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重生后,摆烂了》 1. 001 第1章 “人还没死吗?” “医生说他挺不过今天……沈言归这个白眼狼,我们沈家对他有恩,他却霸占了这么多年家产,活该死得这么早!” “快把钱分分,我看中一套房子,就等付钱了……” 弥留之际,沈言归听到病房外的议论声,过往的记忆不受控地浮现在心头。 七年前,金融危机爆发,沈家的公司负债千万,只剩下一具空壳。 病房外的这帮人避之不及,生怕被拖累,一个个只顾争抢剩余的资产,把局面搞得更糟,留下了一地烂摊子。 他顾念旧恩,主动背负起了千万负债。 这些年,沈言归耗费心血,谋划筹算,开拓不同领域,积累了不少资产,不仅摆脱了困境,还带领公司迈上新的台阶,这才有了如今名震一方的沈氏。 沈家人自私自利,都是草包脑袋,没为公司做出一点贡献,还肆意挥霍金钱,总需要他帮忙补窟窿。 他生病后,沈家人更是按捺不住心底的贪念,在他面前虚与委蛇,背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不过以他们的智商,根本不足为惧。 沈言归被病情所困,没心思搭理他们,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这些他一只手能掐死的跳蚤,竟敢这么蹦跶。 是他独自偿还债务,也是他独自将企业发展壮大,沈家人没赚一分钱,没尽一份力,一直趴在他身上吸血,现在反过来骂他是白眼狼! 沈言归性格不好,睚眦必报,想到沈家人要踩着他的尸骨,用他的遗产享受生活,就感觉胸口气血翻涌。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就这样死掉。 …… “咚咚咚——” 这声响像铁锤重重地敲击在太阳穴,闷沉的疼痛不断地向里钻,连头骨都震得发麻。 沈言归猝然睁开双眼,瞳孔因为惊惧不断颤抖,像是溺水的人,张大口急促地呼吸,胸膛不停起伏。 窒息感渐渐褪去,黏腻的冷汗从额角滑落,流进了眼睛里,沈言归感觉到酸涩,本能地眨了眨眼,视线这才变得清晰。 这不是病房……他是在哪? 沈言归的视线转了一圈,顺着声响,看到了不远处的房门。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人在敲门,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手擦去额上的冷汗,步履踉跄地朝房门走去。 三分钟后,门开了。 沈言归已经调整好了状态,不动声色地看着门外的人。 孙特助微微颔首,语气透着一丝恭敬,“沈总,我有事向您汇报。” 沈言归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语气轻得像一阵风,透着股漫不经心,“好。” 沈言归的样子跟平常别无二致,孙特助没发现异样,走进了屋里。 沈言归什么都没有问,却已经得到了很多信息,他微微蹙了下眉头,思考着如今的情况。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又回到了半年之前? 这是他死后的执念,还是他真的重生了? 沈言归心思一向深,压下了疑惑,抬眼看向孙特助,追问道:“什么事?” 孙特助跟沈言归共事五年,很清楚他的行事风格,没有废话,直白地说道:“沈少爷将公司卖掉了。” 沈言归花了五六秒,消化了这句话。 沈少爷是沈知丰,他恩人的独子。 当初他帮忙还清沈家公司负债后,就立刻将其划归给了沈知丰。 而他没有安于现状,选择投资新兴产业,不断往其他领域扩充规模,而这些都在他的名下。 所以如今的“沈氏”和当初“沈家经营的小企业”,看似是分支产业,但其实泾渭分明,完全分割开来。 沈家经营的小公司属于夕阳产业,颓势不可避免,因为沈言归的帮扶,这才勉强维持下去。 沈言归从不过问经营情况,只是叮嘱沈知丰不要把公司卖掉。 公司里有沈夫人的心血,他实在不忍。 谁曾想沈知丰没遗传到一点沈夫人的优良基因,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肆意挥霍,手头的钱不够了,就动起了歪念头—— 他刚生病,沈知丰就私下卖掉公司,还试图隐瞒他,胆子真够肥的。 不过这样也好,公司卖了,沈家人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看到沈言归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孙特助连忙避开了目光,在心里为沈知丰点了根蜡,“沈少爷买了豪车和珠宝,送给女友,剩下的钱在……在赌场输光了。” 他顿了顿,硬着头皮说道:“我一直关注着买方的动向,可以立刻将公司买回来。” “不必了。”沈言归已经收起了笑容,眼底不见一丝波澜,让人猜不到他的情绪。 孙特柱愣住,不小心失态地“啊”了一声。 他清楚沈言归将恩情看得多么重,以及这家公司的特殊含义,万万没想到沈言归会选择放弃。 沈言归没有解释,慢条斯理地揉捏着脖颈,连眼都懒得抬,直接说道:“不用再管这些,你回去整理我名下的所有资产,并联系律师。” 孙特助在商场浸淫多年,敏锐地闻到了一丝异样,他压下眼底的惊讶,低低地应了一声后,立刻离开了。 门关上后,屋里一片安静,沈言归像雕塑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过了足足半个小时,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他已经完全理清了思绪,也接受了重生的事实。 想到死前听到的那些话,沈言归嗤笑一声。 他天生冷漠,一身尖刺,但沈夫人用爱和包容给了他新生,让他变成了一个“人”,这份恩情比天大,无法用钱衡量和偿还,所以在沈夫人死后,他才一直忍耐沈家,但他之前已经死过一遍,欠的这条命就当还了。 如今两不相欠,他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接济沈家一分一毫,至于之前被挥霍的钱财,他都留有证据,若是沈家人再敢找麻烦,他不介意让他们背上一笔巨额债务。 他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悠悠然洗了个温水澡,换了身舒服的衣服,最后看了眼这间充满记忆的房间,才毫不留恋地朝楼下走去。 沈言归的身影刚刚出现,客厅便投来了几道目光。 “言归,你刚才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真是吓死我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需要送你去医院吗?”沈父一脸关切地迎上来,像个很慈祥的父亲。 沈言归早就看透了他的虚伪,并不吃这一套,目不斜视地从旁边走过。 沈父的嘴角僵住,狠狠地咬了牙后,才重新调整好情绪,堆着笑朝沈言归走过去,温声嘱咐道:“你虽然还年轻,但也要好好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沈言归看着沈父的嘴一张一合,耳边响起的却是他在病房外咒骂他的声音。 沈父,还有这屋子里所有人,没有一个关心他,都恨不得他早点死。 相处了多年,最后只剩下恨意……真是可笑。 沈言归的眼珠是纯粹的黑,有种无机质的冷,被他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沈父的心颤动了一下,控制不住地害怕起来。 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清楚沈言归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也曾被狠狠“咬”了几口,虽然年龄相差很大,他却不敢把沈言归当成小辈,更不敢得罪他。 毕竟沈家全部的花销,都要仰仗沈言归。 想到这,沈父在心里啐了一口,不停辱骂沈言归,理直气壮地觉得沈言归鸠占鹊巢,夺走了他们的家产。 沈言归看到这幕,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么多年了,这个老头怎么还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很烂,能被人一眼看透。 他啧了一声,声音不大,但震得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个个都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在座的加起来都凑不到一个聪明的脑袋,段位相差太大,根本没资格跟他斗。 沈言归突然觉得在这群人身上浪费时间,非常没意思,便收敛了笑意,直接说道:“我虽然还姓沈,但已和大家不在一张户口本上,既然如此,财产也应该分割清楚。” 沈言归的声音很轻,但这句话像闷雷炸在众人耳边,直接把他们干蒙了。 过了足足半分钟,沈家人才回过神来,眼神狂热,直勾勾地盯着沈言归,但碍于沈言归的威势,不敢直接开口,只是拼命用眼神暗示沈父。 沈父演技糟糕,根本不会掩饰情绪,激动到声音都在颤抖,“所,所以你要都还给……我们吗?!” 沈言归听到“还”这个字,已经并不会再为此动气了,而是笑吟吟地说道:“对啊。” 沈父立刻掏出了手机,点开录音,语速很快地追问,生怕沈言归会后悔:“你确定吗,之后可不能耍赖!” “……” 沈言归瞧了眼手机,越发觉得沈父的大脑已经萎缩成了核桃大小,一言难尽地点了点头,还故意放大音量,把眼前这些人当猴耍:“没错,我确定。” 这个消息对沈家人来说宛如天籁,一个个兴奋的眼神发亮,没人分出一点脑细胞去想这跟沈言归的一贯作风不符,是不是他的阴谋。 沈家人高兴到完全失去了理智,小辈难以抑制地凑在一起欢呼庆祝,年长的都迫不及待地凑到沈父身边,想要多分到一份家产,生怕沈父会独吞。 没有一点过渡,他们已经搞起了内讧。 沈言归坐在一旁,单手撑着腮,欣赏着沈家人的丑态,有些期待看到他们愿望落空的表情—— 那一定很精彩。 客厅乱成了一锅粥,沈言归却全然不受影响,欣赏完了这出好戏后,慢悠悠地端起茶杯,嘴唇刚碰到杯壁,就嫌弃地蹙起了眉头。 这茶味太低劣了。 沈言归最后一丝的好心情被破坏,他索然无味地站起身来,没再分给背后这群人一点目光。 沈知丰正拼命往沈父身边凑,挤得满头大汗,毫不顾忌地推搡着他的叔叔伯伯,想让他爸先给他买几辆豪车,方便他出去显摆。 但他一直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一时情急,刚要开口骂人,余光突然捕捉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沈知丰沸腾的情绪立刻熄灭,他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心有余悸地看着沈言归慢慢远离的背影。 在越发快地心跳声中,沈知丰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哆哆嗦嗦地想: 明明是沈言归要放弃所有资产,净身出户,为什么感觉是他们要倒大霉了呢!!! 2. 002 沈言归出门时,司机已经在等他了。 司机恭敬地站在一旁,帮沈言归打开后座车门,等他坐进去,又回到了驾驶室。 车辆发动后,坐在前排的孙特助刚要开口,却从后视镜看到了沈言归的表情,一时愣住了。 沈言归追求效率,不喜在没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以往坐车时都会看文件,但这次他却微微偏头,专注又认真地看着窗外的景象,眼底盛满了光亮。 孙特助不由地转过头,盯着窗外看过数遍的景象,不清楚这对沈言归有什么吸引力。 他并不清楚,沈言归已经死过一遍了。 沈言归当初不甘心就此死去,但也只能选择放手,没想到他竟还有机会看到阳光。 原来如此明媚灿烂,让人的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沈言归之前是个工作狂魔,从没想过主动休息,如今他却一时兴起,只想躺在草坪上,沐浴着阳光,好好享受生活。 他转过头,刚要让司机调转目的地,却猝然对上了孙特助的目光。 “有什么事吗?”沈言归转瞬间就收敛起了情绪。 这是孙特助第二次失态了,他连忙调整好表情,说道:“沈总,已经到了跟医院约好的时间,现在过去吗?” 沈言归刚要拒绝,却顿住了。 这次重生,还有一个意外之获—— 他活在一本书中,是个注定早死的配角。 书里对他的描写只是寥寥几笔,两位主角感慨他英年早逝,还说若非如此,他的成就会不可限量。 这并不是多复杂的逻辑,沈言归思索了几秒,立刻想通了。 因为他光芒太盛,若他一直活着,会没法塑造男主的强大,只能让他为男主的事业线献祭了。 ……相当操蛋的理由。 而且再重活一次,他的结局也不会改变,不断衰竭的身体就证明了这点。 上辈子,他的求生欲很强,满世界寻找治疗之法,尝试各种新药,没有半点效果,反而因为药力冲突,让他饱受折磨,更透支生命。 不仅如此,他还毫无预兆地失明了,在生命的最后,他形销骨立地躺在床上,几乎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只能靠仪器维持生命,活得毫无尊严。 当时,他以为自己得了怪病,现在看来,这是一道让他注定死亡的诅咒,不可能找到破解之法。 只剩下半年的时间了,他不想再像之前那样折腾,不过他的眼睛或许还能保住。 沈言归思量过后,打定了主意,说道:“现在去医院。” 孙特助点了点头,没再打扰沈言归。 沈言归享受了片刻安静的时光,车就停在了医院前面。 下车后,他直接坐电梯到了医院顶层,这里是办公区域,环境相对雅致静谧,院长办公室就在最里侧。 行政秘书早知道沈言归要来,端来了咖啡,又把孙特助他们带到了会客室。 唐子越不在,沈言归喝着咖啡等他。 过了一会,唐子越匆匆赶了回去,他推开门看到沈言归时,忍不住晃了神。 沈言归倚靠在窗边的小沙发,坐姿慵懒,手随意地搭在膝上,露出的手腕在光下,几乎比衬衣的布料还要白。 他微微垂着眸,黑发和眼睫闪着碎钻一般的光芒,眉眼过于精致,带着一丝攻击性,但安静不语的样子,又让他显得十分脆弱。 听到声音,沈言归抬眼看了过来,眼底光影流转,像是深邃又神秘的深海,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沉溺进去。 气氛静谧了几秒,沈言归挑了挑眉,露出唐子越熟悉的调侃神情:“你穿着白大褂,还挺人模人样的。” 唐子越:“……” 他在心里一百零八遍提醒自己,不能被沈言归的外表欺骗后,这才恢复了以往的神态。 他扶了扶眼镜,一副自哀自怜的模样,长叹了口气,“只可惜,我不被患者信任。” 沈言归毫不留情,直白地说道:“等你脱下这身昂贵的皮,再秃一点,就像患者信任的医生了。” “……”唐子越早就习惯了沈言归的毒舌,但还是被堵得哑口无言,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吐槽道:“你这哪像是个病人,看你这样,我就更放心了。” 说完,唐子越想起了正事,把检查报告放在了沈言归面前。 沈言归一星期前出现了不适的状况,唐子越得知后,立刻为他安排了身体体检。 他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像个圣者仁心的医生,表情严肃地说道:“从检查结果来,没有找到明确的病因,我怀疑是你之前过度劳累,精神透支,才会导致体质变差,出现了一些轻微的症状,并不需要过度担心,回去之后要好好休息,可别不把这当回事啊!” 唐子越越说表情越严肃,眉头皱得都隆起了。 早些年,沈言归熬得太过了。 在金融危机的大环境下,沈家那个破公司又属于被淘汰的行业,没有半点竞争力,沈言归虽然有很强的商业头脑和嗅觉,但毕竟不是神,没办法操控世事,他能够创造力挽狂澜的奇迹,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血。 沈言归现在年轻,还能挺得住,等他年纪再大一些,肯定会出现各种并发症。 从医生的角度来看,这是很严重的问题,必须要好好调养,但偏偏沈言归是个工作狂魔,想让他休息,比登天还难。 唐子越的思绪缠成了一团,绞尽脑汁地想如何劝说沈言归,没想到沈言归直接点了点头,“好,我会休息。” …… 那一瞬间,唐子越以为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沈言归竟然会休息,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唐子越这样想着,情不自禁地转头看着窗外的太阳,表情十分傻缺。 沈言归没有吐槽他,而是问道:“对了,你之前给我推荐过一种效力很强的眼药水,能最大程度地保住视力,我没记错吧?” “是有这种眼药水,不过产量很小,我需要联系国外的研究所,一个星期后才能拿到。”提起专业领域,唐子越习惯性地说道:“不过要在患者完全失明前使用,才能发挥药力,而且价格过于昂贵……” “你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了?”唐子越察觉到了不对,神情凝重,追问道:“你的眼睛不舒服吗?症状是什么?” 沈言归的神情云淡风轻:“没事,只是防患未然,提前预备着。” 唐子越狐疑地看着他,但没发现任何异样,再加上沈言归确实是这样的性格,他这才放下心来,没有多想,继续重复他的老一套: “你回去之后,要观察身体情况……” 在唐子越喋喋不休时,沈言归的思绪也飘远了。 上辈子,他的视力毫无预兆地衰退,两天后彻底失明,让他没有机会用这种药,这次提前准备,从时间推算,应该来得及。 眼睛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半年时间,他就可以自由地尝试未做过的事情。 比如…… 他想了一圈,意外地卡住了。 他事业有成,名声在外,钱多到他需要非常努力,才能在死前花完;唐子越勉强算是他的知心好友,他并非孤身一人;沈夫人当初给了他很多温情,弥补了他在亲情上的遗憾…… 这么看来,好像没什么值得他做的事情。 沈言归头疼地扶着额头,突然发现别人经常说的“登上人生巅峰”,并不是一个好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唐子越不知何时停下了唠叨,见沈言归表情不对,关切地问道。 沈言归用求知的目光看着他,“你如果有空闲时间,最想做什么?” 唐子越没一点正形,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春天到了,当然是想谈恋爱了。” 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想好怎么打发那些相亲对象了吗?” 沈言归今年28,还是单身,妥妥的钻石王老五,当地的几个世家早就盯上了他,都想跟他联姻。 这话本是无意,但提醒了沈言归。 他还没谈过恋爱,不过只剩下的半年时间不够好好谈一场恋爱,不如直接联姻,一步到位。 沈言归打定主意,撂下一句“多谢提醒”,便转身朝外走去。 唐子越看着沈言归的背影,耳边回荡着那四个字,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 沈言归是个行动派,立刻将接受联姻的打算告诉了孙特助,让他去安排。 孙特助是一等一的人才,工作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送来了照片和资料,还安排好了相亲时间。 沈言归身体不舒服,早早睡下,打算明早再看照片。 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曾想一觉醒来,沈言归就几乎看不到了 他明明睁着眼,眼前却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别的色彩。 沈言归最初以为自己还没醒,过了五六秒,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比上辈子眼睛出问题的时间早,不过他提前准备好了药,明天就能拿到手,还来得及保住视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眼睛看不清东西,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沈言归连早饭都没吃,更别说是看几位联姻对象的照片了。 他又去睡了个回笼觉,刚换了件衣服,管家就来敲门了。 “先生,秦家二少爷来了。” 沈言归眉头微蹙,眼睛的问题破坏了他的兴致,但他也不好一直把人晾着,打算见一面后,随便找个理由,把人打发走。 几分钟后,沈言归打开了房门。 虽然视力减退,但还能勉强看清楚物体的轮廓,再加上他十分熟悉周遭的环境,沈言归神情自然地朝楼下走去,动作没有半点迟疑。 管家并没有发现沈言归的异样,等他们站在楼下后,低声说道:“秦家二少爷就在前面。 沈言归微微颔首,抬步向前走去。 客厅太亮,沈言归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物件在他眼里只是不同的色块,他往前走了一段路,才勉强分辨出有人坐在椅子上。 沈言归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就他现在这个视力,别说了什么秦家二少爷了,连是人是鬼都看不清。 他继续往前走,但到了正常的社交距离,这位秦家二少爷的五官依旧糊成了一团,根本看不出样貌。 沈言归脸色愈发难看,心底积压的焦躁逐渐攀升,超过了安全警戒线。 虽然他有心理准备,心态也足够强大,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快瞎了,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没有半点负面情绪。 他心性恶劣,脾气不好,属于“只顾自己痛快,不管他人死活”的类型,如今心口堵着一口气,他必须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沈言归没了耐心,又往前走了几步,腿几乎顶到了秦家二少爷的膝盖。 感觉到对方的躲避,他没有退让,而是强势地用手撑着桌子,向前倾身。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呼吸交融在一起,沈言归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神情—— 眉眼锋利,神情冷峻,薄唇绷成了一条线,像是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羞愤和……嫌恶。 挺凶的,像是气得想咬他一口。 沈言归微微挑了下眉,来了兴致。 “抱歉。”沈言归对他冒犯的举动,没有任何解释,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在脑海里回味着对方的神情。 他这人天生反骨,心性恶劣,不喜欢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去挑战高难度,享受征服带来的刺激,而那个厌恶的神情,恰恰契合了他的心理。 心底阴暗的念头蠢蠢欲动,瞬间抚平了他心底积压的烦闷,还让他找到了新的乐子。 说起来,他还没尝过强扭的瓜呢。 突然有点好奇这会是什么滋味。 3. 003 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沈言归自然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对方的面容再次模糊成了像素极低的色块,沈言归未移开目光,眼神也不涣散无光,没人能发现他的异样。 “你好,不知如何称呼?”沈言归彬彬有礼地问道。 过了两三秒,他才听到了一道极为好听的男声,“叫我名字就好,秦野。” 嗓音偏冷,音调平直,显得十分疏离。 沈言归无法从表情得知对方的情绪,但声音已经告诉了他足够的信息,他能够想象到秦野说这话时,一定是眉头微蹙,眼睫向下压,并不想跟他对视,只是出于礼节,这才回应了一句。 沈言归微微勾起唇,对待能给他乐子的猎物,他一向很有耐心,并没有因此动怒,而是游刃有余地说道:“很好听的名字,你身边有很多人也这样夸赞过吧?” “没有。”相比于之前,这次回答的速度快了很多,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不悦。 沈言归正在低头倒茶,兴味地挑了挑眉,越发感兴趣了。 秦野对自己的名字,或者对别人夸赞他名字好听这件事,本能地排斥。 看来,他身上藏着一些事情,并非能够一眼看透。 沈言归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态度温和地给秦野倒了杯水,礼道周全,挑不出一点错。 “多谢。” 眼前的色块移动了,应该是秦野伸手碰了碰杯壁,表示心领了沈言归的好意,但只是言语上进行了回应,一直没有喝茶。 性格并不莽撞,骨子里很有素养,对他十分戒备……沈言归刷新了对秦野的评价,重新抬起眼。 他的姿态松弛又慵懒,双腿交叠,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膝盖,但背却挺得很直,气息向内收,并不显得散漫。 像是认识多年的好友,沈言归语气熟稔地再次挑起话题,“你现在在哪工作?” “我还在上学,”秦野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明年毕业。” 沈言归之前没看过资料,并不清楚秦野的具体情况,微微有点惊讶。 这个年纪就考虑跟人联姻,实在有点太早了。 当着秦野的面,他没法拿过资料,从头到尾仔细浏览,只能在脑海里搜索有关秦家的信息。 秦家是个大家族,公司一向由长子继承,其他旁枝只占有很小的份额,没有话语权。 据他所知,秦家的掌权人已年过50,老来则子,膝下只有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儿子,不可能有个年纪更大的二少爷。 这么看来,秦野只是旁支的孩子……能送来跟他联姻,应该关系更亲近一些。 “我之前见过秦先生,”沈言归不动声色地试探道:“他是你大伯吗?” 眼前的色块晃了晃,应该是秦野在点头。 沈言归了然于心,继续这个话题,“你不必这么早考虑婚姻问题,怎么会想来见我呢?” 他早就从秦野的态度知道了答案,故意这么问,是在往秦野痛处戳,逼他当面回答。 只是有点可惜,看不到秦野难堪的表情。 “大伯说您在商界很有建树,是一位值得我学习的前辈,就算我们两家的关系不能更进一步,能亲眼见到沈先生,从您身上学习到宝贵的品质,也是我的荣幸。” 这番话说得好听,其实全是刺,别说是沈言归这种城府深沉的,就算换个普通人,也能听出内涵“名不副实”之意。 秦野之前沉默寡言,沈言归没想到他嘴皮子这么溜,有些意外。 他安静了几秒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是他重生后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心情也畅快了不少。 沈言归的心原本如一滩死水,秦野像是一颗小石子落在其中,激起了道道涟漪。 他笑够了后,重新换了个坐姿,好整以暇地看着秦野。 秦野刚才的话让他回想起了一些细节。 秦野的大伯冷酷无情,只在乎利益,对待手足也没有多少温情。 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醉心艺术却没有半点天赋,是个无底洞,钱掉进去,都听不到一声响;更没有半点担当,从他大哥那要到钱后,就跑出去画画,从未管过妻儿。 在复杂的家族里,有个这样无能的父亲,秦野注定只能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没有半点自主权,他这次来见面的原因已经显而易见。 沈言归的笑容十分和善,语气也温柔:“你父亲现在还在画画吗?” “嘎吱——”声音十分细微,是秦野难以控制情绪,死死握着茶杯。 看不清秦野的表情,沈言归却莫名地感觉到秦野身上的气息变得冷冽。 似乎觉得提起来都脏了嘴,秦野始终没有回答,沈言归等了半分钟,没有追问下去。 哎,他反思,是他太过火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乐子,对方又是个小辈,可不能把人逼急了。 沈言归缓和了语气,主动岔开话题:“那你母亲呢,也在家里的公司工作吗?” 秦野依旧保持沉默,仿佛对他来说,这个话题比刚才更加冒犯。 “……” 怎么感觉跟秦野聊天是在扫雷,遍地都是雷点呢? 不过他承认,有一部分他是故意往雷点上踩的。 沈言归刚想继续转移话题,秦野却意外地开口了。 “我妈妈生病了,这些年一直没有工作,我爸不管我们,我们想独自生活也做不到……”秦野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吐露了太多隐私,用手摸了把头发,颇为恼火地闭上了嘴。 沈言归的神情也不对,笑容渐渐敛去,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温柔的身影。 他想到了沈夫人。 他清楚沈夫人和秦野的母亲截然不同,但某些地方是相似的,两人同样背负着悲惨的命运,因为沈夫人,沈言归很难做到无动于衷、袖手旁观。 沈夫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所有的悔恨和情感也无处寄托,这已经成了沈言归的心结,让他非常偏执。 尽管清楚以他跟秦野的关系,做这些事并不合适,但他还是开口了: “我可以帮你。” 秦野蹙眉看着他,过了足足半分钟,才迟疑地问道:“帮我什么?” 沈言归道:“你需要的,都可以。” 两人之前隔着戒备,每个字都透着虚伪,这算是他们见面以来第一次有效对话。 秦野无法理解,觉得沈言归另有目的,“你为什么帮我?” 沈言归不喜袒露内心,重新竖起防备的高墙,眼底的情绪也已经散去,笑得轻佻又恣意,仿佛不会把任何事情放进心里:“因为,我对你很感兴趣。” 听到这话,秦野脸色漆黑如碳。 意识到沈言归又在耍他,秦野轻嗤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但我对你不、感、兴、趣!” 沈言归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也没试着解开误会,挑了挑眉,“这样啊……” 他朝秦野的方向慢慢倾身,眼底漾着笑意,半真半假地说道:“那我对你更感兴趣了呢。” 4. 004 第四章。 一周后。 秦野站在走廊,透过病床门上的玻璃,看着正在安睡的妈妈,凌厉的眉眼柔和了许多。 护士站在一边,等秦野收回目光,才笑着说道:“转院后,患者适应得很好,身体状况稳定,情绪和睡眠也有较大改善;我们医院的医疗情况和环境都很好,平时会有专人推患者出去散心,有什么情况,也会第一时间联系您。” 秦野对这家医院的服务和条件十分满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 他对护士微微颔首,拜托她多关照母亲。 护士离开后,秦野见母亲睡得正香,没有进病房打扰她,一直站在走廊上。 今天天气很好,融融的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落在母亲银色的发丝和眼角的皱纹上,还有微微弯起的嘴角。 见母亲做了个美梦,秦野也情不自禁勾起了嘴角,但想起这背后的一切,他的心不断往下沉。 母亲日日操劳,透支了身体,心理也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但他们母子深陷在秦家这个泥潭中,一直得不到好的医疗条件。 秦家人一边嫌他们是累赘,经常冷嘲热讽,一边为了家族颜面,不让她们脱离出来,处于如此压抑的环境中,母亲整日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 如今,终于跟秦家划清界限,还住进了这么好的医院,母亲的精神样貌焕然一新,这些天从她脸上看到的笑容,比过去一年加起来还多,十分利于母亲休养身体。 这是好事,但不是凭他的能力办到的。 秦野想到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微微蹙起眉,表情十分挣扎。 当初,他以为沈言归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刚刚离开,一位自称孙特助的人便联系上了他,说要帮他。 其实,秦野也能带母亲离开秦家,但这还需要一段时间,而母亲的身体和心理都已经等不及了。 秦野为此事煎熬了很久,从来不借助别人力量的他,为了母亲,鬼使神差地袒露了实情。 借助沈言归的威慑,他们这才摆脱了虚伪的大伯,获得了自由,不仅如此,沈言归还帮他拿到了医院的名额,承担了全部费用。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天真地以为天上掉下的馅饼会正好砸中他。 沈言归帮他,一定别的目的。 这一周,“沈言归”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出现过无数次,存在感十分强烈。 第一次见面之前,秦野对沈言归的观感还不错,但谁曾想,沈言归骨子里是个轻浮又孟浪的人…… 秦野想到这,重重闭上了眼,头控制不住地摇了两下,想把画面甩出大脑,只可惜失败了—— 沈言归弯腰靠近他时,露出了锁骨和一片白皙的胸膛,流畅的线条不断向下,让人不敢再看,又情不自禁地想象。 秦野也不敢确定他是真的看到了,还是脑补出来的。 他越想越烦躁,在走廊上漫无目的地徘徊了几圈,黑眸更显得阴沉。 他能感觉到沈言归对他有别种意思,而且他全身上下,值得沈言归惦记的也只有这个。 他十分排斥把这当成一种交易,更厌恶被要挟拿捏的感觉。 但他更不欠沈言归。 理清了思绪后,秦野的表情冷静了不少,不再犹豫,播出了之前存下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 “秦少爷,你有什么事吗?”电话那头传来孙特助客气的声音。 秦野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知道沈言归有什么目的?” “没有,”孙特助毫不犹豫地说,“沈总并未再跟我提起这事。” 秦野嗤笑一声,反问道:“你们沈总,随便遇到个人,都会做慈善吗?” 孙特助并没有因为尖锐的话语生气,公事公办道:“事实确实如此,我没有隐瞒秦少爷的理由,秦少爷也请不要再多想。” 当初话里的内涵之意,秦野的脸色黑上了几分,但并没有就此被打发,主动提出了要求,“我想见沈言归一面。” 孙特助思考了几秒,这才接着说道:“秦少爷现在在哪,我派车去接你。” “不必,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 “好,我提前跟安保说一声。” 秦野挂断电话后,公交车转出租车,花费了将近三个小时,才终于到了沈言归的住处。 距离上次已经间隔了一个星期,秦野却发现他记性好得出奇,所有的摆设都记得清楚。 他没有东张西望,跟随着管家,去了沈言归的书房。 进去之前,秦野微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气,做好了跟沈言归商谈的准备,却不想书房内空无一人,沈言归迟迟没有现身。 秦野喝完了一整杯咖啡,沈言归的身影才终于出现。 “等很久了吗?”沈言归站在门口,含笑说道。 他去医院检查后,经过治疗,视力勉强恢复了,至少不再是“睁眼瞎”了。 他也第一次看清了秦野的样子。 秦野身高目测将近一米九,肩背挺拔,连宽松的冲锋衣都被他穿的十分有型,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头上还有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帽檐遮住了光线,显得眸色格外深沉。 脸部轮廓利落分明,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拧成了一条线,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 沈言归的心情却很好,没再故意往秦野的雷点上踩。 “没有。”秦野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目光却落在了空了的咖啡杯上,像是在无声控诉。 沈言归感觉到了秦野的刺头属性,挑了挑眉,抱歉地说道:“我没想到你会来这么快。” 听到解释,秦野嗯了一声,没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沈言归。 沈言归走了过去,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等秦野主动开口。 两人的气场仿佛拥有了实体,彼此碰撞,产生了一条分明的交界线,谁都不肯退让半分,气氛也变得十分微妙。 相比于沈言归,秦野的骨相更具攻击性,眉眼线条锋利,冷脸时显得更凶,再加上挺拔的身高,会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沈言归的状态非常松弛,笑吟吟地看着秦野,像是脉脉的春水,看似柔和,但谁都不知道水底藏着什么。 秦野眉尾跳了一下,最先收回目光,败下阵来:“我妈妈已经安顿好了,她很喜欢那家医院,感谢沈先生对我们的帮助,我,我答应你的要求。” 要求?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个要求? 沈言归有些意外,好奇地问道:“所以呢?” 秦野皱了皱眉,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坦然一些,像是在谈公事,“我会答应跟你联姻。” 看着秦野一副上刑场的表情,沈言归难得愣住了。 “……” 坦诚地说,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当初他确实对秦野有兴趣,但不至于如此惦记,私下用这种手段逼秦野就范。 但秦野主动送上了门,表现还如此可爱,给了他别样的惊喜,沈言归一时兴起,觉得让秦野一直待在他身边,应该能得到很多乐子。 至于秦野很讨厌他……这正合他意。 他最怕欠感情债,若是秦野深爱着他,在他死后,整日哭哭啼啼,那他在黄泉下也不得安生。 几个呼吸间,沈言归便做好了决定,没有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仿佛他也是这么打算的,“好,那你有什么条件吗?” “没有条件,但希望能给个……”秦野不自觉地握起了拳,艰难地说道:“时间期限。” 沈言归爽快地说道:“好,那就半年的时间。” 秦野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盯了沈言归三秒,刚要开口,却突然被敲门的声音打断了。 管家进来送咖啡,秦野梗着脖子,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 沈言归却没有半点忌讳,语气像是在谈论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说道:“订婚宴就不举办了,我们的联姻持续半年时间,时间到了,你可以自行离去。” 管家打死都没想到他会听到这些,手一抖,差点把咖啡倒出来。 “……”秦野也在瞪沈言归,气得理智全无。 更火上浇油的是,他余光突然瞥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沓照片。 沈言归察觉到了,顺着目光看过去,没有掩饰,坦然地说道:“这是其他联姻对象的照片,我前几天刚看过。” 其他联姻对象…… 前几天看过…… 短短的一句话,却有巨大的信息量,不断挑战着秦野的底线。 垂在一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隆起,薄唇扭成了一条直线,眉眼压得很低,若不是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真挺唬人的。 沈言归表情未变,没有开口解释,更不安抚秦野的情绪,摆出一副绝世大渣男的姿态,直接进入了下个流程,“你在二楼随便挑个房间,让管家带你去。” “……” “……” “……” 房间里窒息般的安静了两分钟后,终于响起了秦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好,我、知、道、了!” 说完后,秦野转过身,一眼也不想再看沈言归。 管家尴尬地站在原地,跟沈言归打了声招呼后,匆匆追了上去。 连续两次了!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连续两次撞见如此死亡的场面啊!! **** 这对沈言归来说只是个小插曲,不用放在心上。 秦野挑选完房间后,就一头钻了进去,饭也不出来吃,像是要在里面孵蛋。 沈言归没有逼他,午睡醒后,他看到窗外春景正好,一时兴起,想要到外面晒太阳。 管家立刻安排好了一切,沈言归坐在躺椅上,微微仰着头,让每一寸皮肤都沐浴着阳光。 春风太过舒服,能理直气壮地浪费时间,沈言归索性躺下来,小眯了一会。 他并没有睡着,还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睁开眼,恰好看到了走在他面前的秦野。 四目相对,气氛都凝滞住了。 秦野没想到他放轻动作,还是被沈言归察觉到了,忍不住懊恼地蹙了蹙眉,又摆出一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 沈言归将手垫在脑后,悠闲地自上而下打量着秦野,视线从流畅的下颌线条,移动到锋利的眉眼。 秦野身体绷紧,呼吸都放轻了,眼神不错地看着沈言归,下意识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 但沈言归只是伸了个懒腰。 “……” 沈言归笑吟吟地问道:“你的蛋孵出来了。” 秦野:??? “我是问你怎么舍得从房间出来了?”沈言归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秦野忍了又忍,语气生硬地说,“我想去搬行李。” “不用,管家已经帮你安排妥当了,还缺什么东西,直接跟他说。”沈言归说道。 虽然两人已经确定了关系,但秦野还是想尽可能地跟沈言归拉开距离,至少不想有金钱上的纠葛,“不用你的,我自己有。” “你的?我的?”沈言归慢慢直起身,好笑地问道:“事到如今,还能分得清吗?” 秦野哽住了,神情晦暗不清。 沈言归不想欺负小孩,缓和了语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怕你来回折腾,太累了。” “我不累。”秦野语速很快,硬邦邦的说道。 “是吗?”沈言归挑了挑眉,重新躺了下去,既然不累的话,“那你就站在这,帮我挡着阳光吧!” 秦野:“……” 如果他没记错,管家刚说沈言归是想在院子里晒太阳。 趁人发火之前,沈言归解释道:“突然有点困,这里阳光太刺眼,没法睡着。” 秦野张嘴就想怼一句“在这睡不着就回屋里”,但想到住院的妈妈,他只能地咽下了嘴边的话,直愣愣地杵在沈言归面前,脸色难看。 沈言归还在等着秦野的回答,不解地看着他。 秦野感受到沈言归的目光,声音压得很低,还有点不耐烦,“你不是要睡觉吗?” 沈言归这才意识到,秦野已经在帮他挡阳光了。 看着不好惹,但脾气比想象中的要好。 还挺乖的。 沈言归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又看了秦野几眼,这才闭上了眼。 他只是在逗秦野,没有半点困意,但身体放松后,意识竟也慢慢模糊了,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归听到模糊的声响,猝然惊醒。 过了五六秒,意识才慢慢清醒,沈言归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慢慢坐起身。 周围光线柔和,他却笼罩在一片阴影中。 沈言归抬起头,看着沉着脸站在面前的秦野,相关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他让秦野帮忙挡太阳,秦野竟真一直站在没动。 沈言归难得有点愧疚,看向一旁的手机,还好,时间只过去了十五分钟。 他这才缓了口气,朝秦野招了招手,“过来坐下休息。” 秦野本来想走,但迟疑了几秒钟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坐在了旁边的位置。 “喝茶吗?”沈言归虽是这么问,但已经给秦野倒了一杯红茶。 “……”领略到沈言归的霸道,秦野聪明地闭上嘴,什么都没说。 沈言归难得心情好,想要照顾下秦野,“喜欢吃什么水果,随便拿。” 秦野的视线移动到旁边精致的果盘,微不可察地嗤了一声。 他还是第一次见过葡萄论颗卖,还是天价,除了冤大头,谁买这个。 他把手放在膝上,一动不动,跟沈言归无声对峙。 沈言归难得示好,却一直没有得到回应,耐心告罄,不冷不热地看了秦野一眼。 秦野蹙了蹙眉,没碰水果,但端起了茶杯。 沈言归勉强满意,好心情地问道:“如果我睡了几个小时,你也要一直帮我挡太阳吗?” 秦野只是敷衍地碰了碰杯壁,一口红茶没喝,“不会,再过半小时,太阳就下山了。” 沈言归的笑点很奇怪,被这朴实无华的回答逗到了,笑得声音都在抖:“那也需要站将近一个小时,你的腿不酸吗?” “不酸,”秦野的态度十分敷衍,半句话也不愿意多说:“你还有别的事吗?我要去搬行李。” 沈言归正得了趣,不肯轻易放秦野离开,指着旁边的果盘,“你还没吃水果。” 秦野没有胃口,更没心情看着沈言归这张脸,吃他买的水果。 沈言归静静地等了半分钟,没有催促,而是自己拿过了一颗葡萄。 这个葡萄品种很好,果实饱满且大颗,汁水充盈,果肉细腻,味道甘甜却又足够清爽,只是果皮很厚。 沈言归惯会享受生活,不嫌麻烦地剥皮。 秦野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几眼。 沈言归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养尊处优的生活养出了细腻的皮肉,像是润玉雕成的艺术品。 葡萄露出了青色的果肉,果汁沾湿了指尖,黏黏腻腻,泛着别样的光泽,慢慢流淌到了指根。 葡萄的甜香钻进了秦野的呼吸,搅乱了他的思绪,他仿佛看到沈言归倾身靠近,用柔软的手指抵着他的唇,黏腻的果汁,碾碎的果肉,一片糜烂。 而从始至终,沈言归都带着那轻佻又暧昧的笑。 脑海中的弦绷紧了,红晕顺着脖颈向上蔓延,心跳仿佛撞击着耳膜,是那样的清晰。 秦野猛地站了起来,像是在躲避着什么,身体不断后仰,椅子被带得撞到了桌面,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沈言归被吓到了,用手拍了拍胸口,吃着葡萄,抬头不解地看着秦野,脸颊鼓出了一个小包。 在他的目光下,秦野的脸色越发难看,眼底压着的情绪翻滚着,凶得像是要吃人。 嗯?发生了什么? 沈言归承认他之前是在故意逗秦野,但他刚才什么都没做。 见秦野还在死死地瞪着自己,沈言归不想第一天就把人逼急了,安抚地朝秦野笑了笑,将果盘推到他面前,主动示好:“葡萄很甜,你要尝尝吗?” 听到“葡萄”二字,秦野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瞳孔震颤了两下,连呼吸都加重了。 沈言归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眯起了眼。 秦野怕沈言归知道他刚才出现了幻觉,还自作多情了,乱了阵脚,手指漫无目的地在果盘上转了一圈,拿起了最边上的苹果。 “我,我喜欢吃苹果……”秦野心中羞赧,迫切地想找个发泄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最讨厌葡萄了!” 5. 005 “葡萄”事件过后,秦野借着收拾行李的理由,连续两天没有回来。 沈言归没催他,反正线拽在他手中,秦野迟早都是要回来的。 沈言归闲着无聊,思绪发散开,无意间从记忆深处搜索到一种味道。 他原本只是好奇究竟是何时吃过的,但想了又想后,被勾起了好奇心,想再尝一尝这种食物。 孙特助来送文件时,沈言归一边浏览,一边随口问道:“你记不记得一种食物?有淡淡的中药味,但并不苦,入口清凉,几乎没有一点甜度,里面是冻状的质地,好像还有同种口味的饮品。” 孙特助思索了几秒,缓慢地摇了摇头,“好像见过,但记不太清。” 沈言归接着说道:“很久之前吃过,但最近一直没有看到,你试着帮我找找,买一些回来。” 孙特助点点头,把这记在了待办事项下。 沈言归将公司的事情交给了专人处理,只经手决策类的大事,他签下名后,将文件递给了孙特助。 孙特助知道他这段时间想休息,没有过多打扰,汇报完公司的情况后,便立刻退了出去,坐车回到了公司。 孙特助管理着整个秘书处,只需要负责主要事项,一些小事并不需要他亲力亲为。 但他对沈言归亲自嘱托的事情格外上心,再三督促,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完成了任务,效率高到惊人。 沈言归看着摆在桌子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种商品,感到了一丝熟悉,十分有兴致地拿了起来。 他之前仔细回想过了,这应该是20多年前,他刚到沈家时,沈夫人拿给他吃的。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商品的包装和名称没有丝毫改变,整体看上去是颜色不纯,显显脏的黑色,包装是五颜六色的花纹,饱和度非常高,整体风格与现代流行格格不入,仿佛被割裂在了两个时代。 品牌名称叫做生堂,还算有意境,不过商品名就显得朴实无华:“消火饮”,“清凉冻”。 沈言归这些年,一直身处快节奏的生活中,必须要拥有敏锐的商业嗅觉,与时俱进,甚至要再快一步,预测投资方向,整个人像是永不停歇的陀螺,如今看着被时间凝固的商品,感到了别样的新鲜。 “没错,这就是我想要的那种。” 沈言归放下罐装的饮品,撕开“清凉冻”的包装,尝了一口。 味道跟当时相比,没有丝毫变化。 现在的网红食品更新迭代很快,五星级餐厅也在致力于用各种高端食材整花活,而这种流传千年的传统食物,跟这些相比,味道显得寡淡,淡淡的中药味还会劝退不少人。 沈言归尝过一口后,也没有喜欢上这种记忆深处的味道,但他不知不觉地将整一盒都吃完了。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味道,入口清凉,口感柔和,停留在舌尖的味道只能存在短短一瞬,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吃完之后,没有半点厚重感,喉咙和胃都被抚慰了。 沈言归看着包装上的原料配方,都是真材实料,并不是有各种化学元素合成,简单又直白。 沈言归没有给出评价,但孙特助从他的表情得到了答案,立刻说道:“这个品牌经营了百年,如今没法传承下去,已经在几个月前停产了,这些是我们在周边的小商店中找到的,只有这么多,如果沈总你还需要,我可以在其他地方找一找。” 沈言归点点头,看了眼保质期。 因为食品太过追求健康自然,保存时间短得惊人,还有不到十几天就要过期了。 沈言归喜欢这个味道,想在剩下的半年随时可以吃到,便对孙特助说道:“去调查一下生产的机器有没有变卖,这么短的时间,被市场淘汰的品牌大概率没法变换经营人,你去找老板聊一下,我们可以接手。” “沈总,你是想投资吗?”孙特助的视线落在桌上黑不溜秋的两件商品上,表情迟疑,欲言又止。 这个品牌被市场淘汰,说明没有发展潜力,投资它很有可能会让钱打了水漂。 沈言归点了点头,并不觉得自己的决策有什么问题。 他马上就要死了,钱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他的资产足够多,就算肆意挥霍,能不能在半年内花完还是个问题。 这么一点小钱,就算全亏损了,他也不会放在心里。 看着沈言归平静的神情,孙特助恍然大悟,思绪却拐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他在沈言归手下工作了这么多年,对沈言归的能力和水平十分敬佩,沈言归几乎没有失误过,选择投资一定有自己的考量,只是因为两人的水平相差过大,他才没有办法理解沈言归的决策。 孙特殊把自己洗脑了,没再提出异议,十分恭敬地询问道,“那沈总想要投资多少?” “把品牌买来后,维持最低的运作水平,后续不需要追加投资。” 生产出的产品只提供给他,不需要流向市场需要,多了也是浪费。 孙特助揣摩不透,再次懵逼了。 如果按照他原来的想法,沈言归是看中了品牌的某种特质,才动了投资的想法,想从中大赚一笔。 可是现在只维持着最基础的生产,既不打开销路、拓宽市场,宣传研发的资金也不到位,这样下去,就算换人经营,品牌也不会有任何起色。 所以,沈总到底想干什么? 孙特助憋了一筐的问题,但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只是说道:“那沈总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没有了。”沈言归说道:“你把东西放下就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孙特助点点头,刚要离开,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说道:“还有一件事,沈总你的资产已经整理好了,是否现在就去找沈家人谈,还有您是否要到场呢?” “你和律师去就行了,”沈言归想起那愚蠢又贪婪的一帮人,问道:“他们这几天在做什么?” 孙特助哽了一下,念在他们曾是沈总的家人而份上,委婉措辞,“年长的因为财产矛盾,关系变得紧张,时常吵架;小辈们的状态还算不错,这些天一直往外跑,经常出现在一些高档场所。” 沈言归嗤笑一声,了然于心。 估计是在上演一出不停撕逼,狗血纷呈的家庭伦理大剧。 这些事无聊又麻烦,连听到都是对耳朵的伤害,沈言归没有继续追问,很快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孙特助见沈言归没有别的事情,便退出了房间,一边走一边思考沈言归投资的真正用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看到迎面走来的秦野。 两人的肩膀撞上,孙特助回过神,跟秦野道歉。 秦野并不在意,冲他摆了摆手,没有过多寒暄,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想趁沈言归发现他之前,回到房间。 没想到他刚站在二楼走廊,管家便过来请他去书房。 秦野向下压了压眸子,神情冷淡,没有为难管家,转身朝书房走去。 这次,他没被沈言归放鸽子,轻敲了两下门后,里面传来了沈言归清亮又慵懒的声音,“进来。” 秦野推开门,窗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沈言归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追随过去,像是在欣赏着一个物件,并不觉得失礼,一直没有移开目光。 等秦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胸膛微微起伏,他这才悠悠然收回了目光,被秦野有趣的反应逗笑了,安抚道:“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人,你干嘛这么害怕?” 秦野抬眸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显然是没憋着什么好话。 “……” 沈言归觉得不说开对两人都好,主动岔开了话题,“你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吗?” 秦野却觉得沈言归是在催他,语气有点冷淡,“今天晚上就会住下。” 沈言归嗯了一声,没有立刻开口。 这么短的时间,秦野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了。 沈言归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认识以来,秦野的状态一直很紧绷,他们都没好好说过话。 “你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吗?” “没有。” 沈言归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过来坐下。” 这句话太过耳熟,让秦野想起那颗被沈言归拿在手里的葡萄,以及他的自作多情。 “……” 沈言归眼睁睁地看着秦野呼吸乱了,重重地瞪了他一眼,又匆匆收回了目光,整个人像是生锈的机器人,关节不打弯地走过来,活像是要上刑场。 沈言归差点笑出声。 他真的很想问问秦野这扫雷游戏的难度是ss级吗,怎么遍地都是雷点? 想到拉近关系的目的,他没有把话说出口,而是露出他自认为最亲切的笑容,用哄小孩的语气问道:“你今年多大?” “20。” “20岁就已经大三了,是上学比较早吗?” 秦野的语气硬邦邦:“嗯,我跳了一级。” “你跟我是一个学校的,觉得专业课难吗?” “还好。” “绩点怎么样?” “还行。” “跟班上的同学相处得融合吗?” “一般。” “……” 沈言归被难住了。 他很少和小辈相处,场面话说完后,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了。 秦野能给他带来兴味,他愿意多花些心思,柔声哄道:“我知道你喜欢黑色,我有一颗黑曜石的袖扣,可以送给你,你毕业工作后,有需要佩戴的场合。” 沈言归话音未落,秦野便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不要。” 语气相当生硬,像一根尖锐的针插在了两人中间。 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跳着,沈言归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拢,眸色也越发深。 言语关心不感冒,送礼物不喜欢,秦野未免也太难哄了。 他留下秦野,是因为秦野的某些反应很可爱,能给他带来乐子,而不是让秦野跟他作对的。 但他偏偏又是喜欢这一点的,若是秦野变得乖顺,他又觉得索然无味。 这矛盾又别扭的一面很符合他恶劣的本性。 沈言归被自己搞无语了,捏了捏鼻梁,朝秦野挥了挥手:“你回去休息吧。” 秦野眸色微动,意味不明地看了沈言归一眼,这才站起身往外走。 在他出门前,沈言归突然叫住了他。 秦野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后,才转头看向沈言归。 沈言归并不看他,随手指着旁边,“把桌子上的东西搬走。” “搬到哪?”秦野看着桌子上的方形礼盒,沉声问道。 “送你了,搬到哪都行。” 秦野的唇角动了动,最终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已经受了沈言归的恩惠,自觉低人一头,不想再有任何一点利益和物质上的纠葛,这会让他越发厌弃自己。 但想到沈言归刚才的神色,还有在医院的妈妈,他只能忍气吞声地走了过去。 小圆桌上的礼盒外裹着一层丝绸,周围还绕着低调的金边,格外精美,显得十分高档。 但又过于大了,占满了整个桌子,里面装的大概不是珠宝钻石一类小巧又昂贵的东西。 秦野微微蹙起眉,转头询问沈言归:“盒子里面是什么?” 沈言归的态度有些冷淡,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大致的意思是“你没眼睛,不会自己打开看?” “……”秦野咬了咬牙,忍着摔门而去的冲动,用两根手指挑起了盖子,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里面是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礼盒的盖子移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东西的庐山真面目,超乎秦野的想象: 黑不溜秋,还有闪着光的土豪金。 秦野的眼睛微微放大,思绪彻底打结。 ……这是些什么玩意儿? 6. 006 秦野的眼睛微微放大,思绪彻底打结。 外面的盒子如此奢华精美,里面的东西却包装劣质,设计土气,那朴实无华的名称“清凉冻”和“消火茶”金光闪闪,无比突出,就差拿着喇叭喊“我很健康”了。 这些东西着实跟沈言归的身份不符,秦野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沈言归不觉得这有问题,语气自然地说道:“味道还不错,这些就给你了,吃不完可以分给其他人,随你便。” 秦野过了五六秒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给我这些?” 为什么? 因为这些快过保质期了,而他想吃刚生产出来的。 沈言归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没有为什么,你不想要吗?” 秦野嘴角紧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想,谢谢。” 这副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屈服的样子,成功取悦到了沈言归,眼底也漾起笑意,姿态慵懒,眼一错不错地注视着秦野。 沈言归有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眼尾轻佻地勾起,但他眉眼深邃,瞳孔如墨般漆黑,显得纯粹又神秘,当他专注看人时,有种深情的意味。 被他这样看着的人,会感到一种别样的荣宠,情不自禁地想要沉溺进去。 秦野却完全免疫了这些,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像是一堵不解风情的冰山,坚决隔离掉了所有的柔情,“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沈言归安静了几秒,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肩膀轻微抖动,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着沈言归夸张的反应,秦野审视过自身后,发现没有任何可笑之处,眉头深深蹙起,觉得沈言归是在戏耍他,“你又在笑什么?” 沈言归觉得这人太有趣,每个反应都让他十分喜欢,为了得到长久的乐子,他收敛住了笑意,指腹轻轻擦过眼角,抹去了笑出来的眼泪。 沈言归重新看向秦野,在阳光下,两双眸子水光潋滟,漂亮的仿佛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秦野,你怎么这么乖,这么可爱啊!” 秦野听到这两个形容词,当场愣住了,思维都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他之前从没想过这两个形容词会跟他扯上关系。 秦野的脸色慢慢沉下来,仗着一米九的身高,居高临下地看着沈言归,宽阔的肩背,挺拔的身材给人很强的压迫性,身上散发着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息,是让人感到窒息的阴沉。 秦野这个架势,像是一拳一个小朋友,若是换作其他人,早就怂了,但沈言归眼皮都没抬一下,修长的手指穿过额前的碎发,向后拢去,露出一张漂亮到近乎妖孽的面孔。 目光柔和,却像是一根针扎进了秦野心里,破掉了他的防备。 “别生气呀,”沈言归用哄小朋友的语气说道:“我是真的觉得你很乖,很可爱,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这两个形容词,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沈言归嘴上虽然这么说,却没有半点照做的真诚,丝毫不掩饰内里的戏谑和恶劣,甚至还蠢蠢欲动,想要做得更过分。 两人目光相撞,无声地对峙着,秦野面无表情,像是全然不在乎,从脖颈向上蔓延的红晕却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 “……” 沈言归看着秦野的背影,无可奈何地轻笑了一声。 真是个小朋友,生起气来如此孩子气,一声不吭地离开,是在表达抗议吗? 沈言归还没尽兴,但也懒得主动凑上去,有些无聊地环顾着房间,视线又落到了那堆孙特助带回来的食品上。 ***** 秦野一想到要和沈言归面对面坐着吃饭,便本能地排斥,宁愿饿死,也不想踏出房间半步。 但他又清楚如果这样做了,就等于是在示弱。 在管家第三次催促时,秦野才阴沉着脸,打开房门,大步向餐厅走去。 是个人就能看出秦野心情不好,但沈言归却仿佛全然没感觉到,笑眯眯地朝秦野招了招手,“过来吃饭。” ……总觉得沈言归是在唤狗,秦野的脚步顿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沈言归并不吝啬享受生活,食材都是最高级的,由五星级大厨专门烹饪,每道菜精致美味,分量恰到好处。 秦野本打算随便吃点后找借口离开,没想到他只吃了一口就败给了食欲,根本放不下筷子,只能临时改变主意,加快用餐速度,想要早点吃完。 两人都保持用餐礼仪,餐厅十分安静,只有偶尔响起刀叉碰到盘子的细微声响。 过了十分钟,秦野重重地闭了下眼,忍无可忍地抬起头,“你不饿吗?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沈言归正两手交叠,用手背托着下巴,闻言轻轻勾起嘴角,语气柔和地说道:“我没什么食欲,不如看着你吃。” 秦野张了张嘴,脸上的肌肉扯动了一下,又低下了头,把沈言归当成空气。 沈言归:“……” 总觉得秦野刚刚是想骂他。 他眯了下眼,好心情地没跟秦野计较,也拿起了叉子,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咀嚼的速度很慢,神情兴致缺缺。 站在旁边的厨师看到这幕,苦着一张脸,战战兢兢地说道:“沈总,实在抱歉,今天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我们明天一定会调整的,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沈言归转头看着厨师,见五大三粗的汉子快缩成了一团,颇为无奈地说道:“没关系,是我不太饿,跟你们没关系。” 这位厨师是新来的,被沈言归流传在外的威名唬住了,吓得头都不敢抬,再三道歉。 沈言归看着厨师,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怕再把人刺激到,随便找了个借口,转身朝楼上的书房走去。 沈言归的身影刚刚消失,厨师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 秦野只把这当成个小插曲,并没有放在心上,可他重新低下头时,思绪却忍不住地飘远了。 这正是饭点,沈言归怎么会不饿呢?他之前是吃了什么吗? 想到这,他眼前浮现出沈言归书房里那个装满了整个垃圾桶的空包装。 “……” 秦野的表情变得古怪。 沈言归这个样子,很像偷吃零食,撑得吃不下饭的小朋友。 有点幼稚。 他没想到沈言归还有这样一面,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勾起,但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神色立刻阴沉下去,刻意板着脸,将唇抿成了一条线。 仿佛刚才的那个笑只是个错觉。 ***** 沈言归在金融圈里地位很高,他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受到很多人的关注。 “你是说沈言归刚刚投资了一家公司……这个消息属实吗?” “我是从特殊渠道,打探到的消息,正确性能够保证,投资是私下进行的,沈氏中并没有很多人知晓,做得十分隐秘。” 李楠听到这话,眉头紧紧皱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因为思虑过多,五官都快缩成了一团。 他和沈言归最大的竞争对手,不过这只是李楠自封的。 李楠算是当地元老级的企业家,事业蒸蒸日上,在整个东部地区都很难有对手。 当沈言归刚露头角时,他并不放在心上,只当沈言归是个稍有天赋,却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成不了什么气候。 没想到沈言归的商业头脑和嗅觉都是最顶尖的,他另辟蹊径,抢在所有人前面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当李楠察觉到危机,准备打压沈言归时,沈言归已经锋芒毕露,在行业中的地位隐隐要追上了他。 李楠是个心比天高的人,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一时疏忽,让曾瞧不起的人反超了他,而且还是个跟他差了20多岁,毫无基础的小辈,自那之后,他就把沈言归当成了竞争对手,处处跟他作对。 他曾多次和沈言归在同一个领域竞争,但从没有赢过,这种微妙的挫败感折磨得李楠夜不能寐,心思越发扭曲,在跟沈言归作对这件事上,变得格外偏执且执着。 这一次也不例外。 沈言归秘密投资,甚至还瞒着公司里的其他人,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李楠摸着下巴,露出一副世外高人的表情。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死死盯着秘书,语速极快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沈言归投资的是哪个行业,是新兴能源,还是没有崭露头角的团队,或者是和某个大牌合作了?” 秘书摇了摇头,“都不是,我不清楚详情,只打听到这是一个曾经火过,但已经逐渐没落的品牌。” 李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反问道:“做什么的?” “好像是做食品。” 啊???? 李楠的思绪卡成了一团,深深怀疑秘书是在开玩笑。 食品行业几乎已经饱和,现在大家都在搞创新,沈言归为何会反其道行之,投资一家已经没落的食品品牌,难道他不知道这是毫无前景的吗? 秘书也不觉得这是个高明的投资,同样神情困惑,绞尽脑汁地思考这背后的缘由。 办公室安静了几分钟后,李楠突然开口,“你知道是哪个品牌吗?” 秘书摇了摇头,“沈言归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怕再调查下去,会打草惊蛇,那样我们就处于被动了。” 李楠赞同地点了点头,继续思考这件事,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多次失败的经验让他比沈言归本人,更加相信沈言归的决策和投资水平,笃定这绝对是正确的,只是他还没有想通。 李楠立即放下了手头所有重要的事情,对秘书说道:“你按照这个方向,筛选出符合条件的品牌,整理好后交给我。” 秘书立刻着手处理这件事了。 李楠一整天什么都没做,吃饭都在想着这件事,凌晨四点,眼睛还瞪得滚圆,他盯着夜色掩映下的天花板,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 他想明白了! 曾经火过,但现在没落的食品品牌证明这是有潜力的,哪怕换了个时代,在资本运营下,照样能够火起来。 而且这样的品牌在消费者记忆中一定有一席之地,如今再次出现,可以完美契合“童年回忆”这个热点,再引起一波回忆杀,还能形成流行趋势,衍生出其他的热梗和卖点。 而且被挑选出的品牌大概率是百年老字号,这样的食品都是真材实料,而不像如今都是用各种化学元素勾兑的,再加上现在的年轻人都注重安全健康,只凭借这点就可以打动他们。 真是一箭三雕! 李楠越想越兴奋,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笑容十分得意。 沈言归就算眼光独特,有商业头脑又怎样,还不是轻易被他看穿! 只要他抢在沈言归前面,抓住这个卖点,就能让沈言归的投资打了水漂,还吃了个哑巴亏!! 李楠输给沈言归那么多次,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自动脑补起了投资后的美好场面,大半夜笑出了声。 他没有半点困意,焦躁地走来走去,终于等到了天亮。 秘书也很尽责,熬夜准备好了材料,顶着黑眼圈,将文件送到了李楠手中。 李楠已经自我洗脑成功,认为这个投资方向一定是准确的,眼中放光,速度很快地翻阅文件,没有经过仔细考量,就直接挑中了条件最好的品牌。 “这个清凉冻和消火茶曾经火了很久,我和我儿子都曾经喝过,这两代人都有共同的回忆,而且这配料表也很干净,虽然保质期较短,但消费者应该不会太在意。” “这个品牌就很不错!你立刻召集团队,放下手头一切工作,全力筹备这件事!!”说到这,李楠激动的还拍了下桌子。 秘书傻了眼。 李楠是个很谨慎的人,以往做决定都要考察情况,仔细考量很久,而这次的表现却很像是头脑发热。 他犹豫了几秒,劝道:“李总,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若是想要达成预想的效果,投资数额是相当大的。” 李楠满脸泛红,大力地摆了摆手,急得喷唾沫星子:“来不及了,沈言归已经投资,若是想抢在他前面,哪有那么多时间考量!做生意,特别是投资,要大胆一点,不要犹柔果断,婆婆妈妈!!” 秘书也被李楠的情绪感染,但还保留一丝理智,继续说道:“但我们现在和沈言归在同一个赛道,万一他提前买下了这家品牌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做这么多,只是给他做了嫁衣。” 李楠露出一脸睿智的表情,轻笑两声,想要提点下秘书,“我想你已经让人去实地参观过,结果如何?” 秘书不知李楠的用意,如实说道:“工作环境十分干净,原料也符合标准,但厂房非常小,运转的产线也只剩下了一个,每天能生产的数量非常少,几乎可以说是处于停滞的状态。” 李楠笑得像个世外高人,反问道:“你还没有发现问题吗?” 秘书低下头,认真请教,“李总,您经验丰富,还请您提示一下。” “你想想沈言归的性格,非常功利,从不做无意义的事情,他若是买下了这家品牌,想要抢占市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扩大生产,怎么可能还会放任品牌磨磨蹭蹭地生产呢?” 秘书眼前一亮,立刻懂了,“所以现在的生产情况就完美证明了沈言归并没有投资这个品牌,孙总,您真是厉害,非常人能及,这次一定能打个漂亮的翻……胜利杖,狠狠地教训沈言归,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姜还是老辣!” 李楠被吹得飘飘然,都没注意到秘书想说的是“翻身仗”,长长地吐出郁结在胸口的气。 他终于能赢沈言归一次了!! 7. 007 孙特助收到投资时吓了一跳,百思不得其解。 李楠的这番举动不就相当于觍着脸给沈总送钱吗,两人是竞争对手,除非李楠得了八年脑血栓,否则真做不出这种事来。 孙特助觉得这事下的水很深,是他道行太浅,才看不透,十分谨慎地想向沈言归汇报,让沈言归拿主意。 没想到他刚到别墅,便看到大家乱成了一团。 孙特助没有贸然上去打扰,见唐子越站在一边,便凑上去问道:“唐院长,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子越转头看着孙特助,又转头看向沈言归的房间,一言难尽道:“言归胃不舒服,在这闹脾气,不想吃饭呢。” 孙特助愣住了。 唐子越嘴里的沈言会跟他认识的沈总绝对不是一个人,脑海中没法形成相应的画面,忍不住露出了“你在逗我吧”的表情。 唐子越扯了扯嘴角,没有解释,只是拍了拍孙特助的肩膀,问道:“你来找言归是有什么事?” “是工作上的事情,”孙特助实话实说。 唐子越给出建议,“言归现在脾气不好,如果事情不重要,最好不要去烦他,他这段时间要好好休养身体,尽量让他少操心工作上的事情。” 孙特助想了好一会,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沈言归早就跟他说过这点,还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他处理,若不是李楠投资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他也不想来打扰沈言归。 现今不是谈工作的好时机,若是沈言归有针对李楠的其他打算,一定会提前跟他说,没有提起,是因为不需要他知道。 孙特助想通后,感激地朝唐子越笑了笑,闲聊道:“唐院长是来给沈总检查身体的吗?” 唐子越举起手中的眼镜盒,耸了耸肩,“该做的检查已经做了,药也开了,我这次是来送眼镜的,还有……”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向四处张望后,用手挡着嘴,凑在孙特助耳边说道:“那个秦什么……野什么时候回来,我特别想见见他。” 孙特助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唐子越发亮的眼睛,特别像只黄鼠狼。 “……” “秦野还需要上课,晚饭时才能回来,应该快了。” “你快跟我说说,他和言归是怎么相处的?两人关系好不好?秦野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唐子越噼里啪了问了一堆,孙特助刚要开口,余光突然瞥见了一抹身影,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还大声地咳了几声。 唐子越收到暗示,转过身,刚好看到大步走过来的秦野。 他从下到上打量着秦野,露出了意外的神情,当两人擦身而过时,他突然往左迈了一步,挡在了秦野身前。 “你好,我叫唐子越,是一名医生,也是沈言归的好友。”唐子越装得人模人样,从口袋里拿出名片,递给秦野。 看到跟沈言归相关的人,秦野本能地提起警惕,但他刻在骨子里的素养,让他依旧保持礼貌,温和地跟唐子越打招呼,“你好,我是秦野,没有名片。” “没关系,”唐子越装得像个大尾巴狼,试图拉近关系,再次探出点情报,“我之前就很想见见你,只是工作太忙,一直没法脱身。” 秦野从未想过融入沈言归的圈子,态度中透着疏离。 唐子越又笑着跟秦野寒暄了两句,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内心却是思绪翻涌。 那天沈言归说要联姻,他以为只是玩笑,没想到沈言归的效率这么高,直接定下了联姻对象! 他一直以为对方是可爱类型的,还有点柔弱可怜,这才让沈言归动了恻隐之心,没想到今日一见,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 瞧瞧这身高和体格,哪里像个小娇妻了?! 唐子越的目光从秦野锋利的眉眼,移动到小臂隆起的肌肉线条,有点担心沈言归是否能压得住他。 秦野察觉到了唐子越的目光,微微偏过头,下颌的线条显得极为凌厉,身体几乎挡住了背后的灯光。 “……”更为沈言归担心了呢。 唐子越很快调整好的表情,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不敢调侃沈言归,原本打算逗逗这位小娇妻,没想到这俩人他都惹不起。 医院里正好还有事情处理,唐子越不好久留,便把眼镜盒递给秦野,说道:“言归不吃饭,对他的身体很不好,你上去劝劝他,顺便再把眼镜盒给他。” 眼镜盒方方正正,外面裹着素锦,看上去十分精致。 秦野往楼上看了一眼,眉头皱了一下,僵持了几秒,这才抬手接过了眼镜盒。 唐子越觉得秦野的表情变化十分精彩,又偷看了几眼,这才转身离开,孙特助也跟着走了。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后,秦野问道:“沈言归怎么了?” 管家说道:“先生身体不舒服,一整天都没吃饭。” 秦野面无表情地想:是个病人还能这么作,吃饭还要人哄。 “要不您去劝劝先生吧,拜托了。”管家把秦野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恳求地看着他。 秦野:“……” 他无法开口拒绝,再加上母亲多年患病,让他对病人有种本能的怜爱,容忍度也高一些。 “好吧,我试试。”秦野嘴上虽这么说,但他笃定沈言归一定不会听他的。 管家却觉得事情已经完美解决了,满脸喜气,连忙让人把晚饭送到秦野手里。 秦野看着手中的托盘,硬着头皮朝楼上走去,停到了台阶最上一层,他转过身,看到管家等人簇拥在楼梯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还不约而同地对他做了个打气的手势。 “……”秦野没有办法,只能身体僵硬的朝沈言归的卧室走去。 他轻轻敲了敲门,过了几秒,才传来沈言归慵懒的声音,“谁?” “是我,”秦野顿了顿,怕沈言归认不出自己的声音,刚要补上名字,却被沈言归抢先。 “是小野呀,进来吧。” 隔着门板,声音有些闷沉,秦野听到亲昵的“小野”两字,忍不住呼吸一窒,拿着托盘的手也在用力。 从小到大有很多人叫过他小名,但只有沈言归,带着别样的意味,让他有点不舒服。 秦野向下压了压眸子,放缓了呼吸,这才推开门,顶着一张面瘫的脸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只开着一盏小灯,目光本能地追随着光亮,秦野看到了坐在床上的沈言归。 沈言归的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却是鲜红的,像是几滴血落在了雪上,头发没有打理,微长的发梢遮住了眉眼,眼底没有一丝光亮,整个人像是生机散去的瓷娃娃,一碰就碎了。 “你怎么来了?” 沈言归的声音透着笑意,但轻得像是一阵风。 他病恹恹地靠在床头,下巴微抬,仿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用余光睨着秦野。 秦野自觉进入了照顾病人的状态,收起了一身的尖刺,朝沈言归走去,将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我来给你送饭。” 他一直看着沈言归,敏锐地注意到沈言归眉头轻皱了一下,身体往反方向偏,露出了嫌恶的神色。 饭味萦绕在鼻尖,沈言归用手背抵着唇,强忍住翻涌的恶心,急声说道:“快点端走!” 他得这个怪病,症状忽轻忽重,之前一点事没有,这次却吐了一整天。 现在胃里空荡荡的,却像是压着块石头,不断的往下坠,拉扯的痛感十分强烈,不仅如此,他还吐了太多次,导致胃液反流,整个胃部和食管都被烧得火辣辣的,手脚却在出冷汗,掌心一片黏腻,冷热交替的两种折磨,更加透支了沈言归的体力。 不是他不想吃饭,而是有强烈的恶心和眩晕,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一闻到饭味,更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呕吐,都不敢张嘴说话。 秦野联想到了妈妈,顾不上他和沈言归的龃龉,动作很快地给沈言归端了杯水。 沈言归轻抿了一口水后,勉强把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随手擦掉了嘴边的水渍,可唇瓣还湿润润的,光下泛着别样的光泽。 秦野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错开目光,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吃不下饭,闻到饭味会恶心,但这样下去,你会更加难受,而且胃里是空的,也没办法吃药。” “其他菜别吃了,只喝碗小米粥,”秦野试图跟沈言归商量。 沈言归的回答相当干脆,“不要。” 秦野:“……” 他深吸了一口气,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跳着,很想直接转身离开,但理智阻止了他。 他已经答应了管家,不能言而无信,而且他很怀疑若是就此不管沈言归了,沈言归绝对会把自己作到住院,之后再把这件事都赖在他头上,到时候对他更不利。 秦野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再忍一忍。 沈言归这个样子很像闹脾气的小朋友,秦野索性就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你如果把这碗小米粥喝完,我就送你一件礼物。” 沈言归原本无精打采,听到礼物二字,抬眼看向秦野,目光中透着好奇与期待,“是什么礼物?” 秦野的唇抿成一条线,硬邦邦地说道:“你先喝小米粥,我再告诉你。” 秦野的这个举动让沈言归有点惊喜,他嫌弃地转头看着饭菜,眉头皱得很紧,纠结了两三秒,才好不容易妥协了,“你把其他的菜端远点。” 秦野知道沈言归是身体有恙,闻不到荤腥,并不是故意折腾他,便顺着他的意,直接将餐盘端了出去。 等他再回来,看到沈言归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秦野愣了愣,语气相当无奈,“又怎么了?” “你喂我,”沈言归语气自然,相当理直气壮,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秦野:“……你没法自己喝吗?” 沈言归没有回答,慵懒地靠在床头,笑眯眯地看着秦野,一点也不着急。 他的手心都被冷汗浸湿了,指尖冷到发麻,没法拿稳光滑的陶瓷碗,他不想在秦野面前露怯,而且秦野主动送上门,还表现得这么乖,让他忍不住想要再多逗逗。 “快点,我想要礼物。” 他大大咧咧地将恶劣的一面摆在秦野前面,懒得遮掩,显得格外肆无忌惮。 秦野站在阴影里,眼眸一片浓黑,身体几乎能把沈言归挡住,手握起又松开,结实的手臂线条隆起,充满着力量感。 沈言归丝毫不惧,认定秦野会妥协,又过了两分钟,秦野直挺挺地坐在床边,动作僵硬地拿起碗筷。 沈言归的视线从他锋利的眉眼,慢慢移动到紧绷的下颌线,以及耳后突出的青筋,突然觉得秦野很像只被强行带上项圈的恶犬,被迫低下了头颅,但并没有屈服,而是在不断地积攒怒火,找准机会,就会狠狠地咬他这个主人一口。 沈言归并不害怕,反而隐隐有点期待。 他很想知道是他的“棍棒”还是秦野的“犬牙”更硬。 秦野察觉到沈言归这样的目光,拿着汤匙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十分粗鲁地送到沈言归嘴边。 沈言归微微张开嘴,汤匙碰到了牙齿。 唇瓣被压得微微凹,看上去十分柔软,像是被□□过的玫瑰花瓣,颜色更显得艳丽,汁液欲滴不滴。 秦野的呼吸慢了一瞬,像是被烫到了,猝然收回目光,身体带动着手臂往回扯,手一抖,汤匙又撞上了沈言归的牙齿。 沈言归:“……” 秦野这是恨得想把他的牙砸碎吗? 沈言归不想再来第三遍了,索性张开口,喝掉了这勺小米粥。 小米粥入口温润,米粒被煮得很烂,几乎和汤融为一起,没有半点油腥,只有淡淡的谷物香味。 沈言归强忍着恶心,眉头微蹙,像是喝毒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秦野不敢看被沈言归含过的汤匙,一直敛着眸子,又给沈言归喂了一勺。 沈言归在跟身体的排斥做斗争,没有计较秦野并不温柔的动作,用手捂着喉咙,不停地做向下吞咽的动作,怕会呕出来。 一连喝了几口后,不适的感觉慢慢减弱,胸口到胃都变得暖洋洋的,不再有往下拉扯的感觉。 沈言归原本一勺一勺地喝,是怕压不住恶心,喝一口就要顺顺气,如今舒服多了,他索性从秦野手中拿过了陶瓷碗,慢慢喝完了,动没有丝毫的扭捏。 放下碗后,沈言归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秦野,像个要糖吃的小朋友,“我的礼物呢?” 秦野沉默了几秒,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眼镜盒,放到了沈言归手心。 沈言归打开后,迟疑地拿出里面的单片眼镜,“这是……你给我买的?” “不是,是唐子越让我转交给你的。” 秦野有点心虚,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耳垂,硬着头皮找了个理由,“借花献佛,也算是礼物。” 沈言归身体舒服了很多,心情也跟着变好,无奈地笑了一声,并没有跟秦野计较,“好吧,就算你送我礼物了。” 说着,他把单片眼镜戴到了左眼上。 虽然及时用了药,但左眼的视力还是没有保住,唐子越为他特制了单片眼镜,能让两只眼的清晰度保持一致。 唐子越相当骚包,连个单片眼镜都不放过:链条上镶着宝石,但经过精心设计,别致又低调,只是在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沈言归随手戴上后,看向周边的环境,想测试一下是否合适,却无意发现秦野正呆呆地看着他,样子有些傻。 “怎么了?很奇怪吗?” 秦野的表现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了,慌乱又心虚,猛地站起身来,又赶紧低着头,不敢跟沈言归对视。 “你已经喝完汤了,那我就先出去了。” 秦野绷着脸,努力装淡定,但在沈言归面前,他的伪装无处遁形。 沈言归没有挑明,而是叫住了匆匆往外走的秦野,“等一等。” 秦野又往前走了两三步,这才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沈言归,声音模糊不清,像是声带罢工了完,“你还有什么事?” 沈言归笑了一声,本想调侃一句“你表现得像是被狼盯上的羊”,又怕把人惹急,只是说道:“你送我礼物,我自然要回礼,你想要什么?” 秦野没料到沈言归会说这个,不信他是真心的,硬邦邦的说道:“不必了,这个眼镜本来就不是我准备的。” “但是你亲手送给我,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你不也说借花献佛,也算是送礼物吗?”沈言归随口就将唐子越的功劳提到一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重色轻友。 “我,我不需要。”秦野被自己不要脸的话虽然还站在原地,但满脸写着想逃,恨不得下一秒就冲出房间。 沈言归没再追问下去,只是说道:“先欠着,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秦野敷衍地应了一句,便立刻溜出了房间。 门关上后,他松了口气,完全没把沈言归说的回礼放在心上。 8. 008 秦野这几天心情不是很好。 他的长相本就带有攻击性,长得又高,还喜欢穿一身黑色,沉着脸的样子吓得周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他的三个室友实在受不住了,下课后凑到秦野身边,撞了撞他的肩,“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天天像是被欠了五百万一样?” 秦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语道破天机的室友。 确实是欠钱了,不过是他欠别人的钱和人情。 室友原本还想跟沈言归开玩笑,但对上秦野的目光,嘴角抽搐了两下,用手搓了搓胳膊,故意开玩笑:“这是又回到冬天了吗,怎么突然这么冷?” 秦野的表情松动了一些系。 两个室友坐在秦野两边,另外一个站在秦野面前,把他包围住,好兄弟地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兄弟们说说,别在这着急上火。” 秦野难以启齿,只能说道:“没什么问题。” “是不是你母亲的病又加重了?”一个室友关切地问道。 “没有,我妈的病情稳住了,心情也不错,相比之前好了不少。”秦野言简意赅地说道。 “那你有什么好不开心的?”这三个天真的男大学生实在体会不到秦野的苦。 “没事,”秦野的回答始终如一,摆出一副不想谈的姿态。 三个室友对视了一眼,采取下个策略,“我刚凑到了30个赞,拿到了50元的代金券,我们去门口那家吃火锅吧!” “好啊,我最近嘴里都快淡出鸟了,就想吃点辣的!” “我们宿舍一起去,多点几盘肉,一定要吃过瘾!” 见室友如此热情,秦野不好拒绝,再加上时间还早,他也不用着急回去见沈言归,便点头同意。 四个男大学生并排往前走,走出了偶像天团的架势。 秦野心不在焉,没有参与室友的话题,也没留意周边的环境。 等红灯时,他突然看到一辆公交车疾驰而过,车身上的广告莫名有点熟悉。 秦野蹙了蹙眉,总觉得他在哪里见过。 他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原本忽略的一切,在此刻变得如此清晰。秦野转过头,看到公交站牌和身后的巨幅电子屏上,也是同样的宣传广告;跟他们一起等红灯的几个女生手里,也都拿着同款饮料。 秦野微微眯起了眼,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虽然他在沈言归那见到的是罐装的,而现在是瓶装的,但饮料的颜色和包装风格都别无二致,只不过经过了重新设计,塑料瓶身加厚,色彩的饱和度降低,从原来的土气暴发户气息,变成了如今的低调内敛。 秦野还没想好怎么开口询问,室友注意到他的目光,主动说道:“秦野你小时候肯定也喝过这个,我昨天买了一瓶,发现味道一点也没有变。” “最近好多人喝这种饮料,不知道是怎么火起来。” 另外一位室友直接打开了书包,“货架上一整排都是,我买了三瓶,这样就不用在火锅店里买,店里更贵。” “饮料能外带吗?” “应该没问题吧,我经常见人提着奶茶进去。” “……” 三个室友议论起来,秦野却走了神。 他从刚才的话里得到了很多信息。 这种饮料能重新流行,背后必定有资本的营销和运作,他之前还在奇怪,沈言归为何会莫名其妙地送他那么多,原来是因为他就是那个幕后的资本。 秦野不动声色地去了火锅店,看到几乎每个桌子上都摆着同款饮料。 就像饮料那朴实无华的名字,里面添加了中药,有败火降燥的功效,跟重油重辣的火锅绝配。 吃完火锅后,秦野处处留意周边,再次真切地意识到这到底有多么火。 在回别墅之前,秦野路过旁边的商店,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也买了一瓶。 但当他人在别墅时,突然意识到这个行为十分不妥。 他跟沈言归关系不好,却买了一瓶沈言归运作的品牌,这不就等于将把柄送到沈言归手中,任他调侃吗? 秦野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将拿着饮料的手藏在身后,环顾四周后,速度很快地往上走,没想到还是被沈言归抓了个现行。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沈言归随便打了个招呼。 秦野僵在原地,用身体挡着那瓶饮料,语气十分生硬,“我今天下课早。” “只上了一节课?”沈言归要去走廊尽头的书房,抬步往前走。 在和秦野擦肩而过时,秦野突然往左迈了一步,用后背对着沈言归。 沈言归挑了挑眉,从秦野夸张的动作中猜到了什么,笑着问道:“你在藏什么?” 秦野呼吸一窒,重重的闭了下眼,知道他躲不过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将饮料递到沈言归面前。 他做好了被调侃的心理准备,却迟迟等不到沈言归开口,不解地看过去,见沈言归还在盯着他手中的那瓶饮料,眉头微蹙。 “你……”秦野刚说了一个字,沈言归便转瞬间调整好了表情,眼底漾着笑意,“秦野,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买东西都要偷偷摸摸的。” 秦野不喜沈言归轻蔑的态度,脸色立刻绷紧了。 “你是……”沈言归顿了顿,临时换了个话题,“这是从哪买的?我给你的那些还不够吗?” “学校旁边的商店。”秦野言简意赅道。 “商店……有这个?”沈言归故意表现得很自然。 “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秦野直视着沈言归,话里带刺,“你在背后运作,重新带火了这个牌子,名利双收,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沈言归笑容未变,心说:我不是很得意,我是很懵逼。 谁能告诉他这个“传闻中在背后运作的资本”,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言归城府很深,没有表现出真实情绪,微微扬起下巴,倨傲又自然地接受了秦野的表扬,“当然,都在我意料之中。” 秦野:“……”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有种无处发泄的憋闷。 沈言归好整以暇地欣赏完秦野的神情,本想安抚地拍拍秦野的肩膀,却发现秦野的肩膀比他还高一块。 沈言归挑了挑眉。 他一直把秦野当成个小辈,形象是可爱有趣的,现在才有了正确的认知。 他收回手,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用哄小孩子哄小孩的语气说道:“慢慢喝,不够跟我要,不用去外面买。” 秦野眼下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下颌线条绷得笔直,努力隐忍着。 沈言归一直笑吟吟地注视着秦野,等房门彻底关上后,嘴角的弧度这才慢慢消失,眼神也变得认真。 他回到书房,等孙特助来见他。 等待时,沈言没有闲着,浏览微博上的热搜。 【消火饮、清凉冻哈哈哈哈哈哈,我八百年没见过如此朴实无华的名字了!】 【啊啊啊这是我的童年回忆,这么多年过去了,味道完全有变!】 【泪目,价格也没有变,我看着手边20块钱的奶茶,眼眶都湿润了】 【这饮料简直有毒,入口有股淡淡的中药味,不苦不甜,味道很怪,本来不想喝第二口的,但在不知不觉中喝完了一瓶……】 【……我也是,每天一瓶,根本停不下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配料表这么干净的饮料,终于不是科技与狠活了,大哭jpg】 【我妈是中医,她说这瓶饮料不错,真的有宣传的功效,但跟专门的药没法比】 【姐妹们!炫火锅时喝这个,亲测不会长痘,冰镇一下还贼解辣!】 【保质期这么短,是在给我找一天吃完的正当理由吗?狗头jpg】 沈言归对目前火的程度有了大概的认知,他从专业的角度,计算背后的资本投入,越看越心惊。 当初,他以很低的价格买下品牌,投入只够维持最基本的生产,方便他日后能随时吃到这款产品,现在的局面……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在商界见过很多大风大浪,多难的坎他都过来了,但从没见过比这更离谱的。 …… 半个小时后。 孙特助刚刚进门,就看到了放在桌子前面的饮料瓶。 听到声音,沈言归收起若有所思的神情,抬眼看向孙特助,用眼神询问缘由。 如今的局面超出了孙特助的预料,他这几天寝食难安,如今面对着沈言归,心虚到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竖了起来,连忙解释:“沈总,我之前想跟您汇报这件事,但当时您身体不舒服,我不好打扰您,而且您之前将这件事全权交给我处理,所以,所以我才……” 沈言归抬手往下压了压,安抚苏秘书,“没关系,我不是在追责,只是想知道情况。” 孙特助咽了口唾沫,嘴里不再干涩,这才接着说道:“我们买下品牌后,立刻收到了一笔投资,金额很大,足够扩大生产和营销宣传,我和律师团队仔细检查过合同,确定没有陷阱,对我们百利无一害,这才确认了合作,而且……” 孙特助看了沈言归一眼,欲言又止,表情十分奇怪。 “继续。”沈言归道。 孙特助这才硬着头皮说道:“我之前猜测这是您的谋划,是,是这样的吗?” “……”沈言归挑了挑眉,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这个项目赚了多少钱?” 孙特助报了个数字,相当于沈氏半年的收益。 沈言归沉默了几秒,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嘴角向下压了又压,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想在死前花光所有财产,投资了这家注定亏本的品牌,没想到他却不费吹灰之力,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赚了这么一大笔钱。 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 沈言归笑完后,颇为好奇地问道:“投资人是谁?” “是,是李总。” “……”谁? 沈言归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神情变得相当古怪,“你是说李楠,是我认识的那个李楠吗?” “没错,”孙拓柱艰难地点了点头,“就是李总。” “……” 沈言归的表情空白了几秒,用手撑着额头,努力地消化这个消息。 他和李楠是竞争对手,水火不容,李楠之前处处针对他,恨不得他早点破产,现在却费心费力地给他送钱。 他……是脑袋被门夹了吗? 9. 009 正是因为这太过荒谬,孙特助才怀疑,这是沈言归给李楠设置的商业陷阱。 毕竟以李楠的智商,应该不会做这种蠢事。 沈言归又笑了一会,越发好奇李楠是怎么想的。 孙特助还在等他的回答,沈言归收敛起情绪,微微颔首,“这件事继续推动下去,不要让李楠发现实情,若是后续还有资金投入,你全力支持。” 虽然他不打算挣钱,但很愿意看到李楠吃亏。 孙特助听到这话,越发肯定沈言归早就知道实情。 “沈总,刚送来一张晚宴的邀请,您是否会参加?” 剩下的时间有限,沈言归懒得在这种社交场合跟人虚与委蛇,刚要拒绝,突然想到了什么,“李楠也会去吗?” 孙特说道,“李总大概会去。” 沈言归想到李楠自视甚高,特别喜欢炫耀,他如今带火了过气品牌,留下了商业教科书级别的案例,自然要找个大型的场合,好好显摆一番。 他也能借此机会,采访一下李楠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言归再开口时,气场已经完全变了,笑容温和,眼底却一片凉薄,像是想先折磨戏弄一番垂死挣扎的猎物,再慢慢享用的恶狼。 孙特助太熟悉沈言归的这个表情了,每次沈言归这么笑,就注定有人会倒霉。 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在心里给李楠点了根蜡。 **** 时间转眼到了晚宴那天。 李楠自认为他是晚宴的真正主角,故意去晚了一些,想压轴登场。 他专门去做了造型,头发全部摩丝固定,露出早秃的额头,穿着高定西服,领带板正,皮鞋锃亮。 刚刚露面,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纷纷热情地迎了上来。 李楠满意一笑,在人群中寻找沈言归的身影,可视线转了一圈,连犄角旮旯都没放过,愣是没找到沈言归。 沈言归不会是怂得不敢来了吧。 这样一想,李楠更是春风拂面,心安理得地接受大家的吹捧。 “李哥,才是我们中间最标准的成功人士啊!我们加起来都比不上你,以后若有新的投资项目,一定要提携一下小弟,小弟要求不高,能分一碗粥就行。” “李总真是厉害,这么大的一个市场商机,我们都还没发现呢,李总就已经投资完了,这份果断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李总,我特别佩服您,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您这次的投资,每一步都走得又稳又准,这、这是我的名片,晚辈资历尚浅,希望您能多多提携。” 有这人带头,一些商界新秀都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都十分自觉地在李楠面前矮一头。 李楠被捧得飘飘然,看着这些人,心口郁结的那口气也疏通了不少。 小辈就应该有小辈的样子,谦逊懂礼,摆正自己的位置,还要懂得尊敬前辈。 不像沈言归不知天高地厚,还试图跟他作对,活该被他抢先,现在落得个人财两空的局面! 想到这,李楠全身的肉都畅快地抖了抖,扬着下巴,眼眯成了一条缝,傲得不正眼看身边的人。 脑袋转得快的已经猜到李楠在想什么,趁机吹捧道:“姜还是老的辣,李总不仅眼光毒辣,商业嗅觉敏感,经验也非常丰富,不像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人哪怕获得了一两次成功,但终究是走长远,就像那秋后的蚂蚱,当初蹦得多高,现在就有多惨。” 周围的人都是人精,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睛转了几圈,默默用眼神沟通。 大家都知道这话是在讽刺沈言归,就差报他身份证了。 都说成王败寇,沈言归之前再风头,但这次他确实输给了李楠,当着李楠的面,怎么也得给他点面子。 周围人达成了共识,刚要顺着话说下去,却被门口的动静分去了注意力。 他们看到了一道侧影,是沈言归。 沈言归嘴角噙着笑意,步子不疾不徐,朝他们走过来。 毕竟是出席晚宴,沈言归简单收拾了一下,高定西装勾勒出了他挺阔的肩背,和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布料平整,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头发长了些,但他懒得打理,随便抓了两下,头发慵懒地拢于脑后,显得整个人特别松弛。 每次出席大型的活动,他都会戴红宝石的衬衣领扣,随着他走路的动作,红宝石微微晃动。 而他穿着一身西装,除了黑白以外,再无其他颜色,格外冷淡,这点红像是汇聚了这世上最浓郁的颜色,给他加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因为眼睛不好,沈言归还带上了单片眼镜,链条上的宝石在光下熠熠生辉,简直是双重buff叠加,没有人能受得住。 原本打算拉踩沈言归的人通通闭上了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李楠冷哼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突出的啤酒肚,气得嘴角抽搐。 他若是再年轻20岁,绝对比沈言归更帅,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言归停在了李楠面前,两人之间仅隔着半米,气氛剑拔弩张。 沈言归看着像个斗鸡一样的李楠,笑吟吟地移开目光,看向其他人,“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众人都有点心虚,不敢跟沈言归对视,之前几个不停拍李楠马屁的商界新秀,也被沈言归的气场震慑住,缩着脖子当鹌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李楠咬了咬牙,想不通明明是他投资成功了,为什么还会在气势上矮沈言归一头。 他一直瞧不上沈言归,却屡次败给沈言归,这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如今终于得到了个扬眉吐气的机会,李楠立刻丢掉了颜面和理智,一门心思要把场子找回来。 “小沈,我听说你也跟我投资的是同个领域,不知道你投资的是哪个品牌,成果如何?” 李楠这话饱含着巨大的信息量,周围的人神情各异,竖着耳朵听他们对话。 李楠故意找茬,沈言归的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好,“对,我也是在同个领域,至于结果嘛……” 沈言归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楠一眼,“还算不错。” 李楠没把这放在心上,还以为沈言归在强撑,在心中冷哼了一声,故意戳他的伤疤,“我知道小沈你的要求一向很高,你给出了不错的评价,那投资一定很成功,快来跟大家说说,让我们也学习一下你的成功经验。” 沈言归挑了挑眉,神情变得十分古怪,“你真的想知道?” 听到这句反问,李楠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深深蹙起了眉头,一时间忘了接话。 沈言归还在等李楠的回答,笑吟吟地看着他。 李楠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但他怎么想都不觉得沈言归能压他一头,认定沈言归是在故弄玄虚,神情丝毫不掩嘲讽,“当然了,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沈言归的嘴一张一合,说了两个字,但晚宴突然变得闹哄哄,遮住了他的声音,连离他最近的李楠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晚宴的主人终于现身了。 他今年已有87岁,满头银发,脸上布满了皱纹,脸又窄又长,只有笑起来时,才会显得慈祥。 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身子骨十分硬朗,拐杖对他来说,只是个装饰物。 能举办这种大型晚宴,自然很有地位,在场的人不管年纪多大,地位多高,都习惯地称呼他一声“老爷子”。 刘老爷子白手起家,一生拼搏,很有传奇色彩,前年才把公司交给了孙子,这两年时不时地举行晚宴,给大家一个社交的场合,他也能得到商界上的信息,维持自己的地位。 大家都很给刘老爷子面子,他刚刚露面,便纷纷走上前去问候。 刘老爷子客气地笑了两声,视线落在了沈言归和李楠身上。 他立刻抛下身边的人,拄着拐杖走了过去,态度十分热情,笑得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团。 李楠自觉他是这场晚宴真正的主角,整理了下领带,站得笔直,等刘老爷子上前跟他搭话。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李楠咳了一声,嘴角露出笑容,已经想好了开场白。 “老……”谁知他刚说了一个字,刘老爷子便腿脚麻利地往旁边偏了一步,几乎不用拐杖,健步如飞地往前走。 李楠:????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刚好看到刘老爷子握住了沈言归的手,像看自家小辈那样慈爱。 “言归你来了,我真的开心,你的眼睛好点了吗,我认识很好的医生,之后推荐给你。” “没什么事,劳您担心了。”沈言归笑得淡然。 刘老爷子接着说道:“待会吃饭的时候,你坐我旁边,我特地跟后厨说了声,今天的饭菜应该很合你的胃口。” “……”李楠头上的问号快把他的肩膀压塌了。 刘老爷子的态度怎么这么奇怪?是把沈言归当成孙女婿了吗,不对啊,老爷子唯一的孙女都有两个孩子了,怎么也不可能跟沈言归凑一对。 李楠的脑回路还没发散开,又有一颗闷雷在他耳边炸开,将他的思绪搅成了碎片。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事情多,但也要注意身体,现在消火饮和清凉冻都特别流行,我的曾孙女特意买给我,味道很不错,我屋里还放着好几份呢,还是你眼光好,发现了这家品牌的市场潜力,人呐,不能不服老,我在这方面的感知力比你差多了!” “没有,您还老当益壮,像这种规格的晚宴,只能您来承办。”沈言归的态度让人挑不出一点问题。 刘老爷子刚要开口,便被匆匆走过来到李楠打断了,“什么,你,老爷子,你刚刚,这这跟沈言归有什么关系?!” 李楠的心慌乱成了一团,说话结结巴巴,没有半点逻辑。 刘老爷子并不计较,脸上堆着笑容,但音量不知为何放大了许多,让周边的人都能听到,“你们还不知道吧,生堂这个品牌早就被言归买下来了,名下的两款产品如今大火,潜力不可限量。” 李楠的脑子直接宕机了。 生堂就是他投资的品牌…… 生堂被沈言归买下来了…… 被买下来了???! 那那那他在背后谋划了那么多,费心费力,至今还没收回本钱,才好不容易把这个品牌捧起来,却都给沈言归做了嫁衣?!! 李楠久经风浪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脸上的血色立刻褪去了,直勾勾地看着沈言归,张着嘴巴的样子十分傻。 沈言归笑容未变,看不出半点敌意,好像两人是相知多年的好友,跟李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用开口就赢了。 刘老爷子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风起云涌,咳了一声,笑着打圆场,“我听说李楠你也投资了生堂,你经验丰富,言归思维活跃,你们两个合作,一定能带领着生堂越走越远,我很看好你们。” 虽然话圆过去了,但李楠还处于惊骇中,流露出来的情绪骗不了人。 周边的其他人也处于头脑风暴中,视线在沈言归和李楠身上游移,努力地消化这件事。 李楠之前太过高调,就好像这个投资是他自主自立完成的,跟沈言归没有半点关系,但如今品牌怎么在沈言归名下呢?!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沈言归身上,等他开口。 沈言归笑吟吟地看着脸色灰败,肩膀耷拉下去的李楠,说道:“李总是我的前辈,经验丰富,在投资之前,一定会查明实际情况,应该不会犯一些先入为主、弄巧成拙一类的小错误吧。” 听到最后一句,李楠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嘴角差点掉到下巴。 沈言归这番话是在回敬他之前“姜还是老的辣”的言论,十分有礼貌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 刘老爷子什么都知道,还在那装蒜,主动替李楠说道:“李楠这人一向严谨,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顶着刘老爷子和众人的目光,李楠扯了扯嘴角,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事到如今,若是再看不出端倪,在场的这些人都不配站在这了。 就、懂的都懂。 刘老爷子怕事态失控,索性就随便找了个话题,让众人散开。 大家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如果不是他们的讨论太过激烈、时常两眼冒光地回头看着李楠和沈言归,还真挺有说服力的。 李楠:“……” 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握起拳头,拿起手机噼里啪了地给秘书打字,让他去弄清楚实际情况。 就在这时,沈言归拿着酒杯,含笑走过来。 李楠立刻像是炸了毛的猫,后背的肌肉绷,警惕地看着沈言归,“你还想说什么?!” 沈言归顿了顿,真心实意地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投资生堂,在此之前,你都没有调查一下品牌的归属吗?” 听到这话,李楠的牙都咬碎了。 明是沈言归可以让产线处于半停工的状态,以此迷惑他,现在竟反过来追问他?! “这不都是在背后搞的鬼吗!”李楠说这话时,全身的肉在抖,只要一想到他投入的钱大多都到了沈言归的腰包,就感觉两眼一黑,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原因。”沈言归反省了一下,自觉他一直表现得很好,没有半点讽刺和嘲讽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 李楠却像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冷哼一声后,摇摇晃晃地向后走,背影透着“仓皇”二字。 沈言归喝了口红酒,在心里叹了口气。 李楠的承受能力比他想象中的要更低啊。 他和李楠是竞争对手,李楠之前明里暗里给他下过不少绊子,也有手段下三滥的,还经常在背后议论他,而沈言归一向睚眦必报,并不觉得自己如今的举动很过分。 他没有半点成为话题中心人物的自觉,见李楠走了,闲中偷懒,坐在角落的沙发里。 刘老爷子没有放过他,笑着把他带进了人群中间,自此之后寒暄和示好再也没有停下来过。 吃完饭后,刘老爷子更是把发言的机会也留给了沈言归。 在众人的目光中,沈言归的神情颇为无奈,他取下单片眼镜后,调整了下角度,重新戴上,这才抬步往台上走。 李楠自始至终都在台下看着。 事情挑明后,调查也简单了许多,他刚刚从秘书那得知生堂确实在沈言归名下,而他所谓的抢先投资,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其实这个明智的投资,过不了多久,李楠就能收回成本,还能赚不少,但因为沈言归的存在,李楠绕不过来这个弯,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一门心思想要报复回来。 秘书看李楠状态不对,一直劝他回去休息,李楠却像是个受虐狂,像跟钉子一样扎在原地,非要看着沈言归像个常胜将军,在台上讲述他的成功经历。 如果不是沈言归,站在那个位置的本应该是他!! 李楠的表情狰狞起来,死死地瞪着沈言归。 原本在调整话筒的沈言归,感觉到了什么,毫无预兆地抬起头,跟李楠的目光对上。 李楠:“……” 他突然有点心虚,还没来得及收回表情,就看到沈言归笑了一下。 李楠后背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觉到了浓浓的危机感,他太了解沈言归这张嘴的厉害了。 李楠嘴里“不知谦逊和礼貌”的沈言归,突然懂事了起来,还另类地圆了李楠站在台上的愿望。 “这次能够获得成功,我必须感谢一个人。” 听到这话,李楠呼吸一窒,感觉头皮被人扯了起来,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表情惊恐,仿佛沈言归的下句话能定他生死。 沈言归西装革履,戴着单片眼镜,斯文又儒雅,相比于满身铜臭气的商人,更像个大学教授。 他的表情十分认真,像是真的充满了感激,“那个人就是李总,如果没有他,我不会站在现在的位置。” 李楠:“……” 李楠:“……” 李楠:“……” 杀人不过头点地,别欺人太甚! 他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身体一动不动,直挺挺地向后倒,被惊慌失措的秘书扶住。 这引起了小规模的慌乱,最后李楠踉跄着被人扶了出去。 孙特助站在会场旁边,看到这一幕,嘴角抽搐了两下。 唉,李总你惹谁不好,非要惹他,你还不清楚沈总的厉害吗? 孙特助算是沈言归的人,但事到如今,他真有点可怜李楠,在心里为他祝愿: 希望人没事。 10. 010 晚宴整整持续了三个小时,沈言归一直被大家围在中间,刘老爷子走到哪都要带着他,盛情难却,他只能等晚宴结束,才好不容易在众人的吹捧和示好中脱身。 车就在门口等着,沈言归拉开车门,看到坐在后座的秦野时愣了一下。 晚宴太吵,他耳边到现在都是嗡嗡的,此时才想起是他让秦野来的。 秦野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偏头看着窗外,背部挺得笔直,坐姿像尊雕塑,像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沈言归。 沈言归坐上车后,主动开口,“等很久了吗?” “还好。”秦野终于转过头来,但只是目视前方,回答也相当吝啬。 沈言归笑了笑,没再说话。 之前他觉得路上太过无聊,才让秦野来接他,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三个小时的晚宴让他疲惫不堪,已经没了跟人闲聊逗趣的力气。 他摘下单片眼镜,用食指挑着链条,将手伸到了秦野面前。 沈言归的手型很好看,手指修长,关节相对小巧,从指根到指尖的线条流畅,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肤色像白玉般温润,链条上缀着的钻石,刚好卡在手指中间,就像戴着一枚简易版的戒指。 秦野看到这幕,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身体绷紧,防备地看着沈言归。 沈言归在开玩笑上一向没有下限,人也轻佻散漫,不怪他多想。 “你什么意思?” 沈言归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话,这才缓缓睁开眼,好笑地看着秦野,“还能是什么意思,帮我拿着啊!” 秦野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眼底的懊恼一闪而过,样子别别扭扭,像是小孩子在那生闷气,但他还是帮沈言归拿过了单边眼镜。 那姿势就单片眼镜是个定时炸弹,用两只手指捏着链条,尽量减少接触,拎着放在身体一侧,离得远远的。 沈言归无奈地勾了下嘴角。 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也算是乖,但怎么又这么气人呢。 沈言归挑了挑眉,直白地问道:“秦野你一天不跟我较劲就难受,是吗?” 秦野转头看向沈言归,什么都没说,但用手抓了抓颈后的头发,眉眼间是化不开的烦躁。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平时并不喜欢生气,连情绪起伏都没有,但面对沈言归时总是反应过激。 这是他的问题。 秦野一向分得很清楚,微微低了下头,真心实意地道歉,“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说完后,他抬头看了眼沈言归,表情依旧别扭,但眼神相当真诚,眼底还有一丝连本人都没有察觉的能够得到原谅的希冀。 沈言归难得愣住了。 他从没见过人因为这种事情道歉,还如此一本正经。 秦野低着头,沈言归垂眸看着他头顶翘起的一缕发丝,突然有点手痒,一时兴起地摸了摸。 发质偏硬,还有点渣,手感很不好。 沈言归敷衍地摸了两下,便收回了手。 秦野却还愣着没动。 他刚刚低着头,没注意到沈言归的动作,只是感觉头上一重,温热柔软的触感轻轻擦过,酥麻的感觉蔓延开,让他有种晕晕乎乎的错觉,心底的那些情绪也被抚平了。 过了三四秒,秦野才调整好了呼吸,慢慢抬起头。 昏暗的灯光掩住了从后脖颈向下蔓延的红晕,秦野绷着一张脸,表情有点严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别像摸……狗一样摸我的头。” 沈言归张嘴就想来一句“狗头的手感比你好多了”,但秦野一定会炸毛,他已经没有心力应对了,只是轻笑了一声,含糊道:“好,以后像摸人一样摸你。” 秦野:“……” 那种憋闷的感觉又来了,秦野冷着脸,捏着链条的手背青筋蹦起,心底情绪翻涌得厉害,他深吸了几口气,费了好大的力气调整好表情后,才转头看向沈言归。 只是几分钟,沈言归就已经睡着了。 沈言归的五官十分精致,眉眼舒展,鼻梁高挺,唇形偏薄,但线条饱满,没有一处能挑得出瑕疵,太过完美反而不是件好事,会显得锋芒毕露,有一丝攻击性。 此时,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眼睛闭上了,呼吸清浅,皮肤像纸那样苍白,神色难掩疲惫,柔和了那丝攻击性,看上去好亲近多了。 这样的沈言归,是从未有过。 秦野看得愣了神,心思回笼后,猛地坐直了身体,他纠结了几秒,动作僵硬地拿起放在身边的毛毯,盖在了沈言归身上。 秦野照顾人时十分细致,灰色的毛毯完全裹住了沈言归的身体,边角还往下掖了掖,杜绝了沈言归受凉的可能。 沈言归的下巴蹭着毛毯,他可能觉得柔软的绒毛舒服,又下意识地蹭了两下,换了个姿势,继续沉沉地陷入梦乡。 秦野没想到一向强硬的沈言归会有像小动物般的动作,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又怕他的注视会打扰沈言归休息,匆匆收回了目光。 车内一片安静,司机见沈言归睡着,尽量开得平稳一些。 时间偏晚了,秦野什么都没法做,所幸也闭眼假寐。 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十分轻微,并没有引起秦野的重视,直到肩上一沉,他才猝然睁开眼。 肩上沉甸甸的,温热的呼吸落在了侧颈,像羽毛轻轻撩过,颈侧的皮肤变得又热又痒,让他情不自禁地想用手挠。 不用转头,他就知道沈言归枕在了他肩上。 秦野有些恼怒,觉得沈言归是像之前那样,在故意逗弄他,伸手想把人粗鲁地推开,但手碰到沈言归时,突然迟疑了。 沈言归呼吸清浅,像是还在睡着。 他等了几秒,见沈言归没有恶劣地开口调侃他,这才确认是自己误会了。 手臂尴尬地僵在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僵硬得像是租来的假肢。 等慢慢积累了酸痛,再也撑不住时,秦野见前座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这幕,这才快速收回了手臂,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孙特助:“……”这掩耳盗铃也太幼稚了吧! 秦野的长相又酷又冷,平时沉默寡言,但他小动作其实特别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喉结滚动了两下,这才重新坐好了。 车继续向前行驶,又过了半个小时,终于停在了住处。 孙特助沈言归还在睡着,纠结要不要把他叫醒,这不过这个难题并不需要他来处理,可以直接交给秦野。 孙特助转过头,用手势和口型无声地说道:“我们先走了,沈总就拜你照顾了。” 秦野的唇压成了一条线,挣扎了几秒,这才点了点头。 孙特助和司机连忙闪了,车里只剩下了沈言归和秦野两个人。 秦野突然觉得很不自在。 车内算是密闭空间,只有他和沈言归单独相处,沈言归又压着他的肩膀,他身上的温度,他的呼吸,擦过耳尖的发丝……触感是那般强烈。 空气也变得闷热,他用另一只手托扯了扯领口,又想去开车窗,但想到夜间的风凉,怕把沈言归吹感冒,只得放弃。 让沈言归枕着他的肩膀睡觉,秦野本不放在心里,毕竟沈言归不是故意的,也比想象中的轻,存在感很低。 但几个呼吸间,他的肩膀连着手臂都麻了,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过电一般,鸡皮疙瘩竖起,隔着柔软的毛毯,都感觉到了沈言归身上的温度。 秦野怕自己支撑不住,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手臂微微用力,又怕肩膀上的骨头硌到沈言归,强行放松了肩部的肌肉,身体也跟着往那边倾斜。 “压疼你了吗?” 沈言归声线慵懒,刚刚醒来吐字不清晰,有种软糯的质感。 声音并不大,秦野却被吓到了,肌肉紧绷,心脏剧烈跳动,仿佛撞到了胸骨,有种闷闷的感觉。 刚醒来头脑不清醒,沈言归没注意这些,伸手捏了捏鼻梁,慢慢抬起头。 左眼的视力很差,没有戴单片眼镜,几乎是茫茫一片,而右眼的视力正常,清晰度差距太大会有种眩晕感,沈言归索性闭上了左眼,眯着右眼看秦野。 秦野是一副呆滞住的表情。 沈言归想到自己压着人家一路,顺手帮秦野捏捏肩膀,没想到他的指尖还没碰触到,秦野便动作幅度很大地向后躲。 车后座比较宽敞,秦野向后倒的力气太大,身体失去平衡,头撞上了车门,几乎半仰躺在了车以上。 “砰——”,头撞上车门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内回荡,秦野顾不上头顶闷闷的疼,尴尬得脸色都变了,红晕再次又顺着脖颈向上蔓延。 浓烈的羞耻感萦绕在心尖,秦野咬了咬牙,手忙脚乱地想撑着车座坐起来,没想到他刚一动,沈言归的身体便往前倾,怕撞到沈言归,秦野只能重新向后倒。 这次躺了个结结实实。 “……” 呼吸乱了,思维也搅成了一团,秦野尴尬又羞耻地不敢跟沈言归对视,只能微微垂着眼,只能绷直着身体,任由沈言归慢慢靠近。 秦野的耳朵就在沈言归眼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没想到秦野看上去挺凶的,脸皮竟然这样薄。 沈言归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好整以暇地看着秦野脸红的样子,恶趣味地不断靠近。 秦野本就羞愤交加,沈言归又这样捉弄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彻底崩盘,身体热得像烧着了一般。 他忍无可忍,抬眼瞪着沈言归,警告他不要太过分了,却不小心溺在了沈言归的笑意中。 沈言归皮肤薄而敏感,刚醒来时揉过眼睛,微扬的眼尾飞出去一抹余红,像是染上了胭脂,在昏暗的灯光中,有种欲盖弥彰的媚。 明明是一双狡猾的狐狸眼,眼仁的弧度却非常饱满,瞳孔水润,眼底漾着笑意,当他认真地注视着一个人时,显得格外专一深情。 秦野抗拒的话僵在了嘴边,视线不受控制地慢慢向下移动。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如此近距离的观察沈言归。 他才发现沈言归唇形很薄,但有一颗饱满的唇珠,不用装嘴就能看到;喉结上有一颗小小的痣;脖颈偏细,锁骨的线条突出,身体比他想象中的单薄…… 一抹艳丽的红闯入了秦野的视野。 是沈言归戴着的那枚领扣,扣在衬衣领口上的是精致的玫瑰花型,因为过于小巧,远看像是一个简单的圆形,细细的链条向下延伸,中间缀着一颗红宝石。 随着沈言归的动作,那颗红宝石轻微的晃动,色彩浓艳,是一颗饱满的樱桃,让人想尝一口。 秦野像是魔障了,无法移开目光,连呼吸都放慢了,喉结控制不住地上下滚动着,像是被引诱馋了,真想咬进嘴里。 就在这时,秦野感觉后脑勺被轻柔地摸了两下,耳边是沈言归慵懒的声音:“没事,我给你摸摸就不疼了。” “……” 心头好像被敲了一下,秦野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耳边一片轰鸣,像是炸开了烟花。 他的整张脸终于红透了。 11. 011 秦野像是喝了假酒,脑袋晕晕乎乎,身体也像是提线木偶,动作僵硬地往前走,一时之间,连自己是怎么从车上下来的都不记得了。 夜里的风偏冷,秦野深吸了几口气,凉气慢慢涌进身体,压下了那挥之不去的焦躁,他刚要理清思绪,就听到了身后剧烈的咳嗽声。 沈言归也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脆弱成这样,只是被冷风呛了下,便咳得停不下来。 他用手背抵着鼻尖,肩膀不受控地往内缩,咳得弯下了腰,上半身簌簌地抖动着。 秦野立刻抛下了其他的念头,大步走到沈言归面前,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把他的重心靠在自己身上。 沈言归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用手拍着胸口,试图顺气,可咳嗽根本停不下来,甚至越咳越重,嗓子火辣辣的,像是要把脏腑都咳出来。 手边没有温水,秦野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一只手揽着沈言归的肩膀,另一只手绕到胸前,指腹顺着脖颈慢慢下移,找到了锁骨上方的凹陷处,用指腹打着圈按摩,试图刺激天突穴,减缓沈言归的咳嗽。 妈妈久病在床,秦野接触了很多照顾病人的知识,才能及时采取应对之法。 穴位按摩起了作用,沈言归剧烈的咳嗽声慢慢减弱,到最后没了声音,只是肩膀抖动两下。 这耗尽了沈言归的力气,他半眯着眼,靠在秦野胸膛上,嘴唇微张,一时之间缓不过来。 秦野一直没有停下穴位按摩,低头看着沈言归,关切地问道:“你好一点了吗?“ 沈言归听到声音,这才后知后觉地抬眼去看秦野。 他刚刚咳出了眼泪,眼底一片潋滟,瞳孔澄澈干净,透着难言的脆弱。 发梢被冷汗浸湿,脸色又变得像纸般苍白,唇瓣经过咳嗽的刺激,原本就明显的唇珠变得饱满肿胀,唇色红得像要滴血,两种色彩对比强烈,格外病态。 秦野又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耳边嗡嗡作响,在车上时那种奇怪的状态卷土重来。 沈言归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他眨了眨眼,像是才看清了眼前的秦野,习惯性地勾起嘴角,“没关系。” 说完之后,他便像个没事人,重新站直了身体,继续往前走。 秦野看着空掉的怀抱,突然感觉心里也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下意识用目光追随着沈言归的身影。 沈言归刚刚得这个怪病,身体还未被耗空,身材修长,肩背挺阔,但如今他抱着手臂,微微低着头,整个人像是缩小了一圈,显得格外脆弱。 秦野瞳孔微缩,身体本能动了,他大步追了上去,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沈言归身上。 外套还带着秦野的体温,沈言归被裹在中间,身体里的寒气被驱走,不再有泡在冷水中的感觉了。 沈言归从小野蛮生长,只获得了一点温情,在沈夫人去世后,他在未被照顾过,也不愿被人照顾,此时披着秦野的外套,有种很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过了两三秒,沈言归并未选择挣脱,而是用指尖扯着领口,拉紧了一些。 “谢谢,”沈言归对秦野的话大多是调侃,这话却是真心实意的。 秦野瞅了他一眼,又瞅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神色相当别扭。 ……也挺欠揍的。 “你想说什么?”沈言归懒懒问道。 秦野摸了下鼻子,下意识移开目光,但又忍不住去看沈言归,声音闷闷的,“你走得动吗,需要我,扶你吗? 秦野本来想说“抱”,但又觉得不合适,只能临时换了个用词。 沈言归确实没有力气走路了,不过他没立刻回应秦野。 以两人之前的相处模式,沈言归原本以为秦野会语气很冲地怼他一句,没想到却是在关怀。 看来道歉后,确实在改正了。 沈言归不想示弱,但秦野的反应很可爱,让他愿意放下戒备去试试。 “好,拜托你了,”沈言归的声音很轻。 他话音还没落,秦野便扶住了他的肩膀,将人又带到了自己怀里,速度很慢的扶着她往前走。 秦野又冷又酷,拒人于千里之外,照顾人时却十分细致,动作也格外轻柔。 沈言归想了想,说道:“你经常照顾妈妈吗?“” 妈妈和秦家是秦野心底的一道伤口,他并不愿意敞露在别人面前,但沈言归帮了妈妈,是个例外。 ”对,我经常照顾妈妈,”秦野顿了顿,又补了句,“从我记事起就开始了……你知道我家的情况。” 过了几秒,沈言归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他决定帮秦野后,专门找来了秦家的资料,秦家和沈家是一丘之貉,表面光鲜亮丽,背后却肮脏不堪。 秦家的当家人是秦野的二伯,最在乎的就是家族颜面,所以他仍愿意资助看不上的二弟,只是不愿二弟在外面穷困落魄,丢他的脸。 秦野和妈妈从小得不到帮助,还要忍受秦家的欺负,早就想要脱离出来,但秦家二伯不愿意让这成为丑闻,供人饭后茶余谈论,强行干涉,让秦野和妈妈只能继续留在秦家这个泥潭,仰人鼻息,受人折磨。 看过资料后,沈言归觉得沈夫人和秦野的妈妈更像了,这才在帮他们脱离秦家之后,又安排了一家好的疗养院。 沈言归张了张嘴,发现他不会安慰人,而且秦野跟他很像,也不需要人安慰,只是说道:“你妈妈现在好一点了吗?“ 秦野的语气柔软了一些,“你联系的疗养院环境和条件都很好,妈妈得到了细致的照顾,心情也好了很多,医生每次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除了身体亏空外,秦野妈妈还有很重的心病,如今郁结在心口的那口气散了,病情自然得到好转。 “谢谢。”秦野再次说道。 气氛很好,但沈言归心底恶劣的念头蠢蠢欲动,无法接受一点温情,他歪头看着秦野,眼尾轻挑,“你今天晚上是谢谢就是对不起,怎么变得这么有礼貌?” 秦野:“……” 他有点烦躁和恼怒,但想到沈言归还是个病人,不能跟他计较,便咬了咬牙,转过头去,把沈言归当空气。 见秦野无比认真地盯着路面,像个第一次学走路的孩子,沈言归轻笑了一声,语气放软,有点撒娇的意味,“生气了吗,不打算理我了?” 秦野的嘴角绷得十分生硬,没有开口,但依旧动作轻柔地扶着沈言归的肩膀,配合地放慢了速度,让两条长腿受委屈。 沈言归感觉到了秦野的别扭,没再开口逗他,只是把重量进一步地压在了秦野身上。 秦野身体一僵,扶着沈言归肩膀的手更加用力,手臂绷直,想把沈言归扶得更稳。 两人身形依偎在一起,真像一对璧人。 管家一直等在门口,看到两人的身影,匆匆跑了过来。 沈言归立刻站直了身体,假装没事地往前走。 “……”秦野再次对沈言归“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属性有了清楚的认知。 但沈言归的状态比刚才好了很多,走路并不吃力。 秦野和管家一直跟在他身后,等沈言归回到了卧室,秦野才转过头来叮嘱管家,“他刚才受了凉,先让他泡个热水澡,之后再盯着他把感冒药喝了,还有他夜里有可能会发烧,你别睡得太死,让他烧一晚上,对了,他的那个朋友不是医生吗,让他劝沈言归去医院检查一下。” 正常人不会一吹风就咳嗽得那么激烈,秦野虽不知道详情,但怀疑沈言归的身体情况不好。 管家把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连连点头,立刻去安排了。 秦野站在原地,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几秒,这才速度很慢地往自己房间走。 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现在回去了,今晚发生的一切就不存在了。 012 沈言归在家休息了几天,意外接到了学校打来的电话。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校庆了,学校邀请他作为校友会的代表,为学校捐赠雕塑。 校领导亲自打来电话,客客气气地问道:“校庆在周末,不知小沈你有没有时间?实在没空的话,拍完照就可以离开,校长他们都会理解你的。” 沈言归顿了顿,笑着说道:“这是我的荣幸,校庆那天见。” 校领导见任务完成,又跟沈言归寒暄了好一会,这才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黑掉,倒映出沈言归若有所思的神情。 A大是最顶尖的商科院校,在国际上也十分有名,从这走出来的学生大多是人中龙凤,投身于商界不同的行业,都取得了一番成就,几乎每一届都会出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这是学校的百年校庆,备受瞩目,校友会捐赠的雕塑更是凝聚着学生的祝福和感恩,是校庆中最重要的环节,而被校友会推选出来的代表,要在媒体、师生和历代校友面前捐赠雕像,意义非比寻常,人选必须足够优秀,受人信服。 校友会中有几个响当当的人物,理应从他们中间挑选代表,没想到名额却落在了沈言归头上。 虽然有老一辈相互推拒,想把机会留给年轻人的原因,但更多的也是因为沈言归足够有实力,在中青年中是最耀眼的存在。 这不仅仅是一种荣誉,还是学校和商界前辈的认可,得到了这个机会,地位和名气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更有利于事业的开展。 为了这个无形的好处,沈言归之前也曾动过念头,但手头需要处理的公务太多,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未有后续的动作,也没再关注这件事。 没想到他如今已经没了事业上的野心,只打算好好享受接下来的生活,却意外得到了这个宝贵的机会。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沈言归有很强的防备心和占有欲,属于他的东西,他绝对不会拱手让人,这才答应了下来。 做校友会的代表,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沈言归需要熟悉流程,准备演讲稿,还有后续的拍照和见面会,好在沈言归已经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整日闲着没事,这些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日常的调剂,并不劳累心神。 时间很快到了校庆那天。 沈言归和几个校友同时到达学校,校长等人亲自在门口迎接,一行人在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往校园里走。 校庆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没有耽误时间,在学生的引领下,各自归位。 沈言归的位置在最前排,左边是校领导,右边是各大校友,位置处于c位,再加上他过于优越的皮相,立刻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 后排的学生只能看到沈言归的后脑勺,但他们的论坛却有很多沈言归的照片,帖子里点赞最多的照片是偷拍的。 沈言归的侧脸轮廓模糊,但眼镜链条上缀着的钻石熠熠生辉,背景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叶,树叶缝隙间的阳光点缀成了一片光路,顺着链条向上,几乎融为一体。 这张照片没有技巧,甚至都没有对焦,但莫名很有氛围感,让人情不自禁地点下了保存键。 明明舞台上有精彩的表演,学生们个个捧着手机,满眼放光地打字。 【啊啊啊啊啊沈学长太帅了!】 【家人们,谁懂啊,我现在很激动,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 【沈学长真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老公,你看看我,老公,你说话呀!】 【什么鬼,女的叫老婆,男的叫老公,你们是不是弄反了……】 【学长的颜值太绝了,秒杀娱乐圈的一众明星】 【重点是学长还是单身!今晚的做梦素材有了!!】 【兄弟姐妹们冲啊!我们单身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遇到学长吗!】 【我看看哪个勇士敢上前,我被学长看一眼就说不出话了orz】 【学长的气场真的好强,比我那个挂科率50%的专业课老师还有威慑力。】 【前面的是魔鬼吗,这么好的日子就别提挂科了!!!】 平时论坛死气沉沉,只有在复习时,大家才会在论坛上找之前的考试重点和资料,校庆筹办时,论坛就已经有了流量,此时达到了峰值,大家顶着不同的马甲,一个比一个放飞自我,完全不注意用词。 但他们也只是敢在网上说说,现实里都是安静的小鸡仔,保持礼貌,不会打扰沈言归。 很快就到了沈言归发言的环节,学生们再次激动了,一个个举着手机拍照,像是在偶像见面会的现场。 沈言归发言完毕,下台时受到了学生的热烈欢迎,仿佛他说的不是枯燥无聊的客套话,而是字字箴言。 副校长下一个上台,他刚站起来,便用余光看到学生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悻悻地低下头,继续玩手机。 副校长:“……”这群兔崽子。 校庆持续了三个小时,结束后校长邀请沈言归参加接下来的活动,“晚上各届的学生会一起吃饭,算是个小型的同学聚会,还能见到一些校友,你多跟他们聊聊,他们都挺欣赏你的。” 像A大这种就实力强劲的百年老校,最有吸引力的不是师资力量和教学条件,而是人脉和资源,借着这个场合,可以结交各行各业的大佬,打通渠道,对以后的事业很有助力。 这对之前的沈言归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但现在不是了,让他愿意留下来的反而是同学聚会。 毕业后同学们天南海北,都在忙着手头的事情,没时间聚在一块,在死前见见熟人,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沈言归笑着点了点头,感谢校长的好意。 校长像个温和的长辈,拍了拍沈言归的肩膀,说道:“离聚会还有一段时间,这几届里出了个很优秀的学生,你要不要见见这个学弟?” 沈言归了然于心,十分干脆地答应了。 校长关心个学生,尽最大的可能为他们铺平道路,沈言归曾受过帮助,也想将这个优良的传统继续下去。 校长乐呵呵地领着沈言归往前走,“他正和你们吴院长在一起,你也知道你们吴院长的脾气,又臭又硬像块石头,最近这些年,受到他赏识的也就是你和这个学生了。” 沈言归听到校长的评价,在心中赞同,但为了吴院长的面子,只能笑而不语。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沈言归遥遥看到了两道身影。 其中一人从头到脚都是黑色,宽大的外套也遮不住挺拔的身材,硬是把旁边的吴院长衬成了小矮人。 十分熟悉…… 今天早上刚刚见过,他还把人惹恼了…… 沉稳如沈言归也忍不住停下脚步,不知该露出何表情。 校长见沈言归没有跟上来,转头看向他,沈言归转瞬间便调整好了情绪,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校长没发现不对,继续笑着领沈言归往前走。 “老吴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听到声音,背朝着他们的秦野转过身,看到沈言归脸上的笑容,瞳孔微微缩小,整个人僵在原地。 沈言归没错过秦野可爱的反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校长和吴院长的关系很好,打趣了几句,吴院长始终绷着脸,表情还有点嫌弃。 校长并不在意,乐呵呵地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沈言归和秦野身上。 “不好意思,忘了你们了,”校长站在沈言归旁边,说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学弟,他叫秦野,名字特别好记。” 沈言归也说起了场面话,“能让您二位交口称赞的人,一定很优秀。” 吴院长面无表情,说话也特别吝啬,“确实,和你当年一样。” 沈言归笑了笑,视线移动到秦野身上,这是见面以来,第一次正眼瞧他。 沈言归一身西装革履,笑容温和,从不在外人面前,袒露他恶劣的本性,看上去斯文又儒雅,特别正人君子,但两人的目光刚刚撞上,沈言归便原形毕露,笑容变得越发轻佻。 秦野:“……” 他本能地错开目光,始终压着眸子,不敢再跟沈言归对视,在一侧的手张开又握紧,一副紧张又防备的样子。 吴院长和校长眼神不好,并没有发现两人的暗潮涌动,继续笑着聊秦野的事情,沈言归站在秦野对面,笑容没露出一丝破绽,不动声色地用从下到上打量着秦野,用目光把人调戏了一番,如愿以偿地看到秦野下颌的线条收紧,筋络微微突出。 而在此过程中,沈言归也没忽略吴院长和校长,转头搭话道:“那这么看来,秦学弟比我优秀多了,长江后浪拍前浪,我再不努力,就要被秦学弟超过了。” 吴院长和校长都觉得沈言归幽默,哈哈大笑,而秦野却听出了调侃之音,脸色难看了几分。 见两人已经初步认识了,校长想给秦野机会,说道:“言归你好久没回来了,学校发生了很多变化,这样吧,秦野你带着言归转一圈,给他介绍一下校园。” 听到这话,秦野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唇压成了一条线,但好在他平时就是一副又冷又酷的模样,吴院长和校长习以为常,并没有发现他态度的问题。 “好的,”过了几秒,才响起秦野低沉的声音。 沈言归清楚秦野不想暴露他们的关系,正好,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悠悠然地看着秦野,彬彬有礼地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秦学弟。” 沈言归的声音慵懒,尾音微扬,像是羽毛划过秦野的心尖,酥酥麻麻。 秦野顿了顿,迟疑地抬起手,两人的手心贴在一起。 “你好,沈学长。” 013 明明是在温暖的春日,阳光灿烂,沈言归的手心却一片冰凉,像块没有温度的玉石。 秦野想到沈言归身体不好,微微蹙起眉,身体先意识动了。 两人的手原本只是客气地贴在一起,秦野陡然发力,指腹扣住了沈言归的手背,试图将他的手包在掌心,用体温捂热。 “手怎么……”秦野刚说了三个字,突然意识到不对,触电般的松开了沈言归的手。 沈言归没反应过来,手突然失去支撑,从空中滑落。 两人的动作幅度太大,吴院长和校长都注意到了,奇怪地看着他们。 沈言归顿了两秒,自然地笑了笑,说道:“春天容易有静电,是不是电到学弟了?” 校长试图融入年轻人,开玩笑道:“看来你们两个很来电啊!” 沈言归:“……” 秦野:“……” 这笑话实在是太冷,沈言归的表情僵了一瞬,才配合地笑了起来。 几人打着哈哈,很快略过了刚才的事,吴院长和校长还要招待其他人,跟沈言归他们打了声招呼,结伴离开了。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后,沈言归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秦野,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带你逛校园,”秦野不情不愿,却没有推脱他答应的事情。 倒是挺乖的。 沈言归正好闲得无聊,也想到校园里逛一逛,随意应了一声。 两人结伴往前走,道路两旁绿树如茵,光斑洒落在两人脚下,星星点点地向前延伸。 这些都是沈言归曾忽略的景色,他兴致勃勃地看着,并没有理会一旁的秦野,两人沉默地往前走。 到了路的尽头,学生渐渐多了起来。 秦野脚步一停,看了沈言归一眼,犹豫地说道:“你等一下。” 沈言归点了点头,并没有询问为什么。 秦野冷着一张脸,穿着很酷的外套,却站在了粉粉嫩嫩、文艺气息很重的奶茶店前,排队等着买奶茶。 沈言归颇为意外,盯着秦野的背影,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了。 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喜好。 沈言归忍不住笑了一声,耐心地站在一旁等着。 路过的学生很多,有人认出了沈言归,他们不敢上前打扰,通通挤在路的那一边,小心控制着音量和眼神,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仿佛这样做,沈言归就不会发现。 沈言归也只能配合地装瞎,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 有人壮着胆子,偷偷拿出手机,想拍一张沈言归的照片。 沈言归一向对这些十分敏感,猝不及防地转过头,准确捕捉到了这幕。 拿着手机的女学生手一抖,神色变得十分惶恐,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沈言归的脾气不算好,但对待无关紧要的事情一向宽容,脸上重新浮现出微笑,朝着女学生微微颔首。 见沈言归主动配合拍照,女学生的眼神立刻亮了,速度很快的连拍十张,又十分激动得鞠了个大于九十度的躬,差点以头抢地。 沈言归:“……”倒也不必。 他还没收回思绪,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硬邦邦的声音,“给你。” 沈言归转过头,看到秦野的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买个奶茶都能把自己买得心情不好?” 沈言归失笑一声,视线落在秦野手中的奶茶上,摇头道:“我不喜欢喝。” “没让你喝,”秦野仿佛拿着烫手的山芋,又往沈言归面前推了推,舌头突然僵硬得不听使唤了,含糊不清地说道:“拿着暖手。” 沈言归愣了愣,抬眼看向秦野。 两人站得很近,秦野比沈言归高一些,沈言归的视线慢慢上移,眼仁线条饱满,眼睛的形状看上去偏圆,有种无辜又纯真的感觉,眼底倒映着秦野的身影,仿佛满心满眼里都是他。 秦野触电般地收回目光,用手摸了下鼻子,语气不好地催促道:“快拿着。” 沈言归这才接了过来。 奶茶的温度传到他手心,驱走了那一片寒意。 因为妈妈的关系,秦野本能地对病人多了丝怜爱,无法做到熟视无睹,也清楚病人的脆弱,反问道:“你怎么穿得这么少?” “这还少?”沈言归低头看着身上的西装,为了达到笔挺的效果,布料都偏厚,至少比秦野身上那件薄薄的外套保暖。 秦野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又想到沈言归脾气不好,只能咽下了嘴边的话,说道:“走吧,别在树荫下站着。” 两人沿着学校的主路往前走,路两旁都是主要的建筑物。 沈言归走走停停,看得十分仔细,秦野也没敷衍了事,介绍学校这几年的变化,“学校的操场和体育馆这几年翻新了,面积没有变化,只是新增了一个室内篮球场,羽毛球和乒乓球也有了自己的专属场地。” 秦野见沈言归感兴趣,语气一顿说道:“以前体育馆白天都是开放的,但今天是校庆,体育馆的大门锁了。” 这很好理解,校庆这天不设置门禁,人多又乱,为了减少出现意外的概率,并不在参观行列内的场地都锁了。 沈言归转头看着秦野,“你会打篮球吗?”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秦野愣了一秒才说道:“会,我是校篮球队的一员。” 沈言归挑了挑眉,能进校篮球队,说明秦野打得不错。 “好巧,我之前也在校篮球队。” 秦野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每个队员都有自己的换衣柜,门上有个标牌,里面可以更换姓名。 管理人员偷懒,只往里面塞新的名片,并没有取出之前的,秦野那天整理时,在一堆名片里发现了沈言归的名字。 他并不打算说出这一点,强行忽略了沈言归的目光,说道:“往前走,我带你去看新建的网球场。” “好的,学弟。” 秦野:“……” 学弟这两个字在沈言归唇齿间流连,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亲昵意味,让秦野7十分不自在。 但他又清楚若是表达抗议,沈言归只会变本加厉,还不如什么都不说,等沈言归觉得没意思,自然不会再用这个称呼逗弄他。 但秦野低估了沈言归。 “学弟,你有没有选修过网球课?” “学弟,你喜欢吃哪个食堂的饭?” “学弟,你明天早上有课吗?” “学弟,为什么大家都在看你?” “……” 沈言归一路上表现得像个好奇宝宝,看到什么都要追问一句,张口闭口都是“学弟”,视线没从秦野脸上离开过。 秦野:“……” 他被“学弟”二字弄得头皮都麻,忍无可忍提出抗议,“你能不能别这样叫我?” 沈言归顿了顿,笑得像个狡猾的狐狸,但语气却是非常无辜,“不能叫你学弟吗?为什么不能叫你学弟?你是不喜欢别人叫你学弟吗?学弟这两个字对你有别的含义吗?” 短短一句话,含学弟量极高。 “……”秦野心中羞恼,但在公共场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压低声音说道:“你以前不都直接叫我的名字吗?” 沈言归勾了勾嘴角,释然地说道:“以前?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秦野再次梗住,很凶地瞪着沈言归,却说不出一句话。 之前当着吴院长和校长的面,他确实想隐瞒关系,假装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现在又没有外人。 而且这样做有种欲盖弥彰的奇怪感觉,就好像两人在……偷情。 这两个字出现在脑海中,秦野都觉得离谱,面上装得平静,实则在自己生自己的气。 沈言归喜欢调侃秦野,把人惹生气了,再看秦野不得不隐忍屈服的表情,这实在有趣。 秦野神色很凶,像只威武的大犬,恨不得张嘴咬住他脆弱的脖颈,沈言归丝毫不惧,笑吟吟地问道:“学弟,你之前当着吴院长和校长的面叫我学长,现在怎么不叫了呢?” 秦野拿沈言归没有一点办法,太阳处的血管突突跳着,脑袋都变得混沌了,他忍无可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还没玩够吗?” 沈言归耸了耸肩,笑容温和,说的话却能气死人,“还早呢。” 秦野:“……” 眼前突然有点发黑,缓了两三秒,缺氧的感觉才渐渐淡去,他抬眼看着沈言归往前走的身影,咬了咬牙,这才不情不愿地追了上去。 秦野用沉默表达抗议,沈言归心情不错,并没有再招惹他,两人走到了图书馆附近,又陆续遇到了很多学生。 又有学生偷偷拿出手机,沈言归十分自然又大方地对着镜头笑了笑,两方的表现都十分友好。 站在一旁的秦野也不慎入镜。 秦野的外表也十分惹眼,但他的态度更为明显,大家都看不出两人之间的熟悉和亲昵,虽奇怪两人为何会在一起,但都没有多想。 他们在图书馆前面耽误了足足十分钟,这才绕到了旁边僻静的小路,人终于少了一些。 图书馆后面是商学院,两人在门口站定。 秦野又把奶茶塞到了沈言归手里,表情有些难看。 沈言归笑了笑,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刚才不是故意忽略你的。” 话音未落,秦野语气急促地说道:“你别误会,我并没有多想。” “多想什么?”沈言归眼底漾着笑意,微微歪着头,像是在逗小朋友。 秦野这才意识到他又进了沈言归的套,恼怒地摸了摸鼻子,嘴抿成了一条线,不想再跟沈言归说话。 气氛变得安静,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两秒,沈言归最先举手投降,“好好好,是我做得过分了,之后不这样了。” 秦野这才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仍是戒备。 沈言归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有种错觉。 他把自己养的小狗惹生气,小狗现在不想理他,他只能去哄小狗。 “我刚才在两位老师面前,多么配合你,”沈言归一边邀功,一边放软了语气,“而且我们本来就是学长和学弟的关系,别人听到了这个称呼,也不会多想,但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叫你学弟了。” 秦野用鼻子哼了一声,并不吃这一套。 沈言归刚要继续哄人,余光瞥见秦野的外套衣领内翻,便想都没想,直接伸出了手。 秦野对沈言归的这些动作见怪不怪,想看看他到底还要搞什么把戏,第一时间没有躲开。 就在沈言归的手机将碰触到秦野的衣领时,他眉尾挑了一下,手强行拐了个弯,只是拍了拍秦野的肩膀。 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清晰。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吴院长还是不苟言笑,视线落在他最满意的两个学生身上。 秦野背对着吴院长,身体紧绷,沈言归已经自然地拉开了距离,笑着说道:“我让秦野带我来的,我想看看商学院。” “改天吧,今天时间不够了,你跟我去找校长。”吴院长言简意赅道。 沈言归点点头,朝吴院长走去,还不忘跟秦野打了声招呼。 吴院长也朝秦野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跟沈言归结伴往前走。 秦野看着两人的身影,紧绷的身体这才慢慢放松,眸色晦暗。 吴院长刚才应该没有看到多余的东西,发现他们的真实关系。 想到这,秦野眼前浮现出了沈言归刚才的举动,轻嗤了一声。 沈言归口口声声说是在配合他,但明明是他更想隐瞒两人的关系。 **** 学校外有专门的招待餐厅,因为校友众多,整间餐厅都被包了下来,每个班一个包厢。 沈言归到的比较晚,他刚一露面,所有人便投来了目光。 会场安静了几秒后,几个当初跟沈言归相熟的同学大步迎了上来。 沈言归跟班里大部分同学只是点头之交,交往并不深,但也从未跟人交恶过。 在生意场上,社交是一项很重要的技能,在场的都是人精,没表现出一点生疏,好像大家都是关系很好的老同学。 沈言归很有距离感,但并不摆架子,跟所有人都能寒暄一两句。 他现在的成就比在场所有人加起来还高,再加上他原本就相当有人气,立刻成了聚会的焦点,大家都围在他身边,找能跟沈言归产生共鸣的话题。 “言归不愧是我们这几届中最强的,能代表校友会捐赠雕像,我们作为你的同学,都觉得面上有光!” “哈哈哈言归现在可是我的秘密武器,我只要说起我是沈言归的同学,跟所有人都能聊几句。” “言归你几年没见,怎么更帅了,不像我们光在长啤酒肚了!” 沈言归始终带着淡然的微笑,每个回答都恰到好处,让大家对他的好感更深。 但在一片和谐中,只有一个人格格不入。 话题暂时告一段落,大家要去拿酒,包厢安静了几秒,一道声音见缝插针地响起。 “有种鸟叫红脚隼,他不会自己孵蛋,就强行把蛋下到别的鸟窝里,让别的鸟替自己孵蛋和养育幼鸟,幼鸟心安理得地占据了别人的家,正好这个家比较富裕,有自己的生意,这个幼鸟便强行把喜鹊和喜鹊的后代挤开,自己霸占了家业,他利用这些才能比别人领先一步,但他却没有丝毫感恩之心,还高高在上,认为这些都是理所应当。”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立刻降到了冰点。 沈言归的家世并不是秘密,这话里话外都是在针对沈言归,讽刺他鸠占鹊巢。 周围的几个人都义愤填膺,但话没有挑明,他们若是替沈言归反驳,这不是上杆子替沈言归认领这个“罪名”吗? 众人对视了几眼,都是一脸为难的神情,下意识看向沈言归。 沈言归神情未变,并没有被激怒,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笑意,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跟一脸挑衅的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气场上,这个男人就已经输了。 沈言归微微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这个男人,并不把这放在心上,语气淡然地说道:“这世界上不只有红脚隼这种鸟,还有一种人,他们能力不够,却只会抱怨环境,把问题都归结在别人身上,却从来不会反思自身,还总喜欢扭曲事实,抹黑别人。” 男人被激怒,猛地站了起来,他见神态放松的沈言归,咬了咬牙,又硬着头皮坐了下去,强装出淡定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沈言归你还是只会成口舌之快!” 沈言归也觉得自己张嘴很厉害,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夸奖,他看向男人,刚要开口却皱起了眉。 男人以为沈言归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刚要得意,就见沈言归啧了一声,十分疑惑地开口。 “你,你是谁?” 为您提供大神 星潭 的《病美人重生后,摆烂了》最快更新 013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014 男人觉得这是挑衅,气势汹汹地指着沈言归,被气得头脑发昏,几乎失去了理智。 但他是真误会沈言归了。 沈言归记性不错,但他在脑海中搜索了一圈,也没找到这人的身影,便转头看向其他同学,说道:“你们认识他吗?” 其他同学也露出了同款疑惑的神情。 “好像不认识,你是谁呀?” “这位同学,你是不是走错包厢了?” “你们记得班里有个这样的人吗?” “没有,我刚翻了相册,非常确定。” 见同学们一致对外,用警惕又陌生的目光看着他,男人差点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忘了吗,我是刘志恒!!” 听到这个名字,大家的眼神更迷茫了,面面相觑, “你真是刘志恒……但刘志恒不长你那样啊!” 拿着相册的同学看看刘志恒,又看看照片上的人,迟疑地说道:“你跟刘志恒一点也不像,不过你们嘴唇都挺肿的,还都是塌鼻梁。” 刘志恒受了一波样貌羞辱,更觉难堪,怒吼道:“我就是刘志恒,不要再比照了!” “你怎么变了这么多,原来你不是……” 照片上的刘志恒皮肤很黑,四肢修长,瘦得像个猴,但是现在的刘志恒身宽体胖,脸上长满了痘痘,原来一双精明的眼睛被肉挤成了一条缝。 上大学时,沈言归连续四年绩点第一,刘志恒原来是个学霸,自视甚高,可他是用了浑身解数,都没能考过沈言归一次,各种比赛和评选的结果更是如此。 这对刘志恒的自信心来说是一种巨大的打击,他发誓毕业后一定要出人头地,遥遥领先沈言归,没想到他和沈言归的差距比当时上大学的时候还要大。 这微妙的自卑感,折磨得刘志恒几乎要发疯,扭曲了他的性格,又见沈言归在同学聚会上成了众人焦点,他才会气得失去理智,出言讽刺。 同学们已经认出了刘志恒,但没人选择站在他那一边。 “你怎么说话呢?是个爷们,语气就别酸不溜秋的,有什么事直说!” “我们大家谁不清楚言归的情况,跟你说的一点也不一样,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志恒,今天是同学聚会,你一定要把场面弄得这么难堪吗?” 见同学们都护着沈言归,刘志恒冷哼一声,讽刺道:“你瞧瞧你们这恶心的嘴脸,可真会趋炎附势,但你们捧着沈言归的臭脚又怎样,他半点好处都不会分给你们!!” 离刘志恒最近的女同学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刘志恒的真面目,“论捧高踩低,你才是做得最好的那个。我和你同一个公司,当初职位比你低,你半个眼神都不分给我,跟你打招呼也不回应,生怕我拉低了你的档次,有个前几届的学长混得好,你立刻屁颠屁颠地蹭了上去,像个狗腿子。” 女同学跟刘志恒结怨已久,所以刚才大家没认出刘志恒时,她一个字也没说。 “你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刘志恒脸上挂不住,虽然音调很高,但气势已经弱了。 大家做了四年的同学,怎么可能不清楚刘志恒的真面目,没有半点意外的神情。 刘志恒越被针对,越觉得自己是正确的,理直气壮地说道:“沈言归不过是沈家的养子,他榨干了沈家的资产,这才获得了创业的成功,要不然他这些年能发展得这么顺吗?现在功成名就,却把沈家人一脚踢开,什么都不留给他们,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如果没有沈家的家产,他根本就起不来,你们是不知道创业有多么难……” 说着说着,刘志恒真情实感起来,表露出了内心压抑很久的情绪。 毕业后,他创业失败,遭受了许多挫折,而沈言归却腾空而起,他把这一切都归结成了沈言归有资本和基础,自此之后,更加记恨沈言归。 沈家的事情不是秘密,知情的同学却想笑,“你在开什么玩笑?沈家的公司是累赘,不是基础,你若是摊上这些,你早就烂在泥里了!!” “谁说我嫉妒了!”刘志恒被戳中命门,立刻炸了,死死地瞪着说话那名同学。 “事实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你们三言两语而扭曲,沈家人多无辜可怜啊,他们现在一定恨死沈言归了……” 就在这时,同学们身后传来一句,“不是这样的!” 刘志恒张嘴就要怼,”你不是沈家人,你懂个屁!” 说话的人挤开其他同学,直挺挺地站在刘志恒面前,眼睛瞪得滚圆,像个小斗鸡,“我就是沈家人,沈言归是我哥哥。” 大家都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气氛凝滞住了。 这也出乎沈言归的意料,他蹙了下眉,迟疑地问道:“沈知丰你怎么在这?” 听到沈言归叫自己的名字,沈知丰的表情立刻变了,回头看着沈言归,身后无形的尾巴都在疯狂摇动。 他有很多话想跟沈言归说,但这明显不是合适的场合,他立刻调转枪头,专心致志地对付刘志恒,“你的脑子是不是被各种垃圾塞满了,你没经历当年的金融危机吗,我们家负债几千万,这叫有创业基础?还是个好事?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你!”刘志恒没想到沈言归都跟沈家人撕破脸了,而沈知丰还会选择维护沈言归。 沈知丰见刘志恒哑口无言,继续把他喷得狗血淋头,“你能在金融危机的时候偿还千万债务吗?别太自大了,真以为给你一根杠杆,你就能撬动地球啊,还是你的脸皮厚到能绕地球三圈?!” 沈知丰说到这,振臂一呼,情绪激动地说道:“我哥哥当年偿还了债务后,立刻把公司划归到我的名下,之后他没有再动过我家的一分钱,而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才建立了如今的沈氏。说来惭愧,我们家没有一个争气,这些年没尽一点力,花销都由哥哥补贴,已经积累成了一个天文数字,就算我家对哥哥有养育之恩,这些也足够偿还了!!” 沈知丰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真诚地看着沈言归,就差把心刨出来自证了。 沈知丰是沈家人,他最有资格评价当年的事情,而且众所周知,沈言归刚和沈家闹翻了脸,几乎成了仇人,沈知丰能说出这番话,绝对是肺腑之言,不可能是被收买了。 同学们原本就清楚大概情况,此时听沈知丰说了一通,情绪被煽动起来,都觉得沈言归至真至孝,仁至义尽,绝非鸠占鹊巢。 这一出后,刘志恒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沈家人都这么说,你就别在这扭曲是非,诬陷言归了。” “以后的同学聚会不欢迎你,刘志恒你不要再来了。” “还是言归说得对,你就只会怨天尤人,像你这种人不会走得长远!” 被大家指着鼻子责骂,刘志恒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头脑眩晕,都快站不稳了。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管怎么说,沈言归确实受了沈家的恩情,他本以为沈言归会百口莫辩,没想到会跳出来个沈家人,还处处维护沈言归。 这是沈家的事,就算他说再多的话,都比不过沈知丰的一个字。 刘志恒有脑子,感觉局面变成了一边倒,他再留在这儿也是白白受辱,当即狠狠咬了牙,气急败坏地走了。 刘志恒的身影都消失了,同学们心里的气没消,继续骂他,还挖出了刘志恒的很多陈年旧事,再次真切地意识到刘志恒真不是个东西。 同学们一致针对刘志恒,立刻拉近了彼此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气氛变得更融洽。 沈言归没有参与进去,他喝了杯温水,这才看向使劲往身边凑的沈知丰。 沈知丰原本还小心翼翼的,见沈言归终于看向他,立刻竖起了头上的狗耳朵,朝沈言归傻乎乎地笑,想要示好,但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沈言归没什么表示,但也没赶走沈知丰。 沈知丰毕竟是沈夫人的儿子,他很难彻底硬下心肠,而且沈知丰虽然头脑蠢笨,不学无术,但品性并没多大问题,也没在背后算计过他。 小时候,沈知丰像个小狗,哥哥长哥哥短地跟在沈言归身后,长大后跟沈言归的交往逐渐减少,但要钱的时候,嘴也足够甜,其他时候见面也恭恭敬敬的,不敢动别的念头。 沈知丰算是沈家人中最有自知之明的了。 他抓住机会,连忙道歉,“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之前背着你把公司卖掉,还不听你的话,都是因为我爸和那帮亲戚在我耳边说这说那,我才会鬼迷心窍,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必。”沈言归的反应十分冷淡,“我已经和你们断绝关系了,只是陌生人,谁也不欠谁。” 沈知丰露出受伤的神情,他已经20多岁,却表现得像个受委屈的小朋友,就差扯着沈言归衣角撒娇了,“我知道哥哥你不愿意原谅我们,我也不敢祈求,我就是心里很难受,觉得自己做错了……但事到如今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见沈知丰快哭了出来,沈言归一阵头疼,连忙打断他,“你今天怎么会在这?” 沈知丰被转移了注意力,怕沈言归生气,连忙解释道:“我太想见见你,但公司进不去,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听说你要参加校庆,就硬着头皮来了,没想到我还是有一点点用的。” 沈知丰想起刘志恒的那副嘴脸,拳头又硬了,“以后刘志恒若是还敢来找你麻烦,我就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沈言归哭笑不得,“你还以为自己很厉害呢。” 听到这话,沈知丰立刻老实了,但眼底却有了光亮。 沈言归跟他说话的方式,总算不像个陌生人了。 沈言归闲着也是闲着,懒得问沈家人的情况,只是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沈知丰突然沮丧了起来,抹了把头发,怕沈言归觉得他丢人,小声说道:“我在努力找工作,但我学历不高,又不会来事,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也丢了。” 沈言归顿了顿,“你可以来公司。” !!!!! 沈知丰喜出望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到如今,沈言归竟还愿意收留他。 “好,我什么都愿意干。”沈知丰连忙保证,“我绝对会努力,不会给哥哥添麻烦的。”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什么工作呢?” 沈言归知道沈知丰被他爹教坏了,以他的个性,在社会上闯荡,迟早会被人打死,这样沈夫人的血脉就断绝了,所以想给沈知丰提供一个踏板,并不是真的想收留他。 “在安保组,负责安全巡逻和人员筛查。” 简单来说就是门卫。 沈言归不是在故意为难沈知丰,毕竟以沈知丰的能力,他也干不了其他工作,虽说是门卫,但能接触到安保系统,也能逐渐培养办公能力。 只是沈知丰曾是堂堂沈家二少爷,可能会看不上这些工作。 沈言归心底的柔软不多,能分给沈知丰的就这么点,若是沈知丰提出抗议,他绝对不会再容忍。 沈知丰的表情空白了几秒,突然往前凑,语气难掩激动,“那我会有工作证吗?那我之后也算是哥哥的员工吗?” 沈言归不喜跟人亲近,身体微微后仰,用手挡在了自己和沈知丰中间。 沈知丰也意识到自己行为过激,重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背挺得笔直,眼神亮晶晶。 他有很多话想跟沈言归说,但又怕惹沈言归生气,只能忍住了。 让他留在沈言归身边,别说是门卫,就算是打扫厕所,他都愿意!! 这段时间,沈家人失去了沈言归的支撑,发现自己一无所有,也曾发疯地想找沈言归麻烦,但现实却是他们和沈言归差距太大,根本没资格见到沈言归。 在愤怒、焦躁、彷徨和迷茫过后,沈家人终于认清了现状,不再自欺欺人。 沈知丰比他们醒悟的都要早,他意识到之前自己错得离谱,被折磨得整晚都睡不着,再加上前后的物质条件差距太大,像是从天上跌落到泥地,沈知丰更清楚地意识到了沈言归之前的好。 沈家的其他人也意识到了沈言归的好,不过并不是真心实意地反悔,而是怀念趴在沈言归身上吸血的日子。 沈知丰想到这些人丑恶的嘴脸,突然很想跟他们显摆一下,他之后能到沈氏去工作,他们一定会羡慕得眼睛发红,还不停地跟他示好,希望能够蹭到好处。 沈知丰只是想了想那个画面,就爽得全身发抖,但又意识到让他们看到希望,这些人说不定会剑走偏锋,想方设法地打扰沈言归。 沈知丰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了脑海,在心里发誓不会这样做。 同学小聚后,大家一起去吃饭,沈言归刚一落座,校长便带着几个成功的校友走了过来。 沈言归已经没有了商业上的野心,说话并不多,但姿态游刃有余,也展露出了他独特的见解,几个校友都很赏识他,交换了联系方式,约着以后去打高尔夫。 聚会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沈言归有点精神不济,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沈知丰像个小跟屁虫,始终跟在沈言归身上。 离开了众人的视野后,沈言归懒得再伪装,神情露出疲态,沈知丰敏锐地察觉到了,想要关心却无从开口,只能寸步不离地贴着沈言归。 在他印象中,沈言归强大得像个超人,从未见过沈言归状态不好,如今才觉得沈言归是个血肉之躯,会感觉到疲惫。 沈言归刚刚得这个怪病,身体还未被耗得亏空,没有症状时跟健康人无异,再加上他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沈知丰并没有多想。 两人坐电梯到了地下车库,沈言归上车前,脚步一顿,不冷不淡地看着沈知丰。 沈知丰正小碎步地往前走,帮沈言归拉开了车门,还把手挡在了车门最上方,服务态度非常好。 他对上沈言归的目光,愣了几秒后,不解地歪了歪头。 沈言归:“……” 他对沈知丰的智商没一点办法,无奈地说道:“你之后去哪?” “回家。”沈知丰还是没理会到沈言归的意思,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沈言归只能在沈知丰的服务下,坐进了车里。 沈知丰立刻开心了,帮沈言归关上了车门,站在一旁,想目送沈言归离开。 沈言归犹豫了几秒,没让司机开车。 他原本没想送沈知丰回去,最开始的停顿,只是让沈知丰有眼色地自己离开,没想到沈知丰这个二傻子,完全不会顾及气氛。 不过从结果来看,跟他的想法大致相同。 沈言归看着沈知丰脸上的笑容,还是有点心软,降下车窗对沈知丰说道:“这附近很好打车,你早点回去。” 沈知丰连连点头,但没控制好表情,欲言又止,想要上前搭话,但又怕沈言归生气,笑容都僵住了。 沈言归主动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说?” 沈知丰身后的狗尾巴又开始摇了,“我可以让爸他们知道我在你那工作吗?” 沈知丰生怕被这些年人连累,破坏他好不容易留下的好印象,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也绝对不跟他们一条战线,我是怕我天天出门,会被爸他们发现,之后就瞒不住了。” “可以,”沈言归的情绪很平淡,他从来不会为不相干的人动气。 沈知丰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沈言归,心头一动,十分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自己能力很差,哥你让我去公司工作,是想让我学东西,很感谢你给我提供的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等我积累了一些经验,之后会找个合适的工作。” 沈言归有些意外地看着沈知丰,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以沈知丰的智商能理解到这一层,着实不容易。 沈言归总算在沈知丰身上看到了沈夫人的一点影子,有点欣慰,嘴角微勾,对沈知丰露出了第一个笑容,“那你好好努力。” 沈知丰的表情和大脑当即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沈言归。 他同手同脚地往后撤了一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不断驶离的汽车,在原地站了足足三四分钟才回过神来。 沈知丰欣喜若狂,他还是孩子心性,见停车场里没有人,便肆无忌惮地扭动身体,跳了一支舞,这才哼着歌离开了。 沈知丰刚刚转身,旁边拐角处便出现了一道身影。 秦野没有再躲避,目光晦暗地看着沈言归和沈知丰离开的方向,眼底的情绪翻滚,脸色阴沉下去。 为您提供大神 星潭 的《病美人重生后,摆烂了》最快更新 014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015 沈言归到家后,没发现秦野的身影。 “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吗?” 管家知道沈言归说的是谁,答道:“秦野还没回来,也没打电话,我以为他会和先生你在一起。” 之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沈言归并不在意,没再继续追问。 秦野可能因为一些私人的事情,今晚没法回来了。 沈言归有些累了,直接回房间休息。 他刚从浴室出来,房间的门便被敲响了。 这么晚了,谁会来找他? 沈言归有些意外,坐在窗边的躺椅上,说了声“进来”。 屋里灯光昏暗,走廊的灯光照亮门前的一块地板,最后被一道身影挡住了。 沈言归看着穿着和白天一样的秦野问道:“你怎么才回来?” 秦野没有回答,表情有些严肃地走过来,语气沉沉地说道:“我有事情跟你说。” 沈言归挑了挑眉,好奇秦野这是唱的哪一出:“好啊,你说。” 秦野本想直接开口,但看到沈言归还湿着的头发时,脚步一顿,先去把开着一条缝的窗户关上了,这才重新走了过来。 沈言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秦野微微皱了下眉,觉得有点不舒服。 沈言归完全不在乎,才会表现得如此坦然吗? 他不想插手沈言归的私生活,也不想轻易评价沈言归的道德品性,只是这件事涉及了他,他不想被卷在其中。 他在地下车库都看到了。 沈言归从未跟人表现得如此亲昵,但面对着那个人时,举手投足中多了丝包容,还纵容那个人叫他“哥哥”。 从秦野的角度,他看不到那人弯下腰后,隔着车窗跟沈言归做了什么,但感觉两人的距离非常近。 他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懂人情世故,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这次来找沈言归,并不是要控诉沈言归的这些举动,而是想问清楚,若是真的,他想让沈言归同意他退出这段关系。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错误,沈言归找到了更想真心对待的人,也是个好事。 秦野心平气和,却不知道他的脸色有多么难看,沈言归擦头发的手一顿,隐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不喜欢卖官司,直截了当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秦野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想直接挑明,让沈言归难堪,只是隐晦地说道:“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我当时也在地下车库。” 沈言归回想了下地下车库的片段,没有找到能让秦野这么严肃的原因,直截了当地问道:“所以呢?” 秦野:“……” 沈言归心理素质比他想象中的更强,让他一时语结。 他突然看不懂沈言归了。 沈言归平时看上去轻佻慵懒,但城府颇深,不可能听不懂他的暗示,现在又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听不懂的姿态? 难道是他觉得这些都没有问题吗? 这涉及了秦野的底线,他不想再继续耽误时间,直接说道:“我都看到,你降下车窗,那个人凑了过去。” 那个人? 沈言归这才了然于心,“你认识沈知丰?” 这个问题实在奇怪,秦野刚想否认,但在张口前,却突然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姓氏。 沈、沈知丰?! 秦野的脑袋突然被敲了一下,思绪缠在了一起,脑回路突然不够用了,让他需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理解这个事情,“他姓沈,所以他之前是你的弟弟,才会叫你哥哥?” 沈言归:“……”这不是废话吗? 没想到秦野也会犯蠢,沈言归当即被气笑了,反问道:“不然呢?” 秦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耳边嗡嗡作响,虽然还安稳地坐在沙发上,但整个人却像是被扔到了滚筒洗衣机里,前后左右的晃,大脑混沌成了浆糊。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秦野十分羞愧,觉得他不应该恶劣地猜测沈言归,想要道歉却难以启齿,又庆幸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沈言归坐在对面,眼睁睁地看着秦野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沈知丰的外表很有欺骗性,沉着一张脸时十分冷酷,但闪烁的目光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沈言归觉得这事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将毛巾放在旁边,倾身贴近秦野,眉眼撩起,仔细打量着秦野的表情,“你把话说清楚。” 夜色默默流淌,沈言归声线慵懒,透着丝温柔,没有半点威逼之意,但秦野却下意识挺直了背,身体线条紧绷,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沈言归歪了歪头,眼底漾着笑意,发丝还没有干,发梢滴落下了一滴水珠,刚好落在了沈言归眼尾下方,像是坠着一颗钻石。 “快说呀,”声音有点软,像是在撒娇。 秦野从始至终都不敢看沈言归一眼。 沈言归仿佛对自己的这副样子没有清楚的认知,肆无忌惮,也不管人受不受得住。 秦野脸皮本来就薄,又在因为自己想多了而羞愧,承受力已经濒临极限,大脑彻底宕机,身体一动不动,笨拙到都不知道逃开。 沈言归见惯了秦野油盐不进的样子,难得见他这么乖,更来了兴趣。 今天晚上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问清楚。 沈言归刚要开口,却见一直不敢跟他对视的秦野瞥了他一眼,眉头皱起,“你怎么还不擦头发?” 这话题转得太快,轮到沈言归愣住了。 因为从小到大的经历,照顾病人的习惯已经刻进了秦野骨子里,让他暂时忘记了目前的处境,下意识嘱咐道:“头发不立刻擦干,容易头疼。” 听到后半句,沈言归动作一顿。 从洗完澡出来,他的头就昏昏沉沉的。 这可不是个好迹象。 沈言归深深地看了眼秦野,决定这次就先放过他,没再提刚才的事情,而是靠在了软枕上,半垂着眼打量着秦野,“帮我把头发吹干。” 秦野松了口气,连忙借着这个理由,去卫生间拿吹风机。 这对他来说只是个小事,秦野站在沈言归身后,打开吹风机,动作细致又轻柔地帮他吹头发。 秦野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中,心不在焉,手上的动作完全是本能,等头发吹干,他才回过神来。 他本想跟沈言归说一声,但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沈言归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轻浅,仰躺在座椅上睡着了。 从这个角度,沈言归的五官和脸部轮廓仍然挑不出一丝问题,睫毛像女生那样浓密,在眼睑落下了淡淡的阴影,看上去有点秀气。 他的发质偏软,吹干后有种毛茸茸的质感,微长的发丝轻蹭过脸颊,更加柔化了轮廓,这样的沈言归并不像城府颇深的沈总,而像是个惹人怜惜的邻家弟弟。 秦野恍惚了几秒后,思绪这才重新回笼。 沈言归在这里睡一晚上,第二天醒来会四肢酸痛,夜里还容易着凉,他思索了几秒后,动作很轻地拍了拍沈言归的肩。 沈言归在睡梦中被打扰,睫毛轻颤了两下,用鼻子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要是小动物在撒娇。 秦野整个人都呆愣住,像是不小心窥见了什么秘密,有点慌乱,但又情不自禁地想要多看几眼。 就在这时,沈言归突然皱起了眉,向左偏头,痛苦地□□了一声。 秦野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沈言归用手捂着太阳穴,根本没法分出心力回答秦野的问题。 他左边的太阳穴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疼感非常尖锐,更糟糕的是痛感蔓延开,几乎连成了一片。 沈言归捂着后脑勺坐直了身体,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去帮我拿止疼药片。” 秦野应了一声,立刻匆匆往楼下走。 沈言归的忍耐力很强,但还是疼得倒吸了几口冷气。 他得了这个怪病后,症状千奇百怪,时有时无,好巧不巧地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每分每秒都变得十分漫长,沈言归瞬间出了一身热汗,温度很快散去,只剩下了冰冷的黏腻感。 秦野很快便送来了止疼药,沈言归直接用了最大剂量,胡乱地放进嘴里,用温水送服。 他缓了一口气,这才看向秦野,假装平静地说道:“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需要去看医生吗?”秦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道。 沈言归清楚他的病,没办法治疗,只能硬抗,但他不想说实话,只是笑了笑说道:“没关系,不是很疼。” 看着沈言归满不在乎的态度,秦野微微蹙起了眉,以他的立场,不方便再多说什么,只能迟疑地离开了。 秦野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毕后躺在了床上。 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秦野闭上眼睛,睡意渐浓,但当他的意识逐渐模糊,即将进入梦乡时,眼前却浮现出了沈言归痛苦的神情。 秦野猝然睁开了眼睛。 他妈妈也经常头痛,他很清楚这有多么折磨人,沈言归惯会伪装,连他也没办法成功掩饰,可见这有多么疼。 秦野眉头越皱越紧,困意完全消散,从床上坐了起来。 沈言归体质本就差,因为没有及时吹头发,又吹了风,才会引起头疼。 若不是他突然上前打扰,又跟沈言归绕来绕去地说了那么多无意义的话,沈言归恐怕早就吹干了头发,更不会坐在窗边吹风。 秦野越想越觉得这是他的问题,内心难安,突然头疼了起来。 有问题就要解决,他没再耽误时间,大步朝沈言归的房间走去。 但当站在沈言归门口时,他突然顿住了,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 时间过去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沈言归又吃了止疼片,头疼可能抑制住了,现在正躺在床上睡觉,他突然敲门,会把沈言归惊醒,这根本不是关心,而是困扰。 但沈言归同样也很有可能还在头疼。 秦野大晚上的不睡觉,低着头在沈言归门前转来转去,很像意图不轨。 他忽略了时间流逝,还没思考出个结果来,突然听到一道清晰的碰撞声,是从门里传来。 秦野脑海里的弦瞬间绷紧,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手握着门把,直接推开了门。 秦野匆匆往前走了两步,跟沈言归的视线对上。 沈言归正拿着水杯,神情不解地看着秦野。 秦野:“……” 他没有经过允许就擅闯别人的房间,十分失礼,但他顾不上这些了,抢先问道:“你还头疼吗?” 沈言归点了点头。 秦野又问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要去哪?” 沈言归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说实话,“我想再喝一片止疼药。” 秦野的眉头立刻皱紧了,“不行,你已经喝了最大的剂量,再吃药会对肾脏造成很大的负担。” 沈言归何尝不知道这点,但他的头痛虽然减弱了一些,但依旧疼到没法睡着。 沈言归没有明说,但秦野从他难掩痛苦的神情中,大概猜到了问题所在:“头上有很多穴位,我帮你按摩一下,能减缓痛苦。” 沈言归听到这话,想到他咳嗽那天,是秦野通过穴位按摩才让他停了下来。 沈言归疼得厉害,什么方法都想试一下,轻声说道:“麻烦你了。” 秦野走上前,对沈言归说道,“你先在床上躺下。” 沈言归难得听话,立刻紧闭双眼躺在了床上。 脑海里像有一只手在搅,沈言归不敢动脑思考,没发现他朝着床头躺下,留给秦野的空间十分有限。 秦野为难地站在床边,迟疑了几秒,最终选择贴着沈言归坐下。 两人的距离非常近,沈言归微微转头,鼻尖几乎就能擦过秦野的大腿。 秦野十分不自在,尽量往床边挪,坐姿相当别扭,只能勉强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沈言归现在只是个病人,秦野见他神情痛苦,不好意思开口,只能硬着头皮,伸长手臂帮沈言归按摩。 妈妈久病在床,无法出去工作,秦家人也不提供帮助,妈妈生病时没钱去医院,只能在家苦苦忍耐。 秦野尝试着用按摩为妈妈减轻痛苦,时间一长,他无师自通地掌握了身体的穴位,兼职时又学习了按摩手法,基本上算是编外的专业人员。 头上穴位很多,秦野的手碰触到太阳穴上方薄薄的皮肤,沈言归忍不住轻蹙了下眉头,本能地想要躲开。 秦野立刻放轻了力道,对一块仔细按摩,痛感慢慢减轻,血管也不突突地跳着了。 沈言归一整天都在外面,耗费了大量体力精力,早就已经困得头脑昏沉,眼睛发酸了,但头疼让他无法入眠,如今终于舒服了一点,意识便被拽入了深海,变得昏沉。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归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了。 意识挣扎着清醒了一些,但身体还处于待机状态,沈言归连眼都睁不开,身体本能地去摸索手机。 手刚碰触到床头柜,便摸到了一片火热。 沈言归不知道这是什么,下意识握住了,等他用小拇指圈住一个圆条状的物体,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只手。 睡前的记忆还没回笼,他想不通房间里为什么会有个外人。 在沈言归睁开眼睛之前,手机被塞到了他掌心里。 沈言归被转移了注意力,胡乱地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在耳边。 沈言归还没开口,对面却传来了惊喜的吸气声,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 “言归,你真的接电话了呀!是我,我是你的大伯母,这么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人老了就容易回想过去的事情,大伯母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几天不在身边,大伯母很想念你……你不要工作太劳累了,年轻时也要好好注意身体,要不然等老了就会犯各种基础病,这可是伯母的经验之谈,年轻的时候没有做好保暖,现在阴天,腿就又酸又痛,可难受了呢。” 伯母说话的声音特别大,仿佛是把手机放在一边,她站在房间的另一头吆喝,生怕声音小了,沈言归会听不见。 不仅如此,伯母的声音又尖又细,像根针刺激着耳膜,沈言归只是听了一句,就忍不住蹙着眉,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伯母仿佛不用呼吸,叭叭叭地说个不停,整整三分钟都没有停顿。 沈言归听着这些噪音,睡意渐渐散去,他睁开眼,看到秦野时愣了几秒,这才想起了睡前的事情。 秦野还在给他按摩,力道十分舒服,沈言归有点不想让他停下来。 他刚要开口,伯母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言归,我就有一个儿子,他今年刚刚大学毕业,成绩非常好,能力也很突出,你能不能在公司里给他安排个工作,职位不用太高,让他只管几个人就行,最好是能进什么项目组,这种地方最锻炼人了,你放心,你表弟能吃苦,他一定能坚持下来的!” 沈言归听得想笑,反问道:“是你那个毕业于三本院校,因为挂科延迟毕业两年的儿子吗?” 伯母:“……” 她嘴角都哆嗦了,不停地深吸气,这才勉强找回了声音,”其实他能力挺强的,只要你给他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沈言归轻笑了一声,毫无嘲讽之意,这比指着鼻子骂痴人说梦,还要令人感到耻辱。 伯母看这个方法行不通,便说道:“你伯父最近找了一个好的投资项目,但是缺少资金,言归你那么有钱,能不能看在我们两个是你长辈的份上,资助给我们一点钱?” 一沈言归懒得再跟他们浪费时间,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电话那头立刻安静了,过了半分钟才传来伯母支支吾吾的声音,“你不是把电话号码给了沈知丰吗?” 沈言归的神情依旧平静,“所以是他给你们的?” “不是,”伯母怕沈言归会生气,硬着头皮说道:“他把手机放在沙发上,我偷偷去翻了他的手机,才看到的。” “……” 一段时间没见,沈家人依旧没让他失望。 沈言归的威慑力还在,但伯母不想过苦日子了,只能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说道:“言归,你能不能帮……” “不能,”沈言归的声音冷下去,“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们住的那套房子收回。” 沈家人还住在老宅里,虽说是沈家的老宅,但当年破产时被抵押给了银行,是沈言归赎回来的,名义上属于沈言归。 沈言归不想留着这套房子恶心自己,里面还有沈夫人生活的痕迹,他也不愿意让别人住进去。而且沈家所有人加起来都凑不齐一个脑子,思想极端,万一让他们流离失所,他们恐怕会在头脑冲动下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到时候再给他添麻烦。 所以他在综合考虑下,才勉强把房子留给了沈家人。 沈家人贪得无厌,得到任何东西都觉得理所当然,已经忘记了房子的问题,如今被沈言归一句话震慑住,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很清楚,沈言归绝对能做出这样的事。 过了三秒钟,电话被挂断了。 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沈言归将手机扔到一边,看向坐在一旁的秦野:“你按摩了多久,休息一会吧。” “没多久,”秦野手上的动作没停,“你才睡了十分钟。” ……只有十分钟? 这跟沈言归的感觉截然不同,他不敢相信,转头去看手机的时间。 因为这个动作,床边的空间终于大了一点,秦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沈言归刚才睡着了,随着他按摩的动作微微偏头,额头抵上了他的腿。 如今气温升高,睡裤的布料偏薄,无法阻挡住沈言归的体温和呼吸,那块的皮肤逐渐变得发热发烫,触感像羽毛轻轻撩过,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开。 这个姿势非常暧昧,秦野不敢低头去看,腿一动也不敢动,像是条租来的假肢。 秦野怕把沈言归吵醒,小心翼翼地拉开距离,手上按摩的动作还不能轻,身体僵成了一块铁板…… 秦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没注意到沈言归何时转过身来,正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夜里,沈言归的眼睛格外亮,仿佛能够看穿人的内心。 秦野莫名有点心虚,不敢跟沈言归对视,怕被发现刚才的事情。 “你现在睡不着了吗?”秦野突然问道。 沈言归被转移走了注意力,轻轻点了点头,“已经不困了。” 秦野想到沈言归入睡困难,说道:“我再帮你按一会,你试试能不能睡着?” 沈言归瞳孔闪烁了一下,但没有表露出情绪,意味不明地注视着秦野,“你不需要休息吗?” “没关系,”秦野接着说道:“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沈言归用视线勾勒着秦野的五官,突然笑了起来。 他没有立刻闭上眼,而是拿起手机给孙特助发了条语音:“收回沈家的住宅,如果他们想要继续住下去,按市场价收房租。” 这是沈言归的家事,秦野知道自己不该掺和,没有贸然出口询问,只是不解地看着他。 当时沈言归警告他伯母,再说一个字就收回房子,但他伯母没有再说话。 沈言归放下手机,毫无预兆地转过头来,准确地捕捉到了秦野的目光。 “你想知道原因?” 秦野顿了顿,诚实地点了点头。 沈言归感受着头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声音轻得像是夜晚的风,透着股温柔的意味,“因为你还要继续给我按摩。” 秦野不明白为什么会扯到自己身上,表情依然疑惑。 沈言归眼底倒映着秦野的身影,漾着的笑意像脉脉春水,几乎要满溢出来,瞳孔水润澄澈,仿佛藏不住任何的心思,每个眼神都是真挚的。 “因为我的宝贝受累了。” 为您提供大神 星潭 的《病美人重生后,摆烂了》最快更新 015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016 沈言归的身体十分疲惫,入睡速度相当快,快到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睡了整整12个小时,才晕晕乎乎地醒来。 头已经完全不痛了,也不知道是秦野的按摩还是止痛药,有此神效。 沈言归去洗了个温水澡,又换了件宽松的衣服,十分清爽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管家立刻为他安排好了饭菜,沈言归在餐桌旁坐下,说道:“去叫秦野下来吃饭。” “秦野不在这,”管家解释道:“他去疗养院了。” 沈言归了然于心,并没有多问,独自吃完了午餐。 以往他都会睡午觉,但今天却没有半点困意,索性拿着本书,坐在花房里晒太阳。 书的类型是他感兴趣的,沈言归认真看了几页,不知为何,内容始终进不到他的脑子里。 沈言归没有再纠结,将书放在一边,随手端起了茶杯。 氤氲的茶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沈言归的思绪也跟着飘远。 昨天打来的电话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 他原本想要在死前把钱花光,没想到因为李楠这个天才,钱却越来越多了,他若是再不努力,钱真的很难花光。 投资是花钱最好的方法,但并不是投给沈家这个无底洞,而是投给秦野。 在校庆之前,他只知道秦野跟他同校,成绩优秀,却不知道秦野的实践不输学术,大二便组建团队,手底下的项目经过三年的运营,已逐渐成熟,到了投资这一步了。 校长和院长都很满意秦野这个学生,明里暗里跟沈言归说了很多,想让沈言归这个前辈多帮帮秦野。 同样,秦野也很有潜力,能够给沈言归足够的回报,不失为一种双赢。 沈言归当时并没有考虑这件事,但秦野给他按摩了那么久,他才能缓解头痛,安稳睡着。 沈言归不喜欢欠人,也想借此表达他的感谢。 他打算等秦野回来,那好好聊一聊手头的项目,之后再决定投资的数额。 放下这件事后,沈言归拿起书,竟意外地看了进去。 时间慢慢流淌,不知不觉中沈言归看完了半本书。 他抬起头,看到霞光铺满了整片天空,天边的云朵也被镀上了金色的轮廓,光线变得柔和,远处绿色如茵,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了很多。 沈言归看着这些,几乎忘记了时间流逝,心也变得特别静。 远处出现了一道身影,越来越近,秦野依旧穿着一身黑色,披着满身的霞光。 秦野也注意到了沈言归,并没有假装不看,径直走了过来。 沈言归一直笑吟吟地注视着他,等人走近了,这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秦野低头看了眼衣服,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可以试试别的颜色,”沈言归语气一顿,“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穿西装,你有定做一套吗?” “从网上买过一套,不太合身,”秦野顿了下,接着说道:“只在大型场合穿。” 沈言归点了点头,“你马上就要毕业了,需要穿西装的场合很多,我给你一张名片,你跟设计师联系,他会按照你的意愿定制一套合身的西装。” 这对沈言归来说,只是一件随便的小事,因为不放在心上,开口之前也没多加思考。 秦野点了点头,但态度极其敷衍。 沈言归敏锐察觉到了秦野想跟他分清界限,比较排斥他给的东西。 沈言归并未强求,没再提起这件事。 气氛安静下来,秦野没再开口,但也没主动离开,眼神放空地盯着远处,时不时地皱下眉头。 沈言归见秦野没有再开口,主动问道:“心情不好?” 秦野梦然抬头看向沈言归,表情诧异,就差在脸上写着“你是怎么知道的”了。 沈言归笑而不语。 秦野坐在对面的位置,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只是一直低着头,身上散发着阴沉的气息,像个生长在角落里的忧郁小蘑菇。 秦野状态不对,明显不是跟他谈投资的好时候,而且秦野拒绝定制西装的态度,也让沈言归察觉到,投资秦野并不是件顺利的事情。 秦野昨天晚上给他按摩了很久,沈言归对他格外纵容,视线落在秦野十分交叉的手上,问道:“酸不酸?” 秦野的思绪还没回笼,愣了几秒后,这才意识到沈言归在说什么,语气随意地说道:“不酸。” 沈言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感叹道:“年轻真好。” 秦野:“……”总感觉哪里奇奇怪怪。 他突然有点不自在,双手分开,掩饰地放在身体两侧,躲避沈言归的目光。 沈言归不体会他的心情,故意指出这点,“怎么?是怕我抢了你这双手,让你天天按摩吗?” 秦野不喜欢沈言归逗小孩的语气,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神情有些恼怒。 沈言归点到即止,没再刺激秦野,主动转移了话题,“你妈妈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秦野的回答言简意赅。 沈言归见他又要走神,便知道秦野情绪不好的症结在这,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又遇到其他人?“ “没有,”秦野奇怪地看着沈言归,“除了你以外,没有人知道妈妈在哪。” 沈言归意识到他的猜测错误,也有点困惑。 秦野只去疗养院看了母亲,没见过其他人,怎么会心情不好?难道母子俩人出现矛盾了? 沈言归知道秦野和他母亲感情很好,觉得这很稀奇,主动问道:“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能帮你解答。” 秦野不喜欢坦露心事,纠结了五六秒,决定不打算破坏沈言归的好心情,主动说道:“我想改名,跟妈妈姓,但是妈妈他不同意。” 沈言归愣住了。 他还以为会是个严重的问题,没想到只是改个名。 秦野的表情生气又懊恼,沈言归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孩子气,情不自禁地放柔了语气,“你妈妈为什么不同意,是不想你跟她姓吗?” “妈妈并不在意这些,只是觉得改名太过兴师动众,她想让我渐渐遗忘过去的事情,而不是一直记恨着,但我做不到。” 沈言归了解秦野妈妈的一片苦心,但没有去劝秦野。 因为换作是他,他也做不到。 沈言归没有哄人的经验,也知道这个时候要顺手摸,按照秦野的思路问下去,“那你妈妈姓什么?只改姓不改名吗?” “野字是妈妈取的,她希望我不受拘束,自由地生长,也永远不要低头。所以我不改名,只改姓,”秦野看着沈言归,认真地说道:“我妈妈姓薄,我想改名薄野。” “……” 最后两个字在沈言归脑海中不断盘旋,赶走了其他所有的思绪,沈言归感觉后脑有一块皮肤突突跳着,像是被敲击了一下,某些模糊的记忆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他知道自己活在一本书中,是为男主事业献祭的炮灰。 但男主的事业线不可能一帆风顺,需要安排反派,而这个反派的名字就叫薄野。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说秦野就是反派本人? 沈言归瞳孔微微震颤了两下,直勾勾地看着秦野,像是不认识他了。 秦野察觉到沈言归表情不对,刚要开口询问,却见沈言归已经恢复如初,笑吟吟地看着他,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沈言归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问道:“如果今天你妈妈同意改名,你以后都会叫这个名字吗?” “没错,”秦野语气笃定地说道:“我不会再承认以前的名字。” 沈言归顿了顿,笑着说道:“那如果有人问起你的家庭情况,你要怎么回答?” “我就说只有妈妈,我的父亲已经死了。” “那你之后想在哪个城市发展?” “就在这,”秦野语气低沉,眼神里却全是野心,“我要扎根在这,抢走秦家所有的一切,我要让他们亲眼看到这些。” “……” “……” “……” 全对上了。 书中对反派的描写十分神秘,并没有提到他的过去,只写明他母亲尚在人世,曾有人问起反派他的父亲,反派的回答和秦野刚才的话一模一样. 而且反派也是A大毕业,成绩优秀,备受瞩目,之后,反派商业版图不断扩张,他却执拗地将总公司建立在A市,哪怕这对他来说极其不利。 这些剧情的开展是在三年后,沈言归自认为他跟反派毫无瓜葛,便没有在意这些,更未将秦野和反派联系在一起。 沈言归沉默了几秒,突然笑出了声,笑到不可抑制,双肩不停耸动,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有趣,真是有趣。 他随便挑中的人,竟然是书中最大的反派。 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炮灰,却能逼迫反派留在他身边,任由他欺负,这在极大程度上抚慰了他心底阴暗的念头。 沈言归笑得没了力气,用手撑着额头,差点趴在膝盖上。 秦野蹙眉盯着沈言归,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疯,怕他嗓子哑了,给他递了一杯温水。 沈言归的眼睛蒙着层水雾,视线从秦野拿着杯子的手,慢慢向上移动,最后停留在了秦野的脸上。 在秦野不解的目光中,沈言归嘴角的弧度一寸一寸地上移,笑得神秘,又有点瘆人。 他还记得书里的描写,反派阴鸷偏执,睚眦必报,心肠和手段极其狠辣,两个主角自带光环,都差点被反派弄死,最后也是阴差阳错,才侥幸赢过了反派。 他现在做得比两个主角还要过分,踩遍了秦野的雷点,秦野又会怎样对待他呢? 为您提供大神 星潭 的《病美人重生后,摆烂了》最快更新 016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