，疑惑道：“严季云？”
“你才严季云，你全家都严季云！”
因为死后无人关心，晓玖本就满腹委屈，沐玉臣算是撞在刀口上。
本以为怒气能吓退沐玉臣，未承想，沐玉臣眼中寒光闪烁，吓得晓玖一激灵。
“你果然不是严季云，受死吧！”
沐玉臣的手迅速滑向腰间佩剑，拔剑的瞬间，晓玖只觉剑身透着寒气，下一刻，剑身划过脖子，血流如注，还来不及疼痛，便觉窒息。
晓玖一手捂着脖子，一手在空中挥舞，试图抓住行凶之人。
沐玉臣用袖子擦去剑上血渍，收剑入鞘，冷漠转身。
晓玖抓了个空，身体瘫软，躺倒在地。
天空被染成了血色。
晓玖躺在床榻上，入眼一片红，但不是血，是红木顶架和红色床幔。
忆起梦中场景，晓玖捶胸顿足，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是鬼吗？怎还能被抹脖子？我是不是傻啊！凭啥我的梦境还能让沐玉臣这个混蛋逍遥法外？”
晓玖为自己在梦里没头没脑输了气势而懊悔，可转念一想，觉得这或许是某种预兆，在提醒自己，绝不能暴露身份，否则死定了。
窗外天还未亮，院中传来争吵声，晓玖没了睡意，便起身出门。
她挠着头揉着眼，开门便见金婵拦着一位妙龄少女，看穿衣打扮，应是侯府丫鬟。
“冬竹见过夫人，将军安排冬竹入秋月苑，今后照顾夫人的饮食起居。”
冬竹看见严季云出门，只是浅浅地行了个礼，说的话看似客气，可看不出对这位新过门的将军夫人有半点认同。
晓玖自是懒得在意，伸着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睡眼惺忪地开口问：“天都没亮，你来秋月苑跟我家丫头吵啥？”
“小姐，这人实在无礼，非说这个时辰该去沐府请安了。”金婵一脸委屈，指着冬竹鼻子嚷道，“卯时未到，按皇都祥安的规矩，请安应在辰时，她硬说这是沧廿郡的规矩。”
冬竹面对将军夫人，丝毫不退让，只是强调，嫁到沧廿郡就应守沧廿郡的规矩。
晓玖和气地回道：“入乡随俗，我自是明白，那劳烦冬竹姑娘替我去寒松苑跑一趟，就说我即刻启程前往沐府请安，请将军与我同行。”
冬竹嘴角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冷笑，表面客气说道：
“夫人有所不知，将军一向起得早，这会儿已经出门去军营了，怕是不能随夫人一同去沐府请安了。”
晓玖心下大骇，过门后第一日前去沐府请安，这事沐玉臣不可能不知道，这么着急出门，难道是故意躲她？
“将军不与我同去？你们没人提醒他今日去沐府请安？”晓玖难以置信，整个人瞬间清醒。
冬竹眼神闪烁，随即莞尔一笑：“将军的心思，我等不敢揣度；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不容他人置喙。”
“哪有新妇独自上门请安的道理，真是……”金婵气得欲哭无泪，红唇一张一合半晌，终是没想出合适的词，又多有顾虑，便闭了嘴。
“冬竹已为夫人备好马车，还请夫人快些准备，莫误了时辰，老夫人怪罪。”
冬竹没有理会金婵的质疑，一边催促着晓玖，一边向院外走去，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晓玖觉得有些好笑，这丫鬟不是沐玉臣安排来秋月苑伺候的么？怎么没有一点丫鬟该有的样子？倒有主子的架子……
看来，是沐玉臣故意安排来恶心我的，无疑！
她未及多想，让金婵替自己穿戴妥帖，不消一会儿功夫，便乘着马车赶到了沐府。
金婵叩门，应门家仆满脸不高兴，见来人是将军夫人，这才压住心中怒气，问了来意，他挠起了头。
“将军夫人来得太早，老夫人和大夫人都还没起呢……请安不都是辰初吗？要不，将军夫人还是晚点再来吧！”
大意了……
晓玖静坐在马车内，喃喃自语，感觉等待的时间实在难熬，她不得不思考着，到底是冬竹故意使坏，还是沐玉臣授意。
思来想去，终无头绪，她将头伸出门帘外，冲站在马旁的马夫笑了笑。
“大叔，冬竹安排你送我来沐府，没告诉你我是来干嘛？”
“呃……这……没……没说……”
马夫说话磕巴，甚至不敢直视晓玖的眼睛。
见他这模样，晓玖便猜到他多半是知情，可他还是选择帮助冬竹，让严季云难堪。
还是说，皆是沐玉臣授意？
金婵站在车外张望，为自家小姐忿忿不平。
“我就看那冬竹可恶得紧，一定是看小姐不得宠，这才蹬鼻子上脸，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我以为出了严府，小姐能过上好日子呢，唉……真不公平，小姐明明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女娘！”
晓玖将头缩回车里，听着金婵碎碎念，心中一面羡慕她二人主仆情意，一面又揪心这主仆二人傻得令人叹息。
温柔有什么用？温柔不就任人欺负，连个丫鬟都敢骑到她脖子上来了，更何况严家那些公子小姐。
“咳！行了，你再念下去，不止侯府内，连沐府都该知道我不得宠的丑事了。”晓玖急忙出言制止。
金婵噘着嘴，将马车门帘掀开一道缝，哀怨地盯着坐没坐相的晓玖，道：“小姐啊，你说，昨夜寒松苑饮合卺酒一事，会不会得罪了将军？”
“呵呵，不会吧？将军如此小气？”
晓玖心虚似地将门帘拉上，隔绝了金婵投向自己的目光。合卺酒一事确是她冲动了，可若同严季云一般，听之任之，她又该如何完成任务？
“没事，等沐府的事解决了，我再对将军献献殷勤，应该能挽回好感吧？”
晓玖的声音毫无底气，不知道是安慰金婵，还是安慰自己。
等严季云跪在大夫人和老夫人面前奉茶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见她只身前来，老夫人将茶碗往桌案上重重一放，“叮当”一声脆响，跪在二人面前的晓玖身子一颤，向大夫人递茶的手不由抖了起来。
大夫人见状，动作轻柔地接过茶碗，碰触到晓玖的手时，顺势轻拍以示安慰。
晓玖心上一暖，看向大夫人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笑意。
“玉臣为何没有与你同来？”老夫人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全然不似一位老奶奶。
晓玖低头垂眸，心里盘算着该如何作答。
她本想将沐玉臣干的缺德事和盘托出，将罪责一股脑全推到沐玉臣身上，自己坐在一旁嗑瓜子看戏，乐得自在。
可一想到如此一来，势必遭反噬，沐玉臣对她好不了一点，反而可能就此恨上她。
别忘了你的任务啊，晓玖！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清醒点，于是装作一副恭顺的模样，低声道：“军务在身，将军实在抽不开身。”
晓玖心道：看我如此为你开脱，沐玉臣你可得记着我的好！
谁知，老夫人听罢，冷哼一声，气鼓鼓地骂道：“最近有何要务，能大过婚姻大事，这孩子太没规矩了，简直不把沐家放在眼里。你也不多管管，是谁让他坐上了镇北侯之位的？这个小白眼狼……”
后面一句话，是冲大夫人说的。
晓玖额头冒着冷汗，感觉老夫人对沐玉臣甚为不满，不知二人曾经是否有过节。
“如今沐家军的军务皆由玉臣操持，难免顾此失彼，老夫人多担待，别同他置气。”大夫人柔声劝慰。
“若兄长还在，沐家军的军务何须他沐玉臣操持！”
一个略带磁性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言而喻的敌意。
4. 第 4 章
沐府内，除了老夫人和大夫人，还住着沐义的胞弟沐仁一家。
沐仁是沧廿郡有名的商贾，即便不领朝廷俸禄，沐府的家底也很殷实。
沐仁只娶了一妻，名唤曲昭，便是沐府二夫人。二人膝下儿女双全，儿子沐小景和女儿沐小婉。
这些消息，还是晓玖进了沐府后，听府上小厮说的。
而此刻来到中堂，当着老夫人和大夫人面叫嚣的，正是沐小景。
第一眼看上去，弱冠之年的沐小景也是一位翩翩公子，锦袍玉冠，剑眉星目。
奈何原本英气的脸上，带着一丝多余的邪魅，眼波撩人，手中一把折扇正轻轻摇着。
与战功赫赫的恶鬼将军不同，沐小景乃沧廿郡有名的纨绔子弟。
“小景！怎可直呼兄长名讳，当真越大越没规矩了。”
大夫人面露恼色，原本和善的脸上皱出一丝愁容。
坐在一旁的老夫人冷着一张脸，并不是对沐小景，倒是冲大夫人。
她手中松木手杖在地上一跺，震得晓玖一哆嗦，晓玖目不斜视，低埋着头，生怕自己受波及。
“小景也没说错，唉，只是可怜了我的玉霄啊，走得为何不是那个白眼狼！”老夫人说到最后，从愤恨转为哀嚎。
晓玖大惑不解，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大夫人重重叹了口气，抬眼示意一旁金婵，将晓玖扶起身来。
“玉臣大喜之日，老夫人怎又替伤心事，手心手背皆是肉，没有谁该走谁该留，老夫人莫寒了小辈的心。”
大夫人心平气和地言语，手执茶碗，抿了口茶水。
晓玖却见茶碗后，大夫人的眼眶微红，眼底的悲伤绝不亚于哀嚎的老夫人。
沐玉霄？到底是何人？
她在书中并没有见过此人，更没听人提起过沐小景还另有一位兄长。
一出家庭闹剧，在晓玖这个外人面前，演得匆忙，又戛然而止，看得晓玖云里雾里。
只是因为大夫人一句话，老夫人收敛了脾气。
沐小景识趣地退至一旁，带着一脸玩味的神情，上下打量着晓玖，盯得晓玖浑身不自在。
晓玖转眼，只见老夫人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仿佛要将她看出几个骷髅眼才罢休，她只能拘谨地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自己不安分的脚尖。
晓玖感觉，自己脚趾都快替将军再抠出一座侯府了，老夫人总算开了口。
老夫人：“你可会骑马？”
晓玖：“不会。”
老夫人：“你可识水性？”
晓玖：“不识。”
老夫人：“你可曾习武？”
晓玖：“不曾。”
老夫人：“你可懂酿酒？”
晓玖：“不懂。”
老夫人：“你可精通兵器？”
晓玖：“不敢。”
晓玖每答一句，老夫人的眉头便多皱一分，几句话问完，老夫人的眉头都要拧到一起了。
晓玖则是，每听老夫人问一句，眼前就黑上几分，等老夫人问完，她已经快要昏厥，连求职面试都没有这么离谱。
一阵沉默后，老夫人摇起了头，叹道：“啧啧啧，这女娘什么都不会，届时玉臣又有借口不顾家室了。”
晓玖欲哭无泪，叫苦不迭，听老夫人这应聘条件，哪里是在找孙媳妇，简直就为沐玉臣找师父。
琴、棋、书、画，一样不问，连女红也不在考虑范畴。
严季云若真有这套技能，何愁不能成就一番霸业？何必委屈自己，嫁给磨人的恶鬼将军，在镇北侯府忍气吞声。
晓玖强挤出一个微笑，柔声说道：“呵呵，其实，我书法丹青应该还不错。”
只听老夫人轻哼一声，轻飘飘的两个字从嘴里蹦出：“没用！”
晓玖尴尬地笑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迎合这位老妇人。
一旁看戏的沐小景“噗嗤”一声笑：“老夫人，沐玉臣那些话，不过是敷衍你，也就你当真。”
晓玖一时有些分不清，沐小景到底是在替自己解围，还是挖苦沐玉臣。
大夫人远远地瞪了沐小景一眼，他当即噤了声。
老夫人拄着手杖站起身，瞥了一眼晓玖，冷言冷语道：“玉臣的事啊，我也懒得管，你这当娘的爱操心，便自个儿操心去吧。”
说罢，慢慢悠悠离开中堂，向后院走去。
沐小景似乎有些害怕大夫人，见老夫人要走，便不多留，急忙上前搀扶老夫人，跟着一同离开去往后院。
老夫人任由沐小景搀着，笑容满面，一路对沐小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虽然接触不深，可今日所见，让晓玖觉得沐家老夫人双标至极，对待沐玉臣和沐小景两个小辈的态度截然不同。
对沐小景，她多是耐心、疼惜。
对沐玉臣，她多是抱怨、漠不关心。
待二人走远，大夫人冲晓玖说道：“那些不过是玉臣推脱亲事的说辞罢了，你别往心里去。”
晓玖一脸诧异，如此奇葩的条件，全是沐玉臣提出，忍不住怀疑，他是真心想找个“十项全能”的夫人？还是单纯恐婚呢？
倘若真是沐玉臣的喜好，那要她往这些方面努力，属实有些难为她。
“大夫人可知将军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娘？”
见大夫人为人随和，晓玖便壮起胆子直接问道。
大夫人掩嘴轻笑，看向晓玖的眼神柔和：“我以为云儿也会为世间流言蜚语所扰，对玉臣多有误会，没想到竟还有女娘，愿意多了解他一分。”
“呵呵，既已嫁作人妇，自是该多了解夫婿。”晓玖红了脸，她总不能说，任务所迫，只得虚伪言语。
“恐怕要让云儿失望了，虽为人母，我对玉臣喜好不甚了解，年少之时，他性格内敛，偏爱挥毫泼墨。自他阿爹和兄长走后，便一门心思扑在上阵杀敌上，风月二字，知之甚少。”
提到兄长二字，大夫人眼底泛起涟漪，想是忆起伤心事。
晓玖上身前倾，趁机问道：“将军还有一位兄长？我从未听说。”
大夫人微微颔首，视线落在远处，不知回想着什么，声音满是哀伤：“自玉霄离世后，沐府上下鲜少提及，他仿佛是这个家中一层血痂，揭一次，便血肉模糊。”
大夫人便顶着血肉模糊的痛，向晓玖说起了这个沐府藏在心底的人。
沐玉霄是沐义长子，与沐玉臣同岁，从小随了父亲性子，喜欢舞刀弄剑，年少时便同沐玉臣一道入军营操练。
沐玉臣喜静，沐玉霄却好动，两兄弟的性格天差地别。
大夫人有时候想，若是沐玉霄还在世，或许沐玉臣便不用背负这么多家族使命，他大可成为文人墨客，而非刀尖舔血。
可惜，天不遂人愿。
五年前，西铭与北漠大战，沐玉霄与其父双双战死沙场，沐玉霄的一生永远停留在二十二岁，而唯一活下来的沐玉臣，不得不承袭镇北侯之名，背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
亦是从那时起，沐玉臣仿佛换了一个人，执剑狠厉，杀伐决断，闯出了“恶鬼将军”的名号。
“玉臣为人，并不若坊间传闻那般不堪，与他相处久了，云儿自会有所体会。”
逝者已矣，除了哀伤惜别，大夫人更关心活着的人，晓玖从大夫人温柔的笑容中，看到的是一位母亲的坚毅。
大夫人是个温柔的女子，对谁都一脸和气，似乎从不会动怒，却又不怒自威。
不禁让她想起了严季云的娘亲。
不同的是，大夫人人虽和气，却十分有主见，所以才能掌管整个沐府。
而严季云的娘亲却不一样，她只固守自己的一亩田地，不争不抢。
若天下雨，恰好落在她那亩田上，获得丰收，她便谢天谢地；若落在别处，她的那亩田就算干涸开裂，她也不会主动外出寻找水源。
严季云的娘亲也是如此教育两个女儿。
作为绝对女主的严辰心，自然无法认同，她靠自己力量爬上了她娘永远无法企及的高位；作为炮灰女配的严季云算是深得她娘精髓，最终沦为女主对照组，一事无成，一生凄苦。
随即，晓玖又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那是一位不安于束缚的自由女性，比起家庭，她更看重的是事业。
晓玖对于母亲的记忆早已模糊，一时竟有些羡慕沐玉臣，即便他与晓玖的母亲一样热爱事业轻视家庭，可他有一位晓玖梦寐以求的母亲。
“大夫人放心，我定会让将军对我另眼相看。”
晓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对大夫人说道。
大夫人莞尔一笑，如一缕春风，吹得晓玖心上百花齐放，可随后一句温柔的话语，却让晓玖胆上生寒。
“沐家人丁单薄，作为娘亲，自是希望玉臣能尽早开枝散叶，云儿对玉臣如此情深意切，为娘也就放心了。”
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晓玖不敢动弹，她的任务只是攻略恶鬼将军罢了，是胜负欲和求生欲，却不是征服欲，开枝散叶这种事，还是交给严季云吧。
晓玖强装腼腆，用衣袖掩面苦笑，不再言语，只盼着大夫人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正窘迫之时，伴随清甜的嗓音，一位细皮嫩肉的少女出现在严季云眼前。
“情深有何用，玉臣哥哥才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女娘。”
5. 第 5 章
那少女身穿一件樱粉色的袄裙，仿佛随便走两步便会带起一阵弥漫花香的清风。少女样貌稍显稚嫩，三分甜美、七分俏皮，若再等几年，应该会出落得十分标致。
来人正是沐小婉，沐玉臣的表妹，年方十八。
看着如此鲜活的少女，原本如坐针毡的晓玖一时失了神。
“小婉与玉臣关系最好，不若让小婉同你聊聊，或能知晓玉臣喜好。”
大夫人浑然不觉沐小婉话中敌意，欣然提议。
沐小婉跺脚嗔怒，更似撒娇一般，冲到大夫人面前，撅着嘴道：“我才不与她讲玉臣哥哥的喜好呢！”
“好好好，不讲便不讲，你且带云儿去后院逛逛。”
大夫人拉着沐小婉的手，轻轻拍着，看似万般宠溺迁就，实则没给沐小婉太多机会撒娇，她只是简单一句话，便将少女扔给晓玖，自己开溜了。
等沐小婉反应过来时，大夫人早就走远了，回过神来的沐小婉柳眉轻蹙，咬着牙，瞪着晓玖。
看着沐小婉那幼稚的模样，晓玖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妹妹，那是父母离异后重组家庭所育，晓玖曾见过几面。
对于这样的小孩，晓玖最是难以招架，他们总会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肆无忌惮，而自己却奈何不了他们。
“他还是个孩子，你这当姐姐的怎如此计较？”
这是她常听到的话。
可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幸运，她能做的不过是不断忍让。
后来，她习惯一个人，来躲避一切影响自己心情的人和事，反倒不会让自己显得凄凉。
死去的回忆仿佛在攻击自己，晓玖难以抑制地想逃。
她强挤出一丝笑，缓缓站起身，道：“不必麻烦了，既已请过安，我便告辞回府了。”
“姐姐急着回侯府做甚？莫非想缠着玉臣哥哥？”
十八岁的少女总有些叛逆，晓玖刚萌生退意，便被沐小婉蹦到身前拦住去路。
沐小婉的一双杏眼扑闪，如同一只从洞穴中探出脑袋的小白兔，带着天真的试探。
晓玖脸上微笑有些僵硬，默默地坐回椅子上，焦虑的视线无处安放：“呵呵，将军忙于军务，不在府上，我怎会不识趣地打搅将军呢……”
对于晓玖的回答，沐小婉似乎很是满意，她转身坐到晓玖身旁，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双手托腮，面露微笑。
“你别骗我，玉臣哥哥是不是故意推辞，不愿陪你来请安？”
被人戳中心事，晓玖的面上有些绷不住，她努力勾起嘴角，藏在袖子里的手却因捏得太紧，出了一层薄汗。
“婉妹妹怎会如此想？在婉妹妹心中，将军便是如此无心冷漠之人吗？”
下一刻，晓玖看见沐小婉瞳孔震颤，粉嫩的双唇因为震惊而轻启。
“当……当然不是！”沐小婉倔强得说道，“今日算来应是休沐之日，所以我猜想……”
晓玖不禁觉得好笑，眼前的懵懂少女，有心机，但心机不多，随便诈一下，便丢了方向。
原来是休沐之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如此说来，那便是冬竹撒谎，可也不能完全排除不是沐玉臣的诡计。
晓玖用手摸了摸下巴，装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低声呢喃：“休沐……那为何冬竹告诉我，将军卯时未到就去了军营呢？”
“啊？！这怎么可能！”沐小婉一脸怀疑，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不禁捂嘴偷笑。
她将身子往前挪了挪，低声笑道：“姐姐不会是被冬竹戏弄了吧？玉臣哥哥每日卯时方起，练功半个时辰，从未间断。”
晓玖见如此竟能套出少女口中情报，心中窃喜，表面上却不露声色。
“不能吧？”晓玖装作一副吃惊的模样，“怎么说，我也是圣上亲封的平昭公主，领圣旨嫁入侯府，一个小小丫鬟，没有主子授意，怎敢如此无礼？”
听出晓玖言下之意是沐玉臣故意为之，沐小婉果然不能保持冷静，猛地从椅子上蹦起身，出言袒护：
“玉臣哥哥哪里是这样的人，犯不着用这些手段对付一个女娘！”
见沐小婉一脸紧张、激动得手舞足蹈的模样，晓玖觉得这兄妹俩的感情是真的好，好到令她生出一丝妒忌。
晓玖抬眼盯着沐小婉，面露狐疑之色，问：“言下之意，是那丫鬟恣意妄为？”
“冬竹……与其说是丫鬟，不如说是客人……”沐小婉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一本正经地同晓玖说起冬竹的故事。
冬竹原本也是大户人家，五年前西铭与北漠大战时，家里遭了难，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逃难途中，险些被乱兵流匪夺去性命，是沐玉臣路过救了她。
说巧不巧，沐玉臣虽与她素不相识，可她与沐家一位故交的千金情同姐妹，此次逃难本欲前往投靠，沐玉臣与这位千金乃青梅竹马的玩伴，便做个顺水人情，护送她前往。
沐玉臣本来打算安顿好冬竹便离开，可人送到后，冬竹死活要随沐玉臣离开，宁愿入府做丫鬟报答救命之恩。
若只是冬竹固执己见，沐玉臣断不会理睬，可她竟说动那千金帮忙说情，沐玉臣终是败下阵来。
于是，冬竹入侯府做了丫鬟，可沐玉臣从未将她当做丫鬟使唤，权当府上来了位客人，听之任之，不多理睬。
故事讲完，晓玖意犹未尽，没想到恶鬼将军还有这种桃花运，以她多年写文经验，这样的报恩桥段，哪可能纯纯为了报恩，定有别的想法。
难怪冬竹要戏弄自己，多半是嫉妒心作祟。
再一细想，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沐玉臣不是西铭慎嫁榜榜首吗？怎么还有女子这么痴傻，宁愿入府做丫鬟，也要接近恶鬼将军？
随即敲了敲头，严季云不就是个现成的么……
一声叹息……
见晓玖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敲头叹气，沐小婉一头雾水，清清嗓子，端起大小姐架势，直言：“总之，玉臣哥哥断然不会这个时候指使冬竹为难于你，他又不傻，怎会给自己找麻烦。”
晓玖“呵呵”傻笑，一脸赞赏：“婉妹妹真是了解将军。”
沐小婉闻言，当即微微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如朝霞漫天，花开遍野。
“那是自然！”
简单四个字，藏着对兄长无条件的信任，在少女纯真的眼中，坊间传闻皆为无稽之谈，她家兄长定是世间最好的人。
晓玖无奈地摇了摇头，趁机又问：“那将军有何喜好，婉妹妹可知晓？”
沐小婉托腮思索，显然已经将初见时的敌意置之脑后。
“年少时，玉臣哥哥不爱舞刀弄剑，偏爱字画，喜甜食，怕苦，怕疼，闲暇时爱一个人呆着，不喜欢热闹。不过……”
话到此处，沐小婉稍作停顿，脸色由晴转阴，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
可少女的心思，晓玖哪里预料得清。
上一刻，愁容满面，不知想到什么伤心事；下一秒，雨过天晴，伶牙俐齿，反唇相讥。
“玉臣哥哥的喜好，我为何要说与你听？我劝姐姐还是断了念想，玉臣哥哥断然不会心悦于你！”
沐小婉似是回想起自己来此究竟为何，她挺直腰板，身子后移，与晓玖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晓玖轻笑，没料到小丫头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但她并不是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心里盘算着，好奇反问：“婉妹妹为何如此笃定？莫非将军心有所属？”
沐小婉一怔，身子不由得后仰，像是随时想要逃跑，她嘴上没说，可晓玖已然明白，看来沐玉臣心里当真住着一个人。
“姐姐问这么多做甚……”沐小婉轻咬嘴唇，放在腿上的双手下意识地握紧，游离的眼神告诉晓玖，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却又不愿意如实相告。
片刻后，沐小婉灵机一动，说：“姐姐大可与我打个赌，就赌玉臣哥哥会不会关心姐姐，如何？”
晓玖眯起眼睛盯着眼前少女，问：“怎么赌？”
沐小婉故作高深，一跃而起，拉着晓玖胳膊便往后院走去，边走边道：“姐姐今日在沐府留宿一晚，便可知晓。”
晓玖眉头紧锁，没有头绪，任由沐小婉拉着自己进了后院，路过花园，她也无心赏景，整副心思都在揣测眼前少女又想出什么鬼主意。
金婵一脸紧张，跟在二人身后一路小跑，唯恐跟丢了，转眼小姐就尸骨无存。
沐小婉心情大好，步履轻盈，看似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晓玖心有疑虑，一路沉默寡言，只觉路太长，不知前途是凶是吉，备受煎熬。
其实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沐小婉将人领到了自己的书房。
房中胡乱堆放着不少书卷，墙上挂着的字画，不似出自名家之手，却也自成一派，以字看人，定是个沉稳内敛、心思细腻之人。
晓玖凑近，想看看有无落款。
沐小婉手上稍一使力，便将晓玖拉离了字画，走到房内榻前，玉指抬起，冲晓玖一笑：
“我的闺房就在隔壁，委屈姐姐在此将就一晚。若姐姐赢了，我便将玉臣哥哥喜好如实告知；可若我赢了，还请姐姐向圣上请旨，同玉臣哥哥和离！”
6. 第 6 章
墨香四溢的书房，凉风拂过桌案，翻动书页，沙沙作响。
丫鬟金婵站在门外，透过窗棂向里张望，心中担忧自家小姐，会不会成受气包。
房中两人站在贵妃榻前，四目相对，似有火光。
晓玖半虚着眼眸，打量着沐小婉娇嫩的脸庞，实在摸不清这雏菊一般可人的表情下，藏着的是蜜糖还是□□。
“姐姐不敢同我赌吗？”
虽不经世事，心思不够深沉，极易被人带偏，可沐小婉到底是个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娘，天真的脸上露出一丝傲人之气。
晓玖镇定自若，俯身坐在榻上，手指轻轻抚过靠背和扶手。
这贵妃榻用的上等紫檀木，精雕细琢，一看就价值不菲，让她在此将就一晚，也不是不可，算不上折煞了将军夫人。
晓玖抬眼望着沐小婉，嫣然一笑：“这胜负，要如何定？”
沐小婉转身，蹦蹦跳跳行至桌案前，提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亥”字，举着字冲晓玖喊道：
“姐姐在沐府留宿，若玉臣哥哥担心，到沐府露面，便算姐姐赢；若玉臣哥哥未露面，则算我赢，以今日亥时为限，姐姐可愿一试？”
晓玖心里咯噔一下，顿觉毫无胜算，就从沐玉臣昨夜对新妇不闻不问的模样来看，严季云即便今夜失踪，沐玉臣恐怕也不会眨一下眼。
赌输了，难道让她赖皮？
可若和离，岂不是要她的命？
“方才姐姐在大夫人面前还信誓旦旦，怎的现在如此犹豫？”
明知沐小婉用的是激将法，可晓玖实在不好一口回绝，唯恐沐小婉转身去沐玉臣面前嚼舌根，说严季云对将军毫无信任，这隔阂怕是很难消除。
进退两难之际，金婵颤颤巍巍从门外走了进来，低着头，壮着胆，道：“回禀婉小姐，我家小姐刚嫁入侯府，留宿沐府多有不便，若不提前知会将军，恐怕将军会怪罪，还望婉小姐谅解。”
晓玖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向陷阱外挣扎。
“啊对，瞧我这记性，这赌怕是不成，初来乍到，可不能坏了侯府规矩。”
“原来姐姐有此顾虑，”沐小婉拿着字，快步回到晓玖面前，将字塞到她手里，笑语盈盈，“有我在，玉臣哥哥定不敢怪罪。”
晓玖握着那张“亥”字，嘴角抽搐，沐玉臣不敢怪罪她，可就此记恨，她又要如何挽回？
然而，沐小婉根本不给她机会推辞，一蹦一跳便出了房门，说要去向长辈知会一声，留下晓玖一人独自站在书房中，怅然若失。
手中的“亥”字无声滑落，晓玖仿佛看到大限将至。
金婵：“要不我去寻将军，向他禀明一二？”
晓玖：“你觉得将军会为了我来沐府吗？”
金婵：“应该……不会……”
晓玖：“若说我在沐府遭人挟持？”
金婵：“将军恐怕不会信吧。”
晓玖：“要不就说大夫人突发恶疾？”
金婵：“将军会杀了我……”
门外传来“噗嗤”一声笑，不知何时沐小景站在书房门口，一双丹凤眼直勾勾盯着晓玖，水墨江山的扇面遮着下半张脸。
见晓玖注意到自己，沐小景将折扇在手掌上轻拍一下，扇面当即收拢，悠然踱至晓玖身前。
俯身下腰，拾起地上“亥”字，放回晓玖手中。
手指的余温，令晓玖眉头微蹙，微不察地往后退了一步。
“嫂嫂与小婉打赌，大抵会输。”
沐小景勾起唇角，折扇在字上轻点，似笑非笑。
刚送走一个调皮捣蛋的主儿，又迎来一个没大没小的主儿，晓玖只觉心累。
沐小景看她的眼神，她总觉得不怀好意，再回想起方才在中堂，沐小景话中对沐玉臣的不屑，她总担心会被迁怒。
“呵呵，让小叔看笑话了。”晓玖拘谨地回道。
沐小景倒不客气，当着金婵的面，拉起晓玖的手，道：“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嫂嫂不必如此生分，你叫我小景，我唤你云儿，可好？”
金婵的眼睛瞪得溜圆，不停用手肘偷偷撞着晓玖的腰。
晓玖更是目瞪口呆，被沐小景拉着的手捏成拳头，连手上那张纸都被捏成一团，恨不得一拳朝他不正经的脸上挥去。
晓玖浑身一激灵，忍着怒气，装作伸展四肢，顺势挣脱沐小景的手，负手而立。
晓玖一脸嫌弃：“小叔倒是不见外……”
沐小景不以为意：“我对如花似玉的姑娘，向来不见外。”
晓玖调整呼吸，一捋耳边碎发，端起将军夫人的架势：“我看，小叔还是见外些？免得唐突了佳人，也辱没了沐家名声。”
沐小景听罢，哈哈大笑，全然不放在心上，调侃道：“嫂嫂不过大我一岁，怎说话跟我阿娘似的，老气横秋。”
晓玖感觉额角的血管跳动，怒火中烧。
若她是沐小景的娘亲，现在已经揪着他的耳朵，再赏他两巴掌了。
见晓玖面色铁青，沐小景才终于停止狂笑，一边替晓玖扇着扇子，一边柔声说道：
“不过与嫂嫂开个玩笑，莫气，气坏了身子，沐玉臣不心疼，我可心疼。”
“小叔是来看我笑话的？”晓玖横眉冷目。
沐小景忽而阴沉着脸，正色道：“我是来劝嫂嫂离沐玉臣远些，靠近他，只会不幸。”
虽不知二人究竟有何过节，可在兄长刚过门的新妇面前如此毁人清誉，晓玖对沐小景也并无好感。
感觉沐家三兄妹全都被养得心理扭曲，哥哥不解风情，妹妹恃宠而骄，弟弟挖人墙角。
还有一位老夫人，极致双标。
想到此处，晓玖不禁连连叹气。
“嫂嫂有何难处？不妨说与我听。”沐小景执扇的手顿了一下，有些看不懂晓玖的反应。
“哦，没什么，只是觉得小叔说的话，甚是有理，多谢小叔善意提醒，严季云铭记于心！”
与你三观不合的人，无论如何争吵，谁都无法说服谁，反而自己气闷。
这种时候，晓玖选择迎合到底，不管他说什么，赞同就完事儿。
果然，沐小景当场愣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晓玖顺势将沐小景转了个身，推着他出了门，直道方才请安累了，想先歇息一下。
沐小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打发走了，直到被推出门，也没明白兄长这新妇怎么说变就变。
看着沐小景离开的背影，金婵满面愁容凑上前来，道：“小姐，景少爷可是常年混迹百花丛中的人，你与他走得太近，将军怕是会不高兴。”
晓玖看出金婵心中的担忧，推着她往书房里走去，小声说：“你家小姐又不傻，你大可高枕无忧。再者，我怎么看不出我家这位小叔有多风流，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
“唉，小姐有所不知。”金婵焦虑地说，“我听坊间传言，景少爷与沧廿郡的纨绔子弟常出没于烟花之地，风流成性……他接近小姐，必有所图！”
晓玖赞赏地看着眼前这个丫头，摸了摸金婵的头。
虽然觉得金婵的担心是多余的，可是想到严季云在这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的地方，还有个小丫鬟是出自真心的为她担忧，甚是羡慕。
就是不知当初严季云是否有听取丫鬟的劝告呢？
“放心吧，你家小姐不是这么经不住诱惑的人。”晓玖偷笑道。
金婵一如既往喋喋不休。
“我自然相信小姐，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小姐，就算小姐问心无愧，但人言可畏啊！小姐不得不防，还是与景少爷保持些距离，免得闲言碎语传进将军耳朵里，惹火烧身……”
“知道啦，知道啦。”
晓玖无奈地打断金婵，抬手欲堵住耳朵，这才想起手上还拿着沐小婉写的那张字。
已经被晓玖揉得皱巴巴的字，此刻重新放回桌案上，细致地被她展开铺平。
晓玖忽觉异样，这个字，她总觉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有些想不起。
晓玖一手托着下巴，仰着头，在书房里转着圈，想从脑海中抓到一丝线索。
忽然视线瞥见墙上字画，正是她进屋时看到的，当时她还在好奇到底是何人墨宝，却被沐小婉拉走，未来得及看字画上的落款。
她举起沐小婉的字，与墙上字画相对照。
第一眼看去，沐小婉的字当真与墙上的字有八分相似，她正感慨，原来墙上字画出自沐小婉之手，可再细看，似乎又有不同。
墙上的字显然自成一派，落笔沉稳，如一座高山屹立于人前，苍峰如聚，气势磅礴，人于山下，抬头仰望，无不震撼于自然之鬼斧神工。
反观沐小婉的字，就感觉稍显浮躁，只展现了山巅一隅，未得高山全貌。
晓玖不禁感叹：“只学其形，未得其神。”
不经意间，晓玖瞥见桌案上堆满废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她仿佛看到，多少个日夜，少女埋首桌前，照着墙上的字，一笔一划，临摹了无数遍，终于抓住其形，却不知当时那人写字时，是何种心境。
晓玖忍不住心生好奇，到底是何人墨宝？
凑到字画前，一角的落款映入眼帘，赫然三个字——沐玉臣。
晓玖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位表妹的心思是不是放在将军身上太多了些？
7. 第 7 章
没料到，沐小婉的书房中挂满了沐玉臣的字画，还坚持不懈模仿沐玉臣的字。
沐小婉对这位兄长多少有些执着，就像得了玩具的小孩，唯恐被人抢了去。
正因如此，沐小婉才会对嫁入侯府的严季云产生敌意。
众星捧月的公主，又怎会甘心被人分去关心呢？
在晓玖看来，沐小婉属于杞人忧天，沐玉臣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严季云一眼，真不知沐小婉是高估了严季云的魅力，还是低估了沐玉臣的冷血无情。
沐家可真是藏着说不完的故事……
心中无限感慨，晓玖忽生出些想法，这不是送到门前的素材吗？
若将沐府这些狗血故事写成话本，指不定能大赚一笔！
自穿书以来，她满脑子都是系统任务，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考虑。
当前她的意识还附在严季云身上，享受着严季云的生活，不愁吃穿。可假如哪一天，她真拿下沐玉臣，以“晓玖”的身份重生，那她又该如何在这个陌生世界生存？
之前未想过，如今问题摆在眼前，晓玖不禁萌生了一个想法——以写话本谋生。
或许，可趁着在侯府生活这段时日，好好为自己的将来谋划一番，让自己的将来不至于太苦。
如此一盘算，脑中已经开始幻想，在崭新的世界发家致富。
“小姐！现在还不是傻笑的时候……”
金婵焦虑的声音传入脑海，击碎了晓玖的美梦。
意识到自己还对着沐玉臣的字发呆，晓玖面上一红，低头再看沐小婉的“亥”字，才想起眼下还有一场“豪赌”。
而她，不能输。
看着这场“豪赌”的时限，晓玖的脸愁做一团，以严季云为饵引沐玉臣露面显然行不通，相比之下，沐家中的任何人，应该都比严季云更适合当这个诱饵。
可是要如何利用这一家人达到目的，又能不得罪沐玉臣却是难题。
琢磨得太过入神，晓玖没注意出了声：“沐府走水的代价大了些……”
一只手迅速捂上她的嘴，她转头便看见金婵惊恐的神情。
“小姐，这种话说不得……当心隔墙有耳！”
金婵探着脑袋向门外张望，低声细语叮咛。
晓玖点点头，示意金婵松手，随即将金婵拉到墙角，左顾右盼确定无人，才悄声说道：“小丫头，你家小姐今夜是输是赢可就靠你了，你待会儿悄悄在府里打听一下，将军与亲人感情如何。”
见自家小姐神神秘秘的样子，金婵一时摸不着头脑，可既然关乎小姐人生大事，她必赴汤蹈火。
金婵坚定地点点头，便迈着小步离开了书房。
此时，晓玖心中已经有了些头绪，要到禁区钓鱼，她得先找到合适的鱼饵，再找一个事后背锅侠。
虽不厚道，可晓玖自诩不是一个善良无私之人，在她看来，最重要的是别让自己吃亏。
与其亏待自己，不如亏待别人。
沐小婉风风火火地替晓玖安排好了留宿一事，瞧沐小婉在沐府被娇纵惯了的样子，便知府上也没人会反对。
晌午，晓玖拘谨地陪同沐府一家子围在一桌用膳。许是家训严厉，席间无言，晓玖甚是不习惯。
她平日习惯了吃饭都要找点下饭剧，像这样吃饭就只是吃饭，还是头一次。
沐仁经商在外，时常去往外地，故而此次上沐府请安，晓玖也未得见真容。
席间倒是见到了沐府二夫人，虽无言语，却给晓玖高傲之感。
听闻二夫人曲昭和大夫人柳若莺，皆出身名门，自然都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若说大夫人是端庄优雅，那二夫人就是娇媚可人。
也难怪沐小婉生得如此水灵。
既不能说话，晓玖就放任自己的眼睛，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似要将所有人的模样都印到脑海里。
瞧得久了，她便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沐小婉和沐小景长得有三分相似，虽说一个是杏眼含笑，一个是凤眼凝霜，可整体五官还能看出点二夫人的影子，都带了一丝媚气。
然而，无论晓玖如何在大夫人脸上寻找，也未寻得半点沐玉臣的影子。
大夫人眉宇间大气而温婉，沐玉臣却是清秀而和气，桃眼薄唇，英气中又多了一分文弱之气。
莫非沐玉臣像他父亲？
可沐小景也没有这种文弱之气啊……
百思不得其解，忽觉察到两道视线。
老夫人正满脸写着“嫌弃”二字，怒瞪着晓玖，晓玖连忙收回视线，埋头吃饭。
余光瞥见沐小景正带着一脸玩味的笑，盯着自己看，她报以怒视，沐小景却回以微笑。
午后时分，大夫人拉着晓玖去了后院水榭，二夫人闲来无事，主动作陪。
老夫人并不喜将军与他新妇，顿觉兴味索然，便招呼着沐小景扶自己回房。
二夫人本欲让沐小婉来点茶，被沐小婉以练字为由拒绝。
余下三人，晓玖反而觉得清净些。
水榭依池塘而建，池塘中游着不少锦鲤，晓玖见了，甚是欢喜，简直想许个愿。
大夫人倚栏而坐，向池塘中抛撒鱼食。
二夫人与晓玖对坐桌前。
桌上摆着精致糕点，二夫人面前放着茶具，此刻正举止优雅点茶作乐。
晓玖默不作声，看着二夫人手上动作。
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气，吹得晓玖缩了缩脖子。
二夫人递到她身前的茶碗冒着热气，茶香扑鼻，晓玖双手捧起茶碗，想借此暖暖身子。
过了良久，大夫人放下装鱼食的盒子，一步一摇来到晓玖身边坐下，温和地问道：“听小婉说你要在沐府暂留一晚，此事可遣人告知玉臣？”
晓玖尚未答话，倒被二夫人抢了先。
“对呀，这种事可要早些回禀，玉臣那孩子，可没那么通情达理，若是心中怪罪，你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二夫人的话听上去，似对沐玉臣多有成见，晓玖心里打鼓：不至于吧？
她刚要敷衍地回句“多谢二夫人关心”，就听到大夫人说道：“莫在小辈面前胡说，玉臣哪是计较之人。”
大夫人只是和气地随口一说，二夫人便尖酸刻薄地打开了话匣。
“大夫人也别袒护玉臣，空穴才会来风，坊间传闻也并非毫无依据，玉臣若通情达理，今日怎不陪新妇来请安？”
晓玖尴尬笑了一声，道：“军务要紧，军务要紧。”
二夫人一脸疼惜地握住晓玖的手：“谁家爹娘都不希望自家女儿受冷落，可你偏偏嫁了个铁石心肠的将军，今后怕是要受苦了。”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晓玖无所适从，不知该感激二夫人的感同身受，还是佩服二夫人说风凉话的功夫。
不过，根本用不着晓玖做出任何反应，两位长辈已经唇枪舌战起来。
大夫人：“玉臣对亲人何时铁石心肠过？”
二夫人：“他对别的女娘难道不是冷漠无情么……”
大夫人：“玉臣一心皆在战场，自然顾不上那么多，再者，总不能让玉臣像小景那般四处留情吧？”
二夫人：“大夫人！二者大有殊异，怎可混为一谈？”
大夫人：“有何不同，今后瑶儿嫁入沐府，我也怕她受苦。”
二夫人：“……当然不同，玉臣无心风月，是因他心里放不下某人，小景成了亲，自会收心，瑶儿过门又怎会受苦，简直是无稽之谈。”
大夫人：“心结总有解开的一天，二夫人也别危言耸听，诋毁玉臣。”
二夫人：“……”
大夫人镇定自若，二夫人言之凿凿，互不相让。
战况激烈，晓玖喝茶看戏，感觉这场戏中信息量颇大，心里偷乐。
瑶儿是谁暂且不论，沐玉臣心中果然有人。
这两兄弟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晓玖恨不得立马提笔，将这些都记录下来，写一本《沐府秘辛录》。
唇枪舌剑后，二夫人败下阵来，气呼呼地站起身，大夫人若无其事，问她去哪儿。
二夫人头也不回地答道：“去将沐小景这个兔崽子收拾一顿，尽给我这当娘的丢脸！”
晓玖忍不住为沐小景默哀三秒钟。
二夫人走后，水榭中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偶尔传来一两声鱼尾搅动水面的响动。
大夫人为晓玖添了热茶，安慰晓玖莫将二夫人的话当真。
送到跟前的素材，让晓玖心痒难耐，她顺势问道：“将军心中之人，究竟是谁？”
大夫人眼神闪躲，捧着茶碗，行到池塘边，看着池中嬉戏的锦鲤，幽幽说道：“云儿不必介怀，不过是玉臣一面之辞，我猜呀，那是他想回绝亲事的托辞，他与那人绝无可能，断不会影响你二人情分。”
晓玖却是不信，沐玉臣至死未对严季云多看一眼，若说不是心里有人，她实在难以理解。
不过，她想象不到，冷血无情的恶鬼将军，居然还是个痴情汉。
看大夫人不愿明说，她也不便继续追问。
陪大夫人聊了半个时辰，大夫人便乏了，先回房歇息，临行前告诉晓玖：“我命人将原来玉臣住的房间收拾了一番，今夜你便住那里，别真听小婉胡言睡在书房。”
晓玖心中一暖，送别了大夫人。
她椅栏而坐，看着池中锦鲤，等待打听消息的金婵。
可惜，还未等到金婵，先等来了不怀好意的沐小景。
8. 第 8 章
手中折扇悠然而动，沐小景闲庭信步行至眼前，毫不客气落座晓玖身旁，单手支颐，眉眼染笑，言语稍带暧昧。
“因为嫂嫂，我刚挨了一顿揍，不知嫂嫂打算如何补偿我？”
晓玖懒得回头，半垂眼眸，视线依然停留在池塘中，不知沐小景又要作什么妖，神情恹恹。
“小叔为何挨揍，不如回房自省一番：平日出言可算得体？行事作风可辱门楣？对待兄嫂是否有欠妥贴？”
“嫂嫂对我，似乎有些误解。”
沐小景稍带磁性的声音传入严季云耳中，如同一记重锤敲中了她的脑门，让她只想闭眼叹息。
严季云抽搐着嘴角，弯出一个合适的弧度，转过头来，低垂着眼眸，再以手掩嘴轻笑。
“哦？小叔认为我是怎么想的？”
沐小景嘴角噙笑，上身前倾，带着折扇扇动的风，逼近晓玖。
晓玖微微蹙眉，对沐小景如此没有边界感的行为有些排斥，她扯了扯裙摆，不动神色地往边上挪了几寸。
沐小景见她此举，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不退反进。
“嫂嫂定是听说我多情风流，那可真是冤枉我了，我这个人，一向从一而终。”
沐小景将折扇掩在唇边，低声笑言。
晓玖冷笑回应：“真巧，我听说将军也是如此做派，你俩倒是挺像。”
晓玖知沐小景与沐玉臣形同水火，便故意使坏。
沐小景面色一凝，僵直了身体，前倾的身子终于缓缓后移，若有所思地靠在柱子上，反问：“嫂嫂可知沐玉臣心有所属？”
晓玖不加掩饰，点了点头，说：“方才听二夫人提及，可并未告知是何人。”
表面上泰然处之，实则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心跳不已。
沐小景冷冷答道：“三公主娄娅。”
此事在原作中也未提及。
她只知道严季云沦为恶鬼将军的夫人，起因便是当今圣上舍不得爱女，可这爱女是哪位公主，她并不知情。
书中所载，沐家为西铭死守边关，屡立战功，西铭皇帝感念于心，许诺将公主下嫁给镇北侯。
可最终皇帝还是舍不得爱女，一筹莫展之际，严尚书站出来解围，自愿嫁女。皇帝大喜，当场允诺，太子可娶严尚书家一女为妻。
皇帝一纸诏书，将严季云收为义女，册封平昭公主，赐婚镇北侯沐玉臣。
皇帝得仁厚美名，严尚书荣耀加身，严辰心一跃太子妃，只有严季云受伤的世界就此达成。
至于三公主娄娅，她唯一知道的信息是，娄娅被送往北漠和亲，嫁给北漠太子，大婚当晚，毒杀北漠太子，至此拉开了两国交战的序幕。
而后，沐玉臣便死于这场旷日持久的两国战役。
莫不是圣上做了棒打鸳鸯的执棍人，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晓玖不禁来了兴趣，感觉素材正在向自己拼命招手。
她一把夺过沐小景的折扇，一脸讨好地替沐小景扇着风，道：“展开说说，既是心悦，为何不求圣上赐婚？”
沐小景被晓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随意答道：“原本三公主是要嫁到沐家的，只能说，郎有情妾无意吧，圣上未赐婚，应当是三公主不愿意。”
晓玖仿佛吃到了惊天大瓜，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她若有所思地坐直了身子，拿着扇子的手，有意无意地扇着。
想不到铁面无情的恶鬼将军，也有爱而不得的结局。
或许，恶鬼将军正是因为爱而不得，才对世间女子彻底死心，断情绝爱，沉迷事业。
此刻，晓玖的脑海中，已经上演了一出大戏。
将军沉寂的单相思，世上无人可知，不料心爱的公主葬身异国他乡，他拿起佩剑，奋勇杀敌，最终将这份深藏心中的情愫，带进了坟墓。
“天啊，怎会如此深情！”
晓玖捂嘴偷笑，不禁喊出了声，恨不得现在就下笔将这个故事写进话本里。
看到晓玖笑得痴傻的模样，沐小景目瞪口呆，随即一声冷笑，从严季云手中一把夺过折扇。
“深情？沐玉臣可不配这个词。”
果然如晓玖所料，沐小景对沐玉臣必定是心有芥蒂，而这明目张胆的挖墙脚，说不定就是为了故意恶心沐玉臣。
只是可怜了严季云，也不知严季云当初有没有经受住诱惑。
一切都未可知，但看穿一切的晓玖没这么容易上当。
晓玖眼珠滋溜一转，一脸关切地问：“小叔与将军不和？为何总是直呼将军大名？”
沐小景没有回答，但晓玖分明看到他原本缓慢扇动折扇的手，在自己问话的一刹那，停顿了片刻。
晓玖乘胜追击，满含深情地凝视着沐小景，柔声说道：“小叔若有心事，不妨说与我听，我随时可做小叔的倾听者。”
沐小景愕然一惊，看向严季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戒备，调侃道：“嫂嫂怎地突然不生分了。”
严季云眨眨眼，答：“小叔不是说，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何来生分一说，对小叔，我自当多关心。”
沐小景执扇掩笑，眼波流动，另一只手不安分地抚上晓玖耳边碎发，动作轻柔而暧昧。
“多谢嫂嫂关心，其实，我也是怕嫂嫂孤单，特来此作伴。”
晓玖抬手打断了沐小景的动作，对于沐小景的举动有些烦心，却又不争气地红了耳根，她掩饰一般摸着耳垂，身子往一旁挪了几寸，与沐小景保持一臂的距离。
“怎会孤单，小叔想多了，我在等我家丫鬟。”严季云客气又疏远地回道。
沐小景没有得寸进尺，他缓缓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低声说道：“我说的，可不止于此，今后在侯府日子还长，嫂嫂总会有孤单的时候，沐玉臣不能给你的，我能给你。”
晓玖感觉脑中地震山摇，若沐玉臣有沐小景半分多情，系统任务昨晚怕是就能完成。
“海王！”
她心中暗骂一声，随后侧脸至一旁，缓缓吐了一口气，再回过头，脸上重新挂上了笑。
“有小叔在，那我就放心了。”晓玖矫揉造作地说道，“我初来沧廿郡，人生地不熟，今后还望小叔多帮衬。小叔可比将军懂得疼人，将军甚至都不愿多看我一眼，从此深闺宅院，孤苦无依，小叔可要常来秋月苑坐坐！”
严季云说着就作势要去拉小景的衣袖。
沐小景竟不露声色地以折扇挡住了严季云的攻势，眉头深锁，看似若有所思，嘴上却在试探。
“那是自然，嫂嫂若觉孤单，任何时候都可来找小景，小景断不会让嫂嫂失望。沐玉臣当真对嫂嫂看都不看一眼？”
听沐小景这么一说，晓玖便知自己以进为退的招数对这海王起了作用。
他接近严季云全是因为沐玉臣，挖墙脚不过是膈应沐玉臣，并非对严季云真心实意，若见严季云轻易上钩，又知将军对严季云无意，定会没了兴致。
晓玖再接再厉，一声叹息，叹出一腔苦楚：“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或许都是我命不好。”
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晓玖用丝帕拭泪，其实半遮着眼睛，偷偷关注着沐小景的神情，果然看出沐小景心生退意。
正在这时，金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二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沐小景如临大赦一般，起身告辞：“嫂嫂等的人来了，小景先行告辞，嫂嫂可要保重身子。”
“多谢小叔好意，今后定要多来侯府走动，让我好生招待。”晓玖故作依依惜别状，冲沐小景挥了挥手中丝帕。
待沐小景走远了，金婵才嘟着嘴走上前。
“景少爷怎么又来了，他没对小姐怎么样吧？”
晓玖将丝帕收好，起身稍事整理衣衫，向着沐小景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他能对你家小姐怎么样，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罢了，这不已经被你家小姐吓跑了么？”
金婵一脸崇拜，拊掌称道：“小姐威武！我怎么觉着，小姐自嫁入侯府后，整个人都变了，过去你从不与人争，就算被人欺负，也是忍忍就过去了了。现在怎么……”
金婵异样的眼光，盯得晓玖背脊发凉，轻咳一声，慌忙说道：“哪里不一样了，过去在家里，都是自家人，自然是能忍则忍，现在出门在外，女孩子应该学会保护自己，对吧？”
虽然没听懂自家小姐在说什么，但是金婵附和地点了点头。
晓玖唯恐金婵再深究下去，忙调转话锋，问：“我让你打听的事都打听到了吗？”
“啊对！”金婵笑着回道，“都打听好了。”
据沐府中家仆所言，沐玉臣虽不常回沐府，但对亲人极为看重。
老夫人溺爱沐小景，却对沐玉臣很严厉，沐玉臣并未因此记恨在心，对老夫人很是尊重。
沐仁与二夫人有些看不上沐玉臣，但沐玉臣平日对他们夫妻二人也是以礼相待。
大夫人更是不用说，母子情深，沐玉臣很听大夫人的话，不敢忤逆。
对沐小景和沐小婉，也是爱护有加，即便沐小景对他颇有成见。
“整个沐府，婉小姐与将军的感情应是最好，他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将军对婉小姐甚是宠爱，简直是有求必应！”
金婵一口气说完，只觉口干舌燥，接过晓玖递过来的茶水，一口饮尽，又问：“小姐可有眉目？”
晓玖赞赏地拍了拍金婵的肩，胸有成竹：“晚些时候，还得劳你再跑一趟！”
9. 第 9 章
一夜未得安眠，卯时早起，院中舞剑，尚觉头重脚轻，出剑招式稍显凌乱。
沐玉臣抹去汗水，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衣裳，这才前往寒松苑隔壁小屋寻商启，却不见人，又在府里问了一圈，无人知晓。
侯府总管闻讯匆忙赶到寒松苑，双手放在身前，微微垂首，毕恭毕敬道：“商启大人未到卯时便出了门，跟在夫人马车后。”
院中石桌上放着丫鬟刚送来的早食，沐玉臣刚拿起碗筷，闻言又放下，一脸狐疑。
“夫人出门了？”
“是，冬竹一大早便让人替夫人备好马车，卯时未到便见夫人带着丫鬟出了门。”总管答道。
沐玉臣又问：“可知为何事？”
总管摇着头：“听冬竹说，夫人不让打听，只让备马。”
“没人告诉夫人今日去沐府请安？”
沐玉臣的脸色微变，声音如寒风刺骨，带着些怒意。
总管浑身一抖，缩起脖子，埋头拱手，甚是惶恐：“将军息怒，小的以为冬竹会从旁提醒，思虑不周……”
忽觉气恼毫无由头，沐玉臣手指轻抚额角，兴许是昨夜未睡好，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朝总管挥了挥手，低声道：“罢了，随她去吧，我本就没打算去请安，明日一早，我去向大夫人请罪便是。”
指尖轻晃，屏退了总管，沐玉臣胃口全无，便让人撤了早食，回到书房，拾起一本兵书研读起来，借此转移注意力。
余光瞅见扔在桌案上的团扇，回想起昨夜严季云的怪异举动，又是一阵叹息。
待商启回来，便可知晓那女人又耍什么花招……
如此想着，沐玉臣手握兵书，踱步到了门边，时不时从书上移开视线，向院外张望。
不过，直到快用晚膳时，商启迟迟未归，严季云亦整日未回，沐玉臣更是疑云满腹。
细碎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沐玉臣皱着眉头出了门，抬眼便见冬竹埋头快步走来。
冬竹行至院中，双手叠放在腹前，行了万福礼，急着开口道：“将军，方才丫鬟金婵回府禀报，夫人与婉小姐打起来了。”
“打起来？”沐玉臣两眼一黑，扶着额头，闭上眼，感觉脑中轰隆作响。
大夫人劝他奉旨成婚时，对严家四小姐是赞不绝口。
听闻严季云的性子随她母亲，文静懂事，平日总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不争不抢，待人随和，谦逊有礼。
这样的女娘若嫁入侯府，定是凡事多为大局考虑，不会使小性子。
其实，娶谁，对沐玉臣来说都一样，不过娶个不吵的或许更好，以待客之道将人款待些时日，等待时机，再向圣上请旨和离。
计划本该如此。
可谁知，这刚过府的新妇同传言不太一样。
昨夜到他院里唱了一出古怪的戏，今日又到沐府闹了这么一出，实在匪夷所思。
“夫人一大早是去了沐府？”
沐玉臣睁开眼，眼底露出寒光。
冬竹脚下一软，不由得后退半步，放在身前的手握在一起，指节分明，她眼神闪躲，低头垂眸，声若蚊蚋：“夫人……夫人或许是不愿与将军同去，故而早早出了门……”
“早到提前一个时辰就出了门？”沐玉臣负手踱步到院中，凝视着冬竹，低沉着声音，满是质疑。
冬竹没有回答，只是埋着头，不敢与沐玉臣对视。
“昨日你主动请求，入秋月苑伺候，我并未过问缘由，可今日，我忽然想听听。”
沐玉臣行到石桌边坐下，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轻叩着。
“嗒嗒”的响声仿佛敲在冬竹心上，敲得冬竹的心“咚咚”直跳，她咬了咬唇，艰难开口道：“冬竹不过好奇什么样的女娘可以嫁入侯府，又有什么样的女娘能入得了将军的眼。”
说话间，晶莹剔透的眼泪滴落在地上。
沐玉臣一怔，不再逼问，轻咳一声，道：“我从未将你当做丫鬟，你若想离开，随时都可。”
冬竹突然昂起头，两行清泪，一脸哀愁。
“将军的大恩，冬竹愿以一生报答，还望将军不要赶冬竹出府！”
沐玉臣只觉头疼，扶额摇头，不做纠缠，话锋一转，问道：“你不是说金婵回府禀报吗？她如今在哪儿，替我唤来问话吧。”
冬竹抬起衣袖，一边轻擦脸上泪水，一边回话：“金婵刚找到我，只留下一句话——‘夫人与婉小姐打起来了，请将军务必救救夫人。’说完就又跑了，看上去很着急，兴许是夫人打不过婉小姐？”
冬竹也是一脸疑惑，可话语中明显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沐玉臣无意拆穿冬竹，便装不知，心里估算着严季云与沐小婉的战斗力。
严季云深居简出，大家闺秀，平日所学，多是琴棋书画、插花女红，想来没有半点功夫。
而沐小婉，虽也是名门闺秀，可沐家以军法治家，小辈自小出入军营，多少会些拳脚功夫。
如此一想，若两人当真发生冲突，严季云吃亏的可能性极大，难怪会让丫鬟回府求救。
“严季云如何能惹怒小婉？小婉就算有些娇纵，也不是不知轻重，与人动武的人啊……”沐玉臣闭目沉思，喃喃自语。
冬竹呆站在一旁，不敢靠近，静待沐玉臣做出决定。她也没想到严季云过门第一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沐玉臣最是疼爱这位表妹，若是严季云打伤沐小婉，定会得罪沐玉臣；若是沐小婉打伤严季云，那更是喜闻乐见，沐玉臣断不会因此责备沐小婉，反倒更会令严季云寒心。
她自然是希望沐玉臣去看这场好戏，只可惜，自己无缘亲眼得见，否则，她睡觉怕是会笑醒。
“将军要不去沐府看看，万一夫人使了诡计，令婉小姐吃亏，就不妙了。”
见沐玉臣迟迟没有决定，冬竹忍不住煽风点火。
沐玉臣睁开眼，投向冬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异样：“你为何认为夫人会使诈？”
冬竹一怔，她不过随口一说，不知为何沐玉臣如此敏感，支支吾吾半晌，道：“就……就感觉夫人有些古怪，不似寻常女娘。”
沐玉臣若有所思，低声说：“你也这么想？”
不待冬竹回答，他便起身离开，表情凝重地与冬竹擦肩而过，吼着总管为他备马。
冬竹诧异地望着沐玉臣离开的身影，没有明白他话中有何深意。
一匹骏马背着斜阳在街道上疾驰，阵阵马蹄声传入深巷，马背上郎君威风凛凛，引得行人驻足回首，不知是哪位军爷办差走得这么急。
一盏茶的功夫，骏马在沐府门外止步，沐玉臣翻身下马，将马绳扔给出门迎接的小厮，三步并作两步跨入沐府大门。
一进门，沐府总管迎上前来，看到沐玉臣此时出现，有些惊讶，随即不露声色向沐玉臣行礼，问：“将军还未用过膳吧？”
沐玉臣不答反问：“小婉和严季云在何处？”
“在膳厅。”沐府总管指了指膳厅方向。
膳厅内，所有人都在安静用膳，没有言语，只有偶尔筷子碰到碗碟，发出一两声脆响。
晓玖埋头干饭，只想快点吃完离开，憋着不说话实在难受。
大夫人时不时会关切地为她夹菜，甚是温柔，晓玖微笑致意，却又不能开口。
沐小婉向她投来讥笑的眼神，晓玖权当没有看到。
而此时，沐小景便显仗义，打断沐小婉施法，示意她管好自己，也不知是想卖什么人情。
可随后便被二夫人揪着耳朵，让他别招惹妹妹。
然后二夫人就会感受到老夫人炙热而凶狠的眼神，示意她别揪坏了宝贝孙儿的耳朵。
席间，就仿佛是场默剧，看得晓玖忍俊不禁。
她刚咧嘴偷笑，便看到沐玉臣风尘仆仆出现在膳厅里。
这场默剧一瞬间因为男主的到来，霎时间有了声音，而原本在场的演员表现各不一样。
大夫人起身招呼着沐玉臣入座。
“玉臣，来得正好，快给少爷添副碗筷。”
老夫人冷眼旁观，冷言冷语。
“哼，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二夫人装作一脸热情。
“唉哟，玉臣这是忙完军务了？”
沐小婉动作停滞，目瞪口呆。
“玉臣哥哥！你怎么……”
唯有沐小景脸上布满阴霾，默不作声放下碗筷，目不斜视出了门，只是快到门口时，忽然回头瞥了晓玖一眼，脸上带着冷笑。
沐玉臣面露疑色，被大夫人拉着，坐到了晓玖身旁。
晓玖从怀里取出那张“亥”字，悄悄展开举起，点了点字，冲沐小婉灿烂一笑。
随即沐小婉将手中筷子扔回桌上，恼怒地说了声“我吃饱了”，便径直离开了膳厅。
老夫人见状也没了胃口，冷着一张脸离了席。
好好一顿饭散了伙，大夫人和二夫人急忙追了出去，大夫人去劝老夫人，而二夫人去教训两个小辈。
晓玖欣然收回“亥”字，手腕便被人用力握住，她吃疼转头欲骂，恰好对上沐玉臣冷冽的眼神，不自觉地后仰逃离。
可手腕上的力道未松懈，将她往前一带，险些扑到沐玉臣怀里，她另一只刚按住沐玉臣的手，稳住身子，手中握的字就被沐玉臣抽走。
沐玉臣松开手，展开字，斜睨着晓玖，厉声质问：“夫人不是与小婉打起来了么？怎么本将军看不出，你们有半点打斗的样子？还是说，此事夫人不知情，全是金婵造谣生事？”
第 10 章
方才被沐玉臣抓住的手腕还有些疼，晓玖咬牙皱眉，揉着泛起红印的手腕，愤恨地瞥了一眼沐玉臣。
只见沐玉臣低头看了一眼她泛红的手腕，脸上流露出一丝愧疚神色，手伸到半途，又蜷缩着收回，低声说道：“习惯握剑，丢了分寸，失礼了……”
上一刻，晓玖还想咒骂，此时听他所言，不禁觉得好笑，戏弄般说道：“将军这是关心我？”
沐玉臣闻言，正襟危坐，转过头去，不看晓玖，正色道：“夫人不必多想，方才的问题，夫人还未作答，需要我直接审问金婵吗？”
“审问”二字，撞在晓玖心头，顿时收敛了笑容，害怕沐玉臣当真说到做到。
晓玖无奈地低头，柔声说道：“将军恐是误会了，婉妹妹同我打赌，我欲请将军帮忙，这才遣金婵回府传话。”
“亥”字被拿在手中细致查看，沐玉臣轻蔑一笑，问：“所以，你们赌的是什么？为何要撒谎说你与小婉打起来了？”
晓玖早已做好准备，按照预想那般，她惊讶地抬起头，一脸诧异地望着沐玉臣，眼中闪烁真挚的光，问：
“是谁告诉将军的？我可是让金婵传话——‘我与婉妹妹打赌，请将军务必相救’，怎会是打斗？”
眼中闪过疑虑之色，沐玉臣倾斜脑袋，眯着眼，一字一句道：“依冬竹所言，金婵说是——打、起、来！”
晓玖装作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低垂双眸，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苦笑，叹道：“将军既然选择相信冬竹，我亦无话可说，但我相信，我家丫头绝不会害我，自然不会胡说。”
“此话何意？”沐玉臣有些摸不清头绪。
晓玖转过身，正对着沐玉臣，脸上微微一笑，解释道：“将军信任自己的人，无可厚非，但此人说的话，我可信不过。连‘辰时’和‘卯时’都能说错的人，将‘打赌’和‘打斗’混淆，也是情理之中。”
此言一出，沐玉臣未再追问，陷入了沉思。
晓玖心满意足，调整坐姿，拿起碗筷一个人吃了起来。
见其他人都不在，晓玖也就顾不上沐家家规，一边咀嚼，一边偏过头看着沐玉臣，开口道：
“莫不是将军想给新妇下马威，才故意授意冬竹戏弄于我，害我在寒风中等了一个时辰吧？”
沐玉臣一脸漠然，紧盯着晓玖，不发一言。
盯得晓玖心下怵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以为脸上沾着饭粒，然而什么也没有摸到。
她正欲开口询问，沐玉臣蓦然伸手，轻轻推着她的脸颊，转向饭桌，一本正经地说：“食不言，寝不语，严府没有这条规矩吗？”
晓玖：“……”
等大夫人独自回到膳厅时，见这对新婚夫妇正坐在一处用膳，甚是恬静祥和。
每当严季云扭头盯着沐玉臣看，沐玉臣就会无情地将她的脸转到一旁，如此反复，落入大夫人眼中，却是和睦打趣。
不忍打扰，大夫人欣然一笑，悄悄走出了膳厅。
一顿饭，沉默无言，晓玖一脸悻悻然地吃完。
随即，沐玉臣便想告辞离开，却被大夫人拦了下来。
“你难得回来，怎能说走就走，正好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妥善，不若与云儿一起留宿一宿。”
大夫人喜笑颜开，青葱玉指牵着沐玉臣与晓玖，将人领往卧房。
沐玉臣满脸抗拒，不情不愿地任大夫人拉着，嘴上婉拒：“不必了，我不过担心府上有事，如今确定娘亲安好，我便告辞回……”
“回什么回啊，你可别忘了，你刚娶新妇，整日忙于军务，把新妇晾在一旁，招人闲话。”
大夫人一番数落，沐玉臣淡然听着，想要出言反驳，大夫人一声嗔怒：“为娘的话你也不听了？”
沐玉臣便无可奈何地噤了声。
金婵的消息倒是不错，大夫人的话，沐玉臣果然不敢不听。
他斜睨晓玖，眼神中带着威胁，晓玖欣然挽住大夫人的胳膊，声音甜腻地道了句：“大夫人说得没错！”
大夫人眼底含笑，欣慰地来回瞧着二人，叹道：“我还担心你二人不睦，今日见玉臣挂心云儿，我便放心了。”
“我没……”沐玉臣面露惊色，正欲出声辩解，挽在他胳膊上的玉指用力一掐，只听“嘶”的一声低哼，他就闭了嘴。
“云儿久居深闺，不谙世事，为人谦和，奉圣旨嫁入侯府，孤身一人来到沧廿郡，从此以你为依靠，你莫寒了她的心。”
大夫人不厌其烦地劝诫，面色和善，眼神坚毅。
沐玉臣脚下一顿，拖得大夫人和晓玖也随之止步，二人不约而同回眸凝望，见他凛若冰霜，薄唇抿成一条线。
“这亲事，不过是多方权衡利弊，唯独娘亲在意，待到风平浪静，我自会向圣上请……”
一串密集的捶打落在沐玉臣身上，晓玖惊讶地后退半步，目瞪口呆看着大夫人像对待孩童一般，揪着沐玉臣的耳朵，毫不留情地落下手。
沐玉臣一边求饶，一边被大夫人揪着耳朵往前走，大夫人嘴里骂骂咧咧。
晓玖紧随二人身后，哑口无言。
沐玉臣态度坚决，让她直觉前方道阻且长；大夫人意志坚定，却不知今后会成助力还是阻力。
行至卧房，沐玉臣被一把推进房中，大夫人向晓玖一招手，晓玖便唯唯诺诺进了房。
大夫人随即唤来家丁，将房门关上落了锁。
卧房中，烛火摇曳，照出两个人影毅然对峙，互不相让。
沐玉臣：“这就是夫人引我来沐府的目的？”
晓玖：“将军多虑了。”
沐玉臣：“那夫人为何不拒绝？”
晓玖：“想和离的是将军，又不是我，我为何要拂了大夫人一番好意？要拒绝，也当是将军拒绝。”
沐玉臣：“……”
既来之则安之，晓玖心下不慌，悠然行到床榻边，俯身坐下，她拍了拍被子，闷声作响，抬眼斜睨着沐玉臣，笑道：“今夜将军可要与我同眠共枕？”
招来沐玉臣一个白眼，伴随一声叹息，沐玉臣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润润喉。
沐玉臣的反应在晓玖预料之中，她也不认为沐玉臣会妥协，不过是开个玩笑，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忽而想起晚膳席间提问，还未寻得答案，晓玖再次追问：“今日沐府请安，将军为何不与我一同前来？”
“我起时，夫人已不在府里……”
心下烦闷，正想着对策，沐玉臣一时没回过神，随口答道。
当他回过神再看向晓玖时，发现对方对他的答案似乎有些诧异，正一脸狐疑上下打量着自己。
“就是说，将军本会陪我来请安？”
沐玉臣一口否认：“不会。”
晓玖不悦：“为何？”
沐玉臣冷言冷语：“不想。”
“将军想看我一人丢脸？”晓玖气闷，原本放在被子上的手，捏作一团。
沐玉臣毫无愧色，一脸严肃，道：“并无此意……”
晓玖怒目而视：“可事实确是如此！”
沐玉臣不以为意：“夫人亦可不去……”
“说得倒是容易，将军怎么不拦下我？”
“我起时，夫人已不在府里。”
“……”
晓玖一时被噎住，竟不知该如何继续，沐玉臣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似乎无懈可击，连晓玖都开始怀疑，或许真如沐小婉所言，一切皆源于冬竹私心。
屋内重归平静，二人相顾无言，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晓玖双手撑在床边，垂头盯着因无所适从而左右摇摆的脚尖，开始担忧要如此焦灼度过一夜。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晓玖警觉地抬头望去，只见沐玉臣神情淡漠行至门边。
“哐当”一声清响，门锁应声落地，房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
晓玖伸着脖子向外张望，便发现商启执剑站在门外。
“怎么才来？”沐玉臣边往外走，边问道。
商启当着沐玉臣的面，收剑入鞘，不留情面地回道：“来就不错了，将军想被关一夜，我也可以成全。”
沐玉臣无奈地摇了摇头。
晓玖快步赶到门边，慌张问道：“将军就这么走了，不怕大夫人怪罪？”
沐玉臣脚下步伐未停，头也不回地对晓玖挥了挥手，道：“有劳夫人留下向娘亲解释，就说本将军有要务在身，先行告辞。”
商启双手握剑，朝晓玖施了一礼，并未多言，紧随沐玉臣而去。
院中刮起一阵风，吹得树枝“嘎吱”作响，吹得晓玖心头一凉，低头看去，门锁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晓玖回想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恶事，如今才要面对这磨人的恶鬼将军。
“不气，不气，活不过第二年的家伙，我又何必与他置气，没关系，阎王爷会出手！”
晓玖一边咒骂，一边关了门。
方才沐玉臣在房内，她还未顾上细看，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应是每日都有人打扫，晓玖莫名感觉羡慕。
那是一种不论你何时回家，总有人记挂的感觉。
环顾四周，忽瞥见墙上挂着一只纸鸢，色彩斑驳，破损陈旧，修补粗糙，依稀可以看出花鸟纹样，与房中其他精致而贵重的装饰物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将军幼时，还挺有少女心……
晓玖望着纸鸢，啧啧称奇。
第 11 章
道路上，行人匆匆往家赶，白日的吆喝声也没了踪迹，门庭若市的铺面歇了业，唯有酒馆客栈还亮着灯迎着客。月亮刚刚挂上半空，两匹骏马并排而行，马蹄“嘀嗒”作响，缓缓走在道路中央。
马背上二人不徐不疾，还在低声交谈。
“今日夫人到沐府可有可疑之处？”
“遭老夫人白眼，与大夫人交心，被二夫人同情，同婉小姐打赌，与景少爷过招……不知将军觉得哪一件算可疑？”
沐玉臣傲首挺胸坐于马上，斜眼审视商启。
“……你这阴阳怪气的做派，是对我不满？”
商启目视前方，根本不接招，神色无异，淡然说道：“将军多虑，才会觉得接近你的人都不怀好心，在我眼中，夫人对将军，是一往深情。”
“你走哪儿学的这些个词……”
“将军平日别只看兵书，不若学我多看看话本，也不至于霸据西铭慎嫁榜多年。”
“……”
商启此人，表面孤高冷傲，实则喜看热闹，一张嘴叭叭个没完，最爱阴阳怪气，乃沐玉臣的克星。
沐玉臣时常后悔，十岁时救下商启这个孤儿，就不该把他留在身边，如今像块膏药贴在身上，怎么也甩不掉，时不时还膈应自己。
十七年的相处，沐玉臣早已习以为常，对商启说的话，只需无视就好。
他调转话锋，道：“也非我多虑，我总觉得严季云有些古怪，不谙世事、为人谦和、不争不抢、云淡风轻……你觉得哪个词与她沾边？”
商启耸耸肩，说：“不谙世事，初来沧廿郡，都不知人心险恶，明有冬竹故意使坏，暗有夫君疑神疑鬼，中间还夹着个婉小姐，欲看她笑话。”
沐玉臣的目光，如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仿佛要将商启削掉一层皮。
“那商少侠为何不伸张正义？”
“我比较喜欢旁观与批判！”商启答得毫不羞耻。
若沐玉臣手上缰绳不是套在马嘴上，这一刻怕是已经落在商启身上。他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满心无奈。
“除此以外，没有不同寻常之处了吗？”
“啊！”商启似想到什么一般，勒马驻足，一脸惊讶地说，“还真有一件不同寻常之处！”
沐玉臣也随之勒马止步，转身望着商启，眼中闪着光，挑着眉，一脸好奇：“何事？”
商启摸着下巴，边回想边答道：“夫人不会骑马，不识水性，不曾习武，不懂酿酒，不通兵器，老夫人却以此刁难，也不知是哪个怪物，将此作为择妻标准！”
一鼓作气说完，商启当即策马疾驰，将沐玉臣甩在身后。
待沐玉臣回过神，欲骂人时，商启已经跑出老远，追都追不上了。
沐玉臣摇头叹息，驱马缓步前行。
*
晓玖在沐府一夜安眠，一大早陪大夫人用过早膳，便告辞回侯府。
除了大夫人和二夫人，没人来为晓玖送行。
老夫人是一如既往，看不惯沐玉臣与他新妇。
打赌输了的沐小婉还在生闷气，其实也不是因为输赢，只是没想到兄长会在意严季云，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是晓玖在背后捣鬼，以她作为诱饵，引诱沐玉臣上钩。
原本对晓玖大献殷勤的沐小景，在昨日听说她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后，忽然敬而远之。
只是不知为何，昨夜沐玉臣出现在沐府时，沐小景最后看她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好在沐小景未出面相送，她便松了一口气。
大夫人似乎对沐玉臣溜走一事并不十分在意，甚至没有询问晓玖，他是如何逃出卧房的，想来不是第一次。
握着晓玖的手，大夫人一脸疼惜，叮嘱晓玖要照顾好自己，又隐隐催促着她早日与沐玉臣开枝散叶。
晓玖笑得勉强，心中暗下决心，的确要尽早拿下沐玉臣，才能将这烂摊子扔回给严季云。
二夫人也凑上前，将晓玖拉到一旁，悄悄说道：“不怕将军心里有人，就怕将军面都不见，昨日玉臣舍得露面，你再加把劲，应该还有机会掳获他的心。”
晓玖嘴上多谢二夫人好心，心里却在骂她煽风点火不怀好意。
好不容易将两位夫人劝回府里，晓玖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上了马车，忽闻身后传来沐小景磁性的嗓音。
“嫂嫂这么早就要走？不若捎我一程。”
犹如五雷轰顶，晓玖脚下一软，险些摔进车里。
她回头看着穿戴贵气的沐小景，强挤出一丝笑，柔声回道：“小叔这是打算去哪儿？”
沐小景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并未答话，单手提着衣摆和腰间挂着的玉佩，一个箭步跨上马车，毫不客气地推着晓玖进了车里。
马车旁的金婵见状大惊，想要出言阻拦，已然来不及，只好苦着一张脸，吩咐马夫出发。她坐在车外，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车内动静。
马车缓缓向着镇北侯府的方向驶去。
马车内，异常安静，严季云与沐小景错开身，分坐两边。
严季云无所适从地掀开帘子，透过车窗看着早市刚开的街道，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各自奔赴目的地，偶尔传来两声市井吆喝，缓解这车内尴尬的气氛。
沐小景手中折扇上下浮动，扇面后，一双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严季云，看得严季云浑身不自在，只能强装没注意。
半晌，沐小景才开口道：“至交在城外寻得一处绝美汤池，相邀去泡汤，嫂嫂可有兴趣一同前往？”
“泡汤还需如此精心打扮？”晓玖看着沐小景一身花枝招展的打扮，心中苦笑。
沐小景低头整理衣裳，嘴角含笑：“自然还有佳人做伴，怎可太过敷衍？”
“小叔真有情趣……”晓玖随口说了句，视线落在沐小景腰间玉佩上，方才未注意，现在才发现那圆形的羊脂白玉佩的纹样，看着有些眼熟。
晓玖不觉多看了两眼，沐小景觉察到她的目光，笑着从腰间摘下那枚玉佩，塞到晓玖手里。
“嫂嫂若是喜欢，便赠予嫂嫂。”
晓玖没跟沐小景客套，她手指抚上玉佩纹样，果然和严季云当初捡到的金属带銙上的纹样相似，皆是尖牙利爪威武霸气的麒麟。
晓玖眨着眼，问沐小景：“这玉佩上的纹样在沧廿郡可算寻常？”
沐小景看着晓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俊不禁，折扇收拢，点在玉佩上，一脸骄傲：“麒麟纹，在整个西铭，可不是谁人都能用，这可是沐家族徽。这玉佩，全西铭，怕是找不出第二枚。”
晓玖将玉佩塞回沐小景手里，靠坐在窗边，陷入沉思，若麒麟纹是沐家族徽，那送亲途中的两伙人之一，必与沐家有关系。
见晓玖不领情，又沉默不语，沐小景心中阴云密布，一双凤眼藏着怒气。
“沐玉臣对嫂嫂，不似全无情意。”语气中皆是试探。
闻言，晓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只觉乌云压顶，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方才想起，昨日为赢得赌约，略施小计，赶跑了狡兔，又引来了狐狸。
难怪当时觉得沐小景看自己的眼神不怀好意，原来是又误会沐玉臣对她有意。
晓玖叠放在腿上的双手捏做一团，竟出了手汗，她心虚地笑道：“真的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在圣上下旨赐婚前，大夫人可没少为沐玉臣的婚事忙活，可无一不是被他施计逃脱，何曾关心过是否会让对方难堪？”
沐小景话中满是对沐玉臣的不屑，“昨日竟为了嫂嫂，来到沐府……”
一道质疑的目光落在晓玖身上，仿佛燃起一团火，要将她烧成灰。
晓玖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拍了拍手，说：“原来是此事，我让金婵回府传话，说我同婉妹妹打起来了，我还以为将军是担心婉妹妹才来沐府，想不到竟是为了我？”
略带疑惑的语气，晓玖一脸好奇地望着沐小景。
沐小景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将信将疑：“沐玉臣对小婉的确很是挂心……”
正在这时，马车不早不晚停在侯府门前，金婵在车外唤着她家小姐。
晓玖如临大赦一般，先行跳下了马车，又装模作样回头关心沐小景。
沐小景悠然走下马车，回头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侯府，向严季云施礼告辞。
沐小景：“今日就送到这里，嫂嫂保重，我们来日再叙。”
晓玖：“多谢小叔好意，今后定要多来侯府走动，让我好生招待。”
沐小景：“一定，一定。”
晓玖：“可要我安排马车送小叔出城？”
沐小景：“不必，不必。”
看着沐小景离开的背影，晓玖长舒了一口气。
回到秋月苑，见冬竹正在收拾着屋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接连打着呵欠。
金婵先一步逼近冬竹身前，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怎么还有脸在这儿？”
冬竹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道：“将军命我在此伺候，我为何不该在这里？”
“你！”金婵气得说不出话来。
晓玖当真觉得好笑，侯府里这丫头怎会如此厚脸皮？昨日捉弄自己，这么快就能当无事发生？
想起沐小婉说，冬竹留在府上，与其说是丫鬟，不如说是客人，顿觉心塞。
只觉沐玉臣养虎为患，今后还不知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第 12 章
晓玖阴沉着一张脸，很想给这没大没小的丫头一些教训，可思前想后，寄人篱下，她没有足够的底气，侯府的主人不是她的后盾。
为了不惹麻烦，她还只能跟严季云一样，忍气吞声，想一想，就觉得憋屈。
她眉头微蹙，语气冰冷，道：“今后你不用来秋月苑了。”
“听到我家小姐的话了吗？还不快滚出去！”金婵说着就去推冬竹。
冬竹一把甩开金婵，丝毫不心虚，仿佛自己才是占理的那一个。
冬竹直视着严季云的眼睛，说：“镇北侯府上下，只听将军所言，我在何处，恐怕不是夫人说了算，还得看将军如何安排。”
“用将军压我？”
晓玖有些意外，只觉一阵气堵。
冬竹面露笑容，可眼中并无笑意，直言：“不敢，只是告诉夫人侯府的规矩。”
看着冬竹丝毫未将自己放在眼里，晓玖气得想赏她一巴掌，可仅是想想而已。
深吸一口气，晓玖压住心中愤怒，她拉着金婵坐到一旁，然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冬竹。
“那行吧，你愿意留在秋月苑，我也不介意，多一个人从旁伺候，我家这丫头也能轻松不少。”晓玖说得云淡风轻。
见冬竹愣着不动，晓玖又指了指卧房，柔声催促：“怎么不动了？里边还没收拾好呢，你手脚快些。”
晓玖的话，总算让冬竹脸色微变。
冬竹看上去有些沉不住气，抽搐着唇角，话锋一转：“夫人对将军的安排不满意，我自然要替夫人转告将军，看将军有何指示，冬竹便不打扰夫人了。”
说罢，冬竹径直转身出了秋月苑，背影隐隐透着一股怒气。
“她不会打算去向将军告状吧？”
金婵追到房门边，指着冬竹离开的方向，扭头焦急地问道。
晓玖若无其事地说：“让她告吧，不过是赶走一个丫鬟，有损失的不是我自己吗？难道将军还一定要安排个人来伺候我吗？他有这么在乎你家小姐吗？”
金婵摇了摇头。
晓玖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又有些不安，猜测着沐玉臣会不会为冬竹出头，怪罪自己。
金婵：“可是，小姐，你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吗？”
晓玖：“不然呢？痛揍她一顿？”
金婵：“难道不告诉将军，冬竹以下犯上的事，还有小姐受的委屈？”
晓玖：“昨日就说了，可你觉着，将军能为你家小姐出这口恶气？”
金婵：“不能……”
晓玖：“……那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金婵：“小姐就打算一直如此受冷落吗？”
金婵的话，引来一阵沉默。
晓玖咬着手指，陷入沉思。
她当然不能像严季云那般摆烂，系统任务就在眼前，摆烂就是不顾性命。
思及此处，晓玖认同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确不能这样下去。”
“小姐总算想通了？”金婵面露喜悦之色。
晓玖一脸严肃：“丫头，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将军每日什么时辰干些什么。”
金婵挠了挠头，问：“小姐想做什么？”
晓玖妩媚一笑：“献殷勤！”
*
隔日天还未亮，将军夫人睡眼惺忪出现在后厨，厨子一脸懵，说早食还未备好，怎么夫人就亲自来取了。
晓玖和气解释：“我想亲自为将军准备早食，可我平日不通厨艺，想同大厨学学手艺。”
厨子和几个杂工皆是一头雾水，一时也不好驳了将军夫人的面子。
厨子冲杂工使了使眼色，杂工便都识相地移步厨房外，给将军夫人腾了个地儿。
屋檐下，几名杂工窃窃私语。
“夫人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还能是什么，讨好咱将军呗。”
“听说，将军两日未到秋月苑，连去沐府请安都未同行，夫人怕是慌了。”
“咱将军是何人，怎会吃这套，白费功夫罢了！”
屋外交头接耳的话语依稀传入屋内三人耳中，厨子面上尴尬，厉声呵斥，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去，后厨重归平静。
晓玖不以为意，虚心求教。
厨子客气问道：“夫人擅长做什么？”
虽说晓玖常年独居，可并不精通厨艺，平时除了煮泡面，大多时候都是点外卖解决生活所需。
如今被问起擅长，晓玖甚是惭愧，不自信地说：“煮面？”
厨子亦未嫌弃，从角落搬出一麻袋面粉，拍了拍手，拍出一缕白烟，指着麻袋道：
“那便为将军煮一碗鸡汤面可好？”
说罢，又冲门外杂工吼道：“替夫人抓一只母鸡来熬鸡汤。”
看到眼前一麻袋面粉，晓玖脑子成了面糊，没想到做面食要先从揉面开始，熬鸡汤还要先从杀鸡开始，急忙拦住厨子，委婉说道：
“呵呵，还要熬鸡汤，这时辰怕是有些来不及，可不能让将军久等了，要不……我还是给将军熬粥吧？”
厨子本想解释，手脚麻利些还是来得及，可见将军夫人似不怎么机灵，便放弃挣扎，顺从地说道：“煮粥也行，那做个鲜鱼粥，再炒两个青菜，夫人觉得如何？”
晓玖一听就头疼，自己吃饭都没这么讲究，不由得生出一丝妒忌。
“我这初次下厨，也不用一步就成大师，煮粥我还是会的，要不明日再请大厨教我别的。”
厨子半信半疑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疑虑，走出了后厨。
晓玖在厨房折腾了快半个时辰，才亲自带着将军的早食，站在了寒松苑外。
听闻，将军每日卯时起，半个时辰练武，用过早膳后，再启程去往军营。
估摸着时辰，晓玖手上提着食盒，低着头，与金婵一前一后进入院中。
见到沐玉臣时，他只穿着里衣，应该刚刚舞完剑，此时正收剑入鞘，额角发丝微微湿润，呼吸有些重。
看到晓玖出现在院中，沐玉臣脸色微变，三分惊讶，七分疑惑，未发一言，折回屋中。
本要跟着进屋，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商启拦住了晓玖去路。
晓玖东看西瞅，思索着这人方才藏在何处，为何她进院子时没看见，随后将手中食盒递到商启面前，眯眼笑道：“我来替将军送早食，还请商启大人行个方便。”
商启只是冷冷回了句：“请夫人稍候。”
无奈，晓玖忍气吞声，带着金婵恭恭敬敬候在屋外，低头看着脚下，一脸顺从。
片刻过后，沐玉臣换了一身行头，茶白色锦缎长袍上绣着银丝暗纹，手上戴着护腕，以玉冠束发，显得一身干练又贵气。
晓玖装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迎上前，提起食盒向沐玉臣展示，道：“将军请用膳。”
说话间，另一只手藏在身后，冲金婵打了个手势，金婵立即心领神会，附和道：“夫人特意早起，忙了半个时辰，亲手为将军做了早食，还望将军喜欢。”
沐玉臣眼神中带着不解，看向站在一旁的商启，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解答，但见商启只是摇了摇头，无奈之下，他先行接过食盒。
“一日三餐，自有人负责，夫人今后不必费心。”
盯着手中食盒，沐玉臣冷淡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多少有点不领情，若是平日，晓玖已然生气，可为了完成任务，晓玖依然维持着一副温顺的样子，含情脉脉回道：
“我只想借此，让将军知晓我心意。”
沐玉臣不禁皱起了眉头，往后退了半步，似是有意疏远，言辞冰冷：“我想此前我已同夫人说清，我于夫人无意，夫人今后不必白费……”
“我明白！”不愿听他喋喋不休，晓玖赶紧出言打断，脸上维持着温柔的笑，“将军虽对我无意，但不影响我想对将军好啊，将军不必介怀。我不打扰将军用膳了，先行告辞！”
说罢，晓玖恭敬地向沐玉臣欠身行礼，维持着端庄的姿态，带着金婵离开了寒松苑。
独留沐玉臣和商启面面相觑。
沐玉臣面色凝重，提着食盒进了房，面对晓玖突如其来的善意，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他分明已经对那女人表明心迹，可为何那女人总不死心，还要多此一举？
他心中多有疑虑，将食盒放在桌上，抬眼问商启：“你怎么看？”
商启紧随其后，指节轻轻敲了敲食盒，赞赏有加：“我还能怎么看，这么早起来亲自下厨，满满真心。”
沐玉臣无言，揭开食盒盖子，瞬间愣在原地，挑着眉，斜睨着商启，反问：“满满真心？”
只见食盒内，孤独地放着一小碗白粥，白粥正中央，孤零零地半露着一颗红枣。
商启上前将食盒翻了一遍，再无其他。
目瞪口呆，商启疑惑地说：“半个时辰只煮了碗白粥？呃……可能夫人不通厨艺？要不你尝尝？”
沐玉臣始终放心不下，找来银针刺入白粥中，见银针未有变化，喃喃自语：“当真是我想多了？”
“毒藏在枣里？”商启一把夺过银针，利落地刺入枣里，然而，同样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商启扔掉银针，盖棺定论一般，对沐玉臣说：“我就说你想多了！还是尝尝夫人的手艺吧，半个时辰，说不准粥里另藏玄机。”
沐玉臣只是一声叹息，依商启所言，吃了一口粥，随即冷着一张脸，道：“今日起，你继续监视严季云。”
这碗粥，的确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白粥，甚至是一碗已经凉透了的白粥。
第 13 章
晓玖离开寒松苑后，一路上反思。
凭借多年看剧经验，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可惜，下厨她并不在行，于是在一日三餐中，她选了难度最低的早餐。
谁知，在书中世界，万不如现实来得方便，或许她该换个思路，到府外找找现成的。否则，她哪儿经得起每日如此折腾。
身后的金婵愁眉不展，带着一丝焦虑，低声呢喃：“小姐，你天未亮起来，就只煮一碗白粥？我觉得非但讨好不了将军，还会惹将军生气……”
晓玖安慰道：“吃什么不重要，关键是心意！”
金婵依然不明所以，晓玖没有继续解释，只道：“别着急，万事没有一蹴而就的道理。”
正如晓玖所言，一切才刚刚开始，亲自下厨或许不尽如意，晓玖立马想出下一招，打起精神，带着金婵到下一站布局。
侯府大门外，总管已备好马车等候将军，令他难办的是，将军夫人正带在丫鬟候在马车旁。
总管犹豫再三，终是上前问道：“夫人这是要同将军一道去军营？”
将军夫人一脸和气地摇了摇头，娇声说道：“我来送送将军。”
总管噤了声。
初春的清晨，风带着寒意，吹得晓玖缩紧了脖子。
金婵本劝她披件氅衣，可她偏不听，如今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金婵无奈又劝道：“小姐，还是让我去给你拿件氅衣来御寒吧，冻坏了身子可不好。”
“无妨。”晓玖回得干脆，“就这样才显得深情。”
金婵暗暗在心中感慨：小姐对将军果然用情至深！
晓玖偷瞄着大门方向，盼着沐玉臣赶紧出现，心道：见我这副模样，将军就算不感动，也该心生怜悯吧？
等沐玉臣出府时，晓玖的手脚已冻得冰凉，见沐玉臣满脸疑惑地向马车走来，她故意将微红的手指拢在嘴边，呵出一道白气，维持着一个温柔的笑。
可沐玉臣对她露出的微红手指视而不见，冷冷问道：“夫人还有何事？”
晓玖感觉有些尴尬，搓着手说：“我想送送将军。”
“大可不必，夫人请回吧。”
沐玉臣三言两语后径直上了车，招呼着马夫启程前往军营。
对于沐玉臣的疏远冷淡，晓玖感觉一记重拳直击面门，呆呆愣在原处，一脸失望地看着马车远去，直到再看不见马车影子。
身后不远处，总管叹了一口气，为痴心一片的将军夫人感到惋惜。
晓玖故作镇定，保持着远眺的姿势，用只有金婵听得到的声音悄声问道：“周围没人了吧？”
金婵偷偷看了一眼身后，回：“总管已经回去了。”
晓玖抬手揉了揉笑得僵住的脸颊，气得捶胸顿足，心里把沐玉臣骂了一百遍，这才气定神闲地对金婵说：
“丫头，帮我打听一下哪里可以听说书。”
金婵大惑不解，不知自家小姐又要唱哪一出，自从小姐嫁入侯府后，情绪总是大起大伏，前一刻还在对将军献殷勤，下一刻便要去听书。
可她从不是多事的丫头，主子说什么，她便会照做。
于是应了一声“是”，便迈着小碎步向市井里跑去。
午后，晓玖带着金婵，坐在沧廿郡有名的茶楼——茗香居的二楼雅间里，一边佐着茶点喝着茶，一边听着楼下传来的说书声。
书中的故事有些缺乏新意，不够刺激，晓玖听出一丝困意，见四周听客也同自己一般，晓玖觉得看到了商机——若找个说书人来说自己写的话本，或许能闯出一点名气。
可像她这样毫无名气的新手，有谁能看得上她的话本？这个人选，需好好挑选，一个与她同样陷入僵局，等待破局机会的人。
此事不能急，晓玖决定每日抽时间来茶楼物色合适人选。
一旁的金婵，带着微妙的眼神，正盯着她家小姐，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何时对说书起了兴致？在皇都祥安时，从不曾听小姐提起。”
晓玖心里咯噔一响，顿时在脑中思索着该如何作答，唯恐露了马脚。
“唔……在皇都祥安时，我整日待在府里，自然没有机会到茶楼听人说书，过去只是好奇，如今得了机会，自然要把不曾体验过的生活，全都好好体验一番，才不算白活不是？”
金婵似懂非懂，附和地点了点头。
晓玖抹了抹额间薄汗，松了一口气。
沐玉臣不在府上，她也没有献殷勤的机会，空闲的时间怎可浪费，不过，今日得见，沐玉臣当真铁石心肠，今后要如何融化这颗石头做的心，晓玖很是惆怅。
脑中呼唤系统，问道：“身为月老系统，你不能出谋划策吗？”
随即，脑中传来机械的声音。
【不能哦，亲，本系统只负责发布任务，监督奖惩，月老，是您的身份。】
“废物系统！”晓玖在心中呐喊。
【辱骂系统也可视作放弃任务哦，亲！】
回答甚是轻巧，可明目张胆地带着威胁，晓玖赶紧妥协，话锋一转问道：“那系统如何判定我是否完成任务呢？”
【根据沐玉臣的好感值判定哦，亲！】
“什么？！还有这玩意儿？”
晓玖大为震惊，系统明明有这种东西，却不告知，若非她今日偶然想起，怕是到最后都被蒙在鼓里。
随着“嘀”的一声电音，晓玖眼前浮现出短短四行文字。
【沐玉臣好感值排行榜——女娘榜】
【吴若雪 50】
【沐小婉 50】
【三公主 10】
“嗯？这就没了？”
【好感值为零及以下的未能上榜哦，亲。】
“……意思是沐玉臣对我的好感度还未超过0？！这怎么可能！能让我看看我的得分么？”
【可以哦，亲，系统正在为你查找，请稍候……】
静默了半晌，伴随“嘀”的一声响，六行字再次凭空出现在晓玖眼前：
【严季云初始好感值 -50】
【好感值 -100】
【好感值 -50】
【好感值 -30】
【好感值 -20】
【最终好感值结余 -250】
晓玖震撼于眼前数字，久久不能平静，想着这莫名其妙的减分到底是怎么回事。
脑中再次响起系统那机械的声音：
【好好想想您都干了些什么事，这些减分全都是沐玉臣对您所作所为的反馈，好感值只要达到100分，便算任务完成，请您继续努力哦，亲！】
话毕，月老系统又消失无踪。
晓玖挠着脑袋，回想着自己做过何事，按照先后顺序，饮合卺酒获得好感-100，骗沐玉臣到沐府获得好感-50，为沐玉臣下厨获得好感-30，恭送沐玉臣去军营获得好感-20……
整个世界犹如天崩地裂，自己一番好意，竟落得疯狂扣分，晓玖顿时决定：下厨是不可能再下厨了，送行也送不了一点！
看到小姐脸色阴沉，金婵心下大骇，还以为自己多嘴，惹得小姐想起伤心事，连忙劝慰：
“小姐已不在严府，大可不必过以前的生活，想做什么便去做，小姐开心最重要！”
“下厨不行，送行亦无用，但俘获芳心最重要的是潜移默化，持之以恒，此路不通还有彼路，要驯服野兽，总得让它先熟悉我的存在吧？”
晓玖的脸皱成一团，竭力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脑中灵光一闪，她一拳捶在手掌上，欣喜地对金婵说：
“要不今后别下厨了，太费劲儿了，我索性陪吃陪练吧，主打一个陪伴！”
金婵嘴巴张得老大，实在无法理解小姐怎如此多变，前一刻还用情至深，下一刻便立马放弃，对于小姐的突发奇想，她不置可否。
就怕最终又会被将军伤了心，不免替小姐担忧。
算了算时辰，将军应该从军营回府了，晓玖才带着金婵慢悠悠地往回走。
路过一家蜜饯铺，顿觉嘴馋，入内尝了几个，只觉酸甜可口。
忽想起沐小婉说过，沐玉臣年少时喜食甜食，想来口味大抵不会变化太大，不若借花献佛，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抓住将军的胃。
晓玖心满意足地带着一袋蜜饯回了侯府。
晚膳时，晓玖满脸堆笑，来到膳厅，坐在沐玉臣身旁。
看到晓玖现身，沐玉臣明显不太情愿，甚至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耐烦，起身移了一个位子。
晓玖心生怨气，直想将一桌饭菜全塞进沐玉臣嘴里，可一想到好感唰唰直掉，她哪儿敢发作，深深吸了一口气，维持着表面的温婉和气。
“夫人整日面对我，不觉得糟心？无论夫人做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心意，夫人何必多此一举？还是说，夫人有别的目的？”
沐玉臣沉着一张脸，身子后仰，背靠椅背，单手搭在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
见他如此严肃，晓玖不禁坐直了身子，双手叠放在桌上，像个认真听讲的学生似的，一脸诚挚地告白：
“我能有什么目的，当然是希望将军倾心于我。不管将军做什么，我也不会改变心意，将军又何必白费口舌……”
在桌上轻敲的指尖霎时间停滞，烦心如阴云笼罩在沐玉臣头顶，一双桃花眼布满疲惫，薄唇抿成一条线。
他一言不发，埋头坐正，拾起碗筷用膳。
“将军不反驳，便是默许我对将军表示好意咯？”晓玖也跟着拿起碗筷，可一双眼睛全放在沐玉臣身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然而下一刻，沐玉臣一脸冷漠，头也不转地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怎么又……”晓玖咬牙切齿地正欲抱怨，却见寒冰一般的目光投射而来，她当即噤了声。
第 14 章
席间静默无言，晓玖如坐针毡，大口吃完饭，憋屈的晓玖赶紧开溜，只是在临走前，想起为沐玉臣买的蜜饯。
她将装着蜜饯的纸袋子放到沐玉臣面前，沐玉臣眼神疑惑，似在问她袋中是何物。
仿佛抓到了报仇之机，晓玖一手拍了拍桌上纸袋，一手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手势，然后一脸得意的神情，昂首挺胸，离席回屋。
独坐屋中，晓玖又唤出系统，想确认一下陪伴的方针是否可行。
随着脑中传来一声【正在结算，请稍候……】，又是几行文字映入晓玖眼帘。
【以下为严季云好感值】
【好感值 -10】
【最终好感值结余 -260】
看到不断变大的负数，晓玖一时不知作何感想，这恶鬼将军当真油盐不进，怎么讨好都不买账。
一阵短暂的郁闷后，严季云自我安慰道：“终归减值在降低，或许是好事，至少意味着，沐玉臣逐渐能接受我的示好，或许下一次就会是正数呢？”
如此安慰一番，心情亦有好转。
忽闻系统音再次响起：【好感值有更新，注意查收。】
随后，两行文字跃入眼中。
【好感值 +1】
【最终好感值结余 -259】
难以置信眼前出现的“+”号，晓玖眼里闪着光，一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好事，喜出望外地在屋里转着圈。
即便好感值依然为负，可这个“+1”就像是一种希望，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带来了一束光。
到底因何事，让沐玉臣对她有所改观？
晓玖心中不明，却又好奇得紧，她唤来金婵，决定立即前往寒松苑一探究竟。
金婵不明所以，乖巧地跟在身后，二人一路小跑，赶往了寒松苑。
将将踏入院中，一脸冷漠的商启不知从哪里冒出，又拦在了晓玖身前，如同大婚当晚那样，毫不留情。
“商启大人怎不回房歇息，总在这院里溜达，影响夫妇感情……”晓玖对商启怒目而视。
瞪得商启一怔，竟心生退意。
就是这片刻的犹豫，晓玖轻盈弯腰，绕过商启拦截，向后挥了挥手，金婵一把拦腰抱住商启，拖住了他追赶的步伐。
风驰电掣间，晓玖已跑到门前，轻快地叩响了房门。
伴随着沉着的脚步声一步步靠近，门被拉开一道缝，沐玉臣的脸上满是嫌弃。
“夫人又有何事？”
语气中皆是厌烦情绪，可已经踏出一步的晓玖实在不想功亏一篑。
晓玖一手推着门，一只脚恰进门缝里，脑袋就这么向里一钻，吓得沐玉臣侧身到一旁，她便顺势探进了半个身子。
视线忍不住东张西望，扫了一圈并无异常，唯有桌上那包已经开封的蜜饯引起晓玖的注意。
“咦？”心中一丝疑惑，她抬头望向一脸嗔怒的沐玉臣，却独独留意到那张沾过蜜饯，染上蜜糖，水嫩而带着点晶莹的薄唇。
“究竟干嘛？”
沐玉臣的怒火似有些关不住，正一股脑地向外涌。
可不知为何，晓玖的心上也像涂了蜜似的，甜甜的，鬼使神差，她张口答道：“将军可需要侍寝？”
晓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还天真地眨着眼，凝视着沐玉臣。
下一刻，只见沐玉臣涨红了脸，面露凶相，拎起晓玖的衣襟后领，像拎起一只小猫，手上用力一推，晓玖便被扫地出门。
紧接着，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商启站在院中，呆若木鸡，半晌才回过神，不禁拊掌：“我确实不该在院中溜达，失陪了。”
说罢，施展轻功，一个飞身，已跨墙而出。
金婵蹲在地上，双手捂着头，应是彻底绝望了。
晓玖尴尬地笑了两声，又唤出了系统。
眼前出现的文字，仿佛也昭告着她的“死刑”。
【好感值 -100】
【最终好感值结余 -359】
……
好消息：晓玖大概猜到，蜜饯没有送错，替她挣到了第一个正数值，虽然只是“+1”。
坏消息：若是不再得罪沐玉臣，晓玖再送四百五十九次蜜饯，应该就能将好感值刷到一百了，然而，距离沐玉臣身亡之日，还不到一年……
*
放弃下厨后，晓玖确定了新方案——早起陪将军晨练。
晓玖没有健身的习惯，因为工作是写作，她甚至很少出门，虽说每日也是固定早起，可她的早与沐玉臣的早，肯定不是一个概念。
她每日睡眼惺忪地被金婵从床上拉起来，然后也来不及打扮，便要赶往寒松苑，厚着脸皮让沐玉臣教自己舞枪弄剑。
头两日，沐玉臣也不废话，招招手便唤来商启，将晓玖拎回秋月苑，晓玖权当任务完成，倒头又睡。
后来，不知沐玉臣憋着什么坏，不再赶走晓玖，而以晓玖毫无根基为由，监督晓玖扎马步。
半个时辰后，晓玖的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像支着两根木棍一样，艰难逃回秋月苑，看到商启躲在一旁窃笑，晓玖感觉自己被耍了。
翌日，晓玖便心生恐惧，不敢再去了。
不过，很快晓玖又想出了新招，她主要是想混个脸熟，让自己出现在沐玉臣身边成为常态，自然抹消沐玉臣对她的排斥。
于是她也不用起那么早了，算着时辰，将将赶在沐玉臣晨练结束的时候，去露个脸，打个卡，签个到。
刚开始几日，沐玉臣对于她偷奸耍滑的行为嗤之以鼻，每次见她，就跟她是个透明人似的，直接无视。
可时间久了，沐玉臣便开始阴阳怪气：“夫人偷懒还挺能坚持。”
随后开始反击，随机改变晨练和吃早食的地点，害得晓玖总是扑空，见不着人。
晓玖一气之下，索性放弃早起，原本夜里挑灯夜战写话本就觉困倦，还要早起陪沐玉臣折腾，她也觉得够呛。
此时面对计划受阻，晓玖放弃得相当干脆，就当放过自己，从此每日睡到天亮才醒，乐得自在。
不过，早起打卡签到的计划破碎后，有四件事，晓玖是一件都没有落下。
其一，陪沐玉臣用晚膳，这是为数不多的刷脸机会，因为沐家的“食不言寝不语”这条家规，晓玖能说话的机会少得可怜，因此沐玉臣也没太在意，自然也就不给晓玖心上添堵。
可吃饭不说话，也的确很考验晓玖耐心，坚持一段时间后，晓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台干饭机器。
其二，晓玖几乎每日午后，都带着金婵前往茶楼，听听说书，喝喝茶，物色着合适的合伙人。
太有名气的不行，眼光太高；名气低的口才不好也不成，效果不好；长得歪瓜裂枣的更不可，多少会影响销量；年纪太大的或许迂腐；年纪太小又怕想法太多……
要找一个完全符合自己心中条件的说书人，真如大海捞针。
好在第一本话本还未成形，尚有时间容她慢慢挑。
其三，每日听完说书回府途中，晓玖都会捎上一包蜜饯带回府，有时候当面送给将军，有时候偷偷放在将军房中。
时间久了，竟也成了习惯。
将军每次总强调自己不是孩童，可每次看到【好感值+1】，晓玖都不得不感叹：“沐玉臣啊沐玉臣，傲娇属性可要不得！”
其四，晓玖终于动笔写来到沧廿郡后第一本话本，男主自然是严季云那位因爱而不得断了情根的倒霉夫君，女主则是传闻中的三公主。
故事讲的是，侍卫暗恋公主，公主却爱上书生，书生被高官害死，公主为爱复仇，而侍卫义无反顾相助的狗血虐恋。
晓玖并不想被他人知道自己写话本，所以只能每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挑灯夜战。
大半个月后，看着沐玉臣起落落落的好感值，晓玖犯了难。
经过不懈努力，晓玖成功将好感值从【-359】降到了【-588】的新巅峰。
幸亏后来沐玉臣对她的日常操作似乎已经免疫，否则，这负值，或许还能创新高。
自觉如此下去，必将危及自己性命，晓玖决定破釜沉舟，反正已经这样了，再遭也遭不到哪里去。
大半夜，晓玖将金婵叫到了卧房，虚心请教这里的女娘通常向夫君示好都用什么招。
金婵这个未嫁人的小姑娘，只能绞尽脑汁，凭借道听途说的故事，为小姐出谋划策。
“送些表达心意的物件吧？”金婵不太确信。
“送礼？”晓玖坐在桌前，双手叠放在桌上，下巴压在手臂上，失望道，“我每日都送将军蜜饯，有用是有用，可用处不大……”
金婵替晓玖添了一杯茶，机灵一笑：“小姐在外面买的蜜饯，哪能表达自己的心意，当然要亲手做的才有意义！”
晓玖坐起身，抱臂后仰，似要逃离，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我这手艺，还自己做蜜饯，我看算了吧……别一个不小心，把将军毒死……”
话还未说完，便被金婵堵住了嘴。
“小姐说话谨慎些！”金婵紧张地四处张望，确定四下没有声响才放下捂住小姐嘴的手，“我说的，是亲手做袍子！”
疯了！
晓玖连饭都不会做，还指望她做袍子，简直是天方夜谭。或许金婵对她家小姐的女红信心十足，可晓玖终究不是她家小姐，做不来这精细活。
可金婵的话，给她提供了思路，送袍子似乎不错，她偷偷到成衣铺定制一件袍子，拿回来假装是自己做的，她不说，又有谁知道？
大不了她在袍子上绣朵花，意思一下，也算是亲手做的。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个难题，她需先弄清沐玉臣的身材尺寸。
第 15 章
是夜，商启同沐玉臣到了书房，因皇都祥安的探子传回密函。
密函中，是关于严季云的情报。沐玉臣坐在桌案前，火光照在他脸上，衬出些阴郁，视线每下移一行，沐玉臣的眉头便皱上一分。
商启怀中抱着剑，背对而立，靠在桌案边，淡然问道：“如何？可有异常？”
把密函从头到尾查阅一遍后，沐玉臣将密函放到烛火上，火舌舔舐，密函窜出火焰，不多时，化为灰烬。
显然密函中的内容并没有让沐玉臣得到满意的答案，他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些许失望。
“严季云自出生后，鲜少离开严府，惟十年前，严升出任沧廿郡刺史，随父到沧廿郡上任，而后，严升调回皇都，严季云便再未出过严府……”
沐玉臣缓缓道来。
商启扭头听着，听到“沧廿郡”三字时，甚是意外，调侃道：“竟有此种机缘？莫非十年前，你与夫人见过面，如今夫人才会对你情根深种？”
随即被沐玉臣瞪了一眼。
“我当时不过是金字营一员小将，从未在沧廿郡见过严家父女。”沐玉臣说得肯定。
商启丝毫不意外，稍加回想，点着头道：“也对，你当时那般胆小，带兵都会紧张，夫人能看上你才叫奇怪。”
霎时间，背上遭到一记重拳。
“密函上还说，严季云性格随母，又因母亲不争不抢的性子，在家中常受欺负，软弱的她活得唯唯诺诺，连嫁入侯府也是遭胞妹算计……”
沐玉臣越说越觉怪异，遂未再说下去。
商启：“夫人真不容易，可惜了，逃出狼窝，又进火坑，嫁入侯府也要被某个绝情的魔头欺负。”
沐玉臣：“……在你眼中我倒是恶人……”
商启：“就事论事罢了。”
轻声叹息，沐玉臣未加反驳，终究他计划与严季云和离，确担得起这恶人之名。不过，他在意的是，严季云怎么看也不似信中所写。
“你不觉奇怪？过去唯唯诺诺的人，到了别处，突然性情大变。”
抬头却见商启斜眼盯着自己。
沐玉臣：“你不认同？”
商启：“不，只是觉得，在一个地方忍气吞声，一辈子都得忍气吞声吗？”
沐玉臣：“镇北侯府是她撒气的地方？”
商启：“我可没这么说，人总要应时而变，将军不也变了。”
沐玉臣：“……”
不出意外，商启被扫地出门。
*
夜半三更，阴云半掩着月亮，微弱的月光洒下，透过树枝，落得一地斑驳。全府上下都已睡下，黑灯瞎火，寂静无声。
晓玖独自一人偷偷摸出秋月苑，身穿夜行衣，脸上黑纱遮面，仿佛融进黑夜中。
她避人耳目，悄悄潜入寒松苑，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刀刃找着空隙插入门缝，缓缓撬开了门闩。
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抓着绳索，晓玖轻轻推开门，探头向里张望，忽然屋中亮起一盏烛火，橙黄包裹着淡蓝色的火苗闪动着，竟朝她飘来。
忽觉背后阴风阵阵，晓玖背脊发凉，手脚发麻，一时无法动弹，一心想要夺门而逃，冰凉的脚却不听使唤，脚下一软，身子便往下滑去。
下一刻，一只手抓住了她胳膊，惊起一声失魂落魄的尖叫声。
也正是这只有力的手，将晓玖往上一带，才没让她摔得四脚朝天。
晓玖尚因闹鬼惊魂未定，抬头方看清握着灯盏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火光后，是一身白色的里衣，随着视线上移，晓玖看到了一张被闪动的烛火照得有些渗人的脸。
而在白衣身后，晓玖隐约看到一把寒光刺人眼的剑身。
“夫人大半夜不睡觉，带着匕首和绳子来我房中，总不能是来侍寝的吧？”
沐玉臣的声音像是冰天雪地中的一簇冰凌，看似晶莹而瑰丽，实则杀人于无形。
沐玉臣的警惕让她有些紧张，仿佛做贼心虚似的。晓玖眼神闪躲，默默将匕首和绳索藏到身后，镇定心神，站直了身子。
“我若说是，将军应该也不会相信，呵呵……”
沐玉臣看了看外面天色，又瞅了瞅晓玖一袭打扮，半挑着眉，说：“半夜身穿夜行衣来侍寝，夫人觉得我能信吗？”
晓玖尴尬地笑起来：“应该是不能……”
沐玉臣漫不经心地踱步回到房中，将灯盏放回桌上，随后坐下，一把出鞘的剑，被他随意立在了椅子旁。
审视的目光落在晓玖身上，静静地等待她自己开□□代。
晓玖心中略微忐忑，咬着牙，步入房间，随即关上门，恭敬地站到了沐玉臣面前。
房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原本不安的情绪逐渐平稳，晓玖整理着思绪，缓缓说道：
“将军这么晚怎么还未睡？我这点动静，应当不足以吵醒你吧？”
凌厉的眼神落在严季云身上，沐玉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若我睡着了，夫人是打算用刀，还是用绳？”
从沐玉臣的话语中，晓玖听出些异样，听上去沐玉臣将她当做前来行刺的刺客。
晓玖慌忙扯下黑纱，摇摆着手，连连否认：“将军该是想多了，我嫁入侯府，今后便受将军庇佑，怎会挖了自家乘凉大树？”
“夫人如此打扮，总有由头，不知为何？”沐玉臣咄咄逼人。
晓玖骑虎难下，心中一番衡量，破坏惊喜大不了只是损失一点效果，可让将军误会，怕是好感值再也追不回。
垂头丧气地将匕首和绳索一道拍在桌案上，晓玖摆烂一般如实交代：“我只是想亲手为将军做件袍子，却不知确切尺寸，这才趁着将军睡下，偷偷来量一量。”
“那为何夫人不直接告知，反而如此大费周章？”
沐玉臣的语气明显没有方才那般带着敌意，房中的气氛也不再紧张。
“若我明说，哪儿还有惊喜，再者，若我明说，将军愿配合我量体裁衣？”
“不会。”
“……”
“若无他事，夫人请回吧。”沐玉臣将匕首与绳索没收，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忙活半宿，结果一场空，晓玖心不甘情不愿地调头出门，行到门边，实在不服气，又转过头，可怜兮兮地对沐玉臣说：
“深夜打扰，将军定是气恼，可我当真没有恶意，所以，希望将军至少别讨厌我。”
或许没想到晓玖会说这种话，沐玉臣竟一时语塞，半晌没有做出反应。
晓玖见沐玉臣不说话，也不便再待下去，带着些失落，步履沉重地离去。
回到房中，晓玖不忍直视好感值，可又放心不下，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最终还是唤醒系统，调出好感值查看，结果却让她意外。
【系统查询结果，好感值并无变动】
【最终好感值结余 -588】
“难道恶鬼将军真对我免疫了？”
意外之喜令晓玖始料不及，当下决定，不能因这一点挫折而放弃计划，说不定能一雪前耻，迎来翻盘。
人是指望不上了，可还有衣服。
于是第二天一早，晓玖带上金婵，并拎上一大包衣裳，在后院找到了负责洗衣的丫鬟。
由金婵负责拖住洗衣丫鬟，故意交代了一堆每件衣裳清洗时有何需要注意的地方，直道将军夫人对细节甚是挑剔。
而晓玖，早就偷偷溜到晾衣处，寻找沐玉臣的衣裳，好在将军的衣裳有它专门的晾晒处，还算好找，晓玖不得不以手指测量尺寸。
“夫人在此处做甚？”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晓玖一激灵，险些推倒晾衣架。
她转头望去，却见到一个不想见的人——冬竹。
晓玖对冬竹的印象不好，故而再见此人，心下顿生不悦，她反唇相讥：“怎么？离开秋月苑后，将军又安排你来负责洗衣服了？”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冬竹的痛处，冬竹有点不高兴，苦着一张脸，又要极力维持着冷静。
“将军不会遣我做这些，我不过替将军把衣物送来清洗。”
说着，冬竹亮出手中衣物。
二人谈话间，洗衣丫鬟闻声前来，见到冬竹甚是热情：“冬竹姑娘又来替将军送衣裳了么？交给我就好。”
两人一唱一和，就像故意演给晓玖看的一样，令晓玖很不是滋味。
晓玖顺势转向洗衣丫鬟，贴心问道：“可有晾好的衣物需要送去寒松苑？我恰好要去找将军，可替你带过去。”
洗衣丫鬟面露难色，看了看冬竹，说话犹犹豫豫：“的确有，可平日都是冬竹姑娘负责，怎好劳烦夫人……”
冬竹轻蔑地瞥了一眼晓玖，笑道：“是呀，这点小事，交给我做就好了，不用劳烦夫人，而且将军也不喜欢别人随意出入卧房。”
此话一出，晓玖简直怒火中烧，这个丫头显然是铁了心要与她作对，晓玖从来不是服输的性格，被人一激，这衣物她送定了。
“一个丫鬟进得，夫人却进不得，万没有这个道理，我劝姑娘还是谨言慎行，我这个当夫人的最是小肚鸡肠，可就算我治罪府内人，将军也不可能以此请旨和离！”
晓玖的话说得铿锵有力，竟让在场三个丫鬟全都愣了神。
金婵一脸崇拜，冲晓玖竖起了拇指。
冬竹气得嘴唇颤抖，胸口起伏，却又不知该如何回怼。
洗衣丫鬟偷看了一眼冬竹，有些拿不定主意，可又被晓玖的气势震慑，不敢开罪，只好小跑着进屋，拿回一叠整理好的衣物，交给金婵。
晓玖冷笑一声，像个反派，心情畅快，带着金婵离开后院，却没留意到冬竹眼中的怨毒。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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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玖偷偷在成衣铺定制了一件锦缎袍子，带回秋月苑，此时正愁眉苦脸地对着袍子下摆，一根绣花针举在眼前半晌，迟迟落不下。
“小姐买件成衣……若将军知晓，又该怪小姐敷衍了……”
金婵的脸比晓玖还苦上两分，她以为小姐辛苦拿到将军衣物获得尺寸，是要亲手裁衣，结果竟买了一件成衣回来，甚至还打算糊弄将军。
晓玖满不在乎，向金婵请教该如何在下摆上绣一朵花。
金婵苦口婆心地规劝，在男子外袍上绣花实在不妙，于是晓玖打算改成绣竹，最后又觉得太难，改为竹叶。
在金婵的耐心指导下，晓玖总算用金线绣完一片竹叶，甚至不愿意再多绣一片，匆匆收了尾。
金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小姐何时连女红都不太会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可小姐解释说是手艺生疏了。
趁着将军去了军营，晓玖带着袍子到了寒松苑。
屋中还未来得及收拾，桌上香炉里还燃着檀香，一缕青烟幽幽地飘出，隐约传来一阵清甜之气。
晓玖将袍子放在床榻上，打算给将军留张纸条。
提起笔正思考着该如何落笔，余光从放置在床榻前的屏风扫过，几件换下的衣物被随意搭在屏风上，一条镶着精致金属带銙的腰带吸引了晓玖的目光。
扔下笔，晓玖匆忙走到屏风前，一把扯下那条腰带，将其上带銙看了又看，直至确信，那镂空的麒麟雕纹与严季云捡到的带銙一模一样。
顾不上留下纸条，晓玖快步出了寒松苑，回到秋月苑翻找出那枚带銙。经过一番思索，她拿着带銙拦在了总管身前。
“蒋总管，我方才在后院捡到一枚带銙，看上去甚是精致，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将军的，若不是，还能是谁的。”
晓玖伸出的手在总管面前缓缓展开，手心上躺着那枚金属带銙。
总管拾起带銙仔细查看，斩钉截铁道：“若不是将军的，便是商启大人的，麒麟带銙是沐家军专用。”
“哦？”晓玖谨慎问道，“总管怎如此笃定？旁人不会用这种带銙吗？”
总管一副自信满满不容置疑的模样，指着带銙保证道：“麒麟纹乃沐家族徽，我怎会认错，这种带銙是军营特殊定制，是沐家军的身份象征，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晓玖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未避免总管起疑，又将戏演到底。
“原来如此，那我去问问商启大人，看看是他还是将军的带銙掉了。”
沐家军分为金、木、水、火、土五字营，各营驻扎在边关要地。
其中金字营作为主帅营，驻扎在沧廿郡城外；火字营驻守边关要塞默隐关；木字营把守西北要道燕珏山；水字营作为后方防线，留守皇都祥安城郊；土字营则作为密探，遍布西铭和北漠各地。
晓玖怎么也没想到，送亲的惊险闹剧，竟有沐家军参与，却不知充当了哪一方角色。或许只有混入军营，方有可能打听到真相。
然而，晓玖如今没有把握能混进军营。
若是沐玉臣要杀严季云，又该如何？
可沐玉臣杀严季云的理由又是什么？
不会是因为不想娶，便随意杀了吧？
细思极恐……
可思前想后，若沐玉臣要杀严季云，这大半个月他随时可以动手。
等严季云死后，昭告天下，就说将军夫人病死了，以严季云的家庭地位，怕是连个质疑的人都没有。
但如果想杀严季云的不是沐玉臣，他又有何理由派沐家军相救？
他本就不愿娶严季云，送亲途中遇难身亡，又有谁怪得到他头上，坐收渔翁之利不才是他最佳选择？
理不清头绪，越想越头疼。猜测皆是枉然，还是得寻个机会进军营一探究竟。
晚些时候，沐玉臣从军营回到侯府，晓玖如常带着蜜饯，去寒松苑“送礼”。
进门时，恰好看到冬竹拿着一件袍子向外走，隐约间看到，袍子下摆的一角，用金线绣着一片竹叶，那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杰作”。
平举手臂拦下冬竹，晓玖目光锁在袍子上，疑声问道：“冬竹姑娘这是干嘛？”
冬竹见她前还是一脸沮丧，此时看晓玖的视线落在袍子上，竟又展颜笑道：“将军见这袍子碍眼，让我拿去扔掉，怎么了？这袍子不会是夫人送的吧？”
扔掉？
晓玖瞳孔震颤，就算不是她亲手裁制，可也是她精挑细选，上面还有她费力做的刺绣，居然说扔就给扔了。
这恶鬼将军真不可理喻。
蜜饯的纸袋，被晓玖捏成一团，指甲深陷手心，隐隐作痛，她紧咬着唇，气不打一出来。
她一把夺过袍子，涨红了脸，强挤出一个笑，说：“将军既然不要，不若给我，我有用处。”
随即转身，怒气冲冲地走出了院门。
金婵被小姐遣去抓药，起初以为小姐病了，可小姐矢口否认，抓药也只要一味药材——黄连，并让药铺磨成粉。
等金婵提着一副药材回到秋月苑时，看到小姐正站在椅子上，将枕头用绳子捆绑吊在房梁上，而特意为将军买的袍子已经被缝在枕头上。
“小姐……这是……”金婵望着吊在屋里来回摇晃的枕头，惊慌地问道。
晓玖一拳捶在枕头上，捶得枕头不停晃荡，袍子随之舞动，远远看去，像一具悬梁自尽的尸体，有些渗人。
一拳过后，感觉胸中烦闷之气尽消，晓玖爽朗一笑，向金婵介绍：“这是本小姐特制的降压神器，心情不好的时候来一拳，保证愁云尽消！”
“这样挂在屋中……好像有些不吉利……”金婵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伸手扶着晓玖从椅子上跳下来，“这袍子，小姐不是要送给将军么？怎么……”
晓玖拍了拍手上的灰，故作镇定说道：“这袍子我甚是喜欢，送给沐玉臣简直是暴殄天物，不如挂在房中欣赏来得有趣。”
金婵难以理解，却不追问，将小姐吩咐抓的药材放在桌上。
本已到了晚膳时辰，可不知为何，平日晚膳绝不缺席的小姐，今日丝毫不慌，甚至吩咐她去后厨，让人将今日的晚膳送到秋月苑来。
待金婵一头雾水地出了门，晓玖便在桌前坐下，拿出今日为沐玉臣买的蜜饯，一颗一颗小心取出，并用小刀在中央挖了个小洞，再将黄连粉末灌了进去。
这精细活很花了些功夫，等每一颗蜜饯都被灌入了黄连，晓玖才心满意足地起身伸展手脚。
在秋月苑中悠闲地用过晚膳，晓玖拿起精心准备的蜜饯，带着金婵去了寒松苑。
沐玉臣在书房查阅军务信函，门没有关，晓玖踏入院子，便瞥见书房中的人影，商启竟不在院中，于是她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书房。
让金婵在外等候，晓玖鼓起勇气，独自一人进了书房。
她步履轻盈地走到沐玉臣面前，只见沐玉臣伏案挥毫，即便自己已经近在咫尺，沐玉臣也没有抬头，随即声音冰冷地传来。
“听闻夫人今日在秋月苑用的晚膳，我还以为夫人总算想通了，怎么又来了。”
回想起此前一番好意遭到践踏，晓玖又觉气闷，拿着纸袋的手不免紧了些。
她咬着牙，稳住心绪，轻轻地将蜜饯袋子放到沐玉臣面前。
“这不还没给将军送蜜饯么！”
沐玉臣总算停笔，抬起头来，眼中神色复杂，愣了片刻才道：“夫人不必白费心思……”
“将军劝人的话，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说来说去也说服不了我，将军也不必白费口舌。”晓玖抬手阻止沐玉臣继续说下去，这些话她耳朵都要听出老茧了。
晓玖的视线落在蜜饯袋子上，她手指轻巧地在袋子上拍了拍，殷勤说道：“特意为将军买来，还望将军细细品尝。”
自顾自地说罢，晓玖转身便走，根本不给沐玉臣再说话的机会。
神情自若地带着金婵出了寒松苑，晓玖忽然拉着金婵绕到寒松苑另一边院墙，墙边一株桃树，树枝正好伸到了院墙上。
看到晓玖手脚并用往树上爬，金婵大惊失色，忙去拉晓玖。
“小姐，这可使不得，有失体面！”
腰被金婵死死抱住，晓玖心中无奈，悄声劝道：“你再继续这样将人招来了，才真失体面，我不过好奇将军是否对我送的蜜饯满意，就看一眼，没人会发现的。”
好不容易说服金婵，晓玖带着金婵，借着树枝爬上墙头，院中一切尽收眼底。
晓玖一脸期待地望着书房，幻想着沐玉臣吃到黄连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金婵一脸担忧地左顾右盼，唯恐树下突然出现一个人。
等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晓玖就快睡着时，书房中传来动静，似是茶碗打翻在地的清脆响声，紧接着，急促的步伐声传入耳中。
沐玉臣从书房走出时，面色铁青，嘴里唤着商启。
晓玖埋头，带着金婵下了树，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招呼金婵打道回府。
金婵却是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声音颤抖地问：“小姐……将军那副样子，不会是因为吃了你送的蜜饯吧？”
晓玖赞赏地拍着她的肩，回答：“小丫头还挺聪明，我请将军吃了点黄连，降降火气。”
金婵脸色煞白，好像丢了魂：“我完了，黄连还是我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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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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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秋月苑，晓玖还在为戏耍了沐玉臣而沾沾自喜，把茶水当做美酒，喝得有滋有味。
欲哭无泪的金婵在房中来回踱步，焦虑不安地咬着手指，时不时还走到房门口，不住地向外张望，仿佛预感大难临头。
晓玖劝金婵消停些，不过是一口黄连罢了，还不至于被问罪，说着就给金婵倒上一杯茶，让她借茶壮壮胆。
金婵坐到桌旁，没有接过酒杯，而是哭丧着一张脸道：“小姐啊，你闯大祸了，我在府里听过不少将军的事迹，每一件都令人闻风丧胆，所以，府上没人敢惹将军不快啊……”
“哪儿有这么夸张？”晓玖将茶杯放在金婵面前，又抓起她的手，摆出捧杯状，不以为然地笑道。
金婵哪有心思喝茶，见小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下着急，端坐着身子，一本正经地向小姐讲起府中传闻。
金婵：“听说曾有北漠细作混入侯府，伺机行刺将军，被抓起来严刑拷打，不成人形。”
晓玖：“你小姐这行为还上升不到细作……一小口黄连又吃不死人，我不过开个玩笑，伤不到将军……”
金婵：“有个丫鬟奉茶，不慎摔碎茶杯，弄伤将军，被乱棍打死了。”
晓玖：“不会吧！这茶杯是直接摔将军脑袋上了吗？如何能受伤？罪不至死吧！”
金婵：“还有一马夫，为将军驾车，因走错路，便再未回过府，而将军回来时，鲜血染红了衣摆。”
晓玖：“……我是圣上亲封的公主，此婚事是圣上做主，将军应该会留一份薄面吧？”
金婵：“就连婉小姐也未得幸免，不过是偷食了将军房中点心，便被斥责，赶出侯府，听说回了沐府还遭禁足，很长一段时间都未见婉小姐再来侯府。”
晓玖：“这么护食？！”
听着金婵讲述，晓玖的脸色愈发苍白，端着茶杯的手略微颤抖，几滴茶水洒在桌上，她连忙放下茶杯，以手擦拭。
心里七上八下，竟觉一丝恐惧。
偷偷唤出系统，查了一下好感值，等待不过片刻功夫，在晓玖眼中犹如等待宣判刑法一般，漫长而煎熬。
【严季云今日好感变动信息如下】
【好感值 -100】
【最终好感值结余 -688】
晓玖耷拉着脑袋，低声叹道：“完了……将军不会把我也赶出府吧……”
金婵唉声叹气：“小姐啊，你怎么偏要戏弄将军呢……一顿军棍怕是跑不了……”
“谁让他将我送的袍子扔掉……”晓玖委屈地辩解。
“啊？！”金婵回头盯着被挂在房梁上随着枕头晃悠的袍子，呢喃道，“难道将军是嫌刺绣太丑了？”
晓玖没有顾上金婵的吐槽，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再次调出今日严季云的好感值：
【严季云今日好感变动信息如下】
【好感值 -100】
【最终好感值结余 -688】
依旧是这三行字。
方才晓玖还没留意，现在总算发现哪里奇怪，她今日干了两件惹得将军不快的事：一是送了“碍眼”的袍子，一是送了“有苦难言”的蜜饯。
可为何好感减值信息只有一条？
“所以到底是袍子减分，还是蜜饯减分呢？”
晓玖双手托腮，苦思冥想。
若是袍子减分，是不是意味着她不会受罚？若是蜜饯减分，那将军为何要让冬竹把袍子扔掉？
百思不得其解，二人胆战心惊地等了半宿，也未见将军上门兴师问罪，等着等着，居然等睡着了。
“咣当”一声巨响，房门倒在地上，黑压压一群穿着戎装的士兵涌入房内，将晓玖和金婵团团围住，手中兵刃直对着二人，在月光下闪着阴冷的光。
士兵分列两边，留出中间一条道，沐玉臣一身甲胄透着妖气，眼下的疤痕比平日更深，烘托出浑身戾气，手握佩剑，一步步向晓玖靠近。
步子很沉，每一步都震得晓玖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仿佛倒流，手脚顿觉冰凉。
“将军饶命！我当真只是开个玩笑！”
性命堪忧，晓玖识相地跪地求饶，而金婵已经吓傻了一般，愣在一旁。
“玩笑？那本将军也同你开个玩笑，送你地府自由行门票可好？”沐玉臣面上没有一丝笑意。
晓玖心道：怎么将军还会讲地狱笑话？
可下一刻，两名士兵便上前，一左一右押着她出了房。
两条手臂被掰到身后，痛得她呼天喊地，差点骂娘。
来到院中，只见一条长凳摆在中央空地上，两名手执军棍的士兵立于两旁，正虎视眈眈盯着晓玖，盯得她挣扎想逃。
“你到底是何人？混入侯府意欲何为？是否想谋害将军？快招！”
商启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掐着晓玖的脖子，厉声逼问道。
掐在脖子上的手逐渐使力，疼痛伴随着呼吸困难，心中涌出无边的恐惧，脑海陷入混沌，想要辩解，却发不出声。
意识即将涣散，沐玉臣用剑鞘狠狠敲打商启手背，迫使商启松了手。
只听沐玉臣说了句：“怎可如此鲁莽？”
晓玖急嗑几声，大口喘着粗气，正想谢过沐玉臣手下留情，又听沐玉臣幽幽说道：“把人掐死了还怎么逼问？先打二十军棍，看她嘴有多硬。”
押着晓玖的两名士兵高声称“是”，立即推着晓玖行到长凳前。
晓玖还没来得及出口成脏，已经被压在长凳上，手脚被麻绳困住，动弹不得。
金婵从屋子里疾跑而出，跪在沐玉臣面前，替她家小姐求情，却被一脚踢倒在地。
沐玉臣行到晓玖身前，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狠厉的眼神毫无温度，似要将晓玖生生撕碎。
“你是想自己招？还是让我撬开你的嘴？”
愤怒填满胸口，晓玖瞪大的眼睛中一片血红，映入眼中的仿佛是一只恶鬼，一句谩骂堵在喉咙，她挣扎着想骂出口，可嗓子不知怎的，如何也喊不出声。
急得晓玖拼命挣扎，可一切皆是枉然，她像只被按在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敬酒不吃吃罚酒！”沐玉臣冷哼一声，向两侧士兵招手，军棍高举落下，一阵惊心的疼痛传遍全身。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冲出喉咙，晓玖只觉一阵失重，摔下床榻，摔得七荤八素。
她捂着腰，嗷嗷乱叫，缓过劲来，方从地上爬起来。
原来自己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也不知怎么回到床上，偏又做了个噩梦，仿佛是一种不好的预兆。
“小姐，怎么摔床下了？快来梳洗吧。”金婵端着铜洗进了屋。
晓玖一问才知将军没来拿人，不禁怀疑好感值减分是因袍子碍眼，而不是蜜饯中藏黄连。
可终归是放心不下，晓玖当即决定，得抓个人来问问，而这个人选，非商启莫属。
将军刚刚出府，天也才微微亮，今日的云有些厚重，遮住蓝天稍显阴郁，吹进侯府的风有些喧嚣，仿佛为暗中密谋的人，铺设了绝佳的战场。
平日不苟言笑的商启，做梦也没有想到，三番五次纠缠将军的女子，目标竟变成了自己。
这一刻，他正拘谨地坐在将军夫人的房中，面前堆放的，是美酒佳肴，而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名女子，正如狼似虎般盯着自己。
恍惚间，商启有些回忆不起自己为何坐在这里。
不过是一柱香前，将军夫人突然出现在寒松苑，本以为又想出新花样讨好将军，没承想竟说有事想请自己帮忙。
然后拉着他就往秋月苑走，他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已经被锁在了房中，一屋三人，相视而坐。
“商启大人不必紧张，先喝杯酒压压惊！”
晓玖先开口打破了寂静，她起身为商启斟了一杯酒。
商启直视前方，眼神空洞而茫然，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晓玖将酒杯“咚”的一声放在他面前，他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商启谨慎地将酒杯推到一边，说：“一大早饮酒，怕是不妥……夫人将我拘在此处，所谓何事？不如明说。”
晓玖笑得羞涩：“拘这个字，太伤人，我只是初来乍到，心有疑问，想请大人帮忙解答。”
商启指了指被锁住的房门，道：“这么粗一条铁链，居然不叫拘……”
金婵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家小姐说，铁链若锁在大人身上，才叫拘；锁在门上，不过是宴客怕被打扰罢了。”
商启叹了口气：“作为宾客，此情此景，我好像也只能表示理解……”
昨日将军吃了黄连后，第一个寻的便是商启，他定是最清楚实情。
“将军昨日可是因我的玩笑生了气？”晓玖直截了当地问。
商启一脸震惊：“夫人这玩笑可开大了！将军险些让我带兵来抓夫人入狱。”
晓玖与金婵同样是惊恐万状，相视无言。
想起金婵的话，晓玖战战兢兢问：“将军以前是不是因马夫认错路，便砍了马夫？又是否因丫鬟打破茶杯，将其乱棍打死？还有沐小婉，是否因偷食将军点心，而受处罚？”
商启一头雾水：“什么乱七八糟的……”
严季云呼出一口气，盯着金婵，怪她胡言。
金婵有些委屈：“这些在侯府里传得绘声绘色……非我胡言……还有北漠细作，被将军折磨致死，商启大人没听过？”
商启恍如大悟：“啊！北漠细作，我当然知道。你们刚才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我还在想是哪个话本里的故事。”
金婵：“所以，只有打死细作，没有丫鬟和马夫以及婉小姐这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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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一颗心凉透，晓玖瘫坐在椅子上，失神地看着前方，嘀咕道：“那我这玩笑，该受什么罚？”
金婵绝望地抓挠着头：“我就说千万不能惹将军……传闻都是真的……这可怎么办……军棍怕是逃不掉了……”
“……要不，你先去帮我备些伤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肯定不会害你替我受过……”
晓玖毅然决然对金婵说道。
金婵带着哭腔，拼命摇头：“我该保护小姐才对……”
看着眼前上演主仆情深戏码的二人，商启一脸懵，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问：“什么传闻真的假的？那丫鬟和马夫不都是细作吗？”
严季云和金婵齐齐转头，怒目而视，异口同声吼道：“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沐玉臣承袭镇北侯爵位后，乃西铭的常胜将军，战无不胜，自然是北漠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止一次派细作混入侯府，伺机行刺。
有人伪装成马夫，潜伏一年，终找到机会，用马车载着将军去往埋伏之地，与杀手里应外合，欲取将军性命，幸而将军孤军奋战，反杀逃离，带着一身血迹回到侯府。
有人伪装成丫鬟，在茶中下毒，欲毒杀将军，好在将军觉察有异，并未饮下毒茶，丫鬟却有后招，再行偷袭，将军闪躲不急受了皮外伤，后将丫鬟抓住送往军营，并未对府里透露实情。
更有人在点心中下毒，送入将军房中，可惜出了差错，沐小婉恰好过府探望，误食房中点心，被将军一顿训斥。
为防走漏风声，下毒之人逃窜，不敢声张，只得寻了理由将沐小婉赶出侯府，赶紧送回沐府寻医诊治，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可也休养了很长时间。
故而，侯府中的传言真真假假，没人能辨清。
晓玖不禁觉得，沐玉臣活着也挺累，亲近的人离世，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满脑子征战沙场，在家也要担忧生死。
将军铁血手段或许是误会，可她惹怒将军一事貌似还逃脱不了干系，又急忙问商启：
“商启大人方才说，将军欲抓我下狱，又是怎么回事？所以，将军打算如何对付我？”
商启迟疑片刻，反问：“夫人不会真有害将军之心吧？”
晓玖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天发誓：“怎么可能！我对将军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商启愣了愣神，忽然拊掌称赞：“我就说夫人对将军一片深情，将军老是怀疑，还是我看人有眼光些。”
金婵一脸无语地抓住商启胳膊，使劲摇晃，催促道：“唉呀，大人能不能不要再自夸了！所以将军到底会不会怪罪我家小姐啊？”
商启被金婵推得左摇右摆，无奈地劝金婵停了手，整理着思路，娓娓道来。
*
沐玉臣吃下蜜饯后，觉察到异样的苦味，赶紧吐出，以茶漱口，一查看袋中蜜饯，发现每一颗上面都被人挖了个小孔，孔洞外还残留着少许粉末。
沐玉臣心下大骇，当即出门唤来商启，让商启立刻去药铺调查，蜜饯中所藏粉末为何物。
“不会吧……你见夫人对将军情意，不似有假，莫非当真是细作，意图在将军放松警惕时，对将军下手？”商启面色凝重，“要不，我先带人去将夫人拿下？”
沐玉臣面色铁青，挥了挥手：“先别打草惊蛇，你让总管派人守好门，别让夫人跑了，再去查查蜜饯中到底为何物。若是毒物，什么刺客会傻到用这么苦的毒？”
“可万一真是毒呢？我还是先找位郎中入府替将军看看……”商启整张脸都笼罩在阴霾之中，心底似有怒气在积聚。
沐玉臣闭目垂首，指尖揉压着眉间，声音甚是疲倦：“蜜饯中粉末我只沾上了一点，无碍，应该不是毒药，你且查查吧……”
晓玖与金婵在屋中睡着时，浑然不知侯府出入口已安排家丁把守，直到商启带着蜜饯去药铺查出，蜜饯内装的是黄连。
“黄连……”书房中无法安眠的沐玉臣嘴里轻念，实在想不出严季云此举究竟为何，不禁觉得头疼。
见危机解除，商启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调调：“定是你平日对夫人尖酸刻薄，现在遭报应了。”
沐玉臣险些拔出商启腰间佩剑，一剑斩了这根墙头草，他指尖轻挥，屏退商启，只是在商启快要走出屋子时呛道：
“不是让你监视严季云，你的消息能不能灵通些，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行吗？”
“啊！”商启蓦然回首，“我好像知道夫人为何要捉弄将军了……”
沐玉臣不太相信地轻瞥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商启边回想边说道：“夫人好像给将军买了件袍子，还在下摆处绣了片金叶子，本已送到寒松苑，不知将军有何不满意，竟又退回，现在被夫人吊在房梁上撒气。”
“……”
沐玉臣在脑海中搜寻良久，也没想出何时收到过严季云送的袍子，而自己又何时退回过，直到想起一个人——冬竹。
“从军营回来，的确在房中看到一件袍子，但冬竹说那是她特意为我裁制，我便谢绝好意，退回给冬竹，难道……”沐玉臣眉头紧皱，心中有些烦躁。
商启一脸不悦：“这个小丫头可真不消停，那袍子我亲眼看到夫人从成衣铺买下……冬竹怕是也知，否则，袍子怎么会出现在秋月苑里？夫人可能是误会了，是否要我去解释？”
“不必了。”沐玉臣断然拒绝，“我本就想让夫人死心，如此也算天意，且让她误会着吧。”
商启无奈转身，阴阳怪气地说：“不愧是西铭慎嫁榜榜首，真是善解人意！”
说罢，握紧腰间佩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步流星离去。
*
秋月苑中，商启绘声绘色地讲着昨夜寒松苑中发生之事，虽未添油加醋，但偷梁换柱，将打算抓夫人入狱的“罪名”，栽赃嫁祸到了沐玉臣头上，而自己则是自始至终相信夫人的那个。
晓玖和金婵听完故事，无不是钦佩商启的仗义，两双星星眼盯着商启，满口感激，晓玖敬酒，金婵夹菜，简直把商启当恩人。
商启偷偷瞄了一眼依然吊在房梁上的袍子，心中犹豫不决，他并没有告诉晓玖，袍子一事皆是误会。
将军既然不让他说，他也不敢多嘴，虽然他打从心里希望将军能解除心结，接受夫人一颗真心，可终归不是自己可以插手的。
“夫人……”商启看着杯中美酒，难得一脸严肃，“眼见与耳听，皆不一定为实，我愿意相信夫人一片真心，也希望夫人不会对将军太快死心。”
晓玖虽不知商启言下之意，可她豪爽饮尽一杯酒，拍着胸脯道：“我绝不是半途而废之人！”
或许是被晓玖感染，商启也豪饮一杯。
晓玖眼珠嘀溜一转，趁机问道：“昨夜的玩笑，到底是开过了头，我当向将军致歉，欲准备一份赔罪礼，可一时不知将军喜欢什么，商启大人跟随将军多年，定对将军喜好无所不知。”
商启瞬间皱起了眉，为难地回道：“将军如今太死板，整日除了去军营操练士兵，没什么爱好，而且……不管他喜欢什么，只要是夫人所送，他多半不会收……其实送什么，好像真没太大关系……”
这话说得实在，晓玖只觉膝盖疼痛，可她没得选，明知山有虎，她也不能绕山而行，因为这山就是沐玉臣，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拿自己当武松。
“对了，我见寒松苑中常焚檀香，将军有此雅趣？或许我可寻上好檀香献礼。”
晓玖灵机一动，笑着问道。
却见商启摆了摆手：“非也，将军焚香，不过是夜里难以安眠。”
“为何？”晓玖追问。
“先侯爷与玉霄少爷战死后，将军一直如此，寻遍名医亦无用，只能用檀香稍微安稳心神，夫人最好别送，反倒触及将军心结……”
商启的回答让晓玖深感意外，她不知沐玉臣还有严重的失眠。
过去写小说写得头秃时，她也曾失眠过，很多时候是焦虑，网上各种治疗失眠的办法都试过。当然，最终还是调整心态最重要。
商启让她不要送檀香作死，她却生了别的心思，或许比送檀香更有效。
这一天，晓玖如往常一般，前往茗香居听人说书，回府途中买上一袋蜜饯，唯一不同是让丫鬟金婵跑了一趟药铺，买了十几种药材。
晚膳时，晓玖拿着蜜饯，顶着一脸讨好的笑，出现在膳厅。
沐玉臣见她，原本柔和的脸，顿时凝住，眼神中充满怀疑，晓玖就像触动了警报一般，引起了沐玉臣的警觉。
晓玖将蜜饯双手递到沐玉臣面前，还未开口，便听沐玉臣冷笑道：“不知夫人今日又加了什么料？”
“哈哈哈……怎么会呢！昨日不过是跟将军开个玩笑，今日这蜜饯绝没动手脚，我发誓！”
晓玖说着又要指天发誓。
沐玉臣抬手拦下她：“若没动手脚，夫人午后遣金婵去买了一堆药材，是自己抱恙？”
晓玖大吃一惊，不知为何将军会知道这些，金婵断不会出卖自己，难道是药铺的人通风报信？可能性并不大。
她只能猜测——沐玉臣派人跟踪她。
心顿时凉了半截。
第 19 章
其实命丫鬟买药材本不是大事，她本就有他用，并不是要捉弄于将军，解释清楚也就罢了，可偏偏这药材又是要送将军的惊喜，如今被点在台面上，一时竟不大好解释。
更要命的是，晓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了将军的眼中钉，居然还派人跟踪自己，要讨好将军的事小，自己暗中谋划的出路事大。
万一被发现，那更是百口莫辩，晓玖不禁在心中提醒自己：“今后须小心些……”
眼下，沐玉臣的脸上看不出是恼还是疑，只是对递到他面前的蜜饯，避犹不及。
他面不改色地侧过身，顺手端起碗筷，也不等晓玖做出解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晓玖见势不妙，想也没想，伸手抓住沐玉臣夹菜的筷子，刚夹起的菜又落回盘中。
或许是因为难以置信，沐玉臣僵硬地转过脖子，还未出声，晓玖便仿佛从他灼热的眼神中，看到了他想说的话——“你特么是不是疯了？”
“将军息怒！”晓玖道歉得干脆利落，“只是你一吃饭，就又不许我说话了，不如先听我解释完，你再慢慢吃，如何？”
说的话看似是征询沐玉臣的意见，实则不管他同不同意，晓玖早已打定主意。
“等……”
沐玉臣手上用力，欲从晓玖手中拔出筷子，嘴上刚说了一个字，晓玖急忙伸出另一只手，双手并用，确保筷子在自己掌控之中。
“谢将军体谅，那我先解释！”根本不给沐玉臣说话的机会，晓玖自说自话起来，“我让金婵去爪药，跟蜜饯一点关系……”
话刚开了个头，沐玉臣的眼中闪过一道惊天动地的光，索性手上卸力，手指轻放，一双筷子便完全到了晓玖手上。
手上一下没了阻力，晓玖险些整个人扑倒在桌上。
转眼看见沐玉臣向一旁丫鬟招了招手，丫鬟心领神会地又送上一双筷子，晓玖招式变幻，一把夺过沐玉臣的碗。
刚接过丫鬟递上来的筷子，碗又不见了，眼前之人的一系列举动，令沐玉臣惊呆了。
“将军！有话要憋到用完膳后，我实在难受，你也不至于这么饿吧？还请先听我说！”
晓玖将碗筷护在身前，焦急万分。
沐玉臣将筷子扔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道：“你说！”
晓玖欣喜若狂，将碗筷并着蜜饯一道，推回沐玉臣面前，露出甜甜的笑。
“蜜饯里绝没加料，不信，我可以为将军‘试毒’！”
说着，晓玖从纸袋中取出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沐玉臣一脸狐疑，问：“所以你抓药做甚？”
这一次，晓玖不慌不忙拾起自己的碗筷，对将军温柔一笑：“这个不急，等用过晚膳，再说不迟！”
沐玉臣的拳头紧握，指节分明，仿佛被人放了一把火，山火漫天，要将人吞噬。
晓玖觉得，若此时往沐玉臣头上浇些水，定能听到水汽蒸发出“呲呲”声，不免心情愉悦。
可下一秒，忽想起自己已不是找沐玉臣报仇，惹怒沐玉臣反而会害苦自己，急忙转头找补：“啊……我意思是等将军用过晚膳，我再带将军去……”
只见沐玉臣冷着一双桃眼，面无表情地打断道：“食不言，寝不语！”
晓玖瞬间后悔，这个恶鬼将军分明就是恶棍。她胸口堵着一口气，化愤怒为食欲，拼命干饭。
沉默中结束晚膳，晓玖依然卖着关子，本还不到时候，可沐玉臣一直盯着自己不放，晓玖只好带着沐玉臣往后院走。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两步距离，晓玖磨磨蹭蹭走在前，沐玉臣跟随其后静观其变。
一路无言，晓玖带着沐玉臣在后院花园里逛了一整圈，沐玉臣终于耐不住性子，大步流星绕到晓玖身前，抬手将她拦了下来。
沐玉臣纵目四望，言辞犀利：“夫人不会想说，你抓的药做了花肥吧？”
晓玖眼前一亮，心道：这我怎么没想到？
她装作一脸崇拜的模样，溜须拍马道：“将军智慧过人，令我好生佩服，我还未说，你便猜到了！”
沐玉臣：“你觉得我能信？”
晓玖：“不能……”
沐玉臣：“夫人还有何要讲？”
晓玖感觉只要自己说个“没”字，沐玉臣立马大手一挥，一群家丁会从四面涌出，将自己五花大绑押入狱中，严刑拷打。
晓玖不自觉地咽了咽唾沫，垂死挣扎一般问道：“将军从何处听得这番闲言碎语？”
“闲言碎语？”沐玉臣语调上扬，暗暗哂笑，“夫人且当是闲言碎语，既然夫人不愿解释，我也没功夫陪夫人在院子里溜圈子。”
说罢，就要告辞，弄得晓玖不知所措，她本以为沐玉臣要兴师问罪，怎么问了两句便无耐心再耗下去，转身就要离开。
鬼使神差，晓玖紧追一步，一把抓住了沐玉臣的袖子，见沐玉臣回头皱着眉头凝视着自己，心下一慌，又急忙松手。
“将军不会在心中又认定我有害人之心了吧？”晓玖壮起胆子，厚着脸皮，坚定不移盯着沐玉臣的眼睛。
她不太明白，自己究竟何处行差踏错，令沐玉臣屡次怀疑她图谋不轨。
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图谋不轨，欲靠手段让将军动心。
可她知严季云心悦沐玉臣，她这个月老也不算乱牵红线坏人姻缘，应当算不上恶，怎么沐玉臣就认定自己居心叵测呢？
沐玉臣驻足回首，似是担心晓玖再上手，负手而立，将两条衣袖藏到了身后，面色未改。
“我未说夫人害人，夫人何必这么紧张？”
被这么一说，竟成了晓玖的不是，话入耳中，全是强词夺理，若换作平时，晓玖哪里愿意多费口舌，偏偏任务在身，不得不为。
如果系统可以显示晓玖的好恶值，那沐玉臣的分值，现在一定已经达到-1000。
晓玖侧脸到一旁，深呼吸调整心态，随后下定决心一般看向沐玉臣，胳膊打横，侧着身子，做出引路的姿势，道：
“将军如此不放心，便同我一道去看一眼吧，不过时辰不对，应该还未备好……”
心中带着些许怨气，晓玖的步子甚是用力，气鼓鼓地走在前方。沐玉臣一言不发跟在身后，依旧维持着两步身距。
二人穿过花园，沿着游廊，到了浴池。
屋中，金婵带着两个丫鬟进进出出，以木桶运送热水，见到沐玉臣出现，皆是面上一惊，放下手中木桶，欠身行礼。
晓玖掀开门帘，带着沐玉臣进入屋内，一股清淡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晓玖冲着浴池方向努了努嘴，示意沐玉臣上前查看。
沐玉臣以手掩鼻，皱着眉头上前两步。
浴池中飘起层层水雾，白茫茫的雾气之下，棕色的药汤半满池，散发着阵阵药草甘苦味，闻着令人头晕。
金婵见小姐不作声，便斗胆上前，低垂着头，细声细语道：“药浴还未备好，还望将军稍待片刻。”
“药浴？”沐玉臣捂着口鼻说道，脸上的疑云之色溢于言表。
金婵颔首低眉，提起手中木桶，展示在将军面前。
“没错，小姐听闻将军夜里难以入睡，求了偏方，以药入浴，或可缓解不寐之症。”
盯着桶中汤药，又看了一眼满脸写着不悦二字的晓玖，沐玉臣面色微红，视线一时不知放在何处。
晓玖看出沐玉臣稍显愧色，见好就收，从金婵手中接过木桶，凑到沐玉臣面前。
见沐玉臣后撤一步，身子后仰，捂住口鼻偏向一旁，晓玖又生出戏弄之心，故意紧追不舍，再度近身一步。
“这下是否能消除将军疑心呢？”
晓玖将木桶举到将军面前三寸，忍着笑追问。
沐玉臣憋着气，涨红了脸，低声哼出一个“嗯”字，另一只手随即抬起，抵住木桶桶壁，逐渐发力，将木桶推回到晓玖怀里。
晓玖刚吸一口气，便被这股甘苦的草药味熏得脑袋发昏，急忙将木桶塞回金婵手里。
感觉余味仍在，晓玖浑身一颤，脑袋随之来回晃，心有余悸地往门边走了两步，冲沐玉臣温柔一笑，体贴地说道：
“来都来了，将军便在这儿稍待片刻，多闻闻这药味儿，于身体有益。”
沐玉臣故作镇定，拂袖往外走去，嘴硬道：“多谢夫人好意，但不必大费周章，比起这偏方，我觉得焚香还不错。”
嘴里婉拒，沐玉臣避难一般出了门，方松开捂住口鼻的手，如拍灰一样试图拍掉身上残留气味。
晓玖迈着小步追上去，一脸戏谑笑容，自言自语似地说道：“不会吧，不会吧，将军该不会是怕苦吧？打仗受伤应该比这苦多了吧？怎会连药浴都怕？”
“激将法对我没用。”沐玉臣视若无睹，边说边离开。
晓玖捏着嗓子，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娇声说道：“可晚膳时，我已吩咐金婵到寒松苑将房中檀香连同香炉一起扔了，将军要不还是试试这偏方？”
此话传入沐玉臣耳中，他终于停下脚步，冷着一张脸转过身，看样子，似在压制怒气。
晓玖心里忽有些忐忑，担心真惹怒将军，忙乖巧地解释：
“将军将焚香作为解药，是药三分毒，过量于身体无益，将军不寐症发作便焚香，可焚香渐渐与将军心结缠在一起，无法缓解，反倒加剧将军忧思，或许该试试戒香……”
本担心沐玉臣充耳不闻转身离去，没想到他沉默半晌，竟转身回到浴池，与晓玖擦肩而过时，低声道：“此番得夫人好意，算我欠下一个人情，他日定奉还。”
晓玖当场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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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有那么一瞬间，晓玖觉得，这人人口中避犹不及的恶鬼将军，并不如传言那般铁石心肠，或许固执己见、疑神疑鬼令人下头。
然而当她回想起，将军命冬竹扔掉自己好意相赠的袍子时，那决然的举动，实在践踏晓玖自尊心。
她用力拍打着脸颊，让自己清醒些，别被一时的善意迷惑，任务未完成前，可不能生出多余的想法。
晓玖在心里不停告诫自己，直到乱掉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丫鬟们将浴池灌满，便随即恭恭敬敬地从房中退了出来，候在屋外，等将军差遣。
透过罗纱门帘，隐约可以看到里面，不过进门后，池前放置着六扇座屏，遮挡住视线。
见晓玖向内张望，金婵行到身前，说：“小姐的主意，将军似乎并不反感，是否意味着，将军会对小姐另眼相看？”
见金婵如此乐观的模样，晓玖甚为羡慕，若真这么容易就好了。
晓玖一脸坏笑地说：“光是这一点，怕是不够，投其所好，知其所需，伺机亲近，缺一不可，前两点已做到，还差点意思……”
说话间，晓玖挽起袖子，便往屋内冲，金婵一愣神的功夫，便根本来不及劝阻，双手合十，为自家小姐求神保佑。
晓玖掀开门帘，绕过屏风，低眉顺目站到浴池旁，用澡堂搓澡师傅的口气喊道：“这位客官，可需要搓澡？我这祖传的手艺，放眼整个西铭，找不着第二人，保准搓得客官跟个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话音刚落，屋中一片死寂。
甘苦的草药气息，在潮湿闷热的环境加持下，愈发浓烈。
一直不见有人回应，晓玖才抬头四下寻找沐玉臣的踪迹，发现沐玉臣正木然立于放置衣物的木架子旁，外袍刚刚脱下，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过于震撼，以至于维持着解衣的动作。
半开的衣襟下，露出宽阔厚实的胸膛，本该是香艳一幕，可落入晓玖眼帘的，只有那道道伤疤爬满胸口，触目惊心。
怒目圆睁，沐玉臣低沉着声音训道：“夫人久居深闺，如何学来此等粗鄙之语？”
被这么一说，原本厚着脸皮的晓玖面露羞涩，用手半挡着眼，低头绕回屏风后，又觉心有不甘，在屏风后露出半张脸，从手指缝隙中盯着沐玉臣。
她讪讪一笑，夹着嗓子问道：“将军真不让我服侍吗？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哦！”
沐玉臣顶着一张冷峻的脸，闻言，一丝红晕微不可察地爬上耳根。
他甚至顾不上重新穿起外袍，怒气冲冲地疾行至晓玖面前，拎起晓玖的衣襟后领，像提一只小猫似的，将人往外扔。
沐玉臣嘴里言辞凿凿：“大可不必，夫人在此成何体统，清誉都不要了吗？”
晓玖心道：我这脸都不要了，还要啥清誉啊，当然是命重要。
她手指绕到颈后，胡乱掰着沐玉臣的指头，可如何尝试也掰不开，只能任他将自己往上拎着。
晓玖一边踮起脚尖挣扎着，试图避免被沐玉臣推出门外，一边狡辩：“将军莫不是忘了，我是你娶过门的正妻，服侍夫君罢了，怎么能叫不成体统？”
“送夫人回秋月苑！”
伴随着沐玉臣这声怒不可遏的呐喊，晓玖被扔到了屋外。
候在屋外的两个丫鬟见状，忍不住偷笑，又担心会被为难，赶紧低头，强装没有看见，但晓玖知道，明日可能自己就要沦为沐府上下茶余饭后的笑柄。
金婵红着脸，伸手来扶晓玖，晓玖强装镇定，半曲着胳膊，任由金婵扶着，一步一摇，往秋月苑走。
晚些时候，秋月苑中，晓玖与金婵并坐在屋檐下，望月兴叹，墙边还靠着一个人影，正是再度被晓玖“请”到秋月苑的商启。
“将军三番五次拒绝我，是不是我长得不好看？”晓玖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手指轻抚面庞，幽幽地问道。
金婵首当其冲，摇头晃脑，坚定说道：“小姐就算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也绝对是大家闺秀中的典范，清新脱俗，秀外慧中，端庄秀丽……”
见金婵还要继续奉承下去，晓玖立马抬手叫停。
这丫头对她家小姐自带十级滤镜，说的话信不了一点，晓玖转身幽怨地望着商启，示意他回答。
商启不知所措地抓紧腰间佩剑，逃避着晓玖灼人的视线，说：“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晓玖以手支颐，审视着商启，追问：“比上是谁？比下又是谁？”
见夫人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商启也就不客气，他大摇大摆走到夫人身旁，隔着一人距离，在台阶上坐下，耿直地开口相告。
“要是跟严家五小姐比，那自是不如；若是跟冬竹比，那夫人略胜一筹。”
晓玖握紧拳头，想赏他一拳，见商启抚摸着腰间佩剑，她又松了手。
她不满地骂道：“我怎么就得跟她俩比了，你见过严辰心吗？就知道她漂亮……再说，那冬竹还没有我家小丫头好看呢！你实在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商启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夫人，惹得夫人大怒，看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他挠挠头，一脸无辜。
严家五小姐的美貌，整个皇都无人不知，他虽未见过，可此前托人稍加调查便知晓，不过是夫人提问，自己如实回答罢了，怎么就惹怒夫人了？
晓玖心里很不是滋味，严季云样貌不如严辰心，这种事她当然知道。
可为何要拿严季云与冬竹比，一位是将军夫人，一位只是赖在侯府不走的丫鬟，若商启说的不是略胜一筹，而是略逊一筹，那晓玖可不敢保证自己不暴走。
不知为何，冬竹就像是她的死穴，一提，她就炸了。或许是因为冬竹对自己的敌意，就注定她不可能和善地看待此人。
稍事调整情绪，晓玖调转话锋，又问：“商启大人跟随将军这么久，可知道将军喜好？”
商启秒答：“自然知道，将军喜欢安静。”
晓玖沉默无言，像看傻子一样盯着商启。
金婵急得直跺脚：“我家小姐是想问，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商启继续秒答：“将军不喜欢女子。”
晓玖和金婵双双大吃一惊，险些坐不稳，摔倒台阶下。
金婵难以置信：“将军难道喜欢男子？”
商启同样震惊：“不可能吧！”
“我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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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趁着将军休沐在府，晓玖又准备开始作妖。
一大早，晓玖化着精致的妆，穿着轻纱罗裙，色彩明亮，像一只娇俏的翠鸟。
早春的天气，稍有转暖，可穿着轻纱罗裙的晓玖还是感觉到一丝凉意。
晓玖与金婵在寒松苑外放纸鸢，空气还有些许湿冷，纸鸢根本飞不高，清风一拂，纸鸢就往下掉。
她在努力想让纸鸢飞入寒松苑中，最好能挂到树上，这样，她就有理由进寒松苑，让将军帮忙取纸鸢。
如此一来，不知能否让将军想起白月光，进而将心思转嫁到严季云身上，谱写一段新的恋曲。
然而，现实总比想象残酷，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这纸鸢就是不配合，打死不往寒松苑里飞，晓玖最终气鼓鼓地收回纸鸢，打算另寻他路。
晓玖在寒松苑门外，探着脑袋往里瞅，看到一脸无奈的商启，正以眼神询问她到底在干什么。晓玖冲商启比划手势，求商启帮自己把纸鸢挂到院中树上。
商启满脸写着嫌弃二字，但他还是悄悄避过沐玉臣眼目，将纸鸢扔上了树。
晓玖向商启暗中道了声谢，便顺势走入寒松苑。
“唉呀，我的纸鸢不小心挂到树上了，有劳将军帮我取下。”
晓玖站在书房门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着坐于桌前写着书信的沐玉臣，娇声喊道。
沐玉臣仿佛对她的出现习以为常，头也不抬，埋头写字，随口喊道：“商启，送客。”
想过将军会怒不可遏将她扔出去，也想过将军会一脸冷漠看她唱戏，唯独没想过，这场戏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商启以视线询问着晓玖接下来打算如何，晓玖自己也有点茫然。
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精心打扮，说放弃实在不甘心。
她绕过商启走入书房，手肘杵在桌案上，两手托着腮，夹着嗓子撒娇道：“将军怎么不理人家，那树太高，我实在够不到，将军就帮帮人家嘛！”
一边说，一边心里干呕，连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面前的沐玉臣也是一脸惊愕，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妖魔。
下一刻，沐玉臣举起手中笔，笔尖在晓玖脸颊画了个圈。
晓玖赶紧后撤，站起身，抹着脸，一抹一手墨，愤愤然骂道：“将军这是干嘛！你疯啦！”
沐玉臣唇角向上扬起，将笔轻轻放到玉石笔搁上，若无其事地回道：“本将军还以为是夫人中了邪，想替夫人画符驱邪罢了。”
见沐玉臣丝毫不怜香惜玉，竟还动手弄花她的妆，气不打一出来，怒气冲冲地提起裙摆，愤然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方想起亲手做的纸鸢还在树上，不想便宜的沐玉臣，索性撸起袖子，自己爬上了树。
金婵在树下提心吊胆，仰望着坐在树枝上伸手抓纸鸢的晓玖，嘴里嘀咕：“小姐！你可当心些，小心掉下来伤着！”
有些时候，晓玖觉得金婵的乌鸦嘴挺准的。
本来整个过程还算顺利，她手够到纸鸢后，将其扔给金婵，自己则原路返回准备下树。
就在途中，竟被树杈勾住了罗裙，一番挣扎，直接把自己挣扎得掉下树。
若在话本里，女子怎么也该落入某人怀中，再不济，也该有个垫背的，奈何，这种巧合没有出现在晓玖身上，她眼睛一闭，面朝地，摔进了草丛里。
好在有草丛替她做缓冲，除了一阵疼痛和擦伤，并没伤得太重。
她挣扎着从草丛里爬起身，看见惊讶捂嘴的金婵，和伸出双手作势要接住自己的商启，还有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的沐玉臣。
晓玖强忍着怒气，将目光投向了商启，咬牙切齿问道：“以商启大人的身手，不至于接不住我吧？”
商启瞄了一眼沐玉臣，又看了一眼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道：“我这不是怕好心办坏事么……”
此话一出，晓玖哑口无言，只得认栽。
站在屋檐下看戏的沐玉臣叹了口气，问道：“夫人今日唱的又是哪一出？”
晓玖低头看到自己一身狼狈，哪里还有半点三公主的风姿，苦笑着回道：“今日看天气好，想在后院放放纸鸢，不料出了点小意外。”
沐玉臣上下打量着她，又看了看阴沉的天色，道：“这个天好像不太适合放纸鸢……”
晓玖笑了笑，嘴硬道：“是啊，我偏喜欢这种天气放纸鸢，纸鸢飞得低，我看得清楚些，眼神不好，飞高了看不清。”
沐玉臣又问：“穿成这样放纸鸢，夫人不冷？”
晓玖捋了捋稍显凌乱的发丝，坚定道：“女子放纸鸢，总不能被纸鸢比下去！冷一点算得了什么？我今日的打扮，将军可喜欢？”
晓玖本想挤出一个绚烂的笑，可身上的疼痛，让她湿了眼睛，红了眼眶，挤到嘴边的笑都化作了苦楚。
那表情，和三公主的明艳动人扯不上半点关系。
“不喜欢。”沐玉臣毫不犹豫，转身回房，随口说道，“商启，送夫人回秋月苑，顺便找个郎中入府替夫人瞧瞧。”
晓玖冲商启摆了摆手，想告诉商启不必兴师动众，她一手撑腰，招呼金婵过来搀扶自己，正欲往院外走去。
晃眼看到商启冲自己点点头，表情坚定，好像在说——你放心，我懂！
她正不明其意，便听到商启向着屋内大声喊道：“将军既然不放心，不如自己送夫人回去！”
晓玖抓住金婵的手一紧，险些脚上一软再摔一跤，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商启，见商启回以自信的笑，和仿佛在说“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眼神。
晓玖呆若木鸡。
沐玉臣闻言，踱步又到屋外，一脸诧异地望着商启，问：“这事很难为你？”
商启抱臂而立，不卑不亢。
“如今这情况，确实不方便。”
“行吧！”沐玉臣松了口。
晓玖大惊，她没料到沐玉臣会妥协，这事始料未及，不禁憋着笑，大加赞许的眼神看向商启，偷偷冲他竖起了拇指。
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
晓玖双目颤动，寻思着，难道自己这身白月光打扮当真奏效，连不懂风月的恶鬼将军，也学会怜香惜玉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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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步伐沉重地进屋，沐玉臣并不慌着走到床榻处，他转身走到屋子另一侧的书架边，一边翻找着东西，一边好奇发问。
“夫人要如何，才不想这些花招？”
晓玖想探出头去看沐玉臣在干嘛，可惜被子裹得紧了些，竟一时不好翻身，只能透过屏风，隐约看到沐玉臣停留在书架边。
晓玖一脸无辜地说道：“将军这说法，说得我好像蛇蝎心肠，我不过想让将军眼中有我罢了，放在任何妻妾身上，都再普通不过，怎么到了将军这里，就成了坏心思呢？”
“夫人可真是胡搅蛮缠……”沐玉臣重重叹了一口气，手中竟拿着一条长绳，步步靠近。
晓玖面色微变，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场面有点不对劲，望着一步步靠近床边的沐玉臣，苦笑着说：“将军不会有啥特殊嗜好吧？这我可没兴趣……”
沐玉臣唇角勾笑，挑着眉，双手抓着绳子用力一拉，拉得两手之间的绳子绷得笔直。
他似笑非笑地问道：“夫人觉得本将军有何种癖好？”
这种发展方向，晓玖属实没有想到，现在打退堂鼓似乎也晚了，她想挣扎着坐起来，但被被子缚身，有些动弹不得。
她心中后悔不已，怎么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属实离谱。
挣扎间，只能往床榻内侧挪了挪，晓玖尴尬地笑起来，辩解道：“我不过跟将军开个玩笑，你扶我起来，我马上就走。”
“夫人送来如此一份大礼，本将军怎能视而不见呢？定要还夫人一份厚礼才是！”
沐玉臣一手提着绳子，一手往晓玖抓来。
“别别别……不必了！”晓玖扯着嗓子吼起来，刚想呼救，便被沐玉臣捂住了嘴，以眼神威胁着她闭嘴，她眼睛瞪得溜圆，拼命摇着头。
沐玉臣一把将晓玖连同被子拽到外侧，举起绳子，一脸坏笑。
这是晓玖没有见过的模样，不似平日那般一板一眼，倒像个登徒子，行为放荡不羁。
晓玖绝望地闭上了眼，感觉一只手伸到了被子下，将她的脖子抬了起来，随即又放下，接着是腰，然后是腿。
她感觉心脏“咚咚”跳个没完，不知沐玉臣到底要干嘛，随即感觉身上一紧，吓了她一跳，一睁眼，才发现整个人连同被子已被绳子五花大绑。
晓玖大惊失色，心想这是什么捆绑情趣，一脸鄙夷，怒喝道：“沐玉臣，你最好赶紧放了我，不然我……我去告诉大夫人你有此怪癖！”
沐玉臣见状，只是一声冷笑，指了指晓玖身上绳索，道：“这绳子还是夫人此前带来的，现在物归原主。”
说罢，径直转身出了门。
一会儿功夫，两个家丁跟着沐玉臣进了门，手里还拿了跟挑菜用的扁担。
沐玉臣站在门边，向内指了指，两个家丁便上前，将扁担穿过绳子，两个人抬起被五花大绑的晓玖往外走。
“送夫人回秋月苑。”
晓玖被人抬着经过沐玉臣身边时，沐玉臣一本正经地喊道。
晓玖送了沐玉臣一个白眼，随后将头缩进被子里，根本不敢往外看。
可隐约传来的窃窃私语声，还是告诉晓玖，虽然现在大晚上，依然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
等被轻轻放到床榻上，家丁的脚步慢慢远离，晓玖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连忙唤着金婵来为自己松绑。
“小姐，我就说这样不行，这下府里不知又要传成什么样……”金婵一边解着绳子，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
晓玖叹了一口气，安慰道：“还能怎么传？说将军夫人不知礼义廉耻？我夫妻二人之间的事，岂容他人质喙？你放心吧，将军自己也要脸，下人他自会管教。”
不仅是安慰金婵，也是安慰自己，想一想，她丢的是严季云的脸，又不是自己的脸，她都为严季云追沐玉臣费尽心思了，严季云总要付出点代价，这也算合情合理。
松绑后的晓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身体，抓耳挠腮地感叹道：“将军真是坐怀不乱，这下可不好办……”
一时没了新主意，晓玖总算消停了几日，不去找沐玉臣麻烦。
上次被沐玉臣捉弄，晓玖还心有余悸，每日只在晚膳时出现，连蜜饯都不敢当面送给沐玉臣，而是托商启交到沐玉臣手里。
晓玖每日除了准时外出去听说书，其他时候都呆在秋月苑里。
院中漫步，屋下听雨，白日在院子里放放纸鸢，夜里躺在屋檐下赏月。
她会让金婵在府中四处走走，听听墙角，挖挖素材；而她本人，大多时候，都静坐秋月苑中，提笔写话本。
没有旁人的打扰，晓玖觉得在侯府的生活还算惬意。
惟有唤出系统时，那一动不动的好感值很让她闹心。
【严季云好感值结余 -688】
不知为何，这个值一直没有动静。
此前对沐玉臣又是送药浴，又是模仿白月光，随后还三番五次假摔装病，甚至还爬上沐玉臣的床……
可丝毫没有影响沐玉臣的好感值，甚至连蜜饯也像石沉大海一般，引不起一丝波澜。
一筹莫展的她，只好偃旗息鼓，再找灵感，这几日反而过得悠闲，若没有系统任务威胁，她也想一直如此悠哉下去。
可人生，就是不会一帆风顺，半路总能蹦出几个绊脚石，耀武扬威地在你面前蹦哒，就希望你一脚踩上去，摔个狗吃屎。
侯府，也有这样一个绊脚石，总在晓玖几乎都快忘记她存在的时候，忽然蹦到跟前，让本想息事宁人的晓玖无法对她视而不见。
就在晓玖偃旗息鼓躺在秋月苑苦思冥想时，安稳的日子还没过几日，便有人怕她无聊，为她送来一份大礼。
是日正午，金婵从后厨回到秋月苑，手中拎着食盒，愁容满面，见到她家小姐悠哉地坐在屋内看话本，委屈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金婵将食盒往桌上一放，惊得晓玖浑身一颤。
金婵瘪着嘴开口道：“小姐，侯府的下人都已经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怎还有闲心看话本……”
晓玖将话本扔到一旁，不明白这小丫头为何大惊小怪，随口问道：“谁能欺负到你家小姐头上，活腻了么？”
“今日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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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什么侯府的规矩啊？哪儿有让主子饿肚子的规矩？你们简直强词夺理！”
金婵指着身后那堆附和的人，气呼呼地质问道。
冬竹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带着轻蔑的笑。
“将军有应酬，不在府中用膳，后厨便不开火。原本将军应酬，按理说，会带夫人同往，自然不存在饿着主子的情况，这哪曾想，夫人被留在府中，可大家也不能因为夫人一人，而漠视侯府的规矩吧？”
冬竹言之凿凿，其他人便有了底气，七嘴八舌地指责着晓玖想坏侯府规矩。
晓玖一张嘴难敌这十几张嘴，顿感心烦气躁，她一个人的声音根本压不过十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声音。
最后，她只能拾起地上的食盒，带着金婵灰溜溜地离开了后厨，临走时，看到冬竹露出大获全胜的笑。
金婵不争气地哭起来，边哭边骂：“这群狗仗人势的家伙，居然合起伙来欺负小姐，等将军回来，我定将此事禀告将军，让将军为小姐做主！”
晓玖也觉得活得窝囊，难怪严季云终日郁郁寡欢，严季云的死，这些人没有一个能脱得了干系。
可再一细想，心又凉了半截。
若这些都是注定会发生的，那严季云是否也让将军主持公道过？
可最终严季云依然过得不好，是否意味着，就算将军知道，也不会替她讨回公道，又或者说，这些本来就是将军纵容的？
莫非是将军想出来对付自己的新招？
晓玖越想越气，她没有回到秋月苑，而是带着金婵，寻到了蒋总管。
总管见晓玖不好好在秋月苑养伤，杵着拐杖在府里溜达，以为她又想耍什么花样来讨将军欢心，故而一见面就不客气地说：“将军今日外出赴宴，不在府中，夫人不必找了。”
晓玖客气道：“不知将军去何处赴宴？能否替我准备马车，我有事要去寻将军。”
总管皱起了眉，不情不愿地说：“沧廿郡太守在太仙楼宴请同僚，将军既不愿带夫人去，夫人就莫要去添乱了吧。”
晓玖笑道：“身为将军夫人，本来就应随将军同往，我去又怎算添乱呢？请问总管，可为本夫人安排马车吗？”
总管神情不自在，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今日不巧，没法为夫人安排马车，夫人还是回秋月苑好生歇息，有什么事，等将军回府再说吧。”
晓玖本来就没对总管有所期待，听他如此回答，她便狠下心，确定不存在什么伤及无辜。
她决定，今日将这污浊的池水放一放，至于池中的鱼虾是死是活，那便听天由命。
她没再与总管废话，不顾总管的阻拦，带着金婵径直往侯府外走去，并扔下一句话。
“总管既然不会管教手下，那我就让将军亲自管管！”
总管见状，直呼不妙，随即唤来一名小厮，让他赶紧去太仙楼禀告将军。
晓玖一瘸一拐出了门，让金婵去车马铺租了辆马车，二人晃晃悠悠向太仙楼行去。
车上，金婵胆怯地说：“小姐，我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总管说得好像没错，若惹怒将军怎么办？要不，我们还是等将军回府再……”
晓玖眼神凶狠地瞪了金婵一眼，便吓得金婵住了口。
金婵从来没有见过她家小姐发火的模样，从小到大，她家小姐都是温顺的样子，不喜不怒。
可如今，小姐的眼神好像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让人莫名感到一阵恐惧，就好像，眼前的小姐，忽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晓玖看到金婵煞白的脸，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收敛住情绪，当即压下怒气，挤出一个笑，摸了摸金婵的头。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你家小姐连饭都吃不上了！若我现在去太仙楼，会惹怒将军，那等将军回府再说，他大概也不会为我做什么。”
晓玖觉得侯府的人有些蠢笨，难道就不怕哪一天她咸鱼翻身？当然，他们不会知道，因为只有晓玖自己知道，将军活不过第二年。
届时，严季云会成为侯府的主人，若是晓玖，定将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通通开除。
可惜，严季云自己想不开，没过多久就随将军去了，以严季云的性子，也不会报仇雪恨。
不过，说将来还太远，且将来也不是晓玖的，现在，她不得不借将军之力，让自己活得安稳些，可如果真是将军使的坏心眼呢？
她又该如何应对？
马车悄然停在太仙楼外，进出太仙楼的人络绎不绝。
晓玖带着金婵下车，刚准备走入太仙楼，便被守在门口的商启拦住。
“将军让你在这儿拦我？！”晓玖高声质问。
商启指了指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小厮，说：“总管遣了人来通报，说夫人要来太仙楼闹事，将军才让我在楼下等你，夫人，楼上不只有将军，还有太守和一众官员……”
商启没有将话说透，但话中之意，不言而喻——家丑不可外扬。
可，她是家丑吗？
对，没错，哪家府上会传出女主人被下人合伙欺负的丑闻。
晓玖只觉胸中郁闷，憋屈让她浑身有些颤抖，她不断深呼吸，来调整情绪，将欲夺眶而出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最后，晓玖自嘲一笑，将食盒递到商启手里，柔声说道：“商启大人放心，我不去找将军，劳烦大人将食盒交给将军，就说是侯府厨子特地为将军加的餐！”
说罢，严季云拉着金婵往太仙楼内走去，商启忙道：“夫人去哪儿？”
严季云拍了拍肚子，道：“我和我家丫头实在饿得不行，自然要先饱餐一顿才会回去！”
一走进太仙楼，跑堂的伙计就赶紧迎上前，严季云让人安排了雅间，气定神闲地带着丫鬟上了楼。
将太仙楼的招牌菜点了个遍，这才悠哉地在房中走了一圈。
太仙楼临湖而建，透过窗户向外张望，可以看见广阔的墨生湖。
据说，墨生湖的湖水呈墨绿，无风时，湖水好似一颗巨大的玉石。沿湖四周遍种垂柳，清风徐过，纤细轻盈的柳枝随风飘荡，如同一层层海浪，甚是壮观。
可惜，她来得还不是时候，此时湖面的冰将将融化，两岸的垂柳也刚发出嫩芽，不过，看上去又是另一番滋味。
晓玖在雅间大快朵颐，金婵捧着碗心神不宁。
金婵抱怨着她家小姐心大，她家小姐笑她扫兴。
嘎吱一声响，房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上菜的伙计，而是来此赴宴的将军。
沐玉臣的脸色并没有晓玖预想般阴沉，清冷的脸上并无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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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晓玖一愣，她没料到沐玉臣会这么想，霎时间脑中乱作一团，评估着如何作答不会害了自己。
细想之下，将军没道理去找大夫人当面对质；再则，就算当面对质，相信大夫人也能明白她的苦衷，大概率不会怪罪。
于是她心惊胆战地点了点头。
见状，沐玉臣面色沉重，额间阴云密布，他一声不吭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捏着眉间，一边思索，一边踱步到窗边。
或许是想让头脑冷静下来。
晓玖的目光，不自觉地伴随沐玉臣从桌边一直移到窗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也不敢轻易出言打断。
片刻的沉默后，沐玉臣忽然莫名其妙地说道：“若你是受娘亲胁迫，我可以庇护夫人，不令夫人难办。”
晓玖一愣，心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人胁迫？可惜不是大夫人，而是月老系统，你如何庇护得了我？
对“庇护”一词，她深表怀疑，讥讽般说道：“大夫人说的话，将军自己都不敢不听，打算如何庇护我？难道将军还能为我忤逆大夫人？”
这句话似乎令沐玉臣有些难为情，他扭头到一旁，答非所问，自言自语。
“娘亲并非胡搅蛮缠之人，在我的婚事上她有些过于关心，可我注定会让她失望……”
他这样的回答根本算不得回答，晓玖甚至不知该如何搭话，索性听而不闻，将视线放回面前的美味佳肴上，专心干饭。
“夫人看上去，也不似害怕受娘亲责难的样子……”
晓玖吃得正专心，忽闻沐玉臣阴阳怪气的话语，停下了夹菜的手，抬头看去。
只见沐玉臣背靠窗棂，正一脸玩味地盯着自己，晓玖慌忙咽下口中食物，险些噎住，喝了口茶水，捶着胸口顺了顺气。
“我……我当然不害怕，因为我是站在大夫人那边的，我绝不会放弃将军！”
为了彰显自己的决心，晓玖举起杯，以茶代酒，遥敬了沐玉臣一杯。
还未等她茶到嘴边，沐玉臣已经一个箭步行至身前，两指抓住了茶杯，一脸真诚地凝视着晓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夫人刚入府时，我便说过，我对夫人无意，也希望夫人别对我用情，你我相敬如宾，等时机和离。所以，我不希望夫人对我抱有任何希冀。儿女情长之事，我都给不了，除此以外，我会尽可能满足夫人。”
一脸诚挚说出了最伤人的话，若是严季云，或许这个时候应该带着笑，回一句：“将军什么都给不了，我也什么都不想要。”
然后回到府中潸然泪下，翌日，又是一脸云淡风轻，独坐空房，郁郁寡欢，直至生命画上句号。
但晓玖不一样，她嫣然一笑。
“可是除了将军，我什么也不想要，我绝不同将军和离！”
沐玉臣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何一个女子，被拒绝了无数次，依然能如此深情。
这令他很是头疼，松开抓住茶杯的手，后退一步，试图与眼前的女子保持距离，看着女子不似作假的眼神，他扶额轻叹。
“夫人又何必执着于一人……”
晓玖也不想，奈何系统指定了沐玉臣，她能有什么办法，她比沐玉臣更绝望，对她来说，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心悦将军，非我能左右之事！” 严季云带着哭腔，甚是无奈。
沐玉臣在房中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见难题抛到了沐玉臣身上，自己又安心吃起了菜。
“这家店的招牌菜真不错，太守还挺有眼光，以后有这种应酬，还劳将军带我一同出席，我也不至于受气。”
晓玖边吃边感叹，忽闻沐玉臣轻咳一声，抬头便对上沐玉臣冷峻的目光。
晓玖条件反射地放下筷子，乖巧端坐，挡着嘴咽下食物，随后羞涩一笑，道：“知道了，食不言寝不语！”
沐玉臣似乎想到了什么，坐回桌旁，一副要同晓玖谈判的模样，晓玖不敢动作，耐心等他发话。
“夫人若以后停止那些多余的事，我便护夫人周全，替你挡住一切无端发难，堵住悠悠众口，就算是娘亲责备，我也一力承担。”
听过沐玉臣的话，看似很合理的交易，可晓玖怎么听都觉得像威胁。
她一脸质疑：“若我不停止，将军是要任由府中家仆胡作非为？”
沐玉臣笑而不语，替自己添了一杯茶，悠哉地喝着。
晓玖眉头紧蹙，心中思绪万千，权衡利弊，不答反问：“我若安稳度日，将军可会倾心于我？”
茶杯放回桌上，沐玉臣坚定不移：“不会。”
一个白眼翻上了天，晓玖重新拾起筷子，心中不快，问：“那我干嘛要听将军的？将军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为何要做亏本买卖？”
见将军如此没诚意，忽又生出些戏耍将军的鬼点子。
晓玖眼珠骨碌碌一转，藏起笑，一本正经地冲沐玉臣说道：“你那法子不行，我倒是有个主意，你我各取所需，对二人都有益。”
沐玉臣果然上钩，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晓玖，终是松口问道：“什么主意？”
见沐玉臣迟疑的表情，晓玖憋着笑，瞥了一眼静候在墙角的金婵，担心自己随意开个玩笑，金婵又会唠叨个没完，于是她无奈地朝沐玉臣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
沐玉臣不明所以，但还是依照她的指示，身子往前倾了倾。
“再近些！”
晓玖见他依旧隔着张桌子，哪里是密谈的距离，顿觉哭笑不得，她又不是猛兽，不会一口吃了将军，将军怎就如此谨慎小心。
依着晓玖的催促，沐玉臣只得再将身子往前送，胸口撞上桌沿，他皱着眉头，有些没了耐心。
晓玖一声叹息，索性自己站起身，一步跨到沐玉臣身边，俯下身，靠近沐玉臣耳边。
见沐玉臣下意识地闪躲，她一把挽住沐玉臣的胳膊，附耳轻言。
“将军若能心悦于我，我保证不再纠缠，离将军远远的！”
虽说是戏弄，其实她说的是真话，等沐玉臣对严季云的好感值达到100，她就能逃离此地，重生为“晓玖”，从此天大地大任逍遥，再不用缠着沐玉臣。
窗外的凉风吹得有些不合时宜，又或者说，天时地利，卷起严季云的发丝，轻轻扫过沐玉臣的脸颊，带出将军身上淡淡的酒气，让气氛有些异样。
晓玖刚转头，想看看沐玉臣恼怒的模样，恰好对上沐玉臣惊诧的目光，带着些许灼热。
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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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一直在茗香居混到日落时分，晓玖习惯性地买了蜜饯，才带着金婵慢悠悠地回到侯府。
侯府门外，蒋总管满脸堆笑，看到晓玖便迎上前来。
“天色不早，夫人再不回府，我就要亲自带人去寻夫人了。夫人脚伤还未痊愈，应多加休息。”
晓玖与金婵面面相觑，心道：将军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些？
是夜，晓玖查看了严季云的好感值，不知为何，竟有意外收获。
【严季云好感值变动如下】
【好感值 +5】
【好感值结余 -683】
晓玖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也想不出这突然增长的好感到底是从何而来，今日她好像并没有做什么讨好的事，除了送蜜饯，可蜜饯已经很久没动静了。
实在想不通，晓玖唤醒了系统，埋怨道：“你这系统就不能升升级，将好感值变动的缘由也写上吗？这很难吗？”
【抱歉哦，亲，这世上最难懂的，便是人心，与其要求别人改进，不如多动动脑子哦，应该不难吧，亲？】
将晓玖怼得哑口无言，系统立马没了声。
一切似乎没什么改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自那一日起，府中家仆对晓玖全都敬而远之，在那些人眼中，她仿佛是厄运，一旦靠近，恐会惹火烧身。
将军没有食言，此后再没有人来找晓玖不痛快，对她的日常需求，无一不是有求必应。
看将军如此信守承诺，晓玖不禁开始后悔，那个人情是不是没用对地方，若是让将军喜欢上自己，是不是自己就不会努力了？
当然，这些不过只是想想而已。
侯府内，没有人明白将军对这位夫人到底是宠爱还是冷落。
说冷落吧，将军不许任何人对夫人不敬，有违者必受严惩；说宠爱吧，将军从不进秋月苑，二人从未同床共枕，就算有应酬，将军也从不带夫人同行。
将军夫人就像一位客人，被将军妥善安置在侯府里，并命令府上人好生照顾，随后便被永远遗忘，就像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渐渐地，谣言四起，将军夫人的存在，成了将军与朝中博弈的重要棋子，不愿娶，又不能弃。
当这些话传入晓玖耳朵里时，她不得不佩服侯府家仆们的脑洞，没想到他们还能编出一场与将军毫不相干的权谋大戏。
对此，她只能付诸一笑。
晓玖曾好奇，将军到底是如何整治侯府家仆，能让侯府上下人人自危。
她让金婵出去打听，可自那件事后，没有人敢多嘴，不过她得知了一件事——府中只有一人受罚。
至于这人是谁，金婵信誓旦旦地说：“应该是冬竹！”
晓玖有些意外，问：“你如何知晓？”
金婵悄声说道：“我这几日在府中走动，哪里都没有见到冬竹的身影，后来问了别人，只被告知，冬竹身体不适，在房中休养。”
“我家丫头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晓玖一脸赞赏地拍了拍金婵的肩。
金婵难为情地抿嘴一笑，感叹道：“她这也算是恶有恶报！”
其实比起冬竹一人受罚这事本身，晓玖更好奇将军是如何得知冬竹是背后的始作俑者。
让冬竹一人受罚，不过是杀鸡儆猴，但这只鸡必须选到位，才能达到最佳的震慑效果。
晓玖不得不佩服这位战无不胜的将军，看来此人的骁勇善战绝非徒有虚名，而是有勇有谋。只可惜，终要遭人设计，死于非命。
思及此处，唏嘘不已。
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严季云的腿伤终于痊愈，天气也逐渐回暖。
来到沧廿郡的第一本话本总算进入尾声，她正愁着是该写个峰回路转的圆满结局，还是虐恋到底的生死别离。
若是二人历经磨难后，公主大仇得报，侍卫设计假死局救下公主，二人远走高飞、隐姓埋名，侍卫隐忍的爱得到回应，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让二人活下来，严季云始终不得劲，或许沐玉臣最终的结局更触动她的心。
几番纠结，她终在虐读者和虐自己之间，选择了前者，主打一个任性。
公主为爱与仇人同归于尽，侍卫为保住公主名声，揽下所有罪名，终被皇帝处死，他将对公主的爱深藏心底，直到死亡带入墓地。
话本名她也想好，就叫《墓下歌》。
停下笔，晓玖满意地点了点头。
话本已完成，接下来需要的是营销。
而历经月余锲而不舍的寻觅，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这天夜里，晓玖早早睡下，待到月亮高挂夜空，四下没了响动，她偷偷溜下床，夜行衣加身，黑纱遮面，身手矫捷，爬树翻墙。
只是落地时，一不小心闪了腰。
心道：下次还是准备个梯子吧……
已是三更，街上无人，惟深巷里隐约传来巡夜更夫的敲锣声，引起几声犬吠。
晓玖一路行至城西步青巷，因为这一代房租便宜，所以多住不太富余之人，走街串巷的小贩、穷困潦倒的文人、不务正业的懒汉等等，五花八门，而晓玖要找之人，也在其中。
提前打听好了住处，晓玖也曾借口看看沧廿郡别处风光，逛到此处踩点，因此还算轻车熟路，未费太多功夫。
晓玖要找的人叫书良，本是皇都祥安人，家境一般，母亲早逝，父亲在皇都做点小生意，书良无意跟随父亲做生意，一心想当个说书人，奈何空有梦想。
赚不到钱，父亲如何支持，两人闹翻后，书良便离家出走，到了沧廿郡。
要说追求梦想也没什么不好，书良有口才，奈何抓不住客人喜好，讲的故事形同鸡肋，苦苦挣扎，也混不出成绩，如今二十有四，赚的钱就只够温饱，可他始终没有放弃。
打听到书良过去种种，晓玖想到了自己的过去，他二人其实有些相似，不禁对他起了兴趣。
经过多方打听，书良为人正直守信，乐于助人，与邻里关系不错，是个重情义的人。若是他人有困难，他即便拮据，也会竭力帮忙。
再三权衡，晓玖觉得书良正是作为合伙人的合适人选，于是带着手稿潜入了书良家里。
屋子里漆黑一片，借着半开的窗户透进来的月光，屋内一眼到底，小小的房中除了一张床，一个书架，一只衣箱，一张桌子，再找不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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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系统说，不可向他人表明身份，可晓玖左思右想，应当是不能表明晓玖替换了严季云，可现在她打扮得亲妈都认不出，也算不上犯规。
正如她的猜测，即便她现在向书良说了“晓玖”这个名字，系统也并未将其判定为透露身份，这就意味着，利用系统这个漏洞，晓玖可以提前为自己铺路。
“晓玖，黎明之珍宝，很美的名字，姑娘的爹娘取名时甚是用心。”书良赞叹道。
晓玖一脸苦笑，她爸妈给她取名字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那时二人感情还好，希望今后可以长长久久，而她妈又恰好姓王，于是就有了她的名字——晓玖。
后来两人离婚后，她这名字看上去就有些讽刺了。
晓玖，小九，在周围人看来，一直觉得她爸妈给她取名有些敷衍，于是晓玖强行为自己的名字找了个解释，这才有了黎明珍宝。
对，在她自己心里，她就是珍宝，就算不被他人珍惜，也值得自己珍惜。
“不如书兄先看看我的话本，可有需要润色的地方？”晓玖岔开了话题，她可不想在这儿陪书良耗费一夜。
书良接过手稿，一目十行地浏览一番，啧啧称奇，直言：“故事很好，可结局是否太惨了些？”
晓玖说：“起先我也有犹豫，欢喜结局自然讨喜，可爱而不得才是核心，悲剧更能让人意难平，回想起来亦是肝肠寸断，更能让人记住我的故事，继而记住我的笔名。”
书良：“有些道理，就是不知能不能成……”
晓玖：“成不成全凭运气，且放手一搏，反正你我都在谷底，也不怕摔跤。”
书良点点头，道：“我可替姑娘稍加润色，下回去茶楼试试，不管能不能成，到手的钱，我都与姑娘平分。”
晓玖摇摇手，找来纸笔，走到桌边，没有凳子，且搬来衣箱暂替，动笔写下一份契约：
其一，授权书良成为晓玖话本的独家代理，前期以说书作为宣传途径，所赚钱财，晓玖分毫不取。
其二，等到打通市场后，此后所得，二人平分，但书良需代为处理印制话本和销售等事务，直至晓玖治好怪病重见天日。
其三，等赚到钱，晓玖与书良合资开书肆，通过营销，将话本改成戏本，推销至戏班，赚取版权费。
其四，在晓玖病好前，不方便露面，赚到的钱全权由书良保管，自行决定如何使用。
契约一式两份，各自签字为证，各持一份。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书良简直不敢相信，为何会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女子，将亲手写的话本交托给他，还要与他合伙营生，甚至还让他保管钱财。
这是何种信任！
书良：“姑娘不会是前来报恩的猫妖吧？”
晓玖：“你才是猫妖，你全家都是猫妖。”
书良憨然一笑。
听着晓玖对未来的设想，连书良都燃起斗志。
晓玖：“能让我相信的就只有书兄了，我的未来也全指望书兄了！”
书良：“晓玖姑娘放心，我定不负所托！对了，还未问姑娘笔名。”
晓玖：“雨泽先生！”
即便活得像一片云，她也将是一片乌云，惊雷动天，雨泽大地。
那一日后，茗香居中流传出一个故事，茶客听得津津有味，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听过的人纷纷做客茗香居，翘首以盼，只为听一听这部《墓下歌》。
见车马盈门，掌柜自是欢喜，赶紧上门求书良多说几场，价钱也给得爽快，连书良自己都没想到，曾经遭人嫌弃，如今被人捧上神坛，唏嘘不已。
很快，沧廿郡的书商看到了商机，登门造访，想问问这听都没听过的雨泽先生到底是何许人也，是否愿意将故事做成话本。
书良当然守信，坚称雨泽先生乃世外高人，神出鬼没，机缘巧合，有幸得见一面，获一部手稿，代为经营。
于是，书良与出重金的书商合作，将《墓下歌》印成了话本，一经出版，便销售一空，名门闺秀更是人手一本，唯恐后人一步沦为笑柄。
利用话本推起热潮后，书良趁热打铁，带着自己改编的戏本，找上沧廿郡最有名的戏班，巧舌如簧，将戏本卖给了班主。
班主像得了宝贝，笑得一脸褶子，道：“若雨泽先生再有新作，您可得想着我。”
从一贫如洗，到开起书肆，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连书良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那日以后，晓玖只出现过两三次，说自己正在思考新话本，或许会闭关些时日，而后便再未得见。
首部话本的成功，晓玖也没有料到，这一月，书良的事业一帆风顺，而她将军夫人的生活却颇具坎坷。
半月前，“情场失意”的晓玖，刚感受到一点商场得意的喜悦，还没来得及苦恼要如何在“情场”上扳回一局，就被突然滚到脚边的石头，绊住了脚。
当一脸纯真笑容的沐小婉带着贴身丫鬟杏儿，提着包袱，出现在晓玖面前时，晓玖彻底傻眼了。
一个多月前，沐小婉打赌输后，她便再没见过这个小丫头，还以为她会躲着自己一辈子，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
“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沐小婉梳着垂挂髻，珠花作饰，笑得天真烂漫。
来人娇俏可爱，晓玖却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强装和善地问道：“婉妹妹今日怎得空来侯府？”
“听闻玉臣哥哥常为难姐姐，大夫人不放心，我主动请缨，来为姐姐助威。”沐小婉说话间，一蹦一跳到晓玖身边，殷勤地挽起她的手。
不知沐小婉到底从何处听说了她的“光辉事迹”，看她说话时喜形于色的模样，哪有半点担心自己的样子，分明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晓玖镇定接招，偷看着沐小婉的神情，试探地回道：“这些话，都是谁告诉婉妹妹的？谁这么大胆，敢在外面嚼舌根，此次说与婉妹妹听还没什么，若传到皇都，让有心人听了去，岂不给将军惹麻烦？”
沐小婉下意识地斜眼看了一下秋月苑外，面色有一丝凝重，随即甩甩头，换作一脸轻松的笑。
“侯府纪律森严，下人断不敢胡乱嚼舌根，许是关心玉臣哥哥，这才向我透露了实情，这些事，我也只告诉了大夫人，这不，大夫人放心不下，才让我来侯府看看你们。”
晓玖几乎可以确信，向沐小婉透露消息的正是侯府之人，可看她样子，似要包庇此人。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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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当天晚膳时，平日冷清的膳厅中，多了一个活泼开朗的身影，坐在将军与将军夫人之间。
有那么一瞬间，晓玖觉得自己才是客人，而沐小婉则是侯府的女主人。
沐玉臣一如既往，默不作声吃着饭，沐小婉殷勤地给沐玉臣夹菜。
晓玖在一旁偷瞄着眼前一派和睦的景象，味同嚼蜡，感觉自己像个电灯泡，照得这尴尬的气氛无处遁形。
或许是看晓玖动筷不积极，有些神不守舍，沐小婉热情地招呼：“姐姐怎么不多吃些？饭菜不合你胃口？这些都是玉臣哥哥爱吃的，我特地让后厨准备的。”
晓玖夹菜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心中揣测着，这丫头是希望她作何反应？
正不知如何回答时，她看见小婉从怀里掏出一袋蜜饯，看着纸袋上印的商号有些眼熟，不正是自己托商启送到寒松苑的蜜饯吗？
晓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沐小婉丝毫没有注意，她将纸袋摆到桌上，小心展开，这才递到晓玖面前，体贴地说：
“姐姐若无胃口，可吃点蜜饯开开胃，我尝过，可好吃了。”
当然好吃，都是晓玖精挑细选的。
晓玖嘴角抽动，问：“这蜜饯是婉妹妹买的？”
“不是，我在玉臣哥哥房里找到的，我素爱吃蜜饯，便向玉臣哥哥讨来了。”沐小婉说着塞了一颗蜜饯到嘴里，看着沐玉臣笑得很甜。
表面看上去，晓玖面无表情，实则心中激起无数浪花，拍打着心墙，震得几近坍塌，她无声地怒骂着：沐玉臣，你宠妹妹就宠妹妹，别用我买的东西献爱心啊，混蛋！
忽闻沐玉臣冷冷地说道：“食不言，寝不语，你何时学得这般没规矩？”
原本一脸笑意的沐小婉，面色铁青，默默坐正了身子，埋头用膳，未再看晓玖一眼。
晓玖却瞥见，沐小婉低垂的双眸中闪着泪光。
不愧是恶鬼将军，家规倒是一视同仁。
本就没了食欲的晓玖索性轻轻放下筷子，笑得大方得体，道：“今日在茶楼，茶点吃得多了些，还不是很饿，二位慢用，我就先告辞了。”
什么差点，她感觉气都要被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去，只想赶紧撤退。
晓玖说罢便转身离去，却没看见沐玉臣闻言抬起头，欲言又止。
二更天，晓玖饿得睡不着，辗转反侧，终是无奈地起身下床。
再次穿起那身夜行衣，蹑手蹑脚摸到了后厨，一推门，门竟还没落锁，欣喜若狂，偷偷溜进屋内，掩上门。
今夜看不到月亮，屋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晓玖从怀中拿出火折子，轻轻一吹，亮起了微弱的火光。
担心引来家丁，她不敢点亮灯盏，惟有借着微弱的光，寻找果腹之物。
忽闻门外传来脚步声，晓玖利落盖上火折子，闪身到灶台后，竖起耳朵，听着屋外动静。
脚步声渐近，到了门口，晓玖全身紧绷，抓着火折子的手，就像攥着自己的心一样，一丝不敢放松。
脚步声停在门口，并没有推开门，却传来两人交谈声，听声音，一个是商启，一个是厨子。
“将军吩咐准备的银耳莲子羹做好了吗？”
“做好了，还在炉子上温着呢，现在给将军送去？”
“不必，待会儿需要，我自会来取。”
“将军从不食夜宵，怎今日……莫非是为婉小姐备的？”
“管这么多做甚，门且留着，你先歇着吧。”
“大人说的是，小的告辞。”
谈话结束，脚步声一前一后远离，晓玖终于舒了一口气，此时方觉脚下一软，瘫坐在地。
“该死的恶鬼将军，你不是挺懂怜香惜玉的么，还准备夜宵，哼，害我在这儿饿肚子，你两兄妹倒是吃得尽兴……”
嘴里低声暗骂，心里又生出坏心思，晓玖再次吹燃火折子，寻到还放在炉子上隔水温着的炖盅，露出一脸坏笑，将这一盅银耳莲子羹吃得一滴不剩。
最后拍了拍肚子，心满意足地溜回了秋月苑。
肚子填饱，睡觉也香，晓玖躺在床榻上，浮想联翩，等沐玉臣发现自己为表妹精心准备的银耳羹被人偷吃了，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光想起来，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
就这么想着想着，竟然睡了过去。
一股香甜之气飘来，晓玖迷迷糊糊睁开眼，屋外天还没亮，没有月光，一阵狂风撞开房门，吹得桌上书稿飞散了一地。
晓玖觉得饥肠辘辘，根本无法抵挡这股香甜之气的诱惑，她循着味道，一直走到了后厨。
屋子里亮着灯，窗子上印着一个人影，似在向晓玖招手。
晓玖心中生出一丝恐惧，可脚却不由自主地跨进了房门。
屋里的灯火从昏黄转为幽蓝，灶台前站着一个人，火光照出他的影子，映在墙上，拉得老长。
晓玖从背影认出，此人正是沐玉臣。
“将军……大半夜你不睡觉，在后厨做甚？”
晓玖声音有些颤抖。
沐玉臣闻言，缓缓转过身，脸上透着阴气，眼下那道疤痕甚是扎眼，他抬起稍显干枯的手指，冲晓玖招招手，转身揭开锅盖，锅里放着一只炖盅。
“本将军特意为你准备的银耳莲子羹，夫人快来尝尝。”
从锅中取出炖盅，沐玉臣向晓玖一步步靠近。
看着举到眼前的炖盅，晓玖的直觉告诉自己——不可以打开。
她想转身逃走，可手脚不听使唤。
沐玉臣伸手握住了晓玖的手腕，用力抬起她的手，搭在了炖盅的盖子上。
晓玖的手不自觉地揭开了盖子，只见炖盅里鲜红色的汤水中躺着一根粉嫩绵软的东西。
定睛一看，哪里是银耳莲子羹，分明是舌头。
手一抖，盖子飞了出去，“啪”地一声落地，摔得粉碎。
晓玖尖叫着，双手捂住了眼睛，却感觉沐玉臣俯身靠近，温润的气息附在耳边，令人胆寒的声音响起。
“是不是夫人偷吃了我的银耳莲子羹？”
“不是！”
晓玖挥舞着手，从床上坐起身来，一转头便看到瞪大眼睛一脸诧异盯着自己的沐小婉，而她身边还站着面露担忧的金婵。
“姐姐做噩梦了？”沐小婉疑声问道。
晓玖尴尬地笑了笑，没打算继续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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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关于沐家家规，晓玖的确不知，或许是因为沐玉臣并没把她当做家人，所以没有让任何人告诉她，迄今为止，她只知一条——食不言寝不语。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沐玉臣以此对付自己。
后来接连数日，金婵总能听到府内流言蜚语。
譬如，清晨时，婉小姐会为将军张罗早膳，又会早起陪将军晨练。
而将军向来对婉小姐和颜悦色，从不像对夫人那般冷漠。
将军对表妹甚是宠溺。
再譬如，婉小姐总是娇俏可爱地出门送迎，而将军见到婉小姐，似乎心情都会好很多。
果然将军对血缘至亲甚是宽容。
再看夫人，将军都未曾对她笑过。
又譬如，婉小姐总能精准地踩中将军的喜好，不管是茶，还是糕点，亦或是字画。
与夫人送东西时屡屡遭拒，形成鲜明对比。
这日午后，金婵正撅着嘴，皱着眉，气呼呼地为她家小姐鸣不平。
她家小姐倒像个没事人儿似的，躺在院子里，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翻着话本。
晓玖不在意地劝慰：“谁爱说就让他说去，只要别动歪心思，我又不会少长一块肉。沐小婉那丫头啊，只要别来烦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她缠着将军也挺好的。”
晓玖能如此气定神闲，不过是因为她查了沐小婉的好感值。
【沐玉臣好感值排行榜——女娘榜】
【吴若雪 50】
【沐小婉 50】
【三公主 10】
她记得当初第一次看系统时，沐小婉的好感值就是50分，排名第二。
这几日，一番操作猛如虎，一看分值不长数。
原来，分难刷，不针对晓玖一个，她不禁心安理得地偷懒了。
其实，更令她在意的是榜单上的另外两人。
一个分明是沐玉臣绯闻女友，好感值为何只有10分，当初她未注意，如今再看，方觉得奇怪。
另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竟排在榜首。
可惜，系统不会给她答案，她便暂且将两个疑问留在了心底。
晓玖甚至还闲来无事，查了冬竹的好感值，其实她本有犹豫，担心查出分数为正，自己会崩溃，做了好多心里建设。
结果——
【冬竹好感值 -967】
好家伙，看来冬竹入府五年来，也没少折腾，晓玖一下觉得，快上千的人都没事，自己还有作的余地。
“好什么好啊……”金婵反驳的声音，刚拉回晓玖的思绪，便被院门口传来的声响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二人齐齐向院门口瞧去，只见沐小婉双手提着裙摆，像只蝴蝶，正兴高采烈地往院里来。
人还未到跟前，便闻其音：“姐姐闲来无事，不若随我去看戏吧！”
晓玖直呼：“真是要命，好的不灵坏的灵……”
当沐小婉靠近，晓玖已经恢复满脸笑容。
她笑得很虚伪，语气很客套：“不知是什么戏啊？我平日并无看戏的雅趣，恐怕要让婉妹妹失望了。”
沐小婉也识趣，与沐玉臣无关的事上从不强求，随口回道：“原来姐姐不喜看戏，那可惜了，我本不想一个人去，奈何玉臣哥哥今日不得空……那这《墓下歌》的戏，我还是找瑶儿陪我去看好了。”
说罢，沐小婉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晓玖慌忙从躺椅上爬了起来，追上沐小婉，拦在她身前，一脸讨好的笑，问：“什么《墓下歌》？其实我对新戏最是感兴趣。”
沐小婉一脸惊讶，带着些嘲讽的味道，说：“姐姐连如今最火的话本都不知道吗？说出去怕是要被笑话。今日，沧廿郡最有名的戏班——雪舞班，要在水镜阁上演最新戏本《墓下歌》，好多闺阁小姐都欲争先睹之。”
“妹妹等我收拾收拾，我们赶紧去看看，可不能落于人后！”
晓玖一边唤着金婵替自己更衣，一边催着沐小婉先让总管备好马车。
自己写的话本，竟这么快就被搬上戏台，晓玖怎么也没想到，她当然要捧场。
水镜阁外，被沧廿郡名门世族、达官贵人的马车堵得水泄不通，门外人头攒动，水镜阁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若没点财力或权力，很难在首场入得水镜阁，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锦衣华服，似乎今日能在水镜阁看上一场戏，便能彰显自己在沧廿郡的地位。
人群中，晓玖看到了沐小景，一身阔气，身边围着一群公子哥儿，身后还跟着几个穿得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长相绝美，身姿丰盈，举手投足千娇百媚，似是青楼女子。
连她们也为得尝一鲜而沾沾自喜，而只为显摆招摇过市的纨绔子弟们，此刻也是趾高气扬。
“小景哥哥，你又胡闹了，我回去就告诉阿娘！”沐小婉从马车上下来，似乎也是一眼看到了沐小景，高声喊道。
沐小景听到沐小婉的吼声，转过头来，一旁狐朋狗友拿他打趣，莺莺燕燕掩嘴而笑，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气势汹汹地行到沐小婉身前，抬手一扇子落在了沐小婉头上。
“你来得我为何来不得？”
沐小婉抱着头，娇声骂道：“你别忘了自己有婚约在身，若婉儿知道，不知该有多伤心。”
“她还没过门呢，她伤心与我何干？”沐小景手摇折扇，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
“那我告诉阿娘，你看阿娘会不会数落你！”沐小婉双手叉腰，毫不示弱。
沐小景怒气冲冲，一边挽着袖子，一边放狠话：“你这丫头，跟沐玉臣混久了，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他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沐小婉一脸倔强，冲沐小景做着鬼脸，闪身到晓玖身后，竟将晓玖推到前面做挡箭牌。
晓玖好生无语，她可没兴趣看两个小娃娃拌嘴，忙打着圆场道：“这里面戏还没开场，你们就在外面演上了，没必要，让人看笑话。”
沐小景识趣地收了手，瞪了沐小婉一眼，换上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对晓玖说：“没想到嫂嫂也对此戏有兴趣，不如让我同行做伴？”
“呵呵，小叔说笑了，还有那么多姑娘等你招呼呢，我就别给小叔添乱了，权当今日未见过小叔，就算二夫人问起，我也好管住嘴啊。”
晓玖低眸颔首，一脸善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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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这一日，将军休沐在家，沐小婉居然一直没有来秋月苑捣乱，倒让晓玖有些不习惯。
午后，闲来无事的晓玖又打算去香茗居，却没在院中找到金婵，正感奇怪，便见金婵臭着一张脸进了院门。
一看到晓玖，金婵便迎上前，拉着晓玖就往院外走，脚下步子有些凌乱，晓玖虽不明所以，但没出言制止，任由她拉着，配合她凌乱的步伐走着。
走了一会儿，看样子似是去寒松苑的方向，晓玖心觉奇怪，不知金婵这丫头今日遇上什么事了，忙停下脚步，拽住金婵。
“别走了，小丫头是受什么委屈了？要我去请将军为你主持公道？”
金婵支支吾吾半晌，有些说不清，只得又来拉晓玖的胳膊往前走，嘴里嘀咕：“唉，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讲，你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晓玖满腹疑问，被金婵拽到了寒松苑门口，向金婵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沐玉臣与沐小婉两兄妹皆在院中。
沐小婉坐在树下点茶，院中很静，静到只能听到磨盘碾磨的细碎声响，随之飘出幽幽毫香。
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小丫头，此时竟生出几分娴静端庄，杏眼时不时瞟向一旁，带着匿笑。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沐玉臣站在不远处，一张桌案被搬到院中，此刻沐玉臣正立于案前，全神贯注，伏首案前，不知笔下写着什么。
平日冷峻的脸，顿显柔和，玉面明眸，惟眼下一道浅浅的疤痕，镌刻下世事无常。
阳光和煦，温柔地洒入院中，偶尔吹起一阵风，院墙边树上的新绿沙沙作响。若是换作繁花盛开的时节，风起花落，花瓣随风起舞，或许更衬这静谧之景。
“小姐，你还有闲心去听说书，自婉小姐来后，将军何时正眼瞧过你……”四周安静，金婵也不由得放低了声音。
晓玖悄声说：“唉，这有啥可慌的，沐小婉总不会在侯府住上一辈子吧？你看这两兄妹，一人点茶，一人挥毫，我插一脚进去能干嘛？躺在一旁看话本么？”
金婵思索片刻，眼中闪着光，激动地说：“小姐可以弹琴啊！我这就去取小姐的琴来。”
话刚说完，金婵就马不停蹄向秋月苑跑去，就像急于让自己女儿在亲朋好友面前表演才艺的老母亲，丝毫不顾及女儿的脸面。
晓玖低声唤了两句，未能拦下金婵，又恐惊扰了院中人，只好作罢。
严季云或许琴技不错，所以金婵才自信满满，急于让她家小姐在将军面前表演一回，挣回面子。
可她并不知，晓玖哪里会弹琴，她的那双手，只会弹键盘，在与人对骂时尤为灵活。
阻止不了金婵，一肚子坏水的她看向了寒松苑，带着反派邪魅狂狷的笑，当即决定终结院中雅事，如此，她便也不用被迫丢脸了。
晓玖再一次绕到寒松苑另一边院墙，轻车熟路地借着寒松苑外的那颗桃树枝爬上院墙，再攀上院内树枝，打算借着树叶隐藏，偷偷给树下沐小婉捣捣乱。
可手中一把树叶还未能扔入茶碗中，晓玖低头便看到商启正抬头与自己四目相对。
神出鬼没的商启，方才还不在院子里，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下，此刻正怀抱佩剑，瞪着眼，盯着自己。
商启疑声问道：“夫人，你怎么又爬树上去了……我还说哪个不要命的敢在镇北侯府翻墙……”
此话一出，立即惊动了沐小婉和沐玉臣，二人纷纷看向树上，被三个人同时盯着，晓玖松开握着一把树叶的手，树叶簌簌落地，晓玖尴尬地拍了拍手。
“呵呵”傻笑着，脑中一片空白，实在不知该作何解释。
“怎么？夫人的纸鸢，今日又挂树上了？”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沐玉臣，他放下笔，一脸嘲笑，踱步到了树下。
“纸鸢？姐姐一个人在放纸鸢吗？怎么不唤玉臣哥哥和我陪你？”
沐小婉掩嘴偷笑，起身行至沐玉臣身旁。
我放个锤子的纸鸢，我这个人形纸鸢挂树上了可以不？
晓玖的内心在呐喊，可脸上还要强挤出笑容，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晓玖拍了拍树枝，道：“闲来无事，爬树锻炼身体，你们不用管我，哈哈哈……”
“哦？秋月苑中也有树，夫人怎么爬到我这院子来了？”沐玉臣不依不饶追问道。
晓玖感觉背上的冷汗都要润湿衣裳了，干笑两声，说：“这不怕把我院中的树折腾死了，将军院里这树我爬过，有些经验，没这么容易摔伤自己。”
沐玉臣眉弓轻挑，半信半疑，但没有再继续追问，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夫人若爬够了，便赶紧下来，别又摔下树，夫人不会想再被木板车送回去吧？”
闻言，沐小婉“噗嗤”一声笑出声，讥讽道：“对呀，姐姐脚伤才好，别又添新伤，还让下人们看笑话。”
晓玖顿时羞红了脸，正要往下爬，却闻沐玉臣透着寒气的声音响起：“你这些消息，都是从谁嘴里听到的？”
话音刚落，不止沐小婉，连晓玖脸上也是一惊，细想之下，才发现不对劲，晓玖这才想起，沐小婉到府上时，自己的脚伤已经痊愈，她是如何知晓自己曾摔伤过脚，还遭下人笑话？
只见沐小婉脸色煞白，似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当真是个有心机，但心机不多的孩子。
沐小婉双手因焦虑而紧握在一起，她试图维持冷静，可不自然的语气还是出卖了她。
沐小婉：“没……没有谁告诉我，我……我猜的！”
沐玉臣：“猜？连脚伤都能猜出来么？此前你说娘亲关心我，所以让你来侯府，若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娘亲有什么好担心的？”
沐小婉大惊失色：“不是，当真是因为玉臣哥哥这么久没回沐府，才来探望的……”
沐玉臣根本不信，反问：“难道是商启告诉你的？侯府内，除了他，谁有胆子往外嚼舌根？”
商启顿时摆手否认：“将军可别血口喷人，这种缺德事我还不至于会做。”
沐小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摇着头，声音有些颤抖：“真……真的没有……”
许是沐小婉楚楚可怜的样子，令沐玉臣心头一软，没有再追问下去，他转头望向晓玖，厉声道：“夫人还不下来？”
这一眼，吓了晓玖一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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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寒松苑中，琴弦声响。
时而高亢，如战马驰骋沙场，扬沙万里，战火连天，兵刃碰撞，擂鼓震天响；时而悠长，似夜色席卷大地，凉风萧瑟，一片残局，遍地尸骨，哭声断人肠。
沐玉臣说话算话，手指在琴弦上跳跃，抚的是琴，声声入耳，化作一曲战歌。
晓玖听得出了神，差点忘了落笔，悬停纸上，一滴墨落下，浸染了桌上白纸，恰好落在还未画好的将军头上，似是毁了画作。
盯着这一滴墨，晓玖心中灵光一闪，唇角含笑，原本还有些无从下笔，如今竟有了灵感。
说是给沐玉臣画像，可画中并非沐玉臣一人，而是印入脑海的一个画面——沐玉臣立于案前挥毫泼墨，沐小婉坐于树下悠然点茶，风吹叶落，满院毫香。
可只画二人，晓玖又觉得不爽，于是又在院中景色中加了几笔，商启抱剑立于树下，自己与金婵藏于树上。
画得太过入神，竟不知琴声何时停止，再抬眼时，沐家两兄妹与商启已围坐石桌品茗，三人有说有笑，倒显得晓玖多余。
看着这对磨人的兄妹，晓玖一脸阴郁，将笔扔在桌案上，此时心中已经想好了第二部话本的主题——男女主阴差阳错成兄妹，遗憾殉情！
“画好了，权当将军琴曲的打赏，就不打扰三位雅兴，我也该去听说书了，告辞！”
晓玖端着将军夫人的架子，带着三分傲慢、两分不满，还有五分故作镇定，示意金婵拿上琴，转身离开。
沐玉臣饮下一口茶，茶碗在手上转了转，未抬眼，轻笑着道：“夫人还真喜欢去听说书，无一日缺席。”
晓玖驻足，转过头，绚烂一笑：“不，比起说书，我更喜欢将军，这不今日还未给将军买蜜饯，听说书不过是顺带的事情！”
“……”
沐玉臣一阵咳嗽，咳得面红耳赤。
晓玖露出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心满意足地带着金婵离开了寒松苑。
待她走远，品茗的三人才行至桌案前，沐玉臣举起画，一脸茫然。
沐玉臣：“夫人说的是为我画像吧？”
商启：“没错啊。”
沐玉臣：“这一纸妖怪又是什么？”
商启：“哦，我记得夫人说她不擅画人，你看这头执笔的黑狼，眼下那道疤简直画得惟妙惟肖，不是将军又是谁呢？”
闻言细看，沐玉臣当真看到黑狼的眼下画着一道细长的疤痕，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眼下的伤疤，似乎位置都一致。
沐小婉指着画上双手捧着茶碗的白兔，惊讶叫道：“这不会是画的我吧？那树上的花猫和麻雀，还有树下那只大黑狗又是什么鬼东西？”
商启将剑杵在地上，道：“在树下狂吠的狗……不会是我吧……”
沐玉臣将画举到商启脸庞，来回对比一番，点头道：“果然一模一样。”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那只狗画得有点蠢？”商启不满地打落沐玉臣执画的手。
“说明夫人抓到精髓。”沐玉臣将画放回桌案上，看了看树上花猫，冲商启说道，“有点意思，将画裱起来吧，这可是我出大价钱买来的。”
“啊？！这画丑死了，玉臣哥哥不扔了么？连人像都画不来，严家四小姐怎么这么蠢笨……”
沐小婉不高兴地嘀咕起来。
沐玉臣的目光停留在画上，眼中闪着寒光，低声自言自语道：“的确蠢笨……”
他没有理会沐小婉，转身悄声对商启说道：“传信密探，去皇都祥安查查，有没有严季云过去的字画。”
“商启领命。”
*
本以为沐小婉住上半月，差不多就该辞行回府，谁知住了快一个月，迟迟没有要走的迹象，还整日缠着沐玉臣，简直比晓玖这个有任务在身的人还要积极，令她十分头疼。
这家伙不会也是穿越者吧？
晓玖甚至开始怀疑，沐小婉也带着任务，可多番试探，发现沐小婉的目的非常纯粹，就是为了展现她兄妹二人关系有多好，故意气晓玖罢了。
自寒松苑画画那日起，晓玖又开启了挑灯夜战的日常，努力编写自己的第二部话本。
这一次的男主依然是沐玉臣，而女主换成了沐小婉。
故事讲述一位进京赶考的书生，途中遭遇强盗打劫，幸得一位执剑天涯的女侠出手相救，书生心悦女侠，想要以身相许，女侠劝其专心考取功名，于是二人约定，待书生高中，再行求娶。
不料，等到书生高中回家，发现当初心悦的女侠竟成了自己名义上的妹妹。
至于结局，晓玖依然不想让沐玉臣好过，给他安排了毫无天理的悲剧。
二人难以接受朝夕相处却要斩断情丝，于是二人相约一同投湖赴死，以死殉情。
他们这段虚无缥缈的爱，就如湖中月影。
这部话本就取名《湖中月》。
带着晓玖深深的恶意。
某日午后，晓玖听闻书良在城西开了书肆，打算去逛逛，再买些话本打发时间，谁知刚出门，便碰上沐小婉。
沐小婉正招呼着家丁将大包小包的东西装上车，光是酒坛就装了两车。
“婉妹妹这么大阵仗，是要回沐府了？”晓玖好似守得月开见月明，难掩笑意。
沐小婉根本没空搭理，随口应道：“怎么可能，我准备去军营替沐家犒劳众将士。”
军营！
听到这两个字，晓玖的眼睛都直了，此前她一直想找机会混入军营，打探严季云出嫁遇袭一事的线索，可未曾寻得机会，今日，这机会竟陡然掉落在眼前，叫她如何不心动。
“我陪婉妹妹同去吧！”晓玖兴奋地挽住沐小婉的手，并招呼金婵先回去，改日再去逛书肆。
沐小婉明显想推辞：“啊？！不好吧……”
晓玖哪里肯放过她，一边热情地将她往车里拉，一边强词夺理道：“我这将军夫人，还未得机会入军营，自当与婉妹妹同行！”
心里虽百般不愿，可怎么也拗不过晓玖死缠烂打，沐小婉只得垂头丧气地认了命，招呼家丁装车完毕便出发军营。
“婉妹妹真是有心了。”
车上，晓玖一脸谄媚地拍着马屁。
沐小婉纯真无邪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全然没有理会晓玖对她的夸赞，自顾自地说道：“姐姐入府这么久，怎还未进过军营？莫非是玉臣哥哥不让姐姐入军营？”
晓玖隐约间觉得这小丫头又想气自己，只得随口胡诌道：“将军每日为营中军务操心，我又哪好意思前去打扰呢？”
这回答令沐小婉一时不知如何嘲讽，觉得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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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见沐小婉不想说，晓玖觉得心里爬进了千只蚂蚁，仿佛看到精彩之处的小说断了更，让人抓狂。
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晓玖正襟危坐，说：“差点忘了，第一次去沐府请安时，婉妹妹要与我打赌，按照赌约，婉妹妹好像该告诉我将军的喜好。”
沐小婉闻言，立马哭丧着一张脸，似乎极度反感将沐玉臣的喜好告知晓玖，于是晓玖趁机给她递上了台阶。
“不告诉我将军的喜好也可以，那你回答我方才那个问题，我今后便不再为难你。”
犹犹豫豫半晌，沐小婉咬着嘴唇，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冲晓玖招了招手。
晓玖不禁觉得好笑，原来家族秘密对她而言，还没有沐玉臣的喜好来得重要，果然还是个孩子。
她顺从地将身子探了过去。
沐小婉纤纤玉手挡在嘴边，附耳轻言：“玉臣哥哥并非沐家血脉，老夫人自然要护住小景哥哥……”
说罢，整个马车内，陷入一阵心照不宣的沉默。
晓玖没有继续追问，靠坐在车里，呆若木鸡；沐小婉没有继续说明，忧伤地望着窗外景色，仿佛想将所有秘密抛到身后。
如此说来，沐玉臣同严季云一样，不过是个替身？严季云顶替公主嫁入侯府，而沐玉臣则顶替沐玉霄成为镇北侯。
更令晓玖震惊的是，沐玉臣和沐小婉并无血缘关系。
那岂不是同她写的话本殊途同归……
就此一条，晓玖打定主意——手上这话本果然不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结局！
她可不想误导懵懂少女。
沐小婉还一脸天真地望着窗外，殊不知，身旁蛰伏着一头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马车停在军营门口，守营士兵例行询问。
沐小婉带着晓玖下了马车，上前说明来意，守营士兵急冲冲奔入军营。
片刻后，守营士兵一脸为难的神情，回到二人面前。
“将军让婉小姐入内，至于夫人……将军说……说……请夫人回府。”
守营士兵支支吾吾转述道。
“嗯？为何？”沐小婉惊讶得小嘴微张，一瞥晓玖。
没承想沐玉臣偏偏在这个时候双标狗上身，在晓玖心上添堵，晓玖气得咬牙切齿，攥紧拳头，再看沐小婉，竟从沐小婉震惊的神情中看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晓玖强忍怒气，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我就不进军营打扰了，我到前面河边等妹妹。”
“姐姐稍候，我这就去同玉臣哥哥说说，要他别为难姐姐。”沐小婉回首安慰，随即招呼车队驶入了军营，走得干脆利落、毫无留恋，显然说情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很快，营外便只余晓玖一人。
晓玖根本不认为沐小婉真会替自己说情，更不认为刻意刁难的沐玉臣会因为沐小婉的一句话而放她入营。
晓玖嘴里暗骂了一声“幼稚”，即是对沐玉臣，也是对沐小婉，没能找到机会入营打探消息，只得扫兴地往军营不远处的河边走去。
没走一会儿，便听见悦耳的流水声，河水潺潺，清澈见底，若是换个季节来此，或可下河捉鱼。
河对岸，是成片的草丛，历经严冬，重获新绿，等到一片葱郁之时，或有斑斓的野花点缀其间，夜风拂过，萤火舞动，倒映出一条星河。
在河边自娱自乐，扔着石子，忽闻身后传来马蹄声响和车轮碾过石子路的声音。
“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晓玖随意扔下手中剩余石子，拍拍手上泥沙，转身看去，却发现马车行进的方向不对。
来人正要去军营，显然不是沐小婉。
马车上的人似乎也发现了晓玖，马夫勒马停车，锦衣华服的贵公子下了车。
“嫂嫂怎一个人在此？”
来人正是沐小景，看到晓玖甚是惊讶。
一句关切的话脱口，沐小景的实际表现却未见得有多在意，站在马车旁踌躇不前。
见他主动送上门来，晓玖起了捉弄之心，脸上带着坏笑，正好拿他打发时间。
她扬起哀怨的脸，迈着小碎步，急急跑到沐小景身边，伸手轻轻拉住沐小景的衣袖，娇声道：“婉妹妹都来侯府小住了，怎么不见小叔来侯府走动？”
沐小景从头到脚都流露出“抗拒”二字，他不自觉地摇着扇子，缓解尴尬。
一低头，便看到晓玖一双满是污垢的手揪着自己的衣袖。
缎面绣纹衣袖上瞬间染上了几个灰黑的指印，沐小景的神情中，隐隐透露出嫌弃，悄悄将袖子从晓玖手中抽了出来。
“近来店里太忙，实在难以抽身，嫂嫂见谅。”沐小景即便心里不乐意，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
晓玖心中暗暗嘲笑，沐小景这个纨绔子弟，哪有半点像会忙于生计的样子，上次还和狐朋狗友带着青楼女子去水镜阁看戏，这样的借口也好意思说出口。
不过，晓玖也不是真的想见沐小景，自然不会当面戳穿。
“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与小叔也算有缘，竟在如此偏僻之地相遇。”晓玖做作地掩面而笑，“小叔应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沐小景看着晓玖的脸，抿嘴一笑：“忌辰将至，大夫人让沐玉臣回沐府商议，我来替她传句话。”
晓玖不自觉地托腮思考着，反问：“家事？那小叔为何不等将军回府，再至侯府拜会？不会是为了避开我吧？”
说着，晓玖直视着沐小景的眼睛，心中暗笑，想看他会作何解释。
沐小景没有一丝心虚，反倒面露意义不明的笑，没有立刻回应晓玖。
折扇聚拢一起，一下下有节奏地拍打在掌间，沐小景反问道：“若嫂嫂知晓忌辰一事，最后却被沐玉臣排除在外，不知会不会伤心难过呢？”
“小叔竟如此为我着想，真是有心了……”晓玖表面柔情似水，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被人当面踩了一脚。
不服输的心理在作祟，稍微整理情绪后，她又出言调戏道：“可若将军允我同行，不知会不会伤了小叔的心？”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满是试探之意，仿佛无形中有两把利刃在空中交战，火光四射，战况激烈。
沐小景的眼睛弯出一道诱人的弧线，低沉着声音答道：“恐怕，嫂嫂对沐玉臣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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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商启歪着脑袋，一脸不解：“我来得不正是时候吗？有我在这儿，景少爷能懂点分寸。”
“你若不来，他会更有分寸……”
晓玖深表无奈，转问商启来寻她的用意，才知沐小婉到军营犒劳众将领，沐玉臣让商启先送晓玖回府。
将军的好心在她意料之外。
晓玖：“将军莫非良心发现，担心我一个人在营外遇险？”
商启：“不是，将军怕你留在此地受嘲笑。”
晓玖：“将军这么好心干嘛不让我入营？”
商启：“我也是这么说的，将军说他不想。”
晓玖：“……”
商启坐在车前，独自驾着马车送晓玖回府，晓玖坐在车内，肚子里满是疑问。
无论是沐小婉，还是沐小景，他们身上都藏着她无法理解的故事，而这些故事，无一例外，全都与沐玉臣有关。
而眼前，就有一个突破口，晓玖思索良久，将头探出车外。
她厚着脸皮，与商启套近乎，想从商启口中打听些八卦消息。
“你家将军一直都这么纵容沐家兄妹俩？”晓玖试探道。
商启回头看了一眼晓玖，眼神中略带同情，说：“我知夫人心中委屈，将军待夫人冷淡，却对婉小姐温柔，定让夫人心寒，但夫人也别放弃！”
商启像是鼓舞士气一般，语气坚定而诚恳，令晓玖苦笑着说了声“多谢”。
晓玖小心翼翼地问：“我听沐小婉说，将军并非沐府亲生，所以沐小景才对他这么大敌意吗？”
“吁”的一声，商启勒停了马车，一脸震惊地转过头看向晓玖。
“婉小姐连这些都告诉你了？她可真没把你当外人……”
晓玖一时不知是喜是悲，沐小婉百般针对，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见晓玖表情微妙，商启又道：“婉小姐心思单纯，容易被人利用，她若说什么不好听的，夫人也别往心里去，我定会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嚼舌根！”
“嗯？”
晓玖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她知晓侯府内有人向沐小婉透露消息，可沐小婉有意包庇，她无从得知此人身份，但没想到商启也在调查此人。
商启全然没有在意晓玖的震惊，回过头，重新驾起马车，若无其事地说：
“此人刻意向婉小姐透露府中消息，应是针对夫人，将军不会容忍府中有人无视家规胡作非为的，请夫人放心。”
“将军？他哪有这么好心……”
想起沐玉臣故意刁难的行为，晓玖不禁撅起了嘴，满脸不屑。
商启一本正经说：“我也觉得奇怪，将军对夫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又似乎很上心。”
“不会吧……”晓玖盯着商启的背影，目光中透着一股深深的疑虑，“将军何时对我上心过，我怎么没看出来？”
“若不是上心，将军为何要吩咐后厨准备夜宵，还让我替夫人支走厨子，等夫人偷吃了夜宵再善后？”商启说得波澜不惊，好像一切于他而言，不过吃饭睡觉一般平常。
可对晓玖而已，犹如平地惊雷，让她不由得重新看待沐玉臣。
此前她还觉得奇怪，为何沐玉臣会有违背家规这样异常的举动，而自己的歪心思竟没有任何后果，原来一切都是沐玉臣的计划罢了，且把她的恶作剧也计算在内。
“将军不会是爱上我了吧？”晓玖诧异地叫出了声。
马车猛然间停了下来，晓玖险些因为惯性一头撞到商启背上。
只见商启回过头，脸上的震惊不亚于晓玖。
“不会吧？我怎么没看出来？”
手支撑住身子，免于狼狈摔倒，晓玖狠狠剜了一眼商启，甩了甩因使力而发疼的手，不满地说：“你连将军喜欢三公主都没看出来，当然看不出将军喜欢我。”
“是么？”商启难为情地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奇怪，为何将军说是为了还夫人人情，答应要保夫人在侯府无虞？”
一语点醒梦中人，原本还确信无疑的晓玖，不禁开始自我怀疑，她悄悄调出系统，查询严季云的好感值。
当一排冰冷的文字出现在眼前时，她确信是自己想多了。
【严季云好感值结余 -683】
不知为何，这个数值已经很久没有改变了，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似乎沐玉臣对于晓玖的突发奇想已经免疫。
这意味着，晓玖可以率性而为，但同时也可能导致一切枉然。
“原来是为了人情……将军果然守信……”晓玖面上流露出一丝失望，赶紧转移话题，“将军与沐小景有何过节吗？”
“景少爷啊，你更不必在意，离他远点就行，他与将军一样，有心结，但不是对将军有敌意，只是有误会解不开罢了。”
说罢，商启不再多言，晓玖便识相地将头缩回了车里。
晓玖瘫坐在马车里，百无聊奈地看着窗外景色由宁静山野，变幻到喧嚣市井。
此后，一路无言。
马车停在侯府门前，商启还要再回军营，将晓玖扶下马车，便告辞驾车离开。
晓玖刚进门，便撞上前来迎接的总管。
总管听到马车声响，还以为是将军回府，出门见只有夫人，谄媚的表情顿时沉了下去。
他依然好声好气地招呼道：“夫人怎一人回府？将军和婉小姐没有陪您一起回来么？”
见总管还不死心地向外张望，晓玖也不在意，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冲总管笑着打听道：
“蒋总管，方才在军营外，我遇到沐小景，听他说起忌辰将至，这祭奠之人莫非是指先侯爷？”
总管闻言，一脸惋惜，唉声叹气地带着晓玖向府内走去。
他边走便叹道：“过几日，等到月圆，便是大老爷和玉霄少爷的忌辰，日子过得可真快，每年这个时候，将军的心情都很糟糕。”
“那，蒋总管觉得，将军会带我一同去祭拜吗？”晓玖不禁好奇。
总管干笑两声，不好言明，只道：“到时候啊，夫人可万万莫要触怒将军，平日或许将军还会一笑了之，那一日可就不好说了。”
“多谢总管提点，我定小心行事！”晓玖感激地说道，心里却又打起了鬼主意。
这样重要的日子，晓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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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车上，沐玉臣闭目养神，并不理会另外两人，他身上传来淡淡的药草味，想来昨夜又是无眠，泡了药浴。
蒋总管说得没错，父兄的忌辰，将军定是心绪难宁，这种时候，晓玖觉得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遂将视线放在窗外。
忽闻沐小婉开口问道：“姐姐怎知今日要去祭祀？”
晓玖觉得怪异，难道这种事不是她这个将军夫人应该知晓的吗？府上竟无一人向她提及，此前还未细想，如今看来属实有些怪异。
她瞥向沐玉臣，见沐玉臣依旧维持着双手抱臂闭着眼的姿态，似乎对她二人谈话并无兴致，她心中升起一种猜想——难道是沐玉臣故意封锁消息？
唇角勾笑，晓玖从沐玉臣身上收回视线，对沐小婉如实说道：“还要多亏了小景和婉妹妹，还有将军。”
“我？”沐小婉指着自己鼻尖，眼中写满不解。
晓玖以袖半掩着脸，脸上的笑半真半假，眼珠子左右摇摆，来回扫着两兄妹。
“有些事，许是因缘际会，无巧不成书，若那日没有随婉妹妹去军营，又恰好被将军拒之门外，我或许也不会恰好碰上小景，得知忌辰一事。”
沐小婉气呼呼地仰靠而坐，手指下意识地扯着袖口，满脸写着不快：“小景哥哥何时这么热心肠……我明明让人别……”
话音未落，忽觉失言，沐小婉一惊，慌忙堵住了嘴，瞪着眼睛，缓缓看向沐玉臣。
沐玉臣轻轻叹了口气，微微睁开眼，盛气凌人：“你若再起捉弄之心，我便立刻把你扔回沐府。”
那语气不容人反驳，沐小婉浑身一颤，身子往后缩了缩，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眼眶微红，感觉下一刻便会簌簌落泪。
晓玖被这如履寒冰的气氛感染，也不敢多说一句，唯恐一句话不对，沐玉臣的矛头便会转嫁到自己头上。
她本想嘲笑沐小婉害人害己，如今看沐小婉那副可怜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落井下石。
府中传闻皆说，将军溺爱表妹，可晓玖所见并非如此，在德行教育上，将军从未有传闻那般纵容，反倒有些不近人情。
真亏沐小婉在这样的一位兄长的呵斥下长大，还能与兄长亲近。
若是晓玖，长大后定是能远离便远离，更别说还要与嫂嫂争宠了，若有人能拿捏这位兄长，她定是求之不得。
思及此处，晓玖不禁一脸钦佩地看着沐小婉，似乎感觉到晓玖的目光，沐小婉转过脸，或许是以为晓玖在幸灾乐祸，狠狠剜了她一眼。
晓玖深觉冤枉。
路上行了一个时辰，马车颠簸着进了山，空气变得阴冷潮湿，入眼是一片葱郁，不绝于耳的鸟鸣在山中回荡，更显阴郁。
天虽已大亮，但高耸的大树将阳光遮挡住，山林中依然显得有些阴森，冷风吹开门帘，灌进马车里，带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植物的清新。
沿着蜿蜒的山路又行了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靠在山路边，此时出现一条向上的岔路，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深入山里，再往上需步行前往。
晓玖跟在沐玉臣身后下了车，见路边除了侯府的马车，还停着三辆马车，应是沐府的人已经到了。
沐玉臣与沐小婉轻车熟路，转进那条杂草丛生的小路。
初来乍到的晓玖一边东张西望，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新鲜感，一边跟在二人身后，顺着小路往前走。
两旁松树岿然而立，如同守山的神灵，无比庄重，阳光掠过树林，斑驳洒在路上，为这条小道镀上一层金色。
晓玖仿佛感觉自己正走在朝圣的路上，原本轻松欣喜的心也跟着沉了沉，带上三分敬重。
再行一刻钟，一个四方平台出现在山腰处，眼前豁然开朗，向阳处，依稀可见沧廿郡，山下景色尽收眼底。
靠山一面，三个墓碑矗立山前，碑上刻字，中间为“沐义”，左手为“沐玉霄”，右手却是一个空墓碑。
此为将军墓，沐义与沐玉霄的尸身便埋葬墓中。
此时，碑前站着几人，正是沐家老夫人、大夫人，以及二老爷沐仁一家。
这也是晓玖第一次见到沐仁，他留着八字胡，剑眉凌然，仪表堂堂，不怒自威，看上去又有些消瘦体弱，时不时用手帕掩嘴咳嗽。
沐玉臣带着沐小婉上前一番寒暄，便被老夫人冷言冷语促着赶紧开始祭祀仪式。
晓玖并不懂这繁杂的仪式，在沐家总管的引导下，亦步亦趋，总算没有疏漏地完成了敬香叩首等步骤，舒了一口气，躲到一旁，等待仪式结束。
耳边回想着诵读祭文的声音。
大夫人脸上带着笑，跪在碑前烧纸钱，眼里却泛着泪光，眼前躺在冰冷墓穴之中的，是她的夫君与儿子，她又如何能淡然处之。
老夫人拄着松木手杖，佝偻着身躯立于碑前，一张阴沉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两行热泪洒下，口中多是埋怨二人为何走得如此早。
沐仁两夫妻站在一旁，亦是无言，只是静静看着火焰燃烧带起纸灰飞向空中，低头垂眸，长吁短叹，连平日多嘴的二夫人，此时也噤了声。
沐玉臣默默将一叠厚厚的纸烧掉，晓玖隐约看到上面的字迹，有些熟悉，正是此前看到沐玉臣抄写的经文。
沐小婉蹲在沐玉臣身边，帮他烧经文，目光长久停留在沐玉臣身上，满是疼惜。而沐小景则远远站在崖边，背对着众人，背影落寞。
不知为何，晓玖感觉鼻子有些酸楚。
大夫人烧完纸钱，行到山崖边，抹着泪，眺向远方。
晓玖凑上前，客套地安慰几句，大夫人便一转话锋，过问起她夫妇二人之间近况。
最怕突如其来的关心，一被大夫人催起进度，晓玖就觉得肩头沉重，急忙转移话题，指着墓碑问道：“为何会有一个没有刻字的墓碑呢？”
大夫人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刚触及墓碑，便似撞上火苗，遭受灼烧，面露苦涩，哀声说道：“那是玉臣为自己准备的墓碑。”
晓玖怀疑自己没听清，疑惑地又问了一遍，直到大夫人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晓玖方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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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直至晚膳过后，沐玉臣依旧未回府，晓玖拿着蜜饯在府里晃悠，总觉得日常未做，难以释怀。
蒋总管几度看到夫人逛到侯府大门口，每一次都东张西望，一被人发现，就装作散步消食一般，若无其事地离开，过一会儿又偷偷出现，如此往复。
终于，蒋总管看不下去，告诉夫人：“今日将军不会回府，夫人早些回房休息吧。”
晓玖脸上明显带着被戳穿后的尴尬笑容，嘴上却不承认：“呵呵，我又不是在等将军，蒋总管误会了。”
手里拿着的蜜饯袋子，又往袖子里藏了藏。
“哦……不是等将军就好……”蒋总管亦不拆穿，揣着明白装糊涂，吩咐小厮将门关了。
晓玖见状，连忙拦住总管，追问道：“将军不回府，今晚宿在何处？总不能睡在山里吧？”
见夫人如此关心将军，蒋总管的表情有些复杂，欣慰中又带了几分同情，似是不愿泼冷水，直言：“今夜将军怕是无眠，兴许会在墓前独坐一夜吧。”
山里更深露重，沐玉臣可真能折腾。
晓玖不禁感叹起来，陡然想起北漠细作一事，觉得这不正是最好的行刺时机么？虽说她可以断定沐玉臣不会死于行刺，但难免担忧起沐玉臣的安危。
“商启跟着将军吗？”晓玖问。
蒋总管一脸诧异地摇了摇头，道：“商启不是随夫人和婉小姐一同回府了吗？”
若不是总管说起，晓玖都未留意，同去的商启也随马车回了府，所以山上只余沐玉臣一人。
她一时不知说啥好，就这样沐玉臣都能安然无恙，真不知是北漠细作太蠢，还是沐玉臣身手了得。
晓玖忽然灵机一动，觉得面前正是绝佳的送温暖机会，于是装模作样地说：“你们就不怕将军熬坏身子么？唉，咱家将军真是不让人省心，看来只好由我这个夫人去送点吃食和御寒衣物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冲总管露出甜甜的笑，刚想拜托总管给自己安排马车，便听总管说：“啊，这种事冬竹姑娘也想到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亲自送吃食与御寒衣物上山，在夫人用晚膳时，她便已出发了，夫人大可放心！”
放心你个大头鬼！
眼前仿佛看到一只黄鼠狼，偷偷摸摸溜进自家鸡窝，对着落单的小鸡崽垂涎三尺。
晓玖哪里还能放心安睡，就怕一觉醒来，家都被人偷了。
于是，实在放心不下的晓玖，急冲冲地跑到了寒松苑旁商启的住处，叩门进屋，见商启还气定神闲地擦拭着佩剑，她急忙上前一把夺过佩剑，剑指商启，气不打一处来。
“将军独自一人在山上，你还有闲心拭剑。”
“将军的身手，夫人放心。”商启巧劲轻使，晓玖握剑的手一松，佩剑便再次落入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剑身在空中挥舞一圈，灵巧地落入剑鞘之中。
晓玖双手无奈地撑在桌子上，急切地说道：“躲得过冷枪暗箭，逃不出温柔乡！”
商启一脸茫然，晓玖也顾不上多解释，拉着商启便出了门，商启驾着马车带着晓玖赶往苍云山。
路上，晓玖将从总管口中得知的消息细细说与商启听，并让商启一定得帮自己，商启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商启：“冬竹姑娘每年都去，也没见将军对她有何改观，夫人许是多虑了。”
晓玖：“前三次不成，你怎知第四次就一定不成呢？五年的差距可不小，我再不努力阻止，岂不只剩死路一条？”
商启：“死路？”
晓玖：“唔……心死一条路，哈哈哈……”
商启：“夫人情深，商启必定相助！”
抵达苍云山时，已近亥时末，一轮圆月高挂空中，为苍云山镀上一层朦胧的影子，幽暗森然。
商启备了火把，勉强照亮山路，马车缓缓入了山，沿着蜿蜒的山路再次回到去往山腰将军墓的岔路口。
原本停放马车的地方，此时并没有马车的影子，晓玖心道：莫非冬竹已经回去了？不会沐玉臣也一同离开了吧？
心里犯着嘀咕，晓玖紧跟商启身后，借着火光，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再度来到山腰。
还未见到沐玉臣，冬竹略带惊讶的声音先传入耳中：“你们……怎么来了……”
越过商启的背影，晓玖看到被火光照亮的身影，正站在星海之下，怀中抱着披风，脸上挂着诧异之色。
晓玖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冬竹还没离开，可马车却不在了，难道冬竹要在山上陪将军整晚？她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敌意。
对于冬竹的疑问，晓玖未加理会，她那带着些怨气的眼神，掠过冬竹，向身后望去，隐约可以看到墓碑前还坐着一个人，此时正歪着脑袋张望。
晓玖与冬竹擦肩而过，径直行到了墓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呆坐在原地的沐玉臣，月光下，四目相接，一方满目疑色，一方眼底含霜。
冷着一双眼的是晓玖，她瞥了一眼紧盯自己的冬竹，调侃道：“将军夜宿山林，好不热闹。”
沐玉臣视线偏转，向商启问道：“你怎么把夫人带来了？”
商启拍了拍腰间佩剑，一本正经回答：“为了将军的安危。”
对于商启的答案，沐玉臣显然并不相信，他眉头微蹙，看着山腰平台上或近或远的三人，叹了口气。
“既然来了，那就替本将军再把夫人和冬竹一同送回府吧，冬竹说送她来此的马夫家中有事先回了，我正愁安顿一事。”
“啊？我这刚到……”商启不情不愿，却也不拒绝，手执火把，照向下山路，“夫人，冬竹姑娘，这边请。”
将军的话一片好心，冬竹回首凝望，欲言又止，可终是不好意思赖着不走，举止端庄地行到将军身前，将披风递上，柔声说道：
“山上露重，将军保重身体，食盒内都是将军爱吃的糕点，冬竹亲手做的，将军多少吃点。”
见沐玉臣正准备伸手，晓玖心中不快，抢先一步，接过冬竹手中披风，余光瞥见沐玉臣身边放的食盒，便一并提起来，冲沐玉臣说：“在此进食，对逝者多有不敬，将军还是随我下山吧。”
在场三人似乎都没想到晓玖会如是说，三双眼睛皆停留在晓玖身上，陷入一阵怪异的沉默之中。
冬竹面上和气，可说的话里带着一股尖酸之味：“想来夫人不太了解将军，今夜将军要在此处悼念先侯爷与玉霄少爷，夫人无法感同身受，自然说得轻巧。”
“冬竹姑娘倒是了解。”晓玖冷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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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晓玖转过头，盯着沐玉臣模糊的侧颜，月色下的阴影，火光未能驱散，她有些看不清沐玉臣此时是何种神情。
许是盯得太久让对方觉察到，亦可能是太久未作答让人生疑，沐玉臣也转过头来看向晓玖，令晓玖心里一慌，虽然在这样的光线下很难看清模样。
晓玖慌乱地在怀中摸到蜜饯袋子，方想起自己来苍云山的初衷，于是将蜜饯一把塞到沐玉臣怀中，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回道：
“今日还未给将军送蜜饯，我睡不着，喏，看这时辰，将军也吃不上了，且当明日份送了吧。”
沐玉臣手拿蜜饯，终于意识到还抓着晓玖手腕，连忙放开，竟没有执拗地劝告她莫再做多余的事，而是低哼了一声“嗯”。
看着不会反抗的沐玉臣，晓玖忽觉有些可爱，就像当初还对自己龇牙咧嘴，以锋利爪子威胁的郊狼，相处一段时间后，也会收敛暴烈脾性，低眉顺眼，任人抚摸。
晓玖忍俊不禁，却被沐玉臣发现，引来一阵询问。
沐玉臣：“有何可笑？”
晓玖：“将军是不是对我改观了？”
沐玉臣：“没有。”
晓玖：“那我怎么觉得将军对我不一样了？”
沐玉臣：“夫人想多了，我不过是还人情。”
晓玖：“……”
说罢，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沐玉臣快步追上商启，将晓玖扔在身后，但时不时又会回过头看看，确保晓玖依然跟在后面。
“不是就不是，跑什么……”
晓玖踢着路边杂草，悄声嘟囔。
身后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响，晓玖才想起身后还跟了一个人。冬竹怀抱披风，手提食盒，原本就阴沉的脸在月光烘托下更显阴森。
晓玖放慢脚步，等着冬竹一点点靠近，冬竹缓缓走到晓玖斜后方半步身距处，便维持着这种距离，不再靠近，看似不越矩，未与晓玖并排而行，但更多的是刻意疏离。
晓玖还未开口，便听冬竹些许傲慢的声音响起：“夫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我以为深闺女子，多是怨天尤人，像夫人这般做事不计后果的人，不多。”
“哈哈哈，冬竹姑娘谬赞了，我们彼此彼此，我听闻姑娘也出自深闺，要论出人意料，姑娘也是不遑多让，送姑娘来此的马夫，不会是姑娘支走的吧？”
面对冬竹的目中无人，晓玖不再客气，气定神闲地说道。
冬竹丝毫不慌，视线落在前面的将军身上，并不回答晓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将军于危难之际相救，从此便成了冬竹要用毕生报答之人，将军娶夫人，不过是形势所迫，夫人若以为这便是缘分，怕是会落得一场空。”
明目张胆的挑衅，令晓玖哭笑不得，她耐着性子反问道：“姑娘难道很了解将军吗？”
“了解？不敢当，只是五年陪伴罢了。”冬竹掩嘴一笑。
这轻蔑的笑激起晓玖不服输的性子，她冷笑着道：
“听闻姑娘月前身体不适？如今好彻底了？姑娘当多保重身体，与其在意一些与姑娘有缘无分的事情，不如将心思多放在自己身上，有时候形势所迫，也意味着这个人有势，以卵击石的后果，姑娘怕是还得多想想。”
晓玖咄咄逼人的话语传入冬竹耳中，立即令冬竹面色煞白，在月光下看得不真切，但晓玖分明感觉斜后方的女子浑身散发着凉意。
见冬竹抿嘴无言，晓玖乘胜追击：“对了，或许姑娘还不知道，十年前，将军也曾救我出险境，虽然我没有浪费十年宝贵人生缠着将军，可命运依然将我送到了将军身边，不知这算不算缘分？”
说罢，也不等冬竹回应，晓玖迈着小碎步，追上前方沐玉臣，走在他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沐玉臣转头见状，又皱起了眉头，挥着衣袖，欲让晓玖松手。
可将军越是反抗，越激起晓玖一身反骨，她撅着嘴，死活不放手。沐玉臣挣扎无果，索性由着她拉着，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商启回过头，看了一眼倔强的将军夫人，和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的将军，忍不住偷笑，并冲将军夫人竖起了拇指。
而三人走在前方，谁都没有注意到落在后面的冬竹眼中溢出的怨恨。
子夜，晓玖被安置在馆驿二楼房间中，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马车停在院中，原本应睡在晓玖隔壁房的沐玉臣，此时正靠坐在马车前排。
院中萧瑟，马匹被拉到一旁马棚吃着草料，馆驿中的灯光亦熄灭，惟有月光洒在院中，坐在马车上的人藏在阴影下，倍显落寞。
眼前仿佛看到一个身影，五年来，孤身立于将军墓前，望着天边一轮圆月，回想着记忆中的阖家团圆，悲从中来，难以入眠。
晓玖本想下楼安慰两句，可一时又不知道如何规劝，冬竹此前说的话没错，对于将军心中的伤痛，她无法感同身受，要劝人放下过去谈何容易。
将军虽跟自己下了山，可心似乎还留在山上墓碑前，或者说，当他为自己立起无字墓碑时，他便将心留在了墓穴之中。
如此想来，本要踏出房门的脚又收了回来，躺在床榻上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梦中，晓玖迎着朝阳，再次走在了通往将军墓的小路，林中不知名的小鸟在清唱，嗓音空灵，在山中回响。
眼前景色变幻，晓玖置身将军墓前，朝阳为整个山腰平台镀上了一层金色，而在这黄金璀璨的光景中，屹然伫立着一个浑身甲胄的身影。
“将军？”
晓玖小声呼唤。
双目无神的沐玉臣闻声转过头来，从他脸上，晓玖只看到一片死气，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情绪。
见沐玉臣不说话，晓玖感觉一阵心悸，不安地问道：“将军在此处干嘛？”
沐玉臣依然不答，动作僵硬地走到无字墓碑前，低下头，抬手指着墓碑，不说一句话。
晓玖一头雾水，上前几步，行至沐玉臣身后，透过他的背影，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原本空白一片的墓碑上，仿佛有谁正拿着一把刻刀，一笔一划，渐渐浮现出“沐玉臣”三个字。
凭空出现的字令晓玖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搭在沐玉臣背上，想问眼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沐玉臣缓缓转过头来，苍白的脸上流着血泪，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晓玖，不知何时，他身上甲胄百孔千疮，腥红的鲜血拼命往外冒。
见状不妙，晓玖慌忙后退，想要逃跑，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阴郁诡异的声音从沐玉臣嘴里传出：“夫人可要给本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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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那一日，从军营回到秋月苑，晓玖整个人都陷于混沌之中，脑子迷迷糊糊，始终没明白，沐玉臣最后那句话究竟有何用意。
或许是夜里没有睡好，脑子不太好使，竟不得深意。
回到房中，她唤来金婵，将路上情形如实告知，想让金婵替自己动动脑子。
金婵听罢，欣喜若狂，围着她家小姐转个不停，嘴里念叨：“小姐的深情，将军总算看到，太好了，小姐一片丹心总算没有白费，听说将军这五年还没有谁能劝动，小姐是第一人，将军定是对小姐动心了！”
金婵吹得天花乱坠，晓玖心里半信半疑，前些时日她费尽心思，也未见沐玉臣心软，怎的近日自己攻势放缓，沐玉臣反而改观？
再次唤醒月老系统，查询严季云的好感值，又是令人咋舌的结果：
【严季云好感值变动信息如下】
【好感值 +10】
【最终好感值结余 -673】
晓玖觉得自己愈发看不懂沐玉臣，也不知道他好感增长的点到底为何，毫无章法可依。
是因为自己半夜去山上寻他？还是因为自己胡搅蛮缠不愿下山？系统中没有答案。
于是晓玖打算找机会再作一作，看看能不能寻到些门路，可还没等她开始作妖，更能作的沐小婉竟然找上了门。
过了两日，沐小婉不知为何突发奇想，趁着将军休沐，竟邀了将军和晓玖一同前去游湖。
一条画舫漂在墨生湖上，沿岸柳枝迎风拂动，掠过碧玉般的湖面，激起千层涟漪，阳光下，波光粼粼，于闹市之中寻得片刻安宁。
幽幽一曲琵琶音，从画舫中传出，在湖上回荡，仿佛置身一幅水墨画中，令人心旷神怡。
晓玖带着金婵坐在船头垂钓，心中不解，沐小婉怎有如此闲情逸致？
不止租了画舫游湖，还花重金请来了乐师芊寍为众人弹曲，这些倒是还能理解，可为何沐小景也会出现在船上，晓玖很是震惊。
她曾偷偷问沐小婉，为何要邀沐小景，沐小婉一脸委屈地说：“谁愿意邀请小景哥哥啊……也不知道他从何处听说我请了芊寍到画舫上弹曲，他便厚着脸皮跟来了。”
回想起太守宴客那日，在雅间外撞见沐小景，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与今日远离人群，独酌一旁，听曲时黯然的神情，晓玖不得不怀疑，沐小景对芊寍别有用心。
他甚至可以摒弃对将军的厌恶之情，强行跟上画舫，属实可疑。
早听闻芊寍除了琵琶音是一绝，样貌于沧廿郡中也是数一数二，如今得见，当真不负盛名。
晓玖不禁要感谢沐小婉，让自己有幸一饱眼福。
画舫中，芊寍一身绯色云纱长裙，靠窗而坐，肤如凝脂，十指纤纤，额间深红花钿，柳叶弯眉，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如同一泓秋水。
琵琶曲婉转悠扬，听得人如痴如醉，仿佛身临桃源乡。
晓玖分明看到独坐一旁饮酒作乐的沐小景，眼睛总是不自然地瞥向芊寍，似乎很难控制视线，却又不敢靠近，不禁觉得好笑。
一曲终了，晓玖故意戏弄沐小景，让他为芊寍送上茶水和果盘，嘴里嚷着：“芊姑娘歇息一下，让我家小叔带你赏赏湖上美景。”
看晓玖冲自己使眼色，沐小景竟未拒绝，可递茶的动作明显没有平日从容。
芊寍双手轻盈接过茶杯，嫣然一笑，顿时乱了某人的心，手上微微一抖，茶水不慎荡出，沐小景连声道歉，哪儿还有莺莺燕燕簇拥时的气定神闲。
视线从二人身上移开，晓玖便看见沐玉臣在为沐小婉画像，神情专注，旁若无人，看得晓玖心中不快。
眼珠骨碌碌一转，顿时又生出鬼主意，她矫揉造作地冲沐玉臣喊道：“将军敢不敢与我比试垂钓？”
沐玉臣落笔毫无停顿，神色未变，冷冷回了句：“没兴趣。”
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晓玖还欲挣扎，却听沐小婉娇声说道：“商启有闲，可以让商启与姐姐比试，玉臣哥哥还要为我画像，怕是没空理你。”
说的话亳不留情面，若是有旁人在，定是要笑话晓玖，好在芊寍识礼，只当没听见，而沐小景则是全副心思扑在芊寍身上，根本没空笑话她。
商启闻言，连忙替晓玖化解尴尬，他几步行到晓玖面前，冲晓玖使着眼色，高声说道：“不若先由我与夫人比试，待将军作画完毕，再来陪夫人。”
二人视线纷纷投向沐玉臣，莫名被打断的沐玉臣一脸无奈，瞪了商启一眼，道：“你何时如此聒噪……”
商启拿起鱼竿，一脸不屑：“将军难道是怕输？”
沐玉臣握笔的手紧了紧，盯着商启的眼神愈发狠厉，反问：“要不你来画？”
商启充耳不闻，转过身去，向晓玖请教要如何挂鱼饵，并悄声说道：“将军不会钓鱼，夫人别见怪。”
晓玖瞥了一眼脸色恢复如常的沐玉臣，捂嘴偷笑，低声说：“原来也有将军不会的事，不过沐小婉今日抽什么疯，为何想到来游湖？”
“夫人也觉得奇怪？”商启将挂好鱼饵的鱼钩抛向湖里，漫不经心地搭着话，“我近日发现，冬竹姑娘与婉小姐的贴身丫鬟杏儿往来甚密。”
“你怀疑向沐小婉传递府中消息的人是冬竹？”晓玖大吃一惊，声音难免高了些。
商启冲她做出噤声的手势，晓玖难为情地捂住了嘴，回首看向画舫中其余人，似乎各顾各的，并没有人留意到她们这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晓玖一直怀疑府中有人故意嚼舌根，但不知此人用意，此时听到答案是冬竹，竟有了些眉目。
好像一团乱麻中找到了关键的那根线头，迷雾笼罩的谜题似乎也变得清晰，或许这是冬竹的阴谋，欲借沐小婉之手，令晓玖知难而退。
“有趣，”晓玖看到鱼竿弯曲，感觉有鱼上钩，忙使力回拖，嘴里喃喃自语，“使这些小伎俩，又能奈我何？恶心我？真是幼稚……”
金婵心中担忧，站在晓玖身后，一边手足无措地帮晓玖抓紧鱼竿，一边说：“小姐还是小心谨慎为妙，暗箭难防啊。”
商启安慰道：“冬竹姑娘与婉小姐关系还不错，说不定是我想多了，冬竹姑娘在侯府呆了五年，为人和善，我估摸她也没什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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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砰咚”两声响，两人几乎同时落入冰冷的湖水之中，一切发生得太快，直到寒意涌入胸口，嘴里呛进一口湖水，晓玖才后悔自己救人的举动。
憋着一口气，在湖中挣扎着，可越是挣扎，身子越是往下沉，时间仿佛变慢，每一秒都像走了很久，晓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不会就此交代在这里吧？
无论是晓玖，还是严季云，皆不识水性，一时冲动，终是害苦了自己。
寒冰刺骨的湖水压迫着胸口，几番挣扎也无济于事，身子沉入水中，湖水灌入耳鼻，脑子里嗡嗡作响，使她再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本以为自己完蛋了，可一只手轻柔地从身后绕过她的脖子，被湖水冻得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下颌，将她的头轻轻抬起，身后靠着一个人，带着她向上游去，终是浮出水面。
用嘴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原本怦怦乱跳的心，渐渐平静，呼吸亦不再紊乱，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没事了，我在，夫人死不了。”
兴许是劫后余生，心情难以抑制，方才对死亡的恐惧，皆化作热泪，晓玖呜咽着哭出了声，嗓子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就这么一边哭着一边被沐玉臣救上了岸。
原本与晓玖一同落水的沐小婉，不知何时已上了岸，被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晓玖甚是疲惫，不知是惊吓还是挣扎得太用力，脚软得一时竟站不起来，见金婵脸色煞白地上前关心，她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一句“我休息一下就好”到了嘴边，却实在没力气说出来。
水滴顺着发丝滑落，一阵风吹过，晓玖打了个寒颤。
招呼来马车的沐玉臣再次回到晓玖身边，俯下身，抬起晓玖靠近他那侧的手，绕过他的脖颈，一只手扶在她腰上，一只手横在腿弯处，轻轻使力，便将晓玖打横抱起。
一句话也没有说，将晓玖抱上马车，然后招呼马夫向侯府驶去。
一路上，晓玖浑浑噩噩，脑子不太清醒，甚至都记不太清自己如何回到秋月苑，又如何沉沉睡去。
隐约间，感觉屋中吵吵嚷嚷，金婵忙前忙后，又是替她擦拭身子，又是更换衣物，似乎还有两个别的丫鬟来到秋月苑，听候金婵差遣。
后来又有郎中来到房中，替晓玖把了脉，开了药方，遣人去抓了药。
半梦半醒间，晓玖依稀看到自己在水里挣扎，岸上围满了熟悉的面孔，有的是现实世界的，有的是书中世界的，杂乱地交揉在一起，分不清真真假假。
可所有人，无一不是冷漠着双眼，静静地看她沉入湖底，直至她彻底没了呼吸。
啊……原来不管在哪里，我都与这世界无关，无论生死……
心里苦楚难耐，她呜咽着哭了出来。
忽然有人抓住她抹泪的手，一丝暖意传来，明明是在湖底，可她仿佛又能呼吸了。
眼前一张干净而柔和的面庞，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左眼下爬着一道淡淡疤痕，不苟言笑地望着自己。
那人嘴里喊着一个名字，晓玖却听不清，只能从不断重复的嘴型，隐约读出来——严季云。
“我不是！”
晓玖呼喊着坐起了身。
房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味，金婵正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见小姐清醒过来，喜极而泣，也来不及关心她家小姐方才在吼什么。
金婵将一碗汤药递到晓玖面前，哄着她将汤药喝下，苦涩的味道令晓玖的眉头拧成一团。
“郎中说，小姐受了寒，需得好生调养，这几日啊，就在房中好好休息，千万别乱跑了。”
金婵一如既往唠叨起来。
晓玖一口气喝完汤药，将药碗递给金婵，打断了她的唠叨，再看房中，只余主仆二人，窗外天色已晚，遂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小姐昏了两个时辰，现在亥时刚过，小姐可是饿了？我这就去让人熬碗粥来……”
见金婵说着就要起身离开，晓玖欲起身阻拦，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竟还有些站不稳。
她扶着额，有气无力地唤住金婵，说自己没什么胃口，又问将军可有来秋月苑探望。
听小姐问起将军，金婵便支支吾吾起来，顾左右而言他，死活不愿回答。
终在晓玖威逼之下，才哭丧着一张脸道：“将军把小姐送回府后，便再未来探望……可能有别的事太忙……”
为了不让小姐太难过，还在最后加上一句多余的话。
晓玖冷笑道：“忙？大晚上他有何事可忙？”
金婵似是不忍，可还是坦言道：“落水的不止小姐一人，我听别的丫鬟说，婉小姐现下还在寒松苑中……”
本就是为了拉沐小婉，自己才不慎落入水里，将军竟还公然厚此薄彼，当真觉得她好欺负？
况且，她隐约觉得沐小婉落水并非不小心，那拽自己力道十分真切，令晓玖不得不胡思乱想。倘若真是沐小婉有意，那她更要向沐玉臣这个当兄长的讨说法了。
心中越想越气，晓玖以想喝粥为由，支走了金婵，避免金婵阻拦自己，等金婵走远了，晓玖便堵着一口气，摇摇晃晃地向寒松苑走去。
进了寒松苑，发现房门紧闭，将军的卧房中还亮着灯，而商启不在院中，没人阻拦，晓玖便大摇大摆走到房门前。
正欲抬手拍门，争执的声音传了出来，晓玖放下手，好奇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
“我平日是不是太纵容你，才让你做事越来越没分寸？”沐玉臣的声音甚是威严，似乎满是怒火。
“玉臣哥哥……我真不是故意的……”沐小婉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想让云姐姐看玉臣哥哥救我，气一气云姐姐罢了，没想到她不识水性……”
沐玉臣质疑：“这些花招，绝不是你的性子，说吧，究竟是谁在背后替你出谋划策？”
“没……没有谁……”沐小婉的声音透着心虚。
商启的声音忽然响起：“婉小姐别再隐瞒了，是谁我们都心知肚明，你还是如实招了吧，莫再惹你兄长生气。此人心怀叵测，在侯府内挑拨是非，险些闹出人命，婉小姐觉得这样的人值得你包庇？”
在商启语重心长的劝说下，沐小婉的心里防线总算决堤，抽泣着说：
“冬竹姐姐也是好意，不愿见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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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商启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房中静默无声，晓玖的脸贴在沐玉臣胸口，感觉脑袋沉得撑不住，靠着沐玉臣才没有倒下去，耳中回想着心跳声，声如雷鼓。
晓玖晕晕乎乎，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心跳，还是沐玉臣的心跳。
“商启已经去唤人，夫人可以先放手了吧？”
头顶上传来沐玉臣低沉的声音，晓玖脑子里一片混沌，依然贴在沐玉臣的胸口，嘴里低哼一声“嗯”，脑袋随之上下晃动，可环在沐玉臣腰间的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袍子。
片刻后，晓玖昏昏沉沉又闭上了眼。
耳中隐约传来沉重的叹息声，脸颊贴住胸口随之起伏，晓玖感觉有人在掰自己指头，下意识地抓得愈发紧了些。
抱住的人往后推，晓玖便追随着前进，不知不觉走出了一段距离，直到躺倒在床榻上，昏沉的脑袋落在枕头上，晓玖终于觉得安心，不再怕摔倒，莫名地睡了过去。
而原本依靠着的人似乎总算松了口气，脚步声渐远。
不知睡了多久，一个女人哀怨的声音将她吵醒，晓玖半睁半闭着眼睛，视线被屏风挡住大半，但依稀可以判断出两个人正在屏风另一侧。
从说话的声音，可以听出，一人是沐玉臣，一人是冬竹。
“姑娘在侯府五年，要还的人情早已还清，今后不必执着于此事，明日我会安排人，送姑娘去千柳镇吴府。”
“将军当真如此绝情？”
“本将军从不是心软之人，带你回府也是看在你与小雪的情分，如今你三番五次挑起事端，实在不适合再留在侯府。”
“五载陪伴，难道将军就看不见我的心意吗？五年前，将军救我于危难，我不奢求名分，只想伴在将军左右，为何连这微不足道的愿望也不可……”
“本将军绝非良人，姑娘错爱了，早些离开，别再浪费心力于不可能的事上。”
“将军怎可如此残忍……严家四小姐就可以吗？她有何不同？”
“此事与夫人无关，姑娘多虑了。”
“请……请将军收回成名……冬竹不愿离开……”
说到最后，冬竹的声音带着哽咽，可态度依然坚决。
有时候太过执着，容易让人迷失自己，变得卑微，晓玖觉得冬竹有些可悲，或许她与严季云一样，不过是承了恩情，便将对方看得比自己还重。
她们身上明明没有任务在身，却给自己上了一道无形枷锁。
晓玖觉得，有必要让冬竹死心，也是惩罚她的害人之心。
起身时，晕眩感袭来，晓玖扶着屏风，一步一晃走了出来，看见冬竹跪坐在地上，脸上挂满泪珠，而沐玉臣满脸凝重坐于上首。
看到晓玖走出来，二人的表现各有不同，冬竹哀伤的脸上露出三分惊讶、两分怨气，沐玉臣凝重的脸上满是无奈，甚是头疼。
晓玖用手撑着昏沉沉的脑袋，瞄准沐玉臣的方向走去，每一步仿佛都消耗她所剩无几的清醒，短短四五步的距离，她晃了好一会儿。
走到沐玉臣身前，看沐玉臣正要说什么，她食指触上沐玉臣的薄唇，斜坐在沐玉臣大腿上，一只手环住沐玉臣脖子，谨防自己被扔出去。
“将军跟她废什么话，冬竹姑娘不守侯府规矩，就该知道后果，请你离开侯府，是将军最后留给你的体面，劝姑娘不要轻贱自己。”
果然如晓玖所料，话音未落，沐玉臣已经伸手想要推开自己，晓玖哪里肯服输，断不能在冬竹面前丢脸，于是双手握紧，挂在了沐玉臣的脖子上。
她嘴里还催促着：“姑娘先回吧，明日一早将军会遣人送姑娘离开，别在这儿打搅我与将军，扰人清梦可不好。”
“你……”
沐玉臣有些不耐烦，嘴里刚吐出一个字，又被晓玖伸手捂住了嘴。
冬竹整个人都愣在原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如刀绞，或许她曾幻想着沐玉臣终身不娶，只做人人口中那个无情的恶鬼将军，那她便可永远留在沐玉臣身边。
现实终究打败了一切幻想，皇帝赐婚，府中多了一位女主人，可将军对那女子不闻不问，似乎又给了她希望。
然而最后，那女子一点一点将她挤了出去，在沐玉臣眼中的份量越来越重，终是她输了。
冬竹以手撑地而起，似乎终于放弃了挣扎，看着沐玉臣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安静地离去。
晓玖还担心冬竹会执着得不肯离去，冬竹多待一秒都是对晓玖极大的考验，因为她感觉自己就快压不住恶鬼将军了。
听着冬竹的脚步声渐远，晓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沐玉臣大腿上，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环住他脖子，脑袋贴在他肩上，使着全力与他对抗。
忽然手上吃疼，晓玖放开了捂住沐玉臣的手，身子后仰，查看手上留下的牙印，她怒气冲冲地甩着手，骂道：“将军是狗吗？怎么还咬人。”
“夫人是膏药吗？怎么老贴着人不放。”
沐玉臣揉了揉被晓玖捂出手印的脸颊，也不客气。
晓玖不服气地说：“我这是帮将军，没有我，你能让冬竹死心吗？不谢我就算了，还咬我……”
一只手在晓玖后背轻轻一推，晓玖便整个人从沐玉臣身上摔了出去，向前走了两步才稳住身子，回过头时，见沐玉臣已经站起了身，就像是为了防止晓玖再坐到自己身上似的。
“若不是顾及夫人颜面，本将军方才就将你扔出去了，冬竹之事，我自会处理，不需要夫人帮忙。”沐玉臣冷冷说道。
见沐玉臣不领情，晓玖觉得无趣，说着告辞便准备离开，可没走两步就觉得天旋地转，脚下像踩着棉花，身子向一边倒去。
落地时只觉一阵柔软，似是落入了一人怀里，耳边响起沐玉臣气恼的声音。
“你可别跟我装，当心我直接将你扔出门。”
晓玖晕晕乎乎，眼前一片模糊，意识也不太清醒，意识到自己恐怕走不回去了，她使着最后的力气张嘴嘀咕道：“我不是菜……你可别再用木板车或扁担啦……”
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晓玖眼前一黑，居然晕了过去。
恍恍惚惚中，晓玖又跌入了湖中，湖水刺骨，她憋着气向上游，可湖底出现一道黑影，伸出无数黑色的触手，抓住她的脚，将她往湖底拖去。
就在她下沉之际，身侧有一个人影向湖面游去，与她错身而过，她瞪大了眼，那张每日在铜镜中看到的面孔正冲她笑。
那笑显得甚是诡异，嘴角弯出适当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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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这一日一大早，大夫人坐着马车到了侯府，并不下车进府，反而遣人将沐玉臣和晓玖喊出了门。
沐玉臣一身常服，听大夫人说要带二人去红香寺上香，忙说自己有事正要去军营，说着还向跟在身后的商启使眼色。
商启见状，立刻随声附和，说有紧急军情需要将军立即处理。
大夫人似乎见惯不怪，一脸和善地笑着，语气却是不容分说。
“自然是军务要紧，无妨，我和云儿随你一同去军营，待你处理完毕，再去红香寺亦可。”
晓玖听到可以去军营，连忙点头，简直就像大夫人的迷妹一般，围着大夫人打转，随即被沐玉臣狠狠瞪了一眼。
“也不是那么急……”沐玉臣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
“那便即刻出发。”
大夫人一声令下，便有几名随从上前，将沐玉臣和晓玖请上了后面一辆马车。
那一瞬间，晓玖有种被人绑架了的感觉，大气都不敢出。
晓玖一直不知大夫人行事如此干脆利落，即便笑脸相迎，可气势上无人敢说一个“不”，也难怪连恶鬼将军都拿她没有办法。
红香寺位于沧廿郡以东十里的红香山上，红香山虽不如苍云山壮阔，但也十分秀美，山并不陡峭，传说凝聚天地灵气，而坐落于半山腰的红香山，更是以求愿灵验而闻名于世。
马车一路向东，车内二人相顾无言，各怀心事。
沉默太久，晓玖终是沉不住气，开口道：“将军此前还说庇护，大夫人勾勾手指，将军不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沐玉臣面色微红，轻轻咳嗽两声，强词夺理道：“我不拒绝是碍于孝道，夫人又不用尽孝，干嘛不拒绝？隐忍只会让人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听沐玉臣的意思，是要把锅甩到自己头上，晓玖不乐意地反驳道：“将军这话就不对了，我既嫁入侯府，自然也要对大夫人尽孝，再说，我与大夫人所求相同，为何要拒绝？”
晓玖言辞凿凿，沐玉臣似乎不愿与其争辩，索性闭上眼，权当听不到。
这举动更是让晓玖气恼，见沐玉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又想起前几日自己卧病在床，他丝毫不过问，顿时起了捉弄之心，开始自说自话起来。
晓玖：“将军可知红香寺求什么最灵验？”
沐玉臣：“……”
晓玖：“我听闻红香寺求子最灵验！”
沐玉臣：“……”
晓玖：“你说大夫人这一大早带你我去红香寺上香，究竟是为何事？”
沐玉臣：“……”
晓玖：“唉呀，大夫人不会是为你我求子吧？”
沐玉臣：“……”
无论晓玖说什么，沐玉臣都闭眼无视，全程不发一言，任由晓玖唱独角戏。
晓玖看着沐玉臣那雷打不动的模样，激起胜负欲，心中咬牙切齿，可脸上维持着微笑。
她起身坐到沐玉臣身旁，凑到沐玉臣耳边低声说道：“将军不拒绝，莫非也是期待求子灵验？”
晓玖的话飘入沐玉臣耳中，终于让这个化成石佛一样的恶鬼将军睁开了眼，一双桃花眼中带着两分怒意，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转头看向晓玖。
不知沐玉臣脑中想起了什么，微不可察地红了耳朵。
“将军不会真想……”
晓玖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刚要笑话沐玉臣，一句话还未说完，一只手指修长手掌带着些许老茧的手已经盖在她脸上，稍加使力，将她整个人向后推开。
晓玖气鼓鼓地坐直身子，见沐玉臣又闭上了眼，只是耳朵依然通红，一句话轻飘飘地从他嘴里说出：“本将军不信鬼神。”
晓玖冲闭着眼的沐玉臣做了个鬼脸，悻悻然地回到原本坐处，不再继续捉弄，担心这恶鬼将军当真生气，就不是给自己一掌这么简单了。
马车停在红香山脚下，这里停放了不少马车，皆是来此的香客，可见寺里香火鼎盛。
一行人下车步行上山，一路上山下山的香客络绎不绝，有求姻缘的小姐公子，有求子的夫妻，还有求平安的商人，甚至有求功名的书生。
神灵一说，晓玖并不相信，但表示尊重，生前她拜得最多的当属财神，可也没让她飞黄腾达。
可如今想来，现在自己确实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某种意义上来说，又何尝不是心愿得偿呢？只是结果与自己设想有所偏差罢了。
行至红香寺中，大夫人让沐玉臣先在殿外等候，她独自带着晓玖进入殿内烧香拜佛。
大夫人举止端庄，跪在大殿佛像前，诚心参拜，晓玖便也学着她的模样，跪在佛像前，求神佛保佑自己话本大卖，并早日攻略沐玉臣逃离侯府。
礼佛完毕，大夫人又与寺中主持攀谈片刻，捐了香火钱，这才拉着晓玖往殿外走。
“玉臣年幼时喜文不爱武，性格甚是温和，可如今却活成了他兄长的模样，被迫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皆是上天戏弄。”
已知沐玉臣并非大夫人亲生，再听大夫人如是说，晓玖心里五味杂陈，难怪当初她看沐玉臣的长相不似大夫人。
晓玖心中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我听闻，将军并非大夫人亲生……”
大夫人惊愕地看了晓玖一眼，问：“谁跟你说的？玉臣告诉你的？”
晓玖不愿意出卖沐小婉，只得违心地点了点头。
大夫人拍了拍晓玖的手，陷入回忆之中。
沐玉臣的生母死于战乱，很早便撒手人寰，生父乃沐家军副将，在沐玉臣五岁时便战死沙场，而后沐玉臣被沐家收养。
或许沐玉臣对自己亲生爹娘记忆不深，但他在沐府活得依然谨小慎微，令人心疼。他总是察言观色，刻意讨好，沐义没少因此教训他。
沐玉霄生性好动，胆大好武，而沐玉臣则喜静，生性胆小。年幼时，沐义带二子一同习武，一同入军营，沐玉霄处处都更胜于沐玉臣。
沐义也曾想过，让沐玉臣远离战场，从此成为文人墨客，可惜这个想法在他与沐玉霄身死后戛然而止。
原本胆小的沐玉臣执剑驰骋沙场，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不败将军。
有时候，连大夫人都觉得，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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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看着凉亭外围成一圈的壮汉，晓玖觉得今日不将这碗水喝干净，要想下山几乎不可能，除非她能一口气放倒所有壮汉。
可惜，她并非身怀绝技。
斜睨沐玉臣，晓玖思考着恶鬼将军的战力，僵硬着整张脸，低声问道：“将军可打得过大夫人的随从？”
沐玉臣一脸认真，道：“难对付的哪里是随从，娘亲可不会轻易死心……”
对于沐玉臣的回答，晓玖很是不满，伸手将那脸大的瓷碗往沐玉臣那边推了推，说：“既然如此，这碗泉水将军便干了吧！”
沐玉臣以手臂挡住瓷碗，又将瓷碗往回推了推，面露笑容：“为何要我喝？与娘亲所求相同的不正是夫人，要喝也该夫人喝。”
晓玖做出一副谦让的表情，想将瓷碗再推过去，却被沐玉臣挡住攻势，一时竟挪不动。
“将军要尽孝不是？我怎能同将军抢机会。”
“今日夫人倒是懂谦让了，可本将军并不打算与夫人结缘，这泉水喝不得。”沐玉臣冷笑一声，正襟危坐，绝不再多看瓷碗一眼。
晓玖气急，还要强装笑脸，哄骗道：“不过是一碗水罢了，哪有这么灵，将军不是不信鬼神么？”
见沐玉臣不为所动，又开始装死，晓玖一时语塞，也跟着闭了嘴，打算同沐玉臣比试耐力，看谁先忍不住。
这一等就等到了晌午，晴空万里，太阳当空晒着，后山的香客渐渐没了影踪，只有凉亭外还围着一圈人墙，亭中二人皆是闭目养神，面色却有些凝重。
四下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鸟啼。忽然，晓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咕咕”的叫声。
离开的大夫人完全没有返回的迹象，看来是铁了心要让二人将这碗水喝光。
晓玖捂着肚子睁开了眼，发现沐玉臣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挠心的饥饿感令晓玖实在没了耐心，她总不能跟沐玉臣在这里耗上一天。
无奈之下，晓玖将大瓷碗挪到了面前，埋头将唇贴在碗边，嘬了一小口，一股清凉从喉咙一路滑入腹中，嘴里有股回甘。
泉水还不错……
就当充饥，晓玖自我安慰着，一口接着一口往肚子里咽，可一连喝了十几口，这碗水也没太大变化，水线只微微往下降了一点。
嗝……
一个饱嗝带着反上喉咙的水窜了出来，晓玖绝望地叹了口气，脑子里开始思索着能不能偷偷将水倒掉。
她刚端起瓷碗起身，四周一圈壮汉便齐刷刷地盯住了她，盯得晓玖心里发怵，僵硬着全身又坐了下来。
就这样，喝喝停停，又过了一刻钟，总算喝掉一小半水。
胃里积满水，仿佛压一下，就能从嘴里冒出来。晓玖捂着嘴看着剩下的水，感觉难以下咽，甚至有些想吐。
双目失神地趴在石桌上，感觉自己此刻是在医院体检，方才喝下去的水一点点消化，竟开始感觉有些尿急。
她起身走到那一圈随从面前，讨好地笑道：“各位大哥，可否放我去趟茅房？”
随从大眼瞪小眼，似是不敢做主，遂回道：“大夫人说了，水未尽，人不可放。”
“我保证不逃！我就去趟茅房，去去就回，这碗水我一定喝光！”
晓玖指天发誓，可随从们都是死脑筋，怎么也说不通，就是不放她离开半步。她皱着一张脸，赌气地回到座位上，见沐玉臣正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
只见沐玉臣的眼神在晓玖脸上和桌上瓷碗之间来回扫动，最终忍俊不禁，看戏一般道了句：“夫人挺能喝啊。”
“将军怎么笑得出口！”晓玖简直想给沐玉臣一巴掌，但觉大概率打不过，一只手抬起又放下，凌空挥了半圈，强挤出笑脸接着说，“将军不是说要护我在侯府无虞么？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沐玉臣环顾一圈，冷冷回答：“这里也不是侯府啊。”
这句话令晓玖心中梗塞，一时气得接不上话，趴回桌上思考着还有什么活路，能不能说服将军替自己开条道，至少让她先上趟茅房，拿下这碗水只是时间问题。
左思右想还未有结论，耳中却传来瓷碗与石桌的摩擦声，晓玖抬起头来，便看见沐玉臣将瓷碗捧了起来。
瓷碗将沐玉臣的脸挡了个严实，一碗水“吨吨吨”往下咽，因为喝得太快，溢出的水顺着沐玉臣的下颌滴了下来。
不消一会儿功夫，瓷碗被放回桌上，水已喝尽，沐玉臣用衣袖随意一抹嘴，面色有些惨白，许是与晓玖一样喝得有些想吐。
沐玉臣扶着腰起身，低沉着声音说：“这下满意了吧？”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晓玖说的，还是冲随从说的。
几名随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点了点头，散到一旁，为二人让出了一条道。
一切发生得太快，晓玖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此刻也顾不上多想，一路狂奔去找茅房，解决要紧事才是当务之急。
在回府的马车上，晓玖才埋怨一般问道：“将军不是怕喝了灵泉水与我结缘而百般不愿意么？”
沐玉臣闭着眼随口回答：“一碗清水罢了，本将军不信鬼神。”
“那将军干嘛不早点喝？”
“我想试试娘亲能耐着性子等到几时，谁知夫人先忍不住了。”
“将军有此想法就不能与我明说吗？害我喝得想如厕……”
“本将军不是说了不喝吗？”
“你哪里说了？”
“我不是说了么？不打算与夫人结缘，这泉水喝不得。”
“这谁能听得懂啊！”
“那就是夫人的问题了。”
见沐玉臣竟然比自己还强词夺理，晓玖气不打一处来，今日被沐玉臣戏弄，心中不服，又生出回击之意，嘴角露出一个奸佞的笑。
晓玖轻手轻脚溜到沐玉臣身边，故技重施，附耳低言：“这可如何是好？今日将军与我共饮灵泉水，怕是此缘难解了！”
沐玉臣坐直身子，修长的手指遮挡住了耳朵，一脸不快地瞅着晓玖，只道了声：“无稽之谈罢了。”
“哦？”晓玖忍着笑，手指在沐玉臣手臂上画着圈，娇声说道，“若将军不信，干嘛这么怕我？我又不会吃了将军。还是说，将军怕靠近我会情难自禁？”
手指上触感，明显是肌肉僵硬，晓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女妖，对着白面书生垂涎三尺，吓得书生缩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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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晓玖知道沐小景与沐玉臣不对付，但没有想到这么离谱，他口中的事若晓玖没有理解错，断然不该是光天白日下能谈论的事情。
好歹等到月黑风高，沐小景扮做采花大盗，敲响小娘子窗棂，一番勾引，倾诉相思之意，再把小娘子骗得五迷三道。
或许，无知的小娘子便鬼迷心窍，同他犯下弥天大错，共度春宵。
可即便如此，晓玖依然不觉得能把沐玉臣气死，她甚至合理怀疑沐玉臣会不会借机与她和离，然后做个顺水人情，向西铭皇帝请旨，再将她赐婚给沐小景。
实在太狗血了，刺激得晓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呵呵，小叔说笑了吧……我的忙，小叔怕是帮不了……”晓玖嫌弃地往边上靠了靠，就像身旁坐的人有味道，避犹不及。
晓玖也算实话实说，她需要的是获取将军好感值，而不是为沐家繁衍子嗣，这忙，沐小景帮不了一点，还只会给自己添乱。
沐小景似是不甘心，扇面后的一双眼睛闪着狡黠的光。
“嫂嫂当真对沐玉臣一心一意？就算他心里有别人，你也心甘情愿一辈子困死在一方小院里？沐玉臣那个害人精，何德何能？”
“小叔不觉得在此说这些不合适吗？”晓玖眼神飘忽地在屋子里看了一圈。
所谓隔墙有耳真不是随口胡诌，沐小景如此堂而皇之地上门挑衅，晓玖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沐小景一脸不屑地笑起来：“我也是心疼嫂嫂，沐玉臣根本就配不上你，三公主一定也是看清了他卑鄙的本性，才不愿意嫁入侯府，嫂嫂可莫被他的外表骗了！”
见晓玖沉默不言，沐小景继续晓之以理：“再者，沐玉臣心中已有他人，断然不会对嫂嫂动心，嫂嫂又何必浪费心思在一块顽石之上呢？”
晓玖灵机一动，忽然说道：“不知小叔曾经可也这般规劝过冬竹？”
沐小景错愕地看着晓玖，手中折扇顿了顿，似是有些意外，身子前驱，不太自信地问道：“冬竹心悦沐玉臣？”
晓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道：“小叔如此关注将军，竟连此事都没发觉？”
此时，沐小景方露出一点少年心性，面上微红，指节轻轻揉了揉鼻尖，不好意思地回道：“沐府的事，我只听小婉提起……我才没有关注沐玉臣！”
在晓玖看来，沐府的教育实在不行，沐玉臣一个养子进了门，还要遭到无端排挤，虽然她还不知他二人之间究竟有何芥蒂，可不免为将军鸣不平。
于是她义愤填膺地教训道：“小叔做事有欠考量，以后这样的事莫再做了，毁了自己名声不说，还会有损我的清誉，你可知严重性？”
沐小景愣了愣神，许是没料到自家嫂嫂是这样守原则的人，目瞪口呆后又有些气恼，折扇一收，轻蔑一笑。
“我也是为嫂嫂好，从此空闺寂寞，莫要说我不近人情，你大可在沐玉臣身上一试，看看你一片深情到底会不会错付，将来受伤可别哭鼻子。”
晓玖简直想在沐小景头上套个麻袋，拖进无人深巷痛揍一顿，教他学老实一点，别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些花里胡哨没用的东西。
她哪里会哭鼻子，如果失败，她面前只有死路，根本无路可退。
“我才不会哭鼻子，等到我成功的那一天，你才当心哭鼻子，你没看将军为了我，把喜欢他的女子都赶跑了吗？动不动心，可不是你说了算。”
晓玖索性也不装了，冲着沐小景伴着鬼脸。
沐小景整个人都惊呆了，在晓玖面前也不再故作姿态，拿出对付沐小婉的气势，与晓玖拌起嘴来。
简直就像两个小学生吵架，谁也不让谁。
也就是在这时，原本说自己有事的沐玉臣回到府里，一脸惊愕地看着两人在中堂吵得不可开交，一时间不知道该劝谁，干脆让总管给自己端来一杯茶，饶有兴致地坐在一旁看戏。
直到两人注意到房中多出一个人，这场骂战才终止。
晓玖故作委屈，迈着小碎步跑到沐玉臣身边，拉着沐玉臣的袖子要他为自己评理。
“你这表弟可没少学坏，竟敢上侯府寻衅，将军不管管吗？”
沐小景见状根本不慌，丝毫没有挖人墙角之人应有的心虚，他冷笑一声说：“就他？有何资格管我？”
这句话简直让晓玖怒不可遏，感觉遇上了亲戚家的熊孩子，仗着长辈宠爱，在家里无法无天。
可沐玉臣丝毫没有动怒，似乎很是容忍，只漠然地说了一句：“若无他事，便赶紧回沐府，别让你爹娘担心。”
“沐府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沐小景甩下一句气话，拂袖而去。
晓玖却是气紧，皱着眉头质问将军：“将军可知沐小景上门来做甚？他可是盼着你夫人红杏出墙，你就任由他胡作非为？”
对于晓玖的指责，沐玉臣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小景不过贪玩罢了，心性并不坏，他说什么，你且当玩笑听听。”
“你就不怕我真跟人跑了？”晓玖一脸认真。
沐玉臣不以为意：“小景之所以接近你，不过是因你将军夫人的身份，出格的事，他断然做不出。只要你别总缠着我，我想他根本不会来找你。”
见沐玉臣说得如此轻巧，晓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有关他的事，他从不愿提起，也不愿让人靠近，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这并不关乎他一人，晓玖觉得沐玉臣对沐小景太过纵容，指不准何时会惹出事端，即便这个事端不出在自己身上。
她想起了沐小景的结局，冲动行事，不计后果，最终同沐玉臣一样，死在了战场，并不会有好结局。
忽忆起沐玉臣今早在马车中讽刺自己的话语——“隐忍只会让人肆无忌惮，得寸进尺。”
于是晓玖傲然凝视着沐玉臣，一本正经地说：“将军说，隐忍只会让人肆无忌惮，得寸进尺，现在原话奉还！”
说罢，不待沐玉臣回应，她便转身回了秋月苑，连晚膳时都没有去膳厅，也是第一次没有为沐玉臣买蜜饯。
她并不是严季云，所以做不到任人欺负，既然沐小景得寸进尺，作为名义上的堂嫂，她觉得自己有义务让这位小叔后悔接近自己。
有时候，一个人的成长就是缺少一次教训，既然沐府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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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隔日，除了出门听说书，素来只呆在一方小院的将军夫人，罕见地出现在沐府，一身打扮大方得体，倒有几分将军夫人的架势。
晓玖让金婵带上不少滋补品，以向老夫人和大夫人请安为由，进了沐府。
老夫人如往常一般，对她并不待见，看她带来的东西颇不领情，直道沐府什么都不缺，令人十分难堪。
晓玖一向不太应付得来这位别扭的老太太，好在大夫人从旁解围，直夸她孝顺，三两句话便打发走老夫人。
待老夫人走远，大夫人一如既往关心起晓玖与将军的进展，简直比月老系统还着急。
晓玖敷衍了事，又说自己来此，除请安外，还想顺道看望沐小婉，此前沐小婉在侯府住了些时日，时常陪伴，突然离了府，自己反倒有些不习惯。
几句胡诌，终得逃脱，晓玖行色匆匆地溜进了沐小婉住的小院，沐仁一家都住在这里，不过来之前，晓玖已经让金婵打听清楚，此时沐小景并不在府上。
院中清幽，进门便撞上二夫人，晓玖便趁机与二夫人攀谈起来。
二夫人话里话外总在同情晓玖所嫁非人，注定半生受苦；晓玖便明里暗里感叹二夫人肯定没少因逆子顽劣而受累。
一来二去，这话题自然就扯到了沐小景头上。
“我听闻小景婚约在身，怎么还未完婚？”
晓玖与二夫人坐在院中闲聊。
“还不是太守夫人舍不得瑶儿，想要瑶儿在身边多呆些时日，这婚期才一拖再拖，不过想来也快了，我们与安太守商量，准备来年选个良辰吉日。”
二夫人解释得合情合理，可从她不自然的表情上，晓玖读出些端倪。
或许嫁女只是安太守为巴结沐府，可太守夫人并不满意沐小景，毕竟以沐小景的名声，要让未来丈母娘满意，估计有些困难。
太守夫人又不便明着拒绝，便寻了个舍不得爱女的理由，暂且拖着。
晓玖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大概会令沐小景的名声更糟些，不晓得会不会影响他这门亲事。
可再一想，沐小景新婚没多久，便遇上沐玉臣战死，而后他愤然离家投军，最终也难逃一死。如此说来，若安瑶嫁给沐小景，反倒走了霉运，她还不如好人做到底，毁了这门亲事。
“对了，小景和小婉可有喜食之物？以后到府上走动，也好借此与他兄妹二人拉近关系。”晓玖谨慎地打听道。
二夫人并不疑心，坦言道：“小婉这丫头是个贪吃鬼，好吃的新奇的，她大多不挑；小景这孩子嘴有些刁钻，许多东西都不爱吃，惟对广寒糕情有独钟。”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闲聊，晓玖套出了不少关于沐小景的情报，然而没聊多久，二夫人又将话题往沐玉臣身上带。
此前才与沐玉臣起了争执，谈起沐玉臣，晓玖兴致恹恹，回答总是敷衍。
二夫人似是看出些异样，笑着拉起晓玖的手，细声安慰：“女子啊，不怕嫁给非情投意合之人，日久天长，谁说不会有变数，怕就怕，他心里有别人，这心结，就是到死也难解。”
听到二夫人又在暗示晓玖嫁给沐玉臣有多凄惨，似乎贬低沐玉臣是他们二房的独特情趣。
一个沐小景，在外诋毁不遗余力；一个二夫人，在内挖苦费尽心思。
对于沐玉臣的性子，晓玖的确有些看不惯，偶尔也在心里将沐玉臣骂上千百回，可这母子俩总给严季云洗脑，令她实在看不下去。
不管怎么说，严季云已经嫁入侯府，是沐玉臣名义上的妻子，本就因夫君冷落而致郁，还要整日被人提醒“你所嫁非人”，这叫唯唯诺诺听天由命的严季云如何不悲惨。
有二夫人这样的“榜样”，也难怪沐小景对沐玉臣如此尖酸，晓玖不禁有些为沐玉臣忿忿不平，于是装作一脸天真地模样说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二夫人当初告诉我，不怕将军心里有人……”
被人当面拆穿，二夫人表情有些不自然，忙轻咳转移视线，眼珠来回一转，开口找补道：“唉呀，我那时怕明说会害云儿伤心，从此一蹶不振！”
晓玖很想反问一句：“二夫人现在就不怕了？”
不过顾虑再三，终是没说出口，晓玖低头垂眸，装作一副温顺的模样，道：“多谢二夫人体谅，二夫人说的人，是三公主吧？”
“咦？云儿听说了？”二夫人纤纤玉手掩住唇，瞳孔微颤，似是担心说了不该说的话。
还不就是你那好儿子说的！
晓玖心中冷笑，面上不露声色，言语里透着悲伤：“多少听到点风声，将军对三公主如何情深，二夫人可知晓？”
二夫人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向晓玖招招手，等二人距离靠近了些，才开口悄声说道：
“个中细节无人知晓，只是当年一封封从皇都祥安寄到沐府的信函让大家多少有些猜测。”
“二夫人也未看过信函，何以见得将军就对三公主难以割舍呢？”晓玖也学着二夫人的样子，放低了音量。
二夫人就像每一个谈论八卦的人一样，兴致盎然，言之凿凿，仿佛一切不是自己听说，而是亲眼所见一般。
“起先还只是猜测，直到五年前出了那一档子事后，玉臣承袭爵位，任镇北大将军，曾回皇都祥安向圣上复命，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进宫。听与他同行的副将说啊，将军进宫除了面见圣上，还与一人见了面！”
“三公主？”
听二夫人讲得有滋有味，晓玖听得也来了兴致，捧场地搭着话。
“没错！”说到激动时，声音不免高昂了些，二夫人连忙捂住嘴，东张西望，唯恐引来他人，将一切正常，四周并无响动，这才继续说道。
“听说呀，玉臣私会三公主时，不知同公主说了什么，惹得红颜震怒，抬手扇了玉臣一巴掌，玉臣出宫时，脸上还留着一道又红又肿的掌印呢。”
这么刺激？
晓玖心神激荡，不安分的脚也随着好奇心向前移了移，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呀，三公主再未来过信，玉臣也再未去过皇宫，就成了如今这般模样。玉臣这小子一心扑在军营和战场，甚至还独自搬进了镇北侯府。老夫人和大夫人可没少为他的亲事操心，可这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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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翌日一大早吃过早食，将军夫人又钻进了后厨，霸占了厨房重地，不明情况的厨子不敢得罪夫人，只能愁容满面站在窗外向屋内张望，眉头都拧到了一起。
屋外家仆窃窃私语，谁都不知夫人又要做什么，但又全都心照不宣——夫人又要亲自动手做吃食讨将军欢心。
就连从旁指点的金婵亦是如此认为的。
却不知，晓玖正打算亲手做广寒糕，送给小叔沐小景。
广寒糕做法并不难，只是如今并非恰当时节，需要使用的桂花无处寻，晓玖也懒得费心去寻桂花卤子，路过寒松苑时，见院外那棵桃树开了花，索性以桃代桂。
金婵看着自家小姐嘴里说着做广寒糕，却往米粉里撒桃花，心里咯噔一声响，虽不想给小姐头上泼冷水，可实在有些看不下去。
“要不……我去集市上看看，是否有桂花卤子？”
听到金婵好意规劝，晓玖毫不在意地摆着手，一脸自信：“无妨，又不是做给我自己吃，不用这么麻烦。”
一句话将金婵哽住，她家小姐是真的“不拘小节”，所以手边有什么便用什么。
没有甘草？那便用生姜代替，反正都是用来熬煮凉水和面，除了味道，没太大区别。
金婵：“姜水不可吧……”
晓玖：“没问题，姜水祛寒！”
将生姜水、米粉、糖和桃花混合成糊后，放入蒸屉蒸制，等上一盏茶的功夫，这个与广寒糕沾不边的“广寒糕”便出炉了。
闻着蒸屉里散发出来一言难尽的味道，金婵捏着鼻子，皱起了眉头。
“小姐不会真要送去给将军吧？这……将军会生气的吧……”
晓玖同她一样，难以忍受锅中浓烈的姜味，一双手在鼻子前来回扇动，边驱散这股味道，边说道：“这不是做给将军吃的。”
不止金婵，连屋外偷听的家仆也是一脸诧异，可晓玖根本不解释，将“广寒糕”切好，装进食盒，便兴致勃勃出了门。
对于将军夫人再次上门，沐府上下略感意外，但将军夫人称来找沐小婉，也便没人在意，毕竟婉小姐在侯府盘恒月余，许是二人甚为投机，如今回到府中，倒引来将军夫人屡次上门拜访。
坐在沐小婉房里，晓玖将食盒放在桌上，余光瞥见桌案上放着两卷话本，正是雨泽先生的《墓下歌》与《湖中月》，顿生兴致。
晓玖拿起《湖中月》，随意翻看了片刻，转头问沐小婉觉得雨泽先生的新作如何。
沐小婉神情哀伤，指着话本将雨泽先生数落一番，她觉得雨泽先生处境一定不好，心里阴暗，看不到世间美好，才会有这么多悲伤的故事。
听着自己的读者当着自己的面骂自己，晓玖有些难堪，强颜欢笑：“也不一定就是心里阴暗吧……若你是话本中的女子，会抛开一切与心悦之人在一起么？”
被这么一问，原本还有些愤愤然的沐小婉当即熄了火，垂着头，一只脚不自觉地来回摩擦地面，悲伤说道：“我……自然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才希望话本能美好些……”
“既是如此，这样的话本不看也罢！”晓玖看似豁达地劝道，可心里还是因为痛失一个粉丝而苦恼，想着下回不虐读者了，偶尔发发甜还是很必要。
接着就看沐小婉眼神坚定地抬起头，倔强地说：“不，我要看雨泽先生还能写出多悲的故事！”
就喜欢你这不信邪的模样！
晓玖心中喜极而泣，看着沐小婉的眼神中透着欣赏。
话本的话题并没有持续下去，晓玖想起自己来沐府的目的，于是拍了拍桌上的食盒，要沐小婉务必交到沐小景的手里。
沐小婉一脸狐疑，问她怎么对自家兄长如此上心，许是为沐玉臣抱不平，眼神中满是责备。
晓玖欲成之事需拉拢沐小婉里应外合，遂如实相告：“你这兄长实在顽劣，给将军添了不少麻烦，作为兄嫂，我觉得有必要给他点教训，可别让他在外面惹出更大祸端！”
以沐玉臣为说辞果然有效，沐小婉与她一拍即合，要捉弄沐小景，她举双手赞成，自愿充当晓玖的内应。
于是，晓玖嘱咐沐小婉将食盒送给沐小景，并告诉他是晓玖亲手所做，这件事最好闹得沐府上下人尽皆知。
“姐姐做的广寒糕？岂不是便宜了小景哥哥……”沐小婉忍不住将食盒盖子掀开了一条缝，看着样子有些与众不同的糕点，心生妒忌。
晓玖一脸严肃，将食盒盖子压回盖好：“相信我，你不会想吃的。”
此后，沐府内传闻将军夫人每日都会过府，不是找沐小婉叙旧，就是讨好二夫人，时不时陪二夫人逛街，又是送衣裳又是送饰品，很是殷勤，还时常打听沐小景的消息。
甚至，将军夫人还亲手做了沐小景最爱吃的广寒糕送到府上，只有沐小景身边随从看到他吃了一块广寒糕，表情痛苦，还让人偷偷将剩下的广寒糕扔了。
沐小景还未弄明白他家这位兄嫂意欲何为，晓玖倒是趁机将沐小景的日常行程摸了个透，并准备开始下一步棋。
除了白天往沐府跑，晓玖也没闲着，夜里继续挑灯夜战，书写第三部话本。
这一次的话本男主自然是沐小景，而女主则是严季云。
门当户对的一对男女从相识到相知相恋，本该成亲相守，一生圆满，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当初心悦的姑娘意外成了自己的兄嫂，两人只能隐藏住心事，从此隐忍相伴。
可偏偏上天就喜欢捉弄世人，男主的兄长领了盒饭，原本碍于世俗不能在一起的二人似乎看到了命运，男主冲破枷锁，不在乎他人眼光和家人阻拦，终与女主结为夫妻，相守一生。
话本命名《镜中花》，是一段禁忌之恋。
难得的美好结局，也算是晓玖对沐小婉的回礼，虽说是为了对付沐小景故意为之。
而沐府的流言蜚语同时也传进了沐玉臣的耳朵里，此时他正坐在书房中，边写信边听着商启向自己汇报几日来监视严季云的情况。
听着严季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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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沐小景在城东开了一间胭脂铺，他爹娘以为他很有想法，沧廿郡爱美的达官显贵府中千金甚多，这自然是赚钱的好生意。
直到有一日问起沐小景开店的想法，才知这逆子只是为了看美人，沐仁气得险些没把沐小景腿打断，幸得老夫人百般袒护。
其实，沐小景不常到这家胭脂铺，大多时候他都与城中纨绔子弟在鬼混，为了新奇好玩的事物东奔西跑，花天酒地才是日常，只有偶尔为了敷衍他爹时，才会到胭脂铺露上一面。
晓玖经过几日在沐府的打探，加之有沐小婉通风报信，于是看准了沐小景上胭脂铺的时机，专程赶往胭脂铺。
这间开在城东的胭脂铺，名叫“万紫千红”，此时正值巳时，胭脂铺里零星几位买主在试着胭脂，沐小景坐在角落，没精打采地打着呵欠。
晓玖带着金婵进了胭脂铺，掌柜见有脸生的客人，穿着非富即贵，连忙上前招呼，为客人推荐适合的胭脂。
晓玖一边假装专心挑选胭脂，一边斜眼偷瞄沐小景的动静，时不时发出些动静，引起一旁百无聊赖的沐小景注意。
不消一会儿功夫，沐小景果然上钩，看到背影实在与他家堂嫂相同，便扇着扇子行到晓玖身边，屏退掌柜，自己亲自招呼。
晓玖装作一副偶遇的模样，惊喜地喊道：“我与小叔当真有缘，出来闲逛都能巧遇。”
沐小景似笑非笑，告知这胭脂铺是沐家产业，还一副豪爽的样子，让晓玖喜欢什么随便选，他让人送到侯府去。
晓玖自是不会跟他客气，当真选了一堆其实自己根本就没什么兴趣的胭脂，还一边厚着脸皮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此前我为小叔亲手做的广寒糕，小叔可还喜欢？”晓玖哪壶不开提哪壶。
沐小景面露苦笑，显然对那份广寒糕记忆犹新，晓玖甚至感觉他回想起那滋味，脸上都有些泛绿。
心里一番挣扎，沐小景用扇面遮住咬牙切齿的半张脸，眼睛弯成月牙：“喜欢……”
“小叔喜欢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第一次做会很难吃呢！”晓玖憋着笑。
随后便看见沐小景握扇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青筋直跳，面色却不露声色，笑问：“嫂嫂怎不先尝尝？”
晓玖装作一脸深情的模样，打情骂俏一般，手在身前轻轻一挥，衣袖扫过沐小景胸膛。
“我想让小叔第一个品尝！”
沐小景被衣袖一扫，眉头微皱，下意识地扇动着折扇，往后退了半步，脸上虽带着笑，可眼中笑意全无，试探地问道：“我听闻这几日嫂嫂总上沐府，是有什么心事？”
见沐小景主动问起，晓玖便趁机诉苦起来，只道是那日沐小景走后，她思前想后觉得他说得在理，于是打算将这颗心从沐玉臣身上拿开，让自己活得开心。
“我本生于牢笼，一切行事皆是他人安排，我以为逃出严府便可得自由，奈何侯府依然是困住我的囚笼，听君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我也想如小叔这般，随心所欲！”
晓玖说得慷慨激昂，沐小景听得战战兢兢，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沐小景猝不及防，他不过是不希望沐玉臣与人双宿双栖罢了，怎就将自家堂嫂“开导”得就像变了一个人。
“我……也没有嫂嫂说的这般随心所欲……”
沐小景抬手轻拭额间薄汗。
“小叔，不，我今后就唤你小景吧！”晓玖一把抓住沐小景的衣袖，“与沐玉臣相比，我更喜小景的随性，不顾虑他人，只求自己过得高兴！今后，小景可要多找我玩啊！”
一时听不出晓玖的话是褒是贬，沐小景低头看着那双紧紧抓住自己衣袖的青葱玉指，心中隐隐泛起不安的情绪，再看胭脂铺中的客人投来的目光，以及交头接耳的异样神情，沐小景强装镇定，不慌不忙将衣袖从晓玖手中抽离。
“嫂嫂对我似有误……”
话音未落，便被晓玖用手指抵住了双唇，沐小景眼睛瞪得溜圆，便听晓玖娇气地说：“嫂嫂二字多生分啊，你就叫我云儿吧，今后我还要多与小景来往才是！”
“嫂嫂倒是不生分……”沐小景脸色凝重，有些看不懂眼前之人究竟有何打算。
“我对俊朗郎君，向来不见外。”
晓玖的手在沐小景的胳膊上轻轻拍了拍，感觉眼前画面似曾相识，只是二人角色对调了。
不待沐小景反应，晓玖让金婵拿起挑选好的胭脂，向店外走去，走到店门口又转过身冲沐小景眨了眨眼，随后才一脸娇羞地离开。
留下沐小景站在店中，一脸茫然，他心中不安，感觉自己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同晓玖走出胭脂铺后，金婵的脸色比沐小景更难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跟在晓玖身后，那让人无法忽视的情绪，令晓玖感觉身后跟了只怨气滔天的鬼魂。
于是，晓玖忍不住回头关心这个小丫头。
原来，金婵见小姐这些时日的一举一动，再加上侯府内传出的流言蜚语，她甚是担忧，唯恐她家小姐因为将军不理不睬而灰心丧气，转而对穷追不舍的景少爷暗许芳心。
听完金婵的话，晓玖大笑不止，既然连金婵都有如此担忧，那说明她的计划行之有效，相信假以时日，定能给沐小景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
“放心吧，你家小姐这颗心，只会放在将军身上，我如今做这些，就是替你家小姐摆脱将来可能的麻烦。”晓玖将手搭在金婵肩上，一脸轻松地安慰道。
金婵并没有听懂她言下之意，一脸狐疑地望着她家小姐，晓玖爽朗一笑：“沐小景才对你家小姐没意思呢！他就是看不惯有人喜欢将军罢了，只要我不缠着将军，他也不愿意缠着我，不过，我要让他感受一下被不喜欢的人缠着有多烦人！”
这一次解释，金婵似乎听明白了，但她用手托着下巴，思考片刻后，哭丧着脸回道：“那将军不会已经烦小姐了吧……”
闻言，晓玖停下脚步，当场愣住，随后双手捏着金婵的脸蛋，咬牙切齿地笑道：“你可真聪明！”
经此提醒，晓玖才意识到最近时日光忙着准备对付沐小景，于沐玉臣的事上并不上心，或许因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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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气氛突然有些剑拔虏张，原本回忆往昔的温馨氛围，顿时生出些兴师问罪的味道，令晓玖不自觉地将脚偏向椅侧，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模样。
或许是看到晓玖胆怯的表情，沐玉臣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大友善，看上去有点审问罪犯的感觉，他便收敛了盛气凌人的气势，轻咳一声，语气稍加缓和。
“听说夫人近日与小景走得颇近，有些话想叮嘱，小景还是孩子心性，有时候所说所做当不得真。”
“莫非……将军是在担心我移情别恋？”晓玖好奇问道。
沐玉臣仿佛被这句话触动，神情不太自然，僵直着身子，转过头不看晓玖，声音冷冷地道：“我是怕你引火烧身。”
晓玖呵呵笑了起来，眯起眼，一脸谄媚：“将军放心，我这个人最是死心塌地，对将军绝对一心一意！”
见晓玖说得直白，沐玉臣一时语塞，想好的台词又吞回了肚里，面上有些招架不住，坐正了身子，默不作声埋头吃饭。
晓玖一脸深情撞上了冰山，顿觉无趣，心里暗骂两声，便也拾起筷子专心干饭。
嘴上对沐玉臣表着忠心，行动上却一如既往我行我素，晓玖隔三差五就往沐小景的胭脂铺跑，每一次都选在沐小景去铺子的时候。
这令沐小景很是头疼，仿佛为了躲避晓玖，他开始避免在胭脂铺露面。
但这依然阻止不了晓玖的刻意接近。
这日，快到晚膳时，晓玖收到一封来自沐小婉的传信，信上告知沐小景与友人去锦霞楼同饮。晓玖看着信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便让金婵去告诉沐玉臣自己出府一趟，晚膳就不能陪将军了。
虽然她觉得沐玉臣大概也不在意她是否与自己一道用膳，但是一声不吭她又怕沐玉臣当真减她好感值。
出门前，晓玖精心打扮了一番，正好用上从沐小景的胭脂铺中白嫖来的胭脂，又选了一件雪青色绸缎裙衫，罗带缕金，头戴镂空银镶玉桃花钗，一身贵气。
不待金婵碎碎念，晓玖便匆忙出了门，径直赶往锦霞楼。
锦霞楼是沧廿郡中别具风格的一间酒楼，到此饮酒作乐的通常都是达官显贵，夜里时常有舞姬表演，所以这群纨绔子弟极爱光顾。
来到锦霞楼门口，门前站着四名身材魁梧的打手，若穿着不显金贵，便会被打手拦在门外，这也正是晓玖精心打扮的缘由。
端起贵妇的架子，晓玖轻而易举混入了锦霞楼，一层大堂中央是一个圆形平台，此时正有舞姬在台上随着曲子起舞，舞姿曼妙，千娇百媚。
晓玖正在寻找沐小景的身影，忽见芊寍冷着脸从二楼走下台阶，一只手抱着琵琶，一只手抬起衣袖在脸上轻抚。
“芊寍姑娘？”晓玖在楼梯口将人拦下。
只见芊寍有些慌张，头转向一侧去擦了擦脸，这才回转过头来，换上了笑颜。可微红的眼眶和带着泪痕的脸，还是暴露了一切，但她似乎并不打算多说什么，只道有富家公子请她来此弹曲，如今弹罢准备离开。
晓玖猜测，定是芊寍受了委屈，这才不欢而散，可芊寍不想说，她也不敢追问。
“我来此找我家小叔，不知姑娘方才是在哪间雅间？可否先帮我排除个错误答案？”晓玖担心芊寍不开口，只好隐晦地以沐小景为说辞。
其实找人这种事，直接问酒楼掌柜便可知道，楼上雅间坐着些什么人，掌柜可是一清二楚，但此时芊寍也是心绪不宁，并没有考虑到这些，便如实告知自己去的雅间名为“屠苏”。
晓玖冷笑着看向二楼，不再纠缠芊寍，便与她道别，看着芊寍单薄而略显落寞的背影，晓玖当即决定先将沐小景放一放，转去会一会“屠苏”房中的“贵客”。
同掌柜一打听，才知“屠苏”房中的客人是安太守的三公子安平，平日仗着太守之子的身份耀武扬威，有不少女子遭了罪，掌柜还好心劝晓玖不要招惹安平。
晓玖嘴上应是，可转身就上了二楼，她替“屠苏”房要了酒水，中途拦下送酒水的伙计，将银子塞在伙计手中，接过酒水说自己亲自送去，伙计便喜笑颜开地退下了。
靠近雅间，房中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晓玖叩响房门，房中忽然没了声，可半晌也没人来应门。
晓玖心觉奇怪，再次叩门，耳朵贴近门边，捏着嗓子说道：“安三少，您要的酒送到了。”
只听里面沉默片刻，一个男子声音响起：“你放在门外就退下吧。”
心中奇怪，随即听到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与此同时，一声闷哼传出，就像是谁被捂住嘴发出的声响，晓玖本以为是幻听，可接着传来清晰的挥拳声，那闷哼愈发清晰。
这安三少不会又在作恶吧？
晓玖不禁怀疑起来，未想太多，一脚已经踹在门上。
房门并没有锁死，随着“啪”的一声巨响，被晓玖一脚踹开，而房间内，沐小景正瞪大眼睛望着晓玖，他膝盖正将一名衣着显贵肥头大耳的男子压在地板上，一只手正捂住膝下男子的嘴。
在沐小景身旁，还有两名常与他厮混的沧廿郡富商之子，一个叫胡鹏，一个叫苟祐，正是晓玖见过几次的狐朋狗友。
此刻，二人脚下还躺着两个人，看穿着像是太守府的家丁。
胡鹏和苟祐看见晓玖闯进屋内，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随即指了指沐小景，异口同声地说道：“这可不是我们干的啊！”
晓玖也是大惊，刚踏进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探头看了看雅间外挂的木牌，见上面的确写着“屠苏”二字，这才闪身进屋掩上门。
被沐小景压在脚下的男子看见有人进屋，又开始挣扎起来，一身肥膘随着身子晃动着，力气大得连沐小景都有些压不住。
见沐小景也顾不上进屋的自己，正咬着牙与身下男子较劲，晓玖想也没想，提起酒壶，将托盘扔到一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沐小景面前，一酒壶抡到了被他压住的男子头上。
男子闷哼一声翻了白眼，昏了过去。
整屋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晓玖，晓玖急忙将酒壶脱手，提起衣袖掩住嘴鼻，装作一副受惊不小的模样，娇滴滴地说道：
“唉呀，手滑了，小景怎么在这里？”
得知来人是沐小景的堂嫂，原本紧张得满头大汗的胡鹏和苟祐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出言指责沐小景冲动行事。
原来三人本在隔壁“杜康”房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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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原本还在哭闹的安平顿时没了声，看着自家儿子头上隆起的大包心疼不已而骂骂咧咧的安太守也闭了嘴，本想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沐小景刚站起身便愣了神。
整个屋子里只听见晓玖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掌柜见状丝毫不敢停留，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一边走还一边规劝看热闹的伙计和客人。
对他来说，难题已经与锦霞楼无关，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最后谁是谁非，皆由这两大家族自行评断。
“不知这位是……”
方才看到自家儿子鼻青脸肿的样子，又见沐小景桀骜不驯的模样，安太守刚准备兴师问罪，却被突然蹦到沐玉臣身前的女子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
沐玉臣被晓玖尖着嗓子的吼叫震得耳朵疼，忍不住双手堵住耳朵，抬头仰望，似在逃避晓玖的眼神，嘴里随意答了句：“是我夫人……”
“今日若不是小叔恰好在此，我恐怕只能跳进墨生湖以证清白……”
晓玖一边呜咽一边拉起沐玉臣的袖子抹泪，沐玉臣见状皱起了眉头，本想将衣袖从晓玖手里抽离，可晓玖抓得死死的，他只能放弃。
沐玉臣一脸无奈，劝着晓玖别急着哭，让她讲清来龙去脉。晓玖哪里敢依，一切不过无中生有，讲太清怕暴露，于是维持着伤心欲绝的状态，断断续续道：
“呜嗯……我来找……找人，走错房……他……呜哇……他就……”
再往后便是埋首在沐玉臣的衣袖里，泣不成声，沐玉臣转头怒瞪一眼安平。
安平被恶鬼将军瞪得颤颤巍巍，往他爹身后躲了躲，安太守一脸和气，开口打着圆场：“我想其中必是有什么误会，我儿绝非登徒子。”
“我……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没，没见过啊！是他们打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爹！”安平探头探脑，激动得一时辩解不清。
晓玖继续维持着抽泣，话里藏着刀子：
“可不是么，若知道我是将军夫人，安三少岂敢轻薄于我？想来公子平日素来喜欢找无权无势的女子下手，她们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敢与你太守之子作对！”
安太守闻言，气不可遏，一巴掌呼在安平脸上，打得安平一脸委屈，却又嘴笨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来来回回强调“我冤枉”。
晓玖瞥了一眼沐小景，见他沉默无言，但眼中依然饱含怒火，定是她的话让沐小景又想起了芊寍，她再一次确信，沐小景对芊寍绝非儿戏。
可她并不明白，为何沐小景偷偷喜欢芊寍却不敢告知，只敢三番五次出现在芊寍周围，默默守护，并且从不改自己风流的性子。
注意力放在沐小景身上，分了神，抓住沐玉臣衣袖的手便松了力，一不留神，竟被沐玉臣趁机抽离。
只见沐玉臣抖了抖衣袖，看她的眼神将信将疑，随即转身对安太守说道：“小孩子打闹没个轻重，各自带回府管教即可，不管什么缘由，小景都动了手，我回去自将家法伺候，还请太守多包涵。”
安平还欲说什么，接着肩上又挨了安太守两拳，只得噤了声。
安太守一脚将安平踢出门，吩咐家丁将少爷押回府，这才回过头，客气地对沐玉臣说道：“是小儿无礼了，老夫定当管教，不过是小孩子间玩闹，望将军也别放在心上，你我两家迟早都是亲家，哈哈哈……老夫先行告辞！”
说罢，朝着沐玉臣拱手辞行，招呼着家丁浩浩荡荡出了锦霞楼。
“说吧，为了何事？”
沐玉臣见人走远，冷冷看了沐小景一眼，悠闲地踱步到桌边，俯身坐下，手指在桌上随意点着，等待沐小景开口。
晓玖胡乱抹了一把带着泪痕的脸，走到沐玉臣身前，挡住了他看向沐小景的视线，厚着脸皮笑道：“不是说了么？那安三少想轻薄我，小景看不下去，这才出手。”
沐玉臣伸手将晓玖拨到一旁，紧盯着沐小景不放，嘴里还若无其事地说道：“以夫人这性子，不去轻薄别人就谢天谢地了，何来被轻薄一说。”
被沐玉臣如此看，晓玖气恼地再次挡住他的视线，怒气冲冲地说：“在将军眼里，我是会轻薄他人的女子吗？你不信我就算了，也不必看不起我！”
或许是被晓玖恼怒的模样怔住，沐玉臣痴痴看着晓玖，欲言又止：“我不是这个意……”
不等他说完，沐小景忽然插嘴道：
“行了，人是我打的，你要罚就罚，问这么多做甚！”
话语刚落，沐小景一脸倔强地冲出了房门，独留沐玉臣与晓玖在房中。
晓玖知道沐小景不愿意说出实情，也许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动手是为了芊寍，所以他宁愿受罚，也不多说一句。
平日看不起沐小景这个纨绔子弟的晓玖不禁对他生出一分好感，不过他别扭的性子还是需要得到教训，晓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但是就事论事，晓玖不认为沐小景应该为此事而受罚，应当受罚的是安平。
于是她询问沐玉臣打算如何对付沐小景，沐玉臣一脸冷漠地回答：“军棍二十。”
“即便他出手是为民除害？”晓玖大惑不解。
沐玉臣目不斜视，义正辞严：“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都应该知晓冲动行事会招致何种结果。”
晓玖不服气：“那安平这种人呢？任他逍遥？”
“这不是夫人该关心的……安太守自会处理。”
沐玉臣说完，便起身离开了雅间，没有一丝停留。
冷血无情！
这是此刻晓玖对沐玉臣的唯一评价。
回到府中，晓玖心中怨气难消，原是奔着捉弄沐小景才去锦霞楼，如今沐小景没捉弄成，自己还吃了一肚子气。
偏偏没用晚膳，刚开始在气头上还不觉得怎么饿，等平静下来后，只觉饥肠辘辘，肚子咕咕直叫，怎么也睡不着。
无奈之下，只得带着金婵前往后厨，看能找到点什么，自己随便弄点将就凑合。
刚走到后院，远远便看见厨子蹲在厨房门口，伸着脖子东张西望，一见晓玖出现急忙起身迎了上来。
“夫人要吃碗面吗？锅里还熬着鸡汤。”
没想到这个时辰厨子还在，连灶台的火都还没熄，晓玖大喜过望，连忙点头称好。
厨子说做好了给晓玖送到秋月苑去，晓玖觉得麻烦，于是回答就在厨房里吃，厨子也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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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第二日，沐小婉便上门找晓玖闲聊，说起了昨晚沐府发生的大事，沐小景因为鲁莽行事被杖责二十，沐玉臣亲自带兵去沐府，当着一家老小的面行刑。
气得老夫人破口大骂，挡在沐小景身前威胁沐玉臣，直到被大夫人拉开。
沐仁逼问沐小景来龙去脉，可沐小景打死不说一句，于是他爹也不再帮他说话，拂袖转身回房，并拖走了百般袒护沐小景的二夫人。
沐小景也是个硬骨头，二十棍打在身上愣是没吭一声，疼得出了一头汗，下雨一般滴在地上，手心被指甲嵌出了血印。
晓玖本以为沐小婉会问自己当天到底发生了何事，可等到沐小婉离开侯府也没等到预想的问题，才知沐玉臣根本没把晓玖也在场的事告诉沐府众人。
午后晓玖带着金婵去书良在城西开的书肆买话本，意外听到市井流言，据说昨夜太守府进了贼，可什么东西都没丢，只有太守府三公子安平被人五花大绑吊在了房梁上。
早就看不惯安平做派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可谁都猜不出“小贼”的身份，只知其身手了得，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太守府，将安平吊了一晚上才被人发现。
安太守大发雷霆，遣了衙差捉拿小贼，奈何一点线索都没有。
晓玖听罢，直骂“活该”，不禁对这位侠义之士生出几分钦佩之情。
此后几日，沐小景在家养伤哪儿也没去，晓玖不便落井下石，也就没有上门给他添堵，且让他过几天舒心日子。
这沐小景也不是省油的灯，身上伤势稍好，下得来床，便立刻呼朋唤友租了画舫找了美人游湖去了，甚是逍遥，白让晓玖同情了一场。
于是沉寂几日的晓玖也跟着活跃了起来。
听说沐小景去了城外榆阳湖，晓玖便坐着马车赶到湖边。
晓玖本想在湖边“伏击”，等到沐小景下船回城时，再出现佯装偶遇，结果听附近渔民说，来榆阳湖游船的公子小姐多是冲着湖中孤岛上的夕月庄来的，庄里以天然汤池闻名，具有调养之效。
这让晓玖不禁猜测沐小景游湖的目的是去泡汤，回想起初见沐小景时，听他说起过，与友人在城外寻了处绝美汤池，大概说的就是夕月庄。
晓玖当即改变主意，她花银子雇渔夫用渔船将自己送到了夕月庄。
榆阳湖的景色的确不错，远离市井宣嚣，湖边绿树成荫，依稀可见小渔村，极目远眺，便是叠峦层嶂，湖中央孤零零一座岛，岛上奇花异草，琼楼玉宇般的山庄掩映其间。
传说日落之时，太阳将落未落，月亮便会爬上湖面，湖水一半阳一半阴，日月同辉，而这夕月庄恰恰位于“分水岭”，如同仙境，故而取名“夕月庄”。
晓玖上了岛，向渔夫道了谢，渔夫热情地询问晓玖是否需要载她回岸，晓玖婉言拒绝，说之后自有人来接她。
作别后，晓玖在岛上转了一圈，看见远处湖上漂着一条画舫，料想沐小景定在其上，依稀可以看到几位衣着艳丽的姑娘站在船头嬉笑，但看不到沐小景是否也在其中。
晓玖打算到夕月庄等候沐小景送上门，从湖上收回目光，沿着石板路向山庄走去。
刚到山庄门口，便有一名手提灯笼的小厮带着满脸微笑上前恭迎，一问才知要入夕月庄需付十两银子。
晓玖出门急，身上未带这么多银两，本来计划着与沐小景“巧遇”后，再次白嫖，没想到出师不利，计划还没开始，便被金钱拦在门外。
在怀里左翻右找，除去方才付给渔夫报酬的五十文，身上总共就剩二两银子，打算留着回城时给沐玉臣买蜜饯。
“呵呵，你瞧我，出门急忘带银两，我还是在外面等友人来此再进吧。”晓玖尴尬得脚趾抠地。
“不知姑娘的友人是何人？若是熟客，或许我可向庄主请示通融一二。”
守门小厮回得客气，晓玖正打算报上沐小景的大名，身后忽传来浑厚的说话声。
“这不是镇北侯的夫人嘛，你真是瞎了狗眼，敢将将军夫人拦在门外。”
来人说话的语气并不友善，晓玖本来还想是谁这么帮忙，替她道明身份，结果一转头，远远看见一个肥头大耳穿金戴银的公子，身后跟了六个家丁。
真是冤家路窄，来人居然是被晓玖一酒壶打晕的太守府三少爷安平。
“原来是将军夫人，小的有眼无珠，还望恕罪，夫人请进，一切开销账单夕月庄会差人送到镇北侯府，夫人请随意。”
守门小厮垂着头避让到一旁，抬起一只手做出引路的姿势。晓玖没有动，盯着身后来人皱起了眉头。
安平大摇大摆走上前，抬起肥硕的手指冲守门小厮挥了挥，口气傲慢：“将军夫人的账记在本少爷头上。”
守门小厮面露微笑点头哈腰，嘴上拍着安平的马屁，只道安三少慷慨，再同晓玖简单介绍了几句山庄内格局，便识相地退下了。
“呵呵，我同安三少好像还没熟到要承您的情吧？”
晓玖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向安平的脑门儿，几日前，那还肿了一个大包，正是晓玖所为，此刻难免心虚。
“我也不傻。”安平眯着眼睛，一脸不屑，“当日将军夫人撒谎是为了包庇沐小景吧？”
听安平自称不傻，晓玖愈发觉得这人蠢笨，她哪里是包庇沐小景，她分明是为了自保，她甚至都怀疑自己砸的那一下是不是下手太重，打得安平都失忆了。
晓玖没有回答安平的问话，但安平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成竹在胸一般自说自话起来。
“将军夫人若不多管闲事，本少爷也无意与将军为敌，锦霞楼一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找人潜入太守府将我吊一夜的仇，我一定会报！”
“唉呀，还有这种事？到底是谁这么丧心病狂啊？安三少可有眉目？”晓玖装作一脸吃惊的模样，试探地问道。
“除了他沐小景，我想不出第二人！”
安平双手叉腰，咬牙切齿，脸上的肥肉因为气愤而抖动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再让我见到他，我非拔了他一层皮！”
晓玖看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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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画舫停靠岸边，四名花枝招展的姑娘走下了船，抬眼看到晓玖和安瑶，不约而同掩嘴偷笑，紧接着被随后下船的胡鹏和苟祐催着向夕月庄走去。
胡鹏和苟祐看见眼前二人皆是一愣，回头冲着画舫内吼道：“景兄，你赶紧出来，我们先行一步，你……你自求多福吧！”
这两人相视一笑，冲晓玖和安瑶拱手行礼，然后互相推搡着追赶前面的美人去了。
不一会儿，落于人后的沐小景慢吞吞从画舫中走出，看他走路的模样晓玖估摸着他伤势还未痊愈，玩心太重竟不顾身上的伤。
“沐小景！你不在府里安心养伤，又跑出来寻欢作乐，若被将军知道，你是想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晓玖冲愣在船上的沐小景吼道。
她此行目的本是捉弄沐小景，连见面时的台词都已经想好——“咦，这不是小景么？你我可真有缘啊！”
谁知冤家路窄，上岛就遇上了安平，如今她哪儿还有心思捉弄沐小景，只想赶紧把这惹祸的小狐狸扔回沐府，避免他与安平在夕月庄撞见，届时还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祸事来。
她可不想因为此事被牵连，好在上一次沐玉臣不知道她也动手打了安平，不然，需要卧床静养的恐怕就不止沐小景一人了。
可她这些心思，沐小景哪里懂，一听她搬出沐玉臣，原本心情大好的沐小景顿觉不快，高昂着头，手里折扇轻摇，气定神闲地下了船。
“我能怕沐玉臣？笑话！”
沐小景一声冷笑，斜眼瞥见安瑶，眉头稍稍一皱，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径直向夕月庄走去，甚至没有理会安瑶。
晓玖心觉沐小景对于他的这门亲事并不乐意，却又无可奈何。
不过眼下这些并不重要，晓玖哪能看着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狐狸白白往陷阱里跳，她一把拉住沐小景的衣袖，皮笑肉不笑，冲着沐小景挤眉弄眼，咬着牙，低声吐出几个不太清晰的字：
“别去……有鬼……”
安瑶就在身边，晓玖也不好当着安瑶的面骂其兄长，只能悄悄提醒，可显然沐小景并没有明白其意。
沐小景唇角噙笑，眼中满是不屑，折扇合拢在手掌上一拍，发出一声清亮的响声。
“鬼？恶鬼将军？沐玉臣也来了？那我更得去会会！”
说着，沐小景加快了脚步，晓玖哭笑不得，出手欲拦，可要抓的人就跟一条滑溜的鱼一样，突破晓玖的阻拦，径直向夕月庄疾走而去。
“不……不是……不是……”
一句解释的话到了口中，根本就来不及说清，晓玖看着抓空的双手，和已经跑出四五步身距的沐小景，心中有苦难言。
正当晓玖想着独自开溜时，落在身后的安瑶凑上前来，客套地邀请晓玖一同入夕月庄，她鬼使神差地便答应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代入堂嫂这个身份太深，以至于当真担心起沐小景惹上麻烦。
踏入夕月庄，扑面而来得是甜甜的花香，隐约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参杂其中，虽淡得不易察觉，但仔细分辨又能知晓。
大厅内立着八根三人合抱的玉石柱子，中央的平台上正有异域风情的舞娘在舞蹈，四周坐着不少饮酒作乐的贵客，席间穿行的添酒侍女亦是穿着清凉。
又是一个香艳的地方，难怪沐小景会往这儿跑……
晓玖盯着前方的沐小景，眼神从担忧转为鄙夷。她回头冲安瑶笑了笑，看安瑶愣神的模样，想必也是第一次踏足此地。
“呵呵，看来瑶妹妹也不知此地如此香艳吧？”晓玖略微拘谨地摸了摸鼻子，目光在大厅内来回穿梭。
得到的回应是安瑶羞涩的颔首。
“两位姑娘许是误会了。”
正在二人尴尬之时，身后传来女子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一转头，晓玖便看到一身素净却如山巅雪莲一般的芊寍，她对着晓玖盈盈一笑，似一道清风吹入炎夏，额间花钿淡淡的，更衬她媚而不俗的眉眼。
晓玖有些意外，见她手抱琵琶，显然是来此弹曲，想起她口中所言与此前心中臆想，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从芊寍口中，二人得知夕月庄并非她们心中所想那般，这里并不是烟花之地，那些舞娘亦非以色侍人，不过是些无处可去的可怜人，被庄主收留，不想做无用之人，能歌善舞，便以此为营生。
芊寍对于旁人的猜疑似乎习以为常，或许与晓玖还算投缘，这才善意向二人解释道。
“夕月庄庄主乃我故交，每月的今日我都会来此地弹曲，没想到竟遇见将军夫人。”
晓玖对这位靠自己的才艺在沧廿郡闯出一片天地的女子很是欣赏，再回想锦霞楼的相遇，知其不易，即便是闻名遐迩的乐师亦会遭人轻看，何况是那些默默无闻的女子。
她为自己方才的胡乱猜测感到抱歉，芊寍并未放在心上，于是她又向芊寍介绍了身旁的安瑶。
说话间，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晓玖骤然转过头去，恰好对上沐小景略显忧郁的眼神，不似平素那般散漫多情。
被晓玖撞破，沐小景显然有些窘迫，折扇往面上一挡，视线赶紧转到一旁，装模作样地与友人闲聊，晓玖忍俊不禁，却不拆穿。
晓玖三人正互相招呼着向空桌走去，一个令晓玖厌恶的声音陡然传了过来。
“哟，这不是芊乐师吗？沧廿郡真是小，我们又见面了，这难道就是缘分？”
安平带着六名家丁耀武扬威地朝三人走来，脸上堆满肆意的狂笑。
要说凑巧，晓玖半个字都不会相信，见安平正用着自己打算对沐小景使的把戏，不禁觉得恶心。
方才听芊寍说自己每月这一日都会来此，她便有所猜测，沐小景会往夕月庄跑，兴许不是为了寻欢作乐，那么，沐小景都能查到的事，安三少如何能不知？
晓玖转头看了看芊寍，只见芊寍面色凝重，双手紧紧抱着琵琶，看上去一脸抗拒，或许是畏于权势，才令她站定没有扭头就走。
晓玖还未出言嘲讽，沐小景已经拦在安平身前，使得他不能再靠近芊寍一步。
沐小景抬着下巴，一脸不屑地盯着安平，语气高傲地说：“哟，这不是安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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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晓玖手握酒壶，被安平惊人的力道钳制住，酒壶悬在半空中，一时砸又砸不下，抽也抽不出，脸上原本的凶狠瞬间化作尴尬的笑。
安瑶站在安平身后，见到此情此景亦是震惊不已，捂着嘴才没有尖叫出口。
她本想替晓玖说些什么劝劝兄长，可思前想后，怎么也没有想出好的借口，倒是安平先开了口。
安平面露凶相，手上力气不减，抓得晓玖生疼。
“我就觉得这动作看着眼熟，当日将我砸晕的不就是将军夫人么！”
原来你被砸失忆了呀！
晓玖心中嘀咕，强挤出一脸笑容，不停地摇头，道：“安三少记糊涂了吧，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怎敢对你动手？”
“那将军夫人这是？”安平稍一使劲，将晓玖高抬起的手挽往下掰，直将酒壶掰到了面前，眼神在酒壶和晓玖的脸之间来回平移，一脸恶意。
晓玖心中一盘算，随即笑道：“误会，我这是想请安三少消消气，喝杯酒，有些过节吧，也不必以武力解决。”
安平冷笑一声，将晓玖的手往边上一甩，酒壶脱手而出，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成了几块，酒撒了一地，散发出阵阵酒香。
夕月庄的十几个护院打手这时总算赶到大厅，将众人统统围住，乱成一团的场面终于安静下来。而这群打手身后还跟着一名美貌女子，年纪稍大，浑身透露着一股成熟稳重、强势精明的气势，看上去应是庄主。
“我还在想是谁敢在我夕月庄撒野，原来是太守府三少爷和沐家小公子啊！”女子面露打趣的笑，可眼眸下透出寒光，摄人心魄。
原本站在人群外不知所措的芊寍眉头紧锁，颔首行到女子身边，欠了欠身。
“给昔悦姐姐惹麻烦了，还望姐姐见谅，此事因我而起，自该由我结束。”
听芊寍所言，似是又想独自承担，嘴角含血的沐小景突然吼道：“此事是我与安平的私怨，与你们无关，安平，有本事同我出去单挑！”
即便沐小景不说，晓玖也能猜出他每次对安平出手，都是因芊寍，绝非私怨，纵然他有心教训不安分的安平，也解决不了芊寍的难题。
他能暂时转移安平注意，可安平今后必定还会找芊寍麻烦，而沐小景又能保证每一次自己都在场吗？晓玖并不觉得揍安平一顿就能让安平死心。
昔悦庄主见一群人准备到外面干架，并不阻拦，可芊寍的目光一直追随沐小景，欲言又止。
“将军夫人是要与沐小景一起与我为敌？”安平跟在众人身后，一脸不屑地对晓玖说道。
安瑶一直拉拽着她兄长，可显然是控制不住比她高大太多的兄长，此刻焦急地看向晓玖，似是想找人帮忙。
晓玖本不想淌这趟浑水，谁知会发展成这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冲安平灿烂一笑，道：“安三少与我家小叔的私人恩怨，我当然不会掺和。”
听晓玖如是说，安平一脸鄙夷地看了看晓玖，又冲沐小景一声冷笑，那笑声仿佛在说“看吧，连你家里人也不想帮你”。
沐小景未发一言，只以眼神示意安平别怂，而他那两怂包兄弟也是骑虎难下，垂头丧气地跟在沐小景身旁，窃窃私语，仿佛在商讨着该如何逃跑。
安平招手带人往外走，晓玖却分明听见安平悄声对家丁说：“出去后，谁能打断沐小景的狗腿，本少爷重重有赏。”
对于沐小景的身份，家丁有所顾虑，可安平说出了任何事有他负责，便稳了“军心”，一行人看着沐小景的眼神中皆带杀心。
疯了！
晓玖气急，一跺脚，高声冲安平吼道：“你们的私怨我虽然不管，可有一件我与安三少之间的私事得先解决才行，待会儿我怕你打不过我小叔，受了伤，我这私事就一时半会儿了结不了了。”
本来已经往外走的人又纷纷停下脚步，全都一脸诧异地看向晓玖。
晓玖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壮壮胆，负手而立，装模作样地说道：“我最近于音律颇有兴致，打算聘请芊乐师做我的授业先生，可我见安三少似乎有意与我争夺先生，不如你我打一场赌，谁输了谁就别再打芊乐师的主意。”
“啥鬼东西，我是要娶芊寍做小妾，跟你那破授业有何关系？凭啥要我放弃？”
安平抖动着一身肥肉，一脸高傲地凝视着晓玖，仿佛下一秒就会叫人揍晓玖一顿的模样。
听他这么说，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沐小景，从晓玖那里刚好可以看到沐小景险些冲上去给那讨人厌的安平一脚，幸得胡鹏和苟祐拦得及时。
晓玖唯恐旁人注意到沐小景的动静，连忙说道：“当然有关系，我希望做我授业先生的人可以一心一意在音律之上，婚姻会成绊脚石，我不喜欢，所以绝不允许。怎么样？安三少可敢同我比试一场？”
安平瞥了一眼愣在昔悦庄主身旁的芊寍，嘴里不情不愿地嘀咕着：“哼，如何选择，难道不该由芊乐师自己选吗？”
晓玖回首望向芊寍，微笑着冲她点点头，芊寍满心感激地回应：“我当然愿意为将军夫人授业。”
前一刻还嚷着要芊寍自行选择的安平当即反悔，他大概以为可以用身份强迫芊寍选择自己，可没想到芊寍有胆子借着将军夫人送上的梯子得罪自己。
他飞扬跋扈地嚷道：“那好，我就同将军夫人赌一场！你想赌什么？”
晓玖的白眼差点翻上天，看向安平的眼神满是厌恶，她瞥见地上碎裂的酒壶，灵机一动，指着一地的酒，说：“就比酒量！”
“哈哈哈，那你输定了！”安平笑得猖狂。
二人定下规矩，双方只一人出战，谁先喝不下谁就输，若输了便再不可找芊寍乐师，晓玖不放心还立字为据，若违约，甘愿受沐家军四十军棍。
在赌契上签上二人名字，又盖上手印，这场豪赌才正式开始。
安平那一边已经在提前庆祝胜利，一脸轻松地等待晓玖出战，还时不时地冲芊寍抛媚眼，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而晓玖这一边则聚成了一团，不仅是晓玖与芊寍，还有沐小景和他的狐朋狗友，连安瑶和昔悦庄主都不禁凑上前来。
安瑶在一旁劝告晓玖，她这位兄长常年在酒坛子里泡着，若要比酒量，晓玖恐怕是输定了，胡鹏和苟祐从旁附和，连连称是。
这事晓玖倒是没有细想过，不过她一开始也没打算让自己上场比试，只说出一人，却没说这人必须是自己。
她一只手搭上了沐小景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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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好不容易与沐玉臣达成协议，可一直沉默的沐小景又不乐意了，直言若要沐玉臣帮忙，他宁愿自己出战，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晓玖当头打了一拳。
“要不是你酒量不行，我何至于搭上一个条件，闭嘴吧你！”
晓玖怒气冲冲地揪着沐小景的耳朵，低声训斥。
当着芊寍的面，沐小景被晓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敢再多说什么，甩掉晓玖的手，摸了摸被揪红的耳朵，又看了看一副看戏模样的沐玉臣，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因沐玉臣的出现，凑热闹的看客将“赌桌”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连在后院泡汤的客人听到消息都急忙赶了来。
安平见出战的不是晓玖，亦非沐小景，表情有些不快，但对于自己的绝对自信还是让他不肯轻易服输，即便眼前的对手是名震西铭的恶鬼将军。
桌上酒碗一字排开分成两列，夕月庄的小厮往酒碗里拼命倒酒，在围观者的呐喊声中，对垒的二人开始一碗接着一碗不慌不忙地喝了起来。
见安平五六碗酒下肚依然面色不改，晓玖不禁有些担忧，她将商启拉到一旁，询问沐玉臣酒量如何。
商启淡然地安慰道：“放心，输不了！”
晓玖大喜，视线穿过人群往里张望，看着人狠话不多的沐玉臣，一脸佩服：“没想到恶鬼将军千杯不醉。”
刚生出点钦佩之意，便被商启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左顾右盼后悄悄凑上前，低声说：“哪有不醉的，只是将军醉了常人也看得出罢了。”
晓玖将信将疑，又将视线投向沐玉臣，只见沐玉臣神色无异，冷着一张脸，目光如炬，举起酒碗的手也没有一丝迟疑，完全看不出有一点醉意。
反观安平，那张大了沐玉臣一倍的肉脸此时红彤彤的，连带着耳朵和脖子也已经红透了，就像烧熟的螃蟹，眼神些许迷离，酒嗝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已是七八碗酒下肚，就算人没醉倒，这胃也迟早要兜不住，晓玖灵机一动，溜到昔悦庄主身旁，向她询问庄里最烈的酒，最好是喝一口就能将人放倒。
昔悦庄主说还真有一坛，五十年陈酿，价值千金，晓玖一口成交，让她记在安平头上，毕竟安平之前说了将军夫人的账记在他头上，晓玖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于是当二人战得正酣时，昔悦庄主命人搬来了价值千金的陈酿，为他二人各倒了一碗，并自信地说道：“此酒名为大梦一场，若二位谁喝了能不倒下，就算谁赢了。”
安平笑得张狂，即便话都有些说不清了，也毫不示弱，手指叩响桌面，让昔悦庄主给他满上，还一脸嘲讽地问将军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沐玉臣脸上带着笑，并不言语，只是一把拿过盛着“大梦一场”的酒碗，一口气干了，将见底的酒碗亮给安平，随意将酒碗往桌上一放，神情自若地靠在椅背上，带着一脸戏谑的笑盯着安平。
安平见状有些气恼，一把从小厮手里夺过酒碗，咕嘟咕嘟往肚里咽，可越喝眼神越迷离，眼见身子跟随脑袋开始摇晃起来，一碗酒还未喝完，人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随即，四周一片哗然，欢呼声四起，不少人为沐玉臣拊掌，太守府的家丁急忙上前扶安三少，在几人簇拥下，那臃肿的身躯被抬去了后院，昔悦庄主张罗着为他安排客房。
安瑶放心不下她家兄长，只得向晓玖告辞，前往后院照顾她家兄长，未敢同沐小景说上一句话，甚是娇羞，却不知沐小景眼中根本就没有她。
晓玖不禁叹了一口气。
而后，晓玖将那张赌契交到芊寍手中，指了指坐在酒桌前一动不动的沐玉臣，对她说道：“若安平今后还找你麻烦，你就拿着这张赌契找将军替你做主！”
芊寍眼神温柔，脸上写满感激之情，对晓玖欠了欠身，并表示按照赌约，今后她亦当尽职当好晓玖的乐律授业先生。
其实，晓玖不过是找了个借口对付安平，并没真心想要学音律，但见芊寍执意要以此作为报答，也不好拂了她一片好心，便应下了。
赌局散场，芊寍要留在夕月庄弹曲，晓玖本以为闹了这一场，沐小景应该也没兴致再留在夕月庄泡汤，谁知他毅然决然说要留下。
胡鹏与苟祐只能依他，带着青楼姑娘去后院泡汤，然而沐小景偏要一个人留在大厅饮酒看舞。
晓玖不禁觉得这位小叔的心思昭然若揭，决定今日暂且放过他，先同商启一道送她家将军回府。
要说她家这位将军，是真的千杯不倒，可也的确只是不倒，人绝对是不清醒了，在回府的路上，晓玖总算理解了商启所言。
沐玉臣人看着特别清醒，看不出有半点醉了的模样，说话也一如往常，连走路都不会摇晃。唯独晓玖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唱反调，简直从一只暴躁的大灰狼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羊羔，晓玖才敢肯定——沐玉臣醉了。
马车上，沐玉臣异常安静，并不像平时那般闭眼休息，反而睁着眼看着晓玖发呆，晓玖没理他，他便一直那么盯着，晓玖回瞪一眼，他便冲晓玖笑，笑容中竟不带一丝恶意。
晓玖心下好奇，从对面坐到他身旁，他也不闪躲，眨着眼冲晓玖笑。
她正诧异于沐玉臣怎么会如此温顺时，沐玉臣忽然问了句：“你是谁？”
问得晓玖一惊，只沉默了片刻便生出些歪心思，随口胡诌道：“我是你娘！”
“我娘亲不长你这样……”沐玉臣皱起了眉头，抬手挠了挠头，满眼困惑。
面对已经彻底醉迷糊的恶鬼将军，晓玖根本不慌，笑问沐玉臣多大了，接着就看到沐玉臣掰着手指算着自己的岁数，最终举起八根修长的手指，说自己八岁了。
看到沐玉臣一脸认真地说着胡话，晓玖忍不住笑出了声。
沐玉臣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丢脸的事，默默收回手指，红着脸，往边上缩了缩，低头垂眸，像是只受伤的小狗，不敢再看晓玖。
晓玖想起大夫人的话，沐玉臣五岁时亲爹战死，而后他被沐家收养，他的亲娘走得太早，或许在他记忆深处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在沐府活得谨小慎微，总是察言观色，刻意讨好，很是令人心疼。
不知为何，看到沐玉臣此时这个模样，晓玖忽然能理解大夫人的话。她装作一副慈母的模样，抬手摸了摸沐玉臣的头，笑道：“我不是你娘亲，我是你亲娘，你太小了，都不记得我了。”
谁料她这句胡说八道引得沐玉臣抬起了头，一双桃花眼里仿佛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整张脸凑到晓玖面前，似要将她看穿一样。
“太近了……”晓玖忍不住掐住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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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沐玉臣醉酒后看上去挺正常，可思维模式完全沦为难缠的孩童，偏偏还仗着自身武力值无人可敌，于是将晓玖强行扣留在了寒松苑。
他要让他亲娘同他一起睡，抓着晓玖的手不肯放。商启见状不愿掺和赶紧溜了，只有不明所以的金婵误以为她家小姐终于守得月开见月明，一边偷笑着一边为她家小姐摇旗助威，然后被商启赶走了。
等到房中只剩下晓玖和沐玉臣二人，沐玉臣拉着晓玖的手往床内侧移了移，侧着身子拍了拍枕头，一脸天真地望着晓玖。
晓玖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平日捉弄沐玉臣并不觉得羞耻，可真要与沐玉臣同床共枕时，又完全没了胆量。
“这……不好吧……将军现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等明早酒醒后翻脸不认人，将锅甩我头上，我岂不是冤死了！”晓玖的膝盖抵住床沿，一边将人往外拉，一边掰着沐玉臣的手指。
沐玉臣稍一使力，便将晓玖整个人拉得摔倒在他身上，他还懵懵懂懂地问道：“什么锅？阿娘是饿了吗？我去给阿娘煮点吃食？”
说话间，双手抓住晓玖的肩膀，又将人推了起来，随即就要下床出门，晓玖被折腾得够呛，急忙说自己不饿，说自己困了让他赶紧休息。
可沐玉臣呆呆坐在床榻上，说要看她先入睡，说着又将晓玖拉到床上躺好，还小心翼翼地将整床被子盖在晓玖身上，掖好被角，盘坐在床上，当真如他所言，目不斜视地盯着晓玖的脸。
在这极具压力的视线下，晓玖哪里睡得着，心中七上八下，脑子也乱做一锅粥。感觉今晚是逃不掉了，晓玖索性坐了起来，打算趁着沐玉臣还是只温顺的小羊羔，赶紧提前自保。
“呵呵，阿娘可以留在这儿陪你，可坏人恐怕不乐意，玉臣是不是该保护阿娘？”
晓玖拿出应付小孩子的耐心，边说边笑。她见沐玉臣虽然面色疑惑但还是温顺地点了点头，赶紧扒开被子下床找来纸笔递到沐玉臣面前。
她让沐玉臣按照自己所言，写了份“君子协定”，一是沐玉臣承认自己一意孤行要晓玖留宿寒松苑，二是沐玉臣自愿替晓玖迎战安三少，喝醉与人无怨。
写了两条，晓玖还觉不够，索性又让沐玉臣加了一条——沐玉臣此前答应晓玖应战所提的条件，无论是什么，都作废，一切皆沐玉臣心甘情愿。
沐玉臣将被子扔到一旁，坐在床榻上，按照晓玖的指示，一字一句写下了这份约定文书，写完还一脸自豪地冲晓玖笑。
那张毫无心机的笑脸看得晓玖有些痴傻，顿觉自己这样欺骗一个“孩子”简直狼心狗肺，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随即又狠下心告诉自己：“别被将军现在的模样骗了，我这也是为了自保。”
晓玖将目光艰难地从沐玉臣的笑脸上移开，仔细查看约定文书，这才发现文中提到晓玖的地方，沐玉臣全都写的是“阿娘”。
她急忙重新拿来一张纸，让沐玉臣将“阿娘”全改为“严季云”。
沐玉臣又依言重新誊写一份，十分顺从，写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晓玖问他笑什么，他低声答道：“我从来不知阿娘的名字，今后我记住了，一定不写错。”
霎时，晓玖感觉一阵心疼，那种昧着良心做了坏事的负疚感扑面而来，她面色难堪地坐在床边，悄声问道：“其实，你现在的娘亲也不错，你就这么想念你亲娘吗？”
沐玉臣执笔的手稍稍一顿，脸上的笑渗出些苦涩，那不是一个八岁孩子应有的。
只是一瞬间，他又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继续提笔将剩下的字写完，再加上落款，最终还盖上手印，这才满意地交到晓玖手中，对于方才晓玖的问话，仿佛没听到一般。
晓玖有些恍惚，一时间竟不知沐玉臣是真醉还是装醉，直到沐玉臣躺倒，再次拍了拍枕头，示意晓玖躺下。
这一次，沐玉臣没有强行拉扯，晓玖亦没有抗拒。
晓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应该配合着演下去，于是安静地平躺在他身侧，任由他用整床被子盖住自己，并掖好被角，将晓玖活生生裹成了一只大粽子。
沐玉臣侧躺着，没有闭上眼睛，悄无声息地盯着晓玖，不知过了多久，才用最平静的声音喃喃自语：“阿娘，我太懦弱胆怯，不配成为沐家子孙。我想随阿娘离开，不做什么大将军，我可以卖字画，也可以做个乐师……总能在这世间活下去……”
“你想……活下去？”听到这一席话，晓玖心里有一丝异样的触动，或许是因为自己知道沐玉臣的结局。
“若阿娘当初带我一起走，我便成不了祸害，没有谁会因为我丢掉性命，可惜晚了……我想同阿娘一起走，阿娘再等等我。”
沐玉臣的话，不像在回答晓玖，每一个字都说得很平静，仿佛只是在平铺直叙一件寻常故事，却让晓玖听出一些担忧。
“你阿娘已经……”
话说了半句，再也说不下去。
晓玖对父母的感情很淡，自父母离婚后，她大多时候都是靠自己，思念也不是没有过，在羡慕别人家亲子关系时。
可沐玉臣的话，没有让她感到一丝羡慕之情，她只感到他话中隐藏的痛苦与自责，或许是潜意识的一种逃避，让沐玉臣思念起几乎已经没有一丁点回忆的亲生父母。
晓玖转头看向沐玉臣，只见他神色如常，明亮的眸子里映着严季云的脸。
她的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轻轻抚摸上沐玉臣的头，低声说道：“你阿娘不叫严季云，别记了，等睡醒就忘了吧，别跟你阿娘走了，跟我走吧，你擅书画，我擅写话本，你可以为我的话本画点插画，不做大将军，我们也能活下去，即便没有现在这么富裕。”
“你不是我阿娘？”
四目相对，沐玉臣的眼神渐渐有些迷离。
“嗯，不是，我是你注定得喜欢上的人，这你可要记好了，最好刻进心底！”
晓玖像洗脑似地轻拍着沐玉臣的脑袋。
“严季云是我注定得喜欢的人？”此时的沐玉臣任由她拍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晓玖。
晓玖放在沐玉臣头顶的手有那么一瞬间悬停在空中，心里五味杂陈，就她的任务而言的确没错，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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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第二日再见到沐玉臣时，他似乎对昨日醉酒一事印象全无，倒是还记得答应晓玖帮忙应战的约定，晓玖好奇他到底会提出什么条件，故而将那份他亲手所写的“君子协定”藏在身后，静静等待他开口。
按照二人此前约定，这条件绝不能是和离，当时情况紧急，晓玖亦未想太多，所以留给沐玉臣太多可乘之机，要不是手上握有“免死令”，晓玖还真怕沐玉臣提出今后不许她再靠近自己。
然而，沐玉臣提出的条件甚是出人意料，这条件与他自身没太大关系，是要晓玖今后远离沐小景。
“为何？”晓玖左思右想也揣测不出沐玉臣的用意。
沐玉臣并不愿意解释，只是云淡风轻地回了句：“没有理由，你只需履行承诺。”
晓玖忍俊不禁，做出一副替将军惋惜的神情，从身后拿出那张“君子协定”，双手各拎住一边角，像拎手帕一般递到沐玉臣眼前。
她双眼越过纸边看向沐玉臣，眼中笑意难以掩饰。
“可惜了，将军昨晚答应我，条件不再提。”
晓玖说着抖了抖那张纸。
沐玉臣看着纸上属于自己的字迹，霎时眉头皱到一起，面色一阵红一阵白，似乎大为震惊。
沉默良久，沐玉臣才抬起手，欲拿过晓玖手上那张纸，却被晓玖及时收了回去。
晓玖小心翼翼将纸叠好收入怀中，一脸得意：“白纸黑字，将军可别想反悔！”
本以为沐玉臣想赖皮，可沐玉臣咬咬牙，最终嘴里蹦出一句晓玖未曾设想的话。
“我昨夜要夫人留宿寒松苑？”
呃……原来将军的重点在这里。
在哄骗沐玉臣写下“君子协定”时，晓玖只想着自己就算逃不出寒松苑也得自保，以免将军第二日醒来硬说她是采花大盗。
谁知昨夜竟能哄骗沐玉臣睡着，还轻而易举离开了寒松苑，本来将军酒醒后把这件事已经忘了，可晓玖偷鸡不成蚀把米，光想着作废约定，却忘了纸上还留着将军绝不愿意想起的另一件事。
晓玖摇摆着双手，慌张得像个被诬陷轻薄良家女子的可怜虫，嘴里差点大叫“冤枉”，她微红着脸否认道：“我昨夜可是回秋月苑睡的，绝没占将军便宜！”
话刚说出口，又觉不对，就算她睡在寒松苑，也该是她冲沐玉臣发火，沐玉臣有啥好委屈的？
她左手打右手，怪自己心虚得太快了些，偷偷抬眼观察沐玉臣是何反应。
只见沐玉臣一脸严肃，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沉默片刻，竟作揖赔礼道：“醉酒行径，虽非本意，却是唐突，请夫人见谅。”
晓玖一时有些愣神，不知作何反应，随口“唔”了一声，算作没有介怀。沐玉臣闻言，这才直起身，并不做停留，转身离开，神色看似自然，只是那烧红的耳根上仿佛写着个“悔”字。
此后，沐玉臣再未因喝酒那一日的事找晓玖麻烦，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晓玖战战兢兢过了几日，每日安安静静呆在府上，唯恐再次刺激沐玉臣，可接连几日都没什么异常，原本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放下，一没了威胁便又生出作死的心。
她又开始捉弄起沐小景。
沐小景的伤终于好利索了，又如往常一般吃喝玩乐，可他不知怎么回事，近日不管到哪儿，总能遇上他那位堂嫂。
将军夫人好似很闲，有事没事总在他身边出没，嘴里还总说着“缘分”二字，见她对沐玉臣不上心，沐小景也没有兴致找她麻烦，可这位堂嫂似乎打定主意要缠上他，对他十分殷勤。
连他身旁的朋友都觉察到不对劲，总劝他行事稳重些，别让他家堂嫂会错意，这事儿若传进沐家老夫人和太守府耳朵里，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
沐小景心中烦闷，此前他心怀恶意，故意接近，试图动摇堂嫂的心，见堂嫂不为所动便觉无趣，可之后不知堂嫂哪根筋没对，竟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还说要学他一般随心所欲。
这位堂嫂的随心所欲可没少为他惹麻烦，令他只想远离。
这一日，他带着胡鹏和苟祐约上盛泰钱庄少主泰申到城外的临思竹林骑马散心，可刚到竹林外，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旁站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正挥舞着手中丝帕冲他打招呼。
“居然又在这里偶遇，我与小景实在有缘！”
晓玖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坐在马背上的沐小景身子晃了晃，险些摔下马来，他一脸苦涩地笑了笑，跟在他身侧的胡鹏和苟祐捂嘴偷笑起来。
晓玖看到另一侧并不常见的男子，面露讥笑，视线来回在晓玖和沐小景身上扫过，很不友善，经沐小景介绍，才知是沧廿郡最大钱庄——盛泰钱庄的少主，名唤泰申。
临思竹林是沧廿郡外隐秘的赌马场，这些纨绔子弟时常三三两两约好来此一较高下，可押注他人，亦可自己亲自上场。想进竹林需交入场费，入场费不便宜，但若赢了赌马，回报同样丰厚诱人。
至于经营这“秘密赌场”的，正是盛泰钱庄。
“嫂嫂不会也是来赌马的吧？”沐小景心中虽有不悦，可面上依然维持着风度，翻身下马行到晓玖跟前，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问道。
晓玖当然不是来赌马，她不过是来恶心沐小景罢了，从沐小婉手中获得情报，专程赶到竹林口守株待兔。
对于这赌马场她很是好奇，索性称是，并缠着沐小景要与他同行。
沐小景表面上不好直接拒绝，只得咬着牙点头同意。
再往林子里，马车禁止通行，只能骑马入内，可晓玖并不懂骑马，于是装出一副娇弱的小娘子模样，要与沐小景同骑一匹马。
此话一出，跟沐小景一同来此的三人皆在看笑话。胡鹏和苟祐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一言我一语叮嘱沐小景照顾好自家堂嫂；而泰申有些不同，他言语带刺，直道沐小景多情。
这话传入晓玖耳中只觉刺耳，感觉同样是沐小景的狐朋狗友，这个泰申显然对沐小景多了一分蔑视。
奈何沐小景像个没事人，丝毫没有将泰申讽刺的话放在心上。
泰申冷笑着道：“不知让瑶姑娘知道小景对谁都如此多情，会作何感想？”
“她想什么与我何干？”
沐小景满脸不屑，扶着晓玖上了马，但自己并没有上马，自愿充当牵马人，领着马儿往林中走去，顺手付了五人的入场费。
胡鹏和苟祐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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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受惊的马儿在林子里疯跑，直到晓玖的呼喊声惊动了别人，有胆子大的人替她拦下了马，可那匹倔马前脚腾空而起，不会骑马的晓玖失去平衡摔落在地。
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晓玖感觉浑身骨头都在疼，疼得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还不忘在心里把沐小景骂了一百遍。
最后，还是闯祸的沐小景将晓玖送回了侯府。
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听到风声，纷纷赶到镇北侯府，目的却不尽相同。大夫人是听说儿媳受伤，心下担忧，赶来探望；老夫人和二夫人是听说害将军夫人受伤的正是沐小景，害怕沐玉臣会怪罪沐小景，登门劝阻。
晓玖只是受了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被沐小景送回府后，沐玉臣让蒋总管为她找来郎中，处理好伤口，让她静养几日。
除了回府时，经蒋总管之口得知将军夫人受了伤，沐玉臣全程未出现在秋月苑过问晓玖伤势如何，他本在中堂询问沐小景来龙去脉，不料还未问出所以然，就迎来气势汹汹的老夫人一行人。
晓玖难掩好奇，带着一身伤，让金婵搀着自己偷偷溜到了中堂外，想要看沐小景自食恶果。
中堂内很是热闹，沐小景绝口不提与晓玖有何纠葛，但对害晓玖受伤一事供认不讳，主打一个“错了，下次还敢”。
二夫人对儿子百般偏袒，直言定是无心之过，笑着劝沐玉臣不要与自家兄弟计较；老夫人则根本不管事实如何，优先怪罪沐玉臣不看好自家媳妇，由着她在外面抛头露面，没轻没重，以致自己受了伤，可谓咎由自取。
晓玖躲在屋外听着墙角，越听越是来气，虽说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她自找的，可动手的是沐小景，受伤的是她，怎么到老夫人口中她就变成罪人了，还连带着将军一同被责备，属实离谱。
她闻言险些冲进中堂向大夫人哭诉，但被金婵死死拉住，劝她不要冲动，她便忍气吞声打算看看将军要如何主持公道。
可惜，她并没有等到将军为她出头。
不久前，沐玉臣带人上沐府打了沐小景二十棍，沐小景身上的伤将将养好，老夫人哪里容得沐玉臣再对沐小景动手，一副“要动他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的架势将人护在身后。
二夫人则充当说客，配合着老夫人上演了一出软硬兼施的戏码。
此时的沐玉臣哪有平日对待晓玖那般强硬和决绝，他一直沉默着，任凭老夫人谩骂，任由二夫人劝说，终是没有惩罚沐小景，也未答应约束晓玖。
他淡然的神情告诉晓玖，这样的情形他早已习以为常，并且不打算改变什么。
僵持了片刻后，沐玉臣放任老夫人和二夫人将人带走，临走时，沐小景一脸轻蔑，口中讥讽：“何必装模作样，以为我会感激你吗？做梦！”
人散后，大夫人留在府中，对于沐小景一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关心晓玖的伤势欲去探望。
晓玖闻言，刚想开溜，却听中堂传来沐玉臣漫不经心的声音：“能躲在外面偷听，想来并无大碍，娘亲不必挂心。”
晓玖脚下步子一顿，心知自己早已露馅，便不再挣扎，让金婵搀着自己步入中堂，向大夫人请安。
与沐玉臣的冷漠不同，大夫人见晓玖脸上的擦伤和绑着纱布的手脚，甚是心疼，急忙上前询问晓玖还有哪里不适，难免又再问起如何受伤。
若没有听到沐玉臣如此轻易放走沐小景，晓玖或许会如实相告，说自己一时拆穿了沐小景的心事，沐小景才故意惊吓马匹吓唬自己，不过没想到会有些难以收场。
可惜，沐玉臣并不介意她被沐小景误伤，这便激起了晓玖的倔脾气，她故作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句句袒护沐小景。
“此事与小景无关，都怪我缠着小景要他教我骑马，是我逞强摔伤，小景定是怕我受责备，才闭口不言，大夫人可千万别怪罪小景！”
晓玖说得情真意切，眼看着大夫人的脸色凝上了一层霜，时不时怪异地瞥向沐玉臣，嘴上安慰着晓玖，青葱玉指不住地敲击着沐玉臣的手臂。
“云儿想学骑马，你若跟着，哪儿会出这些事！”
“是她自己不听劝，与我何干？”
“你身为夫君，如何与你无关！”
“她又没找我，娘亲怎么这都能怪我……”
沐玉臣无奈闪躲，可大夫人紧追不放，二人在屋子里绕着桌椅你追我赶，场面有些滑稽，与将军平日疏远客气的模样不同，此时这两人像极了真正的母子，在一旁看戏的晓玖莫名觉得一阵暖意，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小景那孩子，我会多照看，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可你自己的媳妇得由自己多加照顾！”
大夫人追累了，坐下喘了一口气，蒋总管十分有眼色地递上一杯茶。
沐玉臣揉着脖子，满脸写着无可奈何，视线扫过晓玖又着急闪躲，随后强装镇定应道：“娘亲放心，她在侯府自有人照顾，娘亲还是当心自己身子，赶紧回府歇息吧！”
话音刚落，大夫人便半虚着眼睛，来回扫视着晓玖和沐玉臣。
“有人？不是你吗？”
大夫人的语调带着一种兴师问罪的味道，令晓玖顿觉大事不妙，还未等她出言相劝，便听大夫人高声唤来商启，命商启将沐玉臣押回寒松苑，又让金婵将晓玖搀着一路同行。
等晓玖明白大夫人到底意欲何为时，她与沐玉臣已经被锁在了寒松苑房中。
大夫人吩咐商启看好院门，绝不允许沐玉臣离开半步，自己还要在侯府住上一晚，誓死不给沐玉臣逃跑的机会。
待一切吩咐妥善，大夫人站在门外柔声对晓玖说：“冷漠并非无心，殷勤亦非有意，真真假假哪里那么容易分清，云儿万不可被虚情假意迷了眼。”
“喔……”
大夫人的话，听得晓玖稀里糊涂，只能随口应了一声。
大夫人未做解释，反而警告沐玉臣好好照顾，随即便带着人离开了，独留商启守在院中，不让外面的人靠近，也不让里面的人离开。
“大夫人是何意？”晓玖拉了拉房门，确定被从外面锁住，心中不解，一瘸一拐行到屋内坐下，与其说是问沐玉臣，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沐玉臣也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夫人究竟为何接近小景？”
看沐玉臣的眼神，疑心中带着三分戒备，显然觉得晓玖别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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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晓玖忍不住开始怀疑这恶鬼将军是否当真不懂风月，于是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人，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沐玉臣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甚至转过身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脸，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却什么也没发现，遂一脸狐疑地瞥了晓玖一眼。
晓玖看了半晌也看不出端倪，悻悻然说道：“忽冷忽热是将军的手段？”
“什么？”沐玉臣被她问得一愣。
“将军不会是喜欢我，为了抢夺主导权，才使这些手段吧？”晓玖作出一副将人看穿而胜券在握的模样。
只见沐玉臣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下一刻，晓玖的衣襟后领便被人拎了起来，挣扎着到了里间，后领上力道一松，她就摔坐在床榻上。
拎她的人未做停留，已经三四步绕到屏风外，隔着屏风冲她说道：“夫人有这些胡思乱想的闲工夫，不如早些歇息养好伤。”
这一夜，沐玉臣将床榻让给了晓玖，自己在桌案前静坐一夜，直至晓玖半夜醒来，透过屏风悄悄张望，仍看见沐玉臣支颐而坐，垂眸看着书卷。
看样子，沐玉臣又打算熬个通宵，晓玖有些过意不去，从屏风侧半露出一张脸，声音幽幽地说道：“我可以让一半床给将军。”
沐玉臣闻言，眼睛都未抬起，举起书卷将脸挡住，毫不客气地回道：“夫人半夜不睡，起来扮鬼吓人吗？确实挺吓人的，夫人可以继续睡了。”
自己好心一片，还被调侃，晓玖朝沐玉臣做了个鬼脸，心中不快地冷哼了一声，于是不理会沐玉臣，回到床榻上倒头大睡。
后半夜，晓玖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临思竹林，独自骑于马上，四周没有人声，只听见风吹过竹林发出的沙沙声。
一人走在马侧，替她牵着缰绳，她居高临下，只觉那人一身贵气，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人，下意识觉得是沐玉臣。
“将军这是要领我去哪里？”
晓玖坐在马上左顾右盼，目及之处除了成片的竹林在风中颤动，就只有两个人和一匹马，林间小路一直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行于马侧的人没有停下脚步，说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我看夫人更愿意与小景在一起，所以我向圣上请旨，与你和离，现在将你送去沐府。”
“你疯了吧！”
骂人的话刚出口，一转眼，四周竹林变成了热闹非凡的沧廿郡街市，原本迎风摇摆的竹子变成了一个个围观的百姓，身下的马也变成了大红花轿，而晓玖此时亦是凤冠霞帔。
身旁牵马的人行到花轿旁，轻轻掀起帘子，一脸冷漠地盯着晓玖，左眼下的疤痕看上去有些凶狠，令晓玖心尖一颤，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身子。
“这样的安排，夫人可还满意？”
沐玉臣冷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晓玖刚想大骂，只见眼前的人换了一身喜服，眼下疤痕也随之消失，再一看，哪里还是沐玉臣，分明就是沐小景。
沐小景手中化出一把锋利的剑，正恶狠狠地盯着晓玖，嘴里嘀咕着：“看看你做的好事，我想娶的人可不是你！”
说着，沐小景一剑刺向晓玖，随着一声尖叫，晓玖一把抓住了剑身，炙热的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她一边抵抗一边解释：“我也不想嫁给你！你要怪就怪那丧心病狂的恶鬼将军！”
眼看着剑尖一点点向心口靠近，晓玖感觉一阵晕眩，眼前一切天旋地转，她听到脑子里传来一个机械的声音。
【任务失败，启动意识消除。】
接着她感觉自己从身体被剥离，浑身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当她扭头回看，只见严季云在自己眼前缓缓睁开了眼。
眼前一切再次改变，晓玖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凤冠霞帔的严季云从花轿上走了下来，团扇后，眉眼带笑，身着喜服的沐玉臣伸手牵着严季云向侯府内走去。
一阵悲伤和委屈袭上心头，晓玖在空中挥动着手脚，骂了起来：“沐玉臣你这个混蛋，我任务失败，你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撕心裂肺的吼叫将晓玖惊醒，一睁眼，她便看见沐玉臣近在眼前的脸，正俯着身侧耳倾听，似是想从她口中听到些什么消息。
晓玖第一反应是捂住嘴，心觉不妙，疑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梦话被沐玉臣听到了。
果然如她所料，沐玉臣见她睁眼，先是吓了一跳，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随即站直身子，移开视线，片刻后才试探问道：“夫人做了什么噩梦如此慌张？”
晓玖只好装傻充愣冲沐玉臣傻笑，脑子里飞速思考着该如何蒙混过关，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梦到将军要与我和离，叫我如何不慌张……”
沐玉臣将信将疑，随即追问道：“我听夫人在说任务失败，不知夫人有何任务在身？”
看着沐玉臣露出审视的表情，晓玖心里咯噔乱跳，拉起被子遮挡住半张脸，不想让沐玉臣发现自己心虚的模样，破罐子破摔一般回答：“呃……我的任务不就是让将军心里有我？”
此话一出，沐玉臣更是警惕，无意识地负手后退半步，面色凝重，看晓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名细作。
“谁给你的任务？”
沉默良久，沐玉臣才用冰冷的声音问道。
晓玖察觉到沐玉臣又误会了，急忙起身解释道：“我自己给自己的任务，那个啥，职业规划！我立志成为一名贤妻良母，呵呵，对，贤妻良母，第一步自然要让将军心悦于我……”
太过急于解释，说的话没有经过大脑，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极为怪异时，已经来不及找补了。
晓玖真想扇自己两个嘴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向沐玉臣，等待迎来沐玉臣的质问，却见沐玉臣先是带着一丝迟疑盯着自己，可片刻后转身绕过了屏风，向外走去。
接着，沐玉臣没有起伏的声音传来：“夫人的任务该换了。”
出了一身冷汗的晓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感觉总算蒙混了过去，回想起噩梦，依然惊魂未定，她觉得这梦或许是系统向她发出的警示。
只有尽早完成任务，她才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地活着，可要如何对付沐玉臣这个难啃的骨头，她一时竟没了主意。
大夫人在侯府住了三日，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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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看着沐玉臣扔在桌上的话本，晓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袖，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露了馅儿，她偷溜出侯府时万分小心，确认身后不带尾巴才去了城西步青巷。
左思右想，晓玖觉得不应自乱阵脚，渐渐由起初的恐慌转为镇定，伸手拿起话本随意翻了翻，明知故问地说道：“嗯？这是啥？新话本？我还未看过呢……”
晓玖表面翻着话本，可注意力全放在沐玉臣身上，时不时抬眼偷看沐玉臣的动静，心里盘算着若当真掉马该如何糊弄过去。
想赚点外快补贴家用应该无罪吧？以镇北侯府的家底，似乎犯不着。
想干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应该能够理解吧？以严季云的出生，应该很难说得通。
正纠结着要如何打消沐玉臣的疑心，晓玖手中的话本被一把夺过，沐玉臣将抢回的话本扔回桌上，一只手扶着额角，摇着头说道：
“这是啥并不重要，不过这话本的故事让老夫人很是头疼。”
原来没有掉马……
从沐玉臣的话语中，晓玖得知安三少利用这部话本大做文章，谣传沐小景与他堂嫂之间不明不白，引得太守夫人借此发难，要向沐府退亲。
老夫人知道后大发雷霆，回想这段时日二人交往甚密，若事情以讹传讹，沐家恐怕百口莫辩，只得召沐玉臣回沐府商量对策。
与其说商量，不如说是下了死命令，让沐玉臣将晓玖禁足数月，严防二人再有见面机会，待到风平浪静后，自然也没有人再生无端遐想。
“凭什么要我禁足，这事儿不是沐小景惹出的麻烦吗？”晓玖抱肘而立，不满地嚷道。
沐玉臣就像预料到她会说这话一样，学着她的样子抱着手肘，靠在椅背上，可伴随着“嘶”的一声，他又坐直了身子，面色有些难看。
“我已经让老夫人将小景禁足，这下夫人满意了吗？”
晓玖顿时语塞，她最初确实想借话本让沐府上下疑心，借沐府之手断绝沐小景接近她的心思，谁知竟为安平递上一支箭，并令他得以一箭双雕，将仇一并报了。
“将军不会也信了安三少那混蛋的鬼话吧？”晓玖拉过椅子，对着沐玉臣安分地坐好，试探般问道。
沐玉臣身子向前倾了倾，直视着晓玖的眼睛，反问道：“那夫人可否告知你近日接近小景的目的？”
因为将军舍不得教训沐小景，所以她以牺牲自己的声誉为代价，替将军教训表弟。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理由，她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又怕沐玉臣偏袒的终究会是沐小景，由此大减她的好感值，于是犹豫再三，她终是编了个听上去更像样的理由。
“接近沐小景是为了让将军吃醋！”
晓玖毫不脸红的回答令沐玉臣瞠目结舌，瞳孔微震，愣了半晌，蓦然起身，带着话本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才说了一句：“我不会吃醋，以后你别接近小景了。”
说话的人没有回头，说话的语气也没有恼怒，听上去平平淡淡不带任何感情，可将军出门的动作似乎有些慌乱，甚至忘记开门险些直接撞在门上。
踏入院中，沐玉臣吩咐商启派人守好秋月苑的院门，接下来两个月，将军夫人都必须在秋月苑禁足，未得他的命令不得放将军夫人出秋月苑。
说罢，沐玉臣带着商启径直离开了秋月苑，不再停留。
金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闻将军要禁足小姐，心中无比悲伤，只道她家小姐真是命途多舛，今后在侯府的生活怕是越来越难了。
至于晓玖，她并不关心被禁足之事，不过是宅家罢了，回想原世界的生活，她宅家惯了，不至于舍不得外面的花花世界。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有没有说服沐玉臣，让他相信自己对沐小景没有非分之想，她更没有红杏出墙。
最重要的是，沐玉臣有没有因此降低她的好感值。
看沐玉臣走得如此决绝，甚至不愿意多给她些辩解的机会，晓玖有种不好的预感，忧心忡忡地唤醒系统，查询严季云的好感值。
【严季云好感值变动信息如下】
【好感值 +50】
【最终好感值结余 -573】
晓玖惊得合不拢嘴，有时候不得不怀疑，说不准哪一天她无意之间就可完成任务，甚至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完成的。
难道沐玉臣真信了？
还是没信更符合他心中所求？
晓玖看着没有答案的答卷分数，陷入了沉思。
此后，沐玉臣当真依照所言，将晓玖禁足秋月苑，每日只有金婵替她送来三顿饭，而晓玖的活动范围只余这一方小院，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未见过沐玉臣。
禁足的第二日，沐小婉来侯府探望，趁机将那晚沐府发生的事讲与晓玖听。
那一夜，远没有沐玉臣讲的那么简单。
太守夫人借流言蜚语发难，执意要让安太守退亲，可安太守并不想因此与沐府决裂，从此与镇北侯的关系也将坠入谷底。
于是，安太守亲自到沐府，想要沐府给出一个交代。
对于安平的胡说八道，信以为真的不止太守夫人，还有沐家老夫人。
不管平日老夫人如何疼惜沐小景这根独苗，一旦触及沐家声誉，老夫人也决不轻饶，当即命人将沐小景押到面前，要他交代清楚。
沐小景不否认与堂嫂走得近了些，但绝不认二人之间有私情，怒斥安平造谣，只因二人之间有过结才故意出言诋毁。
他这当面怒骂，实在不给未来岳丈脸面，气得老夫人又是一番数落，不知沐小景抽了什么风，也不服软，直言：“若太守想退亲便退，我无话可说！”
老夫人见状更怀疑传言非假，回想最近严季云常出入沐府，却从未与沐玉臣同行，又是送礼又是下厨，听闻还时常与沐小景偶遇，不得不怀疑严季云在沐玉臣处吃了闭门羹，转而找上了沐小景。
一怒之下，老夫人动用家法，杖责了沐小景。
沐小景拒不承认堂嫂对自己有意，但在老夫人听来竟成了句句偏袒，大夫人与二夫人劝说无果，这才连夜唤沐玉臣过府。
听闻严尚书家的庶女嫁入侯府，老夫人本就不是很乐意，即便被皇帝亲封为公主，可谁都知道，此公主非彼公主，她不过是个替代品。
如今，这嫁入侯府的女娘不一门心思赢得夫君欢心，居然还生出了歪心思，老夫人十分厌弃这门亲事。
一见沐玉臣，老夫人便要他当场写下和离书，奏请圣上恩准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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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要让沐玉臣到秋月苑露面当真不是容易的活，刚开始晓玖还没想太多，就让金婵去请沐玉臣到秋月苑相见。
可沐玉臣却固执地询问缘由，金婵愕然，只好回：“小姐想见将军。”
结果，沐玉臣让金婵带了一句话回秋月苑——“夫人想太多了，别费这个心。”
看着金婵独自一人垂头丧气地回到秋月苑回话，晓玖哭笑不得，感觉自己一定是因为系统的好感值加分昏了头，竟忘了沐玉臣还是那个招人嫌的恶鬼将军。
晓玖并没有因此放弃，她又让金婵去了一趟寒松苑，这一次，她让金婵谎称“小姐病了才想同将军说说话”。
然而，当金婵再次回到秋月苑，身后还跟着一个郎中时，晓玖气笑了。
“将军这次又说什么？”晓玖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问金婵。
金婵瞥了一眼恭恭敬敬跟在身后等待吩咐的郎中，支支吾吾回道：“将军说……身体抱恙与他说话也无用，小姐有什么话可以同郎中说……”
晓玖无奈地打发走郎中，见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继续让金婵前往寒松苑带话，就道一句——“要不将军到秋月苑一叙，要不我到寒松苑一宿。”
站在房门口不住地往外张望，晓玖想象着沐玉臣带着一身怨气随金婵走入秋月苑，一进门就怒问晓玖意欲何为。
光是想一想，她就忍不住偷笑。
可惜，事实并不如她所想，不一会儿，金婵埋着头走进院门，身后跟着一个人，不是沐玉臣，而是一脸冷漠的商启。
人还未走进，晓玖便抓住门框探出头来，失望地吼道：“你怎么来了……”
商启一脸严肃地回答：“将军说，夫人在禁足，要我来看着夫人，确保夫人出不了秋月苑的门。”
原本晓玖因将军替自己挡下老夫人发难而打算表达谢意，谁知将军怎么也不肯露面，她低头看着握在手中的伤药，莫名感到一丝落寞。
她将伤药扔给商启，打发商启离开：“我不会离开秋月苑，你可以走了，回去向你主子复命，这伤药是给将军的。”
说罢，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丧气，晓玖让金婵关门送客，彻底放弃挣扎，闷闷不乐地对着吊在房梁上的枕头就是一通乱捶。
可是等晓玖摆烂一般躺在床榻上看着话本时，那个怎么请也请不来的人偏偏出现在门外。
金婵一脸欣喜地向晓玖禀告，替她家小姐感到由衷高兴的心情溢于言表，或许她觉得将军能出现，意味着将军是关心小姐的。
而晓玖却觉得，将军恐怕是疑心病又犯了。
一进门，沐玉臣便将晓玖送的伤药放在了桌子上，开门见山直问晓玖送药是何意。
晓玖不太想搭理他，躺在床榻上维持着看话本的姿势，实际上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只是装装样子，爱搭不理地回道：“将军以为是何意？”
“你从何处听说的？”
沐玉臣在外间坐着，隔着屏风，甚至不朝里间多看一眼，似乎来此只是为了解疑。
晓玖的语气有些许阴阳怪气：“商启没告诉将军今日婉妹妹到过侯府？哼，我还以为他每日都盯着我不放呢，看来也不全是。将军总不会以为我在你身边还安插了探子吧？”
或许是被晓玖猜中了心事，沐玉臣沉默不语。
嘴上出了气，晓玖又觉得自己似乎太意气用事，明明是想说“谢谢”，怎么突然变成了数落，她卷起话本敲了敲额头，轻咳两声，生硬地转开话题：“将军上药了吗？”
“这点小伤，犯不着，是我多想了，不打扰夫人歇息。”沐玉臣说着起身要走。
晓玖急忙起身，将话本扔到一旁，快步跑到沐玉臣身前，平展双臂将人拦了下来。
“将军这伤既是为我受的，我不治好你的伤，岂不欠你人情？”晓玖边说边拉扯沐玉臣的衣襟，想要动手扒他的衣服。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可将沐玉臣吓得不轻，反手便将晓玖的双手掰到了身后。
晓玖仿佛一个被警察抓现行的痴汉，瞬间被制服，她感觉沐玉臣就差一脚踢在她腿弯处，将她整个人面朝下放倒在地。
“疼！”晓玖声嘶力竭地吼叫一声，这才惊醒沐玉臣松了手。
沐玉臣面露愧色，努力维持着镇定：“这伤与夫人无关，你不必介怀。”
晓玖直视着沐玉臣的眼睛，毫不示弱地说：“若我偏要介怀呢？”
只见沐玉臣愣了愣神，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她的死皮赖脸不讲道理，她笑逐颜开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欠人情！”
房中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两双眼睛互相注视，似乎都想从对方眼中读出点情绪，可其中映照出的皆是烛光包围下的自己，恍惚间竟生出一丝暧昧不明。
最终，是沐玉臣先移开了视线，躲闪一般转回到桌旁，拿起放在桌上的伤药，若无其事地说：“这伤药我会用，算作两清。”
晓玖稀里糊涂地低哼了一声“嗯”，便见沐玉臣要走，她带着几分莫名的期许，心急问道：“将军心里是否也不愿与我和离？”
沐玉臣先是有些茫然，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当然会和离，只是不应坏了夫人名声。”
他的回答似乎理所应当，可却令晓玖如坠寒潭，一颗刚觉得有了起色的心，瞬间冻成了冰。
晓玖抬手做出送客的姿态，强挤出一个微笑，道：“将军慢走，恕不远送。”
待人走远了，晓玖对着吊在房梁上的枕头又是一顿暴揍，想象正在揍的是沐玉臣，怪自己将人想得太好了，他始终是那个无情的恶鬼将军，或许是为她着想，却绝不带感情。
于是当夜她再次从系统看到严季云的好感值从-573变为-553时，她的内心再惊不起一丝波澜，就仿佛这些冰冷的数字与自己无关，亦与沐玉臣的情感无关。
晓玖被禁足几日后，迎来了沐家老夫人的寿辰，沐府大摆筵席，宴请了沧廿郡所有叫得上名号的人。
沐玉臣一大早便带上贺礼，坐着马车，带上商启，出发去了沐府贺寿。
这场寿宴唯独没有邀请晓玖，一是她还在禁足，二是老夫人并不想看到她。
晓玖自我安慰：不参加就不参加，有什么了不起，我还嫌它喧嚣，不去我落得清净！
晚些时候，晓玖与金婵坐在院中，听金婵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当日的沐府好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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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平日见这些人与沐小景常混在一起，以为都是臭味相投的伙伴，没想到他们互相之间还会互相嫌弃。
对于泰申说的话，晓玖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可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虽说她也觉得沐小景被退亲不冤，但她并不认同沐小景就一定没有真心。
晓玖心情不悦，将瓜子嗑得咔咔作响，一时又拿泰申没有办法，正生着闷气，忽闻胡鹏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震得桌上杯子碟子随之跳起。
“要不是对家里安排不满，小景何至于在外风流。”
泰申冷笑起来：“不满？他沐小景何德何能挑三拣四，有人肯嫁他，还不是因为他生在沐家。”
“你这话说得怎么这么酸，他出生好，那是他的命，可出生再好，活着不能随心所欲，那也好不到哪儿去。”苟祐为三人斟满酒杯，劝着另外二人喝酒，半开玩笑说道。
“这世道哪有人能随心所欲，他堂兄是镇北侯，谁敢与他为敌？沐府不也放任他一事无成，寻欢作乐？他还有何资格不满？”
泰申一口气连喝三杯酒，语气中似有几分妒忌。
苟祐大笑着拍了拍泰申的肩，摇着头道：“那是你还不了解小景，他是有志不得伸，就如他心中有所爱却不敢认。”
“谁啊？莫非是上回在竹林说的那人？”泰申追问。
胡鹏与苟佑相视一笑，手中酒杯撞出一声清响，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默契地说道。
“他揣着那点心思以为无人可知。”
“殊不知，人尽皆知。”
“我可看不出来。”泰申并不认同，冷笑着继续说道，“你们恐怕也被他骗了，沐小景逢场作戏惯了，对谁能有真心？对那乐师肯定也是虚情假意，等玩腻了，自然会甩到一边，只有傻姑娘才会信以为真，他那堂嫂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话音未落，苟祐急忙捂住了泰申的嘴，胡鹏气恼地瞪了泰申一眼，咳嗽几声盖过他的说话声，低声骂道：“泰兄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别口无遮拦惹上是非，镇北侯夫人岂容你置喙，你想死死远点，别连累我兄弟俩。”
泰申一脸鄙夷，不屑地笑道：“孬种，我看你们跟沐小景混久了，只会卑躬屈膝。”
胡鹏气得差点起身与他动手，幸得苟祐将他拦了下来，恰在此时台上戏开场，苟祐借机转移了二人注意力，三人这才安静下来，边喝着酒便看戏。
白白被人背后一顿拉踩的晓玖气不打一处来，瞬间没了看戏的心情，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台上表演，可眼前一切都没有落入心底，看到最后她都不知道究竟演了些什么。
一整场戏，晓玖都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教训泰申这个讨人嫌的东西，他身为沐小景的朋友却在背后说朋友的坏话，晓玖打心底看不上这人的人品。
原本他将沐小景踩在脚底，晓玖打算当听八卦，自娱自乐一下就完事，谁知这人还将她也踩进了泥里，骂她蠢笨，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
从三人的对话中，晓玖隐约感觉到泰申对沐小景的嫉妒心，更深层，她看到泰申与沐小景矛盾之间的一个人——安瑶。
恐怕，泰申的妒忌大抵源自爱而不得，所以才百般看不顺眼。
等到台上戏收场，泰申三人又去了花柳巷，晓玖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在青楼门外等到二更天，才看到三人醉醺醺地从楼里出来，脚下不稳，走路东倒西歪。
晓玖早早雇好马车，伪装成被老爷派来接少爷回府的小厮，三人喝得酩酊大醉竟也没生疑，还替晓玖将泰申扶上了马车，然后尽兴道别。
马车一路开到了墨生湖畔，马夫替晓玖把车上的人扔到了柳树下，拿着赏银赶紧溜了，这些有钱公子之间的恩怨他可不想掺和。
泰申背靠柳树，被夜风吹了个激灵，终于感觉背上磕得慌，抓耳挠腮地睁开眼，人还有些迷迷糊糊，只见面前站了一个人，正虎视眈眈俯视着自己。
“这是哪儿？到家了？”
泰申跌跌撞撞想要站起身，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突然抵在他的脖颈处。
泰申大惊失色，只觉血液倒流，手脚冰凉，腿软得站不起身，脑门上浸出豆大的冷汗，结结巴巴地问着眼前恶徒与自己什么仇什么怨。
晓玖将匕首贴在泰申脸颊上拍了拍，看着泰申脸上的肉随身子一起抖动，心觉好笑，表面却不露声色，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道：“打劫！识相的，赶紧把身上钱财通通交出来，不然，就让你爹为你收尸吧！”
泰申闻言，急忙从怀中掏出钱袋，又将身上值钱的玩意儿全都摘了下来，语无伦次地求饶：“别，别杀我，都给……给你，这个，还有这个，我家盛泰钱庄，要多少钱都有……”
见他将身上值钱货掏了个干净，晓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刀刃抵住泰申下巴，让人站了起来，然后狠厉地说出一个字：“脱！”
锋利的刀刃近在要害处，泰申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血溅当场，醉意被吓掉了一半，依言扒开了自己的衣服。
只是一件外衫似乎并不能让恶徒满意，他觉得或许这恶徒是想拿走他身上所有物件，毕竟这身行头也够得上这些贱民半年的口粮。
等到泰申脱得就剩一条裤衩，晓玖才漫不经心叫他停手，呵斥着泰申双手抱头转过身去面向墨生湖。
“你数到十，不许回头，若提前回头，你知道下场会如何！”
晓玖说着便将匕首抵在了泰申的腰窝，刀尖将背上皮肤戳得内陷，只要再稍稍使力，就会没入皮肉。
泰申浑身颤抖，依照晓玖所言，开始从一数到十，或许是担心自己数太快，恶徒来不及逃走，他输一个数便停顿一会儿。
“让你磨磨唧唧！”
等他输到三的时候，晓玖一声怒吼，抬腿一脚将人踢到了湖中，看着泰申在水里挣扎，她没有管那一地衣物，赶紧逃离了现场。
不过，她此举只为教训泰申，并不打算要人命，所以边跑还便替泰申吼道：“不好啦，有人落水了！”
转头看见陆陆续续有人闻声到了湖边，这才安心向侯府方向奔去。
等到侯府墙外时，已是三更天，晓玖爬树上墙，却发现原本搭在内墙上的木梯不知所踪。晓玖正想出声唤金婵，一抬头便发现院子里坐了两个人，正在对酌。
而两人身旁，战战兢兢地跪着一个人，正是金婵。
“夫人这是去了哪里？”
月光下，沐玉臣安静地坐在院中石桌旁，举杯饮下一杯酒，话说得很轻，仿佛不带任何情绪。
晓玖坐在墙上，进退两难，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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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严季云乃庶出，又因性子随母，唯唯诺诺不争不抢，不擅讨人欢心，所以在严府是出了名的受气包，连她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就是《重生成凰》的女主严辰心——也看不上眼，将远嫁沧廿郡的苦差施计推给了严季云。
二哥严乙山，是除丫鬟金婵外，唯一对严季云温柔以待的人，亦是严季云能顺利长大并活到出嫁的精神支柱。
严季云出嫁时，二哥在外办差，未来得及赶回送亲，这也是严季云人生中一大憾事。
从记忆中，晓玖得知二人关系极好，可说到底，晓玖只是个霸占了严季云身体的小贼，偶然见到原主至亲，感觉有些不知所措，唯恐一不留神便露了馅。
晓玖将手从沐玉臣脖子上移开，后撤两步，整理整理衣裳，才露着拘谨的笑向严乙山请安。
“云儿出嫁后，倒比以前活泼了不少。”严乙山从石桌旁踱步至晓玖身前，将人拉到一旁，瞥了一眼沐玉臣，脸上带着一种讽刺的笑。
“二舅兄也觉得夫人很不一样？”
沐玉臣揉着被晓玖勒出一片红印的脖子，意有所指地问道。
“呵呵，说笑了。”晓玖胆颤心惊地看看沐玉臣，又看看严乙山，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嫁为人妇，怎还能与以前一样……”
晓玖有些心虚，不太敢与严乙山对视，略带疏离地往边上移了半步，心中怀疑是沐玉臣故意将严乙山找来的，便试探着问道：“这么晚，二哥怎会来侯府？”
“哎，我收到将军来信，说你思念亲人得紧，趁着手上差事告一段落，赶紧向朝廷告假，赶到沧廿郡，却不巧恰逢沐老夫人寿辰。”
严乙山拉起晓玖的手，心疼地拍着，似有怨言憋在心里，脸色越说越凝重，“我以为你也去了沐府，结果听蒋总管说你尚在府中，一问才知你被禁足。”
“哈哈……原来如此……真是不走运……”晓玖厚着脸皮笑了笑，心里却在暗骂倒霉，怎么严乙山偏偏挑了今日上门，否则她也不至于被将军发现偷溜出府。
从严乙山的解释中，晓玖大概猜测到，他听说严季云被禁足，便没有去沐府，而是直接让人领他到了秋月苑。而蒋总管见事态不对，赶紧让人去沐府禀告了沐玉臣。
可惜，谁都不知道，那时晓玖身在水镜阁。
金婵大概也依晓玖所言，以小姐睡下为由搪塞，奈何这招或许对付得了沐玉臣，却奈何不了严季云的这位好二哥。
于是，东窗事发，等到沐玉臣回府时，只见关在秋月苑的人已经失了踪迹，只好遣商启出府寻找，而自己则留在秋月苑等夫人回府，顺道招呼二舅兄。
恰在此时，外出寻人的商启回到院中，正要汇报寻遍夫人常去之处却未找到人，抬眼看见夫人一身男装站在院中，正冲自己苦笑。
“啊……夫人回来就好，刚路过墨生湖时，见有人半夜遇上匪徒，被扒光衣服扔进了湖里，我还担心夫人遭遇不测……”商启似是松了一口气。
可严乙山听了此言，一脸惊慌，担忧地询问着晓玖去了哪里，又怒斥她不该夜里独自一人外出，唯恐她遭遇意外。
然而晓玖笑容愈发苦涩，她总不能说“那匪徒其实就是我”，只好安抚兄长，说自己只去看了场戏，没去什么人少的地方，要兄长放心。
商启见说的话似乎吓到严乙山，遂善意补充了一句：“兴许不是拦路打劫，我刚才看遭殃的那位公子衣物全被丢在岸边，并未被匪徒带走，估计是寻仇，严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
严乙山并未理会商启，反而将矛头指向了沐玉臣，言辞中带着些许怒意。
“严家虽非皇亲国戚，但也是朝中重臣，我相信镇北侯不会亏待小妹，可这禁足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为严季云撑腰本是好事，可放在此情此景，实在让晓玖笑不出来，她正想开口解释，却被严乙山抬手制止，他要听沐玉臣如何作答。
晓玖欲哭无泪地看向沐玉臣，担心沐玉臣如实告知，她惹出的事端可绝非严季云会干得出的事情，担忧令她不自觉地啃咬起手指，一时竟觉脑中混沌，想不出办法破局。
“没什么，夫人任性，冲撞了老夫人，我才命她禁足思过。”沐玉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任性？”严乙山回头看了看晓玖，吓得晓玖心怦怦直跳。
完了，露馅了？
晓玖心下骇然，正要胡说八道糊弄过去，却见严乙山冲自己点了点头，那表情好像在说：“你放心，一切交给兄长，定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严乙山抄起手，温和一笑，话里话外又好似兴师问罪：“要是有人说我五妹任性，我还能信，我四妹可是出了名的温良贤淑善解人意，任性一词，与她属实扯不上干系。”
沐玉臣忍俊不禁，被严乙山怒瞪后，又收敛笑意，来回打量着晓玖，说：“二舅兄说的是，我也觉得任性妄为不似令妹性格，人怎能有如此大改变呢？”
严乙山不明其意，信誓旦旦地说道：“什么改变不改变，定是沐老夫人刻意刁难小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我这个做兄长的在，便不会让云儿受委屈！”
说罢，严乙山眼含柔情看向晓玖，轻声说：“二哥绝不允许你外嫁后还要日日忍受煎熬，这婚虽是圣上旨意，可严家儿女也不能任人宰割，若你活得不快乐，二哥就是拼上一生仕途，也会为你请旨和离！”
话说得掷地有声，若换做旁人，或许晓玖会忍不住为这位重情重义的好二哥鼓掌，可就晓玖如今的处境，严乙山这一席话就像一道催命符，惊得晓玖手心直冒冷汗。
夜风吹进院中，散尽白日的热气，清爽得如同星辰闪耀的夜空，唯有晓玖感觉脊背阵阵发凉，恍惚间仿佛看见阴曹地府大门打开，黑白无常正在朝她招着手，嘴里喊着她的名字：“晓玖，晓玖……”
晓玖面无血色，沐玉臣却似乎对严乙山说的话毫不在意，客气地说道：“二舅兄随意。”
看沐玉臣的样子，就像是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却获得意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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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这是晓玖深思熟虑后想出打发掉严乙山最好的办法。若让严乙山相信，严季云与沐玉臣夫妻和睦，相信严乙山便会放心将她留在沧廿郡。
可要如何让严乙山相信她夫妻二人相处融洽呢？光靠晓玖一面之词，严乙山大概率不会相信，毕竟在他眼里，这个四妹习惯了忍气吞身随波逐流，就算受了气也不会告诉他人。
他太了解严季云，所以给晓玖增加了不少难度，她得赶紧打发走此人。
一是怕他当真去向皇帝请旨和离，害自己任务功亏一篑，危及性命；二是怕与他相处久了，让他看出破绽，怀疑自己的身份，同样也危及性命。
不管怎么看，严乙山留在沧廿郡，对晓玖而言都是麻烦，所以她不得不拜托沐玉臣陪自己演出这一场戏。
然而，她没有算到沐玉臣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
沐玉臣看似事不关己，漫不经心地回绝：“本将军有何理由陪夫人演戏？你大可早点睡，梦里或许我会帮你。”
晓玖耐着性子劝说：“我二哥甚是疼惜我，只要我不同意，他也不会强迫我和离，恐怕不会让将军如意。将军应该也不想有人天天在府上唠叨，对将军的行为指指点点吧？在赶……送走二哥这件事上，我认为我与将军应当利益一致。”
“夫人不是与二舅兄最为亲近么？怎的数月未见，不挽留，却想着送走？”沐玉臣做出一副沉思状。
“哈哈哈，亲，当然亲！”晓玖努力找补，不愿引起沐玉臣疑心，“但如今我与将军更亲，我怕二哥发现将军冷落我，会找将军麻烦！”
沐玉臣勾起嘴角，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夫人倒是会为本将军着想，不过，本将军并不是个怕麻烦之人，与其说麻烦，不如说二舅兄与我想法不谋而合。”
晓玖还是大意了，她差点忘了正是沐玉臣将严乙山这个瘟神请来的，他自然没有理由帮她把人赶走。
“将军想从二哥身上得到什么？你就这么想与我和离？”晓玖面色焦虑。
“夫人慌什么？”沐玉臣笑得一脸深意，“夫人同亲人太久未见，应是十分挂念，我想你二哥一定也想看看你在沧廿郡生活得如何。”
见沐玉臣不打算告诉自己实情，晓玖也放弃继续揣测打听，她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沐玉臣，眼中憋出些泪花，幽怨而真诚地说道：“我不想与将军和离！”
估计沐玉臣没料到晓玖会突然如此回应，愣了愣神，整张脸上写满困惑，对于晓玖的大胆与热情，他不自觉地再次后退一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我与夫人之间并无情意，夫人又何必执着于此，和离后改嫁一个对你有情之人，岂不更好？”
沐玉臣语气柔和，近似劝说。
“好不了一点，与将军和离我会死！”晓玖抬起衣袖，装模作样地掩面抽泣，“将军对我如此决绝，是因为心里有人吗？”
沐玉臣被她问得当场沉默不语，皱起的眉头阴云密布，眼中情绪太多，令晓玖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只觉得似乎戳中了他痛处。
他什么也没回答，趁晓玖还没回过神来，落荒而逃。
晓玖独自站在院中，听着夜风从耳边轻拂而过，四周一片静默，偶尔一两声虫鸣似在孤独地唱着没人能听懂的歌。
月光皎洁，却也照不亮人心，以及那些想要被人遗忘的秘密。
“看来真住着一个人……”
晓玖有些失神地望着沐玉臣离开的方向，嘴里小声嘀咕着，她隐约觉得自己知道是谁，却又不愿意说出那个名字。
这一夜，晓玖久违地失眠了。
第二日，用过早膳，晓玖打算找机会再同沐玉臣谈谈，赶在严乙山来纠缠自己之前。
可晓玖又有什么谈判的资本呢？她十分头痛，不得已，或许只能牺牲点自己的利益，好歹先赶走无关人员。
就在她叮嘱金婵今日一定要请将军到秋月苑时，沐小婉来到府中，这丫头已经习惯了有事没事往她院里跑，将她当做自己的树洞，把沐府发生的高兴与不高兴的事全部一股脑倒给晓玖。
这次来，更主要是因为昨夜沐玉臣本答应要在沐府留宿，可侯府小厮忽然找上门，沐玉臣便匆匆回了府，沐小婉不知出了什么事，放心不下，天一亮便赶来侯府。
如今大难临头，晓玖哪有心情顾及沐小婉，神情恹恹地对沐小婉说：“沐玉臣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他是会吃亏的人么……昨夜不过是家兄突然到访，他赶回来迎客罢了。”
沐小婉看出晓玖心不在焉，嬉皮笑脸地说：“我知道姐姐在烦什么。”
“啊？”晓玖不知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疑惑地注视着她。
“姐姐一定是听说昨晚老夫人要为玉臣哥哥纳妾，这才愁容不展吧！我都知道，镇北侯府若再添新妇，不管是对姐姐还是对我，都不是好事！”
沐小婉握住晓玖的手，一脸善解人意的模样，表明立场。
晓玖苦笑道：“于我也没什么不……”
“妥”字还未出口，沐小婉连连点头，感同身受一般倾诉道：“我懂！姐姐现在就不受宠，若再纳妾进府，哪儿还有姐姐出头之日？我也不愿意再多位嫂嫂同我争堂兄，可惜这事我无法反驳，希望姐姐能抗争到底！”
晓玖：“啊？我要怎么争？你不都说我不受宠……”
沐小婉：“作为正妻你不同意，大夫人肯定会照顾你的感受！”
晓玖：“要我做这个坏人啊……”
沐小婉：“姐姐总不想一辈子将秋月苑做冷宫吧？”
沐小婉的话如醍醐灌顶，晓玖陷入沉思，此前她倒未多想，她一直觉得自己对沐玉臣不是真心，那便不该拦着沐玉臣再娶。
可她将顺序想错了，若在她任务完成前，沐玉臣纳妾，多一个人分去沐玉臣的注意力，不管那人能不能俘获将军芳心，都无疑会成为晓玖任务征途上的绊脚石。
留给晓玖的时日并不多。
晓玖赞同地点点头，表明自己一定会阻止沐玉臣纳妾，不过她还有一事想请沐小婉帮忙，她如今被禁足，想要见将军一面实属不易，希望沐小婉可以设法令沐玉臣现身秋月苑。
沐小婉义不容辞地说：“姐姐放心交给我！”
晓玖从没有此刻这般觉得眼前这小丫头如此靠谱，正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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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沐玉臣大概并不把晓玖的话当一回事，但他并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他慢悠悠地走到树下石桌坐下，示意晓玖说来听听。
晓玖没有介意他漫不经心的态度，只要他不走，就意味着自己还有机会。
她服务周到地送上茶水，坐到沐玉臣对面，循序渐进地缓缓道来。
“我猜将军也不想纳妾吧？我可以帮将军，只要将军也愿意帮帮我，或许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沐玉臣静静听着晓玖说话，抿了一口茶，终是一盆冷水泼下：“我似乎并不需要夫人帮忙，娶夫人是皇命难违，纳妾却是老夫人的意思。”
晓玖不慌不忙为沐玉臣添上茶水，神情自若：“将军想说娶我虽无法阻止，可纳妾你能自己拿主意吗？将军说笑了，我想以将军的战功，要让圣上收回成命不是难事，可将军最终还是娶我过门，是顶不住被骂不孝的压力吧？”
茶杯举到唇边顿了顿，沐玉臣扫向晓玖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一分被看穿后的迟疑，他没有说话，由着晓玖继续说下去。
“可若将军以我为借口，拒绝纳妾，我想就算劝不下老夫人，也会有大夫人替你说话。”
按照晓玖的设想，沐玉臣可以借家中正妻誓死不同意他纳妾之名，将矛盾转嫁到老夫人与晓玖之间，沐玉臣便可摆脱身负不孝之名的危机。
而晓玖不像沐玉臣那般顾虑良多，她大可担上刁蛮任性的罪名，可这罪名于她而言不痛不痒。
“夫人当真顶得住这种压力？就算你是圣上亲封的平昭公主，可你我都清楚，这不过是个虚名，圣上不会为你做主。与老夫人作对，她可以找上百个理由拿你问罪。这么做，于夫人有何好处？”
沐玉臣的手指点在桌上，用冷冰冰的话向晓玖道出个中利害，眼神似在试探。
“呵呵，这不恰好关联着我想求将军的事么！”晓玖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边画边说，“事情的根源在于将军对我的冷落，让老夫人觉得我没用，因此引出了老夫人想要为你纳妾的想法。”
沐玉臣似乎从她的话中听出了言外之意，正襟危坐，一脸戒备地等着晓玖道明小心思。
“将军应该已经猜到了，请将军陪我演一出戏，既可打消老夫人为将军纳妾的想法，亦可安我兄长的心，送他离开沧廿郡。”晓玖双手托着下巴，眼睛扑闪，一脸希冀。
“果然如此，夫人真是煞费苦心……”沐玉臣一口饮下杯中剩余茶水，起身便走。
晓玖来不及起身，伸手一捞，拉住沐玉臣衣袖，心急如焚：“若将军觉得吃亏，我可附赠一个条件，事成之后，我发誓再不缠着将军，如何？”
沐玉臣一低头，便看见一只手拽着他衣袖，一只手指天发誓，脸上写满“真诚”二字的晓玖，她眼中满是期许，仿佛自己说一个“不”字，便会将这女子彻底捏碎。
沉默良久，晓玖看着沐玉臣几番欲开口，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她的那颗心不安分地跳动，就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放手，或许一切就结束了。
嘴上虽说得义正言辞，晓玖心里却犯嘀咕：“老天爷，我方才没说赌咒，你可不能当真。”
她也是被逼无奈，只得想出这么个权宜之计，要她以后真不缠着沐玉臣，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关乎自己的小命，只好等事成之后，想个办法抵赖，或许再把将军灌醉一次要他写下约定文书免责，也不失为一计良策。
“夫人不会在想如何反悔吧？”
沐玉臣质疑的声音将晓玖猛然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哈哈……”晓玖以笑声掩饰着尴尬，“将军怎会如此看我！”
沐玉臣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冷笑了一声，但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而是一本正经地问她究竟为何执着于他，其实与她携手走下去的不一定非要是他。
他从不能理解她嫁入侯府的理由，也看不明白她拒绝和离的决心。
晓玖无意识地拨弄着沐玉臣的衣袖，低头垂眸，视线停留在拨弄衣袖的手指上，心有不甘地说：“不和离，是因为我不想回到皇都祥安，不想再回严府牢笼，回去，我恐怕是活不成了。”
晓玖的话半真半假。
那半假的是她其实并不清楚严季云是否想回去，和离对严季云而言又是怎样的结果；那半真是站在晓玖自己的角度，若离开沐玉臣，她真的会死。
至于非要选择沐玉臣的理由，晓玖想了很久，严季云有理由，而她自己也有，都是非沐玉臣不可，可她自己的理由说不出口，而严季云的理由她实在有些不想说。
脑子里两个想法天人交战，打得天昏地暗，终于理性战胜了感性，晓玖抬眼注视着沐玉臣，咬着牙，不情不愿地开口：
“不是嫁谁都可以，严季云想嫁的人从始自终都只有沐玉臣一人！将军可记得，十年前沧廿郡刺史遇袭，将军头戴面具执剑策马而来，救下刺史一家人性命。那时起严季云便记住了将军的名字，一晃十年，从不曾忘记。所以，是因为将军，严季云才远嫁沧廿郡！”
从沐玉臣的眼中，晓玖看到了震惊，可震惊过后，遍布疑云。
沐玉臣对上晓玖的眼神有些闪躲，望向别处，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说：“夫人是不是记错了，我没救过什么沧廿郡刺史……”
晓玖气恼地甩开沐玉臣衣袖，心里暗骂着“渣男”，送了沐玉臣一个白眼，忿忿不平地说：“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在记忆中全看到了，怎会记错！”
“记忆中看到？”沐玉臣感觉晓玖说的话莫名其妙。
晓玖在严季云的记忆中看到了那一幕幕，她一着急，便如实说出了口。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晓玖急忙捂住嘴，灵机一动找补道：“啊……我脑海里留下了将军救我的记忆嘛，眼见为实，做不得假。哎，这些事情不重要，将军到底同不同意，给个准信。”
沐玉臣还在思考着晓玖令人难解的话，被晓玖一催，有些晃神，条件反射一般轻哼了一声“嗯”。
晓玖满心欢喜抓起沐玉臣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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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晓玖担心的事虽迟但到，过了几日，严乙山总算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敢再放任自己跟着沐小婉游山玩水，主动关心起自己妹妹。
与晓玖对坐房中，严乙山又询问起四妹心意，晓玖觉得只要她说一句“日子好苦”，严乙山能二话不说马上带她离开沧廿郡。
严季云会怎么选晓玖不知道，但晓玖自然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只好昧着良心无视了严乙山的好意，坚称将军对自己很好，很宠自己。
就第一晚所见情形，严乙山断然不会相信，在他记忆中，严季云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她太过在意别人的想法，时常会因迎合他人而委屈自己。
这样的人，如何会冲撞长辈？
严乙山耐心劝说晓玖说出实情，他认定自家小妹一定在侯府受人刁难，又因胆怯不敢如实告知。
在面对严乙山时，晓玖再无平日气势，随时都装作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连说话的声音都是细声细语。
看惯了小姐性情大变后古灵精怪的模样，此时再见小姐拘谨的举止，金婵大为震惊，感觉只要身边有亲人，小姐就像被上了一道封印似的。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严季云，连金婵都十分困惑。
晓玖绞尽脑汁，最终将自己冲撞老夫人一事归结于老夫人欲给将军纳妾，自己死活不同意，并以死相逼，这才被老夫人罚禁足府中。
这理由说得像是那么回事，可若细想又会觉得不合理，好在严乙山并未多想，让晓玖蒙混了过去。
晓玖刚以为危机解除松了一口气，随即听严乙山疑惑地问道：“你与将军和睦，何与将军分院而住？”
“就是说啊……”晓玖感觉手心冒汗，目光毫无目的地扫向四处，苦笑了片刻，接着说道，“二哥真糊涂，我被禁足才挪到秋月苑暂住嘛。”
“噢……”严乙山若有所思，“你不是说禁足令已解，怎还天天坐在这院中？”
晓玖装作恍然大悟，做作地捂着嘴，惊讶地说：“瞧我，跟二哥一样糊涂，这几日在秋月苑坐惯了，险些忘了禁足令已解。”
刚答完一题，严乙山又指了指房梁上挂的假人，问她做何用处。晓玖只好随口胡诌：“将军怕我禁足太过思念他，特意命人做的。”
严乙山望着已经有些变形的枕头，将信将疑道：“做的跟上吊鬼似的……这品味难以苟同……”
为了躲避严乙山再三追问，晓玖忙说自己还要去为将军做些糕点派人送去军营，借机开溜。
于是，晓玖带着金婵在厨房躲了半日，担心什么都不做有露馅儿的风险，只好不走心地胡乱做着什么，至于做的是什么，连晓玖自己都不知道。
晓玖手里一边鼓捣着，一边同金婵说着话。金婵不明白为何不对二少爷说实话，小姐在侯府确实受了冷落，或许二少爷真可为小姐做主。
晓玖拍了拍金婵的脑袋，悄声说道：“傻丫头，我若实话实说，二哥一定会带我回严府，再拼上仕途为我请旨和离，这对我，对严府有何好处？”
看金婵不太明白地摇了摇头，晓玖耐心地继续说下去：“你家小姐会重新回到看人眼色的生活，与她阿娘一起仰人鼻息生活，二哥会为了你家小姐丢了仕途，你觉得阿爹，还有大哥和三姐，会不会放过你家小姐？”
“不能。”金婵愕然回答。
“这不就对了，我回严府还不如留在侯府，当然要瞒住二哥，让他安心离开，你可把小嘴守严了，别乱同二哥说。”
金婵闻言顺从地点了点头，手指将两片薄唇捏到一起，表示绝不乱说。晓玖欣慰地摸了摸金婵的头。
一番折腾后，晓玖做了一盒奇奇怪怪的糕点，又当着严乙山的面演了一出贤妻的戏码，吩咐蒋总管找人送去军营给将军。
“你呀，对你这夫君真是有心！”严乙山与晓玖开起了玩笑。
晓玖羞涩地掩面而笑，娇滴滴地让二哥不要笑话自己。只有金婵在一旁双手合十为将军祈愿，希望将军不会吃出毛病来。
午后，晓玖领着严乙山出了门，没有像往常那般去听说书和看戏，而是去了成衣铺，要为将军添置一身新衣。
衣服尺寸晓玖早不记得了，谁让晓玖第一次送沐玉臣袍子的时候，他命冬竹扔了，从那以后她再没想过送沐玉臣衣服，自然也没有留下千辛万苦弄到手的尺寸。
不过这并不影响晓玖演戏，她胡乱说了尺寸给成衣铺掌柜，还装出一副经常为沐玉臣添置衣物，对将军一切了如指掌的模样。
从成衣铺出来，严乙山夸道：“能娶到我四妹这么贤惠的姑娘，沐玉臣真是好福气。”
晓玖又故作娇羞地笑起来，说将军只对她一人放心，自然应该为将军多分担一些。
若是不知实情，恐怕金婵都要感动哭了，此时金婵只是默不作声跟在二人身后，心想着小姐送给将军的唯一一件袍子还吊在屋子房梁上呢。
回府前，晓玖又顺道去买了蜜饯，说将军就爱吃自己买的蜜饯，别人买的他还不吃，真是拿将军没办法。
努力撒了一波狗粮，晓玖与严乙山有说有笑往侯府走。
刚到侯府门口，看见沐玉臣的马车停在门前，算算时辰，远没到沐玉臣回府的时辰，晓玖本来还打算等到沐玉臣回府时，再拉上二哥一起来迎接，顺道让沐玉臣配合自己演一场如胶似漆的戏码。
虽戏被提早，但无甚影响，晓玖急忙迎上前去，见沐玉臣被商启搀着下了马车，面色有些苍白，紧闭着唇，半睁着眼，额间密密一层薄汗。
“将军这是怎么了？在军营受伤了？”晓玖说着扶住将军胳膊。
沐玉臣本想甩开她的手，却被晓玖在手臂上一掐，红润的唇带着脂粉香凑到他耳边，细碎的声音带着温润的气息传入他耳朵里。
“将军别忘了约定……”
下一刻，沐玉臣不再挣扎，任由晓玖扶着，又向商启使了使眼色。商启看懂他的意思，于是撒了手，沐玉臣顺势倾向晓玖，将重心转移到晓玖这边。
晓玖扶着沐玉臣有些吃力，可严乙山就跟在身后，她又不方便这时再将人交还给商启，一时骑虎难下，只好硬撑着，使劲将沐玉臣推向另一边。
“将军今日吃了夫人送来的糕点，就开始肚子疼，不知是不是有人在夫人送来的食盒里下了毒，此事我定会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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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沐玉臣看她的眼神实在太像一只被主人训斥而伤心的小狗，令晓玖心上一软，她手足无措地摸了摸鼻子，故作无所谓地解释道：“不是讨厌将军的意思，只是来到沧廿郡后，我不想再做曾经那个严季云罢了。”
“其他人，不也叫你云儿……”沐玉臣满心怀疑。
“别人怎么叫我不在意！总之，将军别这么叫我就行。”
晓玖理直气壮地说完，忽觉这话过于暧昧，令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异样。见沐玉臣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为缓解尴尬，晓玖扬言去给沐玉臣拿药，急匆匆溜出了房门。
等晓玖端着汤药回到寒松苑时，沐玉臣已经昏睡过去。她将人唤醒喂药时，沐玉臣依然迷迷糊糊，没有与她搭话，听话地将一碗苦涩的汤药喝尽，又倒头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他似乎做着噩梦，嘴里隐隐约约呢喃着什么，晓玖听不清，贴近身前，才勉强分辨出一句——“死的人应该是我。”
“安心吧，将军不该死，也不会死！”
晓玖坐在床沿，伸手轻抚着沐玉臣脑袋，就像安抚小孩，话刚说出口又觉得不太严谨，赶紧加了一句，“至少现在是。”
她不知道沐玉臣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也不知道他在梦中是否能听到自己的话，但看见将军不再梦呓，便放下了心。
晓玖一直在寒松苑照顾沐玉臣，趁机没有去膳厅与严乙山一道用晚膳，而是让人送到了沐玉臣的书房。
在书房随意走动，晓玖瞥见桌案上放着一幅画卷。她好奇地展开，只见画上是一个戴着木制面具的少年，身穿甲胄，手握利剑，策马急驰。
与她在严季云记忆中看到的分毫不差。
画上并无落款，可凭记忆，晓玖知道此画出自严季云之手，可为何会到了沐玉臣书房中？
毫无头绪，晓玖将画收好，放回原处，余光瞥见将军桌案上还摆着几卷书，本是想看看将军平日都在看什么，翻开一看书名，大惊失色。
那几卷书竟是话本，而且还出自雨泽先生之手，正是晓玖此前写的三部话本，一卷不落，全躺在桌案上。
“将军也是我的读者？！”
一时信息量太大，晓玖难以消化，急忙假装没看见，将桌上摆放回复原样，草草用过晚膳便离开了书房。
是夜，晓玖留宿寒松苑，名义上照顾将军，实则为了演给严乙山看，此前他才为晓玖独居秋月苑表示疑心，晓玖想着借机打消他的疑虑。
沐玉臣昏睡未醒，晓玖识相地在床榻旁打了地铺，脑中思绪繁多，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因病陷入昏睡的沐玉臣，竟有一丝羡慕。
反正也睡不着，晓玖索性起身在房中四处搜索，想看看有什么能消遣时光，不料在柜子里真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
那是藏在柜子角落深处的一个锦盒，没有上锁，但积了一层灰，看上去应该许多年未曾开启，晓玖好奇里面藏着什么宝贝。
不知何故，晓玖第一反应是情书，她忽然想起沐小婉说过的话，曾经沐玉臣与三公主之间时常有书信往来，后来他父兄战死，二人就此断了联系，某一年忌辰，沐玉臣将书信尽数带到墓前烧成了灰。
会不会还有部分没舍得烧？
晓玖忍不住好奇打开了锦盒，四四方方的锦盒中躺着的不是书信，而是一个木头面具，看上去十分眼熟。
左思右想，晓玖终于回想起方才在书房看到的那幅画，少年将军身穿甲胄，手握利刃，策马疾驰，脸上戴着的正是这样一张面具，与严季云记忆中的样子如出一辙。
这正是沐玉臣救过严季云的证据。
沐玉臣既然拿到了严季云的画，又怎会想不起自己救过严季云呢？
或许不是不记得，而是心中住着一个人，便容不下更多，他那么说，不过是想让严季云死心？
心中无端猜测，晓玖手握面具行到床榻边，看着沐玉臣熟睡的脸，很想将人唤醒问个究竟，但见他难得安睡又不忍心，于是打算明日等沐玉臣醒来再行询问。
再次躺进被窝里，晓玖将面具放在枕边，无意识地摩挲着，思绪仿佛飞跃了十年光景。
那时的西铭正抵御着北漠的连番进攻，局势紧张，虽有前镇北侯沐义坐镇沧廿郡，让北漠大军难以进犯，可依然有不少北漠残军偷偷混入西铭。
晓玖晕晕乎乎坐在马车里，一路颠簸让她胃里一阵阵翻滚，掀开窗帘向外看去，不再是她熟悉的皇都祥安，周围景色她应是陌生的，却又让她感觉莫名熟悉。
来不及想太多，拉车的马儿发出一声嘶鸣，行进中的马车骤然停住，外面嘈杂的声音让人神经紧绷。
晓玖在车里抱着头缩成一团，不敢再往窗外看，可隐约传进耳中的声音在她脑中展现出或真或假的画面，四处逃窜的妇孺，拼命迎敌的侍卫，北漠的杀手杀红了眼，鲜血四溅，死者悲鸣。
一道光蓦然射进马车里，吓得晓玖一激灵，抬眼看见一张陌生的脸，她身不由己地叫了一声“阿爹”。
那个被她唤作阿爹的人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冲她身旁的人叫到：“心儿，是敌袭，我让侍卫护送你赶往沧廿郡求援，快走！”
不知何时，晓玖身边多了一个人，那是一张看一眼便令人无法忘怀的脸，自带光环的美丽，虽然年纪尚小，但已十分标致。
那人便是女主——严辰心。
严升伸手将严辰心扶下马车，催促着一旁侍卫护送小姐离开，而自己则留下迎敌。
不过，他显然忘了马车上还有一个人，晓玖不知所措地从马车里爬了出来，眼睁睁看着侍卫带着严辰心骑上马疾驰而去。
身后是想拦截与追捕的敌人。
纷乱中，晓玖像丢了魂一般，颤抖着身躯，躲藏在马车下，直到被一只沾满血污的手从马车下拖了出来，只见那人高举起刀向晓玖砍来。
晓玖惊恐到失声，绝望地抬手挡在身前，闭上了眼睛。然而把柄沾满鲜血的大刀没有落下来，她听到“哐当”一声，大刀落地，晓玖缓缓睁开了眼睛。
抓着她的人手臂和眼睛各中一箭，倒在地上痛苦挣扎，无暇再顾及“人质”。
晓玖举目望去，只见远处一位戴着木制面具的少年骑在马背上，张弓搭箭，箭无虚发。随后一声号令，执剑领着身后赶来的士兵入阵杀敌，威风凛凛，如同神兵天降。
就是这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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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书房的门没有关，二人的说话声恰好传入来访的沐小婉耳中，沐小婉循着声音来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示意房中二人自己的到来。
“姐姐这么早又往寒松苑跑？”沐小婉旁若无人一般走入房中。
可以看出，她此行前来并不是找晓玖，只是没想到晓玖也恰好在此处。晓玖以痴笑代替回答，感觉多做解释这丫头又要大惊小怪个没完。
沐小婉似乎对于晓玖为何出现不甚在意，转而对沐玉臣说明了来意。原来是老夫人与大夫人商量了纳妾一事，大夫人并不反对，但觉得还是要问过沐玉臣的意思，而沐小婉碰巧听到了，趁机捞到个来侯府传信的差事。
晓玖：“这天才刚亮就要将军过府？老夫人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沐小婉：“老夫人没说现在，我专程赶来陪姐姐和乙山哥哥用早膳。”
沐小婉一脸灿烂的笑，伸手挽住晓玖的胳膊将人往外拽，催着晓玖赶紧去膳厅，倒是把她平日心心念念的兄长抛诸脑后。
“我看你不是来陪我的吧……”晓玖嘴上念叨着，脚下依然顺从地跟着往外走。
像是个被拆穿了心事的孩子，沐小婉发出“咯咯”的笑声，赶紧转移话题道：“姐姐还是想想待会儿如何说服老夫人吧！”
早膳过后，沐小婉还嫌与严乙山没有聊够，邀着严乙山一道去沐府。晓玖最初担心横生枝节不愿严乙山掺和其中，可又想到严乙山在场或许老夫人不方便提纳妾一事，便欣然同意了。
严乙山作为严季云的亲二哥，来到沧廿郡，理当到沐府拜见各位长辈，故而也不推辞，况且他一直担心小妹在沐府受人刁难，如今机会摆在眼前，他自然要到沐府见识一下沐老夫人的厉害。
三人各怀心思，去往沐府，而沐玉臣对这三人的心思毫无兴趣，一路沉默，脑子里全在思考着要如何打消老夫人替人说媒的念头。
确如晓玖所想，有严乙山在场，老夫人客气接待几人，没有提及纳妾一事，只是闲话家常。对待外人，老夫人可比平日对待沐玉臣和蔼了不少，若不是见识过老夫人的厉害，连晓玖都会被她如今的嘴脸欺骗了。
严乙山素来举止得体、温润如玉，很招人喜欢，与老夫人亦是相谈甚欢。在如此氛围下，无人挑起纳妾话题大煞风景。
不过，暂时克制不代表放弃。
待到午后，大夫人和二夫人在后院水榭设宴，邀严乙山赏花品茗，而沐小婉更是自告奋勇为众人抚琴作乐。
沐小婉的琴技尚算拿得出手，本是想在严乙山面前表现一番，谁知却给晓玖惹了麻烦。一曲终了，严乙山拊掌称赞，夸得沐小婉红了脸，可随即话锋一转，这个当兄长的想让自家妹子在人前长脸，便怂恿着晓玖也为众人献曲。
晓玖哪敢班门弄斧，看似谦虚婉拒，直言自己疏于练功，指法生疏了不少，不敢在大家面前献丑，实则于音律根本一窍不通，心中叫苦不迭。
众人随之起哄，让晓玖不必谦虚，眼看着就要被架到火上烤，晓玖急忙谎称身体不适，让金婵扶自己到将军的卧房休息，总算逃过一劫。
其实她逃走不单单为了躲避弹琴，还因为几人在水榭欢天喜地之时，独独沐玉臣被老夫人留在了中堂，晓玖猜测，十有八九都是为了纳妾之事。
让金婵守在卧房外，晓玖一个人偷偷溜去了中堂。
刚靠近中堂门口，远远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躲在门外偷听，晓玖蹑手蹑脚走上前，拍了拍那人肩膀。
那人被吓得一哆嗦，转头一看是晓玖，手中折扇随即展开，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嫂嫂还有闲心寻我开心，你将军夫人的位子都要不保了。”
偷听的人正是沐小景，自临思竹林被此人捉弄后，晓玖已经许久没见到过沐小景，如今再见，依然是那副欠揍的模样。
晓玖不甘示弱地冲沐小景笑了笑，做出一副恭贺的样子，笑道：“我确实没遇上什么好事，比不上小叔，即将成为安太守的乘龙快婿，可喜可贺！”
闻言，沐小景立马收敛了脸上笑意，头转向一边，不再理会晓玖。晓玖也不与他多做纠缠，二人隔着门，一左一右在墙外偷听。
中堂内，老夫人坐在上首，一边喝着茶一边不紧不慢劝说，可晓玖似乎错过了太多，只听老夫人口中对某人赞不绝口，又说那人若能嫁入侯府，定能使沐玉臣不似如今这般孤僻。
晓玖听得一头雾水，不知老夫人口中之人是何方神圣，竟有此等能耐？她难掩好奇之心，悄声询问沐小景。
没想到沐小景不计前嫌，好心告知：老夫人欲让沐玉臣娶千柳镇吴氏嫡女为平妻，而千柳镇吴氏乃沐家世交，吴氏嫡女吴若雪与沐玉臣自幼青梅竹马。
两家早年便有结为亲家的意图，奈何命途多舛，前有沐义与沐玉霄双双战死，后有皇帝指婚，两家终究没能如意。
如今，老夫人找准机会，旧事重提，似乎在谁看来都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沐小景的笑容中大半是看戏的自得其乐，也难怪他那么好心将一切告知晓玖，终是为了让晓玖明白自己的处境，知难而退。
而晓玖此时注意的，只是那个听上去十分耳熟的名字——吴若雪。
这三个字她不止见过一次，那是一直占据着沐玉臣好感值排行榜榜首的名字，从来没有变动，甚至比沐玉臣的绯闻女友更有存在感。
对于这个名字，晓玖好奇了很久，自然记忆犹新，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认识。有那么一瞬间，晓玖没由来地觉得沐玉臣或许会同意这门亲事。
她全然听不见沐小景在一旁嘲讽自己什么，只是直觉告诉自己，绝不能任由此事发生。
等晓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闯入中堂，面对坐于上首的老夫人高声喊了句“我反对”。而与此同时，不管是身处中堂里交谈的二人，还是在门外偷听的沐小景，都被她的举动惊得哑口无言。
不过，未等晓玖大吵大闹哭诉不公，沐玉臣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人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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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在沐府安然演完一出戏，晓玖随沐玉臣回到了侯府，自从同老夫人谈话后，沐玉臣绝口不提娶吴若雪之事，令晓玖忧心忡忡。
可惜，有严乙山在场，晓玖不方便缠着沐玉臣询问此事，一直等到陪二哥用完晚膳又在后院散步消食畅谈往昔以后。
晓玖送严乙山回房后，大摇大摆来到寒松苑，那时沐玉臣尚在书房忙碌，丝毫没有留意到有不速之客。
晓玖在院中碰见商启，于是有意无意向商启打听起吴若雪。商启不知她从何处听来这个名字，毫无戒备地向她全盘托出。
千柳镇吴氏与沐家乃世交，因此年少时，两家小辈常有来往。有时候是吴家到沧廿郡一住数月，有时候是大夫人带着小辈去千柳镇一住数月。
吴家的小辈，唯嫡女吴若雪一人，不管是沐玉霄还是沐玉臣，都与她交好，三人情同手足，无话不说。
吴若雪出生书香门第，温婉大方，很是招老夫人喜欢，过去老夫人时常同吴氏夫妇开玩笑，说等吴若雪长成大姑娘，定要将她娶做孙儿媳。
可惜这句戏言到底未能成真，两家无不为此遗憾。
“你也盼着吴若雪嫁给将军？”晓玖盯着书房中埋首伏案的人，语气有些沮丧。
商启不明其意：“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直觉得若雪小姐应该更想嫁入沐府，而非侯府。”
晓玖闻言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吴若雪对你家将军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是你家将军单相思？”
“将军单相思若雪小姐？”商启诧异地望向书房，“原来将军藏了这么多心思不让我知道……夫人真是慧眼如炬，商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就说你们家将军好歹高居西铭慎嫁榜榜首，怎会有姑娘愿意嫁来侯府做妾。这个渣男，一听对方是吴若雪，一句拒绝的话都不会说了，哼，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被当场拒绝！”
晓玖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说罢又看看商启，眼神似乎是在向他求证，“吴家不会同意吧？”
商启回答得斩钉截铁：“若雪小姐绝不可能答应做妾！”
“若是平妻呢？”晓玖的声音带着些不自信。
“若雪小姐不可能委屈自己。”
商启的回答让晓玖又重拾信心，可随即想到此人在沐玉臣心中稳居第一位，就算吴若雪看不上沐玉臣，可沐玉臣终究是将人放在心底，如此一想，心中难以释然。
她心情低落地问商启吴若雪是否很漂亮，商启顾左右而言他，看起来是怕她多想，可也正因如此，晓玖猜到了答案。
与商启道了晚安，晓玖没精打采地进了沐玉臣卧房，轻车熟路地为自己打了地铺，刚睡进被窝又越想越气，索性起身霸占了沐玉臣的床。
晓玖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睡到半夜忽然惊醒，睁眼看了一眼床边被褥，被窝中并没有沐玉臣的身影，于是晓玖迷迷糊糊披上衣服，出门去寻将军。
开门只见书房的灯烛还未熄灭，担心沐玉臣又要通宵达旦，她便敲响了书房门。
沐玉臣一脸诧异地替她开了门，她不等沐玉臣开口，抢先质问道：“不会是我占了将军的床，将军就不打算睡觉了吧？昨夜我已经睡了一夜地板，难道将军金贵，一晚都不能将就？”
“夫人怎又到我房中休息？”沐玉臣一脸不知情，“我不过睡得晚罢了，夫人不必多想。说起来，你二哥不会无聊到随时关注你宿在何处，夫人何必每晚都这样演戏……”
见沐玉臣原来根本就还没回过卧房，甚至都没注意到晓玖来了寒松苑，晓玖方觉自己兴师问罪毫无道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可转念一想，又觉将军整日这样熬夜没有好处，便不客气地伸手将人拖往卧房。
“将军怎知我二哥不会关心我宿在何处？我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二哥在府上期间，将军不可晚睡，若让我二哥知晓，又该怀疑将军是刻意冷落我了！”
晓玖说得头头是道，沐玉臣无从反驳，只得跟着晓玖回了卧房。
晓玖带着一脸坏笑拍了拍床榻边的被褥：“今夜就委屈将军睡睡地板。”
沐玉臣并未与她置气，识相地躺进被窝中，只是轻叹了一口气，调侃道：“今日夫人倒不客气。”
“谁让今日将军想娶他人呢！”晓玖不服气地回怼了一句，自己也老实地爬上了床榻。
二人不再多言，可沉默中谁都没有睡去，看着床下一动不动背对着自己的沐玉臣，晓玖直觉他并没有闭上眼睛，不知他在想什么，或许会这个样子想一夜，直到不知不觉睡过去。
晓玖回想起沐玉臣醉酒的那个晚上，她用一个故事将人送入梦乡，便想着或许能故技重施。
于是晓玖跳下床，吓了沐玉臣一跳，但她拦着沐玉臣不让他起身，她坐在被褥旁，将沐玉臣身上被子掖好，伸手遮住沐玉臣的眼睛，要他将眼闭上。
晓玖：“我给将军讲个故事吧。”
沐玉臣：“本将军并不想听故事……”
晓玖：“讲什么好呢？讲个画师的故事吧！”
沐玉臣：“……”
根本没有留给沐玉臣拒绝的空间，晓玖便自说自话讲了起来，上一次她给沐玉臣讲了关于他的故事，这一次她打算告诉沐玉臣关于她的故事。
“从前有个画师，一直画不出满意的作品，穷困潦倒之际，竟得了不得了的机缘误入一片奇异森林。林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要在森林中活下去，她就得伪装成林中动物融入其中。画师在林中遇到了一只大灰狼，大灰狼警惕心极高，怀疑画师是异类，挥舞着狼爪要将画师赶出森林。画师不得已幻化成小老虎，说自己是虎妖成精才能变换人形。”
故事到此处，沐玉臣皱起了眉头，长长的睫毛扫过晓玖掌心，不解地说道：“画师有这法术还会惧怕森林里的野兽？”
晓玖不满地敲了敲沐玉臣的脑门，示意他闭上眼，故作高深道：“故事就这么设定的，你不要纠结这些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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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日落以后，华灯初燃，与静谧的住宅深巷不同，锦霞楼外则是一番热闹景象，酒香四溢，以酒会友的人、宴请宾客的人、独酌买醉的人接踵而至，伴着歌舞，营造出一片繁荣。
戌正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锦霞楼外，迎客的伙计满脸堆笑急忙上前迎接，车上走下一身华服胭脂浓抹的晓玖，头上的金钗平日鲜少佩戴，足以彰显对相见之人的重视。
今日金婵没在身边，晓玖出门时将军都还未回府，害怕沐小景有后招，她便将金婵留在侯府，随时应对可能突然出现的将军。
晓玖不知沐小景打着什么鬼主意，但可以肯定的是来者不善，她也没这么好欺负，此次来见沐小景，她也为沐小景准备了厚礼。
气定神闲地走进锦霞楼，她随着跑堂伙计上了二楼，伙计在前面推开了“杜康”雅间的房门。
房内坐着一个半醉的男子，玉冠锦袍，一手执杯饮酒，一手折扇轻摇，抬眼看见来人，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舞动，脸上带着风流的笑。
“嫂嫂这身精心打扮可是为我？”
沐小景没有起身相迎，像是见了老朋友一般，戏谑地开了口。
晓玖没有在意他的失礼，悠哉地踱步进了屋，身后的房门被伙计掩上，她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沐小景对面，掩嘴笑道：“重要的日子自当盛装出席，小叔这么大张旗鼓地邀我到此，不怕被老夫人知晓又平白受杖责么？”
沐小景慵懒地为晓玖斟上一杯酒，半开着玩笑：“需要担心的恐怕是嫂嫂，这一次可不一定有人再为你挡下责罚。”
“小叔说笑了，我可不似小叔这般胆大妄为，我与将军夫唱妇随，情比金坚，来此也不过是担心小叔又为将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何罪之有呢？”
晓玖举起酒杯，轻轻地碰了碰沐小景手中的酒杯，一口饮下，喝得豪爽。
沐小景大笑：“情比金坚，嫂嫂可真是善变，前段日子还对我多番纠缠，近日又一改常态，死了心守在沐玉臣身边，究竟哪一个才是嫂嫂的真面目呢？沐玉臣可知你是如此朝三暮四的女子？”
见沐小景言辞挑衅，晓玖也不打算再装下去，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剜了沐小景一眼，嘴角勾笑：“呵呵，小叔可真似邻家没教养的熊孩子。”
“没……没教养？熊孩子又是何意？”沐小景的嘴角不住地抖动，握着酒杯的手还悬在半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面露凶光的女子，与生俱来的涵养令他没有大呼小叫。
晓玖用看废物的眼神盯着沐小景，一声叹息后，毫不留情地说道：“小叔若只做个没用的纨绔，我们还能井水不犯河水，奈何你总想从侯府抢些于你无用的东西，是故意恶心将军？还是闲得发慌？将军护短，沐家将你捧在手心，竟让你活了二十载也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沐小景已经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惊诧之中，一时竟是语塞，想要回嘴，却被晓玖不歇气的数落怼得哑口无言。
晓玖的话，他听得甚是茫然，不知自家堂嫂怎么像突然变了个人，咄咄逼人，毫不示弱。
“你可知在我老家都是如何对付熊孩子的？多给他些课业，叫他没有时间发疯。可惜在沧廿郡，我可没法给小叔安排课业，所以我觉得可以给小叔找位严师，好好教小叔修身养性！”晓玖继续说道。
待晓玖一口气说完，沐小景总算找到机会插嘴，他面色煞白，眉头紧锁，质问着晓玖究竟在发什么疯。
晓玖像是一位宽容的长者，伸手拍了拍沐小景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还小，听不懂人话也正常，只希望跟师父好好学习后，能有所长进，别永远当个不懂事的孩童！做人不要怨天尤人，只关注别人拥有的，多看看自己能通过努力得到什么！”
“严季云！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沐小景被她气得重重将酒杯放下，酒撒了一桌，他不愿再忍耐下去，愤然离席，可刚走两步，便被晓玖起身拦住。
晓玖和颜悦色地细声说道：“小叔别急，我为你请的师父还未入席，小叔怎能提前退场呢？算算时辰，人应该马上就到了。”
沐小景正要回击，便听门外传来叩门声，晓玖高声喊了一句“请进”，又冲沐小景灿烂一笑，指着房门口让他去拜见师父。
沐小景拂袖甩开晓玖的手，根本不打算再与晓玖多做纠缠，他走到门前拉开房门，却见门外站着一身素衣妆容清淡的芊寍。
芊寍被沐小景用力开门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赶紧客气有礼地朝屋内二人欠身行礼，嘴里谦和地道歉来迟。
此情此景，沐小景的脸色由白转红，手足无措地避让到一旁，将芊寍请进了雅间，自己则抓耳挠腮，一时不知进退。
晓玖脸上堆着笑，将芊寍领到桌旁落座，斟上一杯酒，故意说道：“姑娘来得不巧，我家小叔有事要忙，正要告辞，只能由我独自款待姑娘，关于小景同我一起拜姑娘为师跟姑娘学琴一事只好作罢。”
芊寍有些愕然，视线扫过一旁沐小景，脸上维持着微笑，颔首称是，又起身向沐小景施礼道别。
沐小景脸色大变，转身回到桌旁，无视二人或善意或嘲笑的眼光，硬着头皮坐回原位，将桌上酒渍擦掉，回避着芊寍的视线说道：“姑娘别听我嫂嫂胡说八道，我刚才是想出门迎姑娘。”
芊寍不明所以，对二人友善一笑，而晓玖心里却在骂着“小样”，看着沐小景装模作样的神态不禁觉得好笑。
晓玖与沐小景的对决，因为芊寍的出现变了味道，原本还争锋相对剑拔弩张的二人因为另一关键人物的介入，瞬间变了调，仿佛二人当真因志趣相投而相约把酒言欢一般，此后竟谈起了音律。
酒过三巡，晓玖谎称府中有事先行一步，又吩咐沐小景护送芊寍回家，沐小景不情不愿扶着她出了房门，一边骂着她啰嗦，一边让她不胜酒力就到隔壁雅间醒醒酒再走。
晓玖打着酒嗝，指着隔壁雅间一脸狐疑：“隔壁？难道小叔还在隔壁设下陷阱？”
沐小景冷笑一声：“我们彼此彼此！”
“我的陷阱，小叔明明很满意。”晓玖一脸坏笑，拍了拍沐小景的肩，又朝安静坐在房中的芊寍挥了挥手。
沐小景一脸嫌弃地将人往门外推，没好气地低声说道：“今日有外人在，我且放过嫂嫂，今日嫂嫂辱骂我的仇，我可记下了，此仇改日再报！”【当前章节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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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怀中的人还在抽泣，埋首于沐玉臣肩窝，任由泪水将沐玉臣的袍子浸湿，嘴里不服输地反驳：“将军受邀不也没同我说！”
沐玉臣竟会安慰人，这是晓玖没有想到的，突然的情绪失控，在一番发泄以后渐渐平稳下来，此时再回想方才举动，竟有些后怕，还好不该说的话没有脱口而出，沐玉臣只当她在埋怨自己选择帮沐小景，并没有怀疑她话中有话。
沐玉臣没有继续同她争论，只是不知所措地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慰，沉默良久才道：“若你想回严府，我可以派人送你回皇都祥安看看，恰逢你二哥还在府上，由他陪同你一路也不孤单。”
“不用！”正想着没有纰漏的晓玖惊出了一身冷汗，一抹眼泪坐直了身子，尴尬地笑了起来。
方才还在大哭大闹的人骤然转了性，这让沐玉臣一头雾水：“夫人不是说想回家……”
“是啊，但不是严府，我早将侯府视作自己的家了，我就想赶紧回府休息罢了，哈哈哈……”晓玖擦了擦额间冷汗，心虚地望向了窗外。
好在沐玉臣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整理整理被晓玖弄皱的外袍，起身坐回了原处，似乎对方才安慰晓玖一事感觉有些局促，同样假装无事发生地转移了视线。
在略显尴尬的氛围中，马车回到了侯府，商启掀开门帘提醒二人下车。
晓玖不紧不慢跟在沐玉臣身后向寒松苑走去，回想着路上沐玉臣难得的体贴，却被自己胡言乱语扫了兴，很是惋惜。
她悄悄凑近到沐玉臣身旁，厚着脸皮问道：“将军是否忽然发现自己还挺在意我？”
“夫人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沐玉臣不以为然，言语中带着嘲笑。
晓玖不依不饶：“这可是将军自己说的，担心我落入陷阱之中！方才见我哭，不还安慰我？”
被晓玖这么一说，沐玉臣似乎才终于觉察自己此前行为不妥，面色微红，嘴硬回道：“那不过是遵守与夫人的约定罢了，假装与夫人和睦……”
“噢……”晓玖故作思索，“可刚才也没外人，将军演戏给谁看？我？还是商启？”
随即沐玉臣捏住她的脸颊，将她的头强行转向另一侧，竟是秋月苑到了。沐玉臣在她背后一推，将人推入了院门，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一句：“既无需做戏，那夫人今夜可回秋月苑歇息了。”
晓玖连忙示弱，一边强行挽上沐玉臣胳膊，一边谄媚地说道：“我错了！我闭嘴！我们约定的日子可还没到，将军不能反悔！”
沐玉臣一脸嫌弃地想要将人甩开，可惜怎么也甩不掉，二人在有一句没一句的争论声中回了寒松苑。
翌日清晨，假装和睦的夫妇二人在膳厅同严乙山一同用膳，严乙山突然提出想随沐玉臣入军营见识一下沐家军的风采。
“来了沧廿郡这么久，还未能有幸一见沐家军，不知将军可否让我如愿？”
整个西铭皆知沐家军骁勇善战，乃是西铭边关最为坚固的一道防线，严乙山自然也为传闻所动，既然来到沧廿郡，哪能不一睹沐家军的风采。
严乙山言辞恳切，沐玉臣亦不好拒绝，便应了下来。谁知严乙山又得寸进尺，要让晓玖陪同他一道去犒劳众将士。
晓玖有些犹豫，她知沐玉臣一向不愿让她出入军营重地，此前陪同沐小婉便吃过一回闭门羹，如今换人再提，她唯恐再碰钉子，便笑着婉拒：“军营重地，我一介妇人出入多有不便……”
严乙山哪懂她的心思，半开玩笑地说道：“云儿又妄自菲薄，你哪是普通妇人，你可是将军夫人，亦是圣上亲封平昭公主，无论是代圣上，还是代侯府，都有资格入营犒劳将士。”
晓玖还欲寻个由头推辞，忽听沐玉臣淡然说道：“二舅兄所言甚是，夫人确该入营见见各位将士。”
沐玉臣与严乙山一拍即合，随即吩咐蒋总管去准备犒劳之物。晓玖带着一丝怀疑看向了沐玉臣，她不知沐玉臣是真心还是情势所迫，不过能得以入军营，倒是意外收获。
晚些时候，带着物资的车队驶入了城郊军营，这是晓玖来到沧廿郡后第一次踏入军营。其实她对军营并无好奇，只是心心念念想要调查严季云出嫁途中遇袭之事罢了。
在沐玉臣的引荐下，晓玖陪同严乙山在军营中见到了军中将领，又简单参观了军营后，众人在主帐谈起了军务。
只有军中副将曹弘看出将军夫人在一群热烈商讨西铭与北漠局势的男子中显得多余，她并不关心军情，百无聊赖，频频打着呵欠。
随后，曹弘善意地邀请将军夫人同他一道前往演武场看士兵操练，这倒正合晓玖心意。
请示将军后，晓玖跟随曹副将到了演武场，此时是军中弩手的射靶演练，自然比主帐里聊的局势有趣得多，晓玖兴致勃勃地看着，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与曹副将闲聊，试图从此人口中套出些有用信息。
曹弘为人谦和，在军中威望甚高，乃沐玉臣手下得力干将，很受重用，从二人交谈中，晓玖也看出沐玉臣对此人极为信任，想来不少事都会经副将之手。
见曹弘对自己并无戒备之心，晓玖便慢慢将话题引到了在意的事上。
“沐家军果然个个身手了得，这身手倒是让我想起件往事，几个月前我出嫁途中，似乎也遇到过这样身手的人，不知是否与金字营有关系……”
听了晓玖的话，曹弘似乎并不意外，脸上维持着谦和的笑意，直言：“莫非将军一直未同夫人讲？”
曹弘的反应反倒让晓玖有些震惊，忙追问他将军瞒着自己何事。曹弘先是感觉一丝为难，沉默片刻才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此事将军本不愿外传，但夫人不是外人，想来将军不会介意。将军素来低调，定是不想在夫人面前居功自傲，可这算是将军对夫人有心，我觉得夫人还是有必要知晓。”
依曹弘所言，数月前皇帝降旨赐婚，由禁卫军护送身为平昭公主的严季云前往沧廿郡与镇北侯成亲。
人人都道镇北侯无情，甚至没有派军百里相迎，只是草草安排家丁在沧廿郡城门迎亲，自己则埋头于军务，没有一点娶亲的喜悦。
可其实严季云出嫁前，沐玉臣秘密给曹弘下了一道密令。
听闻从土字营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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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晓玖不知道自己面对严乙山时，是何种表情。前一刻，她还沉浸于亲情的感动中，下一刻，已陷入被人拆穿的恐惧里。
心中有鬼的晓玖依然嘴硬，强装镇定，拒不承认，装傻充愣地反问二哥何出此言，可僵硬的表情和不自然的笑声无不在掩饰她的心虚。
相较之下，严乙山则显得从容冷静，不管是话语还是神情都不带责备之意，他一脸宠溺地摸了摸晓玖的头，声音中满是疼惜：“将军已将真相告诉我，你这为他人着想的性子还是没变，从不为自己考虑。”
“嗯？”晓玖总觉得严乙山误会了什么，试探着询问他从将军口中听到的消息。
原来此前严乙山曾因不放心，与沐玉臣密谈了一次。沐玉臣本就没打算欺瞒，便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思虑。
沐玉臣自认终有一日会战死沙场，那是属于他的唯一命运，他无法成为严季云的依靠，所以他也向严季云提过和离，可严季云比他想象中执拗。
他希望严乙山作为兄长可以规劝，若有一日自己真的如愿战死，他不愿严季云成为自己的未亡人，请旨和离另嫁他人才是正确的路。
可听完沐玉臣诚恳之言，严乙山笑说自己不认为劝得住严季云，她从小便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听闻她要出嫁后，身为兄长一直担心她会受欺负。不过来到沧廿郡后，他觉得小妹有些不同了，或许她真的找到了自己想要去争抢的生活。
“我知你在我面前表现夫妻和睦，就是怕我担心，我也选择相信你的选择。”严乙山眼神坚毅，“虽然将军自认于你无意，但他不知道，既然同意陪你演这场戏，便已说明他不能置身事外。”
严乙山的话让晓玖愣了愣神，忽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心中生出一丝窃喜。
“我盼你能得偿所愿，但若天有不公，我也希望你记得身后有我这个兄长，你不必拼上一切坚持亦有退路。”
严乙山的话就像他一杯接着一杯的酒，缓缓润进晓玖心底。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原作中严季云的二哥也到过沧廿郡，也对严季云说过这些话，会不会严季云不会选择自尽？
只是可惜，他是严季云的后路，却不是晓玖的后路，她只是发自真心地冲严乙山一笑，默不作声点着头。
月夜下，二人对坐院中小酌谈心，或是回忆往昔，或是畅想未来，看上去像一对真实的兄妹，直至半宿微醺，二人才道别离去。
半途，晓玖久违唤出帮不上忙的系统，查了查严季云的好感值，等待的瞬间竟像是查看考试分数，掺杂着些许紧张。
眼前出现几排生硬的字：
【严季云近期好感值变动如下】
【好感值 +20】
【好感值 +30】
【好感值 +50】
【好感值 +50】
【好感值 +50】
【好感值 +50】
【好感值 +100】
【好感值结余 -203】
震惊之余，晓玖细细回忆，依然无法得知这段时日将军到底都经历了何事，为何突然增长了这么多分值，浑然不觉自己做过什么得分题。
她觉得也许正如严乙山所言，若沐玉臣没有对自己动心，又怎会同意陪自己演戏？
晓玖心情难得愉悦，迈着轻松的步伐到了寒松苑，叩响了沐玉臣的房门。
看到半夜三更晓玖带着三分醉意出现在门外，沐玉臣一怔，数落的话刚到嘴边，便被晓玖强行推门而入。
晓玖双手堵住耳朵嘴里哼着小曲，打断了沐玉臣的话，径直走进里间，打好了地铺，自己却大摇大摆占了床榻。
“将军不顾约定，告诉二哥实情，那我也不会如约放弃纠缠将军。”晓玖理直气壮地对沐玉臣说道。
沐玉臣站在屏风旁，望着借酒劲撒泼耍横的晓玖，面露诧异：“我与夫人约定做戏，但从未约定不能说出实情，怎算违背约定？”
想到沐玉臣对自己上涨的好感值，晓玖莫名生出一股恃宠而骄的得意劲儿，娇嗔地说：“也对，我与将军的约定太多疏漏，如此重要的事都未先说清，实在不该，还是就此作废吧。”
说话间，晓玖从怀中拿出那份约定，当着沐玉臣的面撕成两半，脸上带着奸计得逞的笑意。
她想象着沐玉臣拿她没有办法时一边叹气一边摇着头，可到底是自己在意的人，就算不甘心，也只能选择宠溺，于是无可奈何地躺进被窝里，将沉默当做最后的抗议。
然后她会转而哄哄她脸皮薄的夫君，给他讲讲枕边故事，此事便算翻篇，二人从此冰释前嫌，又可腻歪在一起。
然而，想象远不及现实，晓玖坐在床边等着沐玉臣束手就擒，不料迎上沐玉臣冰冷的目光和傲然远离的背影，死一般沉寂的房中只回荡着一句话：“既如此，我与夫人也没什么可说了。”
沐玉臣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房间，仿佛多待一刻都会窒息。那没有丝毫温度的举动刺痛了晓玖的心，她缓了很久才回过神来，醉意渐渐散去，手脚感觉一阵冰凉，就仿佛做了一场梦，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
一头雾水，晓玖再次唤醒系统，直到眼前再次出现一排字：
【严季云好感值-203】
这排字于她而言，逐渐失去了意义，她以为赢得了沐玉臣的心，原来不过是臆想，他只是没有那么讨厌自己罢了，远没有到达可以放心大胆在那人面前任性妄为的程度。
“喝酒喝傻了吧你！”
晓玖失落地斜躺在床上，目光无神地望向房门方向，手上还拿着被撕成两半的一纸约定，心中写满后悔二字。
后来她起身想看看沐玉臣去了哪里，开门瞥见书房亮着光，可她终是退缩了，这一次她不认为自己能劝得动那人，方才他回避的眼神第一次令晓玖感到恐惧，那是铁了心要与自己保持距离。
“我不过说说而已，老天爷你怎就当真了……将军不会打算一辈子躲着我吧……”晓玖看着书房窗上被烛光映出的轮廓，唉声叹气地说道。
犹豫半晌，晓玖退回房里，关上门，在房中一坐便是一整夜，始终没有阖眼，心中飘过许多念头，甚至想到了放弃。
可一旦生出这种想法，脑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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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沐小景带来消息时，正是芊寍到侯府授课之时，沐小婉与芊寍皆表示受到邀约。这所谓的百花宴可不止邀请了有头有脸的权贵赏花，还为适龄尚未婚配的一众小辈安排了雅集。
此时，秋月苑中四人面面相觑，都因为对方受到邀约而感到奇怪。
沐小婉疑惑地眨着一双杏眼：“瑶儿邀我是趁机叙旧，何况我尚未婚配，小景哥哥已有婚约为何也在邀请之列？”
在芊寍面前提及婚约，沐小景抄起曲谱便敲在沐小婉头上，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太守老头多事，安瑶既然邀你，自然是她亦会出席……”
“哦，原来是为你俩制造机会，看来旁人不过是障眼法。”沐小婉嗤笑道。
看着沐小景因为沐小婉的话恼羞成怒，揪着她的脸颊数落起她整日无所事事，沐小婉则奋起反抗，两人打做一团，而芊寍在一旁劝架，晓玖不禁觉得好笑。
晓玖笑沐小景欲盖弥彰，笑沐小婉懵懂无知，也笑芊寍浑然不觉。
“行了，要吵回你们沐府吵去，谁能告诉我，为何有妇之夫的将军也会被邀请出席这百花宴？”晓玖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沐小景与沐小婉终于被芊寍分开，二人整理了一番扯乱的衣裳，芊寍则像个温柔的姐姐，依次为沐小婉和沐小景整理好拨乱的发丝，只是她伸手向沐小景时，被沐小景红着脸闪避开了。
沐小景急忙转移视线，对晓玖说道：“安太守似乎另有安排，你去问问沐玉臣不就知道了，这倒不甚奇怪，可为何芊寍姑娘也被邀请去百花宴？”
其他三人的视线纷纷聚集到芊寍身上，芊寍一脸淡然，走到一旁抱起了琵琶拨动琴弦，几声悠扬的弦音传了出来。
“除了为宾客弹琴，还能为何事？”芊寍嫣然一笑，似乎在笑沐小景明知故问。
见沐小景眉头紧锁，欲言又止，晓玖大概猜出他心中忧虑，于是晓玖抢过话头：“那安三少大抵也会赴宴，芊姑娘不如回拒。”
芊寍笑得娴静释然，眼神中满是感激，摇着头安慰道：“自上回将军夫人与将军替我挡下安三少发难后，他再未与我为难，夫人不必担心，芊寍此生只此一技，并以此营生，又怎好回拒。”
闻言，沐小景依然不放心，可以他的立场似乎无权干涉，晓玖懒得看他纠结，便故意对芊寍说道：“芊姑娘也可放心，小婉和小景都会赴宴，有这两徒弟在，断不会容师父受欺负。”
沐小婉一脸天真地冲芊寍点点头，而沐小景却看向晓玖，那别扭的眼神好像在怪晓玖多嘴一般，晓玖对他轻蔑一笑。
“到底安太守为何不让将军带女眷？”
晓玖忽想起最重要的问题，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
沐家两兄妹亦茫然不知，芊寍神色有异，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放下琵琶行到晓玖身前，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我从昔悦姐姐口中听到些传闻，此次百花宴安排了不少舞姬乐姬一同赴宴，不久前一支来自北漠的使团出现在沧廿郡，而后被安太守安顿进了谪仙居……使团中似有不少美貌女子……”
芊寍未将话说透，可晓玖已然明白安太守的用意，这场百花宴设了两场局，皆是赏花，可两边赏的花似乎各异，也难怪不让宾客带女眷，只为尽兴。
思及此处，晓玖哪里还能泰然处之，她让沐小景明日将她扮做小厮带入谪仙居，沐小景一口回绝，直觉告诉他这位堂嫂绝干不出好事情。
“你干嘛不扮做小婉的丫鬟？”沐小景指了指沐小婉，欲将这个麻烦踢开。
沐小婉倒不介意，可还未等她开口，晓玖便捋着发丝，矫揉造作地答道：“以我这沉鱼落雁之貌扮丫鬟，岂不是一眼就会被识破？”
沐小景一脸嫌弃直摇头，沐小婉装出一副作呕状，就连恰巧走进院中为四人送果盘的金婵都在掩嘴偷笑，只有芊寍一脸言之有理的表情点头赞同。
晓玖见状气急败坏，直接拿沐小景开刀，她拉着芊寍的手道：“其实我还是喜欢芊姑娘私下为我授课，有旁人在我实在难以用功，要不，秋月苑今后还是谢客吧，芊姑娘觉得如何。”
芊寍微微一笑，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沐小婉赶紧拍打着沐小景的后背，说：“让姐姐扮丫鬟太不谨慎了，当然还是伪装成小景哥哥的小厮比较合适！”
沐小景背上吃痛，一边揉着背，一边迫于无奈说道：“嫂嫂说怎么去就怎么去，这总行了吧！”
晓玖满意地收回拉住芊寍的手，随即与沐家兄妹约定好碰面的时辰。
当日晚膳过后，晓玖带上蜜饯守在了侯府门外，大半月未见沐玉臣，如今想与沐玉臣谈上两句只能出此下策。
在门外站到脚酸，月亮也高挂夜空，巷子里漆黑一片，而将军的马车却迟迟没有出现。
蒋总管打着灯笼出门劝夫人回房休息，说将军定是军中事务繁多，还不知多晚才会回府，让夫人莫再等了。
金婵一脸心疼地劝她家小姐，又说自己在门外守候，若将军回来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小姐。
晓玖全都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若不亲自守着，大概是见不到沐玉臣的面了。她让蒋总管将灯笼留下，随即提着灯笼坐在了石阶上。
蒋总管无奈退下，独留金婵陪着她家小姐在门外翘首以盼。
晓玖盯着灯笼中闪烁的烛火，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欲睡之际，忽闻身旁金婵嚷道：“小姐，将军的马车！”
她朝着金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慢悠悠地靠近，最终停在了侯府门前。驾车的人是商启，看见晓玖微微一愣，冲着车内说了句什么。
晓玖连忙起身，坐得久了腿有些僵硬，踉跄几步堵在了马车前，虎视眈眈地等待那个一直躲避自己的人走下车。
“夫人有何要事？”
那熟悉且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从车内传出，看样子那人并不打算下车。
见状，多日的焦虑化作一腔怒气，晓玖怒不可遏，一把将灯笼塞进金婵手中，她一手提起裙摆，一手将拦在身前的商启推到一旁，只是一个眼神，金婵会意，上前一把将商启拉住，为晓玖清出了一条道。
商启只是表面挣扎了一下，显然并不打算认真阻拦晓玖，否则以他的武力要对付两个女娘自是轻而易举。
晓玖看出他有意放水，便冲他一笑以示感谢，一个健步上了马车，掀开门帘冲进了车内。
马车内的人一脸错愕，他坐在原处没有动，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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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似乎是晓玖的话起了作用，沐玉臣不再刻意回避，第二日清晨罕见地到膳厅与晓玖一同用过早膳，但没有与晓玖对话便出了府。
晓玖自然知晓将军要去何处，她不慌不忙地回到秋月苑，换上一身小厮的打扮，大摇大摆走出侯府。恰逢此时沐家的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外，车上正是与晓玖约好的沐家兄妹。
三人同乘马车奔向城外，沐小景看着晓玖一身男子打扮，忍不住揶揄两句：“嫂嫂扮做小厮是不是也该有小厮的样子，怎能同少爷小姐同坐车里，喏，车外才是嫂嫂的位子。”
沐小景说着用折扇挑起门帘，指着马夫旁的空位，笑得甚是得意。
晓玖一把抓住他的手指，连同折扇一起反向掰扯，疼得沐小景嗷嗷叫唤，急忙缩回手，骂骂咧咧地瞪着晓玖。
“你也知道叫我嫂嫂，这些小心思最好是收一收，侯府的大门为谁开为谁闭，我还是能说上话的！”晓玖一脸傲气地瘫坐在车里，毫不客气地说道。
沐小景听出她口中威胁之意，心有不甘却又拿她没有办法，只得识趣地噤了声，眼里满是恨意。
沐小婉看到自家作威作福的兄长受了挫，顿时乐开了花，像是晓玖的小跟班似的，随口附和着：“活该，我姐姐是你能招惹的人么？”
这话晓玖很受用，欣慰地摸了摸沐小婉的头，随即又听沐小婉问：“姐姐这身打扮，我们该如何称呼？若是称呼上露了馅，岂不是坏事。”
晓玖一听觉得有理，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然后一脸坏笑对二人说：“在人前你们不如就叫我晓玖。”
“什么小八小九，嫂嫂取名字还真是随便，听上去就像在唤一条小狗。”沐小景抓住机会嗤之以鼻。
晓玖怒瞪沐小景一眼，才让他停止嘲笑，晓玖心中不快地解释道：“黎明破晓的晓，琼玖的玖。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
马车从西城门出，一直往西行了五里地，到了太守别院谪仙居。
谪仙居临江而建，风格极尽奢华，雕栏玉砌，光是赏花的园子便有四处，按照季节分门别类遍种百花，风格各异。春日的流觞曲水，夏日的莲池水榭，秋日的花园迷宫，冬日的梅林暖阁，四季皆可一睹别样情趣。
而四园的正中央，耸立着一座五层观景阁，名为“观花阁”，从最高处可将整个谪仙居的美景一览无余，四季尽收眼底。
这百花宴的最后一项仪式，便是夜幕落下后，点亮观花阁内的花灯，届时四园各处会一齐燃放孔明灯，众人则齐聚观花阁顶层赏灯。
晓玖跟着沐家兄妹下了车，埋头跟在二人身后，一副听话的小厮模样。
谪仙居门口有家仆查验请柬，晓玖从怀中掏出提前到手的沐家请柬，恭敬地递到了家仆手中。
那家仆核对姓名，便按照太守的吩咐，命人将宾客有序带往座席处。晓玖发现，宾客被分领到两处，一些年纪稍长的人被带去了正殿，而像沐家兄妹这样的小辈则被带到了后院夏景园。
夏景园内，一池莲花开得正盛，颜色各异，甚是美艳。而莲池四周分种着各类花卉，各自成景，茉莉花山，昙花凉亭，月季小径……莲池旁修着雅致精美的水榭，水榭中设下筵席，此处便是雅集落处。
此时大半宾客已经入席，还有半数则沿着石板小径散落在园中各处，大多各怀秘密不愿旁人打扰。
水榭内的人，有的三三两两赏花作诗，有的围坐一席低声闲谈，有的独自品茗听曲，而身为百花宴主角的安瑶，此时正是众星捧月，被男男女女围住，似是正在作画。
在围着安瑶的男男女女中，晓玖看到了一脸痴迷的泰申，她急忙转身溜到了没人的角落。沐家兄妹以为她是因为身份不便继续紧跟，便也没有上心，沐小婉拉着沐小景围到了安瑶身旁。
然而晓玖发现，沐小景的视线根本没在安瑶身上，他心不在焉地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直到在水榭一隅望见专心弹着琵琶曲的芊寍，他才安了心。
在水榭呆着也无事可做，晓玖偷偷溜出了夏景园，寻路时被太守府家仆发现，一问他是哪家随从，她便谎称自己是镇北侯府的小厮，于是顺理成章被太守府家仆带到了正殿门外。
这里候着不少随从，晓玖扒着门缝向殿内张望，发现殿内十分香艳，这殿内的花果然与下景园中不一样。
舞姬乐姬在殿中表演，坐在席上的宾客身边无不有美人作伴，有不少穿着打扮与西铭女子有异，料想是北漠使团带来的美人。
后院是花间雅集，而正殿则是酒池肉林，一想到此刻或许沐玉臣身边也有香艳美人作伴，晓玖就恨不得大闹筵席。
可惜，她不过是想想而已，后果似乎不是她能够承受的。从门缝中她看不到沐玉臣的身影，她便问了问身旁其他随从：“我有急事想传话给我家大人，不知可否入得殿内？”
身旁的随从笑她不懂事，指了指殿门外站着的老奴，说若有事可让那位老奴入殿传话，其他随从都只能在殿外等候，不可扰了大人们兴致。
无可奈何，晓玖借口尿急，又重新溜回了夏景园，欲找沐家兄妹商量一下如何能让将军远离酒池肉林，可她刚进园子，就听到水榭里吵吵嚷嚷的声音，急忙跑了过去。
只见人群包围下，有两个人已经在地上滚做一团，拳打脚踢，周围的人怎么劝也不好使。
晓玖在人群中找到了骂骂咧咧的沐小婉，伸长了脖子问沐小婉：“我才离开一会儿工夫，怎么就从风雅变斗殴了？”
从沐小婉口中得知，原来打架的二人是沐小景与泰申，起因是安瑶以芊寍入画，画了张花间美人图，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人皆夸安瑶笔法精妙，将芊寍画得惟妙惟肖。
可泰申为拍安瑶的马屁，恶意讽刺道：“美则美矣，奈何以琴侍人，无外乎庸脂俗粉，与正殿那些以色侍人的舞姬乐姬无甚区别，倒是脏了瑶姑娘的笔下意境。”
此话高声说出，水榭中的琴音一顿，显然入了芊寍的耳，她只是稍微停了片刻，随即调整心绪，只当没有听见侮辱，咬着牙继续弹奏。
人群中陷入一片异样的沉默，没有人为芊寍说话怒骂泰申言辞龌龊，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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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0 章
晓玖看着从人群中走出的那人失了神，眼前的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唯有那一人绚烂夺目，她很想委屈地对那人说自己被人打了，然后要那人为自己做主，可现实是那人并不会将她看得比别人重。
“哎哟，将军就别说风凉话了，闹事的不就是沐家那两个小辈么……”
安太守愁眉苦脸地看着沐玉臣。
沐玉臣一脸无所谓，嘴角含笑，调侃道：“不过是小孩子斗殴，太守管这么多做甚，且让他们继续打下去，分出个谁胜谁负，免得谁心里都不痛快。”
“玉臣哥哥！”沐小婉一脸委屈地跑到沐玉臣身边，虽然泰申的随从被她打得更惨，但并不妨碍她在沐玉臣面前卖惨，“那混蛋欺人太甚，你可要为小婉做主！”
“你不是没伤着么？”沐玉臣轻笑着替沐小婉整理好乱掉的头发，“沐家让你习武可不是用来打架的，是不是想回府领罚了？”
沐小婉还想辩解，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突然瞥见人群中呆滞的晓玖，于是指着她说：“我没事，可姐……府上晓玖被那下人打伤了！”
“晓玖？”沐玉臣的视线顺着沐小婉手指的方向落在了晓玖身上，晓玖只好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沐玉臣面色铁青，拨开人群走到晓玖面前，皱着眉问她伤到了哪儿。看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晓玖心虚地伸出了手，指腹破皮处已经结了血痂。
沐玉臣拉过她的手，动作不够轻柔，拉扯到了伤口，晓玖倒吸一口凉气，压着怒气叫疼，沐玉臣便赶紧松了手。
见沐玉臣眼含怒意，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要对她动怒，晓玖急忙后退一步，将沐小景推上前来。
沐小景差点骂出声，直视着沐玉臣倔强地说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家晓玖的仇我也替她报了，此事就不劳大将军费心了！”
“你家晓玖？”沐玉臣冷哼一声，面上挂起克制的笑，视线扫过泰申主仆二人，转向安太守说道，“看来矛盾已解，用不着我们这些局外人主持公道。”
泰申心中不满，他主仆二人身上皆挂了彩，而将军似乎想就此翻过，本欲再出言挑衅，却被将军盛气凌人的气势吓退，随即闭了嘴。
将军护短可谓人尽皆知，泰申自然不敢与镇北侯作对，见沐小景对那名叫晓玖的小厮甚是袒护，而那小厮受沐小景指示，令他此前沦为沧廿郡茶余饭后的笑柄，今日又明目张胆对他动手，这笔仇他就算不能找沐小景报，也要让那小厮好看。
安太守安抚众人重新入席，这场闹剧才算落幕，他本欲带着正殿宾客返回筵席，沐玉臣却在水榭上首座席落了座，气定神闲地唤芊寍回去弹曲。
“将军要留在此处？这恐怕不合适吧……”安太守委婉地劝说，招呼着将军同回正殿。
将军饮下一杯茶，断然拒绝，故作老成地说道：“有何不可，我看这下景园中有趣得紧，未免这些年轻人再闹事惊扰大人们雅兴，本将军便在此坐镇，定保太守高枕无忧。”
几番劝说，沐玉臣皆不为所动，见他铁了心留在夏景园，安太守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得命家仆好生伺候，自己则带着宾客离开了这多事之地。
有恶鬼将军坐在水榭之中，原本放纵的人皆不敢放肆，束手束脚端坐席间，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许多。受不了压抑的人全都借故溜进花园中，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沐家兄妹与晓玖坐在一处，沐小景嘴里小声嘀咕着，不知沐玉臣又在唱哪一出。
晓玖与他想法不同，见沐玉臣安静坐着品茗听曲，心中甚慰，她本来回到夏景园就想找沐家兄妹商讨“调虎离山”的计策，如今老虎主动出了那满是陷阱的山林，晓玖求之不得。
沐小婉让人拿来伤药，正细致地涂抹在晓玖手上，再环顾四周，竟没看到泰申人影。
“那家伙怎么不见了，不会又想动什么歪心思吧？”沐小婉略显担忧。
沐小景不以为意：“你没看沐玉臣那尊大佛坐在那里，那小子哪敢造次？倒是晓玖，你究竟与泰申那小子有何过结？”
被人问起，晓玖也不再隐瞒，如实告知二人自己曾在老夫人大寿当晚溜出侯府看戏，碰巧遇上泰申与胡鹏、苟祐三人，听到泰申出言不逊，晓玖气不过，便假装强盗打劫，教训了泰申。
听完晓玖的讲述，沐小婉称赞她仗义，而沐小景却骂她鲁莽，晓玖气不过，便骂沐小景眼瞎，竟会与泰申这种人渣交好。
二人又是一番唇枪舌剑，其实关系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许多。
得知泰申虚情假意，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天，沐小景怒不可遏，再回想他三番五次出言侮辱芊寍，顿时觉得下手太轻了些。
“想教训这兔崽子，那还不容易。”晓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对沐小景阴险一笑。
二人便握手言和，统一战线，商量着如何让泰申再次出丑，教他终生难忘。
此次雅集有一不成文的规矩，赴宴的男女可以匿名将字画赠予心仪之人，午膳后，有意者便可自行挥毫泼墨表达心意，字画上只留心仪之人的名字，在晚膳前将字画放入观花阁，等到点灯仪式结束，字画会当众展示。
晓玖的计划便是在赠画之事上做手脚。
“你要以泰申的名义作画？”沐小婉一脸好奇，“可留谁的名呢？”
晓玖发出阴森的怪笑：“要让他出丑，自然要选在他心仪之人面前方能达到最佳效果。”
“你还知道谁是那小子心仪之人？”沐小景深表怀疑。
晓玖一脸同情地拍了拍沐小景的肩，感叹他没有识人的眼光，也没有洞察之力。
接着就被沐小景一扇子不客气地敲在了手背上，她吃痛地闷哼一声，斜睨着沐小景，老实交代道：“他若不是心悦安瑶，怎会处处与你作对？”
沐家兄妹俩皆是大惊，晓玖实在为这对后知后觉的兄妹感到无语。
商量好计策后，三人分头行动。沐小婉去确认安瑶当晚是否会参加点灯仪式，登观花阁赏灯；沐小景去巡视泰申是否还留在谪仙居，确保计划不会落空；而晓玖则被要求留在席上，养伤！
无聊的晓玖哪里坐得住，待二人离席，她便盯上了沐玉臣，借着为将军斟茶的机会，她厚着脸皮出现在沐玉臣面前。
沐玉臣悠然坐于席上，只是抬头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接过她递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便又放下，就像在等晓玖主动交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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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午膳后，众人齐聚水榭，却安静得犹如考场，而沐玉臣犹如考官，静坐上首。时不时一阵风吹入水榭，带来幽幽花香，在场众人各怀心思。
有人独自作画，遮遮掩掩，唯恐旁人瞧见；有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互相取笑；也有人对赠画之事毫无兴致，倚靠着栏杆喂鱼。
“你想好画什么了么？”
问话的是沐小婉，她从安瑶口中得知安瑶有意于观花阁上赠沐小景字画，不知自家兄长心有所属的沐小婉还怂恿兄长回赠心意，然后被兄长骂了声“多事”，额头还挨了一扇子。
此刻她正撅着嘴，询问晓玖准备用什么画戏弄泰申。
晓玖笑而不语，心中早有想法，大胆落笔，不多时便勾勒出一片湖边美景图，湖边百柳轻扬，湖面波光粼粼，可与这美景相悖的是，湖中站着一个赤身露体的男子，实在大煞风景。
沐小婉一看便捂住了眼睛，直呼晓玖高明。
沐小景以折扇半挡着脸，看着画满嘴嫌弃直骂：“脏！”
晓玖满不在乎，一脸得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可又在人物的脸上犯了难，思前想后，她最后在脖子上画出了一颗狗熊头，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笔递给了沐小婉。
“婉妹妹的字比较好看，题词便由你来吧！”
沐小婉欣然接过笔，她模仿沐玉臣的字多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提起笔又问晓玖题什么词。
晓玖思索片刻，笑道：“月夜湖中独游，亦难消相思愁。”
依言留下题词，沐小婉将字画卷起，用封条缝上，最后在封条上留下了“安瑶”二字，随后又顾虑地问道：“不留泰申的名字，别人能知道是他么？”
沐小景手中折扇轻扇，讥笑道：“整个沧廿郡有谁不知道他泰公子被匪徒扒光衣服在墨生湖中裸泳啊？”
说罢，三人忍不住偷笑起来。
晓玖想起在假山后看到泰申和安平一事，觉得蹊跷，说与二人听。此前沐小景去寻泰申，没找到泰申，倒看见泰申带来的随从独自离开了谪仙居，泰申与安平皆与沐小景有过结，此刻混在一处，不知想使什么坏。
沐小婉觉得晓玖与沐小景都有些杞人忧天，她指了指坐在上首的沐玉臣，傲慢地说道：“有玉臣哥哥在，任他俩有何等本事也翻不了天，两个跳梁小丑罢了！”
见沐小婉过于依赖沐玉臣，沐小景有些不高兴，转头发现芊寍站在沐玉臣身旁与他有说有笑，顿时气闷，甩下沐小婉和晓玖独自离开了水榭，沿着石板小径向园子里走去。
沐小婉不明所以，晓玖大概猜出他的心思，她让沐小婉将字画收好，随后朝着沐小景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一路追到凉亭，见沐小景落寞地独坐亭内，晓玖假意咳了两声，边说边走了进去。
“让我猜猜，有人是在妒忌？”
沐小景扇着扇子，一脸鄙夷：“我有什么好妒忌的？你啊，还是少把这些心思用在我身上。”
“不是么？”晓玖装作一副思考的样子，“我还以为某人自卑自己无权无势，想保护什么人只能靠蛮力，不像镇北大将军，光是往那一坐，旁人便不敢造次。”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沐玉臣这么能干与你又有何干系？他有权有势，也不会用来保护你，帮你报仇的还不是你口中所谓的蛮力？”
听着沐小景的挖苦，晓玖有一瞬间的确感觉心上挨了一拳，可她立刻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开着玩笑道：“这么看来，小景对我真是有情有意，可惜啊，我已嫁为人妇，你还是对我死了这条心吧！”
晓玖故意没羞没臊说出这些话，沐小景气急反笑，情绪不似方才那般萎靡不振，嘴里骂着晓玖厚脸皮。
“我一直好奇，你的风流是骗别人还是骗自己？”晓玖忽然发问。
沐小景愕然一惊，随后带着故作高深的笑意，反问晓玖：“有何不同吗？”
晓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同，不管哪一种都解决不了你的问题。既是情深一片，你不打算向芊寍说明？我还挺看好你们。”
沐小景看着眼前一脸真诚的晓玖，手上扇子一顿，神色有些复杂，沉默许久才调侃道：“我与你，好像不是可以交心的关系，上次捉弄的仇我可还记得，你不会移情别恋，觉得沐玉臣靠不住，打算押宝在我身上吧？”
一谈到芊寍，沐小景又开始不正经起来，气得晓玖直跺脚，恨不得撕烂他那张嘴。见他不似需要人关心的模样，晓玖懒得再受他的气，转身回水榭，只是在临走前留给他一句话：
“等你哪一日想通了，不想再扮演一个纨绔，打算与命运对抗，你就告诉我你与将军有何过结，兴许我可以给你指明挣扎的方向。”
一个想法在晓玖心里渐渐发了芽，生了根，她觉得或许自己也可以与命运对抗一场，那些过早逝去的生命只在等待一个契机，若她能成功，那她自己的时限也能往后捎捎。
她觉得这笔买卖不亏。
回到水榭时，她看到了泰申，那人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看得她背脊发凉，安平与安瑶待在一起，可不知为何，她感觉安平也在看自己，这让她感觉有些奇怪。
泰申与她有过结，看她不爽很正常，可她如今女扮男装，安平应该与自己素未谋面，莫名盯着自己就很诡异。
后来再向二人看去，又发现二人各忙各的，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她觉得或许是自己过于敏感，才会疑神疑鬼，便也没多想，找沐小婉拿回了字画。
按照计划，小心为上，她会等到最后一刻再将字画送进观花阁，这样可以确保没人能在她的画上动手脚，若泰申恰好也要赠画，她也可趁机调包。
晓玖独自躲在观花阁外，看着陆陆续续有人进出，直到看见泰申手握画卷鬼鬼祟祟进了观花阁。
还未到最后一刻，晓玖本来还打算再等等，但泰申脸上阴险狡诈的笑令她毛骨悚然，见泰申空手离开观花阁后，晓玖在好奇心驱使下进了观花阁。
径直行到堆放字画的地方，并未如预想般看到安瑶的名字，这令晓玖一时猜不出哪一幅才是泰申带进来的，要以此打开二三十幅字很要费些工夫，担心随时可能有人进来，晓玖不敢长时间停留。
正欲作罢，余光瞥见一幅字画的封条上留着“芊寍”二字，这让晓玖无法忽视。芊寍并不是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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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观花阁内，沐玉臣点亮最后一盏花灯，走到观景台，可见围绕在楼阁四周的春夏秋冬四园亮起点点烛光，犹如缓缓飞起的流萤，将黑夜点缀成星光璀璨的星河。
阁内充斥着对眼前美景的赞叹声，只有沐玉臣一脸倦意，盼着今日的闹剧赶紧落幕。
此时他有些羡慕芊寍，在晚膳前便可早早退场，而他却不得不受身份掣肘，身不由己陪所有人演好这一场戏。
观花阁下站着黑压压的人群，那些都是宾客带来的随从侍女，他们不能俯瞰大地，将壮阔绚丽的景色尽收眼底，只是仰望空中点点微亮，还有明亮楼阁中赏灯的人。
上空的亮光并不能将他们的脸照亮，而那个让沐玉臣看不懂的女子也身在其中，他却寻不到方向。
赏灯结束，太守府家仆将各位公子小姐放进观花阁中的字画捧上楼来，按照封条上的姓名交到对应的人手中。
赠画传情的把戏是安太守为其千金准备的，目的是想让沐小景赠安瑶字画，至于旁人，皆是陪衬罢了。
可惜，沐玉臣知道安太守无法如愿，因为沐小景为人十分执拗，他心有所属，宁愿强装风流，也不愿曲意迎合。
以前他不知，自严季云嫁入侯府后，他似乎将这位别扭的表弟看清了。只是不管沐小景还是他自己，都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做得太多亦是白费，放弃和接受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站在观景台放空自我，恍惚间，原本欢天喜地的人群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沐玉臣被这声尖叫吵得耳朵生疼。
他冷漠地望去，见安瑶被几位女娘簇拥着，在不断的安慰中低声抽泣，脚边躺着一幅画。
带着一丝好奇，他穿过人群走到安瑶身前，将地上的画捡了起来。只见画上笔触有些眼熟，画上呈现的是月下墨生湖，柳枝垂岸，夜风吹拂，湖水如玉。
若到此为止，沐玉臣会赞其笔法精妙，可惜湖中生出一个怪物，赤身露体的本是个男子，却长了个狗熊脑袋，甚是诡异。
看这怪异搭配，沐玉臣忽然想起书房中挂的那副画，二者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禁觉得好笑。但这样的画，实在不适合在这种场合送给女子，怎么看都带着些恶意，也难怪将安瑶吓哭了。
几位女娘七嘴八舌地冲着泰申怒骂，而后者则坚称自己没有画过这样的画，更没有送出过字画，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可随后便有人指出，亲眼看见泰申带着字画进过观花阁。
泰申百口莫辩，称自己放下的不是这一幅，但旁人追问他的画在何处，他又如何都答不出来，恼怒下质问沐小景是不是他的阴谋。
沐小景只是耸耸肩，说他今日压根没进过观花阁。
争吵间，沐玉臣反倒好奇大家如何凭一幅没有落款的画认准作画之人，有人给沐玉臣指明画上题字。
“月夜湖中独游，亦难消相思愁。”
这倒让沐玉臣回想起老夫人寿辰那日，严季云偷溜出府时，似乎的确出过盛泰钱庄少主落水一事。
沐玉臣还在看戏，安太守面上早已挂不住，明面上虽未惩治泰申，可话里话外都是送客。
泰申心中有苦说不出，哑口无言，只求安瑶相信自己绝不可能对她做出无礼之事。可受了惊吓的女娘哪里肯相信他，况且白日此人才与自己未婚夫婿发生冲突，兴许为了报复，故意羞辱。
安瑶咬着牙，蹦出两个字，“无耻”，随即被别的女娘护着离开了观花阁。
这场赠画传情的戏竟以这种方式提前落幕，让沐玉臣有些意外，未散的人群还在对泰申指指点点，泰申满腹委屈，愤然离场，此时只有沐玉臣大概猜出了背后的始作俑者。
沐玉臣悄然拎住了沐小景和沐小婉的衣襟后领，将二人往阁外拖。
“玉臣哥哥这是做甚？小婉可什么坏事都没做。”
因为心虚，沐小婉不打自招。
沐小景反倒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觉得自己做任何事都没必要跟沐玉臣解释，那不耐烦的眼神似乎在说：“是本少爷干的又怎样？你管不着！”
出了观花阁，沐玉臣才松了手，将方才的画展开，在二人眼前抖了抖，指着画上题字问沐小婉：“你觉得这字我看不出是你写的？”
沐小婉的字，是他一笔一划教出来的，初看时他便觉得像自己写的，仔细一看，便认出那是沐小婉的笔法。
证据摆在眼前，沐小婉难以争辩，摇晃着沐玉臣的手，撒娇地说道：“唉呀，谁让那家伙这么讨人厌呢！不给他点教训，他岂不以为沐家好欺负？”
沐玉臣并不吃她这套，双手交叉抱臂，直截了当问道：“说吧，主意是谁出的？别跟我说这狗熊头不是严季云画的。”
沐小景：“是我！”
沐小婉：“我出的。”
二人异口同声答道，没有一丝迟疑，倒令沐玉臣有些诧异，他不知道何时严季云将这两个麻烦的孩子驯服得这么偏袒她。
“看来是严季云……”沐玉臣冷笑着得出结论。
随后他不顾二人吵吵嚷嚷为严季云辩解，唤来守在观花阁门外的商启，要他去找严季云，又转身对沐小景和沐小婉说：“天色不早，你俩先回府，至于严季云，与你俩也不同路。”
那二人担心沐玉臣会罚堂嫂，哪肯离去，赶紧钻进人群中，力图在商启之前找到严季云。
可是，三人将谪仙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到严季云的人影。询问太守府的家仆是否见过一个叫晓玖的小厮，谁都答不上来。
回到观花阁前与沐玉臣汇合，三人谁也没有找到严季云。
沐小婉：“姐姐会不会因为上不了观花阁，觉得无趣，先一步回了侯府？”
沐小景：“没看到计划成功，她怎么舍得走？”
商启：“夫人的心思哪好揣测，要不先回侯府看看？”
四人正欲打道回府，刚出谪仙居大门，沐小景远远瞥见泰申与安平站在马车旁，一脸得意地聊得热火朝天，沐小景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一时说不清道不明。
“晓玖午前也看到那两人在密谋什么……”
沐小景指了指远处时不时捧腹大笑的二人。
沐小婉面带厌恶的神情：“泰申才当着众人面让瑶儿难堪，这个做兄长的怎么全不当回事儿？”
“那二人不都跟你有仇？你今日无事发生，他们这么高兴做甚？”沐玉臣打量着远处二人，觉察到些许异样。
“不好！”沐小景恍然大悟一般叫道，“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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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晓玖渐渐恢复知觉，脑子里传来阵阵晕眩感，她缓缓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漆黑，感觉自己被套进了麻袋，欲伸手拨开麻袋，才发现双手被绑到了身后无法动弹。
身下是木板，从颠簸中她猜出自己被扔到了马车上，身旁似乎有人，但并不交谈，只是匆匆赶着路，不知要将自己带到何处。
能在谪仙居里对她动手，那只能是太守府的家丁，可这些人究竟想对她怎样，晓玖一时还未想通。
不过，她认为既然是太守府的人，看在沐府的面子上，应该不敢对她怎样，于是她壮着胆子对车内的人说道：“各位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与太守府无冤无仇，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头顶上的麻袋开了口，一只粗糙的大手扯着麻袋将晓玖的头露了出来。
只见黑乎乎的马车里坐着两个魁梧壮汉，看不清脸，腰间别着刀，看似不好惹。
“小崽子嚷嚷个啥？爷爷收钱办事，上面交人，爷爷只管杀人，至于杀的是谁，爷爷没兴趣知道。”
说话的人似乎是老大，一掌招呼在身旁小弟头上，怒骂着小弟怎不把晓玖的嘴堵起来。
小弟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在车里东翻西找，最后不知从哪里摸出块抹布，接着就要往晓玖嘴里塞。
晓玖吓得转头躲避，嘴里嚷嚷：“钱，多少钱？不管他们给多少，我出双倍，买我这条小命！”
小弟一听“钱”字便停了手，指着晓玖对老大说道：“双倍，那就是二百两黄金！老大，这小子给的价钱更划算。”
他话刚出口，脑袋上又挨了老大重重一拳，老大气急败坏地骂道：“夯货，我们道上混，讲得是诚信，钱收了，哪有不办事的道理！你他妈觉得一个家奴能拿得出二百两黄金？你是不是蠢！”
小弟被打得有些懵，直呼老大英明，说着又要对晓玖动手。
“别别别，我可不是一般小厮，我出入镇北侯府都无人敢阻，镇北侯若知道谁对我不利，必会带沐家军灭他满门。你们雇主是谁，势力可压得住镇北侯？如果镇北侯追究起来，你们可想过那人会不会为了籍籍无名的你们与镇北侯为敌？又会不会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将罪名全推到你们头上？”
晓玖虚虚实实说个不停，虚张声势，晓之以理，试图让这帮亡命徒放弃为恶。
她的话让见风使舵的小弟慌了神，扔掉手中抹布对老大说：“安三公子咋能斗得过镇北大将军？老大，要不这买卖还是别做了，这小子不是说用二百两黄金买自己的命吗？以他与镇北侯的交情，二百两许是拿得出来。”
“放屁！”老大一把抓起抹布猛抽到小弟脸上，“你咋这么蠢，这小子说啥你就信啥，他说自己是将军夫人你是不是也信啊？一个低贱家仆，还和镇北侯有交情，你当爷爷三岁小孩儿？！”
说话间，一巴掌扇在晓玖脸上，扇得晓玖躺到在车板上，耳朵嗡嗡作响，晕眩了半晌才缓过劲来，脸上火辣辣地烧，嘴里一股铁锈的味道。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算说自己是将军夫人，这个莽夫应该也不会相信，况且若知道自己女娘身份，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端。
吃了一巴掌后，她一直斜躺在车板上，假装晕了过去，心底的恐惧蔓延开来，她第一次切实感觉自己凶多吉少。
这个老大并不吃她虚张声势那套，从他的话中，晓玖知晓这伙人身上的人命债绝不止一条，他们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不会被她三言两语动摇。
相较之下，他身边那个小弟倒是个突破口，更贪财怕事，比较好糊弄。
现下晓玖大概知道了情况，是安三少叫人将她骗出后院，再打晕了交到这伙人手中，虽还不知道他们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但最终的目的是要取她性命。
她与安三少并无正面冲突，想要她死的人只有泰申一个，回想起此前看到泰申与安三少密谋，她终于明了，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沐小景，而是她这个看上去无关紧要的下人。
对付沐小景，不过是想借赠画之举毁掉沐小景的声誉；而对付她，泰申是想要她再不能开口。
至于安三少为何同意参与其中，不过是因为他与沐小景有仇，虽然动不了沐小景，但动他身边的人给他一个教训，他何乐不为。
思及此处，晓玖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招惹了这两条地头蛇，如今沦落得客死异乡的下场。
车里，小弟心有顾虑，喋喋不休道：“老大，万一这小子说的不假，安三少将我们卖了，镇北侯真带兵踏平我们逍遥寨怎么办？这一百两黄金不太值……”
老大若有所思，沉默片刻，语气坚定回道：“你觉得，你与那安三少哪个更傻？若这家伙是个大人物，安三少敢把人绑了？你操屁的心，我们将人往湖里一扔，权当失足落水，谁他妈查得到我们头上？”
小弟瞬间觉得老大说得有理，溜须拍马地赞着老大聪明。
不一会儿，车外的马夫掀开帘子对老大道了句：“老大，前面就是墨生湖了！”
老大点点头，招呼马夫将马车停靠在隐蔽之处，又让二人将晓玖连麻袋一起扔进湖中，事成后赶紧回来与自己汇合。
他说完两腿往窗上一搭，怀抱长刀睡了过去。
马夫与小弟一前一后抬着晓玖往湖边走去，湖边黑灯瞎火，鲜少有人出没。晓玖设想着一切逃脱的可能性，随后又挨个推翻，看着二人腰间的长刀，不管是高声呼救，还是偷袭逃跑，她似乎都没有胜算。
晓玖也不能坐以待毙，见如今那难对付的老大没在身边，又试着动摇这两个杂兵。
“大哥，我刚才所言非虚，你们真打算拼上逍遥寨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赌上一把？如果不幸赌输了呢？你们这两个亲自动手的人难道不会成活靶子？”
抬着她的两人不为所动，暗骂了一声“危言耸听”。
那马夫不声不响却是个狠角色，冲小弟使了使眼色，拍了拍腰间长刀，说：“老大干嘛不先把人宰了？这活着丢进湖里，他呼救咋办？”
“谁知道啊，雇主指明要他死在墨生湖，也不晓得是有啥特殊嗜好，我们只能听从，管他呢，把嘴堵上扔下去不就行了？”
眼见那小弟边说边打算将她放下，面露凶光，似要对她动手，晓玖灵机一动忙道：“使不得，你们老大不是想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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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逍遥寨老大的出现，彻底粉碎了晓玖逃生的心。一只手掐住晓玖的脖子，将人往湖边拎，疼痛与窒息冲击着晓玖的理智，她绝望地掰扯着扼住她生机的手指。
“一群夯货，被个小崽子耍得团团转，坏了爷爷大事，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老大骂骂咧咧将人带回到湖边，手一推，晓玖后背撞击到树干，摔倒在地上。跟在他身后的二人羞愧难当，一边道歉一边骂晓玖狡诈。
原来被晓玖支开的马夫打算驾马车去城西取迷香，还没坐上马车就被老大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老大担心晓玖再使诈，打算亲自动手送她上路。
刚走到湖边就看到晓玖推倒小弟夺路而逃，老大立马抄近路拦在了晓玖前面，只差一步，晓玖便可逃进小巷，再追也就来不及了。
不由分说，老大将抹布塞进晓玖嘴里，又用绳子将人五花大绑，随后命人找来一块大石头，拴在晓玖脚下，一切准备妥善，这才让二人将晓玖扔进湖里。
小弟还欲争论此举会有破绽，担心引来官府调查，从而引火烧身。
老大一巴掌招呼在他脸上，骂骂咧咧道：“妈的，什么官府，安三少就是官府，谁他妈会查？”
小弟恍然大悟，连连称是，将气撒在晓玖身上，狠狠踢了几脚，才与马夫将人抬起，往湖里扔了下去。
晓玖身子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即失重落入湖面，噗通一声响，身子与湖水撞击在一起，激起半丈高的水花，冰凉的湖水争抢着涌入鼻腔耳朵里，晓玖憋着气沉入湖中。
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晓玖以站立的姿态跟随脚下大石往湖底沉，逐渐增强的水压将胸口憋着的一口气往外压，窒息之感令晓玖扭动着身躯不断挣扎。
虽然湖水刺激着眼球，晓玖依然瞪大眼睛，但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甚至看不到希望。
“竟是这种死法……”
脑中生出一丝绝望的想法。
这一幕她好像看到过，在遥远的梦中，同样是沉湖，沐玉臣救走了严季云，而自己被永远留在了湖底。
一口气很快憋到了尽头，湖水呛入，痛苦挣扎后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感觉意识堕入混沌深渊，晓玖感觉自己意识在消散，可惜害苦了严季云，陪着自己一同殒命，如此一想竟有一丝自责。如果没有她，严季云至少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活。
混沌中，她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着什么，她听不真切，便循着声音四处找寻，不过除了黑暗，周围什么也没有。
又过了不知多久，那个声音逐渐清晰了些，晓玖依稀听到有人在唤“严季云”，并认出那是沐玉臣的声音。
一瞬间，她感觉浑身往下坠落，意识竟开始恢复，唇上触觉柔软温润，还有气往嘴里送。
她异常疲惫地抬起眼睑，一张侧脸近在眼前，湿漉漉的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桃花似水的眼中布满惊慌，眼下那道平日看上去有些骇人的疤痕竟也柔和了许多，而那人的唇正贴在自己唇上，脸颊微鼓，气便送入胸腔。
晓玖只想静静看着，一时沉迷其中，就像是一场梦，一个泡沫，手指一戳便会破。
不过，身体并不听她使唤，呛入气管的水被她猛烈的咳嗽带了出来，她侧着脸将水吐出。
沐玉臣见状慌忙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一只手揽在她胸前，让她面朝下靠在自己臂弯上，另一只手则轻拍着后背，助她将水排出。
不远处，三个匪徒东倒西歪，神色紧张的商启执剑而立，看见晓玖缓过气来，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
“我去叫马车！”商启收剑入鞘，一路奔向街巷。
晓玖脱力地靠在沐玉臣胳膊上，本想开开玩笑自嘲一番，笑说：“我还以为我死定了。”
话音刚落，才发现声音居然有些颤抖，那是对死亡最深层的恐惧，由不得自己。浑身湿透，风带走身体余温，浑身开始不住颤抖。
她靠在沐玉臣胳膊上，透过湿润的衣物可以感觉到些许体温，便贪婪地伸手环住沐玉臣胳膊，呜咽起来：“我差点就真死了……你怎么也不来早点……别人英雄救美都是在受苦前，凭什么我要在受苦后……太不公平了……”
沐玉臣先是一愣，随后手腕一带，将晓玖拉进怀中，让她头靠在自己胸口，双手像为了替她挡风一般环在身后，下巴抵着她额头。
动作甚是轻柔，可嘶哑的声音中满是责备，晓玖听着沐玉臣喉咙里传来低沉的声音：“谁让你同小景胡闹！我如果没来得及赶来，你想过后果吗！”
怒斥的话里带着冲天火气，沐玉臣的身体随着怒吼竟有些许颤抖，胸口不住起伏，这个怀抱似乎更紧了些。
晓玖一瞬间有些恍惚，分不清是因为胸口起伏产生的错觉，还是沐玉臣的手抱得更紧了些。
“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够难受了，你就别骂我了！”晓玖委屈地抽泣着，双手环在沐玉臣腰处，被他一顿数落，心中苦楚，气不过，掐了掐沐玉臣腰间的肉。
头顶传来那人无奈的叹息声，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陷入了沉默。
不多时，商启驾着一辆马车停在了路旁，随他到来的还有一队官差，为首的官差看到沐玉臣急忙上前行礼，嘘寒问暖一顿关心，并表示一定严惩匪徒。
一套表面功夫做足，这才命令手下将地上躺着的匪徒全都绑了起来，押送回衙门。
沐玉臣一声不吭将晓玖抱上了马车，只说了一句明日会亲自到衙门看官府会如何发落，随即招呼商启打道回侯府。
郎中上门看了诊，断定晓玖只是落水受了凉，身上有些淤伤，并无大碍，吃上几服药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可康复。
送走郎中后，金婵伏在床边哭了许久，边哭边帮晓玖上药，看着小姐身上淤青，哭得愈发痛心，晓玖劝了好半天才将她劝下。
待金婵替她上好伤药，沐玉臣破天荒地现身秋月苑，看他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的模样，深沉又严肃的眼神，令晓玖感觉气氛不太妙。
平日将军便对自己行事颇有微词，如今闹到险些丧命的局面，将军定是十分不满，这时前来，大抵是要念叨。
晓玖以催促后厨熬煮姜汤为由支走了金婵，才战战兢兢开口问道：“将军有何要事？”
刚经历一场生死，晓玖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听数落。
不待沐玉臣回答，原本靠坐在床榻上的晓玖身子往下一滑，躺进被窝中，将被子往头上一盖，转身面向内侧，背对着站在屏风附近的沐玉臣说：“是我鲁莽了，知错了，但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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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此后数日，晓玖推了芊寍的授课在院中休养，沐玉臣自那晚后再未出现关心，然而有一个人却每日不缺席出现在秋月苑，不是给晓玖带来好吃的，就是买来新话本给晓玖解闷。
如果说这人是沐小婉，晓玖尚能理解，她本就没什么坏心肠，见堂嫂遭了难，适时关心亦属正常。
可是，这人是沐小景，如此大献殷勤，让晓玖背脊发凉。
这一日，过了晌午，晓玖刚用过午膳，病已痊愈无需再喝汤药，晓玖坐在树下喝茶纳凉，正想着要不要去沐府再打听一下关于沐玉臣与三公主的传闻，沐小景便提着一筐葡萄踏入院门。
看见来人，晓玖毫不掩饰脸上厌倦的神情，起身就想往房里逃，边走边说道：“今日芊姑娘不到府上授课，小叔请回吧。”
“哪有刚来就送客的道理。”沐小景熟络地招呼金婵去洗葡萄，自己则走到院中石桌坐下，倒上一杯茶，夸赞嫂嫂院里茶香。
刚走到房门口的晓玖见他不慌不忙，知道躲也躲不掉，以这小子的脾性，不达目的绝不退让，只得垂头丧气地踱回桌旁。
“小叔这几日老往我院里跑，比去你的胭脂铺可勤快多了，你不为芊姑娘，总不会是为我而来吧？别别别，我这名声可很重要。”
晓玖在他对面坐下，隔着石桌紧盯他的一举一动。
沐小景只是轻轻一笑，回答：“嫂嫂说笑，难道我的声誉就不重要？放心，我可不会将自己的声誉搭在嫂嫂身上。”
晓玖一脸深表怀疑的模样，故意装作矜持地离他坐远了些，又问他究竟为何老往她院里跑。沐小景用他平日不正经的语调说笑：“我这不是怕嫂嫂独守空闺寂寞么？”
晓玖作势就要将一杯茶水泼他脸上，沐小景急忙求饶，二人一番吵吵嚷嚷，待到院中再静下来，沐小景才露出苦笑，终是摩挲着杯子，垂眸说道：“其实，我该向嫂嫂请罪，此番受难，皆因我而起，是我没能力保护好嫂嫂……”
沐小景的脸上难得没了平日高傲而风流的模样，从他悔不当初的神情中可以看到愧疚与不甘。他觉得晓玖是为他出头才遭到报复，于是带着歉意来到府上。
“我说的话也不假，的确没我作伴，秋月苑这几日冷清得如同入了冬，嫂嫂不会觉得沐玉臣懂怜香惜玉吧？”刚展露了一点真诚，沐小景立马又没个正形开始嘲笑。
晓玖试图以深呼吸调整几欲狂躁的心态，远远看见金婵捧着洗好的葡萄回到院中，晓玖故作心平气和地对金婵说了句：“送客。”
见晓玖再次起身，沐小景急忙伸手阻拦，笑着劝道：“别啊，我真来向嫂嫂请罪的，吃点葡萄消消气！我带来了嫂嫂或许感兴趣的消息。”
在沐小景一番厚脸皮的劝说下，晓玖端着架子吃着葡萄，让沐小景说来听听。
原来，沐小景想说的是有关安平与泰申的最新情报。
听说晓玖被沉湖的第二日，沐玉臣便亲自带人将安平与泰申押到了府衙，安太守与盛泰钱庄老爷双双赶往府衙说情，奈何沐玉臣是一丝情面都不给。
安平与泰申因勾结山贼为祸百姓和□□的罪名被各打三十大板，几乎要了二人小命，而安太守和盛泰钱庄老爷还得谢将军不杀之恩。
被打得昏死过去的两人到最后也没懂，自己为何会因为一个小小奴仆受了罚，估计养伤都够他们养上两三个月，再没空祸害旁人了。
除此以外，沐玉臣还带军进了山，铲平了整个逍遥寨，这伙山贼可没少干下杀人掠货的勾当，如今终于被剿除，沧廿郡百姓无不称快。
只是没人知道，为何连官府都多年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山寨，怎么一晚就让人给一锅端了，而且逍遥寨寨主还被斩首示众。
有流言称，这逍遥寨得罪了镇北侯，无异于老虎屁股上拔毛，一个小小山寨终究是敌不过久经沙场的沐家军，一夜间被连根拔除。
至此，恶鬼将军的名号更加响亮了些，将军嗜血成性的恐怖形象在坊间传得有模有样，似乎又替镇北侯的“光辉事迹”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将军位居沧廿郡慎嫁榜榜首的地位似乎终于到达了无法撼动的地步。
听完沐小景有声有色的转述，晓玖哭笑不得，感觉沐玉臣实在有些冤枉，不过，沐玉臣为了她竟做到这个地步实属没想到。
晓玖轻咳两声，露出一脸奸佞的笑，高昂着头对沐小景说道：“这样小叔还说将军对我不上心？这不是敲锣打鼓向全沧廿郡宣告对我的痴心么？哎，我这该死的魅……”
话说了一半，嘴里就被沐小景塞进一把葡萄。
“沐玉臣配不上你此等用心。”
一提到沐玉臣，沐小景表情骤然变阴郁，仿佛二人之间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晓玖十分在意，质问沐小景为何总对将军有敌意，往日他不屑于同外人多费口舌，如今倒似愿意耐心劝说，不让她受人蒙骗。
“沐玉臣所拥有的，都是从阿兄那里抢来的，如果当初那卑鄙小人没在背后动手脚，阿兄和大伯父何至于战死，他又何德何能承袭爵位！”
“……”
沐小景的话带着怨气，这兴许就是他的心结，以前晓玖猜测沐小景对沐玉臣的恨源自对将军之位的执着，此时才明白并非如此。
刹那间，晓玖想到沐玉臣是养子一事，心中有些烦闷，她冷着脸问：“如果沐玉臣也是你亲堂兄，你是否还会将这怨气撒在他身上？”
见晓玖出言偏袒，沐小景冷哼一声：“嫂嫂既知他非沐家血脉，也该认清此人卑鄙的真面目，莫被蒙骗了！”
沐小景的言辞激烈，握着茶杯的手上指骨清晰可见，牙关紧咬，或许是回想起痛苦的往事，从他眼中仿佛能看到仇恨的火焰在燃烧。
多月的相处，晓玖并未看出沐玉臣像他口中所说那般不堪，她始终觉得沐小景对沐玉臣是偏见，于是深叹了一口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先入为主地认为沐玉臣是坏人，才看他做什么都看不惯？”
也许是晓玖的不信任让他觉得不可理喻，也可能是他对于晓玖的愧疚在作祟，这个别扭的男子直瞪着晓玖良久，脸上写满迟疑。
长久的沉默让晓玖感觉不安，她心虚地咽了咽唾沫，虚张声势一般提高了声音：“干嘛？至少在我这个外人看来，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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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6 章
沐小景的一字一句她听得十分仔细，唯恐漏掉任何一个细节，那故事中的沐玉臣仿佛不是她如今熟知的人，一切的改变她都无迹可寻，甚至让她怀疑是不是沐小景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这与她此前从沐小婉口中得知的信息冲突，按照沐小婉的讲述，是老夫人断了沐小景从军的路，可老夫人又为何最初想要沐小景来承袭爵位呢？
百思不得其解，她只好向当事人表明了不合理之处。可沐小景却认为，老夫人的转变完全是沐玉臣在背后挑唆。
“嫂嫂或许和曾经的我一样，都低估了沐玉臣，他并非我们所看到那般无辜。”
沐小景意味深长的话传入晓玖耳朵，一些不明所以的阴暗想法从心底蔓延开来，虽然没有明说，可她明白，沐小景怀疑沐义父子的死与沐玉臣脱不了干系，而诱因或许正是对权力的追求。
“不，这也说不通，以老夫人对沐玉臣的态度，怎会任他夺权？”晓玖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清，“你所说的大多是你的枉自揣测，我仍然相信我最初的判断，沐玉臣才是沐家放弃的那个……”
“你这么相信沐玉臣？”
沐小景看上去甚是意外，不过片刻，他眼底生出一丝寒气，笃定地说，“先入为主的可能是嫂嫂……我曾经也想选择相信，相信一切不过是老夫人改了主意，我找过老夫人询问那晚沐玉臣说了什么，但老夫人守口如瓶，只让我承诺今后再不入军营。”
这样说来，的确不似老夫人一时兴起，倒像是沐玉臣说了什么改变了老夫人的决定。
在晓玖看来，坐上镇北侯之位当真算不得好事，那是因为她知晓每个身居镇北侯之位的人都难逃一死。但对于不知晓未来的人而言，的确更像是权利之争。
至少现在，沐玉臣的确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权力，他可以轻而易举带兵将山寨夷为平地，也可以让沧廿郡所有人都感到畏惧。
正当犹疑之际，晓玖想起沐玉臣曾向严乙山提起，他终有一日会面对战死的命运，所以无法成为严季云的依靠，要严乙山劝严季云和离改嫁。晓玖不认为这是沐玉臣为了摆脱她这个麻烦故意胡说的，倒像是发自真心。
既然有这样必死的觉悟，沐玉臣又怎会为了权势不择手段呢？
再次坚定自己的判断后，晓玖问沐小景为何不直接当面问沐玉臣，沐小景说他的确问过沐玉臣，也正是这一问才坚定了沐小景的想法。
“我不过告诉老夫人，父兄已故，若你不想沐家无后，便将镇北侯之位交予我。”
这便是沐玉臣的回答。
在沐小景听来，这无疑是直接明了的威胁。于是沐小景追问他究竟大伯父和玉霄兄长是如何遭遇不测的，那时，沐玉臣神情冷漠，毫不避讳地回答：“他们皆死于我手！”
沐小景永远忘不掉那日沐玉臣作答时如鬼魅一般凉薄的模样，那一刻，他感觉这个潜伏在沐家十七年的恶鬼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迷惑了所有人，然而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听完沐小景的话，晓玖伏在桌上，双手按压着额角，她只觉信息量太大，一时难以消化。
沐小景一脸冷笑，问她作何感想，她并不回答，让沐小景给她些时间思考一下再做答，并约定明日沐小景再来府上，她定告知该如何破局。
话虽说得信誓旦旦，可晓玖心里有些琢磨不清。
待沐小景走后，晓玖回到房里，一直埋首桌案涂涂写写，试图理清头绪。
等到金婵来到房间提醒她该去用膳时，只见房中废纸满地，而她家一脸沉思的小姐丝毫没有注意到手上和衣袖上斑驳的墨迹。
金婵悄悄捡起地上废纸，打开来瞧了瞧，上面乱七八糟地写了不少东西，但都跟鬼画符似的，难以辨认，只能依稀认出“沐玉臣”“面具”“五年前……死”“三公主”“严季云”“恶鬼附身”。
于是她觉着，她家小姐想将军又想得魔怔了。
晓玖尚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全然没有留意到金婵进了屋，她想得脑子都快炸了也没理清头绪，不禁抓挠着头，弄得头发全乱了。
金婵拿着木梳上前为她梳理，并笑着说：“小姐若再不去膳厅，怕是今日又见不着将军了。”
晓玖终于回过神来，仿佛得到了启示，欣喜地抓住金婵的手。
“对啊，找将军问问不就得了嘛！”
在金婵的帮助下进行了一番梳洗，晓玖才匆匆赶往了膳厅。刚进门才想起，今日因为沐小景说的那些事情，自己竟忘了出门给将军买蜜饯。
桌上的菜已上齐，沐玉臣似乎在等自己，晓玖赶紧在沐玉臣身旁坐下，赶在沐玉臣动筷前问道：“将军为何要选择镇北侯之位？”
没头没尾的一句疑问，令沐玉臣满脸不解：“为何如此问？无外乎总要有人做，而我最合适罢了。”
沐玉臣答得云淡风轻，可晓玖听得心间一沉，果然不是老夫人的决定让他被迫接受，而是沐玉臣主动的选择吗？
“你是如何说服老夫人的？”晓玖一脸真挚地望着他，只希望能听到他否认的回答，只要他说不是，说老夫人想保住沐小景才将重任推给他，她就会相信。
然而，沐玉臣似乎意识到什么，原本明亮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雾，霎时黯然失色，不答反问：“小景跟你说了什么吗？这有何要紧，一切皆如小景所说。”
说罢，沐玉臣淡然一笑，提起筷子就要动菜，大概是不想继续聊下去，就此结束饭前闲谈。
晓玖一把按住了沐玉臣的手，倔强地说道：“不管沐小景说什么都好，我只想听将军亲口说出事实真相！”
“然后呢？有何不同吗？”沐玉臣的语气冷得伤人，他用力挣脱开手上束缚，夹了一筷子菜放入晓玖碗中，笑着说，“小景知道的便是真相，夫人会如何看，其实本将军一点都不在意，你我皆扮好自己的角色即可，事实如何有何重要？”
沐玉臣虽然脸上冲她笑，可从沐玉臣眼中，她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笑意，这种刻意的假笑令人感觉疏远又陌生。
是啊，于她而言有何重要呢？
她只需要完成系统任务即可，其他的事何必在意！
心里明明清楚这些，可晓玖总会忍不住了解得更多些，力图帮他解决与沐小景之间的过结，再借沐小景之力改变未来的结局。
但是，沐玉臣并不愿意配合，一切看起来就像是她自作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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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自晓玖住进沐府后，每日讨好最多的不是大夫人，而是老夫人。她向沐小婉取了经，力图讨老夫人欢心，每日不是陪老夫人诵佛念经，就是陪老夫人喝茶散步，甚至为了陪老夫人对弈，还熬夜跟沐小婉学棋。
知道老夫人爱听曲，便特意找芊寜练琴，当然要她从零练起自是艰难，她便拉来沐小婉和沐小景当工具人，让二人配合芊寜练习合奏一曲。
芊寜弹琵琶，沐小婉抚琴，沐小景和以剑舞，凑成一出大戏。
当沐小景耷拉着脸怒问她自己做什么时，晓玖理所当然地回答自己负责策划，并揽下所有功劳邀老夫人看“戏”。
于是，晓玖被怒不可遏的沐小景提着剑追得满院子跑，芊寜追着二人劝架，而沐小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凉亭中嗑着瓜子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最终沐小景还是配合三人完成了这场表演，而看“戏”的不止老夫人，还有大夫人和二夫人，看完无不是拍手称绝。
其中老夫人最为开心，自她大儿过世后，沐小景整日无所事事，跟着狐朋狗友鬼混，何时想过家里这些关心自己的长辈。如今见沐小景有此孝心，甚是欣慰，便也顺带着对晓玖这调教人的本事赞叹不已。
也正因此事，老夫人一日突发奇想，想借晓玖之手改一改沐小景的性子，要他将心思放在自家商铺上。
为了取得老夫人的信任，晓玖只好暂时牺牲沐小景的自由，欣然接受，并趁机同老夫人做了一笔交易，若自己能让沐小景“改邪归正”，老夫人便多告诉晓玖些关于将军的事情。
二人约定后，晓玖并没有找沐小景，而是找到了芊寜，花重金请芊寜到万紫千红胭脂铺去当半月代言人。
芊寜疑惑道：“何为代言人？”
晓玖笑道：“就是你以商铺中的胭脂入妆，再往店里一坐，弹曲也好，看书也罢，只要能让进商铺的客人看见你的妆容即可，这便是代言人。”
事情并不复杂，加上晓玖出价不菲，芊寜欣然接受。
不过，在告辞前，晓玖忽好奇问道：“芊姑娘依靠琴艺赚了不少钱财了吧，可想过今后？”
芊寜闻言先是一怔，面露羞涩：“姑娘是否觉得我唯利是图？”
晓玖摇了摇头，直言：“凭本事赚钱没什么不好，我挺羡慕，指不准今后我也会像芊姑娘这般闯出些名气呢？”
其实她与芊寜何其相似，都想靠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等到她完成系统任务，以晓玖身份重生，她觉得定能同芊寜成为朋友。
见晓玖一脸真诚，芊寜嫣然一笑，坦然说道：“等到赚到足够的钱财，我想在远离尘嚣的山林寻一方净土，建一间小院，种满花草，从此弹曲只为自己欢愉，而非金钱束缚。”
“芊姑娘不想有人为伴？”
问出这句话时，晓玖想到了沐小景，如芊寜设想这般闲云野鹤的生活似乎与沐小景不沾边，他注定会困于俗尘中，心里难以割舍的是家国大义。
对于她的问话，芊寜沉思良久，不知想到些什么，神情有些落寞，唇角露出浅浅的笑，带着一丝苦，只道出五个字：“可遇不可求。”
“若是两情相悦之人，然对方无法陪你隐居山林，又当如何？”晓玖问话时甚是忐忑，心觉撮合沐小景和芊寜一事许是自己一厢情愿。
这一次，芊寜没有想太久，轻松答道：“自然是他在哪里，我就到哪儿。”
芊寜的笑如破晓的朝阳，能扫去一切阴霾，或许她于感情之上就是这般直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令晓玖不由自主给了她一个拥抱，并发自真心希望她能余生顺遂，所得皆所愿。
此后，芊寜依照晓玖所言，每日一早便抵达万紫千红胭脂铺，在那里，晓玖安排了丫鬟为她上妆，又让人在商铺门外挂上“今日进店可享乐师芊寜同款”的字样。
芊寜有时在店中弹曲，有时只是坐着喝茶，却也引来不少客人，简直要将胭脂铺的门槛踏碎，胭脂铺顿时演变为乐师芊寜的粉丝见面会。
闻讯而来的不止是顾客，还有沐小景这位老板，他一到胭脂铺便将站在一旁张望的晓玖骂了一顿，质问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晓玖直言是老夫人见他近日对家中商铺疏于管理，所以她替老夫人想了条妙计，不过没想到引来这么多人，为了芊寜的安全着想，只能有劳沐小景每日来胭脂铺照顾好芊寜。
除此以外，她还要沐小景来承担芊寍的佣金，毕竟好处全让他一人占了。
沐小景嘴上骂着晓玖多事，可身体还是诚实，从此当真每日乐此不疲护在芊寜左右，主动招呼起店中客人。
此后大半月，沐小景起早贪黑，一大早就往胭脂铺跑，根本没空理睬外面那群狐朋狗友，知道此事的老夫人乐开了花。
当晚用过晚膳，老夫人将晓玖唤到卧房，对她又是称赞又是奖赏。
旁的奖赏于她无用，晓玖一一谢绝，她只求老夫人如约同她说道说道有关将军的秘密。
老夫人心情愉悦，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便问：“你这丫头想知道玉臣何事？定是好奇他心悦什么样的女娘吧？”
这个问题晓玖虽然也感兴趣，但一想起初见老夫人时提及沐玉臣的择偶标准是骑马、浮水、武艺、酿酒、兵器样样精通，她觉得老夫人知晓的怕是没比她多几分。
晓玖露出一脸讨好的笑，绕到老夫人身后为她捶捶肩。
“将军自然是喜欢我这样的女娘，我夫妇二人本来感情挺好，可我总觉得将军一门心思常扑在军事要务上，于我反而没那么上心。”
“男儿自当以事业为重嘛。”老夫人拍了拍晓玖的手背，语重心长劝说，“你在侯府当替玉臣分担日常琐碎，让玉臣能心无旁骛处理军务大事。”
此时说起沐玉臣，老夫人显然没有平日那般瞧不上眼，不知是因为晓玖一心讨好奏了效，老夫人不好当着她的面数落她夫君，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晓玖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功夫细想，她试探着说：“哎，若当初老夫人让将军也从商，他或许对我又有不同，现在站在老夫人身边的说不定就不止我一人了。”
晓玖一边叹气，一边故意轻拍肚子，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老夫人自然意会，拉她到面前坐下，眼含热泪说道：“真是苦了云儿，只怪沐家人丁单薄，然为国尽忠沐家义不容辞，总要有人去做，这都是命啊……”
“哎……”晓玖装作一副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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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据老夫人所说，那晚沐玉臣说了那样的话后，老夫人没有回答，只是久久拉着沐玉臣的手不肯放。刚经历了丧亲之痛，那道圣旨不是光宗耀祖的恩典，而是落井下石的催命符。
沐家世代驻守西铭边关，统领着沐家军的确战功赫赫，然而这一世荣光皆是血肉换来的，沐义被封为镇北侯，也意味着沐家背负的责任。
然，沐家人丁日渐凋零，悉数葬身沙场，到如今，沐义及其唯一的儿子沐玉霄亦命丧于敌军刀下，沐家血脉只余沐仁一脉。
沐仁天生体弱多病，只能弃军从商，实乃无奈之举，倒是为沐家保留了一丝平静。
但事已至此，老夫人虽舍不得，还是狠下心要让沐小景接替统领沐家军一职。
其实倒不是因为沐玉臣非沐家血脉，所以她就偏心，只是她与大夫人早就看出沐玉臣内敛怯懦的性子不适合带军打仗，或许让他跟着沐仁学做生意或者做个文人不失为良方。
不过，这个刚失去父兄的孩子，似乎看出了老夫人的难处，竟然主动找上门，坦言愿意担负镇北侯之职。
他的话说得坚决，任何人听上去都像是威胁，唯独老夫人知道，他是想要保住沐小景，保住沐家最后的血脉。
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诉说，老夫人只是含着泪握着沐玉臣的手。
可即便她什么都没有说，沐玉臣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意。
沐玉臣一脸无所谓地说：“我自幼便失去爹娘，是沐家没有让我沦为孤儿，若我身死，不过是黄泉之下一家团聚，了无牵挂。”
“胡说，你若身死，祖母与你娘亲如何不痛心！”老夫人怒斥。
沐玉臣伸手抹去老夫人脸上泪水，淡淡一笑：“那请老夫人记住沐玉臣并非沐家血脉，不要为我伤心，也替我多照顾娘亲。”
老夫人还想骂他，却被沐玉臣沉着脸截了话：“我是害死您儿子与孙儿的凶手，一切结局都是我咎由自取罢了，今后我会搬出沐府，住进侯府，余生只求能守住沐府，权当赎罪了。”
之后，二人什么话都没有再说，可没说的话二人心知肚明，老夫人明白沐玉臣心中有伤，沐玉臣知晓老夫人心里有愧。
而此计，一可为沐玉臣疗伤，二可减少老夫人的愧疚，于是他二人当真这么做了。
此后，沐玉臣成了镇北侯，疏远了沐府；而老夫人亦对这位恶鬼将军再无好脸色。
那晚的事，成了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听了老夫人的讲述，晓玖久久沉浸于震惊之中，她想过沐玉臣争权夺势也许另有隐情，却没想到连老夫人对沐玉臣的态度也是这隐情的一部分。
一方不希望自己的牺牲成为对方的心病，而另一方便顺势装作毫不心疼。无论哪一方，都是想让对方安心罢了。
“那么，将军父兄之死，真的是与将军有关吗？”晓玖战战兢兢问道。
老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当时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玉臣自己知晓，这是他的心结。我只听军中回报，玉霄曾被俘，义儿与玉臣施法营救，可等大军赶到时，义儿与玉霄皆已身死，只在山崖下找到戴着面具的玉臣。”
从老夫人处无法知道得更多，往事重提令老夫人伤心不已，晓玖一番安慰，待到老夫人情绪逐渐平稳，这才告辞。
临走时，老夫人要她保守秘密，断不可将今日听到的事传出去。
终究是老夫人与沐玉臣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选择，晓玖不该置喙，是非对错也不是一句话就能断清。
晓玖知晓这个决定并不是最优解，那是因为她提前知晓结局，而身在局中的人又如何能够看清，不过是彼时彼刻不得不做出的抉择罢了。
晓玖点头，劝老夫人莫想伤心事早些休息，然后掩上门离去。
她没有直接回房，而是不知不觉转到了后院水榭，脑中思绪繁多，便倚栏而坐，吹着夜风，排解心中烦闷。
暂且不说沐义父子之死真相如何，至少现在她可以肯定，沐玉臣并非沐小景所想的那样。她以前以为是沐家选择牺牲沐玉臣，没想到竟是沐玉臣自己的选择。
至于这么做的原因，皆是为了保住沐家血脉。
“可惜到最后也没保住啊……”晓玖看着池中倒影，自言自语感叹道。
清朗的夜空上，一轮明月高挂其上，云很淡，繁星闪烁，映在如镜的池塘水面，池中锦鲤约莫全都睡去，没有摆动尾巴破坏这样宁静的一副画。
忽觉水面上有个黑影晃了一下，晓玖第一反应是锦鲤，而后发现水面平静地没有一丝波纹，方意识到那是倒影，映照着水榭屋檐的地方确实有个黑影在动。
晓玖警觉地跳了起来，刚退后一步，一个黑影从屋檐一跃而下，翻身进了水榭，吓得晓玖转身就跑。
她正要呼喊“抓贼啊”，衣襟后领被人一扯，勒得她脖子一疼，话便吞了回去，连忙停下脚步，吃疼捂住脖子蹲下身，一阵咳嗽。
“啊，夫人见谅，我不是故意的……”
商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原本还觉得自己倒霉至极又要遭殃的晓玖松了一口气，瘫软地跌坐在地上。她一脸幽怨地转回头，没好气地冲商启嚷道：“是沐玉臣派你来吓死我的？”
“不是，我若正常上门求见，难免又会被大夫人盘问，不得已，只好潜入府中。”商启一本正经回答，似乎自己的行为稀松平常。
商启说着伸手将晓玖从地上扶起来，反问道，“夫人没保住什么？”
原来自己方才自言自语被商启听了去，心里咯噔一下，晓玖以笑掩饰慌张，生硬地转移话题道：“哎呀，商启大人是专程来找我的？可是将军想我了？”
“自然不是。”商启不留情面地回答。
本就不指望商启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可听他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晓玖还是忍不住举起了拳头，但一见商启腰上还挂着一柄剑，拳头便在头顶挣扎成了挠头的假动作。
晓玖忍着怒气问商启究竟来沐府做什么，才知原来自己离开侯府大半个月，将军并没有打算找自己，仅仅只是猜测惹恼了晓玖，所以晓玖到沐府告状。
“等了几日也不见大夫人上门问罪，将军在意夫人究竟来此的意图，所以让我暗中调查。”商启若无其事地说出了沐玉臣下达的任务。
晓玖指了指站在自己面前的商启，目瞪口呆地问：“这就是你的暗中？”
想到这个人此前没少为沐玉臣跟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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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晓玖没想到，此事还能牵扯出三公主，这让她回想起一件事，是从二夫人那里听来的八卦。
当年沐玉臣承袭镇北侯之位后，曾进宫面圣，而那一次，是他与三公主最后一次见面。没有人知道他同公主说了什么，惹得红颜震怒，被赏了一巴掌。等到沐玉臣出宫时，脸上还留着一道又红又肿的五指印。
如今再听商启提起，二人因沐义与沐玉霄之死的真相而断情，倒也说得通，不禁让晓玖更加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事还要从西铭与北漠之战说起，两位少将军跟着沐义大将军一同奔赴前线，在战场上的表现却大相径庭。
要说过去的沐玉臣，其性格与其相貌一般柔弱，上阵杀敌总会感觉胆怯，可没少在军中出丑。于是沐玉霄给他出了个主意——以面具示人便可不畏惧旁人目光。
这个方法的确让沐玉臣改变了不少，再没有临阵脱逃。
但世人并不知晓，这样的转变中隐藏了兄弟俩的一个秘密，除了参与其中的商启。
外人看到的那个戴着面具英勇杀敌的沐玉臣，有时是沐玉霄假扮的。只为了让沐玉臣不被人嘲笑没用，这个当兄长的便想出了这种注定不能长久的下下策。
不过，也正是沐玉霄的下下策，让沐玉臣更是纠结，一面想追赶兄长的步伐，一面又自卑于二人的差距。
他也想成为兄长那样的英雄，受人认可，而非嘲笑，他误以为，只要自己胆大些便可以，却不知最终闯下祸事。
在沐义的带领下，沐家军步步紧逼，北漠大军节节败退，所有人都坚信，西铭会是这场战争的胜者。
也正是这个时候，探子带回消息，带兵亲征的北漠太子与一队骑兵在撤退中同大军走散，误入墨隐关附近的山林，如今蔽在山中不敢现身。
墨隐关是沐家军火字营驻守之地，军中将领无不认为这是天赐良机，若能一举拿下北漠太子，届时便能以北漠太子为筹码与北漠和谈，这场战争或许能尽早平息。
可是沐义并不这么想，他下令驻营守城，并不追击。
第二日，北漠军果然奋起反击，又来攻城，沐义让二子留在军营，自己带兵迎击。
沐玉臣认为此时北漠军折返，更印证北漠太子困于墨隐关附近山林这一消息，他猜测北漠军此举或许是为了趁机救出北漠太子。
那时，沐玉臣急于证明自己，不必沐玉霄伪装，他也可以做到不胆怯。于是他第一次摘下面具，趁夜带上一队人马悄悄离开了军营，赶往墨隐关附近山林捉拿北漠太子。
可惜，难得勇敢一回的沐玉臣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陷阱，他自己一头撞进了猎人设下的局里，与自己冒险的士兵无一生还，而他也落入了敌军手中成为俘虏。
本以为能骗沐义进坑，谁知到手的不过一个愣头青，北漠太子失望至极。
接着，军中有人进言，沐义带了膝下二子上战场，他曾远远见过一眼，眼下俘虏之人的身形体貌倒似沐义之子。
听说次子沐玉臣常以面具示人，众人料想面前之人便是长子沐玉霄。
北漠太子闻言大喜，当即想出一条毒计，妄图以此人性命要挟沐义不战而降。
北漠太子派使者前往沐义驻扎的军营送信，宣称其长子沐玉霄被自己请到主营做客，若想沐玉霄平安回营，便用一城换一命，只给沐义一日时间考虑，待到明日天亮还不撤军，便将沐玉霄五马分尸。
此事在营中闹翻了天，没有人愿意受此威胁，又不能对少将军见死不救，可要入敌营救人谈何容易。
当时，沐玉臣为了偷溜出营不被发现，让商启戴着面具扮成自己，而沐玉霄恰好违令没有留守营中，他扮做小兵偷偷跟着沐义前去迎敌。
于是阴差阳错将这错误的消息坐了实。
等沐玉霄从商启口中得知，是沐玉臣趁夜带上人马去了墨隐关外山林时，他已不敢再澄清。沐玉臣的处境原本就尴尬，若被他人知道他鲁莽行事导致被俘，恐怕今后更难在军中立足。
沐玉霄有了大胆想法，他戴上面具伪装成沐玉臣，让所有人都以为被抓的人的确是他自己。
沐义知其苦心，便也没拆穿。
他不能弃城，亦不愿就此抛弃儿子，于是他做了个疯狂的决定——北漠太子既放出假消息，他们便趁其不备偷袭！
是夜，趁着夜色，沐义、沐玉霄和商启悄然离开了军营，他们打算偷偷从墨隐关调兵，夜袭山林救出沐玉臣。
未免打草惊蛇，三人兵分两路。沐义与沐玉霄潜入山林，找到沐玉臣关押之地，力图暗中救出沐玉臣；而商启去墨隐关调兵，等待沐义信号，一举拿下北漠太子。
一开始还很顺利，沐义和沐玉霄悄悄摸进山林，找到了北漠太子驻扎之地，随后找到被关押的沐玉臣，神不知鬼不觉放倒看守士兵，救出了沐玉臣。
奈何沐玉臣一身是伤成了累赘，沐玉霄便提议将沐玉臣先藏在山崖下，待二人灭了山中敌人，再送沐玉臣回营。
沐义并不愿意，他想让沐玉霄带着沐玉臣先行离去，自己留下等待火字营援军。
沐玉霄的确照做了，可走出不远，他便发现不对劲，山林中竟还埋伏着重兵，带着受伤的沐玉臣根本插翅难飞。恐今日在劫难逃，他给沐玉臣戴上面具，将其藏到山崖下，赶回去给沐义报信。
不知为何，他们夜袭的消息走漏，北漠太子打算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
商启带来的火字营援军刚入山林便遭到伏击，苦战到天明才总算歼灭敌军，等赶到北漠太子驻扎地时，北漠太子早已带兵逃之夭夭，却发现陷入苦战迟迟没等到援军而战死的沐义与长子沐玉霄。
而后搜山，在山崖下发现了不省人事的沐玉臣。
所有人都以为，当晚沐义与沐玉臣去营救沐玉霄，遇到埋伏，纵使身手了得，也架不住敌人众多，只有沐玉臣侥幸逃生，而沐义与沐玉霄就此丧命。
沐家军并没有因此一蹶不振，反倒因为主帅被害而怒气冲天，而被救回的沐玉臣更像是变了一个人，带领沐家军奋勇杀敌，将北漠大军赶出边关，一步也无法再靠近。
军中传言，沐玉臣被恶鬼附了身，或许真正的沐玉臣同他父兄一道死在了墨隐关外的山林。
听完一切，晓玖心里很不是滋味，低声呢喃：“将军为何要自责？明明该死的是北漠太子，是出卖沐家军的内应……”
话虽说出口，但晓玖心里其实清楚，她能看得开是因为她是局外人，哪能感同身受，她不懂将军心里的苦，又怎能劝将军不要在意。
“内应后来被将军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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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章
大概是睡前听到的故事太刺激，晓玖才做了怪梦。梦的内容仿佛某种预示，让晓玖心中堵塞，久久不能释怀。
“晦气！”
金婵一进门便听到晓玖幽怨地骂了一句，急忙上前关心，得知晓玖不过是做了个噩梦，忍不住笑出了声。
晓玖见状故意使坏给她出了道难题：“我离开侯府大半月，将军都漠不关心，你不如替我想想办法，让将军接我回去？”
话音刚落，金婵脸上笑容随即消失，愁眉苦脸道：“小姐就别为难我了，将军的心思，我可不敢揣测。小姐想回府，何不自己回去？”
晓玖苦笑道：“我还有事要办，等事情办完，将军怕是会主动来寻我。”
金婵对此大惑不解，但晓玖没有解释，只是问她有没有见到沐小景，她说一大早便看见景少爷出了门，想来又去胭脂铺了。
“他倒是积极……”
晓玖一声感叹，草草收拾一番，去沐小婉的闺阁见了沐小婉，只是聊了几句，便带着金婵出了沐府。
时辰尚早，胭脂铺刚刚开门，穿戴素净的芊寍早早来到店中，晓玖安排的丫鬟正在为她上妆。
平素还在房中睡大觉的沐小景此刻坐在一旁，随意翻着账本，听掌柜唠叨着进货出货的情况，眼睛却时不时瞥向与丫鬟挑选着妆容所需胭脂的芊寍。
偶尔芊寍注意到沐小景投来的视线，她会报以浅浅一笑，随即天南地北闲扯上几句。
每次偷窥被发现，沐小景总想逃，可芊寍主动搭话，他绝不会不赏脸，便又打开话匣子，然后肉眼可见地心花怒放。
有时，芊寍让沐小景瞧瞧妆容是否满意，沐小景再无半点风流才子游刃有余的模样，只会一味傻笑着说“好看”，连掌柜和丫鬟都在偷笑。
晓玖与金婵远远站在街道上，看着胭脂铺内忙碌又和谐的景象，若日子就这么一直下去，或许于沐小景而言算是美满。
然而现实哪有这么美好。
晓玖带着金婵在街角馄饨摊吃了碗馄饨，从这里恰好可以看到胭脂铺进进出出的人，她左顾右盼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金婵好奇问她在等谁，晓玖答非所问地说了句：“人呐，一旦没有危机，就会忘了自己有多无力。”
金婵莫名其妙，晓玖亦未多加解释。
晓玖用筷子敲了敲碗，让金婵先将馄饨吃干净，等到肚子饱了，答案自然就揭晓了。
带着满腹疑惑，慢吞吞吃下一碗馄饨，金婵正在付馄饨钱，余光瞥见沐小婉挽着安瑶的胳膊，二人有说有笑往万紫千红胭脂铺走去。
金婵惊得大呼“小姐”，至于她口中的小姐，似乎全然没当回事，甚至不打算去围观，她冲金婵招招手，拍了拍肚子打道回府。
“今早小姐去找婉小姐，是让婉小姐带太守千金来胭脂铺？小姐为何要如此安排？恐怕等会儿景少爷会很难受……”
金婵跟在晓玖身后，一步一回头，她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晓玖看出她的担忧，笑着安慰：“放心好了，那里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会让沐小景看清自己有多无能为力，只有这样，他才会想起该找谁帮忙。”
金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跟随晓玖回了沐府。
夜里，晓玖坐在房中写着信，写完再装入信封以火漆封好，可信封上并未留收信人姓名。她将信函搁在桌上，看着话本等待客人登场。
正如她所料，夜深人静之时，房门被敲响，金婵早被她打发去休息，此刻她自己上前应了门，见到站在门外的沐小景，她没有丝毫意外。
将人让进屋内，晓玖笑盈盈给沐小景倒上一杯茶，这让沐小景感觉有些奇怪。
“嫂嫂在等我？”
“嗯，”晓玖坦率直言，“我估摸着小叔差不多该来寻我了。”
沐小景脸上露出冷笑：“今日小婉那丫头带着安瑶出现在铺子里，我就该想到，是嫂嫂指示小婉干的吧？”
晓玖眯眼笑着，端起茶凑到沐小景面前，轻声劝道：“小叔别生气，我也是好意，这事你早晚都要面对，我只是提醒小叔别忘了。”
沐小景只是冷眼看着晓玖，并不伸手接她递过去的茶。晓玖也不气恼，她索性自己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自说自话：“小叔不想同芊姑娘双宿双栖么？”
“怎么？嫂嫂想劝我带着芊姑娘私奔吗？”沐小景的言辞里带着嘲讽的味道。
“逃？”晓玖掩嘴偷笑，“芊姑娘确实想归隐山林，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可她应该不愿意一辈子东躲西藏，背负拐走他人未婚夫婿的罪名。”
沐小景坚定说道：“我也不允许！”
“那小叔没想过退亲？”晓玖带着几分试探。
随即遭到沐小景一番讥讽，笑她置身事外，不懂局中人的无奈，说得轻巧，实际却是纸上谈兵不切实际。
沐家与太守府的联姻，是为了巩固沐家在朝中的地位，沐家的生意也需要太守势力的庇护和加持，纵使今后有一日沐家脱离镇北侯的荫庇，依然能在沧廿郡立于不败之地。
这是老夫人为了沐府将来的谋划，以牺牲沐小景的幸福为代价。
同时，也说明了老夫人早已做好了失去沐玉臣的准备，这近乎冷酷的决定让晓玖不得不佩服这位老人家强大的内心。
一切的牺牲皆为了保住沐府，虽残忍，但无可厚非。
“哎，别慌着否定。”晓玖安抚道，“沐府不能退亲，若是太守府退亲呢？”
沐小景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在他看来，两者没什么不同，都是毁了老夫人的安排，断了沐家的后路，他做不了这样的罪人。
“若你成为沐家的后路呢？老夫人的想法皆基于沐家迟早会失去镇北侯荣耀的庇佑，如果沐玉臣无后，他一死，沐家不会再让谁承袭镇北侯之位，从此沐家会退出将门舞台，行商贾之事，那便需要太守府的庇护。”
晓玖慢条斯理地讲着，只是说到再无人承袭镇北侯之位时，沐小景明显动容，他嘴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晓玖明白，他有自己的考量，毕竟原作中他最终继任镇北侯，并以这个身份彻底绝了老夫人安排的路。
“可如果你不行商贾之事，按照自己的意愿从军，又会如何？”晓玖露出一脸坏笑。
“老夫人会气得一病不起，我娘会拿着棍子满城追杀我。”沐小景一本正经的回答不似开玩笑。
晓玖尴尬地挠了挠头：“呃……这我倒没想到……哎，这不是重点，是沐家多了一条路，或许不必倚靠太守府，而若你从军，我敢肯定，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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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一声惊呼从房中传出，金婵急急忙忙冲进门，只见晓玖满头大汗从床上摔了下来，她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视线在屋里扫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这时，才听晓玖惊魂未定地回了句：“没事……不过是个梦……”
这天，晓玖让金婵悄悄回侯府找了商启，传信要他帮个忙但绝不可告诉沐玉臣，其实这也是一场考验，她要确定商启是否真心想帮自己，而他到底可不可信。
她托商启帮忙找了个人，并约那人午时初在太仙楼相见。
按照约定时辰，晓玖带着金婵早早到了太仙楼，包下临湖雅间，又点了一桌子菜，静候来人。
“小姐瞒着将军私下见军中将士不好吧……”金婵坐立不安地在门口张望。
晓玖坐在桌前泰然自若，招手唤金婵坐下，就像她来此只是为了吃顿饭，用不着大惊小怪一般。
金婵闻言没有动，因为紧张，手紧握在身前：“小姐就不怕将军知晓怪罪？”
“怕！怎么不怕。”
金婵这才注意到，晓玖坐得笔直，身体僵成一座石碑，未有一丝松懈，想来也十分紧张。
她正想上前安慰，忽闻晓玖说了声：“我怕那人不来！”
金婵就像被戏耍了一般，吞下多余的担心，继续站在门口张望，碎碎念叨：“小姐也不怕因此得罪将军，或让将军误会，再或者商启大人告密，小姐又该如何收场？”
晓玖用手背托着下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不过出来吃顿饭罢了，将军有何好怪罪的？”
金婵知道说不过她家小姐，欲言又止地噤了声。
正在这时，一身常服的副将曹弘迈进了门，恭敬地冲晓玖拱手行礼。晓玖欣喜起身相迎，将人领到桌前坐下，又让金婵替曹弘把酒满上。
曹弘处事极为圆滑老练，纵然对晓玖找他一事不明所以，他也是笑脸以对，给足面子，与晓玖把酒言欢，让晓玖完全没有只见过一面的生疏感。
三杯酒下肚，曹弘才终于问起晓玖用意，晓玖便开门见山道：“我有位朋友想进军营，望能得曹大人举荐，谋个一官半职。”
“将军夫人说笑了，此事你大可请将军帮忙，哪里用得着曹某出面？”曹弘像是听到玩笑话一般，并没有当回事。
晓玖说：“此事非曹大人不可，因为我这位朋友叫做沐小景！”
听到“沐小景”三个字，曹弘面露难色，沐家一脉从军一脉从商的规矩他也知晓一二，若是沐玉臣不愿意，他本不该趟此浑水。
晓玖看出他的顾虑，一边为曹弘斟满一杯酒，一边细声细语说道：“沐小景有此志向，曹大人何不成人之美？就算曹大人不帮忙，沐小景也必定会想别的办法入得军营，今后说不定成就一番事业，也坐上将军之位，毕竟，他也姓沐不是？若是曹大人出手相助，他定会记得这份恩情……”
曹弘是个圆滑的人，军中谁也不得罪，他并非出自将门，能靠实力坐到副将之位，自是有他过人之处。
这也正是晓玖选择他的原因，他很能审时度势，就像晓玖初次入军营时，他一眼便能看出她的窘迫，并不留痕迹地相助。
“曹大人总不会为了沐玉臣，断了沐小景的前程吧！”
这句话晓玖没有说出口，但在她心里根深蒂固，是以她选择曹弘作为突破口。
曹弘看着杯中酒，埋头思考了很久，直到他紧皱着眉头一口饮下一杯酒，才开口说：“也不是不可，只是此事必定瞒不住将军……”
“我明白！”
晓玖心中清楚，沐小景要入沐家军怎么可能瞒得住沐玉臣，她要的是木已成舟先斩后奏。她笑着说：“曹大人不必隐瞒，只是我想让沐小景去的是远在墨隐关的火字营，而非沧廿郡外的主帅营。”
曹弘好奇地问她为何是火字营，晓玖坦率直言：“墨隐关距沧廿郡遥远，等消息传入将军耳朵里，一切已成定局，这样就算他不同意，也不能拿沐小景怎么样。”
她请曹弘替沐小景写一封举荐信，让沐小景到火字营谋个职位。至于将军那边，她让曹弘不必担心，就算将军知晓，后果她一律承担。
“还希望曹大人不要特意禀告将军，他若不问，你便不言，他若问起，你可知无不言。”最后晓玖请求道。
她的胆大妄为，让曹弘只能“欣然”接受，毕竟一番取舍，他也没理由不卖沐小景个人情，或许于将来会有妙用。
二人在太仙楼谈了许久，仿佛相见恨晚的知交好友。
晓玖同他聊沐玉臣的不解风情，他便同晓玖聊沐玉臣在军中的铁骨柔情。
从只言片语中，晓玖能感受到军中士兵将领对沐玉臣的又爱又恨，就连这位副将亦是如此，不过，他与沐玉臣交往甚深，知其脾性，多是敬意。
随即又谈起曹弘家中妻儿，他家境贫寒，过去受过沐玉臣不少照拂，所以听闻将军夫人有事找他帮忙，他便义不容辞前来赴约。
只是未承想这件事似乎最后会得罪沐玉臣。
晓玖闻言大笑，问他可是害怕了。
曹弘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答：“求之不得！”
随即二人又笑做一团，将沐玉臣惹人恼的故事通通说了一遍。
此事过去七八日，沐玉臣没有上门找晓玖麻烦，她便确定商启没有走漏风声。而曹弘那边倒是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曹弘手写了封举荐信秘密送往了火字营，不久便收到回信，火字营中某校尉同意招沐小景去营中做副官，任命书不日便会送往沐府，届时，沐小景便可带着任命书前往墨隐关赴任。
当晓玖将这个消息带给沐小景时，沐小景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没有料到晓玖真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
晓玖拍了拍他的肩：“路已铺好，接下来就看小叔敢不敢迈出这一步，跨出沐府大门，将面对的是腥风血雨，若想反悔，现在还来得急。”
沐小景傲气不减：“正合我意！”
又过三日，那封注定卷起沐府风暴的任命书还未送到府上，沐玉臣竟突然在沐府露面。
大夫人嘴里数落着他将自己媳妇扔在沐府多日不闻不问，现在还有脸现身。
沐玉臣并未解释太多，只拿事务繁忙做借口搪塞过去，而后便领着晓玖回了镇北侯府。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晓玖心中忐忑，算算日子，大概沐小景入火字营求职的事情已经败露。可沐玉臣没有向老夫人告状，反倒默不作声带自己回府，这让晓玖心中些许担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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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一切皆如商启所言，第二日，火字营的任命书送到了沐府，一场轩然大波被悄然激起，沐小景从军一事终是被老夫人觉察，怒火在整个沐府熊熊燃起。
而身在侯府的沐玉臣亦被波及。
这一日，晓玖与沐玉臣在沉默中一同用过早膳，随后听沐玉臣吩咐蒋总管备好马车，可他并没有慌着离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晓玖听金婵说起，今日不是休沐，将军到现在都还未去军营，属实有些奇怪。于是晓玖悄悄绕到寒松苑，透过院门，果然看到沐玉臣气定神闲地坐在院中喝茶。
晓玖正想进去问问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沐小景从军一事，也正是这个时候，沐府的小厮跟在蒋总管身后，匆匆忙忙进了寒松苑。
晓玖远远张望，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只是几句话说完，沐玉臣便起身，带着商启走出了寒松苑。
出门时，沐玉臣恰好看到晓玖，他冷着一张脸警告：“夫人今日哪儿都不能去！”
一句话说罢，沐玉臣便出了侯府，听蒋总管说，老夫人有急事召将军过府。晓玖心里砰砰直跳，估摸着应是东窗事发了。
随后三日，将军没有回府，也没有消息传回侯府。
晓玖每日入夜时分都会站在侯府门口张望，总盼着将军能尽快回来，告诉她结果到底如何，可等到夜深人静，只等得肩酸腿疼，也未见将军出现。
晓玖让蒋总管派小厮去沐府打听消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听说沐府这几日闭门谢客，就连侯府的人都不让进，应门的小厮口风很紧，什么都打听不到。
不过，看沐府下人们的神情，沐府定有大事发生。
这一等就等了五日，晓玖依沐玉臣所言哪里都没有去，只是入夜时会到沐府门口张望，其余时候都待在秋月苑里郁郁寡欢。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事仿佛都与自己无关，像是被排挤在外的外人一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
等到第六日，依然没有等到沐玉臣回府，倒是等到了沐小婉前来探望。
约莫亥时，在侯府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的晓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快步往侯府走来，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
来人正是沐小婉，一看到晓玖便拉着晓玖往府里躲。一问之下才知道，沐小婉是从沐府溜出来的，如今沐小景被禁足府中，二夫人看他看得很紧。
晓玖带着沐小婉回到秋月苑，让沐小婉喝了口茶顺顺气，这才追问自家将军的下落。
沐玉臣那日被老夫人唤回沐府，就是因为沐小景不顾家里反对偷偷收了火字营的任命书，老夫人要沐玉臣去打点，让人撤了这任命书。
“小景哥哥也不知吃错什么药，竟当面顶撞老夫人，以死要挟，铁了心要走出沐府。老夫人哪肯罢休，当即叫人家法伺候，却被玉臣哥哥拦了下来。”
沐小婉说得眉飞色舞，晓玖听得津津有味。
其实事情这么快暴露，不在晓玖的预想之内。她本来是打算留在沐府替沐小景遮掩，等沐小景收了任命书远赴墨隐关，届时就算老夫人又吵又闹也无济于事。
可惜出了岔子，沐玉臣提前将她带离沐府，如今她只能寄希望于沐小景不会那么轻易认输。
“将军居然没跟着老夫人打消小景的念头？”晓玖诧异非常。
沐小婉与她一样意外，难以置信地点点头继续说道：“玉臣哥哥居然劝老夫人放小景哥哥离开，气得老夫人又哭又闹，阿娘也跟着起哄，不依不饶……”
那一日，沐府里简直鸡飞狗跳，沐小景的绝不退让和沐玉臣的放任不管，直接把老夫人气得病倒。
沐小景被二夫人命人关到了卧房，大夫人命人请郎中到府上，沐玉臣也因此留在了沐府。
此后，老夫人一病不起，郎中说需要静养。二夫人苦口婆心劝沐小景以大局为重，沐小景却一心想逃，二人大吵一架，二夫人威胁他若走出沐府一步便要与他断了母子情分。
沐仁倒属中立，他可以理解沐小景的抱负，又不忍心沐府因此受创，索性借着外出经商由头遁走，不闻不问便可不生烦恼。
大夫人找沐玉臣谈了许久，最终二人似乎达成统一战线，一心为沐小景说情。
这两日，老夫人病情总算好转，二夫人分了心，沐小婉才找到机会溜了出来。逃出沐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想到来侯府给晓玖送信。
晓玖十分感激，至少知晓了大致的情况，沐小景并没有将她怂恿和牵头的事说出，而沐玉臣也睁只眼闭只眼，似是有意替她隐瞒。
沐玉臣选择不阻止，这事令晓玖很是意外，她本来还打算冒着得罪整个沐府的危险送沐小景离开，如今倒是可以再等等看。
或许，不用她出手，沐玉臣便会说服老夫人。
向晓玖报完信，沐小婉不敢过多逗留，要赶在二夫人发现前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溜回去，于是与晓玖作别，晓玖将她送出门外。
“看来不解决沐府这场风波，将军是不会回来了……”
晓玖嘴里嘀咕着，这一夜又是辗转难眠。
又过两日，晓玖依然会在入夜后来到侯府门口等待，即便知道可能是空等，但仿佛这样做成了习惯。
她坐在台阶上，双手拖着腮，有些失神地看着远处，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直到一辆马车停在面前，她恍恍惚惚看到商启从马车上跳下来，问她怎么等在门外，她还没回过神来，眨着眼反问商启怎会出现。
话音刚落，一脸疲倦的沐玉臣从商启身后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将晓玖从台阶上拉了起来。
微凉的手触上那只温暖还带着一些厚茧的手，晓玖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沐玉臣拉着她便往府里走，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心烦，头也不回地怒斥道：“不是让夫人哪儿也别去吗？！”
许是坐了太久，猛然被拉着起身，晓玖只觉眼前一黑，腿上发麻，踉跄几步，险些站不稳。她一把抓住沐玉臣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了声：“慢点，我腿麻……”
方才还大步流星的人，闻言停了下来，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不过一会儿工夫，晓玖缓过神来，眼前的黑暗褪去，她看到一张神色紧张的脸，此刻正担忧地望着自己。
晓玖冲沐玉臣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却让沐玉臣以为她又是在演戏，原本的担忧化作怨气，沐玉臣拂袖而去。
“我真的头晕腿麻，将军怎么不相信……”
晓玖快步追了上去，绕着沐玉臣想要解释。
沐玉臣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便说真晕假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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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3 章
晓玖冷言冷语赶人，沐玉臣亦未再多言，这场争吵刚刚开始便结束在沉默之中，晓玖心中郁结难舒，沐玉臣欲言又止，最终谁都没再说什么。
一人假装睡去，一人悄然离开掩上了门。
“还是搞砸了……”
等到脚步声渐远，晓玖才缓缓睁开眼来，哀怨地叹了口气。
她从床榻上坐起身，唤醒了系统，纠结了半晌才让系统调出严季云的好感值。
【严季云近期好感值变动如下】
【好感值 +50】
【好感值 +50】
【好感值+100】
【好感值结余 -53】
看到越来越莫名其妙的数值变化，晓玖愈发不懂这好感到底是个啥，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对沐玉臣做了何事，貌似除了得罪沐玉臣什么都没做。
“你干脆告诉我，这好感值等同于怒气值，我现在就铤而走险去揍沐玉臣一顿，不刷够一百分不停手，赶紧离开这破地方！”晓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并没有人回应她，让原本就气闷的晓玖更是难受。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关心太多了，明明只要完成任务就好，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也没人会领情。
这样一想，她更觉得自己太傻，于是她又找个借口欺骗自己，是因为任务太难完成，时间太紧，她无奈之下只能力图将沐玉臣的死期往后推一推。
可这样的理由自己又能信几分？
她只是不想承认自己越来越在意沐玉臣罢了。
沐玉臣的不理解和恶语相向，让晓玖愤然决定再不理会沐玉臣，只要沐玉臣不跟她道歉，她绝不会再给沐玉臣好脸色，即使这样做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
然而，沐玉臣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翌日，沐玉臣又像故意躲着她一般，再未出现在她面前。
沐小婉再次来访，给她带来最新消息，老夫人似乎终于被大夫人和沐玉臣劝了下来，不再将沐小景关在房里，也不再阻拦沐小景从军。
说话间，晓玖看着沐小婉一脸愁容始终不见舒展，好奇问道：
“老夫人能这么快想通，岂不皆大欢喜，你还有何可愁的？莫非你娘还不依不饶？”
沐小婉唉声叹气，如游魂一般在屋子里来回打转，“欢喜啥呀，整个家都快散了……阿娘整日以泪洗面，阿爹索性每日躲在铺子不见人影，玉臣哥哥也被老夫人拒之门外……”
晓玖闻言大惊失色，细问之下才知，老夫人的确是不再干涉沐小景的决定，可她也再不认这个孙子，并将沐小景扫地出门。
如今沐小景暂住客栈里，听闻明日辰时初便会自北城门出，启程前往墨隐关。
“你说小景哥哥他不惜毁了整个家也要踏足军营，究竟图什么？”
“……”
“最近看他每日都去胭脂铺，我还以为他当真收心了。上次姐姐让我带瑶儿去胭脂铺，我就觉得小景哥哥神色不对劲，难道那时已在谋划此事？”
“……”
“我都不知小景哥哥还有这本事，竟能瞒过玉臣哥哥找人拿到了军营任命书……如今这局面，他与瑶儿的亲事怕是没戏了。”
“……”
心中有苦说不出，除了沉默，晓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傻丫头，这也不是值得拿出来炫耀的事，所以她不敢坦白自己就是害沐家翻天覆地的元凶。
成行之日，沐玉臣一早便出了侯府，不与晓玖招呼，他甚至没有告诉晓玖今日沐小景即将启程，还好晓玖提前从沐小婉口中得知详情，早作打算。
说来讽刺，北城门外，只有沐玉臣前来送行。
老夫人不认沐小景这个“不肖子孙”，便不许府里人去送行。二夫人伤心欲绝，说到底也是舍不得儿子，沐仁夹在中间亦是难办，只得留在府中安抚娘亲与媳妇。
大夫人放心不下，遂嘱咐沐玉臣前去送行。
沐小景与沐玉臣本就水火不容，如今偏是此人来送行，只觉晦气，他不知沐玉臣又在打什么主意，竟会替他说情。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轻易原谅沐玉臣。
沐小景在城门口向着沐府的方向下跪拜别，而后骑上马，傲气不减地冲沐玉臣喊道：“早晚有一日，我会将属于玉霄兄长的荣耀全部夺回，让你后悔今次没有拦下我！”
沐玉臣只是冷冷回了句：“在那之前，你可当心别丢了性命。”
在沐小景听来，说其为挑衅也不为过，其实那不过是沐玉臣最诚挚的嘱托。
随后，一人身披朝阳，策马狂奔，远赴他乡；一人避入马车，悄然回城，静候佳音。
*
城外十里长亭，晓玖倚靠着马车，以手遮挡着阳光，举目远眺。
她眯着眼，留意着每一个打此处经过的人，试图从中找到沐小景的身影，她匆匆忙忙赶往此处，可不想错失了送行的最后机会。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晓玖看到马背上意气风发的男子，眼神变得坚毅，面上再无平日的慵懒和不正经。这一刻，那个让她觉得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少年终于成熟了。
从他脸上，晓玖看到的是对无拘无束的向往，和大展拳脚的渴望。
沐小景远远看到亭子外停着的马车，以及马车旁站着的人影，他欣然一笑，翻身下马，拽着缰绳来到晓玖面前。
感谢的话只是寥寥几句，对今后的畅想也只是简单诉说，二人心照不宣，没有过多的矫情，今日作别后，再见之日不知是何时，二人都祝对方能得偿所愿。
“今后如果嫂嫂过得憋屈，便来墨隐关寻我，沐玉臣那闷葫芦，哪儿懂什么哄女子开心，我倒可带嫂嫂见识一下世上有哪些好玩的。”
沐小景半是真心半开玩笑。
晓玖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以袖掩嘴偷笑：“小叔这么说，我真怀疑小叔暗恋我已久。”
随即她便收获沐小景的一个白眼和嘴里怒骂的一个声“你做梦”，晓玖咯咯直笑，沐小景也忍不住同她一起开怀大笑。
嬉笑过后，沐小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晓玖面前，略带羞涩地说道：“走得匆忙，未来得及同芊寍姑娘道别，这封信请嫂嫂代为转交。”
晓玖低头盯着信，却并不伸手接，嘴角浮现若有若无的笑，她拍了拍马车，说：“这我恐怕不能转交，不过，临别前还想送小叔一份大礼。”
沐小景愕然愣住，递信的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该不该放下。
随着晓玖掀开门帘，一个抱着琵琶的清丽女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沐小景下意识地连忙上前相扶，女子浅浅一笑，扶着他递上的手走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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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回到侯府，日子重归平静，在沐小景一事上，晓玖与沐玉臣之间有了嫌隙，沐玉臣避而不见，晓玖便视若无睹，谁也不让谁。
晓玖整日将自己关在秋月苑里，一日三餐全让后厨送往秋月苑，对沐玉臣的动静更是不闻不问，一门心思扑在编写话本上，借此转移注意力。
这次话本的主角是沐小景与芊寍。
山中仙子入凡尘游历，收了个凡人做弟子，弟子对师父心生爱慕，却因世俗束缚不敢表露心迹，苦苦挣扎不得解脱。
怀揣着说不出口的心思，小心翼翼守护在师父身边，他以为就此陪伴师父一生便可满足了，然而心思终究败露，他遭人唾弃，为了不连累师父，只得逃走。
终是一场揪心虐恋。
虽然晓玖还不知芊寍会做怎样的决定，但她想给二人一个美满的结局。
故事的最后，仙子最终会寻回弟子，世俗束缚不了仙子的心，她带着弟子隐居山林，从此再不管流言蜚语，终成一对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话本写到一半时，那日送行看过沐小景的书信说要回去考虑些时日的芊寍突然登门拜访，再见时，原本不知所措的芊寍明显不再迷惘。
芊寍跟在金婵身后进到秋月苑时，晓玖正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听到金婵说有客人到访，她才悠悠睁开眼睛。
看到芊寍，晓玖挺开心，笑说秋月苑里已经冷清了好些日子，沐小景走后，二夫人将沐小婉管得比过去更紧，几乎很少允许沐小婉出府。
“将军不常来夫人院里？”芊寍话刚出口，又觉太过失礼。
晓玖倒并未当一回事，她自嘲一般笑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脸说：“可能我这张脸不合将军心意，若是换做芊姑娘，或者我家中那出了名的美人小妹，或许早就把将军迷得找不着北。”
话虽是说笑，可心里忍不住泛起苦来，她便唤着金婵去府外买些蜜饯回来，也好招待贵客。
芊寍被晓玖招呼着坐在院子里，院中花开得正艳，偶尔徐徐微风吹过，便会带来阵阵花香，将炎热驱散。
晓玖继续躺在藤椅上，手中一把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闭着眼晒着太阳，也不觉得热。
最近她一直如此，金婵有时觉得烈日太晒，劝她进屋，她便答说：“在院子里多晒晒好，免得我哪天发霉了。”
金婵知道她家小姐其实是心里郁闷，才想借着阳光驱散阴霾，后来金婵便不再劝了。
“云姑娘说笑了，将军怎会如此肤浅。我曾有幸在嫡仙居与将军一谈，看人有时与赏花一样，各凭喜好，我便问了将军喜欢怎样的花。”芊寍端坐在一旁，眼中含笑。
提到沐玉臣，晓玖心中不快，睁开眼，神色恹恹地截了话：“将军应该不喜欢花，路上的石头才比较适合他，跟他人一样，硌脚！”
芊寍被晓玖的话逗笑，虽然晓玖并不是开玩笑。
“云姑娘真的很了解将军，将军说他并不懂花。”芊寍并不知道晓玖正同沐玉臣闹脾气，便接着说道，“在将军眼中，花再美也还是花，人亦如此，他若喜欢，许是令人开心，许是救人性命，许是承载回忆……却绝不会是因为它长得好看。”
晓玖伸手随意拨弄着地上的草叶，耐着性子听芊寍聊着她不愿提的人，却像只竖起浑身尖刺的刺猬，随时准备反击。
“真是矫情，光是好看就已经有充分的理由令人喜欢。”
芊寍掩嘴笑了起来，她并不反对晓玖所言，但她亦不认为沐玉臣的话有何问题，柔声说道：“将军看重的或许是情。”
晓玖故意夸张地大笑两声，表达自己的不屑：“那可是冷血无情的恶鬼将军，情字怕是不合他身份。”
“看来，将军得罪了云姑娘。”芊寍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我看来，将军向来看重云姑娘，若是有得罪之处，恐是无心之举，望姑娘别同将军置气。”
几日来，晓玖心中怨气无处发泄，芊寍偏偏撞到了枪口上。晓玖委屈地撅起嘴，怒问芊寍到底收了沐玉臣什么好处，怎会替那不通情理的家伙说好话。
芊寍甚是无辜，直言：“云姑娘可记得当初百花宴？景公子出手教训泰申，云姑娘亦卷入其中，还是将军坐镇，才让事态平息。我曾问将军为何要留在水榭，将军说他担心云姑娘再惹出麻烦，我却觉得他是怕没有自己坐镇，云姑娘会吃亏。”
晓玖自然记得，可她并不觉得沐玉臣帮了她什么，不过是留下看她笑话罢了。
如今听芊寍这么说，她有些难以置信，再看芊寍一脸真诚，不似拿她打趣，她红着脸从藤椅上坐起身，别扭地转移开话题：“芊姑娘今日来找我，不会是为了沐玉臣之事吧？”
芊寍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她从怀中拿出沐小景留下的那封书信。
晓玖心里一紧，担心芊寍下一刻便会说出拒绝的话，如若如此，她会替沐小景感到惋惜，于是她劝芊寍不必这么快做决定，毕竟是人生大事，还是该想得仔细些。
“我已经想清楚了。”芊寍将信放在手中细细抚摸，眼中流露出些许不舍，“今后，我恐怕不能再教云姑娘音律了。”
“呃……其实你不接受小景也无妨，并不妨碍你与我继续往来……”晓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接着便迎来芊寍迷惑的表情，芊寍羞涩地摆着手解释道：“云姑娘误会了，我在沧廿郡呆了十多年，也是时候去外面看看，正巧墨隐关我还从未去过，所以婚书我就不寄了，我会亲自带去。”
芊寍腼腆一笑，从信封中拿出了婚书，沐小景苍劲的字跃然纸上，她还未将生辰八字添上。
“这婚书既是他写的，我便想让他亲自将我生辰添上。”
沉闷了多日，这是晓玖难得听到的好消息，她从藤椅上一跃而起，又惊又喜，拉着芊寍问东问西，想着自己选定的cp终于走到一起，她别提有多开心。
“这几日我已将未尽之事妥善处理，亦向相熟之人做了道别，今日来此亦是同云姑娘作别，明日我便会离开沧廿郡。相信你我有缘定能重聚，还望云姑娘多保重身体。”
离别在即，晓玖生出些不舍，她很佩服芊寍的勇敢与洒脱，并下定决心，就算是为了芊寍，她也要保住沐小景的性命，而为了保住沐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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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说到千柳镇，晓玖总觉得在哪儿听过，她想了很久，总算从记忆中找出由来，千柳镇她虽没去过，可这个镇名她不止一次听过，而且和一个名字连系在一起——吴若雪。
“莫非吴氏同意嫁娶了？商启那小子骗我？”晓玖不停往窗外张望，嘴里喃喃自语。
就好像下一刻马车便会停在千柳镇吴府门前，幻想着大门敞开，一位温婉聪慧的女子笑脸相迎，她忍不住啃起了手指。
沐玉臣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时不时瞥上晓玖一眼：“说什么胡话……”
车内一人焦虑不安，另一人却安之若素，形成了一冷一热两道风景。晓玖顿时有些后悔，她成全了沐小景，如今倒把矛头引到了沐玉臣的身上，定是老夫人见一边掌控不住，便将精力放到了可掌控的另一边。
“如果我同意那人进门，将军能做到雨露均沾吗？”晓玖身子前倾，凑到沐玉臣面前，盯着沐玉臣的眼睛，小心试探。
沐玉臣一怔，将身子往后靠了靠，移开视线，一只手捏住晓玖脸颊将人往后推开，虽看似疏远，但态度并不强硬。
见晓玖依然盯着自己不放，沐玉臣反问道：“夫人怎么又同意本将军再娶了？这是终于想通，放弃了？”
他的话中带着几分调侃，算不上友好，但在晓玖看来，总好过无话可说，至少让二人冷淡的关系看上去稍微缓和了些。
晓玖眯着眼打量着沐玉臣，有些摸不准沐玉臣忽冷忽热的态度，低声问道：“将军不会是……就盼着那位姓吴的姑娘进府吧？到底吴姑娘和三公主，哪一个才是将军的心上人？”
她是真心想弄清到底谁在妨碍她做任务，此前明明听闻将军爱慕三公主，才会对所有女娘都拒之千里，可看样子，吴若雪似乎于将军不同，至今仍占据着将军好感值榜首。
究竟是世人误会，还是系统误判呢？
结果不得而知，晓玖实在难忍好奇，所幸当面问了出来。
沐玉臣微微张着嘴，眼神中布满诧异之色，愣了半晌嘴里才哼出一个字：“哈？”
晓玖可不想任由他如此唬弄过去，随即将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沐玉臣拧着眉，沉沉叹了一口气，扶着额转向一旁，无奈叹道：“夫人又是从何处听说本将军心悦那两位姑娘……我不是说了无心……”
见沐玉臣不正面回答，晓玖一慌，移到沐玉臣身旁，伸手捏住沐玉臣的脸颊，将人转向自己，审问一般问道：
“将军别不承认，给我提供消息的人可不少，如果不是心中有人，将军又为何拒绝我？什么不以貌取人，我看将军也不过肤浅之辈，那么，是吴姑娘好看还是三公主好看？”
一时由着性子，晓玖的咄咄逼人渐渐变成碎碎念叨，只是惊得沐玉臣僵在当场。
一顿自言自语般的追问后，晓玖没有听到沐玉臣的答案，只是觉得手指碰触的两颊似乎微微滚烫起来，眼前将军的眼神有些慌乱。
待到晓玖还想说些什么，可话还未出口，沐玉臣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他脸上拉了下来，另一只手径直捂上了她的眼。
晓玖正在奇怪，将军若不想听她多言，捂嘴就好，干嘛要捂她的眼，随即听到沐玉臣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青天白日夫人说什么梦话，再这么胡说八道，休怪我将夫人扔下车去。”
受人威胁，晓玖并不吃这套，一只手虽被沐玉臣钳制住，另一只手则掰着沐玉臣盖住自己眼睛的手，可惜，力量上她拿沐玉臣没辙，可嘴上绝不相让。
“扔吧扔吧，将军便可独自会佳人，免得被我这名义上的夫人打搅。噢，难怪将军总想与我和离，你是怕委屈吴姑娘吧？所以，将军真正喜欢的其实是吴姑娘，三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你的心意才同你断绝往来的啊？这不就说得通了嘛！我就说上回在沐府，将军怎么不当面拒绝老夫人，原来是盼着吴家不拒绝，你好抱得美人归！”
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晓玖任由沐玉臣挡着自己的眼，嘴里自顾自地说个没完，亦不管会不会惹怒沐玉臣，她只将自己心中所想全部道出。
最好能戳穿沐玉臣的心事，挫败他的嚣张气焰，替自己出口气。
“夫人可真会编故事……”
“先别管对不对，你就说合不合理吧。”
“……我说不过夫人，但你再不把嘴闭上，我就……”
“你……你……你就怎么样？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晓玖看不见，抬起能尚活动的那只手挡在面前，防范着沐玉臣对她动手。
只听沐玉臣发出一声怪笑，阴沉着声音说：“夫人可知我有一种毒药，专门对付府里爱嚼舌根的人，只要沾上那么一滴，保准从此再说不出一个字。”
回想起侯府上下如此听沐玉臣的话，当即觉得沐玉臣定是有些治下的狠辣手段，不免心生恐惧，晓玖蜷缩着身子往后退了退，嘴硬道：“我，我会告诉大夫人！”
沐玉臣冷笑一声：“夫人觉得，本将军的毒药发作，和你唤来娘亲，哪一个更快？”
原本抓住晓玖手腕的手陡然松开，她听到衣服摩擦的声响，感觉沐玉臣从身上掏出了什么东西，听声音像是纸袋，接着一个东西被送到了晓玖嘴边。
晓玖紧闭嘴唇，双手阻挡着沐玉臣的手，心下大骇。
“我错了！将军饶命！我自己闭嘴，我闭嘴行了吧，将军手下留情！”
晓玖胡乱挥舞的双手似乎打落了沐玉臣手里的“毒药”，只听那“毒药”落在木板上弹跳着滚落一旁。
“真是浪费。”
沐玉臣轻叹一声，随即松了手，坐直了身子。
晓玖终于看清车内景象，她正仰躺在座席上，双手挡在面前，而沐玉臣一脸惬意地坐在身旁，手里捧着个纸袋，他正从纸袋里拿出蜜饯吃着。
视线瞥向地板上，只见角落里正躺着一枚沾了灰的蜜饯，仿佛正幽怨地诉说着凄凉。
晓玖惊魂未定，感觉腿上发软，她踉踉跄跄爬回原位，一脚将蜜饯踢到一旁，愤愤然骂道：“这就是将军的毒药？骗我很好玩吗？”
沐玉臣强压着扬起的嘴角，平静地回道：“我却有这种毒药，恰巧今日没带在身上，不算骗你。”
“将军以前对吴姑娘和三公主，是否也是这般讨人嫌的模样？她们肯定没有我这般宽宏大量，每日受了将军的气，还会一心向着将军！我可真是菩萨转世！”
晓玖气呼呼地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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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6 章
晓玖尴尬地笑了两声，请算账的学徒帮她用桑皮纸把那几本书包了起来，那学徒很是体谅女娘脸皮薄，于是二话不说帮了她这个忙，将书当药材包了起来。
晓玖提着那包“药”走出药铺，大夫人急急迎上来，拉着晓玖的手，询问神医都跟她说了什么。
晓玖偷瞄了一眼沐玉臣，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高声叹道：“真是神医啊！只是把把脉，神医就找到了病根！不过这根源吧，并不在我，而在将军身上，神医老人家给开了个方子，要将军回去依照方子仔细调养！”
晓玖说着将那包“药”提了起来，当着大夫人的面交到了沐玉臣手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千叮咛，万嘱咐：“好药，将军可要珍惜啊！”
“是啊，玉臣你可将药收好，等回去好好养养身子。”大夫人欣慰一笑，随口附和着。
沐玉臣面露疑色，但不打算在此继续纠结下去，提着药问大夫人是否可以回府了，他还得回军营处理事务。
大夫人当即一掌拍在他背后，骂他只会拿军中事务繁忙当借口，又说已经让商启替他告假几日，此次出来并不只为求医，亦是想带二人散心，顺道看望故人。
“娘亲不会真要去打扰吴世伯一家吧……”沐玉臣刚还一句嘴，又遭到大夫人无情捶打，只好闭了口。
听到一个“吴”字，晓玖的心仿佛漏跳一拍，直直望向大夫人，心中总期盼着能得到否认的答案，可惜大夫人没有明确回答，卖着关子催促沐玉臣赶紧上车不要废话。
等马车停在吴府门外时，晓玖觉得一切毫无意外，她像个木头人一样跟在大夫人和沐玉臣身后，看吴氏夫妇满面笑容出门相迎。
吴氏家主吴鸿义及其夫人梅问巧皆出自书香门第，谈吐优雅，性情温和。吴氏与沐氏乃世交，两家关系极好，过去常聚在一起，如今再见面，大夫人一时聊得兴起，竟忘了同行之中还有人生地不熟的晓玖。
吴家人与沐家人聊得热烈，晓玖感觉自己是在场唯一多余的人，她尽力将自己存在感降低，只想着能尽早离开此地。
正在发呆时，她忽然瞥见沐玉臣回头盯了自己一眼，当即觉得不妙，果然下一刻大夫人将她介绍给了吴氏夫妇，她便强挤出笑，客套应付，经过一段脚趾扣地般挣扎的你问我答环节后，继续在一旁发呆。
若只是短暂拜访，晓玖或许还能好受点，谁知在吴氏夫妇的盛情邀约下，大夫人决定在吴府多停留几日，而晓玖与沐玉臣亦不得不依言住下来。
吴氏夫妇命人收拾了厢房，偏偏将晓玖与沐玉臣安排在了一间房。
作为客人，又当着大夫人的面，晓玖实在不好意思要求吴家主人给多安排一间房，那样她还得为她夫妇二人为何分房而眠寻找理由。
再三斟酌，她未当面拒绝，倒是沐玉臣开了口，不过同她一样，没有明说实情，而是寻了别的由头。
“怎好叨扰，我与拙荆去住客栈即可。”
吴氏夫妇正欲开口劝说，忽闻身后传来女子悦耳的笑声，明快而温柔，不带一丝恶意，随即女子打趣的声音响起：
“玉臣成亲后，可比过去懂事多了！”
循音回头望去，晓玖看到个一身素净装扮亦难掩娟秀相貌的女子，看上去同严季云一般年纪，或许稍稍年长一两岁，一颦一笑犹如雪中芳梅，柔而不弱，刚而不傲。
看样貌并看不出此女子与严季云相比是年长还是年幼，但行为举止无不透着些成熟稳重，让晓玖甚是欣赏。
“若雪，多年未见，你倒是一点未变，抓到机会就拿我取笑……”沐玉臣一脸无奈地说道，虽是埋怨的口吻，可看得出只是嘴上说笑，二人关系当真和传闻一样亲近。
晓玖微不可察地向沐玉臣靠了靠，恭恭敬敬地向吴若雪欠了欠身，打断二人的叙旧，以将军夫人的身份向吴若雪自我介绍。
这样的举动连她自己都有些反感，像是宣示主权一般，竟生出些绿茶的味道。
只是简单道了严季云的名字，她便赶紧退到了一旁，偷偷敲着脑袋，提醒自己清醒些。
不过是简单的道明身份，吴若雪似乎也看出些什么，冲她明媚一笑，丝毫没有将她的举动放在心上，转而对沐玉臣说：“既然携夫人同来，那可不能轻易让你跑掉，客栈就不必住了，我还有许多话想同严姑娘讲，你啊，就别跟我爹娘客气了！”
吴若雪说着两三步上前，牵起晓玖的手便往府里走，一边走还一边招呼着身后人，并命令沐玉臣赶紧跟上。
这样强硬的做法在沐玉臣看来似乎习以为常，他完全没有生气，也没有恼怒，而是顺从地跟在吴若雪身后，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切落入晓玖眼中，都成了扎进她心里的一根刺。
“啊，原来将军面对喜欢的人是这样的，可以包容，可以忍让……”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任由吴若雪牵着，仿佛丢了魂一样。
吴若雪领着晓玖在府中边逛边聊，一举一动都显得落落大方，若论相貌，吴若雪的美可与芊寍匹敌，但本质却有差异。
芊寍柔情似水、恬静清丽，似山中清泉，令人赏心悦目；吴若雪儒雅却不乏豪气，内敛的美刻在骨子里，如冰天雪地里绽放的红梅，让人忍不住亲近。
与有颜又有才的人站在一起，晓玖顿觉自惭形秽，想要努力找出自己的优势，可脑海中竟一片空白。
晓玖与吴若雪并排走在前面，沐玉臣落于身后一步之遥，始终维持着身距这么跟着。
吴若雪一面照顾着身侧的晓玖，一面频频回首不遗落身后的沐玉臣，爽朗说道：“两位大婚之日我未能当面恭贺，甚是遗憾，今次定要一尽地主之谊。这么些年，坊间不少恶鬼将军的传言，我还以为没人敢嫁你，真没想到还有女娘有此胆量。”
说话间，温柔的笑容一直挂在唇边，吴若雪轻松地与沐玉臣开着玩笑。
“不过是皇命难违罢了。”沐玉臣答得轻巧。
这句话让晓玖怒火中烧，她懒得回头，咬着牙阴阳怪气地点头赞同：“是呀，如果不是圣上指婚，谁会愿意嫁给心有所属的家伙。”
“嗯？”吴若雪回头看向沐玉臣，“玉臣心中有谁？我还是首次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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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沐玉臣显然大为震撼，难以置信地紧盯着晓玖，好似能从她摆烂的神态中看出端倪，一阵沉默过后，他终于放弃了挣扎。
“夫人这次又有什么新想法？”
晓玖双手撑在桌上托着腮，无精打采地眨着眼，倦怠地说道：“我就不能是真心想成全将军么？”
“我并非怀疑夫人真心，只是不懂夫人为何如此，所谓成全，我窃以为至少是对方所愿，可我与若雪并非夫人所想……”
沐玉臣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回答并没有换来晓玖的信任，他亦不愿多加解释，只道晓玖要如何想他无法横加阻拦，只是劝晓玖莫在吴若雪面前胡言。
这句话让晓玖一时语塞，反复揣测其心思，最终得出结论：“将军与吴姑娘并非两情相悦？”
“……”
“还是说，吴姑娘是红颜知己，三公主才是心之所向？”
“……”
见沐玉臣一直愣着不发一言，晓玖顿感无趣，索性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忽被沐玉臣唤住，问她这么晚又要去哪里。
晓玖没好气地说屋里闷热，去院子里透透气，说完又有些气不过，遂忍不住补充道：“将军与我无言，我便不自讨没趣，若将军待我也似对吴姑娘那般敞快，我也不用独自胡猜，放心好了，我不会在吴姑娘面前胡言，坏了将军形象！”
说罢不等沐玉臣反驳，晓玖便气冲冲地出了房，心中气闷，独自一人在到后院闲逛。
初秋的夜还不算太凉爽，但在幽深的院子里还是感到一丝清凉，风不再燥热，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一轮圆月高挂树梢头，衬得独自走在后院的人形单影只，顿觉孤寂。
漫无目的地走着，竟闻到一阵酒香，晓玖抬眼望去，远远看到一座桂树环抱的凉亭，亭中独坐着一个端庄的女子身影。
晓玖好奇上前，发现是吴若雪在亭中独酌，见她恰巧路过，便盛情相邀。盛情难却，晓玖便乖乖走进凉亭，安静地坐到吴若雪身旁。
她总忍不住偷瞄着吴若雪，只见白日里儒雅随和的女子此刻脸上已泛起些微红晕，身上带着些酒气，豪爽地为她斟上一杯酒，递到她跟前，要与她碰杯共饮。
晓玖实在拗不过，只得闭着眼一口闷了下去，似是酒劲壮胆，她便询问着吴若雪为何在此独酌。
吴若雪眼神显露些许迷离，润着些水气，对着明月抬起纤纤玉指，仰头望着夜空，洒脱说道：“严姑娘可是看我独酌可怜？我不过是见明月当空，不想辜负美景，在此赏月罢了。”
说着她又指了指亭外桂树，告诉晓玖，她若再晚两月来此，便可闻着桂花清香，赏金秋明月。
想当初年少之时，她与沐家兄弟俩可没少坐在这凉亭之中，吃着用院中桂花做成的桂花糕，赏着空中明月，倾诉着心中抱负与愿望。
他们曾对月许愿，要携手成为西铭人人称颂的英雄、万人敬仰的才女，即使现在听来，那些话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可那时的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怀抱不切实际的想象。
然而，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如今只剩吴若雪一人对月独酌，当初夸下的海口竟无一人实现。
“哈哈哈，你可知玉臣当初许的是什么愿？”吴若雪爽朗一笑。
晓玖摇了摇头，等待着吴若雪再次开口。
吴若雪神情突然有些落寞，她垂下双眸，盯着手指随意拨弄的酒杯，淡然说道：“他想游遍山河，走遍西铭，将世间美景皆收入画里，是不是挺没有雄心壮志？我们谁都没有如愿……”
话中透着哀伤，吴若雪一口将杯中酒饮尽，甩了甩头，扯着唇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
“瞧我，竟口无遮拦，说这些多余的话，坏了姑娘赏月心情，定是许久未见玉臣，才想起往事。”
晓玖倒是不介意，其实她挺喜欢听别人讲起过去，虽然那些过去里都没有她的存在，可一旦知晓了，她便多少觉得像是自己也有所参与，好比看了一部话本，可以与故事中的人共情。
于是她便让吴若雪多说点她与沐玉臣的过去，或许她能从中看出沐玉臣真实的感情。
吴若雪虽饮下不少酒，带着一分醉意，但是依然看出了晓玖的用意，她笑着又为晓玖斟满酒，柔声说：“严姑娘似乎与玉臣有误会。”
晓玖傻笑着正欲否认，却听吴若雪截住话头，直言若没有误会，她怎会独自一人出来闲逛，晓玖便也不好再伪装下去。
“果然瞒不住姑娘，其实算不上误会，我二人成亲皆因圣旨，将军无心情爱，所以我们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妇，住在一处有些尴尬。”
既然答应了将军不在吴若雪面前胡言，便没有提及二人真正的矛盾是因为将军心有所属，只将表面的实情如实相告。
“玉臣他……也还没放下啊……”吴若雪自言自语般低声呢喃。
晓玖还想问放下什么，吴若雪便调转话锋，让她再给沐玉臣些时日，这世上没有什么伤痛是时间不能抚平的。
晓玖有些无奈，她很想说：“可是沐玉臣没太多时日能让我慢慢等了啊！”
可关于将来的事，她说不出口，只好敷衍地笑了笑，烦闷得又将一杯酒倒进嘴里，一口咽下。
二人边喝边聊，渐渐酒意朦胧了意识，在酒劲的驱使下，都打开了话匣子，晓玖便聊起了沐府老夫人有意让沐玉臣再娶之事，而再娶的对象正是吴若雪。
面对此事，吴若雪丝毫不震惊，显然老夫人当真遣人来说过亲。
见吴若雪淡定自若的神情，晓玖生出一丝担心，拧着眉头问吴若雪难道真愿意嫁入侯府，与她二女共侍一夫。
吴若雪闻言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拍着晓玖的肩，坚定说道：“老夫人一直将我看做亲孙女，大抵是太想我了，才会突发奇想，严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从吴若雪的话中知晓，吴鸿义此生只娶了梅问巧一人，而后因梅问巧的身体原因，只生了吴若雪这一个女儿。
他夫妇二人对吴若雪甚是宠爱，断不会让她与人做妾，就算平妻亦不是他们所愿。终身大事，与其为她挑选合适夫婿，他们更看重吴若雪的心意，只要吴若雪愿意，就是嫁给个穷小子，他们也不会多说一句。
听完吴若雪的话，晓玖觉得自己的格局小了，竟误会吴家愿意嫁女，她老实向吴若雪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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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见沐玉臣前来，尚且清醒的吴若雪招呼他共饮，被沐玉臣断然拒绝，并劝她早些回房歇息。吴若雪便叹他无趣，指了指晓玖，让他将人护送回房，而自己还要再赏一会儿月。
晓玖早已喝得神情恍惚，见到来人，只是热情招呼他同饮，似乎早把二人之间不快忘到九霄云外，笑说要同沐玉臣和吴若雪比试酒量。
对于晓玖的胡话，沐玉臣已是见惯不怪，当即上前扶起晓玖，要她赶紧回房。晓玖拼命抱住吴若雪的胳膊，挣扎着不愿离开，沐玉臣实在无奈。
“你可是千杯不醉，怎还叫她与你同饮，也不劝着点。”沐玉臣见不好动手，便愁容满面站在一边。
吴若雪似笑非笑哄着晓玖，好容易才将胳膊从晓玖怀里抽出，扶起晓玖冲沐玉臣招招手。沐玉臣依言上前扶起因醉酒而脚步虚浮的晓玖，忽听吴若雪问道：“还懂心疼了？”
沐玉臣并未作答，只是瞪了她一眼，扶着晓玖走出凉亭，行出几步，终是放心不下，转头看了一眼重新坐回亭中静静独酌的吴若雪。
桌上躺着不少空掉的酒壶，却不见一盘点心，显然并非赏月，不过是心中忧愁难消，以酒为伴。
沐玉臣冲着吴若雪孤零零的背影喊道：“该放下的便放下吧。”
回应他的是吴若雪爽朗的笑声，借酒消愁的人举起手来挥了挥，骂他啰嗦，望着月亮的神情却随之阴沉下去，她努力挤出一丝笑，低声说道：“你不也没放下……你呀，还是关心该关心的人，我呢，不必你费心。说起来，还要怪你突然出现，才令我忆起往昔……”
其实吴若雪的话中不带责备，但沐玉臣依然垂下头，回了一句：“确实怪我……不该来此……”
他的一本正经立马招致吴若雪的怒斥，要他别将玩笑话当真，所有结果都不是沐玉臣所能左右的，他没必要将自己逼进死路。
说完便让沐玉臣早些睡，明日带上夫人一起陪她去个地方。
沐玉臣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沐玉臣和吴若雪的对话尽数落入晓玖耳朵里，可她有些迷糊，竟一时听不懂他二人在说什么，后涌上来的酒劲令她头晕，倚靠在沐玉臣胳膊上，才勉强维持着站姿没有倒下去。
同吴若雪作别，沐玉臣扶着晓玖缓缓向厢房方向走去。每走一步，晓玖都觉得胃里翻腾，大脑甚至掌控不了身子，莫名地往一旁倾斜。
沐玉臣艰难地护在她身旁，唯恐下一刻没注意，她就会摔得四脚朝天。
又走出一段距离，晓玖终于禁不住一阵难受，昏沉着脑袋，挣脱沐玉臣的手，蹲在回房的路上，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进手腕，试图从晕眩中挣脱出来。
沐玉臣的手在她背上轻抚，一句话也没有说，耐心地等待她缓过劲来。
晓玖睁着迷离的眼，抬头望着身边人，仿佛置身梦境，一切都显得不真实，于是她揪了揪沐玉臣的脸，听到对面“嘶”的一声闷哼，她便笑出声来。
“会痛，那就不是做梦。”
“又说什么胡话，不会喝酒逞什么能……”沐玉臣不禁皱起了眉头，虽是责备，可话并不重。
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的晓玖笑着摇晃起身子，直勾勾地盯着沐玉臣的眼睛，堵气说道：“才不是逞能，我就不能是赏月心情不错么？”
“你要是没喝醉，自己走回房，这句话我便信了。”沐玉臣依然轻抚着晓玖的背，试图让她好受些。
仿佛受到挑衅，晓玖不服输地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出几步，然后从石板路歪到一旁花丛，被矮木一绊，险些栽进花草里。
幸亏沐玉臣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前，一把搂住晓玖的腰，将人捞进怀中。
晓玖顺势环住沐玉臣的腰，露出一脸痴汉笑，将头搭在沐玉臣肩上，嘴里还说着胡话：“嘿嘿，还说不是做梦，将军都会投怀送抱了。”
沐玉臣越想挣扎开，她便抱得越紧，沐玉臣将手背到身后，想要掰开她的手，她便会装模作样喊着手疼。
一番较量后，沐玉臣无奈地垂下了双手，忍着脾气问道：“夫人不放手，又该如何回房？你该不会想在此站一宿？”
“对哦！”晓玖强睁开已经困得半闭上的眼睛，放开了环在沐玉臣腰间的手，可她并没有远离沐玉臣，反而抓着沐玉臣的肩，将人转了个身，不停拍着沐玉臣的后背，嘴里喊着“再低些”。
沐玉臣不明所以，莫名地挠着头，却依言俯低了身子。
随后，晓玖双手顺势环住沐玉臣脖子，纵身伏在了沐玉臣的背上，像是鞭笞马匹一般，拍打着沐玉臣的肩，指着分不清的方向，高声喊道：“起驾回府！”
“你……”沐玉臣本还想说她几句，又怕她闹腾摔下地，只得伸手护住。
回房的一路，晓玖伏在沐玉臣背上闭着眼，嘴里却不闲，她胡言乱语说个没完，沐玉臣也由着她，时不时低声应付一句，或出自真心，或随口敷衍。
“将军知道错了吗？也就我能忍到今日，换做别人，早将休书扔将军脸上了！”
“嗯，知道了。”
“将军为啥不承认呢？你看看若雪姑娘的好感值比三公主还高，怎会不喜欢呢？”
“好，喜欢。”
“我承认，若雪姑娘的性子我也挺喜欢，可她都说了对你无心，你还是放弃得好……”
“唉……我什么时候对若雪……”
“你看，又不承认了！”
“行，放弃。”
“那三公主也忘了吧？”
“忘！”
“听说将军想游遍山河，走遍西铭，将世间美景皆收入画里？”
“嗯……”
“那将军可以带我一起去，不，我带将军去！我可以搜罗世间故事，写进话本里，然后聘请将军做画师，怎么样？酬劳绝对丰厚！什么镇北侯，让沐小景当去，你就陪我走南闯北，游历人间，好不好？”
“好。”
“好什么好……你对我这么刻薄，我才不带你呢！”
“……”
说到最后，醉酒的人靠在他肩上沉沉睡了过去，总算落得耳根清净。
一路将人背回厢房，他将熟睡的晓玖放到床榻上，全程动作轻柔，唯恐将人惊醒，许是怕人醒来又会吵嚷不得安宁。
本是见晓玖出门后一直未归，心下担心才出门寻找，没想到晓玖在院子里同吴若雪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实在不让人省心。
掖好被角，又听晓玖嘴里呢喃着“热”，一边喊还一边翻身将被子掀开，沐玉臣来来回回替她盖了七八遍，最后索性帮她开窗透透气，她才总算消停下来。
晓玖半梦半醒，总有些分不清正在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她好像陷入某种漩涡之中。
有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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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压在胸口的人呼吸渐渐变平稳，许久没了动静，想来是又睡了过去，沐玉臣的手才停了下来，这一夜注定无眠。
他小心翼翼将人从身上挪开，缓慢起身下了床，看着熟睡人的脸，眼底露出淡淡的笑，伸手替她整理着凌乱的鬓发。
过了许久，他悄然离开了房间。
来到院中，他看到融于夜色中的商启，若非听到暗号的哨音，他或许会在房中多待一会儿，当他意识到自己有此想法时，便觉不妙。
怪自己没有把控住难以抑制的思绪，明知过分的靠近会乱了方寸，他也一直坚守着初心，尽量远离，可为何又没忍住上前关心？
最终他归结于醉酒作祟，他并非狠不下心，只是对醉酒之人不能置之不理。
可等人睡去，他始终觉得不妥，哪敢继续贪恋片刻温情，靠太近，他怕自己动心，这对两人都不好，他是注定应该死在战场上的人。
甩掉脑中烦乱的思绪，他冲商启招了招手，等商启上前递来密函。
展信阅之，原来沉寂许久的北漠又在墨隐关附近蠢蠢欲动。
“墨隐关？是巧合吗？”
沐玉臣将密函上的字又细细看了一遍，忍不住回头望着房门，仿佛能看到尚在熟睡中的人。
商启平静地说道：“景少爷已经在火字营落稳脚跟，还有军中兄弟照应，出不了事，只是北漠该如何应对？”
沐玉臣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将密函烧成灰，命商启传信给火字营，要他们小心戒备，暂且按兵不动，他不日会亲自前往墨隐关。
商启领命，正要退下，忽又停下脚步，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关于景少爷投军一事，我觉得并非夫人跟着景少爷任性胡为，听说乐师芊寍现身墨隐关，曾到军营寻景少爷，夫人可能是为了成全二人。”
说罢，商启未等沐玉臣回应，闪身消失在夜色之中，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沐小景离家投军之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很快就传遍了沧廿郡，太守府自然也寻到由头向沐府退了亲。
那时沐玉臣便隐约觉得这才是严季云的最终目的，可是非曲直哪有那么重要，横在他与严季云之间的从来都不是误会与矛盾。
看着渐渐沉入西边的那轮圆月，沐玉臣默不作声走出了院门。
*
听着耳边“砰砰”的心跳，晓玖竟不知不觉安心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天已微亮，屋里早已只余她一人。
头还有些沉，大抵是残余的酒精作祟，晓玖不知道沐玉臣何时离开的，本来是想演一波戏，让沐玉臣可以放心在床上睡一晚，如今看来是演砸了。
晓玖抬手敲了敲脑袋，嘴里小声自我埋怨：“你可真能睡，还睡得这么死，人啥时候跑了都没察觉！”
等她前去用早膳时，还是看到了沐玉臣，所幸并未将人吓得逃离千柳镇，她便松了口气。
沐玉臣一脸疲倦，显然一夜没睡，这让晓玖竟生出些愧疚。
早膳过后，吴若雪找上晓玖要带她出门，她才隐约想起昨夜似乎确实答应吴若雪要去一个地方，至于究竟是哪里，她却毫无头绪。
除了晓玖，吴若雪还叫上了沐玉臣。
晓玖见他疲惫的样子，甚是不忍心，本想劝沐玉臣留在吴府休息，可沐玉臣听到吴若雪的召唤很是顺从，她又觉得自己不该坏人好事，劝说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三人乘马车出行，马车行了一路，吴若雪与沐玉臣便聊了一路，几乎可以算得上无话不谈，晓玖还是第一次见到沐玉臣如此健谈。
他们聊的话题，有时涉及商号经营，有时横跨当今局势和坊间趣事，甚至会谈到近期盛行的戏剧和话本……
即便聊到的话题沐玉臣不大感兴趣，他依然会捧场地聆听吴若雪滔滔不绝的谈论，而晓玖大多时间都插不上嘴。
直到话题落在一个连晓玖都知晓的人身上，她才终于觉得自己不是局外人。
吴若雪突然问起冬竹的近况，带着些许调侃的语调对沐玉臣说道：“你救下的女娘中，她算是最执着的一个，我曾以为她会是成功拿下恶鬼将军的人呢，没想到还是被你赶走了。”
“你就别幸灾乐祸了，若你当初不劝我留她在侯府，也没有后来许多事……”沐玉臣面露难堪。
吴若雪追问冬竹给他惹了什么麻烦，沐玉臣始终不答，她便转向晓玖，试图从晓玖口中打听消息。
关于冬竹，晓玖可算最有发言权，那丫头可没少给她添麻烦，不过说到底已经过去，最终冬竹得到了惩罚，多说也无益。
不过，比起吴若雪对冬竹的在意，晓玖更好奇为何是吴若雪劝沐玉臣将冬竹留在了侯府，于是她好奇地问起。
有关冬竹的过往，晓玖曾听沐小婉提起，冬竹原本出生于大户人家，五年前西铭与北漠大战时，家里遭了难，流离失所，幸得沐玉臣相救。
无巧不成书，冬竹与将军故交情同姐妹，将军便一路护送她去投靠那位故交。而后便引出冬竹要入府做丫鬟报答救命之恩，故交帮忙说情的故事。
却没想到，沐小婉口中的故交正是吴若雪。
吴若雪毫不掩饰，直言自己当初是真心想要撮合冬竹与沐玉臣，谁知一别五年，竟是没有一点动静，不久前才得知冬竹早已离开侯府，亦未来寻她这位姐妹，从此下落不明。
话到此处，吴若雪有些惆怅，再看晓玖面色不悦，当即抽着自己嘴，柔声安慰：“那时太年轻爱多管闲事，不知强扭的瓜不甜，才做出此等荒唐事，想来冬竹给云儿妹妹添了不少麻烦，但终究是敌不过缘分，妹妹也别放心上。”
晓玖微笑着表明自己没有在意，沐玉臣倒抓住机会嘲讽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做的是荒唐事。”
随即遭到吴若雪一番狠辣的回击：“还不是我们的大将军太大魅力，引得各方女娘挤破脑袋都想挤进侯府，要不是我在后面给你兜着，侯府里可就不止一个冬竹了！”
沐玉臣闻言一阵咳嗽，面露尴尬的神情，当即想要转移话题，晓玖却替他反驳道：“以将军的名声应该不至于有谁这么想不开。”
一时竟不知这句话是帮沐玉臣还是骂沐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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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在沐玉臣荣登沧廿郡慎嫁榜榜首前的那些年，其实有不少女娘愿意嫁入侯府，成为将军夫人，那可是西铭边关的英雄人物，不仅身居高位，还是玉面郎君，如何让人不向往。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将军的名声从大杀四方的不败将军进化为对所有人都铁石心肠的恶鬼将军，各家女娘纷纷退避三舍，唯恐给家里招致厄运。
如果想要细究这样的名声是如何得来的，却又是谁都说不上来。只听说，这是不少女娘血与泪的教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于是，沐玉臣的恶鬼将军名号越传越响，而他本人从未澄清，他的默认也助长了传言的疯长。
如今站在百福居院子里，看着“铁石心肠”的恶鬼将军被一群女娘围堵的窘迫模样，晓玖终于找到了谣言的源头。
这些女娘曾因感激而想嫁给沐玉臣，却都遭到了拒绝，晓玖以为她们散布恶鬼将军的谣言是为了报复，可吴若雪说她们是为了帮沐玉臣。
“是不是很难相信？但的确如此。”吴若雪看着沐玉臣拘谨的模样，掩嘴偷笑，“她们都知玉臣心结难解，无法真心接受任何人，所以选择当这个恶人，替他挡去桃花。”
晓玖觉得有些极端：“为何不选择替他解开心结，反而选择让他孤独终老？这似乎也算不上帮忙……”
说完这些，感觉自己太自以为是了点，急忙表示歉意。吴若雪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自言自语一般说：“有心为之与有力为之多少有些不一样，玉臣待你不同，说不定你可以将他拉出泥潭呢？”
“若雪姑娘说笑了。”
晓玖露出一脸苦笑，不明白吴若雪为何总觉得沐玉臣待她不同，想了想她又问道，“大家都知道将军心中隐藏着何事吗？”
吴若雪摇了摇头：“她们并不知道，玉臣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我瞧云儿妹妹的样子，似乎已然知晓。”
要说知晓，晓玖的确从各处搜集到了信息，大概猜出沐玉臣对父兄之死耿耿于怀，认为是因为自己的莽撞和无能，才害父兄深陷险境，以至于双双丧生战场。
可听吴若雪所言，似乎也知晓沐玉臣的心事，那她又是从何处听说的呢？她不禁开始胡思乱想。
“将军亦未对我敞开心扉，我不过是从别处听来罢了……若雪姑娘也知晓？”晓玖若有所思地问道。
吴若雪的笑带着一丝悲伤，越是装作无所谓，越显得苦涩，她的声音很轻，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我算不上知晓，只是玉霄走后，玉臣有很长一段时间躲着不见我，后来听到了军中那些传言，我才隐约猜到。”
“嗯？”晓玖没听懂话中逻辑，“将军为何要躲？”
吴若雪神情黯然神伤地望着吵嚷的人群，仿佛回忆着什么，过了许久，只是简短地回答了一句：“玉臣知晓我对玉霄的心意……”
晓玖感觉脑海中一阵沸腾，半晌不知该做何反应，是该为自己的胡乱猜测而道歉？还是该劝她节哀？不管怎么做，似乎都不太合适。
吴若雪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冲着人群方向喊了几句，让女娘们别再为难沐玉臣，可女娘们哪肯轻易放过难得露面的沐玉臣，仍然不依不饶。
一位老婆婆挥舞着手中蒲扇，拨开人群，拉着沐玉臣要他去后院帮忙劈柴，沐玉臣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应下，眼神中充满对老人解围的感激。
女娘们嘴里嘀嘀咕咕，念叨着老婆婆坏人好事，可没再继续揪着沐玉臣不放，这才四散开，各自干起手中的活。
这时，一位女娘向吴若雪和晓玖走来，她曾经也受过将军救助，听说侯府终于多了位将军夫人，一直想亲眼看看。
她来到百福居后，靠着自己女红手艺成了一名绣娘，平日除了替成衣铺做些绣品，还自己做香囊沿街售卖。
今日得见将军夫人，便提议教晓玖做香囊。
晓玖一向怕麻烦，于女红一窍不通，害怕露馅儿，只好婉拒。
吴若雪却打算凑这个热闹，怂恿晓玖亲手做一个香囊送给沐玉臣，这样一说，又有几位女娘跟着起哄，也不等晓玖拒绝，便拉着她到了绣娘的房间。
房间里放着不少或完工或未完工的织锦，各色丝线摆放整齐，各类工具亦是齐全。除此以外，房中还有个小药柜，格子里满满当当放着各类香料和药材。
晓玖好奇地翻看着药柜，问绣娘为何要备这么多药材香料。
绣娘大方地告知这些都是天然香材，根据香方进行合香，放入香囊中，便可产生不同功效。随后又细致地给晓玖讲解各类香方及功效。
晓玖听得津津有味，可绣娘一提到要教她绣香囊外袋，她就觉得头疼，最后勉为其难在绣娘的指导下绣了一片竹叶当做交差。
屋里看热闹的女娘看着她折腾半日只绣了一片竹叶，无不是掩嘴偷笑。
晓玖面不改色地胡诌：“这叫留白，是艺术！”
于是这个“留白”的刺绣被做成外袋，绣娘又让晓玖挑选放入内袋的香材。
晓玖左挑右选了很久，她开始想选安神助眠的香方，可等选好香材后她又反悔了，心中想法太多，却不觉得安眠是如今必需。
她犹豫了许久，最终什么香材都没有放，反而从钱袋中找出五枚铜钱，用红线串成一串，放进了内袋中。
女娘们面面相觑，吴若雪忍不住问她有何深意，她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说：“这香囊送给将军，他也不会珍惜，放香材岂不浪费，随便放几枚铜钱以示诚意足矣。”
嘴上说着不想浪费，实则放铜钱有保平安之意，晓玖想借此搏个好兆头，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在吴若雪和其他女娘的“逼迫”下，晓玖不得不去后院找沐玉臣。虽然送沐玉臣香囊是迫不得已，但以她将军夫人的身份送香囊，若被当面拒绝，实在太没面子，晓玖不免心中忐忑。
打算看戏的女娘偷偷跟在晓玖身后，远远看着晓玖的一举一动，所有人似乎都对沐玉臣会不会收香囊很感兴趣，让晓玖感到无形压力。
来到后院，沐玉臣果然在帮忙劈柴，余光瞥见晓玖靠近，他放下斧子，抬手随意一抹拭去汗水，他以为晓玖是来喊他离开，却见晓玖半晌不发一言。
晓玖思虑再三，一咬牙走上前，一只手放在唇边，以微弱的声音说道：“我有件东西需送给将军，将军如果不收，我会回去找大夫人，哭着闹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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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百福居里的女娘早已忙碌起来，虽说忍不住插科打诨寻沐玉臣开心，但那也只是闲余时候的消遣，以及对救命恩人如今生活的好奇，玩笑过后，终是要忙于生计。
在她们辛勤劳作时，只有无忧无虑的孩童还在院中嬉戏，若是太闹腾了，照顾他们的老婆婆便会在院中嚷嚷。
晓玖被吴若雪莫名的一句话问得有些茫然，摆着手解释道：“若雪姑娘如果是指将军收了我的香囊，那还真是误会，其实我没说实话，将军是迫于威胁无奈收下的，嘿嘿……”
“哦。”吴若雪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原来如此，我还是第一次见识会任人威胁的恶鬼将军，真是名不副实。”
担心吴若雪再拿自己打趣，晓玖急忙转移了话题，她想起吴若雪说自己曾送沐玉霄香囊却遭拒，便拍马屁一般说：“大夫人这两个儿子啊都没啥眼光，换做是我，怕是要为争抢若雪姑娘争破头了。”
吴若雪的笑容稍显苦涩，想要装作释然，可终究骗不过自己。
她平静地回道：“情之一字，到底是看缘分，不过是我与他无缘罢了，说起来也是我太傻，那时明知玉霄心有所属，还要一头撞上去，现在想想当真可笑。”
晓玖有些不知所措，一只手抬起又放下，她想出言安慰，可想了一圈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最终只傻傻地问了句：“让沐玉霄看上的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
吴若雪被她的话逗笑，抹着眼角的泪，打趣地说道：“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三公主娄娅。”
此话一出，晓玖惊得头皮发麻，她双手捂着头，脑子里飞快思考，不明白怎么又是娄娅。不过一会儿功夫，她脑海里已经上演了一场沐家兄弟俩围着三公主争风吃醋的大戏，实在太匪夷所思，沐玉臣的人设感觉在她心里都崩了。
吴若雪见她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的样子，诧异地拍了拍她的肩，温柔地询问着她怎么了。
晓玖眼神闪烁，犹豫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若雪姑娘可知，将军也爱慕三公主？”
她设想过吴若雪可能露出洞悉一切不屑一顾的笑，也可能展现一脸茫然大吃一惊的模样，却唯独没有想到吴若雪会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当着自己的面哈哈大笑。
这样的笑并没有恶意，只是发自真心地觉得好笑，吴若雪问她又是从哪里听说沐玉臣喜欢三公主，她只好如实相告。
这件事并非无迹可寻，沐家上下的证词，沐玉臣卧房中的纸鸢，沐小婉提及的将军墓前烧毁的书信，最后一面的掌掴，都让她不得不相信。
听完晓玖一本正经的分析，吴若雪不住地点头，一边感叹一边说道：“听上去十分有道理，如果不是知晓实情，我都可能会相信呢！”
说罢，又笑得合不拢嘴，嘲笑着沐玉臣身上的传言还真是层出不穷。
“三公主写给将军的信，难道只是例行公事？”
“书信不假，信封上留名亦是沐玉臣，可信是寄给沐玉霄的。”
沐玉臣与沐玉霄随父进宫，偶遇三公主，而后互生情愫的乃沐玉霄与三公主，沐玉臣不过是个幌子。
沐玉臣从小性子静，极少需要沐义与柳若莺操心，而沐玉霄却是出了名的熊孩子，没少让爹娘费心，所以家中管他自然要严厉些。
后来沐玉霄与三公主通信，不想被爹娘唠叨，便想出个馊主意，让沐玉臣成为挡箭牌，这样爹娘便不会过问。
这个法子也的确有效，只是让沐府所有人都以为沐玉臣与三公主有情。
光凭这一点，晓玖仍难以信服，质疑吴若雪为何知晓这些，她不认为按照沐玉臣这种会替人保守秘密的性子，会偷偷向吴若雪吐露实情。
“我如何不知……”吴若雪带着怨气回答，“沐玉霄那个夯货，蠢到将三公主在信中提到的宫中奇事通通说与我和玉臣听，我们不信，他便拿信做证据……我只恨当时没向大夫人告密，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后来沐玉霄战死，沐玉臣便将所有书信带到将军墓，焚烧在沐玉霄的墓碑前，却没有人知道他那样做的真实用意。
不明真相的人大多会同晓玖一般，以为自己从蛛丝马迹中寻得真相，实则全都是虚假的表象。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但三公主或许对沐玉臣无意，并不代表沐玉臣就不能对三公主有心，否则，沐玉臣为何要保留三公主的纸鸢呢？
她将这个疑问告知吴若雪，最后得到的答案是：纸鸢是三公主送给沐玉霄的，某日沐玉臣意外弄坏纸鸢，二人因此大吵一架，而后沐玉臣想方设法修复纸鸢，可惜再也没有机会还给沐玉霄了。
“那日，玉霄还堵气来到千柳镇，找我诉说心中怨气，然后被我一通数落。那时我心中亦有委屈，说的话不免重了些，怪他伤人却不自知，而后将他赶走了。”
说着说着，吴若雪的眼中浸满哀伤，蒙上了一层水气，她努力向上抬着眸，不让水气化作泪滴。
静静调整着情绪，片刻后，吴若雪才慢悠悠说道：“那一日，也是我最后一次见玉霄，不久后，边关纷争再起，他随世伯上阵杀敌，再没有回来。”
有时，遗憾就是如此，未来得及道明的心意，还没传达的歉意，无心的一句争吵，都会变成此生无尽的惋惜，化作心结，不知何时能解脱。
晓玖虽不参与其中，可依然觉得郁闷，她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劝人想开些，只能选择沉默，手搭到吴若雪肩上轻轻捏了捏，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吴若雪善意地冲她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即便脸上的苦涩会无情出卖自己。
接着，吴若雪向百福居的人道了别，招呼着晓玖到时辰该回府了。
在去马车的路上，吴若雪想起晓玖提到过沐玉臣被三公主掌掴一事，她觉得应该是三公主怪罪沐玉臣没能护好沐玉霄，也正是因为三公主的恨意，让沐玉臣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来见吴若雪。
“他可能怕我也会怪他，从此他就真的孤身一人了。”吴若雪低声说道，“可他不知，我哪可能怪他，对我来说，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这场不幸中最大的安慰了。”
“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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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与吴若雪约定好替沐玉臣另行安排一间厢房，可等到晚膳后依然没有动静，晓玖心中着急，却不好当面提醒。已经开始思考着偷溜出吴府找家客栈过夜时，吴若雪约晓玖和沐玉臣到房中谈心。
心中虽有疑惑，但晓玖还是顺从地来到了吴若雪的闺房，房中干净而整洁，与她给人的印象甚是相符。
卧房的一侧放着一张榻，榻旁便是书架，其上整齐摆放着各种书册，包罗万象，吴若雪说她平素喜好躺在窗边看书，所以就让人这么布置了。
晓玖在书架上翻找着自己感兴趣的书册，竟发现自己写的几部话本也在书架一隅，十分意外，她怀着巧遇粉丝的激动心情，紧绷着忍不住上扬的嘴角，问吴若雪是否也喜欢雨泽先生。
吴若雪闻言踱到书架旁，从书架上拿下一卷话本，随意翻了翻，脸上露出笑：“过去虽未闻其名号，但这话本在百福居的女娘之间传得沸沸扬扬，我便好奇买来拜读，当真有趣。”
“呵呵，那你与将军有一样喜好，我在将军书房也见过雨泽先生的话本。”晓玖忍不住偷笑。
“哦？”吴若雪转头看向静坐在一旁的沐玉臣，眼神中带着些审视的味道，眯着眼，笑得意味深长。
沐玉臣被吴若雪看得背脊发凉，手握拳挡着嘴干咳两声，有些窘迫地答道：“那不是我的喜好，是商启硬塞给我的，夜里无事时随便翻翻罢了……”
晓玖见他否认，心中不快，一边翻着话本一边嘀咕道：“随便翻翻能看出什么门道……”
沐玉臣竟一本正经地回答：“还当真看出些异常，雨泽先生的前两部话本《墓下歌》与《湖中月》皆是悲剧，似乎雨泽先生对话本中主角充满怨气，所以总刻意安排主角逝去，或被处邢，或是殉情。”
听他这么说，吴若雪似乎很感兴趣，拿着手中那卷《墓下歌》走到沐玉臣身旁坐下，竟与他认真探讨起来。
“我亦如此觉得，看前两部话本时，我很惊喜，虽说结局难免太过悲伤，但令我颇有感触，这世间情感大多不那么美好，我便猜想着写话本的人亦经历着不美好的事，所以故事才满是忧伤。”
“呵呵……我怎么没看出这些……”
听着两人的分析，身为话本作者的晓玖哭笑不得，她写前两部话本时的确在侯府屡屡碰壁，对男主原型的沐玉臣亦有怨气，但她之所以这么写，是潜意识里认定沐玉臣终难逃一死，所以故事的结局便皆以死亡收尾。
沐玉臣起身走到晓玖面前，从她手里拿过话本，晓玖这才注意到封面上写着“镜中花”。
沐玉臣将话本翻至最后递到吴若雪手里，说：“这本《镜中花》却不一样，看似结局美满，却透着雨泽先生的偏执，此前还受世俗约束的人，这个时候反而不坚持了，硬要成全叔嫂二人，着实古怪。”
一句“古怪”敲在晓玖心上，敲得她有些心虚，转过头假装在书架上找书，害怕被二人看出自己的异样。
吴若雪忽然笑了起来：“说起来，我听说这卷话本问世时，还给沐府惹了麻烦？”
“啧”的一声咂舌，沐玉臣面露不快：“想不到风声都刮到千柳镇来了……”
世间传播最快的莫过于流言蜚语，当时安三少欲借话本大做文章报复沐小景，让人散布谣言，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镇北侯家里的丑闻，自然难以消停，自然而然也就传到了身在千柳镇的吴若雪耳朵里。
“当初听到传闻，我就担心会不会影响沐家与太守府的联姻，谁知最终终止这场联姻的并非流言，而是小景自己。”吴若雪无限感慨。
沐玉臣面色阴沉：“这雨泽先生的话本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不知是否受人指使故意为之，所以前后故事风格也大相径庭，为此事我还专程派人调查了雨泽先生。”
吴若雪：“结果如何？”
晓玖：“怎么可能！”
二人几乎同时喊出声，可晓玖的话引起沐玉臣和吴若雪的注意，纷纷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仿佛在问她为何如此信任雨泽先生，莫非与雨泽先生相识。
晓玖强挤出一个笑，挠着头左思右想，索性装作脑残粉的样子，愤怒地嚷嚷：“雨泽先生是我最看好的话本大家，将军可不能如此冤枉人！我相信雨泽先生的人品，她绝不可能被收买！一切不过巧合罢了，谁让侯府藏了太多故事，意外撞梗也不是不可能！”
“撞梗？那是什么？”沐玉臣还未开口，倒是吴若雪先露出一脸疑惑。
晓玖一怔，忙背过身扇着嘴巴，灵机一动回答道：“就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说着晓玖傻笑起来，试图以笑蒙混过关，而吴若雪似乎真被她的歪理说服，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时，站在晓玖身旁的沐玉臣却开了口，不过让晓玖松口气的是沐玉臣并没有查到雨泽先生的真实身份。
听沐玉臣讲述，晓玖才知道，在她浑然不觉之时，沐玉臣派人查出雨泽先生的话本最早流传于某个说书人之口，而后全经他一人之手流入书肆，再被戏班买下进行改编。至于这个人是谁，就算沐玉臣不说，晓玖也了然于心，此人除了书良不做他想。
晓玖震惊于沐玉臣竟能调查至此，顺藤摸瓜查出书良，更令她意外的是书良丝毫没有向她提起被调查一事，许是担心官府调查会影响她的病情治疗。
书良此人的确仗义，被沐玉臣提审后，对雨泽先生的事守口如瓶。
“那说书人说没见过雨泽先生，话本原稿全都在自己熟睡时突然出现在房中，他以为是仙人显灵，看他穷困潦倒，欲以话本接济，于是他便替仙人将雨泽先生的名号传遍整个西铭……”
沐玉臣说话时，有些头疼地扶着额头，显然他并不相信这些鬼话，但派人接连监视了数日，也没发现书良接触的人中有何可疑，赚来的钱财他也未交予任何人，就连置办了－间宅院留的也是自己的名，便也只能认为书良的确不知情。
“说不定，那说书人自己便是雨泽先生，装神弄鬼营造神秘气氛？”吴若雪提出见解。
沐玉臣点点头：“或许。”
晓玖实在听不下去，直言将军太过疑神疑鬼，雨泽先生的故事说不定就是巧合，是将军自己心思深重，才会看别人也不怀好意。
“雨泽先生也可能是悲剧的故事写腻了，想要换换口味，迎合大众喜好，画点甜甜的小饼呢？雨泽先生最新话本《月上仙》不也是美满结局么？”
“雨泽先生出新话本了吗？”这声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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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3 章
又是一个奇怪的梦，晓玖坐起身，看着身旁尚在熟睡中的吴若雪，揉了揉额头，近日总做些莫名其妙的怪梦，令她心绪不宁，担心是什么不好的兆头。
窗外的天蒙蒙亮，晓玖起身走出了房，想要呼吸一下清晨新鲜的空气，清醒一下头脑，将积压在胸口的浊气全都释放掉。
她刚迈出房门，便看到院中站着一个人，腰间别着佩剑，身姿挺拔，一见她出来就急着上前请安。
这人正是商启。
晓玖正疑惑着商启为何会出现在千柳镇，心道：不会将军对我昨日失言说出的新话本有疑，连夜找来商启对峙吧？不能吧？这也忒奇葩了！
“是将军让你……”
晓玖的话刚问出半句，却被商启截了下来。
“将军有口信留给夫人！”商启一脸严肃地说道。
晓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总觉得事态有些严重，虽说商启平日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可说话大抵是轻松随意的，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将军不会气跑了吧……
晓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商启看晓玖神色有异，许是意识到自己太过心事重重让人担忧，急忙抚平凝重的眉头，接着说道：“将军先行离去，乃军情有急，遂未同夫人知会，夫人不必担心，将军让我护送你与大夫人回沧廿郡。”
“军情？”
晓玖顿觉一股凉意游走全身，努力一番回忆，始终忆不起这个时候有何紧急军情。
重要的时间节点她一直记得，约莫来年开春一个月后，三公主被送往北漠和亲，大婚当晚毒杀北漠太子，由此拉开两国交战序幕，而后沐玉臣遭埋伏战死。
尚有半年日子，怎会突然出现紧急军情？晓玖怎么也想不通，陡然灵光乍现，她想到被自己安插入墨隐关火字营的沐小景，莫非因为她的插手，改变了时间线？
这样一想，她顿时感觉血液倒流，手脚冰凉，两眼一黑，险些摔倒在地。幸好商启及时发现她身子摇晃，一把扶住了她。
看她脸色煞白，商启急忙安慰道：“北漠的突袭隔段时日就会发生，将军早就习以为常，前日收到密报，北漠大军在墨隐关附近有所异动，将军让火字营的兄弟加强戒备，没想到敌人声东击西，竟在昨日攻破北江城，将军昨夜连夜赶往离此处最近的木字营。”
北江城离千柳镇算不上遥远，若敌军取道西北要道燕珏山，便可攻入边关腹地，必会途径千柳镇。
沐玉臣赶往的木字营就驻守在西北要道，想来他欲出动木字营增援北江城，阻止北漠军继续南下。虽说五年来未尝败绩，可沐玉臣还是安排商启护送大夫人和晓玖离开千柳镇，也是为了以防外一。
据密报所述，北漠大军能在一日内悄不声息地攻占北江城，似是有人里应外合。所幸北江城中的眼线有一人逃出城，这才及时将消息传了出来。
密报亦传至火字营，营中将领已出动部分兵力前往北江城，又担心敌军再来次声东击西，敢出动的兵力不多，大部分仍留守墨隐关，只好传信距离北江城最近的封天城守军，请求支援，两军一道击退北漠大军。
而沐玉臣率领的木字营会确保拦住敌军进攻的步伐，夺回北江城只是时间的问题。
门外二人说话的声音吵醒了熟睡中的吴若雪，她出门查看，才知事态有变。晓玖想让吴府上下跟着她一同回沧廿郡避避难，可吴若雪没有同意。
吴若雪一脸云淡风轻：“千柳镇就是我的家，我不会任由它被人夺去，前方还有玉臣和沐家军众将士，我相信他们。即便是最坏的结局，吴家也会为守住千柳镇出一份力。”
这一番豪情壮志的言语，简直不敢想出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女子之口，晓玖顿觉自己格局太小，有危险只想躲得远远的。或许是因为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才没有别人那种看破生死的勇气。
与吴氏夫妇以及吴若雪道别后，大夫人和晓玖在商启的护送下，启程返回沧廿郡。
出城时，千柳镇府衙应该也收到了消息，巡城和守城的士兵明显多了不少。城中虽然看上去和平素没什么两样，来往的行人，吆喝的商贩，可不时的窃窃私语还是透露着对战事的紧张。
这时，晓玖第一次对未来沐玉臣的死局有了实感，总是控制不住担心沐玉臣的死会被提前。
自沐玉臣前往战场前线后，侯府内一片冷清，而沐玉臣和沐小景都身处险地，这令整个沐府都笼罩在诡异的低气压里。
沐小婉被彻底禁足，关在沐府不准出门，芊寜也去了墨隐关，再没有人到秋月苑打搅晓玖，若是换做平日，她定会觉得惬意，有大把时间编写话本。
可现在她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晓玖时常坐在院子里，提笔却失神望着院门发呆，一坐就是一整日，最后回过神来，笔下还是一张白纸，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也懒得出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着战事，她害怕因为自己改变了剧情而产生蝴蝶效应，害沐玉臣的死期提前。
每一晚她都会发噩梦，梦到前线传来噩耗，沐玉臣遭到敌军埋伏，他带领的一队人马无一幸免，全都葬身峡谷。
然后，她便被噩梦惊醒，一路奔跑到寒松苑，看看沐玉臣是否已经回来，最后只剩失望，被金婵劝着回到秋月苑。
如此循环往复，在惶恐不安中竟度过了漫长的两个月。
时值暮秋，镇北侯府中的树被秋意染上了或红或黄的丰富色彩，坐在院子已经能感觉到天气一日凉过一日。
阴雨连绵的日子很多，有时候一下就是四五日，这时晓玖便只能窝在房间里，看雨水清洗着小院，打落尚留着秋色的树叶，似是要迎接冬日的到来。
两个月来，晓玖从未收到一封来自沐玉臣的家书，归期未定，音信全无，仿佛这个人彻底断绝了与她的连系。
商启护送她与大夫人回到沧廿郡后，立马启程与沐玉臣汇合，所以她完全无法指望从商启那里获取到沐玉臣的信息，只能每日让蒋总管上军营打听消息。
好在听闻征战两个月后，前方战事似乎已经停息，亦未听说沐家军有败绩，如此一来，晓玖悬了两月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至少说明时间线没有改变，这一战并非是沐玉臣的死局。
晓玖如此想着，可再也坐不下去，她趁夜换上男装，带着金婵溜出侯府，租了辆马车赶往墨隐关。
一路还算顺利，不过三日她便抵达了墨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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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大概是担心惹祸上身，原本围在一起的人顿时没了声，每个人眼神都在闪烁，似在逃避与人接触，纷纷想起自己还有什么要紧事，几句寒暄道别后，全都没了人影。
只余晓玖一人，傻傻坐在原处，被方才听到的消息惊得闭不上嘴，直到金婵站在她身后喊了几声“少爷”，她才回过神，带着金婵回了房。
她随即整理了一番获取到的情报。
昨日，沐小景受命运送粮草到北江城，途中遭劫，手下几名士兵遇害，另外几名士兵与沐小景一同失去踪迹，至今生死未卜。
此事惊动了身为兄长的镇北侯，亲临墨隐关主持大局，联合陌家村官差一同调查粮草失窃案，墨隐关全境戒严。
如果沐小景遭遇不幸，怂恿他加入火字营的晓玖难辞其咎，她很难止住心中焦虑，即便金婵一直在她耳边念着“吉人自有天相”。
可沐小景本来就不是受老天爷眷顾的人，他和沐玉臣一样，是导致女主想要改变人生的理由，他们的死被一笔带过，除了证明女主选择的明智，没有任何价值。
沐小景不应该死在这个时候，死在这个地方，晓玖难免陷入深深的自责，仿佛是自己在背后推了一把，活生生将人推下悬崖。
等她镇定下来，仔细一思考，她又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沐小景还没有遇害，若是追捕窃贼遭遇不测，必然有迹可循，怎会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这时，一个想法在晓玖心中萌芽——会不会沐小景落入了窃贼手里？
当她将这个想法告知金婵时，立即遭到金婵质疑：“抢粮草兴许有用，可活捉运送粮草的士兵有何意义？”
这的确是个一针见血的好问题，晓玖托着下巴，仔细思索，其实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窃贼的身份和抢粮草的意图。
她问金婵一般情况下抢粮草有何用处。
金婵边想边说：“无非两种，要么缺粮挪为己用，要么妨碍前线粮草补给。可我不觉得有人大胆到将粮草挪为己用，这不是自寻死路么？那么只能是敌军所为，可敌军如何能深入西铭境内？”
“那如果是帮助北漠的西铭人呢？”
“啊？”金婵懵懂地挠着头，“西铭人为何要在此时帮北漠？那不是叛国吗？”
此话一出，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金婵感到一阵凉意，不禁缩了缩脖子，而晓玖仿佛看穿了一切，这样大胆的猜测丝毫没有令她大吃一惊。
晓玖掷地有声地说道：“看来劫走粮草的是墨隐关附近的山匪。”
金婵不解，不知晓玖为何如此笃定。
“你方才不也说了么，敌军怎能深入西铭境内，但我却知道墨隐关附近的山里藏着一伙山匪，除了他们，我想不出谁胆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粮草的主意。”晓玖平静地解释。
“小姐怎会知道这些事……”金婵小声嘀咕。
晓玖没有在意金婵的不明所以，那是因为晓玖比其他人多知道一些信息，她知道沐玉臣死亡的背后还有一股潜藏的助力，这也正是她将沐小景送到墨隐关的真实目的。
约莫是来年寒食节前后，沐玉臣在关外龙渊峡谷剿灭敌军遭到埋伏，原本兵分两路的人马，只有沐玉臣带的一队进入了龙渊峡谷，另一队由副将曹弘带领的人马却在途中遭到敌军拦截，未能如约形成包抄之势，而峡谷中竟还埋伏着另一队北漠军。
而后，受困于龙渊峡谷的沐玉臣以信号弹传信距离最近的火字营求援，谁知前往增援的火字营途中又遇山匪拦路，本一日可赶到的路程足足走了两日，等赶到龙渊峡谷时，为时已晚。
整个龙渊峡谷之战似乎是专为沐玉臣设下的局，至于敌军能精准得知沐家军的动向，无疑是沐家军中有内鬼。
再说那山匪，为何出现得不早不晚？这让晓玖一直很疑惑，若说是小说作者为了置沐玉臣于死地刻意安排，那也应该有支撑他们行动的合理解释。
直到这次粮草被劫，沐小景下落不明，晓玖终于想通了。
火字营中亦有内鬼，山匪拦路恐怕是里应外合演的一场戏，目的只是为了拖延增援的时日。
那么，潜藏在墨隐关附近山中的山匪，要么被火字营内鬼收买，要么被北漠收买，不管是哪种，都是祸害。
此前晓玖安排沐小景进入火字营，就是想等他在火字营站稳脚跟后，提前剿灭墨隐关附近的山匪，如此便可消除增援误时的其中一个隐患。
没想到在此之前，沐小景会先落入山匪手里。
本来听说粮草被劫，晓玖还没有想到这群山匪，可等听到沐小景在粮草失窃案中莫名失踪后，她便开始怀疑起这群山匪。
山匪劫粮草为何不直接将运送粮草的人全部杀光？或许是因为他们很清楚沐小景的身份。
那么，他们抓沐小景便有足够的理由，就沐小景的身份而言，足以用来威胁镇北侯。
至于一群藏身于山中的山匪，如何神通广大地知晓了沐小景的身份，那自然是火字营中的内鬼传递了消息。
这样整理了一遍思绪，晓玖又不免担心起来。
若沐小景真的已经落入山匪手里，作为镇北侯的软肋，那必然会被想方设法转移给北漠。如果不及时阻止，后果不堪设想。
思及此处，晓玖已是一身冷汗，她既希望沐小景能因为足以威胁镇北侯而暂时保住性命，又不希望沐小景落入敌军手里被用来威胁沐玉臣的性命。
“没时间解释太多，我们得赶紧想办法救出沐小景。”
话音刚落，晓玖起身带着一头雾水的金婵出了客栈，直奔府衙报案。
为了避免向官府解释太多耽误时辰，晓玖谎称自己是打算到墨隐关采买的商人，家中小妹一路随行，谁知途中遭遇山匪拦路打劫，不仅抢走珠宝钱财，还掳走了小妹。
晓玖让金婵站在一旁伤伤心心地哭，自己则抱着县令大腿求官府带人搜山寻找小妹。
二人演得情真意切，可惜没有打动县令，县令一边招呼着官差拉开晓玖，一边愁容满面地说：“山匪？本官在陌家村为官数载，从未听闻附近有山匪出没，你可不要胡言。”
县令本想命人将晓玖二人轰出门去，可因为二人又哭又闹的动静引来不少百姓围观，他不好当面“行凶”坏了自己的口碑，只好耐着性子细声细气地对晓玖说道：
“最近战事紧张，时有流民逃难至此，拦路打劫的可能不是什么山匪，不过是些流民罢了，你呢，出门去雇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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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阴暗崎岖的山道上，一个穿着火字营士兵服饰的男子举着火把，鬼鬼祟祟地穿行于林中，每走几步就不住回首观望，似乎格外小心谨慎。
在他身后十来步的距离，有三条尾巴藏身树后，就这么不紧不慢跟着他。那三人隐藏在黑暗中，敌明我暗，正适合跟踪，他们尽量放轻脚步，不发出任何声音，谨防惊动前面的“猎物”。
在山中走了足足半个时辰，走在前面的男子行到山中一处断崖前，往前无路可进，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那男子竟然停了下来，再次谨慎地环顾四周后，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接着，三声清脆鸟啼般的哨声在山中响起。
晓玖跟着两名武师躲在不远处的岩石后，那男子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但现在还不是他们出手的时候，他们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后续。
过了片刻，峭壁上的一块岩石竟然像石门一般缓缓升起，露出了一个大约两人宽的山洞。
洞里走出两个人影，只见那男子冲两人比划了一番，便随两人一同进了山洞，随后，石门缓缓落下，一切又恢复如初。
“看来此处便是山匪的老巢了。”晓玖小声对两位武师说。
两位武师没想到这山中当真藏着山匪，还藏在如此隐蔽的山洞之中，难怪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当即劝晓玖下山，向官府说明实情，让官府带兵入山剿匪才是。
“尚不知洞中山匪数量，贸然行动，怕是不仅救不了你家妹子，连我三人的性命都要断送于此。”
武师好心劝说，晓玖自然也明事理，她告诉武师不需要他们冒险，只需要等到方才进洞的士兵出来，二人合力绑了那士兵。
“这好办。”
两位武师摩拳擦掌，蹲在岩石后继续张望。
这一等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峭壁上的石门再次升起，那名火字营士兵从洞里钻了出来，匆匆往山下的方向走去。
晓玖和武师跟了上去，直到走出足够远，两位武师一跃而上，三两下功夫便将人绑了。
一柄小刀架在士兵脖颈处，晓玖厉声询问他刚才进山洞见了什么人。幸亏那士兵只是拿钱办事，没什么骨气，一看情况不对，立马什么都招了。
山洞之内地形错综复杂，四通八达，有上百名山匪藏身其中，全听命于一名叫潘屠的首领。听闻那潘屠早年投身于军中，后因手脚不干净被踢出军营。
再后来，不知潘屠如何收了一帮小弟，藏身在墨隐关附近山中，成了山匪首领。可这些年，这群山匪鲜少露面，遂极少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更不知他们靠什么过得好生滋润。
这士兵只是拿钱做个跑腿的，今日也是得令来此通风报信，详细情况其实他也不清楚。
晓玖问他是谁让他来通风报信，他说是营中一位兄弟，看他平日手头紧，便帮他揽着这么个活，可究竟背后还有谁，他是真的不知道。
看男子畏首畏尾的模样，不似有假，看来内鬼藏得很深，要将他揪出来，或许没那么容易。
接着晓玖又粗声粗气地问：“你传了什么信？”
“一句话——此地暴露急需转移。”男子如实相告。
晓玖又问了些细节，得知这伙人以三声哨声为号，加上特殊手势作为进洞暗号。待男子交代完毕，晓玖让武师扒了他一身衣服，连同怀中的哨子一并落入晓玖手里。
“劳烦二位将人押下山，藏在入山口等待援军，如果不是镇北侯打头，二位切莫暴露。”晓玖细致地向二人交代，“届时将这人交给镇北侯处置，再引援军找到此处山洞，这单生意便算完成了，至于说好的银两，镇北侯自会付清。”
被绑住的男子还欲挣扎求饶，被一旁的武师一记手刀击晕，二人抬起男子便往山下走去，只是临行前嘱咐晓玖务必当心，莫要干独自闯入山洞救人的傻事。
晓玖本想等武师走了，独自混入山洞，查看沐小景是否安在，没想到这点心思竟被人看穿，只好尴尬地笑了起来，解释自己只是思妹心切。
武师劝她不要轻举妄动，暂且等待他们带人上山，不要打草惊蛇。
在一番劝说下，晓玖便打消了冒险的念头，打算暂且按兵不动，一切等沐玉臣带兵上山再说。
武师抬着人下了山，独留晓玖在山上等候，谁知这一等又是两个时辰。
时间过得越久，晓玖越是焦虑，她不知金婵是否瞬间见到沐玉臣，也不知道两位武师在山下是否遇到什么危险。无数的可能在她脑中闪现，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
眼见天就快亮了，晓玖担心山匪听到消息后从别处跑了，终于等不下去，她换上火字营士兵的衣服，攥紧手中的哨子，毅然迈步向山洞口走去。
如今她只想先确定沐小景是否安全，如果可以，她想先设法将沐小景带离危险之境。
整理一番复杂的思绪，她已经站在了峭壁前，一咬牙，连吹三声哨子，清脆的声音穿透夜幕，回响在整个山谷。
耳朵里回荡着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犹如擂鼓一般，响得晓玖的手随之颤抖。她赶紧双手握紧，藏到身后，唯恐被人看出她的胆怯。
每一秒都似煎熬，消磨着她的勇气，就在她以为山匪当真开溜了的时候，耳边传来机关的响动，眼前的石门应声而起，两个山匪从石洞中走了出来。
晓玖凭着记忆，将特殊手势做了一遍，两个山匪一脸不耐烦地冲她招了招手，带着她走进了山洞。
山洞中，一条允许两人并行的通道在山体中蜿蜒前行，岩壁上挂着油灯，将通道照得昏黄，每走一会儿便会出现岔路，不知通向何方。
晓玖跟在那两个山匪身后七弯八拐，光是记路都让她有些吃不消，她干脆偷偷在地上捡了块石头，每过一个岔道，便在墙上留下了一道划痕，指望着靠此辨认方向。
走了许久，一阵风迎面吹来，视野忽然变开阔，昏黄的火光褪去，蓝紫色的天空下浮现出一座寨子。
他们竟走出了山洞！
四周被陡峭而垂直的山体包围，足有三四十米，抬头望去可以看见天空，有一瞬间，晓玖怀疑自己置身火山口中。
晓玖一时分不清这是自然鬼斧神工的神迹，还是人类征服自然创造的奇迹。
这群山匪居然在山里建了一座寨子，看着数十间简陋的木屋错落有致地建造其间，晓玖忍不住惊讶地感叹一声。
带路的山匪一脸高傲，笑她没见过世面，接着一边催着一边将人带到了最高处的一座木屋前。
屋子外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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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6 章
墨隐关一带忽然戒严，原本抓了人等待时机交易的山匪首领只能暂时按兵不动，这人不知道要关押到什么时候，又不能宰了，还得耗自己的粮，越想越憋屈，如果可以，他宁可出去大干一架。
如今消息不知从何处走漏，官兵盯上了山匪，为了以防万一，火字营的内应传信准备施计转移沐小景，这正合他意，于是爽快答应配合。
晓玖被一个山匪带着到了地牢处，与门口几个看守低声交代了几句，其中一个看守找来麻绳将晓玖双手捆在身后，低声说了句“得罪了”，然后在她背上一推，二人便下到了地牢之中。
沿着石阶一路往下走，地牢内阴冷潮湿，只有几盏微弱的油灯照明，整个地牢显得十分昏暗。一直下到底，中央只有一个巨大的铁笼，沐小景与几名士兵便被关押在里面。
听到动静，铁笼里的人纷纷抬起头，一脸警惕地盯着来人。
押着晓玖的看守低声说道：“喏，北漠要的人就在这牢中，至于哪一个是，身为沐家军的你应该更清楚。”
晓玖有些诧异，回头问：“你们难道不知道？”
看守答：“这都怪你们不说清楚，光说个二十出头相貌俊朗带队的，他娘的，他们穿得一样，年纪不符和长得丑的都杀了，剩下的都差不多，只好一起抓了，你啊，自己看着救吧！”
晓玖：“……相当严谨！”
看守说完话，换做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敲打着铁笼，将笼子里的人赶到了角落，这才打开牢门，将晓玖推了进去。
不过，关上牢门后，看守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牢门钥匙塞进了晓玖手中，临走前还偷偷冲她使了个眼色，一副“接下来就看你表演”的表情。
待到看守走远后，晓玖才转身看向牢中士兵，他们每个人都格外警惕，围做一团。
这时，被他们挡在身后的沐小景拨开面前士兵探出头来，一脸诧异地叫道：“嫂……晓玖！你怎么会在此处？！”
说着上前，替她解开了绑住双手的麻绳。
看到沐小景平安无事，晓玖差点哭鼻子，又恐山匪在别处监视，她一把拉过沐小景蹲到了角落里，以手挡着嘴型，悄声说道：“还能有什么原因，我听说你跟着粮草一块失踪了，进山来找你啊！”
沐小景抖动着手里麻绳，讥笑道：“然后就让山匪给抓起来了？就你这样还想救我，你是嫌北漠筹码不够赶紧来送吧……”
重聚的喜悦被冲得半分不剩，晓玖狠狠剜了沐小景一眼，心里暗骂着：这小子气人的本事真就半点没变！
她冲沐小景比划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傻子，我骗他们我是奉命替北漠来接收人质的，要他们配合我演一场营救人质的大戏，然后再骗取你的信任将你带出墨隐关交给北漠。”
“他们信了？”沐小景深表怀疑。
晓玖张开手掌，露出手心上的牢门钥匙，似笑非笑地看着沐小景。
“可不嘛，都不用我思考怎么逃出地牢，那看守自己就把计策送我手上来了。”
晓玖将来龙去脉简单向沐小景解释一番，但迎来的并不是夸奖，虽然嘴上未明说，可是沐小景脸上神色分明写了两个字——“多事”。
原来沐小景被抓，本就是他与沐玉臣设下的局，北漠选择以北江城与墨隐关作为切入点，二人觉得不是巧合，若不是当初害怕再现声东击西的把戏，火字营多加防范，说不定墨隐关也会被敌人拿下。
北江城的里应外合，让他们不得不担心墨隐关中亦潜藏着北漠内应，于是他们才趁着和谈在即，将计就计，以粮草与沐小景做饵，力图找出西铭的缺口。
“你是故意被抓？”晓玖觉得一阵心梗。
沐小景叹息道：“那是自然，以我的身手，怎会如此轻易让人抓住，可惜，这群山匪下手狠辣，损失了几位兄弟。”
按照沐小景的计划，他们会等山匪交人时，将这帮山匪与北漠接应一网打尽，至于潜藏在墨隐关的内应，沐玉臣也安排妥当，如今对外严防死守，只等着那内鬼露出马脚，自投罗网。
“你如今前来，若让人拆穿你的身份，岂不坏事……”沐小景眼神中透出一丝挣扎，似乎在思考着该如何确保晓玖的安全。
没想到自己救人心切，反倒破坏了别人的计划，晓玖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在心里打着算盘，将沐玉臣与沐小景的计划，同自己的计划进行一番比较，最后发现除了抓不到北漠接应的人，其他似乎都能办到，也不算太坏事。
“抓不抓北漠接应倒是其次，你可万不能折在这里，内鬼已经暴露，将军不久应该就会带兵上山，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里，届时山匪是否会以你为人质要挟将军，我想用不着我多言语。”
晓玖晓之以理，沐小景面露迟疑，这一走，自己的计划便前功尽弃，他始终有些放不下，可晓玖也不敢冒险让他继续等下去。
一番劝说下，二人总算达成一致，为了避免再生枝节，也为了避免晓玖身份暴露，沐小景当即决定带着兄弟们闯出去。
向其余士兵简单说明，晓玖用钥匙小心打开了牢门，带头沿着石阶向地牢外走去。虽说哄骗山匪与自己演戏，可对于能否顺利逃脱，她心里并没有底。
等到走到地牢铁门前，她转身看了看紧跟在后的沐小景和几名士兵，他们如今手上没有武器，若真起冲突，也不知道能否制服山匪夺路而逃。
晓玖不禁心生忧虑，可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推开了铁门。
按照晓玖的剧本，门外应该没人把守才对，然而她推开门，门外两双眼睛便错愕地盯着自己，以及她身后惊得鸦雀无声的人群。
气氛十分诡异，门内门外皆是惊慌失措，陷入莫名的沉默。
谁都没有出声，也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个怪异的局面。
晓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心跳到了嗓子眼，心想：难道救人的把戏这么快就露馅儿了？
见门外二人没有大呼小叫，只是互递着眼神，视线有些逃避，似乎他二人也没想到会恰好撞上逃脱的队伍，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晓玖战术性清了清嗓，像是对身后的人解释，又像是对门外二人递话：“喔……景大人放心，这二人已被我收买，是来接应我们的，哈哈哈，这山寨路不好找，没人带路还真难走出去。”
此话一出，门外的二人似乎找到了台阶，急忙附和道：“对对对，这会儿寨里的人聚到饭堂吃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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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脑子在告诉她快跑，可她的腿仿佛不听使唤一般僵在原处，山中回荡着恐怖的厮杀声，手无寸铁的士兵挣扎着抢过山匪手中刀枪，勉强对抗着数量庞大的山匪。
这一战，任谁看都知道实力悬殊，以卵击石，终会落败，不过是垂死挣扎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好在顾虑着人质还不能杀，山匪没有杀红眼，只是试图将人击倒再抓回去。被晓玖骗得跟个傻子一样的潘屠似乎异常愤怒，手握大刀走出洞口，视线在场上横扫，仿佛找着什么人。
他一抬眼，远远看见逃在最前面的晓玖，眼睛里燃烧起熊熊烈火，接着一声咆哮，他拨开挡在身前的人，无论敌友，径直朝晓玖走来，每一步似乎都带着要将晓玖撕碎的气势。
砍杀的声音、山匪呐喊的声音、沐小景让她逃走的声音、山匪首领恶毒的笑声……在晓玖耳朵里汇聚，混杂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吵得她头昏脑胀。
如果没有那个突然出现的士兵，一切或许不会是如今的模样，她或许能顺利带着沐小景下山，这些士兵也不用拼命，或许……
一切都不过是她想得太天真了，她没有料到抓了前一个传信的士兵后，会引发军营内贼的警觉，而后又派一人来传信。
而晓玖安排在山下的武师只会等镇北侯出现时才会现身，并不会想到帮她拦下送信士兵，是她大意了。
看着浴血奋战的人，恐惧与愧疚充斥着她的内心，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唤着“快逃”，可腿软得竟有些迈不动步。
眼看着一脸凶相的潘屠离自己越来越近，沐小景摆脱山匪牵制，冲上前拦住了潘屠，高声怒骂着晓玖让她赶紧走，一把大刀应声砍在他肩头，沐小景一声怒吼，一手按住刀身不放，一脚踢在了潘屠小腹。
这一脚竟将潘屠踢得倒退两步，刀也随之脱了手，他捂着肚子抬头恶狠狠地盯着沐小景，一招手，身后又跑来三四个山匪，将沐小景团团围住。
潘屠根本不理沐小景，从一名手下手中夺过一把刀，又向着晓玖的方向走来，一边走还一边骂道：“臭小子，胆敢骗本大爷，我要你今日有来无回！”
其他人只需抓回去，但骗他的晓玖必须死！
晓玖也想逃，可腿软得动不了，她不知自己能逃多远，也不觉得自己能丢下沐小景和这些士兵，她只能赌，赌上自己的性命，再拖延些时间，赌沐玉臣的大军就快到了。
恐惧竟变得麻木起来，死亦变得不过如此，晓玖昂首挺胸直视着潘屠一步步靠近，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她的笑令靠近的潘屠脚步停滞，潘屠将刀扛在肩上，一脸狐疑：“臭小子，你怎么不跑了？”
“哈哈……”晓玖装腔作势，高声大笑几声，扯着嗓子冲着尚在打斗的人群喊道，“我干嘛要跑？我的任务就是引你们出山。知道大家为何不逃了吗？都是为了拖住你们啊！镇北侯的大军已经入山，势必要将你们一网打尽，我瞧大爷英明神武，哎，甚是可惜……”
潘屠将信将疑：“少唬我，镇北侯的大军？在哪儿？我怎么一个人都没看见？”
见他没有一刀劈了自己，晓玖知道这傻子心中已生疑心，便翘起食指放在唇边，露出邪邪的笑。
“你没听到吗？大军行进的脚步声。”
被晓玖装神弄鬼的模样唬住，潘屠好奇地竖起了耳朵，但周围拼杀的声音太大，他什么都听不清，一气之下便叫手下停手。
在潘屠的一声怒吼后，山匪相继停下手，沐小景与几名士兵有了喘息的机会，一边警惕地举着刀与山匪对峙，一边汇到了一处，背向内围成一圈，不知山匪又要做什么。
那些听命停手的山匪也是费解，纷纷向首领投去疑惑的目光。
只见潘屠将手拢在耳边，闭眼听着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凶神恶煞地举起了刀，又朝晓玖走了两步，边走边骂道：“臭小子还敢胡说八道！他娘的哪里有大军？”
晓玖不自觉跟着后退两步，手放在耳边，惊讶地吼道：“大爷没听见？这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你不信可以问问手下人，你们耳朵都这么背吗？”
见晓玖一副胸有成竹毫不慌张的模样，潘屠又再次侧耳倾听，可入耳的只有山中的风声和鸟鸣，哪里有什么脚步声。
但晓玖的话说得掷地有声，不似作假，潘屠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他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可怎么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他索性招呼旁人听听山中动静。
于是，山道上出现一幅诡异的景象，山匪将人质团团围住，却不动手，而是驻足聆听。
“没什么声音啊？”
“好像真有点动静……”
“你别动，那是你的动静！”
“不是我……”
“我什么也没听到啊老大……”
“不对，真有脚步声！”
就这么叽叽喳喳争吵了一会儿，故弄玄虚的晓玖自己也感觉到脚下有些微震动，那是军队行进的声音，渐渐地，在看不见的山路上，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不好，沐家军入山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山匪方寸大乱，有的人已经慌不择路，抛下人质退回山洞里，也有人试图藏进林子里，还有人上前围在首领身边，七嘴八舌询问着该怎么办。
潘屠气急败坏，挥着刀大吼一声：“怕个屁！把这些人都给我宰了！然后退回山寨，我看他们怎么攻进山洞！”
头脑简单易上当的山匪首领竟然没有昏了头，当即稳住乱了的阵脚，瞬间山匪与士兵又血拼起来，不过与之前相比，人数有所减少，还有部分逃窜的人没来得及听到首领指令。
士兵便奋力一拼，力图杀出一条血路。
潘屠没有往回走，反而提着刀继续来抓晓玖，果然是不打算放她一条生路，晓玖看着远处山路转角隐隐约约出现的人影，心下大喜，拔腿就往山下跑去。
潘屠的刀在她身后横扫而过，带着被割裂的风，惊得晓玖一身冷汗。她不敢回头，但从身后的动静和压迫力，她知道潘屠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以她的脚程根本逃不掉。
就在刀风再次刮来，她甚至咬牙准备“迎接”刀刃划破血肉，后背被人推了一掌，她失去平衡滚到了山路旁。
“铛”的一声响，沐小景用刀拦下潘屠的攻势，他奋力将晓玖推开后，与潘屠缠斗起来。
这一摔，摔得晓玖骨头都要散架了，她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便听潘屠唤着手下人：“把那小子给我宰了！”
只见后面又有六个山匪追了上来，两人留下帮潘屠对付沐小景，其余四人朝晓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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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8 章
如果事实是她上山游玩遭山匪袭击，脱险后再见沐玉臣，第一句不是关心和安慰却是指责，以她的脾气一定怒骂对方情商太低，要说教也不该在她经历过生死后的第一面。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此次危机实乃自己好心办坏事，确实是她害自己和他人陷入危险境地，她无法否认，所以面对沐玉臣的指责，她心中觉得委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晓玖咬着牙擒着泪转头看向别处，说不出辩解的话，亦说不出道歉的话，于是以沉默应对。
“行了，终归平安无事，晓玖也受惊不小，先回营再说。”
沐小景挡在了两个沉默的人之间，不耐烦地催着沐玉臣回营，又招呼金婵扶着晓玖跟自己往墨隐关走去。
听有人为自己说话，原本穿上铁甲的心再次瓦解，对于沐小景她是有愧疚的，毕竟是她亲手将人推进了火坑，他却在危难时还顾及她的安全，如今甚至袒护于她。
想着想着，努力擒着不落下的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滴了下来，她闭着嘴，不时用衣袖抹去泪痕。金婵看在眼里，一边走一边抚着她的背，嘴里轻声安慰着：“没事了，大家都安全了。”
一行人回了墨隐关，沐小景将晓玖和金婵安顿在墨隐关城中私宅，而自己则随沐玉臣返回军营处理后续事务。
晓玖一直沉默不言，而沐玉臣也自始至终再未对她说过一言。
进入私宅时，出门相迎的是许久未见的芊寍，久别重逢甚是欢喜，晓玖一把抱住了芊寍，刚开始是无以言说的喜悦，而后是无从发泄的委屈，终于在二人相拥后呜咽了起来。
芊寍并不清楚她都经历了什么，只是温柔地安慰，挽着她的手将她领进了屋里。
折腾了一夜，甚是疲惫，芊寍让晓玖沐浴清洗，又收拾出一间厢房让晓玖睡上一会儿。坐在床边，晓玖说自己不困，拉着芊寍陪自己聊起了天。
自沧廿郡一别后，芊寍千里迢迢来到墨隐关，租下这间私宅作为落脚处，而后她去军营找了沐小景。
她将婚书还给沐小景，那傻子看到婚书上没有添上芊寍的生辰八字，以为芊寍是要当面拒绝自己，一张脸煞白，红了眼眶，若不是当着芊寍的面，怕是要掉眼泪。
芊寍看出他误会，忙拉起沐小景的手，用手指在他手心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并让沐小景自己添上去。
沐小景这才终于明白芊寍的决定。
“那傻小子真是愚钝，哪有姑娘千里迢迢来此地就为了当面拒绝……”晓玖翻着白眼嘲笑着沐小景。
芊寍只是腼腆一笑，随即问起晓玖为何会来到墨隐关。
“莫非是太过思念将军？”
本是一句打趣，却偏偏撞上了晓玖的死穴，真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问得晓玖又红了眼眶，撅着嘴嘀咕了起来。
“谁会思念无情无义的恶鬼将军！”晓玖垂着头，没精打采，“我是听说小景出事，才赶来看看罢了……若你救人心切，做了些危险的事情，害自己和别人陷于险境，你已经知道错了，已经很自责了，可脱险后，也不希望第一句听到的就是毫不留情的责备吧……”
芊寍大概猜到她遇上了什么事，柔声安慰道：“关心则乱，或许是担心你出事呢？”
“我可看不出，分明是对我有偏见，借题发挥罢了……”晓玖情绪低落，叹着气，躺进了被窝，终于感到一丝疲倦，不知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的。
芊寍见她听不进去开解，也不便继续唠叨，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嘱咐她不要多想，好好睡上一觉，然后离开了厢房。
蜷缩在暖和的被窝里，一阵倦意袭来，晓玖带着繁杂的思绪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她仿佛又回到山上，置身悬崖之上，她看见两伙人在厮杀，四溅的鲜血将天染得一片猩红。
乌云压得很低，感觉随时会落下一道雷，劈得山石炸裂。
从厮杀的人群中，缓缓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提着大刀，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眼睑有些沉，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看清，可总觉得睁不开，虽看不清样貌，但她直觉是潘屠在靠近。
身后是悬崖，她无路可退，眼见着那人高举着大刀向她砍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下坠感袭来，她来不及惊呼，感觉嘈杂的声音离自己远去，她坠入深渊。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自己，她隐约看到了沐玉臣的脸，一手提着刀，一手抓着她的手腕。
“将军要杀我？还是救我？”
晓玖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模模糊糊吐出几个字。
“嗯？”眼前的沐玉臣皱着眉，咬着牙闷哼了一声，“说什么胡话？夫人睡个觉都不老实么……”
随着说话声传入晓玖耳朵里，她才渐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一条腿还搭在床上，另一条腿和大半个身子已经悬在床外，靠沐玉臣的手托着，才没摔到地上。
沐玉臣调整着姿势，将她打横抱起，放回了床上，又拉过被子将她盖好，这才抓着右胳膊站起了身。
晓玖惊慌地坐起了身，左顾右盼半晌，才想起自己在芊寍的宅子里睡着了，房中不知何时燃起了灯，窗外天已经黑了，没想到自己一觉昏睡到了晚上。
再看沐玉臣，已经换下甲胄，穿着一身浅色常服，侧着身子站在床前，似乎有意将右手挡住，晓玖还是隐约看到了他右胳膊袖子上一片殷红。
晓玖惊叫一声，一把抓住沐玉臣的袍子将人拽到床边坐下，不顾沐玉臣疑惑地问她要干嘛，捉住沐玉臣的右手腕拉到自己面前。
衣袖上果然渗着血，还未干，定是方才自己在睡梦中跌下床，沐玉臣接自己时碰到了伤口，想起山上他挨的那一刀不轻，晓玖心中过意不去，低声说道：“摔下床也没啥大不了，我又不会受伤，将军接住我干嘛……”
沐玉臣若无其事地抽出右手，藏到身后：“伤口已经在军营里处理过了，无碍，这血迹不是刚沾染上的，是处理伤口时不小心染上的。”
“怎么可能？”晓玖有些气恼地拆穿道，“将军是先换衣服才处理伤口吗？这分明是伤口又裂了！”
说着，晓玖就伸手去解沐玉臣腰带，打算脱掉他衣服看看伤势如何。
沐玉臣大惊失色，单手阻拦着晓玖不安分的手。
“夫人这是作甚？”
“我帮将军看看伤口！”
“不必了，夫人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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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沐玉臣整个人都愣住，呆呆地望着晓玖，仿佛脑子已经宕机，唯有从脖子到耳朵再到脸颊一路烧红的痕迹，昭示着他心底的震撼。
晓玖忍俊不禁，掐着沐玉臣的脸说：“我是真心要替将军看伤，将军是怕我非礼你？我还没有这么好色，不过是玩笑罢了。”
沐玉臣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嘶哑：“夫人怎可开这种玩笑？成何体统……”
手被沐玉臣抓得有些紧，她一时挣脱不开，又恐太用力动到沐玉臣胳膊上的伤口，只好放开搂着沐玉臣脖子的手来掰他手指。
她一边努力掰着沐玉臣的手指，一边不服气地喋喋不休：
“将军也知道我是你夫人，就算扒光你身上衣物，也没人会说于礼不合，怎么就将军这么多事？老爱端着架子教训我，你又不是我爹，这么老成干嘛！说句不伤人的话你会死吗？要不是看将军有伤在身，又救了我一命，我才懒得理你！每次见我一句好话都没有，我差点就死了也没有一句关心，我是跟将军有仇么？”
晓玖越说越委屈，鼻子一酸又想掉眼泪，她便更不敢抬头看沐玉臣，只死死盯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一脸认真地掰着沐玉臣的手指。
所以她也没看见，沐玉臣看她的眼神愈发迷离，仿佛失去了平日的理智，呼吸也跟着重了起来。
“是啊，你是我夫人，有何不可……”
沐玉臣低沉的声音传入晓玖耳朵里，她才终于感觉一丝异样，四周的空气似乎也随之变得诡异，她感觉一只手揽上了自己的腰。
晓玖的视线终于从那只手上移，对上了沐玉臣眼波流转的桃花眼。只见他半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了晓玖的唇上，伴着呼吸，喉结上下滚动，沐玉臣竟向她慢慢靠近。
这一刻，晓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味道，引得晓玖也失了神，看着眼前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居然没有想要逃避，还鬼迷心窍地想要靠近，仿佛面前是一道美味的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可就在她想迎上去时，她看见了沐玉臣眼中人的脸庞，那张无比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感觉一盆冷水浇在头上，从头顶一路冷到了脚底，透心凉。
晓玖伸手挡住了沐玉臣的唇，蓦然起身，转到一旁。霎时间，沐玉臣亦从迷离恢复到清醒，赶紧放开了手，脸上写满悔意，扶着额思考着措辞。
“将军有伤在身，我还是替将军看看伤口吧。”
晓玖故作镇定，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能在那样一番气氛下大煞风景，她不知一切都是气氛使然，还是沐玉臣真对自己动了心，不管如何，她脑子里反复闪现的都是映在沐玉臣双瞳里的那张脸，那是严季云的脸，不是她。
披着□□太久，她险些都快忘了，她不是在让沐玉臣喜欢上晓玖，而是让沐玉臣喜欢上严季云，所以，她躲开了，在或许只差一步便可成功之际。
沐玉臣不敢看晓玖，只是低着头，羞愧地说道：“是我昏了头，望夫人恕罪，我不是有意……”
说着他整理衣襟起身，欲向屋外走去，却被晓玖一把拉住，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将军眼中看到的是这张脸？还是这颗心？若这张脸变得陌生，或者我变得像另外一个人，在将军眼里我还是我吗？”
“夫人怎么了？”沐玉臣疑惑地望着晓玖。
此时敲门声再度响起，晓玖便借机转开了话题。
芊寍和沐小景来送伤药和晚膳，二人没有进屋，只是在门口将伤药连同晚膳一并递到晓玖手里，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晓玖没再戏弄沐玉臣，但依然坚持要为他换药，在反复被拒数次后，晓玖以报救命之恩为由箱要挟，才总算令沐玉臣无奈点头。
沉默中，晓玖为沐玉臣上药，视线却不时瞥向他满身的伤，她以前曾在后院浴池偶然见过一回，可如此近距离看到，更加触目惊心。
她想起沐玉臣的过去，那个喜静又带着些胆怯，一心想着游遍山河，走遍西铭，将世间美景皆收入画里的少年，最终却不得不放下手中笔，提剑杀敌，落得一身伤痕。
只因他想保护的家人为他而死，他便戴上面具让自己变得坚硬，直到没有人再怀疑，甚至是他自己，他宁愿牺牲自己也想要保住那些他想要守护的人。
“也难怪他会冲我发火，我险些害他坚持的事付之一炬……”
晓玖一边上药一边胡思乱想着。
待她用纱布重新包扎好伤口后，才唤着沐玉臣用晚膳。
沐玉臣整理好衣襟，迟疑着走到桌边，沉默片刻，郑重其事地向晓玖拱手鞠了一躬，晓玖以为他还在介意方才之事，为了缓解尴尬，连忙戏谑地说道：“哈哈哈，此事不怪将军，谁让我魅力太大呢！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在我的盛世美颜下保持不沦陷，将军意乱情迷也在情理之中……”
听了晓玖的说笑，沐玉臣脸又红了几分，他一直没有抬头，维持着道歉的姿势，声音沉稳地说：“不止此事，今日初见夫人时，是我出言太重，还请夫人见谅。”
没想到沐玉臣会为今早的事乖乖道歉，晓玖心中的怨气顿时消失无踪，她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笑道：“我懂！关心则乱嘛，我亦不愿意小景出事，与将军想法相同，所以将军大可放心，我定不会再擅自行动。”
“小景？”沐玉臣惊讶地抬起头，“夫人好像不大懂……”
晓玖不耐烦地将沐玉臣拉到身边坐下，递上碗筷，自信满满地说：“我懂我懂，将军不必多言，我也不是那么爱计较的人！所以，最后内贼抓到了吗？”
沐玉臣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抓到的那两名通风报信的小兵虽没招出什么有用情报，但托夫人的福，命人送入军营的书信上沾了金粉，全营排查，总算揪出了所有内鬼。”
“那就好。”晓玖松了一口气，自己总算没将局面弄得太糟。
“可夫人为何会知晓营中有北漠的内应，还有山匪与之勾结？你可知那幕后主使正是招募小景至麾下的校尉？夫人是提前知晓一切，故意设局？”沐玉臣突然问道。
吓得晓玖头摇个不停，矢口否认：“这怎么可能，我也是恰巧猜出来罢了。”【当前章节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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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0 章
晓玖在墨隐关停留了一段时日，借住在芊寍私宅里，沐小景大多时候都在军营，只有得了假才难得能出营探望芊寍。
芊寍虽不再抛头露面为人抚琴，但依然有慕名而来的大户人家花重金请她教深闺小姐音律，因此午后她时常不在宅子里，便只剩晓玖一人。
至于沐玉臣，一边要时刻关注北漠的动静，一边又要守护两国休战和谈的顺利进行，墨隐关的插曲终了，他便带着商启又回到了北江城外大营，甚至走时都未向晓玖知会一声。
此事还是晓玖带着金婵外出感受墨隐关的风土人情时，从闲聊的人口中听到的。自家夫君的消息还得从传闻中得知，又将晓玖气得不轻。
所以几日后，当商启带着沐玉臣的口信，说来护送晓玖回沧廿郡时，晓玖断然拒绝，并扬言要在墨隐关吃喝玩乐，不做将军夫人了。
商启便来回奔波于墨隐关和北江城之间，去北江城是汇报将军夫人的近况，回墨隐关只是带来银两供将军夫人挥霍，从没有半句关于沐玉臣的消息。
有一日，晓玖终于忍不住问商启：“将军是不是没盼着我回侯府？他不会已经偷偷回了沧廿郡，派你拿钱稳住我，打算从此将我养在府外吧？”
商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讶地回道：“竟还能如此！那夫人要跟我回沧廿郡看看吗？”
“将军真的回去了？”晓玖大吃一惊。
商启一本正经地摇着头：“没有，将军有事尚在北江城脱不开身。”
晓玖只恨不能抽商启两巴掌。
两国和谈互不相让，这一谈又是两个月。其间，沐玉臣再未到墨隐关见晓玖，即便按照商启所言，他并没有忙到必须寸步不离守在北江城，可他总以时局不稳为由，扎在营里不动弹。
在墨隐关逗留的两个月里，晓玖闲来无事，又开始写起了话本。
话本的男主，她打算以沐玉臣为原型，讲述一个不被人看好的文弱书生阴差阳错成了声名远扬大将军的故事。
而后，为报复曾经瞧不起自己的富商，将军强娶其女为妻，并故意冷落妻子。富商女本与书生有婚约，又不知将军便是书生，因此恨上毁人姻缘的将军。
在互相膈应的相处后，二人逐渐解开误会，成为知己，相伴一生。
又是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满结局，晓玖将其命名为《半生雨》。
这一次她是真心想让沐玉臣有一个不死的结局，不知是仁慈，还是私心。
说起这个女主，晓玖想了很久，自己都搞不清是在写严季云还是写自己，待到故事写完，她想着什么时候拿给沐玉臣瞧瞧，看他又能有何高见。
只可惜，一直未等到沐玉臣现身。
沐小景在剿匪和铲除军营内贼一事上立了功，顶替了原校尉一职，也算在火字营站稳了脚跟。等朝廷的批文几经周折送到火字营后，沐小景立即赶回墨隐关私宅，只为第一时间与芊寍分享自己的喜悦。
当晚，芊寍准备了筵席，算是庆祝沐小景高升，晓玖这个赖在府上不走的人，也有幸成了这场筵席唯一的宾客。
虽说芊寍追随沐小景来了墨隐关，可二人并没有就此成亲，沐小景到底不想委屈芊寍，不想让二人的关系变为私奔，他还是想要明媒正娶，所以平日相处也很有分寸。
筵席后，沐小景到厢房找晓玖，开门见山询问晓玖的信中究竟是何意，晓玖才知他判断自己在军中已有立足之地，按照约定看了晓玖给他的那封信。
“信呢？”晓玖将人请进房里，谨慎地关上门，不答反问。
“依照嫂嫂信中所言，阅完即焚。”
沐小景答得坦荡，晓玖稍稍放心，微笑着走到沐小景面前，问道：“所以，小叔相信我信上所言？”
信上的东西对于沐小景而言太过离奇，一是让他带兵清剿山匪，二是来年寒食节前后龙渊峡谷有军情，内鬼泄密，携兵增援，救沐玉臣。
只是寥寥两句，却要沐小景不深究，但千万要相信，看完信后便将信烧毁，绝不可让第三人发现信中内容。
他本来的确不信，可看信的时机太过凑巧，恰恰是在火字营剿灭山匪后，这信几个月前交到他手里，那以后他一直珍藏至今，也就是说，他这位堂嫂早在几个月前便知墨隐关附近一带藏匿着山匪，那么，他不得不怀疑信上所说的龙渊峡谷军情亦会发生。
沐小景：“我如果不信呢？”
晓玖：“沐玉臣会死。”
沐小景：“岂不正合我意？”
晓玖没想到沐小景会如此反应，她咬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当初决定将一线生机赌在沐小景身上，便也设想过万一沐小景不信，扭转不了局势，既然是赌，那就有风险。
沐小景见她不说话，又问她为何会在信中写这些。晓玖就算是有心解释，也开不了口，因为此事涉及到她的真实身份，可若她明说，会危及自己性命，于是犹豫再三，她谎称是仙人托梦。
闻言，沐小景笑得合不拢嘴，说沐玉臣那般不信神佛的人，偏娶了她这般相信怪力乱神的女娘，不知沐玉臣知晓会作何感想。
看样子，沐小景并没有相信，晓玖无话可说，干脆威胁道：“这事不管小叔信不信，照做便是，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替你出谋划策时说过的话，你如今已如愿以偿，是否该帮我了呢？”
沐小景若有所思，他的确答应过晓玖，不管信中内容有多出乎意料，都要相信，自是不该食言，于是沐小景不再多言，只道自己会依信中所言行事。
晓玖大喜，拍着沐小景的肩，感激道：“小叔如此讲义气，我自然也不会让小叔吃亏，等我回到沧廿郡，一定竭力劝说老夫人和二夫人，让她们不再反对你的选择，也好让你安心娶芊寍姑娘过门！”
于此事上，此后二人再未聊过，心中各有考量，无需多言，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沐小景不再追问她如何笃信，她也不再时刻提醒沐小景信守承诺。
等到墨隐关下起第一场雪，西铭与北漠的这场纷争终于接近尾声，双方达成了某种协议，驻扎在北江城外的两军也尽数撤离。
这也意味着，沐玉臣不用再留守北江城，即日便可启程返回沧廿郡。
驻军撤离的第二日清晨，商启前来告知。
当晓玖得知消息时，以为沐玉臣已经偷偷随军离开，一边骂着沐玉臣可恶至极，一边收拾好包袱向芊寍作别。
带着金婵匆匆出了门，见门前停着辆马车，晓玖正夸着商启机灵，还知道提前替她备好马车，不像那恶鬼将军，把她一个人扔在墨隐关，丝毫没有作为夫君的自觉。
话音刚落，马车门帘被掀开，沐玉臣挑着眉探出头来，凝视着晓玖问：“本将军没随军离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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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回到沧廿郡后，日子重归平静。
晓玖以为她与沐玉臣之间多少会有些不同以往，至少应该如他对沐小婉和吴若雪那般亲近，然而，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沐玉臣对她依然是敬而远之。
她觉得系统数据极其不靠谱，仿佛得了个假的好感值。
而自墨隐关之行后，晓玖对于让沐玉臣喜欢上自己这件事竟生出些犹豫，每当她想对沐玉臣示好时，她总会莫名想起墨隐关那晚在沐玉臣眼睛里看到的那张脸。
是日晚膳后，晓玖一手提着蜜饯，一手握着话本，站在了寒松苑外。
话本是她最近交给书良的新作《半生雨》，她特意让书良在话本问世的前几日，提前送一本到镇北侯府给将军夫人。
不用多做解释，书良依言照办，于是傍晚时分，他遣人送来了话本，晓玖也就顺理成章成了自己话本的首位读者。
此时她站在沐玉臣的书房门外，刚抬起手准备叩门，忽然又产生一丝犹豫。
本意是想同沐玉臣分享自己的新故事，看看沐玉臣又会如何解读，可瞧瞧自己一手蜜饯一手话本，还带着满心欢喜，她又收回叩门的动作，转身打算离去。
不会我这稍加示好，沐玉臣突然对我好感值拉满，直接送我通关吧……
她莫名感到一阵恐惧，便打算趁着沐玉臣还未发现，加快脚步离开寒松苑。
可惜，身后的房门“咯吱”一声响，沐玉臣探出了头来。
“夫人又来送蜜饯？”沐玉臣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以后这些事不用夫人费心。”
只是一句话，便激起晓玖不服输的斗志。
晓玖笑着转过身，当着沐玉臣的面打开了蜜饯袋子，若无其事地拿起一颗蜜饯塞进嘴里，还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矫揉造作地捂嘴偷笑道：“哎呀，这蜜饯是我自己要吃，平白惹将军自作多情了，真不好意思。”
沐玉臣默不作声看着晓玖一颗接着一颗吃着蜜饯，脸上露出意义不明的笑意。
“哦，那确实是本将军自作多情了，可不知夫人来寒松苑就是为了当着我的面吃独食？”
晓玖这才停了嘴，将蜜饯袋子封好，自然地递到沐玉臣手里，然后拍了拍手上残渣，拿起怀里的话本，展示到沐玉臣面前。
“当然不是，我是来同将军分享好消息，看，雨泽先生新作，书肆里可还没有，我托关系拿到了抢先体验资格，将军可别太羡慕！”
晓玖一只手在话本上轻敲，一脸得意。
沐玉臣愕然，随后客气地回了一句：“原来夫人是来跟我炫耀，嗯，我看到了，夫人请回。”
说着，沐玉臣就作势要关上房门，晓玖情急之下，一弯腰便从沐玉臣手臂下钻了进去。
沐玉臣的视线随着她进到房里，无可奈何地闭上门，转身回到桌案前，将蜜饯袋子放在一旁，继续看着书信，并冷淡地说道：“夫人要炫耀似乎找错了人，痴迷于雨泽先生话本的不是本将军，而是商启。”
晓玖在房中找了张凳子，搬到桌案前，隔着桌案，正对着沐玉臣坐下，将话本推到沐玉臣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将军就不好奇？”
“不好奇。”沐玉臣冷冷回道。
他的视线依然停留在书信上，未看晓玖一眼，顺手就将一旁的蜜饯袋子推到了晓玖面前。
晓玖失望地托着腮，静静地思考着该如何应对。
她没想到沐玉臣拒绝得如此干脆，原本自己只是找个台阶下，若沐玉臣震惊于她有此能耐，她便顺势骄傲地离开寒松苑，没想到沐玉臣的反应这么冷淡，反倒激起了她的胜负欲。
想也没想就跟进了书房，现在再要出门，更是没面子。
左思右想，她破罐子破摔，拿起话本挡住了沐玉臣手里的书信：“将军就看看吧，你不好奇，我好奇，我想听听将军怎么看这个新故事，若将军满足我这个心愿，这袋蜜饯就请将军吃。”
说完，晓玖又将蜜饯袋子往沐玉臣身前推了推。
沐玉臣抬头瞧了她一眼，思索了片刻，竟当真放下了书信，接过晓玖手里的话本，缓缓翻了起来。
晓玖便这么安静地看着沐玉臣，她双手托着腮，痴痴地盯着眼前人，看他一页一页翻着话本，看他视线扫过一行行字，看火光下他的睫毛像羽翅一般逆光扑动。
左眼下那道疤静静地横穿过鼻梁和耳垂，随着岁月渐渐淡去，却依然倾诉着辛酸的过往，令眼前这张柔和的脸更加令人怜惜。
如果她穿越的时间再早五年，她是否能阻止沐义父子的逝去？
那样，是否眼前这个男子可以如愿游走于名山大川，将整个西铭收入他的画里？
然后，某一日，同样为寻找灵感四方游历的晓玖与他相遇，因欣赏他的才华，邀他为自己的话本做插画，然后陪他一起走遍西铭。
无数的幻想在晓玖脑子里闪过，令她着迷，忍不住勾起嘴角憨笑。
接着，她又想到再过两三个月，眼前这个人将会没入尘土，魂归故里，不知那时她的魂魄是否能与他相遇。
思及此处，顿时一阵心惊。
她咬着牙，坚定着自己的决心，一定要阻止沐玉臣的死局！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她猛地站起了身，见沐玉臣一脸诧异地盯着自己，她双手撑着桌案，面朝着沐玉臣的脸，俯下身去，嘴唇贴近沐玉臣的额头，轻轻一吻。
明显感觉沐玉臣整个人为之一震，晓玖没有停留，站直身子，又伸手轻抚着沐玉臣的头，说了一句：“将军可得好好活着！不止是为你自己，更是为了我！”
话说出口，她才回过神来，见自己手还搭在沐玉臣头顶，方才发生的一切原来都不是自己的幻想，或者说是自己心中所想被不经意间做了出来。
窘迫得不知所措，她紧闭着嘴，瞪大了眼睛，与沐玉臣四目相对，她感觉脑子里有一壶水烧开了，正冒着热气发出刺耳的警告声。
真亏她脑袋没有宕机，灵机一动，大笑两声，说道：“瞧天色不早了，将军该早些休息才是，过劳容易猝死，将军要保重身体，话本的反馈我也不是很急，将军有空再慢慢看，我先告辞！”
说罢，晓玖强装镇定，带着雷打不动的微笑，从沐玉臣头上收回手，转身离开了书房。
等闭上了房门，晓玖才呼出一口气，脸红得像蒸熟的螃蟹，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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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2 章
冬日的夜晚来得早，当沐玉臣的马车抵达侯府门外时，天色已暗，府里也点燃了灯烛。晓玖守株待兔，总算等到人回府，未等沐玉臣下车便迎上前去，一脸有求于人的温顺模样。
她没有开门见山言明来意，先是关切地说起自己听说将军要离开沧廿郡。
沐玉臣掀开帘子便看到晓玖凑上前的脸，双瞳为之一颤，避开晓玖从另一边下了车，一边若无其事地说着受诏入皇都祥安需离开一阵，一边加快脚步往府里赶。
不知为何，晓玖觉得沐玉臣又在刻意回避，心中不悦，故意追上去，紧随沐玉臣的脚步走在他身旁，明知故问道：“圣上找将军有事？”
“嗯。”
得到的回答只有短短一个字，之后的话沐玉臣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便让对话进行不下去。
晓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并不会因为一点点挫折而放弃，沐玉臣不说，她便又问道：“那圣上找将军为了何事呢？”
她不信这样沐玉臣还能避而不答。
结果沐玉臣没有答话，他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商启，商启慌张地避开他的视线转向别处，他转而问晓玖：“夫人是听谁说了什么？”
见沐玉臣应该猜到自己得到了消息，晓玖也不装了，调侃道：“有何不能让我知道了吗？莫非是怕我知道将军要见三公主，会误会什么？”
晓玖不过是戏弄沐玉臣，自从听吴若雪道明了沐家兄弟俩与三公主之间的关系后，她已经打消了曾经对于沐玉臣与三公主之间瓜葛的猜测。
可惜，没有得到预想的解释，沐玉臣一脸严肃摇了摇头，说是关乎两国要事，不该让她过问太多，说完就要离开。
晓玖上前两步拦在沐玉臣身前：“三公主为何会指定将军去送亲，将军不觉得奇怪吗？她不是对将军有怨么，恐怕另有打算。”
“我知道。”沐玉臣坦然答道。
见沐玉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晓玖有些茫然，而后要求与沐玉臣一同前往皇都祥安，却遭拒绝，沐玉臣反问她跟去又想做什么。
晓玖双手一叉腰，答得理直气壮：“不做什么，我从未见过三公主，听说她生得好看，难免好奇！”
“胡闹。”沐玉臣低声呵斥了一句，拂袖而去。
眼睁睁看着沐玉臣走远，晓玖心中甚是不解，随口胡诌看来是说服不了沐玉臣，可明明让她同行也不妨碍送亲，有她这个女娘从旁照顾公主，就是皇帝知道也不会反对。
晓玖未能如愿，呆呆愣在原地，一直不远不近跟在身后的商启见状上前安慰：“将军自有他的考量，夫人不必担心，我一定会替你看牢将军，绝不让三公主有可乘之机，也不会让他二人私奔。”
看着商启一本正经说出不得了的话，晓玖竟有些无言以对，都怪自己当初道听途说胡乱猜测，还误导了商启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虽然后来从吴若雪口中得知真相，但她一直未来得及替沐玉臣澄清，于是这误会依然在沐家持续发酵，比如现在商启就认定三公主之所以指定将军去送亲，是存了与将军重归于好的心思。
一时间，晓玖想要开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忽觉解释起来颇为麻烦，索性闭了嘴，任由商启继续误会下去。
没有理会商启，晓玖思考着该如何另辟蹊径，说服沐玉臣带自己随行，不知死皮赖脸缠上去，能不能让沐玉臣束手就擒。
突然听到商启插了一句：“听说夫人有门路提前拿到雨泽先生的话本，不知今后可否替我也求一卷？”
经他一提，晓玖才想起当日自己失仪落荒而逃，倒把这事给忘了，于是便趁机向商启打探沐玉臣对话本故事有何看法。
沐玉臣还当真找过商启，谈论了话本一事，这才让商启得知晓玖有这等能耐，在话本还未问世之时，通过隐秘途径获得话本。
“此前将军说你在说书圈子里有人脉，我还不信，后来发现雨泽先生当真出了一部叫《月上仙》的话本，也是直到昨日才买到《半生雨》……”商启啧啧称奇。
晓玖打断他不住的赞叹，才知沐玉臣依然觉得雨泽先生有古怪，总感觉此人的故事意有所指，但最近似乎对笔下人物格外留情，兴许是自身遭遇了某些改变想法的事情。
“我看《半生雨》，竟觉得同将军与夫人的情形有些相似，雨泽先生当真不是在窥探侯府？”商启口中念念有词。
唯恐这主仆二人又对调查雨泽先生动了心思，晓玖急忙转移了话题，她可以同意今后替商启提前拿到话本，但提出一个条件——和亲之事，要想办法让将军同意晓玖随行。
商启思考良久，给晓玖出了个主意。
可是这主意在晓玖听来十分不妥，她深表怀疑，但商启怂恿她前去一试，她不情不愿地被商启推着到了寒松苑。
敲门进屋，沐玉臣正在里间更衣，于是二人隔着屏风交谈起来。
晓玖：“将军可知坊间素有你与三公主的谣言？”
沐玉臣：“坊间？未曾听说，不过是沐府上有些误解罢了。”
晓玖：“哦……此次三公主钦点将军护送她去北漠和亲，孤男寡女，日久月深，还不知坊间会传出什么不利于将军的流言蜚语！”
沐玉臣：“孤男寡女……夫人又在胡说什么，我会领军护送，坊间能传出什么……”
晓玖：“话是这样说没错，可皇都祥安有那么多将军不用，偏偏指定将军千里迢迢前去送亲，很难不让人怀疑将军与三公主有私情啊。”
沐玉臣：“谁会闲得嚼舌根……”
晓玖：“将军不带我这位夫人随行，岂不叫我怀疑将军怕我妨碍？那心情自然受影响，说不定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让谁听了去……”
沐玉臣：“……”
见沐玉臣默不作声，晓玖又装出一副深明大义为人着想的样子，柔声说道：“我也是顾及将军名声嘛！你想想，若是送亲队伍中有将军夫人随行，谁还会有半点猜疑？”
沐玉臣更好衣，从屏风后走出，一边整理着衣袖一边笑道：“夫人果然想得周全，不过好像除了夫人，没人会嚼这种舌根，待本将军启程之日，吩咐蒋总管看牢夫人，不放夫人出府，我想，等我回府时，也不会听到任何流言蜚语。”
说罢，沐玉臣带着惬意的笑，离开寒松苑往膳厅走去。
晓玖没辙，气鼓鼓地走出门，对着商启就是一顿唠叨，怪他尽出馊主意，不仅没让将军同意，还害自己被禁足府里。
商启灵机一动，又想到别的妙计，既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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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和亲（三……
在回侯府的路上，晓玖为达成目的而沾沾自喜。
而沐玉臣绞尽脑汁思索着该如何令晓玖知难而退，虽然有大夫人为她撑腰，让沐玉臣答应了她随行，但如果她自己放弃，那大夫人也怪不到沐玉臣头上。
在一番沉默后，沐玉臣突然开了口：“夫人一定要去吗？”
“当然！将军不会想反悔吧？”晓玖一脸警惕。
沐玉臣摇了摇头，又将路途艰辛世事难料等说辞重复了一遍，意在告诉晓玖出门在外绝没有留在府上那么舒服，军中之人没那么讲究，届时没人会迁就她。
晓玖表示自己也不是弱不经风的人，将军可以将她当成军中一名小兵，无需特别照顾。
看她下定决心不可动摇，沐玉臣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那笑容令晓玖心尖一颤，仿佛对方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晓玖正自我安慰着不过是错觉，忽听沐玉臣说道：“既然如此，那夫人也骑马随行吧！”
果然还是遭了道，晓玖哪里会骑马，想起上一次骑马就被沐小景捉弄，害得自己摔下马受了伤，显然沐玉臣不可能不知道，却又故意提出此等要求，定是有意刁难。
不过，晓玖始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咬咬牙应了下来：“骑马就骑马，待到半月后出发，我定能骑马与将军并肩而行！”
“半月？那恐怕不行，此行并非儿戏，需得准备妥善，临到头再节外生枝，本将军怎好与众将士交代？最多三日，若三日后夫人学不会骑马，便安心留在府上，如何？”
说罢，沐玉臣虎视眈眈盯着晓玖，似乎在等着她知难而退。
要晓玖短短三日学会骑马并非易事，看来沐玉臣是算到了她做不到，所以才故意以此为条件，阻止她跟随。
晓玖笑得有些苦涩，可心有不甘，不想就此让沐玉臣如愿，灵机一动，冲沐玉臣伸出了手，豪爽地答道：“一言为定，三日为限，若三日后我骑得上马，将军便带我同行！”
二人击掌为誓，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
若是沐小景还在沧廿郡，晓玖倒是可以找沐小景帮忙，奈何如今沐小景去了墨隐关，远水救不了近火。
虽说沐小婉也会骑马，可自沐小景离开沧廿郡后，沐家对沐小婉管教变严，很难能出府，所以晓玖也指望不了沐小婉每日溜出府来教她骑马。
将认识的人全过了一遍脑，其实找商启最是方便，可想着他可能会将自己学骑马的进展汇报给沐玉臣，晓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后，晓玖将目标锁定在了副将曹弘身上，此人极好相处，为人和善，如有所求，定不会拒绝，的确是不二首选。
午后，晓玖便到军营找曹弘。
曹弘听说将军夫人有求于自己，也不隐瞒，明说要在三日内学会骑马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晓玖坚持要学，他便不拦着，当即给晓玖指了道，邀她明日到家中做客，待他告假三日全力传授骑马经验。
晓玖甚是感激，隔日应邀前往。
曹弘的家坐落于沧廿郡城外榆阳湖边的小渔村，家中有一妻，儿女双全，曹弘的双亲死于战乱，如今亲人便只余妻子儿女。
他家本是渔户出生，家境贫寒，供不起他念书，他自小跟着村中武师学了点拳脚功夫，十七岁投入沐家军，十多年来，倚靠着吃苦耐劳的品质和以诚待人的处世之道，在军中素有好名声，又屡屡立下战功，渐渐升上了副将之位。
如今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曹弘的妻子周氏算得上贤妻良母，不仅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待人接物更是挑不出毛病。应是曹弘提前跟妻子打了招呼，这日见到晓玖带着金婵登门，便热情地将人请进了屋。
渔村里的小院自是没法与城里相比，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家里虽可靠着曹弘的月俸度日，但周氏平日还会到山里采些药草卖给城里药铺贴补家用，所以小院里晒着不少药草。
此时只有曹弘夫妻二人在家，儿子女儿皆送到城里私塾念书去了，要到傍晚才会回来。
与周氏在小院里寒暄了一会儿，曹弘从外面牵了一匹马回来，交代妻子中午多备几个菜，这才带着晓玖去了村外。
晓玖让金婵留在村子里帮周氏打打下手，独自跟着曹弘去村子外学骑马。
曹弘教得很耐心，可晓玖学得并不顺利。
马是向村民借的拉货的马，性情还算温顺，个子也算不上特别高大。即便如此，晓玖光是学个上马就折腾了一上午，摔下马好几回，摔到午时，曹弘实在看不下去，便让她歇息一会儿，用过午膳再学不迟。
晓玖便带着一身酸痛随曹弘回到村里，周氏与金婵早已备好饭菜，站在门口张望着二人。
见晓玖一身狼狈，金婵急忙上前搀扶，心疼地劝她家小姐放弃，在她看来，送亲跋山涉水，的确不适合她家小姐这样娇生惯养的闺阁女娘跟随。
且不说是骑马，就是坐着马车走上一个月，骨头也快散架了，她不明白她家小姐为何如此执着。
吃饭时，周氏也帮着劝说：“夫人细皮嫩肉，不似我等乡野村妇皮糙肉厚，何苦为难自己呢？急于求成，那可少不了要吃苦。”
累了一上午，饥肠辘辘，晓玖大口刨着饭，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仪态，笑说自己也没那么娇弱，有些事自己不做怕会后悔，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见她有此决心，曹弘便不劝说，只是对于晓玖能否在三日内学会骑马并不抱希望。
这两日，晓玖每日早早来到小渔村，跟着曹弘学骑马，学了一整日才掌握上马的窍门，不用曹弘再从旁协助，而后却始终不得要领，一旦曹弘不帮她牵着马，便容易不受控。
摔下马是常事，每日傍晚晓玖都要带着一身伤痛返回侯府，脱下衣服，手肘膝盖无不是青一块紫一块，便让金婵拿来跌打损伤药替自己涂抹。
这样的应急处理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疲劳会累积，伤势也会加重。
等到第三日时，晓玖险些下不了床，只觉浑身都在痛，若不是心里不肯服输，她或许就此放弃在床上躺一日了。
出门时，在侯府门外遇到了沐玉臣和商启，二人看上去像是在等她出门。
晓玖以为沐玉臣来看自己笑话，便放开金婵搀扶她的手，挺直腰板，强装无事，没好气地对沐玉臣说：“约定的三日还剩一日，将军不必这么心急来验收成果吧？”
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沐玉臣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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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的接触，让晓玖更加了解了曹弘一家，她其实挺喜欢这两个简单的人，家境虽不优渥，却也相互扶持，一路走了下来。
曹弘待人随和，但绝非碌碌无为之辈，低微的出身让他更想建功立业、出人头地，所以他会勇于在战场上出谋划策，其果敢也受到了将军赏识。
可在周氏眼中，曹弘的拼搏都伴随着生命危险，她与一双儿女无时无刻不在为曹弘担惊受怕，说不定他哪一次出门便成了永别。
对此，晓玖很能理解，她安慰着周氏放宽心，笑说她有替人算命的本事，且一向算得很准，曹弘必定是吉人天相长命百岁之人。
周氏只将其当作晓玖的善意宽慰，并没有当回事，开个玩笑表示感谢，希望真能借她吉言，保佑曹弘余生顺遂。
其实晓玖不仅仅是安慰，而是知晓曹弘的结局。
原作里，沐玉臣死后，这位副将带领沐家军重创北漠大军，可比沐小景那半途杀出来的新晋镇北侯更得人心，行事也更为谨慎，等到两国交战结束，曹弘受赏，被皇帝封了大将军，也算有个好结局。
可是，晓玖如今要救下沐玉臣的性命，便势必会阻挠曹弘的晋升之路，为此她感觉实在过意不去。
这世间的事，本来就难得两全法，人总要面对抉择，而对晓玖而言，她不得不让沐玉臣活下去。
刚开始她是想提前安排好助力，排出可能的阻力，竭力打破龙渊峡谷的陷阱。而如今，她似乎看到了另外一条生路，一条能从本质上改变结局的线路。
那便是三公主的和亲！
如果她能打消三公主毒杀北漠太子的想法，是不是便可阻止两国交战，进而改变沐玉臣死于战场的命运？
因此，她拼了命地想要混入送亲的队伍。
在小渔村一直待到傍晚，晓玖才与周氏作别，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了侯府。
刚进门，蒋总管便一脸殷勤地迎了上来，看上去好像等了她很久。
“我见夫人近日很是劳累，叫人去药铺配制了舒筋活络的药，做成药浴，正等着夫人回府去泡上一会儿。”
“蒋总管有心了。”晓玖一脸假笑，最怕突如其来的关心会藏着什么阴谋。但晓玖没有拒绝，打算去浴池看看他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还没进浴池，远远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道，熏得晓玖头昏脑胀，进了浴池，果然看到一池子药汤，似乎当真是想为她疗伤。
感觉自己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晓玖惭愧地敲了敲脑袋。
参杂着草药味的热气烘得浑身的酸痛感愈发明显了，晓玖脱下衣物泡进了池子里。原本还感觉冰凉的手脚顿时暖和起来，屋子里的暖意与屋外的寒气形成鲜明对比，晓玖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是疲倦在这暖烘烘的药汤里被激发了出来，还是微苦的草药味熏得自己头晕，亦或是身上的酸痛渐渐淡去，身心便都放松下来，晓玖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仿佛走进了一片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混沌包裹全身，渐渐眼前出现一点亮光，她仿佛被光亮吸引的飞蛾，轻飘飘地朝着光亮处走去。
一道刺眼的光闪过，她逐渐看清了眼前之景，不知不觉竟站在了秋月苑里，天上飘着白雪，地上的草木尽数裹上了银装，脚下覆着一层深及脚踝的积雪。
可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晓玖丝毫没有感觉到寒冷，只是迎面吹来一阵暖风，她不由自主地往屋子里走去。
房门半开半掩着，屋里烧着炭火，将整间屋子都烤得暖洋洋的。
只是在屋子里随意扫了一眼，她就注意到屋中坐着两个人，女子十指纤纤抚着琴弦，琴音婉转连绵，扣人心弦；男子支颐而坐，悠然地闭着眼，侧耳倾听琴音，神情如痴如醉。
男子正是沐玉臣，而女子是她自己，或者说不是她，是严季云。
晓玖走到沐玉臣面前，可伸手却碰不到沐玉臣，她仿佛变成了幽灵，努力嘶吼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而屋里的人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房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清苦草药味，没有人声，只有琴音扰得晓玖心烦意乱，她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想要用吼叫盖过琴声，可惜，嗓子失了声，绝望与无助涌上心头。
突然，严季云指下断了根琴弦，琴声戛然而止，晓玖莫名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恰好撞上了严季云清冷的视线。
这一眼，晓玖吓得不轻，她分明觉得严季云看到了自己，可那视线没有一点温度，甚至带着些许厌恶。
很快就证实了她的感受，她看到严季云红润的嘴唇起合，轻吐出几个字：“这里不属于你。”
霎时间，天旋地转，眼前的光景逐渐被黑暗侵蚀，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好像独自站立在寒风之中，那股凉意钻进她的皮肤，随着血液溜进心底。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不少人的声音，皆显得焦急，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喊她，可细一听，原来在喊“严季云”。
那不是她的名字，她顿时感觉厌恶，发泄一般回怼了一句：“这里没有严季云，只有晓玖！别烦我，滚远些！”
在她一声怒吼后，四周终于恢复了平静，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在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好几日，她觉得口干舌燥，便想找水润润嗓子，可四周除了黑暗，什么都不剩，于是她无助地抽泣起来，很是伤心。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唇碰触到了温热的水，水气中还带着臭味，接着舌头感觉到苦味，她便悠悠睁开了眼。
不知何时，眼前的景色又变了，她已经回到自己房中，此时正坐在被窝里，身子倚靠在一个人的怀里，而那人正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往她嘴里送汤药。
晓玖皱着眉，将脸撇向一边，嘴里嫌弃着药苦，抬眼便瞧见了沐玉臣的脸。
“嗯？”晓玖有些迷糊，“将军不是在听严季云弹琴么？你不是看不见我吗？怎么又在喂我喝药？这是什么药？莫非是毒药？将军想毒死我吗？”
说着，她将药碗推开，在沐玉臣的怀中挣扎了起来。
沐玉臣一只手将碗移开，举到床外，唯恐她挣扎将药碗打翻，另一手抓住晓玖挥舞的双手，将其压到身前，总算扼制住晓玖的挣扎。
“又开始说胡话了。”
沐玉臣将药碗放到一旁，又将晓玖整个人塞进被子里，连同她不老实的手一同封进被子，双手压着被角，一张写满无奈的脸悬在晓玖面前，“不喝就不喝吧，你再睡一会儿。”
晓玖觉得脑袋有些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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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5 章 和亲（五）……
沐玉臣的声音在脑中回响，晓玖不知不觉又回到了黑暗中，沐玉臣讲的故事她隐约觉得知晓，可是混沌的感觉让她无法过多思考。
直到沐玉臣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她仿佛走入一个接着一个的梦境，每一个梦境都不太美好，可每当她挣扎着睁开眼来，又会被困入另一个梦境。
这一晚，她感觉睡了很久，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发现屋外已大亮，想起今日还与沐玉臣有赌约，急急忙忙起来，嘴里嘟囔着金婵也不叫她起床，忽又觉得奇怪。
“我是啥时回房的？”
她挠着头环顾四看，努力回想着昨夜发生的事，只记得自己回府后去泡药浴，然后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一晚上做了好些奇怪的梦。
正在这时，金婵听到屋中动静走了进来，看她起身，上前劝她多休息。
跟金婵一确认，她才知昨晚自己在浴池晕了过去，还好将军刚好找她有事，才及时发现浴池里不对劲，将人捞了出来。
“昨日小姐一直说胡话，将军守着小姐到半夜，喂了汤药才离开。”
金婵说话时掩饰不住心里的高兴。
可晓玖却吓出一身冷汗，她本以为昨夜的记忆全都是梦，想到自己戏弄沐玉臣，还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她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还好他们都以为她烧糊涂了，满嘴胡言乱语当不得真，不然她这条小命怕是交代在昨夜了。
在房中喝着粥，估摸着这个时辰沐玉臣早该去了军营，与自己的赌约怕是要等到傍晚了，晓玖一点也不急，这赌约注定是要惹恼沐玉臣，自然是能往后推就往后推咯。
她想着自己很快又会惹怒沐玉臣，正惆怅着该如何哄。
就在这时，沐玉臣竟出现在门口，一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包药，与晓玖四目相对，视线有些闪躲。
晓玖差点被一口粥噎住，反问沐玉臣怎么没去军营。
沐玉臣将药碗搁到晓玖面前，轻声说：“夫人与我的赌约……”
听他来的第一句就是“赌约”，晓玖甚是心烦，不等他说完，便抱怨起来：“将军真是心急，一刻都等不了么？既然答应了，我又不会跑，等我吃完就让将军验收可以了吧？”
“我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晓玖赶紧将碗里的粥往嘴里倒，几口便将粥吃了个干净，一抹嘴，又指了指沐玉臣手里的药包，问他怎么不送去后院厨房。
沐玉臣将药包郑重地交到她手上，说：“夫人费这么大劲向神医求来，还是留着自己看吧。”
正疑惑着想要打开药包，听闻此言，晓玖手上停顿，眯眼笑着抬头看着沐玉臣，不用打开也知道药包里是何物了。
当日大夫人带他们二人去千柳镇求医，那神医给了她几本书，她让人当成药材包了起来，打算戏弄沐玉臣，如今看来沐玉臣是知晓了。
晓玖不敢打开，急忙扔到桌下还往里踢了踢，起身转移话题道：“将军不是来看我学会骑马了没么，那赶紧走吧。”
说着便将沐玉臣往门外拽。
“药……”沐玉臣见晓玖急着出门，指着桌上的药碗提醒道。
晓玖哪还有空管这么多，一边推着沐玉臣的背，一边敷衍道：“不急，不急，回来再喝也一样。”
二人到了府外，商启依言牵来马匹，嘴里还在小声念叨：“不是去找夫人说打赌一事作罢了吗？怎么到最后又把夫人喊来骑马了……将军真是多变，可苦了夫人了……”
沐玉臣还想说什么，却被晓玖截住了话，她挽起衣袖，活动着手脚，一脸倔强地盯着沐玉臣道：“将军可要说话算话！”
“嗯……”沐玉臣有些无奈，轻轻哼了声。
晓玖从商启手里接过缰绳，招呼着二人退远一些，伸手抚摸着马脖子，像是祈愿一般低语道：“马兄马兄，给个面子好不好，赢了那恶鬼将军，我一定喂你最好的草料！”
好在两日苦练没有白费，即使侯府的马稍稍高大了些，可晓玖还是顺利骑到了马上。但她上马后并不招呼马儿前进，而是立在原地冲一旁的沐玉臣问道：“将军，我这可算是骑上马了？”
沐玉臣静静地抬头仰望着马背上的女娘，淡然回道：“嗯，看到了，所以呢？”
“所以，我赢了，还请将军信守承诺。”晓玖狡黠一笑。
沐玉臣只觉好笑，冷笑一声：“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只要能爬上马背，就算学会骑马了。”
晓玖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帮她下马，沐玉臣先一愣，而后还是顺从地走到马旁，一边牵着缰绳，一边伸手扶着晓玖下了马。
晓玖下马后，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拍了拍手，冲沐玉臣笑道：“我同将军赌的又不是学会骑马，我当初说的可是‘若三日后我骑得上马，将军便带我同行’，我这不骑上马了么？”
“……”
沐玉臣和商启双双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应对晓玖的强词夺理。
“在耍花招上，夫人怕是无人能敌。”沐玉臣让商启将马牵走，自己则若无其事地向府里走去。
晓玖不知这句话是在夸她还是骂她，紧紧追了上去：“所以将军到底带不带我同行？嗯？怎么也不给个准信？”
她一直跟在沐玉臣身旁叽叽喳喳，闹得沐玉臣仰头长叹，语气无奈地说道：“夫人不是已经赢了赌约吗？若我不同意，怕是坊间很快就会有流言蜚语，说本将军是食言而肥的卑鄙小人了吧。”
“嘿嘿，将军怎么如此看我，我怎会造这种谣？将军是说到做到的大英雄，怎会与我计较呢？是吧？”晓玖装作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挽着沐玉臣的胳膊撒着娇。
沐玉臣嫌弃地甩开晓玖，敛容屏气说道：“还不快去把药喝掉。”
*
半月后，镇北侯带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往皇都祥安进发，在这支队伍后，还跟着从北漠而来的使团，带着大批金银珠宝，皆是送给三公主的聘礼，沐家军便随行护送他们去皇都。
晓玖带着金婵坐在马车里，惊讶于不近人情的将军也会有通情达理的时候，心中生出一丝暖意。
看着声势浩荡的队伍走着严季云嫁到沧廿郡曾走过的路，晓玖心中有些感慨，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过，但在严季云的记忆中，她还是看到了。
与如今气派的送亲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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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6 章 和亲（六）……
当晚，待沐玉臣从宫里回府，晓玖便急着问他何时启程。本是计划三日后出发，没想到公主以“想要多侍奉父皇母后几日”为由，将出发的日子往后又推延了七日。
于是这余下的十日，便给了沐玉臣充分的理由带晓玖回严府拜见岳父岳母。
每一次沐玉臣提到这个话题，晓玖便寻找各种理由推脱。
晓玖：“将军不是一心想着与我和离么？怎么现在又如此懂得礼数了……莫非是对我有非分之想，欲与我白头偕老？”
沐玉臣：“……”
晓玖：“我阿娘迂腐，阿爹势利，若是回严府让他们知道我至今无所出，我是该哭诉不得宠？还是痛诉将军不行呢？”
沐玉臣：“……”
晓玖：“其实我在严府不受待见，将军跟我回去，怕是也要忍受白眼，我也是替将军着想。”
沐玉臣：“……”
晓玖：“我那爹娘最见不惯女子在外抛头露脸，若知道我还要随将军去送亲，说不定就将我关在严府了。”
沐玉臣：“甚好，等送亲返回时，我再上严府接夫人。”
晓玖：“那我更不可能跟将军去严府了！”
沐玉臣：“……”
厚着脸皮与沐玉臣周旋几日，总算将日子拖延到了临行前，沐玉臣自然也没有心思再管晓玖回娘家探亲一事，晓玖总算逃过一劫。
沐玉臣始终对晓玖不愿回严府一事耿耿于怀，他想不出什么理由会令一个女娘过家门而不入。
商启却觉得他是杞人忧天，直道：“夫人过去在严府一定过得很苦，才不想回去触景伤情，将军又何必为难夫人呢？”
沐玉臣瞪了商启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了。
三公主启程当日，皇宫的送亲阵仗十足，令晓玖不得不感慨：不愧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公主。
公主凤冠霞帔坐于凤辇之上，送行宫女近百人，手持方团掌扇、引障花、生色烛笼，各不相同，十里红妆更是不少，声势浩荡地从宫门一路送到皇都城门口。
为了彰显皇帝对公主的宠爱，太子与太子妃亲临送行，在城门口将三公主亲手交到了此后行使护送之责的镇北侯手中。
如凤凰一般高贵的三公主由宫女搀扶着下了凤辇，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宫女只留下四人照顾公主日常起居，嫁妆亦改由镇北侯带来的精锐士兵运送。
晓玖依礼上前向三公主问安，并善意地表示自己会一路随行，也可同公主做个伴，若公主途中有何需求，尽可同她讲。
三公主没有掀窗看她一眼，只是坐在马车里冷冷地回道：“早听闻将军夫人要随行，我可期待得紧，我想此行定不会让我失望！”
三公主的话让晓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可容不得她多想，一只手便将她拉到了一旁。
晓玖转过头，视线撞上一张沉鱼落雁动人心魂的美丽脸庞，严辰心正露出甜美的笑，盯着晓玖的脸说道：“我以为姐姐嫁到沧廿郡会有委屈，如今看来并非如此，将军待姐姐似乎与众不同啊。”
如果是别人说这句话，晓玖还会觉得是挖苦，可说话的是严辰心，晓玖知道她并无挖苦之意，她是当真受过嫁到沧廿郡的苦，才会不顾一切想要逃离原本的命运。
原本是身为原作女主的严辰心嫁到沧廿郡，可她重生后，设计与太子相遇，让太子爱上自己，并由太子向皇帝请求指婚，这才逃过一劫。
可也正是她这一番操作，最终导致严季云郁郁而终的结局。
晓玖并不讨厌严辰心，相比之下，她更讨厌严季云那种性格的女孩子，不懂得疼爱自己，为了一份得不到的爱而郁郁寡欢。但凡严季云有严辰心一半的勇气，她觉得也不至于迎来为爱殉情的结局。
严辰心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上位，可严季云从小到大都跟她们母亲一般，永远一副听天由命的做派，正因如此，严辰心并不喜欢她姐姐与母亲的性格。
其实就算严辰心没有从中做手脚，严季云嫁入皇宫做太子妃，依然逃脱不掉郁郁而终的结局，那高墙深宫之中，哪里是不争不抢就能安稳无忧的地方。
所以，晓玖并不怪严辰心，严季云是原作女主严辰心的对照组，可晓玖自认不是。
她大胆地直视着严辰心的眼睛，微微一笑：“还要多谢妹妹成全！”
严辰心一怔，粉嫩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随即淡淡笑了声：“姐姐似乎变了……你可知我以前挺讨厌你？”
“我知道！”晓玖直言不讳。
严辰心感觉刮目相看，带着自嘲的笑，垂眸轻叹：“我以为让姐姐嫁给想嫁的人，能让你认清现实的残酷，现在似乎是我小瞧姐姐了。”
晓玖有些意外，转头看了一眼正与太子寒暄的沐玉臣，好奇地问严辰心：“你知道严……知道我心悦沐玉臣？”
严辰心掩面娇柔地笑了起来，笑得娇嫩的脸颊泛起红晕。
“姐姐十年来，日日对着将军的画像愁眉苦脸，谁会看不出姐姐的心思？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原来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娘，嫁给恶鬼将军后，竟生出些胆量，不知究竟是将军改变了姐姐，还是姐姐改变了将军呢？”
晓玖笑而不语，其实都不是，只是因为她这个天外来客横插一脚罢了，可这种话她如何能同他人说道，只能以沉默当做回答。
“不管怎样，看到姐姐过得不错，我也就安心了。”
严辰心只是嘴上这么说了一句，没有更多表现姐妹情深的戏码，甚至没有久别重逢的拥抱，淡淡留下这么一句话，便昂首挺胸走回了太子身旁。
原作女主的战场并不在这里，她的生活也再无严季云，她像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扑着华丽的羽翼，飞向了更高更远的彼方。
向太子和太子妃辞行后，沐玉臣领着送亲的队伍向北而行。
晓玖坐在马车中，掀开帘子，回望着渐行渐远的皇都，那一番盛景不知今后还会不会再见。
或许等到她重新拿回“晓玖”的身份，她可以借着采风之名来皇都祥安游历，只是那时会变成她只身一人，再无将军为伴，思及此处竟有些惋惜。
金婵见晓玖神色沮丧，以为她是舍不得家乡，便柔声安慰，说等送公主到了北漠后，可请将军再陪她回趟严府，届时便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晓玖闻言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视线从车窗收回，面色愈发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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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和亲（七）……
晓玖来到三公主房中，见三公主已经卸下凤冠霞帔，一身轻纱罗裙更显明艳，与当初商启口中描述的一样，在晓玖眼中，她就像一只灵动的孔雀。
晓玖殷勤地上前请安，娄娅随意挥了挥手，给她赐座。
娄娅没有过多废话，开门见山对晓玖说道：“这半月有严姑娘随行，可解了我许多烦闷，军中之人太过循规蹈矩不懂变通，我想严姑娘不像镇北侯那般不近人情。”
晓玖听出些言外之意，定是三公主有何要求被沐玉臣一口拒绝，她便顺着三公主的话说了下去：“呵呵，将军一向不近人情，我嫁入侯府也没少受气，公主可别跟他一介莽夫计较。”
娄娅闻言抬起眼，显然对她所言起了兴致，嘴角浅浅一笑，柔声说道：“哦？严姑娘与镇北侯也有不为人道的烦心事？当初听说镇北侯请旨要带严姑娘同行时，我还觉得镇北侯夫妇二人鹣鲽情深，令我好生羡慕呢。”
这话看似说得满含羡慕之情，可不知为何，晓玖感到一丝凉意，从背脊一直蹿进心里，她看到娄娅眼底的寒意，总觉得娄娅带着似有似无的敌意，不知是对沐玉臣，还是对她。
晓玖不自然地陪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姻缘天定，哪有事事顺心如意，要想和睦，自得有人退让。”
一番话说得挺像那么回事，若细细琢磨全是废话，一句屁用的都没有，晓玖实在看不清娄娅的态度，不知娄娅为何会在意她与沐玉臣的关系，不便明说，便说得极其含糊。
娄娅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开口：“此行前往北漠，会途径苍云山，我想顺道去祭拜一位友人，可镇北侯不许，无奈之下，只得求严姑娘帮我。”
提到苍云山，晓玖立刻想到了将军墓，那么要说娄娅想要祭拜的人，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沐玉霄。
“公主希望我帮你去说服将军？他这人太死板，怕是不会听我……”
晓玖面露难色，娄娅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不想为难严姑娘，可如今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不用说服镇北侯，我只想严姑娘帮我个小忙，让送亲队伍在山下馆驿投宿一宿便可。”
“公主是想独自趁夜溜上山？”晓玖震惊不已。
娄娅毫不掩饰点了点头，神情落寞地站起身，踱至窗边，望着天边明月，嘴里说着没头没脑的话：“再过数日，月亮就圆了，或许还来得及，与他最后再赏一次月。”
此去北漠，三公主怕是再难回西铭，且不说她计划着向北漠太子复仇，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就是没有刺杀一事，她想在和亲前最后一次祭拜心里割舍不掉的那个人，也不是不能理解。
虽然晓玖常抱怨沐玉臣不近人情，可在她心里，沐玉臣绝非铁石心肠的人，所以对于娄娅不找沐玉臣帮忙却反倒要她骗过沐玉臣，实在觉得有些怪异。
于是晓玖好心劝她再同沐玉臣细说一次，若沐玉臣知道她的用心，应该不会执意阻拦。
娄娅没有回头，斩钉截铁地回答：“镇北侯绝不会允许。”
“呵呵，怎么会呢？”晓玖不懂她为何如此笃信。
娄娅回头温柔地扬起嘴角，用最柔软的声音说出了一句令晓玖背脊发凉的话——“他怕我会在那人坟前自尽。”
无数的碎片仿佛串联在一起，令晓玖无比震惊，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沐玉臣为何不允，而娄娅又为何执意为之。
她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你会吗？”
她很怕娄娅下一句回答“也许”，虽说娄娅殉情可以从根本解决沐玉臣的死局，可护送途中出了茬子，沐玉臣难辞其咎，必定会被问责。
没有如她所想那般的回应，娄娅的眼神十分坚毅，如同无法撼动的冰峰，令人望而生畏。
“不会，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做完，我怎会做这种傻事？”
娄娅的回答并没有让晓玖松口气，因为晓玖知道她所谓的“更重要的事”，那也是晓玖一直所担心的，于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娄娅以为晓玖不信她所说，于是接着说道：“严姑娘若是担心，不妨与我同行，有你看着我，莫非我还能干出傻事不成？”
晓玖却有些疑虑：“那让将军跟公主同去，岂不一举两得，即可说服将军，又可安将军的心，更可护公主安全。”
“我不愿与镇北侯同行！”娄娅的眼神霎时变得痛苦，“与镇北侯一同去见那人，只会令我不断回想起那人因谁而死……”
晓玖想起三公主对沐玉臣一直怀恨在心，可她又为何要指定沐玉臣护送她去北漠呢？晓玖犹豫半晌，终是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口。
“这是对他的惩罚，今生今世，他会永远记住，自己如何葬送了两个人的幸福，毁了两个人的一生。”娄娅用轻柔的嗓音说着恶毒的话。
晓玖无言以对，对沐玉霄的爱让三公主陷入偏执，宁愿葬送自己的幸福，也要报复心中所怨之人，晓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化解她心中怨气。
如果拜祭沐玉霄能消减娄娅的戾气，晓玖倒不介意陪她走上一遭。
于是晓玖拍着胸脯说道：“明白了，就由我陪公主去祭拜吧！”
娄娅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多谢严姑娘成全，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还望姑娘莫再同第三人讲！”
为了让三公主安心，晓玖指天发誓，而后离开了房间。
此后，晓玖依照约定，将此事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讲，就连金婵都不知道她家小姐心中有何思量。
她做此事也有自己的私心，这是她开解三公主的绝佳机会，她绝不能放过。
这一日过后，晓玖与三公主的关系似乎变得愈发亲密了起来，时常促膝长谈，三公主对她也不再如开始那般有防备心，也不再一味关心她与沐玉臣的关系，偶尔也会说起自己与沐玉霄的过往。
从他们在御花园初遇，而后相知相思，到他们写过的书信，还有他们设想的未来以及一切都在一夕之间化作泡影。
即使五年过去，三公主依然忘不掉那个答应要接她去沧廿郡的男子，可那人长眠于沧廿郡外的苍云山上，而她则永远被关在了皇城之中。
对于三公主的痴情，晓玖很是感动，可正是这样痴情的人自愿嫁到北漠，从侧面印证了她的目的性，令晓玖不寒而栗。【当前章节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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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和亲（八）……
一轮圆月高悬于天幕之上，月光洒下，巍峨的苍云山蒙上一层幽深感，让人望而却步。就在这座威严的山里，星星点点的火光围在半山腰的平台上，骄傲的公主跪坐在墓碑前，手指轻描着碑上的刻字。
黑衣人手中的刀离开了晓玖的脖颈，但四周警惕的注视令她不敢轻举妄动，乖乖跪在一旁，她相信，只要她敢动一步，身后的黑衣人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斩于刀下。
“打劫送亲队伍的马匪是公主的人？”
晓玖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这个在她眼里妥妥可怜人的女子，竟是企图夺去严季云性命的罪魁祸首。
娄娅掩嘴“咯咯”笑了起来，流露出令人不舒服的冷漠：“你倒是不傻，莫非是沐玉臣跟你讲的？不对，若他告诉你，你没可能不提防我。”
被娄娅这么一提，晓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沐玉臣当初从土字营密探处获得了有人意欲截杀新娘的情报，他当然也有可能查出动手的究竟是哪一伙人。
或许沐玉臣正是知晓当初对严季云下手的人是娄娅，所以才会反对她随行，并总是劝她与娄娅保持距离。
晓玖当初想过，有人想要破坏镇北侯的婚事，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正是拒绝嫁给镇北侯的三公主娄娅，她如何也不明白娄娅的动机。
“我与公主无冤无仇，公主为何要大费周章置我于死地？”晓玖提出心中疑惑。
娄娅瞥了她一眼，眼神说不出来的狠毒，声音却依然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只能怪你要嫁的人是沐玉臣。”
当初从吴若雪口中得知，三公主因为沐玉霄之死迁怒于沐玉臣，晓玖觉得并不是无法理解，可她没想到那恨意会到如此地步，甚至不惜违背圣命，私自动用军中势力，这是大忌，就算是皇帝最疼爱的三公主，若此事传出，也难逃罪责。
沐玉臣当初定也查出了真相，可他只是秘密派兵阻拦，并未透露半分，不得不让晓玖怀疑，他是想围护三公主。
也正是沐玉臣的忍让，才落得如今局面，晓玖愤恨地瞪着娄娅，破口大骂：“你这毒妇，将军放你一马，你非但不收敛，还要一错再错，你以为自己是天下最可怜的人么？别搞笑了！”
一柄刀随即悬在了她头顶，一名黑衣人怒吼道：“放肆！公主岂容你这刁民诋毁！公主，要不要现在砍了她，扔下山去？”
晓玖的手指陷入泥土里，脚趾不由得抓紧，她其实挺怕死，还是被乱刀砍死，那刀上寒光一闪，她就忍不住缩紧了脖子，原本还没骂完的话堵在嘴边，一咬牙便又咽了下去。
娄娅冷眼旁观，仿佛根本不在意她的谩骂，只是轻轻摩挲着墓碑，目不斜视，嘴里自言自语：
“五年了……我好怕会渐渐忘记你的样子，心中这份恨是不是也会随岁月淡去？复仇，是这两个字一直支撑我活到今时今日，快了，很快我就能去见你了，玉霄。”
嘴里念念有词，娄娅脸上露出难得的柔情，待话说完，她扶着墓碑站起了身，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满脸不屑地斜睨了晓玖一眼，玉指轻轻一挥，声音毫无起伏地道了句：“杀了，扔进山林里喂野兽。”
仿佛在说一件吃饭睡觉般简单的事，令娄娅没有一丝感情波动，说完这句话，她一步一摇准备离开。
一名黑衣人留在原地，其余的黑衣人紧随其后，晓玖分明听到娄娅慵懒地叹道：“还以为今夜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如此轻易就上钩，还替我支开了沐玉臣，倒是省事了。”
身后的黑衣人一把薅住晓玖的头发，手上的刀早已按捺不住，像是渴望着鲜血的洗礼似的。
晓玖拦着拽得头皮生疼的那只手，惊恐地朝娄娅喊道：“别……别杀我，你就是杀了我，将军也不会难过，怎么能算复仇！”
本是垂死挣扎，可这句话还是令娄娅停下了脚步，一句“等等”出口，娄娅缓缓转过身子，默不作声走回到晓玖身旁，低头俯视着地上因挣扎落得一身狼狈的人。
“哦？你这话是何意？”娄娅饶有兴致地问道。
身后的黑衣人松了手，随手一推，晓玖便摔倒在地，披头散发，一身泥土，手掌磕在碎石上破了皮，血里也混着泥沙。
晓玖忍着痛，拍掉手上大部分泥沙，随意将散发拨到脑后，因为恐惧，眼泪不争气地噙在眼眶里，她红着眼，仰着头，强挤出一个笑。
“要让公主失望了，我不是将军心悦之人，嫁入侯府一载，将军从未与我同房，一心只想着与我和离，你若杀了我，倒省去将军向圣上请旨的麻烦了。”
方才命悬一线，晓玖惊魂未定，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你觉得，这些鬼话我会相信？若他不在意你，又为何要带你随行？”娄娅将信将疑。
晓玖放肆地大笑两声，讥讽地回答：“公主还真是愚蠢，如果将军在意我的死活，怎会答应我随行？那还不得将我留在侯府保护起来，绝不会放我靠近公主，让公主有可乘之机！”
此话一出，娄娅陷入沉思，上下打量晓玖的眼神流露出她的迟疑。
“这么说，我小看了沐玉臣？”
“公主可真自以为是。”晓玖冷笑起来，一腔怒火似无处发泄，“沐玉霄死，你以为就你一人痛苦吗？老夫人眼见沐家人丁单薄，大夫人一夜之间痛失至亲与依靠，小婉和小景没了亲兄长，就连若雪姑娘也失了念想，他们哪一个不比你难过？可他们谁都没想着泄愤，公主的偏执不会让人同情，只会惹人发笑！”
身后的黑衣人见晓玖太猖狂，抬起手就要赏晓玖一巴掌，却被娄娅挥手制止。
娄娅蹲下身子，若无其事地平视着晓玖的眼睛，淡然一笑：“我早就不在意别人会如何看我了，今生只要能让当初害玉霄的人痛苦，我是怎样的人都不重要。”
“那公主不必再找将军麻烦，因为活着对将军来说已经足够痛苦了，在他眼前逝去的人，是他的父亲，是与他朝夕相伴的兄长，公主以为将军心中的苦会比你少一分吗？既然恨，公主又为何大费周章对将军的新娘动手，你直接杀掉将军不就行了吗？就像你打算杀北漠太子一样！”
晓玖不管不顾，肆意发泄着心中不满。
娄娅的眼中总算露出一丝惊讶，慢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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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和亲（九）……
那一瞬间，晓玖想了很多，她觉得自己大概率会死，内心充满恐惧，可也想帅气地回怼三公主，不让她顺心如意。
她甚至幻想着，自己的死会不会令沐玉臣动容？会不会杀了三公主为自己报仇？这个可能性太小，毕竟那是和亲的公主，不能死在和亲的路上。
那么，她会死得无比冤屈，死后身体还会遭野兽蚕食，兴许会被定性为：贪玩任性离队，山中遭遇猛兽，死于意外。
再一想，那是严季云的身体，她其实早就死了，不过是再死一次，也没什么损失。
只是估计救不了沐玉臣了，这让她有些惋惜，不知大家死后会不会见面，到时候她再向二人道歉吧。
“严季云，害你横死，真是对不住！”
“沐玉臣，骗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晓玖闭着眼睛等待死亡降临，可过了许久也没听到动静，她便战战兢兢睁开了眼。
娄娅安静地注视着她，似乎是想看出晓玖内心的真实想法，过了良久，面露意味深长的笑，对蠢蠢欲动的黑衣人挥了挥手，将其屏退一旁。
“你不是说沐玉臣不在乎你的生死吗？”
“是又怎样？”晓玖不明其意。
娄娅轻蔑地吐出四个字：“愚蠢至极。”
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放弃生命，娄娅觉得晓玖很可悲，晓玖却说她二人彼此彼此，终于激起了娄娅的一丝愤怒，公主并不喜欢晓玖将自己与她相提并论。
可晓玖壮着胆子回击：“有何不同？公主不也是为了一个得不到的男人，连自己的一生都要葬送吗？”
娄娅闻言，皱起了眉头，一巴掌险些落在晓玖脸上，可最后她忍住了，巴掌捏成拳头放了下来，寒着一张脸道：“我与你不同。”
“哦！”晓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着头，又露出一脸疑惑，“那公主如果死了，他是会到你坟前掉眼泪？还是会化作厉鬼为你复仇？公主一生，为一个离开人世的人左右，不与我一样可悲么？”
晓玖的话，戳得娄娅一阵语塞，她闭上眼深呼吸一口，似乎压抑着久违的情绪波动，过了良久，她起身走到墓碑前，沿着石碑的棱角抚过。
一阵折磨人的沉默过后，娄娅诡异地笑了起来。
“严姑娘真是牙尖嘴利，可惜，我若不想听，你就得闭嘴。”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人上前，用蒙面的黑布将晓玖的嘴绑了起来，轮不到她挣扎，手脚便被麻绳捆住。
她大惊失色，不知娄娅又是何意图，随后听到娄娅不容反驳的声音响起：“我想与严姑娘玩个游戏，你的生死由沐玉臣决定，若他真如你所说，对你无意，那姑娘便能活；可若严姑娘骗我，那就委屈姑娘葬身山谷吧！”
娄娅一声令下，两个黑衣人将晓玖悬挂在崖边，一根麻绳绑在崖边树上，而麻绳的另一头，晓玖双脚悬空，就像她吊在屋子房梁上的枕头一般，随着绳子在半空中晃动，脚下一片黑暗，如同一张深渊巨口，正等待她这个到嘴边的食物。
晓玖只希望这根麻绳足够结实，别还没等到沐玉臣，就坠落山谷。
她觉得这个三公主着实是坏心眼，若沐玉臣对她有意，三公主定不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让沐玉臣痛苦才是三公主毕生所求。
可如果沐玉臣对她无意，则可让一片痴心的她痛苦，或许令她死心，才是三公主最终的目的。
不过，要让三公主失望了，因为她不是严季云，她是带着系统任务来到这个世界的晓玖，沐玉臣对自己无意这件事，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练得一身铜皮铁骨，不会因为沐玉臣一句话就伤心难过。
不过三公主的这一系列操作，令晓玖明白了一件事，要劝这个心理扭曲的公主走回正途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如果她断不了三公主寻仇的念想，那便阻止不了两国开战，那龙渊峡谷一役必然也会发生，她还是得寄希望于沐小景。
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着，没过多久，一个黑衣人来禀报三公主，有人上山了。
三公主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一个黑衣人提着刀来到悬崖边，将刀背搁在绑住晓玖的麻绳上。剩下的黑衣人分列在平台入口两侧，视线紧盯着上山的小路，如临大敌般紧握刀柄，严阵以待。
再看三公主那边，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眼里只有沉睡在坟墓之中的那个人，她坐靠在墓碑边，嘴里喃喃自语。
距离太远，晓玖听不见她究竟在说什么，耳边只有山风呼啸的声响。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出现在黑衣人的包围中，晓玖远远看见，沐玉臣孤身一人上了山，身上甚至没有带佩剑。
“将军真是心大！不怕被宰了？”
晓玖心里犯着嘀咕。
围着沐玉臣的黑衣人并没有动手，只是随着沐玉臣的一步步前进而后退，直到娄娅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灰尘，笑语盈盈地对沐玉臣说：“镇北侯好魄力，就不怕我在此伏击，要了你的小命？”
黑衣人得三公主的令，退到了一旁，腾出地方让公主与镇北侯交谈，刀虽入了刀鞘，可握在刀柄上的手并没有放，只要三公主一声命令，黑衣人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行动。
“私自动用禁军可是重罪……为了向我寻仇，何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沐玉臣视线在平台上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晓玖身上。
“本公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一年前我派禁军扮做马匪拦路截杀镇北侯夫人，没想到会走漏风声，你沐家军的眼线果然厉害，可你为何没有启奏父皇？别跟我说是因为愧疚！”娄娅咄咄逼人。
沐玉臣指了指晓玖：“她与此事无关，公主大可冲我来。”
“哦？”娄娅瞥了一眼晓玖，又带着轻蔑的笑看向沐玉臣，“镇北侯愿意为了夫人束手就擒？”
娄娅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只是转头给了悬崖边的那个黑衣人一个眼神，那人搁在麻绳上的刀便从刀背转为刀刃，只待沐玉臣回答，即可割断绳子。
晓玖心下大骇，惊恐地冲沐玉臣摇着头，这一晃动，整个身子又在半空中摇晃起来，绳子绷得笔直，支撑着晓玖重量的树枝也随之“嘎嘎”作响，让晓玖整个心都抓紧。
她向上翻着眼睛，死死盯着树枝，不敢再动弹，心想着：不会吧？沐玉臣这个时候怜香惜玉，岂不是要我死？
可惜，娄娅没有等到她想要的答案，沐玉臣理直气壮地回答：“本将军要死也只能死在战场上，断不能死在公主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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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和亲（十）……
晓玖哪会不明白，这位心理扭曲的公主，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搅得他人不得安宁罢了，在和亲的途中对负责护送的镇北侯夫妇动手，自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娄娅要的从来都不是沐玉臣的死，她要沐玉臣痛苦地活着，她未能得到的幸福，沐玉臣亦不能拥有。
如果当初沐玉霄没有战死，嫁入侯府的应该是娄娅才对，如此想来，严季云和沐玉臣都是替身罢了。
晓玖身上松了绑，从嘴巴绑到脑后的黑布也被沐玉臣解开，脚下却是一软，跌坐在地上，沐玉臣带着一丝惊慌伸手去扶。
她笑着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我大概有些畏高腿软，缓缓就好。”
沐玉臣没有催促着她起身，任由她在地上坐着，转身向三公主拱手行礼，道：“若公主玩够了，便自行下山吧，马车就在山道上等候，明日一早还需继续赶路，公主该歇息了。”
看着晓玖坐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样子，娄娅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亦不打算继续纠缠，便带着黑衣人离开了。
火把的光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四周很快安静下来，晓玖带上山的火把早不知滚落何处，如今只有月光洒在山腰平台上。
幸好今夜是满月，月光足够亮堂，有月为伴，在这将军墓前并未显得太过阴森。
过了一会儿，沐玉臣问晓玖是否能走得动，晓玖却不急着下山，起身坐到了崖边，手掌还在身旁的地上拍了拍，指着空中明月邀他一同赏月。
沐玉臣愣了愣神，而后顺从地走到她身旁坐下，嘴里调侃着：“夫人现在又不畏高腿软了？”
晓玖没有回答，望着月亮一脸惆怅：“嫉妒会令人面目可憎，仇恨会使人迷失自我，希望今后我不会变成那样。”
“夫人会嫉妒仇恨谁？夫人不是一向不争不抢吗？”
沐玉臣装作似懂非懂的模样，他知道晓玖在说三公主，可他并不想在三公主的话题上做过多的评论。
晓玖转头凝视着沐玉臣，一脸真诚地回答：“嫉妒将军心里装着的人不是我？恨我出现在将军身边，可将军眼中没有我？”
带着些疑问的回答，连晓玖自己都不明白是在答沐玉臣的话，还是质问自己的内心。
只见沐玉臣惊得转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她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转头望着月亮，自嘲一般说道：“将军可知为何严季云不争不抢？”
不待沐玉臣回答，她又继续自说自话：“不争不抢，就不会因为争抢不过而受伤，可我感觉这样活着都不是为了自己，私以为自私自利也不是什么大罪，多为自己争取也没什么不好。”
沐玉臣一直没有搭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慨。
“公主笑我真心错付，可她若真心如此想，断然不必多此一举，她做这些不过是让自己舒心，但并不会令我气恼，相反，她会这样做，说明在她眼中，将军也有动心的可能性不是？”
说罢，晓玖用眼神确认着沐玉臣的反应。
“夫人可真会……自我安慰……”
沐玉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渐渐明白晓玖还在意他对娄娅说的那一席话，原本有些柔软的心顿时又穿上了盔甲，想要劝晓玖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晓玖闻言，立刻用手指堵住耳朵，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啊啊啊……听不见，听不见，我知道，将军说的那些话只是想骗公主安心，绝对不是出自真心，我不会放在心上，将军不用对我感到抱歉！”
沐玉臣被她气得笑出了声，无奈地摇着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见他闭上了嘴，晓玖才放开了耳朵，撅着嘴，带着些恼意说：“将军与严季云有何不同？还不是一样不争不抢、随波逐流？将军活着是为了什么？代替死去的人保卫西铭？为了赎罪惩罚自己孤独终老？”
晓玖的话说得不留情面，像是要当面撕下沐玉臣的面具。
沐玉臣逃避一般起身想躲，她却一把拽住沐玉臣的衣袖。
沐玉臣看着那只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手上沾满了泥土，而泥土下隐约透着血渍，令他心头一紧，不敢用力将衣袖抽出。
他皱着眉，伸手将晓玖从地上拉了起来，冷冷说道：“这些事，你不需要明白，赶紧随我下山吧。”
说完，沐玉臣便拉着晓玖的手腕，在四周寻找着火把。
他还是不愿意向她敞开心扉，即便她已经明白他心中所想。
晓玖有些沮丧地想着。
任由沐玉臣拉着她的手腕，晓玖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不一会儿，沐玉臣在一旁草丛里找到了熄灭的火把，然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其点亮，灼热的火光将下山的小路照亮，沐玉臣继续拉着晓玖往山下走去。
晓玖沉默了许久，终于又忍不住碎碎念叨：“将军可以为了别人选择活法，却唯独不会为了自己而活么？谁都想活得好些，将军自私些不好么？将军的父兄救你，绝对不是为了让你自责，将军又为何不放过自己呢？”
“住口！”
一声怒吼在山林中回响，惊得林中鸟兽一阵躁动。
晓玖呆呆地望着面前怒视自己的人，竟生出些恐惧，这一吓，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一不留神就夺眶而出，她便看着沐玉臣，一瘪嘴，无声地哭了起来。
原本恼怒的人，终是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打败，上一刻还怒目而视，下一刻便不知所措地在身上找着手帕，找了半晌没找着，干脆用衣袖替她擦着脸上泪痕，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底气不足：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过问太多，毕竟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早晚会与你和离……”
晓玖咬着牙，任眼泪不停涌出，而眼前的男人则不停地为她擦着眼泪，听到“和离”二字，她无声的流泪变成低声啜泣，带着哭腔吐出两个字：“我不……”
沐玉臣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劝说，看着哭成泪人的晓玖，又望了望看不到头的山路，很是头痛。
思考片刻，他转身弯下腰，有些不自然地催着晓玖：“再耽误下去，不知要何时才能回馆驿，请夫人看在明日还要赶路的份上，别再跟我闹脾气了。”
晓玖一抹眼泪，停止哭泣，但控制不住一吸一顿的抽咽，顺势伏在沐玉臣背上，让他背着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很静，偶尔传来一声抽咽。
晓玖将头搭在沐玉臣肩上，过了许久，抽咽终于止住，她也冷静了下来，声音幽幽地说道：“就算将军打定主意今生不为自己，可我还是希望将军活着不是为了去死。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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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1 章 和亲（十……
二人回到馆驿时已是三更天，三公主早一步被商启送回，在宫女侍奉下已安然入睡，院子里只有几个守夜的士兵还醒着，看到将军外出归来，无声地以眼神示意。
在他们茫然又好奇的脸上，晓玖看出沐玉臣的隐瞒。
他大概不希望公主私自调动禁军和意图杀害镇北侯夫人的消息传出去，所以发现晓玖与三公主失踪时，他并未命人搜寻，而是和商启一人驾了一辆马车前往苍云山接应。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皆以为公主贪玩溜了出去，见将军如此轻松便寻回公主解除危机，对将军的崇拜之情不免又增加了几分。
金婵为晓玖处理完手上伤口，对她的鲁莽行事忍不住一番嘀咕，晓玖稍加安抚，便佯装困倦屏退了金婵。
待到金婵熄灭房中烛火离开后，房门被掩上，黑暗中悄无声息，晓玖躺倒在床，回想着沐玉臣在山上说的话，抑制不住嘴角上扬。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救严季云的不是沐玉臣罢了，这个于严季云而言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在她听来却似莺声燕语般美妙。
在回来的一路上，晓玖都冲着沐玉臣不住地痴笑，引得沐玉臣心里发怵。
沐玉臣以为她是不愿接受自己一腔深情错付，这才举止异常，痴笑连连。
可他并不知，晓玖高兴的仅仅是他与严季云之间并没有所谓的十年前相遇，也没有天定的缘分，那么严季云与她的起点也没什么不同。
晓玖嘴里喃喃自语：“不是你就好。”
沐玉臣不明白她一直重复这句话是有何深意，后来实在忍不住问起，晓玖便笑着说道：“将军不是严季云的救命恩人，那我便不是当年被救的严季云。”
她说的是实情，可在沐玉臣听来，那是不相信他所言的玩笑话，沐玉臣要再解释，可晓玖根本不听，捂着他的嘴说：“我懂，我都懂。”
于是回到馆驿的这一夜，晓玖在睡梦中都思考着要如何令沐玉臣相信她不是严季云，又不会违反系统规定。
而沐玉臣则在院子里站了一宿，头疼着如何让晓玖接受当年救她的人是沐玉霄，她十年来相思错付，又不会太受打击。
第二日启程后，晓玖破天荒地上了三公主的马车，而三公主也没有拒绝，宫女们一路小声议论着，这二人怎么过了一夜后关系愈发好了，却不知马车里的气氛可谓刀光剑影。
娄娅：“经过昨夜，严姑娘竟还敢上我的车。”
晓玖：“公主的手下应该离开了吧，没了那些人，公主不一定打得过我。”
娄娅没有否认，也没有因为晓玖的无礼而暴跳如雷，只是如往常一般，维持着她作为公主的端庄，笔直地坐在车里，对晓玖只是淡淡一笑。
“公主有没有想过，自己想做的事，会给西铭的百姓带来什么？为了复仇，公主真的可以什么都不顾？”晓玖问道。
娄娅以冷漠的眼神回应着：“你可以阻止我。”
晓玖还没问下一句，娄娅就从身后拿出一把匕首，很自然地递到晓玖手中，而后目视前方，轻描淡写地说：“你现在杀了我，就可以成为拯救所有人的英雄。”
公主的话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冷淡地说着疯狂的主意，惊得晓玖嘴角抽搐，握在手里的匕首像是一条毒蛇突然咬了她一口似的，她惊慌地将其甩落。
晓玖的举动，全落入娄娅眼中，引得她一阵发笑，笑得甚是癫狂，就好像许久没有遇到令她高兴的事了。
一阵捧腹大笑以后，娄娅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情绪又重新陷入低谷，漫不经心地对晓玖说：“严姑娘没有杀人的胆量，又何必做这世间英雄。”
晓玖对娄娅软硬不吃的态度实在没辙，她有些后悔自己竟还心存幻想，经过昨夜的事居然还没有死心，天真地以为这位公主尚存良知，可惜她错了，娄娅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因为这世上还有我想保护的人罢了，不像公主，心里除了复仇什么都装不下了。”晓玖讥讽道。
娄娅面不改色，甚至没有看晓玖一眼，只是无神地盯着前方，可前方什么也没有。
“是啊。”娄娅赞同地笑道，“什么都不剩了，我一直在寻找活下去的理由，可找了许久，只找到复仇一条路，我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别人的死活又与我何干呢？这些就让沐玉臣活着去头疼吧。”
从娄娅的眼睛里，晓玖看不到一丝光，只是无尽的寒冷，像是一株枯死的树，没了生机，只待被人砍去。
“我阻止不了公主干蠢事，更没有胆量做出刺杀公主之事，但我会竭尽所能救自己想救之人。”
晓玖留下最后一句话，像是对三公主的宣战，然后叫停了马车，愤愤然地下了车，又愤愤然地回到自己车里。
三公主全程没有任何动作，似是对周围的人丝毫不关心，像个没有任何情绪的人偶一般，维持着表面的端庄与处变不惊。
同样是爱慕沐玉霄的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
娄娅沉迷于失去的苦痛中无法自拔，却妄图通过复仇来得到解脱；吴若雪则藏起自己的难过，试图让时间治愈自己的伤痛。
或许，她们又不同，毕竟，娄娅曾得到过沐玉霄的心，而吴若雪从未得到过沐玉霄的垂青。
可即便如此，爱而不得的吴若雪从未迁怒于他人，她活着是为了自己，所以她能勇往直前，不被过去束缚在灰暗之中。
晓玖觉得，吴若雪这样的人更值得幸福的结局，而娄娅早已将自己活成了一具白骨，那么作为局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像是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如若她现在身在侯府，她一定想立刻提笔为这三人写一个故事，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晓玖让金婵到队伍前方唤来了沐玉臣，待沐玉臣上了马车，金婵识趣地坐在马车外，不去打扰二人谈话。
马车内，气氛有些异样，两个人都在思考着要如何开口，不过，他们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晓玖担忧着战事再起，而沐玉臣还在苦恼着昨夜的问题。
在马车的颠簸中沉默许久，晓玖总算开了口，她双手紧握，正襟危坐，表情严肃得不同寻常。
“将军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被这气氛一带，沐玉臣也跟着紧张起来，感觉别扭地点了点头，却又心生担忧，不知晓玖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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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第 112 章 道别
三日后，送亲队伍经墨隐关离开西铭地界，由北漠军队接应，继续向北前往北漠皇都。离开西铭前，一辆马车脱离了队伍，向着墨隐关驶去。
驾车的人是商启，而车里坐的人正是晓玖和金婵。
如约定的一样，后半段的送亲路，晓玖不再跟随，而是留在墨隐关等待沐玉臣归来。晓玖没有去军营，她让商启将她送到了芊寍的宅院中。
自上次分别不过两个月，再见时心境却完全不一样了，那时她尚知沐玉臣的死局还未到，可如今似乎已经近在眼前，只要一伸手便能触到。
芊寍见到晓玖甚是惊喜，一番询问才知晓玖本要随沐玉臣送亲，临时改了行程，她会在墨隐关一直等到沐玉臣归来才回沧廿郡。
或许对于芊寍独自留在墨隐关放心不下，晓玖拉着芊寍的手，忧心忡忡地说：“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回沧廿郡吧。”
芊寍尚不知“暴风雨”将至，以为晓玖与将军又闹了别扭，才想有人作陪，二话不说便同意了，倒是省了晓玖不少麻烦。
此后，晓玖每日在宅子里闭门不出，总是神神秘秘地窝在房中写字，连金婵都不知道她家小姐提笔在写什么。
其实，晓玖写了一部新的话本，一个关于森林中的大灰狼遭遇猎户捕杀的故事，她将其命名为《云中局》。
大灰狼是森林的守护者，猎户想要占领森林，不得不先除掉大灰狼，于是猎户设下陷阱，并用香蕉收买了森林里的猴子，里应外合，引大灰狼上钩。
猎户计划在寒食节前后行动，他在一处峡谷埋好许多陷阱，并以肥美的鹿肉做饵，又通过猴子将消息传递给大灰狼。
知道大灰狼疑心又谨慎，势必不会独自前来，猎户提前找了村里屠夫，在峡谷外埋伏，拦截与大灰狼共赴峡谷的虎豹。
当大灰狼发现自己被骗时，已经落入陷阱之中，虽然没有死，腿却受了伤，它用嚎叫声向狐狸求助。
却不知道，有猴子相助的猎户，早早驯服了森林里的野鸡，并用野鸡拖住了狐狸的脚步。
终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优势的猎户，杀死了大灰狼，从此森林大乱。
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大灰狼竟然重生了，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时刻，它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
直到梦里发生的一切又按照原本的轨迹重来了一遍，猴子又带来峡谷里有肥美鹿肉的消息……
写到这里，晓玖没有继续写下去，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便在此停笔，将结局留给了沐玉臣。
故事断断续续写了半月。
自送亲队伍离开墨隐关后，驻守此地的火字营很快又戒严了，四批人马陆续出了营，快马加鞭不知赶往何处。
与此同时，城中流言蜚语开始散播，躁动不安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不少百姓举家搬离了墨隐关，可谁都说不清即将发生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隐隐不安，风云莫测。
接连半月，沐小景都没有休息，也没有回来看芊寍，这让芊寍也意识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定正发生着什么大事。
原本请芊寍去府里授课的大户人家也离开了墨隐关，临走时向芊寍辞行，并好意劝她也尽快离开。
芊寍问起缘由，那家主也说不清楚，只道家里有亲戚在军营当差，找人传信劝他们往南走，可理由实在不能说。
夜里，芊寍坐在院子里张望着门口，她习惯每日如此等一等沐小景，她怕万一哪一日沐小景回来，见无人等候，定会十分沮丧。
晓玖写完《云中局》后，也闲来无事可做，便时常拖着凳子坐到芊寍身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陪芊寍等人。
“墨隐关恐怕有事要发生。”芊寍望着门口，一脸担忧地说道。
晓玖丝毫不意外，跟芊寍一样望向门口，点了点头说：“嗯，北漠又要起兵了。”
芊寍诧异地回过头，看着晓玖从容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终于明白晓玖来时为何要让她一起回沧廿郡。
晓玖其实挺希望离开前，能再见沐小景一面，那她还有机会多嘱咐两句，可仔细一想，要说的话已经在信中说清，若再多说，沐小景怕是又要问东问西了。
等待的日子很漫长，风雪不知何时已经退场，枯枝上也逐渐发了新芽，然而墨隐关城中却越来越萧瑟，摆摊开铺的人愈发少了，路上行人总行色匆匆，平日爱好聚集在酒馆茶铺里闲聊的人也看不见了。
晓玖数着日子，知道北漠的天应该是变了，随着沐玉臣回城的日子渐近，她无法控制地焦虑起来。
当沐玉臣带着军队回到墨隐关时，三公主在大婚之夜毒杀北漠太子引得北漠皇帝龙颜大怒，已经集结了大军向西铭进发的消息也传入西铭境内。
短短数月，两国的和谈协议便被撕毁，谁都没有想到，安稳的日子会如此短暂，眼见北漠大军压境，整个西铭都笼罩在惶恐不安的阴影下。
当初不为传闻所动的人也纷纷起了逃离之心，人心浮躁，市井里早没了人气，大包小包出城向南迁移的百姓越来越多了。
沐玉臣到火字营做好交代后，便带着商启来到芊寍的宅院，没有过多废话，只让晓玖赶紧随商启回沧廿郡。
晓玖知道沐玉臣会留在墨隐关，不到战事平息不会回府，所以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将一卷手稿塞进沐玉臣手中。
这正是晓玖新写的话本，还未来得及成册，她也顾不上太多，为了不让沐玉臣追问，她提前解释道：“将军不是喜欢看雨泽先生的话本么，我特意托人寻来的孤本，世上无人得见，便宜将军了！”
沐玉臣低头翻着手稿，还没开口，一旁的商启眼馋地插嘴道：“夫人厉害，将军看完能否让我也尝尝鲜？”
忘了还有商启这个死忠粉，晓玖尴尬地搪塞道：“行行行，等将军过目后再说。”
沐玉臣却推辞着将话本转递给商启，语气有些无奈地说现在没有心思看话本，让商启先替他收着，等战事平息了再看。
晓玖见状急忙阻止，紧紧握住沐玉臣拿着话本的手，轻轻拍着沐玉臣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将军务必抽空看看，也是我临行前唯一的请求了！”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沐玉臣，像是他说出拒绝的话，晓玖就会将他生吞了一般，虽然不明白晓玖为何执着于话本，但沐玉臣顺从地点了点头，将话本收进怀中。
看沐玉臣把话听了进去，晓玖才总算松了口气。
简单收拾了一番，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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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 113 章 重启（一……
在她还未回过神的时候，耳边充斥着哗哗的流水声，不知何时起，她立在一条小船上，四周一片黑暗，不知身在何处，只有船头上悬挂着一盏火光微弱的灯笼，借着火光，只见小船漂浮在水面上。
船上除了晓玖没有任何人影，没有人划桨，小船顺着水流的方向缓慢地前进，不知要去何方。
“什么任务完成了？怎么可能！让我看看好感值！”
晓玖大喊大叫的声音被黑暗吞噬，一句话呼出后，犹如石沉大海般，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晓玖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她反复闭上眼又睁开，可一切都没有改变，小船依然悄无声息地随波逐流。
过了不知多久，她看到不远处亮起一点微光，正在不断向自己靠近，她虚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
待到火光靠近到足以看清的地步，她才发现那也是一只小船，船头悬挂着一盏灯笼，微弱的光正来自那盏灯笼。
晓玖觉得有些眼熟，不管是那条小船，还是船头的灯笼，都与自己脚下这条船的外观一模一样，甚至对面那条船上也站着一个人。
那人站的位置都与她一样，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人影，可那人的脸一直隐藏在斗篷之下，始终看不清楚。
鬼使神差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身上也穿着同样的斗篷，仿佛面前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她看到的不过是镜中镜像罢了。
如此想着，晓玖冲着对面挥了挥手，可让她惊讶的是对面的人影并没有抬手。
就在她疑惑不解之时，两条船越靠越近，竟是相对而行，势必要撞在一起。
晓玖高挥着手臂，大声呼喊，试图让对面调转船头，可对面无动于衷，就像是看不到她的存在一般。
明明对面是逆流而上，可她发现对面也无人划桨，眼看着两船就要撞上，晓玖下意识地蹲下捂住眼睛，等待着迎接撞击。
片刻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睁开眼，竟发现对面那条船与自己脚下的船重叠在一起，像是实物与影子重叠，各自维持着自己的轨迹向前行驶。
她与对面的人影越来越近，船头的灯笼将斗篷下的人脸照亮，她终于看清，对面的那个人影是严季云。
两只船就这么交错而过，仿佛处于不同时空，重叠，而后渐行渐远。
晓玖望着严季云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直到身后的船隐入黑暗之中，前方亮起刺眼的光，照得晓玖睁不开眼，她用手遮挡。
脚下一阵晃动，好似船头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整个船身都在震动，那震感从船板传到她脚底，她感觉整个人都随之抖动起来。
这样的震动令她浑身不舒服，好像脑浆都要摇出来似的，晓玖顿时觉得有些站不住，晕晕乎乎向一旁倒去。
为了保持平衡，晓玖的脚向边上挪了一步，踩踏之下，船板竟变成土地，晓玖缓缓睁开眼，发现四周一切都变了。
初春的风还有些湿冷，穿过陈旧的房屋向她吹来，天边刚刚露出一点光亮，她正站在冷清得不见人影的街口。
这地方她曾来过不少次，正是城西步青巷。
晓玖迷迷糊糊地走在熟悉的街巷里，东绕西拐，走到了书良的小屋前，想也没想，她便叩响了房门。
很快，屋里传来脚步声，门后出现书良睡眼惺忪的脸，看见晓玖一脸疑惑，开口便问她是谁。
晓玖一愣，才想起自己怎么莫名其妙来到了步青巷，她明明记得自己睡在秋月苑，后来好像迷迷糊糊听见系统声音，然后做了个怪梦。
“难道我还在做梦？”
晓玖说着揪了一把脸上的肉，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梦，她绕过书良冲进屋子里，四处寻找铜镜，可找了两圈也没找到。
她向书良投去求助的目光，书良一头雾水，但还是用面盆给她打来一盆水，从倒影中，晓玖看到自己久违的脸，那张属于现实世界的脸，晓玖自己的脸。
原来，系统任务真的完成了，晓玖重生了。
她摸着自己的脸沉默许久，才又哭又笑抬起头来，情绪激动地对书良说：“我……我的病治好了？怎么突然就治好了呢……”
说着说着，晓玖蹲在地上呜咽起来。
“晓玖？”书良不知所措地蹲在她身旁，安慰一般轻拍着她的背，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不断重复着“没事了”三个字。
过了很久，久到眼睛干涩腿发麻，晓玖才平静下来，她在脑海中唤着系统，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她终于确定——她自由了。
书良扶她到床上坐下，又找了个碗给晓玖倒上些水，给予晓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非比寻常的信任。
晓玖问书良为何会认下她，书良笑说这世上也就晓玖会毫不客气地找上门，他一直等着这一天。
令人欣慰的是书良能第一时间认出她是晓玖，省去了她很多解释的功夫。
她曾想过，如果书良认不下她，可能会有些麻烦，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她还必须想办法潜入侯府，拿回曾与书良签订的契约。
如今想来不必麻烦了。
等晓玖恢复冷静后，书良一脸兴奋地带着她出了门。
在城里七弯八拐，穿过早市，从大街走进深巷，从城西到了城南，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总算在一间宅院门前停下脚步。
晓玖一抬头，只见门匾写着“良宅”。
这是书良替晓玖置办的宅院，他领着晓玖在宅子里转了一圈，然后从屋子里翻出一个木匣，里面放着房契和大把银票，他将木匣塞到晓玖手里。
“此前官府来人调查雨泽先生，虽不知缘由，但我觉得晓玖姑娘应该不想被打扰，就未对官差多嘴。谨慎起见，这宅院是以我的名义置办的，官差若要查，也查不到什么，你大可安心住下。”
晓玖甚是感激，从今以后，她要在西铭生活下去，第一件事便是找个落脚处，而书良提前帮她解决了第一个难题。
看着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屋子和清新雅致的院子，晓玖很是满意，虽比不上侯府的奢华，但足够舒适。
书良说平日隔三差五会雇人来打扫宅院，确保晓玖任何时候出现都有处可去，今后他还可以替晓玖买两个丫鬟来照顾晓玖的日常起居。
晓玖婉拒，从今往后她不再是将军夫人，是该学着凡事靠自己。
“丫鬟虽然用不上，但一个人住在这里，好像太过冷清……要不，书兄搬来跟我做个伴？”
书良羞涩地挠着头，表示孤男寡女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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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第 114 章 重启（二……
书良对晓玖是仙人显灵一事深信不疑，不管晓玖如何同他解释，他都觉得仙人下凡更为合理，说到最后晓玖也累了，干脆接受了这样的设定。
“也就是说，你从仙界来此，曾借了镇北侯夫人的身体现世，如今功德圆满，重获仙体？”书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晓玖。
晓玖伸出两根手指作势戳向书良的眼睛，吓得书良连连闪避，不敢再胡乱打量。
她惆怅地叹息一声：“你就当我现在是和你一样的凡夫俗子可不可以？怎么怪力乱神的话你就相信……”
“这样也就说得通了嘛！”书良兴奋地拉她靠近些，小心谨慎地环顾四周，手掌挡在嘴边低声说道，“昨日茗香居的掌柜邀我去喝茶，想问问关于雨泽先生话本的消息，我恰好听到茶楼里有人聊起这位镇北侯夫人。”
“哦？聊了啥？”晓玖不禁起了兴趣，催着他继续说下去。
书良说：“听闻镇北侯夫人得了病，近日城里不少郎中被请进了侯府，现在不少人在传，镇北侯克妻！”
闻言，晓玖一巴掌拍在了书良的脑袋上，拍得书良委屈巴巴地嘀咕：“也不是我说的啊……”
晓玖眉头紧锁，感觉情况有些不妙，忙问书良是否知晓镇北侯夫人得了什么病，书良说去看诊的郎中皆是焦头烂额，谁都看不出病症，明明身体无恙，可镇北侯夫人昏睡不醒，着实古怪得紧。
“我猜啊，是因为你忽然仙魂离体回了仙身，镇北侯夫人丢了魂才昏迷不醒。”书良一边摸着下巴，一边点头自我肯定。
听了书良的猜想，晓玖竟觉得有几分道理，突然担心起自己就此折了严季云的寿命。
她回想起重生前，仿佛看到自己与严季云各乘一条小船，面对面交叠在一起，而后又分开远去。
如今想来，总觉得是魂魄归位的预示。
晓玖很想去侯府看看严季云，可她如今再难进得了侯府，只能让书良时不时帮自己打听侯府内的近况，可侯府下人口风很紧，始终没有消息。
自从向书良坦白自己的过去后，晓玖总算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白日里随书良到书肆帮忙，夜里回良宅重操旧业写起了话本。
她还记得自己曾想为吴若雪写一个故事，如今闲来无事，总算可以提笔，在没有严季云和沐玉臣消息的日子里，她开始过得好像找回了自己。
可书良看得出，她依然没有放下曾经的那段经历，任何人提到镇北侯夫妇，她总会凑上前去，而后又因为什么新消息都没有而失望而归。
说是在书肆里帮忙，不过是书良为了让她转移注意力的借口罢了，书肆里本就雇了一个看店的伙计，名叫青松，年纪不大，人很机灵，平日连书良这个掌柜都不必操心书肆里的事。
总有人会找书良外出商谈合作事宜，所以书良不常呆在书肆。
晓玖是雨泽先生一事，自晓玖住进良宅后，书良就没有向青松隐瞒，只是吩咐青松不要声张，平时对晓玖多照顾些。
晓玖在书肆几乎不做事情，大多时候都搬根椅子坐在门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话本，比书良这个掌柜更像甩手掌柜。
有时候，来买书的客人看着晓玖无所事事的模样，便问青松：“那人什么来头？不是店里的伙计吗？”
青松总会打趣地回答：“她呀，是我家掌柜的财神爷！”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四五日。
是日清晨，晓玖又在书肆门口坐着看话本，青松在书肆里打扫，平时这个时候，没什么客人光顾，可今日竟来了三位穿着不俗的女客。
晓玖只是斜扫了一眼，见来人穿得金贵，全身裹在狐裘斗篷中，看不清样貌，身边一个姑娘扶着她的手，身后还跟着另一位姑娘。
“不知是哪家娇小姐，这般受不住冻……出门还这么大阵仗……”晓玖低声呢喃，将视线放回话本上。
青松听到动静，拿着鸡毛掸子就迎了出来，让三位女客随便看，有什么需要，尽可唤他，一番热情地招呼后，识相地让到了一旁，站在晓玖身边，一脸憨笑望着进店的三人。
晓玖悄悄站起身，学着青松的样子向店里张望，而后将手上话本卷了卷，轻轻敲在了青松的头上，调侃道：“没出息的小子，没见过漂亮小姐？”
青松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指了指店里的女客，小声说道：“的确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那可是沧廿郡一绝——乐师芊寍啊！”
晓玖闻言一怔，拨开青松，自己靠到门边，果然看到了一身素衣的芊寍，再一细看，才发现金婵也在其中，那么裹着狐裘斗篷的就只能是严季云了。
除了震惊，晓玖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青松举着鸡毛掸子在她眼前一挥，不满地回嘴：“姑娘还说我，自己不也没见过世面么！”
说完又害怕挨揍，赶紧快步躲进了店里，站在角落，不去打扰客人。
面前的门槛就像是一道透明的屏障，将晓玖与里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再走不进里面的世界，心里一阵失落。
她缓缓坐回椅子上，仰着头，靠在椅背上，话本被她翻开来，搭在脸上，遮挡着还未露脸的阳光。
店里的对话隐隐传进耳朵里。
金婵：“小姐可还记得这书肆？你以前常来买话本……”
严季云：“我竟还喜欢看话本？”
金婵：“对啊！小姐最爱看雨泽先生的话本。”
严季云：“雨泽先生？那又是谁……我平日不是只看诗集么……金婵，究竟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你说的人不是我……”
金婵：“我说的都是真……”
金婵满脸忧愁，而严季云则一脸难以置信，芊寍见状上前阻止金婵继续说下去：“云姑娘刚醒来，有些事记不清也正常，不必心急，再到别处逛逛，说不定过些时日，便会记起。”
金婵点点头，严季云则感觉头疼似的揉着额角，任由芊寍扶着她走出了书肆。
金婵仍是愁容满面，从荷包里掏出碎银，递到青松手里，嘱托道：“若雨泽先生出了新话本，烦请送一卷到镇北侯府。”
青松收下银子，转到柜台将嘱托之事记在了账本上，又热情地送客人离开。
而后，青松拿着账本，在晓玖耳边抖了抖，淘气地说：“来预定新话本的客人，就快记满账本了，晓玖姑娘若闲来无事，不如回去催催雨泽先生！”
脸上的话本掉落在地，晓玖一把夺过青松手上的鸡毛掸子，追得青松在书肆里上蹿下跳，连连求饶。
连伙计都来催稿，晓玖也不好继续厚着脸皮在书肆装死，只得乖乖回到良宅写话本。
好歹知道严季云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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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第 115 章 重启（三……
没有人知道棺材里装的是什么人，军营的人似乎对此消息讳莫如深，自然也没有人敢过问。可晓玖的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那棺材里躺着的，必定是个大人物。
又有谁能称得上大人物呢？
晓玖不愿去猜测，可那个念头总是不知不觉钻进她脑子里，任她如何都挥之不去，眼前渐渐变得灰暗，浑身有些脱力，若不是书良伸手扶了她一把，她估计已经摔倒在地。
“晓玖，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书良关切地询问。
晓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振作起精神，暗自决定要弄清真相。想从军营套出实话自然不易，可她想确认的，只是棺材里的人是不是沐玉臣。
而这件事相对好办些。
如果人是沐玉臣，那这棺材必定会拉回侯府再行下葬，那么她可以在军营外守株待兔，看棺材究竟运往何处。
待围观的人群散去后，晓玖便让书良先离开，自己则走到了军营外的小河边。从这里刚好可以远远看到军营入口，而又不至于惊扰到守营士兵。
她找了个阴凉处席地而坐，安静地等待着结果。
她不知道会等多久，可如今的她也只能等下去。
坐在河边，忽然回想起她第一次跟沐小婉来军营吃了闭门羹，而后在河边捉弄沐小景，一切都好像就发生在昨日，可现在谁都不认识她了，不胜唏嘘。
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一队人马出了军营，领头的是沐小景，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另外两名骑马的士兵，还有两名士兵驾着那辆装着棺材的马车走在最后。
晓玖眼看着运棺队伍从自己眼前经过，她紧追几步，发现跟不上对方速度，这才意识到自己昏了头，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跑到官道上，眼见着运棺队伍就要进城，注定会跟丢，突然听见路旁有人唤自己，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停靠在路旁，而书良正从帘子后面露出头，冲着自己在招手。
晓玖急忙上了车，吩咐马夫跟上进城的队伍。
“阿良真是及时雨啊！”晓玖一边擦着汗，一边夸赞道。
书良温和一笑：“见你神色有异，便知你有心事，我估摸着你是对那棺材好奇，便自作主张帮你张罗了这马车。”
晓玖满脸堆着笑，作势替书良捶捶肩，恭维道：“还得是你！”
书良并没有因为她隐瞒而同她置气，亦没有追问她为何对那棺材如此好奇。
二人坐着马车不近不远跟着运棺队伍进了城，那队人马不紧不慢地走着，走的路线晓玖越看越眼熟，悬着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当运棺队伍停在侯府门前时，晓玖掀着帘子的手忍不住地颤抖。
她远远看见严季云被金婵扶着出了门，身后还跟着芊寍，严季云未走两步，看见棺材就晕了过去，然后下人们手忙脚乱将她抬进了府中，而沐小景也是一脸担忧，跟着芊寍进了府。
晓玖咬着唇，脸上没了血色，先前七上八下的心，这会儿彻底凉透了，眼眶顿时一红，喉咙里一阵苦涩，一滴泪还未来得及流出，便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书良见状大惊，连忙扶稳晓玖单薄的身子，吩咐马夫调头回良宅。
曾经有多少个夜晚，晓玖总被噩梦惊醒，那时，她还是严季云。
她曾梦到过，将军尸骨被送回侯府，人人都让她节哀顺变，她在将军遗物中翻到了自己送将军的话本，可是话本的结局却变了，大灰狼最终还是中了猎户的陷阱，被剥皮抽骨，尸骨无存。
她也曾梦到过，独自一人再次登上苍云山，到了将军墓，那块空白的墓碑上刻上了沐玉臣的名字，她便如同原作里严季云的选择一般，吊死在了墓旁的树上。
她还曾梦到过，她与沐玉臣并肩坐在将军墓的崖边赏月，那月亮和送亲途中那晚一样，将军说今后每一年都希望自己不是一个人，她笑着说会一直陪着他，可一眨眼，悬崖边就只剩她一人。
可这一次晕倒，晓玖的梦里却没了沐玉臣，她梦到自己回到镇北侯府，却如同游魂一般，没人看得见她。
她寻遍整个侯府，也没有找到沐玉臣，却看见严季云穿着一身白衣，哭成了泪人。
而后，她眼睁睁看着严季云独守空闺日渐憔悴，终在一日夜里，吊死在了房梁上，像极了她吊在房梁上的“出气筒”。
一切都没有改变，她就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游魂，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丁点影响，只能目睹着故事按照既定的轨迹走向死亡的终点。
不管她如何呐喊，如何哭闹，谁都听不到。
在绝望中挣扎着醒来，泪水早已打湿了枕头，她觉得喉咙疼得厉害，一抬眼，发现一个人坐在床边，正一脸焦虑地看着她的脸。
书良见她醒来，忙去倒了一杯热水，扶着她从床上坐起来，将茶杯递到了她手里。
晓玖看看窗外，不知何时，天已经黑了，她问书良：“我昏过去多久了？”
“大半日了。”
书良声音很轻，告诉晓玖，郎中来看过，说她是忧思过度，一时气不顺，才会晕倒，需要放宽心，再吃些顺气安神的汤药，便可无碍。
书良的忧愁都一字不落地写在脸上，晓玖将一杯水饮尽，笑得有些勉强：“放心吧，阿良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忍心让你的摇钱树就这么倒下呢？”
“你啊，不必在我面前假装坚强。”书良从晓玖手里接过空杯子，低着头走到桌旁，放下茶杯却没有走回来，“你昏迷时一直哭闹，嘴里始终念着一个名字……我只希望你不管如何难过，都别寻短见就好。”
晓玖闻言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她曾鄙视所有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女子，可她竟然也会在梦里为某人殉情，着实可笑。
大哭一场后，她告诉书良，她不会寻短见，她还要在西铭实现自己的理想，只是让书良再容忍她消沉一段时间，她一定会治好心里的伤。
“我从来都是相信你的，你知道。”书良回以微笑。
如晓玖所言，她消沉了半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呆在卧房里，不见天日，一日三餐皆是书良送到房中。
可她胃口不好，总是为了让书良放心，勉强吃上几口，书良答应容忍，便也没逼她。
开始两日，她总在睡觉，想再梦见沐玉臣，可怎么也梦不到。后来，她不再执着于睡觉，她开始埋头编写话本。
她将《云中局》又重新写了一次，只是加上了她希望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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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 116 章 命运（一……
月明星稀，夜风徐徐，山中本是幽静，忽闻一声尖叫打破四下寂静，山鸦啼哭，色月清冷，坟前骤然变得诡异。
晓玖只觉手脚冰凉，都忘了是山风作祟，还是心里发怵，刚起身就腿上一软，跪在将军墓前便是一拜。
她埋着头，闭着眼，如何都不敢抬头看，嘴里还在呢喃：“将军不愿入梦，倒是喜欢吓人……是我不对，不该坐你坟头，扰你清净，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胆子小，你就别出来吓我了……”
沐玉臣从碑后绕到碑前，脚步停在晓玖身侧，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酒壶，酒壶磕磕碰碰发出闷响，滚得更远了些。
他蹲下身，将灯笼放在晓玖面前，冷冷地说道：“我还道是哪来的小贼，敢来将军墓撒野，竟还是个姑娘，这大半夜不睡觉，一个人跑到墓地里喝酒，我可看不出姑娘胆子小。”
昏黄的灯笼光将晓玖眼前照亮，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疑神疑鬼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冷冽的桃花眼，左眼下一道疤痕帮衬着目中凶狠。
晓玖一时看痴了，伸手去摸沐玉臣眼下那道疤，却被沐玉臣果断闪开，她鼻子一酸，顿时红了眼，带着哭腔埋怨道：
“将军怎么死了都这么小气，躲我就跟躲毒蛇一般……”
沐玉臣霎时红了脸，一挥衣袖站了起来，向一旁退了两步，与晓玖拉开些距离，才带着怒气说道：“姑娘未免太不知分寸了……看在你不胜酒力才胡言乱语的份上，本将军不同你计较，姑娘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怎么看沐玉臣这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像是自己的幻觉，晓玖掐了掐大腿，疼得伏在地上，才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沐玉臣也确实就站在自己面前。
可是，他显然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一瞬间，堵在胸口的石头落了地，沉入无尽的泥泽之中，越陷越深，直至再也看不见了，她欣慰地笑了，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方才将大人错认作故人，恕我失礼了！”
“故人？”沐玉臣眼神里透着不信任，“我听姑娘一直唤着将军，不知姑娘的故人是哪位将军？是家父？还是家兄？”
见他这副刨根问底的性子一点都未变，晓玖十分头疼，心想不管她说谁，估计沐玉臣都不会轻易相信，搞不好又要将她当细作，找人查出她的底细。
既然如此，她便不多想，索性天马行空胡诌道：“我说的故人，乃我梦中的夫婿，没想到和大人长得一模一样，我才晃了神。至于我为何来此，说来话长。”
“那请姑娘长话短说。”
如她所料，沐玉臣根本不信她的胡言乱语，冷着脸站在一旁，像是要看她打算如何编下去。
“咳，”晓玖尴尬地笑了笑，“说出来大人可能不信，我近来总会梦见一男子，却又不相识，于是我找算命先生卜了一卦，他说梦中男子乃我未来夫婿，是位大将军，只要上苍云山自然得见，没承想在此看到坟墓，这才误会了。”
晓玖说得绘声绘色，像真有其事似的，沐玉臣冷笑着问：“姑娘不知这里埋着何人？”
“的确不知，我是外乡人，近日刚到沧廿郡投靠远房表兄，家就住在城南良宅，大人不信可以去查查看。不知此处葬的是大人的父兄，冒犯之处还请见谅！”晓玖说着客气地施了一礼。
沐玉臣眼底依然留着些许怀疑的味道，但他没有揪着晓玖不放，而是挥了挥手，放她离开。
“姑娘若无事，便下山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在山里晃悠，家里人该担心了。”
这样的话说出口，自然是在下逐客令了，晓玖当然听得明白，但是她岂是那么轻易妥协的人。
之所以来苍云山，本来是想与将军道别，然后等着日出后开始全新的生活，结果才知道将军根本没有死，连日出也不让她等了。
叫她如何甘心就此别过？
尚不知为何沐玉臣没有死，那个该死的沐小景却将棺材运到了侯府，但眼下也不能直接开口问沐玉臣，只得放下心中疑惑。
晓玖席地而坐，一边揉着脚踝，一边娇声叹道：“大人也说太晚了，我夜上苍云山，除了寻找未来夫婿，还听说苍云山上的日出乃绝色，所以遣走了马车，如今大人要我离开，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走回城呢？”
“你……”沐玉臣皱起了眉头，想说晓玖自讨苦吃，可又觉得太过恶毒，硬生生地将话咽了下去。
只见沐玉臣从地上提起灯笼，递到晓玖面前，语气不太和善地说：“我的随从就在山道上，你沿着小路下去，让他送你回城，有这灯笼作信物，他不会为难你。”
晓玖呆呆地看着灯笼闪烁的光，久久没有伸手去接，过了一会儿，她仰起头，好奇地问沐玉臣：“大人平日都这么对初见的女子？”
沐玉臣一脸疑惑，不明白她所言。
晓玖却堵气一般将灯笼推开，她觉得自己刚到侯府时，沐玉臣对她是百般刁难，在外面见到别的姑娘怎么突然就会怜香惜玉了。
即便现在她所谓的“别的姑娘”就是她自己，她依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我不下山，就算此处葬的是大人的父兄，可也没有哪条律例规定我不能在此看日出。”她索性转过身，背对沐玉臣而坐，装出一副赏月的样子。
沐玉臣愣在原地，提灯笼的手不由得握紧，他强忍着怒气，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嘴里小声嘀咕着：“怎么这世上还有同我夫人一般蛮横不讲理的女子……”
话说得很小声，可山里很静，依然落入晓玖耳朵里，她回过头，一脸怪笑望着沐玉臣，带着几分调戏的意味说道：“大人承认我是你未来夫人了么？”
沐玉臣似是对她的不正经产生了免疫力，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未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姑娘要等日出，我自然无权干涉，不过我同父兄尚有话要说，还请姑娘暂时回避。”
这个理由，就算晓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了。
晓玖起身掸掉身上泥土，乖巧地说：“那我往山下避一避，大人说完话，再唤我。”
虽然好奇沐玉臣到底会说什么，但她如今没有立场过问，只得闷闷不乐地往山下走。
刚走出几步，忽闻沐玉臣唤了一声，晓玖疑惑地回过头，见沐玉臣提着灯笼走到她面前，将灯笼塞进她手中。
“恐怕要让姑娘回避很久，更深露重，姑娘若执意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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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 117 章 命运（二……
原本只是为了从商启口中套出些消息，没想到商启直接误会了她的用意，并且当面戳破，毫不留情，晓玖恨不得用帘子勒住他的脖子，让他知道什么叫令人窒息的操作。
面对商启的质问，晓玖在心里琢磨着如何回答才对自己更有利，或许表现出对沐玉臣怀有心思，更可能从商启口中得到她想要的情报。
商启虎视眈眈地盯着晓玖，晓玖索性故作娇羞地躲到了帘子后面，而后将唬弄沐玉臣的那套说辞，又对商启说了一遍。
什么梦里见到将军，算命先生说那是她未来夫婿；什么得算命先生指点，才到苍云山偶遇了将军；再就是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云云……
一番话将商启说得一愣一愣，商启将她的胡言乱语仔细琢磨，觉得太离谱，不屑地回道：“怪力乱神多说无益，将军又不信这些，再说，将军心里只有夫人，姑娘还是对将军死心吧。”
“哦？”晓玖掀开帘子，露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我怎么听说将军时常冷落夫人？”
商启笑她无知，却不知中了圈套，稀里糊涂便将实情吐了个干净。
原来北漠大败后，沐玉臣回皇都祥安复命，连带着领赏怎么着也要月余才得以返回沧廿郡，便让沐小景代为领军回营。
但沐玉臣着急见夫人，未在皇都耽搁时日，推去了不必要的应酬，带着商启急匆匆赶回沧廿郡，比原计划提早了十日。
在见夫人前，沐玉臣自觉有愧于父兄，希望能取得他们的谅解，从今往后不只是为西铭而死，还有为自己而活。
“那还真是可喜可贺。”
晓玖嘴上说着道喜的话，心里却不是滋味。
如果沐玉臣一直逃避，就不会有晓玖；如果沐玉臣不逃避，那晓玖做的一切就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不管哪一条路，都不是完美的。有时候她觉得，她劝沐玉臣放下过去，可她自己呢？不同样是舍不得放手么？
思绪纷扰时，听到商启在一旁挖苦道：“所以说，姑娘还是死心吧，我家将军不会纳妾，相信你总能在他处寻得良配。”
“良配么……”晓玖恍然若失，放弃与商启斗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便退回了马车里。
虽说时值仲夏，夜里气温也不低，但山里还是能感觉些许凉意，有马车遮挡夜风，晓玖勉强凑合一晚，身子倒没感觉不适。
商启一直坐在马车外，只是闭目养神，整夜未睡。有他守在外面，晓玖睡得自然放心，也不必担心睡着被野兽叼走。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响起敲击声，沐玉臣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你现在上山，兴许还来得及看见日出的第一缕阳光。”
晓玖随意抹了抹脸，扭动着睡得稍显僵硬的脖子，半睁着眼睛跳下马车。
天还未明，黑暗却已悄悄退散，天不再是漆黑，渐渐有了色彩，在尚未褪去的夜色烘托下，显得有些迷幻。
清新凉爽的风吹过林间，引得树叶沙沙作响，如同耳语一般，整座山仿佛正在慢慢苏醒。
晓玖下车后，沐玉臣便催促着商启启程回沧廿郡，晓玖打趣地问沐玉臣：“好人做到底，大人为何不等我赏过日出，再捎上我一程？”
沐玉臣身手敏捷地跃上马车，冷冷回了句：“我觉得姑娘昨晚说得在理，我不应该见姑娘有难就出手帮忙，相信姑娘有自行走出困局的能力！”
晓玖没有生气，反而笑着回应：“有道理，多谢大人昨夜好意，就此别过！”
说罢毅然转身朝山腰走去。
刚行两步，又听身后有人唤她，只见沐玉臣从车上拿出灯笼，势要递给她：“山路不明，带着灯笼，当心摔跤。”
晓玖只是盯着沐玉臣手上那盏灯笼，并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她灿烂一笑，欠身道谢：“大人的好意心领了！若收了大人的灯笼，必定心心念念都是如何归还，那恐怕从此再放不下大人了。”
沐玉臣闻言一怔，提着灯笼钻进了马车里，简单招呼一声，商启便驾着马车远去。
山道上，伴着滴滴答答的马蹄声，一辆马车向山下驶去，一个身影向山上走去，渐行渐远，似乎从此不再有交集。
晓玖坐在山崖边，看着万丈光芒刺破长空，驱散了所有黑暗，将远处的山顶烧成金色，大地也跟着苏醒。
“当真是一绝啊……”
晓玖只觉热泪盈眶，不知是对眼前壮丽景色的感动，还是对过往的不舍道别，嘴里喃喃自语着。
收拾好心绪，长舒一口气，晓玖起身掸掉一身尘土，欣然离开。
经过将军墓时，才发现那包蜜饯还原封不动躺在墓碑前，而空白的石碑上依然是什么字都没有刻下。
晓玖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原来答案一直就写在自己面前，如果昨夜上山时，她有仔细查看，定能知晓沐玉臣还未死。
不过，也是因缘际会，这样的遗漏反而让她见了沐玉臣最后一面，或许，是上天的怜悯，也是命运的指引，告诉她应该往前看了。
她的手在石碑上轻轻拍了拍，坦然地笑道：“这蜜饯就当是留给我曾经夫婿最后的礼物吧，希望你们都能得偿所愿。”
晓玖走了很久，才在路上拦下一辆往沧廿郡送菜的货车，与一车菜坐在一起，晓玖总算回到了城里。
带着一身菜味，晓玖去了书肆，被青松一番挖苦和嫌弃。
书良见她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朝气，总算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日子，她以为与沐玉臣再无瓜葛，严季云会代替她的位置，与沐玉臣携手走过此生，而沐玉臣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她曾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不甘心，的确有过，可她知道光是执着于过去，也于事无补，她如今有了新的身份，要她从头来过，再获得沐玉臣的心，她没有那种自信。
她曾问书良，是否该横刀夺爱，那可是她花了好长时间才喜欢上的人。
可书良只是一句话，便打消了她的念头——“你难道愿意做妾？”
沐玉臣回到沧廿郡的那日夜里，书良将消息告诉晓玖，说他们此前都搞错了，今日听别人说起镇北侯回城了，他才又将棺材之事打听了一番。
原来棺材里装的是副将曹弘的尸身，在晓玖他们离开侯府不久后，运棺队伍也离开了侯府出了城，有人看到棺材被运到了榆阳湖边的小渔村。
听到曹弘身死的消息，晓玖久久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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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等待进入网审 等待进入网审
时近正午，炙热的阳光晒在头顶，地面上的光有些晃眼，腾起焦灼的热气。
今日周氏的小院里异常热闹，本就被笸箩和晒药架占据一隅，此刻再挤入七八个人，显得更是局促。
周氏看着刚来的两人，觉得有些面生，客气地问明来意。
晓玖见沐玉臣也在，早就丢了魂，脑子里空空如也，哪里还记得准备好的说辞。
好在书良机敏，替晓玖解释道：“舍妹过去承蒙曹副将关照，一直未得机会登门拜会，近日机缘巧合到了沧廿郡，却听闻噩耗，今日特来悼念。”
说完这些话，悄悄用手肘戳了戳晓玖。
晓玖这才回过神来，低着头，毕恭毕敬地将手中礼物奉上，道：“嫂嫂节哀顺变，多多保重身子。曹大哥于我有恩，此生无以为报，今后若有需要，但凭驱策。”
周氏的身子单薄得紧，比起上次见面又消瘦了不少，面容憔悴，定是因为曹弘离世伤心不已，晓玖更加自责。
面对晓玖的好意，周氏强打起精神，回应得大方得体，不失礼数，一番寒暄后方想起还未问晓玖名字。
这一问倒难住了晓玖，她偷偷瞄了一眼沐玉臣，见沐玉臣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此刻正关心着默默躲在他身后严季云，那严季云被金婵搀扶着，一副弱不经风摇摇欲坠的娇弱样。
晓玖心里一凉，假装没看见，强挤出笑容，低声对周氏说道：“晓玖，黎明破晓的晓，琼玖的玖。”
她以为将声音压低些，就没人会听到，结果话音刚落，一旁的沐玉臣转过头来，带着审视的目光，好奇地问道：“姑娘这名字倒是特别，不知是谁取的？”
心里咯噔一下，晓玖露出虚情假意的笑：“自然是我爹。”
沐玉臣又转头对严季云说：“那姑娘的爹取名风格竟与夫人如出一辙，也不知你们都是从何处得的灵感。”
“我何时取名……”
严季云大惑不解，又恐惹得将军不高兴，害怕地看向金婵。
金婵安抚着严季云，满面愁容地朝沐玉臣摇了摇头，沐玉臣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看着严季云畏惧的模样，无奈地走到商启身旁，与严季云拉开了距离。
气氛有些异样，晓玖正一头雾水，一直沉默的沐小景终于沉不住气，急躁地斥责道：“我都说了你别逼嫂嫂，她大病初愈，想不起以前的事也正常。”
无论沐小景如何无礼，沐玉臣都没有制止，只是无言地站在一旁。
沐小景见状也觉没劲，收敛了脾气，瞥了一眼严季云，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而走到周氏面前，带着些歉意说明了情况。
从沐小景的只言片语中，晓玖总算是知道了那日沐小景将棺材运至侯府的真相。
沐小景本来负责将曹弘的尸身送回曹弘家里，可又恐曹弘的遗孀一时难以接受，他一个人大男人不好安慰。
恰好听营里说严季云与曹弘的妻子交好，便想请严季云帮忙，不料到了侯府还未来得及说明实情，便让严季云误以为将军身死，吓晕了过去。
后来听府里说起，才知严季云曾莫名昏迷数日，等醒来后却没了出嫁后的记忆。
沐玉臣昨日回府，方知此事，想着来祭奠曹弘，或许让严季云同行有助于她恢复记忆，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要一个根本没有记忆的人生出不属于她的记忆，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这样想着，晓玖有些于心不忍，好意劝道：“这记忆没了就没了吧，许是上天注定，何必执着于找回，多创造些新的，岂不美哉……”
晓玖的一句话，像是引燃了沐小景的怒火，将压抑在心中的不快，通通发泄出来。
“你懂什么！嫂嫂付出许多，终于柳暗花明，老天爷可真不公平，搞出这些幺蛾子。还有你，从何处得知这名字，难不成知道我嫂嫂曾化名晓玖，才故意当面说起？”
“我凭什么不能叫这名字？”晓玖气得挽起袖子，“你倒是说，我抢着用你嫂嫂的名字作甚？”
沐小景毫不示弱，句句针锋相对：“哼，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沐玉臣而来，方才商启的话我可都听到了！”
他这话一出，院子里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了晓玖。晓玖顿觉窘迫，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沐小景！”沐玉臣呵斥一声，眼神冷冽。
沐小景嘴里啧了一声，不服气地嘀咕道：“若非如此，这姑娘为何姓晓，兄长却姓书？”
晓玖咬着牙，一字一句回怼：“人蠢就少说话！书良是我远房表兄，我为何一定与他同姓？也不知将来哪家姑娘会嫁给你这种夯货，那才真是老天无眼，惨绝人寰！”
“你！”沐小景怒目而视，“你这女娘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我嫁不嫁人与你何干？沐公子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是否能将心上人娶进门吧！”
“你……好恶毒的女子！”
“小肚鸡肠的狐狸！”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退让，最终还是周氏好言相劝，才让这二人住了嘴。
为了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周氏邀众人留下来用顿便饭，沐玉臣婉拒，说着时候不早不便继续打扰，便道了声“告辞”，带着人离开。
严季云颔首低眉，温顺地跟在沐玉臣身后，可举止间给人一种疏离之感，晓玖看在眼里，心里不知是喜是忧。
待沐玉臣一行人走远了，晓玖才回拒了周氏的好意，劝周氏多保重身体，若今后有困难，她必定鼎力相助，还望周氏莫跟她客气。
从此这个家还要她一力支撑，周氏知晓自己应尽早振作起来，幸而朝廷体恤曹弘一生为国为民，送来银两作为抚恤，尚且足够养家糊口，她今后会到城里找些活计，将一双儿女养大成人。
晓玖未再多说什么，向周氏道别，出了门，又拜托书良今后暗中以朝廷抚恤为名，找人每月给周氏送些银两。
书良问她为何对这家人如此关心，她神情落寞地回答：“我不过想减轻心中的愧疚罢了。”
“喔？不知姑娘做了什么亏心事？”
沐玉臣不知何时跟在他们身后，似乎听到二人对话，忍不住质问道。
他走路一点儿声都没有，若他不开口，晓玖和书良根本不会发现。
晓玖和书良被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儿。
“呵呵，哪有什么亏心事，大人真会说笑！”晓玖与书良对视一眼，带着点心虚敷衍道，“民女向来有恩必报，如今恩人离世，无法报恩，甚是痛心，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姑娘要本将军相信，不管是苍云山，还是此处，都是巧合？”沐玉臣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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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第 119 章 命运（四……
自从决定离开沧廿郡后，晓玖便做起了准备，她不是一个说走就走的人，真要远行又充满不安，要走什么样的路线，是否有危险，一切的未知都是挑战。
她备下不少行装，又一一否决，拖拖拉拉又过了数日。
是夜，晓玖又在纠结着带什么不带什么，看着犹如搬家一般的行装，头疼着是不是该租辆马车，书良终于看不下去，将她从房中拉到院里。
书良将一叠银票塞进她手里，说：“就带这些足矣！你出了城，一路向南，走到哪儿算哪儿。”
只是简单一句话，便解决了困扰晓玖数日的难题，可晓玖并没有因此绽开笑颜，她看着手中银票，沉默良久。
“或者说，你其实想留在沧廿郡？”书良毫不留情地拆穿。
晓玖埋头回到房间，将银票和几件衣物装进包袱，拿着包袱又回到院子里，苦笑着说：“那就这样吧，我明日一早就真走了，你可别想我！”
书良笑着点点头，让她早些休息，并没说挽留的话。
其实晓玖心里清楚，她只是不习惯一个人罢了。
说话间，传来一阵敲门声，二人齐齐望向门口，这个时辰，不应该有访客，二人好奇地前去应门。
门外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怀抱着佩剑站在门口，看上去给人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看似温润，实则绵里藏针。
书良见状急忙恭敬地上前行礼：“不知两位大人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商启冷眼扫过晓玖，最后落在书良身上，那戒备的神情让晓玖甚是不安，商启没有开口，反倒是他身后的沐玉臣客气说道：“有些事情想要请教，遂登门叨扰，还望见谅。”
“无妨，无妨，大人请进！”
书良给晓玖使了使眼色，表面说着让她去给两位大人备茶，实则是想趁机支走晓玖，避免殃及池鱼。
但晓玖没有领情，知道沐玉臣二人此番上门绝不是什么好事，她哪敢放书良独自应对，忙笑里藏刀对书良说道：“这大晚上的，还喝什么茶呀，兄长想让大人回去辗转难眠么？”
书良担忧着晓玖说话无礼会冲撞将军，推着晓玖劝她别任性，又向将军解释：“舍妹生在乡野，不懂规矩。”
“不必麻烦。”沐玉臣没有在意晓玖所言，只道要与书良单独谈话。
书良将沐玉臣往堂屋领，晓玖放心不下跟了上去，行到屋前，商启展开手臂将她拦在门外。
她瞪了商启一眼，强堆着笑脸，讨好地说道：“大人找家兄大抵是为了雨泽先生一事吧？家兄知之甚少，大人切莫为难家兄。”
沐玉臣闻言回过头，饶有兴致地说：“姑娘知道得不少，连本将军来意都知晓。”
看似不动声色，可话中透着股敌意，令晓玖整颗心七上八下，攥拳的手心微微冒汗，她眼神闪烁地敷衍道：
“呵呵，不多不多，只是听家兄提过，大人曾找他问话，便由此猜到。”
“那姑娘觉得我会如何为难你兄长？是对他用刑？还是斩于剑下？”沐玉臣一字一顿地问道，声音异常阴冷。
书良闻言顿时跪倒在地，倒不是为自己求情，只是高呼着自家小妹不懂规矩，希望将军不会怪罪，说着又向晓玖使着眼色要她赶紧道歉，切莫再激怒眼前大人。
这番冷言冷语，冻得晓玖嘴唇发颤，这一刹那，她清晰地意识到今非昔比，如今没了严季云的身份，在沐玉臣面前她什么也不是，他真的可能会盛怒之下要了她的小命。
心里五味杂陈，有不甘，有愤怒，也有委屈，最后被一一咽下，只化作一声无助的叹息，晓玖缓缓跪在地上，伏身一拜，声如蚊蚋。
“还望大人息怒，大人要问话，民女不该置喙，只是担忧兄长，才乱了方寸，对大人出言不逊……”
沐玉臣没有回应，只是冷眼旁观，而后房门在她面前掩上，将她彻底隔绝在外，晓玖也是固执，既然沐玉臣没让她起身，她便一直伏身在门外。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可是声音不大，晓玖听不清，过了一会儿，沐玉臣的声调明显提高，带着些满满怒意：“还要继续隐瞒？！这你又如何解释？”
这一声怒吼，清晰地传至门外，晓玖吓得一哆嗦，更加担忧起书良，如果真是为了雨泽先生的身份，害书良受苦，那她实在过意不去。
踌躇片刻，她终于抬手拍响了房门，只听屋内安静下来，随后传来脚步声，商启将房门打开，质问晓玖有何事。
透过门缝，晓玖看到沐玉臣正面对着房门坐在上首，而书良则背对着房门跪在沐玉臣面前，一张写着什么字的纸被扔在地上，书良正低头看着，似乎有些慌乱。
晓玖见状很是气恼，只觉沐玉臣欺人太甚，她挺直身板跪坐在门口，强忍着怒气说道：“家兄知道的不比大人多，不如让我代家兄回大人的话。”
“哦？”沐玉臣一只手撑着膝盖，身子不由得往前倾，“你不是近日刚到沧廿郡？”
晓玖昂着头，直视着沐玉臣，带着一股傲气回道：“就算近日刚到，我对雨泽先生的了解也多过家兄。”
沐玉臣闻言站起身，缓缓踱着步子朝门口走来，而书良此时悄悄转过身，皱着一张脸，不停地冲晓玖摆手。
晓玖还未明白书良想表达何意，沐玉臣已经停在身前，俯视着晓玖，问：“那你说，雨泽先生是谁？”
“大人不让我起来回话吗？这么说话我脖子疼……”晓玖仰着头，一脸无辜地盯着沐玉臣。
沐玉臣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挥了挥手让她起身。
晓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手上灰尘，整理一番衣裳，淡然回话：“雨泽先生乃民女化名。”
此话一出，并没有她预想的震惊不已，沐玉臣始终冷眼看着她，似乎根本不相信她口中所言，这让她顿觉自尊心受创。
晓玖：“我真是雨泽先生。”
沐玉臣：“姑娘如何证明？”
晓玖：“……”
她被问得一愣，挠着头思索一番，竟发现当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一时觉得胸闷，很是憋屈。
可转念一想，为何要为难自己？
“大人问什么，我答什么，大人可以不信，我没必要替自己证明。”晓玖不卑不亢地抬起头。
沐玉臣轻蔑一笑，走回房里，唤书良起身，吩咐他去拿笔墨，而后向晓玖招招手，气定神闲地说道：
“那我替姑娘想个法子。”
晓玖若有所思地走进屋里，心中揣测着沐玉臣又想给她出什么难题，她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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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等待进入网审 等待进入网审
当沐玉臣问出那句话时，晓玖整个人都懵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在思索着沐玉臣问话的目的，可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能将自己与严季云连系到一起的事情。
顶多是自己给了沐玉臣那所谓雨泽先生的手稿，可她当时告诉沐玉臣，那是托人找来的，而很早以前她就铺垫过自己私下有些人脉。
左思右想，她觉得没有疏漏，便自信答道：“听说尊夫人偏爱民女编写的话本，经常光顾家兄书肆，除此以外，我与将军夫人应该没有任何交集。”
待她言毕，书良抓耳挠腮，欲言又止，而沐玉臣则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安静地绕回方才向书良问话的位置，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回来递到晓玖眼前。
那是晓玖当初与书良签下的契约，赫然签着两人的大名。
其实被沐玉臣看见契约本不是大事，顶多拆穿书良隐瞒与她见过面一事，她胡诌点兄长怕她惹上麻烦之类的理由，大抵能蒙混过关。
然而，契约本身不是问题，关键是契约为何会落到沐玉臣手里，晓玖分明记得自己将这一纸契约藏在了秋月苑房梁上吊的袍子里。
她离开得突然，自然难以将其带出，她从未考虑过严季云会如何处置自己屋里房梁上呆的“出气筒”，没想到竟会埋下如此隐患。
看着白纸黑字，晓玖努力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沐玉臣慢条斯理地收回字据，折好同手稿一起交给商启，不紧不慢地问晓玖：“姑娘打算如何解释，这么重要的字据为何会出现在我夫人的房里？”
“如果我说是不小心遗失，刚好被尊夫人捡去，不知大人会不会信？”晓玖一脸假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沐玉臣也回以假笑，回答：“姑娘不如说是你偷偷将字据藏进了侯府里。”
“也……不是不可以……”晓玖越说越没有底气。
而沐玉臣的脸色却随着她的回答愈发冰冷，显然逐渐失去了对她的耐心，厉声道：“我本想给你兄妹二人机会老实交代，看来你们并不需要，那我不如请二位回营，好生款待。”
听他说完话，商启就朝书良走去，作势拿人。
晓玖急忙拦住商启，冲沐玉臣吼道：“我们又没做坏事，将军凭什么抓人？”
沐玉臣带着压迫感逼近她身前，垂眉冷眼直视着晓玖的眼睛，看得晓玖毛骨悚然。
“你究竟是何人？出现在沧廿郡究竟有何目的？为何你写的话本总好像意有所指，还始终影响着我周遭的一切？”
那双她看过上百次的眼睛，近在咫尺，目光深邃，好像充满疑惑，试图将她看清。
他身上依然透着若有若无的草药味，那是她当初为治疗他不寐之症调制的药浴，后来成了他的习惯。
他的腰带上还系着那只绣有一片竹叶的香囊，她还记得里面装着五枚铜钱，以红线为串。
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可沐玉臣瞳中的人影已经变了一个人。
晓玖经不住回忆，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眨眼便落下一滴。
沐玉臣被这一幕惊到，慌忙后退一步，离得晓玖远了些，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商启，商启冲他耸耸肩，同样不知如何应对。
晓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假装大大咧咧地抹了一把眼泪，故意装作娇气的样子。
“哎呀，都怪大人太凶，吓哭我了！其实我与严姑娘相识，她喜欢听故事，我喜欢写故事，一来二去，变得熟识，我的话本灵感多来自严姑娘的经历，所以将军才会觉得意有所指。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话本作者罢了。”
“《云中局》也是？”沐玉臣眼神闪烁着怀疑。
晓玖继续装傻充愣：“啊，那是偶然间的灵感，有何奇怪之处吗？”
“你的灵感？”
沐玉臣皱了皱眉，小声呢喃一句，接着便没追问这个话题，转问晓玖之前为何要刻意隐瞒。
晓玖轻松应答：“听说将军不喜府里人往外嚼舌根，我怕将军知道我从尊夫人口中听了不少府中事，会怪罪尊夫人，所以才不敢说。如今，尊夫人似乎失了记忆，希望将军也别再追问。”
沐玉臣陷入沉思，对晓玖的话半信半疑，似乎觉得说得通，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晓玖趁机再喂上一粒定心丸，告诉沐玉臣自己正准备离开沧廿郡，从今往后再不会去打扰严季云，权当二人从不相识。
“离开？为何？”沐玉臣有些惊讶。
晓玖装作一副惋惜的模样，谨慎编着理由，让说的话听起来尽量显得合情合理：“听不到侯府的故事后，我感觉文思枯竭，想要去别处寻找灵感。”
“那可惜了。”沐玉臣扼腕叹息，“我还不能让姑娘离开。”
晓玖错愕地瞪大了眼，一时不明白沐玉臣的用意，抽搐着嘴角，强装镇定询问着缘由。
沐玉臣答得轻巧：“姑娘既然与我夫人熟识，那说不定能助我夫人恢复记忆，我又怎可放姑娘离开呢？”
说着又是坦然一笑，看似十分客气，却让人有种不容拒绝的感觉。
不等晓玖回答，沐玉臣便带着商启告辞，临走时还邀请晓玖明日赏脸到镇北侯府一叙，明面上是邀请，可晓玖分明听出了些胁迫的意思，不禁心中腾起一丝寒意。
晓玖表面上温顺地颔首应承，等沐玉臣走远，她便对书良说：“此地不宜久留，阿良还是跟我一起离开吧！”
二人当即收拾细软，准备连夜逃出城，眼看自己的营生刚刚风生水起，书良还有些割舍不下，可既然晓玖有顾虑，那他也只好奉陪到底。
收拾包袱时，书良问晓玖为何不向将军表明身份，将其遭遇一一说明，或许将军同他一样能相信，那晓玖也不必勉强自己忘记过去。
晓玖闻言甚是惆怅，她又何尝不想全盘托出，可是沐玉臣会相信么？她没这种自信。
“将军与阿良不同，他不信怪力乱神，要他相信我附身严季云，他宁愿相信我是北漠细作，装神弄鬼别有用心。”
书良不再劝说，收拾好家底，又写了一封书信，打算出城前先去趟书肆，将书信塞进门缝里，也好教青松安心。
然而，两人刚一出门，就被一柄剑拦了下来，商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丝毫不意外地问二人这么晚要去何处。
晓玖一脸苦涩，胡诌突然肚子疼，让兄长陪她去找郎中。
“喔，找郎中还要收拾包袱，姑娘真是讲究。”商启一副看戏的悠哉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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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 121 章 命运（六……
马车停在侯府门外，晓玖从车里钻出来，双手捂着额头，骂骂咧咧下了车，沐玉臣跟在身后，双手堵着耳朵。
时隔四五个月，晓玖再次走进侯府大门，只是她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天色已晚，她只顾着头疼，根本没有心思回忆往昔。
商启将她带到厢房，距离寒松苑很近，中间也就隔着商启的小院。晓玖怒气冲冲地进了厢房，拒绝了沐玉臣要替她请郎中的好意，“啪”的一声怒摔上门，将憋着笑的二人挡在了门外。
过了许久，晓玖还躺在床上生闷气，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晓玖挽起袖子打算劈头盖脸一顿骂，打开门见沐玉臣举着一瓶药，面露悔意。
沐玉臣指了指额头，带着歉意道：“这药膏有散瘀止痛之效，姑娘不妨涂抹一些。”
心中的怒气霎时消去大半，晓玖上下打量着沐玉臣，并不想这么简单就饶恕沐玉臣，于是故意刁难道：“是将军动的手，那自然也应该由将军上药！”
沐玉臣愣了一下，手指摩挲着药瓶，很是犹豫，随意想了个理由拒绝：“姑娘不是说过，让我不要见姑娘有难就出手帮忙，若是我的善意又让姑娘误会，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呸！”晓玖怒不可遏地举起了拳头，“将军这不叫善意，是良心！我这额头难道是我自己打的么？要不我也打你一拳，就不用将军帮我上药了。”
沐玉臣便摆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低下身子，将额头递上，闭着眼让晓玖还他一拳出气。
晓玖拳头悬在半空，终究没有落下，叹了一口气，一把夺过沐玉臣手里的药膏，嘀咕道：“将军头太硬，我怕到时候不止额头，连手也得上药……不过是让将军替我上药罢了，这是有多委屈你……你不乐意，我还不乐意呢！”
听晓玖碎碎念叨，沐玉臣顿时脸上一红，自觉有些小题大做，便从晓玖手里又拿过药膏，默不作声地拉她到房里坐下，在晓玖尚未反应过来时，已经将药膏涂抹在她额头上。
修长的手指动作很轻，药膏冰冰凉凉的触感从额头传来，带着些独特的味道，算不上难闻，也算不上好闻，混着沐玉臣身上淡淡草药味，侵蚀着晓玖的神志。
晓玖抬眸凝视着那张尽在咫尺的脸，有些恍神，仿佛又回到许久前的某个晚上，不知是沐玉臣醉酒拉着她同床共枕讲故事，还是她为了惩治冬竹，搂着沐玉臣的脖子不放，亦或是她生病时沐玉臣喂她汤药。
回想间，晓玖的眼眸垂了下去，低声问道：“将军如此在意尊夫人失忆一事么？”
涂抹药膏的手指一顿，沐玉臣的声音里带着三分柔软、三分遗憾，剩下的多是无奈。
“夫人独独忘了嫁到沧廿郡这一年的记忆，姑娘觉得为何会如此？是我不值得回忆？还是已经对我死心？”
沐玉臣的话很轻，就跟他涂抹药膏的手指一样，轻轻触碰着晓玖的心。
药膏的清凉感早已缓解了额头火辣辣的胀痛感，手指轻抚，只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令晓玖心里痒痒的。
她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拨弄着沐玉臣的衣袖，无暇思考沐玉臣的问题，只是随意问了句：“若她此生再想不起来，将军又该如何？”
沐玉臣突然收回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道药已上好，让晓玖早些歇息，然后转身离去，只是行到房门前，他背对着晓玖问了一句：“姑娘又是为何想要逃离？”
晓玖愕然望着沐玉臣的背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仔细回忆一番，才意识到沐玉臣是在说她方才收拾包袱逃跑一事，忙尬笑两声。
“我自觉不是什么神医，对帮助将军夫人恢复记忆之事毫无自信，担心将军怪罪，才想一走了之……”
对于她的回答，沐玉臣没有评论，静静关上了房门，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晓玖摸了摸额头，有些不明所以，如今深入虎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当然知道严季云不可能恢复记忆，要如何将一段不曾有过的记忆硬塞入一个无关之人的脑袋里？晓玖觉得没戏。
她倒在床榻上睡了过去，久违地做了一个有沐玉臣的梦。
梦里，严季云竟然拥有了关于晓玖的所有记忆，晓玖看着严季云拉着沐玉臣的手，诉说着原本晓玖与沐玉臣经历的一切。
沐玉臣的眼里只有一人，晓玖在一旁无助地哭泣，她告诉沐玉臣一切都是假的，陪在他身旁的一直都是自己。
然而却被沐玉臣无情地甩开，怒斥着她阴险狡诈别有用心。
而后沐玉臣带着严季云离开，独留她一人在暗不见天日的地方，无论如何喊叫，都无人回应。
晓玖惊醒时，天还未亮，可她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出了屋。
记得她刚到侯府时，为了讨好沐玉臣，时常早起，对于天亮前清幽的小院还挺熟悉，几步路便到了寒松苑前。
院子里传来刀剑挥舞的风声，晓玖估摸着这个时刻沐玉臣又早起练武了，她站在院门口向里张望，果然看到沐玉臣闪过的身影。
她本不欲打扰，但沐玉臣似乎发现了她的存在，放下剑走了出来，见到她第一眼看上去有些意外。
“姑娘可是睡得不习惯？”沐玉臣客套地问话，比起昨夜的趾高气昂、咄咄相逼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不少。
晓玖摇了摇头，笑说只是久违地做了噩梦，否则定会睡到日上三竿。
沐玉臣便邀她到院里用早膳，晓玖没有拒绝，却又觉得奇怪，她记得以前多数时候，沐玉臣总会到膳厅与自己一同用膳，不知今日是有何特殊，竟在院里独自用膳。
可她又不好直接询问，只得按捺下好奇心。
院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食，一进院子，沐玉臣又拾起桌上的剑，让晓玖随意，不必在意他，说完又继续练剑去了。
看样子，沐玉臣根本没打算与她一同用膳，或者说，他就没打算用膳。手中的剑舞得很激烈，似乎想斩断一切烦恼，不似练武，更似发泄。
晓玖觉得，大概是严季云“失忆”才令他心烦意燥，至于好意叫她用膳，只是不想浪费食物罢了。
即便猜出真相，晓玖也没有因此坏了心情，权当不知，惬意地欣赏着沐玉臣的剑招，将早食通通吃进肚子里。
吃饱喝足，觉得有些困乏，起身走动一下，看着书房门没关，便溜达进去。
房里有些杂乱，桌上堆了不少东西，而房梁上还呆着个眼熟的玩意儿，那是一只枕头，被绳子捆绑着吊在房梁上，而枕头上还缝着一件锦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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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等待进入网审 等待进入网审
天亮时，晓玖一边琢磨着要如何应付沐玉臣，一边往厢房走，刚走进院子里，便看见沐小景伸展着手臂从隔壁厢房走了出来。
二人视线相撞，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镇北侯府，我凭什么不能在此？”沐小景不屑地瞪着晓玖。
晓玖两手叉腰，毫不服软：“我又凭啥不能在这里？”
沐小景气急反笑：“就凭我姓沐！你又同沐玉臣有何关系？”
见沐小景咄咄逼人的模样，晓玖恨不得赏他两巴掌，教他什么叫尊重人。她与沐小景现在可以算是不相识，那她就更不理解，为何沐小景对她如此大敌意。
以前沐小景还是纨绔时，见到女子总刻意表现得风流多情、怜香惜玉，就算现在不用伪装了，也不应该见了她就跟见了敌军似的。
晓玖没有搭话，反而一副深思的表情，不断打量着沐小景，这让沐小景很不自在，自然而然随着她的目光审视起自己，但左看右看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现不妥之处，遂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你一个女娘如此打量男子，也不害臊！”沐小景嘀咕了一句，不想再与晓玖纠缠，目中无人地准备走掉。
眼见着沐小景要走远，晓玖才语气轻快地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小景公子不会是让家里赶出来了吧？”
那个刚要走到拐角的人又捏着拳头折返回来，强压着怒气警告晓玖闭上嘴，不要胡言，刚要转身，又听晓玖悄声问道：“还是为了姑娘才住进侯府？”
沐小景咬紧牙关，瞪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什么，嘴上带着一丝嘲讽的笑，轻蔑地回击：
“姑娘不会以为我为你而来吧？别自作多情了，就你这样放进人群里一眼都找不着的长相，我怎么会看上？至于沐玉臣，你更是不用遐想，他心里只有嫂嫂！”
说完，沐小景双手交叉抱臂，一脸得意地看着晓玖，就想欣赏她气急败坏的模样。
可惜，晓玖像是没听到一般，浅浅一笑，手指了指别处，说：“啊，秋月苑里好像还住了一位名叫芊寍的姑娘！”
沐小景一惊，不悦地问：“你怎么……沐玉臣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晓玖不承认也不否认，由着沐小景胡乱猜测，心浮气躁便会乱了方寸，果然如她所料，沐小景自己絮絮叨叨念了起来。
“我就说他二人怎会谈及和离，原来是另有新欢了！”
“连我与寜儿的事都说与你听，还真不把你当外人……”
“你们究竟是何时在何处相识？”
“真不知沐玉臣看上你哪一点……嫂嫂哪点不比你强！”
“他不会连家里反对我迎娶芊寜之事都告诉你了吧……不行，今日我非揍沐玉臣一顿！”
沐小景咬着指甲盖，焦躁不安地在晓玖面前打转，与其说是在质问晓玖，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根本没等晓玖说话，就带着一身怒气往门外冲去，看样子是要去找沐玉臣拼命。
晓玖感觉玩笑开大了，连忙抱着沐小景的胳膊将人往回拉，一边拉还一边劝道：“我与将军不熟，他什么都没同我说，我方才不过诈诈你！”
沐小景目瞪口呆，待回过神，顿觉怒不可遏，可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不对，如果不是沐玉臣告诉你，你怎会知晓我名字，还知道芊寜？”
终于将人拦下来，晓玖甩了甩因沐小景挣扎而酸痛的手腕，冷笑着回答：“小景公子，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你自己都说自己姓沐，沐家小辈之中如今就只剩两位男丁，此事在西铭恐怕无人不知，我难道还能将你认作沐玉臣么？”
她说得句句在理，沐小景不禁红了脸，又不愿承认愚蠢，垂死挣扎般问她又是如何得知芊寜在侯府上。
晓玖叹了一口气，耐心解释道：“小景公子可知，芊寜姑娘名号乃沧廿郡一绝，走到哪儿都备受关注，她又不是闭门不出，沧廿郡百姓怎会不知道她暂住侯府？”
待晓玖说完，沐小景终于放弃无意义的抵抗，羞愧难当地向她道了歉。
他哪里会知道方才说的一切，都是晓玖强行合理的解释，连晓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能找到这些理由，让本来她不应该知晓的事变得有迹可循。
“方才你说，将军与夫人在谈和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晓玖趁机问道，她还是严季云之时，确实与沐玉臣谈及和离，但和离的理由与第三人无关，所以当沐小景说到新欢一词，她很是诧异。
沐小景对她依然有些防备，犹犹豫豫不愿开口。
“那新欢绝不是我！我总共才见了将军三面，他昨天把我额头都打肿了。”
为了取得沐小景信任，晓玖索性撩起额间碎发，露出残留的一点淤青。
“噗嗤”一声笑，沐小景急忙捂住嘴，不停说着“失礼”，这才相信自己误会了晓玖，将和离之事徐徐道来。
与晓玖预想的不同，和离之事并非许久以前，而是几日前严季云向沐玉臣提出，可二人谁也不愿意细说，所以外人也不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事甚至传回了沐府，大夫人火急火燎赶来侯府劝说严季云，这端刚劝下严季云，可另一端的沐玉臣却已经一纸奏请和离的书函发往了皇都祥安，气得大夫人撂挑子不管了。
“什么？！”
故事的发展与晓玖的设想大相径庭，甚至与原作里也不一样。
她分明记得在苍云山遇到沐玉臣那日，商启说沐玉臣是为见严季云专程从皇都祥安赶回沧廿郡，为了正视自己的心意还特意连夜驱车赶往将军墓祭拜。
可怎么不过几日光景，二人就闹至和离？
如果已经决意和离，那沐玉臣又为何要将她扣留在侯府，力图唤醒严季云的记忆？
晓玖脑子里如乱麻一般，理不清头绪，忽听沐小景问起她到侯府的用意。
她心不在焉地随意答了一句：“将军听说我与夫人相识，觉得我可能有助于唤醒夫人记忆。”
沐小景并没有因此夸赞沐玉臣，反而不满地讥讽道：“他干嘛老揪着这点记忆不放，若是寜儿忘了与我的过往，我就努力让她再心悦我一次，真是矫情！”
“芊寜姑娘若是忘了你，恐怕你只会哭鼻子。”晓玖剜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讽刺。
沐小景故意用食指指节叩在晓玖淤青的脑门上，疼得晓玖捂着额头蹲在地上嗷嗷叫唤，一边叫还一边咒骂着沐小景。
沐小景毫无会改之心，捧腹大笑，言语调侃：“你呀，真该管管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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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第 123 章 命运（八……
去往沐府的途中，沐小景心神不宁，看着眼前扮做丫鬟模样的晓玖，他不知道为何会被对方三言两语说服，问都没问清就踏上了一条前途未卜的路。
坐在马车里，他越想越忐忑，询问晓玖到底打算如何行事。
晓玖看上去不慌不忙，神情自若的样子似乎一切尽在掌控，并不言明自己的计划，故作高深地说：“到时你便知道了。”
对于晓玖说的话，沐小景并非全信，只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晓玖的办法行不行得通，他都不吃亏，如果一个简单小忙能换回自己幸福，可谓相当合算。
沐小景心里暗道：“沐玉臣你可别怪我，若这丫头当真冲你而来，也是你自找的，与人无尤。”
马车停靠在街角，晓玖独自下了车，告诉沐小景：“你先在此处等着，别让人看到，等一会儿看到我在门前与人争吵，再来拉我离开，别让护院动手将我赶走就成。”
“离开？我们不是……”沐小景满脸的不解。
“哎呀，先别问这么多，照我说的做就行。”
晓玖打断沐小景的提问，整理好衣裳，手握在身前，小步朝沐府走去。
沐府门前，一个小厮正在扫地，见一位陌生姑娘走来，观其穿着打扮，应是哪户人家的丫鬟，却很面生，当即拦了下来。
小厮问其身份，晓玖谎称自己是乐师芊寜身边侍女，有事欲求见沐老夫人。
小厮不敢自作主张，便向内通报。过了一会儿，府里传来回话：“老夫人说了，不见！”
这样的结果尚在晓玖意料之中，沐小景前不久刚因为娶妻一事与沐家闹了矛盾，甚至还闹到离家出走，这时老夫人定在气头上，听见“芊寜”二字，哪里还会相见。
但晓玖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她继续在大门口苦苦哀求，说自己有急事非得见老夫人一面不可。
晓玖的胡搅蛮缠，成功将沐府总管引了出来，沐府总管好言好语劝她离开，可晓玖死活不肯，嘴里骂着沐府欺人太甚。
沐府总管见其不听劝，唤来护院欲将晓玖赶走，这一闹腾，沐小景便收到了行动信号，从街角走了过来。
他二话不说，上前与晓玖拉扯，呵斥着晓玖赶紧离开。
晓玖怨愤地将沐小景的手甩开，指着沐小景的鼻子边哭边骂起来：“你们沐府这是欺负我家姑娘无权无势，敢做不敢当是吧？那我定要告到府衙，让官老爷替我家姑娘评评理。”
“什么府衙评理？不至于，不至于！”沐小景完全不知道晓玖演的是哪一出，怕她演过火了，手足无措地依照晓玖所言拉她离开。
而晓玖始终挣扎，不停哭闹，要不是时辰尚早，恐怕沐府门外已经围满看热闹的百姓了。
沐小景很听话，表面上虽然在劝说晓玖离开，可不让沐家护院靠近一步，于是这场戏便在沐府门口演个没完。
沐家总管见势不妙，急忙溜回府里，向老夫人禀明。
一切都在晓玖的计算内，果然没过一会儿，沐家总管从府里折返，面色凝重地高声打断二人争吵，让晓玖入府面见老夫人。
二人停了下来，偷偷互看一眼，而后一前一后顺从地跟着总管进了大门。
中堂内，沐家几位长辈齐聚一堂，老夫人坐于上首，二老爷和二夫人坐在右手边，身后还站着跟来凑热闹的沐小婉，大夫人则坐在左手边。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刚走入中堂的晓玖和沐小景身上。
晓玖一进门，便规规矩矩上前拜见沐家各位大人物，而后跪在老夫人面前，哭哭啼啼请求老夫人主持公道。
沐小景有些茫然，强装着镇定，站在晓玖斜后方，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老夫人看着沐小景，气得松木手杖在地上一跺，顿时整个中堂内都安静了下来。
二老爷和二夫人对沐小景这个逆子很是头疼，愁着一张脸，对沐小景不闻不问，生着闷气；再看另一边的大夫人，也是一脸憔悴，她对府上的事看似并不关心，早就不知神游到了何处，只是时不时传来一声叹息。
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质问晓玖来沐府究竟所为何事。
晓玖便跪伏在地上，高声回道：“我家姑娘怀了小景公子的孩子，小景公子却百般推脱，不愿迎娶，还请老夫人为我家姑娘做主！”
“什么？！”
堂中众人皆是一惊，难以置信的目光齐齐投向沐小景。
沐小景的震惊不亚于他人，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跪伏在地上的晓玖，一边摆着手，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没有的事！你别胡说八道！”
老夫人本来还不相信，但见沐小景矢口否认的模样，竟又生出一丝怀疑，她让晓玖起身说话。
晓玖站起身，努力控制着表情，才没笑出来，然后装出一副可怜样，痛诉着沐小景的薄情。
“我家姑娘虽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也是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以琴技闻名西铭，谁见了她不为其才情折服？可她偏偏倾心于小景公子，听说小景公子远走墨隐关，更是抛下一切，紧随而去。”
晓玖说得动情，众人听得也莫名生出几分敬意。
“小景公子孤身在外，吃了多少苦，还不是我家姑娘从旁照拂。她也是涉世未深，才会听信了小景公子的鬼话，相信小景公子对她一片真心，愿意娶她为妻。谁知那日小景公子酒后乱性……”
说到此处，晓玖便假装羞涩，难以启齿，恰到好处地引人浮想联翩。
沐仁猛拍一下茶几，气得差点跳起来，指着沐小景便大骂道：“你这逆子，竟做出此等混账事！”
二夫人到底还是偏袒儿子，拉着沐仁好言相劝，直言相信沐小景的人品，就算以前整日花天酒地，也从未惹过这种祸事。
沐小景早就慌了神，唯恐晓玖坏了芊寜的名誉，怒斥晓玖信口雌黄，坚称自己与芊寜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于礼。
一听沐小景这样说，晓玖便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哀嚎道：
“小景公子当真是从未打算娶我家姑娘？竟连此事都执意隐瞒……我家姑娘真是命苦，当初世人皆说小景公子风流多情，三心二意，只有我家姑娘认为公子是心怀抱负，另有苦衷。公子现在是不想认账吗？再过几个月，我家姑娘若是显了怀，你要她怎么活？”
“小景！她说的可都是真的？”
老夫人拄着手杖站起身，颤抖着双唇，厉声质问。
“没，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沐小景只觉有口难辩。
这略显苍白的辩解更惹人疑心。
一旁看戏的沐小婉趁机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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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等待进入网审 等待进入网审
离席时，老夫人脸色阴沉，回来时，仿佛雨过天晴，晓玖料想老夫人心中已有决断，但是并没有立马言明，而是绷着一张脸，厉声问沐小景：
“你不是说想娶芊寍姑娘过门么？为何她怀有身孕这种大事都不说？”
“别听那丫头胡说！我是什么样的人，老夫人再清楚不过。”
沐小景虽未弄清晓玖意图，但还是依照她所言，一口咬定没这回事，甚至还对老夫人打起了感情牌。
二夫人随即附和道：“对啊，小景平日虽贪玩了些，可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心里有数！”
沐仁听到忍不住发笑，讥讽道：“这会儿你这个当娘的又觉得他有分寸了，当初他说要投军，不知是谁骂他任性胡为！我看啊，这小子就是被你娇纵惯了，才会如此胆大包天。”
“这两件事能一样吗？他胡闹时你又去哪儿了？”二夫人推了推沐仁，不悦地与他争吵起来。
二人因为管教沐小景一事争论不休时，晓玖还趁机加上一把火，乱上添乱，在吵杂的争执声中，参杂入自己凄凉的哭声。
“所以小景公子说要娶我家姑娘的话都是哄骗？故意不说实情，只假意敷衍，然后告诉我家姑娘你已尽力，借家里反对之名，行始乱终弃之实？”
晓玖一边假装抽泣，一边痛诉着沐小景的无情，将沐小景完全塑造成不负责任的渣男。
面对无中生有的指责，沐小景百口莫辩，头痛不已，见晓玖越说越离谱，感觉快要接不下去，表情痛苦地冲晓玖挤眉弄眼，要她别演了。
他越是去堵晓玖的嘴，晓玖骂得越起劲，说沐小景一定是心虚，害怕她说出实情。
“每逢提及亲事，小景公子就推三阻四，迟迟没有动静，可我家姑娘哪里等得起！过些时候显了怀，小景公子是否又打算抛妻弃子？”
“什么？！那可是我沐家的子嗣啊，小景你这个畜牲……”
老夫人闻言大动肝火，举起手杖就追着沐小景打。
沐仁担心老夫人身体，赶紧拦下老人家，好声好气劝她别动怒，而二夫人听到这种荒唐事，也实在帮不了沐小景，逮住他就是一顿捶。
沐小景身上吃痛，心里憋屈，眼见事情越闹越大，一发不可收拾，大叫一声呵止了众人，中堂里鸡飞狗跳的场面瞬间静止。
在众目睽睽之下，沐小景带着一身怨气，摊牌道：“够了，这丫头纯属胡编乱造，根本没有的事，来人，赶紧把这丫头给我轰出去！”
屋外总管听到沐小景的呼唤，站在门边露出半张脸，犹豫着该不该依他所言，求助一般望向老夫人。
不料下一刻，老夫人手中的手杖就敲在了沐小景头上，咚的一声闷响，沐小景嗷嗷叫着蹲在了地上。
中堂里除了沐小景的叫声，安静得有些吓人，老夫人将手杖往地上一跺，声音高亢地吼道：“沐家的子嗣，绝不容有闪失！阿仁，你尽快安排下聘，再选个良辰吉日，让他二人成亲。”
沐仁当即点头称是。
沐小景揉着脑袋，听到老夫人所言，一脸的惊喜，甚至忘了痛，站起身来，反复确认着老夫人是否当真愿意他迎娶芊寍。
而方才还在关心沐小景头上伤势的二夫人闻言不乐意，跳出来反对。
“此事尚未弄清，老夫人何必心急，就算那女子当真有了身孕，大不了纳进府里做妾，娶妻哪能儿戏？”
刚看到希望，就被亲娘泼了一盆冷水，沐小景感觉头晕地踉跄后退，二夫人以为是头被敲打所致，急忙伸手去扶。
刚碰到沐小景的衣袖，就被无情甩开，只见沐小景面上凝着霜，倔强说道：“此生我只娶芊寍为妻！”
中堂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二夫人面露疑惑，问出半句话：“那你又为何……”
话音未落，便转过头，看向一旁闭上嘴静静看戏的晓玖，而其余人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劲，纷纷看向晓玖，开始怀疑起芊寍怀有身孕的真实性。
霎时间，晓玖乱了阵脚，只怪沐小景碍事，可仔细一想，也怪自己没将剧情捋顺，才会出了纰漏，产生情节矛盾。
可一时间，她也来不及想出合情合理的理由圆上这个谎。
场众人步步紧逼，沐小景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可又帮不上忙，晓玖急得一身汗，苍白地骂了一声：
“呵，小景公子怎么现在倒演起了深情……你若真想娶我家姑娘，干嘛不将实情告知呢？就是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一边拖长尾音，一边苦思冥想，偏偏关键时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她感觉要翻车的时候，边上一直恹恹欲睡的大夫人忽然开了口：
“这事不明摆着吗？小景想娶芊寍是真心，不知芊寍有孕也是实情。家里反对，他不愿低头，才迟迟没有动静。芊寍这侍女以为小景知情却故意拖延，之间有了误会，便到府上闹腾。”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觉得有道理，连这出闹剧的始作俑者晓玖都忍不住连连点头。
大夫人斜睨晓玖一眼，似乎将她看穿，面上却不动声色，转而对二夫人言：“既是两情相悦，二夫人何不成全？门当户对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可能落到和离的下场？”
这话明显暗指沐玉臣，二夫人局促地站在原地，不忍反驳，又有些不甘心，只道自己也是为了儿女好。
大夫人哀怨地叹了口气，神情很是悲伤：“我也觉得是为玉臣好，可结果呢？二夫人当心，莫步了我的后尘，言尽于此。”
二夫人当即噤了声，毕恭毕敬地向老夫人欠了欠身，道出一句：“全凭老夫人决断。”
大夫人悄然行到晓玖面前，面容和善，拉过晓玖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拍了拍，柔声细语道：“回去让你家姑娘放心，静心安养。”
这话其实是说给其他人听的，因为随后大夫人便附在耳边悄声说道：“辛苦姑娘了。”
短短一句飘进晓玖耳朵里，她还没回过神，大夫人已经松了手，冲她浅浅一笑，未做过多停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回到原处坐下。
原来晓玖拙劣的演技还是有人看穿，只是那人没有打算拆穿，或许不愿多管闲事，又或许是想要成全有情人。
晓玖远远注视着大夫人发呆，心里感慨万千。当她还是严季云时，大夫人对她一直很好，好到让她羡慕沐玉臣有这样一位娘亲。
她一直觉得自己演得天衣无缝，时常利用大夫人来牵制沐玉臣，现在想来，是不是大夫人曾经也像今日一般，一眼便看穿了她在演戏，然后还陪她继续演下去？
大概她是真的很喜欢严季云这个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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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 125 章 命运（十……
二更天，夜色深沉，大部分地方已经闭门熄灯，路上更是看不见几个人影，一个瘦小的身影穿梭于黑暗之中，借着月色匆匆赶路。
虽说她不是没有赶过夜路，曾数次在三更天独自往返城西步青巷，但今日扮做丫鬟模样，这么晚还在外面晃，总有些惴惴不安，便只顾埋着头赶路。
当她回到侯府时，远远看见沐玉臣站在大门外张望。
自知是躲不过，她坦然地走上前，好奇问道：“将军在等人？”
四目相接，沐玉臣凝重的面色看起来缓和了一些，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自然地撇向远方，声音毫无起伏地回答：“嗯，商启出去办事未归，我出来看看。”
“哦……”晓玖站在他身旁，学着他的样子举目四望，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半个鬼影子。
将军何时对商启也如此不放心了？
晓玖望向沐玉臣的眼神中充满狐疑，左思右想，始终说服不了自己，忍不住质疑：“将军不会是……怕我连夜逃了吧？”
一句话引来沐玉臣的注视，沐玉臣站直了身子，低眸浅笑，饶有兴致地反问：“姑娘想逃？”
晓玖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堵了一下，顿觉自讨没趣，窘迫地辩解道：
“当然不是，我这人说话算话，答应将军还有小景公子的事还没做完，我怎会随意撂挑子呢？将军误会了，呵呵，误会！”
“原来如此，姑娘是个热心肠。”
沐玉臣的夸赞在晓玖听来有些讽刺的味道，她心中不悦，却又不便发泄，冲着沐玉臣露出一个不走心的笑。
“将军慢慢等，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罢，翻了一个白眼，扭头就往府里跑。
刚走两步，沐玉臣忽然喊住她，问她明日是否要继续去沐府。
晓玖停下脚步，谦和地欠了欠身：“作为一个侍女，我能做的事已经做尽，自然不应该再出现，最合理的结局是：芊寍得知自家侍女背地里上沐府大闹一场，一气之下赶走了侍女。不知这样回答，将军可还满意？”
她静静看着沐玉臣，等待对方发表高见，可既没有等到反驳，也没有等到夸赞，反而等到一句毫不相干的回应——
“这样甚好，那我的事，姑娘应该不会推脱了。”
晓玖感觉被人硬塞了一个馒头在嘴里，难以下咽，又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吐出来，最后六神无主地回了句：“是啊……怎么能推脱喃……”
沐玉臣步伐轻快地越过晓玖，又顺势邀她去寒松苑，理由是为明日所托之事提前准备，有些事情想先与她确认。
“呃……将军不是还要等人么……”晓玖苦恼地寻找着借口。
“商启办事本将军一向放心。”沐玉臣脸上带着笑，说的话似乎不容拒绝。
晓玖强颜欢笑，硬着头皮跟在了沐玉臣身后。
月光下，二人一前一后走在侯府里，前面的人走得不疾不徐，后面的人亦步亦趋，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行到寒松苑前，院门外站着一个人影，翘首以盼，似乎是在等沐玉臣。
沐玉臣上前低声吩咐两句，蒋总管点头离去，全程没有看晓玖一眼，就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晓玖一声不吭跟着沐玉臣进了门，走着走着却发现沐玉臣没有去书房，反而进了卧房，她愣在门外踌躇不前，便被沐玉臣一把拉进了门。
“姑娘先坐会儿，我去拿点东西。”沐玉臣若无其事地拉她坐下，自己却转身出了房门。
门没有关，晓玖独自静坐房中，脑子里一片空白，死死盯着门外，院子里很黑，四周寂静无声，她竟生出些逃跑的想法。
为何要逃呢？自己都被这种荒谬的想法引得发笑，不知道有何好怕。
大概，自己也不是什么古道热肠，她之所以会帮沐小景，全是为了自己的诺言，沐小景依她信中所言，破了沐玉臣必死之局，她也依照承诺帮沐小景说服家里人。
重生前，她差不多已经让老夫人和二夫人接受了沐小景从军的决定，却未来得及提及亲事。
如今，不过是完成诺言罢了。
可她并不是那么情愿帮助沐玉臣与严季云，且不说她有没有这能耐，就论结果，也对她没有半点好处，难道真为积德行善？
晓玖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忽闻一阵脚步声，她抬头看向门外。
门外传来一阵香味，引得晓玖肚子咕咕直叫，她这才感觉饥肠辘辘，想起自己一整日除了早食，什么都没有吃，从沐府出来后，就一直在街角蹲到了半夜。
不一会儿，蒋总管带着人进了屋，手里端着一道道香气扑鼻的菜。
没有人说话，屋子里只有脚步声和桌盘碰撞发出的微弱声响，一行人鱼贯而入，鱼贯而出，手脚麻利，待饭菜上桌，一刻未停留，悄无声息地又消失在院中。
没有人在意看着桌上饭菜直流口水的晓玖，而晓玖此刻也顾不上别的，眼中只剩下一桌子菜，手忍不住伸向碗筷。
就在这时，沐玉臣手持书卷回了屋，最后一丝理智让晓玖收回手，端坐在桌前，假装对桌上饭菜视若无睹。
早就过了用膳时辰，她故作随意地问：“这么晚，将军还未用膳？”
沐玉臣先是一愣，而后看晓玖一副强装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走到桌前，将几卷书放到一旁，自然地拿起碗筷，点头回道：
“嗯，之前太忙，望姑娘见谅，待我用过晚膳，再与姑娘细谈。”
晓玖咽着口水，视线瞥向一旁：“喔，无妨，将军随意。”
“姑娘可曾用过晚膳？若不介意，便陪我一起吃点，姑娘不动筷，我也不好意思吃独食。”沐玉臣看似客套地相邀。
“吃倒是吃过了，但将军盛情，我怎好拒绝，便陪将军再吃点吧！”
这下晓玖哪里还沉得住气，当即拾起碗筷，看着饭菜的眼睛里放着光，一边说着用过晚膳，肚子发出的响动却如龙吟虎啸一般。
沐玉臣假装没听到，看着晓玖风卷残云，自己只是做做样子动动筷子。
“将军没胃口么？”晓玖总算发现异样，随即想到沐家家规，恍然大悟般说道，“哦，不非时食，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将军别太较真，身体最重要！”
沐玉臣没有说话，只是浅浅一笑，随即多夹了些菜到碗里，当做回答。
晓玖点点头：“食不言，寝不语，我懂！”
接下来的时间很安静，仿佛了回到了过去的日子，大多时候她与沐玉臣坐在膳厅用膳，沐玉臣都以这句话拒绝与她交谈，刚开始的时候她憋得费劲，可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
夜色已深，沐玉臣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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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等待进入网审 等待进入网审
除了装傻，晓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应对沐玉臣，她也做出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遥望着立在门边的沐玉臣，发出疑惑的声音：
“是因为我写的故事太苦了么？呵呵，话本嘛，总得有点戏剧性，才吸引得到观众。”
“只是话本吗？”沐玉臣低声呢喃。
晓玖不知道他所指何意，可沐玉臣似乎并不打算解释，合上话本，一脸平静地转身进屋，从桌上又换了一卷话本。
背对着晓玖，沐玉臣的声音毫无起伏地传了出来：“夫人好像心里有事，不愿告知，我一直很奇怪，她为何一定要我看姑娘的手稿，那明明是个尚未收尾的故事。”
“是么？或许那个故事对她有所启示？这些恐怕得问她本人，我这个外人实在不得而知。”晓玖笑道。
沐玉臣好像没有指望晓玖能给出解答，他淡然一笑回过头来，说：“直到后来，小景告诉我，夫人曾给他一封信，要他做一些在当时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我突然就明白了她给我手稿的用意。”
手微微颤抖，晓玖不自觉地咬起蜷曲的食指节，反复告诉自己要镇定，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问：“还有这种事？那将军看出什么用意了？”
她当初做这些事时，就想过必定会面临这样的场景，将军会怀疑她为何能预知未发生之事，她本打算以神仙托梦唬弄过去。
谁知，没等到将军发问，她就成了“局外人”。
“夫人觉得苦的似乎并不是话本中的故事，而是知晓我会如同话本结局一般走向死亡，她曾无比肯定地告诉小景，我会死。”
沐玉臣的话将晓玖的思绪拉回，她怔怔地望着沐玉臣，不得不佩服他仅凭沐小景的话和话本，能相信如此天方夜谭的事情。
“姑娘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沐玉臣的视线带着一道冷峻的光，扫过晓玖的脸。
晓玖如梦初醒，方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对，此时再想装作惊讶已然来不及，只好信口胡诌：“我们写话本的人，对于离奇的故事接受度一向很高。”
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服沐玉臣，反正沐玉臣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拿着话本又走到门前，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其实，我曾一度怀疑是姑娘写的故事带给夫人的启示。”
晓玖摇头摆手，嘲笑着将军竟会产生如此大胆的想法，可惜全是无稽之谈。
“尊夫人说不定是得了上天启示，才借我的话本向将军暗示呢？”
“也对。”沐玉臣指腹抚过话本上的字句，视线也随之平移，“若话本中的故事不曾发生，又有谁会相信？那就更有趣了，姑娘莫非也是得了神旨，才写出《云中局》？否则，怎会与本将军的遭遇如此神似，真是耐人寻味……”
晓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灵机一动，笑答：“一切皆是巧合罢了，将军经历太过丰富，意外撞梗也不是不可能！”
沐玉臣眼珠微震，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饶有兴致地说道：“姑娘曾说，《云中局》是偶然间的灵感之作。夫人拿到手稿时，尚未收尾，后半部分的故事，似乎最近才添上。”
“嗯，的确如此。”晓玖点点头。
沐玉臣微微一笑，掂量着话本说道：“说来真是奇怪，姑娘最近才写的后半部分故事，我竟在很久以前偶然听过一次。”
一瞬间，晓玖觉得哪里不对，左思右想，忽然回想起沐玉臣醉酒时，她为了哄沐玉臣，讲过这个故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醉酒的沐玉臣竟还记得。
她紧张地望着沐玉臣的背影，看不出那人是何居心，只好继续装傻：“啊？怎么可能？将军在何处听过？”
“夫人讲的枕边故事。”沐玉臣答得云淡风轻。
“啊！”晓玖索性一装到底，“我还在想到底从哪里来的灵感，可能曾听尊夫人说起过那个故事，时间太久，竟遗忘了……将军不会怪我挪用尊夫人的故事吧？要不《云中局》话本所得，我悉数奉还，还请将军放过民女！”
“……”
接着，一阵死寂降临寒松苑。
明亮的屋内，沐玉臣背对着房门，拿着话本的手无力地垂到身侧，发出一声微弱的叹息。
漆黑的院子里，晓玖静静站在树下，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注视着屋内人的动静。
过了许久，沐玉臣将话本扔回桌上，他坐在桌旁，手指轻柔地按压着眉心，闭着眼，轻声说道：“《心之道》，我倒没看出是谁的故事。”
见事情翻篇，晓玖松了一口气，坦言道：“沐玉霄、吴若雪以及三公主的故事。”
沐玉臣闻言眼眸微抬：“这也是夫人告诉你的？”
“嗯！”晓玖点着头哼了一声。
“多谢姑娘替我答疑解惑，天色不早，姑娘早些休息，明日还需劳烦姑娘。”沐玉臣起身客气说道。
晓玖如蒙大赦，恭敬吐出“将军客气”四个字，然后急忙告辞离开了寒松苑。
精神放松后，立马感觉筋疲力尽，她拖着疲倦不堪的身子，摇摇晃晃往厢房走去，回想自己的回答应该暂时过了一关，剩下的无法解释的部分难题全都抛给“失忆”的严季云，从此死无对证。
“沐玉臣啊沐玉臣，你若像书良那般不较真，我哪里需要费这么多心思……你若能信鬼神……”
嘴里喃喃自语，后半句却未再说下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期待什么。
刚走进院子里，她便看见沐小景站在院子里张望。
不知等了多久，一见到晓玖回来，沐小景就迎了上来。
他回府后，已将沐府发生的事告诉了芊寍，可芊寍并不想欺骗，打算明日过府时，向老夫人袒露实情。
晓玖听后没有惊讶也没有阻止，点着头说：“她要说实话也行，但她不能卖了我这个帮忙出力的人，你让她就说是侍女出于袒护她的私心，编造了弥天大谎，当夜就将侍女赶走，请老夫人治罪。”
“老夫人定会将寜儿赶出沐府，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沐小景气得抓耳挠腮，一筹莫展。
“我话还没说完，急什么。”晓玖瞧他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心里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焦虑，“明日芊寍除了在我的事上要做隐瞒，其他事上都可说实话，而你，必须时刻表现关心。”
沐小景不解：“要如何表现？”
晓玖瞪了他一眼，一把揪着他的耳朵，吼道：“走路怕被撞，坐着怕摔倒，吃饭怕噎着，就是旁人说话大声点，都怕被吓到！你就把自己当镖师，押着一趟价值连城的镖！”
说完松开手，沐小景有怒不敢言，揉着耳朵，一脸苦相。
晓玖憋着笑，继续说道：“还有两件事，你必须办到，其一，待芊寍和盘托出后，你要找老夫人私聊！”
“聊啥？”
“芊寍因琴技闻名于世，自是珍重女儿家的名声，怀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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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等待进入网审 等待进入网审
这一夜，晓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反复回想着严季云的话，她不明白严季云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没有记忆的疏离感吗？
如果严季云当真与将军和离，她又是否可以痴心妄想着重新赢得沐玉臣的心？
她说的鬼话，沐玉臣有可能相信吗？
如果不相信，她是否该像沐小景说的那般，努力让沐玉臣再心悦自己一次？
可是，要如何办到？
一夜未得入眠，天还未亮，晓玖便背上包袱出了门，经过整夜的思考，她决定不再做那些多余的事，不必为了替沐玉臣挽回严季云的心而装模作样帮严季云“恢复记忆”。
当心中有此决定，她只有一个念头：走为上策！
至少拖上些时日，拖到回天乏术之时，等严季云起程返回皇都祥安，她便不用考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见严季云。
至于沐玉臣，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
刚走出院门，一道黑影嗖的一下窜进视野里，商启手执佩剑，横在晓玖身前。剑虽未出鞘，也足以令人心底生寒，晓玖驻足而立，强挤出一个笑，说：“大人起得真早！”
商启捂嘴打着呵欠，眼睑沉重地往下耷拉，声音沙哑地回道：“不是起得早，是整夜未眠。”
不用商启说明，晓玖也能猜到，定是沐玉臣的指示，极可能是因为昨日自己放了沐玉臣鸽子，所以今日安排商启防她一手。
见躲是躲不过去，晓玖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必须在今日办妥，不如大人帮我跟将军说道说道，想来将军仁厚，不会强人所难。”
“将军只让我看住你，不让你趁他不注意溜出侯府，有事你自己同将军说去。”商启不买账，怀抱着佩剑，冷冰冰地盯着晓玖。
看那眼神，妥妥是让她回房，毫无商量的余地。
拉紧肩上包袱，晓玖咬着唇，赖在原地不动，狡辩道：“我这不是溜，当真是有要事，要不你同我一起出府，也算遵守将军命令了嘛！”
“我不去，我还想回去睡觉呢。”商启执拗地摇了摇头。
“……”
晓玖一时语塞，心里暗骂几句，而后忍着怒气说，“你看我这事儿挺急，可现在卯时未到，将军还未起床，我也不好扰人清梦，要不大人等会儿帮我带句话，我保证，将军一定对大人事急从权大加赞赏。”
晓玖锲而不舍地忽悠，商启只是冷眼旁观，不为所动，等晓玖深情并茂地胡诌了一堆予人为乐的好处后，商启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将军就在书房，你自己去说吧。”
口舌全都白费，晓玖恨不得揍商启一顿，但下一眼看见他怀里的佩剑，又识相地冲商启一笑，乖乖地往寒松苑走去。
一阵风从身后吹过，商启又不知消失去了何处，晓玖也不敢耍小聪明，硬着头皮进了寒松苑。
书房的灯烛还亮着，窗子上映出沐玉臣的影子，靠近书房时，一股清幽淡雅的香味从房中飘出，闻之令人清心醒神。
她轻叩房门，推门进屋，只见窗边香炉的孔隙中浮起丝缕烟气。
屋子里有些凌乱，而同样凌乱的沐玉臣与这间书房简直完美融合在一起，见来人是晓玖，他显得有些慌张，匆忙收捡起一屋的狼藉。
地上无数的纸团，贴了满墙的字画，占据桌案的话本，还有因为晓玖突然到来而被随意扔在纸堆里的笔，随意沾染的墨迹……
沐玉臣慌忙中扯下墙上字画，地上的纸团被他往桌下踢，然后因手忙脚乱打翻砚台，哐当一声响，泼墨如画，墨渍溅在了沐玉臣衣摆上。
终于，慌乱的人抹了一把脸，放弃了挣扎，直接将晓玖推到了门外，晓玖只隐约在满墙密密麻麻的文字中看到几个词：话本、信、苍云山、蜜饯、字迹、画、失忆……
未能窥得更多，房门便在眼前闭上，沐玉臣顶着因为挠头而散落些许发丝的发髻，眼下黑眼圈有些厚重，与整夜守在厢房外的商启相比，精神好不了一点。
恐怕，沐玉臣也是彻夜未眠，结合方才看到的字，她猜测沐玉臣因为严季云失忆的事寝食难安。
这样一想，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可看着沐玉臣难得一见的狼狈模样，想起方才他手忙脚乱的情景，晓玖又忍不住发笑。
沐玉臣低头看了看衣摆上的墨迹，微微红了脸，欲转移注意一般询问晓玖来意。
晓玖好容易敛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我有急事要出府一趟，尊夫人之事，容我再往后捎捎。”
“急事？”沐玉臣将信将疑，指了指她肩上的包袱，“是什么样的急事，需要带着包袱去办？我还以为姑娘这是要远行呢……”
“嗯……的确有事需出城一趟，但将军不会以为我想逃跑吧，哈哈哈，我是这样的人么？”晓玖扯了扯肩上包袱，明知故问道。
沐玉臣看着她，浅浅一笑，声音柔和地回道：“本将军当然相信姑娘的人品，我这不是怕姑娘一不小心又肚子痛吗？”
脸上虽带着笑，可话里却藏着刀，晓玖听出沐玉臣是在暗指她带书良连夜逃跑的事，实在无法厚着脸皮反驳。
她索性以退为进，坦荡相邀：“将军若不放心，可以与我同去！”
“那好！”
或许是她心里的算盘打得太响，被沐玉臣听见，所以一切都在晓玖的意料之外，沐玉臣一句话将她噎住，除了说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当她坐在沐玉臣的马车上出城时，她都还沉浸于回溯事态的发展，最后只能归结于一夜未睡，脑子不太灵光。
马车停靠在榆阳湖边的小渔村外，晓玖带着沐玉臣在村子里找了个面摊吃了碗面。一路上，沐玉臣什么都没问，只是安静地跟着她。
填饱肚子，晓玖又雇了渔船，将二人送到了夕月庄。
“姑娘倒是轻车熟路。”沐玉臣跟在身后，似笑非笑地感叹了一声。
晓玖顿觉背脊发凉，干笑两声，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将军有所不知，家兄与我家境贫寒，时常听人谈起夕月庄，十分向往，听得多了，好像亲自来过一般，其实这还是第一次。”
沐玉臣不予评价，只是轻微扬起嘴角，埋头继续往前走去。
交了银子，入了夕月庄，晓玖开门见山求见昔悦庄主。
昔悦庄主见到来人是镇北侯，立马笑脸相迎，见晓玖穿着素朴，只当晓玖是随行的丫鬟，一来便同沐玉臣寒暄。
看晓玖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沐玉臣憋着笑，指了指晓玖，对昔悦庄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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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第 128 章 命运（十三……
晓玖在夕月庄住了三日，沐玉臣也跟着在夕月庄住了三日，晓玖敢怒不敢言，还得强颜欢笑替他付房钱。
她知道沐玉臣一向疑神疑鬼、小心谨慎，但没想到沐玉臣对她如此防范，反复回想自己的一举一动，没觉得逃跑之心有那么显而易见。
反正她住在夕月庄的真正目的也不为逃跑，不过是拖延时日，所以也并未将沐玉臣的监视放在眼里，该吃吃，该玩玩，悠闲自在。
而沐玉臣那边，似乎也很悠哉，吃喝玩乐，毫无顾虑，关键还要晓玖买单。
第二日，晓玖终于看不下去，拉沐玉臣坐下谈判。
“军营无事可干么，将军怎如此悠闲？沉迷玩乐于将军名声不利啊！”晓玖好言相劝。
沐玉臣坐在窗下，一边悠哉地品茶，一边欣赏了落日湖景，答得简单：“我无须日日去军营，有事，自然会来人报信。”
晓玖好像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想也没想，反唇相讥：“那将军以前每日蹲在军营，是为了躲避？！”
沐玉臣举起茶盏，隔空相敬，眼底含笑：“姑娘知道得挺多，不管是沐家的家规，还是本将军出入军营……”
晓玖被沐玉臣看得心生寒意，咬着牙一番思索，立马换上笑颜，转移话题。
“听尊夫人抱怨过不少，呵呵……我就觉着吧，将军回府不比在夕月庄过得惬意？再说，民女这点积蓄，可经不住将军如此折腾……”
“哦，原来姑娘是心疼银子。”沐玉臣放下茶盏，可脸上未有丝毫反省之意，“说起来，姑娘的积蓄不是源于从沐家得来的灵感吗？本将军分一杯羹，似乎也不算过分。”
晓玖被他这句不要脸的话噎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她气闷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浇灭心中怒火，而后带着阴毒的笑，同沐玉臣打起商量。
“民女想买下一坛大梦一场，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两呢……我在将军身上花了不少银子，作为回报，将军是不是也该帮我个小忙？”
沐玉臣支颐而坐，夕阳撒在脸上，染上一丝慵懒的味道，他微眯着眼眸，对晓玖说道：“若姑娘当真心疼银子，就不该为一坛酒一掷千金。不过，我有些好奇，姑娘想我帮什么忙？”
“嘿嘿，对将军来说易如反掌。”晓玖手肘杵在桌案上，双手托着下巴，扑闪着双眼答道，“听说此次有意争抢大梦一场的达官显贵不少，将军随便寻个理由将人关进大牢，岂不是无人跟我抢酒了？”
闻言，沐玉臣拊掌称妙，然后一口回绝了。
见沐玉臣不打算配合，晓玖在心里将他暗骂了百遍，只得自己想办法。
在夕月庄的三日，除了吃喝玩乐，晓玖也没闲着，她趁机打听了不少竞争者的消息。
这些人中，有一部分人跟她一样，提前住进了夕月庄，没入住的人也有不少派家仆每日来打探情况。
所有人都明白，知己知彼，方知进退。
有不少人跟她想法一样，试图减少自己的对手，为此用尽各种手段。
这三日，晓玖在夕月庄里看到的好戏简直一场接着一场。
有人以权势威逼对手退让，有人以雄厚财力震慑对方，亦有人拉帮结派力图以多胜寡……
晓玖一身素装，谁都没有将她看在眼里，每当她试图接近对方时，屡屡遭受白眼。
不过，一旦听晓玖说起自己的身份，闻言之人无一不是悔过致歉，究其原因，只因为随她前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威名赫赫的镇北侯。
虽说沐玉臣不打算帮晓玖，可不代表晓玖不能打着沐玉臣的名号帮自己。
她见人便说自己是镇北侯的丫鬟，此次与主子前来夕月庄，只为求一坛酒，为取悦镇北侯夫人，这酒志在必得。
话点到为止，不多也不少，更没有求人之意，似乎只是劝诫。
闻言之人得知要买酒的是镇北侯，哪会不明白她话中之意，若与镇北侯抢酒，日后势必难在沧廿郡混下去。
如此反复操作，不管是住在夕月庄的人，还是派家仆来打探消息的人，都知道此次参与竞买的人中有一个人他们惹不起。
可惜，还是有部分漏网之鱼，那些财大气粗丝毫不将对手放在眼里，心大到不提前打探消息的人，晓玖就没辙了，只能等到竞买当日，随机应变。
三日后戌时正，夕月庄的大厅里，可谓是座无虚席，但有半数的人只是来凑热闹，真正有意抢夺大梦一场的人被安排坐在中央台子的四周。
平日，台子上有歌舞表演，今日台子上则放着五坛美酒，酒坛子上贴着红纸，笔直一排摆放在案上。
表面上平平无奇，可每一坛都价值千金，如今更是千金难求。
昔悦庄主走上台子，张罗着竞买会开场。五坛美酒会依次竞买，起价一千两，有意者皆可喊价，最终价高者得。
台下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互相试探着。
不知为何，到场的人比晓玖预想的少，有意竞争者除了住在夕月庄的人，竟然全数缺席，虽说在意料之外，可省了晓玖不少功夫，她也没多想，乐得坐享其成。
当昔悦庄主宣布第一坛大梦一场开始竞买时，晓玖知道自己行动的时刻到了。
这个时机若放在后面几坛，她担心会出现几个不长眼的，一时失了智，忘了利害关系，与她叫唤，所以她必须成为第一个叫价的人，震慑住所有人。
于是，昔悦庄主话音刚落，晓玖猛然从席间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使出吃奶的劲儿，高声大喊：“镇北侯沐玉臣，出价一千两！”
她这一嗓子，吓得沐玉臣一口酒险些喷出来。
沐玉臣环顾四周，只见大厅里所有视线齐刷刷地汇聚到他身上，有的好奇，有的忌惮，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仿佛被晓玖这一嗓子吓丢了魂。
昔悦庄主见竞买者沉默不语，急忙缓和气氛，怂恿着大伙出价，可是，所有人都谦让起来，竟无一人敢喊价。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无论是沐玉臣，还是昔悦庄主，都明白了情况，原来晓玖就是想借镇北侯的名号威慑所有人，便可不战而胜。
即便知晓了晓玖的计策，昔悦庄主也是束手无策，毕竟，镇北侯不发话，便是默许，她又如何好为难晓玖而得罪镇北侯呢？
只得含泪，以一千两的价格卖给晓玖一坛大梦一场。
回侯府的路上，晓玖抱着一坛酒，笑得嘴都合不拢。
遭她算计的沐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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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第 129 章 命运（十四……
沐小景那莫名其妙的一句问话，将晓玖问得云里雾里，挠着头，又低头扫了一眼酒坛，带着些疑惑，将酒坛敲得“当当”响。
“差点破财，算不算危险？”
“你不知道？”沐小景有些意外，“奇怪了，据商启所说，今日沐玉臣要在夕月庄捉拿北漠细作，命沐家军把守沧廿郡所有城门，从辰时至戌时，只要前往夕月庄，一律视作同伙逮捕，吓得不少打算去夕月庄的人都折返了。”
晓玖闻言大惊，她一直呆在夕月庄，一门心思只想着如何在竞买会上胜出，全然不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而沐玉臣也从未与她提起，她见沐玉臣整日悠哉悠哉的样子，一点不像有正事要办。
她不禁想起一日前对沐玉臣的戏言，怀疑沐玉臣把自己说的话当真了，毕竟，就结果而言，她不希望出现的竞争者确实一个到场的都没有。
可沐玉臣明明回拒了，她又觉得这般想的话似乎自视甚高，多少有些厚颜无耻，便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或许只是巧合。
她如此安慰自己。
好在沐小景很快便对这件事失去兴趣，又好奇问道，“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老夫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答应我的亲事？”
听到沐小景发自内心的疑问，晓玖忍不住笑出了声，单手托腮，一脸的取笑，笑他出门不爱带脑子。
那日与沐小景离开沐府后，晓玖没有立即返回侯府，她怕沐老夫人还有后招，为以防万一，便守在了街角。
一直等到了天黑，果不其然，她看到门里钻出来一个丫鬟，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晓玖当即便跟了上去。
她一路跟踪，见丫鬟见了一位郎中，料想必定是要在次日验证芊寍是否有身孕。
等丫鬟走远了，晓玖上门拜访，谎称是镇北侯府的丫鬟，想要请郎中帮个忙，在她威逼利诱下，终于收买了那个郎中。
听完事情始末，沐小景震惊不已，难怪晓玖明知老夫人会请郎中上门也丝毫不慌，可再一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沐小景皱起眉头，质疑道：“可当日郎中为寜儿把过脉后的答复是‘并无身孕’，不似被你收买了啊……”
晓玖点头说：“没错，若被收买了，郎中怎么也该与人统一口径吧？既然你会如此想，老夫人当然也会怀疑，所以，当郎中的说辞与你一致时，你觉得老夫人会如何想？”
“觉得我买通了郎中？”
沐小景思索后答道，忽然脑中灵光闪过，醍醐灌顶一般，一跃而起，“啊！所以你让我一定要找机会假装同郎中耳语，并让老夫人看到，就是为了让老夫人怀疑郎中因为我撒个慌？”
晓玖欣慰一笑，一脸赞赏，调侃道：“不错嘛，这会儿总算带脑子了。”
“你才没脑子！”沐小景瞪了她一眼，而后不同她计较，“所以你让郎中先说实话，再说谎话，当老夫人心里怀疑郎中说的实话后，就不会再怀疑他的谎话了，果然是诡计多端！”
晓玖将酒坛推到沐小景面前，而后起身说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不过，我也没让郎中说谎。”
那日她找上郎中，借镇北侯之名请郎中帮忙，虽然碍于镇北侯的情面，这个忙他不得不帮，可到底还有身为医者的良知，有些谎实在不便撒。
晓玖并不为难他，让他去了沐府，只管按照实际诊断结果回话，但如果沐老夫人单独找他问话，他可以坚称结果没有问题，但末了得加句话——“沐府有喜，可喜可贺！”
这个喜，其实不是因为芊寍害喜，而是因为晓玖告诉郎中，沐府喜事将近，让他提前道喜罢了。
可在沐老夫人听来，会以为郎中是在暗示她：芊寍害喜。
如此一来，老夫人便吃了一粒定心丸，沐小景和芊寍的亲事已是非办不可了。
解释完，晓玖伸展着疲惫身躯，告辞回房。
喝不上沐小景和芊寍的喜酒固然可惜，但她好歹给沐小景当过一年嫂嫂，送礼自然不能马虎。
当初在夕月庄为芊寍解难，英雄救美的事本该沐小景来做，最后却是沐玉臣帮忙，饮了一坛大梦一场。
所以沐小景娶芊寍时，她决定送沐小景一坛，希望今后沐小景可以亲自为芊寍挡下所有的难题，一生护芊寍喜乐平安。
回到厢房，晓玖一头扎进了被窝里，疲倦得困意席卷而来，可脑子里反复出现着与严季云相见的画面，怎么也睡不着。
她用被子捂着头，挣扎了半宿，才终于陷入梦中。
梦里的一切搅得人心烦，她睡得很浅，半梦半醒，完全没有休息好，等起床时，只觉脑袋昏昏沉沉，身上的疲倦感一分未减。
窗外天已大亮，腹中饥饿，她简单梳洗一番出了门。
隔壁厢房已经空了出来，房中有个丫鬟正在打扫，见晓玖向房内张望，丫头客气地点头招呼，告诉她：“姑娘若饿了，就去后厨让厨子做碗面。”
沐小景应该一早就回沐府去了，她估摸着已近巳时，今日沐玉臣竟还没出现，心下疑惑，但没多想，打算先去后院厨房找点吃食填填肚子。
刚走出院门，远远看见寒松苑门口站着五六个人高马大的随从，一字排开，把守着院门。而随从的面前，商启、金婵、芊寍以及蒋总管正伸长脖子向院里张望。
这阵势，晓玖总觉得似曾相识，记忆猛然拉回到过去，红香寺后山的凉亭，她与沐玉臣共饮灵泉水，当时凉亭外就围了一圈壮汉，正如今日这般。
晓玖不禁打了个冷颤，怀着好奇心向寒松苑走去。
当她走到院门口时，商启爱搭不理，蒋总管客客气气，金婵与她不相识，一心担忧着自家小姐，自然无暇顾及她这个外人。
芊寍许是从沐小景口中听说了她的事，所以和善地冲她点头微笑。
晓玖也学着众人的样子，踮起脚，伸长脖子，透过面前人墙的缝隙，向院子里望去。
只见大夫人怒气冲冲站在院子里，而她身前正跪着沐玉臣，严季云唯唯诺诺地站在大夫人身后，低着头，不敢轻举妄动。
三人的旁边，放着一个火盆，燃着熊熊火焰。此刻，一个随从正蹲在火盆前，向里面扔着字画和书卷。
大夫人一声怒吼，惊得在场众人皆为之一颤。
“你究竟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整日在书房发疯，对云儿不管不顾，甚至还请旨和离！”
说话间，大夫人捂着胸口，气得捶胸顿足。
晓玖从没见过大夫人发这么大的火，以前也骂过沐玉臣，可大多时候都是带着几分疼惜，话不会说得太重。
晓玖问商启到底发生了何事，才知道昨日沐府来送聘礼时，大夫人竟一同来了沐府，似乎是想再劝劝二人，然而得知商启去了夕月庄，独留严季云在府上，顿时大发雷霆。
后来，大夫人找严季云谈心，追问下终于知道严季云想要和离的真相，于是更坚定了大夫人阻止二人和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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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第 130 章 起程
坐在去往良宅的马车上，晓玖还有些恍惚，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侯府的，又是怎么上的马车，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那是沐玉臣从寒松苑离开的背影。
几日前，她还在纠结着该如何拖延时日，没想到突然就没她什么事了，甚至临走前，沐玉臣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讲，就仿佛看不见她一般。
这样的画面，她在梦里不知见过多少次，不曾想竟还真的发生了。
沐玉臣选择释然，严季云选择妥协，那她呢？
她以为可以等到二人和离，届时再试试让沐玉臣喜欢上自己，哪怕沐玉臣不信她的鬼话，抛弃过去也好，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不留遗憾。
然而有时候上天就喜欢开玩笑，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刚想迈步靠近那间轻而易举将她踢出局的屋子，房门便突然闭上，与此同时，还将所有窗户都封死。
这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局外人了。
半个月后，整个沧廿郡都沾上了喜气，沐家小公子娶亲，迎亲队伍敲锣打鼓欢天喜地，从镇北侯府接了新娘子。
那一日，沐家小公子意气风发地骑着骏马走在队伍前端，花轿里坐着他朝思暮想的姑娘，那姑娘实非大户人家千金小姐，可嫁妆不输于任何人。
那可是沧廿郡无人不知其名的乐师，她这一嫁，不知惹多少公子伤心。
街道两旁围满了看热闹的行人，有人感慨从今往后再难一闻绝妙琴音，也有人赞叹着才貌双全的小娘子觅得如意郎君，还有人庆幸沧廿郡从此又少了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
只有一人，在欢天喜地的气氛中，独自坐着马车，静悄悄地出了城门。
她撩开帘子，不住地回首，听着锣鼓声越走越弱，喜悦的人群越行越远，终于，她离开了这座写满回忆的城。
走时没有人送行，因为她忍受不了离别的苦。
她只是背起包袱出门时，笑着冲书良挥了挥手，轻轻说了一句：“我走啦，别想我！”
书良也没有多做矫情的道别，点点头，柔声回了一句：“噢，一路平安，别忘了回来！”
出了城，马车一路向南，没有目的地，她只告诉马夫，一直向南走，路过的第一个村子将是她的下一个落脚点。
然后在村子里住上些时日，等到她觉得差不多了，便又起程去下一站。
没有终点的旅途，她会一览文人津津乐道的名山大川，也会因为无意中听到的传言，而兴致大发，临时起意前往无名之地一探究竟。
一路上，眼前见到的景色总会有所不同，有时是因为自然的鬼斧神工，有时却是因为形形色色的人。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而她会驻足聆听，然后为那些触动最深的故事编写一部话本。
每当写完一部话本，她才会给书良写一封书信，连同话本手稿一起寄给书良，信里永远都只有寥寥一句——一切安好，切勿担心。
她不会让书良回信，因为每次寄信后她就会出发去往别处；她也没有告诉书良归期，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当然，沿途并不会永远一帆风顺，遇到的人也不可能全都良善，而厄运只是沿途的一道风景，总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悠哉云游五个月后，她遭遇盗贼洗劫，落得风餐露宿，那时无助的她一心只想回沧廿郡，却因路途遥远身无分文而束手无策，心里责怪自己真是“胆大包天”。
在晓玖最落魄的时候遇上了雪舞班，那可是沧廿郡最有名的戏班，他们应邀远赴皇都祥安表演，恰好在途中遇上遭难的晓玖。
戏班班主心善，看她可怜，本想给她点路费回老家，可晓玖一听说他们要去皇都祥安，便谎称自己老家就在皇都，死皮赖脸混进了戏班。
戏班原定的计划赶在除夕前抵达皇都，到某大官府上演出，路途遥远，他们提早两月起程，顺道沿途停留演出，也正是在半途上遇上了晓玖。
晓玖说自己可以留在戏班帮忙，绝不白占便宜。
刚开始，班主安排她帮厨娘打下手，一顿饭就吃得整个戏班的人上吐下泻，班主再不敢让她插手。
班主看着她也不忍责骂，哀怨地问她：“姑娘会些啥？”
晓玖也不谦虚，拍拍胸膛对班主说道：“要不，我帮你们写戏文吧？”
一旁的伶人们捂嘴偷笑，善意解释道：“倒不是班主瞧不上你，可班主放着重金买来的戏文不用，反而用姑娘的，难道姑娘的名声比雨泽先生还大？”
晓玖尴尬，又不好说自己就是雨泽先生，只好挠着头发出几声傻笑。
她灵机一动道：“没关系，我还会画画！雨泽先生的文，没有人比我更懂，我可以帮你们画点宣传画，上街宣传啊！”
班主被她一番忽悠，觉得给她找点事做也好，便同意了她的提议。
雪舞班这段时日演出的戏正是雨泽先生的《云中局》，原话本中的动物都改成了精怪，晓玖作起画反而得心应手些。
谁让她不善画人像呢。
她当即为《云中局》设计了宣传海报，危机四伏的森林中闪着无数双血红的眼，身着甲胄的狼妖披荆斩棘，而手握画笔身着白衫粉裙的女子从天而降。
画到女子容貌，她却犯了难，不管是话本还是戏文里，画师都是人，怎么也不该长着一张兽脸，以前她糊弄沐玉臣没什么关系，现在靠糊弄也有些说不过去。
她咬着笔头思考良久，找了演画师的伶人，想照她的脸临摹找找灵感。
可反反复复画了很多次，无一不是有碍观瞻。
最终还是那伶人受不了晓玖将自己画得太丑，好意提点：“画师伪装自己是虎妖，所以演出中，我会以面具示人，姑娘画不好人脸便以虎头面具代替吧！”
晓玖如醍醐灌顶，面前难题迎刃而解，总算将宣传画完成，又照葫芦画瓢临摹了不少。
然后每当戏班在城中停留演出的那几日，她就会卯足劲，带着宣传画走街串巷，逢人便推销，她这番操作，替戏班拉来了不少看客。
晓玖终于觉得自己不再是个累赘，也可以为戏班出上一份力。
一个半月后，雪舞班如期抵达了皇都祥安，晓玖这才与整个戏班作别。临走时，班主塞给她一袋碎银，她本想拒绝，可班主笑着说那是她应得的。
“除去平日吃食和住宿，剩下的算是你提雪舞班奔波宣传的报酬。”
那一刻，晓玖觉得心里很暖。
这样的雪中送炭让她莫名想到了书良，她已经离开沧廿郡半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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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第 131 章 重逢（一……
皇都城外三里地，支着个简易茶摊，去往皇都祥安的过路人常会在此处歇歇脚，喝口茶解解渴，顺道打听点感兴趣的消息，然后再动身走完最后一小段路。
如今，晓玖有了新的活计，坐在茶摊为顺意客栈物色潜在的住客，常常一坐就是一整日。毕竟，顾掌柜同意，她只要每拉到五位住客，便给她免去一日房钱，这无疑于解燃眉之急。
正因如此，晓玖每日起早贪黑蹲守在城外茶摊，简直比茶摊老板还勤快，一来二去，与茶摊老板也混得脸熟，那老板好心，时不时还会帮她打探点消息。
晓玖梳理了一番顺意客栈的优势和劣势，大致对潜在住客的画像有了些眉目。
客栈位置过于偏僻，若是探亲访友、游山玩水且不差钱的外来客，大抵不会选择这样的客栈留宿。
偏僻是偏僻，可胜在安静，没有闹市里车水马龙那般嘈杂。
再者，价格相当便宜，住上一晚只要三十文，远低于市价。
加之，顾掌柜酿的果酒很是爽口，作为吸引客人的手段也是不错。
因此，那些坐着马车、身穿绫罗绸缎锦衣华服的过客，大多不在晓玖的观察范围内。
在茶摊蹲守的半个月，还真让她拉到了不少住客，其中也不乏有趣的故事。
有一日，她坐在茶摊，看到一对风尘仆仆的小情侣，到茶摊稍作休息也时刻观察着周围，似乎十分小心谨慎。
她请二人喝了两碗茶，又天南地北地闲聊了两句。
那女子虽穿着布衣，打扮得灰头土脸的模样，可瞧她双手细皮嫩肉，显然十指不沾阳春水，多半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反观男子，一手厚茧，不是拿锄头，就是使刀剑。
一出千金小姐不愿嫁给不喜欢的人，跟着情郎私奔的戏码，顿时在脑海里有了画面。
晓玖并不拆穿，只是浅笑着说：“二位可有下榻处？我知道一家客栈，又便宜又僻静，呵呵，就是位置有些偏，鲜为人知，如果不介意……”
这缺点在二人听来反倒是优点，当即同意随晓玖到客栈瞧上一瞧。
而后，小情侣顺利住了下来，后来亦有奇遇。
男子一身武艺被住在客栈的镖头相中，想请他做镖师。其实他们谈论了些什么，晓玖不得而知，只知道等到镖师们离开客栈时，那对小情侣也随他们一同离开了，或许是找到了今后的落脚地。
说起那队镖师，也是晓玖从茶摊哄骗来的。
他们的镖局在千柳镇，晓玖借着去过千柳镇的话头与之套近乎，得知他们押运一批货物到皇都，等到交货后会在城中休整几日再行折返。
晓玖当即给众人推荐了顺意客栈，环境清幽，价格实惠，关键还有美酒佳肴。
“不瞒你说，那客栈掌柜的酿酒手艺可是一绝，就连城中最有名的酒肆都要向她讨酒呢！”
一通天花乱坠的吹捧，说得疲于赶路的镖师们纷纷点头，她便带着一队镖师拐进了深巷中的客栈。
后来，她偶尔还会从顾掌柜手里买几坛果酒，借茶摊办个免费尝酒会，借此吸引些好酒人士前往客栈，即便不住宿，也替顺意客栈招揽了酒食生意。
渐渐地，客栈从门口罗雀变得热闹起来，酒客来此开怀畅饮，手头不宽裕的人找到落脚点，喜静的人寻得安宁，避祸的人也暂得安眠……
不相识的人，因机缘巧合相遇，终有一日又会别离，这样的事每日都在这间小小的客栈上演，却从没有伤感。
有时举杯共饮相见恨晚，有时或许只是擦肩，每日会有形形色色的人住进来，又会有满怀故事的人悄然离开。
晓玖承担了揽客的活计，顾掌柜便免了她的房钱，在她的努力下，客栈有了生气，顾掌柜也拿晓玖当自己人，吃饭时也会叫上她，算是解决了她的一日三餐。
除夕这一日，晓玖依然忙碌到晚上，与顾掌柜及其胞弟顾巳生和弟妹沈菱一起吃过年夜饭后，听着满城的爆竹声，围炉团坐，饮了屠苏酒，吃着消夜果，谈笑风生。
客堂中，同样围坐着没有归家的住客，一杯杯酒下肚，与同桌人聊得火热，倒不会因为人在他乡而寂寞。
这是晓玖在皇都祥安过的第一个新年，回想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在去往北漠的送亲途中，未能感受新年热闹的氛围。
自离开沧廿郡后，她总让自己很忙碌，这样便无暇思虑太多，也就不会想起沐玉臣，想起心中不舍。
今日许是饮了一杯屠苏酒，酒中带着股药味，勾出些许深藏在心底的回忆，竟让她又想起了沐玉臣。望着门外灯火通明的巷道，听着爆竹声声响，她猜想着此刻身在千里外的沐玉臣是否也有人作伴。
见她没了平日的活泼，顾掌柜关心地问她家在何处，为何会独自一人外出。
晓玖塞了颗蜜饯到嘴里，入口咸甜，心里却微苦，一向能说会道的她此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哪里又算她的家呢？
恐怕只能勉强把良宅看作自己的家吧……
至少那里会有人在等她。
至于她为何离开，许是散心？许是逃避？也可能是为了遗忘吧……
沉默良久，她才自嘲道：“嗐，我就是突然找不着回家的路才瞎溜达，等有人出来寻我，便是时候回去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顾掌柜问。
“应该快了吧。”晓玖喃喃自语。
顾掌柜自然不会将她胡言乱语当真，反正她能替客栈招揽生意，顾掌柜也乐意给她一个落脚地，吃饭时多加一副碗筷也不碍事。
这一夜，原本应该跟着顾掌柜她们一起守岁，可子时未到，晓玖就困得不行，寻了个借口溜回了房间，偷偷睡了过去。
耳边时不时会传来爆竹声响，客堂中的人声隐隐约约听来也满含喜悦，时而举杯共饮，时而谈笑风生。
嘈杂却不令人厌烦，晓玖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自己凤冠霞帔，手执团扇，端坐在精心布置的喜房里，红烛映着红色罗纱。
屋里一片寂静，她竖着耳朵细听，还是能听到远处传来朦朦胧胧的人声，就像那些守岁的人们。
这样的景象似曾相识，仿佛梦回两年前，那时她也是这般醒来，发现自己成了严季云，正经历着人生大事，可与严季云不同，她知道结局。
举着团扇的双手有些酸，她不耐烦地将其扔到一旁，左顾右盼，金婵竟不在房里，她站起身，一边唤着金婵的名字，一边提着厚重的衣裙向屋外走去。
她好像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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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第 132 章 重逢（二……
晓玖下意识地扫过严季云身周，发现在她身旁还站着严乙山和金婵，三人似乎有说有笑，晓玖再仔细寻找一番，没找到其他熟悉的人。
她没有看见沐玉臣的身影，心里一时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才开始好奇，为何严季云会出现在这里？是与沐玉臣一同回严府省亲？还是独自回娘家过年？
后者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无疑会遭人白眼，按照严季云的性格大抵是不会发生，那么就是与沐玉臣一同回了皇都祥安。
思及此处，骤然一身冷汗，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周围，不知为何，很怕沐玉臣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倒不是怕见沐玉臣，只是一想到沐玉臣与严季云同游，她就想要逃跑。
她可以想象到这样的结果，却不愿亲眼看到。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吓了晓玖一跳，转头见沈菱一脸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晓玖沉默了一会儿，才指了指严季云的方向，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就是看到堂堂礼部尚书家的少爷和小姐也来赏灯，有些惊讶罢了。”
沈菱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摇了摇头回道：“我没见尚书府的少爷和小姐，却听到过尚书府四小姐的趣事！”
“何事？”晓玖蹙眉询问。
若不是此番外出赏灯，晓玖恐怕不会知道严季云与沐玉臣早在半年前已和离，严乙山亲自动身去沧廿郡将胞妹接回严府。
这件事在皇都城闹得沸沸扬扬，更印证了世人对恶鬼将军的猜想。
“传言诚不欺，边关那位，虽是西铭最神勇的将军，却绝非良配，真是可怜了尚书府的四娘子……”沈菱一脸惋惜。
顾巳生走过来，搂住沈菱的肩，自然地加入二人闲聊，表情写满对身居高位者的不屑。
“有何可怜，我听说严府与沐府的联姻本就为了自家利益，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和离。如今尚书府的那位四娘子可是太子妃的胞姐，自回到皇都，上门求娶的世家子从未间断。”
二人各执一词，互不谦让，争论一番便坏了赏灯的兴致，从互相争吵变成互不理睬，而后觉得实在不该因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产生不悦，顾巳生又开始哄起自家媳妇。
那边上演着日常斗嘴又和好的戏码，一旁的晓玖早不知神游到了何处。
听到沈菱所言，晓玖一直出神地望向严季云那边，看着她与严乙山轻松言语，时而打趣，脸上始终洋溢着淡淡的微笑，落笔在天灯上写了些什么，而后神情淡然地放手，任天灯缓缓升起。
或许这时的严季云终于找到了心底的安宁，显然没有因为和离而意志消沉。
晓玖始终不明白严季云为何会选择离开，她明明已经选择妥协，极有可能会像原作里那般，悄无声息地生活在侯府。
至于二人的结局，晓玖私以为会有所改变，至少不该是曾经那般压抑，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别离。
安静地看了很久，甚至有种冲动想上前询问严季云为何要抛下沐玉臣，可直到严季云与兄长放完天灯自人群中离去，晓玖也没有上前一步。
究其原因，她哪有什么立场去多管闲事，她早就已经置身事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等回过神时，她已身处客栈房间里，早就忘了自己是如何失魂落魄地跟着沈菱和顾巳生回到客栈的。
“最终还是和离了，我是不是该高兴？”
房中，晓玖冲着手里的茶杯自言自语，仿佛希望能从茶杯里得到回答一般。
而后，她魂不守舍地躺倒在床榻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中百感交集。
“我是不是该写封信给书良，让他替我打听打听？”
“不，等信寄到，书良都该到皇都祥安了，我还是自己回去问吧……”
“不好不好，我凭啥过问他的私事？他那么疑神疑鬼，铁定又会怀疑我别有用心！”
“或者我直接告诉他，我就盼着他和离？好像太缺德了……”
“他不信我，不，他又说不会喜欢我怎么办？”
……
就像是自问自答，一整夜，晓玖一直低声呢喃，魔怔了一般。
这一夜发生的事，让晓玖很长一段时日总是心不在焉，但揽客的活计仍在继续，只是不忙的时候，旁人总不明白她在苦恼何事。
很快又过了大半月，这一日，晓玖依然如常在茶摊物色住客，时不时，茶摊老板会调侃她几句，问她是否打算扎根在皇都，还想给她说一门亲事。
晓玖便不正经地回拒：“那得看看大哥打算给我说门什么亲事，一般人家我可瞧不上，家里将我许给一个大将军，我就等着那将军来皇都迎娶呢！不过，若大哥说的亲比大将军还位高权重，我也是很愿意留在皇都扎根的。”
茶摊老板已经习惯晓玖夸大其词，从不将她的话当真，只笑她没羞没臊。而茶摊上休息的路人听了，无不笑她大言不惭，权当听个乐子。
说笑间，忽然看见沈菱驾着一辆拉货的马车，神色慌张地向茶摊驶来，到了近处，顾不上说话就将晓玖拉上了车。
马车不是回城，却是往反方向远离，晓玖急忙拉停马车，问沈菱到底怎么了。
沈菱气喘吁吁，支支吾吾老半天，才终于顺了一口气，将来龙去脉简单说与晓玖听。
原来今日晓玖离开客栈半个时辰后，一伙凶神恶煞的家伙，拿着刀剑闯进了客栈，控制住客栈里所有人，要他们交出晓玖。
沈菱因为去早市进货，得以逃过一劫，回到客栈时，透过门缝看到了这一幕，所以急急忙忙溜出城寻晓玖。
“你是不是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如今这伙恶霸找上门，你也不好再回客栈，不如我先送你到附近村子，你啊，赶紧逃吧！”沈菱忧心忡忡，说着又要去拉缰绳。
晓玖压住了沈菱的手，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谁能找自己寻仇，就算她当初得罪过人，要找麻烦也应该是去找严季云，作为晓玖，她至今只被盗贼拦路打劫过，实在不应该有人找她寻仇。
“先回客栈！”晓玖毅然对沈菱说。
对方的好意她心领了，一来，她不认为自己有仇家，二来，若真是有人找自己麻烦，她也不能连累顾掌柜一家。
沈菱本想劝说，可她心意已决，二人也不耽搁，调转马头，赶回皇都。
“要不，我们去衙门报官？”进了城门，沈菱提议。
晓玖觉得主意不错，遂点了点头，与沈菱兵分两路，她先回客栈看看情况如何，稳住作恶者，而沈菱去衙门搬救兵。
等晓玖赶回客栈时，只见大门紧闭，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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