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老还同》 1. 第 1 章 他在波涛里沉睡。 成群结队飘曳的脊背,是丢掉人衣的冤魂恶鬼,它们阴凉安详,无悲无喜,无始无终。 由远及近的低呼,符咒、手诀和法符,诵读萦绕,扰人清梦,三魂七魄都苏醒,有手抓着他,由下自上,从黑暗里浮出,前方闪闪发亮。 “乔青遥!” 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前尘旧事,历历在目,呼叫越来越近了,但名字又换掉。 “梦真?乔梦真!” 睁开眼,触目皆白,是救死扶伤也是发丧的颜色,白褂晃动,输液滴落,坚硬的针头和轻柔的双手,混沌过后,视线也缓慢清晰,离其最近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双眼含泪:“梦真,你终于醒了。” 这个妇女乔青遥从未谋面,连同她身后惊叫的编发女生和医护,给隔壁病友端尿盆的护工此刻也动作停滞,猫着腰,面有惊悸,手有腥臊。 大家齐望着他。 乔青遥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不过他也不打算开口,他只是无声的端详这一切。周遭喧嚣,人们抱头哭笑,看起来这是一个万分美妙的时刻。 而此时也正值黑夜未醒,熹微未到,房间内白光惨淡,病床上的人面若寒潭,似修罗冷眼,重返人间。 乔青遥在医院呆了很久,从重症转到普通病房,打着石膏板跟一群人挤在一个病房里,期间这个中年妇女没日没夜的照顾他,换衣擦脸,送饭陪聊,话也实在太多,每日都在他身畔叨叨,最可怕做的一手烂菜,还日日送来。 乔青遥从不肯吃,也不看,她说话他也装没听见。 见他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她便在旁边低声惋惜:“妈妈给你烧的这么好的菜,你爸跟你姐想吃都没有,怎么都不吃呢,现在的排骨好贵的呀,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排骨汤了嘛......” “你出车祸这段时间,你姐哭了好几场呢,尤其是之前医生宣布你心跳停止时,她当场旧晕倒了,然后医生抢救一会宣布你心跳又恢复了,她又醒了,准时的都像是之前装晕,但我其实是想表达你们姐弟连心,你好了坏了她这都有心理感应的,话说远了,哎呀也不远,虽说你俩之前老打架,到底是亲姐弟,她其实可心疼你,你看这些虾都是她亲嘴剥的皮,说是怕你吃着麻烦,结果你根本不吃。” “还有你大学寝室那三个同学也总问你呢,这不你都一个多月没去学校了嘛,你住院当天姐给你请假,学校就都知道你这事了,你同学一听你车祸还要来看你呢,火车票都买好了,后来听说你心跳停止了又给退了,再后来你姐通知他们你又醒过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重新再定,我们也不好追着问有没有重新定票呀,哪天来啥的,好像逼人家来看你似的,是吧。” “伤筋动骨一百天,咱们就慢慢养吧,真是没想到你恢复的这样好,菩萨保佑。” “你这一出事你爸头发都白了好多,也不出车了,自从你醒过来才又重新疯狂跑车,毕竟住院啥啥都是开销,我跟他说好了,等你出院了就给你买最新款苹果手机,你原来的撞碎了用不了了,他都答应了。” 女人泫然欲滴:“梦真,你不爱说话了,是因为难受么?哪里难受,你告诉妈妈。” 乔青遥没接话,也不怎么看她,他的眼睛望着电视,电视里正放送《万古长‘青’》纪念乔青遥的系列特别节目。 他早年的经纪人刘玉林正同主持人侃侃而谈,他神情悲痛,双目真诚:“我做乔经纪人时,正是他事业起飞的阶段,所以我觉得让我聊他,我还是挺有话语权的,我看现在很多报道说他是什么天才啊,多高多高的艺术成就啊,其实我不觉得,我甚至认为他不是天赋型的创作歌手,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根本不会创作,都是公司给歌他来用,但是他有一双好耳朵,你给他一个曲子,他很快能码出里面的乐器啊啥的,听得多了就能摸出规律了,无非就是那几个音符排列组合么,他也比较聪明,就说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花钱买词买曲制作为什么不自己写,然后他就开始写,因为写歌你得会乐器啊,他就上钢琴课,你想他那时候已经红了,哪有时间,只能不睡觉,只能说付出都有收获吧,而且他的性格其实对他的成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是那种要么不干,要干就一定会全精力投入以求尽善尽美,有着这种劲头的一般都不会太差,所以呢他开始写歌就写的还行,到后来还真就找到了自己的风格,并且在很多方面都做到了难以超越,以至于他这个个人事业上如日中天,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总之他的成功百分之九十九来自于他够努力,他蹿红那几年多勤快啊,后来的确是有点懒,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候也不带他了。” 刘玉林一顿:“但是在这个圈里,你不能就你自己成功,你不跟大家玩儿,那这很致命,我很早就跟他讲,市场就这么一块,你抢走十分之九,剩下那一块怎么分,还要先分给林紫蓝老大哥一点,还剩下什么?他当年太红太赚钱了,来钱真是比抢银行的还快,也比抢银行的挣的多多了,这么出尽风头早晚有一天要出事,他们不会放过他,他从登上销量排行榜第一位就被盯上了,我反复告诫他能认识到这一点,避免成为活靶子,然后小心谨慎的逃脱,但是明显他没有。” 同屋病友看的心烦,小声嘟囔:“怎么还哪哪都是这个明星啊,死多少天了还没死干净呢,没完没了的。” 其家属闻言立刻调换频道。 “我不明白,大家是忘记他那些负面新闻了么?忘记他是一个隐瞒自己性取向欺骗大众的同性恋,还涉嫌猥亵......或者说是PUA男工作人员,当然我不是说同性恋不好,而是隐瞒性取向并伤害工作人员这件事不好,当然具体他有没有伤害和猥亵他人,真相你我都不知道,但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作为公众人物带来了极坏的影响,你想他影响那么多青少年,甚至成年人,从这一点来讲,他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就是失败的,不应该被冠以那么多美誉,难道一个人死了,他的恶也随着他去世也消失了么?” 再换台,又是乔青遥平生经历,画面外有旁白:我发现他真就是个无心之举,我那天很无聊才晚上跟朋友去看地下剧场演出,然后就发现里面有个小孩挺不错,我朋友也觉得不错,演出结束我倆就联系他们团长,他们团长人也很好,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特别热情的撮合,特别搞笑,我们满后台的找小孩,后来在幕布后找到他,他那么瘦,小小的一坨蹲在幕布边上看前台的人跳舞,然后他们团长就赶紧把人拉起来,推到化妆间,就非常简陋的聊了两句,把我在台下看的舞又跳了一遍,我们后来才得知这些舞部分是团里前辈教,部分是他自己看别人跳模仿,我记得很清楚,表演结束后他们团长按着他的肩膀给我鞠躬,我注意到他的鞋子有些坏了,就告诉他记得回去买一双新鞋,隔天好来我公司见我们老板,然后他问我这就是通过了么。 “当然,我想签你,但是还要看我们老板是否点头,还有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小孩腼腆一笑,他说他叫乔青遥,今年14岁。 拼命换台,这回是街头随时采访。 “真看不上整天在电视上蹭热度的那些人,最怕孤独的人结果半生孤独,一个人孤零零的去死,等了好久才被人发现,现在都在这装什么此生挚友呢,乔青遥活着那几年怎么没见这些挚友呢?” “我妹特喜欢他,我对他就无感吧,歌挺好听的,人反正整天就是一堆负面新闻。” “有些讨厌,他猥亵他助理这个事恶心到我了。” “希望他安息,击溃他的谣言终将弥散,真相会浮出水面。” ...... 病友家属遥控器摁的直冒火星子。 乔青遥身边沉默许久的女人突然开口,她声音不大,看起来只说给他听:“我认识他,他人其实挺好的。” 她这次顺利的吸引了乔梦真的注意,不过他不惊讶,只是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不过18岁,双眼看起来已千帆过尽。 “怎么样,不知道吧,妈妈年轻的时候在私立医院上过班,有一次主治医师带着我去出诊,结果就是去他家,他家简直太大了,好像宫殿,乔也很有礼貌,不像新闻报道里那么讨厌,而且他本人超级好看,好看的我都不好意思看他,我就总低着头给他弄这弄那,后来去的次数多了,我们也稍微熟了点,我才敢跟他说上一两句话,我总感觉他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笑,但细看又好像没有,呀,当时我还以为我干了什么蠢事惹他发笑呢,所以我动不动就借洗手间,看看自己是不是牙齿上有菜叶还是月经透了,”她得意之余也有些羞赧:“你知道吗,大明星可是跟你妈说过话的!” 乔青遥望着她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松弛疲倦中年妇女就是自己当年暗恋的护士小姐刘文艳。 2. 第 2 章 乔青遥即刻就对她和善了一些,没有邪念,只有怀念,得知她过的清贫但愉悦则更添敬意,当年他给她写了那么多落款情书,要爱情不要面包的女人少见,一个穷女孩面对‘面包商店’还不为所动的,只有刘文艳。 虽然她不漂亮了,可乔青遥依旧觉得她很顺眼。 且她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拂汗的手都很柔,比他之前高薪聘请的任何一任家政阿姨都优秀,同时还会轻声细语的讲往事,从文艳的嘴里,乔青遥很容易就得知乔梦真的情况,内向胆小,常年跑羽毛球馆却还是一身减不下来的膘,学习一直很差劲,因校园霸凌重度抑郁,休学一年,复读依旧念的不好书。考不上大学也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进入社会打零工,因此一家人勒紧裤腰带送他自费念了专科学校,他很意外的选了传媒学院,并修音乐表演专业,到不是他有艺术细胞,而是他高考分数太少,够得上的学校寥寥,可选的几个烂学校都不如蓝翔技校实在,所以他爱选什么就随他了,家里对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必须考下驾照,这样大学毕业可以帮着他爸跑车就好。 谁知道第一学期就出了这档子事,文艳心痛不已,学费已经教了,也不知道休学的这半年学费给不给退。 万幸乔青遥恢复的很快,兴许是身体足够年轻,没过太久便可以下地走路,当天文艳紧张的要命,咬牙驾着乔青遥庞大的身躯,生怕他摔倒。 新身体很高,似乎比之前还高,这一点乔青遥非常满意,只是太过沉重,每一步都移山一般吃力,实在是肥胖的过了头,未料文艳摸摸他的胳膊,连连叹气:“梦真,你瘦了,你爸回来见到要生气的,是我没把你照顾好。” 乔青遥连忙外移,尽可能迅速的挪进洗手间,穿衣镜前的男孩高壮黝黑,相貌平平,一双下三白,薄凉冷淡。 这张脸乔青遥也很满意,上辈子整天顶着一张美人面他早就受够了,这辈子的脸好,不被注意也不露锋芒,又直接把‘黑脸’焊在脸上,无时无刻拒人千里,让他十分省心。 然而事实并不如他所愿,尤其是从乔青遥出院回家,出院并非是痊愈,而是无生命危险回家静养更经济实惠,又赶上乔梦真的姐姐乔柳放假回家,两个女人在一个局促的小房子里简直吵得他头痛,乔青遥很久没住过二室一厅,还是同另外三人一起,最可怕他需要跟乔柳同住一间卧室,中间巧妙的加了一道隔断,窗户也对半,每人半扇,连阳光都要均摊,情绪也要共享,因为入夜乔柳经常因小说突然大笑或啜泣,生生将乔青遥吵醒,但他很快又能再入睡,甚至有些嗜睡,经常睡到日上三竿,睁眼后便见到乔柳蓬头垢面,手里拿着酵素果粉条,正仔细端详乔青遥。 “乔梦真,你都瘦的没个猪样了,你胖的时候整晚打呼噜,现在都没声了,我好几次都以为你死了。” 见对方重新阖眼,她便挠着油头出门:“一起吃午饭么?我要煮个螺蛳粉,早餐给你剩了油饼和菜包,还是你等老妈晚上回来做饭?” 乔青遥平日里从来都是无视她的废话,此刻听到螺狮粉终于愿意开口:“你换一个吃。” 乔柳在客厅倒水冲泡果粉,不见其人,只闻其笑,她笑够了便高声道:“你以前最喜欢吃臭豆腐榴莲螺狮粉了,说!你是不是哪朝的霸道王爷还是邪魅仙君穿越到我弟身上了?” 接着放低音量,铁勺刮碰玻璃杯,她好似自言自语:“你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方方面面都变了,真的很奇怪,你被车撞的那么严重,我赶过去眼看着你心跳停止,眼泪都还没淌到下巴颏,结果又活过来了,真尼玛快,鬼片诈尸都没那么快,人鬼片电影导演还得烘托一下气氛整点鬼声,之后死人才坐起来呢,你连过渡都没有,我们才撕心裂肺的喊了半声,一声都没到,你那心率啪一下就好了,弄的我跟我妈都挺尴尬,嚎一半那个情绪真的很难消化你能想象吗?医生更尴尬,刚宣布完死亡马上心电就强劲有力,你让人主治医师脸往哪搁?手底下那么多人看着呢,还有一边记笔记的实习生,我都替主任难受,不过内个主任也蛮会给自己找补的,马上就去搞那个仪器的电线好像是仪器接触有问题才导致判断失误。” 乔柳忽然又正经了:“其实你心脏停跳蛮久的,我都晕过去了,醒来时你就被抢救过来了,像做梦一样,没想到比你醒来这事更魔幻的是现在,你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你以前都好脏,一周都不洗澡,每次都是我被熏的要死跟你打一架你才洗,你现在居然每天都洗,还有你也不打游戏了,也不跟我抢电脑了,半夜也不看黄网了,最可怕你以前吃饭跟猪拱食槽子一样,现在饭都不吃我看你是要成仙了,你是打算减肥么?就为了你那个心上人?” 乔柳一口气干了酵素水,又打开冰箱拿出泡面香肠:“别想啦,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砰地一声将冰箱关的地动山摇,,话却说成蚊子叫:“你可真傻,还为了他纹身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么,你昏迷那些天我妈给你擦身体的时候简直哭死了......” 乔青遥睁开眼,想起这具身体下腹的纹身,他之前只当是乔梦真的恶趣味爱好,并未在意内容,此刻他突然好奇,便仔细端详辨认了一下,因为眼睛还有习惯性老花,还专门下床顺了文艳的老花镜。 他这回看清楚了,那一道被变形成拉链样的纹身赫然写着:I am gay。但是a和y之间多了一笔刀刻般的疤痕,似乎是r,估计是乔梦真纹完也挺后悔,想自己改成I am gary,但是失败了。 门框探出乔柳的脸:“哦对了,Gary,有个坏消息告诉你,反正你也好的差不多了应该能承受住打击,你心上人在你出事当天把你之前送他东西都寄回来了,还有照片啥的,快递就在门口的鞋架子旁边,天啊,你为什么要戴我妈的老花镜?我看你真是脑袋撞坏了。” 乔青遥起身下床,拄着文艳放在床头的助步器,一瘸一拐的到卧室门口,赶上乔柳要进门拿发圈扎头发,狭路相逢,乔青遥一挥手示意她让路,乔柳便翻着白眼让开:“当个病号可把你牛逼坏了。” 快递果然在门口,只不过已经被打开了,满满一大箱,尽是往昔,羽毛球拍、耳机、帽子......还有被撕过的相片,无论大合影还是双人照都只剩乔梦真一人残影,这个愤怒的‘心上人’看起来态度决绝,永不回头。 不过箱子里最多的是乔青遥各种相关,纪录片DVD、海报写真以及全套正版专辑,甚至他刚出道发行的磁带都有,乔青遥俊白的冷脸混着乔梦真羞赧的笑面,以一种狼藉又残缺的方式融合,坟墓与鲜活,无限荣耀同悲欢离合,亦真亦幻。 天气阴惨,云雨欲来。 乔柳在厨房开火煮面,水泡鼓胀又碎裂,空气里阵阵浓香。 乔青遥以拐杖翻动纸箱盖子,直至露出快递信息,他摘掉眼镜,定睛望去,寄件人一栏是机打文字,很清楚的两个小字:左昀。 3. 第 3 章 左昀不记得第一次见乔梦真在哪里,对这个人有印象的时候,是左昀发现这人无处不在,上学路上能遇见他,去网咖能遇见他,出去打个羽毛球他也刚好在场。 巧合多了很明显是处心积虑,左昀从不藏着掖着,也不偷偷跟着,于是他挺大方的走上前:“认识一下啊老铁,总能看见你,我没欠过你钱吧?你这一天比追债的跟的都紧。我叫左昀,日匀昀。” 当时左昀刚打完球,他赤膊微汗,乌眉白面,一双点漆凤眼静静的望着乔梦真。 激烈运动后的青年,眼神和呼吸都带着湿意。 乔梦真无法自控的涨红了脸,他预设过无数次两人讲话的场面,可一张嘴,还是说错了话:“我知道,日光的意思。” 左昀当下就觉得这人有点变态,直接问他:“你怎么连我名字都知道,干嘛啊?有事直说。” 乔梦真连忙摇头,由于紧张,大脖筋都摇的有些要抽筋,话也说的有些结巴:“不......不是,我只是听见别人喊你,我们以后......能不能一起打球,我......我叫乔梦真。” 他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又补了一句:“梦想成真的梦真。” 左昀把玩羽毛球拍,饶有趣味的望着他:“行啊,来吧,我让你当下需求成真。” 乔梦真脸更红了,他想问哪个裆下,但还是慎重起见选择闭口,毕竟不管哪个当下需求成真他都很满足了。 跟所有男生套路女生一样,亲密关系先从生疏的‘借还东西’、‘相约运动’开始,一来二去,他们就从一起打羽毛球变成一起打游戏,买宵夜去包宿,天亮再吃早点,慢慢的两个人熟了,乔梦真见过左昀在学校里的优秀,见过他跟他哥们醉酒,也看过他喝多后在深夜街边吻女朋友,他接吻的样子比接吻更让人心头酥颤,嘴唇和呜咽,侧脸和躲闪,十指交缠,眼神流连,抽不了身的何止这一对小情侣。 这之后的每一个夜晚,乔梦真都反复回闪这一幕,准确的讲是半幕,没有长发凌乱的女孩,只剩下的左昀,或者另一半也可以换成自己,舌推着舌,双手握着腰侧,手机里的小视频也到了紧要关头,于是乔梦真呼吸急促,自控不能,‘左昀......左昀......’最后手心黏浊,余味绵长。 这在消耗乔梦真,精气和精神气很快都撑不住,乔梦真偏偏又长情,于是面向就越发萎靡起来。 乔梦真第一个喜欢的人就是左昀,男孩子的喜欢缘由同他的见识一样简单,英俊又优秀的高中学长,笑起来黑夜都天亮,各项都出色,学校里想不知道他都难,他还在全校面前接受校长的表彰,那天风冷云低,他高高在上,乔梦真自尘埃里仰望,凉意落在脸上,紧接着轰雷飘雨,可有左昀在的地方,暴雨都温柔,停不了,戒不掉,他不是因为是同性恋才喜欢左昀,是因为左昀才做同性恋,如此爱而不得,爱不能说,爱的代价就是乔梦真精疲力竭、身心郁结,又给同学欺负,便只好休学。 左昀则考上了很不错的大学,人生顺意,前途无量。 乔梦真则人入泥潭,越发艰难,越混越差,留级重念也跟不上课程,原先笨鸟先飞还勉强能考上这所重点中学的初中部,现在笨鸟年纪一把,心也不在学业上,自然就考不上好高中,只能随便找个地方随便念一下,到了高三更是索性放弃,变本加厉的找左昀厮混。 晨光微亮。 左昀跟乔梦真在街边脏摊吸溜面条,吃完了左昀嘴一抹,双眉一扬:“乔梦真,怎么从来不见你谈恋爱啊,你班没有好看的女生么?” 乔梦真一口面含在嘴里,说不出话。 那双好看的眼睛弯起来,左昀笑他:“再过两年,你可就失去早恋的资格了啊,人生没早恋过多遗憾。” 乔梦真望着眼前人:“暗恋算么?” 左昀惊讶又兴致勃勃:“谁啊谁啊?我认识么?别暗恋啊,行不行都先约出来,不行就拉倒呗,失败也比遗憾强,男人就是要勇敢,” 他的手搭在乔梦真的肩膀,凑近了:“别怕,不行哥帮你追她。” 呼吸也近了,热热的,喷的乔梦真面红手麻,筷子都掉一只在地上,汤汁都溅起来,左昀连忙嫌弃躲开,乔梦真脱身后低头去捡,再起身,脸还是红的。 他笨拙的转移话题:“昀哥,大四你准备去哪里实习啊?” “我看好了几个公司招应届实习生。” “哪几个公司?是做什么呀?” “你是指我做什么还是公司做什么?我还能有什么,全是基础岗啊,进去了主要的工作内容就先端茶递水拿快递。” “不是......不是,我问公司都是做什么。” “哦,什么公司都有,我又不是学技术的,也不用专业对口,我就挑了几个正儿八经的大公司投简历,有金融、公关活动、还有经纪文化公司......” 乔梦真筷子一停,敏感的打断他:“经纪文化公司?” 左昀意味深长的笑,他不回答。 但是乔梦真大概知道为什么左昀一个学外语言的会往艺人经纪公司投简历。 左昀喜欢乔青遥这件事,是乔梦真最近半年才知道的,谁也想不到左昀这样的人还会追星,而且还是男星,连左昀自己的都有点不好意思:“这事儿可不是谁都知道啊,你得给我保密,太丢人了。” “不丢人,我发誓不告诉别人,”乔梦真举起三根指头,发过誓也不放下,他问他:“不过我很好奇,你整天喝酒泡妞打球,怎么会喜欢这些?” “别说的好像是我现在才喜欢乔青遥一样,我可是从小学就喜欢他了。” “啊?上学那阵子么?那时候学业那么繁重,你还有时间搞这些......” “有时间啊,学习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每天听听歌还是可以的,不过中考高考时还是要专心复习的,” “可是他出事之后一直都不复出,就那么几张专辑几首歌......” “我出生的时候是他最后一次出事,之后他再没露过面,这我都能喜欢他,你觉得我还需要找时间反复重温他的物料,才能坚持对他的喜欢么?” 闲聊当下,左昀依窗而立,夏夜的风抚乱他的黑发,冷月在他背后高高悬挂,他失神片刻,像陷入一场不明就里的前世孽债。 “我也说不上来,我就是喜欢他,从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听见他的第一句。” 吹风机摇着头,吹的书桌上画册翻动,吃剩的西瓜在房间里散着甜香,乔梦真心喉却苦涩,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都很胆大,‘豁出去’基本上都因‘去他妈’,于是乔梦真脱口而出:“那你会喜欢男人么?” “啊?你指哪方面的喜欢?”左昀面露不适:“朋友的喜欢可以,谈恋爱男的不行,太恶心了。” 乔梦真更近一步:“那这个人是乔青遥呢?” “你傻逼了么?他是我偶像,不是我性幻想对象,再说我俩年纪差的也有点多。” “你假设一下,假设他和你年纪相仿,但还是男生。” 左昀一愣,费解的望着乔梦真。 乔梦真陷入魔障:“他也不行是么?” 他有些绝望的坐在左昀面前,却只把绝望演作嬉闹发疯,玻璃窗人影成双,却是美男与野兽,然而乔梦真连野兽的威猛凛然都没有,他又胖又怂,只能算是家禽,美人与家禽。 左昀见他如此便想了一会,但没有很久。 乔梦真见左昀表情认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是关键,只要是乔青遥,那我愿意试试。”后又笑起来:“但估计也不行,我是真接受不了。” 4. 第 4 章 养伤这段日子,乔青遥无意间发现乔梦真很多喜好兴趣,抽屉里很多药,细看配方成分都用于减肥,以及刺激又廉价的美白面霜,猛烈的祛痘精华,一橱柜穿不下去的糟糕穿搭,甚至于抽屉暗格还存了一笔整容基金,才攒了一千多块,有零有整的深藏在红包里,背面潦草的写了‘吸脂’两个字。 乔柳看见他拿着红包端详,便无情的嘲笑他:“别做梦了小胖,你从初中就开始减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好不容易咬牙吃两天水煮菜就立马馋的溜出去夜宵,我妈省吃俭用的给你办健身卡都能让你用成澡卡,健身卡到期了吧,你又说打羽毛球减肥,可问题是这个运动上哪个路边还是广场不能打么,非要去羽毛球馆,你啥家庭你自己心里没点比数么,呵呵,也就我妈惯着你,反正这些年越减越肥,就你这样减肥能成功我把头割下来给你踢。” “你这次能坚持多久我倒是很好奇,不过我建议你这个吸脂基金还是去买两盒药吧,我觉得你患了自闭症,趁早治治。”她不大高兴,越说越委屈:“老娘这个暑假都没跟姐妹出去拍图,特意回家想着照顾你,结果你这个白眼狼从来都不搭理我,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住院我把我小金库都掏空了给我妈,那笔钱本来是我攒好久打算去看演唱会的......” 乔青遥没理她,只是把红包放回抽屉,压在那几本考试秘籍下面,崭新的大部头,醒目的标题都在介绍‘高分攻略’‘高考冲刺密题’‘选择做富人’,还有之前的几种乐器入手笔记,打游戏的收入账簿...... 看来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试图变好看、变学霸、变优秀、甚至变有钱,但现下来看,这些愿望一个都没实现,全部都失败。 甚至连命都失去,主人变成前主人,悄无声息的走,一无所有,两手空空,身后留下那么一丝痕迹,给爱的人和不甘又不堪的自己。 乔青遥在可以不用拐杖自己行走时,乔父回来了,他的车队接了个剧组的活,在外头跑了三个月终于杀青回家,由于干得不错,本来可以无缝衔接,但男人想儿子,便硬是把车仍在当地找人替自己先开一周,起早坐高铁回家来看乔梦真。 当日的晚餐异常丰盛,刘文艳提前一晚就用高压锅烹煮肉食,海鲜也以水盆提前浸泡吐沙,上了半天班就跑回来,在厨房里煎炸烹煮,刀光火影里犹如单刀女侠。 饭桌上也不肯休息,殷勤的给家人盛汤夹菜,“柳柳,你最爱的姜丝烧鸭,今天的小白菜新鲜又嫩,来,多吃点很补钙,女孩子多吃菜水灵。” “梦真,你今天得给我点面子,一定要多吃些啊,我特意请假回来做菜,让老刘替我半天,说好了改天我请她吃汉堡炸鸡,对了,吃完饭柳柳帮我团个优惠卷,这次记得教我怎么用啊。” 乔柳答应着,仰脖子干光酵素水后,又给了乔青遥一手肘,险些将人从饭桌上怼出去,“你愣什么神儿,赶紧吃。” “哎呀你们俩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呢,你小点劲儿你弟刚好,当心别摔了,”文艳顾不上吃,又开始给男人倒酒:“当家的赚钱辛苦啦,我给你满上。” “老婆你也辛苦了,你们月子中心最近效益还行嘛,老刘不是之前说要退休不干了吗?怎么她还干的挺来劲。” “还要赚钱给儿子买婚房凑首付啊,家里还有房贷,只能接着干,他老公头发都白了还在银行门口看大门,风吹日晒的,唉,都是儿女债。” “你用不着像她那样挣命,受不了就别干了,我妈说她走之后房子归咱,到时候咱俩在妈那套养老,这套就留给乔梦真结婚,乔柳嫁妆钱我都留好了,咱俩没压力,就挣个生活费攒点棺材本,”男人光着膀子,就着一颗花生米饮尽杯中酒,双颊坨红,又望向乔青遥:“哎,我早就想说,我儿子怎么瘦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动筷子,快吃快吃。” 乔青遥被逼上餐桌,碗里面菜肉堆成尖,竟还有一盆盛放的蔬菜集锦,多以调味的葱蒜香菜为主,他本以为这些是打算现场切片佐餐,结果乔柳抽出一根粗葱就开始蘸酱吃。 还是没炒过的生酱。 一家人都开始以蔬菜蘸酱,吧唧声此起彼伏,节奏律动感也很强。 乔柳烦了,张嘴问他,一嘴葱味:“你瞅啥?” 乔青遥往旁边蹭了蹭椅子:“你别跟我说话。” 蹭到了文艳的胳膊,文艳亲切的问他:“乖儿子,快吃吧。” 乔青遥感受到这个浓度,又坐回原处,他拿起筷子,突然想起来:“你为什么不在医院继续做护士?” “怎么不想继续做啊,当时生完你姐就怀你,你出生了就是两个嗷嗷待哺的小朋友,哪有时间上班,只能休假,医院护士岗位多紧俏,虽然是私立的吧,但是也好多人托关系去呢,反正休着休着工作就没了,”文艳停止咀嚼,抬眼看乔青遥,她嘴唇油润,“我有跟你说过我之前在医院做护士吗?我怎么不记得。” 乔青遥平静宁定:“你说过。” 文艳继续吃饭:“唉,我真是老了,记性都不行了。” 断线的老乔突然来了电,他双眼浑恍,有点喝茫:“唉,文艳,你知道乔青遥死了的事么?” 一席话使饭桌上的四个人都愣住了,他们各怀心事,百端交集。 文艳低着头,慢慢的在米饭剔掉鱼刺:“知道呀,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几个月铺天盖地的都是他,我心里都挺不好受的,他对我挺好的,再说当时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认识你。” 她这一番话,再次惊呆了饭桌上的两个孩子。 男人挠挠头发稀薄的头顶,望着姐弟俩,故作神秘:“你倆还不知道吧,但却是也是没机会说,你爹之前给乔青遥当过一段时间司机。” 骤起的声浪险些吓掉了他手中酒盅,乔柳当场花痴犯病,筷子翻掉掉了满桌饭粒,她顾不上收拾,抬起手尖叫都捂在嘴里:“我的亲爹啊,我最近超级超级喜欢他!当然没有瞎花钱二老请放心,纯白嫖,除了他那个黑心公司想着法的圈钱他本人也没有能让人花钱的地方,求求你们了快给我讲讲他的事,省得我整天点灯熬油的在网上考古他,呜呜呜呜,爸,他到底喜不喜欢男人啊?是他□□助理还是助理□□他?他退圈消失是不是去给助理作男宠三年抱俩了,我现在就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我心中的高0之花!” 不等回答又开始哀嚎跺脚:“这是什么天降神料,我追的星居然跟我家人有关系,码字我都不敢这么码,爸,你干了多长时间啊,为什么不继续干啊,是不是他给开的工资太少......” 文艳不高兴,拿筷子敲她的碗:“你疯了么?你看看你还有点人样不,说的都是什么话,不嫌丢人么。” 男人看起来并不介意,他酒意上头,因此便由着自家姑娘疯,甚至还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工资挺高的,我没干太久,至于为什么不干了,我记不太清好像就是想追你妈,就换了个朝九晚五的活,他那边太忙了。” “你在他那边也能追我妈啊,您可真是!快点回忆,他有没有小癖好,快给我讲讲他跟助理的故事,或者那个......那个化妆师也行啊,化妆师好帅,不过化妆师不够高他攻不起来,我嗑不下去,算了还是讲助理。” “癖好?想不起来了,太久远了,那时候我才二十来岁,他那个助理哎呀真没看出来他俩竟然有一腿,助理也长得不好看啊,就是人特别高,应该是假的吧?我不知道,那个助理现在混的挺好,叫什么来着,反正挺有钱,”男人很努力的调动脑力,“化妆师好像就叫什么什么诗,我送过就他一回,个子小皮肤白,长得挺精神,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这个人好时髦,我当时都觉得一切正常,谁知道他们之间关系那么乱......” 文艳搭话:“我觉得那些八卦都是胡扯,一看他就是喜欢女人的,我感觉的到。” 男人突然不高兴:“你感觉个屁,最烦你们这帮老娘们瞎感觉,如果你感觉准的话,你干嘛嫁给我跟我过穷日子,去,给我盛一碗饭。” 乔柳捧着脸,还沉浸在新鲜出炉的零星往事里:“您这说了等于没说啊亲,还能不能想起来其他的,什么都行。” ...... 乔青遥自满桌狼藉闹剧,安静的把一切看在眼里。 前尘不记,后世重始,是非不渡忘川河才能重新做人,可他偏偏不能。 阴魂不散的除了往事,还有他自己。 乔青遥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了,甚至能想起他叫乔松林,更记得自己曾经拜托乔松林给刘文艳送情书,通讯不便利的年代,电话座机都未普及,他的将心事和倾慕写成诗化成铅字,一封又一封,全都石沉大海,杳无回讯。 几十年前的事,本应只剩一声叹息,就翻篇过去,可他要刨根问底。 乔青遥阴沉着脸,问刘文艳:“他怎么追的你?” 喧嚣戛然而止,一片安静。 文艳一愣:“什么?你爸啊?”她很不好意思的笑:“你怎么开始好奇这事啦?” 乔柳面皮褪红,她替乔青遥接话:“可能因为您儿子母单solo多年,想跟我爸取取经吧。” 文艳把盛好饭的碗放在乔松林面前,却不似先前锁眉紧脸,她眉眼舒展,平添几分蜜意:“你爸只是给我写了几封情书,我就沦陷了。” 乔松林别扭又恼羞,他试图阻拦:“你当着孩子面前说这事干啥,别说了,吃饭吃饭。” 文艳毫不察觉,继续深情感慨:“他写的太好了,我现在想起来都很感动,这辈子只有这一个男人给我写这么美的句子,我没看完就爱上他了,我当时就发誓我一定要嫁给这个给我写诗的人!” 5. 第 5 章 “左昀,你为什么跟一个高中生玩啊,他真的很无趣,哪方面都不咋地,出来带着他连句笑话都不会说,整个人就看起来傻傻的,你跟他做朋友我真就纳了闷了,是因为有个小跟班儿跟爽么?”李振北串子撸得嘴角泛油:“得亏他今天不在,不然他坐在那边插不上嘴我都替他尴尬,我跟你说他这个人性格对有问题,他不是说之前上学就是因为不合群给人排挤欺负么,我现在算是理解了,我要是他班级的都忍不住排挤他。” “跟你妈的班,别那么说他,人挺好的,不偷不抢人是个正经孩子,他其实蛮可怜的,好像一直没什么朋友,学习吧,也比较吃力,这么多年的知识都学的无影无踪的,”左昀把自己说笑了,“啥啥都没有,我们还不帮帮孩子,伸出关爱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双手,又不让你掏钱也不需要你免费给他辅导课题,就一起玩玩怎么了,对我有啥影响还是对社会产生啥危害了?” “哦,你他妈用爱感化人间啊,左昀,你可别爱心泛滥给自己找麻烦啊,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那天看见他亲你喝过的汽水瓶子。” 左昀无所谓的吃菜:“李振北,你哪次喝多了不是拿我的酒对瓶吹?你散德行的时候,啥没吹过,要不是我跑得快你都要跪下来给我吹了,朋友之间用用对方的杯子怎么了,就你事儿多,再说看没看清都存疑,你那眼睛两百度你还整天喝高度酒呢,你在这么喝下去,以后怎么继承你爸呲电焊的事业?你只能去盲人按摩院上班了。” “去你妈,你嘴太损了,我好心告诉你身边有变态你还嘲笑我,能不能别再提我爸呲电焊的事了他早不干了,人我爸现在坐办公了,”李振北气的直灌酒:“我绝对没看错,你爱信不信吧,回头你被人操了皮炎千万别来找我哭。” 左昀马上捂住身边女朋友的耳朵:“妈呀他太脏了,听了不宜与身心健康。” 女生忍着怒气,拂开他的手,她没半点好气:“早我就想说乔梦真对你目的不纯,哪个正常人男的会给自己朋友隔三差五送礼物,虽然都是小礼物吧,但是你认识李振北这么多年,他不仅没在你身上贴一毛钱反而欠你好几千,这才是正常男人,” 李振北横插一句:“芸芸你干啥呢,郑重声明一下我早就还了啊,哎,你咋这事都知道呢?左昀你小子咋啥都到处说呢?” “李振北你别插嘴,”女生越说?越气,简直要拍案而起:“可乔梦真呢,整日接送比你爹妈幼儿园接你都勤,你一伸手他水递的比我都快,你打球摔倒了,他第一个冲上去给你擦手,一个男的口袋里随身带湿巾真的娘,这种小事多了去了,我忍很久,最恶心有一次我在你家抓到他闻你床单,我都恶心的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正好今天一起摊牌,左昀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跟他划清界限,咱俩离玩完也不远了,我真是心里膈应。” 左昀见群起效尤,也烦了:“奇怪,怎么突然就必须跟乔梦真划清界限了,我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没见他干什么出格事,挺正常的,你们别夸大其词冤枉人啊,再说他是不是变态或者如你所说有其他心思,那也是我跟他的事,我自己有判断,最烦别人凭感觉就教我干这干那。” 李振北张了大嘴,眼睁睁见女生收拾好东西抬腿走人,待人没影儿了,才把嘴合上:“左昀,我一直很纳闷,你这种狗脾气凭什么总能泡到漂亮妞,所以只是因为长得帅么?我要是有腿这么长的女朋友,我天天捧在手心里,她说一我都不说二,别说乔梦真了,让我跟你划清界限我都行,你居然为了乔梦真把她怼走,你就那么喜欢乔梦真么?” 左昀即可反驳:“我可没喜欢他。” “我不是指恋爱那种喜欢。” “我知道。” “所以这是为什么啊?你到底欣赏他哪里?” 左昀想了想:“还真没有,硬说的话,我唯一欣赏乔梦真的点,不是他对我多好多听话,而是他跟乔青遥一同姓乔。” 左昀并未夸大,也没说谎,他清楚朋友是志同道合,不是同情施舍,那不叫友谊,那叫做慈善,他也不是慈善家,乔梦真对他而言如风一样来去自由,可有可无,他来他愿意带着他,他不来,他也落得轻松。 只是经人提醒,他开始留意自己先前没注意到的部分,才发现乔梦真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自己刚见面的毛头弱芽,现在他竹节一样茁壮抽条,甚至比自己还高,至于对自己的特别关注,以前不觉得,现在发现确实是有。 陪了女朋友又损了好友,发现自己之前确实心大眼瞎。 追随的脚,体贴的手,宠溺的话,还有无处不在的眼,给热切降温只能冷漠,左昀有意冷着他,电话不接,微信不理,甚至怕他‘巧遇’自己,家都不怎么回。 结果换来的是乔梦真变本加厉的接近。 “昀哥,很久没见你了,你在忙什么?” “你在学校么?我刚好在校门口。” “我在你家门口的711,今天你最爱的鲷鱼烧冰淇淋有货了。” “李振北说你最近忙着搞实习的事,他也很久没见你,你还好吧?” “我爸从龙井村出差回来一些手工炒茶,正宗当地的不好买到,我也给你送点,你在家还是学校?” “我马上要高考暂时先不玩游戏,我把我的PSP和游戏卡给你?” “昀哥,我明天高考,祝福我吧。” ...... 最让左昀受不了的,乔梦真去读传媒学院,还选了音乐类专科,并且入手了一把二手吉他,反复学乔青遥的曲,并录了视频展示给他。 左昀有些恼怒的问他:“你又不喜欢他,你学他的曲干嘛?” 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乔梦真答非所问:“昀哥,我们见一面吧,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当面说清楚比较好,一会你家门口见行不?” 左昀立刻答应,如同斩乱麻的快刀出鞘,即刻套上衣服出门应约,结果发现乔梦真就站在他家门口。 彼此都在意料之中,跟踪狂和急性子。 两人相顾无言。 游移不定的除了天上的云朵,还有乔梦真怯懦的眼睛。 “昀哥,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躲着你你心里没点数么?你为什么舔我杯子闻我床单?明明不赚钱还送我那么贵的绝版专辑,整日嘘寒问暖还他妈的故意各种地方巧遇我,你,” 左昀原计划心平气和的解决,见了面也试图忍,但忍不住,到底还是火山喷发一样失智暴走:“你是不是同性恋?你是跟谁都这么变态还是喜欢我?” 乔梦真被问的大脑短路,他愿意只是想见左昀,他想他想的发疯,好不容易把人激将出来,现下却被逼入穷途,不说都不行了。 他闭上眼,心一横:“是......我喜欢你。” 左昀生理不适,话都反着酸:“对不起,我接受不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乔梦真手脚发抖,艰难站稳:“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所以不敢奢求,只想跟你做朋友,看着你好好的.....” 左昀转身就走,留下一句话:“做不了朋友,你就没打算跟我只做朋友,以后别让我见到你。” 决绝又潇洒,可他潇洒还不到五分钟,便再次收到了乔梦真的讯息。 自此之后,乔梦真整日给他道歉、解释,发誓,拉黑了就换其他的手机号,他全家的,室友的,无奈人脉匮乏,很快乔梦真便无号可用,又囊中羞涩,买号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只剩下一条路,从信息转战现实,他再度鬼影一样出现在左昀身畔。 再见面左昀并不客气,他脸上没有恼怒,而是带着笑意。 街的另一头似乎没有人,仔细再看,不远处的贩卖机侧面,一截格子衬衫正无处藏身。 左昀大大方方的迎上去,顺便摘掉腕表递给旁边的朋友,而后他伸手揪出躲在贩卖机后的人:“乔梦真,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刻在我面前消失,以后都不要出现,如果三个数之内你还不走,那就别怪我了。” 左昀身后三三两两的青年开始起哄。 “左昀,别跟他废话,直接办了他,” “妈的小变态。” “傻逼,真恶心,亏的左昀还跟他做那么长时间的朋友,我其实一直都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味儿,碍于左昀我才忍着跟他一桌吃饭。” “是啊,脏了吧唧的,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哪来的勇气?” “对啊,他连左昀前女友的脚趾甲都比不上,你看他那怂样子,好像落水狗啊哈哈哈。” ...... 左昀揪紧乔梦真的衣领,看对方眼眶一点点的红,左昀没有动手,也没松手,他怒目而视,心有不忍,同对方一起陷入沉默和胶着。 乔梦真眼眶蓄泪,他在等左昀回心转意:“昀哥对不起,你觉得哪里不好我都可以改,我没有舔你杯子闻你床单那么恶心,我当时可能是拿错了水以为是自己的,闻床单也是你放在床头我想替你收起来,但不知道是干净还是脏的就顺便闻闻有没有洗衣粉味,我不是变态,如果你觉得我喜欢你这件事很恶心,我可以离你远远的,你不想见我也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断了联系,对不起,是我错了,我......” 李振北一脚把他踹倒:“去你妈的吧,他不动手你别以为就是念旧情,你当我们都是死的么?” 这话如火星溅油,瞬间点红人眼,一帮男青年蜂拥而上,暴躁殴骂,血液和尘土都在沸腾。 乔梦真自抱着头,自灰泥和踢打里倔强不语、不逃,拳脚如雨而下,汽水都浇在他脸上。 他很难睁开眼,但依旧努力的看,看人群缝隙中左昀立在逆光里,俊脸模糊,阑珊如灯火。 他也不敢闭眼,因为闭眼就想起久违的噩梦,放学后学校的公厕里,同学们笑他是傻大个,呆头鹅,以格尺抽他的耳光,用圆珠笔戳他的眼皮,跟这次不太一样, 但是痛是一样的,甚至这次更痛。 乔梦真躺在地上,直至头顶人头散去,剩腥日白光。 他口鼻渗血,眼脸肿胀,依旧没有起来的意思,只盯着一处动也不动,原来贩卖机背后的墙面还有一张泛黄海报,由于不能对外展示,店员撕都懒得撕,不仔细辨认的话,还当是张糊墙纸。 海报上是乔青遥某年的饮料广告,巨星落幕,结局不过如此。 乔梦真眼都不眨的望着那个人,那个人也眼都不眨的看着自己,在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里斑驳了少见的微笑,乔青遥勾着嘴角,如神在云霄。 路过的人被‘横尸’街头的乔梦真吓到了,上前两步发现人睁着眼,便驻足低语指指点点,最后加快脚步直至消失不见。 正午至阳之时,人在曝晒中抽泣。 乔梦真视线浑浊,眼泪汹涌,想着自己如果是乔青遥就好了,哪怕当一天也好,即刻死掉都行,总好过这样生无价值,从无绚烂,只有平淡走向更平淡,平淡又窝囊的乔梦真,从小到大,梦想无一成真。 6. 第 6 章 大雁迁徙的时候,乔青遥终于能自如走路,可以独自出门,然而出师不利出不去,因为他根本没有一件能外出穿的衣服,由于他不吃不喝短时间暴瘦,使得所有的衣服全部过大,尤其是裤子,松松垮垮,给腰带系成面袋子扎口,最后还是他姐针线起落给缝了个囫囵个,难看但勉强能出门。 乔柳对此的建议是:“哎呀先用缝上凑合着吧,你肯定还会胖回来的,到时候把线拆了就行,又方便也不浪费钱,你要实在觉得难看,要不你试试我的?我有两条男友风垮裤,你可以当七分裤穿。” 乔青遥闻言只好忍辱负线,先凑合一天,他心里另有打算。 天近黄昏,秋风飒爽。 乔青遥站在街边,看来往熙攘,再无人拥堵侧目,也无对其的过分关注,自由失而复得他惊喜的连北都找不到,站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好在目的可交由出租车司机师傅,但师傅却觉得很麻烦,抱怨为什么现在还有人会在路边招手打车而没用软件叫车,到了地方还不能线上支付,一张百元大钞递过来师傅没都现金找零,便问乔青遥转账找零行不行?得知这年头还有人没有微信支付宝司机震惊了,乔青遥不仅没有微信,他连手机都没有! 乔青遥最后的日子用不到这些,自然没有,且他习惯了被人照顾,忽然独立生存,需慢慢适应新规则,虽过程崎岖,但总算平安到达。 他抵达目的时天刚擦黑,乔青遥特意选这个时间段,现如今他想回这个‘家’,只能等到夜色沉沉,月影朦胧。 庞大的别墅矗立在密林里,如扉页诗集,幽深绮丽。 围墙铁青尖刺闪着寒光,晦暗中唯一处沉默晕黄,便是那保安部,他们操控者各种科技围栏将大门重重把卫,但目前无人来访。 乔青遥不远不近的等待,太近了会被发现,太远了就赶不及蹭着业主们的门禁卡,也不能装成家教装修快递员,因为每一位访客都会被拦截登记,并电联业主核实到访信息。 好笑的是,他其实也是这片顶级豪宅区的业主。 等了很久,天都黑透了,乔青遥顺着围墙往深处走,待到无人处,攒了劲儿一跃而上,双手还真就挂上了墙头,得益于身高优势,虽说大病初愈,但乔青遥还是顺利的登高翻越,小心避让藤绕尖刺,跳落矮树丛里。 墙角的摄像头红灯荧亮,它在工作,不知道是否看得清这次侵入,但乔青遥也顾不上那么多,他拍拍尘土马上赶路,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自己家门口,抬手擦汗,手有血污,这才发现刚才脸被树枝刮出一道浅浅伤口。 知道受伤了,才觉得刺痛,主人归来了,家才不再是空房鬼屋。 圆月在高耸的建筑物背后冷眼旁观,寒意肃杀,映的乔青遥面色青白,他雕像一般远望家门,他和家都死气沉沉。 四下空旷寂静,家门口小广场前的喷水池也一片平静,干枯了一整个夏季,到了枯萎的秋天,便更没有生机,池子里杂草都没有,只有一块块灰白的石头,如同垒砌的白骨,成了这栋死屋无字的碑墓。 乔青遥自荒芜凋敝里走上前,大门上贴着封条,但并不牢靠,指甲一掀便僵硬着同门板分离,最难得电子锁还有余电,密码也未变,大门就这么被打开了。 但是这次乔青遥记得关门,于是从外面看封条完好无损,一切悄然无恙,似什么都没发生,没人来过,只有风。 楼里已经断电了,乔青遥记得地下室有家用发电机,便摸索着向前,走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走错方向,又摸索着折返,穿过长廊,躲过障碍,强忍着麻烦折腾半天,可往下的楼梯边都没见到。 乔青遥恼火烦躁。 早知如此,当初怎么也不会把房子买这么大,庄园酒店一样,尤其是国外运回来的人偶,摆的走廊到处都是,还都是真人比例,一个个乌眼红唇,弯腰伸手,碍事又恐怖,且每一个玩偶的买价都够刘文艳躺吃一年,就这还没算上通过膨胀。 黑暗深处有声音传来,此时此刻,什么声响都阴森,任何动静也狰狞。 乔青遥后颈起一层皮疹,原地僵直。 毕竟这里死过人,鬼气森森,但一想到这个人是他自己,登时就不知道该不该害怕了。 确实有鬼,他就是鬼。 启动发电机,整栋楼灯火通明。 不知道因为死因案件未结还是遗产充公还在流程,总之乔青遥的身价万物都还原封不动。 乔青遥先找了两身衣服,好让这具躯体能像模像样的在世间做人,不至于太褴褛,事实证明即使换上衣柜里最大号的衣服,瘦了几十斤,也依然很难穿进去。 以前他为了上镜好看,身材管理一直严格,又不如现在高,蜂腰窄胯,因此更衣室没有一条裤子能让这具身体穿得下,上衣的情况好一些,肩宽也相同,可衬衣套上去,吸着气还能扣上扣子,然而呼吸困难,多穿一会都感觉要再死一回。 但乔青遥宁死也不肯再穿回乔梦真的衣服,他去另一件更大的更衣室,里面很多品牌相赠又不合尺码的衣物配饰,这都是段晓康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收集回来,被发现了还振振有词,“这么贵的衣服扔公司全给工作人员分了,我给你收着,留着送人也行。” 乔青遥挑挑捡捡的选了几身没有年代感的基础款,满意出门,临了还没忘记拿走一只手袋,他辗转几个楼层,终能体面的来到顶楼,满屋琳琅,他只拿了一盒不太值钱的对戒,这是他爱人留给他的,失而复得。 死过一次的人,命都失掉,本没有可以失掉的东西,但这个不行。 戒圈套在无名指上,他来到保险箱前。 没有一个富豪家里不存些现金,存在银行里的都是数字,拿在手上的才是安全感,不然资产被冻结后,怎么有钱跑到国外逍遥,并使用自己的海外账户和信托资产。 乔青遥燃了一只烟,叼在嘴边,他一边装钱,一边任由烟灰飘落黑色的衬衫,看见里面一块金表,也拿出来戴在腕上。 他以前特别不屑这些俗物,但现在他孤魂入世,多添俗气才更有人气儿。 沉睡多年的金钻美元,突然给一只劲长瘦手搅动,被主人激活般,全都洋洋洒洒的溢出来冒险,飘落地面,飘到他的脚面,而这个穿黑色皮鞋的男人,在飞舞纸币里定立如菩萨一样,他心铸铜鼎,在世间最大的诱惑前亦没有情绪。 一张纸币飘落在身边的施坦威上。 一只手覆上纸币,却用来擦去琴盖积灰,而后乔青遥掀起琴盖,支了撑架,接着坐在琴凳上。 他十指灵动,苏醒的巨兽开始低吼,劈开了沉沉夜色和死寂空屋,琴键重击如飞鸟敲钟,音符里的王苏醒在神秘的山谷,火焰把王座烧红,蝙蝠黑压压刺穿青空。 发电机由于年旧不用,致使白光频曝,乔青遥面无表情的弹奏,脸颊伤口缓缓愈合,浸在黑白交替中,他被闪的双瞳亮透。 屋外的风渐大了,吹净小路的落叶,冷夜里两个巡逻人员停下脚步。 “哥,你看......1-1怎么亮灯了?” “1-1?你是说11-1吧,那栋最大的别墅不是早没人住了吗。” “就是1-1......” “有贼?盗墓的么,这屋也敢进,胆儿太肥了” 两个人犹疑着往前探步,还没走两步又停下来。 “哥,你听见了么,钢琴声。” 探照灯也不肯往前。 “好像是1-1传出来的。” “就是这个房子里的,听这声,不像是放的曲子......要不你去看看?” “你怎么不去看?要去也是咱俩一起。” 只身前往的只有探照灯,顺着台阶向上,停在大门上。 “卧槽你妈,你看那封条,好好的呢。” 声音都开始颤抖:“要不咱俩先报告一声吧,用手机录一下这个情况。” “可以,你来录,我给刘哥打个电话。” 钢琴声戛然而止,再次响起的是乔青遥的旧曲,过世的人开始歌唱,词曲里对心上人思慕绵长,暗夜都跟着暧昧芬芳。 可当下幸运的两位试听听众感受不到爱意,只有寒意和恐惧,直冲头盖骨。 “窗边......那跳舞的人影......是乔青遥么?” “闹鬼了我操!快跑!” 乔青遥随手播放音响,放的竟然是自己那张未面世的专辑,不够完美,他本在反复精修,舞都编排好了,可后来身心俱灭根本无力创作,时隔多年又换了身体,现如今灵魂仍有记忆,他单手插裤兜,环顾四周,一边打量还有什么可带走的,一边不自觉滑步,皮鞋底踩了纸币,艺术和金钱在交融。 玻璃窗人影憧憧,冉冉又匆匆,虚幻似剑芒,可惜无人欣赏,因此只让虚空负伤。 乔青遥不打算久留,亦不想徒步出园,他自车库里选了一辆最低调的豪车,大摇大摆开出去,路遇一队全副武装奔赴的闹鬼现场的保安队,还摁喇叭让他们闪开别挡道。 这一队人也挺不好意思的让出一条路,毕恭毕敬的送业主离开。 7. 第 7 章 实习面试很顺利,左昀很快就收到了四个公司的offer,家里又张罗买车给他,反正早晚都要买,早买孩子少遭罪,免去风吹日晒,也不至于当新人时给仆人一样跑腿使唤,起码有个小车用。 左昀没功夫跟他妈去看车,他最近都忙着跑学校,导师不止一次问他是否考虑留校读研,以他的资质同构保研选拔没什么问题,同期他的画也通过了本市美术协会的最终遴选,将在全国性的大学生美术展上,同其他专科出身的学生一同展出竞奖。 画画这事算是无心插柳,他妈很注重培养孩子的兴趣爱好,看左昀从小画的不错,就找托关系找了一位画院美术员,硬让他拜在门下,有时间就学着玩,从小师承正统,虽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但天分这个东西,哪怕没有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不成功也不会成空,结果总看得过去。 一直以来左昀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甚至连他常打羽毛球的商家都递出橄榄枝,羽毛球管打算做点秋季宣推,想有偿请左昀拍宣传照,并非模特更贵,而是他总去,老板娘印象深,觉得他更适合。 日子顺风顺水,但他不顺心。 今早的网络热点又在他心伤上腌咸菜。 民生新闻板块的奇闻逸事,沾了乔青遥的名字,瞬间刷爆了社交媒体,词条不走恐怖灵异路线,反而煽情:国王归来。 这让他更难受了,乔青遥去世新闻出来的时候,他正要吃早餐,平底锅上还煎着蛋,他妈把咖啡和蔬果端上桌,焦香和果芳里,原本插科打诨的电视节目,突然插播了一条严肃新闻,播报的正是乔青遥的死讯。 左昀因为坐着,所以无法跌坐,他浑身失力,不能相信,也不吃饭,拿起手机刷新闻确认。 待他回过神,煎蛋都冷掉了,自己已然眼泪滂沱,他妈给他递面巾纸,还惊奇的慨叹,都多少年没见左昀哭过了,没想到儿子竟然还喜欢明星。 她不高兴,这就像未来可期的正道信徒,竟崇尚魔教教主,毕竟乔青遥可不是青少年的好代表,烂事一堆。 左昀难受许多天,人都消瘦,他爱他才华横溢,怜他半生污名,最后孤零零一个人走,死也不能消停,一场接一场全是消费他的闹剧,闹了几个月好容易注意力转移,这会儿报道又死灰复燃,搞起灵异来了。 视频中的别墅灯火通明,顶楼被抻长的人影,的确是乔青遥经典舞步的走位,现场监控和封条都检查过了,没有异样,后续警察破门而入,屋子里连个脚印都没提取到,东西大致摆放整齐,值钱的东西也都原封不动,并无偷盗痕迹。最灵异的,他公司居然出来声明,表示视频里的背景乐的确是即将发行的新专辑歌曲。 网络沸腾了,国王归来,新歌预告。 更离谱还有大师现场焚香做法,当然是在别墅区围墙外,带着两个弟子隔空远程捉鬼,顺开直播赚取人气打赏,装扮齐全功夫也做的足,木剑脚阵花样繁多,直播了1个多小时,最终在园区保安的驱赶中接近尾意。 不知是因为丢面子还是做法太累,总之大师耗尽心神,显得疲倦至极,表示自己可以感受到这里两个魂魄,有魂投胎转世,有魂不能安息,也不知道哪个是乔青遥。 左昀也看的一肚子火,平白浪费了一个多小时在这个傻逼身上,他怒刷了几百个傻逼弹幕,最后把手机扔在一旁。 李振北有些傻眼:“你对人大师这么大火干嘛,你要不信你别看啊,眼都不眨的看全程,到头来还要怪人家太荒唐,你忘了你一开始给人家刷‘大啤酒’了?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始乱终弃。” 左昀仰躺沙发上:“振北,找点事干吧,我太烦了,不想再关注这事了。” “我不信,谁刚才在弹幕里期待新专辑?”李振北浑身发冷:“太可怕了,你说乔青遥会不会像贞子一样从专辑里钻出来啊,新专辑封面就是一口井,哎呀我操越想越害怕这玩意可千万上市,我他妈绕着走,晦气。” “快点,不然我到时候买几箱子专辑送你,在你家门口砌一口井。” 李振北面露不适,灵异一动:“咱俩打羽毛球去吧,你不是有卡么?出出汗,心情也舒畅,再说人老板娘不是找你呢么,咱俩今天去看看到底啥情况,妈的,我算明白什么叫帅也能当饭吃了。” 左昀没有犹豫,蹦起来就跟李振北出门,都走出去一里地才想起来忘记拿羽毛球拍,又骂骂咧咧的回来取,折腾半个点,总算到了羽毛球馆。 等老板娘的功夫,两人靠在前台,百无聊赖的往里打量,前台旁侧嵌了一整快玻璃窗,往里看便是训练场地,宽阔深长,拱形长顶下,许多组对战正酣畅,左昀起初就是随便看看,他望向训练场地,眼神从意外到凝重,沉默的辨认良久。 身边一并观望的李振北脸色也不好:“左昀,我眼神越来越不行,我好像看见那谁了,是他么?感觉有点像但又不像,他不是出车祸了吗,我还以为很严重呢,难道是三轮车祸?这么快好啦?车祸这么减肥么?哪个型号的车有没有体验卡?” 左昀没说话,他沉着眼,嘴唇紧闭。 李振北浑身不自在:“要不咱俩走吧。” 左昀转脸看他:“我为什么要躲着乔梦真?” “行,那就不走,”李振北给他看的有些语无伦次,“我怕你又忍不住欺负他。” 短暂的安静过后,李振北理智回溯:“我想走是因为咱俩是来寻开心的,干嘛跟变态一起,给自己添堵。” 见左昀不答,李振北又道:“你说你,之前你不让他出现在你面前,现在你出现在他面前你反而不走,正所谓己所不欲......” 左昀犹豫了,但不好直接消失走人,想着同前台打个招呼再走,结果前台小妹热情异常,非要替火速赶来的老板娘把人留住,正拉锯间,两个打球的顾客来前台买冰镇饮料,年轻的姑娘,一边选汽水一边捂着嘴笑。 “他是我的菜。” “我就爱那种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丧男。” 李振北当是在说左昀,可惜又听见下一句。 “有一米九,哇。” 等姑娘拿了饮料走后,李振北不屑冷哼,顺手勾住左昀的肩膀:“这片的羽毛球场场草不是你么?我这该死的胜负欲,新来的呢?拉出来哥品品。” 给前台小妹听见了,忍着笑回他:“哦,那是老客人啦,年初续的卡,之前挺胖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着,要么怎么说不要小觑身边的胖子搞不好都是潜力股,他有阵子不来再来我都没认出来,这两天迷倒了好多小姑娘,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但我和刘姐一致认为场草妥妥还是小左,”她情绪瞬间高亢,远远的向入口处看:“巧了,说曹操曹操到......” 左昀和李振东跟着她的目光回首,同时石化。 出来的青年高挑精瘦,黑乱额发和黑色短袖,臂膀显然已经练出了肌肉,他幽幽的身入嘈杂,似斑斓闹市中抖出的黑纱。 哪怕他打球热到体布薄汗,所到之处却寒意随行,周遭遇凉,越来越近,近到能闻到洗发水的香气,看清脸颊上贴着的OK绷。 左昀思绪万千,乔梦真整个人都同之前完全不一样,脱胎换骨的不同,怯懦苟且竟成了云海山月,此刻他迎着厅内万灯闪晃、众人目光,却似独走夜路,对一切热情熟视无睹,连左昀都不放在眼里,最后实在是左昀他们全程注视,李振北还剑拔弩张跃跃欲试,他这才往这边扫了一眼。 一双止水冷目,淡漠无波,而后便毫无兴致的去更衣室换衣服,像是从不认识,毫不在意。 左昀眼波汹涌,气都不顺。 “我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李振北合上嘴:“好奇怪,看样子就是乔梦真,但又觉得这个人绝对不是,他是不是双胞胎啥的,有个哥哥或者弟弟?” 8. 第 8 章 乔柳给乔梦真揭掉乔青遥脸上的OK绷,棉签沾了碘伏,正欲涂,却不知道该涂哪里:“你不是说你刮脸了么?伤口呢?你是让风刮了一下脸么,你这别说伤口了连个褶子都没有。” 将棉签丢进垃圾桶,她撅着一张小圆嘴:“行吧,反正你现在这张脸可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破相是免费挨刀整容换个丑法,现在贴个ok绷都有点迷人战损的意思......谁说的减肥就是整容刀,真是一点没错,你下次打球带带姐,我扛不住饿,但是运动勉强能接受。”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鼻子变化有点大,我一直以为咱家祖传塌鼻子,你怎么还有点越瘦越高的意思了,难道原本就是猪油埋宝刀?都说你像妈妈我一直不觉得,这么一看你瘦了的确是越来越像,而我就比较惨,女儿长得像爸。” 乔青遥不理她,开始收拾行李,文艳当他将痊愈准备返校,高兴又担忧,但能做的也只是提前炒好辣椒酱,卤了牛肉,分切成块拿到公司塑封,各样食材补药装了半提包,乔青遥压根就不打算返校。 这段时日,文艳对他很殷勤。 文艳的情书他看过了,哄她拿陈年旧物出来并不难,时隔多年,文艳把每一封书信都妥帖保存,用手帕包好了放在装香包的铁盒里,以至于拿出来信纸上还带着女人香。 但并非乔青遥当年所用的蓝格信笺,而是随手撕下的稿纸,边缘参差不齐,印了油滴,字迹潦草,但内容跟乔青遥写的一摸一样,只不过换了个人抄下来,落款成了乔松林。 乔柳一边赞美一边侦探:“写的真美,是我我也嫁,不过我爸会写情诗?抄的吧,我真不信一个开车的这么有文采。” 乳液瓶子在手上倒不出一滴,文艳以手指头费力挖出一点,在脸上涂抹揉搓,嘴上还替男人解释:“我后来有问过,你爸说当时连编带学还找了朋友帮忙,反正绞尽脑汁这辈子只写这一次。” 乔柳不再较真,只是不能认同的耸耸肩:“好啦,不管怎样,我爸爱您就好啦。” 乔青遥开口:“那你跟他结婚开心吗?” 乔柳抢在文艳讲话前头:“看我名字就知道喽,乔柳,乔刘,我真是方方面面都是他俩爱的结晶。” 文艳轻拍乔柳的头,嘴角含笑:“开心啊,虽然他没什么本事,只会开车,也没赚到过大钱,爱喝酒脾气臭,但是对我没得说,嫁一个哪怕只有一颗鸡蛋都会全留给我吃的男人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我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所以辛苦一点没关系,我很知足。” 乔青遥把情书还给她:“你开心就好。” 这之后乔青遥再没跟乔松林说过话,不过他跟家里谁也不废话,因此这种冷待倒也不太明显,只是文艳感的到‘父子’罅隙,一直积极调解,她对他所有的好都要借乔松林的名号,肉是乔松林给买的,关怀全是乔松林让的,还敦促乔松林在出差之前,给乔青遥买了最新的苹果手机。 乔青遥也不会装卡使用,就一直扔在床头,塑封完好。 乔柳为此跟文艳没少抱怨,还专门当着文艳的面清理手机内存:“你看他都不稀罕,不用也无所谓,为啥不买给需要的人?我的手机型号也很旧了,我又要拍照又要剪视频手机卡的天天清理内存,反正他也不怎么用手机也没朋友,只是接个电话而已,不如我用新的让他用我的。” 文艳只得往后推:“等你过生日的,再坚持坚持......” “从来都是坚持坚持,凑合凑合,怎么不让他凑合,”乔柳抹着眼泪回屋,赌了半天气,原想绝食抗议,但还没超过半小时,又控制不住撕开零食。 这会她无剧可刷,无聊的靠在门槛上看乔青遥收东西。 越看越心惊。 乔梦真从前为了能多装东西,从来都是内衣同牛仔裤卷在一起,袜子辣酱溜边填补空隙,可眼下他显然换了个整理方式,甚至连箱子都换了,所有的物品分门别类,摆放循规,最可怕每件衣服都装在原包装袋里,除了没有商标几乎同新衣无异,排除军训教练的豆腐块,她就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 这个人要是以后有出息做老板,他的员工和助理应该很难做。 “喂,你到底是谁?” 乔柳等了片刻,习惯性的等不到回应。 于是她蹲下来,手在睡裙上擦了两把:“你这哪里来的衣服,假的吧,你小子现在开始虚荣了嘛,”她在衣料上抚摸,挨个翻牌子:“可这仿的也太好了,质量感觉比真的还好,袋子都这么高级,但怎么可能是真的,圣罗兰,阿玛尼,还有这倆Dior跟Celine.....谁买得起啊,真不理解买大牌的消费观,一件衣服的钱我能变出一屋子东西,但是你搞这些合适么你,谁会觉得咱家人会穿真大牌啊,” 乔柳忍不住抬手扯了扯乔青遥的衣领,顺手戳他脖侧:“你现在好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这么好的衣服都是谁送你的?” “他真有品,” “是你认识的那个有钱的昀昀小宝贝么?” “你倆和好啦?” 乔青遥突然抬眼,但不讲话,近距离看他的眼睛使得乔柳周身一滞,然而他只是打开她的手,“别碰我。” 乔柳缓过神,猛的起身:“妈的你没良心,忘了刚才谁试图给你上药了?你这个狗东西。” 门铃大作挽救了尴尬气氛,两个人同时回头遥望门口,一蹲一站。 乔柳连忙上前一探究竟,嘴里嘟囔:“谁啊?快递么?我没点外卖啊......” 她先是趴在猫眼看了一下,而后连忙捂着胸口往屋内窜,途中还没忘踢乔梦真一脚,但是脚伸出去了,没敢踢,她大吼着消失在房间:“乔梦真,快去开门,门口有帅哥,我穿太少了加个衣服再出来。” 乔青遥纹丝未动,继续收东西,然而外面的人并不打算走,也不肯就此罢休,门铃持续不断,响声和里屋的催促尖叫吵得乔青遥头痛,他只得起身打开门,没好脸色的望着面前人。 的确是帅哥,站在小院儿的逆光中,隐约可辨其双目秀长,白如豆腐,阳光下发出好吃的香气。 帅哥在乔青遥这也没好待遇,他忍着烈阳刺目,冷冷地:“找谁?” 左昀向来不是吃素的,见对方眼底怒意翻腾,他也眼睛一瞪:“找你!” 乔青遥一副‘你是谁’的模样,但他未说出口。 左昀气焰再高,可身高不够,也只能仰视,他从没见过乔梦真穿这样干净的白衫,还能窄窄的收进裤子里,腰间平坦整洁,衣服上再无脏手印和小肚腩。 欣赏之余,来时目的便给搁置。 乔柳的出现打破沉默,她神奇的仅用5分钟脱胎换骨,短裙球鞋,竟然还束起头发,她一改平日邋遢,千娇百媚的站在门口,讲话的声音都轻柔了:“同学,好久不见你啦~” 乔青遥当二人认识,便转身而退,人都走出两步,却给一只手拉了衣服。 衬衫被扽出一角,隐约里头紧实精健的肉,乔青遥顺着自己被扯皱的衣服,望向手的主人。 乔柳贴心提醒左昀:“额......你最好不要碰他,他最近患上了肢体接触应激反应症,小心他抽你。” 左昀不很在意,他扯着乔青遥的衣服:“你出来,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聊聊。” 乔青遥不动,乔柳只好失落的给两人腾地儿,走回房间关上门,虽然乔青遥没跟着出去,确是给了两人独处机会。 左昀松开手,不知从何开口,口眼便有时间溜号,落在走廊敞开的纸箱,左昀眼仁都撑开:“你竟然把他都周边就这么扔在这!?” 乔青遥没看他,乔梦真家住一楼,余地修成小院儿,文艳是个懂生活的人,挨着栏杆种了青藤牵牛,弯弯绕绕绿荫缠钢铁,现下虽然枯萎了,也不妨碍它们交融成墙,遮蔽了墙这边胶着的主人和来宾,也让墙那头的男人未有设防,乔松林将车停靠路边狭窄的停车位,夹着电话从车里钻出来,给自己点了一根烟,青烟弥散,他不打算回家,只原地踱步,低声讲话。 烟雾和恼怒都若隐若现。 这边左昀讲完话,不受控的冲进门,蹲在纸箱前,痛惜在眼底翻滚,他无声的擦掉专辑上的灰尘和脏污,而乔青遥则望向外面,这二人可谓动静相宜,互不干扰。 擦了一会左昀想起来自己为什么来找乔青遥,又起身扭脸,“乔梦真,我来跟你道歉,不过也不是来跟你和好,我觉得我要不要跟你做朋友和我朋友打了你是两码事,这几个月我想了一下,不管对错我们都不应该对你动手,上次是我不对,对不......呜” 他气势汹汹,奋勇上前,口若悬河,却给一只手封住了嘴。 左昀的嘴唇湿暖,乔青遥的手很冰。 气息和情绪都融在指缝里。 乔青遥实在是听不清乔松林的低语,只好抬手让左昀闭嘴,甚至头也不回,定身不动,乔松林在他的视线里长吁短叹,郁郁寡欢。 声音时远时近,含混不清。 ...... “我记着呢,从来没忘,说好的分三次还,前两次我哪次拖着你了,这不实在特殊情况。” “你他妈的,你不是不知道我儿子车祸差点死了,医院住了好几个月,这不全是花钱的地方,我还没让你帮忙出钱呢,你还要在这节骨眼上搞一出是要干嘛地啊,这行是谁带你入的你忘了?不是我你会有今天的车队?” “哎呀,我知道了,最多一周,一定给你。” “我在家门口,不说了,等一下,我就最后一个要求,张伟,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打飞盘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你不嫌震我都嫌震,操!” 乔松林挂掉电话,垂头丧气,将烟蒂在地上踩熄。 乔青遥退一步关上门,这才发现自己还捂着人家的嘴,便把手拿下来,露出下头涨红的脸蛋儿,似掌下红果。 左昀脸红了,平常跟哥们一起撒尿洗澡也觉得无所谓,曾经乔梦真在他面前脱光了都不曾有一丝涟漪,可此刻他莫名的觉得别扭,甚至于又惊又羞,因为乔梦真突然变得好干净好香,像左昀平日里会好感的那些女孩一样,一个大男人身上居然有香味,真不要脸。 漆黑走廊里,乔青遥依旧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只是依稀平静的同对方对望,顺便有些嫌弃的在对方的衣服上擦了两把手。 乔柳窝在电脑前看歌词,音乐流淌,铅字上浮,播放器里的乔青遥在唱: 国王拔出配剑 国王摘下苍兰 硝烟里里爱情娇艳 日光月亮 头骨心脏 我重新爱你的地方 ...... 门外乔松林已经进院,乔青遥看着箱子里被整理的周边,突然想起快递主人的名字。 他明白过来:“左昀?” 走廊无窗无灯,左昀的脸在晦暗里,依旧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随着乔松林推开的门,涌入的光似一只手,拉开重重帷幕,掀开美人的盖头。 四目相触,有人先输,左昀垂眼看虚空,卧蚕上小小一颗痣:“你有本事一直别搭理我啊,这又忽然喊我干嘛?” 摇荡不息的是往昔记忆,扑闪躲避是你的眼睛。 乔青遥呼吸一滞。 9. 第 9 章 乔松林进门,看见两个人愣了一下。 左昀忙行基本礼数,“叔叔好”,乔松林嘴角扯出一丝笑,一边脱衣挂在门后铁钩上,“你是梦真的好朋友呀,第一次见,晚上在家里吃饭吧。” 左昀连忙摆手:“也不......不了不了.....” “别客气,不用拘束,你阿姨做菜可好吃了,留下留下,主要是我还是第一次见梦真的朋友,他之前从来不往家领,可真是,这孩子出了一次车祸差点死了,鬼门关上走一遭回来整个人性情大变,各种给我惊喜......” 左昀一愣,啊了一声,却没说破,忙望向乔青遥。 对方正望着自己出神。 只见乔松林将手里的塑料袋往乔青遥眼前一送:“买给你的,复合维生素还有鱼油,你妈说你不吃饭怕你缺营养,让你带学校吃。” 乔青遥不接,乔松林便直接塞他手里,男人匆匆的脱了鞋袜,塔拉着拖鞋往里走,最后一句话丢给左昀:“你们自便啊,把这儿当自己家就行。” 左昀眼神闪烁,尾随乔青遥开门出去:“谢谢......叔叔。” 左昀原以为乔青遥出门是想同自己独处聊他车祸的事,出了门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乔青遥直径向外,头也不回,后来左昀也不跟了,停在原地见其走到路口,将手里的瓶瓶罐罐一股脑扔进垃圾桶,而后便右转自视线里消失无影踪。 风轻轻的吹动左昀的头发,会弁如星,发丝和睫毛都颤动,显然是受了惊。 左昀相当傻眼的摊手,顺觉自己有些傻逼,登门道歉,歉还给捂回去了,相当于负荆请罪把荆条先没收了烧火,可以说让道歉的人十分闹心。 他看乔青遥消失在小区路口,只好无语回家,甚至有些委屈,他到哪里不是人见人爱,花骨朵见了都着急早熟,眼下吃了哑巴歉亏,曾经的舔狗也像是瞎了一样对其熟视无睹。 左昀越想越委屈,眼角都要湿了,正要打电话给李振北,却给身后的汽车鸣笛吓的一哆嗦,手机差点儿掉地上。 左昀撑了眼,双R钛合车标自阳光下釉金晃眼,左昀连忙让路,漆黑车头和金色腰线随后释出,虽然车型低调,但左昀不用看第二眼都知道是什么车,真是怪事接连,这种贫民窟老小区还这种金蛟龙,自己刚来的时候除了旁边的吉利和海马再没看见其他车,突然就出现身畔,简直像从阴间里开出来的。 更怪的是车行至左昀身侧,并非一骑绝尘,反而同其并进,车主放缓速度,降下车窗,左昀下意识侧脸,落窗由眉到眼,竟然是乔梦真。 真是活见鬼。 “乔梦真......”左昀彻底傻眼:“咱俩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会开车呢,你啥时候考的驾照啊?难道就在咱俩没联系这几个月学的嘛?你车祸就是因为这个么?驾校教练还健在么?” 乔青遥单手搭在方向盘,声音很轻:“需要稍你么?” “用不着,说的好像咱俩顺路一样,”左昀惊张的嘴合不上,但脾气还在:“不是,乔梦真,你是乔梦真么?还是双胞胎被送给无子富豪养的他弟?” 乔青遥不废话,他转脸向前,升起车窗,踩了油门驶出小区。 后视镜的人远了,眼下小痣却近了,缓缓的融成一点胎记,挂一滴清泪,眼睛的主人万念俱灰:“如果重来一次,我肯定还喜欢你,只不过下辈子我要好好投生,生的再优秀一点,你平凡一点,我去找你。” 讲这话时他站在房间里,那是乔青遥豪宅里的一间客房,衣物画笔满地狼藉,窗外楼下还有刚扔掉的行李,由乔青遥亲手丢出去。 皓月高悬,冷冷清清,一阵风过,一把大火把一切烧干净。 再看后视镜,青年也消失不见,没了人影。 文艳收到了自己的快递,他家平日里快递不少,尽是乔柳淘宝买的便宜货和减脂零食,文艳念了许多年也没用,也便不再唠叨了,但这个快递不一般,纸箱硬挺高端,看起来就同那些畏畏缩缩的软烂纸箱不一样,文艳越拆越意外,泡沫包装下是墨绿色手提袋,金色的丝带让人不忍拆除,是一套文艳不认识的护肤品。 但乔柳认识,她从床上蹦下来:“妈!这个老贵了,你怎么舍得花这么多钱买这种顶级贵妇护肤品,还是全套......你不怕我爸知道吗?” 文艳赶紧解释:“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 乔柳眼睛一斜,根本不信:“谁会送你?为什么要送你?你哪里来的这么有钱的朋友要讨好一个月子中心阿姨?你要这么说我爸该怀疑你傍上哪个有钱老头了。” 文艳语塞,自快递标签辨认:“寄错了吧,是不是同名......” “行了刘文艳女士,做人要敢花敢当,这手机号都是你的没错,给自己买一套护肤品没什么啦,毕竟你用了半辈子大宝也够省了。” 文艳冤枉至极,人又老实,晚餐过后便忍不住同乔松林抱怨。 “好奇怪呀,谁会送我呢?但又确实不是寄错了,问快递谁寄的,快递小哥说帮我看看,也再没消息......” 乔松林心里正烦,听她唠叨更无名火窜起,话倒嘴边终究是忍了,换成另一句:“别叨叨了,去给我打个洗脚水。” 文艳正缝补开线的针线衫,这件地摊货穿了四五年,终于散垮破烂,但文艳觉得缝一下在家干活也可以穿,她闻言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打水,嘴却停不下的唠叨:“梦真今天跑出去干嘛了,这孩子晚饭也没回来吃,不过我也给他留了饭菜,万一他吃过了,你明天早晨也可以热热当早餐......” 文艳提了脚盆搁在洗碗池上,将水龙头拧像热水方向,厨房光线晦暗,文艳手背虬筋凸起,试水温的功夫,又光鲜起来,指甲也精致,纤纤玉手伸出握手邀约,银行精英嘴角含春风:“乔先生,十分荣幸成为您的私人银行经理,帮您实现资产保值增值。” 乔青遥坐在贵宾室沙发,没伸手只点头,银行经理也不尴尬,自然收手,谈笑风生。 乔青遥死后国内资产因无人继承,所以尽数充公,万幸自己当年给黄迪忽悠着做了合法海外账户,这些日子他都忙着准备手续继承自己的海外财产,虽然税特别高,但也比空手东山再起强,且瑞士银行并非实名制,而是密码制,他抱着试试的态度,同银行之前的负责人取得联系,竟然很容易以储户资格从银行职员手里套现,并以高额手续费境外款入境,但乔梦真毕竟年少,资产太多容易引人注意,因此乔青遥只需太仓取一粟,但这也让银行警惕起疑,仔细询问款项来源,生怕违规操作,但毕竟银行兜里比脸干净,还是业绩第一,有人送钱上门,一切门栏也只是例行公事。 玻璃门板推动,引路的手和敬送的屈身中,乔青遥走出银行大门,手机铃响,接起来是房产经纪人的电话。 “乔先生,您想要的房子我找到了,符合您的一切要求,您一会方便来看下么?” 消息纷至沓来,路边川流不息。 接踵而至的是文艳收到了想要很久的羊绒大衣,虽然她看上的是香朵朵高端女装,这件却是外国牌子,她见过但是不会念,摸上去面料极好,软糯顺滑,轻且保暖,万分爱惜的挂进衣柜,还要把旧衣破衫往旁边移一移,生怕挤坏了这件‘新贵’,未料当晚便给乔松林挂了臭袜子,气的文艳当下就把袜子丢在乔松林头上:“你有脚气,能不能别乱扔没洗的袜子,弄的别人感染真菌了怎么办?” 乔松林没好气看她,嘴里电话不停:“王哥,我给你从来都是折扣价打包价,真的很低了,真的别再压价了,你们赚钱的时候我就没怎么赚钱,现在你们公司渡难关,也不能拉着我们一起共患难啊,我本来就不赚钱,为了生活咬咬牙忍了,但你也不能让我赔钱给你干啊......” 他焦躁的自屋内踱步,走近衣柜,停在那件爱马仕大衣前,乔松林深深的望着这件沦落民间的奢侈品,那么扎眼,且不合群。 4s店销售员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位不合群的客人,年轻冷淡,安静话少,起初她还当是某位试驾客户百无聊赖的儿子,四处瞎看,未成想伺候了一上午试驾的客户,吃饱喝足抬腿走人,留一下句回家同老婆商量,反倒是这个青年却不声不响的看了两眼便刷卡提车。 惊讶过后是惊喜,销售员谄媚端茶递水:“帅哥真有眼光,辉腾停产限量后,我们整个市也就这一台黑色,低调奢华,别人有钱也买不到了。” 对方不语,墨镜下毫无神情,甚至涟漪也无,赶时间似的刷卡签字,签字时出了点小问题,他签错了名字,只能涂抹掉,又不大自然的重新写好名字。 收银姐姐过后跟销售同事描闲聊吐槽,“那个买辉腾的人真讨厌,他一开始签了我爱豆的名字,哎呀我喜欢乔那么多年,一眼就认得出乔的签名,那位客人模仿的好像,我当场眼泪就要下来了,本来乔去世我就难受,好不容易不哭了,结果客人突然在我心上扎刀子,幸好他及时更改了,不然我真的要给大家现场表演什么叫崩溃大哭。” “最巧的是客人也姓乔。” “对,乔梦真......20岁的年纪就能开上豪车了,多让人羡慕。” “是啊,那么好的人生,才刚开始。” 10. 第 10 章 乔松林发现文艳开始不时收到各种礼物,甚至家里座机也经常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只要是乔松林接了,对方便直接挂掉,若是文艳就有的聊,只听文艳嗯嗯啊啊,没别的词,通常三言两语就能讲完,问就是乔梦真打来的。 文艳从不多想:“问问问,是你儿子通知我晚上又不回来吃饭啦。” 乔松林仰躺在沙发上,暂停看了一半的短视频:“他怎么还打上座机了?有事发条微信不完了?老子没钱给他买手机么?咱家座机我都快忘了号码了,要不是充话费送早他妈停了它。” 文艳懒得同他辩论,急匆匆往厨房跑,煤气灶还烧着菜,等会要下锅的豆芽菜只洗了一半,那么多事等着她做呢。 远郊野外,并非人迹罕至,反而人满为患,飞碟靶场所有的地儿都满了,张伟同哥们驱车一小时想着来玩一场,结果还得排号,正失望,幸而射击场教练灵机一动:“最大那个场地就一个人,要不你们跟他拼一下?那地儿挺宽敞的玩5个人也不挤,还有专人给发碟,如果他愿意的话,你们两边AA下来,大概比你平时玩的双人场地贵一倍,你们觉得行么?可以的话我给你问问那位顾客。” “行啊,来都来了,好久没玩了,好不容易今天休息。” 工作人员效率奇高,并未让张伟等多久,很快变带来了好消息,只可惜进场的时候没见到原顾客,场上只有一个服务生和一箱打剩一半的飞碟。 张伟很识趣的自己买碟,有人没人都不耽误他玩,他们戴紧鸭舌帽,套上射击马甲,同行甚至戴了防噪音耳罩,倆猫着腰,端着枪,一人一枪,每打一枪都一声‘哎呀卧槽’,每一枪都是空枪。 他俩一边玩一边闲聊。 “张总,你咋爱玩这个呢,我觉得不好玩,根本看不着自己打没打到。” “我就想问你戴着这么个静音耳罩还在这跟我唠嗑,你什么意思?” “张总,这个□□看着威风,使着其实不得劲,一次顶多打倆子弹,后挫力还打,我嘎吱窝都有些痛,没有机关枪么?同样是朝天空放那玩意儿突突一梭子多爽。” “你个傻逼,谁让你夹着枪,嘎吱窝有肉垫啊这么抗挫,还有这个傻逼耳机,你他妈给我摘了跟我说话。” ...... 俩人玩了半箱碟,原来的主人总算出现,待张伟察觉,人已经在身后。 宽路相逢,对方却自空荡广袤处走来,高挑漆黑,宽肩长腿,短黑风衣腰间束紧,那么细一匝。 没有马甲也没有帽子,手上套一双黑色皮手套,肩上挂一杆锃亮霰/弹/枪。 秋天的风是浪子的手,抚乱了人的发丝和眼眸,哥俩看的有些傻眼,回神后也马上礼貌性打了招呼。 “hello,大帅哥嘿,谢谢你让我们跟你拼地儿。” 乔青遥立在凄凄秋风,衣领翻飞,他自墨镜后辨别谁是张伟,不过张伟没让他等太久便大方的自我介绍。 虽然只讲了名字,但乔青遥大概知道他的底细,乔松林电话那头的张伟,车队老板,催债,爱打飞碟,最重要的是对方似乎并没认出,或者说认识乔梦真。 乔青遥连续包了很多天的场地,射击上一世也跟富商大鳄们玩过,只不过那时碟靶不如现在先进,自己没太多时间玩但是也算感兴趣,这几日终于逮着机会勤学苦练,枪法更精进,总算等到教练来电,通知他要找的熟客来了。 只要钱到位,教练也不想多问,人与人之间的相识,甭管刻意无意,目的无非是名、利、权,自己渡人上船,又不白干,大家都赚,皆大欢喜。 男人在游戏时,总是相熟很快,如同甭管年纪差多大都永远爱18女性一般默契,聊的话题也从飞碟游戏,到女人,最后到生意。 乔青遥虽然不爱说话,不代表不会说,他以前从艺优异经商更赚,常年混迹大佬商圈也算半个行家,应付这些小商贩根本滴水不漏,只见他不经意的提起工作难题,自然透漏自己就职在文化传媒公司,主要业务是承包大型晚会拼盘演出。 张伟是生意人,迅速提取对话要点,抓住了商机:“那我们得认识一下,我是杰伟汽车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主要的客户都是你们圈儿的。” 乔青遥接过他的名片,自烈阳下装模作样的端详:“张总,冒昧请问你们公司多少辆车和司机?打听这些也是诚意想合作。” 张伟心虚但面上不着痕迹,他反问对方:“你们一般都要多少呢?” 乔青遥看他这样便明白,平时吹牛逼的人突然没对自己的产业如数家珍,那一般都是小打小闹的生意并无金刚钻,于是他开出了一个好价,但对方绝对吃不下的蛋糕。 末了还补了一句:“之前合作的租车公司临时爽约,他们哪个活儿也确实是都在组里赶上延期杀青,临时凑不上这么多,如果你能做,明天就有业务可以跟你过合同。” 乔青遥等张伟的反应,对方毫无反应。 一边射击的傻兄弟放了十多枪空枪终是累了,败下阵换乔青遥,只见他拖了长枪上前,皮鞋踏枯草,步入靶场。 秋意袭人,另人不禁寒颤,他却纹丝不动,腰杆挺直,似利箭满弓,上膛瞄准,砰砰砰砰,他每回两枪连放,双刷碎碟,弹匣上弹,一气呵成,好不痛快。 傻哥们牙缝发酸,他压低声音,说给身边人听:“妈的,这小比崽子有些帅啊,事业有成还年轻肯定是富二代,老天爷怎么那么不公平,给他开的窗应该八面透风吧。” 张伟不答,他望着青年,胸内油煎,脑内辗转。 乔松林为了赚钱多买了几台车,刷信用卡是不顶事的,银行贷款是不够用的,于是同老乡张伟借了钱,民间借贷亲哥们明算帐,签字画押,不比高利贷但也利滚利,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分三次还清。 如今还差第三次,但乔松林的现金流却不周转了,倒不是没赚到钱,而是甲方平台公司连年亏损,一波波裁员,开源节流目前没钱结账,只能先拖着,也不是不给,问就是希望老哥们能陪着平台一起共度难关。这边而张伟当初说好了缓一缓,现在忽然一蹦三尺高的问他要钱,因为张伟谈了一个好活,需要更多的车,也的确是需要用钱,欠债还钱,合情合理。 张伟好话说尽,剩下的话只能难听:“乔哥,我其实对你真够意思了,你当时一张嘴就是十几万,我二话没说就借,这年头张嘴借钱却不断交的人多难得不用我说,你亲爹还得考虑棺材本少借你一点吧,我全额借你,别说我图你利息,现在第三笔我只要本金,不要利息,因为我确实是有事需要用钱,不是平白无故的没事往回要,再说本来就是应该的,我宽限你这么长时间是情谊,不再宽限是我的权利,这周末我必须见到剩下的钱,要不然你就别怪哥们去你家吃住了。” 乔松林坐客厅抽了一宿的烟,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自己立刻就要出差的,结果不知道被谁举报无照经营,车也给扣下了,估计没个大几万提不出来。 乔松林不是没想过注册公司申请执照,可自己这么多年也就那一辆商务车,跑了一辈子才把关系跑下来,年初跟张伟借钱才有的车队,因为活不等人,乔松林着急跑车接活,因此经营执照一直拖延至今还没去办,而且心存侥幸,自己小打小闹年流水也没多少,谁会注意,这年头无照经营的个体户还不到处都是,谁知道还偏就阴沟里翻船,加上之前为了满足甲方需求自己没少从外面购买发票,这倆事要是打点不好,那可真吃不了兜着走。 因为被有关部门查处收车罚款,原先谈好的新活儿也去不了,眼下没别的办法,只能先交罚款然后亏钱抓紧卖车,一会再准备打包行李去住甲方家要钱,但除了这档子事,甲方更有底气赖账了,怎么看这周都凑不齐钱,这周末张伟要是真来,还得想着怎么跟老婆坦白。 客厅亮一丝微光,是文艳起夜去洗手间,她蓬头垢面,睡眼惺忪,哑着嗓子责怪乔松林在客厅腾云驾雾,再这么往死里抽搞不好马上就要飞升。 乔松林在文艳的抱怨里摁灭香烟,这才发现茶几下多了一个装杂物的纸盒,文艳年纪大了,日常简朴,什么都喜欢废物利用,利用不了的也尽量攒了卖,乔柳为此没少嘲笑她妈,称其老了一定是扒垃圾桶的老太太。 借着卧室灯光,乔松林将纸盒拿上来打量,原本散落在茶盘上的牙签、护手霜,经络梳等,眼下整整齐齐的在纸盒列队,盒子质量很好,拿出杂物,赫然显示Patchi,乔松林在片场见演员吃过,迪拜出品,号称巧克力里的劳斯莱斯。 他并非没查过文艳,尤其是最近没活儿他也有时间,可文艳的手机无论照片和聊天记录都干干净净,平日行程交际也没有任何不妥的蛛丝马迹。 看上去越是与平时无恙,乔松林心里越慌,于是他没证据也打算提前摊牌,顾不得打草惊蛇,他话里明示:“你买的?还是谁送你的?” 文艳打着呵欠:“你把东西倒的满桌子都是干嘛,你不收拾家可以不要捣乱嘛?” 乔松林语气不好:“我问你话呢。” 文艳醒了三分:“我干嘛花那个钱买零嘴吃,别人送的呀。” “谁送你的?” “我不知道,寄给我的,打开发现是巧克力我也没敢吃,怕是弄错了都收在柜子里了,等万一哪天人上门来我好还人家,但是最外面的包装盒子装挺好的,反正也拆开了要丢掉,那我就拿来用一下。” 乔松林盯着晦暗里的文艳,看她头发枯薄散乱,如同病妇,日子一天天倒退,遥想当年,她可是一头黑亮厚发,蓬然若云,在和平美发厅烫完大卷,涂艳红的蔻丹,穿桃粉色裙子同他去街边杂货铺买零嘴,她是那么喜欢吃巧克力,每次都要叫他一起:“松林哥,你也吃嘛,这个吃了让人高兴,呜,还有酒心呢。” 脸蛋饱满,红扑扑如待咬的蜜桃,亲上去,果然是甜的。 日子又一天天回来,现实同脸蛋都干瘪下来,鸡零狗碎,生活五味,当下是苦。 11. 第 11 章 司机嘴里发苦,口香糖也早嚼干了,今天六点钟就爬起来去接演员助手,一个简单的活动他一趟趟接团队各位,通告结束后再一位位送回,化妆师下车后,总算能找地儿吃饭。 这一天就吃了一顿午餐,他饥肠辘辘,四下环顾,前方路口绿灯频闪,司机记得那条街有家不错的片儿川店,猪肝浇头最好吃,肥肠拌川也得来一份,再来一碟炸酥鱼和笋干,一瓶冰镇啤酒,解乏消燥。 思绪正吃面,脚便不听使唤,未察觉车侧黑影加速,似要超车赶黄灯,结果红灯骤起,行驶戛然而止,一声闷响,一脚刹车,司机控制不住的撞向风挡,又给安全带拉住,嘴巴里口香糖都射出去,黏在玻璃上。 一辆黑色的帕萨特,黄灯加速,红灯刹车,一切瞬息,紧跟后面的司机刹车也来不及,眼睁睁追尾。 司机怒火攀升,自己给人打工,结果发生剐蹭,以乔松林那个抠样,哪怕是走保险自己这一天的工资也要泡汤。 他飙着脏话钻出车,打算先去看帕萨特后屁股伤情如何,再去教训一下那个给自己挖坑的司机。 结果只一眼,怒火便成了惊惧。 这他妈的不是帕萨特,这是辉腾! 雪上加霜的是,这辆低调的马路刺客还没挂牌儿,是辆新货。 司机哆嗦着站在原地,兴许是饿,他指尖都跟着颤。 辉腾车主不紧不慢下车,自睽睽熙攘里走近了,黑色的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简直要融进夜里,如一团黑雾,也看不清脸,只知道对方并不恼,因为他声音低轻,毫无感情。 乔青遥看着不知所措的司机:“叫交警报保险?还是你接受以一个很低的价格私了,私了我只有一个条件,这笔现金我明天就要。” 乔松林举着电话,半晌不语,他骂够了司机,现在只剩下算账。追尾全责,车又只上了强险,定损超出了保险公司最高赔付金额,自己也免不了掏一些,因此对方车主说的没错,反正都要掏钱,对方愿意以低价私了简直是菩萨,而且来年保险还不涨价。 可眼下几万块对乔松林而言,都是城门失火,削骨割肉。 无路可走,只能赔钱,挂掉电话,世界仍不能安静,聒噪的妻子没完没了的聊微信,间隙还点火溜馒头煮稀粥,钢制锅盖给水蒸气顶的噼里啪啦,她不肯让他清静清静。 争吵爆发的很无厘头,一个倒地不起的扫把,点燃了水汽蒸腾的家,两个人剑拔弩张,恶语相向,文艳似一颗晒干的红柑,满眼湿恨,千怪万怨:“从我嫁给你那天起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一个人拉着俩孩子,还要给你当老妈子,还要出去挣钱,吃没吃上喝没喝上,还要受你的气,我图什么呢?图你长得帅还是图你养家赚钱?可这些年你往家里赚了几个钱呢,从一开始就一穷二白,我只图你对我好,可你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我什么德行了?我觉得我挺好,也没有对你不好,你说我没钱我承认,你说我对你不好我不认,老子不赌不嫖不玩小三赚一千一千块钱都交给你,这些年你想吃啥喝啥我不舍得了,你自己不肯吃喝还要来怪我说我给你受气,现在又变成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了?” “行,你没错,错的是我,离婚。” “你终于说出口了,对,我没出息赚不到钱反而赔钱,没让你过上好生活真是委屈你了,所以你要走了么?跟你那个有钱的相好!” “乔松林!”文艳如遭雷击:“你怎么能睁眼瞎掰去污蔑自己的老婆!” “我污蔑你?那你这些衣服鞋化妆品怎么解释?谁送你的?你有什么本事让人给你送礼求着你?半截入土的人了,要姿色没姿色要价值没价值,我宁愿是你自己花钱,也比你现在当婊子卖肉还要立牌坊强......” 话未说完,给一个巴掌抽断,文艳力气之大,乔松林都被抽得有些眼冒金星,视线扭曲,世间都摇晃,岁月流淌,很多年前,路边的年轻人也如现在这般泪蓄眼眶。 二十多岁的乔松林,站在烈日下,一筹莫展的望着刚剐蹭的车,出库前他以麂皮仔仔细细的从里到外的抹了一遍,第一天上班就开这种豪车,紧张又没经验,出车库擦到了转角石柱,浅浅一片,煞是扎眼,当即就被门童取笑:“哈哈,松林你完了呀,你这辈子都要卖身给乔了。” 乔不是指乔松林,而是在说车主、门童的老板,也是他们身后这座巍峨高宫的主人,乔青遥,当下最红的明星,是最高处的一座峰,万众仰望的人物。 乔松林失意的站在大门外,此刻等他下来,也在等他的审判。 身后数不清的男仆女佣进进出出,眼前欧风花坛里奇花一片,随风摇曳,千娇百媚的笑他蠢笨没见过世面。 没等到乔倒是等到了主治医师上门,老头子这次带了一张比花还娇的面孔,护士刘文艳。 她那也是一副没见过市面的俏脸,穿着的确良裙子和塑料凉鞋,汪汪大眼东瞄西看,忽起一阵风,吹起裙角,也吹起她一缕长发,飘进她惊的合不拢的口里,小拇指自然的屈起去勾发丝,把那一撮撩人的黑掖进耳后。 管事的带医生和护士进门,也给乔松林带来好消息‘他说了,车没关系,下不为例。’ 但当时乔松林已经全然迷醉在护士小姐的颦笑风姿里,根本不在乎其他。 虽然之后乔松林在乔青遥身边见过无数的美人,但刘文艳是他见的第一个,第一次,总是特别金贵且深刻。 姻缘总是奇妙,婚姻却是刀。 乔松林谨慎胆小了一辈子,却为了刘文艳做了一件出格的事,幸好结局是好的,护士小姐和司机先生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柴米油盐,粗茶淡饭,乔松林很感谢,也很了解,他当然知道刘文艳是什么样的人,知道她不会出轨也不会撒谎,她没有任何问题,有问题的是乔松林自己,怎么努力也赚不到钱,怎么努力也过不好生活,一个男人尝不到成功,难免滋生失败的习性,控制不住的疑虑、脱口而出的伤害,虽然常对爱人说违心的话,他从未对她做任何亏心事,只有那一件! 楼榭繁华,顷刻崩塌。 最终一切又恢复平静,定格在文艳的凄怆的眼上,这双眼溢出眼泪:“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谁送我的我都告诉过你,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跟你。” 乔松林半边脸肿起来,热辣辣的:“是,没学历没家世也没钱,这么多年都一事无成,干什么什么不行,反而越混越差,欠一屁股债,除了越来越老,什么也没有剩下。” 文艳一愣,眼泪淌的都缓了:“什么债?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么?你欠钱了?欠多少?什么时候的事?” 情绪失控的人答非所问:“追你的人那么多,你都不如选乔青遥。” “你是疯了吗?你瞎说什么呢?” “没瞎说,连我当初追你的情书都是他写的,他让我捎信给你,我没送,每次都抄下来骗你说是我写的,因为我当时实在是......太喜欢你了,”乔松林面庞埋入手掌心,声音也发闷:“你当初爱上的人根本不是我,是我骗了你,你现在想跟别人过随时都可以走,想离就离,房子存款都给你。” 屋子里一片静寂,连蒸锅都识趣偃旗。 呼吸都停滞,这安定满足的一生一世,原来是抄来的,而比起调换情书这件事,更不可思议的是写情书的人,那位云上之人,竟然会给凡间的护士小姐写信,可这番爱意终究落入泥潭,被司机先生的手撕碎洒进风里。 乔松林泄劲的面袋子一般,颓唐无力:“如果我当年没这么干,你肯定就跟他好了,你拒绝不了的,谁能拒绝他呢?他那时候可是如日中天,想要什么没有,只需要打个响指,要什么都有一群人给他送到面前,就你最后算不能嫁给他,他那么有钱也不会亏待你,至少也能分到一笔可观的分手费。” 左昀点开手机播放器,停靠在天桥围栏上,路灯昏黄,映一张英气的脸庞,他的额发微湿,秋风乍吹,心却还是热,耳机依旧是乔青遥的声音,只不过这次并非旧专辑单曲循环,而是新歌预告。 他目不转睛,因为播放器页面,是乔青遥几十年前拍好的专辑封面曝光,金发缭绕,环佩叮当,装饰着一双雾锁烟迷、凉气四溢的眼睛。 乔青遥双目仰视,凤眼成了小单眼皮,冷白皮也成了小麦肌,此刻他正悬梁挂绳,准确讲是挂一条领带,打成死结又剪断,因为乔青遥觉得系的不好。 不是系成一个疙瘩很丑,就是打结的两边花色不对称,好容易花色对称结也打的漂亮,但又不够结实,毕竟是上吊,万一挂不住摔下来,不死也就算了,死了那姿势太不严肃了。 废弃领带落在地,撞上方才被剪断的兄弟,还不止一个,满地散乱,同钱和银行卡一起一文不值。 新屋空旷死寂,偌大书房只有一桌一椅一盏惨黄吊灯,高处一个孤零零忙绿的人影。 乔青遥如何都不能让自己满意,呲啦一声,又是一团失败凶器,在地板上雀跃,渐渐远去,飘忽地,滚过的地板成了地毯,停在五星总统套房地面,十几双鞋踩在上面,高跟鞋和马丁靴,穿梭不停,各司其职,浮世绘生,男男女女面如雨雾,如海市蜃楼,唯有化妆椅里的人真切又瞩目,是乔青遥,乐谱上勾勾写写,他手指苍白细长,戒饰琳琅闪亮。 ...... “乔,不要再追求完美了,你做的已经很完美了,对人生放手,顺其自然,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 乔青遥停下手,天黑云低,玻璃窗上的映是乔梦真的脸,秋雨骤起,冲刷窗棂,面容也随水而去。 人间无趣。 待最终满意后,乔青遥才肯踮脚伸脖,挂上绳索,而后颈间收紧,双脚悬空,等待死亡。 第 12 章 他等了很久,不能呼吸但意识清晰,甚至还能在空中荡脚。 最后实在是勒的难受又死不了,眼看着领带结要散也撑不住,乔青遥挂烦了,只得在把脖子收回,再度跳到地上来。 震颤下电话也开始震动,是乔柳,不过片刻,她变换着花样进行通讯轰炸,电话和短信轮番上阵,女孩目布红丝,手指颤抖,“乔梦真,你死哪里去了,快回家,爸妈吵的好凶,要离婚了!” “不开玩笑,这次是玩真的,砸了好多东西,好可怕,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到家他俩都没收敛的意思,我说话也没人理。” “你是他俩的心肝宝贝,您来说句话比我有用。” “我感觉我妈要哭断气了,她不会想不开吞药吧?” “她好像真的吃药了!!!!我要打112,” “接电话你这个狗东西!你妈要死了你不管嘛?!” ...... 乔青遥看手机屏文字滚动,波澜不惊,像什么都没看见。 凡俗世间,爱恨欲念。 黑暗里燃一根擦亮的火柴,他给自己点烟,谁的生死都同他无关,只是他们最好不要惹他不高兴。 左昀最近不大高兴,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他不是个能藏住心事的人,喜怒都挂在脸上,给李振北问出来了,原来是因为乔梦真,顺带着知道这哥们的傲慢和巨变,李振北嘴碎又爱聊闲,一传十,去繁留简,添油加醋,身边的小圈子基本上都知道当年左昀身边的小变态发达了。 人永远是缺钱的,尤其是身边有好欺负又有钱的,那就更缺。 不管手头紧不紧,酒过三巡,赵凡撂下酒瓶子便同自己的社会朋友相约,去找这个乔梦真‘借’点钱用用。 上次揍乔梦真的时候赵凡没参与上,因为他要带家人去医院复查肝功血常规,为此李振北还甚是惋惜,他俩打小邻居,认识的年头比左昀都长,李振北深知赵凡的底细和德行,初中没读完便辍学,四处惹事,吃了今天不管明天,浸染社会数十年也不过二十来岁,还有大把的时间蹉跎,只是家里人突然病重,竟然也浪子收手,安分去小吃街卖起炸串来,虽然眼下看这安分的时限略短。 赵凡同李振北相熟,但同左昀不熟,只能说是认识,他甚至不太喜欢有左昀在的场合,左昀在的时候李振北都同平时不一样些,他们会谈论毕业论文和画展音乐节,那是赵凡不熟悉的世界,他这部分的世界只有生存的残酷,没有生活的艺术。 对于乔梦真,赵凡从来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这小子也是怂出了名气,赵凡早就好奇,眼下终于有机会会一会,可他一时半会都没找到乔梦真,怎么蹲守也不行,因为线人消息不准,朋友们还内讧了一下,后来干脆在乔梦真家门口整周蹲守,排了白班夜班轮流值岗都没堵到人,令人纳闷。 乔柳总能看见他们都认识这几个人了,起初还以为是小区保安,她还跟文艳说呢,“妈,咱们小区换物业了么?怎么突然请了几个年轻看大门的,有这钱不如多雇几个收垃圾的,净知道整这门面事。” 文艳没理,只顾着擦汗摘菜,人是瘦了一大圈,每日依旧是上班做家务。能有什么办法,夫妻吵架而已,难听的话又不是这辈子只听了这一次,至于往事,无论真假对错都随风去了,眼前的生活才是最要紧的,事也说开了,虽有疑团,但谁也没犯底线错误,离婚寻死倒不至于,气的心脏痛也只是吃点药了事,先凑合过吧。 老夫老妻也不说爱不爱,但相伴了这么多年,的确是离不开。 乔松林那边更是一脑门官司,好容易攒点钱准备扩大事业,结果拆东墙补西墙,车也贱卖了,账还没要回来,一夜回到奋斗初,两鬓斑白,两手空空。 赵凡同朋友们蹲了乔梦真太久,蹲的简直要放弃,终于在放弃前一晚发现问题所在,原来乔梦真并非不回家,他甚至回了好几趟,只是大家都没有认出他,因为他变化实在太大了。 最后是她姐追在他后面喊名字,大家才恍然大悟那高瘦帅哥并非乔梦真姐夫,之前还商量着姐夫看起来很有钱,实在劫不到乔梦真要不然改劫姐夫算了,谁成想姐夫就是乔梦真本人。 赵凡的把照片扔在‘花衬衫’脸上,狠淬一口:“操/他妈的,哪个傻/逼给我他减肥前照片,这他妈是一个人么我操/你们妈的。” 被骂的花衬衫也很委屈,他拾起照片:“你明知道是我给你的,还问我是哪个傻/逼,你这指桑骂槐也太假了吧......再说我也没见过本人啊,李振北给我的照片,我真是服了李振北了,减肥了也不说一声,他都不如不给我照片,浪费我这么多天,我现在就一个请求,等会见面大家先别着急揍人,我想问问他在哪里减的肥,我也想去。” “你个大傻屌,要不是你这张照片我早判断出来了,我都准备上了,你在旁边攥着这个/逼/照片一直说人不对不是他不让上。” “赵凡你这孙子,那都是多少天前的事了,昨天我还说要不劫姐夫你忘了,倒是你,一直盯着他姐说漂亮,还想先跟他姐处朋友放弃劫乔梦真的事,现在又来怪我。”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有这吵架的功夫,钱都到手了,那小子刚打车走了,操!” “我们追?” “可我们四个人,就一辆自行车,还是坏的,就算载一个人,你俩也只能用跑的。” “你个狗屎,我们打车追啊,你自行车赶紧找个地方锁起来,快点,来不及了,咱们一起追他那辆车。” “我这车,坏就坏在不能上锁......骑倒是没问题。” “那你看着办吧,我们得走了,服了你了,来打架骑什么自行车。” ...... 辉腾维修期间,乔青遥只能出行打车,这回下车后,看见小区物业追上来也蛮意外的,他还当是乔家失火或者全家意外,结果对方一张嘴,他才发现这几个人并非物业管理,而是寻常混混。 套路也寻常,马路上蹩脚碰瓷,假摔后要求赔偿,甚至更假一点,总之一切搭话都是伸手要钱的引子,不过这一招,乔青遥早在几十年前便玩烂,只不过他的碰瓷对象是邻居家的哥哥罗衫,那个赎罪一样伺候陪伴他少年时光的傻男孩。 未成想这类文化倒是被传承下来,但没有发扬光大。 乔青遥强打精神看完这场戏,只讲了一句话:“好了,长话短说。” 拦人的小喽啰看一眼赵凡,显然还没准备好,但气氛又到了,只得一咬牙,狮子大开口:“两千,我们四个一人五百。” “可你们这是三个人。” “还有一个在路上,骑车来的,马上就到了......” 赵凡翻了个白眼,一把扒拉走小喽啰,面上恶意丛生:“四千!别废话。” 乔青遥一愣。 见他沉默,赵凡又把条件放宽送:“我们对你很够意思了,上来还给你指条明路,没直接揍你,省的挨揍还掏钱,总之这钱你借定了,最晚最晚,一周之内凑齐,否则......”赵凡冷哼一声,以示威严。 周围人也秉承能吵吵就不动手的原则,在周围烘托恐怖气氛。 “小变态,你还骚扰左昀么?” “知道你在哪个大学,你老实点,不然让全校都知道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你爸妈知道么,还有你姐,你们家在哪里我们都知道,有院子那一家,我看墙挺干净,写点什么估计你们全家都在邻里街道里出名了吧?” ...... 走完流程,赵凡这才有功夫好好打量面前的人,黑鞋黑衣,像上个世纪的画报,完全不是传言那般胖脏怯懦,也没有乍富那样摆阔凡俗,他清瘦倦怠,冷淡疏离,似乎什么都不能让他打起兴趣。 乔青遥听的有些犯困,他原打算转身走人,可老远过来一个人,满头大汗,花衬衫都汗湿在身上,推着自行车一路跑上前,愤怒值异常高涨。 到地方气都喘不匀,自行车往地上一摔:“操/你们全家的,等等我能死么?改天能再劫他死么?非要这么急,我他妈的一路狂蹬,车链子都蹬断了,现在好了车真坏了,我就这一辆车,他妈了个巴子的我现在只想杀人!” 乔青遥来了精神,他问花衬衫:“那你带刀了么?” 花衬衫有些疑惑的张嘴啊了一声。 众人也不知道这小子出什么招,面面相觑,最后都去看赵凡,连同花衬衫一起,好像他带了一样。 赵凡很烦:“都看我干嘛,我没带。” 乔青遥不耐烦,也懒得等,干脆自己找出来,这是他刚才特意回家偷拿刘文艳的剔骨刀,因为现在的时代竟不能直接购买刀具,大家一见他掏出匕首,顿觉出来太急,什么凶器都没准备,本来还以为赤手空拳薅头发扇嘴巴子就能解决,结果对方直接亮家伙。 干仗来的太突然连一件趁手的物件也没有,而且选的这个地方也不行,经济开发区地界的小巷子,新建的大型生活区人少不说,砖头子、拖布杆也找不到一个,众人四散自救,有干脆放弃摆烂摆招式的,也有慌不择路,蹲在地上开始抠地砖的,指甲盖子都抠劈了也没挖出来,真是出师不利手先死。 更多人的人跑到花衬衫的自行车旁边开始拆车,毕竟这是眼下唯一的大型破烂,这帮人平时也没修过车,这会儿倒天赋异禀,5秒钟俩脚蹬子都给卸下来了,赵凡更是把车链子拿在手里,满手机油也紧攥着,想着只要乔梦真敢往前一步,他就要开始无差别轮车链子抽人。 “你们还是人吗?我本来换个车链子我这车还能要的......”花衬衫浑身僵硬的杵在原地,痛惜又震惊,更震惊乔青遥直接把匕首塞在他手里,因为他原地不动离他最近,其余人都跑的太远。 “你想杀人是吧,满足你,来吧,”乔青遥递刀上前,刀尖向心口:“往这里捅,我绝不还手,放心。” 第 13 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全体傻眼。 “哥......不是,老弟,你把刀放下,怪危险的,这玩意不长眼,那万一要是剌到谁老疼了,那什么,我们有话好好说......”花衬衫傻眼之余更多是怕,刀锋在手,他却不敢看乔青遥的眼睛,又矮他那么多,目光只能平视到脖子,这一看花衬衫更害怕了,衣领间脖颈狰狞隐隐,黑淤交缠,刺头遇上真荆棘,这手便控制不住的发抖,花衬衫刀都攥不住,眼看着要掉在地上,对面的疯子却连刀一起攥住他的手。 “你不是想杀人么?刀就在你手上,来,”对方横来一把怒火:“来杀!” 霎那间花衬衫的手被迫往前送,收不住刀尖和守不住的防线,花衬衫心里溃堤,那刀也刺破对方的衣服,没入肉,衣领胸口瞬间染红。 怪叫长鸣的不止一个人,花衬衫身体瘫软后倾,他想跑,但抽不出手来。 身后的混混见状全跑了,只剩赵凡。 花衬衫也想跑,无奈拔不出手,便蹲下去哭,但蹲也蹲不下去,因为手在对方手里,只好撅着腚哭,他本来也不是专业劫道混混,他在火锅店还有份正经的服务员工作,混社会纯属兼职,花衬衫也是夜市买的‘工作服’,这是第二次穿,初出茅庐,就遇上这种违法乱纪的晦气事。 乔青遥放开人,但刀插的太浅,倒掉下来,又重回他手,左胸上多了一个阴湿衣服的口子,此刻扩散成黑森森的嘴。 花衬衫趁机脚底抹油,消失无踪,乔青遥望着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赵凡脚上刚才不小心踩了一个洋钉,疼痛难耐,这才没动弹。 他原本犹豫着是拼了还是跑了,可对方朝他走过来,他深感自己早晚都是跑,还不如趁早跑,跑不掉也得跑,痛觉让赵凡判断失误,他丢下车链朝巷子深处跑去,一瘸一拐,不时回头,看身后的阎罗步履平缓,鲜血淋漓,他走过荒芜,踩花血渍,步步紧逼。 赵凡跑的慢,几乎算得上快走,越走脚越肿,但他心里有底,俩人都受了伤,乔梦真可是致命伤,只要时间够长,自己拖也能拖死他。 追逐的结果是赵凡早晚都能脱身。 万幸巷子的深处也不是死路一条,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子,顺势上了城郊偏远公路,竟入魔般越走越荒凉,这期间他们只遇见过一条流浪狗,和几辆呼啸而过的车。 凛风吹向远处的平原,黑云压城。 赵凡熬不住了,城郊偏僻遇见晚高峰打车软件根本叫不到车,伸手摇晃大声疾呼拦车也没人理,他疲惫又绝望,跛着脚电话微信各种求助,但未报警,如何报警呢?自己身上大官司没有小官司不断,他不能自投罗网。 最可怕这个乔梦真简直不是人,跟了一路,不疾不徐,既不给个痛快,也不给生机,如玩弄猎物的野兽,射程之内的□□,他逆风而行,衣袂翻飞,身后一座暗城,乍一看似弥漫的黑气。 天色渐渐浑浊起来。 赵凡等不来援兵,也实在走不动了,他使出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的喊话:“你到底要干嘛啊,我告诉你杀人是要死刑的,是要偿命的,咱俩谁死另一个都要死。” “我报警了,警察很快就来,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你走啊,别跟我了。” “我不要钱了,行不行?我给你钱,”赵凡抖颤着掏出手机:“我可以把我全部的现金转你,一共两百多块钱,别追了,让我走吧。” “乔梦真,我真的服了,放过我,你说你想要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发誓再也不欺负你了,你放过我,我错了。” 风越发大,似要落雨,青年的只言片语在跟着枯叶翻涌,最后散在风里。 “我妈病了,”赵凡哭丧着脸:“没钱手术没钱换肾,只能吃药在家养,我不能死,我还得挣钱买药。” 甚至真的落了泪:“我也是第一次劫道,我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你别跟着我了,求你了。” ...... 乔青遥忽然停下脚步,赵凡越走越远,他也终于叫到了一辆网约车,待车停稳他便深海遇浮木似的扑上去。 暮色沉沉,路边的广告牌醒目,现在的公路广告可不同以前只是一块干巴巴的画报,竟然是能播放动态的电子屏,还能来回切换。 汽车载着赵凡绝尘而去,只留下一人一牌,乔青遥毫不在意,此刻正仰头看的专注,冷月底下电子屏上,纸醉金迷,红晕染、洒金点、蟾宫折桂,人声鼎沸,王座上翘二郎腿,镜头上遥,是个苍白俊美的男人,他单手托腮,指尖在虚空微蜷,光影起落,乔青遥目染五色,绮丽缥缈。 天彻底黑了,电子屏更灿,广告片最后释出专辑名称和今日开售,一切落幕,又重新启动,周而复始,远风涌动,空气中有种特别的香。 乔青遥清楚地记得,当时拍这一段时,自己是多么的烦躁怨恼,易燃易爆,因为左诗突然失联,不肯按他的安排出国,不接他的电话,不理他团队任何人的短信,明明走之前最后一聚那么好,他赶早班机的时候对方还在懒睡,面孔上晨曦轻柔,像天长地久的尽头。 月上枝头。 想来左诗这一世,终于乘愿投胎,重新来过,再次为人又能忘却前事,简直不要太快活,怎样都好过乔青遥这样,活不下去又死不了。 伤口渐渐停止淌血,直至囫囵,这简直奇观,割脉也是,痛感都在,愈合更快。既然伤不了自己,刀便无用,乔青遥一抬手,将其投掷路边,带着血渍滚落阴沟,他既是凶手也是‘尸首’,总是在恐怖的氛围里心灰意冷又重迎新生,不得不如此。 不过事不过三,徒劳的事,乔青遥也不会再试。 路灯一盏盏的亮,风从远方的荒原,走向城街的烟火里,掺了香气,晚餐时间到,瘦小的一家三口早早在街边支起面摊,其实也不算是面摊,一辆小推车载着整个后厨,黑瘦的男人担任主厨,负责将面压入沸水里,干枯的女人则前后操持,既是收银也是切配打荷,柴火妞自然是服务生,她同母亲合力从车上卸下折叠桌和折叠椅,摆了两桌都多,因为此刻还没有上客人,这一家子便无聊的摆辣子、等生意。 柴火妞坐在马扎上剥蒜,一面仰起脸,盘算着看月亮,看星星,可惜浓云密布,碎星子也没有半颗,只好去看街对面。 斑马线上行人匆匆,脸和脖子都裹在外套里,疲倦暗黄的妇人牵着孩子过马路;眉头紧锁的中年男因太过专注讲电话,险些跟形色匆忙的外卖小哥撞在一起;穿着漂亮高跟鞋的女士结伴而行,周身袅袅香气,谈论着街角新开的餐厅...... 众生喧嚣,光辉却宁静,路灯幽幽的洒在街面,一双鞋踏上去,暖灯瞬显凛冽,目光再往上,是男人没边的一双长腿,看不清腰身,因为给另一位秃顶啤酒肚挡着。 男人同一堆人在路口等红绿灯,不过啤酒肚挡不住全部,也没人挡得住,他身材高挑削瘦,可惜看不清那张帅脸,因为他隐在人群后,浸在黑暗里,突然掏火燃烟,眉眼在火光里闪现,又熄灭,像一个惊喜万分的梦。 女人递水果给柴火妞,在芬芳的果香里,柴火妞目不转睛,双眼荧亮。 绿灯也亮了,急行的人群,稀稀拉拉的扯开距离,给他让出空间来,终于能看清这个气质特别的男人,他有些忧郁的缓行,似不知去哪,磨蹭到黄灯起,他只得快走两步,快的外套都飘起来,露出内里染血的衣服。 大概是血,不然那一大片殷红,难不成是衣服上的扎染? 柴火妞全身冰凉,嘴里含了半口苹果,咽不下去。 男人平定安静,重新裹紧衣服,他立在路灯下,天开始绵绵的落雪,周遭的人和车疾行奔走,但他不动,没人注意到他,也没人察觉他衣下的腥甜。 一辆摩托车急急的在路边刹停,接着重新启动,看准了车位侧方横插,车主是个年轻人,头盔直接丢车上,便一路狂奔到男人面前,最后终于肯停下来。 城市川流不息。 年轻人气喘吁吁,睡裤拖鞋,他在漫天初雪里怒不可遏,又生一副明丽面容,因此咬牙切齿都十分的好看。 左昀上气不接下气的望着乔青遥。 他在外面跑了一天,好容易回家舒舒服服打开电脑满上可乐准备追星,他考古乔青遥向来很有仪式感,一定是独处且安静,门窗都关好,还要沐浴更衣,一切妥当,零食纸巾都没忘,结果收到了赵凡群发的求助微信,形势紧急,缓冲好的新歌mv也没来得及看便驱车往赵凡发的定位去,从城北往城南,一路上事情越传越失态,什么‘乔梦真发疯了’‘赵凡虎口脱险’‘但好像被挑断了脚筋因为接他的人说他脚上全是血,路也走不了,已经去医院急诊了,’ ...... 左昀去晚了,得知赵凡获救也未折返,依旧坚持过去,还真就在附近路边瞄到了乔梦真。 这会儿左昀站在对方面前,他百感交集,更多的是恼火,他本来想骂他,但话到嘴边又变了味:“你这衣服上怎么全是血啊?卧槽......这里也是,” 情不自禁的伸了手,左昀在乔青遥身上摸索:“他们又打你了么?你哪里受伤了没有?我靠你脖子怎么回事,他们勒你了?不对这不是今天的,之前谁又欺负你了么?” 他摸乔青遥的脸,甚至钳住他的下巴,左右脸查看,幸好既不淤青也无红肿,只是双颊过于瘦削,且眼下青森,唇无血色,整张脸了无生气。 “大哥,你可真的不能再瘦下去了,你没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还有个人样么,眼眶黢黑,好像让鬼上身了......你还抽烟,赶紧灭了,不能学点好?” 落雪渐稀,直至消失。 乌云阴霾散尽,冷夜都转暖,行人眉间舒展,连光都雀跃,柴火妞咽下最后一口苹果,兴奋终于可以看见星星了,甚至还有圆月,一切同方才截然不同。 世间百态,原地不动的只有两个人。 乔青遥任由左昀摸他,被摸的浑身直起鸡皮疙瘩都动也未动,他微微低头,近距离端详这个人,看他眼下那颗细小的痣,若有似无,雪落在他眼睫鼻尖,湿湿的融了,像是泪痕,而很久很久之前,这里还是一处伤,若泪溅在上头,还会微微泛红。 左昀揪着人家的衣领体检完毕,确认其并无大碍,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手,抬头对一双眼睛,近在咫尺,鼻息也交织,乔梦真的眼睛冰凉又柔软,此刻正看着自己,沉重婉转,欲言又止。 突来的沉思和静默,相当令人尴尬,尬的左昀马上当胸一拳,将人推出去一尺,“你......” 乔青遥踉跄向后一步,他捂住胸口,虽然刀伤不再渗血,但痛还是痛的。 左昀马上又将人拉回:“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给忘了,对不起,你还好吧?” 乔青遥也不是太痛,但就是要做出一副痛的说不出话来的模样,他摆摆手,表示没事。 左昀有些狐疑的望着他:“你刚才牛逼的一对多,现在突然这么脆弱?我告诉你你可少跟我这儿原地碰瓷,你这离退休还有好几十年呢,怎么的,看见马路牙子提前技痒啊,我告诉你你再来劲我可要见义勇为了啊,省的你老了为祸街头。” 为您提供大神 苍白贫血 的《返老还同》最快更新 第 1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14 章 乔青遥饶有兴致的看着左昀,很久之前也有这么一个人,同他这样讲话。 左昀嘴角勾起来,浅浅一弯笑意,又很快冷回去:“哎,说正经的呢,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因为什么呢?赵凡又不认识你,你们怎么冲突起来了?” 见乔青遥不语,又继续问:“我们倒是认识,他不是好惹的人,我平时都跟他保持距离,我听说他好像还断了脚筋,有问题咱们解决问题就好了,能不能别违法乱纪啊,这样搞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何苦呢,今天你搞我明天我搞你,没完没了爱恨缠绵的搞基呀?” 乔青遥开口:“是他自己踩了钉子。” “哦,这样啊,这帮人真能瞎传,不过你们到底都发生了啥?你这一身血谁的?” “你去问他们。” 左昀有些无奈的望着乔青遥:“行,不想说不问你了,反正没人有事就行,哎,你这叛逆期来的有点晚啊,你以前可超乖......呃,我来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你们我都认识,尤其是你,完全就是我介绍给大家的,我觉得我不能装着没看见不管不问,所以你别多想啊,我就是很普通的过来拉架而已。” 说完便引着乔青遥,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一路闲聊。 暖黄的蛋糕店飘出烘焙香气,满街香甜巧克力,他们肩并着肩,走过夜晚街头,穿过商铺马路,左昀甩着车钥匙,乔青遥紧跟着,慢悠悠,闲话也说不够。 不过基本上只有左昀一个人在说,他习惯了,乔梦真向来如此,不善言辞,以往也是左昀的忠实听众,每回都是木讷的跟着陪笑,只是现在不笑了,但也不板着脸,目光淡淡的,偶尔分神,像有心事。 “哎,您现在怎么全靠走了,你车呢,你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呢,还是我的幻想啊?” “你们怎么去这么个荒凉的地方决斗,多危险,真出了人命倒街边除了苍蝇根本没有其他生物理你,所以是抱着必死之心么?” “那么原生态的地方,飞沙走石的,你们年轻人真野哦。” “旁边还有枯玉米杆,玩什么苞米地里俩黑影呢,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 左昀笑够了,也终于到了车前,他问乔青遥:“你怎么走,不嫌挤坐我车我送你也行,去医院检查检查?” “不去。” “那也行,我看你没啥事,那你回家么?” “不回。” “啊?跟家里吵架了?那你去哪里?” “无处可去。” “啊?这......那你有什么亲戚么?爷爷奶奶三舅之类的?” “没有。” “那你有其他朋友或者同学家可以留宿么?” “没有。” “还是回家吧,跟家人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解决的,离家出走不太好。” “不回。” 左昀很是无奈:“那去我家?起码先换身衣服,你这整的好像刚宰过牛一样。” “可以。” “啊?我就跟你客气客气......我随便一说没想到......” “走吧。” 左昀一愣,接着叹口气,“行吧,” 而后他抬腿上车,又弯腰捞地上的头盔,手指长长的够着,“我有时候也觉得事情发展挺奇怪的,以前我对你爱答不理,现在我上赶着去你家道歉,还跑十多公里顶风冒雪的追过来骑车送你,就算赎罪也赎的差不多了吧,”说完他直起身体,侧脸一笑,将头盔扣上:“还是说我上辈子欠你的。” 忽有风卷落叶,滚滚往前,似万重枯槁波涛。 乔青遥没讲话。 左昀催他:“站着看啥呢,你还有啥未了尘缘啊?赶紧上来。” 话音未落只觉得摩托车上一重,身后人两条长腿一岔,还挺不要脸的握上左昀腰侧。 左昀身上一紧,自压迫感下忍不住嘟囔:“你妈的乔梦真,你现在身上怎么总这么香啊。” 香气这种东西,无论在男人还是女人身上,只要是好看的人,都令人心猿意马,不知怎的就想起少年面红腼腆的告白,左昀一个激灵,赶忙提醒对方,也提醒自己:“哎,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事,我不同意啊,绝对没可能,就算我们重归于好了也不行,我们就是普通朋友,你断了这个念想。” 乔青遥在发动机猛烈的轰鸣里提高音量:“哪个事?” 左昀嘴一瘪,啧了一声,一脚油门,仓促疾驰。 时光流淌。 一路山花,阳光闪闪发亮。 乔青遥骑摩托车在乡间土路间疾驰,车是借路过老乡的,连夜山雨,路况太差,团队又错估行程,七座保姆车一辆都开不进来,又无路可绕,只能横堵在山口,为免违约,大明星只好带着化妆师赶路,以便到了就能开工。 头盔只有一个,乔青遥给了后座的左诗,可他还是全程紧紧的攥着化妆包和乔青遥的腰,车速很快,他又怂又怕,半小时前还盛气凌人的车里批判经纪人准备的服装。“这什么衣服?为了赚钱安排这种地方商演已经很无语了,怎么的,等会小乔到了是径直表演下地插秧么?”“哇,这个也恶俗,这是哪个大姨去市场买菜让你们从身上扒下来的。” 烈阳刺眼,闭上眼再睁开,已是沉沉的夜,这次是乔青遥坐在后座,头盔依旧是戴在对方头上,翻飞的白衫像鼓起的鱼肚。 鱼腹熏黄干瘪挂在杂货铺房檐下,秋风很凉,摘下头盔左诗脸红汗湿,像是闷头大哭了一场。 “骑那么快我以为你不是要领我赶通告,你是要领我去投胎啊,你可算是挣脱了你们团队的束缚世俗的枷锁了,把你开心的,把那路面当你在阳光月亮之上呢,这么自由翱翔,得亏路上没牛羊,不然你得创死多少。” 乔青遥扬起眉毛:“又骂我。” 左诗检查化妆包:“骂你怎么了,鬼门关上走一遭回来,我没对你动手已经很有教养了,我警告你不要再用言语刺激我,我这包里可全是暗器,我马上就能打出一梭子发卡给你创造头版头条。” 说完他自己也笑,眼睛弯弯着望向乔青遥。 幻象归于混沌,左昀的眼里是流光溢彩的城。 这一路左昀怀疑自己被占了便宜,因为乔梦真并非正常搂拽衣服,而是单手紧握腰侧,这感觉很奇怪,但谁坐摩托车不搂腰呢,也不能让人背着手坐后面啊,万一骑一半掉下去多难弄,总之左昀别别扭扭的反省一路,反复告诫自己事别那么多,思想别那么肮脏,就这么熬到了目的地,还是把人带回自己家。 左昀并非第一次带乔梦真回家,却是第一次让乔梦真用自己的浴室,这他到觉得无所谓,洗个澡而已,家里正好也没人,老爸出差,老妈做美容,乔梦真一身血污,大半夜看着也怪瘆人,洗净了再过夜也挺好,最重要趁着人洗澡的功夫,左昀终于能安静的坐在电脑前,喝已经跑汽的可乐,看缓冲好的新歌首发。 他一直盼乔青遥的新专,真等到了这一天,又不敢看。 偶像同粉丝最健康关系,就像是一段良缘,彼此安好,彼此鼓励、努力,我看你身显名扬青云直上,你知我稳步成长百炼成钢,相互独立,哪怕谁在适时离场,也不悔金玉为伴,现在是这段关系被迫中断,信仰坍塌了,心也出不来,以至于所有的影音都成了墓志铭,看见时只想默哀,不能享受。 还有一个原因,这张专辑诞生在乔青遥人生的转折点,事业和生活遭受重创,以至专辑都无法发行,压到如今再度面世,他人都过世快一年了。 一想到这里,左昀简直想掉泪。 整理半晌心情,观看依旧惆怅,看了一半,赶巧乔梦真洗完澡,左昀觉得那俩人一起看也不错,起码能轻松愉悦的欣赏乔青遥的回归,不必独自沉重。 结果对方看了一眼,便电打了一样扭开头。 这左昀就不愿意了,他不看也便算了,看了又嫌弃,他替天王感到受辱,于是他开始按头安利,对方竟然宁死不从。 乔青遥周身湿气,相当抗拒:“我要走了。” 左昀拉着他,硬按在电脑前加好的座位上:“不行,你今天看也得看,不看也得看,赶紧坐好。” 乔青遥穿了左昀准备的睡衣,手脚都短一截,香芬也无,浴室只有一块肥皂,还用的非常滑腻总往地上掉,想必左昀平日里洗澡没少在浴室里捡。 身畔的人一手肘将其从浴室怨念唤醒:“让你坐好了你听见没,丧眉搭眼的能看见?” 第 15 章 乔青遥不想看也看不下去,但又迫于形势,只能硬着头皮观赏,虽然乔梦真一双明亮好目,但乔青遥精神性远视,离的近了总觉得看不清,因此便稍微起身,想着把椅子稍向后移,以便观赏,可左昀又不高兴:“你什么意思,你给我坐到前面来。” 乔青遥侧脸看他,正要发作,想了想还是把椅子移回原位。 左昀忍不住又道:“你要不开始离我远点吧,你离我近了有点香,奇怪我那块肥皂没味道啊。” 乔青遥直视电脑,视死如归:“你还看不看?” 左昀啄米点头,马上点开播放器,音乐继续,他时不时还监督身边人的反应,只见乔青遥起初坐立难宁,慢慢习惯了,到后期也能坦然淡定,抱臂当胸,眉头微促,其间但凡有溜号或者目光移向别处,左昀马上伸手扳脸给他矫正过来,这下子就搞的左昀自己也没看好,于是乎只得再看一遍,又要二次监督乔青遥,如是反复,两个人光mv就看了十多遍。 左昀相当感慨:“乔真的很牛逼,那么多年前的歌和mv,现在看起来都不违和,所以说他这个编曲和制作非常超前,但他不是浮于表面的,他还有立意.....” 乔青遥对成品并不满意但也没办法,只冷冷道:“现在听也不超前了,有过时感,而且歌瑕疵还很多。” “哪里过时了?哪里有瑕疵?,我听着非常完美,各个方面!”左昀眼珠子瞪圆了,他迅速的掏出手机打开播放软件评论区,急切证明:“这张专辑风评超好,全是夸的,真不是我自己片面之词,你看这个网友柳柳写的最高赞‘不是他的一贯风格,却依旧是当之无愧的王,每次回归我们都能等到一个更强的乔......’哎呀我让你看这些干什么啊,你懂什么,真是对牛弹琴,牛还嫌雅乐不好听,牛只陪听鞭子和牛铃。” “你们听着跟现在的歌差别不大,那是因为整首歌都被重新制作过了。” “我知道重新制作过了啊,”左昀抬头望定乔青遥,认真道:“因为以前的录制条件不如现在好,所以重新灌制很正常,而且专辑介绍上也说的很清楚,所有重制都完全还原乔自己的版本,一丁点额外的音效都没加。” 乔青遥再不满意也不接茬儿,他从不在别人愤怒时做迎难而上的蠢事。 左昀继续宣泄:“你也可以表达你的不喜欢这是你的权利没错,只是以后别再我面前说了,是我毛病多但我就这德行,因为我了解他知道他,他那么最求完美的一个人,拿出来的从来没有任何瑕疵,一堆不专业的人因为他的负面新闻在网上评头论足我已经很烦了你还要当面说你懂个屁,行了不说了,反正听别人说他不好我很伤心。” “伤心?” “对啊,我心痛死了。” 乔青遥语气很轻:“你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过气艺人。” “他不是过气艺人!他的艺术成就永存,而且他已经是艺术家了,无论名气还是影响力!” 反驳的话到嘴边,乔青遥终究咽下,眼前的小伙子明显易燃易爆炸,他也不想动不动就去点导火索,于是他话题一转,目光落在墙上画作,感觉不错,便随意一问:“谁的画?” 左昀满腔怒火被生硬转移,语塞片刻,他也不为难乔梦真:“我啊。” 废墟起火,四季回溯,音容笑貌清晰又模糊。 “你学过美术?” “对啊,我美术学院毕业的好么,不当画家当化妆师我爸妈已经很生气了,现在给你当助理。” “你不是助理。” “那我是啥,不是你助理又天天跟你在一起伺候你,我是你对象么?” 对话带着回声,隔一片空虚,往深处陷落。 “我以为我会孤独一生,但是我也有了爱的人,回想跟他度过的每一天,我很知足了。” “我爱你啊,你也爱我么?” 往事如梦似幻,闪现间又一下子散尽了,只剩下一副挂在墙上的画,以色粉和木炭涂抹了深渊大地和自由白马。 乔青遥缓缓起身,居高临下。 左昀眉毛端好,仰一张脸补充道:“你不是第一次问我,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这事就这么不重要么你都不往心里去,真是,你这话题转移的真是相当失败。” 乔青遥迈不出一步去看那幅画,但他立在房间中央,发现很多幅,从小到大,被左昀爸妈精心裱框,还有角落里的画板颜料,之前没注意,现在却刺眼。 “哦对了,咱俩没联系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你还记得我跟你提的美术协会那个事么?我的画入选了,会在大学生美术展展出竞奖。”左昀无聊的吃桌面上的小零食,“真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也没什么时间搞这个,你说以后我要是吃不上饭了,这些画是不是还能买点钱呢?” 乔青遥问他:“你专业学美术?” 左昀摸不着头脑:“不是啊,你怎么回事,你不会真是乔梦真的双胞胎哥哥还是弟弟吧,你是车祸失忆了么?我学什么专业你都给忘了,还是你太不当回事了,我学外语的你记好了,画画就是从小有这个天分爱好我妈就培养我,我服,你不是都知道么?都跟你讲过八百遍了,别让我再讲了。” 乔青遥抓取重点,喃喃重复:“天生的。” “对啊,”左昀甚至小得意:“哎,有时候啊,天赋这玩意也真没办法,我从小对美学也不是那么感兴趣,但就是会画,哦对了,我妈特搞笑,她还找人给我算过,我小时候不是老生病也不好么,反正去医院总看不好我妈就急病乱投医,同事就介绍了一个神婆婆给她,说专看小儿疑难杂症,进了门给我一顿推拿,后来跟我妈聊天说是我出生的时候被吓到了身体才不好,我妈当时就信了,因为我出生那几天的确特别晦气,小区里死人我妈被吓到了,本来预产期应该是9月,结果把我生在8月......话说远了,那个神婆婆看病还附赠了算命,说我前世是个画家,我妈都惊呆了,说算太准了,我跟我妈说,人一看你家到处都是水彩画笔,不用算光看也知道你给孩子报的什么特长班,反正我妈就是很笃定我前世是个画家,“左昀自己都笑出声:“我有时候觉得我妈真的挺有意思的,那么迷信。” 他往嘴里丢妙脆角:“真烦啊,要是没那档子事,我原本应该跟乔差不多前后生日,好想跟我偶像一个月。” 窗外月色青森,冷冷地,卷着枯叶,像阎王的眼睛。 乔青遥先前受伤之处,隐隐刺痛,他问他:“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乔呢?” “干嘛?”左昀实在是莫名其妙,但也如实回答:“从我认字识人,他跟画画一样,都是我的天赋,娘胎里带来。” 乔青遥不再奇怪发问了,也不再讲话,敏感直觉并非优秀艺术家的特性,但是一定是成功艺术家的必备条件,他以前如日中天鲜花着锦,跟他精准的判断也有关,人生每日时刻都是赌博,无异于摇骰出牌,他很少输,除非他甘愿。 对的人,哪怕第一面太仓促,第二面也会心中有数。他知道是他,现在更确定无误。 只是近阶段唯一的错事,就是没有好好的对乔梦真,他要感谢这个人,一切冥冥之中。 乔青遥从他刚才脱下的衣服里翻弄,找出他平日里佩戴男戒,当然左昀并不清楚这是他日常配饰,乔青遥将其交到左昀手里:“送你。” 左昀一愣,沉甸甸的留在掌心:“干嘛?现在都秋天了我生日早过了,补给我么?” 说话间他仔细端详,发现并非新货,甚至有些旧,但是非常贵,左昀认得这个牌子,是老爸咬着牙才会在结婚周年买个手袋送给老妈的高奢品牌,他虽然年轻但并非没见过世面,这个款看起来非常有年代感,像中古货,很可能早就停售无处买卖,最有趣戒圈内壁还有刻字,是乔青遥名字的全拼。 左昀又惊又喜,谁会不喜欢有心又昂贵的礼物呢:“卧槽!”他本不想收,又心有疑虑,可这一行刻字让他抛却一切理智,兴奋的站起来:“这是......” 乔青遥实话实说:“你的结婚戒指。” 左昀去喜剩惊:“啊?你这就跟我求婚了啊,是不是太快点了啊。” 乔青遥一愣。 “我呸什么快不快的,不是快慢的问题,是你就不应该跟我求婚,咱俩都是男的呀怎么结婚,而且我也还没答应要跟你在一起呢,你这是求爱不成直接跳到下一环节开始求婚么?那我要是不答应你是不是直接从求婚又跳到圆房啊,我告诉你想的美也绝对不可能!哎呀这也不是顺序的事,你在搞什么东西啊你都把我搞乱了!”左昀火从中来:“问题的关键是你不能拿着刻有乔青遥名字的戒指跟我求婚啊,那咱们三个算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有一个故者在中间?冥婚么?还是你头脑发昏?” 乔青遥望着团团转的左昀,想笑又觉得太伤人,还是忍住了:“不是求婚,只是送你东西。” 这几个字如兜头冷水,使左昀骤然清醒,他重回理智明确底线:“反正,总之,我的中心思想你以后要是再提这个事,那我们还真是不能再见面了,不开玩笑,我不是gay我也接受不了跟男的谈恋爱,你一定死了这条心。” 他万分惋惜、依依不舍的,“虽然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但是我不能要了,你收起来吧。” 乔青遥无视左昀伸到眼前返还戒指的手,而是镇定自若,径自脱衣解带。 左昀心神停滞,似被对面一双沉郁黑眸收了魂,万没想到抛掉肥肉后的乔梦真,竟然是这样一副宽肩窄腰,精健胸腹。 不过他马上反映过来,震怒着别过头:“你他妈!” “你还是人么乔梦真,我好心接你来我家,让你用我家浴室玩我的小肥皂喝我的小可乐吃我的小零食,还给你看我偶像最新mv,你却恩将仇报恶心我,我警告你,你再脱就别怪我动手!” 乔青遥在他身边换掉睡衣,重新穿上自己的衣服,染血的上衣领口大敞,赤/裸胸肌心口无伤,他望着左昀,一颗颗扣起扣子,面孔洁净,目光肮脏,最令人讨厌的是,他又一言不发不肯回答。 左昀只能猜,他垂头盯地,虽然不敢看他,但不怕他:“我警告你......我不愿意,咱俩绝对没可能。” 乔青遥唰的穿上外套,答案是他穿上衣服准备回家。 临走前最后一眼,淡淡地,话却掷地有声:“你早晚都会愿意。” 左昀不甘示弱:“我早晚都愿意给你当爹。” 第 16 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乔青遥走后,左昀心绪烦乱,看了一夜早年视频,画面都不清晰,像素极差,当年小乔大满贯,年少问鼎,意气风发,款款的立在领奖台上,话也说的漂亮:“感谢主办方的认可,这是人生很重要的时刻,愿所有音乐人久久为功、共生共长,也愿华语乐坛驰而不熄,薪火延绵,谢谢。” 演出前在后台补妆,持镜摇晃,是及其珍贵的台下影像记录,有人试探着问他:“乔,这里是《辉煌时代》全记录,成品会收录在巡演录像带里,等会你就要上台致谢演出,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等不到答案,便换了种问法:“拿下年度最佳男歌手和最佳专辑,哪个让你更开心?” 乔青遥就是不答,他从来都这样,台上热辣台下肃杀,很难听同他闲聊废话,眼下他妆发齐全,整装待发,却还挂一半耳麦在纸上勾写,摄影镜头无聊的上前怼脸,玉树初成,虽嫩的出水,便已彻骨风流,小乔脸上始终挡一只手,执一只粉刷,手的主人画外音也录进去:“行了,你看他理你么,离远点,妨碍我化妆,一会上台了。” 乔青遥恰时抬头,却是望向镜头外,被叫过来的工作人员屈身倾听,全盘接收,原来整张纸上尽是新□□作修改意见,一整页纸都不够写,比如这里进的太赶,那边音太干,整体和声不够厚,低音部太过平均没有情感......他逐音逐句的挑,连摄影师都等到无聊,等他吹毛求疵了很久,总之哪里都不好。 镜头离开之后,又远远的听他讲:“实在不行,就全部重录。” 花费和成本时间都不是问题,只要他喜欢,他想干什么都可以,只要他开金口,他要什么都有。 镁光灯外亦有追逐,亡命飞车和奔跑摄像,记者同保镖混战,如同暴动现场,警察巡至,也不能让围堵散场,永远问不完的是非风波、禁忌桃色,突然娱记设备脱手在地上摔裂,出手的正是乔青遥本人,他并非优质偶像,而是恶名昭彰。 早年的娱乐圈雷火随意降临,不似现在忍辱闭口粉饰太平。 黑夜淡去,东方鱼肚。 左昀终于看无可看,目光落在桌面的戒指上,在网络检索之后,果然是几十年前的经典系列,选择多种,也有镶黑陶饰,但这一枚是通体铂金,壮丽万世,创意是过去、现在和未来融汇交织,象征久远永恒。 天际晨曦,戒圈上面的刻字似闪闪发亮。 鬼使神差,左昀戴上手指,竟然不大不小,相当趁手,好像这就是他自己的东西。 李振北发来消息三连: ‘昀昀,乔梦真好疯啊,把赵凡都吓到了,我现在后知后觉,想想好可怕,你说他之前在你身边当小绵羊是不是装的啊?还是车祸激发了他的第二人格?现在本性毕露,我感觉他有变态杀人犯的潜质。’ 左昀戴着戒指都不舍得打字,他取下来,小心翼翼的想找盒子装起来,手机却没完没了的响。 ‘你要不然搬家吧,我真怕他把你怎么着了。’ ‘得亏你跟他绝交了,希望他现在已经把你忘了,转搞其他男的,哎呦这个小变态。’ 左昀蹑手蹑脚,穿过客厅去衣帽间翻他妈的首饰盒子,将金项链倒在桌子上,将戒指小心翼翼的放进去,拿回自己屋,并自我宽慰如此珍惜也不是因为乔梦真,而是因为很贵重,自己才好好保存,还将首饰盒同日记本放在一个抽屉里,上了锁,这才同李振北联系。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左昀觉得自己有必要见赵凡一面,毕竟二人孽缘因他而起,他不能视而不见。 而在见赵凡之前,左昀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匆匆的睡了一会,又爬起来洗漱,将自己收拾的清爽得体后,他搭老爸的车去新公司打卡上班。 第一天是入职培训,同时拿到offer还有三个女士,大家对新来的应届毕业生兴趣浓厚,区别于影视制作和媒体,艺人经纪公司大多阴盛阳衰,男生做制片或商务比较多,男经纪人不是没有,而是相对较少。 左昀很不好意思:“我的职位是经纪总监助理。” 一旁的大姐宽慰他:“挺好的,你这也属于高助了,虽然我们公司艺人不多,也没什么大牌,慢慢来嘛,你那么年轻。” 左昀并不想慢慢来,起初投简历到经纪公司也是偏离职业规划行为,纯属是追星追的头脑发热,也不是只拿到这一个offer,薪水又低,基本上要自己倒贴,但是扪心自问,还是决定尊崇内心,年轻有时间任性,他给自己三年,如果毫无起色,那便转行,不适合吃这碗饭也无需硬头皮吃。 公司规模不小,但经纪部不过二三十人,因此大公司常规的几天培训,在这里不到一天即可完成,下班前左昀被带到自己的工位,给人力领着熟悉同事,以便后续开展工作,殊不知他不认识同事,同事却已认得他,哪怕外地出差的同事也在微信小群接收到传达。 帅哥到哪里都是焦点,更何况左昀这种大四在读的嫩肉,有好看的脸已是难得,他还有漂亮的履历和body。 下班后的晚餐时间,通常是左昀电话最多的时候,老妈微信连发两条长语音,姨婆今天来家里做客,腌了他喜欢的蟹,还炖了辣鸡爪;李振北也发来定位,他还有五分钟到城北一家泰国菜,庆祝左昀入职工作开启人生新篇章;而叫不上名字的女同事也羞赧问他,要不要跟部门同事一起吃个工作餐,彼此相熟一下。 左昀一一婉拒,打车来到夜市,其实就是老城区商场旁边的摊贩广场,以吃喝为主,城市原本已经禁止摊贩,但这里是城中村,生计不易,不少都是一家人唯一的营生,城管也高抬贵手,屡教不管。 旁边商场也是穷人天堂,里面的商铺与集市无异,再往远,则楼榭林立,CBD购物中心和高级公寓耸入云霄。 左昀在烟火街道里头找到赵凡,他居然带伤出工,此刻正在忙活,根本没注意到左昀到了。天色微暗,面摊上却人满为患,5元一小碗,6元一大碗,男女老少挤在一张满是油污的折叠桌上,相互也不认识,胳膊挨着胳膊,移开来不及收掉的碗筷,顾不得饭桌汤汁,便急匆匆的剥蒜加辣子,闷头吃面。 赵凡的炸串摊便寄生在面摊旁边,面价廉好吃,但佐餐的就那两样,多花上几块钱就可以吃一串炸蘑菇或者炸青椒,有钱的还能加个鸡柳手/枪腿,因此赵凡生意也不错。 黑油翻滚,黄腻暗绿的食材丢进去,赵凡扣上不合适的铝锅盖,抬头望着新客,隔着一层赃污的玻璃罩子,他甚至没认出来左昀。 “要什么?” 左昀左看右看,一边轰飞虫一边选了两根淀粉肠,他趁顾客交谈时压低声音:“这么冷还有虫子,老板你这卫生条件堪忧啊,不能整个旋转的小绳啥的驱赶一下好客的小昆虫么,不然你销量是不是能更好点。” 赵凡一歪头:“是你啊左昀,怎么自己来?李振北呢?” “我自己,他没来,”左昀扫码支付:“我看你很忙,需要帮工么?” 赵凡揭开锅,腾出手按下左昀的手机:“别给钱,请你吃,早说你要来我给你留个鸭腿,现在都卖完了。” “别了,我十多公里过来不是为了占你便宜,”左昀展示支付成功的页面,“我本来以为你不在这里。” 赵凡苦笑一下,洒好椒盐辣椒粉熟练系袋打包,交给等候的顾客,而后又将左昀的两根火腿肠下锅油炸,还附赠一包鸡柳,他特意挑了肉质好的部分。 左昀垂眼看他颇具争议的伤脚,缠了厚厚的绷带,因此鞋都穿不上,只能穿拖鞋,但脚趾并未暴露在空气里,有人巧手的剪了旧棉袜,前后缝了一个罩子保暖,细密针脚,不用问都知道是出自母亲手里。 “怎么不在家养养啊,你这多冷。”话说出口,左昀也觉得自己废话。 赵凡倒是答他:“在家躺着吃啥?出来我一天最少赚一百,当然今天生意更好,起码医药费赚出来了,他妈的,真是偷鸡不成反倒那个啥。” 左昀做事不绕弯子,他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俩的事了,还有前后缘由,我理解你的处境,你有困难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不要碰我朋友。” 赵凡看他一眼,哼了一声,炸物出锅,他自油烟里痞笑:“他是你朋友?那我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骚扰你的变态,还想着如果教训他,也是帮你出了一口恶气呢。” 鸡柳还要再炸一会,他拿起辣椒粉:“多辣少辣?你之前不是带着一群人揍他么,现在大学生朋友都这么处么?” “不要放,”左昀给上前选串的食客让路:“是揍他了,他也的确欠揍,但我动手也是我错,我也去找他道过歉,怎么了,朋友间动手还不准冰释前嫌了么,李振北没跟你讲我倆刚认识就打架的事么,李振北还缝针了呢,我妈带着我去医院天天给他送水果送花。” “得嘞,”赵凡揭锅捞鸡柳,熟练撒粉,“那是我没搞清楚状况,动了你的人,对不起啦,左昀,我可不想跟你作对。” 左昀望着他十指甲缝的调味粉:“你不容易我们知道,但是别在做这种事了,我也不想说教讨人嫌,只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家人怎么办,别忘了自己的初衷,如果确实缺钱,我可以帮你。” 赵凡递一兜黄灿灿的鸡柳上前,也灿笑着:“请你吃,别拒绝,钱不用了,你能这么说我真挺高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之前感觉我没文化穷嗖嗖又一身油烟味,每次见你都不好意思跟你套近乎呢,哈哈。” 他硬塞到左昀手里,“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上赶着借钱给我的人,谢谢你了啊。” 左昀接过鸡柳,他不能理解:“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想,你这脑子里一天装的都是啥?别胡思乱想了,闲了就把你这柜台擦一擦,回家也杀杀菌,省的不小心油炸了哪个小精灵让人投诉。” 为您提供大神 苍白贫血 的《返老还同》最快更新 第 16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17 章 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aishu55.cc] 最快更新! 接着话锋一转,左昀补充道:“你借钱不就是为了你妈看病么,要不之后去我爸上班的医院看吧,我问问他看看怎么着看病吃药能便宜点,不过我不保证啊,我爸也不是院长也不一手遮天......” “你家里有医生啊,太让人羡慕了,不过我妈已经不去医院看病了,我们都自己买药吃,比去医院走医保划算。” “你妈咋了?” “肝上长了个瘤子。” “大哥,你这得手术剥离,吃药没用得啊......” “做不起,早知道当年应少少气她,”赵凡面容如常,后又问一旁等候的顾客:“要辣么?” 食客抱怨:“多加辣,你这平菇也太稀了,之前不是串六片么?这只有四片,变相涨价。” “哎,我这有机的,可能炸掉了吧,我给您捞捞。” “有个几/把,谁吃有机来这吃,全是菜贩子贱卖的剩菜。” “你这老头,你地沟油吃多了吧,要骂也走远点还非让我听见,一共3块5,给钱!” 左昀食之无味,默不作声的拍了赵凡摊位前的二维码,盘算着走的之前转了卡内余额,这是他每月余下的生活费,反正现在生活在家,不出去胡吃海喝也不需要什么费用。 赵凡依旧同人吵闹,又忙着做生意,简直要生出三头六臂,还要应酬左昀,左昀是个有眼力价儿的,没吃完也找个理由不多打扰。 临走前也嘱咐赵凡该看还是要看,决定了,他爸可以帮忙安排。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了,结果一波未平争端又起。 人在活着都难时,便无精力保证品性,不然怎么是穷凶极恶。 赵凡每日出摊前都会去买彩票,不多花,每次只买一张,体育彩票门庭若市,梦想发财的人大多衣衫褴褛,赵凡满脚黑泥踩着裤脚还算是里头利索的,这一天他遇见另外一个较利索的,也是旧相识,大背头对其一见如故,俩人在赵凡的炸串摊边上,花生米就酒聊到了后半夜。 英雄所见略同,苍蝇也臭味相投,三观合适,一拍即和,赵凡在大背头的嘲讽诱劝下,深刻反省了上次的失败,打算从头再来,全然忘记左昀先前的苦口婆心。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烈酒穿肠过,想也无用,忏悔也无用,如同收到左昀的那一笔钱,再怎么感激钱也不够用,他明白左昀一番赤诚好意,可这能当饭吃?他不要脸也不讲义气,他要存活! 但是底线还在,赵凡坚决否定了大背头劫左昀的提议,他对此表示:“我已经不是个东西了,你不能让我不是个人。” 赵凡再次出动,不敢轻敌,他带足了家伙事,甚至还有面具头巾,因为不想让对方认出自己,毕竟他答应过左昀,能瞒天过海最好,若东窗事发,那就再说食言后面的事,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本是活了今天没明天的人。 但是前期准备工作跟上次差不多,他们兵分两批,换班蹲守,好容易等到乔青遥独自出现,且环境和时间都是好下手,大背头却迟迟不到。 乔青遥相当无语。 由于有着多年被跟踪经验,打他们蹲他的第一天乔青遥便已经察觉。这些心怀鬼胎的社会渣子,比起狗仔和粉丝,他们既不会伪装也不能牺牲,每次就知道在他家门口等,他一出现便直勾勾的盯着他瞅,像要泡他似的,瞅的乔青遥心里烦躁,他本欲洗心革面,可他们偏要招惹他。 薅羊毛非赶上一只薅毛,没完没了,正常羊谁受得了,再温顺的羊也受不了,反正乔青遥烦得要命,尤其是最近文艳总逼着他回学校参加期末考,想想就更烦了。 赵凡躲在破面包车内,疯狂给大背头打电话,发短信,好半天大背头才气喘吁吁回了电话,给了个地址让他马上过去,多了不肯说,只讲‘有福同享’。 赵凡趴在方向盘上低声咒骂:“操/你妈的,为了堵乔梦真我都四天没出摊了,四天能赚多少钱?好不容易堵上了,天也黑人又少,这么好的机会,你不上我上了?” “那你上吧,我这边现成的便宜让你捡,回头别怪我有钱不分你。” 电话中断,赵凡陷入两难。 黄昏前下了一场急雨,地湿风凛,乔青遥在路边站的有些冷,甚至吸烟取暖,路灯昏黄,映的他形影单只,始终没多处任何人影。 在看不远处那辆可疑的面包车,已然启动准备开走。 乔青遥将烟蒂熄在粝石上,丢进垃圾桶,他大步流星,迅速的钻入辉腾跟上,既然对方抓不住机会,那很抱歉,只能轮到他主场收拾掉这帮人,总好过日日被骚扰。 没有反间技能,做坏事经验也不多,甚至心眼都不大全的小年轻,很难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赵凡开着破金杯,一路颠簸着进了城郊,抵达库房有大背头的人出来接,几个人戴好面具才进去。 从省道下小路乔青遥便没再开车灯,此番远远的看着,等人消失了再上前一探究竟,车上能当凶器只有羽毛球拍和钢笔,乔青遥选了钢笔,低调锋利的老古董,墨水都买不到,现代人都用铅字笔。 反正他死不了,那他怎样都会赢。 庞大的老厂房坍塌在静夜里。 西侧已经被改成艺术区,由着年轻人搭建涂鸦,在里面肆意搞艺术瞎胡作,东侧还没来得及改造,先做仓库出租,看看西侧的出租效果,若是效益不好赚不到钱,也省了一笔改建费,投资商算盘打的精明。 乔青遥缓缓上前,门还虚掩。并非里面的人不严谨,而是条件限制,仓库还没租出去,门是坏的关不上也没有锁。 昏黄自门缝里透出来,隐隐吵闹。 单手覆上门板,稍一用劲儿,门缝里竟然钻出个人,带着海绵宝宝面具,原来作案团伙不算太傻,还留了看门儿的。 二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开口讲话,乔青遥立在黑夜里,高大肃杀,他不怕也不乱,于是海绵宝宝判断半晌,还是判断不出来是敌是友,于是低声问他:“你是?” 乔青遥低声回他:“来晚了。” “哦,自己人啊,我也看出来了,正常人早扭头跑了,你怎么来这么晚呀,难道你就是骑自行车那个小花?久闻大名啊,你花衬衫呢?哎你不是改邪归正了么这么快又重出江湖了呀?你自行车不是坏了吗?” “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你面具呢卧槽。” “忘带了。” 海绵宝宝想了想:“那我借给你吧,我在这其实也用不太到,而且我本来职责把门,但这里这么黑,戴上面具我连门都看不清。” 乔青遥接过海绵宝宝面具,将钢笔优雅的别进上衣口袋:“谢谢。” 后又以衣角摸黑将面具边边角角都擦净了,才肯委曲求全的戴上。 门卫有些尴尬:“你有洁癖啊,我被叫过来前正洗澡呢,不脏啊,哎呦你真矫情。” 里面是激烈的争吵,三三两两的面具人,美少女战士、咸蛋超人......有一位仁兄则很敷衍,脑袋上直接套了个扣俩窟窿眼的外卖纸袋,唯一没伪装的人被围在中间,也是黑污人群中唯一一件簇新白T,他很高挑,也很漂亮。 是左昀。 此刻他血脉沸腾,扬了眉毛:“你们要绑架也挑个有钱人啊,绑我干嘛?” 由于鹤立鸡群,反派阵地又只有海绵宝宝一座峰,两人棋逢高度,左昀每一句呵斥便只对着海绵宝宝投掷。 这使得海绵宝宝被骂得狗血淋头,只能歪头,乔青遥认为左昀刚才这话不严谨,他明明手脚自由,未有受绑。 咸蛋超人一只脏手向后顺背头发,接过话茬:“没办法,太有钱的不知道,听说的人里你最有钱,且菜。” 海绵宝宝摇头,反派死于话多,原本要钱即可,有钱赎人没钱撕票,废话连篇只是徒增信息漏洞。 左昀闻言反倒怒火渐消,他逐个打量:“那你们受骗了,我家可没钱,我爸妈都是普通打工的。” “你放屁,你以为我傻?你爸拿手术刀的,那一年不得挣个几百万,你平时出手也大方。” 左昀话里有话:“绝对被忽悠了,我爸在医院就是个合同工不是拿手术刀,赚两个钱也不够我妈赔的。” “放老实点,现在给你爸打电话要钱,我们对你的底细门儿清,别编了。”咸蛋超人冷笑:“没钱动不动给人转账那么多钱,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咸蛋超人旁边的四川脸谱很明显抖了一下,他来的最晚,起初同咸蛋超人在墙角细细嗦嗦的咬耳朵,此后便犹犹豫豫的立尸一侧,此刻他却诈尸似的别过脸,欲言又止的望着咸蛋超人。 左昀不再说话,他生一张心直口快的脸,却也有心眼,殊不知此一番防线钓鱼,反派里有一个人听得懂。 海绵宝宝点头,看来辣妹男孩并非是白痴美人。 左昀紧攥拳头,他心中有数,有认识的人出卖了他,且此事很可能跟赵凡脱不了联系,兴许他就在这一群面具后也说不定。 此番沉默却惹的对方图凶匕现,“快点!”裤腰里抽出一把剔骨刀,咸蛋超人是炫技般玩弄刀柄:“别逼我剁你手指头。” 左昀不再反抗,磨磨唧唧的掏手机,通过方才打量,谁是主心骨已经很清楚,且这五个人只有两个人身上有武器,美少女战士手里的铁棒和咸蛋超人的尖刀,就算捏住了咸蛋超人这把刀,可他毕竟孤身一人,怎敌得过他们一起上,一切理论,都难压真刀实枪。 手机锁屏还停留在播放器页面,是他回家路上未听完的歌,在箱子里接着遭了当头一棒,接着不省人事,蓝牙耳机也丢了一只。 左昀点开播放器按钮,乔青遥的自作新曲在空旷仓房里陡然公放。 这次抖一下的人轮到了海绵宝宝,这之前他镇定自若,悄无声息预备擒王,眼下已经人在咸蛋超人身后,本欲得手,却给突发事件抢了先机。 犯罪团伙闻曲面面相觑,咸蛋超人更生气了,他怒吼:“你妈比的,让你打电话谁他妈让你放歌听了......” 话音未落,左昀已然飞扑上前,他想夺刀反杀,虽然冒险,可是如果不能急风骤浪的活,那便不是左昀。 为您提供大神 苍白贫血 的《返老还同》最快更新 第 17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18 章 同时动起来的还有海绵宝宝,他排众而出,一脚踢掉美少女战士意图偷袭的铁棒。 只可惜主战场进展不顺,左昀卸不掉咸蛋超人手里的刀,他抓住良机,却低估对方腕力,两人重心不稳,倒地上厮打起来。 混战拉开序幕,现在只有绝境。 余下的人全冲上去,竟是两人帮战,两人拉架,一切瞬息,竟有人掏出枪来,还没拿稳,就给海绵宝宝攀了脱手。 乔青遥当年因拍摄短片的需求,短暂的学习过散打,原本导演和团队都打算比比样子即可,谁想到他却极度认真的挤时间特意找人练,甚至引发了段晓康的兴趣,他作为助理兼保镖日常跟着乔青遥趟险关过人潮,觉得学点防身也不错,因而有空就钻研琢磨,乔青遥的玩伴又只有他,耳濡目染,近武者勇,因此后续也不算太荒废,三脚猫功夫还是在的。 他此刻得了枪,回手挑开反扑抢夺者的面具,趁其捂脸,抬脚踢裆。 咸蛋超人给撕掉了面具,在小弟的掩护帮助下得以起身,正是大背头,但是此刻头也不背了煞是狼狈,他踉跄着去捡地上的刀,刀却被人踩在脚下。 目光向上,竟是海绵宝宝,对方以枪抵头,给枪上趟:“别动。” 大背头的确不敢动,这是他自己带来撑场面的真家伙,当年混社会得的左轮手/枪,虽然子弹只有一颗,但命不是开玩笑得,他动也不动,但却可以喊,他朝向一旁狂揍自己人的四川脸谱:“赵凡,你他妈干啥呢?你以为你脱的了干系!” 左昀被混混骑在地上打,脸上一阵红白,他嘴角渗血,仍拼死抵抗:“赵凡我操/你妈!” 赵凡撕掉四川脸谱,他放倒美少女战士,又奔袭而来,远水难救近火乔青遥反射性扣动扳机,却是空响,但赵凡并非来解救大背头,而是揪掉左昀身上的混混,数脚跺在对方脸上。 大背头劫后余生,没傻到等下一声枪响,趁机抽刀厮杀,自个儿拼一条活路,瞬息间刀尖没入血肉,暖流上手,不料起身竟迎上笔尖,这锐利之物抵着他的眼珠。 大背头惊恐,不等自己哀求,乔青遥直接下手,人的眼珠对他而言,不过一颗悬浮血肉。 避开眼球连刺眉下眼窝,登时血流如注,大背头鲜血充目,眼前雾茫茫,他当自己瞎了, 又似乎慌乱中捅伤人,自己残废了不说还免不了刑事责任,这个代价有点大,正原地浮游昏晕,乔青遥扇了他一嘴巴。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在一瞬间,混子的坍塌也仅仅因一耳光,大背头深感得不偿失,瘫坐地上,凄厉喊叫。 原版海绵宝宝闻声前来支援,并手持铁锹,乔青遥抬手连续上膛扣扳机,终于枪响射中门卫脚边,这对他而言不太难,‘门卫’移动速度比飞碟慢多了,又要固执的举抗铁锹,行动更不便。 ‘门卫’瑟瑟倒地:“娘啊,我......要死了。” 乔青遥摘掉海绵宝宝面具,慢慢把气喘匀,他并不擅长实战动手,只是视死如归,人在濒死却不惧死的情况下,通常能爆发体能极限,且前职业关系,他原本就反应迅捷身体灵活,现在又给年轻加持,便比之前更好。 他此刻表面宁定,实则一颗心也似要冲出胸膛。 混战后,地上蠕动四个人,还站着的只剩下赵凡和他,两两相望,乔青遥侧腰挂新伤,血液污了他半身,他盯着赵凡:“又见面了,你叫赵凡?” 而后乔青遥往前一步,赵凡便退后一步,他衣衫褴褛,眼眶乌青:“乔梦真?!你要干嘛?我不知情......我是来了才发现,我非常不愿意的,也者再是,本来说好的是绑你......” 突然他先发制人,确实狠抽了自己两耳光:“我不是人!” 乔青遥见他自罚三下,当下也无心追责,能脱身已属不宜,当下是要赶紧带走左昀,他过去将人扶起,左昀被揍的眼冒金星,看见乔青遥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乔梦真?”他忍着疼痛,揪住他的衣领:“你怎么在这儿?你也被绑了么?” “来英雄救美。” 左昀语塞,很想揍他,奈何体况不许,只好眼睁睁看自己在对方怀里被占尽了便宜。 他挣扎着起身:“我自己能走。” 乔青遥并不强人锁男,他松开手:“那你自己走吧。” 左昀摇摇晃晃,八十岁老大爷一般蹒跚而行,环顾四周,目光跳过垂头丧气的赵凡,再看看乔青遥,甚是惊奇:“怎么就你没事?你跟他们是一伙的?那个卧底的海绵宝宝警察呢?” 乔青遥捡起左昀都出去的手机,把歌关死,他甚至想把播放器卸载了,但对现代科技的了解认知有限,只能作罢,“你没听见对方说本来要绑我么?” “哦,倒是听见了,我还纳闷你也不在,怎么忽然喊起你的名字来了。” “没必要动手的事,我也不是很懂你们。” 左昀捂着腹部,痛经一样,弓腰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快快,快报警。” 乔青遥走在前头,万分嫌弃的拍掉身上尘土,然而并没什么尘土,他将两人的手机一并递给左昀:“拨好了,你来讲。” 左低头一看,去电显示119,赶忙为占用公众资源给消防蜀黍道歉,接着沉思片刻,终究还是暂缓,毕竟对方伤势更重,不知道乔梦真算不算防卫过当,万一要是,那现在还能补救。 此间3个歹徒的确是身心受创无力反抗,剩下的赵凡则是羞臊的站在角落,鼓起勇气喊了左昀的名字,左昀也装没听见。 赵凡似对虚空解释:“左昀对不起,是我辜负你又不学好了,但绑你这事,我从头到尾都是坚决反对,而且我也帮你们脱身......” 左昀跟着乔青遥往外走。 人本双面,善恶共存,一颗心隔肚皮,缚人困畜需自我角力,靠不得旁人,左昀拉人一把,没办法次次施善,他不是菩萨,不能普度众生,他的善意也很珍贵,只有一次。 舱门大开,黑夜敞手,迎纳两个高挑形影。 厂房灯泡昏黄,似萎靡睡眼,无限哀怨留恋,最终在他们身后化做无形,二人一前一后,消失门口。 左昀跟着乔青遥,忧心忡忡,“我看他们伤的很重,你不会真的把人眼睛捅瞎了吧?你真是下手太重了。” “我有分寸,只划了眼皮上下。” “啊?割双眼皮么?还是外切眼袋?” “差不多。” “哦,别伤了眼珠就行,你还挺有医美潜质,不过还有一个中/枪的,这个更可怕,我们要不给他叫个救护车?” “没意外的话,我应该只伤了他的脚跟。” “我人生中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感觉像做梦一样,怎么每次跟你一起都这么背运?”左昀高兴不起来,又叹一口气:“但是我没报警,因为怕你坐牢。” “不会,我有律师团队,”乔青遥稍顿,又更正:“我可以找律师。” “要不我们跟他们私了吧,他们本来就是为了钱,赔点钱应该可以了事,”左昀愁肠百结:“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 “放心,你不私了,他们也不会报警,跑路还来不及。” 左昀不懂:“啊?为啥?”后又醍醐灌顶:“哦,哪有绑匪主动报警的,但是我怕他们智商堪忧,再头脑一热......” 乔青遥摸了摸腰腹,这次愈合更快,兴许是自己近日有好好吃文艳做的饭。 他难得有耐心:“不必担心,不管走司法还是私了,我都有办法,这不是一件不能解决的事。” “哦哦好,”听起来后顾之忧似乎要高枕无忧,左昀周身伤痛陡然不再难忍,步伐也轻快许多,他不由慨叹:“你变了,变好多。” 又补充到:“你比之前......,” 他连忙话锋一转:“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等不到回到又追问:“啊,说话啊,神探乔梦真。” “难道你又开始跟踪我!你这一点可没变,还是那么变态。” “说正经的呢,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 两人并肩许久,‘逃亡’路上月色很好。 左昀叫不到车,本以为要捱到路边拦出租,惊喜的发现乔梦真驾车过来,他无限感激的挪上副驾,一双脏手先在自己身上抹了两把,又去摸内饰:“哎呦呵,外表平平无奇,进来好宽敞啊,这表盘,这中控台,卧槽座椅自动制冷,加热吧,天儿有点冷,这是迈腾还是辉腾,不会是辉腾吧。”他呲牙咧嘴,苦中作乐:“不是停产了么?我还是头一次坐呢,蛮精致大气的哦。” 乔青遥启动车:“你需要去医院么?” “我想想啊,我感觉......我应该还好,要不先往我家开吧。”左昀艰难给自己系安全带,又生怕乔青遥效仿偶像剧经典桥段,探身帮忙,便尽全力赶忙自己扣上。 乔青遥望着他:“车前有个路障,绕不过去,你下车去拿走。” 左昀费劲吧啦才系上:“你怎么不早说呢?你知道我为了系这个安全带付出了什么么?你四肢健全忍心支使一个脆弱的我么?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乔青遥犹豫片刻,车前尘土飞扬地面肮脏,他本不想去,正要改变计划自己来,结果身边的人动了。 左昀最烦墨迹,他做人车理短,只得下车去抬路障,再灰头土脸的回来重新系安全带,扣之前又问驾驶位的人:“没事了吧?” 乔青遥点头,挺嫌弃的看左昀笨手笨脚的自己搞,累的牙缝子都往出窜血,便丢纸巾过去:“别搞的哪都是血。” 左昀赶忙擦嘴,完了也也不敢随便乱扔,自个儿揣兜里:“哪有那么多血,嘴唇破了几块皮而已,”而后他惊奇发现乔青遥腰间血更多,伸手一摸,衣服都浸透了,似有刀伤:“大哥,你这更严重吧,你才是别搞得哪里都是,受伤了为什么不说,我们去医院,“ 他掏出手机检索:“我搜一下最近的医院,我们过去,你还能开车么?或者我来开车也行,哦,不行,我驾照还没拿到。” 乔青遥平视前方,神色自若:“你答应跟我约会,我就去。” 左昀一愣,良久后道:“去你妈的,你爱去不去,你死在这好了。” 为您提供大神 苍白贫血 的《返老还同》最快更新 第 18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19 章 驶入市区,夜开始繁华,车外喧嚣熙攘,车内安静不语。 两人间弥漫着血的腥气,很淡。 左昀千丝百转,决定开口,他指挥对方左转右转,目的地则是医院,乔青遥自然不能去医院,怕是去了就被送去研究室,于是他自作主张先送左昀回家,且道稍后自己再去。 一旦开了口,气氛便自微妙变尬聊,左昀最怕气氛遇冷,因此他喋喋不休。 “是你爸的车吗?看起来你爸公司运营的不错啊,我理解这帮人为啥总找你麻烦了,哎,对了,你有驾照么?你之前不是总考不过科目一么?理论考试你都背不过。” 乔青遥不讲话。 “哦哦,看见了,在这儿呢,”左昀瞄到驾驶位收纳层:“这个还要随车携带呀,也是,没有驾照行驶证不让上路。” “我还剩下科目三,”左昀无话可说,便百无聊赖的翻看对方驾照,瞬息发生的事乔青遥阻拦不能,这一看坏了事,是驾照没错,但上面的名字并非乔梦真,而是乔青遥! 清清楚楚,绿纸黑字,连一寸照都有,驾照上清瘦英俊的小乔,是左昀这种资深老粉都没见过的物料。 交通路况,红灯亮,乔青遥刹停车,无所谓的看着左昀。 左昀无比恼怒地:“你不能因为想泡我,把驾照都打印成乔的啊!” 不等对方回答又道:“行了你不用嘴硬不承认我知道你的龌龊心思,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涂改驾照而且这根本就是个假驾照,这万一给交警抓到了就是违法,是要拘留的!你想泡我还不如自己下车搬路障帮系系安全带啥的我还能念你个好,你这可真是,当法外狂徒上瘾么?你自己的驾照呢?” 对方轻描淡写,理直气壮:“这就是我的。” 左昀气笑了:“你他妈真是疯了,你好歹换个人也许还能蒙混过关,哪怕你叫乔壮实交警也就是随便看一眼,但是谁不认识乔青遥啊。” 比起骂乔梦真,左昀更控制不住的想盯着这个驾照,他望着上面的人,百般柔情,无限爱意:“你这照片哪里下载的,这个证件照做的真好啊,好真,他要是活着多好。” 只见他惆怅哀伤的把驾照上的照片扣下来,把驾照扔还给身边人:“照片归我了,你赶紧把你自己照片弄上去,不,你赶紧回去换成你的驾照或者考你自己的驾照,而且你还知道做个长期假证可真有你的。” 左昀在家休了几天养脸,虽说是实习生请假不合适,但好过眼青嘴肿去上班,然而娱乐圈流行在线办公,因此他这个假请的意义也不大,又赶上公司业务繁忙,全天24小时办公,比平时更忙。 李振北给左昀捶肩添水:“昀,别忙活了,你这胖头肿脸的天天坐电脑前面不容易消肿,要不在咱俩打羽毛球去啊,人老板娘不是给你年卡了么?” 左昀飞快打字,他目不斜视,嘴皮子肿的话都说不利索:“那不行,弄不完估计当场失业。” “你这是干啥呢啊?人娱乐圈不都是空中飞人到处打卡公关么,你是在这个公司当财务么?” “我一点经验和人脉资源都没有,只能先干杂事,给总监排档期表,约会议室,订机票,帮她在系统里走合同流程啥的,在公司呢,基本上就是寄快递拆快递,拿外卖拿咖啡,贴发票,反正小学生都会。” “这么惨,那要是能天天见大牌也蛮有面子的,你们公司都有谁啊,你挑知名的说。” “风江雨,裔玉,穆一禾。” “我就知道风江雨,皇后娘娘,后两个名字倒是挺好听的,你们公司没什么大牌啊。” “这很正常,头部艺人每个公司也就那么几个,我也是进圈才知道,原来我们觉得脸熟的都属于很红的,有些我都不认识但是属于业内很红的,就这还剩下五分之三的糊人。”他突然兴奋:“而且我们公司要签大咖了,不过还没签,正在聊。” “谁啊?” “你别往外说啊,”左昀故作神秘,却根本按耐不住:“安娜。” “对不起,我就知道那个老牌玉女安娜。” “就是她啊!” 李振北相当失望:“这也算大牌啊,她过气了,以前还行,你们公司签这种过气艺人干嘛。” “你懂个屁,人江湖地位还是有的,她当年也是一线歌手了,只不过后来回归家庭。” “哪里一线了,她最红的那几天,还不是因为跟乔青遥闹绯闻,哦,我明白了,”李振北醍醐灌顶,“怪不得你这么来劲,见不到乔青遥,起码见到他女人。” “虽然当时一直否认,但是粉丝都心里明镜,”左昀兴致不减:“我的确是很好奇她本人什么样儿,我得在她进公司签约前赶紧好利索。” “啊,别干了没前途,跟我一起考研吧,学校不是给你保研么?现在回去下跪还来得及不?” “来不及啊,不过以我对你的了解,就你那个脑子啊,我建议你马上放弃,让乔梦真给你整个假证,你还能在社会上早赚两年钱。” 李振北一愣:“你跟他怎么还有联系啊?” 左昀瞄他一眼,眼眶紫青,更显青瘆:“还是不拜你那位街坊所赐,你还有脸问我?” 李振北粉拳连忙凿起来:“哎呀你别老在这揶揄我了,跟我有啥关系,再说我这不是天天给你赔礼道歉,都不复习过来给你端茶倒水照顾你,我已经把赵凡拉黑了,我为了你跟他断绝街坊关系,他不再是我邻里发小了,他现在就是3号楼1单元那个卖炸串的。” “行了别胡诌了,说来话长,我反正发现了乔梦真的一个天赋,就是他可以做骗子,因为假证弄的太尼玛真了,我都恍惚了。” 李振北整个呆住:“你变了,不开玩笑的说,我觉得你都不讨厌他了。” “那是因为他变了,虽然很不正常但他就是变得有点讨人......不那么讨人厌,”左昀重新投身工作,“反正一笑泯恩仇,少个敌人多个朋友,这是我的处世之道。” “可我觉得你为人处事也不是太ok。” “不ok你跟我处这么久干啥你就这么眼瞎么?行了别纠结这个了,人乔梦真挨那一顿胖揍人都放下了,我还在这别别扭扭就太小心眼儿了,有错就改大大方方相处不好吗。”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多小心眼多不大方一样,” “别妄自菲薄你挺大方,不过是长相大方,脸又大又方。” “我操/你全家左昀。” “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了,总之我们都放下仇恨拥抱生活吧,西塞罗说过,仇恨终将泯灭,人类友谊万古长青。” 文艳自餐桌上一遍遍的唤乔青遥吃饭,也不见人影,正欲起身,给乔柳按住,她嘴里满塞,奋力嚼动:“别叫了你吃吧,他又不聋,愿意来早来了,这个狗崽子现在装聋上瘾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不能这么说你弟。” 母女吵闹间,乔青遥正在书桌前做假证。 左昀抠走了他的照片,还骂他是疯子,他原本就计划重新考取驾照,毕竟这一本虽合法但灵异,只是现在不管用不用他都想先将空白之处补上,乔青遥没有新照片,也懒得现拍,便寻乔梦真以前的照片贴补。 他对着那张大脸搞了整整俩小时,剪坏了两版一寸照,因为驾照的照片很小,人像却大,还要塞入塑料封皮下,按压至无气泡,乔青遥做事从来一个原则,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好。 因此他纹丝未动,不吃不喝的坐在乔柳的粉红书桌前,怎么弄也不能满意。 乔柳打着饱嗝抻脖子去看:“我以为你准备期末考试呢这么上心,你啥时候有的驾照啊,难道是上夜校学的车?怪不得天天不在家里住,是睡车上练么?啧啧,刚才那个照片不是放的挺好吗,你又从里面抠出来干嘛?” 乔青遥不理她,直至作出真正以假乱真的假证,这才起身走人。 文艳收拾碗筷,正客厅厨房间往返:“哎,怎么走了,我锅里还给你热了小菜和水饭......” 乔青遥穿好外衣球鞋,防盗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打开,乔松林颓唐进门,一把年纪东山再起,每回进门都风尘仆仆,乔青遥目中无人,撞着他出门,乔松林肩膀一重,整个人险些跌倒,再抬眼去看,人影早无,只能对着虚空叫嚷:“臭小子,你他妈越来越不尊重你老子了。” 乔青遥有其他事要做,因为马上要北上求学,临走前有些事需要收尾,他不想留隐患找左昀麻烦。 想要打听那几个人并不难,特征又明显,一个‘独眼’一个‘瘸腿’一个叫赵凡,只需凭借这些特质,再加上钱,自然有专业的寻人机构帮他找。 赵凡这几日都不敢出摊,整天躲在家里打游戏,屋内光线昏暗,电脑屏幕里丧失浮游,机枪扫射,汁液横飞,母亲端上来一碗面,一汪清汤,覆一层绿油油的葱花香菜,女人并不多话,头顶表盘指向下午三点,而这是他的第一餐。 赵凡食不下咽,但还是拿起筷子自面碗里搅拌,陡感阻力,拨开一看,原来碗底两颗荷包蛋。 耳机里丧尸嘶吼,系统提示玩家已死。 赵凡大口往嘴里扒面,不当心溅了汤汁在手机上,他心头一紧,这几日整日轮番消息轰炸,他不敢接也不敢看,直至手机没电,不过不用看也知道,无非是辱骂、谴责、背叛。钱没拿到,反而把关系都亏进去,生意也不敢做,十足的赔本买卖。 门铃大作,赵凡机警停了筷子,闻得客厅悉索,面都来不及下咽便跑出去制止母亲开门。瘦小佝偻的女人疑惑的望着他,赵凡将其拦在身后,赶她回房间,女人便离开,赵凡望着她,母亲的头发已经脱的七零八落,似一把蓬松的枯草。 再去看猫眼,竟然是同城达配送员,坚持不懈的敲门按铃,赵凡将门开一条小缝,警惕发声:“干嘛?” “请问是尾号9263的赵先生么?您的电话一直显示关机。” “是。” “有贵重物品配送,请出示取件码。” 赵凡狐疑反锁上门,回去取了手机,开机收件,他拒绝不了这个上门的物品,主要是听说贵重。 在房间拆开层层包装,竟然是几沓现金,以及一张纸条,机打铅字寥寥数字‘帮你度过难关,祝好。’ 数了数,竟然有五万! 赵凡盘查手机,寄件人是一个根本联系不上的假名,只好自威胁和断交中找到左昀的头像,点进去对方已经不对自己显示朋友圈,只剩一条黑线。 朋友圈封面是天堂浮岚,一个人影孤单。 辗转难眠了一整晚,第二天又有中介登门,西装革履的男人黑瘦干瘪,口若悬河,敲开门直道买房优惠政策和本机构对房主的保障福利,里屋的赵凡直听的一头雾水,干脆两步出来,抬手拨回门口老实听讲的母亲,直接推人出门,而中介却源源不断,后来才得知竟是有人四处张贴‘房东直售’卖房小广告,搞的这一片满街都是,雄踞此地多年的中介哪允许野生房源出现,寻着上头电话信息,很容易便打听上门。 这样一来,小区门口消食散闲的叔舅婶子们都知道赵凡家要卖房子了,原以为母子俩入不敷出是卖房还债,结果广告纸上却清清楚楚写着‘房东置换急售价格好谈’。 常年等拆的老破小已属市区最底层的平民窟,房屋售卖价值也全因遥遥无期的拆迁饼,再往下置换只能住窝棚,因此只能向上置换,于是乎茶余饭后,街角楼口,满地瓜子皮和茶叶沫子里老赵家并非混太惨,可能是要发达。 未料小区群众还没等来赵凡举家搬迁,车却先置换,楼口八卦的热火朝天,隔天赵凡家菜窖外头就停了一辆崭新的食品车,电动四轮自带橱柜,高颜值贩售美味,总之他喜欢的样子它都有,比起先前简易三轮车简直不要太高端,而那深锁菜窖的破旧炸串车似乎也再无脸面招摇过市,坊间点评家也因此直接定论,老赵家摊都不出了竟消费,不是发达了还是什么。 赵凡知道有鬼,但不知鬼是谁,亦不知该怎么办,体力无限脑力有限的结果就是,他得罪的人多了,忽然要咎责竟不知道能想起谁,只能整日龟缩屋中烦闷,犹豫着是不是干脆投案自首寻求警察庇护,纠结拖延间这边怪异的事接二连三,除了房产中介,这日竟有私人医生登门,带着助手和医疗仪器,自称受人之托来为赵母看诊。 由于这一幕实在不合常情到难以置信,赵凡妈妈哪敢让进门,看了证件也不行,而被误解成新型诈骗犯的医生并不介意,书香名门的人亦不会同眼前这个贫妇过多纠缠,于是礼貌道别,改日再来碰壁。 并非医生慈善又坚持,而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金钱可以打破人类社会的一切制度,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价格合适,人总有办法解决问题。另一方面,越穷的人越爱占小便宜,更何况免费,于是医生总有一次能成功入门。 此一番震惊邻里,只知道有钱了便换车换房,倒是头一次见私人医生这种洋事儿,原本降温的赵家谈资平添一勺滚水,越发沸扬。 这使得赵凡妈妈每日丢垃圾都名人一样被围堵追问,女人老实巴交了一辈子,只知道睁眼省钱弯腰干活儿,半辈子没拿过主意话都不敢多讲,解释也无用,只尴尬陪笑,更显乍富装穷。 赵凡整日辛勤搏命却依旧在贫穷线挣扎,想着不劳而获反而忽然‘发家’了,可如此这般他心里压力更大,母亲也惶恐难安,能是谁呢?物以类聚,他哪里认识这么有钱的人,唯一一个,已经彻底同其分道扬镳,他想问问李振北,却发现对方也将自己拉黑。 他甚至害怕有人敲门,但每日按时有人,他不愿面对,因此这一回开门的也是母亲,迎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戴了眼罩的大背头。 大背头此生最恨背叛,关键时刻遭赵凡反水,害自己被割了双眼皮,最主要只割了一边,还割的不好,非常之宽,此生都丑陋相伴,叫来的哥们也都不同成度的受伤,兄弟们这一大笔医药费也不敢再去找左乔二人要,毕竟对方没报警已算手下留情,所以自然应该算在赵凡头上,但这小子躲在家里摊都不出了。 他原本犹豫着是否出手,但是近日里的几通电话让他坐不住了,同赵凡住同楼的‘美少女战士’添油加醋的描绘了街坊里的发家事件,邻里间都传开了,节俭母子忽然换房换车还有贵客登门,铁定是发了一笔横财,哥几个通宵推断,连体育彩票中心都打听遍了,如果不是中彩票,以赵凡这种没亲戚没学历的底层社会渣子,除了敲诈勒索赔偿,没其他来快钱的道。 大背头觉得事情不简单,他决定登门一探,未想到这么容易便进了门。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赵凡连他电话都不接,也不管哥们死活,因此他也不打算给赵凡脸面,一顿打砸后,‘美少女战士’很容易便找到电脑桌抽屉里的现金。 这些钱赵凡不敢收,但贪婪让他亦舍不得不要,所以至今都未报警上交。 大背头以现金抽赵凡的脸:“这是什么?你他妈背着我们独吞私了费?” 赵凡给两个人箍得上半身动弹不得,周身都痛,他简直要发狂,腿脚蹬踢:“私了你妈了逼,没人给我私了费,一切都是阴谋,你们这帮傻逼绑匪,谁要敢动我妈,我杀他全家!” 女人瑟缩一角,泣不成声,倒没人动她,只是她心疼赵凡挨打,因而全程都跪在地上恳求这些人不要再殴打赵凡。 大背头单脚踩在按摩沙发上,将钱收入裤袋,往旁边大喊一声:“阿姨对不起啊,我们跟你儿子的事,联系不上他,只能上门来解决,您别怕,我们只是借点医药费。” 他用的不是要,是借,赵凡最初的伎俩,最终用在自己身上。 目的达到,也无需久留,大背头吹着口哨,丢掉眼罩:“不管这是什么钱,谁的钱,我们先借着用,要不是你哥几个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拿点钱也是你应该的。” 出了门几个人也没闲着,在赵凡捆盖防雨帆布的三轮车上撒了汽油,连同新车一起一把火点着。 浓烟冲天,街道看客来往,三三两两,缩着脖子磕着脚,听说是社会恩仇,因此也没人敢帮手,但火并没烧太久,便给赵凡拖着伤体扑灭。 他提着水桶,自余烟里远眺。 天际淡橘色的晚霞灿烂似一场法事,是他作法自毙,玩火自焚。 最可恶当夜配送员再次上门,这次配送的是一个信封,里面打印了时间地址,始作俑者这是约他见面? 赵凡睡不下,也没心情跟着母亲收拾家,他随意的披了一件外套,戴上帽子和刀,急匆匆蹬车过去,单枪匹马,心如怒兽出笼。 夜色沉沉,约见终点是城郊废弃的水上乐园,荒芜的大门和空荡售票处,凋零的极乐世界尽头,人影孤独,对方很高,衣角和黑发也给寒风吹抚,竟然敢一个人来! 赵凡掏出刀,扔下自行车,在寒冷中疾跑,可当对方转过身,他却踉跄放慢脚步,刀也慢慢脱手,竟然是乔梦真。 赵凡绝望了,如果是这个疯子,他知道刀也无用。 为您提供大神 苍白贫血 的《返老还同》最快更新 第 19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0 章 他痛苦嘶吼:“操/你妈的乔梦真!你他妈这么搞我,你不怕我搞你全家?” “我跟着你去那个仓库,原想送上门给你们绑,好让你们问乔松林要赎金,你觉得我会怕?我可以现在就带你回我家。” 乔青遥站在冷夜里,背后远处是斑驳的旋转木马。 “要不要跟我走?” 赵凡困惑恐惧,万分无望:“你简直,简直不是人,你到底要干嘛啊,你要我死么?” 乔青遥看赵凡痛楚坍塌,直至瘫坐地下,他居高临下:“我送你的礼物好么?本来还有后续,没想到这么早结束。” 赵凡放声大哭:“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朋友,伙伴,没有钱,家里也砸了,摊子也烧了,就剩下一条命和一个要死的妈,你想要我的命就拿走吧,我活够了!” 掉漆的滑梯伫立空旷里,飞鸟停在上头,给风吹走,翅膀扑闪,鸣叫也凄惨。 乔青遥脚尖玩弄地上碎石子:“活不下去?我可以借钱给你,你要多少?” 赵凡闻言哭的更大声,几乎算是嚎,他也不过二十出头,长坏的嫩芽,剥腐去烂,也该有新生。 乔青遥缓步上前,话慢慢的讲:“你那几个朋友已经被告发入室□□劫,警察也已受理,他们后续免不了拘留刑法,刑满释放后,也许会找你麻烦,毕竟你报警的嫌疑最大,这于你而言是罪加一等,你百口莫辩,就算你搬家,也是头顶悬剑,不知道哪日遭殃,” 而后他停在赵凡眼前,屈身下探,陡然拉近的五官,似笑非笑的双眼:“欺人者被人欺,滋味如何?” 赵凡瞬时血管冻结,反射性往后躲,他上气不接下气,讲话都难:“我再也不敢了,你到底要怎样?” 乔青遥若有所思,他未答话。 返校当日,因为乔松林还闹着别扭着不肯送,一早便出门谋生还债,文艳抱怨也无用,只得把乔柳薅起来帮忙送行搬行李送站。 结果全程无需伸手,一个黑皮平头的男生低着头操办完了所有的事,只有一句话:“阿姨好,大姐好,我是乔的......朋友,赵凡。”而后便闭口不言,文艳给倒的水也没喝。 而乔青遥慢悠悠洗漱完毕出来时,正巧赶上赵凡装好行李泊妥车,见人现身,黑色辉腾也发动起来,随时可走。 他当时为了开出租车便考了驾照,未成想出租车开不起,驾照却有了用武之地。 文艳望着汽车不敢多问,问了也无用,因为乔青遥从不回答。再者说,比起自家孩子身上翻天覆地的异向,车的来历反而是小事。她思绪万千,再回过神,便特别不好意思,“梦真,你这孩子,咋这么使唤朋友呢。” 乔柳嘴合不上,才醒过来似的:“重点错了啊妈,重点是他居然有朋友,唯一倒贴的那个帅哥朋友也早把他踹了,再说这是朋友么?这简直是农奴。” 农奴主今日休闲清爽,手上只一罐咖啡,乔青遥压了鸭舌帽,出门前丢下三个字:“不必送。” 汽车绝尘,文艳拎了只包又追出去:“等等~~还有这个装吃的的手提袋~~” 乔柳撕开面包袋,只喊一句:“妈~回来吧,人家不要,给我吧~” 飞机起降,庞然大物喧嚣着掠过长空。 乔青遥在机场遇见左昀。 他并不意外,因为他昨晚上诈尸般联系左昀,那意思他因为左昀负伤左昀不问不看不合适,气的左昀半夜不睡跟他吵架,你来我往间,不怀好意的人很容易套出左昀隔天要去机场接演员的有效信息,乔青遥即刻重订机票,表示自己刚巧要去机场回学校,出发时间跟演员抵达时间差不多,反正左昀也要去机场接人,早去一会顺便也送送他。 左昀的确是帮总监接艺人,因为负责的经纪人分身乏术,宣传也在外地出差,只剩他驻守大本营,螺丝钉一样,哪里需要往哪拧,见乔梦真只需要比原计划再提前半小时到即可。 同行的还有李振北,他纯属无聊,人生也没见过明星,得知有这个机会可蹭,便死乞白赖的要跟左昀一起。 左昀别别扭扭,但也没合适理由劝阻:“你又不认识她,非要来看啥?” 李振北早有借口:“不认识不也是明星么,哎呀我主要是在家太烦了,学不进去,想出来透气。” 远远看见乔梦真,李振北恍然大悟,他意味深长地:“哦~怪不得你那么不爱让我跟着,原来是要见他呀。” 左昀急怒攻心,强忍住没当众动起手:“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像我俩有啥事一样,我跟他真的就是纯纯的朋友关系,我做事从不藏着掖着。” “屁,从打我要跟着来,你就这个那个的不想带我,你这是没把你的小心思掖住。” “行了闭嘴,人马上过来了,你这些屁话别让他听见。” 李振北望着走进的人,压低声音:“我觉得他穿的有点帅呀,哇偶,穿Prada的男孩,不会是真的吧。” 话音未落,又看见远远赶上的赵凡。 李振北同左昀互看一眼,双双石化。 赵凡柜台值机回来,他双眼新奇,脚步雀跃,人生第一次来机场办事,竟然也顺利,而且是在头等舱值机柜台,甚至有些神气,手续流程正如乔梦真所言,的确是不难,只需一张嘴,柜台小姐就可以帮他办好。 但是来之前对方还是在车上教他如何如何,赵凡甚至觉得帮乔梦真做事真的挺好,乔梦真也很好,给他一份工作让他能生活,还让他开了眼界。 可这份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便在目光触及左昀和李振北时,戛然而止。 三人石化,乔青遥独自轻松潇洒,他问左昀:“怎么了?” 左昀艰涩开口:“你每次都能震惊我全家。” 赵凡将身份证和登机牌交放乔青遥手里,他低头红面,话没说完脚先后撤:“没事我就先走了。” 李振北也浑身难受,他左顾右盼:“我有点尿急,我先去个厕所,你们聊。” 旁人来去匆匆,瞬间只剩他们倆。 正合乔青遥的意,他望向左昀光洁无伤的脸蛋和脖颈:“震惊什么,我身康体健?我恢复的很好你放心。” “我他妈从来就没担心过你。” “但我担心你,不过看你没事了也挺好。” “好个屁,”左昀没好气:“你疯了吗跟赵凡这种人在一起?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你对他好他也改不了的,当心玩火烧身伤到自己。” “他不敢。” “呦,您牛逼,使的什么招羁押了这个恶鬼?法外狂徒都开始拉帮结伙了?我告诉你你真的少得瑟。” 乔青遥道:“别骂了,我这一走,可很久见不到。” “谁想见你啊,要不是你非让我来,我才不送你呢,别在这瞎占便宜,”左昀讲完自己都恶寒:“我怎么一跟你说话,就这么不对劲儿呢,你妈的,别拐的我跟你一起黏黏糊糊的打情骂俏。” 不远处倒是有一对打情骂俏的真情侣,现代社会开放,男男在机场手拖手腻歪,也不太引人侧目,除非很帅,哪怕不牵手。 小情侣搂在不远处,不愿分别。 这边两人同时皱眉,身体不适。 左昀起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要挠:“我忍不了也就算了,你装什么装。” 乔青遥也受不了:“你以为我哪个男的都喜欢?我是因为喜欢你,以至于才可以忍你是个男的而已。” 左昀想骂他,却忽觉自己也不太生气,竟不知要骂什么。 乔青遥打算走了,他望着原地局促的左昀,嚣张的望:“工作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左昀故作无谓:“找你?什么啊,我这可是在娱乐圈工作......” 乔青遥依依看着对方,但是要抓紧过安检,于是他伸出手,打劫似的摘走左昀腕上饰链。 “你干嘛?” “我送你戒指,你是不是要回个礼?” “我为什么要回礼?这还要有来有回么?我回个耳光行不行?靠你明抢的啊?这个不值钱,也就几十块钱,我都戴的有点发黑了。”左昀挣扎道:“不是,哪有从人家身上现摘礼物的啊.......” 乔青遥不答,他边戴边走。 为您提供大神 苍白贫血 的《返老还同》最快更新 第 20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1 章 1103宿舍终于在熄灯前,迎来了宿舍里最奇葩的那个。 四人间常年只有三个,第四个一直不来,起先是病假暂时休学,康复了也不肯报道,学校始终口头警告从不落实开除,毕竟招生困难,有傻子肯交学费又节约学校资源,也没理由不要这钱。 只是马上期末考试了,再不来说不过去,这位神人终于被逼来了。 北方无深秋,直接入冬,带雪的万向轮自瓷砖滚过,走廊尽头黑影乍现,两侧零星敞开的寝室门,男生三三两两,端了泡面,趿拉棉拖,有的干脆夹了笔店串寝联机开黑,这一层基本上是同系,但大家看见乔青遥招呼也不打,都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进屋关门。 仿佛来着是地狱使者,而对方也的确面目冷淡,神情肃穆。 乔青遥手指泛白,烦躁的推着行李寻找1103。 1103宿舍临刑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 “这么晚了还不来,看来他是真不想来。” “我都要忘了乔梦真长什么样了。” “挺高挺胖,特别能吃,他一不开心就要暴食,但我感觉他天天都不开心。” “为啥不开心呢?也没人惹他。” “感觉他很自卑,没天分又不努力,也不自律,干啥啥不行,实话说,要是没那个车祸,我也感觉他要休学了,他就没一点艺术细胞......” “我其实不太喜欢他。” “我也,早就想说了。” “嘘——” 滚轮声停在门口,舍内屏息,听得门板轻动,开门的人带了室外凛冽的寒气,鞋上也粘了零星的雪。 寂静往往伴随低气压,余下的三个人同时屏息,以为来者走错了门,但看行李和五官,是乔梦真没错,只是他简直变化大到不敢认,高挑瘦削,定定的站在灯下,闪着寒光的黑缨银枪一样。本人脱胎换骨,甚至连同身外之物,整套行头和行李箱全是价值不菲的名牌货,舍友神游结束,接二连三的礼貌性打招呼,但乔青遥没听见一般,他望着卷着被褥的吊铺和满是灰尘杂物的书桌,怒意冲天,半句话也没有,如此看来,连脾气也换了一副。 第二日全系传遍,乔梦真如何如何,比如大变模样,衣锦返校,所过之处鱼沉蓝桥,而此前乔梦真是跟同学一起扎堆儿玩闹都不被注意的存在,可现在人还没出现,便已成了舆论焦点,乔青遥自带的话题体制,从前生到现世。 因此当乔青遥最后一个踏入教室,原本课前沸腾的两个班瞬间冷却,齐刷刷投来注目礼,有之前还算相熟的同学搭话:“哇,梦真,你瘦后变帅了。” 乔青遥向来对关注和赞美免疫,他活了一辈子,给人从小夸到大,出道后更是活成了玻璃缸里的观赏鱼,一生经历无数的注视和爱意,疯狂和眼泪,见得多了,这些对他而言便不珍贵。 他当下只为考试困扰,只见其幽怨烦躁的望着阶梯教室,目光锁定一个角落,便自满屋子的早餐香气里,顺着台阶向上走。 连晨曦都格外偏爱好看的人,贴心为其打了柔光。 女生开始捂嘴交颈耳语,男生倒觉得他很装逼。 教师同乔青遥脚前脚后,自然便对这个踩点进门的学生格外关注,开讲没多久,便开始点他的名,乔青遥正自逆光中懒懒犯困,闻声只得起身,等他发问。 这节课讲乐理中的记谱法,但老师也紧跟时事:“刚才说了,最近热度很大的那位已故明星是流行音乐文化中非常有影响力的艺术家,他的作品和精神影响了很多新生代艺术家的创作领域,是非常有研究意义的,最近他新专的话题性很高,你就来写一下他主打曲的五线谱吧。” 周遭交头接耳,认为老师有意为难,因为这是昨天留的作业,但昨天乔梦真还没返校。 乔青遥原地不动,他倒不是忘了,而是认为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配。 老师连声催促,态度又好,说不会都不行,非让他上前试一试,乔青遥实在拖不下去,只得动身到了绿板前,又问对方:“哪首?” 老师微愠:“主打曲,你会写哪部分就写哪部分。” 乔青遥板都懒得擦,躲着原有的字,见缝插针的写。 他以前是很喜欢创作的,一有时间就写歌,但后来很久都不肯再碰,到如今更是搁置隔世,算不清多少年时间不写了,但不手生,他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粉研成末,音符再次自他指尖笔触下泉涌生花,可他写的并非主打曲,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哪首是主打。 老师蹙眉:“你这全错了吧?” 前排的三好学生提醒:“老师,他写的不是主打曲,是另一首,好像......好像是《游乐园》。” 同位也低声探讨:“不会是临场发挥吧?” “怎么可能,他提前准备的吧,我昨晚上怕点名就按老师的要求提前准备,网上又搜不到他新歌的谱子,扒了好久才准备一小段,乔的歌谱子都很复杂。” 老师恍然:“哦哦《游乐园》啊,我说嘛,这不是主打歌,”他do、re、mi、fa、sol、la、si的现场核对:“换一首吧,我没听过这一首,不知道你写的对不对。” 乔青遥停笔,阴沉对视,越来越寒。 他不给老师脸,老师也不想放过他,因此选了自己熟悉的曲,掏出手机现场播放,还是钢琴快弹。 现场哗然,当下‘卧槽’一片,更有人直接戳穿:“老师,咱又不是中央音乐学院,别说中音院了,这换成教授也要写死吧。” 老师也觉得难,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自己熟悉的,“试试,时间久点也不要紧,实在不行就算了,” 乔青遥默声擦板,他原本是不懂乐理的,刚出道也不会写歌,纯粹是后期边演出边恶补,那时他最钟爱古典乐,现代曲反而听的少,他第一次听这个曲,听完一遍,便老师再放一遍。 老师和同学没等到他的‘我不会’,反而要听第二遍,虽然语气不好,大家也都觉得事态越发有趣。 乔青遥面朝干净绿板,腰杆挺直的站在飘荡的粉尘和熹微里,听琴曲流淌。 他时常听不见别人同其闲话,却有一双好耳朵,乐感也是一级,一首陌生的歌他听两遍就基本上听得出里面的全部乐器旋律,只见他抬手起笔,画下五线四间,底下的同学开始在网路上检索,有人在网上搜到了乐谱,大家便一股脑凑过去比对。 随着第一行写完,底下开始欢呼,因为全对,写完第二行,全体学生都参与庆祝,第三行结束,怒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这里是全国各地的学渣齐聚一堂,日常受气遭贬低,音乐奇才也不会来这里,别说奇才,普材也不来,可眼下乔梦真替大家扬眉吐气,小池塘竟有蛟龙,一人封神也仙及鱼虾,大家都在一个水泡子里,必须荣辱与共。 “牛逼啊!” “你是我的神!” “卧槽,这钢琴谱子这么黑,他写的一点不差,太可怕了。” “真看不出来,乔梦真这么深藏不漏。” ...... 老师没坏心,见学生如此,惊奇也欣喜:“好了不用写了,功课学的很好,下去吧。” 又赞许补充:“你很有天赋。” 乔青遥如愿将粉笔朝盒子一丢,精准投掷,而后头也不回的下台,同学们为他鼓掌,声势浩大,但他无反应。 哪怕曾经数十万人的海啸山呼,望不到边的金缎飘荡,也不能让他谢幕返场。 一课成名后,却并非渡劫结束,而是没完没了的通关打怪,老师间也口口相传,谁都想见一见这个年轻人的卓绝本领,如寒冰入热油,乔青遥实在是格格不入,声乐、钢琴、曲氏与作品分析,他都优异的掩不住,最恐怖是上选修的作曲课,他交完作业并梳理歌曲结构,调式调性,鼓和贝斯的配比节奏,装饰性声部的参与情况......只稍微的解析,便使老师再不想在他面前讲课了。 乔青遥并不想上课,他只是回来考试交差,让乔梦真起码有个文凭能用,哪里知道期末之前还有这么多课,竟还需他课上表现,他出场费可是相当贵,免费表现了几堂课,他开始逃课不去,他不仅逃课,连学也逃,几乎就不在寝室过夜,传言是他包了学校附近的酒店,也有讲他夜里留宿在情人家里,推断情人应该是富豪,不然乔梦真为何突然给这样精美包装,似被包养的小黑脸,如果设想更时髦点,富豪情人是男是女都存疑......总之老师和同学都见不到他,只留谈资和传说,空位和回忆。 这就让他更神秘,才华横溢又寡言少语,再加上多金和帅气,还有年轻人喜爱的冷漠乖张,放社会叫奇葩,搁这里叫个性,再多一点亦真亦假的花边新闻、夜不归宿,性遐想马上升级,全加在一起,人设简直燃天淹地。 甚至导员都私下问他,对出道敢不敢兴趣,她朋友做了一个传媒公司,专门在各大音乐学院物色合适的练习生,原本在导员这里多年也等不到她推荐一个,倒不是她不放心上,而是学源太差,这几届都没扒拉出一个能拿出手的,何苦自砸招牌,眼下好不容易看见个好苗子。 乔青遥本不想理,奈何还残存对现代文艺的好奇心理:“练习生是?” 导员也惊奇年轻人不知道这种当红文化:“就是经纪公司培养的一批预备出道的爱豆,出道之前都叫练习生,出道之前每日练习声乐歌舞创作,因此叫练习生。” “爱豆是?” 导员耳闻他性情古怪,便耐心解释:“就是唱跳偶像,大家组成一个团,分队长,主唱,舞担,rap什么的。” “团里的难道不叫团长。” “额......就是队长,团只是比喻,并不代表真有士兵团那么多人,也就最多十几个人的样子,”导员怀疑自己遭戏耍,狐疑地:“你到底去不去,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们老板。” “不去。” 乔青遥不理解这种模式,如若需要他人补全短板,能力不够的人为什么要登台,当然最主要,他此世不愿再上台。 虽然未能合作,可签约消息不胫而走,乔青遥身上新添一条议资。 然而热闹声浪在当事人面前永远平缓无息,乔青遥对此毫无察觉,他白日偶尔会在寝室露面看书,因为期末考有笔试,主要是中外音乐史,需要室友帮他画好考点并整理笔记,虽然他自始至终也不怎么搭理这三个人,但他们仨却性情大变,突然对他特别关怀,毕竟他现在是1103之光,四人男团的ace和门面担当。 他在的时候永远寂静,室友知道他不喜欢吵闹,又不喜欢别人跟他闲聊,因此没人同他废话,连吃面条都静悄悄的嚼断不吸溜。 老大发微信给老三:“你何苦买面条自我折磨呢,出去吃或者买个面包不香么?” 老三苦着脸打字:“我点外卖时也不知道梦真会回来呀。” 老二带着耳机同女朋友视频,全程交流只靠微表情和打字。 至于老四乔青遥,他的位置在宿舍一隅,此刻正拿书执笔,刻苦学习,背影怨念黑气,他的怒意蕴在眉间嘴角,渗进肉里,再同呼吸臻至空气里。 阳光都不敢照过去,暖气也不过去,同一个寝室似有温差,没人敢看他那张冰冻臭脸。 老大发微信给老三:“你其实应该去告诉他,实在不想学习其实是可以打小抄的,或者你把你上次考试的抄条放他桌子上给他参考,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宿舍太冷了,我冻疮都犯了。” 老三回微信给老大:“我可不去惹他,明天的笔记你给他记好了啊,不然他又要生气,哎呀他也真是死心眼,就算不及格,老师那么爱他也会手下留香不会让他真挂科的。” 学校内湖覆雪茫茫,雪后寒风猛吹,让人手脚冰凉。 为您提供大神 苍白贫血 的《返老还同》最快更新 第 21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2 章 左昀顺利通过实习期,甚至由于机敏聪明,甚讨领导喜欢,还得了一个小艺人带一带,当然艺人也是新人,还在校的学生被签进来,戏都没拍一部,自然也接不到什么工作,因此左昀日常还是做助理工作,只不过比起之前贴发/票,他现在偶尔会帮忙没时间的经纪人带演员见组进组。 宣传同事羡慕表示:“你运气真好,跳过宣传学习,直接从助理跃级成执行经纪呢。” “不算执行经纪了,我那都是给大家帮忙,你要是有做不过来的,我也可以帮你。” “哇,你可以帮我写文案么?一次一百个,哎,每回冲热搜都写的手指头都要残废了,我请你喝奶茶!”又突然想起来:“你哪有时间,不是要送蒲晚秋去北边拍戏了嘛,对了,你要去多久?” “不知道,看刘姐安排吧,她目前跟我讲进了组看情况和演员需求,”左昀觉得新人还是需多学习:“不过帮你忙没关系啊,进了组也有没事的时候,有需求随时联系,我有空可以帮你写。” “很少有你这样踏实的新人啦,现在的小朋友,心比天高,上来就想做项目,实话讲平日订个机票都会搞错。” 旁边忙项目的商务接话:“可不嘛,总监之前助理换了好几个,都干不住,左昀昀,大家都很喜欢你,你可要加油呀。” 北方风雪迷目。 送演员进组也是一门学问,虽然对通告安排演员食宿看似简单,也的确不难,难得是人际关系,剧组鱼龙混杂,欺生爱熟,话只能信一半,否则就给欺负的团团转,没有经验的经纪人,演员难免早早的给发到现场,拍到九十点休息,给刚到场的大咖开工,直拍到大咖收工,下午五六点又来拍你,以至于演员早出晚归日日候场,熬的精疲力尽,又没超的时间,就拿你垫场,有苦说不出。 左昀送进组的演员咖小,本就受欺,事事都要争取,也没预算请助理,左昀做事之余,还需兼着端饭拿水的工作,待遇条件也差,左昀单间都不配有,只能同剧组的人拼一间房,得一张脏乱阴暗的单人床,在摄影大哥的呼噜里辗转整夜,这还算好的,若是轮到跟场务同放,屋子里会臭的进不去。 有时还免不了给化妆组老大揩油。 上了年纪的同志看起来格外姨,他装模作样的帮‘阳光嫩肉’扒拉头发,有意无意的同左昀肢体触碰:“昀,你怎么没考虑签公司做艺人,你比我见过的好多人条正多了,哎呀现在真是什么歪瓜劣枣都能当演员。” 左昀打开对方的手,笑着玩闹:“哥,怪不得我看你很亲,我终于想起来了,你长的好像我大舅妈,等会上哪个菜市场买菜啊?” 他坚韧成长,什么行业也不只有光鲜,如人一样,不只有相迎笑脸。 没戏时是少有的闲暇,无事可做,思绪便神游,百无聊赖间左昀突然自床上惊坐,这个拍戏的北方老城区是乔梦真大学所在的城市! 左昀翻出乔梦真的联系方式,又迟疑,主动联系对方,主动拉黑对方,再解放对方,好像追人的不是乔梦真,而是左昀自己。 但那又怎么样?左昀拨通乔梦真的电话,他就是从心而行,他想干嘛干嘛。 乔梦真未接电话。 李振北此时发来微信:“我才发现,你出差的地方,乔梦真不是在那边上学么,你俩真是有缘。” 左昀回一个机枪扫射表情包。 “你又要去找他玩了?” “对啊。” “你完了,要弯了。” “弯你麻痹,你有病,我爱找谁找谁,我整天找你玩也不是想跟你搞基。” 窗外的雪款款的落,耳机里的Intro是乔青遥弹的钢琴曲,似一阵长风吹过,黑夜山坡, 斗转星河,荒原上无边野火。 左昀眨眨眼,重躺回床,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我偶像真是值得我爱,他为什么去世了!!我简直太太太难过了。” “你追星的样子真的好0哦。” “那要是他,我愿意为他做0哈哈。” “他不就是个基佬么?” “?我杀了你!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乔青遥在下午三点联络左昀,约在他在自己下榻的酒店见面。 左昀套上帽衫和羽绒外套,顶风冒雪的换乘三站公交过去找乔梦真,今日不同以往,知道赚钱不易,左昀也较之前节俭,好容易赶到,左昀仰一张白脸,看五星酒店耸入云霄,这才察觉有些怪异,约见在这种地方,像是约/炮。 最可恶乔梦真也不下来接他,还得他自己找前台登记刷卡上门,到了约定地点,门虚掩着,推开了,竟然是套房,并没有人。 会客厅空空荡荡,只有柴可夫斯基和肖邦,燃着的檀香,熏的一室禅意。 左昀站在回廊,不敢进门,他轻声地:“乔梦真?你在吗?” 良久,内室隔断才人影闪现,乔青遥移步而出,懒散的穿一件灰白卫衣和睡裤,他攥着笔记,抬手示意左昀进门。 两人围坐沙发,左昀四下打量,会客的小圆桌上,蝴蝶兰开的有些败了,花边微微曲卷,凋零盛放,花瓶旁边放半杯冷茶,还有几块糖霜玛德琳,油胖油胖,看起来甚是美味,却只被咬了一口,剩下的便孤寂自卑的躺在银边餐碟里。 单人沙发上的书包敞着口,书本自里面跌跌撞撞的翻逃出来,到处都是,还有未拆封的信和包装盒,以彩纸和缎带缠紧了,像羞涩待拆的处女,再望旁边看,这种花花绿绿的礼物竟然不少,给打扫阿姨整理排列,似不知去处归途的迷路人。 房间里东西不多,但也不像是第一天住。 “你怎么跑到酒店来住啊?”左昀脱掉外套,也是灰白帽衫:“怎么没在宿舍住。” 乔青遥赤脚盘坐,帽衫袋子松松的垂躺胸前,他戴着眼镜,继续翻看手里的笔记:“住不下去。” 左昀继续脱,因为室内暖和,还有美味和帅哥,落日和余晖,简直一派春意燥热:“啊?跟室友闹矛盾了?他们欺负你,哦,不,你欺负他们了么?” “都没有。” “他们对你不好么?” “不错。” “那为什么不住宿舍,你这出来住酒店也太奢侈了吧,”左昀脱的只剩T恤,挺舒服的靠在靠垫上:“再说不回寝室能行么?你们不查寝么?” “查。” “啊?那你这样天天不在宿舍住不是找死么。” “也不是天天查,查的时候他们会找人假扮我应检。” “......你室友不是对你不只是不错,他们是相当好啊。”左昀目光落在乔青遥翻看教材的手,劲瘦修长,指甲剪的好干净:“你们今天没课?” “有。” “那你不又不去......你们不点名么?” “点。” “所以有人替你答道?” “有。” “打扰了,哥,可见你混的真挺不错啊。” 乔青遥合上笔记,摘下眼镜:“不过,替我点名也没什么用,因为老师都认识我。” 左昀冷哼一声,脸却是笑着:“呦,真把你牛逼坏了,我算看明白了,你小子上课欺负老师,下课欺负同学,整天绷着一张阴间使者的脸,怨气老他妈重了,路过的要给你烧纸才能安然无恙经过。” 乔青遥并不生气,反而静静观赏对方,看他一口白牙,甚是灿烂。 这场景似曾相见,在许多年前,也是类似套房,不过大这个许多,因为乔青遥巡演各站都是空旷的总统套,那时他最怕孤单寂寞,演出结束又亢奋难眠,因此夜里会客厅永远人来人往,大家打着精神陪他,艺术总监捧起吉他,录音师正组搭键盘,助手们抱着靠枕酣眠,经纪人吵闹的讲着商务电话......而乔青遥也如这般盘坐沙发,钢琴上放着喝了一半的威士忌,散了一地的礼物和鲜花,对面坐着唯一一个敢嘲讽他的他。 房间里两个工作人员突然打闹起来,一个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钱包,摸出票子往窗外一洒,所有的恶作剧都只为博小乔一笑。 楼下是彻夜仰望的歌迷,她们只想看一眼她们的月亮,却看见漫天飘钱。 楼上乔青遥半醉了,钱和奖都多得数不完,他却根本睡不着,夜夜失眠。 瞳孔失焦,世界摇晃、模糊,又渐渐清晰。 沙发的另一头,左昀像在自己家炕头上一样自在,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乔青遥讲自己的工作所见,还有剧组奇闻,眼下他趴在抱枕上,很手欠的翻看乔青遥刚放下的笔记:“......我才知道原来娱乐圈这么势利眼,人红的时候,围着的人不要太多,捧上来的全是一片真心和锦上添花的好事,都说红气养人,可我觉得名利简直把正常人骄纵的没人样儿,很多事都太不正常,等到一朝失势,马上猢狲散尽,马上爱莫能助、并不熟悉,甚至查无此友,当年一路绿灯瞬间寸步难行,什么小鬼儿都是拦路虎。没红过的糊人就更太惨了,垫场都不算啥,一部戏那么点片酬还要被各路神仙中饱私囊,美名其曰帮制片走账,走到最后剩那点三瓜俩枣,公司还要抽一半,剩下再给国家缴百分之四十多,行吧,总比街边卖炸串强,之前没进圈的时候我总以为潜规则特多,进来才发现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是哪里都有,能被潜规则那证明马上要飞升了,了不得,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眼巴巴的等都没有。” 左昀比较容易上头,时常将闲聊发挥成人生演讲,当年在学校竞选学生会长,回回把对手讲的嗓子冒烟精疲力尽,这才年年连任,只见他讲的实在口干,便暂停干了一整瓶依云,而后又激情开侃:“我本来还挺期待送组的,可我人生中没住过那么差的酒店,我顶着经纪人的名号住的都不如女主角的助理,她助理都五星酒店自己一间大床房,还有房车可以休息上厕所,太爽了,说起厕所我们组也很让人无语,我们不是好多外景戏在野地里拍嘛,场务搭的那个一次性厕所可真反人类,就原地支一个小帐篷,那么矮,不猫腰进不去,感觉一不留神站起来,马上能顶着帐篷走,你能想像么?剧组人到底是多矮小?还是贪便宜网上购买了倆女厕所,另一个强行改成男厕所,最主要是北方冬天风那么大,那个帐篷也不往土里插,就直接放在地上,每次我路过都看见帐篷被吹走了,这厕所谁敢上?小活也是活啊,场务大哥干的也太不走心了不是,他这一不走心就害得我们男同胞走光,然后厕所旁边又停着化妆车,一整车男同性恋,吓人不吓人,反正每次出工我连水都不敢喝,天气又干冷,一天下来我看我自己都像干尸,一换场改灯,我就去演员房车外面找房车师傅聊天,其实是蹭房车外机暖气,还有马扎可以坐......” 左昀突然停顿,他瞄到了乔青遥的手腕。 乔青遥正拖腮听讲,全神贯注的觉得左昀很可爱。 可在左昀眼中,他这个样子,腕上银链就很醒目,这是左昀手上抢下来的,他竟然日日佩戴。 左昀忽然语塞。 乔青遥捡重点接话:“你可以住这里,不必住剧组。” 左昀回神,鄙夷也回来:“拉倒吧,哪可能演员住驻地酒店,我跑来住五星套房,再说怎么住,套房房间再多也只有一张床,跟你一被窝啊?” “我愿意。” “我很不愿意!你说你跟那些专门把化妆车停帐篷厕所边的化妆师们有啥区别,你们都是何居心?我宁可睡剧组单人床。” “我这间可以加床,你也可以住我旁边的房间,不住旁边也行。” “全都不必,哎呀不说这些了,”左昀目光落在笔记上:“这上面的批注都是你自己写的嘛?不像你的学渣做派呀,这不会也是你同学帮你写的吧?” 乔青遥有些失落的坐直身体,还陷在自己之前的提议里,他轻声问:“你不陪陪我吗。” 为您提供大神 苍白贫血 的《返老还同》最快更新 第 22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3 章 而对面那双黑亮莹润的眼睛,又扫到了排排站的礼品:“为什么收了那么多礼物,却不拆?” “懒得拆。” “既然不拆,那你为什么要收?” “没收,全是偷着塞来的,还有些是快递送到这,”乔青遥对此很习惯,他永远都是个没隐私的人:“也不知道哪里打听到的地址。” “看包装纸,是女孩子送的吧,”左昀拿起一个盒子摇,听里面哗啦啦的响,又贴在耳边,像发现了新大陆:“我靠,这个声音我知道,大概率是一罐子满天星,一个一个折起来很麻烦的,乔梦真,有女孩子暗恋你了。” 他放下手上的礼盒,重新坐在乔青遥面前,正色相视:“你难道就真不想跟女孩子谈恋爱么?女生真的很多优点,建议你试试,反正你男女都从来没谈过,也许谈一谈就觉得还是女生好了。” 兰花点点盛放,是晕染在他们之间的血色。 乔青遥带点忧色的看着他。 沉默间隙,左昀来了一条工作微信,他低头处理,再抬头,也忘了先前追问的事,只见他面露喜色:“我终于可以回去了,领导说再呆几天就走,而且我回去还能见到安娜姐。” 乔青遥沉声:“安娜是谁。” “是我们公司的艺人,就是那个歌手安娜,唱甜歌那个,你认识么?”左昀给他解释,还怕他不知道,便补一句:“就是那个跟乔青遥闹绯闻的安娜。” 乔青遥没讲话,也没表情。 “行吧,”左昀当他不认识:“安娜你都不认识,你个农村人,她当年真的很红,后来结婚了就专心在家相夫教子了,蛮可惜,怎么女神事业的拦路虎全是嫁人,后来可能是太无聊了吧又想出来工作,这不就又找经纪公司,谁知道这姐外形看着安静乖巧,私下超难搞,刚签公司就换了倆经纪人,她连媒体发图排序都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排,工作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要她点头,谁也不能替她作主,现在这个也干不下去了,公司正给她招新经纪呢。” 乔青遥把玩自己卫衣的挂绳,不怀好意。 左昀见他起身上前,嘴却不停:“我以前一直觉得他俩肯定是真的,但是现在我犹豫了,感觉我偶像可能会贪图人家漂亮,但不一定能受她的气,她超级强势,对自己和身边人都很狠,就感觉她经纪人都被她管的大气不出,这乔能受得了?但是他之前的确是给人家写歌制作,还一有空就往人家住的酒店跑,粉丝都扒出来了......” 唇上一冷,左昀有些慌乱,是乔青遥捂他的嘴。 乔青遥平静地开口:“闭嘴。” 饮食男女,禁不住世俗欢愉,现在想起来,也只记得自己时常把安娜气得半死,欺负的她梨花带雨,夜夜嚎哭,遇见乔青遥算她命不好,但她也不是一般女子,她把左诗带到他身边,最终大仇得报。 左昀下意识想掰开他的手,对方纹丝不动,反到使两人成了十指覆扣。 乔青遥的手干燥且凉,他屈身,身前衣料蹭过左昀后肩颈侧,带着香气,不可名状,中调落雪,后调怀霜。 左昀放弃挣扎,含混发声:“你干嘛,找死啊。” 乔青遥松开手,却不放过他,他改捏左昀的脸,单手钳紧,迫使其侧脸面向自己:“不干嘛,不高兴听。” 左昀被迫昂首嘟嘴,似金鱼吐泡:“你松手。” 最后一丝夕阳沉入地平线,寒夜本应更冷,四下里却温度上升,如炙热地狱,将左昀吞噬,他侵/犯他的双眼,又落在嘟起的双唇上,但没有更进一步。 左昀最终开始挣开了,下颌吃痛:“乔梦真,你他妈真不是人。” 乔青遥饶有趣味看他失态:“我当然不是。” 为您提供大神 苍白贫血 的《返老还同》最快更新 第 23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4 章 临到离组,左昀安排好演员,又满组拜佛托孤,一切办妥,左昀收了行李坐上回程高铁,总觉得落了点事,是他未同乔梦真告别。 窗外景色飞驰,连同思绪,耳机里依旧是乔青遥,左昀同李振北闲聊间,控制不住的想去点开乔梦真的通讯头像,点进他的朋友圈,发现自己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关心乔梦真的朋友圈封面,点开发现是非常中二的游戏截图界面,头像也是游戏英雄,他突然想到,很久不见乔梦真玩游戏了,他以前总是找左昀双排。 找他双排那个乔梦真已经消失不见,现在这个乔梦真是车轮底下血淋淋重生的狂徒,简直无法无天。 同样无法无天的还有安娜姐,左昀总有耳闻,终于在回公司的某天得见,团队宣传顺带着左昀赶通告,一路抱怨:“我一想到要出她的通告就胃痛。” 左昀借出租车司机的后视镜,草草的将乱发理顺:“那我不会一见到马上就被她用加农炮轰出去吧。” “那倒不至于,”宣传姐姐笑道:“安娜姐不太care团队人多人少,我跟她这么久,她都没怎么正眼看过我,估计团队有谁她也不太认得,我觉得她还蛮喜欢很多人陪着的,反正你就帮我打打下手,主要是看看这种拍摄通告都怎么带。” 当天简单拍杂志,两人抵达时安娜姐已经在做妆发,现场摄影团队支镜调光,造型编辑也在挂衣服,烫裙子,现场蒸汽升腾,五光十色,好不热闹。 化妆室却一片冷寂,推门而入,五人里四个都瑟瑟发抖,剩下那个自然是安娜,此刻她端坐化妆镜前,抬手指了指眉毛,没有话,化妆师便只好拿眉刷继续改。 经纪人朝宣传使眼色,而后低头在微信群里咒骂。 “画个眉毛调了快一小时,赶上绣眉了,我是真看不出来哪里不对了,再过一小时就到拍摄时间,午饭还没吃,头发还没做,我真晕死了,她都不理rundown的么。” 宣传回了个可怜兮兮都表情,她并非迟到,反而是前一小时抵达给安娜姐点香薰开空调,化妆间不能有异味,温度设定28度,因为她既怕热又怕冷,咖啡也掐时买好,让安娜姐进门就可以喝到温度适口的黑咖啡去水肿......百密一疏,结果花絮侧拍相机忘记带,宣传这才中途打车去公司取,见左昀在,便带他一起来开开眼界。 左昀也不傻站着,而是拿出相机稳定器装模作样的做协助工作。 安娜作为早些年间的顶级美人,虽风华迟暮,但韵姿不减,又美人在骨,天生一颗五官精致的头颅,只可惜标志性的小圆脸胶原蛋白不在,略显嘬腮,人面桃花成了昨日黄花,但她保养很好,以这个年纪来讲,皮很紧致,脖子也未垮掉,只不过换了种美法儿。 同事们时常背后八卦这美丽的代价,每隔三个月就要去私人美容师那里修补,几万一针的深层提升表皮紧致加八千块钱一支的胶原蛋白,一次打十几万全脸微调,美容师还另加收服务费,多年功力,不留针眼痕迹,哪怕是笔尖粗的钝针,肉里穿行几小时,隔天全部肿胀消除,淤青也无,每一针都避开血管,绝不影响女艺人满当的工作行程,常年服务各种‘姐姐’,这点基本素养还是有的,因此服务费也更贵一些。 经纪人时常慨叹:“每三个月就能挣几十万,这还是一个安娜姐,他手里那么多姐姐,全款房都买了好几套,我当年真是入错了行,应该去学医美给艺人打针。” ...... 八卦讲多了,难免卦相偏解。 “我听说可不是这个版本,她爱招神请鬼这事在圈内儿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吧,好像是请了‘人胎鬼仔’,反正是歪门邪道,所以驻颜有术,不然你看她这个岁数的女星,再怎么保持也没一个像她保养这么好,林佳慧不比她嫁的富,那么有钱整日金箔敷面呢,黑鱼子都敷到脚后跟,不也老了......” “对,她的确是信这个,不过我听说的是请的妖仙,就早年圈儿里特流行这个么,拜龙王养小鬼任谁都会有尊神鬼供奉,还有人以尸油涂口红,寓意‘保红’,但感觉安娜是有点狐媚子术在的,一直那么美,还有你看她交往过的男人名单,哪个不是男神,她都被玩儿烂了最后还有纯情富豪接盘,富贵上岸。” “请的是小鬼啦,邪乎的很,我的料很真哦,她那个鬼很厉害,不过她也的确是压不住被反噬,要不然怎么爆红了突然就没影儿。” “她突然没影了不是谈恋爱去了嘛,要说这女孩儿恋爱脑真是要不得,白白浪费了好时机,不过恋爱对象是那个人.......换做我,我也不要工作了哈哈,哪个女人不想天天跟他在酒店造孩子呢,他又正是颜值和体能巅峰......” “哈哈哈哈你够了,怎么突然犯花痴,难道你喜欢他?” “谁会不喜欢他?对了,他跟安娜到底真假?” “都说是真的呀,但是从来没人拍到,离真相最近的一次就是前些年,整个圈的狗仔扒他们倆逼她出来澄清,可依我看那位神秘制作人应该就是他吧?” ...... 安娜忽然开口:“双眼皮贴的不对。” 化妆师一额汗,眉毛还没弄好,睫毛又出了问题,但还是镇定微笑:“怎么啦姐~” 安娜对着镜子,抬一只瘦手:“看见没?左眼贴剪的偏圆了,右眼贴的细长,弧度不一样。” 化妆师助手连忙半蹲仔细观看,实在没观察出个所以然,安娜直接上手将两边都撕掉,一切从头。 好容易妆造完成,已比预定时间迟了两小时,大家饿着肚子准备先拍一套在用餐,给等到脸臭的杂志交代,结果第一套安娜看了衣服,又不肯拍。 只因拿进来的是一套大红的华伦天奴抹胸长裙,她讨厌红色。 经纪人来来回回的沟通换衣服,好容易将姑奶奶送至摄像机前,结果又出乱子,安娜先是觉得光硬,调了光又觉得摄影师拍的不太行,但她现场并未发作,而是回化妆室同经纪人尖叫。 左昀同宣传在化妆室外听里头急风骤雨,干脆止步门口,化妆师和助手就比较惨,因为先行一步进去准备改装,眼下只能尴尬观战。 宣传耸耸肩:“看见了吧,她事真多。” “硬光的确是对不再年轻的女艺人不太友好,虽说后期可以修,但调完光原片是更好看一些,”左昀饥肠辘辘,只能拼命灌咖啡:“艺人不喜欢红色衣服,杂志为什么还要准备。” “我也不知道呀,接手她的时候太匆忙了,经纪人也没来得及收集艺人偏好,之前的团队也没交接给我们,经纪人都不问,我也不敢问,”宣传解释:“但是大概知道她工作之前什么都要管,因此摄影方案,摄影履历,服装造型都提前给她看过的,她那个时候也没说什么,现在又来找事。” 身后门板打开,经纪人灰头土脸,喊他们先进来吃饭,自己则跑去同杂志交涉。 两人连忙进门同艺人助理一起将外卖一一拆盒摆桌,饭已经到了两个多小时,眼下已然冷透,左昀小声问宣传这里哪有微波炉,宣传正一脸迷惘,安娜已经坐上主位,给助理伺候着准备用餐。 化妆师往嘴里塞着冷饭,他识相的没抱怨,而是随口讲起时下新闻,调节气氛,却只字未提最新出炉今日热门——乔青遥绝唱销量再破纪录,也算有心。 安娜刚发完火,此时对八卦也兴趣缺缺,她沉默着吃了一口鱼腹,便放下筷子不肯再吃,找出电话拨给老板。 左昀近距离赶上安娜发飙,她怒目切尺,脸却不狰狞。 “衣服不行,拍摄又丑又low,工作搞的一团糟,还让我吃冷饭,你这给我找的什么经纪人?” 宣传连忙跑出去找微波炉和经纪人,左昀将桌面热菜和饭重新打包,推无花果沙拉到安娜跟前:“姐,你先垫两口,菜马上热好。” 端着出门后,转角遇见经纪人正巧接电话,万分委屈的同总监抱怨:“她就是没用上她指定的大摄影师所以心气不顺,自打来了之后就在这不停的找我麻烦,那个摄影师我们根本就指定不了,他拍一次要六七万,杂志哪舍得出这个钱,肯拍她上封面就不错了,这都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工作,她还以为她还像当年一样么?什么配置都是最好的,过气啦,早没有话语权了,又不肯认命......刚听小玲讲这姐又跟老板告状说我给她吃冷饭,还不是她自己在化妆间作,眉毛粗细不一样,睫毛贴的不对称,哪哪都不行,像个神经病一样作到饭冷,老娘给她点了热饭她不吃,非要放冷再吃,这也怪我,真受不了了,你赶紧招人,我不伺候了,疯女人......” 经纪人此后未在进门,左昀同宣传分工协作,宣传检查报告盖盖子操作微波炉,左昀送进屋,进门的时候安娜挑挑拣拣的吃沙拉,此时下午三点半,她也很饿,边吃边沉默的拣出所有红色的食物,红椒、胡萝卜、圣女果、山楂碎......堆在快餐盒盖子上,她甚至看不得,以餐巾纸盖上。 拍摄比原本预计的look缩减了三套,兴许是时间不够,亦或经纪人对低配置拍摄的协调结果,总之折磨终于到了尾声,安娜坐在采访镜头前,容光焕发,镁光灯下她秀鬓如云,大方得体。 “在当红时期走进婚姻,如今是什么原因让您选择复出呢?” “也不算是复出,我一直都断断续续在圈里,有出来做公益,但是没有娱乐性你们也不肯报道。” 编辑低头看手卡,继续发问:“直到现在,大家还会常常提你您美貌的影响力,您现在的状态也这么好,日常是如何保养的呢。” “有钱,”又想了想,安娜撩动头发:“以及,适时远离男人。” “哦?那对婚姻有什么感言呢?” “感言就是,管好自己,少管别人。” 编辑沉默片刻:“出来工作后,您是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的呢?据我们所知,您丈夫是知名企业掌舵人,最近陷入困境身价大缩水,您这个时间段选择高频率工作,有受他这个事的影响么,比如经济压力么之类。” “没有压力,据你们所知,我结婚时也是有钱人,我专辑卖的还可以。” 经纪人听不下去,赶忙接茬:“她现在在学着写歌呢,过一阵子会发一张精选专辑回馈多年支持她的粉丝,届时也会收录两首新歌。” “对,我在学写歌,不过不是现在,我很早就开始学,也学了很多年,现在看起来没这个天分,我以前不能认命,现在快知天命了,”安娜轻盈浅笑,她望着镜头:“所以这张精选集是我最后一张专辑了。” ...... 采访结束,众人道谢散场,各自忙碌收拾,安娜拍摄的高跟鞋足足十五厘米,美丽的鞋子也如美人一样,耐看却难伺候,安娜原地踌躇,怒寻助手,张望间对上左昀的眼,他正拎着拖鞋朝她走过来。 年轻的男人,入世未深,眼睛都是亮的。 左昀问她:“安娜姐,介意我帮你解鞋带么?或者你忍一下,我去找你助理。” 安娜示意自己来,她扶着左昀的手臂,摇摇晃晃的穿脱:“我是不是见过你。” 女人的手枯瘦有力,左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镇定:“没有,这是第一次见,我大众脸,认错了很正常。” 安娜摇头,她有玲珑的脚踝和小腿,脚也很小:“你叫什么?” “左昀。” “左昀......左昀......”她念叨两次,“这个姓很特别呢,你是我认识第二个姓左的人。” 至于第一个,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久到她已经忘记那个人容颜,只记得他的名字。 左诗。 为您提供大神 苍白贫血 的《返老还同》最快更新 第 24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5 章 夜间的雪很大,街边商店、商场餐厅,放的都是一个人的歌。 这烦的安娜无处可去只能回家,因此也没有收工聚餐,到家后阿姨匆匆的做菜,一桌子可口美味,餐桌满满当当,周身空空荡荡,只她一人独享,安娜啜饮白葡萄酒,悠然自在,能挣钱又不回家的男人,简直是慈善家,她从来不想要他陪,只需要他每个月往户头存一笔可观生活费。 钱永远能带来快乐,男人可不能。 且安娜同他结婚也并非因为因为爱,而是有了孩子,她起过誓不再堕胎,只得嫁。 乐坛甜心安娜在爆红期急流勇退,归隐豪门,婚后丈夫起初待她很好,但人心肉长,结果就是丈夫厌倦了一头热,而她永远捂不热,她无情无心,只是家里陈列的菩萨神像,她似不会爱人,因为她爱过一个人,爱尽了,之后便不能再爱。 全天下都知道那个人是谁,虽然未被承认公布,她那时刚成年,才吹灭18岁的生日蜡烛,便遇见了命里劫数。 寿星吹熄蜡烛,众人欢呼,扑上抹蛋糕,杯中酒酿颜色清亮,青年的脸汗涔涔,红堂堂,音乐喧嚣,卡座沙发一角的人始终捧着手机,聊的没完没了。 左昀最近都很忙碌,安娜的经济工作暂交给经纪总监打理,但总监要顾的事很多,公司的整条经纪业务都在她手里,因此执行的事大多落在左昀头上,全是杂事,眼下正帮安娜姐约明天通告的美甲,主办方不肯请,也没预算请美甲师,只能在通告附近约上门。 李振北起初还探头探脑的看左昀的手机,后来也懒得理,专心给哥们庆生。 有人一屁股坐在左昀身边,开口的是男生,却夹着嗓子:“嗨~我旁边桌的,老早就注意到你了,还蛮想认识你的。” 之前这种夹子音左昀打坐下后便没少听,不间断嗡嗡的蝇虫一般,他一般都置之不理,因为总有线上工作要处理,这会儿倒是空档,于是他抬头望着身边人,发现竟然是男生。 对方显然很惊喜,人群里扒拉一晚上,火眼金睛只选了这个埋头苦干的青年,隐隐觉得是盘菜,这一抬头,还是盘天菜。 李振北挺局促的坐在左昀旁边:“左昀,我才发现,这他妈的好像是gay吧,我们是不是嗨差地方了,哪个狗逼提的来这儿蹦迪?” 左云四下一看,可不就是,舞台上震胸抖臀一水的雄壮男士,身边朋友都喝的东倒西歪,神智不清,肥美五花一般被路过的眼睛挑挑拣拣。 李振北攥紧酒杯:“我刚才总觉得好像是有人摸我屁股了,好他妈膈应啊。” 搭讪的人不打算让气氛遇冷:“帅哥,我没恶意,只是你让我眼前一亮。” 左昀重新低下头,检查手机群消息:“你去有这功夫去呲电焊,那玩意儿让你眼前持久的亮。” 对方更殷勤:“你真幽默,来给朋友过生日么?” 总监发来消息,她航班延误今晚回不来,明天安娜的通告麻烦左昀先带着,想办法抗到她过去。 左昀心里烦躁:“那不然呢,来酒吧吃席啊?而且我尝了一口菜也做的不咋地,这虾都白死一会回,炸的这么难吃。” “你真可爱,可以加个好友么?你有对象不~” 李振北接过话茬:“有啊,他新媳妇儿老厉害了。” “哇,直男更加分,我外号直男斩。” “谁说他是直男,他媳妇儿一米九,纯纯长腿嫩肉,别看人孩子现在还受困期末考,没走向社会,但他那一出手,别说你直男斩了,你就是直男癌都得舍弃传宗接代皈依佛门,好几个地痞流氓都在他手下放下屠刀了,小孩岁数不大老他妈擅长杀人诛心了。” 左昀眼睛一瞪:“李振北你妈的......” 李振北话不经脑,酒劲正浓:“怎么的,你这偷偷摸摸的还没确认关系么?不是吧,不像你的一贯作风啊,有句话不是你自己的说的么,什么‘一切打着红粉知己蓝颜闺蜜名号的朋友关系,都是瞎聊骚,要么爱要么绝交,’你现在明知道人家喜欢你,你还断断续续的跟人当好朋友,你怎么那么骚?” “我说那话的前提是指跟女人不要不清不楚,那乔梦真不是男的嘛......” “你跟男的不清不楚那更骚好嘛?我的妈呀你这么骚你不会是他媳妇儿吧?” “滚你妈的,我们没关系啊,你以后少在我面前提这孙子,”左昀怒从中来,他直接蹦起来:“他他妈的很不是个东西,说喜欢我要追我从来没见过他追,说话一点不算话!” 此话一出,俩人都愣了。 来聊骚的一听对方更骚,生怕撞号赶紧也走了。 李振北饮酒左昀吃虾,眼神碰一下都觉尴尬。 左昀转了话:“我有点头晕,我可能喝多了,先走了啊,工作繁忙,对不住了。” “喝酒的是我不是你,而且你要早撤你跟寿星说,你跟我说干啥?你没有任何对不住我,你对不住的是你送的那一份昂贵的生日礼物来了就吃了两口虾,但是你最对不住的人是你自己,”李振北又将话转回来:“昀,我没听你错吧,听过追人追不上着急的,头一回听说被追的等着急了,你就这么期待么?” “谁他妈期待了!我没着急,更不是期待,而是感到欺骗,我本意是想批判这个人说话不算话,我这么正直的人,眼里容不了这种性格缺陷,你别混淆重点。” “你哪里正直了,你条虽然还正但取向已经不直了,他到底对你干嘛了啊,给你灌迷魂汤了还是领你上歌厅给你唱你偶像金曲三百首啦?” “去你妈,还领我去KTV唱三百首,他连心里种下一颗种子达拉滴达拉都没给我唱过,他根本都不找我出去玩,光是我找他,这个王八羔子,但生气归生气啊咱有一说一他是因为上学考试我也谅解,反正衷心祝福他早日从少林寺学成归来吧,哦不,别归来了,直接修行吧挺适合他无欲无求无他的,” 左昀嘴上乱套,心乱阵脚:“你以后真别开我倆玩笑了,更别把他跟我偶像比,他连乔青遥脚趾甲都不如,乔是才华横溢,他是才不是个东西,乔热切纯真,你再看他那一脸动机不纯,也不是不纯,是动机太纯,纯的一看就绝对不是什么好动机,总之俩人完全没法比,感慨,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为您提供大神 苍白贫血 的《返老还同》最快更新 第 25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第 26 章 “太过分了!你们为什么说话不算话?这都什么工作?”安娜瞪着眼睛,失控叫嚷:“刘玉珍昨天跟我说录完一首歌就可以走,为什么突然又要参加什么鬼合唱,这种事你为什么提前不跟我说?早知道我就不来!” 安娜的脾气来的烈火轰雷,休息室的工作人员颇具同情的望着左昀,明眼人都看得懂,不管工作是否真出错也不关左昀的事,他不过是一个跟现场的替罪羊。 左昀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顿臭骂,却不慌张,他等安娜出了火,这才开口:“姐,这个流程的确是没提前通知到我,但是现场难免有临时工作,合同之外的突发工作,我们要看情况处理,这事还有得商量,你别急,等我沟通一下。” 安娜闻言静默片刻,她并非不讲道理,脸色缓和一些,音调也降了八个度:“我坚决不参加什么大合唱,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你说我站在哪里?站中间不可能,你们就真让我靠边站?所以说,如果我提前知道了,那我来都不会来,因为我既不差这个曝光机会,更不差这份钱。” 左昀连连点头,出门便给总监狂打电话,唯有温柔女声提醒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城市暴雪,总监改签好几趟,通告都快结束了才起飞,此时应该在飞机上,左昀放下手机,相当绝望。 留给他的处理时间不多,这不是个能拖的事,录制迫在眉睫,安娜又等不及收工,且他根本不知道合同上签没签这个工作,他一个助理根本不配看,刚才跟艺人那么说完全是权宜之计,想先稳住安娜,再脱身同总监确认清楚有关她到底是怎么跟节目组商量的,如若没提前讲,那么事情好办,若要是总监忘了,那她多年经验也能给自己指点迷津。 现在却是最差的现状。 公司此时能联系上的同事,都建议左昀跟艺人实话实讲,他不过是个总监助理,管不了无可厚非,没经验也情有可原,按兵不动对他而言除了挨艺人骂没任何损失,反而处理不好可真惹祸上身,总之黑锅和艺人都是总监的,不如等人落地再说。 话糙理不糙,左昀挂掉电话,只得返回休息室,虚掩的缝隙间,化妆镜前,安娜惴惴不安,她正慌不择路,甚至幽怨的征求助手意见:“万一给人当大绿叶背景板,会不会又被笑‘过气艺人不如鸡’。” 助手不开口,房间里没人开口。 左昀停住推门的手,低下头,他给乔青遥发了一条短信: ‘乔梦真,我现在需要你帮忙。’ 左昀等了五分钟。 又想了一分钟,而后他一头扎进遮光布背后的导播台挨个摸肩膀,摸到了负责人,俩人在黑黢黢的机器背后你来我去,低声交锋。 左昀拿一副不容怀疑的委屈和急切:“老师,合唱这个环节,合同里根本没签呀,刘姐也没交代我,其实只要有时间怎么都好说,主这不是安娜姐等会也是跑行程,我们下个工作也是签了合同,赶不上要赔钱的。” 他赌艺统的精力有限。毕竟大型晚会一个艺统要对好几个艺人团队,怎么可能连每个人的条款都门儿清,打工人面对的是糊口工作,又不是高考习题。 艺统却意外的不在条款上纠缠:“这是导演的意思,最后合唱环节重要的艺人都要上,也是晚会主题的最终升华,台里希望安娜姐在,是对姐姐的重视,再说最后的片段也是我们的宣传重点,能参加其实有好处的。” 左昀逐字琢磨:“感谢导演和台里对姐姐对重视,我们的感激之情辛苦老师一定帮忙转达,或者我带着姐姐过去亲自跟导演讲都行,可惜实在是不巧,问题关键并非我们不想参与,反而我们很想帮忙,但是没有时间。” “反正都是录播,我协调其他歌手的时间,等lina老师唱完这首就提前录合唱,最多占用你们一小时,咱们后面的工作最晚需要几点离开?”艺统并不好对付:“亲爱的,导演想让姐姐在,难办我也只能协调,我会跟各部门都交代了,保证不让你们延误后面工作。” 左昀虽然没经验,但并非不懂人情世故。 娱乐圈处处关系和情面,红人不需要讲话的艺术,糊人再会讲话也没用,如此看来,不参加也不是个大事,甲方嘴里的大事都是编出来的,只要不怕得罪人,硬走也不是不行。 不涉及毁约行为,那就要看艺人的意愿。 “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事先说好的,我们答应了就一定会做,临时加的任务,我们确实有困难帮不了忙,虽说是你们保证,但万一有事这损失谁来担呢?”左昀宽严并济,条理清晰:“我有一个提议,既然是录播,有没有这种可能,我们改天来单独录,后期剪到一起,远景其实也看不太出来她在不在,需要她近景的部分,只要是档期允许我们再来配合,您要不要跟导演商量一下?我也回去跟艺人商量? ...... 艺统口舌用尽,也筋疲力竭,且看他缓兵之计还有什么招,待左昀会到休息室,安娜早等不及,待听完左昀如此这般的利弊分析,坚持收包换鞋:“对!我就是不干,什么好事我也不稀罕,我一直说的很清楚,独唱我可以,合唱我就不干,再说这个导演谁啊我都不认识,为什么要给他面子?你给他面子他以后有好工作也只能想起那些红人,电视台更是势利,风水轮流转,不给面子算什么,你就算指着他的脸骂,只要你又红了,他们下次也巴巴的请你。” 她手袋挂上肩,一刻也不想等:“我们走!” 左昀将人拦住:“姐,你再坐最后五分钟,我出去说点好听话,起码走的稍好看些,”他给她解释:“现在还没闹僵呢,沟通的挺好的,本质上我们也没做错任何事也没违约,只是拒绝了额外的工作,全身而退没问题,好聚好散,下次有合适的项目还能再联系。” 安娜双手抱包,双眼楚楚:“哦,那你去说吧,我等你呀。” 又咬牙补充:“如果不行,我自己去跟她们拼了。” 左昀想笑,只安抚她:“那倒不必,姐,不会有事。” 他攘外安内,两头好话说尽,能做的都做了,既然干活的人态度坚决,那他也没必要赶鸭子上架,所谓利弊权衡,不过是一份薄面,安娜巴望谢幕,她有这个权利,左昀也有能力带她离场。 所幸艺统也带来好消息,导演妥协了,实际上一个可有可无的安娜,既然不识抬举,那也无需强留。 安娜欢喜上车,即便无人相送也眉飞色舞,她一扫阴霾,碎碎念叨:“收工啦~我请你们去吃夜宵吧。” “私房菜怎么样?还是打边炉?吃牛排也行,”她如数家珍:“我想吃兔肚,虾籽烧笋,三鲜鱼糕......” 左昀望着报菜名的安娜,打算给总监同步一下近况,正巧接到大姐的电话。 “小左,抱歉抱歉我才落地看见你的留言,飞机还在滑行,没有讲呀,事先没人跟我讲这个事,神经病干嘛突然给我们加环节,就给了一首歌的钱这么能蹭也是够不要脸的,现在什么情况了?我们女王又暴走了么?如果安娜不愿意你们就先走也许,我给台里打电话......” “刘姐,没事了,处理好了。” 安娜在一边吵:“喂,左昀你干嘛呢,快上车呀?上车来打电话......还有小黄你赶紧问问还有没有包间。” 左昀匆匆汇报两句,准备上车,又低头看一眼手机,依旧黑屏,该办的事都办完了,但仍有缺憾。 寒风割脸,漫天风霜,关上车门便是另一番世界,融融暖气,欢声笑语,但左昀却提不起任何兴致。 他一路怅然若失的望着窗外,他等的人始终没回复他。 助理随口问道:“小左你怎么了,想什么呢?” 车窗外世界都似坍陷,窗上一张静思俊脸。 一颗心从漫漫迷雾里闯出来,左昀缓缓回神:“没,放空呢,” 后又纠正:“在想一个朋友。” 为您提供大神 苍白贫血 的《返老还同》最快更新 第 26 章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