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公子不对劲》 第一章 宁家有子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宁潇周身裹着厚厚的雪白狐裘,双手拢在袖中,倚靠在三层阁楼的栏杆上,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和被万里黄云映衬的愈发白茫茫的大地,嘴角不由呢喃出这两句。 “公子好文采耶,随口一吟,便是如此绝妙好句呢!” 他身后三步之外,侍候着一名身穿红裙的少女,少女的红裙鲜艳明净,极为夺目,如冬雪中盛开的石榴花。 此时,少女正满眼憧憬的望着自家充满忧郁气质的公子,眉眼弯成月牙,明亮的眸子里闪着星星。 “我这么小的声音,你也听得见?” 宁潇却是讶异的回头看了少女一眼。 “啊?公子很小吗?那可能是人家耳朵好使呢!” 红衣少女继续笑靥如花,俏生生的答道。 宁潇瞧了一眼小丫头一脸无辜的模样,没有说话。 小丫头又瞧了一眼背对着她的宁潇,然后又垫着脚轻轻上前走了几步,靠近了些,才有些羞涩的开口道: “公子,老爷之前说的话…您还记得吗?” “什么话?” 宁潇好奇问道。 “就是~” 小丫头欲说还休,越发忸怩道:“就是…若公子满二十岁之前还没有娶到夫人的话,就要先把奴婢许配给公子做姨娘,好给公子生个小公子呢!” 小丫头说完,面色唰的一下便红了,再不敢抬头看宁潇一眼,只是一边不停的摆弄衣角的流苏坠,一边期待着宁潇的回答。 这话宁潇自然知道,不过还是犹豫了一下,方盯着小丫头问道: “你不会觉得委屈吗?” “怎么会!” 丫头豁然抬首,十分坚定道:“能嫁给公子,即便是做姨娘,也是奴婢的荣幸,才不会委屈奴婢呢!” “可是我从小体弱,所有人都觉得我活不久的!瞧!这般冷的天气,我那老爹又出去为我四处提亲了吧。” 宁潇望着眼前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以十分平静的语气说道。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老爹多半还是要无功而返。 毕竟哪家小姐愿意嫁给他这样一个病秧子呢? “噢,对呦!那公子更要抓紧了,要不等老爷回来,公子就娶了人家?这样还能多给人家点时间给公子留后呢!” 丫头耿直道。 宁潇深深盯了小丫头一眼。 原来是个傻丫头。 “公子不愿意娶人家吗?” 丫头见宁潇久久不回答,顿时有些颓丧道。 “你看我现在连出房透一透气都站不稳,像是有能力生小公子的样子么?” 宁潇有意逗她。 “没事的公子!” 小丫头连忙接话道:“几年前阎婆婆就教了人家好多好多奇怪的东西呢!说是公子身体不好的时候用…嘻嘻,现在正好用得着呢!” 宁潇:“……” 见宁潇脸色变了,小丫头顿时吓坏了,连忙惶道: “公子生气了?公子对不起,公子别生气了,都是奴婢太贪心了,奴婢早该有自知之明的,根本配不上公子,是奴婢癞蛤蟆……” 小丫头撇过脑袋想了一下,才又暗自嘀咕道:“对!是奴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宁潇耳边听着小丫头的碎碎念,心中莫名有些好笑。 “真的学了很多吗?” 鬼使神差的,宁潇又问了一句。 小丫头眉眼里顿时闪出了光,重重点头:“嗯!” “咳咳…红鸾…你还小……” 宁潇觉得自己有必要教育教育这个满脑子不良思想的小丫头。 正说着,宁潇突然感觉头顶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去。 宁潇连忙抬手去摸,拿来一看,竟然是一块闪着红光的物件,此时光芒渐渐潜息,却是一块晶莹剔透质地温润的玉佩。 “这……” 宁潇很惊讶,不由看向少女道:“红鸾,你刚才看到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吗?” 小丫头也有些茫然的摇摇头道:“没呢,奴婢只是感觉一道红光在公子脑袋上闪了闪,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看到,若是这玉佩再重点说不定会砸伤公子的,可是奴婢却什么也没有发觉,奴婢真没用……” “你别说,你这一说,我还真感觉有点头晕,这副身体着实虚的有点过……” 宁潇还未说完,顿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公子……” ……… 大雪连下三日,正午时刻,依旧纷纷扬扬。 宁烈带着一干家仆浩浩荡荡的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在街道上。 积雪足有一尺,整个街道都被淹没,家家门户紧闭,这是上京城少有的冷清时刻。 而积雪太厚,骑马抬轿反而浪费时间。 宁烈为了儿子的未来,只得徒步出马,为二子谋取一门亲事! “泽儿,去上前叩门!” 韩府门外。 宁烈取下毡帽,露出一张粗壮又布满胡髭的面庞,他拍了拍毡帽上面的雪花,递给一旁的下人。 门很快开了,作为上京城有名的豪商,以及骁卫大将军之父的宁烈很快被人请了进去。 “韩大人,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宁老爷客气客气。请坐,看茶。” 迎客厅中。 两人分宾主而坐,寒暄片刻。 须臾,茶毕。进入正题。 “宁老爷今日前来是……” 韩言正问道。 宁烈闻言哈哈一笑,道:“那好,老夫也不卖关子了,老夫今日前来是为二子宁潇提亲的!” “宁潇?那个病秧子?哦不是……咳咳……宁老爷不要误会,本官只是听说二公子似乎身体抱恙……” “谣传!绝对是谣传!” 宁烈猛地一拍桌子,朗声道: “老夫二子宁潇,五岁诵六甲,十岁通百家,诗词歌赋,经史子集,无一不通,真真是才华横溢,博闻强识,满腹韬略,文章盖世,若非困居在我商贾之家,早已经连中三元,夺得那状元之号,名动天下!可惜可叹啊!” 韩言正听罢,沉默了。 “韩大人!” 而宁烈似乎还没有畅快,紧接着又道:“韩大人,现在便有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只要把令千金嫁给我儿,状元之才顷刻之间便为大人之乘龙快婿,此等荣光,便是宰相也会心动啊!” 韩言正闻言,再次沉默。 沉吟许久,韩言正才开口道:“那令公子…如今的…情况到底如何?” 宁烈毫不犹豫的喊道:“貌若潘安,颜如宋玉,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我没问相貌!” 韩言正打断道。 “性度恢廓,雅量高致,温润如玉……” “我也没问性格!” “鸿鹄之志,壮志凌云,气吞天下……” “我更没问胸怀抱负!” 韩言正急的拍了桌子。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出口成章,卓尔不群……” 韩言正强忍着抽这老家伙一巴掌的冲动,咬着牙道。 “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令公子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还请如实回答。” “哈哈!韩大人不要着急么!刚才是老夫跟你开玩笑的!” 宁烈说着把宁泽拉了过来,指着他道:“瞧,这是老夫三子宁泽,不多言,也算是,身强体壮,一表人才吧!” 宁泽连忙配合的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一副傲然挺立的模样。 然而还没摆正,就又被宁烈随手推开,继续侃侃而谈: “我那长子宁深身长八尺,天生神力,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官至殿前骁卫大将军,韩大人以为身体如何?” “那自然是龙精虎猛,勇冠三军!” 提起骁卫大将军,韩言正连忙恭维道。 “那就是了!我大小两个儿子都是如此,我二子不过是醉心经史,打算以文章济世,久不在外抛头露面,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如此苦心孤诣的良才美玉少年郎只是出生时有些难产竟被世人以讹传讹成先天顽疾,活不过二十岁,岂不可笑?” “这……” 韩言正犹豫一下,这话他竟是无言以对,很有道理。 这宁烈好歹也是一方豪商,是骁卫大将军之父,应是做不出这等信口雌黄没脸没皮的事来。 而且若是骗我,岂能说的如此铿锵有力,难道谣言真的有误? “咳咳……” 宁烈也没有天真的打算几句话就为宁潇忽悠来一个大家闺秀,但只要韩言正意动,那就算成功了一半不是? 至于另一半……宁烈挑眉看了看宁泽身后的几个华美精致的箱子。 但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箱子。韩府大门咚的一声已经被人踹开。 只见一个小厮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韩言正正要训斥,却见那人已然冲到宁烈面前,急切道:“老爷!二公子又病倒了!您快回去!” 嘎…… 宁烈本是一副终于得逞的笑容却是豁然一僵,连忙紧张的看了韩言正一眼。 韩言正也不由疑惑的看向宁烈。 “咳咳……胡说什么呢!潇儿向来龙精虎猛,钢筋铁骨,怎么可能病倒!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 宁烈一边向那人使眼色一边训斥道。 “啊?老爷!您在说什么?” 下人愣了愣。 龙精虎猛?钢筋铁骨?不是,这八个字哪个字能跟二公子放到一起? “老爷!您别闹了,这次二公子好像比之前每一次都要严重!府里的几位大夫都束手无策!大公子更是去太医院请太医了!您要是再不回去,怕是……” 那人说着竟然哭唧唧的擦起了眼泪。 “我嚓!?” 宁烈这一刻终于不淡定了,府里养的几位大夫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名医! 怎会束手无策? 我的潇儿! 一瞬间,宁烈遍体生寒!转身就走,刚疾步走出韩府大门,竟是直接狂奔了起来。 “回去!” 宁泽也心中一急。 而反应过来的韩言正则是脸色铁青:“宁三公子!这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龙精虎猛钢筋铁骨的二公子?今日若不给老夫一个交代,休想走出我韩府的大门!” 宁泽无奈苦笑一声,最接近胜利的一日就这么没了。 为兄寻嫂,道阻且长啊! 第二章 长生赘婿 “呀!公子,你醒了!” 红鸾刚刚梳洗一番,暖热了冻僵的肢体,便急匆匆的来到宁潇的房间。 今天公子突然晕倒,老爷勃然大怒,整个宁府上下顿时鸡飞狗跳,无半点安宁,直到一位神秘的客人突然到来,老爷才平复了心情。 半个时辰前,宫里的御医方离开。 本以为公子今晚都不会醒来了,却没想到一进门便见宁潇正睁着两只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你什么时候醒的?老爷知道吗?我这就去叫老爷!” 红鸾惊喜不已。 “红鸾。” 宁潇轻轻开口,叫住了她。 “公子有什么吩咐?是饿了吗?奴婢这就去厨房。” “没事,我不饿,先不用了。” 宁潇平静的笑了笑,其实他早就醒了。 “老爷也不用叫吗?” 红鸾试探的问道。 “一会再去吧。” “好!” 红鸾乖巧的做到床头上,望着宁潇道:“公子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奴婢帮你揉揉吧。” “没事,我很好。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那好,奴婢不说话了,就在这里陪着公子。” 红鸾甜甜一笑。 宁潇默许。 宁潇的思绪渐渐翻飞。 对于自己身上的病,以及现在的处境,他已经基本了解清楚。 不错,他是穿越而来的。 而且获得长生不老的天赋,虽然现在自己先天不足,身子很虚,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恢复到正常的水平,虽然这个过程很慢。但宁潇倒也不着急。 毕竟,他长生了。 除此之外,他所在的家庭还十分不错! 上京城四大豪商之一,地位虽然不高,但就是有钱。 自己后半辈子吃喝不愁了算是。 而且也没有什么狗血场面,明枪暗箭什么的。 相反,所有人都对他很好。 百依百顺,慈爱温和的父亲, 外冷内热,默默守护的兄长, 纯良正直,行为质朴的三弟。 也就差个关怀备至的娘亲了。 当然,实话实说,可有可无。 这开局,简直圆满好不! 不过前身好像在为不能科举发愁,并不想永远限制在士农工商的最低等级。 但身子太弱,无法修武,像大哥一样从军入伍,用战功杀出重围。 只能学文,却没资格科考。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大乾律明文规定,凡商人子弟与官宦之家联姻者,可参加童生试。 所以,宁烈如今天天出门为他提亲,今日本以为都要成了,却没想到依旧功亏一篑! 行吧,等咱爹给我们找个官宦之家的媳妇,我会帮你考个秀才的。 宁潇心中这样安抚道。 而除了长生不老这个属性之外,给宁潇充足的安全感的是,他还可以加点。 不过很可惜,不是一年一加,而是逢十而加! 意念,体质,法则。 什么意思呢?就是每逢自己寿数达整十岁的时候,便可以任意选择两个属性各加一点。譬如,十岁,二十岁,三十岁…… 第三章 百年谋划 “哎呀!我儿,给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不要急,注意你的身子,即便真的急了,也别打桌子啊,桌子多硬,你打爹,爹身上肉多,别硌着你手。” 宁烈摸着自己臃肿的赘肉,一脸心疼的关切道。 宁潇冷眼瞥着宁烈。 入赘,在任何时候,对于一个男子来说都是莫名的耻辱。 那是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不得不做的选择,或许也就比进宫好了点。 但此时的宁潇显然还远远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他的背后还有一个豪富的宁家。 与一个当朝骁卫大将军的兄长! 虽然自己从小体弱,但又何至于此? 宁潇着实没想到,他老爹这几个月一直张罗着为他娶亲,今天更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傍晚归来,结果竟然是让他入赘? 宁潇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一天不到,就由娶亲变成了入赘?请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宁潇板着脸与宁烈拉开了距离。 宁烈顿时腆着脸凑近来:“有有有!” “爹有好几个理由!一一说给你听。” 见宁潇依旧盯着他,宁烈再不怠慢,道:“第一,我儿不是想要科举嘛,但爹无能啊,只是个除了银子一无所有的的贱籍商人,导致我儿才华横溢状元之才竟然无法参加那破科考,但是只要入赘就好了,依据律法,官宦之家的赘婿是可以参加科考的。” “这个理由不够。” “还有!还有!临国府大小姐乃是个绝世美人,见过的人没有不被他吸引的!不仅如此,而且还十分乖巧文静,临国公正是溺爱这个女儿,害怕他远嫁受了夫家的气,所以才特地招赘。” “还不够。” 宁潇依旧摇头。 “爹!说实话吧,以我们家的处境,若无什么特别的理由,你不可能让我入赘!” 宁潇冷静道。 “哈哈……我儿果然聪慧,爹就知道瞒不住你!” 却不料,宁烈哈哈一笑,四处打量了一下,才煞有介事的把宁潇拉到一旁,悄声道:“儿啊,爹让你入赘临国府除了上面说的两点好处之外,的确还有一个天大的谋划!本来是打算以后再告诉你的。” “什么谋划?” 宁潇一惊。 宁烈才郑重道:“当代临国公虽然有二子,而且早已娶亲,但是却资质平常,并不得临国公的欢心,反而时常为此痛心不已。” “展开说说……” “临国府大公子司徒擎天性格憨厚,虽然天生神力,颇为勇武,但却有些呆愣,或许能在战场上做个冲锋陷阵的莽将,但想要承袭临国公之爵位,管理一个偌大的临国府却是难为!” “而二公子司徒擎风虽然聪慧机敏,幼时得宠,长大后但却游手好闲,玩世不恭,常年流连于烟花之地,虽称得上风流多情,却是胸无点墨,不堪大用。” 宁潇略作沉思,然后道:“所以呢?” “这与我入赘有什么关系?” 宁烈略带笑意的看向宁潇道:“我儿这不是犯傻了不是?” “临国府两位公子皆不堪其用,但临国公的爵位却是一定要传承下去的!临国公是个睿智远见之人,若想让临国府长盛不衰,老爹料想,他绝不会把国公之位传给他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 宁烈深沉说道。 “……爹我看你才是犯傻!” 宁潇有些无语道:“即便儿子再不成器,也是亲儿子,不把爵位传给他们,难道你是觉得能传给我这个赘婿不成?” 宁烈笑笑道:“自然是不能传给你,但未必不能传给你儿子!” “什么意思?” 宁潇一愣。 “当前临国府两位公子虽然早已婚配,但是却迟迟没有子嗣,只有长媳身边一个女儿而已,若是你入赘之后,让临国府大小姐生下一个儿子,那便是临国府第三代的第一人!” “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孩子必定打小就聪明!再由你悉心教导,讨得急于抱孙子的临国公的欢心岂不是轻而易举?” “你是入赘的,孩子日后必然姓司徒!既然也姓司徒,未来未必没有继承爵位的可能性!” 宁潇惊讶的看着宁烈,渐渐端正了身子,实在没想到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老爹竟然能说出这么图谋不轨的话来。 宁烈轻咳一声:“你干嘛这么看着爹?咱们不争不抢的,这事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是每一步都是正大光明的,又不犯法,全凭临国府自愿,老爹问心无愧。” 宁潇撇了撇嘴,倒是也无话可说。 “爹,你每一步的计划都合情合理,但有一点,还是有很大瑕疵。” “哪一步?” “儿子,你怎么能料定我一定能生下儿子?万一是女儿,不照样糟糕?” “那就看天命了,咱这是谋百年的大局,不争朝夕。” 宁烈讪讪一笑:“儿子,怎么样?爹从小到大,什么事都依着你,这件事算爹求你了!” “要知道咱宁家祖上也阔过,虽然现在沦为商籍,但如今你大哥军威正盛,我宁家已有显赫之兆,若是你儿子日后真能继承国公之位,那百年之后,咱宁家在这上京城乃至整个大乾帝国!都是这个!” 宁烈竖起大拇指。 “好儿子,爹求你了,就委屈一下,很快,你就会明白爹的苦心的!” 宁潇深吸一口气,心知,老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 鸡鸣枕上,夜气方回。 宁潇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的横竖是睡不着。 到底是心乱了。 窗棂外缓缓向房间透过一丝光明,天快亮了。 这时,一声十分轻微的推门声响起。 红鸾垫着脚步轻轻的走到床边,想要为宁潇加盖一下被褥,却赫然发现宁潇此时竟躺在床上静静的望着她。 “呀!公子,你醒了!” 红鸾惊愕一声,吓了一跳。 “是不是奴婢刚才动静太大了,惊扰了公子,奴婢该死。” “与你无关。” 宁潇道:“是我没睡着。” 红鸾这才轻轻坐到了床上,有些气愤道:“老爷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让公子去入赘,公子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去入赘呢?” “你知道了?” “嗯,如今整个宁府的下人都知道了,刚才小桃那几个死丫头还偷偷笑话公子呢,当时我就捏着那丫头的耳朵,啪啪抽了她两巴掌!把奴婢手都打疼了。” 宁潇听了,不由讶异的瞧了红鸾一眼:“你这么凶呢。” “才不是呢,奴婢很乖的,但谁要是敢说公子的不是,奴婢才不会跟他客气!” 小丫头傲娇道。 宁潇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微微一暖,原来这个偌大的府邸之中,最真心对待自己的竟然是这个小丫头。 即便是向来溺爱自己的老爹,在关乎家族未来大事的时候,依然舍得让自己去冒这个险,难道他不会担心他从小体弱的儿子在临国府受委屈么? 宁潇叹了口气,既然答应了,再想这些便毫无意义。 如今的自己也并非之前的自己。 未来十数年,韬光养晦便罢。 第四章 红鸾之心 “公子,天气还早,晨冬又冷,要不您再睡会?等太阳升了,暖和一点,再起便是。” “也好。” 宁潇很善解人意的同意了红鸾的建议。 “公子要是不困的话,奴婢陪您说会话,解解闷,好么?” 红鸾见宁潇不闭眼睛,便又小声说道。 宁潇看着稚嫩娇柔的丫头,道:“好。” 宁潇一个好字出口,红鸾便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小嘴喋喋不休绘声绘色的讲府中下人之间的一些琐事,争执,让宁潇倒是颇感有趣。 “你打了小桃,就不怕她以后报复你?” “她敢!我是公子的贴身丫头,地位不知道比她一个做杂活的小丫头高了多少,她才不敢针对我呢!否则我就去告诉老爷!” 红鸾骄傲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但忽地又想起什么,努了努鼻子道: “可是,可是再过几天,公子就要入赘临国府了,到时候,就没有老爷护着公子了,她们要是欺负公子怎么办啊?” 宁潇笑了笑道:“你不是会保护我么?” “那当然!” 小丫头坚定说着,但很快又泄了气道:“可是奴婢只是个小丫头,胆子又小,还是很没用……” “对了公子,奴婢忽然有一个不成熟的建议!公子要听么?” “你说。” “要不我们私奔吧!” “咳咳!” 宁潇差点岔气。 “你说什么?” 宁潇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小丫头此时却是双手捂在胸口,仰着小脑袋,幻想着美好生活: “我们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每天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像戏词里面唱的那样,公子耕田我织布,公子挑水我浇园。好不好?” 说到尽情处,红鸾竟然满眼期待的看向宁潇,期待他的意见。 宁潇:“……” 沉默良久,宁潇方盯着红鸾双眸,十分现实的开口:“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耕的动田,挑的动水么?” “哦~那要不,公子我们换换……你织布来奴婢耕田,奴婢挑水公子浇园?” “我……” 宁潇汗颜:“这不还是入赘嘛!” “嘻嘻……公子奴婢跟你开玩笑呢!奴婢可不敢把公子拐走。” “公子,躺了一夜了,身子肯定僵了吧,奴婢帮你揉揉?” “嗯。” 宁潇点点头,向里边侧了侧身子。 红鸾旋即挽了挽袖子,伸出热乎乎的小手摸进被窝,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襟为宁潇揉背。 忽地,红鸾惊讶开口:“公子,你床上怎么有一个硬硬的东西?” 红鸾说着便把那东西从宁潇身下拿了出来,仔细看了一眼,讶然道:“公子,这好像是你昨日砸在你头上的那枚玉佩!” 第五章 拜堂成亲 唢呐开道,笙箫紧随,几十人的乐队走在送亲队伍的前面,敲锣打鼓,热闹非凡。所行之处,顿时被乐声吸引,引得路人纷纷围观。 “这是谁家在迎亲?声势竟如此浩大!” 有人看着长达百米的迎亲队伍,如同一条红色长龙,横穿整个街道,不由惊叹道。 “还能有谁家?宁家呗!” “宁家,上京城四大豪商的宁家?” “对喽!” “这宁家二公子相貌堂堂,神采奕奕,非同一般啊!” 有人赞叹道。 “嘿嘿,小老弟,你不是本地人吧!” 那人当即虚心求教道:“兄台怎知?在下从江南而来,做点小生意。” “哈哈,那就对了,上京城谁人不知,这宁家二公子从小身患顽疾,注定早夭!” “啊?可是看这模样……也不像啊。”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宁家能让宁二公子入赘,显然是有问题的,要不然谁能让自家好好的儿子入赘别家?” “入赘?入赘谁家?” “临国府!” “临国府,那可是国公府邸,就是入赘也不亏啊!” “别想好事了。那临国府大小姐也是个无人敢娶的主,要不然你以为呢!” “临国府大小姐怎么了?” “这个我知道!” “要说这临国公儿女双全,二子三女,尽享天伦。” “两个儿子早已婚配,而且这长女也早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却是迟迟不能出嫁!你道为何?” “为何?” 特么的,老子生平最恨你这种话说一半的人。 几人忍住一拳捶死这家伙的冲动,连忙问道。 那人得意一笑,道:“只因临国府大小姐克夫!” “详细说说!” “话说三年前,临国府大小姐及笄的时候,便有好几家达官显贵上门提亲,临国公千挑万选,终于敲定了吏部侍郎刘大人之子,可是订婚三日,刘大人之子便身染恶疾,半年下不了床,这临国公一看这种情况,当然不能把女儿嫁过去,可没想到刚退婚半日,刘大人之子便尽数恢复,龙精虎猛,比半年前尤甚!你说奇不奇?” “后来,临国公陆续又为这大小姐订了几门亲事,纷纷如此,最后临国公无奈,再也不敢为大小姐订婚,当然也再也无人敢去提亲!就这般拖沓了几年,没想到宁家竟然敢去触这个霉头!也不知道这宁老爷是怎么想的!” 众人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再看向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长街上的宁潇之时,那眼神之中便带了几分怜悯与幸灾乐祸。 穿过十里长街,过了内外坊市,送亲队伍终于来到一座恢弘大气的府邸外面停下。 只见那兽头朱漆大门,两旁蹲着两只汉白玉狮子,威严肃穆,自与别处不同。 那正门牌匾之上,银勾铁画着五个大字“敕造临国府!” 恢弘霸道,字字摄人。 此时,声乐传入府中。 临国府大门訇然中开,十几个丫鬟仆役也都披红挂彩,向前迎接。 一个精瘦的华服老者笑呵呵的从门内走了出来,向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宁潇望了一眼,顿时恭敬的拜道: “请新姑爷下马,在下临国府管家华富,老爷夫人已在正厅等候多时。” 宁潇微微点头,由红鸾扶持下马,在一众迎亲之人的簇拥下缓缓进入临国府。 管家华富引着宁潇一众走过两道游廊,过了穿堂,转过插屏,绕过两道角门,方来到正厅大院。 临国府虽然不比宁府豪奢,但其威严肃穆,庄重恢弘之气却不是商贾之家能有。 此时,宁潇随着来到正厅大院,皆是雕梁画栋,一众客人聚众在厅堂之下,一见宁潇从游廊之外走进,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瞅向他:“新郎官来了!” 华富本想让宁潇在厅外稍等片刻,他进去禀报,但是宁潇却无视他的目光,也无视了周遭一众打量的目光,目不斜视,直上厅堂。 众亲朋迎了寂寞,不由面面相觑。 “不是说这新郎官是个病秧子嘛,怎么一点看不出来?” “说不定是强撑的。” “我看是磕了药。” 众人议论纷纷。 华富无奈,只得小跑着向前禀报:“老爷,夫人,新姑爷到了。” 临国府主人,临国公司徒敬城一边打量着信步走进的宁潇,一边吩咐道:“让霓裳出来吧。” “是!” 华富躬身点头,旋即向后招呼了一声。 顿时声乐齐鸣,热闹的气愤顿时渲染起来,一众丫鬟老妈子的簇拥下,一个身穿大红衣裳的女子踩着红毯从侧厅走了进来。 宁潇不由转身细细打量,这便是临国府大小姐,自己的新娘? 此时一位黑衣少女突然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扶着新娘站在了自己身边。 宁潇顿时眼前一亮,这少女面若银盆,灿然生花,却是一副冰冷模样,仿佛与现场的气氛格格不入。 不仅神情,便是他那一身紧致束腰的黑衣,同样与此时披红挂彩的场景大相径庭。 不过却没有任何人指责她,宁潇自是也保持沉默,再次打量起自己的新娘子,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 “一拜天地!” 华富看气氛差不多了,看了临国公一眼,方朗声喊道。 宁潇转身,新娘亦转身,跪下,叩首。 “二拜高堂!” 宁潇与新娘再度转身叩首。 宁潇则是趁机打量了一番临国公夫妇,这两位未来的岳父岳母。 只见这位岳父长眉入鬓,目光灼灼,此时面色含笑,轻轻打量着宁潇,威严之中带着一丝欣赏。 岳母体态微丰,面容保养的也是极好,一双眼眸此时也在宁潇身上细细打量。 “夫妻交拜!” 宁潇面无波澜,再度转身,与新娘对面。 “拜!” 两人拜下。 “送入洞房!” 礼毕,黑衣少女瞥了宁潇一眼,意蕴难明,便连忙上前扶着新娘转入后面。 宁潇见黑衣少女如此殷勤,便猜测她应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女。 只是这侍女与一般的丫鬟似乎有些不同。 宁潇心下疑虑,耳边又闻得笑声: “诸位亲朋,请落座,今日乃小女出嫁之日,老夫在此多谢诸位了?” 司徒敬城起身抱拳一礼。 顿时礼乐再起。 开宴! “宁潇!” 司徒敬城此时目光移向宁潇。 “既然你入了我临国府,老夫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岳父大人请讲。” 宁潇连忙恭敬道。 司徒敬城点点头道:“虽然你是入赘,但也不必轻贱了自己,你是宁家的公子,如今也是我临国府的姑爷,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好好同霓裳过日子,这临国府任何时候都会有你一席之地的。” 宁潇连忙拜道:“宁潇记下了。” 司徒敬城微微颔首:“你明白便好。” 又道:“这些都是我临国府的挚友亲朋,亦有老夫的同僚,位高权重,不可慢待。你且去一一敬酒。” 宁潇还未答话,红鸾便连忙凑了上来,认真道:“国公老爷,我家公子不能饮酒!” 第六章 茶宴之诗 “男人怎么能不会喝酒?” “就是!我看这是急着和我妹妹去洞房吧!” 两道人影笑哈哈的自厅外走来。 为首者,身材魁梧,体型壮硕,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身后一人约有二十余岁,手中摇着一柄折扇,衣着华贵,此时嬉笑着打量宁潇。 宁潇心中一动,想来这两位就是临国府的两位公子。 “见过两位兄长!” 宁潇微微抱拳道。 司徒擎天大眼一瞪,惊讶的看向宁潇:“你怎知我是谁?” “行了大哥,就你这副模样,谁不认得你?” 司徒擎海笑了一声,旋即看向宁潇道:“你既然认得我,那就应该知道我们二人的酒量,今日若不能让我们兄弟二人尽兴,这洞房可不是那么好入的!” 两人说着,便一左一右把宁潇给拉了出去。 红鸾顿时担心的跟了出去。 “来,妹夫,喝!” 司徒擎海满满倒下一碗,摆在宁潇面前。 “两位兄长,在下着实不善饮酒。不如以茶代酒敬两位兄长?” 宁潇见推脱不过,只得说道。 “茶有什么好喝的?” “今日是你与我妹妹大喜的日子,如何能不喝酒?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更是瞧不起我临国府!” 司徒擎天瞪着一双大眼睛,莽撞道。 “这……” 宁潇无奈,他倒不是喝不起,不过是从小对酒并无兴趣。 “你们别为难我家公子,奴婢替我家公子喝就是了!” 红鸾却是直接从宁潇手中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然后又连倒三大碗,一口气喝了干净,方才把酒碗猛地拍在二人面前,言不尽的风流豪气。 司徒擎天二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道:“姑娘好酒量!” 红鸾擦了擦嘴角,嘻嘻笑道:“两位公子还要喝么?红鸾替我家公子奉陪到底。” 宁潇讶异的看了红鸾一眼,这还是在自己身后唯唯诺诺的傻丫头么? 见公子看向自己,红鸾眨了眨眼睛,甜甜一笑。 “喝!怎么不喝?妹夫,看我先喝倒你这个小丫头,再陪你喝!” 司徒擎天豪爽大笑。 满堂欢饮,众宾尽兴。 正在此时,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喧闹的气氛之中响起:“国公府喜宴,小王不请自来,还请临国公勿怪。” 满堂宾客为之一惊,看向那来人,连忙纷纷起身。 临国公司徒敬城更是亲自下堂迎接,满面含笑道:“殿下说笑了,殿下能亲自前来,临国府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宁潇不由细细打量来人,眉清目秀,面若冠玉,年岁与三弟相仿,是个俊美的少年郎。 “此人是谁?莫非是哪位皇子?” 宁潇刚才听的临国公一句殿下,又见众宾客如此恭谨,不由猜测道。 司徒擎海道:“不是皇子~” “哦?” “是皇太孙!” “皇太孙?太子嫡子赵钦!” 宁潇顿时反应过来。 传闻这皇太孙深得当今天子器重,年纪轻轻,便直接被立为皇太孙! 身份地位,甚至比一般皇子还要尊贵。 “今日是国公千金大婚之日,小王虽是不请自来,如何能失了礼数?特意带了一份薄礼,还请临国公不要嫌弃才是。” 赵钦平和道。 “殿下客气。” “呈上来。” 赵钦命令一声,身后侍卫便捧着一件锦盒走到司徒敬城面前。 赵钦笑道:“这是今年南方新进的贡茶,皇爷爷赏赐给父王了一些,恰逢临国公千金大婚,小王便特地从父王那里求了一些。打算在临国府举办一场茶宴,以贺今日之喜,国公以为如何?” 临国公闻言,顿时越发郑重起来,连忙双手捧过锦盒,欢喜道: “老夫拜谢陛下和太子,再谢殿下厚恩。这就令人前去煎煮,请殿下与诸位大人同饮。” “如此甚好。” 赵钦微微一笑,旋即目光侧移,四下略微打量一下,便定睛在了宁潇身上。 这么多人,看我看嘛? 宁潇微微颔首,以示敬意,心道,可能是在场诸人,我穿的最为显眼吧。 “看来,这位就是今日的新郎官了!” 赵钦同样报之一笑,竟是直接越过司徒敬城,走到了宁潇面前。 “见过皇太孙殿下。” 宁潇微微躬身行礼。 “不必拘礼,小王一身武学皆于骁卫大将军指点,大将军算小王半个师父,这么算来,你也算小王半个师叔了。” “不敢不敢!” 宁潇一惊,这皇太孙和大哥竟还有这层关系。 赵钦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看向宁潇的目光瞬间有些变化。 就连司徒擎天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宁潇。 这皇太孙若是早来一刻钟,他可是不敢逼宁潇喝酒了。 咦!不对,他现在是我妹夫,这么算起来,我岂不是也比皇太孙长了一辈?想到此处,司徒擎天顿时又乐了起来。 刚才宁潇心中还有疑窦,现在几乎确定,这皇太孙不请自来,八成是大哥的意思,这是替他壮势,免得他入赘后遭人冷眼! 赵钦继续道:“听骁卫大将军说,宁公子也是爱茶之人,于茶道颇有研究。” “略懂,略懂。” 宁潇谦逊道。 这时,管家前来禀报茶已煎好。 临国公一边吩咐上茶,一边笑道:“殿下,茶已煎好。” 赵钦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便把酒水都先撤了吧,酒味凌冽,清幽都被扰了,不便品茶。” 司徒敬城连忙吩咐。 司徒擎天却是暗暗不爽,但无奈何,只得配合。 酒水尽去,新茶初上,顿时一股清雅的茶香飘扬起来。 在座之人也多是懂茶之人,这又是天子喜爱的贡茶,更是十分期待。 “公子。” 红鸾捧着一杯茶呈给宁潇。 “诸位大人,如此良辰,可共品此茶。” 司徒敬城同样手举一杯香茗,向众人道。 “殿下,请。” “临国公,请。” 众人纷纷客气一声,再度端坐,低头品茶。 司徒擎天郁闷的捧着贡茶,如食鸡肋,索然无味。 早知道是这般茶宴,他就不来了。 司徒擎海倒是兴趣灼灼,小呷一口,唇齿留香,十分陶醉。 “老二,这茶真这么好喝?” 司徒擎天看向陶然其中的二弟,不由问道。 司徒擎海瞥了大哥一眼,道:“那是自然,这可是天子最喜爱的贡茶,今日若不是赶着了,我们还喝不着呢!你不想喝,别糟践了,留着给我。” “那给你!” 司徒擎天毫不犹豫的递给二弟。 赵钦看着宁潇品了一口,不由问道:“宁公子以为如何?” “好茶!” 宁潇道。 “既是好茶,为何不尽饮?” 宁潇盯着赵钦,他心中不由疑惑起来。 这个皇太孙好像并不仅仅是来帮他的,仿佛还是顺便来找点茬的。 “好茶难得,自然要慢慢品,只图一时之快,难解茶中三昧。” “哈哈!宁公子果然是懂茶之人,小王常听大将军说宁公子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如此良辰美景,可否请宁公子为此茶作诗一首,为在座的诸位大人助助兴?” “殿下说笑了,那都是家兄谬赞,世间才子能人无数,殿下莫要当真。” “哎~宁公子,今日你是新郎官,可万万不是谦逊的时候。诸位说,是不是啊?” 赵钦满脸含笑的问道。 “殿下说的是!新郎官,作一首吧。” “对呀,今日殿下赐茶宴,新郎官作诗填词一首,可谓佳话。” 众人此时都化身吃瓜群众,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管宁潇能否作出好诗词来,今日之事,皆为明日谈资。 见此时满堂宾客皆盯着自己,宁潇沉思片刻,叹息道:“茶杯太小,茶太少。” “换大碗来!” 这位岳父大人倒是很为宁潇捧场,直接大手一挥,吩咐一声,顿时有仆从抱着一摞茶碗来到宁潇面前,在桌子上一一排开。 又有两个丫鬟各捧着一件茶壶,把剩余的茶全都带了过来,圆圆满满的恰好倒满了七大碗。 见众宾皆望着自己。 “既然得殿下与诸位大人盛情,那宁潇便姑且一试。” “此茶,煎黄蕊,碾雕白玉,罗织红纱,碗转曲中花。色已极矣,其意蕴如何?待我品而吟之:” 说完,宁潇不再犹豫,抓住其中一碗,仰头倾倒,如喝水一般,顷刻饮尽,张口念道: “一碗喉吻润!” 第七章 七碗茶诗 “一碗喉吻润!” 宁潇言罢,把空碗放下,再提起一碗,再度一饮而尽。 “两碗破孤闷!” 再饮第三碗: “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 众宾不由面面相觑,耳边只有宁潇的清朗之音回荡,心中则是下意识的念叨宁潇刚才吟出的三句。 心中更是暗道,莫非他是要喝一碗作一句诗? 天下间真有才思敏捷至此的人物?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宁潇音如落石,字字铿锵,更无丝毫阻滞,一气呵成。 “啪!” 宁潇再饮一碗。 赵钦目光灼灼的看着一碗又一碗的宁潇,瞠目结舌,嘴角微微抽动,竟是下意识的默念此句。 “五碗肌骨清!” “六碗通仙灵!” 宁潇又一口气连饮两碗,直接念出两句。 众宾纷纷瞠目,惊愕的看着宁潇。 只见他提起第七碗,却是久久不饮。 赵钦神思徜徉,激动不已:“为何不饮第七碗?” 莫非他已才尽?只得此六句? 众宾同样满含此问。 宁潇看了赵钦一眼,再度慷慨道:“七碗吃不得也,惟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蓬莱山!在何处?” “吾乘清风欲归去。” 宁潇言罢,把这第七碗茶重重的放回桌子。 众宾大惊,满堂寂然。 “好个清风生,好个欲归去!” 赵钦满面红光,激动击掌,道:“宁公子果然大才,六碗茶水竟然吃出了仙酒玉液的感觉。若不是知道这是小王自己带来的茶,都要恍惚你下一刻便登仙而去!” 众宾客这时才反应过来,再看向宁潇之时,仿佛如蓬莱仙岛归来的尘世谪仙。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临国府刚刚拜堂的赘婿竟然真的满腹经纶! 一碗茶一句诗,才思敏捷,浑然天成! 司徒敬城同样惊讶不已,但很快心中便泛起几分窃喜。 这小子,不错,第一天进门,便给老夫长了层脸面! “什么七碗吃不得也,我看分明是吃撑了!” 司徒擎天可不知道宁潇念诵了什么东西,嘴角却是忍不住嘀咕。 便是一口气连喝七大碗水,也喝饱了。 “你这个糙汉子,你懂什么!” 司徒擎海瞪了大哥一眼。 “这么说你懂?” 司徒擎天看向二弟。 “我们读书人的事情,我能不懂?” 却见司徒擎海痛心疾首道:“妹夫好心机啊!” “这可是天子最爱的贡茶啊。品一口还不过瘾,为了能把这剩下的七大碗茶吃尽,竟然借着作诗的由头,一口气把连干了六大碗!” “这操作,我服了!” 司徒擎海感慨着连忙把司徒擎天那杯茶倒入口中。 司徒擎天:“??” “全赖殿下茶好。” 宁潇笑道。 “临国公,快快,我要亲自把这首诗写下来。” “笔墨伺候!” 赵钦很激动,连忙笔走龙蛇,把宁潇刚才吟诵的八句尽数抄写下来。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蓬莱山,在何处?吾乘清风欲归去。 赵钦再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心中愈发欢喜。 想了想,他又急勾两笔,把宁潇的题序也写了上去。 “此茶,煎黄蕊,碾雕白玉,罗织红纱,碗转曲中花。色已极矣,其意蕴如何?待我品而吟之。” “这才完整嘛!” 赵钦笑吟吟的自语。 其实,有一件事他没有说。 这贡茶虽然是天子赐给太子的。 但当时他也在,天子便特意吩咐要他这个大孙子好好品,然后写篇品后感来给他看看。 他苦思冥想数日,虽然作了几首,但总归不甚满意。刚刚从宁深那里得知宁潇今日成婚,所以才借献礼之机前来。 没想到今日还真让他淘到了宝贝! 他皇爷爷一直寻仙问道,向往登仙长生之举,宁潇此诗,不仅悟得茶道真意,更是遂了天子之意,两全其美,再好不过! 虽然不是他赵钦自己写的,但只要能让皇爷爷高兴,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临国公,小王今日没白来,宁公子,告辞。” 八句写完,赵钦十分快意,随手掷出狼毫,卷起宣纸便走。 “恭送殿下。” “这个皇太孙……” 宁潇望着意气风发的赵钦背影,心中一阵奇怪。 茶宴结束,自然复归酒宴。 司徒擎天何司徒擎海两兄弟也不好再强迫宁潇喝酒了。 一场宴会直到那日暮含烟,方才结束。 众宾客对宁潇的诗才纷纷恭维了一番,才缓缓离去。 司徒敬城在府门外一一相送,今日的典礼算是彻底结束。 “公子您没事吧。” 黄昏日暮,在一个小丫鬟的带领下,红鸾扶着宁潇向临国府大小姐住处走去。 “我没事……” 宁潇摇摇头,微微有些头晕。比起往日整日待在房中,今天的确是有些劳累过度了。 若不是磕了药,现在恐怕还真撑不到这个时候。 虽然已经长生,但这身具身体恢复的速度的确慢了些。 小丫鬟在一座拱门外面停下,向宁潇行礼道:“姑爷,这便是大小姐所居的阁楼了,大小姐不喜外人进入,姑爷请便。”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宁潇借着夕阳余晖,瞧那门首上的匾额上写着“香来水榭”四字,门内有花草相映。倒是颇为风雅。 两人只是站在门外,便有沁人心脾的花香丝丝绕绕,确实配得上香来水榭四个字。 “公子,今天奴婢悄悄打听到了一些关于临国府大小姐的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宁潇倒是没有多想,缓步迈进拱门,竟是一座不大不小的花园。 花园之中百花齐放,有牡丹,有玫瑰,有月季,乃至桂花,海棠,一切熟知的花卉应有尽有,争奇斗艳。 花园深处,乃是一处小小的湖泊,夕阳下,水面上飘起五彩斑斓的雾气,朦朦胧胧,甚为美幻。 临水处,一座三层阁楼巍然矗立,四面皆设有门窗,屋脊呈蟠飞式,极为典雅。 雾气升腾,飘浮在阁楼北面,落在木墙红瓦之上,浑然一体,一水一榭相得益彰,宛若仙境。 “此时还未立春,怎么会?” 看着满园盛开四季之花,宁潇不觉一惊。 梅花傲雪,兰花凝霜,竹叶毓秀,冬菊自芳。 此寒冬腊月,花中四君子傲霜斗雪也便罢了,这四季之花如何不畏风寒? 事出反常必有妖! 宁潇微微皱眉。 “公子,这里好美啊!” 红鸾却是被这突兀的美景昏了眼,没心没肺的欢喜,道:“公子,我们以后不会就要住在这里了吧~” 宁潇沉默,并未回答,话语间听不出情绪波动: “刚才,你说听到了一些关于临国府大小姐的传言?” “哦!是的。” 红鸾连忙小声道:“我听说,临国府大小姐之前和许多达官贵子之家都订过婚,但是订过婚的公子纷纷身染恶疾,久不得愈!外面的人都传大小姐~克夫!” “克夫么?” 宁潇对这种言语自然不屑一顾。 但若果真如此,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宁烈岂不是让儿子过来送死? 第八章 香来水榭 “姑爷!既然来了,为何还不进来,难道让我家小姐等你一夜吗?” 不知何时,阁楼三层的望台上,突然出现一个黑衣少女,少女很瘦,手中提着一柄同样很瘦的剑。 是拜堂时伺候在新娘子旁边的那个少女。 此时,正以一种十分清冷的目光凝视着宁潇,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不耐烦,看来真是等的久了。 宁潇回应:“这便来。” 黑衣少女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们主仆二人。 宁潇不再犹豫,好歹先看一眼新娘子再说。旋即和红鸾一起来到阁楼之上。 阁楼三层。 宁潇和红鸾走到黑衣少女面前。 黑衣少女扭头便走,也不说话,兀自替宁潇打开房门,算是请他进去。 宁潇看了她一眼,径直走进里间,果然看见新娘正一袭红妆,盖头遮面,端庄的坐在床榻之上,等着他。 黑衣少女也提着剑跟了进来,并且敞开着门,似乎并没有打算立即离去的意思。 红鸾撇了撇嘴,心想这临国府的丫头好没规矩,不由道:“我家公子要和新娘子洞房了,你跟进来干什么?” 黑衣少女没有理会红鸾,则是向宁潇道:“姑爷,揭盖头。” “你……” 红鸾有些气愤黑衣少女竟然用这般口气与自家公子说话。 “阿离。” 正在此时,新娘子竟然开口了。 声音清脆,竟如黄鹂歌唱一般好听。 阿离乖巧的侍候一旁。 宁潇旋即轻步上前,两只手缓缓抓住新娘的红盖头,用力一扯,现出一张出水芙蓉玉净花明般的容颜。 宁潇微微凝眸,近距离的凝视着他的新娘。 新娘也轻抬螓首,一双纯洁无暇的眸光望向宁潇。 二人相视。 但见她年华正好,眉目如画,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明媚脱俗,如玉净,如花明,在鲜艳红妆的映衬下,仙姿唯雅,溢美无瑕。 宁潇正惊奇之间,却见这位临国府大小姐已然轻轻站起身来,捋了捋大红喜袍,双手放在身前,目光淡若秋水,凝视着宁潇,丹唇轻启二字:“夫君。” 这一语,如晨曦滴露,落在宁潇心湖。 “临国府大小姐!司徒霓裳?” 宁潇道。 “夫君随意唤我即可。” 司徒霓裳莞尔一笑,并无闺阁少女的羞涩,莲步轻移,越过宁潇,走到绣着山水画的屏风之前,对黑衣少女道:“阿离,为我更衣。这衣服虽美,却重了一些,裹在身上着实有些难受。” “是!小姐。” 黑衣阿离旋即找来一件大小姐平素穿的素雅白裙,便要为司徒霓裳更衣,忽地想到了什么,不由转身瞪向紧盯着自家小姐的宁潇,哼道:“姑爷,转过身去。” 此时临国府大小姐面对屏风,背对宁潇,即便隔着凤冠霞帔,依旧身姿窈窕,曼妙如画。 宁潇看了一眼司徒霓裳那长发及臀的纤细腰肢。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我可以看。” “我觉得~不,可,以!” 黑衣阿离一字一句的说着,手中的瘦剑缓缓出鞘,烛光下,映出一抹寒光,正好落在宁潇眸中。 “阿离姑娘所言有理,非礼勿视。” 宁潇和善一笑,规规矩矩的转过身去,望向窗外,夕阳消散,月上柳梢。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宁潇倒也平静,女孩子么,第一次害羞是肯定的。 “哇哦!” 此时,面朝自己的红鸾却是发出了一声惊叹。 只见她小脸红扑扑,小嘴长得圆圆的,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这丫头…… 很快,司徒霓裳换好了衣服,宁潇在红鸾的暗示下,缓缓转身。 不觉又是眼前一亮,换了衣服的司徒霓裳又是一番风味。 只见她一袭白衣胜雪,气质清冷而柔婉,观之可亲间又仿佛拒人千里之外。 “夫君以为我容貌如何?” 见宁潇一直盯着自己,司徒霓裳微微转身,双目湛湛,与宁潇对视。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宁潇做出极高评价。 司徒霓裳闻言微微颔首,似在思索。 “唰!” 一道寒光豁然映在宁潇的面孔之上,让宁潇瞬间悚然看向黑衣阿离。 却见阿离横剑怒目,直至宁潇面前: “好个新姑爷,一个赘婿而已,竟然敢侮辱小姐像尘土!” 宁潇:“??” “有本事冲我来,别吓我家公子!” 红鸾第一时间挡在宁潇面前,气鼓鼓的如发怒的小野猫。 “阿离。” 见司徒霓裳开口,宁潇这才松了口气,临国府大小姐好歹是大家闺秀,不至于这点文化也没。 “小姐!您不能如此怜惜姑爷,必须要给他立点规矩,否则日后他一个赘婿岂不是要爬到小姐头上?” 阿离愤愤不平道。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喻我于尘土,的确当罚。” 宁潇:“??” 这么美的一个姑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宁潇仰天长叹……这波认栽。 “那就罚他今晚不准睡床。” 宁潇四处看了看,这闺房之中分明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座梳妆台,三者而已。 这是罚我打地铺? 宁潇皱眉。 “不行!” 红鸾连忙说道:“我家公子体弱,受不得地上寒气,而且地板太硬,公子会生病的。” “唰!” 阿离瘦剑再拔。 “若~只是一晚上……应该…应该也没事……” 红鸾噤声道。 “哼!” 阿离这才长剑回鞘,带着红鸾一起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阁楼为之一静。 但很快,房门又打开了。 阿离抱着一团被褥啪嗒丢在宁潇身上,然后直接转身,再次关好房门,仿佛从未走进来过。 第九章 颜色尘土 翌日。 鸟鸣竹喧,晨光微熹。 三层阁楼之中。 宁潇从地上幽幽醒来。 他抬眼望了一眼绣塌之上,锦衾凌乱,空空如也。 堂堂临国府大小姐竟然连被子都不叠? 宁潇摇摇头,穿好衣服,看了眼散落在地的被褥。 她不叠,我自然也不叠。 只是人都去哪了? 宁潇轻轻推开房门,一束朝阳迎面扑来,冬日的暖阳顿时没入整座阁楼。 宁潇下意识的挥手遮挡在眼前,刺目的阳光让他有些眩晕。 昨日,他太累了,随便搭了个地铺便睡着了。 适应了一会儿,宁潇才走出房间,倚着栏杆向下俯视,几乎能窥得大半个临国府,七落八院,鳞次栉比。 “姑爷醒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宁潇头顶传来。 宁潇连忙抬头,只见阿离坐在屋脊一角,怀中抱剑,两只娇小玲珑的小脚在半空中荡呀荡……同样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这姑娘倒是胆大! 宁潇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七八米的距离,几乎能摔死人了。 想了想,宁潇看向阿离,试探着道:“天下武学共分九品,观阿离姑娘气度不凡,想来修为很高吧。” “那是自然!” 阿离毫不谦虚,得意道。 宁潇又道:“我大哥宁深,官拜骁卫大将军,天生神力,二十五岁,便达二品武圣境!阿离姑娘想来是不逊色我大哥的。” “呵呵……” 阿离不屑一顾,向宁潇豁然一纵,宁潇不露痕迹后退一步,依旧如春风拂面般优雅从容。 阿离已然稳稳当当落在宁潇刚才所站的位置。 惹不起…… 宁潇心中叹息一声,刚才自己若是不退,这丫头怕不是真敢踩自己的脑袋。 真是一点敬畏之心也没,我分明都搬出我的背景了好吧!二品武圣哎~ 小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丫头如此放纵,八成是那位大小姐授意的。 若是在宁府,宁潇自然要好好教教她什么是为妻之道。 但现在,妻为夫纲…… 赘婿果然不好当啊。 要是我家红鸾也有这丫头这般身手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大写的羡慕。 “对了,红鸾呢?” 宁潇问道。 “ 阿离淡淡说了一声,便沿着楼梯下去。 宁潇也跟着下去。 刚刚下楼,宁潇便看见红鸾抿着小嘴,委屈兮兮的跪在地上,脚下拧着一团小小的影子。 而她的面前,司徒霓裳一袭白衣胜雪,气质婉约如画,立在屏风之下。 “公子!” 红鸾听到动静,连忙抬头,见是宁潇,顿时欢喜喊道。 司徒霓裳恍若未闻,如惊鸿孤影般临水而立,静静的望着湖面清波浩淼。 宁潇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看向红鸾道:“谁让你跪在这里的。” 红鸾看了眼面前唯美如幻的身影,没有说话。 宁潇看了司徒霓裳一眼,旋即俯身把红鸾扶起来,淡淡道:“以后没有我的准许,别人不许你跪。” “可是……” 红鸾有些畏惧的看了司徒霓裳一眼,欲言又止。 “公子,你脸色怎么有些苍白,地板这么硬,又有湿气,你不会病了吧。” 忽然察觉到宁潇比昨日差了太多的脸色,不由关切道 “没事。” 宁潇胸中略微有些闷气,虽然昨日宁烈给他的药丸的确没有副作用,但到底是透支了,能量到底是守恒的。 不过并无大碍。 他转身看向司徒霓裳,带着男人的骄傲,公子的威严,开口道:“为什么要红鸾跪在这里。” 司徒霓裳却是缓缓转身,展颜一笑:“夫君这是怪我?” 笑容如梦似幻,金声玉韵,男人的傲气登时被打碎一地。 “我只是想要知道个理由。” “那你就要问她自己了。” 司徒霓裳看向红鸾。 红鸾顿时低头歉疚道:“公子,都怪我,是奴婢没有禀告大小姐便采摘了花园之中盛开的鲜花。” 宁潇闻言,无奈道:“你采鲜花做什么?” 红鸾顿时歉疚道:“公子自小食素无味,饮水食粥必以酸甜相和,喝不得寻常清水,便是漱口也要点缀花蜜香茶方可。但奴婢该死,昨日从府中带来的花蜜也不知道被放在哪里,因见满园鲜花盛开,所以才自作主张采了鲜花,想要为公子酿些花蜜出来……” 宁潇一听,顿时更加无奈。 我说这几日在宁府漱口水中怎么含着淡淡花香,甜如蜜糖? 还以为是府内规矩,却没想到是自带习惯。 这是陋习,要改。 “好了,以后不用弄这些东西了。” “可…是!” 红鸾惊讶的看了宁潇一眼,本想说什么,但还是连忙点头。 “小姐,你看,原来罪魁祸首是姑爷自己呢!” 阿离双手抱剑,有些幸灾乐祸的看向宁潇。 然后又补充一句: “当罚!” “既然如此,那就罚夫君一人去向老爷夫人敬茶吧。阿离,今日你陪着姑爷在府里转转,熟悉一下。” 司徒霓裳轻轻的说了一句,转身上了阁楼。 “是,小姐!” 阿离乖巧的答应一声,转身看向宁潇时,则又变得清冷:“姑爷,请吧。” “好。” 宁潇微微颔首,倒也认罚,转身向外走去,红鸾连忙跟上。 …… 正厅之中, 临国公司徒敬城与夫人徐氏早已端坐良久。 徐夫人看了老爷一眼:“霓裳和这新女婿怎么还不来?” “那宁潇既然饱读诗书,不可能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司徒敬城轻轻抿了口茶水,缓缓放下,淡淡道:“稍安勿躁。” 徐夫人不由白了他一眼,就你能装,都喝了三杯茶了。 “老爷,夫人,新姑爷来了。” 小丫鬟前来禀告。 “咳咳…” 司徒敬城清了清嗓子,表情更威严了些。 徐夫人也连忙整理衣襟,平静道:“让他进来。” 须臾, 宁潇缓步走了进来,红鸾和阿离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后。 “宁潇拜见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宁潇躬身而拜。 “你这……” 徐夫人面色微微一变,看着宁潇苍白的面孔,讶异道:“昨日你还满面红光,怎么今日……莫非是病了?” “咳咳……” 司徒敬城却是轻咳一声,盯着宁潇道:“你身子虚,有些事情还是要量力而行!别贪图一时之欢,亏空了身子。” 宁潇:“??” 徐夫人好似明白了什么,顿时不说话了。 “国公老爷,夫人,你们误会了。昨天晚上……” “哼!” 红鸾欲言又止。 阿离瞪了红鸾一眼。 “昨天晚上怎么了?” 司徒敬城瞥了红鸾一眼,追问道。 “大小姐根本没有让公子上床,而是让他睡在了地上,我家公子本就体弱,地上寒气又重,不生病才怪呢。” 红鸾弱弱的嘀咕道。 “什么?!” 司徒敬城和徐夫人大惊失色,不由盯向宁潇:“可有此事?” 宁潇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不太想承认,心中则是欢喜:红鸾干的漂亮! “放肆!” “这丫头确实任性了!” 司徒敬城和徐夫人纷纷气恼。 虽然,他们让宁潇入赘。但归根结底,是知道女儿的秉性与寻常女子不同,不想要让她外嫁受委屈罢了。 但他们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新婚之夜,竟然不与丈夫同塌而眠,还把丈夫打地铺。这要是传出去,他临国府的颜面可要丢尽了。 “老爷,夫人,这不关大小姐的事情。谁让姑爷出言侮辱小姐呢,他活该。” 阿离得理不饶人的说道。 “侮辱?” 两人冷静了下来。 是了,他们的女儿虽然有些孤僻,不喜与人接触,但到底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其中必有缘由。 难道是这小子觉得我女儿配不上她,抑或是觉得入赘委屈了,所以向霓裳发脾气? 司徒敬城看了宁潇一眼,道:“阿离,姑爷是怎么侮辱小姐的?你且说来我听。” “哼!他骂小姐像卑微的尘土一般,难道还不该罚?若不是小姐宽宏大量,阿离都要把他扔出阁楼去。” “哼!宁潇!我就知道,我的女儿怎会如此无礼?” “你虽是入赘,但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临国府更是没有亏待你,你如何出言无状,辱我女儿?” 临国公瞪大双眼,气呼呼的盯着宁潇。 显然这次是动了真怒。 徐夫人也脸沉如水,对这个女婿的一些好感也彻底烟消云散。 红鸾有些急了,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跪下求情道:“老爷夫人别生气,公子根本没有骂大小姐,他只是写了一句诗而已。” “呵~还写诗骂的?宁潇啊宁潇,你还真不愧是满腹经纶,昨日片刻之间七碗茶诗赢得满堂喝彩,怎么?连骂人都要作诗才配得上你读书人的风骨是么?” 司徒敬城冷哼道。 宁潇皆面无波澜,看不出喜怒:“小婿不才,的确为大小姐念了句诗。” “好啊!你这是承认了啊!” “你给我跪下!瞧老夫不家法伺候!” 宁潇敛衽,平静的跪下。 司徒敬城见此形容,顿时怒急反笑:“你且念将出来!我倒是要听听你做出怎样的诗来侮辱我的女儿!” 宁潇正要开口,阿离却是得意道:“老爷,夫人,我还记得呢,姑爷写的是: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这不是明摆着说,只看了小姐一眼,就感觉她的姿色像尘土一样,这不是侮辱是什么?小姐何等美貌,竟然摊上这等瞎眼的姑爷,真是可气至极……” 阿离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似乎现在还在为这句诗生气。 而此时司徒敬城呵徐夫人则是面面相觑,伸开的手指微微颤抖,脑袋发麻! 第十章 思宸映雪 “真是奇怪,老爷骂姑爷,干嘛让我先出去呢?难道是怕在我听见他说脏话,丢了面子?” 阿离无奈的走了出来,站在厅堂门外,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刚才,司徒敬城听了她说的话之后,脸色瞬间阴沉如锅底,直接让她出去! 跟在小姐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老爷如此脸黑,看来这个新姑爷要完蛋了,说不定一会儿就要被赶回去了。 香来水榭又能恢复以前的宁静,再也没人打扰小姐了。 阿离美滋滋的想着。 自己真是帮小姐做了一件大好事。 …… 内厅之中。 司徒敬城双目讪讪,望着宁潇,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半天不好开口,见宁潇还在地上跪着呢,方如梦初醒。连忙起身扶起宁潇道:“咳咳,贤婿,你先起来,刚才老夫声音是大了一点。没吓着你吧,啊?” 宁潇拍了拍衣裳,笑道:“岳父大人说笑了。小婿身子向来柔弱,可不敢忤逆了岳父大人,领那家法伺候。” “哈哈……老夫前言戏之耳!你莫放在心上。” 司徒敬城笑了一声,旋即转移话题道:“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此句虽美,但太过狂妄,万不能流传出去。一来人言可畏,二来,也会得罪很多人!” 宁潇颔首道:“小婿明白。” 司徒敬城闻言,越发满意的看向宁潇道:“昨夜受了这般委屈,换做别人,恐怕早已经气急败坏,你却依旧温良如玉,有君子风范,不错!” 徐夫人亦劝慰道:“霓裳虽然性格孤僻,但绝不是一个蛮横无礼的姑娘,从小也念过几卷书,阿离那个傻丫头也就罢了,她不至于听不懂这句词意来,可能是昨晚洞房花烛,有些紧张了,所以一时误会。宁潇,你可不能怪她。” 宁潇表态道:“岳母放心。” “既然这其中有误会,那一会儿午膳,你便和霓裳一起过来,一家人坐在一起,我和老爷与你把话说明白,让她同你道歉,日后你夫妻二人还要相敬如宾才好。” 宁潇点点头。 红鸾却是小声道:“老爷,夫人,公子早膳还没吃呢?” “嗯?” 司徒敬城道:“没有下人把早膳送到香来水榭么?” 宁潇沉默,红鸾摇头。 “华富!” 司徒敬城陡然呵斥一声。 “哎!老爷,我在。” 大管家华富一路小跑的来到厅内。 “为什么没有人给姑爷和大小姐送早膳?” “这……” 华富看了宁潇一眼,顿时恍然大悟道:“老爷,都是小的失察,阿离姑娘之前吩咐过小的,大小姐不吃早膳,所以以后都不用派人去送。昨日筹备婚礼,府里比较忙碌,小的一时把这件事忘了!” “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华富,你说霓裳不吃早膳?多久了?” 徐夫人却是忽然问道。 “这个…大约一年了吧!” 华富沉吟道。 “老爷,这霓裳怎么能不吃早膳呢?这时间久了,身子可怎么熬得住?华富,以后香来水榭的早膳务必按时送到,就说是我说的。” “是!” 华富连忙答应一声。 “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赶快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饭菜,先给姑爷端过来,垫垫肚子。” 司徒敬城瞪了华富一眼。 “是是!” 华富连忙离去。 “唉……委屈你了。” 司徒敬城歉意的看了宁潇一眼。 想着宁潇早饭未进,还被自己拉着一顿冤斥,心口不由火辣辣的泛酸。 很快华富带着几个丫鬟回来,饭盒之中装着几碟热菜;一碗粥;一笼包子。 宁潇本想带回去吃,却不料徐夫人说,今日无事,也不会客,直接让他趁热在这快些吃了为好。 宁潇倒是无所谓,只是红鸾就只能干看着了。 “呦!我来早了。老爷夫人还未用完早膳?” 一饭未毕,厅外忽然传来笑声。 宁潇不由回首看去,只见是一貌美的少妇,丹凤眼,柳叶眉,身段苗条,举止妖娆,大红缎袄,翡翠长裙,秀发高盘,珠钗银簪,遍身绮罗。 美貌多娇,妩媚多姿。 貌美少妇先向司徒敬城和徐夫人行礼,然后在细细打量了一眼正在吃饭的宁潇,笑道:“天下竟有如此俊秀的少年郎?我若猜的不错,这位就是老爷和夫人为大妹妹新选的姑爷吧!” 司徒敬城微微一笑道:“不错,宁潇,这位是你二嫂子,许氏思宸!” “见过二嫂嫂!” 宁潇连忙起身行礼。 “新姑爷客气了。” 许思宸微微一笑,道:“昨日姑爷在茶宴可是出了大风头,也算是给咱临国府长脸,日后姑爷在府上若有什么需要,也不必麻烦老爷夫人,只管告诉我就是。大嫂嫂喜爱清净,这后宅啊,夫人一直是让我打理的。” “多谢二嫂嫂。” 八面玲珑,精明能干! 这是宁潇对眼前这位二嫂嫂的第一印象! 司徒敬城道:“按照规矩,你待会还要去拜见你两位兄长和嫂子。不过既然已经见了你二嫂,那待会只去你擎天那里吧。” 宁潇点头答应,旋即让红鸾收拾了餐具,便起身告辞。 二嫂子这个时候来,多半有什么事禀报。 司徒敬城又叮嘱一句:“午膳时记得来。” 宁潇再拜后和红鸾一起退下。 阿离早已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了,哼道:“姑爷真是好雅兴,我在门外站着,你就不能在里面吃快点?一个大男人,用个早饭而已,竟然比三小姐还要麻烦。咦!不对,老爷不是在里面骂你才对,怎么又会让人给你送饭?” 阿离刚刚偷偷向里面窥视了几眼。 宁潇走到她面前,看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却是道:“等不及,你可以先走啊。我又没让你等我。” 说完径直离去。 红鸾提着餐盒,走到阿离面前时,微微扬起脑袋,盯着阿离,也“哼”了一声,然后连忙小跑着追向宁潇离开。 “啊!” 阿离登时贝齿紧咬,一手握拳,一手捏剑,愤愤的盯着主仆二人离去的背影。 ……… 禾园外。 宁潇和红鸾的身影缓缓走进。 院子很大,气氛倒是颇为宁静,两边各有几个厂架,摆放着各式兵器,旁边是一座水池,池水清澈见底,露出水底的青石。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此时正不畏池水的冷冽,挽着袖子,在池子里面捡石子玩。 一个小丫鬟则是带着笑容在一旁看着。 突然见宁潇走进,两人都不由好奇的看向他。 “大哥在吗?宁潇前来拜见。” 宁潇微微抱拳,朗声喊道。 刚才他们先回了一趟香来水榭,先让红鸾填了填肚子,才按照规矩前来拜见司徒擎天。 宁潇话语刚落,便有一个身穿绣荷长裙的俏丽丫鬟露头看了宁潇一眼,很快又收了回去。 须臾,门窗打开。 一道恬淡的身影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只见她一身绿色长裙,上身又外罩了一件银白色的小袄,一粒粒黑色的扣子一丝不苟的从上到下,黑白分明,衬出紧致的身段。 容姿端丽,惠质兰心。 “娘亲!” 小女孩甜甜的喊了一声。 女子同样对小女孩温柔的笑了一声,小女孩顿时不管别人,又兀自捡起了石子。 女子方又看向宁潇道: “夫君不在。你是新姑爷吧。” 温柔的声音响起,苏映雪一双妙目静静的打量着宁潇。 宁潇自然明白眼前女子,应该就是自己的大嫂了! 真没想到,司徒擎天这么个莽撞汉子,竟然有这般温柔如水的妻子,还能生出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儿。 “正是,宁潇拜见大嫂嫂。” “既然是新姑爷,那就请进来吧。” 苏映雪乃当朝大学士之女,算的上大家闺秀,自然懂得礼节,早已料到宁潇要来拜见,已然令丫鬟温好了茶。 宁潇轻轻跨过几道台阶,来到客厅,与苏映雪分宾主而坐。 “谢大嫂嫂。” 宁潇接过丫鬟的香茶,微微颔首道。 苏映雪见宁潇如此有礼拘谨,不由笑道:“昨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姑爷喝了皇孙的六碗贡茶,作出了一篇佳作,不知姑爷喝了我泡的茶,可能再作一首?” “咳咳……” 宁潇顿时呛了一下,差点全都吐出来。 “咳咳……大嫂嫂,失礼了。” 红鸾见状,连忙拿出手帕帮宁潇擦了擦。 “姑爷没事吧!” 苏映雪连忙站起身,紧张道。 “无碍,无碍。” 宁潇把茶杯放了下去。 苏映雪这才又坐了下来,盯着宁潇看了一会儿,才兀自打趣的笑道: “想来姑爷的嗓子只品得那上等的贡茶,一般的粗茶,哪里能激的起姑爷的文思?反而只会硌了喉咙。” “云儿,去把柜子最里面那个红盒子里面的茶取出来,为姑爷泡上。” “啊?” 小丫鬟顿时踟蹰道:“小姐,那不是您打算过几天回娘家的时候给老爷带的礼物?而且您之前还特地派人告知了老爷,老爷向来爱茶,想必已经期待稍许,若是给了姑爷……” “无妨。再寻别的礼物罢了。” 苏映雪平静道。 “是。” 小丫鬟退下取茶。 宁潇这般一听,顿时无奈道:“大嫂嫂,既然是为令尊准备的礼物,宁潇如何敢僭越先尝?还是算了吧。” 苏映雪笑道:“名茶配才子,若能激起姑爷的才思,再得一首不世佳作,我父亲即便知道了也会欣喜万分的。” 宁潇顿时傻眼! 很快,茶已煎好,云儿目光中暗带着一丝埋怨,双手递给了宁潇。 苏映雪笑道:“若是姑爷能再得一片佳作,我回去献给父亲,自然比这茶的价值更大。” 宁潇捧着温热的茶杯,嗅着馥郁的茶香,却忍不住额头泛冷。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嘛! 当是大白菜呢? 喝口茶就有? 那都是几百年才出这一首啊! 真当才华是海绵里的水,只要挤就一定有? 宁潇苦笑着小酌了一口。 “滋味如何?比那御赐贡茶如何?” 苏映雪追问道。 “香味醇厚,回味悠长,比贡茶也不落下风,我很喜欢。” 宁潇强赞道。 “那太好了。既然如此,那姑爷可能作诗?” “若是不够的话,我再让云儿倒来五杯?” 苏映雪不由欣然说道 “不必!” 宁潇连忙抬手阻止。 “嫂嫂的茶,非同凡响,一杯足矣!” 宁潇汗颜,刚吃完饭,真心喝不下这么多。 见苏映雪期待的望着自己,目光灼灼,宁潇也只得装作对此茶爱不释手的模样,把茶杯拿在手中细细摩挲,脑海之中则是搜肠刮肚。 苏映雪也期待的看着宁潇那玉面无暇的俊美面庞。 有了。 宁潇沉吟片刻,瞧了苏映雪一眼,望着那香气缭绕的茶壶和茶器,旋即念道: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 苏映雪心中微动,起句虽然不俗,叠字更是妙笔,但也是老生常谈,未见奇也,与那七碗茶诗相差不少。 “无由持一杯,” 此句一出,苏映雪顿时脸颊发烫,有些羞愧。 她仿佛听出了宁潇的弦外之音:这杯茶喝起来好似没什么缘由。 苏映雪顿时有些后悔,是啊,自己先入为主,以为宁潇是个爱茶之人,更有心要见识他的才华,虽是请他作诗,却有强迫之嫌。 顿时,苏映雪看向宁潇的眼神有了几分歉意。 同时更好奇宁潇这最后一句将要写些什么? “寄与爱茶人!” 苏映雪闻言,顿时心中一颤,这是知道了这茶是自己精心为父亲准备的礼物,所以特意作此诗,连茶代诗,让自己正好送给父亲么? 苏映雪不免泛起异样的遐思,心湖微漾,看向宁潇的眼神顿时变得温柔起来。 好细心的姑爷! 若是我的夫君能有姑爷一办善解人意,那该多好? 可惜,他只爱习武。 苏映雪脑海之中出现司徒擎天在院中舞刀弄枪的场景,却是不由轻轻一叹。 “大嫂嫂这是……嫌弃我这首诗作的不好?” 宁潇心中诧异,不能啊。 这首好歹是白居易的茶感,虽然通俗易懂,但也绝非乏善可陈,否则根本不能流传下来,这是经过时间检验的! 这大嫂嫂虽然一身书香,但眼界也不能高到瞧不起这首诗的程度吧! “姑爷误会了!” 苏映雪连忙起身,道:“是姑爷这首诗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所以一时感慨!” 说着,她又笑了笑道:“这次是我唐突了,不该如此,不过还要多谢姑爷送给我父亲的诗,相信他一定会喜欢的。” 宁潇也连忙起身行礼道:“大嫂嫂客气了,今日多谢嫂嫂香茗款待,已不早了,改日再来拜访。告辞。” 苏映雪起身相送。 宁潇再次作揖,旋即转身离去,起身的时候,他随意向里间瞥了一眼,只见一架装饰精致的古瑟摆在屏风之侧,古瑟的琴弦已经断了一根,不过观瑟架上面光滑如玉,洁净如纸,显然依旧时常擦拭、弹奏。 宁潇没有多言,径直走出了院子。 第十一章 锦绣青衣 刚刚走出园子,正好迎面撞见了阿离,气鼓鼓的走来。 “姑爷,你在大少奶奶怎么待了这么久,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阿离柳眉倒竖,问道。 “没什么事,喝了杯茶而已。” 宁潇道。 阿离也没有纠结这件事,而是急切道:“快回去,二小姐和三小姐来见你呢!已在香来水榭等候多时了。” …… 香来水榭。 临水画舫中, 两个年岁相仿的少女正于凉亭之中,一个削肩瘦腰,身材高挑,此时临水而立,顾盼神飞,望着那碧波荡漾,清水无垠;另一个虽怯弱不胜,倚在木椅之上,但却肌若皓雪,眸湛秋水,观之可亲,见之忘俗,静静的赏玩这苑中的万千花色。 画舫外,还站着两个身穿橙色衣裙的丫鬟,在一旁侍候。 转眼间暖阳升空,天清云浅,缕缕微风拂过,却不觉冰寒,如春风般宜人舒适。 今日天气新,临水照丽人。 “二位小姐,姑爷回来了。” 二女闻言,连忙回首,望向门口。 吃了饭,用过茶,晨起时,宁潇苍白的面容已经渐渐红润起来,此时望着画舫信步而来。 只因园门向北,宁潇观望时,正好迎着日光,只见两道人影晃荡,却不敢逼视,只得低头,徐徐走近。 但二女却正好顺着晨光,清晰的看见宁潇: 头戴束发紫冠,身披细锦狐裘,外罩银色长褂,足登朝靴,朗眸灿星,风神潇洒,皎如玉树迎风来。 “姐夫!” 司徒锦绣和司徒青衣迎了出来,纷纷向宁潇行礼。 宁潇不知两人如何称呼,倒也不好直接开口,同样回礼道:“两位小姐。” “姐夫唤我青衣便好。” 那弱不禁风的少女却是甜甜一笑,率先开口。 “青衣。” 宁潇同样报以微笑。 司徒青衣,同样是徐夫人所生,乃是司徒霓裳的亲妹妹。 与宁潇相仿,司徒青衣同样从小体弱,会饮食时便吃药,但却能诗擅画,是上京城闻名的小才女,登门求亲者,不知凡几,但临国公怜惜这个体弱的女儿,怕她远嫁,不能得顾,所以一直以长幼有序为辞,拒绝了诸人提亲。 “司徒锦绣!” 那临水而立的少女则是凝眉湛目打量了宁潇几眼,方才说道。 这次人家可没让喊她的名字,宁潇也只得唤了一声:“二小姐。” 司徒锦绣,虽是临国府二小姐,却并非徐夫人嫡出,乃是周姨娘所生,正因为是庶出,司徒锦绣内心对此十分敏感,也因此,言语之中总带些带些泼辣,生怕别人轻看了她。 “姐夫,昨日你的七碗茶诗,青衣都看了一遍。果然是绝妙的好诗呢!” 司徒青衣浅浅一笑,似乎对于夸赞自己的姐夫,有些不太好意思,但是却又忍不住夸赞。 宁潇笑道:“不值一提,三小姐的几首诗词,我也看过,也是极好的。” “真的么?” 司徒青衣有些欣喜,但很快又提醒道:“姐夫,叫我青衣便是。” “好好,青衣。” 司徒青衣眸光暗转,忽地又道:“姐夫才华盖世,今日既是来拜访姐夫,其实也是想要像姐夫请教一二。” “不敢,只是不知青衣想要请教什么?” 宁潇心中有些疑惑。 “是这样,我月前曾看到一本古籍,古籍上有一首诗青衣十分喜欢,但是很可惜,古籍有些破旧,其中一字已经缺失,我又找遍了各种典籍,却发现此诗早已散佚,只余此一件孤本,甚是恼人。” “青衣无奈之下,也想尽力补充此句,但寻觅思索了几个字,却仍感差了不少,所以特地想要来求教姐夫,可能替青衣补全此诗?” “你且说来听听。” 宁潇心下稍宽,只要不是让我作诗就行。 “好!” 司徒青衣旋即念道: “城上春云覆苑墙,江亭晚色静年芳。” “林花著雨胭脂~,水荇牵风翠带长。” “此诗极尽江景婉转之意,乃是一片不可多得佳作,但胭脂之后的字却是如何也寻不见了。” 司徒青衣伤感道。 而后又期待的看向宁潇:“姐夫能补么?” 宁潇念了一番,笑道:“青衣可补了什么字?” “落。” 又道:“爹爹也曾看过,补了一个老字。” 说着,又看向司徒锦绣。 司徒锦绣傲然道: “我补得是一个嫩字!” “应该还有人补一个润字吧。” 宁潇笑道。 司徒青衣惊讶道:“姐夫怎知?的确有人为我补了一个润字。” “而这,落,老,嫩,润四字之中,青衣思来想去,窃以为润字最佳,但却好似又皆差了点什么。” 宁潇笑而不语。 阿离立在一旁,双手抱剑,笑道:“三小姐,你可别让姑爷帮你补字,他恐怕只会给你补一个尘字或者土字才是呢!” 司徒青衣不解:“阿离,这是何意?” 宁潇有些头疼,这丫头没完了是吧。 阿离这才哼道:“这可是姑爷昨晚写给大小姐的诗呢!” 显然是临国公没有严惩宁潇,让阿离有些不太甘心。 “嗯?” 司徒青衣闻言,顿时来了兴趣,一双烟眸顿时盯向宁潇。 洞房花烛夜,姐夫写给姐姐的诗句,一定很浪漫,很唯美吧! 司徒锦绣也看向宁潇。 “姐夫,你快念念,给姐姐写的什么好诗?” 宁潇看了阿离一眼,道:“还是让阿离给你们念吧。” “现在知道后悔了是嘛?哼,晚了!我念就我念!三小姐你听好了:” 阿离摇着脑袋想了一下,抑扬顿挫道:“什么,哦!……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不知为什么,虽然这是句骂人的话,但读起来却是如此朗朗上口,她怎么也忘不掉。 而司徒青衣和司徒锦绣闻言,则是双双一惊。 两人对视一眼,尽皆沉默。 “哼!” 却在此时,司徒锦绣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走到宁潇面前时,好看的眸子此时却像锋利的匕首一般深深剜了他一眼: “姐夫果然好才华,” “既然别人在你眼里都是尘土,那尘土也不配待在你的眼前了!” 言罢,主仆二人直接离开了香来水榭。 “二姐,你……” 司徒青衣面色恍惚,不知二姐如何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是一句诗而已呀。 “哼!” 见司徒锦绣被气走,阿离顿时有些得意,果然自己对这句诗的理解一点问题毛病没有! 第十二章 青衣折服 “唉……” 看着司徒锦绣离去的背影,宁潇轻轻一叹,却也没有阻拦。 “姐夫不要生气,二姐就是这样,不过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没有恶意的!” 司徒青衣连忙替司徒锦绣解释。 “无妨。 “嗯?” 阿离看着依旧面色平和,毫不动怒的司徒青衣,心中疑惑,不应该啊,三小姐与大小姐乃是一母同胞,应该比二小姐更亲近才对,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想了半天,阿离也想不明白,只能归结于是三小姐太过善良。 司徒青衣笑道:“姐夫做这句诗,姐姐应该很喜欢吧。” 宁潇微微颔首,是啊,高兴着把我赶下了床。 “嗯?” 阿离皱着眉头看了司徒青衣一眼,越发不解,但终究没有再开口,不过一会一定要告诉小姐。 “姐夫,你可想好了补什么字?” 司徒青衣又连忙问起正事。 “补~‘湿’字。” 宁潇直接说道。 “湿?为何……” 司徒青衣暗自嘀咕一声,瞬间心有所感,心中顿时默念,林花着雨胭脂湿…… “果然……” 司徒青衣小脸微红,竟是激动起来:“一个湿字,却将润的形表,老的衰情,嫩的色质,落的态势都包容了进去!融形、情、色、态于一炉,完美展现了林花着雨后的意境表现了出来!” 宁潇:“……” 司徒青衣叹服的看向宁潇,眼神如同仰望一座高山,心中十分佩服宁潇炼字的匠心! 宁潇笑道:“青衣,你刚才说的其实都对,但最关键的却并非于此。” “哦?还请姐夫指点。” 司徒青衣此时已经下意识的把宁潇摆放在诗词大家的地位上,十分认真的问道。 宁潇自然也十分受用,道:“与落老嫩润四字相比,湿字毫无章法,更显得粗俗,此处以俗语入诗,却让表意更直白自然,最为质朴,而动人心者,不正是本真本身?所谓大巧若拙,莫过于是。” “青衣受教!” 司徒青衣观之可亲,见之忘俗的俏脸变得红扑扑的,彻底被宁潇的才华折服。 “原来姐夫不仅工诗善词,对自然之道的理解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她心中暗叹。 “有才华如此,姐夫果然配得上姐姐!” “小姐,该回房吃药了。” 正在司徒青衣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名伺候在一旁身穿碧螺纹橙色裙子的丫鬟缓缓走到司徒青衣旁边,小声提醒道。 “好吧!” 司徒青衣叹息一声,目光中带着不舍,府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才华横溢的姐夫,但碍于两人之间的身份,却是不能待的太久。 “那姐夫,青衣便先回去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姐姐和姐夫。” “紫儿,走吧。” 紫儿连忙拿出放在椅子上的大红色披风,帮小姐穿戴整齐。 宁潇微微颔首,目送司徒青衣离开。 刚回首,却见阿离正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他。 “阿离姑娘有何见教啊?” 宁潇问道。 “哼!姑爷不愧是读书人,真是好手段啊!随便几句话就把三小姐给忽悠到了!” “何出此言?” 宁潇不解道,这丫头,总是给自己找茬。 “你当我不懂诗么?” 阿离傲娇道:“刚才那句林花着雨胭脂~湿,被你说的头头是道,那我问你……什么东西淋了雨不是‘湿’了?” 宁潇一愣。 “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被你说的好像多么高深一样!也就骗骗三小姐见识少,等三小姐反应过来,看你怎么收场!哼!” 阿离瞪了宁潇一眼,旋即扬长而去。 宁潇有些汗颜,看了红鸾一眼,道:“这丫头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红鸾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 公子不对劲,他以前根本不会听一个丫头胡说八道的。现在公子竟然听进去了,甚至还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太不对劲了。 “阿离!等等……” 宁潇忽地叫住了阿离。 阿离停步,转身不耐烦道:“你又有甚么事?” “咳咳~” 宁潇轻咳一声。 红鸾顿时会意,道:“国公老爷和夫人要大小姐和我家公子一起去用午膳!” “知道了。” 阿离沉思片刻,旋即身形一动,竟是直接一跃数丈,化作一道黑影,而后轻轻的落在了阁楼三层。 “哇~” 宁潇下意识的惊讶了一声,这接近十米的三层阁楼啊! 怪不得他不怕二品武圣境的大哥。 “红鸾,要是你也有这样的身手就好了,看那丫头还敢这么嚣张!” 忽地,宁潇又微微一叹,轻轻拍了拍红鸾的肩膀。 “都是奴婢无能!” 红鸾微微颔首,十分愧疚,但在那宁潇看不见的俏脸上,眸光闪烁,露出一道狡黠的笑意。 日升当空,临近午时。 宁潇抬头看了一眼,已然不见主仆二人有下楼的迹象,不由有些疑惑。 午膳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若是迟去了,让老爷夫人等着,可是着实不敬。 “红鸾,你上楼叫她们。” 红鸾点点头,一路小跑上楼,在宁潇愣神的时候,又小跑着下楼。 “公子,大小姐说让我们先去。” 宁潇思忖片刻,微微颔首道:“那便如此吧。” 旋即二人前往前厅。 第十三章 二楼归属 前厅之中, 桌椅已经安顿完毕,桌上摆弄各色美食,又有几样时令鲜果。 司徒敬城坐在主座,徐夫人坐在次座,宁潇末座相陪,一众丫鬟在旁边伺候。 “这丫头,怎么越发不懂规矩了!” 司徒敬城把刚拿起的筷子重重拍在银白瓷碟上,面色有些阴沉。 徐夫人连忙劝慰道:“好了老爷,说不得什么耽搁了,一会儿就过来了。” “哼!她整日困居在那香来水榭之中,性子孤僻,也就罢了。我也从未让她见过远客,怎么今日让她一起来吃顿饭,也这般拖延?” “这幸好是没有把她嫁了出去,否则岂不是让外人笑我临国府毫无规矩?” 临国公越说越气,但到底怜爱长女,却也没有命人去催。 宁潇置若罔闻,看着满桌子的菜品,老神在在。 正在此时,一道黑影从门外影过,正是阿离。 “老爷,夫人。” 阿离行了一礼,又顺便瞥了宁潇一眼,淡淡道:“大小姐说她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这样做了,稍候,她会给姑爷道歉的。至于午膳,大小姐已经吃过了,让老爷,夫人,姑爷先吃,不必等她了。” 阿离说完,也不等回话,径直转身离去。 “这……” 司徒敬城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阿离便已经没影了。 “混涨!” 司徒敬城猛拍了一下桌子。 徐夫人也轻叹一声,依旧安抚道:“老爷,霓裳这不是道歉了嘛,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成婚,没有经验不是……” “慈母多败儿!都是你惯出来的!” 司徒敬城瞪了徐夫人一眼,旋即看向宁潇道:“贤婿,让你见笑了。” “岳父大人言重了,只是这菜快要凉了……” “好好,先吃,先吃哈。” 现在最应该生气的其实是宁潇,但见宁潇也不多说什么,司徒敬城自然求之不得。 宁潇提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红烧肉。 寂然饭毕。 一旁丫鬟连忙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宁潇接了茶,本欲要喝,又一丫鬟又捧了漱盂过来,宁潇旋即漱口,再上茶。 宁潇喝了两口,旋即起身告辞。 徐夫人方起身向前叮嘱道:“宁潇啊,霓裳面皮薄,既然已经让阿离给你道了歉,你可千万不能再与她置气,你是读书人,心胸当宽阔如海,知道么?” 宁潇点头道:“岳母放心。” 临走时,司徒敬城又道:“宁潇,你的才华自不必说,但终要考出名堂才是,之前碍于身份,你无法参加童生试,如今你既然进了临国府,科举之路自然畅通无阻,两个月后,便是童生试,你先考个秀才,若能夺得案首,自可光耀门楣。” 宁潇点头称是。 旋即与红鸾一同退下。 “公子,两个月后,你就能参加考试了,这可是你历来夙愿,可是怎么看着你好像并没有那么高兴啊。” 路上,红鸾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宁潇笑道:“我这不是担心落榜了嘛。” “不会的,公子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十年苦读,一定能考上的!” 红鸾欢喜道。 “但愿吧。” 宁潇笑了笑。 很快,两人便重新回到了香来水榭。 宁潇正打算找个地方睡个午觉。 今日阳光很好,冬日暖阳,晒着太阳,小憩一会儿最美了。 但是刚刚走进香来水榭。 阿离便站在二层高阁上,一脸不善的对着宁潇喊道:“姑爷,你过来。” 宁潇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上了阁楼。 阿离背着双手,走进房间,那柄长剑在她身后晃呀晃,不经意间剑鞘落下两寸,露出银白的剑身反射的一缕光芒在房间里面乱窜。 看的宁潇暗暗心惊,威胁,这绝对是威胁! 走进二楼暖阁,阿离指着里间的床塌道:“姑爷以后就睡着,没有大小姐的允许,不准上三楼!” 宁潇眉头微皱:“这是什么意思?要跟我分房睡?刚才你不是说大小姐知错了?” “哼!是啊,所以不让你打地铺了!” 阿离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要睡床么?现在给你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宁潇不与她争辩,淡淡道:“大小姐呢?让她过来见我。” “我的话就是小姐的话!” 阿离哼了一声,转身便走,欲出房门的时候,忽然又道:“姑爷身子娇弱,病体未愈,小姐为了让姑爷好好养病,早日恢复,所以才让姑爷单独一个房间,要是姑爷还想去和老爷夫人告状的话,去就好了!反正这是小姐对姑爷的一片好意。” 宁潇默然。 红鸾顿时愤怒不已,眼睛通红道:“公子,我这就去找老爷和夫人做主。” “不必了!” 宁潇缓缓伸出手臂把红鸾拦住,笑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事事都找老爷夫人的?” “既然貌合神离,终究同床异梦,索性分开,倒也融洽。” “可是,这……” 红鸾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房间,心中依旧不是滋味。 “这不还是有你的嘛!” 宁潇微笑道。 红鸾顿时红了脸蛋:“可…可奴婢也不能代替新娘子啊。” 第十四章 家门不幸 三日后。 晨曦微露,花气袭人。 香来水榭之中。 宁潇起了个大早,红鸾正为宁潇梳头。 “姑爷,早膳到了。” 门外响起一道敲门声。 红鸾连忙出去接了,小丫鬟连忙下楼,不敢多待,很快便离开了。 红鸾把早饭放在桌子上,高兴道:“终于能回咱们自己的家了!公子高兴么?” 宁潇点头道:“高兴!” 按照规矩,即便宁潇入赘,三日总要带着新娘子回宁府拜见公婆。 两人吃完早饭,红鸾在一旁收拾,宁潇缓步走出,站在走廊上,轻轻向上望了一眼,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这两日来,这位大小姐再未下楼一次,像是躲着他似的,便是阿离那个总给她找茬的丫头也很少下楼。 两个女人,整日待在一层阁楼里面,做什么呢? 宁潇摇了摇头,清除杂念。 反正自己日子长着呢,早晚能知晓所有的答案。 犹豫了一下,宁潇还是轻轻走上三层阁楼,但是刚走到门外,阁门便突然开了。 阿离依旧双手抱胸,一脸酷酷的挡在房门口,盯着宁潇道:“姑爷,不是说了没有大小姐的允许,不准你上来么?这才三天就忍不住了?” 宁潇笑了笑道:“今天是回门的日子,虽然大小姐并不钟情于我,但毕竟拜堂成亲,有些规矩总归还是要守的。” “切~我家小姐才不会……” “阿离。” “小姐。” 阿离连忙回头,只见司徒霓裳穿了一件天青色的衣裙,裙摆上面勾勒一群云雁,款款走来,移步换景,如雁群于天空徘徊,好看极了。 不过,衣美,人更美。 “夫君。” 司徒霓裳明媚绝俗的俏脸上依旧带着那日洞房夜般初见宁潇时的微笑。 “我还以为你不会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宁潇还是惊艳一瞬,看着似乎还化了淡妆的司徒霓裳,宁潇微微颔首道。 “这是哪里的话?” “何况夫君刚才不是说了么?” “有些规矩总归还是要守的?不是么?” 你先把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义务尽一下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好吧!宁潇心说。 “大小姐,姑爷!轿子已经准备好了。” 大管家华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到了香来水榭的门口,弓着身子,笑容可掬的望向司徒霓裳和宁潇。 “夫君先请。” 司徒霓裳微微伸出春葱手指,客气道。 宁潇不再多言,和红鸾下了楼。 “小姐~” 阿离不解的看着司徒霓裳,但还是乖巧的跟在后面下楼。 两人先来到前厅,见了司徒敬城和徐夫人。 徐夫人和司徒霓裳叮嘱了两句,才让二人上轿,大开府门,着四个稳当健壮的家仆抬了出去。 红鸾和阿离对视一眼,旋即默契的皆从鼻尖发出一声轻哼,各自扭头一旁,看向别处,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 宁府。 宁烈同样很早便起来,吩咐众丫鬟下人洒扫庭院,修剪花枝,各处都要打扫干净,地面还专门换了新的地毯。 今日他那整整三日不见的宝贝儿子要回来了! 度日如年!度日如年啊! 一早上,宁烈那张老脸上的笑容就没掉下来过。 …… 轿子很稳,平静的穿过一道道街市,听着耳边喧闹的市井吆喝,宁潇和司徒霓裳各自沉默不语。 宁潇瞥了一眼轿子角落的四方小桌,桌上还有笔墨。 想了想,宁潇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写毕,搁笔,把那上好的宣纸叠了三叠,揣在了袖中。 司徒霓裳美眸闪烁,看了宁潇一眼,道:“夫君写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一个朋友说他娘子嫌弃她体虚,把他赶出了寝房,我觉得他好生可怜,所以写了些补药打算寄给他补补身子!” 宁潇平静陈述。 司徒霓裳面无波澜,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终于,落轿,压轿。 宁潇率先掀帘,凑上来要扶的阿离一见是宁潇,顿时又直接俏脸扭了过去。 红鸾一乐,连忙扶着宁潇下轿。 司徒霓裳随后走出,阿离才再度上前。 宁潇走到门外,看着硕大的匾额上面写着“宁府”二字,不由生出一种游子归家之感,心情霎时愉悦了几分。 门口早有小厮察看,见是宁潇,连忙撒腿就往府里跑去,边跑边喊:“老爷,二公子回来了!二公子回来了!” 宁潇一扫在临国公谨小慎微的心情,昂首阔步,直上中堂。 路过的丫鬟小厮皆纷纷行礼。 见到记忆里病弱不堪的二公子竟然如此红光满面,皆心中诧异。 但当阿离和司徒霓裳走进府门的时候。 所有人尽皆愣住了,目光中甚至带着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们皆怔怔的看着司徒霓裳,甚至忘了自己手上的活。 阿离瞥了一眼甚至比临国府还要豪奢三分的宁府,不由撇了撇嘴,同时不满道:“姑爷也忒不是人,就这么自己进去了,小姐给他面子亲自前来,他竟然不理不睬,不带着小姐!” 司徒霓裳微微一笑,抬头向前望了一眼,幽邃的目光仿佛能穿过千门万户直接落在宁潇身上,然后便轻车熟路的沿着长廊走了进去。 直到司徒霓裳的背影远远消失,众丫鬟小厮才从那种恍惚中反应过来:“这就是二少奶奶?这莫不是仙女下凡?” …… “我儿!我儿!” 宁烈听到小厮来报,当时就直接冲了出去,正与宁潇撞个满怀。 “我儿回来了!快让爹看看!” 宁烈激动的把宁潇抱在怀里,然后才紧紧抓住宁潇的手,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来回打量一遍。 “哈哈!胖了些!我儿胖了些,看来这几日临国府过的还不错!” 良久,宁烈终于得出一个让他激动的结论。 “行了爹,不过三天而已,胖不胖的,说的好像你真能看出来似的。” “爹当然能看的出来!” 宁烈忽地一愣,道:“儿子,我儿媳妇呢?” 宁潇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向宁潇身后细细寻觅了几遍,可除了红鸾哪还有一个人影? 宁烈顿时皱眉道:“没来?” 宁潇笑了笑,正要打算让红鸾去门口迎接的时候,忽地一道声音从角门里传来:“姑爷,你跑那么快干嘛!” 宁潇一惊,豁然回头,惊讶的看着款款走来的司徒霓裳。 “霓裳拜见宁老爷!” “哎!好好!免礼。” 看着光彩照人,恍若神妃仙子般的司徒霓裳,宁烈同样一愣,他竟没有想到这临国府的大小姐竟然有如此美貌! 不过到底活了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连忙邀他们二人入座。 “大小姐能来,实在让宁府蓬荜生辉啊。” 宁烈客气道。 司徒霓裳微微颔首,坐在宁潇对面,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正叙谈时,宁泽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二哥,你终于回来……” 宁泽笑哈哈的走了出来,刚想去跟宁潇打招呼,却是目光一闪,忽地瞥见坐在一旁的司徒霓裳,竟是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直接转头,来到司徒霓裳面前,惊叹道:“这位就是二嫂嫂吧!二嫂你……你是仙女么?” 宁泽目不转睛的盯着司徒霓裳,挺秀的面庞惊讶难抑。 司徒霓裳顿时被宁泽的夸张神态逗笑了。 宁泽恍若不闻,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司徒霓裳。 “咳咳~” 宁烈轻咳一声,心中暗骂一声,没出息的东西。 直到宁烈的手与宁泽的耳朵亲密的转了一圈之后,宁泽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疼……爹,快松手,你拧我耳朵干什么?” “哼!你说呢!我宁家的脸都被你个瘪犊子丢光了!” 宁潇也一脸黑线,捏着茶杯,嘴角哼道:“你哥还没死呢。” “哎呦!二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只有二嫂一个人回来呢!” 宁泽打着哈哈。 “哎!爹你脱鞋干啥?二嫂在这呢,你这太无……嘿嘿……” 宁泽一边说着一边后退,见宁烈追来,顿时拔腿就跑。 “瘪犊子!” 宁烈一把把鞋给掷了出去。 旁边连忙有丫鬟把鞋给宁烈捡了回来。 宁烈旁若无人的重新把鞋穿上,才陪着笑重新走回来:“家门不幸,大小姐见笑了啊!” 宁潇无奈的摇摇头。 咱们被那些达官显贵瞧不起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十五章 父子情深 “舟车劳顿,大小姐想必累了,来人啊,给大小姐准备一个房间先休息一下,待会午饭的时候,我再派人去请。” 闲谈了一会儿,宁烈笑着把司徒霓裳和阿离送了出去。 等司徒霓裳离开,宁烈的笑容才收敛了下来,背着手走到宁潇旁边,问道:“你和我这儿媳妇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宁潇笑道:“就你和二弟闹这一出,是个人都会不对劲,何况人家临国府大小姐?” 红鸾看了宁潇一眼,欲言又止。 “也是。” 宁烈倒是也没有多想,道:“你们夫妻的事情,只要你满意就好,爹也不多问。” “怎么样,临国公待你如何?” “我可是听说了,当日成婚的时候,皇太孙都亲自去了,你还为他当众作了一首什么几碗茶诗,如今已经传遍京城!听说连天子都惊动了。” 宁潇笑道:“挺好的。” “那就好!” 宁烈点点头,只要临国公对宁潇好,那整个临国府自然也不会有人能欺负他儿子。 “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是童生试,此后,你不会有任何阻碍,未来如何,可都全靠你自己了!” 宁烈忽然语重心长的说道。 宁潇笑道:“什么叫靠我自己?怎么我入赘出去了,这宁家以后就跟我完全没关系了?那家产就真一点不给我?” “哈哈,你小子!行,爹现在就先给你分点要不?” 宁烈说着,果然从袖子里掏出十张银票,道:“这是一万两银票,在所有的钱庄都能兑换,你省着点花,十年八年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万两?” 宁潇眉头微皱。 “啧啧!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宁泽笑嘻嘻的从侧室走了进来,一脸无奈的看着宁烈道: “二哥虽然入赘了出去,那毕竟也是你亲生儿子啊,就一万两,你是怎么好意思拿出手的啊!咱们宁家什么时候出过一万这个账?我都替你臊得慌!” “你个瘪犊子!你还敢回来!” 宁烈瞪了宁泽一眼。 “嘿嘿!我又不是看你媳妇,你这么急干啥?” 宁泽笑呵呵的看向宁潇:“是吧二哥!” 宁潇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提杯自酌。 “你个瘪犊子,没大没小的。” “你有钱,你给你二哥!” “我哪有钱,账不一直在你手里管着!我每月那点月钱还不够我喝酒呢。” “咳咳!” 宁潇轻咳一声,道:“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 宁潇一开口,二人顿时停下斗嘴,看向他。 “爹!” 宁潇喊了一声,豪气说道:“这银票你先拿着吧。只要帮我把这纸上的东西置办整齐,就阔以了。” “什么东西?” 宁烈从宁潇手中接过那张宣纸,缓缓打开。 宁泽也偏着脑袋去看,宁烈一巴掌拍了过去。 宁泽嘻嘻一笑,又凑到另一边,依旧和宁烈一起并着两个大脑袋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宁烈本是舒展的老脸却是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 宁泽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宁烈手指抖了抖,把宣纸重新叠好,试探的看向宁潇:“一定都要。” “一定!” 宁潇头也不抬,自顾自的喝茶。 宁烈面露难色,但很快还是笑了出来:“好,爹肯定帮你弄好。” 宁泽凝重的看了宁烈一眼,没有说话。 宁潇听出宁烈语气中似乎有些不对劲,不由抬头,审视的看向宁烈,一字一句道: “我说~你不会真打算不要我这个儿子了吧,就这点东西,以宁家财力,你不至于露出这样的表情吧,别勉强啊,不行的话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非要!” “不勉强,不勉强!哈哈……这十张银票你还拿着。对了,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要?” 宁烈陪笑道 宁潇淡淡道:“最好今天,若是今天办不齐的话,我就在家住一天,明日办好也行。我一并都带回去。” “那好,那就明日吧。今晚在家住一晚,虽然这不太合上京规矩,但你我父子情深,自不必拘于旧俗。” 宁烈商量说着。 宁潇点点头,旋即站了起来:“那就这样吧。” 这件事其实他还要和那位大小姐商量一下,她同意最好,不同意也没用,反正自己今晚肯定不回去了。当然必须要派人去通知老岳父一声。 “银票你还拿着。” 宁烈向宁潇手里递了递。 宁潇看了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缓步而去。 红鸾连忙从宁烈手里接过银票,对宁烈和宁泽行了一礼,方重新跟着自家公子而去。 宁烈望着宁潇的背影,苍劲的手指紧紧捏着手中的宣纸。 宁泽无奈的摇摇头,旋即从宁烈手中抽出那张宣纸,匆匆而去。 第十六章 流云之镯 司徒霓裳本来是不大想同意的,但是当阿离回来禀报说四个轿夫都被打发吃酒去了,他们身上又是分文没有,又不可能就这般走回去,便又告诉宁潇觉得宁府的景致还不错。 按照规矩,归宁期间,夫妻正好不能同房,所以,也没有人对此多疑。 宁潇让下人为司徒霓裳住在了客房,而他则是重新回到了自己住了十九年的小阁楼。 故地重游,红鸾显得很开心,睡在自己的小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倏忽而过。 翌日。 宁泽登上了一直独属宁潇的小阁楼,敲门道:“二哥,你要的东西爹都给你准备好了。” 宁潇推门而出,笑道:“我还以为爹要拖到中午呢。咦?你昨晚没睡好?” 宁潇看着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宁泽。 宁泽哈哈一笑道:“这不是想着二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激动的难以入睡,昨晚差一点就跑来和二哥睡一起,但又怕二哥你嫌弃我,所以才辗转难眠,鸡鸣时分才睡下,却又被爹一大清早就叫起来!困死我了!” “你少来!” 宁潇白了他一眼,走了出去,忽地面色微变,停住脚步,想起昨天宁泽见到司徒霓裳的场景,不由嘴角抽了抽,与其说是为了我,我怎么感觉更可能是为了我媳妇? “二哥,你干嘛这个眼神看我?我……” 宁泽顿时有些紧张,难道被二哥发现了?我一夜未睡,奔波大半个上京城才集齐他要的东西,那可不能让他知道,要不然他岂不是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再把好不容易养好的气色弄垮就完蛋了,不过说来也奇怪,我这嫂子活活仙女下凡,二哥身体本就虚的不行,是怎么做到成婚三日依旧生龙活虎,红光满面的? “没事!既然没睡好,就先回去休息吧,毕竟来日方长,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宁潇目光审视的拍了拍宁泽的肩膀道。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还带着你嫂子。” “哈哈……好,好!” 宁泽一听,顿时欢喜了,二哥回不回倒是无所谓,只要嫂子回来就好,嗯不对,二哥干嘛要强调这一点。 等宁泽再回首的时候,宁潇已经带着红鸾走到楼下去了。 “哎!二哥,你别误会啊……” 宁泽连忙追了上去。 ………… “哈哈!潇儿,近几日就不用回来了。好好筹备考试吧!等到你高中案首的时候,爹一定在家为你摆宴三日!” 宁府门外,宁烈笑道。 宁潇点点头,心中压力越发大了,中秀才他自问还是有些信心,但若说拿到第一,这多少……除非只考诗词! “对了,爹,你让大哥传我一本适合我修武的秘籍,我近来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所以打算修炼一下武道!” 上轿子的侍候,宁潇又叮嘱道。 当今天下,虽有文武之道,并称于世,但武道却还要凌驾在上。 天下武道共分九品。九品最低,一品为最! 能修炼到上三品者,皆非同凡响! 上三品中,三品宗师境,二品武圣境,一品天衍境! 宁潇的大哥便是二品武圣境的至强,一人一枪,可抵千军! 如今官拜殿前骁卫大将军!得太子青睐,乃是当今朝堂上威风最盛的将军! 宁家能与临国府联姻,关键之处便在宁深! 轿子起步。 十几个家仆抬着几个大箱子,跟在轿子后面。 阿离看着那几个大箱子,心中疑惑,这姑爷回趟家,怎么带回去这么多东西?难道是不喜欢现在的居住环境,想要把香来水榭改造成他喜欢的样子? 绝不可能! 阿离冷哼一声,等回去姑爷要是敢胡来,不用小姐开口,他就一剑把这些箱子都给劈碎了! 阿离发现,近来,单纯用剑吓唬不到这位姑爷了。 必须要动点真格的才行! 香来水榭的主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家小姐! 想到此处,阿离紧握手中剑。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一行人很快回到临国府。 宁潇招呼着几个家仆把东西抬到香来水榭之中,便吩咐红鸾给他们赏点银子。 几人收了赏,顿时欢喜的回了宁府。 阁楼二层。 红鸾疑惑的看着眼前几个大箱子,美丽的眼睛眨了眨,有些好奇道:“公子,你让老爷给你弄得什么东西啊,这么多!” “没什么,就是一些~人情世故。” “嗯?” 小丫头越发迷茫。 宁潇神秘的笑了笑,继续道:“红鸾,你信不信,等我把这里面的东西送出去,日后除了咱们楼上那位,这临国府之中都要给我们些面子。” “嗯嗯!” 红鸾一百个相信的点着小脑袋。 “那公子,奴婢打开了呦~” “打开吧。” 得到公子许可,红鸾顿时动了起来,啪啪两声,掀开了第一个箱子。 “好精美的古琴!” 红鸾讶异一声,连忙小心翼翼的把古琴从箱子里面抱了出来。 宁潇笑道:“这不是琴,是瑟!” “琴?瑟?琴瑟有什么区别?” 红鸾一愣,傻傻分不清。 “很简单,看弦,琴只有七弦而古瑟却有五十弦!” 宁潇说着,轻轻用手指在瑟弦上拨弄了一下,顿时一声悠扬的声调从古瑟中传了出来。 “公子,您买琴~哦不对,买瑟干什么?” 宁潇笑道:“当然是送人!” “嗯?送谁?难道是要送给大小姐?” 宁潇笑着摇了摇头。 红鸾连忙又把剩下几个箱子全都打开。 只见里面一一存放着许多精美的物件:一根晶精致的金步摇,一副古卷名贴,一盒胭脂露,一条玉带,一盒桃花酥,一锭金元宝,竟还有一盆盛开的梅花,梅花下竟是还摆放着一柄长剑和一根九环钢刀! 各式各样,毫无章法。 这每一样皆是罕见的珍品,价值都在三千两银子之上,一件件算下来,怕是要数万两银子。 怪不得当时老爷瞧了单子,脸色都变了。 “公子,您这是要干什么呀!” 红鸾大大的眼睛满是不解。 宁潇这才解释道:“一会儿,你把九环钢刀和古瑟连同这盒桃花酥一同送到大公子苑中。” “凤篆金步摇和七环蹀躞金玉带送到二嫂嫂那里。” “盆栽梅花送到三小姐那里!” “金元宝找机会塞给管家华富。” “至于这古卷名帖和胭脂露,待会我会亲自带着去见老爷和夫人。” “那还有这剑?” “我们留着防身。” 宁潇笑道。 “哦!” 红鸾闻言,眸光中闪过一丝黯淡。 公子给所有人都准备了礼物,甚至连管家都想到了,可却…… 但很快,红鸾又摇摇头,自己只是公子的小丫鬟,怎么可以有这么多非分之想呢? 而且,公子不是连大小姐都没送嘛! 不过大小姐连床都不让公子睡,就不能送她! 想到此处,红鸾顿时露出一丝笑容:“公子放心,奴婢肯定帮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宁潇盯着红鸾看了一眼,笑道:“公子送了所有人,却没有送你,是不是有些失望?” 红鸾顿时摇头道:“奴婢不敢。公子别多想了,我这就去把东西给大公子那里送去。” 被宁潇看破了心思,红鸾顿时有些慌乱。 “过来。” “公子…” 红鸾疑惑的看着他。 宁潇微微一笑,旋即握住她的小手,从自己的手腕处向外一推,顿时一件莹白如玉的手镯套在了红鸾的手腕之上。 “公子,这是……” 红鸾盯着自己手腕上晶莹剔透的手镯,手镯之中似乎藏匿了万千星辰,微微一晃,流云变幻。 “此物名为流云镯,送你的。” “啊!公子,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 “不听我话?” “奴婢不敢!” 红鸾嘴上怯怯,心中则是吃了蜜糖一般,脸上更是挂满了感动的神彩:“呜呜……公子,您对奴婢真好,奴婢一定,一定,要伺候您一辈子!” “一辈子可不够。” 宁潇拍敲了敲小丫头的脑袋,道:“送东西去吧。” “嗯嗯!” 得偿所愿,红鸾心情大好,直接一手拎起九环钢刀,一手拖着古瑟,又灵巧的用小指勾着桃花酥,转身便走。 宁潇脸上笑容一僵,愣愣的看着小丫头柔弱的背影,别的不说,但那九环钢刀乃是精铁锻造而成,重达整整一百零八斤,暗合天罡地煞之数,乃是不可多得的绝世宝刀,非神勇膂力惊人者不可使用。 而自己的小丫鬟竟然随手之间提了起来?竟然还能轻快的疾步而去。 见鬼了吧! “站住!” 第十七章 姐夫懂我 “啊!公子,怎么了?” 红鸾当时停住脚步,还以为宁潇生气了,连忙慌张道。 宁潇静静的看着她,缓缓走到她的面前,淡淡道:“红鸾,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的力气这么大呢?一百多斤的钢刀你随手就能提起来?” “啊?” “嘭!” 红鸾闻言一惊,顿时手一松,钢刀砸落在地,地板都被砸出一块凹陷。 “奴婢……奴婢……是,从小力气就大!” 红鸾小脸煞白,不敢抬头看宁潇一眼,颤颤巍巍的说着。 “哦!原来是力气大啊,那正好!” 却听宁潇哈哈一笑:“我刚才还害怕你一个人拿不动这些东西呢,还说让管家找人来帮你,现在好了,你一个人就能办完所有的事情,快去吧。” “好的,好的!公子。” 红鸾轻笑了一声,连忙又拎起九环钢刀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 苏映雪看着面前精致华丽的古瑟,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当日宁潇在他面前品茶作诗的场景,心中一阵碧波荡漾。 但是很快就被司徒擎天激动的声音惊扰会现实。 “好刀!真是好刀!” 司徒擎天在小院之中虎虎生风的挥动起来,以他四品境界的修为,舞动起这一百零八斤的宝刀可谓十分顺手。 “娘,这点心真好吃,那个大姐姐真好。” 小女孩嘴角鼓囊囊的,一手拿着一块桃花酥,很开心的笑道。 苏映雪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道:“慢点吃,这是…你~小姑父送的,稍后你代爹娘去谢谢他好么?” “嗯嗯!” 小女孩欢喜的点点头,便跑去一边玩了。 苏映雪这才幽怨的看了司徒擎天一眼,道:“夫君。” “娘子怎么了?” 司徒擎天顿时收了刀,兴高采烈的来到苏映雪面前。 “这姑爷送了我们这么重的礼物,妾身觉得我们是不是要回赠些什么?要不然显得你这个长兄,我这个嫂嫂不懂礼数?” 司徒擎天憨厚一笑道:“这娘子你自己安排吧!别说,宁潇这小子还真不错,这九环钢刀之前我在文武阁中见过一把类似的,要两千两银子呢!我看这把比那把还好,说不得接近三千两!” “不过这小子也真是的,送我这么贵的宝刀,却只给你买这么一块破琴,回头我可得说说他!哈哈……” 苏映雪欲言又止。 破琴么? 这古瑟乃是当今十大名瑟之一,独幽! 若论价值,至少能换两柄司徒擎天手中宝刀! 不过犹豫了一下,苏映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 香来水榭,三层。 阿离提着一盆梅花推开了房门,走到暖阁之中,一边走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小姐,这姑爷不能要了!” 司徒霓裳看了阿离一眼,问道:“怎么了?” 阿离依旧气愤道:“楼下,姑爷,他在那里弄了很多好东西,挨个送人呢!” “那不挺好么?” 司徒霓裳平静的说道。 “我本来也觉得挺好,可是小姐您猜怎么着?竟然没有一件是要送给小姐你的!这我如何能忍?当时就随手把这朵梅花从那个红鸾手里抢过来了!” 阿离笑道:“小姐向来喜欢各色花卉,这梅花开的正艳,小姐一定一定喜欢。” 司徒霓裳静静听阿离说着,不置可否,轻轻伸出春葱十指抚在梅花之上。 忽地,她眸光微凝,不知何时一滴墨滴竟沾在了细腻如雪的皓腕之上。 细看之下,方才发现,那梅花叶片上竟然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墨迹! 阿离见了,登时愤愤道:“这姑爷真是好没道理,竟然在梅花之上写字,而且还这么多!” 司徒霓裳心中一动,旋即双指并拢,向前一点,顿时那梅花之上的墨迹竟然缓缓飘了出来,在空中排列成了一段整齐的文字。 阿离顿时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小字,疑惑道:“小姐,这……这是姑爷写的诗?” 司徒霓裳轻语道:“这叫,‘词’” 阿离从上到下读了一边,刚想问自家小姐,这首诗写的如何,但当看到最后一句,又是泥又是土的,登时红了小脸:“小姐,这姑爷真不能要了!上次在小姐面前好歹还用尘土,这次竟然又写起了泥土,越发不长进了!” “小姐,咱现在就拿着这首诗去见老爷,让小姐您休了他!” 阿离认真说道。 司徒霓裳权当听不见阿离在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望着这首词, 良久方才说道:“阿离。” “小姐,我在。” 阿离连忙上前一步。 只听得司徒霓裳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 “若是日后有哪个少年郎能为你写这样一首词,你竟不必来问我,可自随了他去,海角天涯,再也不必回来了。” “啊?” “不要,人家要一辈子跟着小姐!” 阿离顿时张大了小嘴,下意识的喊着,俏脸上呈现出无处安放的神情,变了又变,方又开口:“小姐,你是说,这首诗,不对,这首词,写的,很,好?” 司徒霓裳笑了笑,道:“这盆梅花,姑爷原是要送给谁的?” 阿离想了想道:“我刚才听红鸾那个丫头说,好像是要去送给…三小姐!” 司徒霓裳旋即素手一挥,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挺秀小字顿时原样落下,重新回到了梅花叶子之上。 然后手指向前一勾,梅花便被推到阿离手中,阿离连忙接住。 “那就快去给三小姐送去吧。她若看到了,必然会十分欢喜的。” 司徒霓裳的声音随后响起。 “是,小姐!” 阿离犹豫了一下,连忙抱着梅花重新走出了阁楼。 ………… “这是姐夫送我的?” 司徒青衣看着眼前的盆栽梅花,心中微微欢喜的同时还有些羞涩。 自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和二哥,还没有另外的男子送过他礼物呢! “可是世间这么多花,姐夫为何要送我梅花呢?” 身旁的紫儿笑道:“小姐真是傻了,这寒冬腊月的,也就只有梅花开的正艳吧。” 司徒青衣顿时觑了紫儿一眼。 “姐夫才情盖世,其中必有深意!不会如此简单。” 司徒青衣微微摇了摇头,忽地见那青绿的叶子上有些密密麻麻的黑点,不由拿在手中细看,竟是一些蝇头小楷。 司徒青衣微微讶异,连忙又翻看了另外几片叶子,同样细细写着一些方正小字。 “紫儿,快,把这些小字都抄写下来。” 司徒青衣连忙喊道。 “小心些,千万别把花弄坏了。” 司徒青衣又连忙叮嘱道。 “好的小姐。” 紫儿连忙拿过笔墨纸砚,递到一旁。 主仆二人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把梅叶上的小字整理了一番,又按照字意与格律排好顺序。 发现竟然是一首词: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只有香如故……姐夫这是……” 司徒青衣缓缓抬头,望着眼前的梅花,心中默念此词,呆呆失神。 就在这时,又一个小丫鬟缓缓的走了进来,见司徒青衣身形怯弱,兀自对窗发呆,不敢打扰,便悄悄的对紫儿道:“紫儿姐姐。”然后还招了招手。 紫儿看了小姐一眼,便缓缓的走了出去。 “怎么了?墨雪。” 墨雪道:“姑爷只送了小姐一盆梅花是么?” 紫儿点了点头。 “可是我刚才听大少奶奶苑里的秋痕,和二少奶奶身边的绮珠说,姑爷送给她们主子的东西都是价值好几千两的物件。贵重着呢,可就给咱们小姐送了一盆梅花,顶多值个二两银子,这不是埋汰人么!” 墨雪顿时有些气愤道。 紫儿听了,又问道:“都送的什么?就值几千两银子?” 墨雪想了想道:“大少奶奶那里是一架锦瑟,大公子好像是一柄九环钢刀。大公子亲口说值得三千两银子。” “二少奶奶那里是一根凤篆金步摇,簪头上乃是纯金雕刻的芙蓉花,还镶嵌着一颗珍珠,别提多好看了,二公子的也是一根七环蹀躞金玉带嘞。只听这一大溜名字,就知道价值不菲!” 紫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看看小姐的药煎好没。” 墨雪答应一声,这才离开。 紫儿这才重新回了房间,来到司徒青衣面前。 司徒青衣正在临摹这首词,不由问道:“墨雪刚才说什么?” 紫儿能明显感觉到自家小姐心情不极好,很明显是因为姑爷送的梅花。 但是又不想让自家小姐蒙在鼓里,仿佛一个傻子似的空欢喜。 犹豫片刻,紫儿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姐,墨雪说姑爷这次回来,也给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那里送了礼物。” “哦?” 司徒青衣笔下一顿,淡淡道:“也是梅花?” “那倒不是。” 司徒青衣又临摹了起来。 “可是……” 紫儿欲言又止。 “怎么了?” “可是,比梅花贵重多了!” 紫儿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有什么?” 司徒青衣好奇的抬头看向紫儿。 “大少奶奶是一架锦瑟,二少奶奶是一只芙蓉金步摇,大公子是一柄九环钢刀,二公子是一根七环蹀躞金玉带。说每一件都是价值数千两银子呢!而送给小姐你的只是……” 紫儿撇了撇小嘴,没有说出口。 司徒青衣犹豫了一下,片刻后,那张精巧温柔的俏脸上竟然露出了一道比刚才更加灿烂的微笑。 紫儿顿时懵了。 我家小姐这是傻了么? “小姐你……墨雪很快就把药拿来了,你别吓奴婢啊!” 紫儿连忙说道。 “哼!你这丫头,你懂什么?” 司徒青衣鲜有的瞪了紫儿一眼。 “那些俗物而已,便是价值千两,万两,我也不稀罕!” “而这盆梅花,再加上这首词,在我心中便是千金不换!” 司徒青衣微微一笑,望着香来水榭的方向,喃喃道:“姐夫送了他们都是些俗物,唯独我……姐夫果然懂我。” 紫儿自然知晓自家主子的喜好,见她心中如此想,自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第十八章 九阳心法 房间之中, 司徒锦绣正在临摹书法,笔法端严,浑厚古朴,很难相信这是出自一个闺阁少女之手。 晴儿走到一边,欲言又止。 小姐有规矩,她写字的时候,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扰。 “说!” 司徒锦绣把收笔,把新写好的字帖挂在墙上。 司徒锦绣从小喜欢书法,彼时虽年华尚小,但在临国府的书法造诣,除了临国公,无人能出其右。 晴儿连忙说道:“姑爷差遣她的侍女红鸾有礼物要送给小姐!” “宁潇?” 司徒锦绣闻言,顿时眉头一皱。 数日前,因为那句诗的缘故,自己甩了他脸子,今日竟然还会给自己送礼? “给他退回去吧,就说本姑娘不需要他的礼物。” 司徒锦绣淡淡说道。 “可是,大公子二公子那里,甚至三小姐那里,都已经收了,小姐若是拒了,岂不是太……” 晴儿欲言又止。 “哼!我就知道,不是别人那里都送过了,又怎么会送到我这里?让她拿回去,我不稀罕他的东西!” 司徒锦绣哼道。 “是!” 晴儿见司徒锦绣生气了,顿时也不敢再说话,只得依言拒收了红鸾,不过特意致歉说是她家小姐素来不喜欢别人的礼物,并无他意。 红鸾点了点头,径直回去。 宁潇问说,笑道:“看来这位二小姐依旧因那一句诗耿耿于怀,的确有些小家子气了。” 旋即也不再理会,让红鸾拿了名帖和胭脂露,一同前去拜访司徒敬城和徐夫人。 司徒敬城作为一个闲散王公,闲情逸致虽多,但尤其块书法一道。 平常本就有收集名人字画的爱好,寻常名帖自然是入不得他的眼。 所以,宁潇今日送来的乃是有天下第四行书之称的《玄秘书贴》 而这胭脂露乃是从江南水秀之处得来,对于女子养颜功效颇佳,送给养尊处优的徐夫人再好不过。 果然两人见了礼物纷纷大喜过望,夸赞他如此有孝心,可比他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好多了! 宁潇奉承了几句,又陪二人进了晚膳,日色欲尽不尽之时,方和红鸾重返香来水榭。 宁潇心情不错,但红鸾却有些心事重重:“公子,三小姐的梅花被阿离那个丫头抢走了,怎么办啊,要不明天我们再为三小姐买一盆?” 宁潇笑道:“不必了,以后会有机会的。” 主仆二人说着上楼,却突然发现一道人影正坐在二楼小亭之中,怀中抱剑,目光灼灼的盯着上楼的宁潇和红鸾。 红鸾见状,顿时气呼呼的冲到阿离面前,在距离她三米之外站定,掐着小腰,但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的道:“你……你把公子要送三小姐的梅花还回来。” 阿离看了她一眼,陡然站起了身。 红鸾顿时怂了,连忙扭头跑到了宁潇身旁。 “哼!” 阿离不屑一顾,哼道:“姑爷,梅花,我已经帮你送给三小姐了!” 宁潇闻言,笑着点点头道:“那多谢了,阿离姑娘还有事么?没事的话,请便。” 宁潇说着,便要转身进屋。 “且慢!” 阿离身形一闪,霎时拦在宁潇面前。 宁潇一惊,望着她道:“还有何事?” “姑爷,你给所有人送了礼物,为何不给小姐送?” 阿离质问道。 宁潇笑道:“大小姐想要么?” 阿离哼道:“小姐想不想是她的事,但是不送就是你的不对了!” 说到这里,阿离向房间里面瞥了一眼,道:“我看你还剩下一柄剑,正好可以送给小姐!当然你要是自家不敢上楼的话,给我……也行。” 宁潇诧异的看了阿离一眼,犹豫了一下,道:“阿离姑娘,不会是你想要这把剑,所以才刻意找了这个理由吧!” 阿离顿时双眸瞪圆,俏脸绷得通红,提剑的手都有些颤抖,急忙高声反驳道:“开……开什么玩笑!我阿离会稀罕你一柄破剑?要不是想要让你弥补过错,我才懒得搭理你呢!你……你就说你送不送?” 宁潇摇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可是我和红鸾要防身用的。” “哼!谁稀罕!” 阿离色厉内荏的瞪了宁潇一眼,直接提着剑一跃而起,上了阁楼三层。 宁潇和红鸾对视一眼。 红鸾忍不住嘻嘻笑道:“公子威武!” ……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一番操作下来,临国府上下果然对宁潇的态度比往日越发友好了起来,下人们更是彻底把他当成了临国府的主子。 便是红鸾在府里丫鬟之中地位也提升了不少。 转眼之间便是月余。 这一个月,宁潇很少外出,整日在房间读书,红鸾在一旁伺候。 司徒敬城也特意吩咐府内,无事不要打扰香来水榭,莫要影响宁潇读书。 所以,日子过的倒是很清闲。 宁潇也只是粗略的把四书五经都看了一遍,这些本就是他原来滚瓜烂熟的东西,所以倒也没有什么难度。 所以书看的累了,便和红鸾在楼下赏花玩景。 只是那位大小姐却是再也没有见过一次离开过三层阁楼,让宁潇越发奇怪。 阿离倒是天天出来,但是因为那晚的事情,见到他便立刻傲娇的把身子侧过去,装作看不见。 这一日,宁潇和红鸾正在阁楼下观景,大管家华富便引着一位身着盔甲的魁梧将军走了进来。 “姑爷!有位小将军说是寻找姑爷有事。” 那将军看了宁潇一眼,道:“阁下可是宁潇?” 宁潇点头。 那将军旋即从身上拿出一块包裹,递给宁潇道:“这是骁卫大将军让属下来送给二公子的!” “大哥?” 宁潇接过包裹,正要说话,那将军已然转身离开。 管家华富也连忙向宁潇作揖之后,笑容可掬的告退。 “大公子给公子送的什么东西啊!” 红鸾好奇的凑了过来。 宁潇缓缓打开包裹,并无特别的东西,只有一本书! 书名上写着“九阳心法” “这是大哥给我的修武秘籍?” 宁潇顿时欢喜不已。 一个月没有消息,还以为是老爹给忘了,根本没有告诉大哥,亦或者,大哥害怕自己身子弱,根本没有打算给他修武之法,没想到今日突然送来了。 宁潇正打算回房细细研究的时候,香来水榭门口,忽地传来动静。 “姐夫在么?” 宁潇抬头一看,竟然是司徒青衣来了。 宁潇下意识地把九阳心法背在身后,红鸾又连忙顺手接了,藏在身上。 “青衣,你怎么来了?” 宁潇平复心情,笑问道。 司徒青衣微微躬身行礼道:“姐夫每日在房间苦读备考,青衣本不敢来打扰,只是今日潋滟春光,惊蛰初定,忽想起姐夫读书月余,也该散散心才好,不然累坏了身子反为不妙。所以才冒昧打扰,请姐夫勿怪。” 宁潇笑道:“那就多谢青衣惦念了。” “红鸾,去备茶。” 红鸾应声而去。 宁潇引着司徒青衣上楼。 司徒青衣瞧了宁潇一眼,俏皮道:“姐夫刚才藏了什么宝书?为何一见青衣来了,就偷偷藏起来了?莫非是把青衣当外人了么?” 宁潇无奈摇头,这丫头身子不好,眼睛还挺尖。 “没什么。就是一本普通的书罢了。” 虽然修武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备考,时间迫切,如今自己反而在这里看武学心法,多少有些在课堂上被老师抓住看闲书的感觉,所以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尽量避着人方好。 见宁潇不想多言,司徒青衣也不多问,已然随着宁潇来到二楼,正欲上三层的时候,却见宁潇已然停住脚步。 “姐夫,你……姐姐不是一直住在阁楼第三层么?” 司徒青衣疑惑道。 宁潇笑了笑,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不错,她在三层,我在二层。” “什么?” 司徒青衣小口微涨,眼神讶异的看了宁潇一眼,似乎羞于提起此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夫和姐姐~没有住在一起?” 宁潇点了点头。 司徒青衣闻言,顿时眉头微蹙,微微低下了头,似是自怨自艾的轻声道:“姐姐怎么可以这样的……” 这时,红鸾已经泡好了茶,端到二楼小亭之上。 香茶水雾袅袅升起,小亭之中茶香氤氲。 宁潇微微伸出一只手臂,请司徒青衣来到小亭之中坐下。 可是司徒青衣刚坐下,便又起身,道:“我找姐姐去。” 宁潇却笑道: “二层观景虽不比三层居高临下,一览众山小,但亦有一番趣味其中,二层三层又有什么区别?” 司徒青衣闻言身形一滞,却是难为的看着宁潇:“可是这样也未免太委屈姐夫了,若是让外人知晓,说不得姐夫的脸面……” 宁潇微微一笑:“我又不在乎。” 宁潇说的极为轻松,话语间尽显豪迈,他的确不在乎。 司徒青衣闻言一怔,世人能有几个能不在乎外界的看法? 世上真能有此绝世之人? “楼上风紧,茶快凉了。” 宁潇轻轻端起一杯,递到司徒青衣面前。 司徒青衣连忙素手相接,道了声谢,才轻轻喝下。 本来司徒青衣此来,是想和宁潇谈论诗词歌赋,玩赏美景的,但现在却是已经兴致全无,她看着受了如此委屈却依旧谈笑风生的姐夫,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姐夫可以不在乎,她却不能不在乎。 但这本就是他们夫妻间事,自己又如何能随意置喙? “姐夫,青衣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司徒青衣向楼上看了两眼,终究没有走上去,旋即却是下了楼。 红鸾凑到宁潇身旁,嘟了嘟小嘴,道:“三小姐心地真好,本来高兴的来找公子,如今却是这般难受的离去。若是与公子成亲的不是大小姐,是三小姐该多好,啊!” 话音未了,宁潇直接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又伸手从少女怀里摸出心法,转身回房去了。 红鸾顿时俏脸绯红,呜呜……公子不对劲,他之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第十九章 兰花煲粥 宁潇打开九阳心法,上面第一页便先概述了当前的武学体系。 下三品,中三品,上三品! 而后方是修炼心法,还有一些附带的武技。 而字里行间还夹杂着一些墨迹未干的小字,宁潇细看下来,却发现是宁深为他做的功法注解以及一些修炼心得。 以宁深二品武圣境的修为自然能举重若轻的指点宁潇初次修炼所应该注意的事情。 宁潇粗略的大致浏览了一般,心中却是感慨万分,记忆之中,大哥宁深自十五岁离家,从军五年,二十岁终于升任百夫长,又三年,战功卓著,大破西戎,升任骁卫大将军,直到两年前,西戎投降,方回归上京。 但即便如此,他也很少归家,两年来,也不过见了三四次。 不过大哥对他的感情,他却从小便知晓。 如今想来,之所以过了一个月才把这份武学秘籍给自己送来,想必是怕自己修炼不得正法,特地注解了之后方给自己送来。 虽然除了注解心得之外,并无其余一句问候之语,但这其中的兄弟情谊却是重若千钧! “公子……这就是大公子给你的武学秘籍么?” 红鸾在外面傻傻的偷笑了许久,方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姿态,缓缓走了进来。 宁潇点点头,笑道:“这两日我打算先按照心法之上的要求,修炼一番,你为我护法。” 红鸾点了点头,但又担心道:“公子,你的身子真的没事么?” “放心,我有分寸。” 红鸾点了点头。 宁潇旋即打开九阳心法,开始修炼了起来。 虽然,他可以加点,而且距离加点的时间也快到了。 但是毕竟十年才能加一次,而且还不知道具体效果如何。 宁潇可不能把鸡蛋只放在一个篮子里,必须要做两手准备才好。 宁潇一夜未睡,一只按照九阳心法修炼。 第二日,朝阳初升之际,宁潇才睁开眼睛,豁然跳了起来。 看着橙红色的朝霞挂满天际,宁潇不由感慨一句,果然修炼无岁月,自己明明只感觉过了一个时辰罢了,竟然便已经过去了一夜! 宁潇双手握拳,蹲着马步向前打了两拳,不由摇了摇头,虽然自己修炼了一夜,但这么点时间,又能有什么效果?想什么呢! 不过好在宁潇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困意,由此可见,自己的修炼还是有些成效的。 很快,红鸾端着早饭走了进来。 “公子,修炼了一夜,先吃早饭吧!” “嗯。” 宁潇点了点头,的确是有些饿了。 不过刚吃完早饭,便听到司徒青衣的声音传来:“姐夫。” 红鸾连忙去开门:“三小姐,这一大早你怎么来了?” 司徒青衣温和一笑,转身从紫儿手中接过一个饭盒,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给姐夫和姐姐准备的莲子粥,这一个是给姐夫的。” 宁潇走了出来,道:“三小姐,你客气了,我们已经吃过早饭了。” “啊?” 司徒青衣闻言,顿时手臂微微一滞:“可是这还没有到早膳的时间啊,厨房那边这么早就送了么?” 红鸾闻言暗暗笑了一声,公子修炼了一夜,早上必然很饿,所以她特意便早早去厨房先带了点吃食过来,却没想到三小姐今日亲自来给公子送粥。 “哎呀,公子,你刚才不是还埋怨奴婢今天早上吃的太多了,公子都没吃饱么?这不正好,三小姐就送来了!” 红鸾笑语盈盈的从司徒青衣手中接过,然后放到桌上,盛了一碗递给宁潇。 宁潇无奈,只得当着司徒青衣的面,一口喝光。 “姐夫,味道如何?好喝么?” 司徒青衣期待的问道。 宁潇正要回答,却听见司徒青衣身后的紫儿自顾自的说道:“姑爷,这可是小姐一大早起来亲手做的,还撒了兰花在上层一同煎煮,足足熬了半个时辰,开盖时,香沁满屋,奴婢想喝一口,小姐还不愿意呢,一定很香很好喝吧!” 宁潇:“……” “嗯!很香!很好喝!” 宁潇笑道。 司徒青衣瞪了紫儿一眼,紫儿连忙低头吐了吐香舌。 不过闻说宁潇如此评价,虽然知晓宁潇可能只是顺着紫儿的话说,但她心中还是忍不住欢喜:“要是……要是姐夫觉得好喝的话,那青衣每天早上都为姐夫煲粥如何?” “这……” 宁潇闻言,顿时摇摇头道:“青衣你身子也不好,此时虽已入春,但清晨寒气还很重,你……” 宁潇还未说完,司徒青衣便紧接着说道:“没事的,没事的!” “晚上青衣很早就睡了,晨起本就无事可做,正好可以帮帮姐夫,青衣会很开心的,而且距离科考,也就一个月了,等到姐夫科考结束,青衣就不送了,好么?” 司徒青衣柔柔的望着宁潇,清澈如水的眸光此时却带着一丝丝祈求。 “好吧,不过一定要量力而行,要不然累坏了身子,岳父大人可不会饶了我!” “没事的!” 司徒青衣闻言,顿时会心一笑:“要是爹爹知道了,到时候我就说是姐姐让我这么做的,爹爹不会怪姐夫的。” “哈哈……好!” 宁潇笑着点点头。 “那我把这一份给姐姐送去。” 司徒青衣微微躬身,旋即带着紫儿上了阁楼三层。 宁潇望着司徒青衣纤细柔弱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红鸾道:“三小姐真好,她肯定是觉得大小姐对不起公子,想要代大小姐为公子做些什么!” 宁潇道:“一会儿你替我送送三小姐吧,然后借一本书来。” “什么书?” 红鸾问道。 “春秋。” 红鸾眸光暗转,旋即点头道:“是,公子。” 第二十章 名剑寒光 白驹过隙,又是一月时间须臾而过。 明日便是童生试! 一大早,司徒青衣便早早的带着紫儿前来为宁潇送粥。 话说这一个月来,司徒青衣每隔两天便会换一种粥来,如今一个月来,这味道愈发绵软醇厚,手艺大有进益。 知道这是最后宁潇最后一日读书的时间,所以司徒青衣很是小心,怕耽搁宁潇的时间,所以没有多说一句话,送完粥便是直接离开。 宁潇尝了今日板栗山药粥,又看了看手边的九阳心法,说道:“这青衣要是知道,这一个月我都没怎么看书,一直在修炼,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红鸾一边收拾,一边笑道:“才不会呢!三小姐是爱慕公子的才华,才心甘情愿的每日以小姐之尊而为公子熬粥,不管公子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的。” “公子修炼的怎么样了?” 红鸾见公子不搭理自己,连忙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修炼的怎么样,要不红鸾你站过来,让我打一拳试试?” 红鸾闻言,顿时吓得摇头道:“那可不行,奴婢这么瘦弱,公子一拳一个月的功力,奴婢可承受不住!” “公子,拿这个试!” 红鸾看了眼旁边的花瓶,旋即搬过来放到桌子上,笑道:“公子打疼了手可别哭哦!” “看好了。” 宁潇旋即右手握拳,猛然向花瓶打了过去,但拳未至,劲先至,花瓶直接被打落桌子,咔嚓一声,碎了一地。 “哇!公子好厉害!公子好厉害!” 红鸾瞪大了眼睛,然后连忙欢呼雀跃的鼓起掌来,动作十分夸张。 “还行吧!” 宁潇满意的点点头。 虽然只是稍微修炼出了一点内力,还未踏入九品,但一两个普通人显然已经近不了自己的身了。 “嘭!”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 “姑爷,你们干什么呢,想要拆了阁楼么?” 阿离满脸怒容,酷酷的提着剑走了进来。 红鸾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宁潇从容不迫的道:“刚才~” 宁潇本想说自己不小心的,但见阿离气势汹汹提剑欲砍人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决然的指向红鸾,道:“是红鸾不小心,把花瓶打碎了。” “公子……” 红鸾顿时满脸幽怨的望着自家公子,如被再一次抛弃的小野猫,撇着小嘴,没有说话。 “哼!” 阿离看了地上的花瓶一眼,哼道:“管你们谁打碎的,这是小姐的东西,打碎就得赔!” “赔多少。” 宁潇波澜不惊的问道。 阿离淡淡的伸出一根手指。 “一两银子?红鸾给她十两。” 宁潇十分大气的挥手道。 “呵呵……十两银子配得起我家小姐的身份么?” “那是多少?一个普通花瓶而已,又不是古董,难不成还要一百两?” 红鸾不服气的道。 “错!一万两!” 红鸾顿时傻眼:“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便是天子御赐的,也未必值得这许多银子!” “姑爷我就要一句话,给不给?” 阿离没搭理红鸾,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 宁潇无奈苦笑,这阿离果然是得理不饶人啊,好不容易消停几日,这转眼间就要狮子大开口。 “算了,红鸾给她吧。” 宁潇摆了摆手,自己手上也就一万两,再多一分都没有! 红鸾顿时脸色拉成苦瓜:“公子……咱……咱就这么多钱!真的要全都给她么?” “哼!瞧你们推推拖拖的,现在一万两不行了!我要两万两!” 阿离柳眉一挑,还真有? 顿时坐地起价,伸出两根手指。 “你……我们辣有两万两嘛!” 红鸾气愤道。 “没有银子,可以用东西抵啊!” 阿离眉头一挑,看向那挂在一旁的寒光剑。 宁潇轻吐一口气。 他早该想到,这丫头一直对这柄剑念念不忘。 “红鸾,把剑给她。” “啊!可是,公子不是说这是我们留着自己防身的么?” 红鸾一听,顿时急了,连忙把剑紧紧抱在怀里。 阿离顿时笑道:“防身?防什么身?在小姐的香来水榭之中,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么?” 阿离微微一笑,这次不用红鸾动手,直接手臂向前一伸,寒光剑便直接落入她的手中。 阿离抽剑一瞧,满意点点头道:“果然是名剑寒光!姑爷谢谢啦!” 阿离拿了寒光剑,转身喜滋滋的离开了,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 “公子,都是奴婢没用!” 红鸾顿时红了眼睛道:“连一把剑也替公子保不住。” “无妨,一把剑而已,给她就给她吧。” “这阿离虽然行事狂放,但本性并不坏,而且,你忘了公子我现在也在修炼了?” “等我修炼有成,一定好好教训她!” 宁潇安慰道。 “嗯嗯!” “公子到时候把她吊起来好好教训。” 红鸾连连点头认同,还提出了具体方案。 宁潇摸了摸红鸾的小脑袋,笑道:“你今日好好为我护法,我打算冲击一下,最好在明日参加科考之前,突破九品武者之境!” “好!公子放心修炼,奴婢就一直守在门外,谁也不让进去。” 红鸾说完,顿时乖巧的走了出去,然后把房间紧紧的关好,守在门外的小亭上,谨慎警惕的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一副恪尽职守的模样。 第二十一章 公主赵珏 此时,临国府外 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女带着两个侍女和两个侍卫出现。 少女明眸善睐,却是女扮男装,一袭白衣,显得十分英气,手中一柄折扇轻轻挥动,十足的翩翩公子模样。 大管家华富连忙跑出来跪拜道:“公主殿下,老爷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小的这就带公主过去。” “好!” 女扮男装的少女淡淡点头,旋即随着华富一同进了临国府。 “哈哈,珏丫头!今日怎么知道出宫来看我?” 少女刚走进书房,司徒敬城便起身笑道。 “拜见舅父!嘻嘻。” 少女顿时一扫刚才肃然的模样,嘻嘻一笑道:“只不过珏儿可不是来见舅父的呦,我是来找小青衣的!”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个丫头不会那么孝顺,去吧,我已经告诉青衣今日你要来了。” “那我找小青衣玩去了。等会儿再来拜见舅父咯!” 少女嘻嘻一笑,转身就走。 也不用丫鬟引路,显然对临国府十分熟悉。 赵珏,乃是当朝十三公主,其母乃是宣妃娘娘! 而宣妃娘娘则是司徒敬城的亲妹妹。 二十年前,宣妃以才德选秀进入宫中,很快得天子荣宠,封为贵妃,数年后,生下了赵珏。 只比司徒青衣大了两个月。 二女年龄相仿,所以从小便关系熟络。 每有机会,赵珏便会出宫找司徒青衣一起玩耍。 而这次,赵珏之所以这么着急出宫,乃是司徒青衣给她写信说她已经得了比她林花着雨胭脂‘润’更好的字! 这让向来不服输的公主殿下如何能信! 所以,才告求天子,但出宫不是儿戏,求了几日,天子耐不住,只得让她出来。 “哼!小青衣,你要是敢骗我,瞧我不拍碎你的小屁股!” 赵珏兴冲冲的,很快见到了司徒青衣。 “拜见公主殿下。” 司徒青衣远远看她走来,连忙躬身行礼,紫儿墨雪等一众小丫头则是连忙跪下。 “青衣,你少来!” 赵珏却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揉了一把司徒青衣小蛮腰,哼笑道: “你知道我的来意,若是你新得的那个字,不能让我满意,看我怎么惩罚你!” “不可能的!珏姐姐,你就看好吧!” 与赵珏在一起,司徒青衣也鲜有的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两人顿时同携素手,如亲姐妹一般走到里间书房之中。 司徒青衣拿出她重新写好的一副字,放到赵珏面前。 赵珏从头看下去: “城上春云覆苑墙,江亭晚色静年芳。” “林花著雨胭脂湿,水荇牵风翠带长。” “胭脂湿……” 赵珏念到这句时,突然心中一跳。 “珏姐姐,怎么样,这湿字比你的润字更好吧!” “是不错……” 赵珏心中再次默念了一次,喃喃自语道。 “这是谁补的?” 赵珏好奇道。 “不告诉你!” 司徒青衣故意卖关子道。 “好啊!小青衣,两个月不见,胆子变大了是吧!看我怎么教训你!” 赵珏说着就伸出小手去挠司徒青衣腋下。 “咯咯咯……珏姐姐……我错了!别……哈哈……我错了,妹妹错了……咯咯咯……” 司徒青衣被赵珏上下其手,毫无反抗之力。 紫儿等几个丫鬟知道是姐妹玩闹,也都远远站在一旁,捂嘴偷笑。 “嘿嘿!小青衣!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赵珏得意的如同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神气的看向一旁扶着书架娇喘吁吁,泪光点点的司徒青衣。 “珏姐姐……你好狠的心呀,一点都不心疼我!” 司徒青衣擦了擦眼角笑出的几滴泪水,整理了一下衣服,方气鼓鼓的站好身子,有些不服气的看向赵珏道:“明明就比你小了两个月,为什么叫人家的名字的时候偏要加一个小字?” 赵珏闻言,不由目光下移,瞧了一眼司徒青衣胸口,旋即得意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哼道:“嘻嘻!这么明显,你说呢小青衣!” 司徒青衣顿时抿了抿唇,不说话了,明明小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怎么长大了就不一样了呢? 想到此处,司徒青衣虽然含羞带怯,但也不愿意轻易服输:“珏姐姐,你别得意,我……我还小呢,到时候说不定就……哼!” “对啊,你就是小嘛,哈哈……” 赵珏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跟你玩了。” 司徒青衣轻哼了一声,竟是转身走了出去。 “哎呀!小青衣,怎么还玩不起呀!” 赵珏连忙追了出去:“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谁补了这个‘湿’字呢!” “那你先跟我道歉!” “好妹妹,好青衣,姐姐给你道歉!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 司徒青衣这才仰着小脑袋,认真道:“告诉你吧,补‘湿’字的乃是我才华盖世的姐夫!” “姐夫?” 赵珏闻言一愣,道:“姐夫?哪个姐夫?姐姐我还没成亲呢!你哪来的姐夫!” 司徒青衣顿时白了她一眼,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亲姐姐!亲姐夫!” “你是说,是你那个从未出过阁楼的姐姐?她嫁人了?” 司徒青衣点了点头道:“已经两个月了,只因你在宫中,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传不到你的耳中。” 赵珏点了点头:“如此说,你这个姐夫倒是有些才华,他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公子?” “他叫宁潇,是宁府的二公子。” “宁府!朝中也没有听说哪个姓宁的大人啊。” 当然,她是刻意的忽略了宁深。毕竟宁深才二十五岁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呢? 司徒青衣道:“姐夫并非官宦子弟,而是商人~子弟。” “商人!” 赵珏顿时疑惑道:“舅父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商人,这不可能吧,青衣你可别骗我!” 司徒青衣面露难色,道:“你说的是,所以姐夫他~是入赘的。” “入赘!” 赵珏大惊道:“所以,那个宁潇现在就在临国府之中?” 司徒青衣点了点头:“是的。怎么了?” “哼!没什么。我只是忽然觉得,我赵珏堂堂十三公主,怎么能败给一个赘婿?” “珏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姐夫才情盖世,才不是什么赘婿呢,你要是再这么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司徒青衣顿时别过小脸,看向别处。 “好了青衣,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 赵珏道:“我只是忽然觉得,这‘湿’字太俗,很容易想到的好吧,我并不觉得你这个赘婿~好吧我不说这个,反正就是我觉得,即便这个湿字真的是他想出来的,也没什么厉害的,更谈不上什么才华盖世。” “哼!我知道了,珏姐姐你是想耍赖,你只是不想承认我姐夫比你有才华而已。” “嗨!我说青衣,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吧,自古文无定法,我就觉得润字更好,谁又能说些什么?难道不认为湿字更好,就是我强词夺理么?” 赵珏继续道。 “我不与你争辩。” 司徒青衣淡淡说道。 “好,你不与我辩是吧,那你那个姐夫在呢?我找他辩去!我倒是要看看他能给我说出什么高论来!” 赵珏顿时了精神,誓要辩此二字。 “不行!你今天不能见姐夫。” 司徒青衣连忙摇头道。 “这又是为何?难道青衣你是怕她辩不过我?” “才不是呢,是因为……明日乃是姐夫科考之日,这天色马上就要晚了。姐夫今晚肯定是要早早休息,养精蓄锐的。你现在若去与他辩论,必然影响他休息,更会影响他考试。” “明天考试?什么考试?乡试?会试?还是殿试?不可能啊,春闱的时间好像还没到吧!” 司徒青衣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童生试。” “童生~库库库!” 赵珏闻言一愣,然后顿时捂着嘴笑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厉害阿离 “我说青衣,你是想要笑死我,代替我去当公主么?” 赵珏笑了大半晌,才终于止住了笑声,但嘴角依旧时不时勾起,仿佛刚才笑得还不尽兴,随时要继续再大笑三千场。 “我还以为什么大才!一个童生……哈哈……连个秀才都不是!竟然被青衣当成了什么宝贝,还才华盖世!真是笑死个人~” “笑够了么?” 司徒青衣瞧了赵珏一眼,哼道:“就知道你不懂,正因为姐夫出身商贾之家,所以不能参加科举。直到入赘临国府之后才有这个资格。可是姐夫虽然不能参加科举,但就无法说明他才华盖世了么?迂腐!” “这样啊。” 赵珏这才点了点头道:“好吧,刚才是我莽撞了。我向你道歉。” “跟我道什么歉?你应该向姐夫道歉才是。” 司徒青衣随口说了句。 “好,你带我去见他,我跟他道歉。” 赵珏眸光微微闪了闪,笑嘻嘻的道。 “真的?” 司徒青衣审视的看着她。 “那当然了,青衣,姐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用?” 赵珏假装羞愤道。 “姐姐误会了,我没那个意思,不过我刚才说了,姐夫明日要考试,要好好休息,你不能打扰他的!” “切~青衣,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一个童生试而已,若非我是女儿身,不能参加科举,便是那状元我也敢争一争,区区一个童生试,我根本不放在眼里!我便是彻夜不眠,来日登场,先寐半日,夕阳下时,亦能援笔立成!青衣,信否?” 司徒青衣看了一眼高谈雄辩的赵珏,道:“珏姐姐此言,妹妹自然是信的。” “那不就是了?” 赵珏顿时抓住司徒青衣的小手,笑道:“你既然敢说你那姐夫才华盖世,就该相信他的本事,区区一个童生试而已,当甚么真!还是说,你觉得他考一个童生试都要全力以赴?那即便是考中了,也不过止步于此,未来又能有何成就?” “那好吧,我可以带你去见姐夫,但你多待,最多半个时辰,就要回来。” 司徒青衣踌躇良久,方轻轻颔首。 “那是自然。” 赵珏笑笑吟吟的答应。 ………… 日暮含烟,远山如黛。 红鸾静静的坐在二楼小亭之中,时不时的看一眼房间。 “也不知道公子今天能不能突破九品,要是不能突破的话,公子肯定会很失望吧。” 红鸾撇了撇嘴,但很快“呸呸呸”的又拍了拍自己的娇嫩小脸。 “公子肯定能突破的!万一真的不能突破,那也肯定是因为我这句话咒出来的!该打。” 红鸾愤愤的拍了拍自己挺翘的小臀。 “嗯?” “三小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红鸾微微向外探了探脑袋,顿时一眼看见司徒青衣来了。 “嗯?怎么还带了一个男子?嗯?不对,女扮男装?” 红鸾犹豫了一下,顿时一路小跑下了楼,在司徒青衣面前站定,笑盈盈的伸开双臂,把二女拦在阁楼水榭之下。 “红鸾,我…我找姐夫有点事情,姐夫在吗?” 司徒青衣犹豫的说道。 红鸾依旧笑盈盈的摇头道:“三小姐对不起呦,公子正在认真备考,今天谁也不见呢!” “啊?这样啊。” 司徒青衣顿时打了退堂鼓,转身对赵珏道:“珏姐姐,要不我们……” “哼!一个童生试而已,用得着这么废寝忘食么?” 赵珏看向红鸾道:“看你也是个机灵的丫头,那就快让你家公子出来见我。” 红鸾见赵珏面色倨傲,一脸贵气,显然不是凡俗之女,但还是摊开双手,挡在她的面前,笑道:“公子交代过,今天谁也不见,姑娘请回吧。” “放肆,你可知我是谁?一个小丫鬟也敢如此与我说话?” 红鸾嘴角依旧挂着笑意,对这威胁充耳不闻,平静道:“奴婢不知道姑娘是何人,但奴婢眼里只有公子。” “你!” 赵珏顿时气愤不已。 “好了珏姐姐,你忘了你刚才怎么答应我的?姐夫既然不见,显然是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姐夫会怪我的。” “青衣,你这叫什么话?你堂堂国公府小姐,还怕他怪你?” “我堂堂大乾十三公主,便是见父皇的时候,也没人敢这么拦我,今日这个小丫头竟然如此无礼,你反而怪我,青衣,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姐妹。” “珏姐姐,我……” 司徒青衣顿时一脸为难。 她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语。 紫儿见状,只得把红鸾拉到一旁,小声道:“红鸾,你能不能去问一下姑爷,公主殿下是特意来拜见他的,虽然明日便要考试了,但以姑爷的才华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都来到这里了,小姐也是很为难的,要不……” “不好意思呦,紫儿姐姐,三小姐,若是平常时间,红鸾肯定要给你这个面子的,可是今天不行的。” “公子特地吩咐过,今日谁也不见!即便是公主殿下。” 红鸾把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 “欺人太甚,这是完全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赵珏气冲心口,胸脯剧烈起伏,旋即怒道:“来人!” “是!公主殿下。” 顿时两名侍卫从苑外冲了进来。 两名侍卫唰的一声抽出了宝剑,指向红鸾。 红鸾娇嫩的小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看着明晃晃的长剑,却是没有一丝惧色。 “珏姐姐,你太过分了!” 司徒青衣登时眼眶都红了,小脸更是惨白如纸,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顺着脸颊便流了下来,根本止不住,身子更是摇摇摆摆,如风中弱柳,向后倾了下去。 她无法想象,若是红鸾被伤着了,她日后还如何面对姐夫。 “小姐!” 紫儿也吓的不轻,惊呼一声,连忙抱住自家小姐。 赵珏也关切的看向司徒青衣道:“青衣,你怎么了?” “珏姐姐……别伤着~红鸾。” “青衣,你别哭,我不会伤她的,我就是吓唬吓唬她!我这就让他们退下!” 赵珏见司徒青衣泪流不止,顿时心疼不已,连忙就安慰道。 “谁敢在香来水榭撒野?”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忽地从天而降。 两名侍卫还以为是刺客,顿时大惊:“保护公主!” 连忙持剑冲了过去。 但去的快,回来的也快,“砰砰”两声撞在拱门之上,门当时就裂开了。 赵珏大惊。 她着两个侍卫可不是一般士兵,皆是四品武者,她皆是亲眼见识过,有霸王扛鼎之力,差一步便可成就三品宗师境! 若非她深受天子宠爱,岂能有这样的高手贴身保护! 但是却没想到,眼前这个黑衣少女竟然顷刻间重创了两人!简直匪夷所思! 阿离缓缓从空中落了下来,目光冷冽的盯向赵珏。 “哇!阿离姐,你好厉害!” 正在此时,红鸾却是凑到阿离面前,敬佩道。 阿离觑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才知道啊。 第二十三章 突破九品 “三小姐,你没事吧!” 阿离粗鲁的推开了赵珏,和红鸾一左一右把司徒青衣扶了起来。 司徒青衣见红鸾没有事,眼泪这才缓缓止住。 “红鸾你没事吧。” “三小姐我没事,可是你好像有事哦。” 红鸾看着面色苍白的司徒青衣,心中略略有些感动。 “我没事,只是刚才有些着急了。” 司徒青衣强笑一声。“珏姐姐呢?” “青衣,我在这,对不起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个样子……你别怪我。” 赵珏有些慌乱道。 “没事的,珏姐姐,我不怪你。但姐夫现在真的有事,你若真的想要见他,待明日考试结束,我再带你来见他,好么?” “好!” 赵珏惨淡一笑,点了点头。 今日是她莽撞了,不该命人对青衣的亲人动刀的,此时青衣如此伤心,她哪里还不答应。 正当司徒青衣打算回去的时候,二楼的阁门却是突然打开了。 一道清朗的声音同时响起: “诸位,既乘兴而来,岂可败兴而归?” 宁潇一袭青衫,缓缓走了出来,橙红色夕阳洒在他的身上,如谪仙般神采风华,恢弘夺目。 “公子!” 红鸾闻听,顿时拔腿上了小楼,来到宁潇身边,激动的小声道:“公子,奴婢就知道公子是最棒的,一定能突破九品之境。” 宁潇笑了笑:“两月之功,一夕苦修,有何夸耀?” “不过刚才多亏了你,要是让她们闯进来,我怕是要走火入魔了。” “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煮茶。” “是!” 红鸾顿时乖巧应了一声。 赵珏和紫儿搀着司徒青衣缓缓上了楼。 司徒青衣苦笑一声,对宁潇道:“今日之事皆是青衣所起,姐夫若要责罚,青衣绝无怨言。” 赵珏连忙说道:“都是我逼着青衣来找你的,有什么不高兴你都冲我来好了。” 宁潇笑了笑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宁潇一介草民如何敢处置公主?” “青衣,你也不必难过,我不怪你。” 这平淡温和的一句话落在司徒青衣耳中,却如沐春风般让她放下踌躇与不安,彻底宽了心弦。 “谢姐夫。” “呵~真是个没良心的姑爷,刚才若不是我出手,你那个小丫头说不定都被砍成八段了!却连个谢字都没有,呵呵……” 阿离兀自站在一旁,心中不爽,暗暗嘀咕一声。 宁潇刚要说些什么,阿离却直接哼了一声,扭头上了第三层。 宁潇顿时无奈摇摇头。 场面顿时一静。 “公子,茶好了。” 红鸾持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三杯茶,笑吟吟的端了过来。 先是在二女面前放了两杯,然后捧着第三杯,递给宁潇,然后乖巧的立在宁潇身后。 宁潇请二女饮了茶,方开口笑道:“公主殿下找我何事?这般兴师动众?” 赵珏看了司徒青衣一眼。 司徒青衣微微点头。 赵珏这才彻底放开说道:“林花着雨胭脂湿,这最后一个‘湿’字,可是你所补?” 宁潇颔首。 “那润字是我补得!” “青衣说这湿字比我的润字略胜一筹,本公主不服,所以特来讨教一番!” 宁潇一边拂袖弄茶,一边道:“辞赋之间,本就没有绝对高下,公主若自认为润字好,那好便是了,这有何辩?” 赵珏哼道:“可是青衣觉得你好!” 宁潇哑然一笑,不由看向司徒青衣。 司徒青衣连忙低头。 “那公主想要怎么办?我总不能劝青衣让她说你的润字更好吧!” “那倒不必!” “如今关于这两个字哪个更好,我们先姑且放下不谈。” “我现在更想和宁公子探讨一下这首诗的意境!” “若是宁公子的确比本公主感悟的更深,那我自然也就心服口服了。” “那如何比较呢?” 宁潇问道。 赵珏道:“你我以一炷香时间为限,谁能以这首诗的意境再作一首同样意境的诗词曲赋来,谁作的好,谁胜!” 宁潇闻言顿时笑了。 “宁公子因何发笑?” 赵珏问道。 宁潇不由道:“两个字尚且难以比较哪个更佳,何况两首诗?你我各作一首诗,又如何品评?又按照谁的规矩?” 赵珏抿了抿唇,道:“若诗词依旧难分高下,那就看谁先作出来!谁胜!如何?” 宁潇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赵珏爽快道。 旋即赵珏看向宁潇道:“那你这里有香么?” 宁潇摇头。 司徒青衣连忙道:“我那里有,紫儿……” “不必了。” 宁潇轻轻摆了摆手,看向赵珏道:“公主殿下,宁某不才,已经有了一首。” “这么快?!” 赵珏却是一愣。 但很快哼笑一声,觉得宁潇在哗众取宠。 她才不信世上竟有人能才思敏捷至此。 即便真有,那也定然是一首破烂不堪之作,这便是日试万首,又有何益? “那就先请宁公子写出来看看吧!” 红鸾早已备好笔墨纸砚,轻轻的放到了宁潇身后的石桌上,又捧着笔立在案边。 宁潇淡淡一笑,转身从红鸾手中接过笔,饱蘸浓墨,躬身写了起来。 “我为姐夫研墨。” 司徒青衣借机站在了宁潇身旁,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宁潇所写。 赵珏撇了撇小嘴,她可不信这么短的时间便能根据意境作出一首好诗来。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司徒青衣眸光微凝,研墨的手却是一滞。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 宁潇一笔至此,笔中墨尽,不由抬头看向司徒青衣,看着呆愣的司徒青衣,不由轻声唤道:“青衣,墨没了。” “啊,我……我忘了,我这就研墨。” 司徒青衣顿时小脸一红,刚才她完全沉浸在诗句所营造的意境之中,无法自拔。 “不用研这么多,还有最后一句,便完了!” 宁潇又轻轻蘸了一下,补上了前句的一个‘重’字,方再度挥毫,一笔而成: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司徒青衣呢喃一句,俏脸上露出又激动又悲伤的神彩,眼角带泪的微笑道: “姐夫此诗,可谓青出于蓝,已经把那首诗的意境占尽了!” “让我康康!” 赵珏见司徒青衣又哭又笑,顿时心中无比好奇,只得抛下公主的矜持,上前拿过宣纸,看了起来: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找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这……” 赵珏看罢,目光痴痴,神色恍惚,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紫儿把手帕递给司徒青衣,司徒青衣缓缓擦拭了眼角的泪水,方走到赵珏面前,柔声道:“珏姐姐,该你作诗了?” “我!” 赵珏醒过神来,却是苦笑一声,郑重的把手中的宣纸放在宁潇的面前,无奈道:“宁公子才华至此,如有神助,我再班门弄斧,简直是贻笑大方!” “宁公子,这一次,是我输了。湿字的确比润字好。” “珏姐姐,我可从未想过你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司徒青衣讶然的看着赵珏,这位珏姐姐有多么傲气,她可是心中一清二楚,甚至从未服过输。 赵珏笑道:“青衣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赵珏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蛮横无理之人么?” “这首词,凄迷哀婉,已达极致,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写的出来!” 说到此处,赵珏似乎有些伤感:“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公主殿下言重了!诗词文章本是小道,一时成败,不足语英雄!” 第二十四章 长生何为 “宁公子不必安慰我。能败在公子的手上,我心服口服!” 赵珏笑道,仿佛刚才的一切争执完全不复存在。 宁潇暗暗惊奇,这位公主殿下倒是敢作敢当,率性洒脱。 “宁公子,只是有一事,本公主实为不解。” “公主请说。” “以公子之才华,早该名扬天下才对,为何会~入赘临国府,心甘情愿当一个卑微的赘婿?” 赵珏看了司徒青衣一眼,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司徒青衣也看向宁潇。 宁潇叹了口气,道:“父命难违。” “竟是如此?” 赵珏气愤道:“以宁公子之才华,一个赘婿的身份实在是侮辱公子,令尊此为,实在短浅至极。” 司徒青衣听出了赵珏的言外之意,不由紧张道:“珏姐姐,你想做什么?” 赵珏笑道:“我只是觉得入赘临国府太过委屈了宁公子。” “宁公子,若是你单纯是因为出身商贾,不能科举,而不得不行入赘之举,或许,我可以帮你。” “父皇已经特批本公主筹建弘文馆,可以不拘一格,招引四方贤才,能人异士入馆,可参议朝廷礼仪。以宁公子的才华,若是愿意入馆,可为首席!宁公子以为如何?” 司徒青衣用手扯了扯赵珏的衣袖,小声嘀咕道:“珏姐姐,你不可以这样。” 赵珏装作没听见,反而目光灼灼的看着宁潇。 宁潇沉默一瞬,笑道:“多谢公主美意,在下觉得,还是明日考了童生试,得了秀才身,再做考虑才是。” 赵珏自然知晓这算是婉拒了,但却丝毫不生气,笑道:“也好,宁公子愿意走科举之路自然也是极好。若是宁公子什么时候换了心思,随时可以找我!” 宁潇沉默不语,这一番,多少还是有些心动。 这可是一步登天之举。 科举虽是正道,但即便自己日后真的能够连中三元,于殿试夺得魁首,日后也不过进入翰林院。 日后外调内修,也不过是七八品官职,至于想要位及人臣,执掌权柄,依旧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 状元名声虽大,但其实也不过是仕途第一步罢了。 但若能直接进入弘文馆,说不定就可以直面天子,未来成就未必比状元低。 而且还少走了好几年弯路。 宁潇虽然心动,但却很快就摒弃了这个想法。 自己若入了弘文馆,日后自然而然算是公主的人,但公主注定是当不了皇帝的,日后新皇登基,说不定还要涉及党争。 他看得出这位公主殿下胸怀洒脱,有男儿志气。 但自己却是不能冒着危险去博这位公主殿下的恢弘志向。 现在自己不过区区九品,还是等有了自保之力,再做他想。 至于眼前,还是先考个秀才方是正途! 赵珏微微一笑,转身对司徒青衣道:“青衣,此番出宫,可以说受益匪浅,趁着落日未尽,我便先回去了。” “珏姐姐今晚不留宿临国府么?之前你可一直都是第二日才离开的。” 司徒青衣疑惑道 赵珏笑道:“今日不比往日,我先走了。对了,你也顺便告诉舅父一声。” 赵珏说完,旋即阔步下楼,两个侍女和两个侍卫已经在 此时明月已然升起,光华皎洁,正好照在赵珏的身上,映着她舒阔洒脱的背影。 “今日的珏姐姐怎么有些怪?” 司徒青衣望着赵珏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 “姐夫,青衣今日也不打扰了,明日姐夫还要考试,青衣先去了。” 宁潇点了点头。 风缓天高,月明星稀。 一夜倏忽而过。 翌日。 鸡人唱晓,雀鸣春光。 宁潇和红鸾早早起身,用了早饭,便去拜见司徒敬城。 司徒敬城嘱托道:“宁潇啊,好好考。一会儿我让华富送你去考场。担保的一位廪生,我昨日已经派人打过招呼了,到时候华富会带你去见的。” “多谢岳父。” 童生试虽然只是科举第一步,但是这严苛程度却是极为缜密,丝毫不给别人作弊的机会。 所以需要一系列繁琐的手续方能进入考场。 家境贫寒的童生只为有参考资格便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 但这对于临国府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甚至不用司徒敬城,华富一句话都可以全权办妥。 刚要离开,紫儿已经扶着司徒青衣走上了台阶。 “姐夫…” 司徒青衣看见宁潇。娇俏的小脸顿时溢出甜美的笑容,似乎有千言万语需要叮嘱,但是最后却只化为四个字:“姐夫,勉之!” 宁潇给了她一个自信的笑容:“放心。” 旋即昂首阔步而去。 红鸾亦对司徒青衣甜甜一笑:“三小姐,我们走了哦。” 便连忙背着一个小书箱跟上宁潇的脚步。 外面华富已经备好马车,宁潇和红鸾上了车。 “姑爷,出发了!” 华富招呼一声。 马儿顿时哒哒哒的走了起来。 …… “开考 !” 随着主考官的一声令下。 侍卫在一旁的小吏顿时开始一一发放试卷。 宁潇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接过试卷之后,随意看了几眼,露出了一丝笑意。 考试共有三题。 第一题乃是考核四书五经,全凭记忆力。 宁潇很轻松的便答写完毕。 第二题乃是策论。题目是:长生是否可为? 宁潇心中一动,毫不犹豫的写下可为。 这倒不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个例子,更重要的乃是当今天子寻仙问道,醉心长生之道,而且更重要的是,天子已经年逾八十,但依旧身康体健,只如同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模样。 而这其中全赖国师每日为陛下炼制长生丹! 所以,如今国师在大乾帝国的地位极高,仅在一人之下。 而出题者显然是想要借此拍皇帝的马屁,谁若是敢写长生不可为,考不中算是小的,说不得小命都要丢了! 宁潇沉吟片刻,旋即下笔: 昔者,帝颛顼之玄孙,陆终之子,称名彭祖者,常食桂芝,善导引行气,寿数七百,仍无衰老之相,后周游天下,登仙而去,…………天有神而地有鬼,阴阳轮转,生生化化,孕女成男,自然之数,天人之道…………今我大乾帝国万象始新,国势峥嵘,天子有道,国师有术,长生之妙道岂不可得?时人谓之大谬………… 宁潇洋洋洒洒写了一千三百字,先列举了历史神话传说鬼神怪之论,又阐述当今乃不二盛世,君王有道,最后做出总结,长生可得! 宁潇笑了笑,不求第一,考个秀才应该是足够了。 第三题,乃是要作一首试贴诗,题目为“仙人鼓瑟” 宁潇同样毫不沉吟,直接落笔: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 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 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 流水传潇浦,悲风过洞庭。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题罢,搁笔,在众多考生惊呆的目光下,交卷! “嗟乎!此狂生何苦来哉?” 主考官提着试卷,望着宁潇离开的背影,忍不住仰天喟叹。 第二十五章 二哥顾家 场外。 大管家华富和红鸾一直在等着。 不过,现在刚刚开考一个时辰,距离结束还早着呢。 两人刚准备找个茶馆酒楼休息一会儿,便遥遥看见宁潇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姑爷,你考完了?” 华富惊讶道。 宁潇点了点头,道:“回吧。”说完,不多言,径直上了马车。 华富愣了一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调转马头,耳朵一竖,听到马车内红鸾欢喜的声音: “奴婢就知道公子举世无双,开考刚刚一个时辰,公子就把所有的试题给做完了!” 华富暗暗惊诧。 马车很快回到了临国府。 此时,司徒敬城等人在正厅之中说着闲话,还未散去。 忽然便有仆役来报,大管家和姑爷回来了。 这让刚提起茶杯的司徒敬城陡然一惊,顿了顿,又茶杯放了下去。 司徒青衣也不免好奇道:“怎么回事?” 许思宸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故?” 正说着,宁潇和华富已经走了进来。 “岳父大人。” 宁潇向司徒敬城拱了拱手。 “姐夫,你可参考了?” 司徒敬城刚抬起手想问话,司徒青衣却是抢先一步开口。 司徒敬城看了自己宝贝的小女儿一眼,只得轻咳一声,把手臂又悄悄的放下。 “考了。” 宁潇点头。 “那……” 司徒青衣眸光中带着一丝担忧,欲言又止。 “莫不是这次试题太难?姑爷只挑了简单的答了,便提前交了卷子?” 许思宸笑着猜测道。 此话一出,司徒擎海顿时深有同感的喊道:“妹夫!妹夫!还是你聪明啊,想当年,你二哥我第一次参加科考的时候,看的我头昏眼花,那是一道题不会啊,但我还是硬生生的撑到了考试结束,那叫一个难受,早知道我也应该提前交卷啊,反正都不会,耗到天黑该写不出来也还是写不出来啊,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司徒擎海一副亏大了的模样。 这话一出,顿时数道眼神落在他的身上,其中一道更是冷冽如刀,让司徒擎海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司徒擎海顿时如丧考妣,讪讪的看向司徒敬城:“爹,刚才我说我都是开玩笑的,您老信不?” 许思宸顿时羞怒的向他腰间拧了一下。 “我真是开玩笑的!” 司徒擎海嗷呜一声叫了出来。 司徒青衣顾不得笑二哥,却是认不得担忧的看向宁潇。 而坐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司徒锦绣忽地盯向宁潇,淡淡道:“二嫂这句话可就有些小看某些人了!依我看,是那些试题太过简单,我们临国府的姑爷随手便给答了出来才是。” 司徒敬城闻听此言,顿时击掌而笑:“哈哈……锦绣所言有理,以宁潇的才华,区区一个县试算得了什么?定是如此了!哈哈……” 司徒敬城看向宁潇的眼神不由越发欣赏:“宁潇,说说看,到底是什么题目。让你如此自信?” 宁潇目光微移,瞧了一眼这位并不怎么待见他的二小姐,方道:“不知岳父想要问策论还是试贴诗。” 司徒擎海惊讶的看向宁潇:“妹夫,你玩真的?” “你都说说,策论是什么?试贴诗是什么?” 司徒擎海将信将疑的问道。 他才不信有人能一个时辰写完所有试题,毕竟他作过好几次,有足够的发言权! 宁潇道:“策论是长生何为,试贴诗是仙人鼓瑟。” 司徒敬城闻言,沉吟了片刻,笑道:“今年出题的不知是哪个家伙,为了讨好天子都摆弄到县试上去了。” 司徒青衣这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定定的看向宁潇,眼底一片柔软:“那不知姐夫试贴诗写了什么?可念出来给我们听听。” “对,念出来给老夫听听!” 司徒敬城也笑呵呵道,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宁潇,除了司徒锦绣。 宁潇点点头,旋即右手负在身后,一边踱步一边抑扬顿挫的念道: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 “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 司徒锦绣随手整理了一下裙摆,目光终于不受控制的移向了那道在厅堂之中侃侃念诗的少年。 “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 “流水传潇浦,悲风过洞庭。”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此处无声, 厅堂之上落针可闻。 在座除了司徒擎海这位,皆是饱学之士,或许做不出这样的合韵工整的诗句来,但是鉴赏能力却丝毫不俗。 司徒青衣缓缓低头,缓缓闭目,神思缓缓徜徉在最后一句之中,久久沉浸,依然无声。 司徒锦绣双瞳明亮,摸过桌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放下,再拿起,又喝了一口。 司徒擎海有些坐立不安,他不是因为这首诗,而是现场的气氛把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司徒敬城没有任何动作,他已经快要抑制不住他脸上的笑了。 但为了保持他一家之主的威严,他缓缓地坐了下来: “哦……这首诗……” 他侧过脸,轻飘飘的评价道:“还不错……不错…” 案首!案首!乖乖,这首诗便是放在殿试上拿来夺状元都够了,现在竟然和一群童生争秀才!这也着实欺负人了吧!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我临国府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但我为什么想笑…… “咳咳……” 司徒敬城清了清嗓子,打破一片宁静,以眼前所有人老爹的口吻开口道:“为了庆祝宁潇考中秀才,今晚举行家宴。” “思宸,这件事由你筹备!” “不是爹……这不还没……” “老爷放心!媳妇定然办的妥当。” 许思宸连忙答应一声,打断司徒擎海的话,连忙拉着一脸懵的司徒擎海离开。 “哎…媳妇…你拉我干什么?我这是为妹夫考虑,万一到时候他没考上,那得多尴尬…爹这事他……” “唉……这个混账,若有宁潇你一半的才华,老夫也能含笑九泉了!” 看着被媳妇拉走的司徒擎海,司徒敬城的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气他胸无点墨,连个秀才也考不中,而是气他毫无男子骨气,被自己的女人牵着鼻子走,甚至有时候晚上还被赶出房间,却一点不敢反抗。 宁潇笑道:“二哥只是太过顾家。” 司徒锦绣起身离开,待走到宁潇身旁,随口说道:“二哥的确是顾家的,不过临国府又有谁能有姐夫顾家呢?” 宁潇:“???” 第二十六章 苏大学士 余晖落尽,华灯初上 临国府晚宴。 除了司徒霓裳之外,所有人悉数到齐。 晚宴很丰盛。 苏映雪款款而来,身后跟着云儿和秋痕。 “老爷,有件事,映雪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映雪走到司徒敬城和徐夫人面前,柔柔说道。 “有话就说,这是家宴,又无旁人,不需拘谨。” 司徒敬城对这个贤淑的大儿媳妇向来比较满意,随和说道。 苏映雪却是一脸难色,轻轻抬头看了宁潇一眼,方才说道:“是,之前,姑爷给家父写了一首诗,家父非常满意,今日听闻姑爷科考完毕,想要和姑爷探讨一下文章,所以打算亲自来拜访临国府。” 司徒敬城愣了一下,嘴角咧了咧,忍不住说道:“我看你爹探讨文章是假,前来蹭饭才是真吧!” “好个临国公啊!你怎能如此造谣老夫,毁坏老夫清誉?我们读书人的事情,那能叫蹭么!那叫以文会友!” 正说着,厅堂外面已经有一道矮胖的身影笑哈哈的走了进来。 当朝大学士,文坛名宿,苏温文! 苏温文身材不大,却是短小精悍,一身青衫简素,甚是落拓不羁,双目炯炯,刚入厅堂,不先视主人,反而下意识的先瞥了一眼满桌子的名菜佳肴,方才把目光放到了临国公司徒敬城的身上。 华富此时一脸为难的走到司徒敬城面前,低声道:“老爷,小的无能,拦不住啊!” 司徒敬城嫌弃的摆了摆手。 华富连忙溜了下去。 “咳咳……” 苏温文走到司徒擎天的面前,轻咳一声。 司徒擎天疑惑的看着老岳父:“岳父大人不入坐,看我干啥?” “呸!你小子好意思说,你不给我让座,我坐哪去?” “哦哦哦!” 司徒擎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把自己这位岳父请到自己的座位上。 苏温文这才满意的坐下,他不能抢司徒敬城和徐夫人的座,只能挑自己这个憨婿的位子了。 “以文会友是吧!行啊,来啊,把苏大学士面前的食物撤到一边,换上文房四宝,让他看着我们吃。” 司徒敬城捻着胡须,见这家伙直接动了筷子,顿时呵呵道。 苏大学士顿时脸一黑。 不过瞥见周围服侍的几个小丫鬟捂嘴偷笑,没人动手,才松了口气。 “岳父,您要写字啊!” 司徒擎天却是凑了过来,手疾眼快道:“那女婿好好帮您收拾。” 说着就要去端走他面前的一碗飞龙汤和清蒸鱼。 “你给我放手!放手!” 苏温文顿时瞪大了眼睛,抬起两只短胳膊一下一下的拍在司徒擎天的手上。 苏映雪则是抿着唇,轻轻扯了扯自家夫婿的衣服。 “啊?岳父不写字啊!” 司徒擎天不觉放下来那盘清蒸鱼,看着岳父和媳妇,不解的挠了挠头。 “你啊你啊!” 苏温文伸出食指在司徒擎天面前指了许久,憋了半天,方气呼呼道:“我当初怎么就把女儿嫁给你这个憨憨呢!” “岳父,我可是堂堂四品武者,马上就要晋级三品宗师境!我可不是憨憨!不过您是我岳父大人,平常说一说我不跟您计较,不过等我晋级了三品宗师境,你可不能再说我憨了!” “为什么?” 苏温文一愣。 “因为!宗师不可辱!” 司徒擎天胸一挺,头一昂,十分骄傲的说道。 “你……” 苏温文被这中二的神态差点弄岔气,实在受不了,转身看向司徒敬城和徐夫人,哼道:“两位亲家,不行咱两家把这婚事退了吧!” 本是在憋笑的司徒敬城和徐夫人闻听此言,顿时不笑了。 司徒敬城连忙吩咐一群笑的直不起腰的小丫鬟:“你们愣着干嘛呢!没见贵客已至,还不去看看东坡肉炖好没?” 一听东坡肉,苏温文顿时眉开眼笑,拎起筷子就冲着离开的丫鬟招呼:“快去,快去,快步跑,东坡肉炖老了就不好吃了!” “刚才谁要退婚来着?” 司徒敬城轻抿一口茶,随意道。 “谁要退婚?” 苏温文顺着司徒敬城的目光,转头一扭,看向司徒擎天:“你要退婚?” “不是我!!” 司徒擎天连忙使劲摇头,旋即又紧张兮兮的把苏映雪抱在怀里:“我才不要退婚呢!” 大庭广众之下,被司徒擎天抱在怀里,苏映雪顿时一脸羞红,使劲推搡着司徒擎天。 “你别…快松开…” “嘿嘿……映雪,我可不能没有你啊!” 苏映雪听着这肉麻的话,脸蛋红的滴血,眸中闪着浅浅的水光,低头不吭声。 苏温文无奈的瞥了一眼这傻大憨,也就这点好了! 这是家宴,自然无甚客套礼节,厅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所有人依次落了座,本来司徒擎天想挨着老丈人坐的,却直接被苏温文拍到一边,把宝贝女儿拉了过来,司徒擎天讪讪坐到了媳妇后面。 “唉!司徒老哥啊,鄙人真是羡慕你啊!” 苏温文一边吃,一边感叹。 “此言何意? 司徒敬城笑道。 “吾婿不如汝婿远甚!” 苏温文一口吞掉一块东坡肉,猛嚼几下,张口说道。 “岳父大人,你说啥?东坡肉太嫩?不嫩啊我尝尝试试!” 司徒擎天煞有介事的伸出筷子想要从苏温文面前的盘子里夹走一块东坡肉。 “啪!” 苏温文手疾眼快一筷子打掉司徒擎天,吹胡子瞪眼道:“你尝一块试试?!” “不试了!不试了!” 司徒擎天舔了舔嘴唇,怯怯的收回了筷子。 苏映雪见状,低着头从苏温文面前夹了一块。 苏温文顿时笑道:“确实挺嫩的,映雪你尝尝……” 话还未完,便眼见着宝贝女儿把那块东坡肉放到了憨大个的碗里。 苏温文嘴角抽了抽。 “爹……我…我刚想起来…我还要减肥,吃不…了…” 苏映雪声音越来越小,如若蚊蝇。 许思宸,司徒擎海,司徒青衣,司徒锦绣,不由都放下了筷子,忍不住撇了撇嘴,好大一块狗粮! 司徒擎海轻咳一声,以声示意自家媳妇。 许思宸见状,顿时盯了他一眼。 司徒擎海顿时怂了,连忙笑吟吟的给许思宸赔罪,夹菜喂她。 “哎呀,你干嘛~” 许思宸虽然性格跳脱,平日里对司徒擎海颐指气使惯了,但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还有长辈,也不免不好意思。 但嘴上说着不要,舌尖却是一吸溜,红着脸低头咀嚼。 司徒青衣和司徒锦绣对视一眼, 然后又不约而同的朝宁潇看去。 宁潇:“???” 好好吃饭,看我干啥? 第二十七章 行书歌行 “现在的年轻人啊!” 苏温文不由的感叹一声。 司徒敬城和徐夫人也都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喝茶。 而苏温文则是一边吃肉,一边打眼看向宁潇。 被看的紧了,宁潇只好放下筷子,对着苏温文拱拱手,笑道:“苏学士有何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啊!” 苏温文微微一笑,一扫刚才对待司徒擎天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十分和善的笑道:“映雪不都说了么!老夫今日前来,可不是吃宴,主要是为了以文会友!你送的诗苏某人很喜欢!” 顿了顿,又笑道:“当然东坡肉真香。” 宁潇也很欣赏这苏学士放浪形骸的率性,笑道:“喝了大嫂嫂为前辈准备的上等香茗,作首诗作为回馈也是应该的!” 司徒敬城不由问道:“贤婿,你给这老家伙作的甚么诗?” 苏温文随即吟诵道:“无由持一杯,寄与爱茶人!哈哈……” “宁公子啊,这一句,老夫可是太喜欢了,可惜啊,你若是早生几年,老夫肯定要把女儿许配给你!” 苏温文叹息道。 此话一出,桌子上所有人都顿时沉默了。 苏映雪更是大窘,双颊通红道:“爹,你胡说什么呢!” 司徒擎天也连忙瞪着两只大眼睛问道:“岳父,你不喜欢我么?” 苏温文不由白了司徒擎天一眼,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不是你老爹当初说你文韬武略,万人之英,横刀立马,无可争锋,我能把我知书达理的宝贝女儿嫁给你? “行了,宁潇现在是老夫的贤婿,你苏温文再眼馋,也休想夺走?” “你苏温文好歹当朝大学士,说出这样的话,也不臊的慌!” 司徒敬城不依不饶,哼道:“怎么?我那贤婿给你写一首诗,你还想赖上不成?信不信我让你更羡慕,更眼馋?” 苏温文一愣,看向司徒敬城:“你待如何?” 司徒敬城旋即看向宁潇,面色陡变,微笑道:“贤婿,来,你现在就为老夫写一首诗。” “又写诗?” 宁潇脸色微变,夹着一块红烧肉的筷子,犹豫半晌,还是不得不放了下来。 司徒青衣瞧了宁潇一眼,嗔了一声,对不父亲不满道:“爹爹,姐夫才刚吃两口,吃完饭再作诗不成么?” 司徒敬城却是摇摇头道:“没事,一边吃,一边作诗,有什么要紧?” 旋即看向宁潇:“贤婿,能作不?” 宁潇彻底放下筷子,只得点头道:“岳父有命,小婿焉能不从?” “只是不知岳父想要一首什么样的诗?” 司徒敬城轻咳一声:“老夫要求不高,只要比你写给这苏老头的更好,更长,便可!” 苏温文嘴角微抽:无耻老贼。 宁潇缓缓点头,显然,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自己作诗夸他!不仅要夸,还要夸的有水平,有风范,字还要多! 不过,既然要夸,那肯定是要找长处来夸,自己这位岳父身上的长处…… 宁潇摇了摇头,脑壳疼。 宁潇想了半晌,本以为自己是万众瞩目,众人纷纷期待的望着,候着。 却没想到低头一看,差点背过气去。 只见所有人都埋头扒饭,然后时不时轮流抬起一颗脑袋,看看他想好了没…… 我特么…… 宁潇嘴角忍不住哆嗦一下! 他现在都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今天厨房做的菜不够吃,司徒敬城刻意弄了个声东击西! 不过看了看已经吃光一盘东坡肉,又开始直接下手啃猪蹄,毫无学士风范的苏温文,宁潇觉得,自己的怀疑很有道理。 “嘿嘿……妹夫,想好了没?” 司徒擎海看桌子上只剩下最后一个狮子头了,连忙手疾眼快扒拉到自己碗里,暗暗窃喜,然后顺便抬头看了一眼宁潇,一边嚼一边说道: “你快点作诗啊,要不菜都快被我们吃完了!” “一边吃饭一边听你吟诗,想想都美,快点哈!” 说完这句,司徒擎海顿时张开大口,直接把宁潇最爱的狮子头一口塞了进去。 “二哥你……” “啥?妹夫你说啥?” 我最爱的狮子头啊!真就一个也不给我留啊! 宁潇咬了咬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没事,你慢点吃,别噎着。” “好的!” “我喝口汤!” 司徒擎海笑哈哈的说道。 “啪!” 许思宸敲了他一下:“吃饭别说话,烦人!” “哦哦!” 司徒擎海乖巧答应。 宁潇:“………”女婿真就是外人呗! 宁潇不由思绪飘向十里之外的宁府,爹,三弟,我想你们了。 司徒青衣回头看了一眼紫儿,紫儿连忙附耳过来。 司徒青衣在紫儿面前嘀咕几声,紫儿连忙小跑离去。 众人吃的有多欢快无比,宁潇的心就有多痛,索性不吃了,轻咳一声:“有了!” “哦!” 司徒敬城第一个抬起头,从丫鬟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接过茶杯,欢喜道:“快念!” 苏学士也啃着鸡腿抬起头,看着宁潇。 宁潇沉吟片刻,旋即站起身来,右手背在身后,站在月透纱窗凝成的一朵光影之处。 此刻,月华皎洁的神秘气质如鹤氅披在他的身上,竟似谪仙人。 但见朗月入怀,谪仙声响: “临国府公氏司徒,行书大国称独步。” “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噗!” 司徒敬城一口茶不尽,喷了满桌。 宁潇不受影响,语气不停,继续诵道。 “一月二月天气凉,学士词客满高堂。” “笺麻素绢排数箱,宣州石砚墨色光。” 苏映雪美眸闪烁,仰视宁潇,但见他身上月华流转,但听己耳边余音绕梁。 “吾岳茶罢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 “惶惶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翔。” 司徒锦绣豁然停箸,深吸一口气,不言不语。 “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皎月何茫茫…” 宁潇沉吟一声,一吟终罢。 “啪嗒!” 苏温文嘴角半张,口中的半块鸡腿砸在盘子上,发出厚重的闷响。 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久久。 “哈哈哈……” 司徒敬城一声长笑惊断窗外乌鹊,掀翅飞出了临国府。 “我贤婿才华盖世!才华盖世啊!哈哈……” “快快,把这东西都给我撤了!笔墨伺候!我要亲自写下这首诗!” 司徒擎海一听这话,顿时惊醒过来,不由喊道:“那个,爹,我还没吃饱呢!” 司徒敬城瞪了他一眼:“没吃饱饿着!滚一边去……” “哦!” 我还没吃……呢…… 宁潇见状,伸出的手无奈的放了下去。 这边丫鬟很快收拾完毕,把笔墨纸砚摆在司徒敬城的面前。 司徒敬城饱蘸浓墨,刚要下笔,却被苏温文抬首拦住。 “司徒公……这种粗活哪能让您老兄动手?小弟不才,愿献犬马之劳!” 苏温文露出一个这辈子没有露过的谄媚笑容,期待的看向司徒敬城。 “呵……” 司徒敬城回他一道冷笑,旋即粗暴的推开他,急忙落笔,生怕被苏温文抢先。 这种绝世词章,第一个记录在册都是名扬千古的美谈! 这种机会能让给你这老小子!想屁吃! “呀呀呀!无耻老贼!你你你……” 看着司徒敬城挥毫泼墨,在纸张上笔走龙蛇,流畅潇洒恣意,让苏温文急得上蹿下跳,双目通红! 造孽啊! 这首诗日后若是流传下去,千百年后,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当代第一行书大家就是这司徒老贼啊! 孰不知,这司徒老贼的书法算个鸟啊!给老夫提鞋都不配! 恨啊! 苏温文仰天长啸! 我怎么就没有这样才华横溢的女婿啊! 苏温文怒发冲冠,重重拍打在司徒擎天的身上。 司徒擎天:“???”岳父摸我干啥? 第二十八章 争夺诗题 “临国府公氏司徒,行书大国称独步。” “墨池飞出北溟鱼,笔锋杀尽中山兔。” “一月二月天气凉,学士词客满高堂。” “笺麻素绢排数箱,宣州石砚墨色光。” “吾岳茶罢倚绳床,须臾扫尽数千张。” “惶惶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翔。” “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皎月何茫茫。” “妙啊!妙啊!” 司徒敬城收起笔墨,目光种透着兴奋与激动,这首诗虽然没有七碗茶诗意蕴深厚,但却豪气万丈,足以让自己名传千古!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自己的名字。 展卷再度细观,司徒敬城神采奕奕,心中微动,看向宁潇,轻咳一声,道: “贤婿,这首诗既然是为老夫所写,那诗的题目不如就叫做‘癸巳日夜宴,观吾岳父司徒敬城当堂翰墨后作’何如?” “无耻!” 苏温文当即大喝道:“司徒敬城,你为了一首诗,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么?把自己的名字写上也就罢了,还弄虚作假!恬不知耻,恬不知耻啊!” 司徒敬城闻言,老脸有些挂不住,当着众位晚辈儿孙的面,也不好强词夺理,便轻咳一声道:“那依你苏学士的意思,题目要如何定?” 苏温文眸光暗转,顿时喜笑颜开:“依我看么!这诗题不若叫做‘癸巳日宴,与文渊阁大学士苏温文同桌而食有感后作!’” “啊呸!” 司徒敬城当即大怒道:“老贼快些住口,无耻之尤!” “我说的是事实!” 苏温文毫不脸红道:“我说的就是事实!谁敢反对?” “宁公子,你说呢?” 众人汗颜。 事实的确是事实,无耻也的确是无耻啊! 宁潇见二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自己,顿时打了个哈欠,敷衍道:“岳父大人,苏学士,今日太晚,刚才又耗尽了神思,宁潇着实是有些困了,就先回去休息了,有事明日再谈。” 说着,躬身抱拳,红鸾早在一旁取了厚厚的一件大红披风,给宁潇披上,又提着灯笼,转身随宁潇一起出了中堂。 “这……” 司徒敬城呵苏温文对视一眼,忽然福至心灵,同时目光下移,看向桌子上的狼毫与纸笺,同时抓了过去! 口头抢算什么! 谁先写上算谁的啊! “笔给我!” “这是老夫的笔!” “哈哈,我抢到就是我的!” …… 众人纷纷退出中堂,任凭两人在中堂里面争来争去,鸡飞蛋打,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那里的乡野村夫在争夺半两银钱! 徐夫人可丢不起这个人,理都不理,随便找了个由头便带着丫鬟转入后堂歇息去了。 司徒擎天目瞪口呆看着里面,惊愕道:“这是咱爹和岳父么?他们不是向来关系挺好的么,怎么现在比我们军营汉子还野蛮!” 司徒擎海摇摇头道:“大哥,就说你傻,我们读书人的事情,你不懂!” 苏映雪似乎见惯不惯自己爹爹了,皱着眉头,看向别处,忽地目光扫视众人几眼,奇怪道:“三妹妹怎么不见了,刚才出来的时候还在呢!”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司徒青衣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司徒擎海道:“没事,三妹向来休息的走,想必早就走了,行了,大哥大嫂二妹你们也先回去吧,以我对咱爹的了解,一个时辰之内,这件事没完!” “媳妇,你也先回?” 许思宸眯着眼睛,冷冷的扫向司徒擎海:“怎么?这大晚上的,想干嘛去?” “不是!我的少奶奶,你误会了!” “我是刚才没吃饱,咱爹一口水也喷的差不多,我老嫌弃他了,我寻思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剩菜什么的,垫吧两口,你先回,别多想哈……秀儿,绮珠,你俩楞啥呢,夜凉了,还不快点伺候二少奶奶回房!要是让少奶奶受了风寒,仔细公子我新买的皮鞭!” “是!二公子!” 秀儿和绮珠连忙垂首,答应一声。 许思宸最后审视了司徒擎海一眼,这才丢下一句:“快点回来。”带着两个贴身丫鬟离开。 “好嘞!吃饱了我一会儿就回房!” 司徒擎海笑了笑,才和三人又打了招呼,向后院而去。 ………… “公子,笑死人了,老爷和那苏学士竟然为了公子的一首诗差点打起来!嘻嘻……公子真厉害!” 红鸾持着小灯笼走在前面为宁潇照明,一边偏着脑袋回头看向宁潇。 宁潇笑道:“或许他们是真的爱诗词吧。” “公子,你是不是没吃饱!” 红鸾忽地说道。 宁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点头:“是还有点饿。” “嘻嘻,公子放心,刚才奴婢在上菜的时候偷偷拦下了两道,在房里用炉子热着呢,公子快点回去吃吧!” 红鸾低声道。 “姐夫!” 忽地,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宁潇不由回头,看向司徒青衣道:“青衣?有事么?” 司徒青衣小脸红扑扑的,似乎是小跑过来的,此时,月光和烛光在她的俏脸上交相辉映,更平添几分柔美的气韵,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司徒青衣快走几步,来到宁潇面前,睁着圆润的眼眸,温柔说道: “刚才姐夫忙着作诗,好似都没有吃下多少东西,如今虽过了春分,但依旧绵绵夜长,刚才我让紫儿在厨房又准备了一些点心,要不姐夫再去吃点?” 司徒青衣说着,两只小手在身前握紧。 宁潇道:“多谢青衣的好意,刚才红鸾说……” “啊!公子,我就说你刚才没吃饱吧!那咱们快去厨房吧,三小姐的点心一定很好吃!” 宁潇看向红鸾。 红鸾回眸微笑,眨了眨眼睛。 司徒青衣顿时面色一红:“那……那我在前面带路。” 说着就把紫儿丢下,自顾自走了。 紫儿撇了撇嘴,无奈的喊道:“小姐,你走错了,那条路去厨房要绕很远的!” 司徒青衣连忙又调转方向,小碎步走的更急了。 紫儿看了宁潇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红鸾对着宁潇吐了吐舌头,笑道:“公子,你说三小姐从小生活在临国府,怎么连去厨房的路都能走错呀!” “你说呢!” 宁潇伸出一根手指,敲在红鸾的脑袋上。 “哦!” 红鸾摇头道:“奴婢不知道,所以才问公子的嘛!” “我能知道?” 宁潇反问一句,走了过去。 “公子真不知道么?那我去问问三小姐再告诉公子好么?” 红鸾娇俏的笑声在幽静的夜里渐渐逸散开来。 第二十九章 点心谁尝 明月照厨窗,点心灯下尝。 临国府厨房之中,食案上摆着两盘依旧散发着温热的桃酥点心,形态各异,色香俱全,看起来便很好吃的样子。 “姑爷,快吃吧,这可是我家小姐特地为你备下的,要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紫儿一边把一盘点心放到宁潇面前,一边笑道。 “今晚谢谢青衣了。” 宁潇拣起一块,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果然软酥可口唇齿留香,十分美味。 “没事的,姐夫,都怪爹爹,平白无故的让你作诗,害得你饿肚子,不过,姐夫今日这首诗却也极好,爹爹和苏学士都在抢着冠名呢。” 司徒青衣微笑着说道,灵动的眸子微微闪烁,此时不觉想起月余前,宁潇送自己的那首词,心中暗暗欢喜,还是姐夫送我的咏梅词更好。 点心味道不错,而且宁潇又的确很饿,很快吃光了一盘,又开始吃第二盘。 司徒青衣乖巧的坐在一旁,双手托着下巴,静悄悄的看着宁潇吃点心,恬静的眸光中倒映这一抹烛光,摇曳闪烁。 见宁潇吃的急了,连忙看向紫儿。 “紫儿,去给姐夫斟一杯茶来。” 紫儿答应一声。 红鸾看看自家公子,又看看三小姐,忍不住悄悄捂嘴库库偷笑。 宁潇佯作不知,桌案下,则是轻轻抬起靴子,踩在小丫头的三寸金莲之上。 “哦!” 红鸾吃痛的后退一步,幽怨的看了自家公子一眼,不笑了。 “红鸾你怎么了?你也饿了?” 司徒青衣正说着,厨房外面忽地传来一道声音:“三妹,你在厨房里面么?” 司徒青衣闻声,连忙走到门口,见是司徒擎海,不由心下一紧,回眸看了宁潇一眼,不知怎地,竟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但还是隔着门框连忙问道:“二哥,你怎么过来了?” 司徒擎海一见真是司徒青衣,不由迎着走去,笑道:“你也来偷吃是不?我刚才遇到紫儿了,就知道你在这,你找到什么好吃的没?刚才我都没吃饱!” “二哥!” 司徒青衣咬着唇道:“没……没什么吃的了。” “怎么可能没有,偌大个荣国府,怎么可能连点吃的也不剩下?我进去自己找……” 司徒擎海刚要越过司徒青衣,自己进去,却见司徒青衣忽地后退一步,“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用身子倚在门后,弱弱说道:“二哥,真没……你等会儿再来……” “妹子,你干啥?” 司徒擎海站在门外,愣了一下。 “二哥……你等会再来嘛!” 司徒青衣此时窘迫的紧,紫儿此时又不在,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把二哥给关门外了。 “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对不?哈哈……快给二哥尝尝!” 司徒擎海欢天喜地,一用力,就把门给推开了。 司徒青衣浑身上下哪有二两力气?整个人都被反拖到门后。 司徒擎海兴高采烈的进来,打眼一瞧,却是愣在当场:“妹…妹夫!你怎么在这?” 司徒擎海震惊的看着坐在那里的主仆二人,脑子混乱。 而红鸾早已经笑弯了腰,趴到自家公子耳边,不知道眉飞色舞的嘀咕着什么。 宁潇一把推开这缠人的小丫头,站起身,笑了笑道:“二哥,我也是来找吃的。” 司徒擎海看着宁潇面前剩下的两块点心,愣了一下:“刚才青衣不是说……” 轰…… 司徒擎海话音未落之时,脑子之中便有一声雷震。 他可不是司徒擎天。 霎时间明白一切。 脸上不由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斜睨了一眼半个身子藏在门后的司徒青衣,轻咳一声:“好呀,我的好三妹,二哥就找点吃的而已,你至于嘛!” 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出去跟二哥解释的司徒青衣,此时索性不出了。 “二哥,我这还剩下两块,你吃不?” 宁潇善意的提醒道。 司徒擎海瞪了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哼哼道:“不吃了,饿死算了!” 司徒青衣顿时藏不下去了,垂着脑袋走到司徒擎海面前:“二哥……我错了。” “不!是我错了!我就不该来!” 司徒擎海敲了一下司徒青衣的小脑袋,傲娇的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司徒青衣抿唇一笑,知道二哥并没有怪自己,连忙喊道:“二哥,你不饿了?” 司徒擎海背对青衣,仰天望月,叹息道:“吾妹闭门以拒,我心实痛,肝肠寸断,腹已忘饥,自此以往,辟谷修道,不食可矣!”言罢,大步流星而去。 司徒青衣愣愣看着司徒擎海离去的背影,忽地扑哧一笑。 这时红鸾的声音适时从司徒青衣背后响起:“公子,三小姐对您真好!比对二公子大公子加起来都好呢!” 司徒青衣闻言,顿时大窘,也没再跟宁潇说话,直接小碎步撵着司徒擎海走了。 红鸾连忙追了出来,发现三小姐已经走远了,不由讶异回眸,看向宁潇:“公子,三小姐怎么走了?” 宁潇眯着眼睨了她一眼道:“明天自己去道歉!” “哦!” 红鸾欣然领罚,含笑点头。 第三十章 题名案首 自那晚风波之后,一连数日,司徒青衣都没有再造访香来水榭。 红鸾无奈,心知,三小姐真的害羞了,便依前言,主动前去道歉。 回来之后欢喜的对宁潇说,以后你们又可以愉快的一起玩耍了。 但第二日,司徒青衣却没有来,红鸾傻眼了。 日月渐长,不觉又数日,那晚之事才算就此揭过。 但后来每次来香来水榭之时,司徒青衣却是一定要悄悄避开司徒擎海的。 如此翼翼小心,可见其窘迫后遗症。 再三日,宁潇终于满了二十岁! 此时,临国府中。 “今日是姐夫的生辰,又恰好是放榜之日,是个好兆头呢。” 司徒青衣欢喜道:“爹爹,这是姐夫在我们临国府的第一个生辰,我们可要隆重一些才是。” “你这丫头,倒是关心的紧!” 司徒敬城笑了一声,便吩咐道:“既然要双喜临门,自然要合家团聚才是。” “华富,吩咐下去,今日午膳所有人都要来。擎天今日不必去军营了。” 那日,占据主场之利,那首诗的署名权自然不能被苏温文抢去。 甚至还让家仆搀着苏温文,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在诗词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司徒敬城算是得了那首诗的好处,流传出去,备受称赞。 整个上京城的贵族圈表面上皆垂手祝贺得此乘龙快婿,日后必然非是池中物也,然则背地里则是暗骂无耻老贼,匹夫笔法,何德何能有如此名篇夸耀,明明跟我提鞋都不配! 但不管怎样,临国公算是在他谈笑皆权贵,往来无白丁的圈子里火了一把! 不过他人真情假意,反正他自己是很爽。 一直以来,临国府二子不成器是他的心头痛,也是圈子里的笑柄,今时今日,他司徒敬城终于凭借晚辈赢了一局! 自此对待宁潇,日益看重,近些日子,有空就向香来水榭去凑,倒是比司徒青衣去的还勤快些。 在临国府的推波助澜下,宁潇自然也是声名日显。 咦!若是宁老爹知晓这种情况,岂不是要大笑三声,吾百年之计将成也! “贤婿,同去看榜?” 司徒敬城大手一挥,期待的说道。 虽说心中早已料定必中,但毕竟石头还未落地。 “一个小小童生试的榜单,着实配不上岳父大人亲自去看!” 宁潇起身抱拳笑道。 红鸾第一个欢喜的跳出来,道:“公子,要不您也不用亲去了,奴婢去帮你看榜就成。” 宁潇点点头道:“去吧。” 红鸾顿时欢天喜地的出了临国府,来到放榜之处。 不过时辰还没有到,榜文还没有出。 此时已经有很多读书人围在了前面,熙熙攘攘。 “请让一下,请让一下。” 红鸾小心翼翼的钻在人群之中,小巧的身姿如同一个小泥鳅一样,很有礼貌的钻到了人前。 而这个时候,衙门的大门正好打开。 两个士兵跟着一个文士走了出来。 文士手中果然卷着一张榜单。 “出来了!出来了!” 在场的读书人顿时激动起来,场面一度十分喧闹。 “稍安勿躁。” 那文士安抚了一下众人的情绪,旋即把榜单挂在了墙壁之上,转身回去。 两名士兵则是持刀佩剑立在榜单两旁,威严守护。 “哈哈!我考上了。” “也有我的名字!我也中了!” “天不生我李延年,大乾万古如长夜!哈哈哈…我中了!” “嘘…兄台你小点声,咱们这种榜单配不上这么嚣张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了状元!” “咦!老丈你为你儿子看榜?” “屁!我是为我自己看的!那个我眼神不好,年轻人,你帮我看看上面有我的名字不?” “老丈姓名是?” “胡汉三!” …… 红鸾的目光在榜单之上扫视了几遍,他心中十分自信,对于“宁潇”二字,只要出现在她的眼睛之中,便绝对不可能漏掉。但是接连扫视了几遍,竟是没有发现宁潇的名字。 红鸾不由一愣,难道公子没考上? 不可能! 红鸾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连忙规规矩矩的从下到上一个一个看了起来。 左边第一列,没有。 第二列,没有。 …… 她顿时紧张起来,眉头上溢出汗珠,不可能,不可能…… 直到她看到最后一列的时候,小脸已经煞白如纸,越发细致的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向上看。 李翰…… 王崇…… 赵青城…… 宁潇! 忽地,红鸾瞳孔陡然放大,她终于在最后一个名字上看到了宁潇二字! “我就知道!” “公子怎么肯能考不上?虽然是末名……” “不对!” 红鸾忽地看向宁潇二字旁边的案首两字,顿时激动的跳了起来:“公子是案首,是第一名!” 原来,她是倒着看的。 红鸾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莽着头又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直蹦蹦跳跳的向临国府跑去:“我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公子!” 但是当经过宁府所在的街道之时,红鸾忽地心中一动。 “要不先去告诉老爷一声?” “公子考中了案首,不仅临国府要摆宴,宁府也要摆宴才是!” 心中想着,红鸾顿时一扭头转进了左边的街道。 她一路小跑,身轻如燕,速度更是快捷如风。 但是,很快,她忽然发现整个街道似乎有些异样。 别的街道依旧喧闹无比,唯有宁府所在的街道此时竟然冷清萧条,竟然没有一个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昨夜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刚才红鸾兀自激动,竟是没有注意。 此时人影萧条,红鸾不由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这条街道虽然不是主街,但往日却也繁华无比,怎么可能突然变得如此萧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红鸾虽然心中奇怪。 不过公子考中了案首,再大的祸事也不可能抵消这样的好事。 红鸾很快来到了宁府大门前,依旧冷清荒凉,与往日宁府生气勃勃的场景大相径庭。 不过红鸾倒也没有多想,直接上去开门。 但她豁然发现,大门竟然被外锁着! 刚一抬头,竟是又看到了两张刑部封条,肃杀冷冽的贴在大门上。 第三十一章 宁府惊变 “封条?官府批文?这怎么可能?宁府发生什么事情了!老爷,三公子他们都去哪里了?” 红鸾大惊失色,刚才的喜悦彻底被浇灭:“不行!我要赶快去告诉公子!” 但她刚走两步,却是又犹豫下来:“不行,今日是公子的生辰,又是他考中秀才的大喜日子,若是知道宁府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封了,肯定会受不了的!公子如今的身子好不容易恢复如常人了,若是突然受到这样的刺激,万一……肯定不行!” 红鸾嘴角泛白,手心之中满是冷汗:“大公子乃是骁卫大将军,位高权重,肯定能保护好老爷和三公子的。或许这只是什么误会,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红鸾自我安慰一声,一边想着,一边失魂落魄的向临国府走去。 …… “这个红鸾,平时办事不也挺机灵的?怎么今日去看个榜单都这么慢?算算时间,榜文已经张贴一个时辰了吧!” 司徒敬城看向宁潇,笑道:“都是你平日里惯的,以后要好好管教一下。” 宁潇颔首道:“岳父教训的是。这小丫头近日的确有些娇惯了。” 须臾,华富来报:“老爷,姑爷,红鸾回来了。” 正说着,红鸾已经走了进来。 宁潇还未开口,司徒敬城便率先喊道:“怎么样?你家公子中了吗?中了第几名?” 红鸾笑道:“回国公老爷,公子中了!中了案首!” “案首……哈哈!果然!老夫就知道,贤婿之才果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县试能难住,中了案首,便不用参加后面两轮府试和院试,可直接升为秀才。明年便可参加秋闱,后年便可参加春闱和殿试!两年之后,我临国府可就要出一位进士了!” 司徒敬城欢喜不已,同时瞥了一眼司徒擎海,又哼了一声:“你小子笑什么笑,考了三年了,才过府试,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捞着,你也好意思笑?” 司徒擎海顿时无奈道:“爹,你夸妹夫就夸嘛,我也没拦着你,你干嘛踩我一下呢!” “哈哈……”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 司徒青衣走到宁潇身旁,欢喜的祝贺道:“姐夫好厉害,恭喜姐夫。” 宁潇笑道:“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 “哈哈……人都到齐了吧,华富,上菜!今日是我临国府大喜之日,府内所有人,都到账房领一钱银子。” 司徒敬城笑道。 说着,又瞥了苏映雪一眼:“今,你爹没再要来蹭饭吧。” 苏映雪小脸一红,连忙摇了摇头。 华富连忙喜道:“小的这就去。” “爹爹,可是……姐姐还没来。” 司徒青衣道。 许思宸忽然笑道:“二妹妹好像也不来。” 司徒敬城顿时眉头一皱。 “谁说我不来的?” 许思宸话音未落,司徒锦绣的身影便出现到了门口。 晴儿和霁月跟在身后。 司徒锦绣先对司徒敬城行了一礼,方才来到宁潇面前,不咸不淡道:“恭喜姐夫考中案首。” 宁潇还礼道:“二小姐客气。既然来了,快请入座。” 司徒敬城这时脸色才缓和了一些,道:“既然人来的差不多了,那就开宴吧。” 司徒青衣欲言又止,悄悄看了宁潇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丝毫没有生气之意,这才松了口气。但心中却依旧有些埋怨姐姐,平日不来也就罢了,今日是姐夫的生辰以及中榜的大日子,身为人妻,怎么能缺席不至呢? 司徒敬城看了身旁服侍的周姨娘一眼,笑道:“今日是喜事,不用在一旁伺候了,你也坐下吧。” 周姨娘面色一喜,但却不由得看了徐夫人一眼。 徐夫人抬头瞥了她一眼,道:“既然老爷让你坐,还愣着干什么?” “哎!” 周姨娘这才应了一声,然后看了司徒锦绣一眼,悄悄的拎了把椅子坐到了司徒锦绣旁边。 司徒锦绣恍如不闻。 周姨娘眼中的喜色顿时黯淡了一下,但却依旧挂着讨好的笑容,看向周围几人。 很快,所有人都落了座,丫鬟们也连忙上菜。 这是从早上就开始准备的。所以异常丰盛,珍馐八宝,鲜果美味,整整齐齐的摆满了一大桌子。 司徒敬城亲自开了一坛酒,笑道:“今日喜宴,不可不饮酒。” 司徒擎天笑道:“爹,我来倒。” 旋即又看向宁潇道:“妹夫,你大婚之日,就没陪我喝一杯,前些日子晚宴,也被我那老岳父搅和了,今日既是你的生辰又是中榜,必须要喝,来,我敬你一杯。” “既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潇微微一笑,饮了一杯。 这边司徒擎海不甘落后,也连忙敬了宁潇一杯,笑道:“妹夫你送我的金玉带别提多好看了,我外面那几个朋友可是羡慕死了,哈哈……当然你要是也能送我一首诗的话那就……” “哼!你那些狐朋狗友还好意思在这里提?” 他还没说完,司徒敬城就直接打断:“就你,配宁潇给你写诗吗?滚一边去,要写也是给我写!” 司徒擎海顿时就蔫了。 许思宸顿时瞪了司徒擎海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会说话就闭嘴。 “咳咳……老爷,今日是宁潇的生辰,又是中榜的喜日子,就先别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徐夫人心有不忍,连忙劝慰道。 周姨娘笑了一声,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二公子也是读书人,今日沾了姑爷的福气,明年说不定还能中举人呢!”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一静。 司徒擎海更是讪讪一笑。 姨娘倒也不必把我捧的这么高。 司徒锦绣顿时瞪了周姨娘一眼。 见无人应她的话,周姨娘顿时讪笑一声,低下了头。 “行了,先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司徒敬城道。 正在此时,忽地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响起。 华富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老爷,不好了,有兵士闯了进来,说是要捉拿谋逆嫌犯!” 众人顿时大惊。 司徒敬城更是豁然起身,只见厅堂之外,数十名黑甲宽刀的士兵已经闯了进来。 为首者,乃是一黑甲将军,腰中挎剑,喝道:“包围临国府,不准一人进出。” 司徒青衣苏映雪这些女眷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纷纷惊慌不已。 司徒敬城更是勃然大怒,冲向门外,喝道:“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敢持刀擅闯临国府!” 第三十二章 太子谋反 黑袍将军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来到司徒敬城面前,躬身抱拳道:“临国公息怒,刑部办案,缉拿谋逆嫌犯,还请临国公海涵。” “放肆,这是临国府,哪里来的谋逆嫌犯?” 黑袍将军笑了一声,旋即直接越过临国公,来到宁潇面前,神色威严,盯着他,喝道:“谁是宁潇!” 宁潇面色坦然,迎着黑袍将军的目光,镇定道:“在下就是,不知将军找我所谓何事?” 黑袍将军旋即转身,命令道:“带走!” 顿时两个士兵把刀架在了宁潇脖颈之上。 “公子!” “姐夫!” “妹夫!” 红鸾和司徒青衣纷纷花容失色。 司徒擎天则是上前一步,向那黑袍将军道:“你们做什么?我妹夫刚刚中了案首,已经功名在身,谁敢抓他,先过我司徒擎天这一关。” 黑袍将军丝毫不畏惧临国府的权势,大手一摆,顿时把宁潇五花大绑,擒拿起来。 “你给我住手!” 司徒擎天顿时大怒,直接拎起拳头就向黑袍将军砸了过去。 黑袍将军也果断挥出一拳,挡了上去。 “嘭!” 双拳相撞,发出金石崩裂之音。 黑袍将军纹丝不动,司徒擎天却是倒退三步,惊讶的看着他:“三品宗师境!你是刑部第一高手,韩焱!” 韩焱冷笑一声:“司徒校尉天生神力,果然非凡,但不入三品宗师境,还不配与本将动手。” “你……” 司徒擎天大怒,便要再度出手。 “擎天!” 司徒敬城却是出声阻止。 “临国公,本将奉命而来,希望二位配合!若有任何异议,去刑部见尚书大人!带走!” 韩焱说完对司徒敬城抱了抱拳,转身走了。 被兵士压走的宁潇,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每次摆宴都吃不着,我这是什么命啊。 司徒青衣面色苍白:“爹爹,你快救救姐夫,姐夫一直在家读书,怎么会是什么谋逆嫌犯?一定是他们弄错了。” “是啊,爹!不能让他这么就把妹夫带走,否则我临国府颜面何在?” 司徒擎天怒道。 “稍安勿躁!” 司徒敬城面色阴沉,看着被绑走的宁潇,不由捏紧双拳,复又松开: “刑部尚书王奇昌虽然同我没什么私交,但若非紧要之事,他也不可能直接派人前往我临国府拿人。” “看来必有大事发生!” “擎天,你在军中可听到了什么风声?” “爹,你忘了,今日我没有前往当值。” 司徒擎天摇头道。 苏映雪主动说道:“老爷,要不我回去问问父亲,若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必然知晓。而且他也必然也愿意搭救姑爷。” 许思宸不甘落后,推开司徒擎海,也道:“老爷,媳妇父亲和王大人同属六部尚书,关系应该不错,要不媳妇也回去打探一下消息?” 司徒敬城闻言,点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去请两位亲家公一同前往刑部。” 又叮嘱擎天擎海二兄弟以及众女眷道: “你们在家,不要乱出,华富,随我来书房,我写封信你找人传入宫中宣妃娘娘手中。” “是!小的明白。” ………… “韩将军,在下到底犯了什么事?” 宁潇被绑在马身上,跟在韩焱的身后。 “到了刑部你自然知晓。” 韩焱没有多言,直接挥动马鞭抽了一下,马儿顿时飞奔起来。 刑部。 有刑部衙役押解宁潇,不由分说把他推到了牢房之中,上锁,离开,全程没有一句话。 这让宁潇不由心中紧张了起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犯了什么罪,为何会突然被刑部缉拿!甚至连临国公的面子都不给。这其中未免太不同寻常。 但现在,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岳父大人以及老爹得到消息之后能快来救自己! 他无奈的坐了下来,这件牢房看起来看起来还算可以,地上铺的都是干草,也并不显得过于脏乱。 不过,最让宁潇期待的便是自己马上就要二十岁了。 他依稀记得宁烈说过他是下午申时左右出生的。 而现在距离申时大约还有半个时辰。 如果自己接下来注定要独自面对危机,只希望加点后的自己能拥有自保之力。 毕竟一个区区九品武者,在这监守严密的刑部大牢之中似乎并不能为他的安全提供多少保障。 “宁公子!” 忽然,宁潇的背后传来了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 怎么可能?进个大牢而已,还能碰见熟人? 宁潇第一时间有了以上想法,然后第二感觉便是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欢喜。 所以他瞬间便回头向声音的源头望了过去。 他的脸上本是下意识的挂上了点柔和的笑容,但是在看清那人的面孔之时,却是瞬间收敛了笑容,转化为一种难以名状的惊愕: “皇太孙!”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愣神了片刻,宁潇才难以置信的开口。 如果自己或许还有可能经受无妄之灾,以或冤枉或未知的罪名被抓入这刑部大牢之中。 但眼前这位,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是不可能的事情却清晰的发生在自己的面前,宁潇很快意识到这上京城之中必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而自己也已然牵连其中! 赵钦苦笑的看了宁潇一眼,笑道:“难以置信吧。” “相信我,我刚来的时候比你更加难以置信。” 宁潇凝视着此时的赵钦,他身上穿的依旧是华贵整洁的精美衣衫,虽然神色看着有些落寞,但是身上却并没有太多狼狈的模样。 如果非要找一个与他格格不入的东西的话,那就是眼前这不大不小困住他的劣质木具搭建的牢房。 同样,宁潇也深困其中。 “皇太孙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大乾帝国完蛋了?亦或者奸臣谋逆? 宁潇脑海之中首先闪过这样的想法。但很快就被否决了。 赵钦看着宁潇,失魂落魄之中带着一丝不甘,但他还是回答了宁潇: “昨夜,我父王意图谋反,却逼宫失败。” 太子谋反! 竟然是太子! 宁潇深深惊讶了一瞬,太子谋反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的,本不该如此惊讶,但此时从赵钦口中说出,却仍然有些始料不及。 毕竟,那可是太子啊,只要平平安安的熬下去,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基称帝,这让力求稳字诀的宁潇产生了丝丝的不可理解。 但是,很快他便想通了其中缘由。 当今天子,虽不说堪比古之圣君,但也称得上明君,至少不是昏君,更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如果要说他身上最值得百姓称道的便是他应该是大乾帝国自建国以来最长寿的皇帝,没有之一。 朝野上下,京城内外,都知道天子如今已经年逾八十,但是因每日服食国师炼制的长生丹,所以依旧精神矍铄,面容不老,与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无异。 而太子,也就是赵钦之父,已近花甲之年,听说身体还不太好!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每天思考的问题恐怕只有一个:父皇何日死?等杀我也! 很显然,如今太子终于等不下去了! 他要,提前登基! 第三十三章 宁家谋逆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父王这几日的情绪明显有些不对劲。” 赵钦叹息一声:“我理解父王!” “天下岂有五十年太子乎?” “只是不知道,皇爷爷会不会处死父王!” 赵钦苦笑着摇摇头。 他是皇太孙,是大乾帝国最尊贵的少年! 甚至在数十年之后,登上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宝座。 但现在,却全都成了过眼云烟。 虽然他完全没有参与此次谋逆,虽然他是天子最喜爱的孙子,但他更是太子的嫡子,也就注定会同太子一起灰飞烟灭! “天子仁德,殿下年幼,何况虎毒不食子,天子必然不会处死殿下的。” 宁潇只得安慰了一句。 但忽地,一种巨大的困惑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太子谋反,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我又不是太子的儿子! 赵钦可能是看出了他的猜疑,笑了笑,道:“你跟我一样是个苦命人,都是被牵连的。” “我被谁牵连?” 宁潇话问出口的时候,答案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大哥……他……他做什么了?” 赵钦摇了摇头:“是整个宁家!” 宁潇瞬间愕然。 整个宁家! 赵钦道:“父王虽然是太子,但是他哪来的这么多兵马,钱粮,盔甲,兵器!” “唯有大将军,唯有宁家,才能有如此雄厚财力谋划谋逆大案!” “宁家!” 宁潇心中微动,不由想起两个月前,自己让老爹购置礼物的时候,他面上的为难之色。 宁潇更是因此不满。 毕竟,在他的印象之中,区区数万两银子,绝不至于让宁烈如此失态。 现在看来,当时老爹可能真的没钱了! 而参与谋逆这样的大案,必然是荡尽家产! 毕竟,如果失败便什么都没了,而一旦成功,失去的一切都将十倍百倍返还! 而他最后交给自己的一万两银票,应该就是给自己留下的最后遗产!如果他失败的话。 但是,没想到,宁潇依旧被牵连了。 虽然,按照大乾律法,自己入赘临国府,便几乎与宁家没什么关系了。 但显然,宁烈低估了失败的代价。 “难道自己刚穿越两个月,事业刚刚起步,就要没了?” 宁潇有些无语。 正当宁潇感慨人生多艰,命途多舛的时候,他的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道念头: 已满二十岁,可加点。 选择:意念,体制,法则~ 宁潇顿时激动起来,加什么他两个月前便已经谋划好了,所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意念和体制。 随着心念一动,仿佛一道若有若无的热流涌向了自己的身体。 宁潇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等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眼神之中瞬间充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深邃与宁静。 …… 此时,司徒敬城也已经来了刑部。 刑部尚书王奇昌亲手奉茶,看着一脸怒气的司徒敬城,陪笑道:“临国公息怒啊!” “哼!王大人,今日若是不给老夫一个交代,老夫就住在你这刑部!” “不至于,不至于……” 王奇昌哈哈一笑,旋即眸光一转,笑道:“临国公久不上朝,怕是还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吧!” 司徒敬城连忙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奇昌向外面看了几眼,方目光慎重的看着司徒敬城道:“太子谋反!昨夜逼宫!” “什么?” 司徒敬城大惊失色,豁然站了起来,紧紧盯着王奇昌。 王奇昌叹息一声:“现在知道事情有多么严重了吧!” “这件事对陛下打击很大,已经下了严令,这件事不准外传!否则天子的颜面荡然无存!” “太子谋反啊,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如何教化天下万民?” 司徒敬城冷静下来:“那,太子现在?” “大理寺死囚牢中待审。” “可这与我那贤婿宁潇有何关系?” 王奇昌淡淡看了临国公一眼,哼道:“什么关系?” “带兵第一个冲进朝天殿的是他的大哥宁深,策反的禁军兵器盔甲粮饷背后都是整个宁家提供!你说他什么关系?” “宁深!宁烈!他们竟然有如此大胆?” 司徒敬城愈发震惊,比听到太子谋反都要心悸三分。 “所以,临国公,你现在还要问本官为何要闯入你的临国府拿人?” 司徒敬城犹豫片刻,道:“王大人,宁家谋反的确罪无可赦,但宁潇已经入赘临国府,依照大乾律例,与宁家已经关系不大,这件事难道没有缓和的余地么?” “我说临国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王奇昌瞪大眼睛:“谋逆之罪,乃是夷三族的大罪!” “如今,这件案子由本官全权审理,连皇太孙都下了狱。你想保住一个区区赘婿?你在想什么?” 司徒敬城面色微变,神情复杂,良久,方决然道:“老夫不管那些,宁潇已经入赘临国府,老夫也是在按照大乾律例行事,问心无愧,你先把他放了,日后若有问题,老夫一肩承担!” “不行!” 王奇昌却是摇摇头道:“宁潇是本案重要人犯,我不能交给你!” 司徒敬城闻言,却是冷哼一声:“王奇昌,我看你破案是假,以权谋私才是真吧!” 王奇昌顿时面色一变:“临国公你这是何意?可不要恶意中伤本官。” “哼!我能不知道你?徐相即将致仕,你不就想要借此邀功,好更上一层楼么!” 王奇昌被说中心思,只得无奈道:“临国公何苦为难本官?这谋逆之罪,宁潇乃至整个宁氏一族本就应该牵连。” 司徒敬城淡淡道:“别人老夫不管,但赘婿你知道什么是赘婿么?那就相当于是嫁出去的女儿!老夫倒是要问问王大人,假如王大人的女儿嫁入了临国府,日后王大人一个不小心,也被夷三族,那请问老夫需不需要把你的女儿也给抓起来,主动交到官府?” 王奇昌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讪笑道:“临国公倒也不必拿本官来比喻。” “哼!道理反正就是这个道理!一个赘婿而已,王大人当真就不能网开一面?若是实在不行的话,那老夫只好同宣妃娘娘一起,去陛 “不至于!不至于啊!” 王奇昌连忙摇头道:“临国公,这样吧,本官可以给你一个承诺,三日之内,若是本官仍然找不到关于宁潇与本案有牵连的证据,本官亲自把他送回临国府!” “此话当真?” 司徒敬城眉头一挑,问道。 “自然当真!下官岂敢欺骗临国公?” 王奇昌连忙说道。 “好,那我就等你三日!” 司徒敬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王奇昌望着司徒敬城的背影,有些诧异,这就走了? 这么好说话,你也没你说的那么在乎这个赘婿嘛!王奇昌心想。 “大人,难道三日之后真的要放了那宁潇?” 刑部侍郎从一旁走了过来,低声问道。 “这司徒敬城仗着自己国公的爵位,和有宫里的宣妃娘娘撑腰,竟然罔顾国法,大人何不进宫参他一本?” 王奇昌冷冷的斜了侍郎一眼,哼道:“愚蠢!” “太子谋反一事,陛下如今讳莫如深,更是务必要我秘密进行查勘,你让本官把事情闹大,是怕陛下不先砍了我的脑袋是么?” “下官不敢!下官糊涂!” 刑部侍郎连忙跪下请罪。 “起来吧!” 王奇昌淡淡道:“陛下表面上对四大国公恩宠有加,但实则早已心生不满,如今若能借这件事,把临国府也拉下水,说不得陛下就能找到机会削掉临国府的爵位,至少也要拿掉那世袭罔替的名头。陛下自是不会主动做这件事,但若本官能拿出证据,帮助陛下办成这件事……” 刑部侍郎连忙恭维道:“那日后下官见了大人就要称一声王相!” “哈哈!” 王奇昌大笑一声,旋即眉眼一愣,瞪了侍郎一眼:“既如此,还愣着干什么?三日之内,必要那宁潇签字画押!我要上呈陛下御览。” 刑部侍郎连忙请命道:“大人放心,别说他宁潇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便是那二品武圣境的宁深不死,下官也能撬开他的嘴!” 刑部侍郎林青山脸上露出一抹阴笑,转身离去。 第三十四章 三人之谋 出了刑部,司徒敬城径直走进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之中。 而三楼雅阁之中,正有两道人影对酌。 见司徒敬城回来,短小精悍的男子起身问道:“司徒公,如何?” 司徒敬城看了苏温文一眼,面色忧郁道:“王奇昌软硬不吃,只卖给了老夫半个面子,要扣宁潇三天,审不出结果,才肯放人!” “三天!” 苏温文冷喝一声:“就宁潇那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怎么可能抗住三日?根本不用大刑,就那棍子打两轮,就什么都招了!这个王奇昌,分明是糊弄你!这你就同意了?宁潇真是白搭你这个好岳父了!” 司徒敬城顿时面红耳赤,哼道:“你不是说让我先去试探一下王奇昌的口风,然后再做计较,这会怎么反怪上我?” “那也没让你什么都不做啊!你把底线拔的这么高,后面还怎么把宁潇从刑部那狼窝里捞出来!我要是有这宝贝女婿,我当祖宗供着,你这倒好,说三天就三天,都不带还价的。” 苏温文不依不饶道。 “你这老贼,我就知道你打的什么鬼心思!” 司徒敬城羞怒道:“你姓苏的就没这样的命!” “你……” 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咳咳……我说两位,你们再这么吵下去,宁潇应该已经被屈打成招了!” 两人一惊,这才撒开手,同时看向那个身形富态的男子。 如果司徒敬城身上散发出的是贵气,苏温文身上的是书生气,宁烈身上是富气。那眼前男子通身的气派则完美诠释了什么是富中带贵的气质! 六部尚书之中资历最老的户部尚书许景辉! 三十年的户部尚书方蕴出如此这般稳若泰山的气度。 如今年近六旬,比司徒敬城和苏温文都要年长稍许。 自入朝以来,倒也官运亨通,得圣上青眼,事事顺遂,只可惜命中无子,许思宸是他最小的女儿,是从小当男儿养的。 “许公可有何种见教?” 与看待苏温文的态度完全不同,司徒敬城十分客气的问道。 许景辉和王奇昌同为六部尚书,应是更有应对之法。 许景辉笑道:“看了你那贤婿的几首诗,倒也的确是个才子,不过,临国公,你确定要保他?这毕竟牵扯到了谋逆大罪,即便按照律法,不干他的事,但,圣意难测。” 显然,对于纵横官场数十年的许景辉来说,为了一个赘婿冒险,是不值当的。 司徒敬城还未来得及开口。 苏温文则是率先道:“许公这是何意?司徒公是请我们俩来商讨怎么救人的,而不是问你要不要救!” “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帮忙的,大不了等那小子从刑部出来,让他写一首更好的诗来送你!让你也名传千古!” 苏温文笑道。 许景辉哈哈一笑:“苏学士这就差了我心,老朽可不在乎那些虚名!也罢,既然来了,那就走一遭吧,你先去?我先去?” 苏温文摆摆手:“您请,许公也不需要有压力,不管你说和到什么程度,最后都有我来兜底!” “那感情好!” 许景辉哈哈一笑,转身下了阁楼,进了刑部。 一刻不到,许景辉便满面春风的回来了。 苏温文顿时吐槽道:“许公这也太敷衍了吧。这简直是不给咱们司徒公面子嘛!” “谁说的!” 许景辉捻了捻飘到胸口的长须,笑道:“王奇昌已经答应,一日之内放人!” 司徒敬城起身道:“多谢许公!” “先别急着谢,一日虽说不长,但那宁小子也未必撑得住!” “待老夫前去!” 但刚走几步,又扭头回来,盯向司徒敬城道:“待那小子出来,记得让他好好再送我一首诗,诗的题目便叫作大义凛然苏温文!” 言罢,双袖左右一卷,背负在身后,大踏步下楼。 司徒敬城和许景辉相视无言。 …… 刑部。 王奇昌刚送走许景辉,刚坐下,刚喝口茶,刚要起身,便有人来报:苏大学士来了! “莫非也是为了宁潇?” 王奇昌心中讶异,已经来了两人,他自是不得不做此想,但还是连忙出迎,果然是苏温文意气风发走来:“王尚书!” “今天哪阵风把苏学士也吹来了?不知有何见教啊!” 苏温文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为宁潇而来!” 王奇昌一愣,十分不解,一个小小的宁潇哪来的这通天的能耐,竟然让许景辉和苏温文同来说情! 司徒敬城也就罢了,毕竟是王公权贵,但这许景辉和苏温文都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般地位,怎么敢搅合进这种谋逆大案之中! 就因为和司徒敬城是亲家? 亲家算个屁! 王奇昌着实不解。 “苏学士,今日早朝,陛下的态度你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太子谋逆一案牵连甚广,你确定要掺和进来?” 苏温文笑道:“许老头这么大年纪了都敢,我苏温文为何不敢?” “这……” 王奇昌十分无语。 “王大人,给苏某人一个面子,这宁潇…放了吧!你堂堂一个刑部尚书,何必盯着一个卑贱的赘婿呢?实在是堕了你王大人的身价!” 苏温文笑道。 王奇昌看了苏温文一眼,淡淡道:“苏大学士不要白费口舌了!如果王某猜得不错,如今临国公和许大人现在都在刑部不远处的鑫和酒楼上看着刑部的大门吧!” “我不管你们为何对一个赘婿如此上心,但,一日,是本官的底线,更是陛下对本官的信任,所以任凭苏大学士舌绽莲花,巧舌如簧,这个时限都是不可能改一刻的!” “王大人果然精明至极。” 苏温文并不恼怒,反而笑道:“如果苏某人也猜得不错的话,王大人之所以给许老头面子,多半是因为他承诺,徐相致仕之后支持你顶替他的位置吧!” “你怎么知道?许大人告诉你的?” 王奇昌惊讶道。 苏温文了然一笑:“这样的话,你觉得许大人会同外人说么?” 王奇昌深深盯了苏温文一眼,沉声道:“苏学士向来才思敏捷,聪明绝顶,王某早有耳闻,今日算是见识了。” 苏温文笑道:“王大人谬赞,我苏某人这点才学算得了什么?还是王大人的仕途重要!” “你什么意思?” 王奇昌沉声说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要问问王大人,可知道想要接任徐相的位置,最关键的是什么?” 王奇昌哼了一声:“当然是陛下的器重和同僚的支持!” “错!大错特错!” 苏温文哈哈一笑。 王奇昌顿时冷了脸色:“苏学士嘲弄我不成?” “非也!非也!还是我来告诉王大人吧,无论王大人有多大的能耐,想要再进一步,位及人臣,最重要的一步是,有人先让出那个位置!” 王奇昌闻言,眉头一皱:“苏学士到底想说什么?” 苏温文淡淡一笑,背负双手,以十分沧桑的语气道:“苏某人不才,与徐相也算是莫逆之交,只要我竭力恳求他留下。然后当堂上奏陛下,王大人可相信,到时候无论是陛下和百官都将会出言挽留!” 王奇昌瞳孔一震,紧盯着苏温文:“你威胁我!” 苏温文背对王奇昌,丝毫不理,依旧自顾自道:“徐相是个古道热肠,若是见了这般场面,哈哈……他身子骨好像还算硬朗吧,至少还能再坚持三年!三年啊三年……” “你欺人太……一个时辰之后,本官必然把人放出去!” “半个时辰!” 苏温文豁然转身,双目炯炯,仰头紧紧盯着王奇昌。 “来人!送苏学士!” 两人对视良久,王奇昌终于咬了咬牙,向外喊道。 “多谢王大人!” 苏温文仰天一笑,不待人请,径直走出了刑部。 “欺人太甚!!” 王奇昌重重拍在桌子上,发泄着满腔怒火。 第三十五章 各显神通 苏温文大笑着回了酒楼。 许景辉和司徒敬城连忙迎上,异口同声问道:“如何?” 苏温文含笑不语,屈伸着一根手指。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不解:“这是何意?一天?一个时辰?” “半个时辰!” 苏温文无语道:“一根手指伸一半,这就看不懂?我都怀疑你们两个是怎么混到今日地位的!” 不过很快又看了司徒敬城一眼:“哦!对了,我倒是忘了司徒公天生好命,不是苏某人这般贱命,天生便是高人一等,出生便是今日这般荣华!” 见司徒敬城面露傲然之色,旋即又加了一句:“……怪不得五十年没有一丝长进! 我特么! 司徒敬城反手就要给他个大逼兜子。 不过苏温文身形虽胖,但却异常敏捷,小腿一拨,便躲开了:“哈哈……许公,瞧见没,这就叫恼羞成怒!这些天生贵胄的人啊,就是没肚量,跟你我根本没法比!” 许景辉笑而不语。 见司徒敬城怒其以目,又要动手,苏温文连忙抬手止住:“司徒公,戏言耳,且休怒,快随我一同去救你那宝贝女婿吧!” 司徒敬城这才停手,哼道:“你不是说半个时辰王奇昌就会放人么?” 苏温文笑之以口,点之以首:“这是自然,我苏某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但那王奇昌虚伪奸诈,不是你能想象,虽然只有半个时辰,但他未必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快走,去晚了,你那女婿小命不保!以我冠名的好诗也不保!” “走就走,去就去,你为何把我和许公推在前面?” 司徒敬城不满道。 苏温文嘿嘿一笑:“刚才我把那老家伙气得不轻,刚才忍了半天,我怕我顷刻间去而复返,那老东西隐忍不住,要揍我!” “毕竟,像我和许公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无故加之而不怒的绝世之人,古往今来,那都是……相当少…真的!不骗你!” “我呸!”司徒敬城啐道。 许景辉笑而不语,窃以为然也。 刑部,三人联袂再至。 ……… “宁公子,你刚才在发什么呆?” 赵钦疑惑的看着宁潇,刚才他忽然一动不动,他还以为是被吓傻了。 宁潇反应过来,笑道:“没什么,只是被关了这么久,饭也没吃上,肚子有些饿了。” 赵钦闻言,愣了一下,不由得摇头苦笑道:“宁公子果然是风雅之士,这般时候,还能淡定从容的想要吃饭。我就不行了,昨夜下狱至今,我是一点也饿不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狱卒提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 走到宁潇面前,喊道:“吃饭了。” 宁潇连忙凑了过来。 赵钦疑惑道:“现在也不是吃饭时间啊。” 狱卒把锦盒递了进去,宁潇打开一看,不由讶异道:“牢饭这么丰盛么?” 盒子里面共有三层,第一层是酱香八宝鸭,第二层是东安子鸡,第三层是西湖醋鱼。 宁潇一一打开,顿时馥郁的香气飘荡了出来,甚至还冒着热气,仿佛是刚出锅的一般。 看到这一幕,饿了一天一夜的赵钦顿时撑不住了,不由得嘴角抿了抿,肚子也响了起来,看向那狱卒道:“喂,我的怎么没有!” 但那狱卒却是浑然不理,只是眼神脉脉的盯着宁潇,眼眶之中更是晶莹凝聚,仿佛下一刻便要砸落在地。 “红鸾!” 宁潇看着那眼神,微微一惊,两个字脱口而出。 “公子,你受委屈了!” 红鸾顿时不再掩藏,在自己脸上轻轻一挥,揭下一张面皮,露出清秀的一张俏脸。 “你怎么来这里了!” 宁潇顿时看向四周,紧张道。 红鸾擦了擦眼泪,眼底一片温柔:“奴婢担心你嘛,那些人不由分说把你带走,奴婢放心不下!所以就偷偷潜了进来,而且公子还没吃饭,肯定饿坏了,所以就顺便给公子带了点,公子快吃吧,还是热的呢。” “你个傻丫头,这太危险了。” 宁潇叹道。 “奴婢不危险,危险的是公子!其实,刚才有件事奴婢没敢告诉公子,不过现在也不得不说了,宁府已经被封了,老爷和三公子都已经不知去向。” 宁潇微微点点头道:“我已经知道了。” “公子,宁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红鸾忍不住问道。 宁潇犹豫了一下,道:“小事,你不用担心。” “哦!” 红鸾露出了笑脸,连忙说道:“公子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 宁潇点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宁公子,别光顾着自己吃啊,我也饿了。” 赵钦眼巴巴的看着宁潇,忍不住说道。 虽然诧异红鸾如何女扮男装混进刑部,但这般时节,他也管不得这许多了,自然也懒得问。 宁潇笑着看了赵钦一眼,对红鸾道:“把这个西湖醋鱼给皇太孙拿过去。” 红鸾点了点头,起身,把西湖醋鱼递给赵钦。 赵钦接了过来,顿时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这必然是他出生这么久以来,最好吃的一道菜了。 宁潇吃完,把食盒递给红鸾,叮嘱道:“红鸾,你先回去吧,公子我自有脱身之计。” 红鸾摇摇头道:“公子,你就让我在这里面陪着你吧,万一有什么事情,奴婢好帮忙,而且有这个面具,没有人能认出我的!” 红鸾说着又把那个面皮戴了上去,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在人群之中倒是没有任何起眼之处。 “好吧,那你先去吧。” 宁潇此时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这个小丫头绝非一个娇弱的丫鬟,所以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 皇宫,承露宫。 宣妃娘娘寝殿。 赵珏一袭宫装,身后随侍着四个宫女,缓缓走进了宫殿。 “母妃在看什么?” 赵珏让宫女外面侍候,自己则是缓步走了进来。 正瞧见自己的母妃正捧着一封书信,神态凝重。 “珏儿来了。” 宣妃抬头看了赵珏一眼,却是微微叹息一声。 “母妃,昨夜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母妃没有受惊吧?” 赵珏关切问道。 宣妃娘娘平静道:“我这里向来清幽,虽然也听到了一些动静,但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珏欲言又止道:“太子皇兄…逼宫!” “逼宫?” 宣妃娘娘讶异的看向赵珏:“真的?他怎么敢?” 赵珏却是十分理解的说道:“皇兄十岁便被立为太子,如今已经当了近五十年!他造反,我一点也不奇怪。” 宣妃娘娘瞪了赵珏一眼:“慎言。” 赵珏笑了一声:“我能想到的,父皇岂会想不到?” “皇兄志大才疏,失败是必然的!” 宣妃娘娘沉默片刻,不由叹道:“原来如此,却没想到,这件事最后竟然阴差阳错的牵连到了我们临国府。” “这与临国府何干?” 赵珏顿时疑惑一声,从宣妃那里接过信笺,不由眸光微凝:“宁潇,被刑部抓了?!” “原来,他与骁卫大将军竟然是亲兄弟!” “不不不,月前我还见过他,他还要参加科举,这件事必然与他无关!” 赵珏连声说道。 宣妃娘娘叹息道:“可这谋逆之罪,哪里需要论什么有关无关?” “可……他是赘婿!” 赵珏忽地喜道:“他是赘婿,便是临国府的人,与宁家已经没有根本联系,即便宁家被夷三族,也不应该牵连他才是。这刑部越权了。我现在就去找父皇开恩!” “珏儿!” 宣妃娘娘刚要呼唤,却发现赵珏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先一步离开了承露宫。 “唉……还是这般急性子。” 宣妃娘娘轻轻摇了摇头。 第三十六章 八十大板 “宁公子,多谢你请我吃了这顿膳食,若我赵钦能脱此大难,日后必然百倍相报!” 赵钦向宁潇抱拳道。 宁潇笑道:“既如此,那我就等着了。” “对了,殿下,你可知我父兄如今被关押在哪里?” 赵钦闻言,顿时眼神暗淡了下去:“令尊,应当和我父王都被关押在大理寺天牢。至于,你大哥我师父……他……” 赵钦说不下去了。 宁潇闻言,猛地站了起来,心中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楚迥然而生:“他,怎么了?” “他…死了!” 赵钦痛惜道。 “死了?” 宁潇身形一颤,愣在当场。旋即忍不住道:“我大哥乃二品武圣境,当今朝中,谁能杀他?” “这我就不知道了。” 赵钦摇了摇头,道:“我也只是听说,不过,据我所知,若这世间有谁能杀了骁卫大将军,那必然是国师无疑!” “国师!” 宁潇眸光一凝。 忽地,两个衙役提着刀走了过来,刀鞘重重的敲在牢门之上,看向宁潇道:“你出来。” 说着另一个衙役已经打开了牢门。 宁潇收拾了一番心情,顺从的跟着走了出去。 “唉……希望你还能活下来。” 赵钦叹了口气,进了刑部大牢,不管有罪没罪,不扒层皮是甭想出去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扒了层皮也要横着出去。 他毕竟是皇太孙,虽然身陷囹圄,但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把他怎么着,也不会有人敢提审他。 但自己若不是皇太孙,此时此刻又何至于此? 想到此处,赵钦不由自嘲一笑。 …… “宁潇!你可知罪?” 刑部右侍郎林青山高坐台上,背后牌匾写着四个大字“明镜高悬” 两般衙役持着水火棍,立在一旁,神情冷冽,威严肃穆。 旁边一个文案主簿,手提狼毫,面容齐整。 宁潇看着左右两边的衙役,打量了一番公堂上的布景,方才走到公堂中心,身姿挺拔而立,抬首看向林青山,镇定自若道: “在下不知。” “大胆,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林青山道。 宁潇躬身行礼道:“区区不才,于今日放榜之日得了案首,已是秀才之身,按大乾律例,即使是在公堂之上,也可见官不跪!” 林青山闻言冷笑道:“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本官又是什么人?” 宁潇平静道:“在下不知道大人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在下只需要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即可。” “呵呵……好个秀才案首,倒是伶牙俐齿。本官懒得于你计较,拿给他,让他签字画押。” 林青山淡淡道。 那师爷得令,把一份案状拿到宁潇面前。 宁潇接过来看了一遍,方摇摇头道:“无稽之谈,恕在下不能从命。” “呵……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啊,大刑伺候。” 林青山冷笑一声,旋即一个令箭抛了下去。 顿时两边衙役一拥而上,把宁潇推倒在地,被水火棍夹住脑袋,又有两个衙役拎着棍子站到他的身后。 宁潇仰头道:“我乃秀才之身,大人如此用刑,是想要屈打成招么?” 林青山见宁潇还敢如此硬气,不由怒道:“五十大板,还不快打!” 在林青山眼中,像宁潇这样细皮嫩肉的书生,别说五十大板,便是十个板子下去,便什么都招了。 两个衙役旋即提起水火棍,用足气力,猛然向宁潇的屁股上打了下去。 “啪!” “啪!” “啪!” 两人一人一下,轮流打了起来。 但是打在身上的宁潇,则是不由微微皱眉,他刚加了一点体质,正想要试试有没有效果。 但是效果似乎好的有些出乎意料。 板子打在身上,他才发现,竟然毫无痛感! 只加了一点而已,体制的效果就能达到这种程度么? 宁潇忍不住心中激动。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两个行刑的衙役,刚才已经被红鸾用一百两银票收买了,所以他们此时看似啪啪乱打,实际上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这是他们当了几十年衙役练就的手艺活,旁人根本看不出一点异样,一般人可做不到。 但当打了十几下的时候,两人心中却是犯了嘀咕,这个家伙似乎不怎么上道啊! 你虽然不疼,但也要配合着喊两声啊! 侍郎大人就在上面看着呢,你一声不吭,我们很难做啊! 两人想着,手中的力道不由加大了起来。 虽然他们收了银票,但是也不能因此砸了饭碗啊! 万一被侍郎大人发现,两人便完蛋了,所以当打到二十大板的时候,再也不装了! “啪!” “啪!” 两人动了真格,是你一点眼力见也没,可别怪我们兄弟俩! 林青山轻轻抿了口茶,本以为宁潇早该叫苦不迭,却没想到自始至终竟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听见,不由惊愕的看向宁潇:“小子,本官倒是小看你了,是个汉子,再给我加三十大板!” “是!大人!” 两名衙役也是卯足了劲,狠狠的打了起来,他们心中比林青山更加震惊,假打他不喊不叫也就罢了,真打竟然也不喊不叫!这…… 终于,八十大板打完了。 两个衙役早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的向林青山禀报道:“大人,打…打完了,这小子太抗打了,竟然喊都不喊一声!” 林青山同样阴沉无比,冷冷的看向宁潇:“好,很好,一个书生,竟有如此毅力,既然如此,本官倒是要看看你的毅力有多强!” “来啊,把他给我抬起来绑到柱子上!” “是!” 两个衙役答应一声,旋即向手中吐了口唾沫,搓了搓,便要来抬宁潇。 宁潇见状,顿时跳了起来,拦住二人道:“不劳二位,我还能动!” 旋即自顾自的走到柱子旁边,倚了上去,然后看着发愣的众人,伸手道:“你们愣着干什么?不是要绑我么?” 众衙役面面相觑,被打了八十大板,还能若无其事的站起来健步如飞,这…这还是人么? 林青山不觉走了下来,脸色阴晴不定,他在这里不知道审判了多少犯人,能受的住八十大板的豪杰好汉不是没有,身后被打的血污满身,流血不止,依旧嘴硬喊着不疼,但也只能喊喊,过过嘴瘾罢了,而似宁潇这般还能若无其事起身的,却是一个没有! “你……你真的只是一个书生?一个读书人?” 林青山恍惚问道。 宁潇看向他,一脸认真道:“要不在下现在给大人背一下四书?” 第三十七章 天子口谕 “王大人!就剩下一刻钟了啊!” 刑部大堂之中。 苏温文,司徒敬城,许景辉三人大摇大摆的坐着,只把王奇昌堵在这里,哪也不许去。 旁边刑部侍卫见这种场面,更是丝毫不敢上前。 就怕王奇昌让他们上手! 可这三个人哪个是他们敢动的? 干脆躲远点! “三位大人!你们有意思么?你们这是阻挠本官执行公务!我要到陛下那里去告你们?!” 王奇昌愤怒道。 “许公,喝茶!” “司徒公请!” “大家别客气,王大人跟我们都是兄弟一般的人物,就当自己家,该干嘛干嘛!” 苏温文三人完全把王奇昌的话给屏蔽掉,自说自话。 王奇昌见状,脸上愤怒,心中则是冷笑,哼! 幸好本官技高一筹,早就派人去审了! 跟我斗,你们三个加起来也嫩了点! “大人!大人,十三公主来了!” 正在此时,有侍卫火急火燎的冲进刑部禀告。 王奇昌闻言,连忙站起身来,道:“真是十三公主?” “千真万确!” 侍卫答道。 “十三公主来了?” 司徒敬城三人这才连忙起身。 苏温文戳了司徒敬城一下,道:“你外甥女?你请来的?” 司徒敬城没说话,他心里也摸不准。 王奇昌沉默一瞬,看了司徒敬城一眼,心中思量,这十三公主此来八成也是为宁潇之事。 若是别的公主,以他刑部尚书的身份,自然也不用太过紧张,但是这十三公主奉命筹建弘文馆,在天子面前可是说得上话的。 而且,三个人已经让他难受至极了,再来一个公主,那还得了? “你去,就说我不在!” 王奇昌连忙说道。 一语未了,门外便响起赵珏的声音: “王大人!看来是不欢迎本公主前来啊!” 王奇昌一惊,不由门外看去。 只见赵珏一身锦衣华服,衣冠楚楚,女扮男装,阔步走了进来。 王奇昌面色一僵,但瞬间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十三公主大驾光临,刑部实在蓬荜生辉啊,下官也是刚刚回来,不料公主就来了,真是巧了!” “的确巧了!” 赵珏走进一看,不由惊讶道:“舅父,许公,苏学士,你们都在?” “参见公主!” 三人哈哈一笑。 赵珏看了司徒敬城一眼,心中了然,旋即不再多言,双手负在身后,直接站到了尚书的位置之上,高高在上,俯视着王奇昌,朗声喊道:“父皇口谕!” 王奇昌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整饬衣冠,连忙跪在地上。 司徒敬城也连忙要跪。 苏温文却是一把拉住:“又不是给你的,你跪啥?腿痒?” “你!” 司徒敬城大怒。 “嘘…陛下口谕,安静!” 苏温文认真的嘘了一声。 “我…” 司徒敬城把怒气又压了回去。 赵珏继续道:“父皇口谕,不准对宁潇用刑,即刻随本公主入宫觐见!” 王奇昌楞了一下。 苏温文三人也愣了一下。 赵珏哼道:“王大人听不懂么?” “臣遵旨!” 王奇昌脸色变幻,忽地想起了什么,连忙起身向外面跑了过去。 赵珏不由皱眉,连忙和司徒敬城三人一起追了出去。 …… 宁潇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之上。 旁边是一盆被火炭烧的通红的铁块。 林青山伸手把铁块拿在手中,看着烧红的烙铁,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小子,本官现在就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这烙铁硬!给我摁着他!” 林青山喝道。 “是!” 两个衙役顿时按住宁潇的肩膀。 宁潇目光凝重的看着近在眼前的烙铁,呼吸不由沉重了起来。 以前可是看过不少这样的场面,今日算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体验。 近在咫尺的危机让他愈发冷静,紧紧盯着眼前的烙铁,旋即集中意念,心中默念: 【灭】 本是滚烫发红的烙铁竟然瞬间变成了黑色,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温度。 宁潇眸底闪过一丝喜色。 林青山也愣了一下,看着重新发黑的烙铁,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又恶狠狠的看向宁潇,仿佛有些恼羞成怒:“我不信!” 旋即杵着烙铁向他身上戳了起来: “我烫死你!烫死你!啊啊啊!” 但没有任何温度的烙铁显然并没有任何杀伤力。 宁潇看着在自己身前疯狂戳他的林青山,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他现在基本算是明白了系统加点的意义。 体质加的点相当于增强自身的防御能力,可以免疫一定程度的伤害。 而意念,则是能通过自己的意念控制一切物理变化! 比如,让烙铁的温度降低到常温! “住手!” 正在这时,尚书王奇昌忽然冲了进来,看着不顾一切向宁潇戳来戳去的林青山,顿时大骇,连忙喝止。 后一步赶来的赵珏,看到这一幕,顿时气愤道:“王大人,你竟然敢违逆圣旨!” 苏温文,司徒敬城也纷纷火大。 王奇昌连连陪笑道:“这不关我的事情,都是这混账东西自作主张!”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混涨给我拉开!” “把宁公子放下来!” 一干衙役闻言,连忙把林青山推开,又连忙解开了宁潇身上的绳子,还顺便把被林青山戳皱的衣服捋顺。 “宁潇,你……你没事吧!” 赵珏走到宁潇面前,关切道。 “贤婿!你还好吧!没伤着吧!” 司徒敬城也连忙跑过来,扶住宁潇。 “我没事。多谢公主,岳父,苏大人。” 又向苏温文和许景辉抱了抱拳。 宁潇温和一笑,自然明白,他们都是来救自己的。 “你放心,我已经向父皇求情,他已经答应饶恕你的罪责!不过你要随我先回宫觐见一下父皇。” “多谢公主殿下!不过天子为何要见我?” 宁潇闻言,不由讶异道。 虽然以他现在的能力,刑部已经奈何不了他,但也有一定风险。 至少,自己若面对上三品的高手,就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而皇宫之中自然高手如云,自己确定不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宁公子不愿意?” 赵珏笑问道。 “不敢!” 赵珏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随我走吧!” 司徒敬城也道:“先去看看,陛下既然已经赦了你,应当不会为难你!” 宁潇点了点头。 临走时,宁潇低头看了一眼仍然状若疯癫的林青山: “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我亲手烧红的烙铁,怎么可能会突然没火了,这绝不可能!” 说着,他不甘心的拎起烙铁戳向了自己的胸口: “啊!……” 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从林青山的口中发出,登时疼的他一跳三丈。 “林侍郎这是疯了吗?竟然用烙铁烫自己!” 众衙役面面相觑。 宁潇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和赵珏等人一起走了出去。 第三十八章 面见天子 同司徒敬城几人一起走出了刑部,天色已经渐渐昏暗。 此时初春,日短夜长,太阳一落,天地陡然暗了。 王奇昌追了出来,亲自向宁潇赔罪,说这都是手下人擅作主张,跟他那可是一点关系没有。 宁潇没有理会。 王奇昌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苏温文怒气冲冲的挡住。 和岳父告别后,随赵珏一起上了马车。 “公主殿下,天子找我什么事?” 沉吟片刻,宁潇还是问道。 赵珏盯着宁潇看了几眼,方道:“你父兄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宁潇微微颔首。 赵珏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父兄犯了谋逆大罪,必死无疑!” 宁潇面色不变,只是眉宇之间沉了几分。 “我刚刚出宫的时候向父皇举荐了你的才华,为你求了情,所以他答应见你一面,这是你的机会!” 赵珏叮嘱道:“你懂我说的意思么?” 宁潇再次默默点头。 “多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宁潇说完这句话,便保持了沉默,任凭马车快速的向前移动。 ………… 皇宫! 朝天殿。 天子正于御案之上批改奏折。 殿外,在太监的引领下,赵珏和宁潇缓缓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 宁潇在赵珏身侧跪倒:“草民宁潇,见过天子!” “都免礼吧!” 天子淡淡开口。 宁潇这才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抬首看向宝座之上的人影。 大乾天子,赵武! 宁潇第一次见到天子,之前本也是听到过不少关于天子流言,心中对天子自然也有大致印象,但今日亲见,才发现,天子比他想象的更加年轻,观其面容,似乎只有四十岁左右!比自己岳父还要显年轻。 而众人皆知,天子已经在皇位上坐了五十三年! “像,果然很像!” 赵武神色威严,此时紧紧盯着宁潇,忽地笑道。 宁潇眸光闪烁,抱拳躬身道:“天子何意?恕草民愚钝。” 赵武道:“朕说你和朕的骁卫大将军很像!” “昨夜,他带领三百铁甲直接冲进了朝天殿,甚至,就站在你现在所站的位置,拿枪指着朕!” 赵武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宁潇不由低头看了看脚下,方开口道:“我大哥胆大妄为,辜负了天子厚望,草民代他向天子请罪!” “不必了!” 赵武轻轻挥手:“他自己的罪责,他自己已经付出了代价,用不着你。” 宁潇闻言,不由拳头收紧。 “你不必紧张。” 赵武淡淡说道:“珏儿告诉朕,你有倾世的才华,朕本不信,但却没想到七碗茶诗是出自你手,所以,朕愿意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赵珏眸湛喜色。 宁潇静静听着。 “朕给你三日时间,写一篇辞赋。” 赵珏顿时一喜,以宁潇的才华,便是十篇辞赋也不成问题。 宁潇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简单,不由惊愕抬头,问道:“何题?” 赵武沉吟道:“就以此次宁家裹挟太子谋反为题!” 宁潇闻言,顿时心沉谷底。 赵珏也是一惊,父皇这是……要把这次太子谋逆案的罪责全都推到宁家头上? 太子谋逆,这件事固然是太子大逆不道,不忠不孝所致! 但身为一个父亲,连自己的儿子都要造反,可想而知,这件事若要传到民间,堂堂大乾天子,恐怕会沦为百姓的笑柄! 这对一向以明主圣君自居的赵武来言,绝对是不可以接受的! 而若是把罪责都推到宁深乃至整个宁家身上,朝野上下的视线自然也会被吸引过去。 而天下万民也只会觉得是宁家狼子野心,图谋不轨,想要借助太子之势,行谋逆之举,死不足惜! 从此,宁家自然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这样,皇家的名誉就能够保全,天子的威严和脸面也能够保全! 而要完成这弥天大谎,达到瞒天过海目的的关键一步! 便是,宁潇手中的辞赋。 须知,这世界上,能把黑的写成白的,能把活人写成死人,并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的,便是读书人手中的笔! 而且,这支笔还要够硬,够美,够有力! 满朝文武,才华横溢者不可胜数,但他们都写不出来,或许写了,却并不能让天子满意,只因,他们的头上没有刀! 但现在,宁潇头顶便有这么一柄刀! 宁潇抬头望了望。 他心中更明白,自己写不出让天子满意的赋来,便是欺君之罪,屠刀自然应该落下。 但即便他写了出来,完全遂了天子的意,屠刀恐怕依然会落下! 只因,他也是宁家人! 自己亲手把锅盖在自己脑袋上,不死何为? 望着眼前这位执掌天下五十年的天子,宁潇知道,无论如何,三日之后便是自己的死期! “父皇,这……这是不是太为难人了!宁潇他也是宁家人!” 赵珏有些于心不忍道。 让一个人用最华美工整的辞章去玷污自己的父兄,这未免太残忍了一些呢。 赵武抬手,道:“珏儿,你想要保他的命,他自然要付出代价!正因为他也是宁家人,所以才要戴罪立功!这个功劳若是不够大,如何保命?” “宁潇!三日时间!可够?” 赵武微笑着看向宁潇,很和善的模样。 宁潇双手高举在上,向前一步,深深一拜,语气之中毫无波澜:“何须三日,一日即可。明日此时,草民必书成此赋!进呈天子!” “好!那朕就敬候佳音!” 赵武大喜,道:“来人,把宁潇安置在靖安宫中,明日此时带他来见朕!” “是!陛下。” 随侍太监答应一声,便带着宁潇出去。 赵珏看了父皇一眼,道:“儿臣告辞!” 说完也退了出去。 赵武看着宁潇离去的背影,眼神微眯。 “宁潇!你……你真的没问题么?” “如果……我再去帮你求父皇,他……” 前往靖安宫的路上,赵珏一脸担忧的看着宁潇。 宁潇摇摇头,心知,赵珏虽然受宠,但在这样关乎大乾帝国颜面的大事上,又怎么可能是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劝得动? “公主请回吧。这件事,宁潇自有主张。” 第三十九章 刺杀天子 靖安宫。 两个侍卫看着宁潇走了进去,然后,把门一关,守在门外。 显然,在明日天子召见之前,宁潇是不可能走出靖安宫的。 夜色彻底昏了下来。 整个皇宫都笼罩一层薄薄的雾气里面。 昏暗的房间中,宁潇自始至终,端坐其中,一动不动,旁边一灯如豆,烛光映在宁潇紧闭的眉眼之上。 烛火忽地摇曳一下。 宁潇豁然睁开双眼,手指轻叩桌面,道:“红鸾,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没有动静。 宁潇摇摇头,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答。 宁潇叹息一声,起身,剔灯入帐,和衣而卧。 而此时,藏在房梁之上的一道人影,则是轻轻拍了拍胸口,喃喃自语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公子真的发现我了!原来是诈我!” 等了许久,那道身影料想宁潇已经睡着了,旋即悄悄的落了下来,蹑手蹑脚走到卧榻旁,轻轻掀开帘帐。 只见宁潇安详入睡,丝毫没有发现她。 人影帮宁潇带了带被子,又借着透窗而过的一缕月光,盯着宁潇看了许久,方才悄声走到旁边,正要打算离开的时候,忽地发现那烛台之下压了一张纸,纸上有字。 那道人影轻咦一声,不由轻轻移开烛台,拿起纸张,瞧着上面的字,不由撅了撅小嘴。 又回头看了一眼帘幕低垂的床榻,方才身影一动,从原地消失。 …… 两个时辰之后。 宁潇从床上起来,看向桌子上的一个包裹,不由微微一笑。 他抬头看了看,笑道:“东西都送来了,再和我玩捉迷藏就没意思了!” “公子,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一道身影凭空出现,落在宁潇面前,正是红鸾。 宁潇盯着眼前的少女,笑道:“你自己露出了这么多马脚,我要是都发现不了,岂不是成傻子了?” 红鸾顿时吐了吐舌头,向前抓住宁潇的手臂,委屈兮兮道: “呜呜……公子,对不起,人家不是有意要欺瞒你的,人家不是公子喜欢的那种傻丫头,人家只是想要逗公子开心而已,公子,千万不要怪人家好不好……” 宁潇笑道:“我自然不会怪你,不过你要告诉我你是什么境界?” 红鸾弱弱道:“只是三品宗师境。” “都是奴婢无能,都一年了也无法突破二品,还是没有办法帮公子教训那个阿离。” 红鸾愧疚道。 “那阿离是什么境界?” 宁潇好奇问道。 “二品武圣!恐怕不在大公子之下!” 红鸾认真道。 “怪不得……” 宁潇沉吟片刻,忽地问道:“能让一位二品武圣当侍女,那大小姐绝不是一个普通女子,你知道她是什么境界?难道是一品?或者,一品之上?” 红鸾闻言,顿时摇了摇头,十分认真道:“奴婢看不透!大小姐深不可测,奴婢向来隐藏的很好,阿离都没有发现我有修为,但是大小姐一定知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点破。” 宁潇笑了笑,道:“怪不得你这么怕她。” 红鸾顿时笑道:“我才不怕呢!公子肯定会保护人家的!” “我可保护不了一个三品宗师!” 宁潇摸了摸红鸾的小脑袋,道:“以你三品宗师的修为,天下何处去不得?却要在我身边做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觉得委屈么?” “才不委屈呢!” 红鸾昂头道:“再说了,人家也是一个有理想的小丫头!” “哦?你的理想是什么?” 宁潇好奇道。 “理想是……是……” 红鸾小手捏着衣角,垂着脑袋,酝酿半天。 “不想说算了!” “哎呀…公子等一下嘛,奴婢这就说……” “晚了,不想听了都!” “呜呜……人家就犹豫了一下下嘛,公子再给个机会罢。” “乖,去睡觉。” “咦!?人家都没说呢,公子怎么知道人家的理想?” 红鸾傻眼,公子真聪明! …… 宁潇轻轻推开房门,看了眼晕倒在墙上的两个侍卫,悄悄又关上了门。 但一回头,红鸾却是又拦在了宁潇面前:“公子,您到底要去做什么呀,交给奴婢来做就是了,这是皇宫,您一个人……太危险了!奴婢一个人怎么睡得着?” 红鸾担忧道。 “瞧不起我?” “你行,我为什么不行?” 宁潇挑眉道。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乖,回去,我很快就会回来!” 红鸾绷着小脸,盯着宁潇,立在原地,不为所动。 “不听话了?” 宁潇语气带了三分严肃。 红鸾最看不得宁潇生气,只得眼巴巴的望着宁潇,脚下一步一移,自己开门进去,再把门关上。 已近子时,夜色笼罩整片皇都,正是最黑暗的时刻,伸手不见五指。 但那崇明宫中,则是灯火通明。 天子早已睡下。 但宫门内外,持甲列兵者,不计其数。 显然,经过之前太子谋逆事件,天子寝殿的守卫翻了一倍。 宁潇此时就持着一柄匕首,站在崇明宫外,身前身后皆是四处巡逻的禁军,但是所有人却仿佛对他视若无睹,任凭他一步一步走进去。 他今夜前来,只有一件事,刺王杀驾! 既然天子要先利用他的最后价值后无情抛弃,那他也只能先下手为强! 太子谋逆的影响力显然比不得天子驾崩! 宁潇从容不迫的穿梭在禁军严密的兵阵之中,禁军看不见他,他也好似看不见别人,闲庭信步般一步一步向天子寝宫而去。 忽地,他停下脚步,如今他距离天子的距离不过十丈! 而中间相隔的,只剩下一道门和两个人! 或许在暗处还有不少高手,但那都无关紧要,只要自己进了这扇门,便没有人能阻止自己。 不过,这并非轻而易举。 虽然,他凭借意念之力,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他,达到了暂时的隐身。 但是却没有直接穿墙而过的能力! 毕竟,这已经超出了物理变化的范畴。 但正当宁潇想要向前再走一步的时候,一道人影忽地从天而降,其人身穿银色甲胄,威风凛凛,豁然挡在天子寝殿之外。 众禁军侍卫连忙行礼。 禁军统领,齐飞扬! 齐飞扬目光冷冽,手按剑柄,目光微眯,冷眼审视着眼前,就在刚才,他分明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忽然闯进入崇明宫。 但现在似乎又消失了。 宁潇敛气屏息,把匕首悄悄藏进怀中。 此时,他就站在齐飞扬左手边三米的位置,心呼不妙。 在宁潇原本的预算之中,是他悄悄开个门缝,然后潜入进去,让这些侍卫误以为只是风动。 即便是被他们发现蹊跷,但找不着人,自然也不会大动干戈,惊扰天子安寝,同样死罪一条。 但眼前之人的突然出现,让他的计划全盘打乱。 自己还是把刺杀天子这样的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 没有绝对的武力值支撑,自己绝对无法在齐飞扬的面前再进一步! 甚至,宁潇觉得,自己只要再敢动一下,便会被齐飞扬瞬时发现。 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对峙着。 宁潇看着齐飞扬。齐飞扬目视前方。 皆是一动不动。 忽地,起风了。 一阵微风突然拂过,地上几片散落的树叶莎莎作响。 宁潇抓住机会,果断退走。 【隐】字诀对意念的消耗很大,以宁潇如今1点的意念值,最多隐身一个时辰,便会耗尽。 出了崇明宫,宁潇方长长出了口气。 他看着崇明宫之中的灯火,心中无奈一叹。 天子果然没有这么好杀! 但今晚天子不死,死的就是明日的自己! 所以…… 第四十章 丹中下毒 钦天监! 钦天监在朝堂之上保持着极为超然的地位。 只因为,当代钦天监监正正是如今大乾帝国国师。 之前钦天监原本并没有建在皇宫之中。 但自从三十年前,国师救了天子的命。 一时恩荣浩荡,直接被天子搬到了皇宫西北角的一座宫殿之中。 如今。更是日日为天子炼制长生丹,每日清晨,要在天子上朝之前服用。 所以,即便此刻,已过了子时,万籁俱静之时,钦天监之中依旧灯火通明。 各种穿着短打的道童,围在一座丹炉面前,正热火朝天的炼丹。 距离天子上朝还有两个时辰。 宁潇静静的走来,躲过一层层禁军,藏到了房梁之上,然后恢复了身影,藏身于暗,以他九品的修为,只要不动声色,这些只是凡人的道童并不能发现他。 或许是国师威名太盛,所以,除了钦天监外面有数十位禁军把守之外,内部似乎并无高手,所以,让宁潇轻而易举的潜了进来。 只不过今日,国师似乎不在。 宁潇这也才松了口气。 他静静的注视着钦天监众人忙碌的身影,一动不动。 一个时辰之后, 终于丹成。 只见有两个身穿紫衣的老道士从内厅里面走了过来。 众道童纷纷行礼。 两个紫衣老道微微颔首,旋即从丹炉之中取出长生丹。 宁潇连忙收敛自己身上的气息,屏住呼吸,不过两个老道似乎并没有太过谨慎,毕竟三十年都没有任何问题,便是任何人都不会想到今晚这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会敢有人潜入钦天监意图不轨。 两个紫衣老道把长生丹装在锦盒之中,拿了出去。 宁潇连忙隐身,悄悄跟了上去。 只见两个老道联袂来到钦天监正厅之中,把长生丹从锦盒里面取出,又用独特的手段探查了一番,才互相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这才重新把长生丹小心翼翼的装在特制的锦盒中。 两人静静的守在一旁。 也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 宁潇藏在一旁,心中忧虑,若是这两个老道一直这般守在这里,待时辰一道,直接去送给天子,自己可根本没有做手脚的机会! 之前无法刺杀天子也就罢了,难道现在连下毒都行不通? 这不是天要亡我? 宁潇沉住气等了一会儿,见两个老道还是纹丝不动,心中长长一叹,正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异变陡生。 只听得钦天监东北角忽然一声爆响,紧接着便有人喊:“杀人了!杀人了!” 宁潇一惊,连忙躲到一旁。 两个紫衣老道更是豁然睁眼。 其中一个老道犹豫了一下道:“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守好长生丹。” 另一个老道点点头。 这是机会! 宁潇看着堂中如今只有一个老道,心中不由跃跃欲试。 正沉思之际,忽地一道黑影从堂外飘忽而过。 “谁!” 堂中老道豁然起身,追出门外,但见冷夜昏暗,并无人影。 老道不由警惕的观察四周。 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拜访在堂上的锦盒。 忽地,黑影又至。 “放肆,尔敢戏耍我耶?” 老道大怒,一掌拍了过去。 三品宗师境的修为显露无疑。 趁着老道被吸引注意力的瞬间,宁潇再不犹豫,果断隐身走进堂中。 轻声打开锦盒,看着那黑白相间的长生丹,心中意念一动: 【裂开!】 宁潇对着长生丹默念道。 长生丹顿时裂开一个缝隙。 宁潇手疾眼快,匕首握在手中,刃尖抵在缝隙之中,一滴黑色的汁液顺着匕首没入其中。 【合!】 宁潇收刀,盖住锦盒,果断转身退去,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超过三个瞬息。 但宁潇刚刚转身,便已经发现那紫衣老道已然返回。 宁潇顿时不敢大动作,只是屏住呼吸,一步一步的向旁离开。 好在老道一切关注都在长生丹之上,他快步走来,啪嗒一声打开锦盒,拿出长生丹确认无误,这才安心放下,得意冷笑道: “想用声东击西盗窃长生丹,岂能瞒得过贫道?” “不过这些贼子好胆!竟妄图盗窃长生丹,该死!” 旋即把锦盒托在手中,径直走了出去。 钦天监外。 宁潇长呼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溢出的冷汗。 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同时心中又有些奇怪,是谁暗助于我?还是巧合? 不过宁潇现在不想纠结这个问题。 只因他虽然下毒成功,却未必能致天子于死地! 刚才匕首上的毒虽是见血封喉的奇毒! 但若不见血,毒素便要大打折扣! 以太医院的奇珍异材,必然能够解毒。 天子若不死,自己依旧在劫难逃! 带着沉吟,宁潇重新回到了靖安宫。 而门外的两个侍卫依旧未醒。 宁潇没有打扰他们的好梦,悄悄推门进去,又轻轻关上。 燃起烛火,房间豁然一亮。 宁潇走到床边,只见红鸾侧着身子,面朝向他,正睡得香。 宁潇轻轻坐在床上,望着红鸾细腻的小脸,伸手摸了摸。 “刚才难道不是这个丫头?” 宁潇有些疑惑,但不是她还能是谁?这丫头八成是在装睡! 也不点破,宁潇缓缓把手探进少女温热的被窝。 然后摸到她的腋下。 宁潇知道她最怕挠痒,若是装睡,必然漏出破绽! “嗯……” 可宁潇刚把手摸过去,红鸾就梦呓般的翻了个身,伸了个拦腰,撅着小腚,差点把宁潇推下去。 宁潇不觉勾唇一笑,这丫头还在装! “喜欢装是吧。” 宁潇不在犹豫,直接双手其下,掏在少女的两个咯吱窝。 “咯咯咯……公子我错了!别挠我了!哈哈哈……” 却不料,红鸾陡然睁开双眼,一跃而起,身上只穿着一件大红色绣着一只小鸭子的肚兜,笑得花枝招展。 宁潇轻咳一声,自觉的转过目光:“衣服脱得倒是挺快!” 红鸾则是眨巴着两只大眼睛,睡眼朦胧,仿佛真是刚被宁潇弄醒一般:“睡觉肯定要脱衣服嘛!嘻嘻……” 然后翘着两只小脚丫,趴在宁潇身边,软糯可欺的道:“公子,事情都办完了吧,现在离天亮还早呢,您一夜都没睡,快些休息一下吧。” 宁潇点点头:“好。” 红鸾闻言顿时一喜,连忙向里面挪挪身子,掀开被褥,羞答答的道:“公子,只有一张床,怕是不够睡呢。” 宁潇看了她一眼,道:“那你起来。” “啊?” 红鸾顿时抬眸,明亮的眼睛之中溢出浅浅的水光,委屈兮兮道:“公子,可是人家也很困呢!” “都睡了几个时辰了,哪里会困?快起来。” 宁潇板着脸道。 “好吧。” 红鸾见宁潇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只好撇了撇小嘴,自顾自的穿衣起床。 宁潇趁着被窝尚温,连忙钻了进去,裹着被子吩咐道:“天亮之前,给我弄点藏红花和当归一同碾成的粉末来,浸在那一叠宣纸上,越多越好,去吧,我先睡会。” 宁潇摆了摆手,转头扯着被子睡到里面。 “哦~” 红鸾不情不愿的答应一声,大半夜的把人家从温暖的被窝里面扯出来还让人家跑辣么远去干活,公子一点都不心疼人家! 第四十一章 毒用连环 “公子,起床了!” 宁潇大被裹身眠,不觉东方已发白。 一睁眼,便见红鸾笑靥如花的望着他。 宁潇起身,揉了揉眼睛,一边说道:“东西弄好了吗?” “当然,奴婢早就弄好了,只是见公子睡得正香,不敢打扰。” 红鸾乖巧答应。 宁潇点点头,一边穿鞋,一边道:“研墨。” “哦!” 宁潇起身,漱了漱口,来到桌边。 红鸾已经研好墨,压好纸,奉笔以待。 宁潇旋即紧握犀管,不沉吟,直接落笔,一气呵成。 红鸾侍立一旁,静静看着那在宣纸上沙沙吐墨的笔尖,眸中闪过一道诧异。 正在这时,房间外,传来声响: “参见十三公主!” 须臾,房门打开,赵珏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宁公子,吃早膳吧。” 宁潇把笔放下,而他身后的红鸾也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宁潇笑道:“有劳公主殿下亲自给在下送饭,荣幸之至!” 赵珏微微一笑,目光不由看向桌上摊开的墨迹上,心头微动,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好奇道:“宁公子已经写完了?可否先让我先睹为快?” “自然!” 宁潇把宣纸随意的拿起,递给赵珏,赵珏十分认真的双手接了,细观起来。 宁潇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些鲜香细腻的糕点,以及一碗银耳莲子羹。 宁潇笑了笑,这位公主应该是把自己的早膳给他拿了过来。 昨晚都没有人给他送饭,早已经饿了,顿时大快朵颐起来。 而赵珏的眉头则是不由紧皱了起来,越看脸色越难看,终于看罢,她的两只纤细小手不由握紧宣纸,片刻后,竟是直接双手一合,那张写满瘦劲清峻小楷的宣纸瞬间成为一团乱麻,似是还不解气,赵珏更是使劲把纸张揉成一团,掷之于地,以脚乱踏。 “公主这是?” 宁潇没有料到赵珏反应竟然如此巨大,不由出声。 “宁公子!这篇辞赋若是待会呈给父皇,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宁潇平静的点点头。 “那你还写?” 赵珏愤愤不平道:“早知如此,本公主费尽心机把你从刑部带进宫来,又有何益?” 宁潇起身,目视幽远,慷慨道:“公主美意,宁潇铭感五内,来世难报,但,身为人子,不能全一族,兄死父囚,俯地流血,束手无策,无愧可乎?其当死久矣!虽天子有命,又岂可心如狼子,辱父而求生乎?忠孝之节,自古难全,今献表求死,告慰长兄,魂如有灵,当鉴我心,可谓忠孝皆全矣,死得其所,何惜哉!” “你……” 赵珏闻言,心中不觉一痛,眸光微颤,痴痴望着那道孤傲而立的身影,耳边久久回响的是他慷慨求死的绝笔宣言,久久无言。 正在这时,宫外一道焦急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此间沉默。 “公主!出大事了!陛下上朝的时候忽然病倒了!” 赵珏的贴身侍女小跑着过来,喊道。 “父皇怎么突然病倒?” 赵珏一惊,这才回过神来,离开之际,又回首对宁潇喊道:“你不许死!一切有我,本公主一定会保住你的命的。”说完匆匆离去。 …… 此时,崇明宫外,乌压压的跪倒了一片,文武百官,紫袍金绶,手持笏板,都面带哀色,整整齐齐的跪着。 苏温文,许景辉,王奇昌等人赫然也在其列。 他们心中都有些纳闷,陛下身体明明一直挺好的,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太医已经换了三波,而且各个神色悲戚,偏偏这个时候那位神秘莫测的国师大人却不知道跑哪去了! “父皇!” 赵珏风风火火的一路小跑了过来。 从众大臣的面前跑了过去。 “父皇怎么样?” 宫内站着的,不少皇子皇女,全都坐立不安,见赵珏走来,纷纷迎上。 “十三皇妹,你先别急,太医正在为父皇诊治,一定没事的!” 正在这时,三位太医从里面走了出来。 赵珏连忙凑上去问道:“王太医,你是太医令,一定有办法的是吧,父皇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王太医紧锁眉头,但还是宽慰道:“公主勿忧!虽然此毒凶猛无比,但好在中毒时间不长,我们已经想到了办法抑制毒性扩散,只要处理得当,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下官已经命人配药。” “中毒,父皇怎么会中毒?” 赵珏大惊失色。不由看向一旁。 旁边天子身边的老太监,哭丧着脸道:“陛下今晨还未来得及用早膳……只……只吃了……” “吃了什么!” 赵珏急问道。 “钦天监送过来的长生丹!” “陛下每日都要服用,数十年都没有问题,今日不知怎么了!” 七皇子闻言大怒道:“国师是想要造反么?竟然给父皇下毒,枉父皇这么信任他!” “七皇兄,先别急着下结论,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紧张!” 赵珏沉思片刻,看向王太医道:“我能去看看父皇吗?” 王太医摇摇头道:“陛下现在处在昏迷状态,需要好好休息……” 正说着,里间忽然传来一道咳嗽声音:“珏儿,是你么?” “父皇醒了?!是儿臣!” 赵珏当即堕泪,带着哭腔应道。 “你……咳咳……过来……” 赵珏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太医,见他默默点头,方连忙踮着小脚走了进去。 “父皇!” 凑近御塌,赵珏不由神情一恍,一夜不见,父皇竟然衰朽至此! 平日里矍铄的神态,此时垂垂老矣,面容枯槁,满脸疲态,满头白发胡乱披散在脸上,憔悴不堪。 “父皇~” 赵珏心好似被锥子刺了一般,哀嚎一声,跪倒在赵武面前。 赵武缓缓伸出一只手,赵珏连忙双手握住那只枯瘦的手掌,泪如雨下:“父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疼么?” “不疼。” 赵武眼神无光,嘴角微动。 “父皇别担心,太医刚才说了,父皇性命无碍,只要好好修养,很快就会恢复!” 赵珏急切的说道。 赵武气息微弱道:“一朝身损,方知万事俱空!朕已多活了三十多年,即使…今日便死,也……。” 第四十二章 天子驾崩 “即使今日便死,也便罢了……” 病榻之上,赵武长长一叹。 “父皇!不会的!不会的!珏儿,不许你说这样的话!你还没有为珏儿择一良婿呢!你还要看着珏儿出嫁,你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赵珏笑中带泪,不住的摇头。 赵武奋力的摸了摸赵珏的脑袋,尽力露出一丝笑容道:“国师呢?” 赵珏摇摇头:“国师不在钦天监,已经派人去找了,国师很快便会回来的,父皇不用担心!父皇……” “咳咳……” 忽地,赵武猛咳了一声,被赵珏握在手中的那只手臂竟然微微发痛。而后只感觉全身血液疯狂涌动,直冲头顶,枯槁的脸庞瞬间竟如回光返照般红光满面。 “父皇!父皇!” 赵珏紧紧抓住赵武的手,连忙回头喊道:“太医!太医!” 王太医等人连忙围了过来,替天子把脉,差点一头栽倒在地,难以置信的道:“怎么会?怎么会?” “太医!怎么样?父皇怎么了?” 王太医如丧考妣,跪地哀嚎,重重叩首:“陛下…陛下……气血翻涌,毒入心脉……神仙难救!神仙难救啊!” “不可能!不可能!” 赵珏脑门巨震,双目瞠然,心痛的无法呼吸。 “咳咳……珏儿,让他们…都…进来…快…快…” 或许是人之将死,唯自心知,赵武强撑一口气,奋力说道。 “父皇……” 赵珏痛哭不止,口颤音抖,还是回头急喊:“诸位皇兄,快来,快来!快来!!” 在外面等的焦急的众位皇子连忙冲了进来。 天子在位五十三年,共有三十几个皇子和十几个女儿! 此时大部分皆汇于此。 二皇子,三皇子不比太子小几岁,此时皆是中年人。 从七皇子之后,才算是年龄较小,刚到而立之年。 “父皇~” 见赵武这般模样,众皇子顿时纷纷哀嚎一声,拜倒在地。 赵武的目光在众皇子的脸上一一扫过,一股哀伤不受控制的涌上他的心头。 他最器重的儿子,自始至终都是太子,否则也不可能五十年没有动过改换太子的念头! 但……有些东西,他不给,太子也不能要! 既然坏了规矩,那便要付出代价,这皇位,终究与他无缘! 赵武混浊的目光逡巡良久,不过转瞬之间,他的脑海之中已经闪过千万个念头,终于,他艰难的宣布最后一道圣旨:“贬…太子…庶~人,朕……传,位~于…于……” 赵武忽地喉咙变得沙哑起来,仿佛被人卡出脖子一般,竟是已经说不出话来,瞳孔剧烈颤抖一下,身体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父皇!父皇!” “父皇!!” 众人争先恐后的大喊,惊恐不已。 赵武目光死死瞪着,似乎在与死神做最后的抗争,终于,凭借最后一丝力气把干枯的手指指向了七皇子! 七皇子登时有一种被圣光砸到的恍惚感觉,他下意识的跪着向前,急速的爬到床榻旁,抓住那只手,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痛哭流涕:“父皇…你…儿臣……” 赵武最后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动一下,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忽地身子一僵,瞳孔中最后一丝黯淡的光芒彻底落尽……七皇子浑身一颤,天子的手臂径直落了下去。 “父皇……” 赵珏目眦欲裂,嘶吼一声。 ………… 而此时,一道白发如雪的老者,手提浮尘,身形如烟,急速穿行在皇宫内苑之中,忽地停了下来,怅然若失的望向明明已经近在眼前的崇明殿却仿佛是永远再也达不到的彼岸,呢喃自语:“真的来不及了么?” ………… 靖安宫中。 红鸾轻轻蹲下捡起被赵珏踩踏的宣纸,回头看向自家公子,道:“公子,十三公主会发现么?” 宁潇目无波澜,望向窗外:“或许会吧,或许不会,谁知道呢?” “那奴婢就先帮公子把证据毁掉,到时候即便发现了也死无对证!” 红鸾手心一动,宣纸团顿时烧了起来,很快化作一地灰烬,经风一吹,随窗而散。 “当~” 正在这时,一道沉闷的钟声响起,震动整个皇宫。 紧接着又响了一声。 待九道丧钟声响罢。 崇明宫外文武百官已经匍匐在地,痛哭流涕,哀嚎声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 …… 翌日。 靖安宫的大门再次被打开,赵珏一身素缟,头戴孝巾,神色凄怆,缓缓走了进来。 宁潇看着赵珏,大惊失色:“公主殿下,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你怎么?” “父皇…驾崩了!” 赵珏面无表情的道。 “什么?” 宁潇愈发震惊,惊恐的摇头:“这……这怎么可能?” “天子英明神武,堪比历代圣君,怎会突然驾崩?” 赵珏嘴角泛起苦笑:“若是父皇知晓后世如此评价他,他应该会很高兴吧。” “宁公子,你走吧。” “这是出宫的金牌,持此金牌,禁军不会拦你的。” 宁潇感受着赵珏身上散发出的凄冷与痛楚,不再说话,缓缓接过金牌。 “有一件事,我还是要告诉你。” 赵珏沉吟片刻,还是说道。 “何事?” 宁潇问道。 “你大哥并非他人所杀!更不是父皇赐死。” 宁潇身形一滞,不由默然。 “多谢公主告知!” 刚走几步,又停下,回首望着赵珏憔悴的神态。 “公主节哀。” 此时千言万语尽化无言,宁潇抱拳躬身向赵珏一拜,方才转身,沿着宽阔的宫廷大道,径出西华门而去。 他只觉愧对赵珏,已不敢直面她,只想快些离开。 因手持御赐金牌,所过之处,禁军纷纷放行。一路畅通无阻。 刚出皇宫,宁潇正准备寻路回临国府,便见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正停在门外不远处。 一道身穿黑衣的干练身影,敏捷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怀抱寒光剑,正挺着琼鼻直勾勾的盯着走出宫门的宁潇。 “阿离!” 宁潇讶异的看了阿离一眼,连忙上前,疑惑道:“你怎么在这?” 阿离淡淡道:“奉小姐之命,接姑爷回家。” 宁潇闻言,愈发惊讶道:“大小姐……知道我今日出宫?” 第四十三章 阿离姓宁 阿离看着宁潇惊讶的神情,顿时小脸一昂,骄傲的抬头:“小姐当然知道!不过,小姐也说了,让我在宫门外等你一日,若一日之内你还不出来,就让我进宫把你带回去。” 宁潇沉默了片刻,徐徐问道:“大小姐,很关心我?” “呵!姑爷,你少臭美了!小姐才不会关心你呢!” “不过是因为你是临国府的姑爷,若是死在外面,小姐脸上无光罢了。” 阿离毫不给宁潇留面子,说的很直白。 被一个小丫头鄙视,宁潇心中郁郁。 他目光下移,看向阿离手中提着的长剑,淡淡道:“阿离姑娘也喜新厌旧么?之前整日抱着你那把破旧的瘦剑,如今却对我的寒光爱不释手。” “什么你的寒光!” 阿离闻言,顿时急了,不依不饶的道:“寒光是你赔我的好不好,既然是赔偿的,那自然就是我的!我的!清楚没有?” 阿离凶巴巴的“叮嘱”道。 宁潇微微垂眸,轻语道:“阿离姑娘可听闻过一句话?” “什么话?” “宝剑认主!” “什么意思?” 阿离凝眸,闪着大大的疑惑。 “唉……你家小姐不让你读书的么?” 宁潇叹了口气,跟这些没文化的人交流起来就是困难。 “我的意思是,这寒光剑是宝剑,谁是他的主人不是你说了算,而是要看它自己的意思。” “比如,它现在自愿出现在我的手中,那么自然是认我为主。” 宁潇轻轻抬起手臂,轻轻的提起寒光剑。 阿离瞬间瞠目,直勾勾的盯着宁潇手中的寒光,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低头,手中已然空空如也。 “你……我……你……不可能!!” 阿离愣了片刻,方如梦初醒,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一个区区九品武者,怎么可能在她的手中悄无声息夺走寒光剑?而且自己还毫不知觉! 这绝对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 看着表情失去控制的阿离小姑娘,宁潇微笑道。 阿离咬了咬银牙,一把从宁潇手中把寒光剑夺走,然后双手握着,杵在他的脸前: “来!你再给我演示一边!有能耐,你当着我的面把寒光剑弄走!我还不信了!” 咬牙切齿,小模样恶狠狠的。 “我若是办到了,你待如何?” 宁潇依旧微笑道。 “我!我跟你姓!!” 阿离再次气鼓鼓的道,竟是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 “宁离……这个名字似乎也不错。” 宁潇自顾自的鉴赏道。 “少废话,你快点给我弄走!有本事现在当着我的面弄走……!” 阿离一边发狠,一边喊道。 “这不是弄走了?” 宁潇晃了晃手中的寒光。 “啊!!??不……不算!我刚才没看清,你耍赖……你趁我没有防备……不算不算……你再来一次!” 阿离顿时有些慌乱,连忙再次从宁潇手中夺下寒光,这次变乖了,一句话不说,也不看宁潇,就紧紧的盯着手中的寒光剑,如临大敌,一动不动,一眨不眨。 看着阿离这副呆样,宁潇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 又一个傻丫头! 不对,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我家红鸾可不傻。 “宁离姑娘……” 宁潇叫道。 “啊?” 阿离下意识的应了一声,但猛然反应过来,不由气鼓鼓的看了宁潇一眼,但却没有说话,连忙又专心致志的盯着手中的剑,生怕再次被宁潇偷袭。 “宁离姑娘……你家小姐就没有教过你什么是尊卑有别么?” 宁潇不急不缓的笑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姑爷,那我就是主子,你身为一个小丫鬟,只有遵从命令的资格,哪来的要求主子做事的资格?” “你家小姐家门不严,我可要回去好好跟他说说!” 宁潇笑呵呵的拍了拍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的阿离,旋即跳上马车,掀开车帘,躬身坐了进去。 片刻后,马车里面传来一道不急不徐的声音:“可以出发了。” “可恶!” 阿离不由握紧双拳,愤愤的盯着马车,银牙磨动,恨不得跳上去咬死这个臭姑爷! 但小姐有命,务必要把他安全带回去! “哼!回去有你好看!” 阿离不由也跳上了马车,扯住缰绳,挥起马鞭,猛地一下击打在马背上。 “咴~” 马儿顿时受惊,四蹄攒动,激动的跑了起来。 “嗯?好像有点不对劲!” 阿离忽地一愣,看着自己左手缰绳,右手马鞭,刚才上来的急切,赫然没有发现……我剑呢?我剑呢!! …… 街道人声鼎沸,一辆马车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如一阵风,嗖的一声穿了过去。 路上百姓愤愤躲避,口中暗骂:这谁啊,没一点公德心!超速了知不知道! 我大乾帝国,首善之地,天子脚下,上京皇城,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 还有王法么?还有法律么? 报官!报官! 群情激愤。 但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那马车好像印着临国府的标志…… 众人唏嘘一声,霎时一哄而散。 马车上。 阿离小脸涨红,看着手里的寒光剑,依旧不服输,嘴硬道:“姑爷,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只敢趁我不注意偷袭我!让你当面弄,你怎么不敢?哼!雕虫小技,歪门邪道,我回去肯定要告诉小姐!她肯定能识破你的鬼把戏!” 马车里,宁潇沉默不语。 我不当着你的面搞,是怕吓死你啊…… 当然,至于阿离会不会恼羞成怒,暴起砍人,宁潇表示丝毫没有考虑。 他一介读书人,岂会是贪生怕死之徒? 虽然他刚刚因此弄没了天子。 杀人,实非他所愿。 而且赵珏对他十分不错,一想起刚刚离开时,赵珏那黯然神伤的眼神,宁潇便忍不住有些愧疚。 其实,说到底,天子甚至没有做错什么。 宁家跟随太子谋逆,这对掌控一个偌大帝国的皇帝而言,都是错的。都该死! 若谋逆的是别人,恐怕连宁潇自己都会笑他自不量力,狼子野心,死不足惜。 但很可惜,谋逆的是他的父兄。 他笑不出来。 更不能笑。 但也不能随着去死。 若能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反正宁潇是想好好活着。 第四十四章 重返水榭 “老爷!老爷!大喜事啊!姑爷!姑爷回来了!” 大管家华富一张老脸仿佛铺满了菊花,笑脸与花皆盛开,踉踉跄跄,一路狂奔。 激动的冲进书房。 司徒敬城大喜过望,急出门来,已经远远看见宁潇步履稳健,长衫负手,正转过曲折回廊,向他走来。 须臾,宁潇来到司徒敬城面前,躬身拜道:“见过岳父大人,小婿回来了。” “好好!回来就好啊!” 司徒敬城伸手握住宁潇,笑容难抑,终于宽心问道:“被天子召进宫,天子没有为难你吧。” 宁潇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我就说天子好歹也要看在我们临国府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才是。你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已是天恩!” 司徒敬城感慨道。 宁潇面色平静,点头称是。 司徒敬城犹豫一下,又道:“宁潇,天子如此厚恩,我们不能没有表示,这样,天子不是追求长生之术,你这几日写一篇谢恩疏,就往这方面写,待我上朝进呈天子,你才华横溢,若是用心写,必然能让天子满意。” 宁潇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必了……” “哎~贤婿,这就是你不懂了,我知道你不屑如此,觉得这是趋炎附势,有违读书人的风骨与气节,但身入朝堂,必须要懂得变通!况且投天子之所好,拍皇帝的马屁,不丢人,旁人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司徒敬城苦口婆心的教诲道。 “岳父大人所言,小婿也明白,不过真不用……”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太刚易折,你连皇帝的马屁都不拍,便是日后到了朝堂之上,难道要做一个孤臣不成?这样的人可是很难有什么好的下场,老夫还能害你不成?” 司徒敬城有些生气了。 “岳父大人,你听我把话说完。” 宁潇无奈苦笑一声:“天子已经驾崩,我写给谁,你要上奏给谁?” 司徒敬城闻言一愣,旋即怒目圆整,大喝道:“放肆,你怎敢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 宁潇就知道司徒敬城不信,连忙抓住他伸向自己的大手,在他耳边密语道:“岳父大人,小婿便是再不肖,又岂敢在这样的事情上肆意妄言?” “天子今朝已然驾崩,只是崩的突然,太子下狱,皇储未立,国本不稳,所以秘不发丧,以防祸乱。不过纸包不住火,也就这一两日,消息恐怕就瞒不住了!岳父大人也可早做打算!” 宁潇轻轻拍了拍司徒敬城的大手。转身离去。 司徒敬城瞠目结舌,愣在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 香来水榭。 阁楼三层。 阿离骂骂咧咧的推门进去,张口即道:“小姐,这姑爷真不能要了!他现在变得好无耻,好卑鄙,竟然偷我的寒光宝剑!” 司徒霓裳从里间走了出来,依然面若秋水,若芙蓉,若古井无波的寒潭,随意睨了阿离一眼,道:“此剑,本就是你从他那里抢去,他再偷去,两相合宜,亦复何言?” 阿离闻言,顿时面颊发赤,辩解道:“小姐,您说什么呢?这剑是他赔给我的,怎么会是我抢的?” “何况,阿离从小跟在小姐身边,虽然一心修习武道,但也是顺便读了好多书呢,什么四书五经,那也熟悉的很,怎么可能会干出那种强取豪夺的事情来?小姐~您可不能冤枉阿离呀!” 司徒霓裳轻轻叹了口气:“这话,只可在我面前说说,不能言于他人。” “为何?” 阿离眸光一闪,追问道。 “丢不起,这脸!” 沉吟片刻,司徒霓裳方道。 “哦……” 阿离顿时垂头丧气。 “小姐,我还……” “若还是告状的话,便不必讲了。” 司徒霓裳直接打断。 “哦…” 又哦了一声,如同一只斗败的小母鹅,阿离垂着脑袋,耷拉着肩膀,告退离开。 真可恶啊,本来想要向小姐告状,却没想到被小姐给教训了一顿! 都怪那个臭姑爷,修为低下不说,还偏偏弄把好剑,要不是寒光是宝剑,我至于把他抢过来嘛!呸呸呸……谁抢了,是他赔的! 不过小姐干嘛胳膊肘向外拐呢?竟然帮着姑爷说话,姑爷有什么好的? 除了长得好看点,银子多点,会填词哄三小姐开心,会作诗拍老爷马屁,会送礼物得夫人欢心,除此之外,他还会什么? 只是被抓了刑部,进了一趟皇宫,为何我感觉他变得有点不对劲了呢? 就这么几步路,阿离的小脑袋瓜子里闪过无数道念头,下意识的走出门去。 “啪!” 撞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阿离下意识的捂向额头。 我撞墙上了? 瞬间惊起抬头,一道轩昂的身影,俊朗的面孔由下而上出现在她的眼前。 “姑爷!你!” 阿离连忙后退三步,惊愕的看向宁潇:“你……你竟然偷听我和小姐说话,你不要脸!” “额……” 宁潇无语,看向敞亮明快的两扇门,道:“门是开着的!我也刚来而已。” “不可能!你休想骗我!你一个区区九品武者上楼怎么可能瞒过我的感知,让我毫不发觉?” 阿离愤愤道。 “那谁知道你呢?” 宁潇摊了摊手。 “你……” 看着宁潇有恃无恐的模样,阿离咬了咬小虎牙,冷笑道:“别以为当着小姐的面,我就不敢打你!” “阿离!请姑爷进来。” “哦!” 阿离瞬间蔫了,撇了撇嘴,让开道路,不情不愿的伸出右手做出请状。 宁潇右手背在身后,迈步走了进去。 看向屏风内侧的那道身影,唯美唯幻。 阿离也跟了进来。 司徒霓裳并未从里间出来,只有空灵的声音响起:“阿离,把门带上。” “是!小姐!” 阿离答应一声,把门紧紧关上。然后甜甜的笑道:“关上了小姐!” 里间沉默了刻,司徒霓裳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的意思是,让你出去。” 阿离笑脸一僵,心中一痛,差点哭了,低头哦了一声,羞愤的看了一眼宁潇的背影,才再度开门,把自己拽出去,又轻轻把门合上。 第四十五章 世界之匙 房门关上,偌大的房间之中顿时只剩下宁潇和司徒霓裳两人。 “夫君找我何事?” 司徒霓裳的声音响起。 宁潇向前走了两步,方向里间抱拳躬身,恭谨道:“求大小姐救我父亲和三弟的性命!” 幽淡的声音传来:“老爷尚且不能办到,夫君如何以为我一介弱女子能做到?” “直觉!” 宁潇道。 里间沉吟片刻,声音再度传来:“既如此,可我又凭什么帮你?” 宁潇犹豫一瞬,方自嘲般开口道: “或许就凭大小姐叫我一声‘夫君’吧。” 宁潇语气平淡中带着三分客气,三分恭谨,三分期待,与一分虚情假意。 “那以后我不叫便是。” 司徒霓裳从里面走了出来,秋水般的眸光平静的看向宁潇。 “咳咳……大小姐,别这样,有事可以商量。” 宁潇认真道:“只要大小姐能救我父弟二人,无论大小姐有何需要,只要我宁潇办得到,绝不推辞!” 宁潇深吸了口气。 当前天子已死,不知新皇是谁,但无论是谁,都绝不可能放过宁家,甚至要比天子还要冷酷三分痛下杀手,以此,来表明新皇的仁孝! 毕竟天子突然暴毙,谁敢说不是被太子谋反气的? 所以,宁烈和宁泽几乎必死无疑! 除非,当上新皇帝的将是太子一脉! 可太子谋逆,已经绝不可能登基,赵钦只是皇太孙,又是代罪之身,无论如何朝廷也不可能越过诸位皇子,让赵钦即位! 要知道天子有三十多个皇子,十几个皇女! 皇帝候选人太多了! 当然太子也不是没有再搏一次的机会。 若自己执掌朝纲的宰相,亦或者拥兵自重的藩王,借天子已死的契机,力排众议,支持太子或者赵钦,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但很可惜,自己什么都不是! 对于新皇根本没有任何左右的权力! 而且,最关键的,不知道天子死前,可有遗诏。 若有遗诏的话,那就更难办了! 所以想要走正规途径救出宁烈和宁泽,已经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剑走偏锋! 而求助自己名义上神秘莫测的媳妇则是当前唯一的办法。 “此言当真?” 司徒霓裳凝视着宁潇,认真的问道。 “绝对当真!” 宁潇以极其诚恳的语气回答。 “很好。” 司徒霓裳满意的点头:“那把你身上那块赤色双鱼佩给我吧!” “双鱼佩?你说的是这个?” 宁潇踟蹰了一瞬,旋即从袖子里面把那枚红色的玉佩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么?” 宁潇把双鱼佩握在手中,入手温润清凉。 他还记得,着枚玉佩是两个月前从天而降砸落在他的头上。 被红鸾称之为:天上神仙赐予他的宝贝!所以这些日子,他一只带在身上。 司徒霓裳走到宁潇面前,伸出五指,手心之中竟是出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双鱼佩! 宁潇讶异道:“你也有?” 我还以为我这是独一无二的呢。 司徒霓裳把两块玉佩放在一起,道:“不仅我有!” 宁潇:“……” “这样的玉佩共有五块!五块合一之后,将会变成一把钥匙!” “什么钥匙?” 宁潇惊讶道。 “打开天门的钥匙!” 司徒霓裳的神情鲜有的严肃起来。 “被古贤命名为:世界之匙!” “打开天门的钥匙?世界之匙?” 宁潇盯向司徒霓裳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 “然后呢?” 司徒霓裳缓缓转身,背对宁潇,轻声道:“然后,我为你讲一个故事!” “我喜欢听故事!” 宁潇微微颔首,目光聚焦在司徒霓裳柔美的背影之上:“请开始。” “这故事很短!” “有多短?” “和你的一样短。” “我不短!” “我不是说身高。” “我也没说身高!” 司徒霓裳沉默了。 良久才道:“我指的是你写给我的那句诗的长度。” “哦!是么?” 宁潇轻咳一声:“我误会了。请开始你的故事。” 司徒霓裳回眸看了宁潇一眼,继而说道: “每隔三百年!天门将会开启!而下一次,已不足三年!” 司徒霓裳认真说道。 “…讲完了?” “完了!” “果然很短!” 宁潇深以为然的点头。 “你…相信?” 司徒霓裳诧异的回首看向宁潇,目光中带一丝难以置信,她其实已经准备了很多手段让宁潇相信。 “深信不疑!” 宁潇微微一笑:“大小姐不信?” “你相信便好!” 司徒霓裳很快恢复了平静:“既然如此,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宁潇沉吟片刻,道:“那这枚玉佩为何会到我的手中?现在来看,它并不是上天赐给我的。” “恰恰相反!” 司徒霓裳郑重道:“这就是上天赐予你的!” 宁潇疑惑的看向司徒霓裳。 司徒霓裳继续道:“开启天门的五块世界之匙,有四块亘古流传,一直活跃在人间。两块在大乾,两块在海外。而第五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则只有在天门快要开启的时候,才会出现在人间。” “而这次,它便率先在海外现身!” “海外两位仙宗之主争夺未果,反而将它打飞了出去,进入大乾,进入上京,当时正从我的面前飞过,然后……砸到了你的脑袋之上!” “额……原来,你都知道。” “第五块世界之匙具有自动择主的灵性,它落在了你的手中,那自然而然便是天意,谁也无法抢夺。” “换言之,只有你手持世界之匙,三年后才能开启天门!” “所以,三年之内,四位手持世界之匙的主人,绝对不会让你死。” “原来是这样!” 宁潇眸光微微闪烁,顿时明白了一切前因后果:“所以,我入赘临国府,背后原来是你推动的?” “那倒也不是!” 司徒霓裳微微摇头道:“你们宁家想要帮助太子逼宫,为了避免失败之后满门抄斩,所以才让你入赘,算是留了一条后路,我只是没有反对罢了!” “阴差阳错之下,这的确是天意!” 宁潇叹息一声:“怪不得你让阿离去救我。原来,我这么重要。” “对了,如果我没猜错,那两位海外仙宗之主也各手持一块世界之匙。” “你手持一块,那第四块世界之匙在谁的手中?你刚才说两块都在大乾,是谁?” 宁潇好奇问道。 “国师。” 司徒霓裳盯向宁潇:“天子是你所杀?” 第四十六章 谁为天人 “你怎么知道?” 宁潇大惊失色。 司徒霓裳目光中闪现一抹了然之色,轻声道:“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嚓!被诈了! 宁潇深吸一口气,冷静。 司徒霓裳见宁潇这般模样,不由笑了笑道:“你的确做的天衣无缝,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 “天子本来好好的,而你不过进宫一夜,第二日,天子便暴毙身亡,是个人都应该怀疑你,诸人当局者迷,而我独立于这三层阁楼之上,旁观者清!” “这件事本来也无足轻重,但很可惜,你最好还是不要让国师知道。” “为何?你刚才不是说,只有我手持世界之匙才能打开天门?难道国师对天子真的如此忠心?为了替天子报仇,宁愿放弃飞渡天门三百年一次的机会?” 宁潇问道。 司徒霓裳反问:“你以为飞渡天门很容易么?” “不然呢?难道还有什么限制?” “那是自然!” 司徒霓裳目光之中闪过一道前所未有的凝重:“只有天人才能凌空飞渡天门!” “天人?!一品之上!” 宁潇微微变色:“当今之世,谁为天人?” 司徒霓裳摇摇头道:“无人!” 宁潇讶异的看向司徒霓裳:“你也不是?” 司徒霓裳笑了笑:“看来你很看好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高兴。” 宁潇面不改色,依旧问道:“所以国师为何会针对我?” “八十年前,国师便已经达到一品巅峰之境,进无可进。” “想要突破一品之上,必须要求得自己的天人之道!” “而国师的天人之道,就在天子身上!” 司徒霓裳道:“他已经殚精竭虑,为此不惜耗费了八十年的心血!天子三十年前便该死了,但被他硬生生的延寿了三十年!只要再过三年,必然可道行圆满,成就天人之尊!” “但你,” 司徒霓裳看向宁潇:“一夜之间毁了他八十年的谋划!” “所以,你猜猜国师若是知道是你杀了天子,他会怎么样?” 他会怎么样?他会把我撕碎! 宁潇不由面色微变,思绪万千。 然后连忙看向司徒霓裳:“国师八十年前,就已经成就一品巅峰!那现在岂不是……天下无敌?” “那个我可否问一下,八十年前,你什么境界?” 宁潇好奇道。 司徒霓裳白了宁潇一眼:“八十年前,我爹还未出生,你说呢?” “那你现在真的只有二十岁?只用了十几年就突破到一品巅峰?” “怎么?不相信?” 司徒霓裳似笑非笑的看向他:“莫非你以为我是什么老妖怪不成?” 宁潇讪笑一声:“那倒没有……” “所以……你到底能不能打过国师?” 宁潇问出最为关键的问题。 “自然!” 司徒霓裳轻飘飘的开口,语气中透着绝对的自信: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有一种人,虽然不是天人,但却是天才!他只用十年,便可抵得上别人百年之功!” “你家里不就有一位?” “虽然与我依旧相差了不少,但已然极为不错,国师年轻的时候,恐怕也不过如此!只是可惜……” 司徒霓裳见宁潇表情异样,不由噤声不语。 宁潇微微闭目,心中一阵伤感。 大哥从小待他极好,更是在他这里留下了最后一条退路。 但知道现在,大哥都已经魂归去兮,他竟是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一次。 脑海之中的印象更是模糊至极,甚至连他的面容也无法完全勾勒出来。 想到此处,宁潇不禁下定了决心。 斯人已逝,不可追。 但如今还身陷囹圄的宁烈和宁泽,他必要保全! “你需要我做什么?” 平复了一下心情,宁潇认真说道。 “两件事!” 司徒霓裳道:“第一,天门开启之前,修为至少提升到三品!只有上三品的境界才能够操控世界之匙开启天门!” “第二呢?” 宁潇沉吟片刻,问道。 “第二,帮我突破天人!” 司徒霓裳直接说道。 “额……怎么帮?” 宁潇愣了一下:“不会是……” 宁潇终究没好意思把那两个字说出来。 “不会是什么?” 司徒霓裳美眸一闪,问道。 “没事,你说。” 宁潇连忙摇头。 司徒霓裳也不纠结,旋即把两块玉佩都递给宁潇:“你不是很好奇我是如何用二十年 的时间,突破到一品么?” 宁潇接过两枚玉佩,道:“你是说,是世界之匙?” 司徒霓裳点点头,背负双手,走到窗前,望着争奇斗艳的湖边百花,淡淡道:“世界之匙不仅仅是开启天门的钥匙,其中更蕴含着无上修习秘籍!” “正因为有世界之匙的助力,我才能轻易突破一品!” “但,我这块世界之匙,能够参悟的,我基本已经参悟到了极致,却并没有找到突破一品之上的方法!” “而你这块世界之匙更重要,必然蕴含更重要的秘密!若能得到,天人自是志在必得。所以,你参悟,然后,告诉我!” 宁潇疑惑道:“你悟性应当在我之上,为何不自己参悟?” 司徒霓裳认真道:“我说了,第五块世界之匙具有灵性,只有他认可的主人才能参悟!我…不行。” 宁潇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认真参悟的,若能悟到一些东西,会告诉你。”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一点,你为何不在两个月前便告诉我这一切,现在告诉我,不是相当于浪费了两个月么?万一到时候时间来不及,怎么办?” 司徒霓裳看了宁潇一眼,淡淡道:“你遍观群书,应当明白,只有当一个人有求于你的时候,才是能够委以重任的时候!” “好见地。” 宁潇笑了笑,但心中却不置可否。 他紧紧握着两枚两枚玉佩,闭目沉思,却没有任何感悟。 司徒霓裳道:“你不必心急,若世界之匙之中的奥秘如此简单便被你悟出来了,那他也不配成为开启天门的钥匙!” “你先回去吧,我不急,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好好参悟。” 宁潇点点头,忽的心中一动,顿时再次握紧玉佩,心中则是默念: 【悟】 顿时一缕紫色光芒从红色玉佩之中迸射而出,直冲宁潇眉心…… 第四十七章 欲见不得 “你……悟了?” 司徒霓裳素来幽静的眸子不觉闪过一道难抑的讶色。 宁潇此时的状态分明是有所明悟的状态! 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当年,即便以她的悟性,尚且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方有所得。 可是,宁潇现在竟然只是刚刚手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悟了? 简直不是人! 不对,这世界之匙,他已经在身上佩戴了三个月,虽说此前他并不知道其中所含的价值,但毕竟是贴身携带,而此物又通灵,说不得二者早已冥冥契合,所以即便宁潇如此快速进入悟道状态,也未必全然是他悟性之功……一定是这样! 司徒霓裳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就这么静静的盯着宁潇闭目凝神的脸庞,一眨不眨。 一个时辰之后,宁潇终于醒过神来。 两人四目相对。 司徒霓裳侧过脸去,淡淡问道:“你悟出了什么?” 宁潇脑袋还有些昏沉,声音都有些沙哑:“好像有很多的东西进入我的脑袋,但十分繁奥,晦涩难明,我一时半会儿却难以理解。” “你念给我听!” 司徒霓裳意动不已。 “好。” 宁潇微微颔首。 同时趴在门外偷听里面声音的阿离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阿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任何人靠近阁楼。” “是,小姐。” 阿离瞬间站直了身子,下意识的答应一声,但却发现门并没有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把姑爷单独留下,还不让人来,小姐想干什么?” 阿离摇了摇头,小姐的心思自己可猜不透。 转身提着剑跳下了阁楼。 ………… “紫儿,你说姐夫回来了?” 司徒青衣听见外面两个小丫头的谈话,连忙提着长长的裙子小跑出来。 紫儿和墨雪讶异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都忍不住憋笑。 司徒青衣也顿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红着脸训诫道:“你们不准笑,快说,是不是姐夫回来了!” “是是是,我的小姐!” 紫儿笑眯眯的答应。 “我就知道姐夫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司徒青衣提了数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墨雪在旁笑道:“这下好了,今晚小姐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谁说不是呢。” “你们两个丫鬟别胡说,我睡不着那是……想诗词呢!” 司徒青衣哼了一声:“我先去拜访姐夫,回来再收拾你们两个。” 司徒青衣来到香来水榭之时,发现许思宸,苏映雪二位嫂子已然都到了。 “大嫂嫂,二嫂嫂。” 司徒青衣连忙见礼。 “青衣。” 苏映雪微微颔首。 许思宸则是笑道:“青衣,你也来看我们这蒙脱大难的姑爷?可惜,人家来不及见我们呢。” “二嫂嫂这是何意?” 司徒青衣疑惑道。 “你自己去问阿离。” 许思宸笑道。 “阿离,怎么回事?” 司徒青衣不由看向阿离。 阿离摇头笑道:“三小姐,小姐说她和姑爷有事要说,所以不见客,三小姐还是先回吧,明日再来。” “有事?什么事?” 司徒青衣好奇道。 阿离摇摇头。 许思宸和苏映雪对视一眼,后者顿时有些脸红。 许思宸则是轻轻拉着司徒青衣的小手,笑道:“青衣啊,你还小,等你嫁人了,你就懂了。” “这个啊,叫作:小别胜新婚!哈哈……” 司徒青衣顿时面颊发赤,好似明白了不少,不由含羞带怯的望了一眼三层阁楼,心中不由难抑的想着:难道姐姐和姐夫现在在…… 想到此处,司徒青衣顿时不敢再想下去,又连忙低头,竟是连阁楼都不敢再望一眼。 但很快,她又觉得不对,姐夫和姐姐根本没有住在一起,这会又怎么…… 或许,是姐姐终于发现姐夫的好,心下愧疚,想要好好补偿他,也未可知…… 司徒青衣脑海之中闪过很多念头,但终究是没好意思在说什么。 “三妹妹,走吧,去我的禾园坐会?” 苏映雪邀请道。 司徒青衣点点头,有些失落的应了一声。 …… 翌日。 司徒青衣早早的便来到了香来水榭,见阿离依旧站在阁楼之下,不由向前问道:“姐姐和姐夫……起了吗?” 阿离撇了撇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小姐竟然和姑爷一夜没有出来,今天早上也没有任何动静,真是奇怪!” “这样么?” 司徒青衣再一次扑了个空,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没了,只得叮嘱一声,那我过了晌午再来吧。 下午, 司徒青衣带着紫儿再次翩然而至。 还未走到小阁楼之下,阿离便冲着她摇头。 司徒青衣顿时脚下一停,脸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一天的好心情彻底没了。 第三日。 “啥!你说啥!妹夫和霓裳三天没出屋?” 司徒擎海惊的跳起来。 他的脸色不停变换:“妹夫没看出来啊,那小身板看着也不健壮啊,怎么这么能干?” 司徒擎天也道:“妹夫真厉害,我当年那会,也就两天没出屋!” 苏映雪顿时脸一红:“你胡说什么。” 司徒擎天顿时瞪大眼睛道:“媳妇,我哪胡说的,你忘了当时……” “哎呀,你别说了,弟妹都在呢!” 苏映雪脸红的滴血,瞥了一眼许思宸和司徒擎海,看着他们异样的眼神,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哥……威武!” 司徒擎海讪讪的向司徒擎天竖了个大拇指。 “呸!” 许思宸一脚把踹在司徒擎海身上,哼道:“你还好意思说,本来我还以为你懂的挺多的,现在才知道,合着一家人就你是个废物!” “哎呦……媳妇,我的腰啊,你天天这么踹,我能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知道不!” 司徒擎海委屈兮兮,心中则是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向妹夫好好取取经。 听着这些虎狼之词,司徒青衣和司徒锦绣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在一旁面红耳赤,默默喝茶,丝毫不敢搭腔。 “咳咳……” 正在这时,门外一声咳嗽。 司徒敬城和徐夫人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起身:“老爷,夫人。” “嗯。” 司徒敬城和徐夫人淡淡应了一声,坐到了主座之上,向几人扫视了几眼,不由道:“不是说了今日办个洗茶宴,洗洗我那贤婿在刑部受的晦气,他没来,这洗茶宴办个啥?” 众人闻言默然,皆不搭话。 第四十八章 兄弟之情 大理寺天牢。 两只精美华贵的麒麟靴轻轻踏了进来。 所过之处,狱卒纷纷拜倒。 那双靴子缓缓而行,来到一间牢房面前。 旁边守卫的狱卒连忙想要打开牢门,却被那道身影拦住,然后摆了摆手。 狱卒连忙躬身退下。 牢房之中,是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但他的身上却并不是囚服,而是四爪龙袍。 老者闻声,却是豁然抬头,惊讶道:“老七!” “哈哈……皇兄别来无恙啊!” 七皇子神采奕奕,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望着这位当了五十年太子的皇兄。 太子目光紧紧的盯着七皇子,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他身上的衣服! 他不会看错,那是他梦寐以求五十年而不得的五爪龙袍! “你……你怎么……你怎么敢穿……” 太子眼神颤抖,难以置信,难以想象。 “哈哈……皇兄,你告诉我,朕为什么不敢?” “朕!!” 太子心中剧烈颤抖,嘴巴张了张,竟是说不出话来。 他不敢想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皇兄,我知道你现在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皇子得意的笑了起来,以胜利者的姿态。 “难道…你也谋反了?” 良久,太子说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结果。 “呵……皇兄,不要把朕想的和你一样愚蠢!” “谋反,逼宫,也只有你这样当了五十年太子的愚蠢之人才会想的出来。” 七皇子在牢房外踱步,淡淡笑道:“好了,不逗你了,告诉你吧,父皇驾崩了!驾崩之前,把皇位传给了我!哈哈……很意外吧!” 一想到此处,七皇子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也很意外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太子豁然站起身,紧紧抓住牢门,死死盯向七皇子:“父皇一直服用长生丹,身体一直很好,比我都好,怎么可能突然驾崩!” 七皇子笑道:“我也很疑惑!但很抱歉,我亲爱的皇兄,这,这就是事实!” 七皇子紧紧盯着太子剧烈颤抖的眼神,很满意他的震惊。继而又道: “皇兄啊皇兄,我是真的为你感到可惜啊,你只要再坚持一天!哦不,一天不行,两天,一天半!整个大乾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你的!可惜啊,你就是没有这个命,你偏偏一天也忍不了!五十年都忍了,怎么会偏偏最后一天忍不了?你说这不是天命是什么?” 太子失魂落魄的栽倒在地,眼神呆滞,良久也无法从七皇子这番话中反应过来。 是啊,这不是天命是什么? 原来自己注定当不了皇帝,注定一辈子都是个笑话!! 七皇子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知道么?你是父皇的长子,他对你与我们是不同的,你自己或许感觉不到,但其实我们所有兄弟都嫉妒你。” “我知道你以为我是在安慰你,不不不,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七皇子毫不留情的刺激着太子的神经。 “甚至,在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第一句话竟然不是宣布皇位归属这样国之大事,而是要先把你贬成庶人!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怕他死后朕按律杀了你,所以想要保你的性命,甚至最后连朕的名字都没有喊出来便咽了气!” 太子闻言,那呆滞的目光不禁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哼!若不是有十三妹相助,这皇位怕是都要被老二抢走!” 七皇子心中不由心有余悸。 虽然当时父皇把手指指向了他,但毕竟没有亲口喊出他的名字,竟被二皇子强说父皇实际想要指的是他身后的小十八,是被他无耻挡住了! 十八弟才十岁,怎么可能是他! 他岂能不知道二皇兄的诡计,十八弟不行,那遗诏便作废,最后即位的便是他这个嫡次子了! 哼!痴心妄想! 想到此处,七皇子心中竟是有些埋怨赵武。 若是他不先说贬了太子,直接让他即位,怎么会让他度过这般惊心动魄的两日! 他在朝中的根基并没有二皇子深厚,差一点,这一切都将被彻底颠覆! 赵武想到此处,不由愤愤看了瘫倒在地上不发一言的太子,哼道: “父皇想要保你的命,朕本来丝毫不在乎,但是现在,朕却忽然不想让他如愿了!甚至你那个儿子……” 听闻此言,太子方才如梦方醒,蜷缩在角落里,气息微弱的看向七皇子道: “老七,你不就是想要我的命么。我可以给你!钦儿是无辜的……他,你饶了他吧……他没有一点野心,他不会……” 七皇子含笑看着太子:“皇兄何必着急,钦儿好歹也是我的大侄子,我自然不会亏待他,但……关键是……你怎么做!” 太子一愣:“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把命给你还不够么?” 七皇子笑道:“大哥是聪明人,什么事不用朕来教吧!” “父皇临终前,所有人都听到要把你贬成庶人!朕如何能违逆先皇的遗命?那岂不是和皇兄一样,成为了忤逆不孝之子?” 太子惨然一笑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只要你能饶了钦儿,我现在就……” 太子看着眼前的柱子,不觉退后一步。 “慢着!” 七皇子连忙出声道:“皇兄,你这是干什么?朕欲以仁孝治国,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皇兄死在自己的面前?你要是这么对待朕,朕可是很不高兴!”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太子大怒。 七皇子微微一笑,自言自语的念诵道:“新皇登基七日后,武德帝大殓当日,前太子愧而触柱而亡,追随先帝而去,于九泉之下忏悔。” 太子闻言,愣在当场。 七皇子笑道:“这将会是大乾史官笔下记录的乾史,皇兄向来爱读史书,觉得这几句话如何?” 太子忽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兄笑什么?” 七皇子冷哼道。 太子叹道:“老七啊老七!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难道忘了当年你犯错触怒父皇,是我替你求情,才让你免除处罚的么?” 七皇子面不改色,淡淡道:“皇兄,小时候的事情,还提它干什么?” “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以王侯之礼厚葬你的!” 七皇子最后看了太子一眼,旋即转身离去,留下最后一句话: “希望皇兄不要让皇弟失望!” 第四十九章 新皇登基 临国府。 “到底怎么回事?” 见他们都不说话,司徒敬城不悦道。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司徒擎海。 看我干嘛! 司徒擎海顿时无语,你们都不好意思开口,我就好意思了? “擎海!你说!” 司徒敬城目光如炬,看向司徒擎海。 司徒擎海楞了一下,只得说道:“妹夫和霓裳……已经三天没有出过房间了,也不知道……在干啥。咳咳……” 司徒敬城闻言顿时脸色一黑,头发懵! 三天……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的活力么? 徐夫人轻咳一声,幽幽看了司徒敬城一眼,道:“既然茶宴办不成了,我先回了,你们聊。” 徐夫人轻轻的来,又轻轻的走了。 场面陷入沉寂。 司徒敬城沉吟片刻,哼道:“年轻人不知轻重,什么事情都不能过分,华富,去香来水榭,让他们……快点完事过来!” “是!老爷!” “你们都引以为戒,什么事情都要节制!” 华富离开,司徒敬城又训诫道。 司徒擎海内心嘀咕,我倒是想,可还要有那个实力啊。 正在这时,有守门小厮走进来禀报道:“老爷,出大事了!” “何事?” 司徒敬城已有预感,不由问道。 守门小厮颤颤道:“外面有兵爷击鼓鸣锣,喊着:大行皇帝,龙御归天,全城缟素,居国丧,所有人一律不准外出,凡在京者,日着素服,百日内不许婚嫁礼乐,不许食肉,违者,杀无赦。” “还有一个兵爷喊着:七皇子嵩,天资奇伟,日表英奇,先皇遗诏,令其继统,以奉祭祀,于日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帝位,改元天齐!” 众人闻说,纷纷大惊失色:“皇帝驾崩了?” 司徒敬城叹息的摆摆手,吩咐道:“让华富去准备吧。” 小厮连忙告退。 “爹……皇帝这便驾崩了!这……太突然了吧。” 司徒擎海惊讶道。 司徒敬城瞪了他一眼:“这是你能议论的事情?” 司徒擎海悻悻不语。 忽地,守门小厮又冲了进来,比刚才还要紧张激动三分:“老爷,圣旨!圣旨来了!” 司徒敬城豁然起身,只见已经有紫衣太监手持圣旨前来。 “临国公,接旨!” 司徒敬城连忙下堂,带领所有人一同跪拜于地。 太监旋即展开圣旨念道:“宁家忤逆不忠,狼子野心,裹挟太子谋反,罪无可赦,朕以仁孝治国,此不忠不孝之罪,皆斩!” “但念宁家次子宁潇并不知情,又已入赘临国府,特此法外开恩,赦免死罪,夺其一切功名,永不录用。此后千年,凡宁氏子弟,亦不录用!钦此!” “临国公,那宁潇何在?为何不见他来接旨?” 太监尖着嗓子问道。 司徒敬城心中已经沉到谷底,但还是陪笑道:“老夫是一家之主,代他接旨也是可以,臣司徒敬城接旨!” 司徒敬城大喊一声,旋即起身,一把从太监手中夺过圣旨。 太监顿时气怒,但终究没有发作,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爹……” 司徒青衣看向司徒敬城,泪光点点。 司徒敬城紧紧握着圣旨,良久方叹息一声:“保住性命便好!” …… 此时香来水榭之中。 阁楼三层。 宁潇叫苦不迭:“大小姐,我都三天没合眼,没进食了,你受的住,我受不住啊!” “再坚持一下!” 司徒霓裳严肃道:“继续写!” “如此重要的东西,我必须立刻掌握在手中!” 但又怕宁潇真受不住,旋即素手轻点在宁潇额头。 顿时一股清凉之气直入天灵,转泥丸,通涌泉,转瞬之间,宁潇神态饱满,神采奕奕。 “如此手段,鬼斧神工!” 宁潇赞叹一声。 “别废话,继续。” 终于,宁潇又熬了一个时辰,把自己从世界之匙中得到的一篇晦涩难懂的怪文全都写了下来。 房间之中满地纸张。 砚台都被司徒霓裳磨碎了数个。 本来司徒霓裳让宁潇给她念,说她都能懂,但是念着念着,司徒霓裳就不让他念了,说是他念的一点不清楚,但宁潇觉得,分明是她也不懂! 不过好在,现在终于写完了。 宁潇站起身,浑身啪啪作响,连忙活动了一下筋骨,生怕直接碎了。 “我先走了,你自己整理吧。” 宁潇看了司徒霓裳一眼,旋即推门而出。 而只见,阁楼之下, 大管家华富正被阿离拦在楼下,无论他怎么说,阿离都是不让他进来。 “姑爷!” 忽地见到宁潇出来,华富大喜过望,连忙跑过来拜道:“姑爷,你终于出来了,快随我去见老爷吧,等了这么久,老爷怕是要生气了!” 宁潇点了点头,道:“有劳管家了。” “不敢,不敢!” 华富连忙笑容可掬的躬身,走在前面为宁潇引路。 “小姐呢?” 阿离看了宁潇一眼,旋即飞身上了阁楼。 …… “老爷!姑爷来了!” 华富欢喜的跑了过来。 众人闻言回首,只见宁潇满面红光而来。 司徒擎海大惊,这妹夫还是人嘛!都三天了,还这么精神? 但众人却已经来不及调笑他们夫妻的风流之事,皆是目光幽幽的望着宁潇。 宁潇诧异的看了众人一眼,心中疑惑,但见了司徒敬城手中握着的圣旨,顿时心中轻轻一叹: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宁潇向司徒敬城微微躬身,旋即要从他手中接过圣旨。 “贤婿,你……” 司徒敬城并未松手,反而难为开口。 “姐夫……” 司徒青衣走到宁潇面前,眼中噙泪,柔柔道:“姐夫还是不要看了吧。” “是啊,不就是圣旨么,有什么好看的!” 司徒擎海也连忙说道。 宁潇望了望所有人,却是温和一笑,道:“诸位不必为我担忧,无论圣旨上写的什么,我都受的住!” 宁潇旋即用了用力,把圣旨从司徒敬城手中抽了出来,展卷而观。 司徒青衣顿时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 自始至终,见宁潇脸色毫不变化,方松了口气。 宁潇看罢,把圣旨合上,竟是笑出了声道:“这位新皇陛下,倒是雄心万丈,他大乾不过立国三百年,便想绝了我宁家千年的路,何其可笑!” 宁潇大笑三声,旋即手握圣旨,径直转身而去。 第五十章 国师之见 宁潇又回到了香来水榭,红鸾已然在门前等他。 见宁潇走来,红鸾连忙低声说道:“公子,我已经探进了大理寺天牢,只要筹划得当,一定可以把老爷和三公子救出来。” 宁潇点点头道:“这两日,辛苦你了!” 红鸾看出宁潇神色十分平静,似乎并不担心,不由道:“公子可是有了更好的对策?” 宁潇颔首道:“大小姐已经答应帮我。” “真的!” 红鸾欢喜道:“大小姐深不可测,若是他愿意出手,老爷和三公子必然可以安然无恙。” 宁潇笑道:“倒是也没有那么不可测。” “啊?公子说什么?” 宁潇道:“大小姐是一品之境,还远未超脱。” “一品!” 红鸾却是摇头道:“公子不知,一品虽然和二品只有一步,却是天差地别,二品虽然号称武圣,但依旧只能算是赳赳武夫,但一品天衍境,已经暗含天道,拥有常人无法理解的手段!” 宁潇点点头,因又问道:“红鸾,你可听说过天门?” 红鸾疑惑的摇摇头。 宁潇不再多言,旋即持着圣旨走到了阁楼三层。 阿离打开门,从里面走出,瞧了宁潇一眼,哼了一声,把小脸扭到一旁,看向别处。 心中则是忿忿,都怪邋遢姑爷把房间弄的这么乱,最后还是我整理。 宁潇不多言,走了进去,把圣旨放到司徒霓裳面前,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到了一件,现在也到了大小姐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司徒霓裳拿起圣旨,看了看,然后重新放下,目视宁潇,道:“我答应的事情自然能够做到。” 话音未落,宁潇便赫然发现,司徒霓裳竟是已然从原地消失。 宁潇面色微变,红鸾所言不错,一品天衍境,果然拥有凡人不可思议的能力。 …… 钦天监。 司徒霓裳的身影陡然从空中出现,然后如碧波仙子一般徐徐落下。 而此时钦天监的后院之中,只有一个老者手持浮尘,搭在左手之上,缓缓睁开眼睛: “霓裳姑娘,可是稀客。” 司徒霓裳立身在老者十丈之外,淡淡道:“我来此,有事需要国师相助。” “呵呵……老道如今道法匮缺,此生恐怕都无法进入那天人之境,霓裳姑娘后来居上,何事反求于我?” 国师若风中枯叶,一身寂寥,幽淡而语。 “我司徒霓裳素来不会求人,今日前来,只是向国师陈述而已,国师若是不愿,我不强求。” 国师闻言,顿时苦笑了一声,果然是如日中天,盛气凌人! “那就请说吧。” 司徒霓裳亦不多言,直接道:“我要保住宁家父子的性命。” “宁家父子?” 国师沉思片刻,道:“近日听闻临国府入赘了一婿,我本以为是霓裳姑娘别有所用,现在看来,莫非……” 司徒霓裳道:“国师不必多言,你只需要回答我能办或者不能!” 国师闻言,捻须笑道:“老道自是没有什么意见,只不过这宁家犯了谋逆的大罪,新皇刚刚登基,恐怕不会同意。” “他若不同意,那我换一个同意的便是。” 司徒霓裳说完这句话,不再搭理国师,竟是直接离开。 国师长叹一口气,他昨夜刚刚以秘法把自己的道倾注在新皇身上,这次若是再失败,那可真就回天乏术了! 看来,只能走一遭了。 国师缓缓站起身,再抬头时,身形已经落在了御书房之中。 而此时,御书房之中。 赵珏正愤怒的看着七皇子,新皇赵嵩! “宁潇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乃是我大乾不可多得的人才,父皇都答应饶恕他的罪过,皇兄为何出尔反尔!不仅夺了他的功名,还宣布永不录用!” 赵嵩微微一笑,看着怒视着他的皇妹,起身安抚道:“皇妹何必如此嗔怒,不过是一个小子罢了,即便有些才华,我大乾泱泱大国,威震海内,不缺他一个!” “而朕初登大宝,以仁孝治国,这谋逆之罪,免除他的死罪,已经是看在皇妹的面子上,否则,日后若是让他这种谋逆之后入朝为官,朕如何对得起父皇?” “皇妹,你真的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父皇当时根本没有答应饶他!” 赵嵩缓缓起身,紧紧盯着赵珏,眼神微眯: “皇妹,你骗了朕,这是欺君之罪!朕念着我们的兄妹之情,不与你计较,你反而来责怪朕!皇妹,看来,朕还是太宠着你了。” 旋即,赵嵩看向旁边的随身太监,道:“传旨,收回十三公主筹建弘文馆的先皇敕令,闭门思过一个月,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外出宫门一步。” “你……” 赵珏愤怒的看着咄咄逼人根本不给她一丝反驳机会的赵嵩,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公主,请吧。” 太监淡淡说道。 “国师,您什么时候来的?” 小太监惊愕一声,忽地发现国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赵珏身后。 “国师。” 赵嵩也惊讶的站起身。 国师向赵嵩行礼道:“老道参见陛下,见过公主。” “国师免礼。” 赵嵩一喜,旋即笑道:“国师所来何事?” 虽然说,天子中毒很蹊跷,疑似是长生丹的问题。 但是无论赵嵩还是赵珏都明白,不可能是国师! 他们虽然是皇子皇女,但所有人都知道,天子最信任的人便是国师。 而且以国师的能力,若想要谋害皇帝,更是用不到下毒这种低劣的手段! 所以,即便当前所有的疑点都指向国师,朝中也没有任何人敢指责国师。 甚至对于赵嵩本人来说,只要好好重用国师,说不定自己也能像父皇一样得享高寿! 国师看了赵嵩一眼,道:“老道此来,乃是向陛下求情,饶了宁家父子一命。” “什么?” 赵嵩和赵珏皆是大惊失色。 赵嵩难以置信道:“国师,你这是何意?当晚谋逆,你也在场,如此重罪,怎能饶恕?何况,朕已经颁布圣旨,君无戏言,国师千万不要开玩笑。” 国师面色严肃,摇头道:“陛下,老道绝非戏言,宁家父子若死,大乾国本不稳!陛下安危难保,还请陛下三思。” “国师,你别吓朕!” 赵嵩见国师如此神态,不由慌了神。 “老道岂敢惊吓圣听?若是陛下愿意相信老道,便请开恩,饶恕了宁家父子的性命吧。” 国师叹息道。 赵珏不由问道:“国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否与我们说个明白?” 第五十一章 霓裳之怒 “公主,不必多问,此事老道自有主张。” “可圣旨已发,朕如何出尔反尔?” 赵嵩无奈道。 忽地,赵嵩心中一动,道:“国师,你刚才的意思只是保住宁氏父子的性命是吧!” 国师颔首道:“不错,只是性命,余者陛下可自行裁断。” 赵嵩顿时眉梢一拧,道:“好,饶他性命也不是不可以,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重新拟旨,免除宁氏父子死罪,流放三千里之外的岭南,永不得还京!” 赵珏皱眉道:“岭南乃不毛之地,常年冰雪,流放者皆是穷凶极恶的重犯。” “哼!宁氏意图谋反,正是最为穷凶极恶的重犯!我意已决,国师,你怎么看?” 国师道:“老道只管保住二人性命!告辞。” 国师言罢,飘然而去。 …… 七日后。 临国府, 圣旨又到。 司徒敬城心中惴惴,难道陛下改变了心意,可是宁潇的功名都尽被革去,更是永不录用,陛下还想怎么着? 难道非要我那贤婿的性命不成? “朕以仁孝治国,宁氏父子虽罪该万死,但姑念祸首宁深已经授首,前太子愧而自戕,以追先帝,朕初登大宝,不愿再妄动杀戮,遂法外开恩,免除宁氏父子死罪,流放岭南,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徒敬城闻言大喜,亲家公竟然不用死了!真是可喜可贺。 司徒敬城连忙接了圣旨,去寻宁潇。 香来水榭, 宁潇看罢圣旨,不由皱眉道:“流放岭南?岭南多瘴气,又常年凄冷无比!” “好了贤婿,你爹好歹活着!能免除死罪,已经是天恩浩荡,怎敢多求?不可再发牢骚。” 宁潇沉默一瞬,向司徒敬城拜道:“岳父大人教训的是,劳烦岳父大人亲自捧旨前来。”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我走了!” 司徒敬城又叮嘱几句,转身离去。 红鸾道:“公子,真的就让老爷和三公子流放岭南么?” 宁潇沉默不言,犹豫片刻,拿着圣旨上了三层阁楼。 宁潇把圣旨再次放到了司徒霓裳的面前,面色冷峻道:“大小姐,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结果。” 司徒霓裳拿起圣旨看了看,目光微动,心中暗骂一声,国师这个老东西! 但司徒霓裳自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的疏忽。 他看了宁潇一眼:“你所求我的本来就是保住他们父子的性命,可没有说别的!” “我……” 宁潇不由握紧双拳,心中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司徒霓裳看出宁潇心中的不快,又道:“其实这样也挺好,之前我说过,你需要在三年之内突破至上三品之境,你虽然悟性还不错,但修炼的资质比之我大哥还要稍稍不如。” “而我大哥修炼十几年,也不过达至四品巅峰,距离三品依旧还差临门一脚!” “而你,想要用三年时间突破到三品,不异于痴人说梦,当然,你有世界之匙,一切犹未可知,不过,若心中有一个念想自然是更好!有念想便有动力,自然不会不努力修炼。” “这么说,你是故意的了?” 宁潇看着司徒霓裳,怒其以目。 司徒霓裳面色不变,良久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但你更应该明白,若你能修炼到一品,到时候别说把他们重新救回来,便是想要把他们扶上皇位,也是易如反掌!” “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么?” 宁潇百感交集,失落道。 司徒霓裳没有说话。 目的已然达到,她不可能真的去威逼新皇。 天下大乱,对她也并无好处。 宁潇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夕阳从纱窗处照在他的背影上。 他一步一步走出,站在外面的廊上,望着橙黄色的夕阳余晖,与天一色,映入湖中,多么美的景色啊! 若是以前,他必然高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一片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但此时宁潇却觉得这夕阳一点也不可爱,甚至还很讨厌! 他现在只想大喝一声: “一个破夕阳,哪来的这么刺眼的光啊!” 宁潇微微闭目。 从此世间又多了一位惆怅客。 司徒霓裳站在窗前,望着夕阳下那道孤傲的身影。 忽地喊道:“阿离。” 阿离连忙提剑进来:“小姐。” “把你的剑给我。” “啊?哦。” 阿离连忙捧剑递给司徒霓裳。 阿离眼前突然一晃,霎时间,司徒霓裳和寒光剑皆不见了。 只见空中一道身影拔地而起。 司徒霓裳立身在三百米之上。 这已经是天衍境离地腾空的最高高度。 她唰的一声抽出寒光剑,向着钦天监的方向,毫无征兆的连挥三剑。 方才收剑回鞘。 …… 而此时,钦天监。 那个高达八十八米的望天台轰然倒塌。 为先皇炼制长生丹的长生殿瞬间变为一片废墟。 而国师面前,一道皎洁如月的剑光倏忽而至,横劈在他的头顶。 国师目光豁然睁开,双手向前一搭,夹住剑影,双方对峙片刻,剑影轰然破碎,化为千万道细小到极致的剑光向四面八方喷薄而去。 顷刻之间,钦天监所有建筑纷纷塌陷,不过片刻时间,原本盛极一时的钦天监彻底变成一片狼藉,再无一处完好之地。 国师看着眼前的景象,微微一叹。 钦天监的变故很快被报给赵嵩。 赵嵩闻言,大惊失色道:“竟然有这等奇事?” “国师果然没有骗朕!” “看来是国师替朕挡了此劫!” “来人,传旨,再为国师选定新址,重建钦天监!” “遵旨!” …… “小姐,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阿离从司徒霓裳手中接过寒光,疑惑问道。 司徒霓裳沉吟片刻,道:“阿离,宁家父子你也见过。” “见过啊。” 阿离点头道。 “他们流放的时候,你随身保护他们父子,不许任何人伤害到他们。” 司徒霓裳叮嘱道。 “小姐,干嘛要我去保护姑爷的娘家人啊?” 阿离有些不乐意道。 “好吧!我肯定会保护好他们的。” 见司徒霓裳又盯了她一眼,阿离连忙点着小脑袋乖巧答应。 “去吧,我想静一静。” 司徒霓裳又望向窗外那道颀长身影,余晖下,他的身后拉出很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司徒霓裳脚下。 “哦!” 阿离缓缓退下,看了一眼站在阁楼上一动不动的宁潇,感觉有些不对劲,忽地心中一动,连忙跳到楼下,找到红鸾喊道: “红鸾,你家公子不对劲,我感觉他是想不开,要跳楼,你快去把他拉下去呀!” 第五十二章 送别送别 半月后, 清晨,薄雾绵绵。 上京城城门。 宁烈和宁泽披枷带锁的走着,身后是两名刑部派遣的押差。 宁潇一袭青衫,静静的站在城门口,望着他们二人一步步走来,久久无言。 两人于逼宫当晚便被禁军擒拿,月余来,一直被关押在天牢死囚之中。 直到今日,走完了所有的流程,准备流放三千里之外的岭南,父子兄弟方才见面。 宁烈似乎有些愧对宁潇,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宁泽率先打破窘境,笑着走来道:“二哥,你可以啊,谋逆罪都杀不了头,这波不亏!” 宁潇看向宁泽身形狼狈但却强颜欢笑的模样,终于叹口气道:“三弟,你受苦了。” 宁泽顿时鼻尖一酸,连忙摇头道:“能活命已经很不错了,二哥不怪我和爹差点连累你便好。” 宁烈闻言,不由下意识的抬起头,老目纵横,欲言又止。 宁潇依旧平静道:“我知道这是大哥的意思!可是有一点我还是不太明白。爹,你应该能回答我吧。” “潇儿是想问你大哥已经位极人臣,武道修为更是绝顶,却为何要做出这般谋反的愚蠢行为吧!” 宁烈长叹一声:“曾几何时,我也这么问过他,稍有不慎,整个宁家都将万劫不复。” “但他只说了五个字:‘士为知己者死’!” 宁潇心中凛然。 宁烈解释道:“太子对你大哥有知遇之恩,十年之前,在战场上,是太子,给了他上阵杀敌的机会,才有了你大哥今时今日的地位。所以,你大哥对太子忠心耿耿,太子要反,你大哥只能为他赴汤蹈火!” “但,很可惜,一切都功亏一篑!” “太子的意图,早已经被天子洞察,提前做好了埋伏,他拼命也没能救太子逃离,斩首三百,自己也身负重伤,深知大事不成,又感愧对宁家,所以当场便…自刎而亡!” “爹让你入赘临国府,当时骗你说是什么百年大计……哈哈……” 宁烈惨淡一笑:“实则是为我们宁家留一条后路,以免宁家从此香火断绝!但现在见你能安然无恙,爹便是死也瞑目!” 宁烈说着,忽地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匕首,手腕翻转,竟是要自杀。 “爹!” “老爷!” 红鸾大惊,如此近距离,几乎在电光火石之间,便是红鸾都来不及出手。 两个押差更是惊怒不已,连忙冲了上去。 宁烈眼神决绝,显然报了必死之心,出手极快,直刺向自己的心脏。 但不知为何,那匕首刚刺下去,竟是豁然从中绷断,砸到了地上。 宁烈懵了。 两名押差连忙上前从宁烈手中夺走匕首,怒道:“想死也别当我们的面啊,到了地方,你爱怎么死怎么死!” “爹!你干什么?” 宁泽大惊失色,泪如雨下。 宁潇轻轻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半截匕首,看了看,目无波澜,异常平静的说道:“我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保住你的命,你现在竟然要自杀!想要去陪大哥么?” “我……” 宁烈目光颤抖,口中哽咽,说不出话来。 宁潇继续道:“大哥虽然走了,但你不要忘了,你还有两个儿子活着,难道我和三弟加起来还没有大哥的分量重?” “潇儿!泽儿!” 宁烈声泪俱下:“爹对不起你们啊!” “潇儿,爹虽然不知道你到底用什么手段保住了我和泽儿的性命,但是我更知道,犯了谋逆之罪,只要赵乾帝国还在,就不可能会轻易善罢甘休!” “爹活着,早晚还是会连累到你的身上!” 宁潇摇摇头:“我不怕。” “可是爹怕!” 宁烈向前,紧紧抓住宁潇的手,道:“你想要爹不死,也可以!但你要答应爹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宁潇问道。 “永远不要再起去救爹和你三弟回京的念头!” 宁烈紧紧盯着宁潇,沉声道。 宁潇眸光微漾,直接道:“我答应你。” “你发誓!!” 宁烈逼迫道。 红鸾双目通红,她虽然是丫鬟,但却是从小被宁烈收养在府中,除了宁潇之外,他最尊重的便是宁烈。 “老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干嘛这样逼迫公子?” 在她的想法之中,其实早已经做好了半路把宁烈和宁泽劫走的想法。 虽然宁潇没有这么说,但她清楚,公子必然也是这么想的。 宁潇望着宁烈决然的目光,心中不由一痛。 他明白,宁烈明白,甚至所有人都明白。 一旦,宁烈父子在流放途中出现意外,他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显然,在宁烈看来,能保住宁潇一个人活命便已经是极为难得,只要宁潇能安稳余生,他和宁泽日后便是老死岭南也值得了! 若是节外生枝,恐怕结果难料! 宁潇可以赌,但是身为父亲,宁烈不能赌。 “我要你发誓!!以你去世娘亲的名义!” 宁烈被锁在枷锁的手紧紧抓住宁潇的衣领,面容狰狞,再次决然嘶吼道。 “好!我发誓。” 宁潇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任由宁烈拉扯,只是身下双拳不由攥起。 宁烈闻言,这才松开了手,笑中带泪的看着宁潇:“好孩子!爹这辈子第一次对你这么凶,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哈哈…你别生气……” “还好。” 宁潇捋了捋青衫。 “宁公子,时间差不多了,再不上路,小的担待不起!” 两个押差讪笑着凑上来,宁潇虽然已经被革除功名,现在不过是一介庶人,但毕竟是临国府的人,不是他们两个押差敢随意得罪。 宁潇看了红鸾一眼,后者连忙从腰间取出一大叠银票。 这是之前宁烈给的一万两,那日在刑部贿赂狱卒的时候花了四五百两,以及一些日常花销,现在还剩下九千三百一十七两。 “这……这……这使不得!使不得!!” 看到这么一大摞千两面额的银票,两个押差差点把眼睛瞪直了! 他们便是干十辈子衙役,也赚不了这九千两银子啊! 所以,宁潇还没出手给,他们两个人的心便乱了,下意识的推辞,甚至忍不住思考,以他们的级别,收这么多贿赂,会不会直接掉脑袋了。 但是,下一瞬他们便傻眼了,只见,宁潇在一叠银票之中扒拉扒拉找了半天,方才会心一笑,抬起手来: “找到了!我就记得还有二两碎银子呢!” 第五十三章 最愧疚之 但见他手中两张一两面额的银票在初升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那潇洒的动作,竟好似甩出了千两银票的感觉。 两个押差瞬间目瞪口呆,又低头默默看了一眼宁潇手中那一张张崭新的千两银票,这一刻,他们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宁潇把两张银票向他们递了递,发现他们竟然不好意思收,不由热情的直接一人一张把银票塞到了他们的腰带里,一边塞一边说道: “两位押差大哥,我们宁家确实是败落了,银子都被朝廷查抄了,实在拿不出太多,但多少是个心意……我爹和三弟一路上还请两位押差大哥多多照顾才是啊!多多照顾,别客气……” 看着宁潇自然至极的手法。 宁烈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刚才自己还逼着他发誓千万不能救他来着,这分明是他想多了啊,这小子是巴不得自己早点死啊! 这是贿赂人家求照顾的么?你分明是怕他俩在路上弄不死你爹我! 两个押差脸上的肌肉更是不住的抽搐,握刀的手都快压不住了。 太特么欺负老实人了! 说的这么感人,你特么不把那九张一千两银票一起拿出来在我们面前晃荡这么久,我们都信了! 宁泽使劲憋笑,脸都憋肿了,瞧这乐的模样,若不是披枷带锁,这哪里是流放,这分明是去淘金。 “呵呵……宁公子放心,放心哈……令尊和令弟,交给我们,准没事!一定给您安全送到!”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到手的银子自然没有还回去的道理,一两银子也够他们潇洒一个月了。 所以,虽然很气人,但二押差对视一眼,还是把银票揣进怀里,呵呵笑道。 只是这笑声,让身后的宁烈和宁泽忍不住脊背发冷。 “走了!走了,太阳升起来了,该上路了,这一趟要走一个月呢,不能再耽搁了!” 两个押差催促道。 “二哥,我们走了!” 宁烈和宁泽最后回头望了宁潇一眼,迎着日光,渐渐远了。 宁潇站在城门处,一动不动,目光随着二人缓缓向远方移动,直到彻底消失…… “公子,你不对劲,你啥时候变这么抠了?” 红鸾哭着把银票又重新收起来,伤心的问道。 宁潇平静道:“宁家败了,再也不是当初的豪商之家,这是我们最后的积蓄,自然要省着点花。” “可是…老爷和三公子怎么办?” 宁潇沉思片刻后道:“岭南已经是大乾帝国的边疆,虽然生活苦寒,但却并非一处死地!而且天高皇帝远,即便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稍做手段,便很难传到上京。” 红鸾顿时会意:“公子你的意思是…” 话音未了,忽的一队披坚执锐的巡城士兵走来,拦到宁潇二人面前: “你们是何人如此大胆,不知道国丧期间,不准随意外出么?给我拿下!” 宁潇神色不变,缓缓从袖中拿出一块金牌。 士兵见状,顿时大惊,连忙单膝下跪道:“大人恕罪,小人职责所在,一时冲撞,还请大人…” 宁潇没有理会,直接把金牌递给红鸾:“你去一趟岭南,找到岭南刺史,如果他愿意帮忙的话,就把金牌给他,如果不愿意…那就让他愿意。” 红鸾接过金牌,会意道:“公子,我懂你的意思,只是这样…只能保老爷三公子一时,但却……” “放心!很快了!” “很快我就会让他们光明正大的回来。” ………… “泽儿!你知道爹这一生最愧疚的人是谁?” 荒芜的山野中,宁烈和宁泽跟在两个押差身后,步履 沉重,踩在沙石之上,轻一脚重一脚的向前走着。 “二哥?”宁泽看了老爹一眼,下意识答应一声。 宁烈摇了摇头,看着此时一脸狼狈,和自己一同披枷带锁,疲劳奔袭数日的小儿子,忍不住鼻头发酸,老泪纵横。 “爹……你……” 宁泽不明所以。 “傻孩儿!是你啊是你!” 宁烈长叹一声。 宁泽瞬间激流冲颅,重重一震,难以置信,怔怔出神看着宁烈。 宁烈呜咽道:“你大哥志向远大,立志从军,战功赫赫,他想要报答太子知遇之恩,助太子登临皇位,但却兵甲不足,缺少钱粮,老爹便抛下一切,以宁家百年财富,千口之人为注,助你大哥登临绝巅。即便今日家破人亡也从未有悔。” “你二哥从小体弱,所以我对他最为溺爱,在你们三兄弟之中最为宠爱,只因他从小受尽病痛之苦,我实在不愿把他卷到这种世俗之争之中,同时更为宁家留一分血脉,所以让他入赘临国府!虽然寄人篱下,但到底衣食无忧,此生也可善终,不致颠沛!” 宁烈声泪俱下: “而唯独你,身为家中幼子,爹却什么也没有给你,之前不仅让你身陷囹圄,险些身首异处,而今又让你和我一起流放岭南,此生大好年华却是彻底作废,孩儿,你说,你让爹如何对得起你!!” “刚才又强逼你二哥发毒誓,绝了救我们之心,爹自是无所以谓,但…但…却是彻底绝了你的后路!我的儿!” 宁烈停下脚步,眼含热泪,深深看着宁泽: “你…你…可怨爹?” 宁烈痛苦的问道。 “爹!我不怪你!” 宁泽决然说道。 “我懂你的心思……我没有大哥的豪情万丈,也没有二哥的满腹经纶,只有这一腔热血为爹为大哥为二哥,为宁家鞠躬尽瘁,爹无悔,儿亦无悔!” 他面露微笑,两行泪珠却止不住从眼睑缓缓流下。 父子二人顿时抱头痛哭。 “喂喂喂……还走不走了!给我俩这演戏呢!” 两个押差蹲在地上,看着二人的哭戏,不由摇了摇头。 他们自是见惯了生离死别,比宁家凄惨的多了去了,自然不会被轻易感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的鞭子。 “行了,差不多得了,,既然刚才收了你儿子的银票,肯定不会半路把你们搞丢的!虽然你儿子很气人,让我们想揍他,但我们兄弟二人是讲原则的!不会针对你们。” “快点赶路,否则今晚日落之前赶不到下一个小镇,咱们都要荒山喂狼!” 第五十四章 磨炼体质 宁潇回了临国府,回到香来水榭,回到阁楼三层,走到司徒霓裳的面前,郑重道:“三年之内,我要突破一品!” 司徒霓裳轻轻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了下去。 宁潇顿时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吹牛便吹牛,冲我喊什么?” 司徒霓裳轻飘飘的说道。 宁潇愣了一下,无奈苦笑道:“我知道这很难……” “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 司徒霓裳继续无情打击他:“这是绝无可能!” “那,四年?” 宁潇试探开口。 司徒霓裳继续摇头。 “五年?” “六年?” “七年!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了!” 宁潇一掌拍在司徒霓裳的桌案上,把茶杯震的晃动不止。 司徒霓裳终于抬首,又看了宁潇一眼,方道:“你可知我突破一品,用了多少年?” “多少?” 宁潇问道。 “十年!” 宁潇闻言,顿时微微沉眸:“你的意思是……我的底线还要再提一提?” 司徒霓裳微微一笑,却是道:“那倒也未必!” “你手中那块世界之匙比我的这块更重要,我做不到的事情,你或许能做到。” “真的?你确定吗?” 宁潇惊喜道。 司徒霓裳凝眸:“不要得寸进尺。” 宁潇无奈坐了下去,理想很丰满,但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 “不要气馁。” 司徒霓裳淡淡说道:“你应该知道,欲得其上,方得其中的道理,你若以一品为目标,那三年之内你必可破入上三品!” 宁潇看了一眼面上毫无波澜的司徒霓裳,淡淡道:“你对我要求应该高一点。” “也是……” 司徒霓裳微微起身,道:“术法万千,体质为先,不管你想要在三年之内达到什么境界,最关键的心志你已经有了,其次便是你的体魄要前所未有的强大,方能承受急速增长的武道修为。” 宁潇亦起身,看向司徒霓裳道:“我我觉得我的体质应该还不错!” 体质加了一点,对宁潇的体质是有整体的质的增强。 寻常的物理伤害已经基本伤不到他。 宁潇估测,自己虽然只是九品修为,但是至少中三品的武者出手才能破他的防。 下三品武者便是自己站着不动,也未必能伤的了自己。 “是么?” 司徒霓裳嘴角微微一勾,旋即轻轻抬起一只手,看向宁潇,道:“你过来。” 宁潇不明所以,走到司徒霓裳面前站定。 司徒霓裳手腕微转,轻轻落在宁潇肩头,宁潇瞬间感觉仿佛有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便直接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飞出去,撞飞门户,直接从三楼坠下,只听“嘭”的一声,砸落在湖泊里面,激起数丈水浪。 须臾之后,宁潇扑通一声从湖里面跳了出来,全身湿漉漉的,一身狼狈。 他不由抬头,不解的看向三层阁楼,只见司徒霓裳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去找我大哥吧,你若能在突破中三品之前与他硬碰硬,才能证明你的体质已经打磨到一定程度,方有进一步 的可能!现在的你,还差得远。” 宁潇望了她几眼,没有说话,直接回到房间之中,换了身衣服,然后离开了香来水榭。 禾园。 宁潇赤手空拳,走了进来。 只因百日国丧,司徒擎天并未前往军营,这几日一直待在府里,不能外出,可是憋坏了,正招呼临国府之中的几个五六品的武者护卫练拳。 但司徒擎天人高马大,力大无穷,别说这些护卫,便是军中同境的将军,也不敢硬抗他这一双铁拳。 所以没过几个回合,几个人便被司徒擎天一一打翻在地。 “大公子!我们不行了!” 几个护卫从地上爬起来,叫苦不迭道。 司徒擎天显然并未尽兴,摆摆手:“行了,下去吧领赏吧!” “谢大公子!” 护卫顿时大喜,连忙欢喜的退下,不过一回头,正撞见宁潇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外。 “姑爷!” 众护卫行礼后离开。 “妹夫!你怎么来了? 司徒擎天连忙迎道。 宁潇微微一笑,走了进来,笑道:“这不是来陪大哥练练手嘛!” “你?” 司徒擎天看了一眼宁潇虽然挺拔但是与自己相比却十分瘦弱的身形,不由笑道:“妹夫,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虽说你之前一连三日,让大哥我很是佩服,但是这要是真刀真枪的干,我怕把你打伤了,我妹妹怪我不心疼妹夫!” 宁潇闻言,也不多言,竟是向前快走了几步,然后瞬间握紧拳头向司徒擎天砸了过去! “妹夫,你玩真的啊!” 司徒擎天惊讶不已,但还是下意识的连忙躲闪。 “九品武者!” 宁潇出手,身上的修为顿时显露无疑。 九品武者! 虽然不高,或者说,极低! 但,在此之前,在司徒擎天的印象之中,宁潇只是一个读书人啊! 怎么可能有武道修为? 司徒擎天灵巧的躲过宁潇的一拳,但宁潇却是手上不停,继续出手,司徒擎天耐了几个回合,喊道:“妹夫,你再不停手,我可真不客气了!” 宁潇大笑道:“要的就是你不客气!” “好!” 司徒擎天大喝一声,顿时不再躲闪,直接一拳向宁潇砸了过去。 这一拳厚重且凌冽,宁潇自然躲避不及,被重重的打在胸口,倒退十余步。 “咳咳…… 宁潇捂着胸口,轻咳一声,四品武者的一拳果然非同凡响,以自己一点的体质果然是承受不住! “妹夫,你可以啊!竟然还能站的起来?” 司徒擎天却是惊讶极了,同时也被打出了兴致,见宁潇如此不凡,顿时直接强冲两步,再次向宁潇打了过去。 宁潇豁然抬首,这一拳显然比刚才那一拳更加凶猛,打在自己身上绝对能把自己打吐! 宁潇再不犹豫,连忙脚下猛然一转,堪堪躲避过去。 “别躲啊!你不是要和我练手么?” 司徒擎天越大越兴奋,哈哈大笑,追着宁潇打。 宁潇被打的没办法,这家伙,让你不客气,你还真不客气啊!我一个九品,你倒是悠着点啊! 司徒霓裳只是让自己来磨练体质的,但可不是来挨揍的! 第五十五章 进阶六品 一年后。 “砰砰!” “啪啪!……” 司徒擎天和宁潇对轰一掌,顿时分开。 司徒擎天难以置信的看着宁潇,顿时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不干了!不干了!凭什么我们打了一年,你连升两级,而我却原地不动!我不服!” 司徒擎天十分不解。 宁潇见状,顿时也收了拳,笑道:“大哥此言差矣!” 司徒擎天这才瞪大眼睛,若有所思道:“你是说,其实我也不是没有一点进步?” 宁潇笑而不语,旋即体内一声响动,周身气势一变。 司徒擎天瞪大眼睛:“六品!” 宁潇笑道:“我的意思是:我一年连升三级,大哥原地不动。” “你……气死我了!” “啪嗒!” 司徒擎天顺势拎起宁潇送他的那把九环大砍刀,说着向宁潇砍了过去。 特么的,明明说好的是你给老子当陪练,怎么一年过去把你练成高手了! 一年破三级,你咋不上天呢! 太气人了! 宁潇微微一笑,看着凶猛向他冲来的司徒擎天,顿时心念一动: 【移】 “嗖!” 一块门口的小石头豁然出现到司徒擎天脚下,司徒擎天当即绊倒,“轰”的一声摔倒在宁潇脚下。 “大哥,走路要好好看路啊!” 宁潇叹息一声,微微摇摇头,转身离开了禾园。 后面传来了司徒擎天羞愤的咆哮声。 突破六品,宁潇志得意满。 经过一年的魔鬼训练,他的体质再上一个台阶,已经能硬抗司徒擎天的一双铁拳,虽然依旧打不过,但如今自己已经突破中三品,司徒擎天如今对他也已经没了价值。 所以,宁潇乐呵呵的离开了禾园,心中没有丝毫留恋。 在回香来水榭的路上。 宁潇经过秀园之时,随意向里面瞥了一眼,正看见许思宸正拎着鸡毛掸子追着司徒擎海满院打。 “媳妇!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身上根本没有胭脂香味,那就是今天早上走的急,摔了一脚,粘的一些花香!” “真的,你先消消气啊,妹夫当时和我在一起,我这就找他来跟我作证!你等着啊!” 司徒擎海一闪身,逃了出来。 “咦!妹夫,你咋在这偷听二哥的墙角?” 司徒擎海一出来,正撞见宁潇微笑的望着他,不由惊愕道。 宁潇连忙解释:“别误会,我只是正好路过,听见某人要我作证,所以才走近来看看。” 司徒擎海顿时尴尬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司徒擎海连忙揽着宁潇肩膀,笑道:“听说你最近弃文从武,跟着大哥练拳,怎么样?大哥出手向来没轻没重,挨了不少揍吧!” 宁潇点点头,见司徒擎海拉着他向外走,不由疑惑道:“你不是找我为你作伪证么?去哪去?” “做什么证?” 司徒擎海满不在乎道:“我那是糊弄你二嫂的!等晚上回去自然气就消了!你别看你二嫂追着我打,你以为我真是怕她?你可不懂,哪有男人怕媳妇的,那是我太爱她了!她只要开心,想怎么样怎么样!” 宁潇闻言笑道:“原来二哥竟然如此深情!佩服!” 司徒擎海哈哈一笑道:“别说这个了,其实二哥我还真有事情要找你,只不过之前不太适合,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一年了……妹夫,二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 “大爷,来玩啊!” “公子!快上来,人家等着哟!” 宁潇站在一栋华丽的建筑门口,看着二楼十几个衣衫暴露,身披轻纱的曼妙女子,正手持轻罗小扇,笑语盈盈的望着楼下往来的众人。 宁潇不由侧脸看了看旁边乐呵呵的司徒擎海,道:“二哥刚刚不还说你太爱二嫂了,怎么转眼就带我来这?” 司徒擎海给了宁潇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爱肯定是爱的,但我也没说只爱她一个啊!” 宁潇无奈一笑。 “走走,二哥带你涨涨见识,顺便给你一个惊喜!教坊司的姑娘可不是外面青楼可比的!” 宁潇本想拒绝,但为了照顾二哥的一片好意,只得“勉强”走了进去。 不过,话说回来,宁潇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种风月场所。 但这与自己印象之中满地纸醉金迷的场景还是不太一样的。 进入教坊司,里面建筑十分考究,环境更是十分清幽,非常适合读书。 若非司徒擎海已经告诉自己这是什么地方,宁潇都以为司徒擎海是带他来读书求学的。 “二公子来了!” 司徒擎海刚带着宁潇进去,教坊司大厅的司乐就赶忙迎了上去。 “咦!二公子,这位公子是……” 司乐向司徒擎海行了一礼,顿时疑惑道。 司徒擎海也不隐瞒,朗声道:“这是我妹夫!” “哦!原来是临国府的姑爷!” 司乐了然,毕竟一年前,临国府入赘了一位宁家公子的事情传的还是挺广的。 “怎么样了?” 司徒擎海忽地问道。 司乐连忙点头道:“二公子放心,真真姑娘一直给您留着呢,这几日就等着二公子亲自前来呢!” “行!老规矩!” 司徒擎海摆摆手,旋即带着宁潇转进了一间雅阁。 “妹夫!怎么样!不错吧!” 司徒擎海笑道:“这间雅阁,已经被我包了下来,一年一百两银子呢!” 宁潇四处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的确不错。” 两人正谈笑着,便听闻有人轻轻敲门。 “进来!” 司徒擎海话音一落,顿时房门打开,一道纤弱的身影缓缓推开一道门缝,走了进来,而后又轻轻把门关上,低着头,款款走到司徒擎海和宁潇二人面前,顿时把头低的更紧了: “见…见过两位公子。” “林姑娘,何必如此拘谨,抬起头来。也好让我妹夫看看。” 司徒擎海笑哈哈的说道。 那林姑娘闻言,只得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泓清泉般的眼眸,怯生生的看了宁潇和司徒擎海一眼,便不敢再直视。 “妹夫,怎么样?” 司徒擎海转头笑呵呵的看向宁潇。 宁潇微微颔首:“挺漂亮。” “所以,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 宁潇看向司徒擎海,反问道。 第五十六章你值多少 “当然不是!” 司徒擎海嘿嘿一笑,道:“单单一个美人林姑娘当然不行!” “但你知道这位林姑娘是何身份?” 司徒擎海笑问道。 林姑娘闻言,顿时俏脸上露出一丝委屈与伤悲。 “谁?” 姓林的,宁潇好似没认识什么人。 “林青山之女!” 司徒擎海淡淡道。 “林青山?刑部侍郎林青山!” 宁潇微微惊讶。 “不错!” 司徒擎海笑道:“不过现在需要在那刑部侍郎前面再加上两个字:已故。” “他死了?” 宁潇愈发惊讶道。 一年来,他的确没有怎么关注过朝堂的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刑部二把手说没就没? 司徒擎海叹息了一声,随即道: “一年前,你被拿进刑部,二哥无能,什么也没能帮你,当时多少心中有些羞愧!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一个月前,王奇昌这个老东西自从当了宰相,不知道犯了什么疯,手段十分毒辣,如今竟然把自己一手提拔的林青山当着陛下和百官当面弹劾。诉了他三大罪状,直接被陛下判了个抄家灭门!家中女眷悉数发放教坊司!” “这二哥能放过为你报仇的机会?我可是打听了,当时让人打你八十大板就是他下的命令。” “所以当时就打点下去,把他的女儿给你留下来,也好今天让你好好报一下当年刑讯之仇!” “嘿嘿!这个惊喜不错吧!” 司徒擎海得意道:“我和大哥都分好了,那个闯入临国府拿人的刑部第一高手韩三火以后交给大哥帮你搞他!虽然罪魁祸首是王奇昌,但这家伙刚当了宰相,又大义灭亲,深得陛下信任,一时半会儿咱们临国府还要让他三分,不过他当宰相又能当多少年?” “而我们临国府却是世袭罔替,等他退了,到时候二哥再帮你报仇!” “至于现在,你就先稍微发泄一下,有仇咱慢慢报!” 宁潇看了司徒擎海一眼,颇为感动道:“没想到二哥还能如此为我记着,多谢了。” “妹夫,客气了不是!咱们谁跟谁啊,不过你一定要谢我的话,那也可以……” 一听这话,刚才还有些感动的宁潇,不由收起了笑脸,警惕道:“二哥有话不妨直说。” 司徒擎海嘿嘿一笑,抬眼瞧了林姑娘一眼,笑道:“也没别的事情,只是你也知道,你二嫂在某些方面多少对我有些意见!而你,可是曾经在香来水榭整整三日没有出门的猛人啊!所以,二哥就是想……一会儿……在旁边观摩观摩,顺便学习一下!不知…” 宁潇闻言,顿时脸色一黑。 他早该想到,这不靠谱的二哥怎么可能有什么靠谱的想法。 “二哥,你误会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什么一连三日,都是谣传!” 宁潇想要拨乱反正,连忙解释。虽然他的确身强体健,凶猛如虎。 “妹夫,这就见外了不是!” 司徒擎海哪里肯信,当即保证此事绝不外传,更不可能让他几个妹妹知道。 但宁潇还是坚决拒绝! “那好吧!” 司徒擎海见宁潇油盐不进,或许真的对这方面讳莫如深,也不再相逼,起身道:“那行吧,你先实践,一会儿结束了好好给我讲讲也不是不能接受。” 走到林姑娘身旁,司徒擎海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笑道:“好好伺候我妹夫,表现得好了,本公子为你赎身!” 林姑娘娇躯微微颤抖,司徒擎海玩笑般的一句话,却让她心中一颤。 “哐当!” 房门紧紧关闭。 房间之中只剩下两人。 坐着的宁潇和站着的林姑娘。 宁潇仔细看了一眼这位林姑娘娇俏的面庞。 “公子……” 林姑娘胆怯的凑到宁潇旁边。 “请教姑娘芳名。” 林姑娘忐忑道:“妾身…林妙真。” “你的父亲是林青山?” 宁潇又问道。 林妙真双眸噙着泪,弱弱的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解释道:“公子,我爹他……他肯定不是故意针对公子的,公子能不能原谅他,妙真愿意代他向公子赔罪!” 林妙真说着,便直接跪了下来,泪眼婆娑。不知道是为林青山流泪,还是为自己悲惨的命运哭泣。 宁潇缓缓起身,站了起来,抬手把林妙真扶了起来,道:“你不必害怕,你父亲与我的恩怨,我早已经不在乎,不过,他有今天,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林妙真哭泣不止。 但见宁潇要走,林妙真顿时慌了:“公子…你…” 宁潇停下脚步:“你想说什么?” “公子…你…你能…为我赎身么?” 林妙真鼓起勇气,泪光点点的看向宁潇。 “我不想…待在这种地方。” 宁潇沉默一瞬,看着林妙真惹人怜的姿态,但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能。” 林妙真听着这一句淡漠的声音,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连忙跪下:“公子,求求你,妾身愿意余生侍奉左右,弥补父亲当年犯下的错,只求公子垂怜。” “妾身小时候也读过烈女传,知晓那些传奇女子,此身虽无非凡之才,但亦有仰慕之志,绝不愿屈身于此,风尘一世,便是一死,也深愧九泉之下。求公子…” “你有此心,实属难得,只是不该来求我。” 宁潇不再多言,径直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妙真霎时绝望的跌坐在地上。 而房门之外。司徒擎海正趴在门上,竖着耳朵,嘴角还忍不住嘀咕:“怎么没声啊……” “哐当!” 房门豁然打开:“妹夫……你……你……” 司徒擎海惊讶的看着走出来的宁潇:“结束了?” “结束了。” 宁潇淡淡点头。 “这也太快了吧!!比我还快!” “这不可能啊……也是,听说你这一年天天都在和大哥练拳,憋了一年,快一点也正常!放心,二哥是不会嘲笑你的!” 司徒擎海忽的又想通了,拍着宁潇的肩膀,安慰道。 宁潇沉默不语。 “走,今天便到此为止吧!” 司徒擎海话音刚落,林妙真便从里面追了出来:“二公子!” “你刚才说要给我赎身,还……还算数么?” “嗯?” “赎身?我什么时候要给你赎身了?” 司徒擎海道。 “二公子你……你刚刚明明有说……” 林妙真不由低头啜泣:“二公子,求你了,妾身自幼也读过几本书,知晓些许人世间的道理,实在不愿在这污浊之所虚度余生,否则与死了何异?” “二公子若是不愿意赎妾身,妾身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 林妙真说着,竟然真的低着头准备向墙上撞去。 “哎哎……” 司徒擎海自然不能让佳人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连忙向前拢在怀里,道:“你发疯了!” “这一行有什么不好?你知道能给多少人带去欢乐么?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来,你竟然还寻死觅活!为何如此不懂得珍惜?” 司徒擎海恨铁不成钢的忿忿道。 “那二公子就赎了妾身吧,妾身绝不多求,不求明媒正娶,甚至连名分都可以不要!只求能在二公子心中有一席之地便好。” 林妙真紧紧抓住司徒擎海的衣服,死死不松手。 她知道,这是自己摆脱宿命的唯一机会了! “哎……你这……” 司徒擎海向来风流多情,振臂一挥,这教坊司之中不知道有多少老情人。 虽然没和林妙真交流过,但其容色身量皆是一等,如此楚楚动人,投怀送抱,自是我见犹怜,让司徒擎海不由动心。 要是许思宸有这一半的柔情蜜意,他哪里还需要上教坊司啊! “要不赎回去,来个金屋藏娇?” 司徒擎海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但很快,司徒擎海又想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不由低声问道: “林姑娘,你赎身…你值多少两银子。” 林妙真顿时羞涩低头: “好像听他们说……是……三千两。” “啪!” 司徒擎海顿时把林妙真粗暴的推开。 第五十七章 我不赎了 “三千两够我在这近十年的花销,为了赎你一个,我亏十年,傻子才这么干,再说,我现在也拿不出三千两啊!” 即便司徒擎海身为临国府二公子,但是面对银子的时候还是异常冷静。 林妙真顿时绝望了,心中同时还有些疑惑。 自己爹爹平时给自己的月钱都有几百两,这堂堂临国府的二公子为什么连三千两都拿不出来? 但她自是不敢说,也不敢问,又期待的看向宁潇。 宁潇视若无睹,侧过身去。 司徒擎海忽地心中一动,是啊!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自己身边还跟着一个富得流油的妹夫呢! 自己每月的银子都被管账的媳妇直接没收,全靠点私房钱过活,但是宁潇可是出身四大豪商之家,一年前回个门就送我了一条价值数千两的蹀躞玉带,府上内内外外,众多兄弟姐妹,少说也花了几万两,虽说现在宁家被抄了,但随便留点也肯定不少! 大不了就先当我借的,以后再还他就是了。 想到这里,司徒擎海不由又开心了起来。 正在这时,教坊司司乐走了过来:“二公子,宁公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旋即又转身看向林妙真,呵斥道:“不是让你好好伺候二公子么!你在做什么?” 林妙真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低头不敢言。 司徒擎海摆摆手道:“好了,不怪林姑娘。王司乐,我打算为林姑娘赎身,你开个价吧!” 司乐闻言一喜,笑容满面道:“原来二公子是看上了我们林姑娘啊,好说好说,看在二公子是我们教坊司的常客,今天我就做主了,二公子只要五千两银子,就能把林姑娘的卖身契带走!” 教坊司司乐说着,还从身上拿出一沓卖身契来,找了一会儿,把林妙真的卖身契递到司徒擎海面前。 林妙真见状,顿时喜极而泣。 司徒擎海则是冷笑一声,心中暗呼,幸好刚才问了林妙真一句,了解了底价,要不然还不是要被这家伙坑死! 好个姓王的,老子在你这花了这么多银子,你竟然还敢坑老子,你以后等着! “呵呵……五千两,王司乐还真是敢开口啊!真当本公子是个冤大头?五千两就是把你这教坊司的花魁买走都差不了多少!” “二公子,这真是友情价!咱这么多年朋友,我还能骗你不成!?” “少废话!一千两!” 王司乐闻言顿时跌掉下巴:“二公子,这也太……一千两肯定不行!” “最多给您减掉一千两!” 司徒擎海扭头就走。 “二公子留步!有话好商量么!” 王司乐连忙拦住。 “两千两!这是本公子的底线!” “这样吧,三千两!” 王司乐咬咬牙道:“您若愿意,卖身契现在就可以拿走!” “成交!” 司徒擎海微微一笑。一把从王司乐手中夺过卖身契,对着林妙真勾了勾手指。 林妙真顿时大喜,仿佛从狼口重获新生的小绵羊,直接一把扑进司徒擎海怀中,边哭边说道:“二公子,以后妾身任何事都听公子的,绝对不让您白花这个钱。” 司徒擎海成就感爆棚,志得意满道:“小事一桩!” 旋即当着林妙真和王司乐的面,“刺啦啦”一声把卖身契撕得稀碎。 王司乐脸上依旧带着友善的微笑。 林妙真虽然也算是名门闺秀,样貌也是一流,但是琴棋书画的造诣只能算一般,勉强凑合,也只能当个普通的歌姬,培养价值不大! 毕竟教坊司培养的花魁可不是花瓶! 色艺双绝只是标配。 林妙真没有这样的潜力,直接卖个三千两,稳赚不赔! “那不知道二公子是现银还是到府上去取?” 王司乐笑呵呵的谈起。 “咳咳!瞧不起谁呢,本公子堂堂临国府二公子,哪次出门不带个万八千两银票,那能出来?” 说着,又抖了抖腰间的金玉带:“瞧瞧,认识这物件不!” “哎呦喂…” 王司乐只这么打眼一瞧,便异常夸张的尖叫不已。 “这…这莫非是是那传说中的七环蹀躞金玉带?!” 司徒擎海傲然点头。 王司乐愈发赞叹道: “小人虽是小吏,但是也是有些见识的!这七环蹀躞金玉带,可不是一般人能买的着的!也就二公子这样的身份才能佩戴。” 司徒擎海很满意他的吹捧,旋即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宁潇。 然后给他使了个眼色。 “让我先走?” 宁潇点点头,扭头就走。 “哎~” 司徒擎海这能同意,连忙拦在宁潇身前,凑到他面前,低声道:“妹夫,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宁潇不解:“二哥何出此言?” 司徒擎海笑了笑,旋即压低声音:“二哥囊中羞涩,没那么多银子,你先替我垫一垫!有机会再还你,当然你要是不让还也行。” 宁潇一愣,张口道:“你没钱还敢赎人?” “这不是有你么?” “我也没钱!” 宁潇直接摇头。 司徒擎海顿时急了:“妹夫,你不能这样啊!二哥平常对你不好么?” “你睡过的女人,我都不在乎!牛都吹出去了,这种时候,你不能不帮我啊!”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 “那你的钱呢?” 司徒擎海连忙问道。 “都在红鸾手里拿着。” “啥!你怎么能让钱交给一个小丫鬟呢!” 司徒擎海顿时如丧考妣:“这可怎么办?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把卖身契都给撕了!” “你也没问呢!” 宁潇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一旁站着等候的王司乐见司徒擎海脸色变了,顿时脸色也变了。 这个二公子,什么意思,难道想要白骠? “咳咳……二公子,商量好了么?” 王司乐笑道。 司徒擎海无奈,讪讪回来,道:“王司乐,这个……人我不赎了你看行不?” “当然不行!” 王司乐当场便炸毛了,卖身契你都撕了,刚才老子还费了这么多表情捧你,转眼你又不赎了,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林妙真眼眶之中顿时也被泪水填满,楚楚可怜道:“二公子,妾身不能没有你啊。” “我……” 第五十八章 百年富贵 看着泪光在眼眶打转的林妙真,又看了看神色异样的王司乐。 司徒擎海只得无奈道:“那要不过两天,本公子身上的确没那么多银子!” “二公子莫要说笑,临国府家大业大,怎么可能连三千两银子都没?” 忽地,王司乐目光一转,瞥了一眼司徒擎海腰间金玉带,道:“当然二公子要是真的没银子的话,用那根金玉带抵也不是不行。” “当然不行!” 司徒擎海顿时握紧金玉带,虽然贵为临国府公子,但这价值三千两银子而且有价无市的蹀躞金玉带,可是他的命根子! “那二公子这可就……” 王司乐又想说些什么,但是忽地一个小厮跑过来对他说了什么,王司乐听完,顿时恢复了笑脸,乐呵呵的再次看向司徒擎海:“二公子得罪了,人您尽管带走!不用您给银子了!” “真的?” “当然!” 王司乐笑容可掬的说道。 “那本公子可走了!” 司徒擎海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既然白来了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毕竟他堂堂临国府二公子,还怕一个小小的教坊司搞什么幺蛾子不成? “妙真,妹夫,走起!” ………… 此时,教坊司一间雅阁之中。 司徒敬城和苏温文对席而坐。 司徒敬城看了苏温文一眼,笑道:“今天怎么想起来约老夫来这教坊司喝酒?我可告诉你,今天老夫出门一两银子也没有,你要是想白骠让老夫给你结账,门都没有!” “瞧你那小气的样子!” 苏温文没好气的道:“好歹也是堂堂公爵,怎么搞的这么玩不起?” “一顿酒钱还能喝穷你不成?” “你会只喝酒?” 司徒敬城冷笑道。 苏温文嘿嘿一笑:“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存焉!圣人教诲,我可是一直记在心上呢!” “呵呵……” “行了,今天来是找你谈正事的!” 苏温文淡淡道:“听说宁潇那小子弃文从武,如今天天在府上和我那憨婿练拳脚?” 司徒敬城闻言,却是一叹:“这又有什么办法?” “陛下已经下旨,永不录用!又被剥了功名,即便宁潇再满腹经纶,又有何益?” 苏温文笑道:“怎么?心疼了?” “少废话,说你的正事!” 司徒敬城瞪了他一眼。 “正事……咳咳……” 苏温文轻咳一声:“就是那小子还欠我一首诗呢!” “我呸!” 司徒敬城无语至极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事,你还有没有人性!” “玩笑!玩笑!纯属玩笑!” 苏温文笑着打了个哈哈,旋即严肃起来,道:“这位新皇陛下,有雄心大志,近来在朝堂之上屡次有削藩之意!” 司徒敬城沉吟片刻,淡淡笑道:“削藩关我临国府什么事情?我临国府一无兵权,二不党争!只是个朝外权贵,有何担忧?” “肤浅!” 苏温文哼笑一声:“就说你没经历过朝堂的险恶!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懂?” “你们四大国公虽然无兵无权,但自开国至今,已经传了数百年,早年先帝在时,就有夺了你们四大国公世袭罔替的资格,只不过突然仙逝,才让你们缓和了一年,如今新皇帝位已经稳固,自然要大刀阔斧,司徒公,你还是早做打算吧你!” 司徒敬城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苏温文与他数十年的交情,不可能骗他! 难道临国府真的要败落在他的手中? 世袭罔替的爵位终究难以为继? 司徒敬城长叹一声,但即便如此,他也毫无办法,毕竟,他临国府的确无兵无权,看似贵不可言,但也只是依附于皇权,兴衰荣辱只凭天子一句话! 若是他两个儿子都争气,他也能稍稍宽慰。 但很可惜,司徒擎天还好,虽然性格莽撞了些,但好在军中拥有职位。即便没了临国府,未来也不是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但次子司徒擎海,却是一言难尽! 若没了临国府,将何去何从? 一时间,司徒擎天愁云惨淡。 苏温文见他如此,不由宽慰道:“行了,事情还没有到你想的那种地步!不说别的,即便是夺了世袭罔替,你司徒家至少还能拥有百年的富贵!这世间能有多少人可比?” “你还伤感起来了,我苏家百年来毫无建树,也就老夫满腹经纶,方有今日地位,但不过转瞬即逝,老夫一死,苏家依旧恢复往昔,这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哪个不是如此,便是那王奇昌,处心积虑一辈子,如今终于坐上了宰相的位子,但那又如何?百年之后,谁还能知道他?” “所以,知足吧你,你司徒家独享三百年的富贵,仅在皇权之下,你还有什么伤感的!矫情!我苏某人早已经把这一切都看透了!” “尘归尘土归土,儿孙自有儿孙福!” 司徒敬城听闻苏温文这一番话,却是无奈一笑,道理他岂不明白? 但要把手中一直拥有的东西拱手让人,问这世间,又有几人心能甘,情可愿? “喝酒!喝酒!” 司徒敬城不再多言,直接抱着酒坛狂饮几大口。 “喂喂!你带银子了么你喝这么多,我可就二两!” “瞧你钻营的模样,刚才谁说一切都看淡了,这力量碎银子怎么就看不能看淡!” 苏温文笑道:“我自是看淡,却奈何手里没银子啊!” 司徒敬城已有三分酒意,当场大手一挥:“今天我请客!不醉不归!” 苏温文顿时大喜,他就等这句话呢,顿时嘿嘿一笑敞开怀喝了起来。 两人各有心事,一杯接着一杯,只喝到那日落西山,月透纱窗。 “司徒!行了,可以了,再喝今晚就回不去了!” 苏温文半醉半醒的起身拉了拉司徒敬城。 司徒敬城带着醉意道:“回不去就不回去,这教坊司又不是不能睡觉!” 苏温文嘿嘿一笑:“行了,别耍酒疯了,就你这把老骨头还想在这过夜,你受的住嘛你!” “临国公,苏大人,这是要走了么?” 王司乐一直在外面关注着两人,此时见他们起身,连忙笑脸迎了上来。 “对啊,走了!” 苏温文搀着司徒敬城摆摆手。 “好嘞……那这酒钱……” 王司乐笑哈哈的说道。 “酒钱……记账上呗!” 苏温文看着醉醺醺的司徒敬城,指了指他道:“怎么,你还怕他赖账?” “不敢!不敢!” 王司乐顿时谄媚道:“只是今天的账,小人觉得还是让大人过目一眼才好。” 第五十九章 幸灾乐祸 “行吧,给我看看。” 苏温文道。 “好,苏大人请过目。” 王司乐连忙把账目递了过去。 苏温文把司徒敬城放稳,揉了揉眼,瞧那账目上写着:上等梨花白,七两银子,熟牛肉,三两银子,烧鹅两只,一两银子,姑娘一位,三千两。总计三千零一十一两。 苏温文从上到下,一边看一边迷迷糊糊的念着:“嘿嘿……姑娘一位……好……哈哈……三千零一十一……” 念道这里的时候,苏温文一瞬间酒醒了。 他豁然瞪大眼睛:“三千两!三千零一十一两!怎么这么多!” 王司乐笑道:“苏大人看不明白么?上面不是写的很清楚么?” “姑娘!哪来的姑娘!” 苏温文惊呼:“我没要姑娘啊!” 王司乐笑道:“这是二公子要的!” “二公子,哪个二公子?” “就是临国府二公子啊!” “呼……吓死我了!” 苏温文长长出了口气,他还以为他儿子呢! “司徒擎海!这小子,不错!” 苏温文哈哈一笑,看着那账目,顿时又感觉生活充满了希望。 “喂!司徒!别睡了,有个好东西给你看看!” 苏温文说着使劲戳了戳满身酒气的司徒敬城。 “嗯……戳我干啥?” 司徒敬城不满道。 “醉了?” 苏温文此时完全酒醒,简直清醒的不像话。 “我没醉!” 司徒敬城陡然大吼一声,说着就又抓起桌子上的酒壶又向嘴里灌了一口。 “困不?” “不困!” 司徒敬城又道。 苏温文顿时诧异道:“人都说酒后吐真言,这老小子怎么都快醉死了还骗老子?” “我没骗你!” 谁料,司徒敬城忽地喊道。 “行行行……你没骗我。来,还能看字不,看看这个……” 司徒敬城缓缓接过账目,醉醺醺的,忽地指着苏温文骂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只喝酒,竟然背着我点姑娘!” 司徒敬城说完,顿时两眼一翻,直接倒地睡死过去。 “睡了?” 苏温文拍了拍司徒敬城的老脸。 “苏大人……那这账……” “看我干啥,他儿子花的关我苏某人何事?” “行了,别废话了,准备一间上房,把他好好安置进去,明天等他醒了再说,懂不?” 王司乐讪讪点头。 “我先走了!” 苏温文宽袖一挥,吟着小曲离开了。 …… “妹夫,现在怎么办?” 司徒擎海开心的带着林妙真走出教坊司,但刚出门他就后悔了! 家有猛虎! 今天晚上自己要是敢把林妙真带回临国府,保证明天临国府便会出现两具尸体! “怎么办!怎么办!” 司徒擎海焦头烂额。 “二公子……” 林妙真抿着小嘴,低垂粉颈,委屈兮兮的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你不进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宁潇看了看临国府的大门,淡淡道。 “妹夫,要不……你先把妙真藏到你的香来水榭?只要不让你二嫂发现,一切都好说。” 司徒擎海忽然灵机一动,激动道。 宁潇无情否决。 “妹夫,你不能这样啊,二哥现在只能靠你了,你不帮我,我活不过今晚呢!” 宁潇只得出了个主意,道:“你先把林姑娘安置在外面。待时机成熟,再做计较。” “那也只得如此了。” 司徒擎海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林妙真顿时担忧道:“二公子,您要把妾身安排到哪里?您不会就把妾身丢下了吧。” “放心吧!你好歹是值三千两的小美人,我肯定给你找个好地方!金泉巷里有临国府一处房产,现在无人居住,你先权且去住下,怎么样?” 司徒擎海道。 “嗯,妾身听二公子的,只要二公子不抛弃妾身,妾身去哪都成。” 林妙真体贴说道。 “真乖!” 司徒擎海挑了挑她的小脸蛋,愈发喜欢道。 ………… 不一时,把林妙真安顿好,司徒擎海方心惊胆战的同宁潇回到了临国府。 却见大厅之中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厅中等候,许思宸赫然在列。 一见这阵势,司徒擎海霎时间魂都没了,完了,这么快就暴露了? 宁潇安慰了他一句,稍安勿躁,旋即一同走了进去。 “姐夫,你怎么也这么晚回来,你和二哥去哪了?” 二人走进,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 司徒青衣连忙起身问道。 “我们就随便逛逛,随便逛逛!” 司徒擎海连忙抢先一步回答,连忙又看向众人:“娘,媳妇,这么晚了,你们怎么都不去休息,都聚在这大厅之中干什么?” 徐夫人皱眉道:“还不是你爹!这么晚了,音讯全无,也不知道去哪了!” “爹失踪了?” 司徒擎海一愣。 宁潇向徐夫人行礼道:“岳父大人向来顾家,不至于如此晚归,夫人可问过管家华富?” 徐夫人摇摇头,叹息道:“华富和老爷一起出去,也不知道去哪了。” 正说着,华富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夫人,公子,小姐……” 华富一一行礼。 徐夫人急切道:“都什么时候了,哪来的这么多礼节,你们去哪了?老爷呢!” “老爷……” 华富沉吟半晌,道:“老爷今晚有事,所以就不回来了,让夫人先去歇息。” 众人闻说,这才松了口气。 徐夫人道:“这个挨千刀的,不回来也不早点说,让所有人都担心他,华富,老爷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这个……很重要,老爷不让说。夫人还是早些休息吧,明一早,老爷肯定就回来了。” 徐夫人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当时便试探道:“华富,你不会骗我吧!” 华富当时就跪了:“夫人,小的哪有那个胆子啊!” 这不跪还罢,这一跪下,徐夫人顿时喝道:“大胆奴才!还想骗你祖宗么?快给我说,老爷到底干什么去了?” “夫人……我……” 华富顿时想哭了,说了明天老爷饶不了自己,但不说,今晚恐怕就活不过去了:“夫人…老爷……他……他和苏大人……去谈事去了!” “苏大人?谈什么事?在哪?” 徐夫人再次追问道。 “谈……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在……” “说!” “…教坊司!” 第六十章 好大狗胆 “教坊司……” 华富犹豫半晌,终于颤抖说道。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一静。 徐夫人愣了一下,当即哎吆一声嚎了出来,这边又拿手帕拭泪。 司徒擎海也傻眼了,爹也在教坊司?我咋没碰上? “这个挨千刀的!这日子还能过么!平常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今儿竟然晚上也不回来,他心里还有这一大家人嘛!哎呦……我死了算了……” 徐夫人当即便要寻死觅活,连忙被司徒锦绣和苏映雪一左一右拦住。 “夫人!说不定都是误会呢……” 华富见状,当即喊道:“夫人误会了!老爷和苏大人真是谈正事的!” “骗鬼呢!去那种地方能谈什么正事!” 徐夫人吼道:“腌臜人的腌臜事,恶心死我算了!让我去死……” “夫人息怒……” 众人苦劝半晌,这才住了。 苏映雪听到有苏温文掺和,故而一句话也不敢说。 司徒锦绣使了个眼色,佯怒道:“华富,你快给夫人解释清楚,老爷和苏大人到底干什么去了。” “是是……二小姐!夫人,小的真没骗您,老爷和苏大人只是喝了点酒,别的什么也没做,老爷高兴所以多喝了两杯,醉的不省人事,就顺便睡着了,苏大人已经离开,要不是怕惊扰了老爷的酒劲,小的肯定已经把老爷带回来了!真的……夫人就信小的一会吧!要是夫人还不信,现在就可以去看看!” “哼!那腌臜的地方,我才不去!” 徐夫人哼了一声,算是勉强信了。 众人又劝解多时,徐夫人这才算息了余火,兀自回了入寝。 众人也一并散了。 见徐夫人离去,许思宸则是拎着司徒擎海的耳朵,哼道:“老爷都去了教坊司,你不会也跟着一并出去鬼混去了吧!” “怎么可能!” “我和妹夫去了书院读书了一整日,不信你问妹夫啊!” “呵……去了书院,那你身上一股花香味哪来的?” “花香?不可能吧!” 司徒擎海一愣,下意识的去闻。 “好啊!我就知道,你个混蛋,今天晚上继续给我睡到廊下!” 许思宸怒气冲冲的带着秀儿和绮珠走了。 司徒青衣走到宁潇面前,轻声问道:“姐夫和二哥真的去了书院么?” 宁潇看着司徒青衣审视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司徒青衣顿时露出了一个愉悦的微笑:“就知道姐夫是正人君子,不可能去那些不正经地方的。” 红鸾从一旁走了过来,笑靥如花的对司徒青衣道:“三小姐,夜深了,您和公子都该休息了。” 这句话从红鸾的樱桃小口里说出来,却是让司徒青衣莫名脸蛋发红,连忙垂首,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红鸾微微一笑,旋即凑近宁潇,挺着琼鼻在宁潇怀中深深一嗅,然后抬首,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望向宁潇:“公子练了一年的武,今个真的是去读书了?” “不然嘞?” 宁潇背负双手,转身走开。 …… 翌日。 徐夫人早早的起来,便召集所有人去见她。 司徒擎海在廊下睡了半夜,此时困的不行,打着哈欠跟在许思宸后面。 “大嫂,二妹,三妹,早啊!” “娘怎么一大早就让我们过来。” 须臾,徐夫人走了出来,看向门外站着的华富,喊道:“老爷呢?” 华富无奈道:“老爷昨夜醉的太厉害,还没醒呢!” 徐夫人哼了一声,旋即看向司徒擎海道:“擎海。” 司徒擎海连忙道:“娘,叫我做什么?” “你对那地方比较熟,你现在就去,把那杀千刀的给我带回来!” “啊……娘……你真让我去啊!” 司徒擎海愣了一下,内心狂喜。但还是故作矜持道:“爹向来不待见我,我去行么?” 许思宸也皱眉道:“夫人,要不换个人去吧。” 徐夫人无奈道:“那算了!” 旋即目光一转,看向宁潇,不由道:“宁潇,你走一遭如何?” 宁潇还未答话,司徒青衣却是连忙起身道: “娘!姐夫是正人君子,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 徐夫人顿时有些生气了:“关键时刻一个顶用的都没有,难道要我亲自去啊!”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不敢再搭话。 “宁潇,擎海,你们两个一起去。要是不把老爷带回来,你们两个也别回来!” 徐夫人有些生气道。 “好嘞娘!” 司徒擎海大喜过望,连忙拉着宁潇跑了出去。 许思宸顿时握紧拳头。 司徒青衣同样面色忧郁。 “哈哈……” 出了临国府,司徒擎海顿时畅快的笑了起来。 今日可算是奉旨前往教坊司,许思宸想罚他也找不着理由了。 宁潇则是淡淡道:“你还记不记得昨天那三千两银子的事情?” 司徒擎海道:“当然记得啊!怎么了?” “那你不好奇,为什么那个王司乐最后不收你的银子,便把林姑娘让你带走?” “不好奇。” 司徒擎海摇摇头。 “当我什么都没说。” 宁潇无语。 …… 教坊司。 阁楼中。 司徒敬城幽幽醒来。 头好痛! 司徒敬城无奈的按了按脑门,缓缓坐了起来。 “这是教坊司?昨晚我在这睡的?” “完蛋了!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还不得给我闹翻天!” “不行,我要赶快回去!” 司徒敬城连忙穿戴整齐,梳洗一番,推门便要离开。 “哈哈……拜见国公老爷,国公老爷睡的可好?” 王司乐正等在门口,笑脸以对。 司徒敬城点点头,双手背在身后,威严道:“告辞了。” “国公老爷且慢!您是不是忘了点东西!” 王司乐友情的提示道。 “忘了东西?” 司徒敬城回头看了一眼,见桌子上还有半瓶酒没喝完,当即转身拿在手中,笑道:“不错,的确忘了!告辞。” 王司乐眉毛挑了挑,但还是再次拦住了他的面前。 “国公老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个账还没……” 王司乐指了指桌角的账目,笑道。 “还没结账?” 司徒敬城一愣,当即暗骂,抠死的苏温文,把老子自己一个人抛在这里也就罢了,竟然连账都不结,你脸呢! 司徒敬城一脸不爽的拿起账目瞧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差点把昨晚喝的酒全都给吐啊出来。 “这……这……这……” 司徒敬城手指颤抖着:“三千多两!好个教坊司,讹人都讹到老夫身上了!你好大狗胆!” 第六十一章李代桃僵 王司乐当即拜道:“国公老爷息怒!这账目上写的清清楚楚,您再看仔细一下。” “姑娘一位!” “我没点姑娘啊!苏温文!我就知道这老小子不干人事!” 司徒敬城愤愤不平。 这无耻老贼肯定是趁自己睡着点的! “国公老爷,您误会了,这不是苏大人,是令二公子在教坊司为林姑娘赎身花费的!” “什么?擎海?那个逆子竟然在教坊司赎人?” 司徒敬城一惊,顿时勃然大怒:“他赎的谁,怎么还这么贵!?” “林姑娘,原刑部侍郎林青山之女。” “林青山……他的女儿!” 司徒敬城冷静了一下,然后怒气陡然又窜了起来:“逆子啊逆子!三千两买一个女子,这种事他也做得出来,临国府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哼!你给我拿回去!人我们临国府不赎了!” 司徒敬城脸色一沉,把账单重新甩给王司乐。 “国公老爷,您可不能这样啊,二公子已经把林姑娘的卖身契给撕了,便是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卖身契撕了!” 司徒敬城悚然:“那逆子在何处?” “二公子昨日就已经走了,现在……” “爹!你醒了?那快跟我们回家吧!” 正说着,已经有人带着司徒擎海和宁潇来到房门之外。 司徒擎海见司徒敬城已然醒来,不由有些失望,要是司徒敬城没醒,自己还能耍一会儿再回去。 “逆子!看我不打死你个败家玩意!!” 司徒敬城见状,陡然跳起身,拎起身后一只椅子就举着向司徒擎海冲了过去。 司徒擎海见状人都傻了,连忙躲到宁潇身后。 “爹!你疯了!睡糊涂了?!我是你儿子啊!” “老夫没你这样的败家子!” 司徒敬城一边骂一边追。 宁潇也连忙阻拦道:“岳父大人,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宁潇,你让开,今日老夫一定要打死这个逆子!” “我临国府三百年的威名不能毁到他的手上!” 司徒敬城怒气冲天道。 “爹,我做什么了,你这般恼我?” 司徒擎海在宁潇身后露出半个脑袋,怯怯的问道。 “逆子,你还好意思问!” “为风尘女子赎身,这种事情你都干的出来?” “啊!爹你怎么知道的!” 司徒擎海大惊,看了王司乐一眼。 王司乐装死,扭头别处。 “哼!人家教坊司的账目都拍到老夫脸上要银子了,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司徒敬城怒道。 “我……” 司徒擎海恼恨的看了王司乐一眼,我说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客气,原来是背地里向我老子要银子去了! “爹……你听我解释……我……” “解释你个鬼!你去地狱给列祖列宗解释吧!” 司徒敬城骂道。 宁潇见状,只得打圆场道:“岳父大人息怒,此事虽然是二哥所作,但却与小婿也有些牵连,若是岳父大人要因此打死二哥,那也连我一起打了吧。” “宁潇,这管你什么事?” 司徒敬城闻听此言,终于冷静着把椅子从头顶放了下来。 “二哥其实是为我报仇……” 宁潇把和林青山的缘由诉说了一遍。 司徒敬城这才惊讶道:“原来是这样?” “对!就是这样……我把这林姑娘赎回去,就是好让妹夫好好惩罚她!以报那八十大板之仇!欺负咱们临国府的人,就是死了,儿子绝对不能放过他!” 听闻此言,司徒敬城算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三千两银子固然可惜,但对于临国府而言,倒也算不得过分。 最近几个月府里的开支节省一些便是。 “哼!看在你还有点心思,不是色欲熏心的份上,老夫今天就不打你个混账!” “但是那林青山女儿你弄哪里去了?” 司徒擎海连忙道:“在弄玉巷租赁了一间院子,权且住下,儿子再不肖,没有爹的允许肯定也是不敢带进临国府的。” “算你还有点脑子!” 司徒擎海暗暗为自己的机灵点了个赞,他可不敢说为了省点银子,把林妙真安置到了临国府的产业。否则今日这顿揍是逃不了了。 司徒敬城哼了一声,旋即看向王司乐道:“银子老夫一会儿会派人送来,但是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别的老夫或许办不到,但你的小命还是随意拿捏的!” 王司乐当即跪下,惶恐叩首道:“国公老爷放心,小的绝不敢多言一句,就说是被海外富商买走!绝对不会提及一句与临国府有关的事情。” “哼!最好如此,滚吧!” “是是……” 王司乐连忙匍匐在地,然后滚着离开。 “爹……那个,银子好拿,还望爹千万不要对思宸提我啊!要不然儿子就完了!” 司徒擎海讪讪道。 “哼!你也好意思说,一个大丈夫,却如此惧内,一辈子你能有什么出息!” 司徒敬城埋汰道。 谁让你给我娶个这样的媳妇呢,要是我媳妇像大嫂一样贤惠,我至于么我? 司徒擎海忍不住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时辰不早了,爹咱们该回去了!昨晚上娘可是发老大火了!” 此话一出,让刚准备抬屁股走人的司徒敬城又坐了下来。 “爹,走啊!” 司徒擎海疑惑道。 “咳咳……” 司徒敬城瞪了他一眼道:“急什么?” “咱们还是再商量一下这三千两银子该用什么名义吧!” “你刚才也说了,你娘昨晚发了很大脾气,老夫回去当然可以向她解释清楚,但若是我要再拿三千两银子到教坊司,你娘不得给我闹翻天?” “何况,老夫身为堂堂临国公,若是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一晚上在教坊司消费三千两,这传出去,肯定是贻笑大方啊!不行不行……老夫的颜面不容有失!” “那怎么办?” “要是以我的名义,思宸也肯定饶不了我啊!还不如现在直接被爹打死算了。” 司徒擎海破罐子破摔。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忽地同时扭头看向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宁潇。 宁潇:“???”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旋即一左一右来到宁潇旁边。 “妹夫!!” “贤婿!!” 两人甜甜的叫着。 第六十二章 飞卿娘子 临国府。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华富欣喜若狂的喊道。 顿时众人闻言,也纷纷面带喜色。 徐夫人当即起身,但是犹豫了一下,又哼了一声,重新坐了下来,把脸侧到一旁。 “夫人!” 司徒敬城在厅外控制了一下神情,旋即大踏步迈了进来,刚进门便连忙唤道:“夫人,老夫回来了!” 徐夫人拿眼觑了他一眼,没说话。 “爹……” “老爷……” 司徒青衣,苏映雪等人则是纷纷向司徒敬城行礼。 司徒敬城轻咳一声,摆了摆手,顿时众人会意,连忙退了出去,厅堂之上,顿时只剩下司徒敬城和徐夫人二人。 …… “二哥,姐夫怎么不见?你们两人不是一同前去,为何不见姐夫回来?” 司徒青衣退出厅堂,不由看向司徒擎海,好奇问道。 “嘿嘿……三妹,你这么关心妹夫干啥?” 司徒擎海笑道。 司徒青衣如今也不在乎这样的调侃了,只是淡淡道:“二哥快说吧。” 见众人都看向他,司徒擎海直接道:“也没什么,就是妹夫第一次进入教坊司,他说里面还挺好玩的,所以让我们先回,他在里面玩一会儿,很快便会回来,大家不用担心。” 众女眷闻言,顿时面面相觑,神色异样。 “不可能!姐夫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会……觉得那里…好玩……” 司徒青衣先是大声质疑,但很快声音又弱了下去。 司徒擎海嘿嘿一笑:“三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哪里懂得这些?妹夫是不是正人君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是个男人,就一定会觉得里面好玩~” 许思宸顿时一脚踩在司徒擎海身上,瞪了他一眼:“所以你也觉得很好玩是吧!” 司徒擎海连忙求饶,连连口是心非的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喜欢! 司徒青衣已是羞红了俏脸,但还是连连摇摇头:“二哥,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对不对?姐夫怎么可能让你们先回来,自己留在那里呢?肯定不会的。” 司徒青衣一边反问,一边自言自语的回答。 “哈哈……三妹若是不信,那就等妹夫回来自己问他吧!” 说完,又转而问向许思宸:“媳妇,咱们临国府的账上如今还有多少银子?” “干什么?” 许思宸瞪了他一眼。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怕账务太多,累着你么?我这是心疼你……要不这两天你先休息一下,账房上的事情,我先替你帮衬一下……” “想都别想!” 许思宸毫不犹豫的打断道:“账上的银子,你一分也别想动!看在你今天把老爷带回来的份上,今个就不罚你了,回去。” “好嘞好嘞。” 司徒擎海陪笑一声,连忙一手扶着自家娘子,一边向众人摆了摆手。 苏映雪见无事,也带着云儿和秋痕回了禾园。 厅外便只剩下司徒锦绣和司徒青衣。 见司徒青衣面色悲戚,愣愣的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仿佛失了神一般。 司徒锦绣走到她的面前,淡淡道:“我早说过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都是一样的,才华横溢也罢,出口成章也好,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你这般形容又是给谁看呢?” 顿了顿,司徒锦绣又道:“毕竟,大姐都没说什么,你又为谁,伤那门子的心呢?” “咳咳……” 司徒青衣脸色唰的一下白了,更是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紫儿见状,连忙扶住司徒青衣,焦急道:“二小姐,您就别刺激我家小姐了,他已经很伤心了。” 司徒锦绣闻言,顿时瞪了紫儿一眼,哼道:“我说什么话,还需要你来教我?” 紫儿连忙赔罪道:“奴婢不敢……小姐……您没事吧……” “咳咳……” 司徒青衣咳的更厉害了。 “还不喂她吃药,这明显是她的老毛病犯了,你们两个丫头身上都不带着药的么?” 司徒锦绣见状,不由怒道。 “我……” 紫儿顿时怆然道:“小姐这两个月身子一直不错,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所以未曾备药……” “要你们有什么用?都是青衣平日里太惯着你们,都快让你们分不清谁是主子了,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送青衣回房!” 司徒锦绣训斥一声,旋即招呼晴儿和霁月去为司徒青衣煎药。 …… 教坊司。 宁潇静静的坐在那里喝茶。 看着周围莺莺燕燕纸醉金迷的场景,不由笑了一声。 司徒敬城和司徒擎海二人刚才与他商议,这三千两银子的账,背在他的身上最为合适! 宁潇本想推辞,毕竟能洁身自好,谁愿意自污其身? 待会他回去,两位嫂子,两位妻妹又会以什么眼光瞧他? 虽说他也不是很在乎这些, 但没办法。 老岳父言辞恳切,言之凿凿,晓之以理,二舅哥声泪俱下,差点跪下,动之以情。 这种场面,他自然是拒绝不了。 罢了,反正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应当是肯定不在乎的,那自己委屈一下就委屈一下吧。 宁潇心思恬淡,一饮而尽,旋即再度伸手去拿了茶壶,想要倒茶,但那玉质精美的茶壶却被另一只细腻柔滑的玉手率先提起,然后他的耳边便响起来倒茶时和缓潺潺的水流声音。 宁潇微微皱眉,旋即抬头,入目处是一张笑语盈盈的脸庞,柳叶眉,樱桃唇,桃花眼,妩媚多姿有绝色,颜若桃李是佳人。 与此同时,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流入宁潇的鼻尖,让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宁潇还未开口,那佳人已是双手捧玉杯,奉到宁潇面前,双眸含笑,静静的望着宁潇,示意宁潇喝茶。 宁潇并未伸手去接,目光幽深,淡淡道:“不告而取,姑娘似乎并不知礼。” 佳人顿时一笑嫣然,声音婉转:“公子为何如此严肃?难道面对我这样的美人,公子都不愿意给奴家一个面子?” “姑娘有何事?不妨直说吧。” 宁潇依旧不接那杯茶,再次问道。 佳人微微一笑,捧茶的手放了下来,然后顺势坐到了宁潇身边: “公子,可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呢!对人家那么凶?” 见宁潇脸色不豫,佳人终于不再卖关子,笑吟吟介绍道:“奴家唤飞卿……是这里的……花魁。” 第六十三章 上门讨债 “花魁?” “难道公子觉得奴家不像么?” 飞卿娘子慵懒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显出婀娜的身姿。 宁潇闻言,笑了笑道:“花魁找我干什么?我身上可没钱消费。” “是么?可是公子身上的每一件饰品都非凡品,这通身的衣着气派都似乎在表明~公子…很有钱!” “奴家可是从未看错过呢!” “……那你今日可就偏偏看错了!” 宁潇不动声色道。 “不!我没有!” “公子身上或许的确没有钱,但是这胸中却必是富可敌国!” “这是何意?” 飞卿微微一笑,缓缓道:“七碗茶诗,茶感,行书歌行,公子只用三首诗词便已经名震上京诗坛,难道公子不知么?” 宁潇眼神微微一变:“你知道我是谁。” 飞卿笑道:“宁公子才华横溢,仰慕已久,今日终于得见,岂能不识?” 宁潇认真看了飞卿了那张笑靥如花的俏脸,旋即平静道:“我不写诗已很多年。” “也没有那么久吧,也就一年多一个月零三天而已。” “你打探的倒是清楚!” 宁潇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那当然,我是公子的知音!” 飞卿笑着,再次捧起那杯茶,奉到宁潇面前:“现在公子可愿意喝了这杯茶?” “哼!公子只喝我斟的茶,你算什么?” 忽地,一道傲然声音骤然响起,佳人惊讶抬首之际,那道小巧的身影已然落落立在她的面前。 “这位小妹妹是……” 飞卿娘子讶然问道。 “你才小呢,你全家都小!” 红鸾居高临下的瞪了那女子一眼,直接一伸手把她从宁潇身旁拉了起来。 “好大的力气!” 飞卿娘子愈发惊讶道。 “你怎么来了?” 宁潇惊讶的看向红鸾:“不是说不让你来的么。” “哼!奴婢再不来,公子就不知道被哪里的狐狸精给勾走了呢!” 宁潇哑然,看了飞卿一眼,笑道:“你说她?” “不是么?” 红鸾撇了撇嘴道:“刚才二公子和老爷说公子觉得这里好玩呢,所以不想回去。” 宁潇无奈一笑道:“他们说的……也对。” 沉吟片刻,宁潇看向飞卿娘子道:“独拥佳人一夜,不知需要几何?” 飞卿娘子闻言一愣,旋即浅笑摇头,羞涩道:“公子说笑了,奴家是花魁,所以只卖艺不卖身!” “那倒是可惜。” 宁潇叹息道。 红鸾幽怨的望了自家公子一眼,没吭声。 “不过……若是公子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哦?” “那多少银子可以。” 飞卿娘子笑眯眯的望着宁潇:“一千两公子出的起么?” 宁潇摇摇头,叹息道:“太便宜了。” 飞卿娘子一愣,以为他是在反讽,因笑道:“贵自然有贵的道理,难道公子以为奴家连一千两银子都不值么?” “我觉得你值三千两。” 宁潇笑了笑道:“帮我个小忙如何?” “当然可以!” 飞卿娘子笑道:“但我也需要公子帮奴家一个小忙!” “成交!” 一个时辰后,宁潇带着飞卿娘子来到临国府。 宁潇道:“临国府规矩甚多,劳烦娘子先在门外稍候。” 飞卿娘子含笑点头。 …… “什么?妹夫,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你竟然在教坊司花了三千两银子!” 司徒擎海‘大惊失色’,‘神色呆滞’的看着宁潇。 许思宸也微微皱眉:“姑爷可不要开玩笑,三千两银子哪里是这么容易花的!” 苏映雪,司徒锦绣闻讯也纷纷赶了过来。 司徒青衣刚吃了药,已然睡下,并未惊动。 听罢宁潇的解释,众人纷纷愣神难明。 “二嫂嫂,刚才我已经禀报了老爷,老爷也已经同意我从账上拿出三千两,还请嫂嫂海涵。” 宁潇道。 “我说姑爷,你还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这临国府上上下下千余口人,每月要花掉多少银子?都需要我一个人细细精打细算,你可倒好,一张口就是三千两银子,这是要临国府下个月都要喝西北风么?” “若是办正事也就罢了,二嫂也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砸锅卖铁自然也会给你凑出来,但你现在竟然把钱都扔到那肮脏的地方,你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么?” “大妹妹那天仙般的相貌难道还不够你在家里欣赏?偏要被那外面的残花败柳迷了眼色,你对得起霓裳么?” 许思宸心中愤愤的道。 宁潇低眉顺眼的听了,然后看向司徒擎海。 司徒擎海咳嗽一声,连忙凑到许思宸身前:“媳妇,你看爹都同意了,就别为难妹夫了呗,先把银子给他,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许思宸瞪了他一眼,哼道:“都是跟你学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就纳了闷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花了三千两,那教坊司是销金窟么?” “姑爷,银子我不是不能给你,毕竟再怎么着,我们临国府不可能欠债不还,但是这银子怎么花出去的,我必须要一五一十的弄清楚,否则,这偌大的家业,以后还怎么管?” 宁潇点点头:“二嫂嫂所言极是。三千两银子毕竟不是小数目,所以教坊司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回来,专门让花魁飞卿娘子同我一起来。” 许思宸哼道:“好个教坊司,追债还敢追到临国府来,绮珠,你去,让那什么花魁进来,我倒要看看她长了几个脑袋!” “是!” 绮珠连忙离去。 司徒锦绣和苏映雪在一旁静静看着宁潇,都未说话。 不一时,绮珠回来,飞卿娘子身形款款走了进来。 众人当即望去,但见那娘子莲步轻移之时,摇曳生姿,不愧是有花魁之称。 飞卿娘子走到宁潇旁边,四周扫视一番,双手并在腰间,施施然皆行了一礼,方看向许思宸,笑道:“想来这位就是临国府的当家女主人,许二少奶奶了吧!” “是我!” 许思宸目光与飞卿娘子对视,针锋相对道:“我家姑爷在教坊司前前后后也不过待了两三个时辰,怎么就花了三千两银子,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否则,讹诈到我临国府,休怪我明日拆了你那教坊司!” 第六十四章 唇枪舌剑 “早听闻二少奶奶是性格泼辣,非同一般女流,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飞卿娘子微微一笑,她能在众美汇聚的教坊司坐稳花魁的位置,自然也是见识非凡,此时即便面对许思宸这种尚书之女,临国府当家媳妇,也是谈笑自若。 见许思宸依旧冷目视之,飞卿娘子继续笑道:“二少奶奶想要知道银子的去处,其实也很简单,奴家不才,得宁公子垂怜,都是花在奴家身上罢了。” 许思宸闻言,不由冷笑道:“就你,便是把你卖了,也值不得这许多银子!” 飞卿娘子丝毫不恼,脸上依旧挂着妩媚的微笑:“二少奶奶这话就说差了,奴家值不值,可不是二少奶奶说了算。” “既然进了教坊司,自然要按照教坊司的规矩来。” “奴家虽蒲柳之姿,但在教坊司也勉强有个花魁的称号,向来是卖艺不卖身的,宁公子才华横溢,让奴家十分仰慕,甘愿为他破了规矩!” “哼,你即是仰慕我家姑爷才华横溢么?那为什么还要银子!?” 许思宸冷冷道。 “哎呀……二少奶奶这话可就不通情理了不是?” 飞卿娘子娇笑道: “奴家虽然仰慕宁公子,但是却也要生活啊,多少还是要收一点银子的。” “呵呵……同为女子,我还真是佩服飞卿娘子啊!” 许思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经营这偌大的家业,一个月也不过进账一两千两银子!有时还不济,娘子倒是好,只需要灯一吹,便可狮子开口,顷刻间吞了三千两银子!呵……我怎的竟这般无福,没有娘子这般能耐?” 飞卿娘子面色微变,淡淡道:“二少奶奶还真会说笑,若是二少奶奶想学,奴家不才,可以教你。” “放肆!” 许思宸当即大怒,胸口剧烈起伏,好个大胆贱人,什么身份,竟然敢侮辱她许思宸! “媳妇!息怒,息怒!” 司徒擎海连忙打个哈哈:“一个风尘女子,不值当,不值当!” “哼!秀儿,去取三千两银票,让她滚,以后再敢靠近临国府一步,直接打断了腿报官。” 许思宸气怒的推开司徒擎海,愤愤说道。 “是。” 秀儿当即到后面账房取了三千两银票,递到飞卿娘子面前。 飞卿娘子正用手去接时,许思宸突然咳嗽了一声。 秀儿当即手一松,三张千两银票轻飘飘掉落到了地上。 秀儿带着柔和的微笑,抱歉道:“不好意思,飞卿娘子,奴婢自小手不稳,麻烦娘子了。” “那临国府的调教丫头的标准还真低。” 飞卿娘子面色不变,看了宁潇一眼,犹豫了一下,轻轻弯腰把银票捡了起来,在手中轻轻拍了拍灰尘,道:“账已了,飞卿就告辞了。” 宁潇道:“我送娘子。” 顿时二人一同离去。 “这个姑爷!” 许思宸顿时气得跺了跺脚。 …… 出了临国府,飞卿娘子这才展颜一笑,道:“宁公子,你可看到了,为了帮你这个所谓的小忙,奴家可是颜面扫地!” 飞卿娘子说着把银票递给宁潇。 宁潇并未去接,而是道:“劳烦娘子回去把银票转交给王司乐,就说时临国府的,他自然明白。” 飞卿娘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宁潇又道:“今日算是委屈飞卿娘子了,娘子有什么事需要宁潇相助,但说无妨。” 飞卿娘子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微微一笑,道:“以宁公子的聪明才智,难道猜不到奴家想要什么?” “近日,教坊司即将举办新一届的花魁评选,若无名诗好词傍身传唱,奴家怕是要输给那些年轻的姑娘了!若是当不了花魁,奴家可就无法只卖艺了。可怜可怜……” 飞卿娘子叹息道。 宁潇沉吟片刻道:“可宁某只是一个落第读书人,如今更是连功名都没有,即便勉强作出一两首诗词,怕是也难入姑娘的眼。” 飞卿娘子闻言,轻轻笑了笑。 “娘子为何发笑?” 飞卿娘子道:“没什么,我只是笑公子如此看重世俗名声,以公子的才华,虽被天子罢黜,但,那又如何?只要心有鸿鹄,即便未来不能拔得卿相之位,但依然可以放浪形骸,世外逍遥,奈何自困于此?” “难道公子读书,只为高居庙堂,俯视人间?” 宁潇惊讶的看向眼前女子,惊叹她一介女流,竟然有这般见识,不由颔首道:“我明白了,娘子先回吧,明日我会派人给娘子送去。” 飞卿娘子闻言,方才欢喜道:“那就一言为定,奴家的身家性命可是全系公子一身,公子可千万不要让奴家失望!” 飞卿娘子言罢,转身上了轿子,宁潇目送离开。 许久之后,方才转身。 当时红鸾正藏在门框边,偷偷向他窥视,见宁潇走来,才连忙跳出去,不解道:“公子,你不会真的看上那这个花魁了吧!” 宁潇淡淡道:“她的确不是一般女子。” “公子,你不对劲!你之前可是根本瞧不起这些风尘女子的!现在竟然还如此夸赞她!” 红鸾嘟着小嘴,有些吃味。 “人…总是会变的。” 宁潇风轻云淡的笑了笑。 “走!” “公子去哪?” “你不是说青衣病了?我去看看她。” 红鸾闻言连忙张开双臂拦在宁潇身旁,面色犹豫,摇摇头道:“公子,要不~我看还是算了吧。” “为何?” 红鸾道:“公子可别装傻,你在教坊司花了三千两银子的事情这会儿恐怕已经传到三小姐那里了。你现在去……要知道,三小姐之所以病了,就是因为你待在教坊司这么久没回来。” 宁潇沉吟片刻道:“无妨,青衣向来是通情达理的,我去给她解释解释就好了。” “那好吧。” …… “小姐,你……你…你咳血了!” 紫儿看着手帕上殷红的鲜血,惊恐万分:“墨雪,你快去找老爷找夫人,让他们去请大夫!” “不用……” 司徒青衣脸色苍白,身着月白色的衬衣,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姐,你这次病的很重,都咳血了!” 紫儿泪水在眼眶之中打转。 “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休息一下就好了,别惊动爹和娘,白白让他们担心了。” “小姐……可是……” “没事,先把药端给我吧。” 司徒青衣有气无力的说着。 “好!” 紫儿把一旁刚煎好的汤药轻轻吹了吹,方舀起一勺,送到司徒青衣唇边。 司徒青衣微张小口,轻轻喝下,道:“紫儿,你给我吧,不烫了,我自己喝……” “是……” 紫儿把汤药递给司徒青衣。 司徒青衣看着黑漆漆泛着苦味的汤药,犹豫了一下,旋即捧到嘴边,憋着一口气一饮而尽。 第六十五章 幽情缱绻 紫儿看着喝完汤药的司徒青衣,泪水却是止不住的流下,小姐向来最讨厌喝这些苦兮兮的药了,每次喝的时候,都要她好一顿哄着,半晌才能喝完,今日却是一声不吭的一口喝完了,却不叫半点苦,但越是这样,紫儿心中越是难受。 因为,只有在小姐伤心的时候,才会这样,只因为心中更苦,汤药反而不苦了。 “小姐,我给您拿一块蜜饯吃吧。” 紫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司徒青衣坐在那里默默发呆,轻轻摇了摇头,她现在不想说话。 “小姐……奴婢知道您是因为姑爷的事情生气,但这跟您没有关系,您不要惩罚自己啊。” “是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司徒青衣苦涩一笑,姐夫是姐姐的夫君,即便做出了不恰当的事情,也应该是姐姐去管,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每念此,心中便忍不住隐隐作痛。 或许,自己是为姐姐痛心吧。 她心中暗暗的说着。 目光却是不由的看向窗台上摆放的那盆梅花,现在并不是梅花的花期,而且日天气一天一天热了起来,枝叶显得也有些萎靡,便如现在的她一般。 正在这时,墨雪忽地小跑了进来,激动道:“小姐,姑爷!姑爷!姑爷来了!” 紫儿哼道:“他来做什么?” 墨雪道:“姑爷说,他…听闻小姐病了,特地来探望。” 司徒青衣恍然回身,眸中惊起一丝涟漪,咬着白皙的唇边望向门外,犹豫良久,方道:“紫儿,我累了,想休息。” “好!” 紫儿连忙扶着司徒青衣躺下,又为她盖好被褥,方带着墨雪一同走了出来,果然见宁潇和丫鬟红鸾在门外等候。 “见过姑爷。” 紫儿目光不善的看了宁潇主仆二人一眼,淡淡说道。 宁潇察看两个丫头的神色语气,沉吟道:“青衣不愿意见我?” “姑爷!我家小姐很好,不劳您探望,如今已经歇息,姑爷还是请回吧。” “对哦!对哦!” 墨雪也跟着紫儿附和道。 宁潇和红鸾对视一眼。红鸾撇了撇嘴。 “那好吧,等过几日,我再来探望。” 宁潇丢下这句话,方才转身离开。 看着宁潇离去的背影,紫儿不满道:“真没诚意,连个礼物都没带,明明知道小姐是因为他才病的。” 墨雪歪着脑袋看向紫儿:“可是是小姐说不见姑爷的。” “傻丫头!” “小姐说不见,那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墨雪,你快去厨房准备两块梅花酥装在盒子里,一会儿拿给小姐,就说是姑爷送的,还说姑爷说他明日里要去皇恩寺为小姐祈福,希望小姐早些好起来。” “啊?” 墨雪惊讶道:“可是……姑爷…没这么说啊!” “笨蛋!按我说的去做!” “那这不是骗小姐么?小姐会相信么?” 墨雪疑惑道。 “所以才让你去说啊!” 紫儿瞥了她一眼:“我说小姐不信,但你说小姐就肯定信了!” 墨雪闻言,顿时一喜:“所以小姐其实比信任紫儿姐姐你更信任我?” 紫儿无奈扶额:“还不快去!” “哦!好好……紫儿姐姐你等着,我这就去!” 墨雪踩着小碎步欢快的跑去。 …… “公子,瞧见没?三小姐都生你的气,不想见你喽!” “看来你这左拥右抱姐妹花的美事是要泡汤了!” 红鸾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的叹息道。 宁潇顿时两眼发黑,停下脚步,敲了敲红鸾的脑袋:“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了?” 红鸾甜甜一笑,天真烂漫:“奴婢开玩笑的啦!” “不过,反正奴婢这次觉得公子是得了芝麻丢了西瓜!” “那飞卿娘子哪里比得过三小姐嘛!” “公子如今为了飞卿娘子让三小姐生气,三小姐以后肯定再也不会来香来水榭了!” 宁潇平静道:“来了又如何?我已弃文从武,再不会寻章摘句,舞文弄墨了!” …… 风透纱窗,银灯高挂。 宁潇洗笔,研墨。 一年多不用这玩意,笔墨纸砚都快要生锈了。 红鸾见状,不由皱眉道:“公子,你干嘛?刚才谁说再不会舞文弄墨了?” 宁潇笑了笑:“再写首词,再封笔不迟。” 红鸾撇了撇小嘴,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食言而肥了? 虽然她很喜欢在一旁为宁潇研墨,看他写字时沉静温润的恬淡模样。 宁潇很快写罢,轻轻托起宣纸,又轻轻吹了几口气,待墨迹全干,方收拢在一起,又用纸筒装了,递给红鸾,红鸾连忙欢天喜地的接了:“公子,这首词不会是送给……” 宁潇点点头:“明日一早,去送给飞卿娘子!” 红鸾的脸色当即就拉了下来。 “公子,你竟然给一个风尘女子写诗词!你……” “我不对劲?” 红鸾目瞪口呆,公子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宁潇哈哈一笑道:“风尘女子怎么了?风尘女子不是人?既都是人,为何另眼相待?行了!去睡吧!” “公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飞卿娘子!” “你可是从未给女子作过诗词呢?” 红鸾目光灼灼的审视着你宁潇。 “谁说的!” 宁潇否定。 “哦?公子还给谁作过?我怎么不知道?”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宁潇摇了摇头。 “呜呜……公子现在是嫌弃人家了么?” 红鸾见宁潇这般敷衍,顿时杏眼朦胧,泫然欲泣。 “哭吧,哭吧!” 宁潇哈哈一笑,回首不顾,剔灯入帐,和衣而卧。 却不料,宁潇刚盖好被褥,准备睡觉,一道黑影便钻进了他的被窝。 “红鸾……你干嘛……” 幽香入嗅,宁潇惊讶道。 红鸾扭动身子,缩到宁潇怀里,趴在他耳边,沙哑着声音:“公子,人家好冷……” “可是我热!” 黑暗中,宁潇抓住那两只乱摸的小手,听不出喜怒。 “哼!公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是不喜欢人家!嫌弃人家是个小丫鬟!” “怎么会?” “那…你…你肯定是看上那~那个飞卿娘子了,她有什么好的,她有的奴婢也有,奴婢绝对不能允许一个风尘女子先得到公子……公子是我的……” 适时风也温柔,一轮明月跃上柳梢,渐觉风生床底,月到被心,帐内红烛香暖,不觉东方之既白。 第六十六章 无上心法 此时,阁楼三层。 阿离以手按寒光,剑身倒映着她红彤彤的脸庞。 “小…小姐……他们做甚么呢?” 阿离面红耳赤的细语道。 司徒霓裳缓目凝神:“等你嫁人,就知道了。” 阿离愈发羞赧,片刻后,实在忍受不了了,竟由窘迫而生嗔:“白日听说,姑爷花了三千两在教坊司,让人追到临国府要债,晚间没有来向小姐告罪也就罢了,这会儿,在小姐的阁楼中,竟然还敢做出这等…这等龌龊之事,我…我去揍他们一顿!为小姐出气!” “无妨……” “小姐可是……哼……他们要是日日如此,小姐我们还怎么静心修炼啊!” 阿离抱怨道。 “明日……把地板加厚一些便是。” “今晚便到此为止,去休息吧。” 司徒霓裳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转身进了里间。 “哦!” 阿离弱弱答应一声,可是耳边尽是靡靡之音,这让人怎么睡得着啊! 可恶的姑爷,瞧我明天找你算账! 阿离顿时找了两团纸张,把自己耳朵塞起来,这才睡下。 …… 翌日。 宁潇起身。 怀中佳人早已失了踪影。 却厅房门吱呀一声,红鸾巧笑倩兮的走了进来:“公子,你醒了,快来梳洗吧。” 宁潇自顾自的穿好衣服,上下打量了红鸾一眼,道:“你做什么去了?” 红鸾嘟着小嘴道:“还能干啥,不是公子让人家明日一大早就把那首词给公子的小情人送去?奴婢哪敢怠慢?” “那也不必如此着急啊。” 宁潇笑道:“不过见你活蹦乱跳的,不愧是三品宗师境。” “嘻嘻……不过公子也很厉害呦!” 或许是初为人妇,红鸾素来清秀的脸庞上罕见的带上了一丝妩媚的风情。 她红着小脸钻进宁潇怀里,把脸蛋贴在宁潇胸膛,昂起小脸,眸若星子望着宁潇,呢喃道:“公子~” “不说这个了。” 宁潇轻咳一声,道:“还是正事要紧。” “什么正事!” 正说着,房门便被瞬间踹开,阿离顶着两个熊猫眼提剑走了进来,显然昨晚没睡好! 主仆二人当即分开。 “阿离……你有何事?” “哼!” “肮脏!” “龌龊!” “腌臜!” “不齿!” 阿离一进来,就围着两人转了一圈,一句一词的声讨。 两人沉默不语。 “哼!” 见二人认错态度还算不错,阿离也不再多言,旋即拍了拍手,顿时十几个杂役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过姑爷。” “你们这是……” 宁潇奇怪道。 阿离却是浑然不理会,直接吩咐道,“开始吧。” “阿离,你这是……” 宁潇看着众杂役熟练的拎起工具,开始排梯登楼,上房揭瓦,不由大为不解。 “干什么?哼!还不是你们做的好事?” “阁楼反正是小姐的,小姐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别在这碍事,都出去。” 宁潇犹豫了一下,也不争辩,带着红鸾走下阁楼,在楼下观望了半晌,才算明白阿离想要做什么。不觉有些尴尬,昨晚的事情难道都被大小姐和阿离现场直听了? 这阁楼的隔音效果的确是需要好好收拾收拾! 但红鸾却还不清楚:“公子,他们加厚咱们的房顶干什么啊,难道是怕楼塌了?” 宁潇自然不会言明,只得含糊其辞道:“或许吧。” “大小姐。” 宁潇立身三层阁楼,耳边听着楼下沸沸扬扬的敲打声,口中则是朗声喊道。 门倏的开了,宁潇走了进去。 “我已经突破中三品!” 宁潇看向司徒霓裳。 司徒霓裳面色平淡,道:“很好,如今距离天门开启的时间约有一年半,一年半的时间,你需要突破上三品。” 宁潇则是问道:“不知道大小姐如何了?” 司徒霓裳犹豫了一下,盯向宁潇道:“放心,你突破上三品之前,我必然可以突破天人。必然不会让你失望。” “我哪有什么失望。” 宁潇笑了笑:“我又不打算前往那天门,横竖突破上三品已经是我当前的极限!” 司徒霓裳闻言,素手一挥,一缕锦绢落入宁潇手中。 “这是……” 宁潇疑惑开口。 “这是你从世界之匙之中得到的东西,如今大部分已经被我破译,世界之匙本就认你为主,你修炼这里面的东西,应该会得心应手,事半功倍!” 司徒霓裳说道。 “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宁潇连忙收入袖中,谢道。 司徒霓裳沉吟片刻,则是说道:“其实,你倒也不必如此拘谨,你我也算是互相成就,何必言谢?” 宁潇笑道:“虽是如此,但如今大小姐居势强,而我独弱,自然不敢怠慢。” 司徒霓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倒是清醒的紧,去吧。” 宁潇正欲离去,却忽地心中一动,因又问道:“昨晚……” “昨晚如何?” 司徒霓裳盯着他,问道。 “没事。” 宁潇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房间之中,工匠小厮正干的热火朝天,也不便久留,宁潇便带着红鸾躲到湖边一角,展开锦绢,细细研读起来。 如今自己修炼的功法依旧是大哥当年给自己的九阳心法,修炼速度其实已经极快,但是时间紧迫,从下三品到中三品已然用了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从中三品到上三品自然需要的时间更长,更困难! 若无别的特殊手段辅助,自己还真未必能在天门开启之前突破上三品。 不过显然,司徒霓裳都帮自己算好了。 他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就好。 玉佩之中记载的文字已经即便已经被司徒霓裳翻译一遍,依旧十分繁奥,不过好在宁潇如今的修为和悟性都比一年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个时辰之后,宁潇终于把上面的心法读完,心中大为惊叹,更是颇为受益,不由拿出玉佩摩挲了几下,欢喜道:“这玉佩之中的心法果然非同小可!只是没有名字倒是可惜了。” “公子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红鸾一直在小亭子外面为他护法,见宁潇发笑,不由也笑吟吟的走到他的身边。 第六十七章 因势利导 “红鸾,你在三品宗师境多久了!” 宁潇让红鸾坐在自己面前,轻声问道。 红鸾眯着眼睛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公子……奴婢两年前便突破三品宗师境了,但是这两年,却是感觉已经到了瓶颈,修炼不得正法,怕是永远也无法突破二品武圣境了!公子,奴婢是不是很没用啊。” “说什么傻话,你这话可千万不要让大舅哥听了去,要不然他肯定要气的砸墙!” “哈哈……” 主仆二人纷纷大笑。 “来,你看看这个东西……或许能为你指点迷津,或可裨益。” “这是刚刚大小姐给公子的秘笈?” 红鸾好奇的接了,展开细细观看,始一如目,便被吸引,竟是如痴如醉,全然忘却一切,转眼间红日低垂,天地渐暗。 “公子…我明白了!”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红鸾骤然抬首,却是骨头咔咔作响,原是垂坐过长,项为之僵。 “咦……天怎么黑了?” 红鸾看着昏暗的夜幕下,繁星点点,皓月当空,不觉诧异开口。 宁潇笑道:“我的红鸾果然非凡,怎么?你明白了什么?” 听着宁潇的赞扬,红鸾衷心欢喜道:“这秘籍所载甚是玄妙,奴婢心有所悟!已经找到突破的法门。” “那就好。” 宁潇点点头道:“看来不久后,我就能有个二品武圣丫头了。” “嘿嘿……公子,大小姐对你蛮好的呀,这种宝物都愿意给你!不过这秘笈对体质的要求极高,我算是明白公子为何与大公子打了一年的拳,原来就是为了修炼这种秘笈!” 宁潇笑道:“没办法,谁让公子我这么重要呢!” “嘻嘻……公子真自恋……不过……奴婢好喜欢!” 红鸾说着瞥了眼四周一片漆黑,顿时无所顾忌的扑进了宁潇怀里。 正意浓情深,教郎恣意怜的时候,忽地一灯骤亮,映在二人面前。 阿离的脑袋缓缓从烛火后面显现,抓了现行:“好啊,姑爷,你们两个大晚上的不回房,在这做什么?” 红鸾顿时羞的跳起来:“你走路怎么没声,还有,这灯怎么就突然亮了,你一看就是故意的!” “呵……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着?打我?” 阿离嚣张的晃了晃手中的寒光剑。 红鸾嘴角动了动,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没出声。 宁潇站了起来,挡在阿离面前道:“什么事情阿离?这么晚了,你不会是来刻意捉弄我们的吧。” “我才没那个闲心呢!” 阿离把烛火丢给红鸾,伸出白嫩小手,在宁潇面前晃了晃:“拿来吧。” “什么?” 宁潇不解。 “当然是银子!” 阿离喊道:“没看到今天这么多人在小楼忙活了半天,不给工钱啊,材料不要钱买啊!” 红鸾有些不服气的在一旁嘟囔道:“又不是我们要修的,干嘛是我们掏银子?” “你说什么?” 阿离目光一闪,看向她。 “我说……” 红鸾声音陡然拉长又很快降下:“阿离姐要多少银子呀……” “哼!不多,二百两!” “这么多?” 这下轮到宁潇惊讶了:“以我对当前物价的了解,这些木材工匠应该没那么贵吧!” “他们是不值多少钱,那我呢,本姑娘堂堂二品武圣境,在这里帮你监工修屋子,收你一百九十两还算贵?别废话,姑爷就说给不给吧!” “额……” 宁潇呵红鸾相视无语。 合着一共就用了十两银子呗! “算了,红鸾,给她吧。” “哦。” 红鸾旋即又把银票都给拿了出来,数了二百两递给阿离。 阿离觑着眼睛,瞥了一眼红鸾手中剩下的一叠千两大钞,一把从红鸾手中抽走二百两,转身就走,但很快又跑回来,警告道:“今晚房顶已经给你们加固了,若是再让我听到什么不中听的声音,我……哼!” 阿离偏着脑袋想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好会怎么做,只得丢下一个哼,彻底走了。 “原来……她修房顶的原因是……这样……” 红鸾顿时羞的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公子,大小姐肯定也知道了,她……她毕竟是公子名义上的夫人,大小姐不会生气吧。” “不会,大小姐很大度的。” 宁潇摇了摇头,看着红鸾的囧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那昨晚上凶猛的像一个小野猫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公子~人家知道错了,大不了以后……还做!嘻嘻……” 红鸾笑嘻嘻的把银票塞到怀里。 宁潇亦笑了笑,就知道这丫头怎么可能会害羞? “红鸾,咱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 红鸾连忙又把银票拿出来数了数道:“现在就剩下九千一百一十一两了。” “不多了啊!” 宁潇沉吟片刻道:“红鸾,明天你去找二嫂,就说大小姐今日修缮小阁楼花费甚巨,需要……四,五百两银子!” 宁潇先是伸出四根手指,但是犹豫了一下,索性一只手全伸了出来。 红鸾顿时目瞪口呆,小嘴张的圆圆的,半晌才道:“公子……你掉钱眼里去了!” “你之前,可是把这些金银俗物视若粪土,碰都不愿意碰,从来不愿意带一两银子放在身上,怕污了衣服,老爷给的银子都直接让奴婢赏了下人,怎么现在……还做起坑蒙拐骗的勾当了?” 红鸾大大的眼睛中闪着大大的不解。 宁潇收回手掌,背在身后,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宁府已经没落,就剩下这么多银子,未来还很长啊……” 宁潇目光深邃幽远,望向同样幽远深邃的广袤星海。 红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可是这么多银子,二少奶奶会给么?” “昨日那三千两银子老爷都首肯了,二少奶奶都没有利索拿呢,奴婢如此一句话便去给她要银子,她不给怎么办?” 宁潇笑道:“二嫂是这府中最精明算计的女子,同时也是最聪明的,别人要她的确不会给,但只要你说是大小姐要的,她必定会给,绝不会为难你!” “为什么?难道她也知道大小姐很厉害?” 宁潇笑了笑:“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六十八章 才子风流 三日后。 “小姐,这是今日…姑爷一大早送来的核桃酥。” 墨雪提着一只锦盒,放到了床边的小几上。 司徒青衣正端坐在铜镜前,紫儿站在身后为她梳头。 “姑爷这几日想干嘛?前天松了桃花酥,昨天送了杏仁酥,今天又送了核桃酥,还说要去寺庙为小姐祈福,咱们小姐身子好好的,哪里就需要他去祈福?” 紫儿一边说着,一边给墨雪使了个眼色,让她快些下去。 “墨雪。” 司徒青衣却是忽地叫住了她。 “小姐……” 墨雪有些紧张的凑到司徒青衣身边。 “姐夫……他……走了么?” “走……走了。” 墨雪看了紫儿一眼,连忙道:“姑爷知道小姐生他的气,所以把核桃酥送过来就走了,还说小姐什么时候想见他了,就去告诉他一声。” 司徒青衣叹息一声:“我现在就想见他了。” “啊?” 墨雪顿时惊讶道:“可是……可是……姑爷他刚走,是不是……” 墨雪有些惊慌失措。 紫儿连忙呵斥道:“笨丫头,姑爷刚走,自然要快去追啊,算了,你来为小姐梳头,我去追。” “好。” 墨雪颤颤巍巍的从紫儿手中接过梳子,轻轻抚上司徒青衣的满头青丝。 紫儿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转身出了房间,径奔香来水榭而去。 “公子!呐……” 红鸾俏生生的站在窗前,欢喜的手中晃动着五张票子。 “二少奶奶还真的给了呢!” 红鸾笑嘻嘻的看着重新装饰过一遍的房顶,笑道:“换了个新房顶不说,还白白得了三百两银子!咱们现在积蓄的银子已经达到九千四百一十一两了,能花好久了呢!” 宁潇摸了摸红鸾的小脑袋,笑道:“那你可要好好保管,这可是未来你我的身家性命!” “嗯!公子放心!奴婢保证,从今往后,咱们手里的银子只会变多,不会减少!” “这……” 宁潇不由敲敲她的小脑袋:“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不兴做坑蒙拐骗的事情啊。” “公子放心啦!” “砰砰砰!” “姑爷在么?” 房门外突然响起紫儿的敲门声。 红鸾连忙前去开门。 “紫儿姐姐,有什么事么?” 红鸾看着紫儿。 “姑爷呢?” 紫儿低声问道。 “找我何事?” 宁潇走了出来。 “我……” 紫儿一见宁潇顿时昂起了小脸,色厉内荏道:“姑爷你这两日天天给我家小姐送点心,还去了皇恩寺为小姐祈福,小姐很感动……所以,小姐终于愿意见姑爷了,希望姑爷快点去见小姐,不要…不要不识好歹。” 紫儿丢下这句话,就连忙转身下楼跑了。 “???” 宁潇和红鸾对视一眼,莫名其妙。 “好了公子,不要多想了,三小姐好不容易想见你了,我们还不快点去?” 宁潇犹豫了一下,道:“我去就可以了,你留在家吧。” “为什么?” 红鸾不愿意道。 “你去总喜欢乱说话。” 宁潇丢下这句话,便把门一关,把红鸾关在房内,右手负在身后,兀自下楼去了。 …… “二姐,怎么是你?” 司徒青衣听见外面动静,还以为是宁潇来了,却没想到刚走出去,却是司徒锦绣来了。 “你还想是谁?” 司徒锦绣闻言,冷哼一声。 司徒青衣顿时低头歉意道:“二姐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身子好些了么?” 司徒锦绣问道。 “好多了。谢二姐关心。” 司徒霓裳在司徒青衣的闺房之中四处打量了几眼,忽地走向窗台,道:“这朵寒梅你在这摆放一年多了吧!怎么还在这?” 司徒锦绣说着要伸手抚弄梅花的叶子,司徒青衣见状却是连忙拦在司徒锦绣身前低声道:“二姐……这梅花……不能碰。” 司徒锦绣闻言,不由束手拿回,瞥了司徒青衣一眼,道:“不过是他送你的一盆寒梅而已,你还真当宝贝了!” “二姐……原来……你都知道。” 司徒青衣顿时有些窘迫。 司徒锦绣不答,转身坐到了一旁,这边墨雪也已经奉上了一杯香茶。 司徒锦绣没有去接,却是看向司徒青衣,淡淡道:“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 “二姐!” 司徒青衣心中一惊,连忙唤道。 正在这时,紫儿却是带着笑脸走了进来:“小姐,姑爷来了,二小姐也来了?” “姐夫怎么来了……” 司徒青衣看了司徒锦绣一眼,有些心虚的问道。 紫儿一愣,不过很快会意,连忙道:“姑爷听闻小姐病了,特意前来拜访。” “不用了,告诉姐夫,我已经无事了,而且我和二姐有话要说,让姐夫先回去吧。” “啊?” 紫儿傻了。 “为何不见?姐夫探望小姨子,天经地义,让姑爷进来吧!” 司徒锦绣吩咐道。 “这……” 紫儿为难的看向司徒青衣。 “那就让姐夫进来吧。” 司徒青衣柔弱道。 “好。” 紫儿犹豫了一下,只得转身出去。 须臾,宁潇走了进来。 “青衣,身子好些了么?” 宁潇问候道,又向司徒锦绣颔首示意,刚才紫儿已经告诉了他。 “有劳姐夫亲自前来探望,青衣已经没事了。” 司徒青衣有些拘谨的看了宁潇一眼,连忙低头。 “怎么?姐夫今日没有去教坊司密会有情人么?” 司徒锦绣则是毫不客气,讥讽道:“那日飞卿娘子离去之时,你们郎情妾意,趋步相送,恋恋不舍,当真让人感动。” 司徒青衣闻言,却是心中一痛,嗓子有些哽咽,愈发说不出话来。 宁潇道:“二小姐误会了。” “哦?” “误会?难道在教坊司一掷三千两的另有其人么?” 宁潇沉默一瞬,道:“我的确颇为欣赏飞卿娘子,但我们却也没有二小姐想象的那般。” 司徒青衣闻言,心中的一道郁结不知怎地却是倏忽开了,心情更是陡然畅快起来。 果然,她就知道事情另有隐情! “不是我想象的那般?” 司徒锦绣起身走到宁潇面前,一双眼眸紧紧盯着他:“那请问姐夫到底是哪般?” 司徒青衣也缓缓抬首看向宁潇。 宁潇叹息一声,看向司徒青衣:“看到青衣你安然无恙,我也算是放心了,既如此,你们姐妹先聊,我就不打扰了,过几天再来探望吧,我还有事,告辞。” 不待二女答应,宁潇便直接转身离去。 “姐夫……” 司徒青衣还想说些什么,但话音刚出口,宁潇便已经走远了。 “青衣,看到了么?他解释都不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才子向来风流,这其实也没什么好苛责的,你好好休息,我也先回去了。” 第六十九章 事情败露 司徒锦绣和宁潇一前一后离开,此时不由听到司徒擎海小院之中的动静。 见宁潇在前面止住脚步,司徒锦绣也不免快走几步,追到他的面前,道:“姐夫不是说有事要办么?为何在二哥门前逗留?” 宁潇笑道:“我也不想逗留,不过二哥好像又在受罚。” 司徒锦绣见怪不怪道:“二哥和二嫂素来如此,倒也没什么稀奇!” 但忽然听见秀儿的声音在里边响起:“少奶奶,我亲眼看见的,二公子就是去了金泉巷咱们临国府的产业里,奴婢凑近听了听,里面果然有女子的声音哩!” “好啊!好啊!真是反了天了!” 许思宸大怒道:“司徒擎海,我说你这几日怎么总是悄摸摸的跑出去,真是越发长进了,平日里你在外面鬼混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却没想到你现在都敢金屋藏娇,包养外室了!你吃了狗胆不成?” “媳妇,没!你听我解释啊!” 司徒擎海跪在台阶下,双手捧着一盆水,愤愤的看向秀儿:“秀儿!你怎么血口喷人,骗你奶奶呢?公子我那是去会友的!你怎么能如此颠倒是非呢?你这样害我,我平日里白对你们这么好了!” 秀儿低头不语。 “混蛋!都敢当着我的面威胁我的人了!” 许思宸大喝道:“给我跪好!手臂抬起来!姑奶奶我倒是要去会会你在外面养的什么小贱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许思宸怒不可遏,当即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冲了出去,并且吩咐秀儿好好在这看着司徒擎海,要是敢动一步,直接把腿打断。 秀儿低声答应了一声,腿打断他自是不敢的,但司徒擎海却也真的不敢动啊! “媳妇!你别……真没人……真没!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司徒擎海趔趄着身子冲着许思宸的背影喊道。 许思宸浑然不理。 “二公子…跪~好。” 秀儿低声道。 见许思宸出来,宁潇连忙向后闪身,躲在门后。 门后狭小,只能藏一个人,司徒锦绣顿时大窘,眼看许思宸便出来了,她却是跑也跑不开,藏也无处藏。 但若是偷听被二嫂发现,更是不妥,只得硬着头皮与宁潇挤在一起。 不过好在,许思宸怒气正盛,带着丫鬟婆子便走了,倒也没有发现。 宁潇被挤在门缝里面,不由十分无奈,这二小姐果然比三小姐康健不少,力气还不小。 耳边没了动静,司徒锦绣连忙从里面逃出来,有些窘迫的看了宁潇一眼:“我……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 宁潇也是第一次见到司徒锦绣流露出如此不自在的神色,不由平和道。 旋即又看了一眼被秀儿死死盯住的司徒擎海,摇头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三天就被发现,我又何苦替你顶缸?” 司徒锦绣听出了宁潇的话外之音,不由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宁潇也没什么好帮司徒擎海隐瞒的了。便把一切和盘托出,听的司徒锦绣暗暗皱眉。 “现在知道我与飞卿娘子什么关系了吧!” “你说的都是真的?” 司徒锦绣诧异道。 “不然呢?” “算了,我先去找岳父大人吧,依照二嫂的脾气,今日临国府怕是不得安宁了!” 宁潇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司徒锦绣望着宁潇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沉吟片刻,看了司徒擎海一眼,只得无奈的走了进去。 …… “这个混账东西!这么快就败露了?” 司徒敬城怒不可遏,当他和宁潇一起赶往金泉巷的时候,林妙真正被许思宸指示几个丫鬟婆子撕扯殴打。 “住手!” 司徒敬城连忙阻止道。 “见过老爷!” 几个丫鬟婆子连忙松开手,向司徒敬城行礼。 “老爷,您怎么来了?” 许思宸讶异一声,不过旋即声音哽咽起来,泪光点点,带着哭腔喊道:“老爷,这日子媳妇没法过了……” 司徒敬城顿时有些头疼。 “擎海竟然在外面养了小贱人,这让媳妇以后哪里还有颜面见人啊,不如今日便一死了之吧!” 许思宸声泪俱下,寻死觅活。 “够了!” 司徒擎海皱眉道:“这件事,我知道!” 许思宸一惊:“老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让二哥给你说吧!” 正在这时,司徒锦绣带着司徒擎海从门外走了进来。 “媳妇,我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司徒擎海只得把自己在教坊司赎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竟然是你!” 许思宸震惊过后,不由更是勃然大怒:“你竟然用三千两银子把这小贱人赎了出来,你这个天杀的……” “咳咳……” 司徒敬城咳嗽一声:“思宸,这件事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做为一家之主,司徒敬城自然说一不二。 但许思宸却也不是听之任之的乖媳妇。 她恼怒的看了司徒擎海一眼,依旧不依不饶道:“老爷说话,媳妇不敢不听,但这个小贱人媳妇绝对不能留她!” 林妙真闻言,顿时惊慌失措的看向司徒擎海和宁潇:“二公子,宁公子……不要抛下妾身……妾身愿意在临国府做牛做马,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了。” “这……” 司徒擎海闻言,脸色难看,却是不敢说话。 宁潇轻叹一声,道:“二嫂,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二嫂能不能考虑。” “姑爷说……” 许思宸看了宁潇一眼,对于之前误会他的事,心中有些歉疚。 “不如……把这位林姑娘纳为二哥的妾室吧。” 宁潇此言一出,许思宸当即摇头:“不可能!姑爷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许思宸有些忿忿的看了宁潇一眼,似是责怪他竟然不帮着她说话,反而帮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宁公子……” 林妙真仿佛捉住了救命稻草,希冀的望向宁潇。 “二嫂别着急,” 宁潇继续道:“这当然不是没有条件的!” 宁潇说着又看向司徒擎海:“二哥需要发誓,纳林妙真为妾之后,再不去外边沾花惹草,只专心在家对待二嫂一人,二哥可愿意?” “这……” 司徒擎海当然不愿意,他怎么可能为了一朵花而放弃整个森林? 但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他喉咙滚动一下: “我…我发誓。” 第70章 鹤冲天 “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只一心对待娘子思宸,若违此誓言,我就……永远也生不出儿子!这样够……” 司徒擎海话音未落,司徒敬城就一脚踹在他的身上,大骂道:“逆子我踹死你!” 司徒擎海连忙躲开,讪笑道:“爹,我这不是想着发毒誓更有诚意么?” “诚意!有你这么表诚意的么?临国府怎么生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 司徒敬城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司徒擎海唯唯诺诺不敢接话。 “二嫂,你现在觉得如何?” 宁潇缓步走到许思宸面前,低声道:“是把二哥拴在身边,只需要防备一个林妙真,还是继续让二哥这样放浪下去,不知道在外面会沾惹什么花草。二嫂是聪明人,何去何从,如何抉择,相信自有主张!” 许思宸心中沉吟,低头看了一眼狼狈的林妙真一眼,若因此能让司徒擎海再不流连风尘,自是再好不过,反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个林妙真还能翻上天去?日后再做计较,未尝不可。 许思宸沉吟半晌,道:“好,我同意了,老爷觉得呢?” 司徒敬城叹道:“一个风尘女子本来是没有资格进入临国府的,但事已至此,也只得如此了!” “不过一切从简,虽是为妾,但只是纳入房中,有实而无名,林妙真,你可愿意?” 林妙真自然明白司徒敬城的意思,但也不敢苛求,只得点头道:“妾身愿意,多谢国公老爷恩典!” 自此,林妙真入了临国府,许思宸寻了两个得力的丫鬟予她使唤,但她也不傻,知道这两个丫鬟多半也是看着自己的。 她也不恼,反而对许思宸愈加敬重,每日早上都去向许思宸请安敬茶,行为身份拘谨,丝毫不敢僭越。 见她如此乖巧,日子久了,许思宸也便渐渐放了心,准她在临国府随意逛逛,不过每月和司徒擎海同房的次数却是严格控制! 至少,在许思宸怀孕之前,她是绝对不能怀孕的。 岁月不居,转眼之间又是数月。 宁潇通过修习玉佩之中的无上心法,修为突飞猛进,更是突破五品之境界! 而红鸾更是没有让宁潇失望,昨日突破二品武圣境! 刚一突破便立时挑战阿离! 不过很可惜,阿离已经突破武圣一年有余,根基远比红鸾深厚,终于对峙三百招之时一招惜败。 不过,这也让素来只把红鸾当成一个普通小丫头的阿离惊的目瞪口呆! 若不是最后她赢了,必然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以为除了小姐之外,这临国府之中根本没有自己的一合之敌,但现在才发现之前自己随意欺辱的小红鸾竟然跟自己同样境界!小丑竟是我自己? “小姐!你……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个红鸾竟然跟我同样境界!幸好最后我还是赢了,否则,人家这脸以后可上那放啊!” 阿离羞愧道。 司徒霓裳道:“知耻而后勇,你能有今日这般感悟,一品之境已然不远。” 阿离闻言,顿时不爽心思一扫而空:“小姐,真的?那我什么时候能突破一品?” “短则年,长则十年。” “啊?” 阿离顿时又垂头丧气道:“那也很久啊。” …… “公子,今天是奴婢扬眉吐气的一天!虽然我败了,但阿离看她以后还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您是没看见刚才我们比武的时候,她的脸色哦!嘻嘻……” “……今天倒是给我长脸了。” 宁潇笑着揉了揉红鸾额前的碎发,温柔笑道。 “姐夫,红鸾,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两人正说笑着,司徒青衣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青衣来了?” 自从上次的误会解开,司徒青衣的病很快便恢复了,心中更是对宁潇又愧疚又敬佩。 司徒青衣手中拿着一张书卷,笑吟吟的走了进来,道:“近日有一首词在上京城闻名遐迩,青衣特地抄来,让姐夫品鉴品鉴。” “哦?什么诗词?” 宁潇也颇有兴趣,不由从司徒青衣手中接过书卷,入目而观,但瞬间,含笑的眸光便凝住了。 “鹤冲天…” 宁潇默念了一声。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司徒青衣欢喜着,一边观察宁潇的神色,一边说道:“此作词之人应是一个落第书生,颇有才华,也有才情。姐夫以为如何?” 宁潇不动声色,轻轻抬首看向司徒青衣:“青衣以为如何?” 司徒青衣旋即说道: “此词,上阕洋溢疏狂志向,神采飞扬,有暗讽朝廷不能校士拔真才之意:但下阙却意境消沉,有流连烟花之地的意向,虽然潇洒不羁,但却满含一股郁气,耽于享乐,安于俗乐。青衣虽然欣赏,但却并不苟同。” “所以……” 宁潇眉头微动。 “所以……” 司徒青衣认真道:“作词之人虽然颇具才华,但却胸无大志,虽有一腔热血,但终将颓废于烟花巷陌之中,才情虽不俗,但却不足道。” “而据青衣所知,这首词也正是从教坊司之中流传出来,应该是哪个落第书生在里面所作,可惜他空有一身才情,却只懂得寻欢作乐,着实可惜……” 宁潇闻言,缓缓点头,沉默不语。 “这什么词,我也看看……” 红鸾见司徒青衣说的如此慷慨激昂,不由也凑过小脸,由上到下看了一边,忽然心中一动,这词怎么这么眼熟? 红鸾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呀!这首词不是……” “咳咳……这首词的确不是很好。” 宁潇打断道。 “啊?” 红鸾愣愣的看了宁潇一眼,很快会意,但却心中有些不解,公子为何不告诉三小姐这首词是他所作? 难道是因为三小姐刚才说并不是很认同这首词,所以怕丢了面子? 第71章 纷至沓来 宁潇自然不是怕丢了面子。只是觉得没必要罢了。 一首词而已,有人喜欢,自然也会有人不喜欢,全凭一心。 而若因为是自己所作,便心生不满,反倒是居于下乘了。 司徒青衣眸光流转,忽地发现宁潇身后的屏风之上,正挂着一副字卷,走近细看,正是鹤冲天,不由一惊:“姐夫……这是……” 宁潇道:“这是昨日大嫂让小玥玥给我送来的。她说这首词很适合我,我便把她挂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 司徒青衣微微颔首,本以为宁潇是第一次见到这首词,原来大嫂嫂已经提前送过了。两人又闲谈一会儿,司徒青衣方告辞离开。 临走时,她把自己亲手誊写的鹤冲天同样挂在了苏映雪手书字卷的旁边。 不久,司徒锦绣也来了,手中同样捧着一副字卷。 “二小姐何来?” 司徒锦绣道:“前者是我误会了你,今日特地送字赔礼,聊表心意。” “二小姐客气了。” 宁潇则是略有深意的看向司徒锦绣手中的字卷,不会还是…… “这首鹤冲天如今传遍上京城的大街小巷,我细观之后,觉得与你甚为相和,所以特来请你一观。” 司徒锦绣缓缓展开字卷,看向宁潇。 果然…… 宁潇无奈的摇了摇头。 红鸾却是忍不住凑近细细观看,方笑道:“今个是怎么了?大少奶奶,三小姐,二小姐都拿这首词来给公子看。” “什么意思?” 司徒锦绣微微皱眉,她不由顺着红鸾的指向看去,果然两幅字正张挂在那屏风之上。 “果然是青衣和大嫂嫂的笔迹。” 司徒锦绣抿了抿唇,自觉有些尴尬,不由有些不自在的道:“我早该想到的,如今倒显得我多事了,晴儿,把这幅字扔了吧。” 晴儿闻言,顿时有些不舍的看向司徒锦绣,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了声:“是。” “且慢。” 宁潇笑着从晴儿手中接过了字,认真端详了片刻,方笑道:“若论书法,临国府谁能出二小姐之右?这么美的一副字,丢了岂不可惜?红鸾,也挂上去吧。” 红鸾笑着接了。 司徒锦绣低头绕着桌子走了回来,默默不语。 宁潇深知这位二小姐只因是庶出,并非是嫡亲的女儿,所以内心十分敏感,在面对关于司徒霓裳和司徒青衣的事情上,尤是如此。 如今肯亲自来拜访自己,又如此用心的写下此词,以礼相赠,也算是有心了,宁潇倒也不想驳了她的面子。 …… 而此时, 教坊司。 人满为患。 一首鹤冲天很快让飞卿娘子的名声在青楼勾栏界闻名遐迩。 所以闲来无事,不少官员都乘兴而来,前往教坊司听飞卿娘子吟唱此词。 绝妙的词,绝佳的曲,再配上飞卿娘子浅斟低唱的音调,自然有如天籁,新一届花魁的名头自然再无人能与她争锋。 “苏大人!” “啊!王相来了!” 王司乐本欲要迎接苏温文,但是忽然眸光一闪,竟然发现门外王奇昌的身影,顿时直接撇下苏温文,转头向王奇昌迎了过去。 “这家伙,势力到我苏某人头上了!” 苏温文哼了一声。 “王相,里面雅阁已经为您备好,您请……” 王奇昌点了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走了进去,过往之人纷纷见礼,称一声相爷。 自从一年前拜相,王奇昌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又深得天子信任,正是如日中天,炙手可热之时。 “见过王相!” 苏温文拱手道。 “呦……这不是苏大学士么!” 王奇昌装作没看见苏温文的模样,忽地笑道。 “呵呵……王相何等身份,协助陛下日理万机的,今日怎么闲情逸致也来教坊司?” 王奇昌淡淡笑道:“苏大人这话好没道理,你能来的,难道本相来不得?” “下官可不敢!” “呵呵……有什么事是苏大学士不敢的?想当年在刑部的时候……” 两人夹枪带棒的唠了半天,然后笑哈哈如挚友亲朋般同携手进了雅阁。 看的一旁的王司乐一愣一愣的,半晌才连忙跟了进去。 “王相,苏大人,近日我们教坊司花魁飞卿娘子新推出了一首新曲子,如今已经名满上京,若是二位大人有意,小人这就让飞卿娘子前来单独为二位大人演唱。” 王奇昌点点头:“你来安排吧。” “好嘞……” 王司乐屁颠屁颠的离去。 然后不一会儿,飞卿娘子犹抱琵芭半遮面的款款走来。 “飞卿见过二位大人。” 飞卿娘子躬身行了一礼,方才抱着琵琶坐在了上面,旁边一些伴奏的娘子丫鬟也在一旁准备。 王司乐走了过来,先是在王奇昌耳边耳语几遍,方才对飞卿娘子道:“二位大人亲自来听你唱鹤冲天,你可要好好唱,务必要让二位大人满意才好。” 飞卿娘子笑道:“飞卿定当竭尽全力。” “啧啧……” 随着琵琶伴奏声音响起,苏温文盯着飞卿娘子使劲看了两眼,赞叹道:“不愧是教坊司千挑万选的花魁,这模样的确不一般。” 王奇昌笑道:“苏学士,咱们是来听曲的,你堂堂大学士就这点定力?” “呵呵……” 苏温文讪笑道:“在这方面,苏某的确是比不得王相!家中七房娇妻美妾,练出来的定力自然是非同凡响。” “呵呵,还是先听曲吧。” 不一时,飞卿娘子柔美的嗓音便响了起来,一曲鹤冲天,如天籁般萦绕在整座雅阁。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且恁……” “……换了浅斟~低,唱……” 一曲终了,颇有余音绕梁之感。 苏温文微微闭目,抚掌大笑道:“好词,好曲!词曲皆为绝妙,妙,妙,妙!” “这上京城什么时候又出了一个如此才情的落第词人?老夫为何不知?如此才华,不应当落第才是啊?” 王奇昌则是暗暗皱眉道:“好听倒是好听,只不过,这作词之人,未免太过狂放了,竟然敢在落第之后讽刺朝廷!若所有读书人都由他这般,大乾的风气岂不大乱?” 第72章 传宗接代 “王相,你这就有点风声鹤唳了!” “年轻人嘛,傲气一点怎么了?人家没考中,你还不让人发发牢骚?莫要小题大做了!” 王奇昌没理会苏温文,则是看向飞卿娘子,淡淡道:“你近前来,本相有话问你。” 飞卿娘子不敢违逆,连忙躬身走到二人面前,盈盈行礼道:“大人有何话要问妾?” “这首词是何人作与你的?” “这……” 飞卿娘子犹豫。 “说!” 王奇昌忽地怒喝一声。 飞卿娘子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惶恐道:“是……是宁公子。” “宁公子?哪个宁公子?” 王奇昌哼道。 苏温文则是眉头一皱:“你说的可是宁潇?” 飞卿娘子弱弱的点了点头。 “这小子!我早该想到的!” 苏温文大笑一声:“我就说这上京城怎么可能又冒出一个才子,原来是宁潇那个小子在故弄玄虚!” 同时心中暗暗嘀咕,这小子还欠着自己一首好词呢,说什么弃文从武,八成都是司徒敬城这个老东西糊弄我的,如今不给我写诗也就罢了,竟然给一个风尘女子写,气死我了!我得去找他! “宁潇?” 王奇昌眸光微凝,沉思片刻后,宁潇的身影顿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竟然是他! “王相,告辞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啊!酒钱和听曲钱就劳烦王相了!告辞告辞……” 苏温文说着,便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你……” “哼!” 王奇昌看着苏温文离开的背影,不由冷哼一声,怪不得这老东西今日如此客气在门口等着他。早就听说这老东西总是在教坊司蹭吃蹭喝蹭曲,每次都是邀请别人同去然后提前开溜,如今竟然蹭到他的头上!可恶。 不过,王奇昌此时也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小事,他挥挥手,让所有人都下去,心中则是忍不住沉吟:宁潇,临国府! …… “爹,您今日怎么来了?” 苏映雪出门迎接苏温文时,忍不住问道。 “哼!有事!” 苏温文瞪了一眼旁边看门的临国府护卫,冷哼了一声,现在竟然不让他进了! “我今天是来找宁潇的!” 苏温文说着便直接走了进去。 “爹……要不还是去先见一下老爷吧,你这样作不合礼数。” “什么礼数不礼数,你派人去把他叫过来,我有话说。” “那好吧。” 苏映雪无奈答应一声,命令云儿去请。 很快,宁潇和红鸾到来。 宁潇向苏温文行礼道:“苏大人,你找我何事?” “我找你……哼!宁潇,当年我苏某人为了救你,可是得罪了王奇昌,你可欠了我大人情,这事你还认不认?” 宁潇颔首道:“苏大人的救命之恩,宁潇素来记在心中,自然不敢忘。”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既然如此,你为何给一个风尘女子作词吟唱,都不给老夫写?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宁潇一愣:“苏大人……你都知道了?” “不然呢?” “发生什么事了?” 苏映雪不解道。 苏温文这才吧鹤冲天是宁潇所作于飞卿娘子一事说了一遍。 苏映雪闻言,顿时幽怨的看了宁潇一眼:“姑爷怎能如此?亏我还亲自誊抄送于姑爷,姑爷怎能瞒我?” 宁潇顿时歉意道:“大嫂海涵,此事是宁潇处置不当。” “行了,道歉就要有诚意,你为我们父女二人一人写一首诗词,此事就不与你计较了!” 苏温文很大方的说道。 “这……好吧。” 宁潇只得答应。 “哈哈……你答应就好!不着急,慢慢写,给我写的词,必须要比鹤冲天更好!哈哈……走了!” 苏温文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等司徒敬城收到消息出来的时候,苏温文已经跑没影了。 “这家伙!” 司徒敬城哼了一声,旋即好奇的看向宁潇道:“贤婿,你真的为一个风尘女子作词了?这是为何?” “岳父这可怪不得我!” 宁潇隐晦的说了前因后果。 “咳咳……” 司徒敬城顿时很快会意,连忙安抚道:“也罢,只要写的好,给谁写不是写呢?是吧。” 苏映雪摸不着头脑,但也只得附和一声。 “既然来了,就先别回去了,你们两个同老夫一同用晚膳。” …… 而此时。 王奇昌则是直接马不停蹄的进了皇宫。 夕阳将尽未尽之际,一匹快马从皇宫飞驰而出,前往刑部。 片刻之后,刑部第一高手,三品宗师境,韩焱再一次率领刑部侍卫奔向临国府! …… “爹……我回来了。” 司徒擎天当值结束归府,月前,他终于一拳定音,破境三品宗师!正式升任三品威武将军,掌管一军。 “擎天回来了。” “快来落座。” “夫君……” “大哥。” 苏映雪和宁潇起身相迎。 司徒擎天笑着牵过自家媳妇的手,转头对宁潇道:“妹夫,怎么今晚在这一同用膳?怎么样?近日修为可又有精进?反正我现在是三品宗师,你肯定打不过我!” 宁潇笑道:“那是自然,大哥如今是三品宗师,我可不敢再与你赤膊对拳。” “上菜吧,边吃边谈。” 司徒敬城吩咐一声,又令丫鬟去请徐夫人。 席间,司徒敬城忍不住问向宁潇:“贤婿,你现在和霓裳怎么样了?” “为何都一年了,霓裳肚子都没什么动静?要是不行的话我请宫中的御医来给你看看?” “咳咳……这个不劳岳父大人费心,我觉得还好还好。” 宁潇汗颜。 “唉……这种事情,都是自家人,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嘛,老夫如今已近花甲之年,如今眼下最担忧的便是临国府后继无人啊!” “当下临国府第三代也只有你大哥膝下有小玥玥一个小丫头,我怎能不忧啊!” “都是…映雪无能……” 苏映雪闻言,不由低下头,弱弱的开口。 “我这不是怪你……” 司徒敬城叹息道:“你好歹有个女儿,说明你们俩都没什么……咳咳!老二那个混账,正事正事一事无成也便罢了,老夫也不期待他能光宗耀祖,只望他能为临国府添个男丁传宗接代,但他媳妇肚子更是三年没一点动静!连个女孩也无,真是干啥啥不是,你说要他有什么用?” 司徒敬城恨铁不成钢的说着,又忍不住把目光移向宁潇:“老夫也不是催你,主要是你与霓裳成婚也也快两年了,也没什么动静!” “我这心里头多少有点担心啊!咱们临国府不会沾染上了什么晦气吧!要不然老夫年轻的时候,那可是过两年就生一个,你们兄妹五个,不都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怎么到了你们这一代,生个孩子也这么难呢?” 司徒敬城和徐夫人两人相视叹息。 说的宁潇,苏映雪,司徒擎天三人只是默默低头扒饭,也不敢接话。 第73章 二次入狱 “老爷,老爷!刑部!刑部!” 华富急冲冲的跑进来。 “刑部又来抓人了!” 司徒敬城顿时大惊,连忙起身,果然看见韩焱再次带领侍卫冲了进来,把他们所有人全都包围起来。 “临国公,久违了,韩某又来了。” “韩焱!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韩焱目光平淡,微微侧身,看向宁潇,笑道:“依然是为宁公子而来……拿下!” 顿时两个侍卫持着枷锁向宁潇冲去。 “放肆!” “真当我临国府怕了你们刑部?” 司徒擎天大喝一声,猛然一掌打了过来,直接把两个侍卫打飞出去。 两个侍卫重重摔倒在院子之中,让韩焱微微侧目。 他目光审慎的看向司徒擎天,冷笑道:“大公子果然突破了三品宗师境!不错!” “哼!本将如何,岂是你能置喙?退下!” “那就让韩某来看看大公子有几斤几两吧!” 韩焱解下佩剑丢给身后,握紧一双铁拳向司徒擎天砸了过去。 司徒擎天不甘示弱,同样放下兵器,赤手空拳与韩焱一战。 司徒擎天虽然突破三品宗师境不久,但是却勇猛异常,丝毫不落下风。两人拳拳到肉,手下丝毫没有留情,只余砰砰的拳劲在四周响起。 幸好临国府的庭院比较大,二人从正厅打到屋外,依旧难解难分。 宁潇站在一旁观战,自然看得出,二人如今的战力在伯仲之间,谁胜谁负难以预料。 当然,这主要与二人武学的路子不同,若是在战场上,于千军万马之间,跨马而战,司徒擎海必然能占据绝对上风。 但现在丢了武器,只单凭肉身搏斗,自然难以分说。 宁潇心下沉吟,旋即看向司徒擎海向韩焱头上挥去的一拳,这一拳力大势沉,若能打中韩焱,必能创伤于他,但可惜,韩焱已料得这一拳,已然提前去躲…… 宁潇不由眸光一凝。 “嘭!” 不知为何,那一拳韩焱竟是愣神了瞬间,没能躲开,直接被司徒擎天轰出三丈之外,重重摔在地上。 “噗……” 韩焱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脑袋懵懵的,嘴角牙齿都掉了一颗,他目光冷冽的看向司徒擎天,有些不解,刚才那一拳他分明已然料到,也明明已经去躲,但竟是鬼使神差的没有躲开,真是奇怪! “统领!” 众侍卫连忙把韩焱搀扶起来。 “我没事!” 韩焱推开侍卫,冷笑看向司徒擎天:“大公子果然不凡,刚突破三品宗师境,竟然能与韩某争斗如此。” “哼!但今天韩某可不是独身而来。” “哼!你身后的虾兵蟹将,难道我会怕么?” 韩焱冷笑一声,伸手向怀中一掏,脸色莫名一变:“圣旨呢?” 韩焱大惊失色,丢失圣旨,可是死罪! 他顿时慌张起来,开始在身上上下寻找,但哪里会有? “一定是刚才打斗的时候掉了!” 韩焱眉头溢出冷汗,连忙开始四处寻找。 “喂!” “韩焱,你干什么呢?打不过就装傻也不行!” 韩焱哪里肯理,前后翻找不见,又连忙询问手下是否发现。 众侍卫纷纷摇头。 “可恶……难道是丢在了路上?撤!” 韩焱转身便走。 “哼!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难道以为我临国府没有一点规矩么?” 司徒擎天还要追,却被司徒敬城阻拦,道;“莫要意气用事!没有缘由,他绝不敢前来临国府,我刚才好像听到他说圣旨……” “不错!圣旨在这……” 宁潇缓步走到二人面前,背后的手缓缓拿出,赫然是一卷金灿灿的圣旨。 司徒敬城父子勃然变色。 “这是……贤婿,你从何处得来?” 司徒敬城连忙把圣旨从宁潇手中接过。 “刚才韩焱与大哥打斗的时候掉的。” “这……” 司徒敬城打开圣旨一看,不由脸色再变:“真是圣旨,真是天子下旨要抓你!!” 司徒擎天疑惑道:“天子为何要抓妹夫,之前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么?” 司徒敬城看着圣旨,面色阴沉道:“圣旨上说宁潇忤逆不敬,讽刺朝廷,亵渎圣听,罪在欺君!” “这……这是怎么回事?妹夫一直连府都没有出过么不是,怎么就突然多了这许多罪名?” 宁潇沉吟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是那首词惹的祸。” “什么词?” 司徒擎天惊讶。 “鹤冲天!” 苏映雪走了过来。 “鹤冲天是什么?” 司徒擎天更惊讶了。 “天子竟然因为一首词,竟然亲自下了圣旨?” 司徒擎天满脸不解。 宁潇沉吟道:“或许不仅如此……” 司徒敬城也沉默了下来:“你的意思是……天子实际上针对的是临国府?” 宁潇没有接话,又道:“不管如何,如今天子的圣旨已下,我自然无论如何也是逃不了这牢狱之灾了。” “妹夫,你这话什么意思?” 司徒擎天道:“你放心,我这就进宫面圣,如今我手握一军,据理力争,就不信天子依旧一意孤行!” 司徒擎天扯住宁潇的衣服,认真道。 宁潇笑了笑:“大哥可不要莽撞,你这般去,可是与谋反无异了!” “天子既然要抓我进刑部大牢,那我去便是。” “反正我已经去过一次,路倒是熟的很。” 宁潇言罢,背负双手,转身腾跳而起,转瞬消失在屋檐之外,连红鸾都没有追上。 司徒擎天目瞪口呆:“妹夫什么时候轻功这么厉害了!” 司徒敬城望着无边黑夜,长叹一声:“宁潇这是为了保护我们整个临国府啊!” …… 此时,刑部。 韩焱慌慌张张的跑了回去,一路上哪里有半分圣旨的踪影? 完了!自己竟然真的把圣旨丢了!死了! “王相!” “属下无能!” “怎么?人没抓到?很好!” 王奇昌笑道。他正愁司徒敬城不敢包庇宁潇。 “不是……” 韩焱低头不敢言:“圣旨……丢了……” “圣旨丢了!” 王奇昌陡然站起,眸光深深一缩,看向韩焱:“你再胡说什么?” “废物!” 王奇昌怒不可遏。 堂堂刑部,竟然把圣旨丢了,这要是传出去,便是他都兜不住! 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该如何是好? 难道要去再请一道旨意不成? 王奇昌正恼怒之际,掌管刑狱的提统来报:“启禀宰相,天牢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说……是天子要抓他的,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 “还有这等事?” 王奇昌一愣:“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就是宰相大人当年为刑部尚书时,亲自下令擒拿的那个人,好像叫…宁潇。” 提统如是道。 “宁潇?!” 二人相视瞠目 第74章 大厦将颓 韩焱大惊道:“他自己来了?” “走,我们去看看!” 王奇昌相当果断,旋即大袖一挥,率先走了出去。 刑部天牢。 宁潇端坐在一年前被关押时所在的囚牢之中,抬首左望,已不见故人踪影。 当年,他就是站在这个地方与赵钦互诉衷肠。 但可惜,囚牢依旧,故人却不知何处。 他也只是听说,当年,赵钦被新皇贬为庶人,逐出上京,下落不知。 “宰相!” 忽然有声响传来,宁潇移目而视,很快便见到王奇昌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宁潇不动如钟,静静望着走来的当朝宰相,王奇昌。 “王大人。久违了,哦,不对,现在草民应当称呼宰相大人!” 宁潇谈笑自若。 王奇昌眸光微沉,隔着囚牢,冷冷的盯着宁潇:“你可知罪?” “不知。” 宁潇道。 “哼,既然不知,你又为何自投罗网。” “正因为不知,所以特地前来向宰相请教。” “哼!你胆大妄为,题写大逆不道之词,如今已经触怒龙鳞,你可认罪?” “认又如何?不认又如何?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宰相只说如何处置我便是。” 宁潇从容不迫应答。 王奇昌被宁潇的镇静所惊诧,但还是冷笑道:“宁公子莫非还以为这次能同上一次那般幸运?有临国府撑腰,有十三公主相助,还可以从这刑部天牢安然退去不成?” 宁潇盯着王奇昌看了一眼,反问道:“看来宰相大人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我,那就请想好之后再来吧。” “好胆!” 王奇昌脸色瞬间拉了下来。 “你以为这次你还能自在的从刑部走出去么?” “如今不是当年!” “如今本相更不是当年的刑部尚书!” 王奇昌威严道。 宁潇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严加看守!出了任何差错,唯尔等是问!” 王奇昌深深看了宁潇一眼,旋即拂袖而去,离开时,重重丢下这句话。 “是!” 狱卒惶恐,连连称是。 …… 翌日。 朝阳初升之际,皇宫中又一道圣旨传出。 书生宁潇,目无君上,讽逆朝廷,屡教不改,其罪当诛,天子恩赐,秋后处斩。 临国府家门不严,纵容赘婿,忤逆犯上,本应严惩,唯念祖上功勋,皇恩浩荡,小惩大诫,剥夺临国公司徒敬城一年俸禄,非有圣旨,不可离开上京一步。 圣旨很快由宫中禁卫快马传到临国府。 瞬间宛若晴天霹雳。 往日钟鸣鼎食门庭若市的临国府仿佛被阴霾笼罩,雾气沉沉。 无论往日临国府多么尊荣煊赫,但一道圣旨降下,一切荣耀都将灰飞烟灭。 所有人都能嗅到其中危险的气息,临国府已是大厦将倾,快完了。 “小惩大诫!小惩大诫!” 司徒敬城怅然若失,捧着圣旨,微微闭目,耳边尽是刚才传旨太监尖锐的嗓音,忍不住默默自语。 “老爷,怎么办啊!” “怎么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我们临国府的天便好似塌了?” 徐夫人面容憔悴,望着司徒敬城,痛心道:“宁潇也是,为何如此恃才傲物,为一个青楼女子作词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讽刺朝廷?如今直接被判了斩首,更是连累了整个临国府,造孽啊!” 司徒敬城面容冷沉,怒道:“够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天子忌惮四大国公府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即便没有宁潇,也会有别的由头!而且,如今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过是被削了一年俸禄罢了,还容不到你这无知妇人在这哭丧!”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想想如何能保住宁潇的命。难道你想要我们的女儿年纪轻轻便守寡么?” 司徒敬城叹息一声。 “姐夫……秋后处斩?” 司徒青衣双眸颤颤,泪如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如何也止不住的砸了下来。 司徒锦绣则是捏紧小手,手心中满是汗珠,脸色难看,嘴角嘀咕道:“活该,明明是他自己作的词,竟然骗我。” “会不会有误……妹夫……天子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一首词就要处斩?” 司徒擎海有些坐立不安的说道。 许思宸则是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别说话。 苏映雪同样红了眼睛:“夫君……姑爷……真的……” 司徒擎天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大吼一声,看了众人一眼,又不由忿忿的看向香来水榭的方向,有些恼怒道:“霓裳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她男人都要被杀头了,竟是一句话也没有么?” 众人顿时默然。 而此时,香来水榭。 “小姐,圣旨说要把姑爷秋后处斩!” 司徒霓裳听完阿离的禀报,缓缓点了点头。 阿离见小姐面如平湖,不由心中一紧,犹豫了一下,方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姐,我们不去救姑爷么?” 司徒霓裳看了她一眼道:“你与他素来不对付,前两日又在红鸾那里折了面子。如今怎么又想着去救他?” 阿离沉默了一会儿,撅着小嘴道: “虽然我之前总欺负他们主仆俩,但我也不想让姑爷就这么死了啊。虽然他一点也不听话,还跟我作对,但…毕竟姑爷长得还是可以的,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而且被斩首,死了连脑袋也没有,死无全尸,也太惨了!” 司徒霓裳轻轻摇了摇头,方轻语道:“放心吧,他不会死的。” 阿离顿时眼前一亮:“小姐要亲自出手?” “用不着我。” 司徒霓裳淡淡的捋了捋绣满鲜花的袖口,道:“你去一趟钦天监,告诉国师,宁潇是天选之人。” “啊!?” 阿离大惊失色:“什么天选之人?小姐你说谁?姑爷?” 司徒霓裳道:“你去说了之后,自然明白,有那老家伙保护,上京便无人能动的了他。近日我要闭关破镜,关系重大,不容有失,任何人不准靠近香来水榭。” “是!小姐!” 阿离闻言,顿时十分认真的答应一声:“阿离这就去。” “对了!” 司徒霓裳忽地想起之前的事情,觉得那老东西未必靠谱,思忖片刻,又甩手扔给阿离一枚玉佩,吩咐道:“为保万一,若是你在告诉国师之后,姑爷依旧遇到了未知的危机,你便通过这枚玉佩立即告知我!” “啊?为……” “切记……去吧!” “是小姐。” 阿离还想要再问,便直接被司徒霓裳打发走了。 第75章 和亲于阗 “风流事,平生畅……两年不见,他堕落至此了么?” 赵珏一身白衣,秀发流畅的披在肩上,只用一根白色丝带散漫的束着。 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案几上,读着眼前的纸笺,缓缓抬头,目光一片平静。 先帝离奇驾崩,至今查询无果,毫无线索,她已然立志,一日不查清父皇驾崩的缘由,便一日不脱这白衣。 “公主!大事不好!陛下已经下了旨意,要把宁公子秋后处斩,临国府也遭受牵连,削了一年的俸禄。” 有侍女匆匆忙忙的前来禀报。 赵珏这才惊觉起身,望向侍女,问道:“是何罪名?” “就是……就是公主手中这首词!” 赵珏下意识低头,眸光正好落在“自是白衣卿相”一句。 “我去见皇兄!” 御书房。 赵珏的身影出现,她一身白衣,行止端庄,走到御案前,躬身而拜:“皇妹见过陛下!” “十三皇妹见朕有何事啊?” 赵嵩高坐在上,淡淡问道。 赵珏刚想说话,却又被赵嵩打断:“不过如果皇妹是为那宁潇求情的话,还是退下吧!” “陛下!” 赵珏甚是不解道:“宁潇不过一介赘婿,陛下为何非杀他不可?” “既然如此,朕还想要问问皇妹,他宁潇何德何能值得皇妹三番五次的替他求情!” 赵嵩冷哼道。 赵珏默然。 是啊,为什么呢? 是为他出身商贾无法科考却有倾世的才华? 还是他无奈入赘依旧遭受谋逆牵连的悲惨命运? 还是初见时他那一袭青衫? 赵珏此时也说不清。 她只是觉得,他不该就这么死了,至少不应该这么憋屈的死去! “皇妹今年十七岁了吧。” 见赵珏沉默,赵嵩淡淡问道。 赵珏心中一动,愕然抬头:“正是,皇兄想说什么?” “这个年纪,该出嫁了。” 赵嵩微微一笑:“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他老人家现在不在了,做为皇兄,朕自然要为你的终身大事好好考虑。” 赵珏嗅出一丝不寻常的讯息,缓缓摇头,声音之中已然带着一丝疏离,道: “多谢陛下关心,只是皇妹已经立下誓言,为父皇守孝三年,婚姻之事,不急于一时。” “那可不行!” 赵嵩笑道:“你如此孝顺,父皇若地下有灵,自然欣慰,但他又怎么忍心看着他最宠爱的公主这般蹉跎青春?” “你看看你现在,本是花一般的年纪,却素面朝天,一身缟素,神色憔悴,哪里有一点青春之气?父皇若是知晓,心中定然不快,皇妹也不想父皇在天上也无法开心吧。” “皇兄,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珏胸中发闷,赵嵩的话如一柄柄刀子向她刺来。 赵嵩大袖一拢,目视西北,道:“近日我大乾边陲小国于阗国派来使者请求和亲!为扬我天朝上国之威严,宽容仁和之风范,朕同意了这个请求!” “但朕思来想去,这后宫之中能代表我大乾帝国前去和亲并能体现我大乾帝国威严的女子,非皇妹不可!” 赵珏闻言,顿时面色大变:“皇兄……你要把我嫁到于阗去?” “怎么?难道皇妹不愿意么?” 赵嵩眸光一凝,盯向赵珏:“身为皇族公主,肩上自然要有非同一般女子的责任?皇妹自幼攻读经史?才思敏捷,难道这点道理也不懂?还是说…不愿为大乾做贡献?” “于阗国主动上表求婚,显然是想要依附于我大乾,皇妹此去,便是两国交好的功臣,即便是父皇知道了,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赵嵩循循善诱,笑着说道。 “哼!是么?于阗国主动求婚?” 赵珏听着这般虚伪之言,不由冷笑道: “可我怎么听说是皇兄穷兵黩武,月前调遣十五万大军星夜突袭于阗,却没想到误入于阗国的陷阱,损兵折将,触怒于阗国君,反而致使我大乾西北门户凤城关被于阗国夺取,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 “够了!” 赵嵩脸色骤然一变,勃然大怒,喝止赵珏。 赵珏面色平静,不为所动,继续道:“皇兄也知晓羞耻么?皇兄登基不过两年而已,表面上大乾依旧风平浪静,但严律苛法,致使百官人人自危!今日之大乾比不得父皇生前任何一日!” “够了!够了!” 赵嵩气急败坏的喝道:“赵珏!你不要以为你是朕的皇妹,朕就不敢处置你!” 赵珏心中一痛,双目泪流,惨然一笑:“皇兄有什么不敢的呢?太子皇兄难道不是因你而死么?赵钦被逐出上京,生死不明,难道不是皇兄所为么?皇兄还有什么不敢?” “你……” “好好好…很好!” 赵嵩恼羞成怒,转眼又是话音一转,恨声道:“朕现在就派人去杀了宁潇!” “陛下!” 赵珏已然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你不就是想要我去和亲么?” “…我~去!” 赵珏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彻底绝望。 赵嵩闻言,这才脸色稍霁,冷哼道:“这可是你说的!” “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 “皇兄…放他…一条生路。” 赵珏眸中溢泪,缓缓说道。 赵嵩沉吟片刻,冷笑道:“他的命对朕而言不值一提,三个月后,待于阗国天气转凉,再遣使者前来,只要等你乖乖去了于阗国,两国签订友好条约,朕自然会随便找个由头饶他一命。” “君无戏言!希望陛下能言而有信!” 赵珏擦了擦眼泪,转身而去,临出门时,则是脚下一顿,半回头道:“父皇突然驾崩十分蹊跷,我可以离开,但请皇兄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告慰父皇之灵。” “这是自然。” “朕以仁孝治国,岂会不彻查此事?皇妹放心去吧!” 赵嵩勾唇一笑。 赵珏不再多言,快步而去。 看着赵珏离去的背影,刚刚到来,隐在暗处的国师却是轻轻一叹,沉默片刻,转眼又消失无踪。 第七十六章 谁料无缘 三个月后。 刑部天牢。 “参见公主殿下。” 一排排狱卒纷纷拜下。 囚室之中,宁潇盘腿而坐,五心朝天,三个月苦修,宁潇成功突破四品!距离上三品只有一步之遥。 能修炼这么快,关键自然在于玉佩之中记载的心法足够玄妙,而且与他十分契合,一通百通,修炼起来毫不费功夫。 宁潇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已经站在自己面前,纤弱的身影。 不由缓缓站起身,静静的看着眼前人,二人四目相对。 对视良久,宁潇方拱手道:“公主殿下。” “你过得似乎不错。” 隔着囚牢,赵珏望着囚牢里面的依旧潇洒出尘的宁潇,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微笑。 “公主好似有些憔悴。” 宁潇关切说道。 两人自上次皇宫一别,已经近两年不见。 但宁潇印象之中,这位十三公主素依旧顾盼神飞,英风豪气,鲜有露出如此娇滴女儿态。 “是么?” 赵珏面带一丝酸楚,抬手摸了摸自己清冷的脸蛋,笑道:“韶华易逝,谁人能永葆青春?” “公主说笑了,公主如今芳龄不过十七岁,何来这许多感慨?难不成是因为宁某?” 赵珏闻言,顿时笑了:“本来以为传言不实,但现在看来,宁公子果然日日倚红偎翠,独占风流,连说话都带了三分轻薄。” 宁潇亦笑了:“看来,那首词,公主殿下也看到了。” 赵珏回首示意,旁边侍女连忙寻来狱卒上前快步开了囚牢之锁,打开囚门。 侍女又递给赵珏一壶酒,两只酒盅,伺候到远处。 赵珏接了,走了进来。 “原来公主今日是来请我喝酒的,我还以为是来救我出去的呢?” 宁潇哈哈一笑,从赵珏手中接过酒壶,满满斟下两盅,递给赵珏。 “瞧你这般自在,我还以为你根本不想出去呢?” 赵珏淡淡的接过酒盅,也不嫌弃囚室不洁玷污了她华丽的衣裙,如宁潇那般席地而坐,与他对饮一盅。 “公主带的酒倒是辛辣的紧。” 宁潇饮罢,抿了抿嘴唇。 “倒也不是不想,只是不急罢了。” 宁潇再次为赵珏斟下一杯。 赵珏再次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气刺激着她白皙的脸蛋,已经有些微微泛红,眸中更是不经意间氤出了雾。 宁潇讶异的看了她一眼:“公主,你喝的急了。” 赵珏浑然不觉,笑道:“不知怎的,今天想多喝两杯……对了,我可不算急,急的是青衣,她三个月来给我写了几十封信,想要求我带她来探望你……” 宁潇闻言,眸光微动。 “但你猜怎么着?……我一封信也没有回她……” 赵珏说着又笑了起来,又把宁潇为她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眸中的雾气也愈发朦胧起来。 “她现在一定怨透我了!哈哈……” 赵珏笑声越发大了起来,只是这笑声与欢喜无关。 宁潇静静的望着她,看着他一杯一杯的连饮,这与他记忆之中那位明眸皓齿神采飞扬的十三公主愈发大相径庭! “公主,你喝多了!” 宁潇伸手想要把她手中的酒盅拿掉,却反被赵珏先一步夺走酒壶。 “你管我!” 赵珏低着头,又对自己斟了一盅,再度仰头饮尽。 “你也喝啊!我今日特地来看你,请你喝酒,你一直看着我喝算怎么回事?来,陪我喝?” 赵珏侧着身子,歪着脑袋要为宁潇斟酒。 “公主,你醉了。” 宁潇叹息一声。 “我…没醉!” 赵珏笑着,眼眶之中却有一滴清泪无声落下。 “发生什么事了?” 宁潇紧紧盯着赵珏已经被酒气渲染红透的脸蛋,轻轻伸手为她抹去那滴泪珠,然后温和的问道。 “宁潇!你……你占我便宜!你竟然敢摸本公主的脸蛋!” 赵珏忽地指着他:“你大胆!” “反正天子已经判我秋后处斩,大胆一些,又怕什么呢?” 宁潇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 “咳咳……” 赵珏又喝一杯,却被烈酒呛了一下喉咙,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放心,你死不了。” 赵珏自顾自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出了口气,方又道:“皇兄已经答应我了,他会饶你一条贱命的。” 说着竟又断断续续的叮嘱道: “以后,你就不要再这么张狂了。即便忍不住作词赋诗,也只哄一下小姑娘便好……” “最好,离开上京吧…这里不适合你……我听说,海外还有一座…神秘国土,那里…人人安乐,民风淳朴,你若是有兴趣…或许可以去寻寻……” 赵珏又饮了一杯,却有些自怜:“我却是去不了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孩子啊!……因为……我要~嫁人了…” 赵珏声调陡然高起,最后却又默默自语。 宁潇一惊,不由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能得公主青眼……” 赵珏望着宁潇,声音一震,笑着说道:“哼!瞧不起我是不是?” “我赵珏生来便是大乾最尊贵的公主!若不是我是女儿身,父皇肯定就把皇位传给我了!哈哈……但即便出嫁,也要嫁给这个世界最尊贵的男子才是!” 宁潇心中微凛,世上最尊贵的男子,自然皇帝。 但又不可能是大乾的皇帝。 “你……你要离开大乾?是…哪国国君?” 宁潇讶然道。 “干嘛要告诉你?” 赵珏又饮了一杯,已然半醉半醒了,扑倒在宁潇怀里,流着泪笑道:“我好开心,我要去于阗国当王后了!” “宁潇,你会祝福我的吧。” 赵珏在宁潇怀里蹭了蹭,蹭掉了泪花,方醉眼朦胧的,模模糊糊的抬头看着他。 “如果你愿意,我自然会祝福公主殿下。” “不过,公主今日已经醉了,先回去吧。” 宁潇温柔说道。他扶着赵珏起身,正打算去呼唤守护在外面的侍女。 “再等一会!” 赵珏忽然抓住了宁潇伸出去的手:“让我再待一会儿……宁潇…” 赵珏扑在宁潇怀里,紧紧抓住他,仿佛梦呓般的开口:“如果我……我你…你…你……” 话音未完,赵珏便身子一软,彻底醉倒在宁潇怀里。 宁潇望着怀中熟睡的赵珏,小嘴依旧在微微动着,睫毛更是轻轻颤抖,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不愿意就此醉去。 …… 第七十七章 公主出嫁 赵珏被一众侍女抬走了,她睡得很香,被人抬着走都没有惊扰她的好梦。 囚牢再次被锁上,只听得“哐当”一声,两人的世界也从此隔开。 “公子……” 红鸾的身影出现,她惊讶的看着宁潇脚下的酒杯酒壶,问道:“公子哪里来的酒?” 宁潇不答,良久方问道:“十三公主要嫁到于阗去了是么?” 红鸾点点头:“奴婢也是这几日才听说的,于阗国上表求婚,十三公主为国安宁,主动请缨出嫁,只不过公子一直在闭关,奴婢也不敢打扰,所以没有告诉公子。” “于阗国……” 红鸾又道:“于阗国好像是大乾西北方向的一个国家,好像还挺强大的,要不然十三公主也不会主动前去当王后……之前十三公主为救公子出了不少力,奴婢还以为十三公主喜欢公子呢,现在看来,她只是馋公子的才华,不馋公子身子呢!嘻嘻!不过正好……” 宁潇白了这口无遮拦的傻丫头一眼,无奈摇头。 自己惆怅什么呢? 自身尚且难保,父弟尚困在岭南,难道还能管公主殿下的闲事? 或许,赵珏对他有那么些许情愫,但世事无情,两人注定无缘。 “红鸾,这个月老爷的信到了么?” 红鸾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宁潇:“公子放心,老爷和三公子一切安好。” “天子虽然可恶,但好歹一国之君,不可能专门派人去清查两个流放之人。” 宁潇微微颔首,接过信件,看着宁烈手书字迹:吾儿亲启,心中方安定下来。紧接着,拆封细读。 …… 三日后。 上京城,千里送迎,十里红妆。 全程百姓争相围观。 大乾帝国长公主赵珏凤冠霞帔,在送亲使团的护卫下,前往于阗国,下嫁当代于阗国主。 司徒青衣站在紫儿和墨雪的陪同下,望着那顶金灿灿的马车,泪流满面:“珏姐姐……我们还能再见面么?” 司徒敬城安慰道:“青衣不必过伤,公主是去于阗国当王后……唉……不会受委屈的。” 望着车架从自己面前走过,然后远离,司徒敬城长长叹息一声,他清楚的知道,若无意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自己这位从小看着长大的外甥女了! “老夫先回去了,这两天我打算上表请求陛下把你们姑姑宣太妃娘娘接回临国府,她只有珏丫头这一个女儿,这两天怕是已经肝肠寸断,让她一个人待在那深宫之中,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放心不下啊!唉……这哪来的风沙呦……” 司徒敬城摇摇头,擦了擦眼角急忙转身走了。 “爹……珏姐姐……” 司徒青衣望着渐行渐远的车架,心中一阵绞痛,珏姐姐虽然再也见不到了,但至少还能活着,但又想到如今依旧身陷囹圄,马上就要处斩的姐夫,司徒青衣便忍不住鼻头发酸,止不住的泪滴香腮。 …… “陛下!已经半个月了,凤城关来报公主快到于阗国了…” 皇城楼上。 宰相王奇昌跟着太监缓缓走了上来,看着登高眺望的天子,躬身轻声禀报道。 天子恍若不闻。 王奇昌抬首看了天子一眼,又道:“那臣现在就派人放了宁潇?” 赵嵩豁然转过身来,看向王奇昌。 王奇昌惶恐,连忙躬身。 赵嵩道:“为何放他?” 王奇昌愕然道:“不是陛下所言,已经答应十三公主,待她和亲于阗国之后,便饶了宁潇么?” 赵嵩呵呵笑道:“朕可没这么说过。” 王奇昌一愣,旋即敛衽跪地道:“陛下三思,君无戏言,一个小小的宁潇还不值得陛下如此啊。” “正是因为君无戏言!” 赵嵩哼道:“朕说要他秋后处斩,便要处斩,岂可改变?” 王奇昌顿时无话可说。 赵嵩见状,不由道:“处斩宁潇本就是宰相所谏,怎么这会儿又妇人之仁了?” 王奇昌闻言,顿时说道:“陛下误会了,宁潇只是一枚引子,关键是为了打压临国府,如今既然已经事成,那宁潇杀与不杀已经无关紧要……那宁潇的确也有些才华,如此死了,倒也可惜……当然更重要的是陛下的颜面,陛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一切都只是为了陛下考虑罢了。” “起来吧。” 赵嵩微微侧身,俯身看向广袤的天地,道:“怎么样了?” 王奇昌闻言,连忙恭敬的站起身,道:“安西王兵败于阗,损兵折将,自知罪不可恕,已经上表请罪,臣已经为陛下拟好了旨意,削了他的爵位,夺了他的兵权,闭门思过,非有召不得出。” 见赵嵩没有说话,王奇昌又道:“鄂国公监军不利,导致粮草供应不及,同样罪不可赦,臣以为应降公爵为伯爵,削了世袭罔替,并且罚俸三年,以资教训。” 赵嵩听罢,片刻之后,才点点头道:“都按你说的办吧!” 王奇昌点点头,犹豫片刻,又道:“于阗传来消息,说是…仅仅把十三公主嫁过去,他们觉得我大乾诚意不足……还要……割让凤城关外七百里之地!实在欺人太甚!” 赵嵩顿时眉头紧皱,双手紧紧抓在围栏上,哼道:“好大的胃口!” 王奇昌点头道:“此次大胜,的确让于阗国主忘乎所以,真以为我大乾不堪一击,不过如今于阗的确兵戎正盛,不可与之争锋,臣以为,只可割让三百里之地,虚与委蛇,养精蓄锐,再徐徐图之!” “不!” 赵嵩忽然打断。 王奇昌一惊:“那陛下的意思是……” “他不是想要凤城关外七百里之地么?那朕……全都给他!包括凤城关!” “什么?” 王奇昌大惊道。 “凤城关乃是我大乾西北门户,大军浴血数月才重新夺回来,陛下怎可……” 赵嵩冷笑道:“凤城关的确是军事重镇,进可攻退可守。若已然为我大乾所有,于阗国必然心生提防,陈重兵以防备,但若得了凤城关,自以为占据天堑,又见我朝割地示弱求和,必然骄傲自满,以为我大乾再不敢与其争斗,防备之心必然大减!” “可是,若于阗国狼子野心,趁机南下,侵扰我大乾腹地,该当如何?” “朕…料定他不敢!” “于阗说到底不过弹丸小国,若敢长驱直入,首尾不顾,简直自寻死路!” 赵嵩目望西北,沉声道:“不过宰相的忧虑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传旨:安南,安北,定平,三路大军循环西巡,并建立安西都护,严密监视凤城关一切动向,厉兵秣马,三年之内,朕要兵不血刃,于阗灭国!” 第七十八章 天子使者 “陛下英明睿智,雄才大略,臣遵旨!” 王奇昌心神澎湃,陛下此番奇兵布置,若是成功,必然威震诸国。 不过,风险也极大,若是一步走错,很可能动摇大乾国本!称得上一场豪赌! 但国势如此,天意如此,陛下要除内患,安四海,欲成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举! 王奇昌心中震动不止,今朝得遇明主,又值多事之秋,可使自己大展经纶,虽死无憾! “陛下……攘外必先安内,如今陛下要削安西王的爵位,并且要他交出凤城关,他恐怕未必心服,若要顺利,必然要让以雷霆之势,让其彻底畏服,不敢再生异心,然陛下派遣传旨而去的钦差,非一般人可以胜任。虽陛下御下,人才济济,但为保万无一失……” 赵嵩看向王奇昌,道:“宰相有何人选不妨直说。” “苏温文!” 王奇昌随即说道。 “苏温文……” 赵嵩闻言,随意瞥了王奇昌一眼,道:“朕早有耳闻,说你与苏温文不和,现在看来,确有其事!” “臣惶恐……” 王奇昌连忙道:“臣举才唯公……苏温文虽然平日里颇为圆滑,但确有才能,出使安西,观朝中百官,非他不可。” 赵嵩不再多言:“去拟旨吧。” 王奇昌答应一声,正欲退下,忽有小太监手中呈着一道折子,禀奏道:“陛下,临国公求见!” 赵嵩和王奇昌对视一眼。 赵嵩道:“何事?” 太监道:“这是临国公的奏折,说若是陛下无暇召见,让奴才呈上。” 赵嵩没有说话。 王奇昌看了赵嵩一眼,从小太监那里接过奏折,粗略看了几眼,禀报道:“陛下,临国公奏折上说,宣太妃娘娘久居深宫,甚为想念,想要兄妹团圆,希望陛下能准奏把宣太妃带回临国府居住。” 赵嵩微微眯眼,淡淡道:“不说朕倒是忘了,宣太妃还在宫中,既然先帝已崩,作为妃子,自当去为先帝守陵寝。” 小太监闻言,连忙道:“奴才这就去传旨。”言罢,匆匆离去。 “传陛下口谕,临国公接旨。” …… “哎呀呀……我是死了啊!” 苏温文手捧着金灿灿的圣旨,仰天长啸,如丧考妣。 “王奇昌,老夫若是活着回来,定然与你势不两立!” 苏温文指天痛骂。 天子竟然让自己作为钦差大臣去削了安西王的爵位,并且让他交出兵权! 谁不知道安西王的秉性,自己此去,一万条命也不够杀的! 有去无回,有去无回啊! 苏温文长叹一声,不消说,这背后必然是王奇昌的意思! 但那有如何?圣旨已下,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再不济,虽然死的憋屈,但好歹能落一个为国尽忠的名头,也算对得起朝廷。 苏温文暗暗用长袖拭泪,又安抚了诸多家眷,方一个人默默出府。 此时,日上正午,车水马龙,街道繁华,公主出嫁的盛事还未彻底散尽,街头巷尾尽是兴高采烈谈论纷纷的平头百姓。 苏温文一身素袍,独自走过小巷,走过闹市,走过商铺,只是这么默默走着,不知何时本在头顶光芒万丈的太阳却是已经落到西山,昏昏欲坠,一阵凉风吹来,让苏温文忽地哆嗦一下。 他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抬头,一望竟是不知何时站到了临国府的门外。 “也罢……天意如此,就让我和映雪见最后一面吧!” 但看到自己这般落魄的模样,唯恐司徒敬城看到了会笑自己,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又在脸上扯了扯,精神了精神,方疾步向前走去。 苏温文叩响了临国府的大门。 …… “司徒公……老夫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啊!” 本想端起来做一做视死如归的名士风范,但是一见到司徒敬城不知怎的,苏温文却是鼻头一酸,再也顾不得脸面,冲上去抱着司徒敬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王奇昌那个老不死的要害我啊!天子已经下了圣旨要我去削了安西王的爵位,收了他的兵权,这这是人干的事么?这与虎口拔牙何异!……” 苏温文越说越激动,把一肚子的苦水全都倒了出来。 待说的累了,方倒杯水喝了润嗓子,但一抬头竟见司徒敬城早已面如死灰槁木,如老爹死了三天一般神情,苏温文当下心中触动,忍不住喉咙微微滚动,感动至极道: “果然患难见深情!司徒兄,老夫没想到你对老夫的感情竟然深切至此,我苏温文得友如此,虽死何憾?” 苏温文胸中陡然生出一股豪气:“来人啊!拿酒来……今日与君大醉三千场!明日死来不足惜!酒来!!” “啊?苏温文!你在鬼叫什么?” 司徒敬城被吓了一条去,陡然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没看到老子正伤心么?你叫嚷什么?不想待滚蛋!老子现在没心情和你斗嘴!” 苏温文:“???” “司徒公……你说什么?你不是为了老夫伤心?” “为你伤心?呵……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你……你当我开玩笑的!刚刚圣旨传下,天子要我去削安西王的爵位,安西王什么人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十死无生啊!” 苏温文目瞪口呆的解释道。 “去就去呗!死就死呗!” 司徒敬城瞪大眼睛愣了一下,旋即脱口道:“喊这么大声干么?” “你……” 苏温文顿时忍无可忍:“那你刚才那死了爹的眼神是干嘛的!” 一听这话,司徒敬城顿时软了下去,怅然若失道:“天子传旨,要宣太妃去守皇陵!我的妹妹呦……我就这么一个妹妹呦……我怎么能不伤心呦……” 说着,司徒敬城以袖拭泪。 “我特么……守皇陵怎么了!好歹还是活着,老夫都要死了,你竟然一句话安慰没有!你还是不是人!” “哦!对啊,安西王暴虐无常,历来凶悍,素来为朝廷所忌,你去削他的爵,话没说一半,他应该就一刀把你活劈了!” 司徒敬城一脸畅快的说道。 苏温文:“???” 我都要死了,还往我心口插刀子,这就是好兄弟两肋插刀?别拦着我!我要先劈了这老东西! “爹……” 正当苏温文要爆发的时候,苏映雪早已经闻讯赶来。 第七十九章 一封书信 “映雪!” 一见苏映雪,苏温文顿时被击中心田的一团柔软。 “爹……公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苏映雪双眸噙泪,刚才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被她听了去。 “唉……爹本来是不想跟你说的!” 苏温文长叹一声:“你不要担心,别听那老东西胡说八道,哪有那么严重!爹此番持圣旨而去,乃是天赐钦差,安西王再肆意妄为,也不敢轻易对我动手,别担心……” “爹……这是真的么?你不要骗女儿……不行我们不去了!你再去求求陛下……” 苏映雪泪如泉涌,又连忙看向司徒敬城:“老爷老爷……我爹说的都是真的么……你刚才的话都是在开玩笑是么?” 司徒敬城苦笑一声,早知道儿媳会听见,他刚才真不该如此说啊!他侧过身去。 “爹爹……” 苏映雪声音嘶哑,霎时失魂落魄。 苏温文知晓已经瞒不过去了,只得道:“映雪!冷静一点……爹还没死呢!” 苏温文大手握住苏映雪的肩膀,郑重道:“即便爹此去果真是有去无回,那也是为国尽忠,死得其所!爹这一生怂过,懦弱过,憋屈过,但却此心昭昭,从未愧对过天地!映雪,爹这一生若说遗憾,恐怕也就只有一个……你愿意帮爹完成么?” “爹……你说。” 苏映雪泣不成声,但还是紧紧抓着父亲的大手,哽咽道。 苏温文叹息一声:“爹是读书人,自诩满腹经纶,但为官三十年,却没有一首经典传世,可谓深负平生之志,不过,这不重要,若爹此去真的一去不会,你记得务必让宁潇那小子为老夫写一篇墓志铭,要慷慨雄奇,要恢弘磅礴,要气吞山河,要一代名儒,要千古流芳!爹死就死了……但是不能白死……哈哈……为国尽忠,青史留名,爹即便死了,也可含笑九泉!” “爹……可是姑爷他也……” 苏映雪痛心道:“距离秋分的日子也不远了,姑爷尚在囹圄,女儿又如何……” 苏温文闻言,却是哈哈笑道:“放心吧,老夫这一双眼睛看人无数,从未走眼,那小子吉人天相,胸藏万壑,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行了,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见缝插针的吹牛!” 司徒敬城哼道:“你这么有能耐,怎么没看出来自己会不会死!” “来来来……你看看老夫什么时候死……” 司徒敬城笑骂着,兴许是笑的太开心了,眼眶却不觉湿润了起来。 ………… 数日后。 苏温文左手持御杖,右手捧圣旨,率天子使者仪仗,出使安西。 苏映雪送行回来之后便一病不起,急得司徒擎天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而另一边,宁潇的刑期将至,众人本就愁眉不展,此刻可谓雪上加霜,临国府再度被愁云笼罩。 刑部天牢。 囚室。 “公子,苏大人出使安西而去了。” 红鸾穿着狱卒的衣服来为宁潇送饭。 宁潇点点头:“苏大人视死如归,慷慨西行,乃真君子!” 红鸾弱弱道:“可是我听说,苏大人是哭着出城去的。” “咳咳……” 宁潇被鱼汤呛了一下,不由教训道:“我说了我不喜欢吃鱼,你怎么又送鱼给我!” 红鸾连忙递了手帕过去,俏脸歉意道:“这是一种新的做法,奴婢想让公子尝尝么…” “下次不准送鱼了,什么鱼我都不吃!” 宁潇吩咐道。 “奴婢记下了。” 红鸾乖巧的答应一声。 但一抬头又见宁潇舀起鱼汤,吧吧喝了起来,不由会心一笑。 “公子,公主殿下已经出嫁大半个月了呢!” 红鸾手托香腮,望着静静喝汤宁潇,突然提了这么一句。 狭窄却干净的囚室之中,宁潇闻言,不由手中一滞,停了玉箸。 然后,他轻轻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有件事,奴婢一直没有跟公子说……公主出嫁那日,奴婢曾去看过……” 说话间,红鸾顿了一下,还是道:“我本以为公主殿下出嫁是大喜事,她会很高兴,本要看热闹,但是透过车架,奴婢却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 宁潇轻叹一声,放下筷子,这饭没法吃了。 他缓缓抬头,以十分清幽的眸光看向红鸾,道:“或许是喜极而泣……叫你平时多读书的……” “可是,在最后离开上京城的时候,她回了两次头!第一次望向了皇宫,第二次则是……” 红鸾看着自家公子,欲言又止。 “或许是你看错了。” 良久,宁潇方徐徐道。 “可是可是……她的确哭了呀!” 宁潇叹息一声,望向囚室上方一角狭窄的小窗,看着一缕缕光束散漫的落到他的身上,光影中,尘靡浮动,感慨道:“嫁为一国之后,应当也是一个不错归宿吧。” “可是公主不乐意啊。” “可女孩总是要嫁人的,嫁给国君都不乐意,那还能嫁给谁呢?” 宁潇叹息。 “公子总是装傻……自然是嫁给喜欢的人喽!” 红鸾撇了撇嘴,笑眯眯的看着宁潇。 宁潇瞪了红鸾一眼: “别胡说!” “我们之间可是隔着一道天堑!” 宁潇意有所指的开口。 “可是只要公子不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的!” “你觉得这就是对她好?” “我……” 红鸾说不出话来。 “我写封信。” 宁潇沉默片刻,把饭菜放到一旁,铺上纸笺,开始动笔。 因为面对着红鸾,红鸾看不清写的什么字,但是她却是数的认真,一共二十八个字。 宁潇把信叠了,递给红鸾:“找个信封装了,帮我送给她……若你还能追得上她的话。” 红鸾顿时伸手摸去,笑嘻嘻的站起身,道:“公子放心,便是天涯海角奴婢也帮你送到!” 红鸾欢天喜地的离开。 在她的心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对公子好的,一种自然是不好的! 而十三公主自然是属于前者! 对公子好的那自然是好人,既然是好人,那自然没有受委屈的道理。 虽然她没看到公子信中的内容,但红鸾觉得,若十三公主看到肯定会很开心的。 管他什么和亲! 管他什么于阗! 若是公主愿意,自己就把她劫回来! 第八十章 白衣人 天齐二年,孟秋,九月初八,宜杀人。 “哐当”一声,狱卒打开囚牢,持刀走到宁潇面前,冷冷道:“吃了断头饭,请上断头台,宁公子,请吧。” 宁潇盘坐于地,淡淡睁开眼。看了那两个狱卒一眼。 面容凶恶的狱卒顿时双眼一闭,摔倒在地,晕死过去。 “时间过得倒是挺快。” “只剩下三个月了。” 宁潇缓缓走出囚牢,守卫天牢的狱卒见了,顿时向他冲去。 但是还没有到宁潇面前,便踉跄一声纷纷栽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宁潇缓缓走着,衣袂飘摇,不染纤尘,所过之处,所有想要阻拦他出狱的狱卒尽皆栽倒,不知何时醒来。 一群持枪列甲的士兵惶恐的围着宁潇,一步一步后退,胆战心惊,却丝毫不敢再向前一步。宁潇不言不语,兀自走着,片刻之后,他终于走出了天牢。 一缕强光落在他的身上,瞬间耀眼了起来。 “宁潇,你……你要谋反么?陛下下旨,今日合该是你的斩首之日……你……你……” 刑部侍郎闻讯赶来,站在十丈之外,色厉内荏的看着他,然后又大声命令道:“你们在犹豫什么?还不快上前擒拿钦犯!否则便是死罪!” 刑部士兵闻言,面面相觑,但终究还是更畏惧天子威严,只得大吼一声一同持刀向宁潇砍了过去。 宁潇目无波澜,静静看着杀声震天向他冲来的士兵。 忽地,平地一声惊雷。 “轰!” 在宁潇的面前,一道深达数丈的沟壑豁然出现,所有士兵纷纷折戟,一头栽了进去,而后面的士兵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则是愈发前仆后继的向前冲去,转眼之间,数百士兵全部栽了进去。 “这……” 刑部侍郎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道沟壑,霎时肝胆剧颤! “鬼!有鬼!” 他惊恐大喊。 宁潇低头俯视沟壑,同样眸光一凝,惊讶一声。 他分明还未发功……他们怎么就都倒下了?这巨坑可不是现在的自己一念可起! “谁?” 宁潇深吸一口气,未知的恐惧陡然从四面八方向他席卷而去。他不由抬头看向虚空。 一道中年人的身影仿佛凭空 出现在宁潇的视线之中,没有任何征兆。 他一身白衣,但却乌发飞扬,高鼻隆额,身形更是魁伟。 浑身上下散发出高贵而冷漠的气质,如高高在上的君王俯视天下。 宁潇看着他,他也看向宁潇。 忽然,一股恐怖的气场从白衣人的身上爆发出去,刑部天牢的房顶瞬时被掀翻,宁潇亦被震的倒退三步。 “阁下……是谁?” 宁潇大惊失色,此人身上的气势之强竟然是他生平仅见! 即便是司徒霓裳,都未给过他如此神秘莫测恢宏如海的感觉。 白衣人轻轻的落到地面之上,他的眼神之中,只有宁潇一人。 “他们为何要杀你?” 白衣人淡淡开口。 “阁下是谁?” 宁潇强自镇定的反问。 “回答我的问题!” 白衣人对于宁潇的不答反问有些生气,不容拒绝的再度开口。 宁潇沉默片刻,道:“天子欲杀我。” “天子……呵呵……” 白衣人冷笑一声,旋即身形一动,便落在宁潇面前,宁潇只觉眼前一阵幻影,刚要反应,便已经被白衣人按在肩头,豁然从原地消失。 皇宫。 朝天殿。 此时百官汇聚,正与赵嵩谈论着什么。 忽地,一阵微风拂过。 两道人影赫然出现在大殿中央。 宁潇茫然四顾:这是皇宫? 此人到底是谁?竟然有如此神通,又意欲何为? “有刺客!” “护驾!!” 百官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宁潇和白衣人,陡然大惊失色,纷纷失措喊道。 殿外护卫的禁军也连忙冲了进来,但却被白衣人衣袖一挥,全都席卷而出,激起阵阵尘雾。 百官瞬间瞠目,整个朝天殿瞬间寂静下来。 赵嵩豁然站起身,临危不惧,喝道:“何人敢戏弄朕?” 白衣人抬首,望向高高在上的赵嵩,对这种语气十分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看向宁潇:“便是他要杀你么?” 宁潇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白衣人毫不犹豫的抬起左手,对着赵嵩向虚空一按,赵嵩瞬时从丹墀上滚落下来,栽倒在宁潇面前。 “陛下!!” 百官惊呼,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你是何人?竟敢忤逆……” “呵呵……忤逆?你也配?跪下!” 白衣人大喝一声。 赵嵩面容痛苦,但却是艰难的站起身,直视白衣人:“你算什么东西,还想朕跪你……” “嘭!” 白衣人顿时怒了,直接大手一挥,赵嵩被他掀翻在地。 “放肆!休要侮辱吾皇!” 王奇昌怒气冲冲的冲了过来,连忙护在赵嵩面前:“本相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想要折辱吾皇,那就先从本相的尸体上踏过去!” “很好…果然有不怕死之人,那便…如你所愿!” 白衣人轻飘飘的向前一推,顿时一股强烈的风暴向王奇昌席卷而去,王奇昌面容坚毅,长须飘动,凛然不惧,但只顿了一瞬间,整个身子连头带尾便直接被掀飞十丈之外,摔在龙椅之上,当场血花四溅,尸骨碎裂。 “宰相!!!” 百官纷纷瞠目,双股颤颤,纷纷吓得缩在地上。 “还有谁?” 白衣人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他目光冷冽,扫视百官,百官霎时噤若寒蝉,装聋作哑。 宁潇也心中暗凛。 白衣人冷笑一声,旋即看着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的赵嵩,居高临下的开口,比天子还像天子:“跪下。” “我……” 纵然身为万万人之上的天子,此时一身傲骨却不得不被淋漓的鲜血洗的稀碎,面如白纸,冷汗涔涔。 “宗主手下留情!老道来也!” 正在此时,国师手捏浮尘,疾步从殿外腾飞而来。 “国师救我!” 天子瞬间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连忙惊呼。 国师欺身而至,仔细看了赵嵩一眼,心中才暗暗松了口气,幸好这次没有来晚。 旋即连忙转身,向白衣人行了一礼:“公孙宗主!” 第八十一章 福兮祸兮 “监正!” 白衣人微微侧身,左手背在身后,看向国师,愣了一下,却是笑道:“你还没死呢?” 国师脸一黑,但现在形势比人强,还是连忙陪笑道:“快了!快了!” “呵呵……是么?五十年前,本宗主第一次踏入一品的时候,你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吧!” 白衣人冷笑道。 “公孙宗主果然天授奇才,后来居上,先一步踏入天人之境,可喜可贺啊!还望公孙宗主给老朽一个薄面可好?” “若是不给呢?” 白衣人冷冷道。 国师闻言,顿时脸上笑容也不免敛了下去,他看了宁潇一眼,道:“公孙宗主不要忘了!老朽手中也有一块世界之匙!” “老朽虽然老了,但是这身老骨头活动起来,应该也能和公孙宗主周旋片刻!若是一不小心把世界之匙弄坏了,便是公孙宗主已成就天人,日后也休想横渡天门!” “你威胁我?” 白衣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国师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这件事本来就是一件误会,即便宗主今日不至,老朽也不可能让陛下杀了天选之人!还请宗主三思……” 白衣人眸光微动,沉默片刻,哼道:“好吧,今日本宗主就给国师一个面子!饶了这所谓天子一命!” 说完便再度把手按在了宁潇肩上。 宁潇无奈转身。 “对了……三个月内,本宗主都会在这上京城内,麻烦国师安排一个落脚之处!” 白衣人按着宁潇一步一步向殿外走去。 “好说!好说!” 国师笑了一声,连忙对着二人的背影高声道:“老朽听闻宰相新修的府邸恢弘壮观,若是公孙宗主不嫌弃,可先居于此处。” “宰相?哪位?” 白衣人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目光扫向百官。 百官瞬间低头。 宁潇向龙椅上指了指:“已经被你杀了的就是。” 白衣人一愣,旋即冷哼一声,瞪了宁潇一眼,手臂微微一用力,二人的身形顿时消失不见。 见到白衣人终于离开。把心提到嗓子眼的百官才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忽地想起了什么,连忙鬼哭狼嚎的向赵嵩跑去:“陛下,臣等无能!让您受苦了!” “陛下,您没事吧!” “陛下…臣该死啊!” ………… “你就是海外蓬莱仙宗之主!世界之匙持有者?当今之世第一个突破天人之境的存在?” 王奇昌为天人新建的府邸之中。 宁潇一脸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白衣人。 虽然这个白衣人有些冷血,杀人不眨眼,但目前看来应该并不会对自己不利! 毕竟,按照司徒霓裳所言,别的玉佩之主可以改变,但自己却不能改变。 这也是宁潇目前的安全感所在。 “不错!我名,公孙赤!” 白衣人高冷的自报名号,旋即目光审视的看向宁潇:“不过,你倒是让我有些失望!” “身为天选之人,却只有四品境界!如今距离天门开启不足三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本宗主拿什么开启天门?” 宁潇道:“公孙宗主放心,在下虽然不才,但还是有信心在天门开启之前突破三品的!” “有信心?” 公孙赤哈哈一笑,旋即盯向宁潇,郑重道:“本宗主要万无一失!” 宁潇目光一凝,不由后退一步,他明显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不知公孙宗主想要如何?” 宁潇紧紧盯着公孙赤,慎重开口。 “放心!本宗主不会害你!” 公孙赤白衣飘摇,手腕微微一转,一枚鲜红如火的丹药出现在宁潇面前。 “服下它。” 公孙赤以命令的口气说道。 “这是什么?” 宁潇警惕道。 “它能让你在三日之内突破至上三品!能让你在三个月后有充足的力量打开天门!” 宁潇缓缓接过丹药,仔细观察了片刻,问道:“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副作用?呵呵……” 公孙赤目光一凝:“你在侮辱本宗主么?” 宁潇听着好大口气,心想也是,当世唯一的天人境,炼制出来的丹药,自然不可与凡俗相提并论。 正欲致歉之时,却没想到公孙赤继续淡淡开口:“……不过是从今往后修为再无寸进罢了!” 宁潇:“???” “公孙宗主,你在开玩笑么?这还不算副作用?” 宁潇无语道:“如果是这样……恕在下不能从命!凭我自己,一样可以突破上三品,杀鸡取卵,竭泽而渔,宁某不至于如此愚蠢!” “呵呵……你说的不错,但……本宗主似乎并不是在与你商量,你也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公孙赤面色一冷,眼神陡然阴沉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隐寒至极的气息瞬息把宁潇笼罩在原地,宁潇大骇,四肢竟然完全失去控制,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公孙宗主!你确定要如此么?” 宁潇一边挣扎一边劝解道:“你如此行径简直是毁了我的修行之道,即便你让我突破三品,我也不可能助你开启天门的!” 公孙赤闻言,沉默了一瞬,但很快他便不屑一顾的冷哼道:“在本宗主面前,你觉得你有反抗的资格么?” “放心,没有痛苦,死不了人的!” 公孙赤威胁之后还安抚了一句。 宁潇眉头深皱,深知,在巨大境界的差距下,他毫无余力反抗,眼看丹药便被公孙赤打入自己口中。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豁然响起:“放开我家姑爷!” 声音在宁潇耳边回响时,一柄宁潇十分熟悉的利剑泛着月光同样急速而至,刺向公孙赤的脑袋。 “寒光……阿离!” 宁潇艰难转头,正见阿离一身黑衣,宛若与黑暗融为一体,轻灵飞上屋檐,背对一弯明月,御剑而来。 公孙赤头也不抬,长袖淡淡一扫,寒光剑便瞬间被他拦下。 “本宗主自继任宗主之位百年来,便再也没有人敢用剑指向我!” 公孙赤悠悠而语,缓缓转身,双手向前虚托,寒光剑被公孙赤控在双掌之间,铮铮作响。 “这便是你的剑么?倒是不错。” “咔嚓!” 公孙赤双手合拢,便听见咔嚓一声,寒光剑霎时间断成两截。 “我的寒光!!” 阿离心痛无比,惊呼一声,怒不可遏的向公孙赤杀了过去。 “别急,还给你。” 公孙赤面色平淡,看也不看阿离一眼,直接大手向前一挥,断开的寒光剑瞬间以来时百倍的速度爆射而出。 “噗……” “嘭!” 阿离二品武圣境的修为却是纸糊的一般,竟是毫无反抗之力,直接被断开的寒光剑刺中而急速遏止,然后重重的倒飞出去。 一股浓郁血气渐渐在黑夜中渐渐氤氲开来。 第八十二章 霓裳现身 “阿离!” 看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的阿离,宁潇瞳孔微震,忍不住呼喊。 而这个时候,他也挣脱了公孙赤的禁制,连忙跑过去抱住阿离。 阿离早已气息奄奄,两柄断剑刺穿了她的胸口,鲜血顺着剑刃汩汩流出,一身黑衣也被鲜血浸透。 不过好在两根利刃并避过要害之处,以她二品武圣境的体质还不至于因失血过多而死。 “阿离……你坚持住,我这就救你!” 见阿离如此惨状,宁潇痛心不已,连忙为她止血。 却没想到阿离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抓向宁潇的手。 宁潇连忙接住,却发现是一枚带血的玉佩被阿离放到自己手上,然后目光涣散的望着自己,艰难开口:“小姐……” “我知道这是大小姐的玉佩!” 宁潇叹息一声。 “原来你也是世界之匙的持有者!” 公孙赤瞥见玉佩,顿时心中略略惊讶,他伸手向前一招,那枚玉佩瞬间飞到了公孙赤的手中。 “还我……噗……” 阿离神情激动,一瞬间气急攻心,一口鲜血狂涌,直接晕死过去。 “嗯?” 公孙赤全然不顾,只是细细打量手中的世界之匙,微微皱眉:“这一枚为何与我的不太一样?” 他不由下意识的用力催动。 “哗!” 忽然一道璀璨光芒从玉佩之中爆发而出。 公孙赤微微一惊,正要强控玉佩之时,一股不弱于自己气息瞬间从远处爆发而起,他不由抬首西望,一道红衣人影顷刻而至。 待看清那道人影,宁潇不由惊讶开口:“大小姐!” 司徒霓裳面容清冷,背对无边黑夜,一身红衣如画,静静的立在虚空之上,与公孙赤遥遥相对。 “这是也破境天人了么?” 宁潇惊讶中带着欣喜。如此便有了与公孙赤对峙的本钱,否则今夜恐怕是无法全身而退了。 “原来你才是这枚世界之匙的持有者!” 公孙赤背负双手,紧紧盯向司徒霓裳,眼神中露出欣赏的神采:“倒是个罕见的美人。” 玉佩重新回到司徒霓裳的手中。 司徒霓裳淡漠的看向公孙赤:“时间未到!按照约定,现在还不是你出世的时间!” “那又如何?” 公孙赤哈哈一笑:“我乃此方天地之天人!即成天人,谁敢阻我?” “既如此,你为何重伤我的人!” 司徒霓裳愤怒的看了一眼重伤垂死的阿离。 公孙赤毫不畏惧,依旧笑道:“本宗主观你气息不稳,想来是刚刚突破天人境不久吧!你觉得你有资格这么问本宗主么?” “也罢,今日本宗主给你一个面子,可以饶她一命!” 司徒霓裳不再多言,旋即看向宁潇:“带着阿离走。” 宁潇点了点头。 抱起阿离准备离开。 “我让他走了么?” 宁潇闻言不由心中暗凛。 公孙赤忽地面色一变,直视司徒霓裳:“你可以走,你的那个小丫头也可以带走,但是他……不行!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都是我的人,为何不能带走?” 司徒霓裳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你的人,哈哈……我欣赏你的勇气!” 公孙赤大笑一声:“本宗主才是第一个突破天人之人,按照规矩,天选之人自然该由本宗主掌控。” “当然你若执意要带他走,也可以,那就先让他服下此丹!” 宁潇连忙对着司徒霓裳摇了摇头。 司徒霓裳收回目光:“他若愿意,自然可以,他若不愿意,你我皆不可强迫!你应该明白,威胁天选之人,并非明智之举!” 公孙赤冷哼道:“距离天门开启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你能沉得住气,本宗主务必万无一失,否则一旦错过,便要再等三百年!你敢赌,本宗主不会赌!” “今日,他必须服下此丹!” “看来……是没得谈了……” 司徒霓裳一身红衣无风自动,微微低眉,平静的语气之中显示出极致的冷傲。 下一刻,一股冷冽如万年寒冰的气场陡然从司徒霓裳的身上爆发而出,顷刻间向公孙赤席卷而去…… 黑夜本该寂寥,但此时宁潇耳中则满是呼啸的狂风与冰寒的气流,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但宁潇却无暇关注二人的天人之战。 他伸手握住寒光剑的剑柄,然后猛然发力。 “啊!” 阿离一声惨叫,从垂死之中惊醒。 宁潇连忙安慰:“阿离,你忍着点。不把剑拿出来,我没法救你!” 阿离小脸煞白,紧紧咬着小嘴,痛苦的看着宁潇,眼角止不住的眼泪双流,但是却倔强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忍着点!” 宁潇再度叮嘱一声,又伸手握住另一截残剑,看了阿离一眼,只见她嘴角下意识的哆嗦一下。 宁潇不再犹豫,再度雷霆出手。 “啊…!” 又是一声惨叫,阿离口中流血,眼中流泪,血泪齐流,模糊了双眼,弄脏了小脸。 血泪汇聚在一起的时候。 宁潇扯下身上的白衫,按在她的伤口上,然后心中默念: 【凝】 伤口霎时停下流血,比止血药好使多了。 宁潇又为她按了一会儿,见果然不流血了,方才放开。 然后又连忙运转内力为她疗伤。 半个时辰后。 宁潇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阿离脸上的血污,笑道:“还好,你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却发现阿离目光呆呆看着手边已经断成两截的寒光剑。 宁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疑惑道:“怎么了?” 阿离这才抿了抿嘴唇,斜靠在一旁,憔悴凄楚道:“早知道我就不从姑爷手中抢走寒光了…那样它或许也不会被毁掉了。” “对了,小姐呢!” “喏!” 宁潇抬手向天指了指。 阿离顿时抬头看去。 只见三百丈的高空之上,原本应属于万千星辰的黑夜,此时却被白色和红色变幻交织的瑰丽场景所替代。 一道道璀璨的光华如同流星一般在绚烂的云层之间穿梭,十分美幻,宁潇和阿离大为震撼。 但他们却丝毫不敢心存欣赏,反而心情忐忑,只因他们深知这是司徒霓裳和公孙赤两位天人境在高空论战! 第八十三章 天人交战 两人手中皆没有任何兵器,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弥天黑夜便自动被两人周身的气场所引领,自动分为两拨。 这便是天人之境。 完全凌驾于九品武道境界之上。 突然,虚空上的白色陡然一震,竟是迅速被红色包围,缓缓吞噬。 公孙赤大惊失色:“你的修为……不对!你的功法为何与我不同!” 司徒霓裳面无表情:“我有必要告诉你么?” 她双掌捏印,轻轻向前一推,磅礴的伟力瞬间从四面八方向公孙赤席卷而去。 公孙赤目光微凝,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低头俯视了一眼宁潇,哼道:“我之前猜测的不错,这第五枚世界之匙之中所蕴含的心法必然超出其他四枚!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超出这么多!” “让你一个刚刚突破天人之境便能拥有与本宗主匹敌的实力!很好!” 公孙赤冷笑一声,旋即身形急坠,不再与司徒霓裳周旋,竟是直接向宁潇俯冲而去。 显然,他从司徒霓裳身上感受了足够的威胁,但她使用的心法太过高级,即便自己根基深厚,一时之间也难以占的上风,既然如此…… 公孙赤化作一团风暴,向宁潇冲了过去。 司徒霓裳见状,顿时也连忙向他追了过去。 宁潇和阿离则是瞬时间如坠冰窟,如两只温柔的小绵羊被一头恶狼盯上,更如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坐立难安。 “他要干什么?” 正当公孙赤俯冲落下之时,宁潇瞬间抱起阿离想要逃走,但是以他们的速度如何逃得掉? 危机时刻,宁潇异常镇定,连忙封住自己和阿离的气息,然后心中默念【隐】字诀。 顿时二人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不见。 这豁然的变故,则是让公孙赤大惊失色。 怎么可能? 以他天人之境的修为,怎么可能有人能在他面前瞬息无声无息的消失,而自己却没有任何感应? 公孙赤落在地面地上,站在宁潇刚才站立的位置上,茫然四顾。 而他身后一米之处。 宁潇和阿离则是屏住呼吸,封锁五感,不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气息。 但是,这么近的距离,即便宁潇二人已经隐身,也依旧不可能瞒过公孙赤太长时间! 正当公孙赤察觉到身后有异样的时候,司徒霓裳的身影已经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司徒霓裳淡淡看着他:“想要逃跑么?” “哈哈……逃跑!” “你太高估你了!刚才本宗主不过用了五成力,现在才是本宗主真正的手段!” 公孙赤话音未落,骤然雷霆出手,握指成爪,向司徒霓裳的脖子抓了过去。 司徒霓裳早有准备,素手轻挥,红袖半展,身形原地一转,衣袂轻轻一荡,便卸下公孙赤的威势,然后借力打力,猛挥掌拍向公孙赤。 “轰!” 两人掌力碰撞,发出金石颤鸣之声,对峙在一起,难分高下。 但正在此危急时刻,公孙赤掌心之中忽然一道金针飞出,直接穿透司徒霓裳的内力凝成的护罩,向她的胸口刺去。 司徒霓裳眸光深深一凝,处变不惊,连忙一掌向前拍出,微微侧身,堪堪避过金针,却也留下一个巨大的破绽暴露在公孙赤面前。 “好机会!” 公孙赤大喜,双指捏印,脚下如踩风火,瞬息向司徒霓裳点了过去。 司徒霓裳避无可避,被指印点中左肩,顿时一口鲜血吐出。 “哈哈……本来还想要留你一命,既然如此,休怪本宗主无情。” 公孙赤一击得中,正是激动之时,欲要乘胜追击,一举重创司徒霓裳,忽然察觉背后异动,心中一动,但没想到司徒霓裳不退反进竟是又向他杀来。 公孙赤仓皇之际,顾不得身后,连忙y运转全身内力推手去挡司徒霓裳。 “嘭!” 司徒霓裳被打退数步。 公孙赤刚要转身防护之时,一柄利刃却“唰”的一声从背后刺进他的左胸之中。 公孙赤身形顿时一滞。 他双眸瞪大,缓缓回头,面对他的赫然是宁潇凝重的眼神。 他难以置信看着宁潇:“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这么快……” 他无法想象,宁潇明明已经逃走,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背后然后毫无征兆的背刺于他! 这不可能! 一个小小四品境界怎么可能瞬息出现在他的背后,而让他毫无察觉! 但他已经没有机会思考。 公孙赤捂住心口,鲜血不住的向外迸射,但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心脏刺穿,即便已成天人之境,依旧回天乏术。 公孙赤长啸一声,直接含怒向宁潇重重拍出一掌,宁潇连忙伸手去挡,却如废纸一般被直接拍飞。 “你们……都得死!” 公孙赤胸口汩汩喷血,但却面容狰狞,周身气势更是不减反增,顷刻间攀升至顶点。 “你们快走,我拖住他!” 司徒霓裳身形一动,瞬间挡在公孙赤面前。 司徒霓裳一身红衣已经彻底被鲜血浸透,变成了真正的血红。 她一掌拍在公孙赤的身上,把公孙赤打退三步。 公孙赤霎时七窍流血,血喷的更急了,但周身气势却依旧不减,他大吼一声:“想杀我,都要死!” 他猛然挥出双拳向司徒霓裳砸去。 司徒霓裳欲躲,很明显公孙赤已经活不了,但是临死之际却是透支全身能量,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 只要与他周旋一会儿,便能耗死他! 但是司徒霓裳还是低估了一尊天人临死反扑的力量,不仅力量大增,速度同样无可比拟! 司徒霓裳刚侧过身,便被暴虐的公孙赤一把抓在手中,狠狠的砸在地上。 “嘭!” “小姐!” 阿离挣扎的跳起来,但是却瞬间牵引到伤口,又痛嚎一声栽倒在地。 【移】 宁潇吐了两口血,还是坚持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司徒霓裳一指。 “轰!” 公孙赤双拳重重的砸在司徒霓裳刚才所在的位置,地面瞬间凹陷出去。 司徒霓裳被移到十米之外的地方,有些震惊的看向宁潇,她一时之间竟是无法理解自己是如何从公孙赤的面前瞬移到这里。 宁潇又吐了两口血,终是站不住了,跌坐在地上。 “啊!!!” 见司徒霓裳躲过,公孙赤顿时暴怒,竟是转身向宁潇扑了过去。 正当宁潇暗呼危矣的时候,公孙赤忽地身形一滞,全身上下血流如注,如喷泉般四射开来,瞬时血肉模糊,竟是化作一团能量风暴,转眼好似便要炸开! 司徒霓裳强撑着站起来,红衣拂动,猛然拍出两掌打向宁潇和阿离,把他们托到百米之外。 “去死!” 只听得一声大吼,公孙赤化作的一团能量风暴竟是向司徒霓裳冲了过去。 司徒霓裳连忙调动全身力量护卫在身前,然后重重向前推了出去。 “轰……” 公孙赤的身体轰然炸开,连同司徒霓裳一起,二人尽被吞没。 一道宛若惊雷的声音向四面八方迅速传播出去,震动了整个上京城。 “打雷了么?” 咣当一声,上京城的百姓纷纷关了窗户,看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小姐……” 阿离泪流满面,咆哮着伸手向前爬去,但却被宁潇按在地上。 阿离此时全身毫无力气,完全反抗不了宁潇,只能无能狂怒,然后被宁潇倒拖着逃跑。 而他们的背后,恐怖的气浪层层席卷,新建的宰相府则是接连不断,片片坍塌,迅速向外延伸。 转眼间,这个半月前才刚刚竣工的新修府邸便被夷为平地,化作满地废墟。 “小姐!!” 阿离望着眼前渐渐燃烧起来的一片火海,已经泣不成声,口中仿佛崩开了血管,只是不住的吐血,喉咙嘶哑,却是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第八十四章 一切成空 “这是发生甚么事了!?” 突然,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国师看着眼前的火海,又看了宁潇和阿离一眼,感受着已经彻底消散的公孙赤的气息,急的快跳起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倒是说啊!” 但依旧没人理会他。 宁潇长长叹息一声。 片刻后,一道红色的身影缓缓从火海之中站了起来。 所有的火焰仿佛十分畏惧她,所过之处,火焰纷纷熄灭。 阿离的眼中瞬间闪出了一丝光亮,嘶哑的喊道:“小姐!!” 一道红光闪烁,司徒霓裳的身影缓缓在三人的面前凝聚起来。 她面色平静如湖,一身红衣鲜艳夺目,如宁潇于洞房夜初见时一般 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目若幽潭,仪态万方,高贵而优雅,遗世而独立。 “小姐!” 阿离喜极而泣,登时爬过去抱着司徒霓裳的腿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死了?” 司徒霓裳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又看了宁潇一眼,道:“带着阿离,走!” “好!” 宁潇也轻吐一口气,一瘸一拐的抱起阿离,跟在司徒霓裳身后,缓缓离去。 自始至终,司徒霓裳都没有看国师一眼。 国师也很乖巧的没有插嘴。 但是这般情形,他虽未亲眼所见,但又怎么可能还想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三人走远,国师方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长叹一声: “后生可畏啊!” “真是……后生可畏啊!” …… 宁潇抱着阿离随着司徒霓裳拐入一个暗巷之中,走在前面的司徒霓裳忽地步伐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然后“嘭”的一声,毫无预兆的栽倒在地。 “小姐!” 阿离大喊,当时便要挣扎向前,但脱离了宁潇的扶持,却是同样跌倒在地。 “小姐!” 阿离却丝毫顾不得疼痛,趴在地上,焦急的喊道。 宁潇连忙上前扶起司徒霓裳,但见她气息微弱,哪里还有刚才与公孙赤对战时的磅礴气势。 “大小姐!醒醒!你怎么样了?” 宁潇晃动着司徒霓裳的肩膀。 司徒霓裳却是眉眼紧闭,面色苍白,丝毫不为所动。 恬淡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如同一位安静的睡美人。 “姑爷,快带小姐回去!” 阿离忽地喊道。 宁潇看向阿离:“那你……” “不要管我!先带小姐回去!” 阿离焦急喊道。 “好吧。” 宁潇看了阿离一眼,旋即不再犹豫,直接抱起司徒霓裳快步而去,很快消失在夜空中。 阿离这才松了口气,感受着身上传来的痛感,阿离艰难的爬到一旁,靠墙坐下。 翌日。 香来水榭三层。 司徒霓裳从床上幽幽醒来,缓缓睁开眼睛,然后侧过脑袋,看向坐在一旁打坐的宁潇。 宁潇心有所感,顿时睁开眼睛,连忙走到床边,欣然道:“大小姐你醒了?” 司徒霓裳微微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宁潇。 宁潇连忙递了杯水过去。 司徒霓裳接过,素手衔杯,轻轻仰面喝了。 “大小姐,你身上的气息……” 司徒霓裳面色微变,却是轻飘飘看向窗外:“越来越弱是么?” 宁潇没有说话。 良久,司徒霓裳方解释道:“或许你也猜到了,我强行破境天人,强压下反噬与公孙赤一战,又遭受公孙赤临死反扑,导致经脉逆行,伤上加伤,经脉受损,真气消散,修为自然也在缓缓流失,恐怕不用三日,我就会武道尽废,成为一个毫无修为的废人!” 宁潇闻言,心中一凛。 “这么严重?!” “那岂不是……” 宁潇欲言又止。 “不错!” 司徒霓裳苦涩一笑:“一切尽成空,天门我是渡不过了。” 空灵的声音之中却含着莫名的忧伤。 宁潇默然,他望着司徒霓裳那毫无瑕疵的侧颜,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为何如此?” “昨晚你分明可以不与公孙赤争斗……也自然不会遭受如此反噬,更不会被重创!而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我终生困在三品而已。你……” “与你无关!” 司徒霓裳眸光微凝,又缓缓平静:“放心,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不会迁怒于你,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宁潇深吸一口气,胸中五味杂陈,站立良久,还是缓步走了出去,又轻轻关上阁门。 …… 皇宫。 “国师!怎么样了?那个白衣妖人…他又想怎么样?” 赵嵩宛若一只惊弓之鸟,看着国师拧巴的脸色,心一下子又沉到谷底。 国师叹息一声,忽的又笑着行礼:“陛下勿忧,公孙赤…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 片刻时间,赵嵩的表情变幻数次,难以置信的反问:“他…怎么会死?” 毕竟数个时辰前,公孙赤如神似魔一般的手段给了他极大的阴影。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又死了呢? 国师捻须笑道:“天人也是人!自然会死,陛下勿复忧心。” “真的!?” 赵嵩见国师如此气淡神闲,不由信了几分,又连忙问道:“他…难道是被国师杀死的?” “这个…” 国师摇头笑道:“老朽可没那个本事!” “那是谁…” “陛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三个月后,天下便回重归安宁,陛下便可高枕无忧!” “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陛下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 “即刻下一道圣旨!” …… “老爷!姑爷回来了!” 华富激动的向司徒敬城禀报。 但是他还没有说完。 宁潇便迈步走了进来,向司徒敬城行礼道: “岳父大人!” “哈哈…老夫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不会这么容易没了!” 司徒敬城连忙上前,紧紧抓住宁潇的肩膀,上下打量片刻,方开怀大笑一声。 忽的又煞有介事的把宁潇拉到一旁,忐忑不安问道:“昨日宫里面传来消息,说你在刑部天牢被人救走了,然后又去皇宫大闹了一场,连王奇昌都不明不白的死了!这…都是真的?” 第八十五章 一念心安 “是真的。” 宁潇点了点头。 司徒敬城眸光深深一缩,抓宁潇的手握的更紧了:“昨日宫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夫多番打探,但所有人都对此讳莫如深,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 “老夫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竟能导致王奇昌横死,满朝文武支支吾吾不敢言!” 宁潇轻吐一口气,心中自然明白,赵嵩昨日受了如此屈辱,必然严令所有人不准透露一句!否则,天子颜面何存! 宁潇考虑了一会儿,道:“岳父,这件事事关掉脑袋,你若非想要知道,那我……” 却不料宁潇话音未完,司徒敬城就突然拦住他道:“罢了!罢了!老夫突然觉得也没有那么想知道了!” 宁潇一笑摇头。 “那宁潇,你现在……?不会成了朝廷钦犯了吧!” 司徒敬城刚问出这句话,忽然华富再次急冲冲的跑来,一边跑,一边擦着额头冷汗:“老爷!圣旨来了!” 司徒敬城毛骨悚然。 …… “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徒敬城悲天哭地的跪下,感天动地的起来。 “吾皇圣明啊!” 司徒敬城感动的呜呜的以袖拭泪。 “好了岳父大人,传旨太监已经走了!” “哦!是么?走的倒是挺快的?” 司徒敬城顿时喜笑颜开:“没事了!没事了!我临国府此劫算是彻底过去了!” 事情已了,司徒敬城只顾着激动,至于其中具体缘由他也顾不得在意了。 很快,宁潇安全回来,并被天子亲自下旨赦免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临国府。 司徒青衣,司徒锦绣,司徒擎海,苏映雪,许思宸纷纷闻讯赶了过来。 “姐夫!你……没事了?” 司徒青衣最先到来,她眼眶红红的,直直提着裙摆小跑到宁潇面前,呆呆的望着他,微微喘息。 “没事了!” 宁潇一笑开口,又道:“这段时间,劳你担心了。” “没有……只要姐夫能平安归来……青衣便心安了。” “对了,姐夫刚回来,姐姐肯定也担忧很久了,你先回去看看姐姐吧。” 宁潇若有所思道:“我刚见过她。” “哦!” 司徒青衣点了点头。 “妹夫!” “你没事了!太好了,这几个月!我可想死你了!” 人还未至,司徒擎海的声音便已经远远传来,穿透力十足。 “二哥!” “二嫂!” “大嫂!” 宁潇对他们一一见礼。 “大嫂似乎有心事?” 宁潇察觉到苏映雪的脸色颇有异样,不由好奇问道。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嫂,怎么了?” 宁潇见众人如此,不由愈发纳罕,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姑爷安全回府,本是喜事,就不提别的事了吧。” 见宁潇平安归来,苏映雪还是很开心的,但一想到苏温文一去数日,生死未卜,却是怎么也笑不起来。 “大嫂莫要担忧,苏大人机敏过人,此去必然功成身退,平安归来!” 宁潇宽慰道。 “谢姑爷吉言。” 众人又寒暄几句,气氛逐渐温馨。 忽地听门房小厮来报:“阿离姑娘回来了!” 不一会儿,阿离便被几个丫鬟小厮用椅子抬了进来。 众人一见阿离这般形容,顿时大惊失色。 却见阿离浑身血迹斑斑,一身黑衣满是污垢,两只白嫩小手也早已沾满了污泥,一张小脸更是脏兮兮的,整个人仿佛从泥土里滚来似的,唯有一双眼睛,此时正气呼呼的看着宁潇。 “阿离,你这是干什么了?怎么这般……狼狈?” 司徒敬城满脸诧异道。 “我……哼……我走路摔得!” 阿离用手抹了抹脸蛋,依旧嘴硬道。 “阿离,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不是一直和姐姐待在香来水榭么?” 司徒青衣关切道。 “我……” 阿离欲言又止,低头沉默。 宁潇笑了笑,开口道:“我知道了,阿离这分明是在府中被大小姐娇宠惯了,在外面也耍起了派头,却不料这次踢到了铁板,被人揍了!” “哈哈……” 众人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司徒擎海笑道:“我看就是,这一身分明是被揍了一顿呢!不过阿离乃是霓裳的侍女,到底是我们临国府的人,不能白挨揍,阿离,告诉我,谁揍得你!我去替你出气!” “你们……哼……” 见众人嘲弄她,阿离顿时又羞又恼,更是渐渐委屈起来。 她努了努鼻子,昨晚上她怕有人伤到小姐,所以就让宁潇先带小姐回临国府,自己独自呆在漆黑冷寂的路边等着,她想着,宁潇把小姐安全送回去之后,肯定来找自己,就算不亲自来,好歹派个人来,毕竟自己也是伤员,但没想到自己在那等到大半夜,寒气凝露,又冷又饥,加带牵引伤口,伤势愈发严重,若不是自己好歹二品武圣境的体质,换个凡人早死了! 最后万般无奈,只得以手为脚,一步一步爬了回来。 不仅手磨了一路,尊严更是丢了一地。 早知道姑爷这么没把自己放到心里,自己就不该为他出头,白挨两刀,还把寒光剑给弄毁了! 不过一想到这是小姐的命令,她又无奈的撇了撇嘴。 “紫儿,墨雪,你们两个快去帮阿离洗沐一下。” 司徒青衣连忙吩咐道。 “是,小姐。” 紫儿和墨雪连忙招呼几个小丫鬟抬着阿离下去。 “对了,红鸾呢?自从你入狱,我便很少见到她。” 司徒锦绣忽然好奇的问道。 “她…应该快回来了吧…” 宁潇的目光缓缓望向湛蓝的天空。 …… 此时, 于阗国与大乾帝国的交界处。 公主送亲的队伍依旧缓缓向前行进,经过大半个月的赶路,再需要一日,他们便要进入于阗国的国界之中。 队伍的中央,四匹宝马拉着一辆大红彩绸车架之中。 赵珏一身大红嫁衣,红妆鲜艳如火,红唇娇艳欲滴。 她四平八稳的坐在车架之中,面无表情,闭目养神,任凭身体随着车架行进过程的频率微微晃动。 忽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赵珏顿时心有所感,瞬间睁开双眸,待看到眼前人影时,先是一惊,然后忽地有些难抑的激动道:“红鸾……你……” “嘘!” 红鸾连忙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噤声。 “你…你怎么来了?” 赵珏难抑心中兴奋,连忙压低声音追问道。 红鸾笑道:“奉我家公子之命,来给公主送一封信。” “信在呢?” 赵珏追问道。 “呐!” 红鸾轻轻从袖中取出信笺,递给赵珏。 赵珏迫不及待的接过信,连忙用力撕开,取出信纸,但看到纸笺上只有区区二十八个字时,又心中不禁一颤。 “怎么样?公主!看到我家公子给你写的信,一定很开心吧!” 红鸾看着一直垂眸读信的赵珏,见她久久不抬头,不由笑嘻嘻的说道。 “公主看了之后有什么感受?是不是想要我带你逃跑?” 红鸾继续笑着说道,她相信宁潇的文采,即便是寥寥几字,也肯定能让十三公主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果不其然! 红鸾看着赵珏缓缓抬起的俏脸上,两行清泪无声落下。 公子果然文采斐然! 红鸾内心骄傲的想到,然后她又连忙问道:“那公主我们是现在走还是等到晚上?要不晚上吧,白天带你一个不通武道的人,有些风险……” 红鸾说着,发现赵珏泪水竟是不止。 红鸾这才察觉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公主……你咋不说话了……” “滚!” 赵珏轻轻吐出这个字 红鸾:“” 第八十六章 破而后立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天子圣旨的到来,终于给一直被阴霾覆盖的临国府注入一丝光亮。 此时,香来水榭三层阁楼之中。 红鸾感受着自家小姐全身上下并无一点内力波动,与凡人毫无二致,眼眶瞬间便红了。 她从小无父无母,是小姐瞧她可怜,把她带在身边,还教她武道,现在,她终于武道有所小成,但是小姐竟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姐,为什么会这样?是不是阿离做错了什么?” 阿离痛苦道:“小姐,你告诉我,该怎么样才能帮你?阿离即便拼死,也一定帮小姐办到。” 司徒霓裳脸色略显苍白,有些有气无力的伸手擦了擦阿离眼角的泪水,道:“放心,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阁楼的门忽地被打开。 宁潇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走到司徒霓裳面前,道:“大小姐,这是三小姐为你做的银耳莲子粥,你如今…身子弱,应该好好吃饭了。” “放那吧。” 司徒霓裳淡淡道。 犹豫了一下,宁潇又道:“这几日,老爷夫人都察觉到了异样,一直要来看你,都被我拦住了,大小姐要不见见他们?他们毕竟是你最亲近的人。” 司徒霓裳摇摇头道:“我现在这个状态,见不得人。”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宁潇问道。 司徒霓裳看了他一眼,道:“当然有!” 阿离闻言,顿时激动道:“我就知道!小姐,怎么样才能让你恢复?你快告诉阿离啊!” 司徒霓裳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宁潇和阿离闻言,不由对视一眼。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阿离疑惑的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 司徒霓裳道。 “啊?那是什么意思?阿离读书少,听不懂……” 阿离有些懊恼平时没有多看书。然后不由的看向宁潇。 宁潇沉吟片刻,盯向司徒霓裳道:“所以,大小姐打算修为散尽之后从头修炼?” “算是吧。” 司徒霓裳道:“这是我偶得的一种秘法,可以缓缓修复受损的经脉,待经脉重修之日,便可同时恢复修为。” “那需要多长时间?” 宁潇连忙问道。 “三十年!” 司徒霓裳淡淡开口。 “啊?三十年!这……这也太久了吧!而且……” 阿离惊愕不已。 “所以,此番天门开启,注定是与我无关了!” 司徒霓裳说着,从袖中取出两块玉佩,递给宁潇。 “这是……公孙赤手中的那块世界之匙?” 宁潇伸手接过。 “不错。” 司徒霓裳道:“距离天门开启已经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天门开启之前,他们必然会来找你。这两块世界之匙,你可以自己选择新的主人,配合你一同开启天门。” 宁潇沉吟道:“只有天人才能渡天门。既然大小姐已经…如今又何须为他人徒做嫁衣?” 司徒霓裳面无波,以十分平静的语气道:“做人岂可如此自私?我虽已注定没有机会,但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机会。开启天门是你的权利,但,既然世界之匙选中了你,也是你应尽的责任!” 宁潇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宁潇又取出自己所持有的那一块,把三枚玉佩放到一起。 司徒霓裳缓缓站起身,阿离连忙扶着她走到窗外。 司徒霓裳的目光缓缓下移,望着满园花卉尽皆凋零,只剩些枯枝败叶,且尽皆枯萎,再不复往日生机盎然百花斗艳的美幻场景,目光中不自觉流露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阿离,扶我出去走走吧。” 司徒霓裳叹了口气。 “哦,好……不过,小姐,台阶这么多,即便扶着也不太好走,要不阿离抱您下去吧。” 阿离看着此时虚弱到极致,比三小姐还虚弱的司徒霓裳,忍不住鼻子一酸,祈求的说道。 司徒霓裳笑了笑道:“不必了,你抱着我算个什么样子。” 阿离咬了咬嘴唇,不再说话。 “要不我来……” 宁潇静静的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主仆二人,忽地开口说道。 阿离闻言一惊,不由看向宁潇,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司徒霓裳眸光流转,视线缓缓在宁潇身上聚焦。 宁潇不再多言,轻轻的走到司徒霓裳面前,随手把阿离向旁边拽了拽,然后轻轻躬身,大手向前一揽,径直把司徒霓裳横抱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阿离双眸瞪大,怔怔愣在当场。 宁潇目不斜视,抱着司徒霓裳缓缓的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他走的很慢,十分的平稳,司徒霓裳没有感觉到一丝颠簸。 司徒霓裳的目光自始至终皆平静的凝视着宁潇的侧脸,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二人就这样一起下了三层阁楼。 “公子……” 红鸾蹦蹦跳跳的从外面跑进来,但当看见这般场面时,却豁然立住脚跟,小手惊呆似的捂住小嘴,双眼瞪的大大的,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能发生的场面。 “公子……公子……把大小姐拿下了!!” 红鸾惊愕过后,眼角则是掩不住欣喜激动! 红鸾强忍着欢喜,乖巧的走到宁潇旁边。 宁潇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司徒霓裳轻轻放下,想要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司徒霓裳犹豫的拒绝道:“我想站一会儿……” 宁潇看着她,没有说话。 司徒霓裳轻叹一声:“看来我真的是废了!”然后默默坐到了宁潇拉来的椅子上。 阿离这个时候才有些失魂落魄的从楼下走了下来,她看了宁潇一眼,没说话,又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也没敢开口,但是心中却又感觉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只得戳了戳红鸾:“你一直偷笑什么?” “啊,没什么……我只是想到开心的事情。” 见阿离一直狐疑的盯着自己,红鸾随口道。 “那是什么事情?” 阿离继续追问。 红鸾摊了摊手,看了眼自家公子。 阿离顿时也侧目看去。 却见宁潇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柄砍刀,又从旁边的的枯枝败叶之中挑出两根还算粗壮的枝干,咔嚓咔嚓的削了起来。 “姑爷你做什么?” 阿离问道。 司徒霓裳也看了过来。 宁潇笑而不语,继续喀喀喀,很快,四个小巧径直的木轱辘被他圆滑平整的削了出来, 又让阿离再搬过来一张椅子,然后对着椅子脚又是一阵操作。 三女皆目不转睛的盯着宁潇,都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竟然利用自己三品宗师境的内力做起木工活。 “好了!” 很快,宁潇站起身来,四个木轱辘被他完美的用卯榫结构嵌在了四个椅脚上,一张普通的椅子顿时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普通的“轮椅”! 宁潇推着轮椅走到司徒霓裳面前,笑道:“送你的!” 司徒霓裳诧异地看了宁潇一眼,然后在宁潇的搀扶下诧异地坐上了轮椅。 宁潇缓步走到她身后,在红鸾和阿离的惊愕目光注视下,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大小姐在香来水榭,围着湖泊转了起来。 “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比抱着你走舒服多了吧。” 司徒霓裳微微点了点头,忽地眸光暗转,仰面回头看向宁潇:“所以,你是不想抱着我,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好办法?” “这个……” 宁潇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第八十七章 恢复功名 又是半个月过去。 司徒霓裳修为尽失,自是无所事事,日子久了,竟是喜欢上了坐轮椅的感觉,即便身子已经过了功法最虚弱的时期,每日都依旧要宁潇推着她绕湖一周玩赏湖光秋景,方才罢休。 只不过如今花草尽皆枯萎,香来水榭现在只有水没有香,倒是太过单调了些许,所以宁潇便斥巨资——一百两银子,让红鸾又在外面买了些应季之花。有一串红、彩叶草、含羞草、月季、海棠、蔷薇、鸡冠花等等,有了这上百朵鲜花的点缀,香来水榭再次被沁人心脾的花香所点缀。 是夜,风扫云开,一轮涌出。 二层小阁中。光亮的油灯下。 宁潇静静把玩三枚玉佩。 若不细看,三枚玉佩几乎并无差别,皆是火一般的颜色,晶莹剔透。 而如放在烛火下细细观赏,则能发现属于自己的这枚玉佩最为小巧,而且隐隐能放出赤金色的荧光。 宁潇又拿起司徒霓裳的玉佩,映在烛火下,则是极致的绯红。 而公孙赤的则是泛出冰寒的白光。 “这细微的差别,说明了什么?” 宁潇微微皱眉。 显然,这三枚玉佩是完全不一样的! 既然能成为此方世界打开天门的钥匙,自然皆非比寻常。 宁潇沉吟片刻,旋即向三枚玉佩同时注入内力催动。 三枚玉佩顿时受到某种牵引,立时自动摆成三角形的状态,若即若离,似乎想要靠近,但是却又保持一定距离。 宁潇想要用力分开三枚玉佩,又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引力所干扰,稍一松手,三枚玉佩再次恢复三角形的状态。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玄机么?” 宁潇喃喃自语。 “公子,该睡觉了!” 红鸾铺好了床,乖巧的凑到宁潇旁边,笑嘻嘻道。 宁潇道:“再等会……” “公子在想什么?这三枚玉佩有什么特别之处么?公子已经摆弄一晚上了。” 宁潇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玉佩,而是一把钥匙!” “什么钥匙?” 烛光下,红鸾眨动着大大的眼睛,疑惑道。 “天门……” “那是什么?” 红鸾还是不解。 宁潇觉得对红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所以犹豫了一下,便把司徒霓裳一直谋划的事情讲了出来。 却不料,红鸾听过之后,顿时红了眼眶:“公子你的意思是,大小姐为了你放弃了三百年方才打开一次的天门?” 宁潇白了这情感丰富的丫头一眼,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这样说了?” “大小姐这般选择,恐怕另有深意!或许是我不知道的。” “那……天门还有一个月便要打开了,公子想要去天门之上看看么?” 红鸾问道。 宁潇摇了摇头道:“只有天人方能渡过天门,我只能通过世界之匙开启天门,却过不去……怎么?你想去?” “这个嘛!” 红鸾深情望着宁潇道:“奴婢当然是跟着公子的了,公子去,奴婢就去,公子去不了,奴婢自然也去不了了!” 宁潇笑了笑,然后再次把目光移向三枚玉佩,心中暗道,若想清楚了解这五枚世界之匙之间的联系,恐怕还要集齐另外两块才行…… 其中一块在国师手中,不好搞。 另一块,还不知道在谁手中,更不好搞! 难搞哦。 宁潇摇摇头。罢了,先睡觉,明日再想办法吧。 虽说宁潇已经是三品宗师境,日不睡觉也没什么事,但到底还是肉体凡胎,没必要对自己这么苛刻,毕竟自己已经是长生之体,漫漫人生已然难渡,若连觉都不睡,那岂不是双倍长生,真就是一种煎熬了。 修为更进一步,突破上三品之后。 宁潇算是对当前九品武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即便是一品之上的天人,虽然已经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力量和能力,但其实质上依旧不过是肉体凡胎罢了! 距离超脱人体本壳恐怕还有不远的距离! 不过,宁潇也能想象,每隔三百年开启一次的天门,天门之上大概率会有一个超脱凡人的世界! 不过,短时间,这与宁潇无关。 毕竟,一个月后便是天门开启的时间,他在这么短的时间突破三品已经是极限,进入天门的资格,他并没有。 不过,他没有……又有谁有呢? 大小姐修为尽失,公孙赤提前出局,试问天门将开,又有何人能渡? 长夜漫漫,转瞬即逝。 眼睛一闭一睁,便是新的一天。 吃过早饭,宁潇再次推着司徒霓裳绕湖赏花。 而此时,临国府正厅之中。 又一道圣谕传来。 司徒敬城刚要下跪。 传旨太监则是连忙拉住他道:“临国公不急,这次陛下是传的口谕。” “公公请讲。” 司徒敬城连忙又道。 公公遂附耳,轻声道:“陛下说,收回上次对宁公子的敕令,恢复他秀才的身份,这不明日便要秋闱了,陛下希望宁公子去参加乡试。” “真的!” 司徒敬城大惊之后便是大喜:“好好好!臣多谢陛下恩德!” 司徒敬城说着又要跪下谢恩。 传旨太监连忙再次拉住他道:“临国公,说了,这次不用跪,对了,若是可以的话,还希望临国公不要声张,自家人知晓即可。” “这是为何?” 传旨太监略有深意的笑了笑,旋即低调的转身走了。 “这……” 司徒敬城愣了片刻,便迫不及待的的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宁潇了。 “不去。” 正推着司徒霓裳绕湖转圈赏花看水的宁潇停下脚步,淡淡说道。 “为什么?” 司徒敬城大为不解道。 “只有科考,只有入朝为官,你的才华方能有用武之地啊!” “霓裳,快劝劝他。” 司徒敬城说着,又看向司徒霓裳。 司徒敬城自然不知道司徒霓裳当前的身体状况,只以为是二人夫妻关系甜蜜,反正自己女儿也没有吃亏,所以也没有多问其他的。 司徒霓裳闻言,看了宁潇一眼,又看向司徒敬城,反问道:“入朝为官又有什么好?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妇人之见!” 司徒敬城闻言,气的不行,转身走了。 第八十八章 两位天人 第二日。 宁潇果然不去,待到日落傍晚之时,有小太监再次捧着笔墨纸砚进了临国府,要见宁潇。 宁潇被司徒敬城叫了过来,问道:“何事?” 小太监清了清嗓子,道:“陛下说,宁公子才华横溢,陛下求贤若渴,所以宁公子虽然不愿意入考场,便让奴才亲自捧了文房四宝来请宁公子作答。” 宁潇闻言,淡淡道:“我若不答呢?” 小太监闻言,顿时身子一颤,低声祈求道:“宁公子,给陛下个面子吧……哪怕只写一个字也好让奴才回去交差啊。” “是啊!是啊!” 司徒敬城也在一旁附和道:“陛下如此厚爱,宁潇,不可太过无礼啊!” “好吧。” 宁潇推脱不过,接过纸笔,问道:“何题?” 小太监讪笑道:“宁公子想写什么便写些什么吧。” 宁潇与司徒敬城对视一眼。 宁潇沉吟片刻,旋即挥毫泼墨写了一个大大的“君”字,便直接搁笔。 小太监也不多求,连忙令人收了,行礼后,转身离去。 “宁潇……你这……太放肆了啊!” 司徒敬城担忧道:“陛下已经是给足了你面子,你好歹也要敷衍一下吧!” 宁潇笑了笑道:“岳父大人难道就不好奇天子为何突然会如此放低姿态?” “为什么?难道是……两个月前发生的那件事?” 司徒敬城顿时意识到什么,连忙问道。 宁潇点了点头,但是却并未多做解释。 显然,是国师把公孙赤之死的事情告诉了天子,而自己又是开启天门的关键人物,只要国师还想要飞渡天门,便会极力交好自己和司徒霓裳。 毕竟,国师并不知道公孙赤是怎么死的,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所以他只会以为司徒霓裳拥有杀死天人的能力! 何况他现在应该还未突破天人,更加不敢丝毫得罪临国府! 但没有司徒霓裳的首肯,又不敢泄露她的身份,只能把一切不可解释的事情都先推到自己的身上。 国师救了天子的命,自然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这才会主动示好,不仅屈尊降贵恢复自己的功名,还让自己参加秋闱。 不过,对于现在的宁潇而言,功名已经不重要,是秀才还是举人,更是可有可无。 本以为,自己以一字敷衍,表明态度,天子和国师就不敢再来打扰。 却没想到,数日之后,有礼部官员敲锣打鼓的前来恭喜自己高中京畿乡试头名——解元。 宁潇顿时哭笑不得。 司徒敬城更是不知要喜还是悲。 “姐夫,你中解元了!你何时参加的乡试?” 司徒青衣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牌匾,眸中满是惊喜。 宁潇笑笑没说话。 整个临国府都被欢喜的气氛所笼罩,众人皆喜笑颜开,与有荣焉。 唯独司徒敬城愁眉不展,躲在书房之中一人独自长吁短叹。徐夫人怎么叫都绝不出去。 “恭喜公子高中解元呦!” 红鸾笑嘻嘻道。 宁潇无奈摇摇头:“别来捣乱。” 红鸾顿时嘟了嘟小嘴,忽地问道:“公子,你给十三公主的信中到底写了什么呀!问你几次都不告诉我。” 宁潇闻言,脸色微变,眸光沉了一下,片刻后才问道:“她……说什么了么?” “她什么都没说!” 红鸾摇摇头,委屈道:“她只是哭着让我滚!” 宁潇临水而立,望着夕阳余晖粼粼地落在湖泊之上,映出金黄的光,微微叹息着。 日子不急不许的过去,距离天门开启的时间转瞬便只剩下最后的三天。 但是对于开启天门的一切细节,宁潇还一无所知,正打算与司徒霓裳商量一下的时候。 “宁公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缓缓在宁潇面前响起。 宁潇诧异抬首,却见两道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的湖泊之上,一黑一白,踏水而来,轻快的脚尖踩在湖面之上,不激起丝毫涟漪,转眼便落到他的面前。 “国师!” 宁潇看向白袍道人,微微拱手,然后又看向一旁的黑衣道人。 “宁公子!” 黑衣道人则是十分友善的向宁潇见礼。 “国师……你突破天人之境了?” 宁潇对天人境界的独有气息已经十分熟悉,此时感受到国师和黑衣道人身上的气息,不由惊讶道。 国师哈哈一笑道:“让宁公子见笑了,即便今日已经突破天人之境,与霓裳姑娘相比,却是不值一提。” “不知这位前辈是……” 宁潇看向黑衣道人,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贫道冲虚,乃海外青云宗主,同时也是世界之匙的持有者。” “果然!” 宁潇沉吟片刻,道:“同居海外,前辈与那公孙赤……” 冲虚道长连忙摇头道:“宁公子不要误会,我青云宗和蓬莱宗虽然同属海外,但却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那公孙赤比老道提前破境天人,便前来大乾胡作非为,为非作歹,与贫道却是没有一丝关系,今日前来,完全只是为了拜访宁公子和霓裳姑娘,希望宁公子不要误会。” “原来如此。” 宁潇微微点了点头。 “宁公子……不知霓裳姑娘可在?” 国师问道。 宁潇犹豫了一下,道:“国师有话不妨直说吧。如今距离开启天门不过三日,我也已经突破上三品。助二位开启天门,并非难事。” “宁公子误会了,我们二人今日前来,的确只为拜访,同时商讨一下开启天门的准备事宜,绝无冒犯之意。” “毕竟霓裳姑娘已有屠戮天人之力,我二人又岂敢冒犯?” 国师笑道。 宁潇沉吟片刻,旋即大手一挥,三枚世界之匙都出现在他的手心。 国师和冲虚道长顿时激动的看着宁潇手中的三枚世界之匙,惊讶道:“这便是其余世界之匙么?” 宁潇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道:“三日之后,天门便会开启,而当今之世,恐怕也只有包括二位前辈在内的三位天人可以渡过天门!” “若是二位信得过在下的话,可否让宁潇看看二位手中的世界之匙?” 第八十九章 天门洞开 国师和冲虚道长对视一眼,犹豫了片刻,方同时轻轻抬手,取出各自手中的世界之匙。 宁潇连忙伸手接过。 五枚世界之匙终于齐聚! 宁潇同时催动,五枚世界之匙果然按照他想象的那样,并列为五角之形状,围绕中心缓缓转动了起来。 “收!” 宁潇心中一动,轻轻一伸手,把五枚世界之匙再度收回手心。 “宁公子,你这是……” 宁潇沉吟道:“二位有所不知,想要顺利开启天门,五枚世界之匙需要提前进行同源内力的契合,到时候才能更好的发挥作用,若是二位信的过在下,这两日,世界之匙就先交给我保管?” 宁潇说着看向二人。 二人沉默片刻,皆是轻轻摇头:“宁公子……并非我们信不过你,只是这事关重大,老朽已经等了百年,实在不敢有任何节外生枝啊!” 国师叹息道。 宁潇自然明白二人的担心,但是他却也是一定要弄清楚五枚世界之匙之间的奥秘才放心。 沉默一瞬,宁潇道:“我当然知晓国师和冲虚道长的担心,不过二位也不要忘了,只有我才能开启天门!若我心有不轨,霓裳姑娘能允许我这么做么?毕竟,她也是为此谋划了十年。” “所以,还请二位相信我!一定会助你们打开天门!” “换句话说,若我心存不轨,阻挠你们打开天门,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而且一旦我真的让二位误过飞渡天门的时间,日后你们二位岂能饶了我?请相信在下,不会做出如此蠢事!” “好吧,那老朽就相信宁公子和霓裳姑娘一次!” 国师沉吟半晌,终于同意了,毕竟正如宁潇所说,阻止他们飞渡天门,他不会有任何好处,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宁潇若真的心有不轨,即便没有他们手中的两块世界之匙,也照样可以做出破坏! 事已至此,太过疑神疑鬼,毫无意义! 而且,他们也并不觉得这是宁潇自己的主意,这背后多半是司徒霓裳授意。 国师和冲虚道长离开了。 来也匆匆,去也悄悄,无人发现。 同时留下了一个最为关键的消息。 根据古籍记载,天门开启的位置不知为何一直都是在这上京城之中。 否则公孙赤也不会舍近求远,前来上京城。 宁潇确认他们离开之后,立即关闭门窗,让红鸾在外面守护,自己则是在房中捣鼓五枚世界之匙。 五枚世界之匙在宁潇的控制下,化作五角环在他的头顶。 散发出五种不同的光芒。 金,赤,白,青,黑。 五种光华在空中急速流转,一股深奥繁密的气息逐渐扩散,宁潇瞬间感受到一股眩晕的感觉。 但很快,这种眩晕的感觉越发浓郁,一股股能量竟然顺着五枚玉佩组成的五角环缓缓向宁潇身上汇聚而来。 隐约之间,宁潇仿佛感受到了天穹之上有一道高达三百丈的宏伟天门,将欲打开! 而在这天门之外,五种颜色的力量紧紧将其缠绕,散发出磅礴的光芒。 “这种力量……” “这是此方天地五行之力!” 宁潇震惊片刻,忽地慧心萌动,瞬间想通了一切。 此方世界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本源所构成! 那五枚世界之匙必然是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 而在构成此方天地的本源之中,金属性所占据的本源最多,所以,手持金属性世界之匙的自己在开启天门的过程之中占据主导地位! 宁潇微微抬眸,望着在自己头顶熠熠生辉的五枚玉佩,心中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 三日后。 “红鸾,你和阿离各持一枚世界之匙,跟我来吧。” 宁潇把两块玉佩分别递给她们。 红鸾自然乖巧答应,阿离却是哼道:“你让我去我就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宁潇也不与她多言,直接让红鸾去找司徒霓裳。 一听小姐,阿离顿时也乖巧了起来,敷衍道:“去干什么?” “去了,自然知道。” 宁潇转身即走。 此时,钦天监。 重新修建的高达十八丈的摘星楼上。 宁潇带着红鸾和阿离的身影出现。 “宁公子!” 国师和冲虚道人早已恭候多时,一见宁潇到来顿时激动的起身相迎。 但是目光逡巡左右,竟是没有司徒霓裳的身影,不由困惑道:“宁公子……霓裳姑娘呢?” 宁潇看着二人,平静道:“霓裳…不忍与我分别,所以…放弃了这次机会。” “什么?” 国师和冲虚道长大跌眼镜,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 修为达到他们这种程度,怎么会受困于儿女情长? 这是他们两个百岁老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 国师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宁公子或许不知,我临走之时,已经嘱托过钦天监以及陛下,绝不会再为难临国府以及宁公子,即便霓裳姑娘飞渡天门,离开此界,临国府和宁公子都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宁潇笑了笑道:“多谢国师好意……只是我们夫妻情爱甚笃,不忍分别罢了,并无他意。” 阿离嘴角抽了抽,红鸾则是笑吟吟的看着自家公子,仿佛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好吧,宁公子和霓裳姑娘伉俪情深,感人肺腑,是老道不能揣测的。” “只是没想到,宁公子身边竟然还有两位二品武圣的年轻姑娘,若是天门再晚开数十年,恐怕皆有天人之姿啊!” 国师感慨道。 宁潇不再多言,道:“开始吧!” “好!” 这摘星楼本就是国师提前命人依托天象地理建造,正是为了今日。 摘星楼顶,一道八卦阵法设立其上。 宁潇把两人的世界之匙也分别还给他们二人,然后五人依照五行相生相克的位置站在八卦阵不同的位置之上。 很快,月上中天,子时降临。 “宁公子,便在此刻!” 国师须发飞扬,十分激动的喊道。 百年之功,只为这一刻。 宁潇答应一声,顿时立身八卦阵的中心,催动世界之匙,顿时一道金光在黑夜之中划过,仿佛一瞬间撕裂了苍穹,月光都被黑夜无声遮盖,再也不见光芒。 与此同时,红鸾,阿离,冲虚道人,国师,四人也纷纷催动另外四枚世界之匙。 顿时五枚玉佩冲天而起,五道璀璨的光华如旭日腾空般从摘星楼顶照耀四方。 这一刻,一股庞然的伟力从万丈苍穹覆压而下,恍惚间,宁潇仿佛看到天地在旋转交换,日月在升腾起落,山水在交汇融和,阴阳在颠倒腾挪,五行在生克流转…… 赵嵩站在寝宫之中,遥遥看着摘星楼上五道绚丽的光芒拔地而起,心中无限激动。 若非自己已成为一国之君,坐拥天下,真想随国师一同去那天门之上看看!是否真有仙人居住。 临国府,香来水榭。 司徒霓裳目光幽淡的望着五道光束,心中五味杂陈,幽幽一叹。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 这一夜,上京城的上方光芒万丈,远在千里之外都可看到那无尽的光华,绚丽无匹,所有注意到这奇异景象的人都感觉天穹被一股强大力量撕裂,一座恢弘万丈的天门訇然中开,震动天下。 隐约间,他们仿佛看到两道仙人的身影凌空而上,然后缓缓的飞渡天门之中。 片刻之后,天门又豁然关闭,一切奇诡之景尽皆如烟雨消散,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九十章 月圆花好 翌日。 宁潇和红鸾阿离带着一夜疲惫回了临国府。 此时,整个上京城乃至整个大乾帝国都在谈论昨天晚上的天变,有人道:“我还以为昨天晚上天就要塌了呢!没想到一会儿就又没了动静!真可惜!” 还有人以为天门大开,有天上仙人横渡天门,降临人间赐福,惊喜的跪地祈福。但跪了一夜最后却发现,连个毛都没有。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了,本是莫衷一是,各说各的,但是当看到朝廷公布的法令,说什么天子有道,仙人赐福,天佑大乾的话之后,便瞬间达成了一致,昨晚就是老天不知发了什么疯,干打雷不下雨!然后该干啥干啥,再也不谈此事了。 “小姐……这个世界竟然真的有天门!” 阿离此时还有些震惊的开口道:“昨晚……” “咳咳……” 宁潇轻咳了一声,阻止阿离再讲下去。 阿离不解的盯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小姐,终究还是察觉出有些不妥,没有再说话。 “都出去吧,我想静静……” 宁潇转身。 昨夜子时,天门洞开。 国师和冲虚道人凌空飞渡而去。 亲手用世界之匙打开天门,近距离感受天门的伟岸,让宁潇发觉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天门并非三百年才能开启一次! 而是每时每刻都可以开启! 之所以会流传出三百年一次开启的规律。 那是因为,只有每隔三百年,构成这个世界的五行之力才会发生同化抑或吞噬,只有这个时候,天门之外的五行之力将会削弱到极致,虚弱到只要上三品的武者催动便能打开的局面。 昨晚,便是这种情况! 如今一夜过去,五行相生相克,天地五行之力互相转化,再度达到一个平衡。 而若想要再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便要在三百年之后。 但这只不过是上京城所在的空间规律罢了! 殊不知,此方世界何其广阔,天穹何其浩瀚,几乎每时每刻都能存在某个地方,五行之力发生同化或者吞噬的状况!天门自然不是固定在某一处,而是万古苍穹皆可化天门! 而只要找到这个地方,便可再次通过世界之匙再度打开天门! 之前或许也有人发现过这个秘密,不过并没有流传下来,当然也有可能发现之人大概率已然飞升天门,无法让后人知晓罢了。 “慢着……” 正要离开的宁潇和阿离不由停下脚步。同时回头看向司徒霓裳。 “今晚……你可以搬上来了。” 司徒霓裳并未转身,依旧望着窗外的花色,似是自言自语。 “搬上来?” 宁潇愣了一下。 阿离早已经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道:“小姐……你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你的意思是让姑爷今晚在这休息?” “我们本就以夫妻之名拜过高堂,理应如此。” “可是……” “还有什么事?” “可是…我住呢?”阿离弱弱的开口。 “你去二楼吧。” 沉默了片刻,司徒霓裳缓缓说道。 “哦!” 阿离失落的点了点头,又看了宁潇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宁潇望着即便有些憔悴,依旧如诗如画般的身影,犹豫片刻道:“大小姐是认真的?还是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晚上…再说吧……” 司徒霓裳轻轻转过身,与宁潇相视,以十分温柔的语气说道。 …… 风生水榭,月上蕉窗。 宁潇轻轻推开了三层小阁的门,然后走了进去,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到老长,一直延申到走廊之中,不过随着两扇门的悄然关闭,灯光及时与月光隔断,只余门外满地清辉。 “你来了。” 司徒霓裳规规矩矩的走到宁潇面前,小手放在腰间,行了一礼,然后道了声夫君。 宁潇静静注视着她,道:“大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司徒霓裳缓缓伸手示意他坐下来。 二人于是一同坐了下来。 司徒霓裳沉默了片刻,望向宁潇道:“你我已有夫妻之名,夫君何必如此拘谨?” 宁潇道:“大小姐何必勉强?我知你我之间并无太深感情,虽然你现在修为尽失,但我又岂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司徒霓裳看着宁潇一脸严肃的神情,顿时开口笑道:“我听说世上男子多为好色之徒,难道你不是?” “我不敢说我不是,不过是不想让我的心蒙尘罢了。” 宁潇轻轻说道。 司徒霓裳静静的望着他,道:“万一,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呢?” “难道就因为我这几句话?那未免太廉价了些。” “是,也不全是,若你想知道,我会用未来三百年的时间告诉你。” 司徒霓裳向前一扑,把宁潇压在锦塌之上,红唇娇艳,正欲低头吻下,宁潇却是轻轻抬手止住。 二人眸光映在一处。 宁潇轻轻推开她,司徒霓裳长发披散在脸颊两边,有些凌乱的靠在墙角:“你以为我在骗你?” “不……我只是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或许你听了之后…” 宁潇缓缓坐直了身子。 “什么事?” “天门并非三百年才能开启一次。” “那是多少年……” “随时。” 宁潇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在司徒霓裳心中激起清涛海浪,一时间司徒霓裳心思百转,良久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宁潇道:“若你昨晚也在,你或许也能感受到。” 司徒霓裳心中震动:“为什么告诉我?” “本来也没想告诉你,可是刚才你说喜欢我。” 宁潇笑道:“所以现在还喜欢么?” 司徒霓裳亦笑了:“话已出口,岂可反悔?” “正好……我这里有一道阴阳互补的功法,可以极大程度的提高修炼速度,既然天门随时可以开启,我也不想再等三十年了!你可敢与我一试么?” “所以,你终究还是要离开?” “不错,飞渡天门乃是我此生夙愿,本以为功亏一篑,今生无望,不过既然你给了我希望,那就不妨再助我一臂之力。你可愿意?” 司徒霓裳笑道。 宁潇静默无声,望向窗外明月银辉一束一束撒在十日不眠的月季花瓣上,竟比白日愈发娇艳,一阵幽香顺着木梯辗转攀上了三层小阁…… “今夜月圆花好处,自是念念如卿愿。” 第九十一章 新任宰相 ……… 翌日。 天清云浅,秋高气爽。 三层小阁门外,阿离忐忑的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不由撇了撇嘴,又退了回去。 红鸾此时从楼下笑嘻嘻的走了上来:“公子和大小姐还没起床呢?” 阿离咬着唇点了点头。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宁潇衣冠楚楚的走了出来。 “公子,你醒了?” 红鸾眼前一亮,激动道。 宁潇平淡的点点头,走了出来。 阿离连忙低头,不敢看他。 宁潇注意到阿离的异样,不由笑道:“今日怎么这般乖巧?我倒看着不习惯。” 阿离躬身道:“姑爷如今变成了真姑爷,阿离自是……” 阿离说着便红了脸。 “真姑爷……合着以前我原是假的。” 宁潇笑了笑,转身下了阁楼。 红鸾连忙追了上去,笑呵呵道:“公子之前可不就是假姑爷么!不过现在好了,姑爷终于和大小姐睡了,嘻嘻……公子,舒服么?” 红鸾瞪着两只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疾步而行的宁潇听见这句话,陡然打了个趔趄,有些无语的看向红鸾:“你说呢?” “大小姐那么漂亮,那么美,身材又那么好……公子可占了大便宜……” 一边走,红鸾一边在宁潇耳边碎碎念的说道。 宁潇顿时走的更快了。 此时,上京城门外。 一辆马车趾高气扬的驶了进来。 马车之中坐着的正是苏温文。 马车急速行驶,很快来到皇宫门外。 苏温文缓缓走下车,面色红润,丝毫没有舟车劳顿的困顿,反有一股扬眉吐气的豪气。 “苏大人!陛下已携百官于朝天殿等候多时,无须通报,苏大人请。” 宫中禁军十分客气的道。 苏温文闻言,心中激动,连连点头,很快进了皇宫。 “臣苏温文奉陛下之令,持节召,削藩王,历时三月,幸不辱命,今日归朝复命。” 朝天殿之中,百官瞩目之下,苏温文昂首挺胸,目光沉着,一步一步走到丹墀之下,躬身拜道,铿锵有力的说道。 “苏爱卿快快请起!” 赵嵩欢喜道:“苏学士果然不愧当朝第一大学士,满腹经纶,国之栋梁,朕心甚慰,朕要重重赏赐你!苏学士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苏温文连忙道:“些许功勋,臣岂敢邀赏?只愿陛下万年之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哈哈……很好!” 赵嵩沉吟片刻道:“得卿如此,朕可高枕无忧!” “来人,传旨!” 当即便有殿下侍者挥毫落纸,静候圣听。 赵嵩旋即开口: “文渊阁大学士苏温文,胆大心细,忠心耿耿,出使安西有功,赐千金,官居一品,即刻升任当朝宰相!” 苏温文脸上的微笑豁然一怔,脑海一震,懵懵然的神色又很快被胸中本能迸出的一团的豪气冲地红光满面! 这就成宰相了? 这是他心中的第一个想法,虽然自己这次的确为朝廷出生入死,拼着性命才迫使安西王心悦臣服,不敢再生异心,成功交出兵权,功劳甚笃。必然会受到天子重赏!但直接连升三级,官居宰相却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然后第二个想法便是,自己当宰相,那王奇昌干什么?难不成这家伙刚当了一年宰相就致仕了?那可不行,自己还有好多账没跟他算呢! “谢陛下!臣万死不辞!” 但这都不重要,强抑心中巨大欣喜,苏温文连忙再次跪下谢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喜苏相!” “恭喜苏相!” 旁边百官在沉默片刻之后,尽皆纷纷开口道贺,一时间,苏温文身上仿佛泛起了一层光芒,百官望去竟是眼中生彩,不敢直视。 苏温文再度站起身,眸光四处打量,却始终不见王奇昌的身影,不由心下奇怪。 退朝之后。 苏温文顿时被一些官员团团围住。 新任宰相上位,苏温文的地位瞬间身价百倍,百官无不敬服。 苏温文虚与委蛇了片刻,打发了诸官,向前快走几步,扯住许景辉笑道:“三月不见,许公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许景辉回首笑道:“苏相刚刚拜相,正是百官敬贺之时,老夫怎敢叨扰啊。” “你少说这些话!” 苏温文哼了一声道:“王奇昌那老匹夫呢?” 王奇昌闻听此言,却是脸色微变,道:“也是,你出使三个月,这上京城的变故的确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苏温文一听此言,顿时更急了。 “王奇昌……死了!” 苏温文听到这五个字,霎时脸色一僵,愣住当场,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苏温文心中不仅没有一丝开心,反而有些怅然若失。 良久,他才开口:“他怎么死的?” “此事说来话长……这件事可谓当今朝中第一隐秘,陛下更是严令,那一日的事情任何人不准外传,若是陛下知晓了……” “少废话!快说!” “好吧!” 许景辉深深看了苏温文一眼,又向四周打量了几眼道:“此地不是多言之处,先出宫……” “竟是如此!!” 苏温文猛地拍案而起,怒喝道:“那白衣人究竟是何人,竟然敢侮辱天子!该死啊!!” “可怜王奇昌啊……虽严苛峻法,不能体恤民间疾苦,更不能与历代名相相提并论,但自为相以来,却也称职,并无太大过失,今更是忠心耿耿,护君而死,实在虽死犹荣,可传颂千年而不衰!忆往日,屡其作对,是我短视啊!” 苏温文心中感慨万分,并以之愧疚。 王奇昌为护君而死,此忠肝义胆,可表天地。 “他的墓在哪?” 苏温文怅然道:“我想去祭拜他一番。” “我带你去吧。” 许景辉沉吟片刻,同苏温文一同出城,来到王奇昌的埋骨之地。 “这……怎会如此荒凉?” 苏温文刚刚下轿,便惊讶的看着眼前枯草败木,惊愕开口:“报君而死的堂堂我大乾宰相的坟茔,怎可如此荒凉?何人督办此事?该斩!” 苏温文惊而暴怒。 “是陛下。” 许景辉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苏温文瞬间熄火,怒而震惊。 “为何?王奇昌为护天子而死,怎会……” “可天子终究受辱!便是文武百官当日尽死,也不能改变天子受辱的事实!但天子不能受辱!” 苏温文双眸一颤。 “所以……那一日什么也没有发生……王奇昌也不是为护君而死,而是朝堂之上迥然暴毙!毫无宰相威仪,自然独卧荒丘无人问……” 苏温文身形一震,目光通红的望着眼前惨败的墓碑,微微闭目,竟是难以直视。 “陛下怎可如此无情啊!” 苏温文仰天长叹! 第九十二章 修为恢复 时光飞逝,又是三月过去。 香来水榭之中。 司徒霓裳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转,直到今日,已经与常人无异! 司徒霓裳看向宁潇,笑道:“这套功法比我想象之中更好用,我本以为即便如此也要三年的时间方可,若按照现在这样的进度,我觉得一年的时间便足矣!” 宁潇笑了笑:“看来我配合的还不错。” 司徒霓裳瞧着他温润的笑脸,道:“看来你是巴不得我提前离开?好勾搭我的两个妹妹?” 宁潇闻言,虽知是她玩笑之言,但还是摇头:“绝无此意。” 司徒霓裳笑容敛下,缓缓背过身去,淡淡道:“锦绣的心思重,野心也大,未来会如何我不知道,但是青衣从小体弱,虽然多愁善感,但却也单纯,她上了心的事情便再也不会改变。” “大小姐想说什么?” 司徒霓裳转过身来:“我瞧过她看你的眼神,其中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宁潇与司徒霓裳对视:“你放心,我是读书人,心中自有礼义廉耻。不会做逾矩的事。” “如我不反对呢?” “可我是有原则的。” “那我离开之后呢?” 司徒霓裳笑问道。 宁潇还未答,门外响起敲门声:“小姐,姑爷,用午膳了。” “这就来!” 司徒霓裳答应一声。 客厅之中, 司徒敬城望着同携素手联袂而进的宁潇和司徒霓裳,不由轻轻捻须,会心一笑。 这段时间,不知为何,自己的大女儿竟是回心转意了,对他和徐夫人更是体贴了不知多少倍,每日都要陪他们一同用膳。 这顿时让司徒敬城和徐夫人受宠若惊,心中感慨万分,果然当初把女儿嫁给宁潇是极为正确的决定。 “姐姐,姐夫。” 司徒青衣恰巧也在,看到宁潇和司徒霓裳同携素手极为亲密的走来,那清澈的眸子却是微微荡漾了一下,但很快便露出宜人的笑容,起身相迎。 “青衣也在。” 司徒霓裳笑道。 司徒青衣连忙道:“几日不见姐姐,心中有些想念,听闻姐姐这些日子每日都要陪爹娘用午膳,所以特来看看姐姐……” “只是看我么?” 司徒霓裳笑问。 司徒青衣顿时囧然,连忙低下了头,有些手足无措。 紫儿见状连忙上前解释道:“大小姐,当然还要看老爷和夫人了,前日我家小姐又犯了病,已经几日没有出门了。” “是的……” 司徒青衣这边连忙低声附和了一声。 “身子好些了么?” 宁潇忽地开口,看向司徒青衣。 司徒青衣不敢与他对视,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微暖,便低头道:“劳烦姐夫挂念了,青衣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快坐下吧。” 宁潇点了点头,随意在司徒青衣旁边坐下。 司徒青衣见状,连忙反射性的起身,快步走到司徒霓裳旁边,一边走一边道:“我挨着姐姐……” 宁潇诧异的看了司徒青衣一眼,不觉又看向司徒霓裳,不觉了然。 司徒霓裳含笑不语。 司徒敬城和徐夫人倒是没有想太多,连忙吩咐上菜。 是夜, 香来水榭。 司徒霓裳惊讶的看向宁潇:“为何会如此之快?” 宁潇耸了耸肩。 “你做了什么?” 宁潇见瞒不过她,便没有掩藏,手腕一翻,五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出现在他的手心之中。 “世界之匙?” 司徒霓裳凝眸道:“我能这么快重塑经脉,是因为世界之匙?” “不错!” 宁潇点点头道:“我已告破世界之匙与此方天地的奥秘,可以通过世界之匙接引天地五行之力,天地尚在五行之中,你自然也在,加速你疗伤自然小事一桩。” 司徒霓裳大为震惊,沉吟片刻,望向宁潇,心中陡觉其越发深不可测,道:“如此说,你岂不是已经无敌?” 宁潇笑了笑道:“可以这么说,不过……” “不过什么?” 司徒霓裳反问。 “不过世间流传的的确也有几分规律,每隔三百年,此方天地的五行元素便会重新洗牌,到那时,世界之匙的主匙便不会再是我手中的这枚,所以,我便无法再继续控制世界之匙。” “本来天门打开之后,世界之匙便会离去,不过是被我强行控住而已,但我能控住一时,却控不了三百年。” “那你最多还能控制多长时间?” “最多…半年!” “所以,我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恢复修为?否则,我一样要等到三百年后?!” 宁潇望着她没有说话,良久方道:“我本来是不欲告诉你的,怕影响你的心情,不过现在好了,我还是低估了这世界之匙的价值,如今你经脉已经修复,用半年时间恢复修为,应该不是难事!” 司徒霓裳哼了一声:“给了我希望,又差一点让我葬送绝望,你就不怕到时候我真的无法再渡天门,我会迁怒于你?” 宁潇笑道:“我相信你不会……而且……开始我的确也不知道……好了,不要再做那些无谓的假设了,毕竟眼下的事情依旧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进展,不是么?” 自此,司徒霓裳和宁潇再也没有陪司徒敬城和徐夫人吃过饭。 半年后。 “什么?!宁潇和霓裳整整半年没走出过香来水榭?” 司徒擎海麻了。 “难道爹和娘又催他们生孩子了?” 司徒擎海心中暗暗低估,然后穿了衣服,踩了靴子,欲要离开。 身后一双纤细小手忽地抱住了他:“夫君…虽然没有明媒正娶…奴家好歹也是夫君的妾室,老爷都是同意的,为什么你每隔几天才来一次,而且这么快就走了!人家这一年来几乎每天都是独守空闺,对镜垂怜,过的好苦啊。” 司徒擎海讪笑一声,轻轻把林妙真两只小手从自己腰上扣下来,转身安抚道:“这不是思宸盯的紧么,你再忍些时日,我会想办法的,乖。” 林妙真自是不依,不过司徒擎海也是有能耐的,当即又甜言蜜语的与她温存半晌,更是放出狂言,日后一定休了许思宸,把她扶正,方才止住。 出了房门,司徒擎海方轻轻摇头,果然家里女人多就是麻烦,还是外面的姑娘好啊,从不会难为人。 第九十三章 直奔岭南 “什么?你们两个要去岭南?!” 司徒敬城惊愕的看着宁潇和司徒霓裳。 旁边司徒青衣和司徒锦绣也纷纷面面相觑。 宁潇点头道:“家父与三弟已经被流放近三载,生死未卜,小婿夙夜担忧,所以想要亲自去探望探望,也好安心。” 此乃孝道,司徒敬城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但还是道:“但那岭南乃蛮荒不毛之地,不通教化,你们两个去,老夫如何能放心?” 司徒青衣也关切道:“是啊,姐夫,这一路上必然十分危险,姐姐,你们要三思啊。” 司徒擎天道:“要不我向军中告假,亲自护送妹夫和霓裳去走一遭?” 修为大进,临国府唯一的三品宗师,司徒擎天自告奋勇的说道。 宁潇摇了摇头道:“倒也不需要劳烦大哥。” “为什么?难道你怕我保护不了你们二人?” 司徒擎天不服气道。 宁潇笑了笑,旋即唤道:“阿离。” 阿离走了过来,看了司徒霓裳一眼,旋即二品武圣境的气势外放,一下子把司徒擎天震退三步,惊的他差点掉了下巴:“武圣……二品!” “阿离你竟然是二品武圣境!” “大公子得罪了。” 阿离微微颔首,然后又乖巧的站在了司徒霓裳的身后。 “阿离,你竟然这么厉害!” 司徒青衣和司徒锦绣也纷纷惊讶不已,她们虽然一直知道阿离会武功,似乎还很厉害的样子,但却从未想过会这么厉害! 毕竟,据她们了解,大哥司徒擎天这般年龄突破三品宗师已经是罕见的天才,却没想到瘦弱的阿离竟然是二品武圣,比她们大哥还要厉害,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大哥,岳父,这下可放心了?” “有阿离随我们一起去,整个大乾也不会有人能伤的了大小姐。” 宁潇道。 司徒敬城这时方才深深看了阿离一眼,他对阿离素来也是比较纵容,但那主要是因为她是司徒霓裳唯一的侍女! 但没想到一个小小侍女竟然有这般厉害!从哪学的呢? 而且既然这么厉害,整个大乾何处去不得,为何要做临国府的一个侍女? 司徒敬城不由看向司徒霓裳,想要从她平静的面孔中追寻些许蛛丝马迹。 司徒霓裳笑道:“爹,你就答应了吧,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司徒敬城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良久,方才摆摆手道:“罢了,看来你们两个去意已决,老夫还能说什么?半年没出过一次门,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竟然要跑这么远!你娘那里我可不管。” 司徒霓裳一听顿时笑了,旋即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司徒敬城。 “这是什么?” “有什么话要说便说,还写什么信?” 司徒敬城接过信封,随手便要撕开。 司徒霓裳连忙拦住道:“爹,先别急着打开,等到…宁潇回来的时候,再打开不迟。” 司徒敬城一愣,不解道:“为什么?而且什么叫宁潇回来的时候,说的好像你不回来了一样。” 司徒敬城没好气的瞪了司徒霓裳一眼。 司徒霓裳眸光微微一颤,但还是笑容满面道:“爹教训的是。不过爹一定不能提前拆开啊。” 司徒霓裳叮嘱道。 “神神秘秘的……” 司徒敬城虽如此说,但的确没有再起拆那封信的心思,转身压到了茶几之下。 司徒青衣眸光微凝,目光在司徒霓裳身上细细打量了片刻,然后落在了那封信上。 …… 临国府外。 吃了饯行宴 徐夫人含泪握着司徒霓裳的手,道:“霓裳啊,真要去么?你从小到大根本没有出过远门,甚至连你那个小院子都没有走出过几次,临国府内都未必多熟悉,这一去几千里,你怎么受的住啊!” “受的住的。” 司徒霓裳眸光流转,看向宁潇:“而且……我相信夫君会照顾好我的!” “宁潇,我的贤婿,你可一定要把霓裳平安带回来啊!” “岳母大人~放心……” 宁潇声音平缓,微微躬身,微微作揖。 “公子,到时间了!” 这边红鸾和阿离赶着一辆马车从侧门走了出来,红鸾开心的喊着。 “一定平安回来!” 徐夫人和司徒敬城带着一家人望向马车徐徐消失在远处,忍不住喊道。 司徒霓裳缓缓放下车帘,眸光中罕见的露出一丝不忍,微微闭目。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宁潇望着她道。 “我怎会后悔?” 司徒霓裳的目光越发坚定道:“人间百年匆匆,虽有留恋,却不是我所追求的道。” “而且,即便不离开,终究也还是要面对这些生离死别。既如此,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何区别?” 司徒霓裳看向宁潇,紧紧盯着他:“你可愿与我同去?” 宁潇沉默片刻,却是轻轻摇头:“我可没有你这般豁达。” 司徒霓裳笑了笑道:“不去也好,有你在临国府,我的确也会少些后顾之忧。” “替我好好照顾他们。” “我也会永远记得你的。” “放心,我会的。” 马车一连行进了一个月,片刻不停,一路上换了三十匹马,终于到了岭南! 大乾帝国的岭南与宁潇所认知的岭南不同,此地多寒,常年冰雪,上京城还是炎夏,此地却是一片冰寒,人烟罕见,只有零零散散的猎人穿着厚厚的毡衣在雪地打猎。 此时见到宁潇四人身穿清凉薄衫,不由惊讶不已。 宁潇也便罢了,到底是个汉子,司徒霓裳三个貌美多娇的弱女子竟然也如此耐寒,实在厉害。 “公子,前面便是老爷和三公子所在的牢城营了!” 红鸾指着前面一片雪山脚下,一道黑点,说道。 宁潇点了点头,旋即看向司徒霓裳道:“我已经探查过,能开启天门的位置大约就在这附近,我们开始吧。” 司徒霓裳却是轻轻摇摇头道:“不急于这一时,既然来了,就先去看看我这位公公和小叔子吧!” 见宁潇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司徒霓裳不由解释道:“毕竟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有些人还是值得再见一面的。” “好吧,随你。” 宁潇点点头,四人顿时如一道风般向雪山冲了过去。 刚准备走过来打个招呼的几个猎人,见状顿时目瞪口呆,愣在雪地上。 第九十四章 父子再见 “爹,这个月的信还没跟二哥写呢。” 雪山凹之中,宁烈悠闲的躺着,正消遣的晒着久违的日光。 宁泽带着厚厚的毡帽,从外面小跑过来,拿着信封说道。 宁烈眼睛微微眯起,笑道:“这小子,每月让我们给他写信,他却是一封信也没有回过,到底谁是老子?” 宁泽道:“还按照之前的写?” 宁烈沉吟片刻道:“不,改了,你就写咱们父子这个月每天在牢城营干苦工,一天只能吃两顿饭,吃不饱来穿不暖,老惨了,让你二哥给咱们寄点银子来。” “啊?真这么写?” 宁泽一愣:“那万一二哥担心我们怎么办?” “没事,事情都过去三年了,该来的早就来了,三年过去,平安无事,这件事朝廷应当已经揭过了,而且他身子弱,你二哥就是想来他也来不了。逗逗他,下个月再往好处写便是了。” 宁烈翻了个身,闭眼道:“就这样吧,你看着写,趁着今天暖和,我睡会。” “二哥!!” 宁烈刚闭眼,耳中便听到宁泽的一声尖叫。 “这倒霉孩子,写信就写信,喊这么大声音干什么?” 宁烈没好气的从羊皮毡上爬了起来,入目之处却已经不是宁洒一人。 他心中一跳,连忙揉了揉眼,面前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四个人影! 那为首之人赫然是他的次子宁潇! “潇~潇儿?” 宁烈一脸难以置信,怔怔的站在原地,直直的看着宁潇。 “二哥,二嫂,红鸾……竟然真的是你们!我不是在做梦!?” 宁泽第一时间欢喜的跳了起来,紧紧的抱住宁潇,哭着喊着叫嚷个不停。 “二哥!二哥!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抱完宁潇,又忍不住看向红鸾,同样激动的向前拥抱。 “红鸾,我也好想你啊!” 红鸾笑嘻嘻的拍了拍三公子的背,笑道:“三公子竟然哭鼻子了。” “我才没哭!” 宁泽当即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又看向司徒霓裳,顿时有些激动的道:“二嫂,你也来了!我也想你!” 口中说着,竟也张开手臂向前,直到阿离唰的一声长剑出鞘,挡在司徒霓裳面前,宁泽才尴尬笑道:“数年不见,阿离姑娘还是这么直爽。” 司徒霓裳以眼神示意阿离,旋即对宁泽笑道:“三年不见,三公子还是这般疏狂。” 宁泽笑道:“二嫂说笑了,二嫂不愧是天仙般的容貌,脸上竟然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跟三年前一样美,不,更美了!” “潇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晌,宁烈才反应过来,不由有些忐忑的问道,刚才他说的话不会都被宁潇听见了吧,肯定没有,自己说的这么小声。 宁潇则是淡淡道:“你不是说在牢城营天天做苦工么?怎么这会如此悠闲?” “这……咳咳……爹就给你开个小玩笑!” 宁烈尴尬的咳嗽两声,连忙带着几人走进他们在山坳之中建的一座小院子,屋内生起炉火,竟是十分暖和,这边又温上两壶酒,切几串羊肉烤上。 宁潇喝了口酒,又吃了一串羊肉,笑道:“你们这日子过的挺滋润嘛!有酒喝,有肉吃,还有个独立的小院,说说吧,怎么搞的。” 宁烈闻言,顿时骄傲道:“也不看看你爹是谁,想当年你爹我白手起家做到了上京城的四大豪商!那是何等的魄力!这眼下岭南天寒地冻的不好混,但想搞点地盘,弄点银子不还简单?” “牢城营不管你?” “牢城营算什么?这天高皇帝远的,他们只认银子,可不管你犯了什么罪,只要月月递上几两银子,里面的事情自然给你摆平!” “而且,爹也不瞒你,爹上头也是有人的!” “哦?谁?” “岭南刺史!” 宁烈道:“虽然能被派遣到岭南当刺史的,多半是升迁无望,一辈子也就这了,但在这岭南,自然是说一不二,有他给爹当后台,这办起各种事情来自然是小菜一碟!所以,你这还担心爹亲自跑一趟来看望,完全没有必要知道不,你身子本来就弱,跑这几千里受得了么?还穿的这么单薄,快披上爹这件羊皮,洒儿,再温一壶酒……” 宁烈啰啰嗦嗦的说个不停,宁潇静静的听着,没有插一句话。 红鸾则是一旁捂嘴偷笑,默默听老爷吹牛。 “大小姐!这一路也累坏了吧!” 宁烈关怀了亲儿子半晌,终于开始问候儿媳妇了。 司徒霓裳道:“还好。” “唉……真是我宁家的好媳妇啊!” 宁烈感慨道:“堂堂临国府的大小姐,能随着潇儿跨越这么几千里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何德何能啊!” “公公言重了。” 司徒霓裳笑道:“其实我来此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走到这里其实也是顺路罢了。公公倒也不必这么感动……” 宁烈:“???” “什么事?莫非临国府在这岭南还有什么产业经营不成?” 宁烈顿时有些尴尬的问道。 “行了,爹,这些跟你无关,别问那么多了。” 宁潇提起酒杯递给宁烈。 宁烈一饮而尽,哈哈一笑,目光在二人身上动了动,好奇道:“那好,爹就问点跟我有关的,你们俩,三年了都,有几个孩子了?几男几女?” 宁泽不由也竖起耳朵听着。 宁潇顿时沉默了。 阿离和红鸾也都没说话,司徒霓裳微笑不语。 看着表情各异的四人,宁烈的脸色顿时凝重道:“全是女儿?没事。没有儿子也没事的!你们还年轻嘛!不着急。” 宁潇无奈摇摇头道:“爹,你想多了。” “多了?三年就一个女儿?!” 宁烈讶然。 宁泽不由笑呵呵的推了推宁潇,笑道:“二哥,你不行啊!” “我不行,你行?” 宁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那当然!” “我都两个儿子了!” 宁潇顿时一口酒喷了他一脸,惊愕道:“你说什么?” 宁泽随意擦了擦,旋即脸一昂,脖子一挺,转身朝里面喊道:“屋里的,还不快把我的两个儿子抱出来!给他二伯父看看!” 第九十五章 终离去 “这个呢,就是我之前一直给你说的我二哥了!这个是二嫂!” 宁潇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厚实,模样俏皮,两只手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的女子,不由愣了一下。 “二哥!二嫂。” 女子倒也不拘谨,十分豪爽的称呼道。 “三弟!这是你媳妇?” 宁潇讶然道。 “对啊!” “这是你儿子?” “对啊!” 宁泽又是一声自豪的答应:“怎么样!你三弟我的眼光不错吧!” “是不错!” 宁潇目光在弟媳和两个侄子身上打量了片刻,才道:“多长时间了!” “也没多久,不到两年!” 宁泽笑道。 宁烈道:“春兰是附近猎户的女儿,有一次泽儿迷了路,遇见了野兽,被春兰救了,后来就在一起了,嗨!别说,春兰就是争气,直接就生了个双胞胎,老夫一下子多了两个孙子,我宁家有后了!哈哈……你们两个也要多争气啊,只要儿孙多,咱们宁家早晚有翻身的一天!” ……… 一日之后,宁潇和司徒霓裳四人离开了。 路上红鸾忍不住感慨道:“公子,真没想到三公子竟然已经是两个儿子的父亲了!” “不知道公子和大小姐什么时候……” 红鸾说着嘻嘻笑了起来。 她真的以为宁潇此来只是为了看望宁烈和宁泽。 宁潇突然停下脚步,道:“就是这里。” 这顿时让红鸾一愣,不解的望向他:“公子,你说什么?这里什么?” “开天门!” 宁潇大手一挥,顿时五枚世界之匙化作黄,黑,白,赤,绿五道白光直冲天际。 司徒霓裳忽地道:“开启天门之前都必须是五人方可,可是现在只有四个人!” 宁潇手结掌印,目视虚空,认真道:“我一人足矣。” “阿离,红鸾,你们两个已经经历过一次,当时怎么做现在依旧怎么做!为我护法。” “是,公子!” 红鸾有些激动,暗戳戳的问道:“公子公子,你难道要带我们一起飞渡天门而去么?” 宁潇看了她一眼道:“没有你。” 红鸾顿时慌了:“公子,你不能抛下我啊!” “也没有我。” 宁潇又道。 “那就好!吓死我了!” 红鸾这才松了口气。 “那……小姐!” 阿离顿时紧张的看向司徒霓裳,仿佛明白了什么:“小姐,你要离开?” “不错!” 司徒霓裳坚定的回答道。 “小姐,我要和你一起走!” 阿离顿时跑到司徒霓裳的身边,紧紧盯着她。 司徒霓裳望着阿离,沉默着,良久才开口道:“阿离,你听我说,天门之上是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是一定要去的,这是我的执念,但是你……你如今已经是二品武圣境界的巅峰,在当世一品不出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你虽是我的侍女,但却已然情同姐妹,我不忍心你为了我去未知之地冒险。” “不!” 阿离彻底慌了:“不!我要陪小姐一起,这个世界我只认小姐一个人,小姐走了,我独自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即便我离开了,你依然可以找寻到别的价值,而且,并非我不愿意带你一同离开,你也知道的,天门!只有天人可渡!” 司徒霓裳最后一句话瞬间击溃了阿离所有的心理防线,几至崩溃:“不会的!不会的!” “小姐……你不要抛下我……不要……阿离要永远陪在你身边……不要……” 阿离泪流满面,痛不欲生,失魂落魄的跌坐在雪地上,任凭雪水融湿她的衣衫,却不觉冰寒。 司徒霓裳没有再出言安慰她。 她没有提前告诉阿离,正是为此,但这是她终有一日要面对的! 她又如何能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呢? “天地万化!” “五行流转,天门开!” 只听得轰然一声,白皑皑的雪山霎时间飞雪漫天,逆流而上,迎着苍穹倒灌而起,而虚空的尽头,一扇古朴厚重的天门却是兀然显现,恢宏壮观,巍然矗立。 这一刻,天是白的,地是白的,虚空也是白色,司徒霓裳只感觉整片天地都被无尽的白色彻底囊括其中,不见天日。只余头顶厚重伟岸的两扇天门在振聋发聩的声响之中缓缓打开。 “天门!” 司徒霓裳眸中闪过一道光,只是这么远远的仰望一眼,她便生处一股神游天外的奇怪感觉,那正是自己神往已久的地方! 司徒霓裳不由看向宁潇,但见他发丝飞扬,青衫猎猎,这一刻仿佛真的化身天地的主宰,催动着让她如今天人之境都心悸的力量。 她不由目光轻颤,一年来,两人每日朝夕相伴亲密无间,已是情根深种,口虽不言,但心可谁瞒?往日也罢,此时突然要彻底离开,她心中竟然第一次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动摇。 但这种动摇很快便被她的决心所斩断! 儿女情长终究黄粱一梦,她此生所求的也非寻常女子般相敬如宾相夫教子。 “司徒霓裳啊司徒霓裳,你好不孝啊,爹娘的泪水都没能让你产生一丝动摇,只一个认识不足三载的男人就能让你改变十年的夙愿吗?” 一念及此,司徒霓裳再不犹豫,她轻轻走到宁潇面前。 宁潇凝视着苍穹,无法分心,只是看了她最后一眼。 司徒霓裳也最后看了宁潇一眼,眼神复杂难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猜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司徒霓裳第一次心跳速度如此之快,她双掌紧紧抓住衣衫,她此时忽然好怕…若是宁潇此时忽然哭着告诉她这个世界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哭着让她不要离开,自己是否还能如此绝然离去? 但当一个人越害怕某件事发生的时候,这件事往往就会发生。 司徒霓裳深有所感。 因为她此时便发现宁潇竟然脸色通红,眉头紧皱,眼神激动的看向她。 司徒霓裳一瞬间把心提到嗓子眼……他不会… 然后耳边便传来宁潇强憋了一口气冲她喊道:“能不能再见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再不走,我们将会天天见面……我快撑不住了!!” 司徒霓裳一愣,心脏顿时安安稳稳的落了下去,但奇怪的是这给她带来的感觉似乎并不是尘埃落定的喜悦感,她羞怒一笑,咬了咬牙,留下了此界的最后一句话: “若我能活着,三百年后我一定会再回来一次,只为见你………” 宁潇眉头一跳,这么感人? “…………的墓!” 宁潇嘴角一抽,差点破功。 声音随着风雪消散,司徒霓裳的身影也彻底消失,此时她于人间毫无留恋。 第九十六章 修为透支 只见一道红影沿着漫天洁白的雪花铺成的一道天路,如冰雪之中倔强燃烧的一团火焰,逆流而上,直渡天门。 “小姐!!” 忽然,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云霄,司徒霓裳听到阿离痛彻心扉的喊声,她不觉心中一痛,嘴角呢喃着阿离的名字,但是却终究再没有回头。 “姑爷!姑爷!” 彻底绝望的阿离瘫倒在地上,但是却很快一个鲤鱼打挺激动的跳了起来,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宁潇面前,近乎疯狂的喊道: “姑爷!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你一定有办法!你能重启天门,送小姐离开,那也一定有办法能让我随小姐一起离开!姑爷求你,阿离来世必然结草衔环以报姑爷的大恩大德!” 宁潇望着泪流满面的阿离,轻轻摇了摇头:“你修为太低,天门之上的罡风你是受不住的!” “我能!!” 这一刻,阿离有着绝对的自信,她嘶吼道:“只要能跟小姐一起离开,再大的痛苦我都能忍受,便是死也我也不怕!!” 感受着阿离语气之中的决绝,宁潇静静望着她,沉默了起来。 “公子……” 红鸾有些心疼的在宁潇身边低语。 宁潇看了一眼红鸾祈求的眼神,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试试吧!” 宁潇缓缓伸出左手食指在阿离头顶一点,顿时星空之上的五道世界之匙光芒大盛,一道璀璨的光华从天门之上缓缓延申而下,落到阿离的面前。 阿离楞了一下,便再不犹豫,直接跳起来踩着那一束光华拼命向天门攀登而去。 但是光华消失的速度却是很快,差一点竟是要把她甩下来。 “太慢了!你若是被甩了下来,将再也没有机会飞渡天门!” 宁潇的声音在阿离的耳边响起。 阿离霎时间如发了疯一般,二品武圣境界的气血陡然燃烧起来,化作最为精纯的力量助她追着光束消散的尾巴,拼了命向上爬…… “公子!你说,阿离追上大小姐了么?” 一日后,望着已经风平浪静的天穹,红鸾有些期待的问道。 “或许吧。” 宁潇轻轻开口。能让阿离登上天门,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至于他能不能渡过天门,追上司徒霓裳,那就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咳咳……” 远处一阵风暴忽地席卷,激起一地雪花飘荡,宁潇忍不住裹了裹青衫,打了个哆嗦。 “公子……你的修为……” 红鸾惊讶的看着宁潇,赫然发现他此时身上竟然失去了所有的修为,宛若一个普通人。 “只是功力耗尽,身体透支,有些虚脱罢了。” 瞧着红鸾那关切的小模样,宁潇不由安抚道。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公子也跟当时大小姐一样成了废人呢!” “不过话说,大小姐明明已经修为尽废,是怎么用一年时间便又恢复如初的呢?” “你想知道?” “嗯!” “那明天晚上去我房间,我教你。” 红鸾顿时大窘,绯红了脸蛋,但很快反应过来之后又产生另一个疑惑:“为什么是明晚?今晚不行么?” “因为方圆百里毫无人烟,今晚我们要露宿大雪山!” “哦!” 一个月后。 临国府。 宁潇和红鸾站在府门外,踌躇良久,硬是没敢上前敲门。 去时四人,归来两人! 关键丢的两人才是人家自家人人,他们两个说到底只是外人! 宁潇完全可以想象,一会儿迎接他们的会是怎样的情景! 毕竟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第一时间都是拨打妖妖灵大喊自家宝贝女儿被人拐走卖了! 但,终究还是要回去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自然要面对,毕竟总站在门外也不是个事。 “公子,还是我去敲门吧。” “嗯,去吧。” 宁潇答应一声,红鸾刚走到门口,抬首欲叩,临国府的大门却豁然开了。 “大少奶奶这是哪里去?” 红鸾正见云儿和秋痕正扶着苏映雪从门内走出。 “红鸾?姑爷!你回来了!” 苏映雪惊喜不已,连忙回头吩咐:“快快去告诉老爷和夫人,姑爷和大小姐回来了!” 秋痕闻言转身就跑了回去。 这边苏映雪已经欣然道:“姑爷和大小姐一去便是两个月,老爷和夫人每日可都提心吊胆的,若不是我们拦着,都要亲自去寻你们了!” 宁潇闻言,微微颔首而笑。 “咦!大小姐呢!” 此时,苏映雪才骤然反应过来,有些奇怪问道。 “她……” 宁潇刚要开口,门内便生出叫嚷声来,司徒敬城和徐夫人在一群丫鬟小厮的簇拥下急匆匆的迎了出来。 …… 临国府正厅之中。 一片沉寂,所有人神情惶惶,难以名状。 宁潇站在厅堂正中,所有人都望着他,久久沉默。 “宁潇!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霓裳现在肯定就藏在府外,想要给我们一个惊喜!是不是!你说啊……” 徐夫人泪流满面的喊道。 司徒敬城同样脸色铁青,端坐在主座上,心沉似水,一言不发。 脑海之中尽是宁潇刚才的话,什么他们的女儿乃是当世天人,偶得无上机缘,飞渡天门而去! 这骗鬼呢吧! 若非宁潇已经入赘临国府三年,人品值得信赖,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的宝贝女儿是被这个小子骗出去卖了! “妹夫,你们读书人就是爱吹牛!” 司徒擎天开口道:“我妹妹怎么可能是一品之上的天人?身为她的大哥,我也不过刚刚突破三品罢了!难道我妹比我还能打?这怎么可能!” 见所有人都在质疑宁潇,红鸾有些委屈道:“老爷,大公子,二公子,大少奶奶,三小姐……我家公子说的都是真的,不仅仅大小姐,连阿离都随大小姐一起离开了!” “红鸾……真的……姐夫说的都是真的么?我姐姐她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司徒青衣小脸一片苍白,她是很愿意相信宁潇,但是一想到姐姐已经永远失去在她的人生之中,她便忍不住心痛万分堕泪如雨。 “岳父大人!还记得大小姐临走之时曾给你一封信么?” 宁潇忽然对着司徒敬城道。 虽然他并不知道司徒霓裳在信中具体写了什么,但很显然,司徒霓裳不是让他来回来转交而是提前交给司徒敬城,为的便在于此。 司徒敬城这才想起那封信,被他夹在书房之中,连忙命人取来,迫不及待的撕开信封,激动的展信观看: 父亲在上,不孝女霓裳谨拜…… 第九十七章 宰相门生 展信第一句便在司徒敬城心口插了一刀,他眸光快速移动,一字一句看下去,不觉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握信的手越抓越紧…… 众人皆敛气屏息,他们此刻能清晰的感受着司徒敬城在酝酿一股巨大的情绪,而且马上就要爆发! “老爷!霓裳……写了什么?” 徐夫人弱弱的问道。 “逆女!” 司徒敬城怒喝一声,恨恨的把信丢给徐夫人:“你自己看!” “爹……娘……” 很快司徒青衣等人传看了司徒霓裳留下的那封信,纷纷瞠目结舌。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司徒青衣微微闭目,姐姐竟然真的是传说中的天人之境,已经飞渡天门而去! 最后还说他与宁潇的婚约就此作废,宁潇可随意嫁娶,与她皆无干系! “霓裳……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就忍心抛下娘一人而去啊!” 徐夫人当时便伤心过度晕了过去。 “娘……” 众人连忙急切的把徐夫人带回去,又忙命人取请大夫。 转眼,厅堂之中便仅剩下宁潇和司徒敬城二人。 “宁潇……终究是我临国府对不起你啊!” 司徒敬城凝视宁潇良久,方才叹息一声。 宁潇捡起掉落在地的信封,扫视了几眼,心中不由微微感慨,司徒霓裳信上说的是她独自离开,宁潇并不知情。 宁潇当然也明白她的用意 ,若说出了实情,虽然依旧不干他的事情,但临国府必然会因此对他心生芥蒂!毕竟终究是他亲手把她送走,再不归来! …… 宁潇和红鸾独自回了香来水榭。 望着依旧秀美的园子,宁潇不由心中微微感慨,大小姐走了,而且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么大的院子,以后可就要独属于他了! 三层小阁,他想睡哪一层就睡哪一层,再也没有人能干扰到他,再也没有一个多事的丫头找茬……真好。 “公子……你是不是舍不得大小姐?” 红鸾感觉自家公子有些伤感,不由抬起小脸关切的望着他。 宁潇直摇头。 “那公子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宁潇道:“我舍不得的不是某个人,不过是那些过往那些回忆罢了。” “世人皆走走停停,又有谁真的舍不得谁呢?” “公子……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红鸾撅了撅小嘴,竟是鲜有的对宁潇的话进行反驳。 宁潇看向她。 红鸾认真道:“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人真的舍不得另一个人,比如…阿离就是真的舍不得大小姐!还比如我……就是真的永远舍不得公子……” 红鸾眼眶微红,痴痴的凝望着宁潇,声音却是越来越微弱。 宁潇笑了笑,揉了揉红鸾的秀发,笑道:“好了,我也舍不得你!” “奔波了一个月,实在有些累了,今晚早些休息吧!” “嗯!那公子睡几楼?” 宁潇犹豫了一下,道:“二楼吧。” “好,那红鸾也睡二楼!” …… “公子……你的修为怎么还没有恢复啊!” 红鸾看着身子依旧有些虚弱的宁潇,不由紧张道。 宁潇躺在椅子上,晒着暖洋洋的阳光,慵懒的道:“透支的有点严重,懒得修了……” “啊!公子,怎么感觉自从大小姐离开之后,你就变懒了?之前你可是十分勤奋的修炼呢!” 红鸾感觉有些不对劲。 宁潇瞥了一眼开始胡思乱想的小丫头,笑道:“之前是承诺,自然要兑现!她救了我,我自然要报答她,如今一切因果终结,我还这么辛苦干什么?” “之前还想着把老爹和三弟尽快救回来,但现在看来也不用急了,他们儿孙满堂,在岭南生活的似乎比我还幸福,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宁潇站起身,迎着日光伸了个懒腰然后又躺了下来,微微眯着眼睛,似梦似醒,梦呓般的开口: “从今天起,做个纯粹的人,不读书……不习武……不干活……不吃饭……哦,饭还是要吃点…多玩多乐多睡觉…要是睡觉的时候再有一阵清风抚过就再好不过了…呼呼……” 旁边红鸾撇了撇小嘴,怎么感觉公子年纪轻轻就开始养老了呢?太不对劲了,但她还是在宁潇身后使劲地挥动着大蒲扇。 …… …… 转眼之间,便是三年过去。 三年来,宁潇深居简出,渐渐连临国府新进的下人都不知道临国府还有这么一位姑爷。 只知道临国府东北角那一座香来水榭十分神秘,是临国府禁地一般的存在,府内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 而朝堂之上,盖因苏温文拜相,政令比之当年温和不少,四大国公被天子打压的步伐也渐渐被抑制,临国府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这一日。 临国府迎来一位贵客,临国府大开中门,临国公亲自出门迎接。 “苏相莅临,临国府真乃蓬荜生辉啊!” 司徒敬城看着往日老友,今朝宰相苏温文,躬手迎道。 “哈哈……司徒公,能让你对老夫这么客气,老夫还真是活久见啊!” 为相三年,苏温文身上的文人气质不减,但却又多了一股舍我其谁的宰相气势,所过之处,无不敬服。 苏温文与司徒敬城两相互请,这才进了客厅,寒暄片刻之后,苏温文方步入正题,指着身后一俊朗少年道:“敬言,还不快来拜见临国公?” 青衫儒巾的陈敬言当即来到下首向司徒敬城拜道:“学生陈敬言,见过临国公。” “陈敬言?” 司徒敬城微微讶然,旋即起身亲自扶起陈敬言,笑道:“莫非你便是连中三元,于三日前殿试高中的状元郎陈敬言?” “学生不才,正是在下。” “气色凛然,目若悬星,果然一表人才,好一个状元郎。” “多谢临国公谬赞!” 陈敬言连忙躬身作揖。 “哈哈……司徒……我这学生可还入得了你的眼啊!” 苏温文轻轻捻须,含笑看向司徒敬城。 “你的学生?你教出来的?” 司徒敬城没好气的看了苏温文一眼,当了宰相也改不了吹牛的毛病。 “那当然,此次科考本相亲自坐镇,是为主考官,本相亲自认定的会元,经殿试又被天子钦点状元,不是我的学生,难道还是你的?” “行!你是宰相,你说了算!” 司徒敬城懒得与他争论这些。 “说正事吧,今天带着你的状元门生来我临国府到底干嘛来了?总不能就是为了炫耀你新收了个才子吧!” “本相会有这么无聊么?” 苏温文哼了一声。 “你当然会!” 司徒敬城毫不留情道。 “你……罢了!” 苏温文话音一转,旋即正色道:“本相今日前来,乃是有一桩喜事与你商讨——我是来提亲的!” “提亲?为谁提亲?” 司徒敬城问道。 “自然是为你那个嫡次女了!” 第九十八章 明日再来 “青衣?” 司徒敬城闻言,顿时心中一动,三年来,他一直伤感于长女不辞而别,心绪不定,倒是差一点耽误了自己两个小女儿的婚姻大事! 青衣与锦绣的婚事,确实不能再拖了! “你是要为状元郎提亲我家青衣么?” 沉吟片刻,司徒敬城再次开口,虽是与苏温文说话,目光却是忍不住仔细打量起陈敬言来。 刚才说他一表人才只是第一印象,如今若要做自己的女婿,那自然要好好观察才是! “那是当然!” 苏温文笑道:“青衣虽是女子,但是学识不浅,颇有才情,而且相貌娟秀,可谓才貌双全,只是身子有些弱……” “哼!” 见司徒敬城变了脸色,苏温文又连忙改口道:“女儿家柔弱一些当然也没什么…咳咳…与我这状元学生真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怎么样?这个女婿你要不要?” 司徒敬城没有搭理他,而是目光审视的看向陈敬言:“你真想娶我女儿?” “如恩师所言,令爱才貌双全,且满腹才情,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学生自然心中钦慕。” 司徒敬城沉吟道:“青衣是老夫的掌上明珠,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娶的!你想娶我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容易。” “还请临国公考校!” 陈敬言郑重开口。 苏温文笑眯眯的坐在一旁喝茶,仿佛看到了数年前司徒敬城去苏府向他提亲的场景!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啊! 你儿子娶走了老夫的宝贝女儿,今天老夫的学生也要娶了你的女儿! 这边司徒敬城打量着陈敬言,旋即淡淡开口: “你能连中三元,于殿试称魁,又被苏相看重,才学自然不用说,相貌不凡,自也不必谈……但我临国府已立三百年,自太祖皇帝登基以来,一直尊荣等身,乃诗礼簪缨之族,想要成我临国府的女婿,首重人品与德行!” “陈敬言,老夫问你,今日老夫若不许你亲事,你待如何?” 陈敬言毫不沉吟便要回答。 “咳咳……” 苏温文顿时轻咳几声,见司徒敬城看向他,苏温文连忙佯作茶烫低头吹气。 陈敬言顿时心中会意,连忙把刚才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这按照他的性格,若是司徒敬城今日拒了他今日的亲事,那显然是看不上他,身为读书人,自该光明磊落,既然人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自己,自己日后便应该与临国府保持距离,绝不可死乞白赖的卑躬屈膝去求!读书人是要有风骨的! 但此时得到苏温文的提点,不由回想来时苏温文对他的叮嘱。 “这司徒老贼啊,一生好名,明明是家传的荫封,自己根本没什么本事,却整的他多能一样!” “所以,他即便看上你了,只因是我的门生,他必然不会轻易松口,肯定会考校于你!” “那不知临国公会如何考校学生?是辞赋文章?还是文墨诗词?” “你的才华相貌皆是当世一流,更何况,以他那肚子里的两滴墨水敢考你堂堂状元郎?放心,他怕露怯,我料定他不敢考你这方面。” “那除此之外还能考什么?难道考武功不成?” 陈敬言疑惑道。 苏温文意味深长的笑道:“于读书人而言,只有两件事需牢记于心,其他皆是细枝末节,敬言,你说是哪两件事?” 陈敬言沉吟片刻,脱口而出道:“才!德!” “哈哈,不错!孺子可教!这看似人人皆知的道理,却鲜有人能真正明白,你能铭记,为师十分欣慰,未来朝堂之上必有你的一席之地!” 苏温文哈哈一笑道:“所以,司徒不会在‘才’上弄斧凿,必然会在‘德’之一字上作文章。” “恩师是说,临国公会考校学生的德行和品性?” 陈敬言问道。 苏温文再度摇头道:“不不不……” “那是……恕学生鲁钝,请恩师明示!” “你啊,就是太过耿直!跟为师当年一样……” 苏温文笑了笑道:“你只知要考德行,但孰不知,德行不可察,日久见人心!” “所以……” 陈敬言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但却不明白恩师到底什么意思,这个德行到底是考还是不考? 苏温文敲了敲陈敬言的脑袋,笑道:“还未悟?” 陈敬言郑重点头:“未曾,还请恩师明示。” 苏温文并不生气,反而十分欣赏道:“很好,不骄不躁,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告诉你吧……老夫料定,司徒必然先长篇高论德行之道,然后才考校于你,至于问什么,自然需要你随机应变!” “而关于德行的论述,你可全然不理,他多半只是想要误导你罢了!只是故意给你画了个圈,看你会不会向里面跳!” “所以回答他的问题,不必太过拘泥,更不必规规矩矩的发一些腐儒之论,毕竟司徒老贼自己也从没守过什么规矩!” “恩师,你这么说临国公是不是有些过……” “过?什么过?当年他抢我题诗的时候捶我那两拳现在每隔天阴下雨胸口都还隐隐发痛呢!” “啊!临国公还打过恩师?” 陈敬言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秘密来,忍不住惊愕连连。 “那可不!老疼了!所以你一定把他的宝贝女儿娶走!替为师出口气!” “额……” 陈敬言沉默了。 “呼~好险!差点忘记恩师的叮嘱!” 反应过来的陈敬言轻吐一口气。 “不过恩师难不成是临国公肚子里的蛔虫不成?竟把临国公之言预料准确至此!奇哉!” “想好了么?” 司徒敬城轻轻的抿了口茶,完全想不到自己临时起意的考校在陈敬言这里完全是开卷考试! 能连中三元,陈敬言自然是有真才实学之辈!随机应变自然也不在话下。 今日自己既然来求亲,那最重要的便是一个诚心。 又思忖苏温文提点的话,不要太着规矩,不由心中一动,有了答案。 他向司徒敬城微微躬身,作揖之后,朗声答道:“临国公,学生身为读书人,绝非风流多情之辈,今日既然前来向令爱提亲,便绝不会更改退缩半步,若是临国公今日不许学生,那学生便……明日再来,明日不许,便后日再来,后日不许,旬月再来,如此反复,只要临国公还能容许学生进临国府一步,学生便此志不渝!” 此言一出,不仅司徒敬城一愣,便是苏温文都瞪大了眼睛。 这谁啊,怎么还把我的得意门生给带偏了? 怎么变滑头了起来? 正担心如此过激会不会激怒司徒敬城,却不料司徒敬城在沉眉片刻后却是大笑一声,看向苏温文道:“你这个学生,不错!哈哈……很对老夫的脾气!” 苏温文轻咳一声,接着也笑了起来,心中却是暗暗吐槽,果然这老贼远比我想象的更变态! 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趁热打铁:“所以这门亲事,你是答应了?敬言!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拜见岳父大人!!” 第九十九章 阶前初见 “且慢!” 司徒敬城连忙止住:“这还不急!” 苏温文则是急了:“司徒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很满意?” 司徒敬城捻了捻须,笑道:“我这一关算是过了,但还要问问我那宝贝女儿同不同意,她若看不上这状元郎,老夫也没办法。” “你……好你个司徒敬城,还堂堂临国公呢,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老子,你只要答应了,难道青衣还能不允?” 司徒敬城笑道:“我这叫话不说满,可先让二人见一见,若是青衣满意,老夫自然不会反对!老夫不能拿女儿的一生幸福作赌啊!” “哼!你这个时候会当爹了!?” “当年你去我苏府提亲的时候,老夫也说要问一问映雪的意见,毕竟那是老夫唯一的女儿,你呢,你当时怎么说的!你说女子自有三纲五常,在家当从父,还说我如此婆婆妈妈,分明是家风不谨,连女儿的婚姻大事都做不了主,还堂堂当朝大学士,丢不丢人!老夫当时不是头脑一热就当场把映雪许给你儿子了么?” “怎么这会到了你,你改的这么婆婆妈妈?你要脸么?” 司徒敬城不恼不怒,依旧笑道:“我临国府岂是你苏府能比的?我虽有三个女儿,但都是我的掌上明珠,绝不能让她们受一点委屈!岂能被别人几句话就给糊里糊涂的嫁出去了?你当老夫傻啊!” 苏温文愣了一下,然后下一刻直接双目喷火:“司徒老贼,老夫跟你势不两立,占老夫便宜也就罢了,竟然还敢骂老夫蠢!欺人太甚!” “恩师!冷静!冷静!!” 陈敬言吓坏了,连忙上前死命抱着苏温文,心中忍不住心中嘀咕,这怎么跟恩师说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当年是临国公先动手打恩师的嘛! 现在陈敬言不得不怀疑,当年是不是也是恩师这般率先动手,但是块头比不过临国公,反而被临国公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顿! 不过幸好现在自己在,可一定要拦住恩师,不能再让他先动手后挨揍了! “冷静!恩师冷静啊!您是当朝宰相!一定要注意威仪!威仪!……” 经过陈敬言死命拉扯加上语重心长的劝解,苏温文这才算是冷静了下来。 但闹了这么大的动静,直接惊到了临国府的后院。 苏映雪,司徒锦绣率先闻讯而来。 “爹……你怎么又来临国府耍酒疯了!” 苏映雪见状,不由有些生气有些好笑的道。 “我……耍酒疯……我……” 一听这话,苏温文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气来抽过去! “敬言!快给我爹倒杯水……” “敬言!” 苏映雪一边给苏温文拍背,一边呼喊陈敬言。 但是喊了半晌,却不见陈敬言有半点动作。 “敬言你……” 苏映雪不由下意识的回头,却见陈敬言正呆呆的望着款款而来的司徒锦绣缓缓出神。 今日司徒锦绣穿了一件云燕细锦绸缎衣,身量高挑,蛮腰纤细,行走之间,顾盼神飞,双目湛湛,气质如玉凝霜,裙摆微微摇曳,瞬间便摇到了陈敬言的心中。 眼前的风景太过美好使他忽视了背后苏映雪的招呼,径直走到司徒敬城面前,又忍不住看了司徒锦绣一眼。 司徒锦绣微微低头,侧过一旁。 “临国公,这位小姐莫非就是您的女儿?” 司徒敬城点点头道:“不错!是老夫的女儿。” 陈敬言顿时心下激动,满心欢喜,只觉寻到人生佳偶,皇天不负。 他难抑心中欢喜,看着司徒锦绣,忍不住开口道:“令爱既具隽永书香之气,又得钟灵毓秀之神,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天下竟真有此等佳人!恐怕也只有临国府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方能孕育出如此瑰姿绝逸的女子来!在下今日算是见识了。” 司徒锦绣第一次被人如此直白的夸奖,不由诧异的看了陈敬言一眼。 “咳咳……逆徒!真是见了媳妇忘了师父,为师都要死了!” “是是是……” 陈敬言大窘,连忙跑过去给苏温文倒水。 苏温文喝了两口,缓了缓,方才把茶杯递给苏映雪,看了司徒锦绣一眼,道:“你认错人了,那不是你媳妇!” 陈敬言一愣:“恩师所言何意?刚才临国公可是说了,这就是他女儿啊!” 苏温文闻言,没好气道:“司徒老贼三个女儿呢!” “啊?那这位是……” 司徒敬城道:“锦绣是老夫庶女。” 司徒锦绣闻听此言,脸颊不由凝了一下。 陈敬言望着司徒锦绣,怅然若失,然后对苏温文低声道:“恩师,要不就她吧……我……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苏温文顿时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暗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堂堂状元郎,宰相门生,难道娶一个庶女为妻?你不要面子,本相可丢不起那人!” “行了,司徒,快把青衣那丫头叫出来,让他们见一面,若是可以的话,也好早些完婚!” “锦绣,去把你三妹叫来。” 司徒敬城道。 司徒锦绣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苏映雪惊讶道:“爹,你要把青衣嫁给敬言?” “怎么了?你有意见?” “女儿只是感觉……” “没有就别说话。” 苏温文道:“一会儿万一青衣那丫头不同意,你帮着劝劝。” “这……好吧……” 苏映雪无奈点头。 …… “二姐,前厅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闺房之中,司徒青衣对镜理云鬓。 司徒锦绣看着妹妹娇俏的小脸,淡淡笑道:“有喜事。” “哦,有何喜事?” 司徒青衣下意识的第一时间便是想到司徒霓裳回来了,但很快又摇摇头。 司徒霓裳已经离开三载,杳无音讯,阖府上下尽皆信了大小姐渡天门而去的事情,这样的奇闻自然不可能瞒得住,当然也没有人要瞒,虽然此事十分离奇,但却也算不得有辱门楣。 所以如今整个上京城大小酒肆茶坊都流传着临国府大小姐剑开天门登仙而去的说书段子,听着众多,络绎不绝。 但同时所有人也心有疑窦,临国府大小姐既然登仙而去为何连自己的男人都不带呢? 久而久之,临国府赘婿便又得了个被妻子抛弃的男人的名号。 或许是羞愧难当,那位赘婿竟然整整三年未曾踏出临国府一步,有好事者还曾隆重拜访临国府,想要向那位当事者赘婿当面问个究竟! 当然,无功而返。 “大喜事!” 司徒锦绣继续卖关子,帮助司徒青衣梳理了一下秀发,又在首饰盒之中寻了一件做工精巧的珠钗插在了司徒青衣的鬓发之中。 “来吧,爹让你去呢!” 司徒青衣兴趣缺缺,但耐不住司徒锦绣的拉扯,一边走一边道:“二姐,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凑热闹,若是无关紧要,我不要去。” “当然与你有关!” 司徒锦绣笑道。 “那你快说嘛!到底什么事呢?” “不说不说,到了自然知晓!” 第一百章 目成心许 司徒青衣无奈,只得跟着司徒锦绣一同来到前厅,见了来客,不由连忙先与司徒敬城见礼,然后又郑重向苏温文见礼道:“苏相!” “哈哈……小青衣这两年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苏温文赞赏着,旋即用胳膊杵了杵陈敬言。 陈敬言望着眼前如风一般柔弱的司徒青衣,不由暗暗惊诧,这世上竟然有如此柔婉气质的女子,清新横笔,青丝吐芳,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周围一切都仿佛失去了光芒,好似遗世而立的世外仙姝,一眼忘俗。 他心中震动万分,不由看向司徒敬城,心中深深怀疑,这两位气质迥异,但皆有倾世之姿的女孩真的是临国公的女儿? 虽然临国公也算的是相貌堂堂,但…… 陈敬言及时打消了这些八卦的念头,读书人可读周易,不可八卦! 但望着眼前双月并辉的司徒锦绣和司徒青衣的陈敬言竟然第一次动摇了“众觅三千问红颜,只许一人嫁与妻”的人生信条! 虽然自觉深愧平生之道,但心中却是难抑的生出想要把眼前两个女孩都娶回家的念头。 他心中暗暗唾骂自己:“陈敬言啊陈敬言啊!你读书人的操守都读到狗身上了么?你怎么能有如此龌龊的念头!这两位姑娘能得到一位已经是三生有幸,你怎能如此无耻!你的万卷圣贤书都白读了么?什么……纳妾!陈敬言啊陈敬言你是真敢想啊!这两位姑娘皆天人之姿,哪一位能屈身为他人妾?天理难容!陈敬言你配么?你何德何能啊!” 正在陈敬言在自我脑海风暴的时候,司徒敬城把司徒青衣拉到身边,指着陈敬言笑道:“青衣,这位是苏相的门生,陈敬言,当朝状元,你以为如何?” “状元?” 司徒青衣闻言,也是一惊,不由细细打量了陈敬言一眼,方道:“陈公子才貌双全,乃人中龙凤,青衣岂可随意评价。” 本来心中正纳罕,爹让自己的来意,但此时听到司徒敬城的问话,机敏聪慧的司徒青衣霎时间心中有了猜测,不觉小脸缓缓敛下。 “多谢青衣姑娘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陈敬言连忙致谢。心中欢喜,这位青衣姑娘不仅气质温婉,声音竟也是这般柔美,真是一位奇女子。 “爹,还有别的事情么?若没有的话,青衣有些累了,想要回去休息了。” 刚出来就累了? 司徒敬城自然听明白了自己宝贝女儿的潜台词。 苏温文自然也听出来了,连忙笑道:“青衣,你可知老夫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苏相朝政繁忙,想来一定是与家父商讨大事,青衣不敢打扰,请先退下。” 见司徒青衣如此决然,苏温文顿时急了:“且慢!今日老夫是向你爹为我的学生向你提亲的!” 此时话已挑明,司徒青衣面色微变,这个时候她若再要执意离开,可是完全落了苏温文的脸面!除非,她留下一句,婚姻大事小女子岂可决断,全凭父母做主便是。 但她自然不会这么说。 沉默片刻,她道:“青衣蒲柳之姿,目不识丁,焉能配得上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苏温文看向陈敬言。 陈敬言连忙道:“娶妻当娶贤!姑娘温婉良善,窈窕淑女,敬言钦慕良久。” 司徒青衣微微咬唇,又道:“爹爹在上,长幼当有序,二姐还未嫁人,青衣如何越礼?那青衣岂不是成了不孝不悌之人?” 司徒锦绣没好气的看了司徒青衣一眼,这丫头竟然要拉自己当挡箭牌? 但同时她也不免看向司徒敬城,爹会说什么呢? 司徒敬城沉吟片刻笑道:“长幼有序,但也有嫡庶之分,你与锦绣倒也不必在意这个。” 司徒锦绣闻言,顿时脸色沉下,双掌紧紧握在一起,心在滴血,难道在爹的眼里,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么?庶女就真的不如嫡女吗? 司徒青衣这边则是有些慌了,最后只得丢下一句“我不嫁”连忙跑开了! “额……这…这就跑了?!” 苏温文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敬言:“本相门生这么吓人么?把人直接吓走了?” 陈敬言无奈一笑。 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人家青衣姑娘根本没看上自己! 但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落荒而逃吧,自己虽然说不上风度翩翩,俊朗非凡,但也称得上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之前见过自己的人都这么说,难道都是自己的错觉?实际上自己长得很丑? 不得不说,司徒青衣这一跑,竟然让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恩师,你实话告诉学生,学生相貌到底如何?” “额……” 苏温文无语住了。 他啪的一声敲在陈敬言的脑袋上,哼道:“怎么?一个女人的否定,便让你失去了信心么?若是如此,你这个状元还有何价值?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我苏温文的学生!” “学生汗颜!” 陈敬言羞愧难当。 司徒敬城此时多少也是有些没想到。 毕竟,这陈敬言的确不错,各方面他还是十分满意的,做他们临国府的女婿,他的确也颇为满意! 但是青衣竟然如此坚决的拒绝!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 “敬言啊,你也看到了,青衣她并没有看上你,当然你也不必心中不满,只能说明是你们二人的缘分不到,以你的人品才学,自可另觅佳偶!” “临国公言重了。” 陈敬言连忙行礼,道声不敢。旋即目光轻移,然后在司徒锦绣的身影上定格。 司徒锦绣顿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对司徒敬城道:“爹,女儿先回去看看青衣。” “去吧。” 司徒敬城摆摆手。 “走了!这小青衣不识你这块美玉,便罢了吧!” 苏温文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陈敬言。 却不料陈敬言不退反进,走到司徒敬城面前,接连两拜,道:“临国公,学生斗胆,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有话但说无妨。” 司徒敬城对陈敬言观感不错,而且刚才又驳了他的面子,此时倒也十分客气。 “……既然三小姐看不上学生,那学生斗胆,想要再向临国公提亲锦绣小姐!不知国公这次可否准允?” 陈敬言此言一出,苏温文和司徒敬城皆面色微变,而后相视大笑。 “苏温文啊苏温文!真不愧是你的弟子!还真是贼不走空,今日一定要娶走我一个女儿不致徒劳往返是吧,哈哈……” 苏温文嘴角抽了抽,你是她娘的会比喻的! 他看向陈敬言:“你认真的?” 陈敬言连忙再次对面前两位前辈郑重行礼道:“学生是认真的!” “其实,青衣小姐和锦绣小姐皆是倾世之姿,绝代芳华,一者如空山初雪,一者似惊鸿艳影;但凭心而论,学生其实更钦慕锦绣小姐……或许是那第一眼的芳华……” 陈敬言幽幽一叹,旋即郑重向司徒敬城道:“还请临国公准许学生所求,学生已然心许锦绣,望此终年。” 第一百零一章 锦绣之怨 上 “怎么?那陈公子堂堂连中三元的大才子,就如此入不得我家小妹的眼么?不同意就不同意,怎么还能直接跑掉了?连礼节都不顾了?” 司徒锦绣笑呵呵的走了进来,看着躲在屏风之后的司徒青衣,不由调笑道。 “二姐,你戏弄我,你分明知道,刚才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司徒青衣幽怨道。 “提前告诉你,你还会去么?” “我……” 司徒青衣低头抚弄着自己的三千青丝,默默不语。 司徒锦绣瞧着他这副神情,不由道:“我岂不知你的心思?” “啊?二姐你说什么?” 司徒锦绣顿时有些慌乱。 “我哪有什么心思……” “还装……姐姐已经离开三年了!留下的信中更是言明与他再无干系,这句话分明是写给你听的!难道不是么?” 司徒青衣连忙羞红了脸蛋:“二姐你别乱说,他…他永远是我们的姐夫!” “呵呵……你真这么想?那你为何不答应这门亲事?” “你素来喜好诗词文章,小时候还跟我说过你未来的夫婿一定是要有状元之才的大才子!这样你们就可以效仿往昔才子佳人般举案齐眉,填词弄曲,互为唱和……” “哎呀……二姐你别说了,那都是小时候的戏言罢了!当不得真。” 司徒青衣连连打断,有些窘迫道。 “怎么就当不得真!” 司徒锦绣道:“再说你便是不当真又如何?他已经快三年没有出过香来水榭了吧!你又有多久没见到他了?若他真的对你……” “二姐!” 司徒青衣忽然强硬的开口打断了司徒锦绣,有些生气道:“你不要再说了,若你真的觉得那状元郎不错,你自己去嫁了吧。” “小姐……” 紫儿和墨雪在一旁陡然打了个激灵,他们从小服侍小姐,这竟是第一次见到小姐对二小姐发脾气! 司徒锦绣沉默片刻,道:“是二姐一时失言,青衣莫怪。只是人家堂堂状元郎,若要娶妻又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庶女呢?” 司徒锦绣自嘲一笑。 “二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司徒青衣顿时有些慌乱,她自然知晓,二姐平生最在意什么。 “二小姐!喜事啊!” 忽然大管家华富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司徒锦绣眉头一皱:“华富,什么喜事?” 华富笑道:“刚才老爷已经和苏相爷商讨好了,要把二小姐许配给状元郎!半月之后,黄道吉日,便可出嫁呢!如何不喜?” 司徒锦绣瞬间脑袋一空,楞在当场。 ………… “多谢临国公!” 陈敬言激动的向司徒敬城行礼。 “傻小子!还叫临国公?” 苏温文笑道。 “是是……学生愚钝!拜见岳父大人!” “嗯……哈哈……老夫今日又得一贤婿……” 司徒敬城捻须而笑,话音未落便见司徒锦绣面色冷沉的走了进来。 “锦绣小姐……刚才岳父大人已经……” “住口!” “谁是你岳父!” 司徒锦绣瞬间打断陈敬言的话,冷冷道:“你刚才明明是向我小妹提亲,怎么转眼之间就改变了主意?你心变得还挺快的嘛!” “不不……” 陈敬言连连摇头,有些慌乱道:“锦绣小姐误会了,在下是真心倾慕锦绣小姐的,刚才并非出自在下本意!” “哦,这么说,你根本不喜欢青衣喽?” “是的!” “既然不喜欢,刚才又为何提亲?难道于你而言,我们姐妹娶谁都毫无差别?” “我……” 一时间,陈敬言哑口无言。 “锦绣……怎么?你对这桩亲事也不满意?” 司徒敬城见状,不由沉声道。 司徒敬城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更激发了司徒锦绣的愤怒: “爹……为什么?为什么刚才他向青衣提亲的时候,你就要亲自问一下青衣的意见,而到了我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及半分我的意见,便直接答应了?难道我司徒锦绣在爹爹眼中也是可有可无的女儿?别人要娶,随意都可以嫁出去呢?” 司徒锦绣说着,不觉便泪水肆虐,模糊了双眼。 “锦绣,你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司徒敬城闻言顿时有些生气,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苏温文和陈敬言的面,自己的女儿竟然在指责自己! 一时间,司徒敬城只感觉颜面尽失。 陈敬言更是尴尬不已,连忙看向苏温文,示意我们是不是先离开。 苏温文则是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这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戏台子,不看过瘾怎么能行?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司徒锦绣一时间情难自已,声泪俱下,感情如洪水般倾泻而出:“不就因为我是庶出么?从小到大,您真正关心过我么?姐姐和三妹有的东西,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总是会忽略我!” “每当三妹犯了错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是找您撒娇便可一笑而过,而我犯了错误的第一感觉便是恐惧!您知道我为什么会恐惧吗?我好怕您会骂我!更嫌弃我!为了能让您更关注我,更看重我,我每日苦练书法,我知道您最大的爱好便是书法,但即便当我的书法水平日益进境,远超二哥姐姐三妹的时候,您也只是淡淡夸奖了我一句‘不错!’您知道当时我有多伤心么?” “这些也就罢了,我知道我是庶女,根本不配得到您的笑脸,但是现在……” “二小姐!不要说了!老爷生气了!” 华富见司徒敬城已然下不来台,连忙冲上前去,扯着她的手臂,想要把司徒锦绣拽出去。 却不料司徒锦绣正在情绪激烈之处,哪里肯依,一巴掌打在华富脸上,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拉扯我的衣裳!滚开!” “我……” 华富虽是临国府大管家,司徒敬城的绝对心腹,但到底是下人,再不敢造次,捂着脸悻悻退下。 司徒锦绣泪流不止,几度哽咽,继续看向司徒敬城道:“现在,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爹爹竟然问都没有问我一声便给决定了,而且刚刚是分明特意问了青衣的!为什么?为什么?难道生为庶女就不是您的女儿了么?” “够了!” 司徒敬城气怒的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此时此刻,他只感觉这个平素聪敏认真最不让他费心的女儿是发了疯。 身为一家之主,临国府绝对的权威,便是徐夫人也绝不敢如此责问他! 他现在完全无法想象,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 “你……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不想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不准出房门一步!” 司徒敬城气怒无比,大喝一声,指着司徒锦绣的鼻子的手臂都在颤抖。 “小姐!别说了!快走!” 旁边晴儿和霁月也是泣啼连连,一左一右连忙推着司徒锦绣离开。 “……家门不严,让你们~看笑话了!” 司徒敬城脸色难堪至极,瞥了苏温文一眼,没好气的道。 陈敬言则是望着满面泪珠离开的司徒锦绣,心中一阵心疼,原来看似风光的临国府二小姐光环下,还有这样的一段委屈经历! 从这一刻,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腔豪情,今生非她不娶,一定要带她离开临国府,再也不会让她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给她一个真正温暖的家! 第一百零二章 锦绣之怨 下 “司徒!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看把锦绣丫头委屈的!我觉得你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是吧!映雪。” 苏映雪也被刚才的场面震惊不已。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素来善解人意处事利落的二小姐心中藏着对老爷如此之大的怨气! “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是只有映雪这一个女儿,女儿家都是宝贝,分什么嫡出庶出!” 苏温文挤兑他道。 “哼!怎么处理家事,老夫还容不得苏相指点!” 司徒敬城最讨厌这家伙在这说风凉话。 “那这刚才答应的亲事还算不算数?” 苏温文问道。 苏映雪扯了扯苏温文的衣服,想让他先把这件事放一放。 但是司徒敬城沉默瞬间便直接道:“当然作数!” 司徒敬城大手一拍,此时极力维护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岂能儿戏?让她嫁给当朝状元,又是你苏相门生,即便是我临国府的小姐,也不算委屈了她。就这么商议定了!” “好!半个月后,本相亲自宴请百官,为我们两家再度结姻庆贺。” “敬言,走!今天没白来。” “多谢恩师。” 陈敬言向苏温文行礼之后,又向司徒敬城见礼之后方才转身离去。 “老爷……锦绣……这样真的不会伤害她么?” 苏映雪有些于心不忍的劝道。 司徒敬城一手扶额,无奈的摆摆手道:“好了,映雪,让老夫清净一会儿,先退下吧。” “是,映雪告退,老爷好好休息。” 苏映雪行了一礼,只得退下。 …… “小姐……” 晴儿和霁月哭着走了进来,并排站在司徒锦绣的身后,声音哽咽道:“刚才管家那里说……说小姐的婚事定了!就定在半个月之后的五月三日。” 司徒锦绣静静的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铜镜之中的自己,一滴清泪无言落下。 嫁给当朝新科状元陈敬言,其实并非十分难以接受之事。 司徒敬城不过问她的意见直接为她定了亲也并非她以下犯上的根本缘由。 毕竟天下本就没有多少能够独自决定自己婚姻的女子,即便公主都不可以,何况是她呢? 但她唯独接受不了的便是司徒敬城明明在她之前已经询问过青衣——她的妹妹的意见,而且还被青衣拒绝了,但是很快到了她这里,竟是直接决定了,前前后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如此反差,方是她绝望的根源。 如果没有青衣的前车之鉴,她或许依旧不满,但多半也就抱怨一番后同意了。 但没有如果, 事无大小,不患寡而患不均! 明明她也是临国府的小姐,,明明她也是亲生女儿,明明她才是姐姐! 就因为自己是庶女么? 就因为自己是庶女便不配得到父亲的关爱么? 她好恨! 之前她只是羡慕司徒青衣和司徒锦绣是徐夫人所生,是临国府最尊贵的小姐,有两个哥哥细心呵护,虽然那也是她的哥哥,也是她的爹爹……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她自己一个人躲到一旁看着她们一起玩耍欢笑……她永远都只能远远的偷看…… 但她知道这些怪不得青衣她们,所以她对青衣一直以来只有羡慕……只有羡慕……直到这一刻她自己也控制不住的生出了愤恨…… 她紧紧咬着牙,咬破了嘴唇也不觉的疼。 鲜血浸入口中,不觉腥咸。 “司徒敬城!” 她心中默念父亲的名字。这一刻,她不想再称呼爹爹二字,她觉得恶心! 他不是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么? 不是都说女子改变不了被支配的命运么? 她偏要试试……即便付出最重的代价……反正她的心已经死了! 心死了,也便不需要所谓父亲的爱了。 这一次,她不仅不会离开临国府! 日后!她还要找机会掌控整个临国府! 她要让所有轻视她的人彻底看清! 她司徒锦绣绝不是任人欺凌的庶女! 即便是她的父亲!也不可以! “晴儿,霁月,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清冷的开口。 “小姐……我们想陪着你……” 两个丫鬟担忧道。 “怎么?现在连你们也不愿意听我的话了么?” 她嗔怒道。 “不是的!不是的!小姐,我们这就出去……” 二女慌乱不已,连忙退了下去。 司徒锦绣轻轻拿起刺绣边的剪子,放到眼前,看着在烛火下散发着寒光的刃锋,然后轻轻抬起光滑的手腕,拿起一块布叠起缓缓咬在嘴巴里。 她的目光清幽而平淡,持着剪刃的右手向左手腕猛的一划,顿时鲜血如水,毫不吝啬的顺着手腕溢了出来。 “嘶……” 她的瞳孔微微一缩,骤起的刺痛让她身体不由颤抖了一下,牙齿重重的咬在布匹上,尽量不发出懦弱的声音,那是她所不屑的哀嚎,额头上很快爬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看着血流很快漫延了一地,她方强忍剧痛,把口中的布条吐掉,然后伸开手臂猛然向前一拨,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顿时掉了一地,她也因为身体失去平衡栽倒在地,因失血过多晕死过去。 巨大的响动很快惊动了守在门外担忧的晴儿和霁月,她们两个对视一眼连忙默契的冲了进来,当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司徒锦绣之时,不觉惊恐无状:“小姐!!” …… “哎……听说了么?二小姐因不满老爷把她许配给了状元郎,要割腕自杀!血流了一满屋子,太医去的时候都给吓到了!” “真的?!二小姐这么勇么?状元郎都不愿意嫁,还要自杀!要是我今生能嫁给状元郎就好了……” 两个小丫鬟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 忽然一道红衣人影豁然出现在两个小丫鬟面前。 两个丫鬟一怔,见到眼前人,连忙低头行礼:“红鸾姑娘。”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再给我说一遍。” “没……没说什么?” “哦?是么?” “那跟我去见华富,我让管家亲自问……你们竟敢在背后嚼主子舌根子……” “红鸾姑娘千万不要……我们都告诉你……” 两个小丫鬟吓坏了,连忙道:“我们也是听二少奶奶房里的绮珠说的……我们真不敢造谣生事啊……而且府里的确来了许多大夫,据说还有宫中的太医……就知道这些了。” “行了……” 红鸾眉头微蹙,轻轻摆了摆手,两个丫鬟连忙跑开了。 “二小姐竟然自杀……” 红鸾喃喃自语,颇为震惊:“告诉公子去……” 第一百零三章 老大不小 三年过去,红墙白瓦的香来水榭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爬山虎所覆盖,绿油油的一片,而三层阁楼雕甍飞檐,挺立高耸,远远望去,香来水榭如同临国府角落之中的一只幽静的青鸟。 曾经的小门许久未曾开启,也已经生锈,布满灰尘,同样被不知名的藤曼所覆盖。 所以红鸾倒也没有走门,只是轻轻一跳,便越过了院墙。 苑内百花盛开,四季如春,倒是比往日大小姐在时愈发娇艳了些许。三层小阁楼依旧临水而立,也没有陈旧迹象,与三年前倒是没有太大区别。 红鸾笑嘻嘻的上了阁楼,看着小亭中袅袅青烟之后一道悠然饮茶的背影,顿时欢喜的跑了过去:“公子……” 宁潇转过身来,衣袂微微摇动,看着奔向他的红鸾,露出一抹久违的笑意:“回来了。” 红鸾一把扑在宁潇怀中,柔柔道:“公子……人家想死你了!” “至于么?” 宁潇无情的拨开了她的小手,递给她一杯刚沏好的茶,笑道:“又过了三年,我爹他们一家五口怎么样了?” 红鸾笑嘻嘻道:“现在可不是一家五口喽……” 宁潇神色一怔,手臂微颤:“我爹……死了?” “呸呸呸……” 红鸾连忙道:“公子,你说什么呢?怎么能这么咒老爷啊!” “老爷好着呢!是三公子又多了三个孩子!现在是一家八口!” 红鸾扳着手指头给宁潇看。 “吓死我了!” 宁潇摇摇头坐了下来,忽地又惊讶的站起身:“你说什么?宁泽那小子又生了三个孩子!” “对啊!还是三个儿子呢!” “现在三公子已经有五个儿子了!老爷别提多高兴了!他还问我公子现在有几个儿子……人家……都没好意思开口……” 红鸾有些羞涩的开口。 “这小子还真能生!” 宁潇无语吐槽。 “公子……要不……要不……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公子…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时候要一个孩子了……” 红鸾眼中闪着小星星,抬眼瞥了宁潇一眼,又连忙低头,两只小手在身前轻轻的戳了戳:“公子……觉得奴婢这个提议怎么样?” 宁潇望着红鸾羞赧无状的神色,认真沉思了片刻道:“可是大小姐已经走了,我明媒正娶的媳妇都没了……我跟谁生呢?” 红鸾闻言顿时嘟起了小嘴,眼巴巴的望着宁潇。 宁潇瞧着这委屈的小表情,笑道:“你想生?” “嗯嗯!” 红鸾闻言,眼中顿时冒出了光,连连点头。 “可是生孩子很痛苦的……我舍不得我的红鸾这么痛苦,我会心疼的……” 红鸾顿时感动不已,连忙徜徉在宁潇的怀抱之中:“公子没事的,现在人家已经是二品巅峰了,这点痛苦不算什么的!” “那我考虑考虑……” 宁潇道。 “嗯……” 红鸾乖巧答应,忽地想起刚才的事情,不由道:“对了!公子,临国府发生大事了!” “哦?什么大事?” “二小姐要自杀了!” “自杀?” 宁潇愣了一下:“成功没……” 红鸾沉思道:“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没……” “具体发生什么事了?” 宁潇问道。 红鸾旋即把从两个丫头口中得知的消息告诉宁潇,说是昨日状元郎来提亲,国公老爷直接允了婚约,二小姐当即发了脾气,不仅打了管家华富还责问了老爷,老爷大怒,禁了二小姐的足,夜里二小姐便割了腕。 宁潇沉吟道:“这的确像是她做的事情。” “那公子要去看看么?” 红鸾道。 宁潇摇摇头道:“不用了……二小姐与三小姐不同,她若真想自杀,没有人能救得了她。” “她若真的不想嫁,自己也能想出办法来。不必我们多管闲事。” “哦……” …… “回国公……二小姐已无大碍,只不过失血过多,未来必须好生修养,尤其不能动怒,乱了血气。” “有劳了秦太医,华富送送太医……” 送走了太医,司徒敬城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好个二丫头!你可真是老夫的好女儿啊!” “爹……你忘了刚才太医说的话,有什么话等二姐好了再说吧……” 司徒青衣连忙道。 “是啊……老爷……妾身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万一锦绣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妾身以后还怎么活啊……” 周姨娘一脸悲凄,苦不堪言。 “哼!” 见一屋子人都替司徒锦绣求情,司徒敬城冷哼一声,拂袖要走。 司徒青衣连忙道:“爹……二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婚约的事,就…算了吧。” “算了?如何算?” 司徒敬城道:“老夫已经答应了苏温文了!若是这个时候算了,他必然要笑我出尔反尔,老夫的脸面事小,临国府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爹……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临国府的脸面比二姐的命还要重要么?” 司徒青衣埋怨道。 “你……” 司徒敬城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爷……要不婚事就推了吧,你和苏相多少年的交情,这点事情……这二丫头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到底也是我手下养大的,看她现在这般,我这个做主母的心里也不好受……” 徐夫人也附和道,说着还用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 “是啊……老爷若是开不了口,媳妇愿意主动去劝我爹……” 苏映雪这个时候也开口。 司徒擎海也道:“不就是个状元么!咱们临国府不稀罕……” “你们……” 司徒敬城愤愤看了看一屋子都是要他退婚的人,不由哼道:“你们都懂个什么?” “如今苏温文执宰朝堂,身为宰相门生的陈敬言前途不可限量,把锦绣嫁给他,无论对她还是临国府都有莫大好处!难道你们都忘了三年前我临国府每况愈下的情形么?国公府又如何?如今四大国公府已经被削了两座!” “一群妇人之见!懂个什么!” 司徒敬城恨恨的扫视了在场所有人,顿时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不敢再开口。 “唉……家门不幸啊!” 司徒敬城看了一眼侧躺在床上,不愿面对他的司徒锦绣,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徐夫人无奈坐到床榻边,轻轻拍了拍司徒锦绣道:“锦绣啊……你也要理解你爹的苦心……要不……你就嫁了吧……” 周姨娘在旁边也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发出声来。 半晌,司徒锦绣微弱的声音之中透着决然:“要我嫁……毋宁死!” 徐夫人闻言不由身躯一颤。 在场众人也纷纷默然。 在她们看不见的背面,司徒锦绣的眼眶之中一滴清泪无声落下,露出一道冰冷坚定的眼神。 ………… 第一百零四章 比试才学 宰相府。 “司徒!你怎么来了?难不成是要与本相商讨婚事?” “这个你放心……本相今日早朝结束的时候便已经宴请了百官,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来的,这点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苏温文笑哈哈的说个不停,但却发现司徒敬城脸色越来越黑。 “咦!你这是咋了?昨晚没睡好?” 司徒敬城只得陪笑道:“苏大宰相啊……” “慢着!今日你这语气不对啊,怎么听着有一股客气与敬仰的感情在里面……不过这种感觉从你嘴里说出来,本相听着感觉怎么就是这么悦耳呢!” “是嘛!那老夫再说一边给你听……” “打住!” 苏温文脸色郑重起来,打眼瞧向司徒敬城:“你不对劲啊……不仅亲自上门还如此态度……你……” 苏温文眸光微眯:“你该不会昨天刚答应了婚约,今天就是要来退婚的吧!” “苏相英明啊!老夫对苏相的佩服简直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滚犊子!” “退婚没门!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苏温文转身就要出门。 司徒敬城则是连忙屁颠屁颠的追了上去:“苏相!苏相!苏大人,你在考虑一下呗!锦绣只是个庶女,哪里配得上你这前途无量的状元门生?” “我也觉得配不上,可谁让那傻小子被你家丫头迷上了呢?” 苏温文无奈道:“行了,这件事不可能改变……除非你司徒敬城真就一点脸不要了!行了……本相公务繁忙,还有要事要办,没空陪你这闲散王公谈天说地。” “苏相爷,青衣有礼了……” 苏温文正要上轿的时候,忽然一道空灵的声音在自己耳后响起。 苏温文顿时回头,不由把刚抬起的一只脚又落了下来,看着司徒青衣,又看了看司徒敬城,无奈道:“你们父女搁着唱戏呢,你方唱罢我登场?” “青衣,你怎么来了?” 司徒敬城也是讶然道。 司徒青衣微微一笑,对父亲行了一礼,然后走到苏温文面前,郑重见礼道:“苏相爷……青衣此来其实是代我二姐前来的……” “哦?” 司徒青衣笑道:“虽然爹爹已经同意了二姐的亲事,但我却还没有同意。” “想要做我司徒青衣的姐夫,必须要才高八斗,才华横溢,便如我大姐夫宁潇一般!” “宁潇?别跟我提那小子!直到现在他还欠我一首诗词没给我写了,天天在你们临国府藏着,连老夫见都不见,记得告诉他,没死赶紧给老夫写首好诗,歌颂一下老夫三年的治国政绩!” 司徒青衣道:“苏相的话青衣一定带到,不过这陈公子虽然连中三元,中了状元,但谁知道是不是您老身为主考官一手遮天,故意舍给您这得意门生的!” “不是!小青衣,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 苏温文沉声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司徒青衣笑道:“既然如此,那苏相可敢让青衣考校一下您这位得意门生的才学么?” “你要考校敬言?” 苏温文闻言顿时笑了:“小青衣啊……你的确读了不少书,在女子之中已是翘楚,是不可多得的才女,但可不要太过自负……想要与寒窗十载的状元比试才学……还是太过稚嫩,此举可无异于自取其辱。” “就问你个简单的,《圣人集注》第七章第三注解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么?” 司徒青衣沉吟片刻笑道:“这算得了什么?寻章摘句,舞文弄墨不过下下之才,苏相爷曾称名当朝第一大学士,如今更是位居宰辅,只有此等见解么?” 苏温文一愣,旋即大笑道:“小青衣你读书不多,倒是伶牙俐齿可以强词夺理……也罢,那你且说说要如何考校我这位弟子的才学?” “很简单,三日之后,还请苏相与高徒再临临国府,小女子有三道试题问对,若陈公子能对答如流,这门亲事我临国府将再无疑虑。若是万一陈公子答不出来,这门亲事就此作废,不可再提!宰相以为如何?” 苏温文闻言,捻须而笑:“丫头,你做得了主么?” 司徒青衣看向司徒敬城。 司徒敬城看了看司徒青衣,又看了看苏温文,事已至此,他还能如何? 苏温文大笑而去。 堂堂宰相门生,当朝状元,岂会惧一小女子的三道试题? 只要司徒青衣不是说一些歪理偏理,便不可能难得住陈敬言。 一个闺阁小女子,岂能知晓状元之才需要如何博学今古? 若是别人,他苏温文还真不敢太过自信,但陈敬言,读书之多之深之奥,连他都大为叹服。 若非深爱其才,他苏温文又岂会亲自出马为学生挑选佳偶寻觅良配? 苏温文毫不怀疑司徒青衣回去之后必然会在司徒敬城的书房之中颠箱倒柜翻来覆去寻一些古史佚本,但那都没用…… 司徒敬城的书房还是太小,从中任意挑出任何一本书,他都了如指掌。 想要以此难住他的得意门生,还是太过异想天开! …… “青衣……你这是做什么呀……你竟然要与那陈敬言比才学……你……唉……你太小看我大乾三年方出一位的状元了!” 司徒敬城叹息道。 司徒青衣却丝毫不慌,反而饶有兴致的看向司徒敬城:“爹爹不是说不会退婚的么?怎么独自一人前来求苏相?” 司徒敬城面色一尴,哼道:“还不是被你们给气的!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姐姐真的死在我面前吧?” “那你为什么不去跟姐姐说明呢?” “我能看得出来,姐姐其实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嫁给陈敬言,而是完全是在跟您赌气!” 司徒青衣叹息道:“小时候二姐其实一直想要和我跟二哥一起玩耍,但却只敢远远的在一边偷看我们……她太在乎她的庶女身份了!爹爹难道看不出来么?” 司徒敬城陷入沉默,良久方道:“或许吧,但自古嫡庶有别,自有尊卑……爹也不想这样……” “那你就去好好劝劝姐姐啊……只要你开口,向她道歉,她一定会乖乖听你的话的……” 司徒青衣柔柔道。 “让我跟你二姐道歉?” 司徒敬城面色一沉道:“绝无可能!便是你娘我都不可能这么迁就她!别说二丫头!老子跟女儿道歉,若是传出去,我临国府必然颜面无存,日后朝堂之上,老夫将再也抬不起头来……” “面子又是面子……” 司徒青衣撅起小嘴:“临国府的面子真的这么重要么?” 第一百零五章 古籍孤本 “就是这么重要!” 司徒敬城道:“爹可以再让你们胡闹一次,但若是失败,你去告诉你二姐,哪怕她恨我怨我也好,日后便是反过来忤逆不孝针对临国府也罢,她都必须要嫁!……死了都要嫁!” 司徒敬城说着气话,转身离去。 司徒青衣心思复杂,心绪难平。 “小姐,回去吧。” 紫儿和墨雪让几个小厮抬过轿子来。 轿子起步。 紫儿和墨雪跟在轿子左右,走在街市之上。 司徒青衣听着街道两旁热闹的市井叫卖声,喧哗声,心中愈发难受。 不仅仅是为了二姐,更是在想以后的自己。 若是二姐这次真的嫁了出去,那下次……是不是就要到自己了。 自己这次已经任性了一次,下一次还能有这样的机会么? 想到此处,一抹悲戚之意从心口涌出,不觉得泪滴香腮,感同身受。 此时,她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香来水榭那道已经尘封了许久的门。 自从姐姐离开之后,姐夫便再也没有走出过那扇门,那座小阁楼……渐渐的所有人也便默许了,所有人也都很少踏足那里,包括她……她只敢远远的站在香来水榭不远处的回廊之中,默默的眺望。 她不敢去打扰,怕搅扰了那人的清净。只能一日一日的望着那扇小门渐渐生尘。 现在她已经百分百相信姐姐真的成了仙人。 甚至还给他留下了什么仙药,让他可以很少吃饭依旧可以好好的活着,也或许是姐姐留下了什么仙人之书,他每日也在里面认真修炼,只待有朝一日也可以飞渡天门,追随姐姐的脚步,那个时候自己或许就该死心了吧。 “卖书喽!散佚千年的孤本古籍,独此一份,别无分号!有缘者得之!” 忽然,一声粗犷的声音打碎了司徒青衣黯然的思绪,不由掀开轿帘,吩咐道:“紫儿,看看那老丈叫卖的什么?” 紫儿闻说连忙跑到路边看向那老丈,但见那老丈脚下只有一本比较破旧的古籍在叫卖,不由问道:“老丈,你卖的什么?” 那老丈急忙瞧了瞧紫儿浑身上下的衣着,不由笑道:“这位姑娘……老朽这是本家传古籍,名为古今才子通考,姑娘要买么?” 紫儿连忙回去禀报。 隔着轿帘,司徒青衣沉吟了片刻,道:“可请问那老丈,可否让我先瞧一瞧。” 紫儿答应一声,又去道:“我家小姐说了,她可否先看一看。” 老丈笑道:“若要看,请你家小姐自来看。” 紫儿当时就瞪了那老丈一眼,哼道:“你这老头好不通情理,我家小姐岂是你这等人可以随意见的?” “让看就让我拿过去,不看拉倒,我们小姐还不稀罕呢!” 老丈讪讪一笑,道:“那姑娘拿去吧,可小心着点,古籍孤本贵重着哩。” “放心吧你,我们小姐还能给你看坏不成?” 紫儿连忙拿着古籍从轿窗递给司徒青衣,司徒青衣从里面接过,细细翻看之后,不由大为惊讶,旋即万分欣喜,连忙对紫儿道:“去给老丈银子,这本古籍我买了。” “好!” 紫儿旋即走到老丈面前道:“我家小姐说要买了……你这本书卖多少钱?” 老丈心中一喜,一双老目咕噜噜一转,旋即伸出一个巴掌递给紫儿:“姑娘……五两银子!” “什么?!” 紫儿大惊失色:“老头!你疯了么?一本破书,你竟然要卖五两银子!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么?竟敢讹诈我们?真当我们临国府好欺负?” “临国府?” 老丈闻言也是豁然一惊。 临国府如今是朝堂之上唯二的世袭贵族,声威之盛,绝非一般高官可以比拟。 但此时却是又万万不能改口,否则岂不是不打自招? 老丈沉默片刻,却是为难道:“姑娘,这真是我家祖传的孤本,只此一份,乃是传家之物,若非遇到难处,老朽如何也不会背弃祖宗拿来卖啊!还请姑娘发发善心吧!” “你……” 紫儿哼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怕小姐等急了,只得从荷包里取出三两银子递给老丈:“就三两银子,再多没有!爱卖不卖!” 老丈一见银子顿时笑嘻嘻的接过:“那行吧,老朽今日就吃个亏,三两银子卖了吧。” “哼!” 紫儿有些不爽,转身走了。 见司徒青衣的轿子走远,那老丈左右笑嘻嘻的把银子放嘴边咬了一下,放美滋滋的收了起来,干他们这行,主打的就是一个心理素质! 他四周打量一眼,见无人注意,连忙手疾眼快的又从身后的麻袋里面取出一本书来摆在面前,叫嚷了起来: “卖书喽!散佚千年的孤本古籍,独此一份,别无分号!有缘者得之!” ………… “恩师,这本书《古今才子统考》学生却是未曾闻说,可否让学生一观?” 书房之中, 陈敬言忽然看到苏温文书桌上有一本陈久的古籍,不由好奇开口。 苏温文抬眼瞧了一眼,道:“这本书八成是今人杜撰之后,故意做旧的,不过著述之人的确也有些匠心,看一看倒也无妨。” “哦,那不知恩师此书从何处的来?” 苏温文瞥了陈敬言一眼,道:“路边淘来的……” “啊?” 陈敬言大吃一惊:“您堂堂宰相竟然……” “你小子懂什么!真正的好东西未必在九层高阁之上,反而隐于市井红尘之中,只待独具慧眼的有缘人得之。” “学生受教。” 陈敬言翻看了几页,暗自点头道:“恩师,这书中之论,的确有些独特见解,不知恩师用多少钱淘来的。” 苏温文一听这话,顿时皱了皱眉道:“那老东西想坑我,直接给我要价十两银子!真当本相是冤大头了!” “那……” 陈敬言看着手中的古籍,道:“那恩师给了……” “给个屁!我哪有那么多银子?” “那这古籍怎么到恩师手中?” “这还不简单…我一巴掌………去去去……为师自然有为师的手段,问这么多干什么?” “啊?恩师,我们是读书人,你怎么能动手?实在有辱斯文!” “你懂什么?这叫君子不动则已,动则如雷霆,圣人云:君子下手不重则不威!” “恩师……你……” 陈敬言有些头大。 “行了,不说这些了,明日临国府的三丫头便要与你比才学了,你不准备准备?” 苏温文也觉得现在还不到跟陈敬言说这么深厚的世间哲理的时候,于是便扯开话题。 陈敬言把书一合,自信道:“锦绣小姐今生必是吾妻!” 苏温文抬眼瞥了他一眼,道:“那万一人家就是死也不嫁你呢?” “那学生便终生不娶!” 第一百零六章 五道对子 临国府。 “还请青衣姑娘出题!” 陈敬言衣冠整齐,向苏温文和司徒敬城行礼之后,走到司徒青衣面前,温文尔雅的说道。 “陈公子,今日青衣准备了五个对子,五个对子必须全部对出来,才算公子胜出,否则,公子与我二姐的婚事便就此作废,皆不可再提,公子可想好了。” 司徒青衣轻轻说道。 “只有五个么?青衣小姐未免对在下太宽容了一些。” 陈敬言自信满满,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 “哼!陈公子还是先把这五个对子对出来再口出狂言吧!” 司徒青衣旋即看向司徒敬城,柔柔道:“爹爹,女儿斗胆,今日想以爹爹庚齿入对,不知可否?” 司徒敬城同苏温文对视一眼,旋即捻须笑道:“无妨,老夫今年五十有四,你要如何作对?” 沉吟片刻,司徒青衣旋即背负两只小手,在厅中踱步,抑扬顿挫的开口,恰如清歌传皓齿: “家父两度加冠,抬头喜添双七岁月!” 司徒敬城一愣,旋即微笑颔首。 “哈哈……好!” 苏温文亦笑道:“妙啊妙啊。” 旋即看向陈敬言道:“敬言啊,青衣已经出对,你可对得出?” 陈敬言心思微转,旋即对苏温文拱手道:“既然青衣小姐以临国公的年岁入对,若学生随意寻个数来对上,却是对临国公的不敬,那还请恩师海涵,学生只可以恩师寿龄为对,方可恰到好处。” 苏温文闻言笑道:“老夫今年四十九,不对,老夫哪有那么老?四十八,哦?好像才四十七!” 司徒敬城顿时恼道:“干什么?连自己年岁都记不得了?你戏耍老夫呢?” 苏温文摸了摸肚子,又摸了摸脑袋,笑道:“年龄大了,记性自然不好,反正就是这三个数,你且随意选一个对来听听。” 司徒敬城冷笑一声,装吧你就,不就是怕自己年岁太旮旯,不好作对,故意多给几个选项么?我都不想拆穿你。 陈敬言微微颔首,笑道:“恩师不必费神,恩师的寿龄敬言时刻铭记,今年正是四纪之龄,四十八岁。” 司徒敬城讶然的看了陈敬言一眼,心想此子倒是个纯正之辈。 苏温文见陈敬言如此说,自然明白他心中有数,便笑道:“既如此,你且对。” 陈敬言旋即看向司徒青衣,道: “在下之对曰:恩师一朝知命,转身喝退两度春秋!青衣小姐以为如何?” 司徒青衣修眉一凝,心中讶然。 “哈哈哈……好好好……” 苏温文抚掌而笑:“转身喝退两度春秋……老夫正如此也……不亏是本相门生,深知吾心也!” “司徒公,小青衣,你们父女以为如何?” 司徒敬城点点头道:“的确不错,巧妙且工整……” “且听我第二联。” 司徒青衣说着,旋即念道:“酉卒是个醉,目垂则为睡,家父临国公,高卧厅中抱壶觞,不知他是睡,不知他是醉。” “有趣有趣……” 苏温文哈哈大笑。 司徒敬城没好气的看了司徒青衣一眼,低头喝茶,装听不见。 陈敬言沉吟片刻,望了望自己恩师向前凸起的大肚腩,不由心中一动,旋即对恩师拱了拱手,方才开口。 苏温文则是不明所以,只到他听到陈敬言念道:“月半是个胖,月长则为胀,恩师苏宰相,独行府内抚肚膛,不知他是胀,不知他是胖。” “你小子!” 苏温文拍了拍大腹,鼻孔里出气。 “学生得罪了,只不过为了对对子,恩师千万不要生气啊。” 苏温文道:“行了,本相还没那么小心眼。” “该减肥了……” 旁边司徒敬城无情笑道。 苏温文浑然不理。 “青衣小姐以为如何?” 司徒青衣沉默,不由看向陈敬言,心中暗道,这陈敬言乃状元之才,的确非同小可,自己出对决计难不住他,索性放弃自己三日苦思得来的上联,那便只得借助古人书。 此时,她不由想起前日路边买的那本散佚孤本上有几道对联,十分绝妙,便是状元之才也定极难在极短时间对出。 虽说这陈敬言必然博览群书,学识渊博,但自己出的是孤本,他肯定没看过! 心中计较已定,司徒青衣有些不服气的看向陈敬言:“陈状元果然才思敏捷,那请听青衣第三联,乃是一拆字联。” “青衣小姐请……” 陈敬言脸上依旧带着和煦春风般的微笑,心中对司徒青衣的倔强只感觉有趣。 这便如一个经常练习格斗技巧的女孩,于女孩之中的确称得上矫健有力,但即使随意对上任意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男子,也几乎毫无胜算。 此时,早已读书千万卷的陈敬言看待少小即有才女之称的司徒青衣便是这种状态。 “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云:明月送僧归古寺” 司徒青衣张口念道。 此言一出,司徒敬城和苏温文都目光一凝。 司徒敬城默念一遍,心中暗暗惊讶,而后竟生难抑欢喜。我家女儿果然不愧是才女啊!竟能想出如此妙对!哈哈! 而另一边,苏温文和陈敬言不由诧异的对视了一眼。 苏温文面不改色。 司徒敬城笑道:“怎么样?陈公子,小女此联如何?放心,老夫也不是不通此道之人,知晓此联的难度,可以多给你些时间,慢慢对,不着急……哈哈……” 陈敬言抱了抱拳,张口即道: “多谢临国公,不过学生已有一对: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曰:斧斤以时入山林。” 司徒敬城的笑声嘎然而止,喉咙都忍不住抖动了一下。 司徒青衣更是深深蹙眉,难以置信的看着陈敬言。 怎么可能! 这可是自己从散佚古籍孤本中抄来的! 他不可能知道啊!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可是……天下真有人能才思敏捷至此? 毕竟此联可不像前两联那样有极强的联想呼应之关联。 此联可以说毫无牵引,只能凭借浩瀚的学识凭空臆想而得,还要前后呼应,相通联贯,能对出此联的才子天下决然不少,但绝非片刻可成! 但眼前陈敬言就是在云淡风轻之间对了出来。 谈及才思敏捷,在司徒青衣心中,首推宁潇,其三首诗作皆是倚马可待,须臾即成。 司徒青衣此时不由暗暗心惊,虽然从未见姐夫作过对子,但料想即便是姐夫在此,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你不要高兴太早,我…我还有…第四联呢!你……且听来……” 第一百零七章 盖世之才 “一孤舟,二客商,启用三桨四帆,经由五滩六湾,扯起七八叶风篷,下九江,还有十里。” 司徒青衣一口气念了出来,念罢连忙坐下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哼,不让我重复一遍都算你厉害,这次看你还怎么对! 却不料,司徒青衣茶杯刚落,正要抬头,便听见陈敬言朗朗开口: “十里路,九里香,喝了八坛七碗,醉倒六女五男,虽走四三年旧道,只二日,竟似一年。” 司徒青衣霎时间傻眼,司徒敬城更是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看向陈敬言。 这……这……我女儿出的啥对?我还没听清楚呢,这就对上来了? 陈敬言岂是也有些难以置信,他忍不住看向苏温文,恩师这是给他提前偷了题? 可是恩师怎么知道青衣姑娘要考他什么? “司徒兄,我这个弟子才思还算可以吧!” 苏温文心中也很疑惑,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以后再说,先在司徒敬城面前装一波再说。 “可以……可以……我女儿出的对子妙,陈公子对的更妙!” 司徒敬城强掩尴尬,讪讪一笑,刚才他们俩说的什么玩意,看来老夫还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太中用了。 “司徒……你这表情,你不会刚才都没听清吧!” 苏温文笑呵呵的紧盯着司徒敬城。 “怎么可能!这一个对子……还能难得住老夫?…陈公子对的不错啊!” 司徒敬城连忙转移话题夸赞起陈敬言。 “多谢临国公谬赞。” “哦,这样啊,那你说说敬言对的哪里不错……这样吧,你就把敬言刚才的对子在念一遍,我们讨教一下如何?” 苏温文笑呵呵道。 “不用了吧,两个小辈在对,我们两个凑什么热闹,青衣快出下一个对联!” “是,爹爹。” 司徒青衣此时也不免有些慌张,输了对联不要紧,可这事关二姐的终生大事,她不能输,本以为自己已有万全之策,却没想到陈敬言如此变态,这么快便把自己逼到悬崖边上,既然如此,她也只能选出那孤本上最难的一道对子。对死他! 生性恬然优雅的临国府三小姐司徒青衣第一次说了脏话,虽然是在心中。 “陈公子,听好了,这是我的最后一联: “开卷沐春风,晤古圣今贤,东山丝竹,南渚琴书,纸墨横北麓,麓满西川,川流盏迎风,风声朗韵留雅客,百代文宗传古韵!到今朝,依旧浩浩泱泱。” 这一次,司徒敬城聚精会神,终于算是把对联完整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心中大骇,这么长,这么狠? 而且这一联不仅仅是意蕴深厚,其中更是留了几个小陷阱,开卷沐春风,后面则是有把盏迎风,风声朗韵。还有横北麓,紧接麓满……更是融入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毫无斧凿之痕,令人拍案叫绝,一整联不仅浑厚古朴更是浑然一体,前呼后应。 这种情况,即便才华横溢者也需要把对子写在纸上,细细揣摩方可作对。 所以,司徒敬城料定,即便陈敬言果真才华盖世,也不可能顷刻对出,同时司徒青衣能说出这样一副文采语质皆蔚为大观的一联来,已经算是给他长了不少面子,生女当如我家青衣啊!司徒敬城心中激动。 一句话,此联又长又坑又难。 “青衣……你太过分了,怎么能只是口述这么长的对联呢?至少也应该写下来才是啊。来人…传纸笔。” 司徒敬城佯做生气状。 “是女儿思虑不周了。” 司徒青衣见父亲如此说,心中也不免多了几分底气,心中暗道,二姐保住了,于是信心满满的看向陈敬言:“陈公子……并非青衣要为难陈公子,只不过这姻缘之事的确是不好勉强的……” 陈敬言笑道:“青衣小姐言重了,姻缘之事虽是天定,但在下更信人定胜天,我有一对,还请小姐品评!” 司徒青衣持笔素手一滞:“我还没有写……” “不必了!” 陈敬言大手一挥,旋即左手背在身后,于厅中边走边吟道: “临窗邀夜月,观书香墨韵……瑶圃桑麻,琼湖楼阁,笔砚矗琪山……山描瑰境,境楼云读月……月影沉璧觅佳人,千秋翰墨颂~姻缘……望明宵,且求暮暮朝朝……” “嘭!” 司徒敬城嘭的一声把茶杯拍在桌子的同时站了起来,如看魔鬼一般看着陈敬言。 他手臂轻轻抬起,指着陈敬言,微微颤抖,心中则是早已经惊涛骇浪! 天才!又一个天才!! 司徒敬城差点乐疯了,皇天如此善待他临国府,善待他司徒敬城么? 两个儿子虽然于文道毫无成就,但是偏偏上天如此厚爱他,一点也不让他委屈,竟然给他送来两个天纵奇才般的女婿! 本以为,这陈敬言即便有真才实学,也难以望宁潇项背,但实在是没想到,自己完全低估了这位连中三元的状元,其才思敏捷竟然足以同宁潇相提并论!! 不仅完美的对出了下联,更是凭一腔才情把下联变成了对锦绣的真情流露表白联! 什么叫才情!这才是真正的才情! “贤婿对的好啊!!” 司徒敬城踉跄几步扑到陈敬言面前,紧紧握着他的手,一脸看女婿的神情。 “临国公……这……” “叫什么临国公!叫岳父……乖……我女儿今生非你不嫁,我说的!” 司徒敬城重重拍在陈敬言的肩膀上,笑不拢口。 只有像他这样读了半辈子书的人,才能如管中窥豹般知晓,能在片刻之间对出这么一副下联的价值!才华横溢都不足以述其万一! “爹……你……” 司徒青衣则是紧咬红唇,俏丽的脸庞都有些微微发白。 对司徒敬城的行为有些无奈。 陈敬言的确博闻强识,博学似渊,若非自己已然心有所属,恐怕都会为之心动,二姐嫁给他的确也是天赐良配,但二姐不愿啊! 甚至以死明志,爹爹怎么还如此一意孤行呢?如今更是直接以贤婿二字呼之,难道真的要逼死二姐才是么? “可,陈敬言的确才华横溢,孤本上记录的古圣先贤遗作都难不住她,自己又能如何?” 司徒青衣忧心如焚,手心之中满是汗珠。 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陈敬言笔参造化,学究天人,自己已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整个临国府恐怕只有一人方难得住他! 只有另一位天纵之才才能抗衡另一位盖世之才! 她趁着司徒敬城和陈敬言谈话之机,连忙随手招来紫儿,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紫儿连忙小跑出去。 这一切则是分毫不差的落到了静坐饮茶的苏温文眼中。 他不觉的以手抚须,暗道:“这小青衣又要弄什么鬼把戏?” 但很快,他便有了猜测! 宁潇! 但很快苏温文不由再度犯了难,那自己到底要不要阻止司徒青衣找宁潇来捣乱呢? 虽然在此时司徒敬城眼中,陈敬言的才华已经不在宁潇之下。 但苏温文却是自家人懂自家事,自己这个弟子的确博闻强识,有盖世之才,但与宁潇这种天纵奇才应当还是略逊一筹。 要是真让那家伙出来捣乱,自己这宝贝学生的婚约,多半要黄! 但是已然三载不见,苏温文打心里还是十分期待见见宁潇那小子现在到底天天窝在香来水榭拒不见客在干什么! 一时间,苏温文心中为难不已。 一边是心愿,一边是宝贝弟子的幸福。 两难啊! 苏宰相无奈轻叹一声,提起茶盏一饮而尽。 第一百零八章 宁潇出题 “红鸾!红鸾!” “红鸾!你在么?” 香来水榭门外。 紫儿冲着里面大声喊着。 忽然,爬满爬山虎的绿油油的围墙上,一道石榴花般火红的少女出现。 “紫儿姐姐!你叫我?” 红鸾轻灵一跃,来到紫儿面前。 紫儿顿时欢喜道:“姑爷!姑爷呢?” 红鸾道:“我家公子午睡呢,找我家公子有事么?” 紫儿一听,顿时急了:“快让姑爷起来,我家小姐有事相求!” “什么事?” 紫儿道:“状元陈公子和我家小姐比对对子呢,那个陈公子不愧是状元,太厉害了,我家小姐准备了三日的对子片刻就之间竟都被他给对了出来,我家小姐没办法,只能求助姑爷啦。” 红鸾闻言,沉吟道:“为什么是三小姐?不是二小姐么?” 紫儿道:“二小姐不是要自杀么,是我家小姐与那陈公子打赌,若是能出一个对子让那陈公子对不出来,他就再也不提娶二小姐的话啦。” 红鸾这才明白,因又问道:“我知道了,三小姐想让我家公子如何?” 紫儿道:“当然是希望姑爷能亲自去会会陈公子,不过我家小姐还说,若是姑爷实在不愿意去,便在纸上出三道试题也行,反正难住那个陈公子便是。” “那我去问问我家公子!” 红鸾旋即脚尖一点,又翻身过了围墙。 紫儿讶异道:“红鸾好生厉害,这么高的墙,一下就能翻过去。” “公子!别睡了!” “你媳妇快要被人抢走了!” 二楼暖阁之中,向阳面,红鸾跳到宁潇面前,摇着他的胳膊喊道。 宁潇睡眼朦胧的醒来,喃喃道:“我媳妇不是早飞了么?” 红鸾哭笑不得:“不是大小姐!” 遂长话短说把紫儿刚才之言语尽数转给宁潇。 宁潇清醒了起来,沉默片刻道:“能把青衣为难到这种地步,那位陈公子看来是有真才实学的状元!” “不过我于对联一道涉猎不深,那就随意写一个罢!笔墨……” “好嘞!” 红鸾飞快从房中取出笔、墨、纸、砚,然后迅速研墨。 宁潇手握犀管,低头看了狼毫笔尖依旧清清整整,顺滑柔和,不由道:“我已三年搁笔,怎还如新笔一般?没有一丝锈迹?” 红鸾笑道:“当然喽,红鸾除了修炼和服侍公子之外,无事可做,却也不想闲着,只好每日都帮公子清洗这些东西呢。” 宁潇闻言,微微一笑,此时红鸾已经研出墨来,宁潇轻轻一蘸,又在纸上轻轻一勾,顿时五个清俊瘦矍的小字跃然纸上。 “啊?公子,这么简单?您这不是徒增那陈状元的威风嘛!” 宁潇道:“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到什么了。” 红鸾道:“那这姑且算一个,刚才紫儿说要公子出三道题来,公子再想想?” 宁潇沉吟片刻道:“对子我是想不起来了,但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有趣的题目来……正好可以写来玩玩……” 这次宁潇写的字多了起来,很快另外两道题目被宁潇写毕。 红鸾道:“公子,我怎么感觉您这后面两道题有些不太对劲,这确实是在考才学么?” 宁潇笑道:“考才学第一道题足矣。” “那这两道题目是考什么?考性格?考人品?” 宁潇笑道:“性由心生,格乃物就,人品不可察,日久见人心。” “拿给她吧。” “哦。” 红鸾似懂非懂,小心翼翼的把纸笺拿在手中,翻身出墙,而紫儿已经焦急等待多时:“红鸾,姑爷不愿意去么?那题目写好了么?” 红鸾把纸笺递给她道:“喏!” 紫儿随意的看了一眼,不由讶然道:“这么简单?” “什么简单?你一个丫头怎么可能看得懂我家公子的玄机?快去给三小姐送去吧。” 红鸾一听这话,当场就双手叉腰不满喊道。 “好吧。” 紫儿也不敢耽搁连忙捧着纸笺往前厅跑。 …… “陈公子,你说话算不算数?” 前厅之中,司徒青衣把司徒敬城从陈敬言面前拽走,认真的问道。 陈敬言见状,也不由郑重道:“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敬言虽不敢枉称君子,但素来仰慕君子风范,自然说话算数。” “好!那刚才我说只有五道试题的时候你分明嫌少,对不对?” “这个……” “公子不用解释,只需要说对错即可。” “对!” 陈敬言当即点头。 “那既然如此,青衣就恭敬不如从命,斗胆再考你几题,陈公子可敢一试?” 陈敬言不由笑了笑,原来她是打这个算盘,当即开口道:“青衣小姐这是不服输,也罢,前者在下的确胜之不武,莫说几题,日落之前,但凡在下有一道题回答不上来,转头便走。绝不让小姐开口。” “好!陈公子果然心怀坦荡……” 司徒青衣赞赏道。 “青衣……你又做什么?” 司徒敬城此时则有些不满道:“我这贤婿已经对你五对,且对答如流,出口即成,你怎么还要考?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司徒青衣顿时有些委屈的看向司徒敬城,瞧这女婿叫的亲热劲,比自己这个亲生女儿都要亲。 正在这时,紫儿兴冲冲的跑来,把手中的纸笺递给司徒青衣。 司徒青衣顿时一喜,对司徒敬城道:“爹爹,接下来的考题可不是女儿出的!” “那是谁?” “您名副其实的另一个女婿!” “宁潇!” 司徒敬城顿时一愣。 “哦?莫非是那位六年前入赘临国府,三年前被天子钦赐解元之名的宁潇宁解元?” “是的。” 司徒青衣自豪道:“陈公子虽然有盖世之才,但是在青衣眼中,姐夫才是当今天下第一才子。” 陈敬言微微一笑,道:“青衣小姐,恕陈某孟浪,半个月后陈某也是青衣小姐的姐夫,是吧,临国公……” 陈敬言向司徒敬城拱了拱手。 “不错!” 司徒敬城连忙昂着头答应一声。 “哎呀!” 见自己老爹如此没出息的样子,司徒青衣不由气的跺了跺脚。 “青衣小姐,那就让敬言看看这位未来的大姐夫给敬言出了什么难题?” 陈敬言笑容温润,右手微微向前一抬,示意司徒青衣出题。 笑吧,等你答不上来看你怎么哭。 司徒青衣心中羞恼,连忙打开纸笺,张口即念:“三……” 啊!?这么简单? 司徒青衣生生遏住声音。 第一百零九章 瞽者与喑人 “三什么?” 陈敬言困惑道。 “三……” 司徒青衣心中五味杂陈,把纸笺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确定不是紫儿弄错了,的确是宁潇的字迹,不由心中感慨。 姐夫怎么这么小心眼,不会是之前二姐对他态度不好,刻意出了个这么简单的题目就是让她嫁出去吧! “三什么?小青衣话别说一半啊!” 苏温文也急了,他倒是想知道三年不见,宁潇那小子能写出什么千古绝对来。 “三光…日月星……” 司徒青衣心中慌乱,只得先把上联念了出来,但不念还好,这么一念,忽然心中一动,这上联好似并不是她想象的这么简单! “我还以为这宁……” 苏温文也是第一时间发笑,但是一句话没说完,嘴巴便自动闭上了。 “三光日月星……” 顿时厅中寂静了下来,四人都默默念着这短短的五个字。 陈敬言则是眉头微皱,这对联看似简短,竟然暗藏玄机! 其开头以数字三为首字,那自己若对,必然也要以别的数字相对,而日月星正好与三相对,但自己无论用什么数字,那后面的字便不再是三个,无法与日月星相对,而且不是三个,下联的总字数便不会是五个,而对联的上下联字数一致可以说是最基本的规则之一……这是绝对啊! 根本没有下联可对! 司徒青衣灵秀的小脸上徐徐绽放了一朵笑容。 她偷偷的不好意思的笑了。 自己怎么能误会姐夫呢! 姐夫胸怀洒落,怎么可能如此小心眼! 果然真正的才华并非洋洋洒洒下笔万言,而是在只需要轻描淡写几个简单的字迹之中。 再次低头看那五个挺拔遒劲的小字,司徒青衣只觉珊珊可爱。 忆昔自己与姐夫初次见面之时,姐夫便教导过自己大巧若拙的道理,可不曾想,这几年过去,自己竟然还没有学到姐夫数年前的境界,怪不得姐夫这两年也不与自己走动了,不会是姐夫嫌弃自己太笨了吧。司徒青衣想着想着竟然伤感起来。 “青衣姑娘……按照对联的一般技法而言,此联乃是绝对!” 陈敬言笑道。 苏温文也微微一叹,果然这宁小子不当人,在临国府自闭了三年,本以为才气将坠,却不想一出手,便是一道惊雷!绝对! 司徒青衣喜道:“陈公子,按照咱们之前的约定,虽然此联是绝对,但你对不出也是事实,那可就要算是你输喽?” 司徒敬城则是内心着急,不行,自己得去找宁潇,不能让他随口一句便把自己新女婿给打发了。 陈敬言脸上依旧挂着笑容,道:“青衣小姐莫急,在下虽然说他是绝对,但却并未说在下就对不出来了啊。” “你能对?” 司徒青衣不由讶异的看向陈敬言。 自己都承认是绝对了还怎么对? 苏温文和司徒敬城也好奇看向陈敬言。 “敬言,你能对?快对出来让为师听听。” 苏温文有些激动,此联是绝对无疑,一时之间他的确也想不出如何应对。 但正如陈敬言所说,绝对也并非完全不可对。 这点道理苏温文自然知晓。 见三人都目光灼灼的望着他,陈敬言沉吟片刻道:“临国公,恩师,青衣小姐,学生的下联是:四王东南中!” 司徒青衣一听,顿时皱眉道:“陈公子,这是何意?这五个字又有什么牵连?还有五方东南西北中,你把西北二字拆掉便可对了么?” 陈敬言笑道:“青衣小姐久居闺中,或许不知,我大乾帝国只有四大藩王,辽东,安西,定南,靖中!” “那你也缺少一个安西王。” 司徒青衣连忙道。 “安西王三年前被恩师亲自出使削藩,如今已不是王爵!致使西北边境再无藩镇之忧。恩师居功至伟,因此得天子垂青,进封宰相,可谓名正言顺。” 陈敬言说话时,向苏温文躬身抱拳,以示敬意。 “不知学生可有说错?” “哈哈哈……妙啊!妙啊!!好个敬言啊!为师真是没有看错你,把为师的功勋记得这么清楚!哈哈……什么绝对,敬言此联天衣无缝,即便宁潇站在这里,我看他可敢与我反驳……哈哈……” 苏温文笑的合不拢口,心中十分畅快,这样的绝对都被他的学生对了出来,此事必可青史留名,引为佳话! 司徒青衣不觉有些慌张,实在没想到陈敬言竟然真的聪敏至此,连绝对都能以非常之法破之,她不得不承认,陈敬言此联的确没什么毛病,能以如此巧妙的方法对上,本身就证明了他的才华。 自己之前还是小觑了他。 他真的有同姐夫媲美的才华! 司徒青衣轻吐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好,这一联算陈公子对出来了,但 “青衣小姐请念题。” 陈敬言并未因自己对出一道绝对而得意忘形,反而依旧冷静说道。 “第二道题是……” 司徒青衣不由再度沉默,第二道题已经不是对联,似乎是一个小故事? 不过本着对宁潇的信任,司徒青衣这次不再犹豫,直接念了出来: “向日,有一喑人至肆,欲买一锥,因口不能言,店家不通其意,争执良久,遂以掌握拳而抢地,掌柜当即会意,遂取锥与之,欣然出。翌日,又一瞽者至肆,其欲一剪,为之若如?” 司徒青衣念完,心中大为无语,厅中更是寂静无声,皆痴痴的看着司徒青衣,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在逗我? 就拿这个考验状元?!闹呢? “让宁潇那小子给本相滚过来,本相没空陪他打哑谜!” 司徒敬城则是心中暗喜,果然自己的贤婿还是懂自己的,这就开始放水了。 虽然司徒青衣也以为这是宁潇在跟他们开玩笑。毕竟谁不会竖个剪刀手啊! 但本着对宁潇的尊重,司徒青衣执拗的看向陈敬言,道:“陈公子,你先说答案,然后我记下来让我姐夫判断,你意下如何?” 陈敬言点点头,道:“我的答案是,那个盲人应该口述,我想买剪子。” 此言一出。 厅中更是一寂。 苏温文更是差点惊掉下巴,啥?还能这样玩?不是应该…… 苏温文看着自己右手食指和中指不由自主的捏了起来,顿时连忙收了回去。 愚蠢啊! 瞽者又不是喑人! 第二个是瞎子又不是哑巴,他伸什么两根手指头,直接说话不就行了么? 司徒青衣更是羞的连腮带耳通红欲滴,呜呜……姐夫肯定以为我太蠢,所以不跟我玩了,一定是! 见此时三人又这般神情,这下陈敬言则有些疑惑了。 你们刚才难道不是这么想的么? 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办? 总不能先说一句我要买……然后再默默低头伸出两根手指……夹个不停? 那都不叫瞽者了,应当叫愚者! 陈敬言好似明白了什么,默默瞧了三人一眼,没说话。 “咳咳……我就说……宁潇我这贤婿出的题目不可能是开玩笑的,苏大宰相,你刚才不会想的是比剪刀手吧。” 司徒敬城贼喊捉贼道。 “怎么可能!你当本相傻啊!本相堂堂大乾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点语言的小机锋还能把本相绕进去?怎么可能!倒是青衣,年幼单纯,不会没反应过来吧,我刚才都看见你手指动了两下。” 苏宰相深谙此道,瞬间祸水东引。 “我……我没有……” 司徒青衣顿时大窘:“还有第三道题呢……你们快听……” 第一百一十章 不可为良人 “第三道题好像是直接向陈公子发问……” “若锦绣为妻,一日早朝,锦绣有疾,身心具痛,此时问曰:其一:舍娇妻而事天子,径奔金銮:其二:弃君王而抚娇妻,独怜闺中。不知公子何抉?” 司徒青衣念罢,心中微动,这是在考验在陈公子心中,到底是二姐更重要还是天子更重要? “这……大不敬啊!” 司徒敬城何苏温文对视一眼,面色皆变。 陈敬言脸上从容的笑容此时也不免消失。 若按照常理推之,天子自然最重要,早朝更是不可不去。擅自不至可是要治罪的。 但锦绣病了啊……我心中已然决定要护她一生,此时此刻最需要人照顾怜爱的时候,又怎能忍心抛弃她而去? 一时间陈敬言眉头紧锁,彻底进入前后两难之境。 这两个答案选哪一个都不得两全。 偏偏这件事自己还没有办法反驳,毕竟这件事真的有可能发生。 “陈公子……你想好了么?” 司徒青衣见陈敬言此时左右两难的神色,不由心中偷笑。 她也渐渐明悟三道试题的用意,姐夫果然高明,他这三道题环环相扣,暗有玄机。 第一道题虽然简单,但若非文采精华,心怀天下之辈决计对答不上。 而第二道题虽然简单,但却蕴含不凡机巧,先以一个哑巴误导,再以一个瞽者现身,非足够敏锐之人,多深陷圈套,而陈敬言丝毫不受干扰,可见其心性纯正,任凭日后万千诱惑诽谤,陈敬言必然也可坚守本心,有此赤诚之心,必然可以做一个好官! 所以只通过前面两道小小试题,便足以证明陈敬言真乃人中龙凤,未来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而现在第三道题,则是要证明他的勇气与感情。 试探他对二姐的真心! 若他敢选择第二个答案,便再无需任何考验,陈敬言必然能成为二姐的良配! 此时,司徒青衣都不免期待陈敬言会如何回答。 若他真的选了第二个,自己必然要好好劝劝二姐,如此对她深情的男子,他若是错过,必然遗憾终生。 “陈公子……可有答案!” 司徒敬城向华富挥了挥手。 华富当即会意,连忙让所有丫鬟尽皆退下。 无论陈敬言选了哪一个答案,都不可外传,否则若被有心人知晓,无论是对临国府还是宰相府都百害无一利。 “我选第二个!” 陈敬言沉吟良久,道:“敬言已然立誓,今生非锦绣小姐不娶,心许一人,此世不渝,天下可以没有我陈敬言,但我陈敬言却不可以没有锦绣小姐。” 司徒青衣闻听此言,不由眸光微漾,紧紧盯着陈敬言,打心底里为司徒锦绣开心。 这天下竟真有如此痴情男子,关键还是才华横溢玉树临风的大才子! 她一定要取好好劝劝二姐! “紫儿!” 司徒青衣在把陈敬言的答案都写了下来,然后吩咐门外的紫儿,道:“这是陈公子的对答,题目是姐夫出的,答案也必须经由姐夫过目方是。” 紫儿答应一声,再度小跑出去。 苏温文站起身,看向陈敬言道:“敬言这样的话老夫只准你说一次!你还年轻,男女之情固然美好,但身为读书人,治国安民才是应追逐一生的理想!” “学生受教。” 陈敬言连忙躬身道。 司徒敬城则是哈哈一笑:“这么认真干什么?” “你年轻的时候没有和你夫人说过什么海誓山盟?” “敬言……就凭你刚才说的两句话,老夫便十分放心把锦绣交给你……” “爹……这是要把锦绣交给谁?” 正说着,司徒擎海,苏映雪,许思宸谈笑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三妹,你们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啊,考校新科状元的场面可不多见!” 司徒擎海埋怨的看了司徒青衣一眼。 司徒青衣道:“二哥,大嫂,二嫂,不是青衣有意瞒着你们,是爹不让说的。” 司徒敬城哼道:“告诉你有什么用?让你过来说些没头没脑的话,给老夫丢人嘛!” “爹……瞧您这话说的,今年我不是考上秀才了嘛!” “行了,越发没有礼数了,没看到苏相在此么?还不快来见礼?” 司徒擎海笑道:“苏相宰相肚里好撑船,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跟我们这些晚辈生气?” 苏温文笑骂道:“你小子也来调侃老夫?” 司徒擎海如此,许思宸却连忙行礼。 “哈哈……这位便是新科状元陈公子吧!果然相貌堂堂……配得上我二妹!只不过我二妹她……” 司徒青衣一惊,连忙拦住司徒擎海道:“二哥!你去厨房看看吧,此时已将近午时,不若请苏相和陈公子在临国府一起用膳,爹爹以为如何。” “好吧,既然你们盛情相邀,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司徒敬城还未开口,苏温文便连忙接过话来。 司徒敬城嘴角一抽,低头喝茶。 “小姐……姑爷的评语来了!” “评语?” 就在场面一片其乐融融的情景下,紫儿兴冲冲的重新捧着一张纸笺跑了进来。 司徒青衣接过一看,不由面色微变。 苏温文率先开口道:“小青衣,宁潇又写什么了?给老夫看看!” “这……” 司徒青衣犹豫一下,还是把纸笺递给了苏温文,司徒敬城也好奇的侧过脑袋去看,但见纸笺上白纸黑字: “陈公子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答出以上三题,足见才华,才思,心智,皆已达聪敏非常之境,时所罕见,故以宁潇之愚见,陈公子此世可为贤臣,为义士,为孝子,为仁者,为高足,为诤友……但却唯独不可为良人。今其欲求亲于锦绣者,还请岳父大人三思而许……宁潇,香来水榭评。” 见司徒敬城和苏温文表情各异,陈敬言不由好奇从苏温文手中接过纸笺,凝目细看,初看时难掩欣然,我有这么好么?这么夸我?但当看到后一句时欲要勾起的嘴角顿时绷直。 欺人太甚!! 陈敬言心中不觉微怒。 说什么自己可为忠臣孝子,仁人志士,快要夸上天,但今日自己为求亲而来,一句不可为良人则是瞬间又把自己贬到了尘埃里! 陈敬言岂能不愤。 自己明明答对了他的所有题,他凭什么这么评价自己? 就因为他是自己未来的姐夫? “青衣小姐……我要见他!” 陈敬言郑重的看向司徒青衣。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强词夺理 “妹夫这是写了什么?让陈公子这么生气?” 司徒擎海把纸笺接过来一看,不由长大了嘴巴,又分别传给苏映雪和许思宸。 二女看罢,也面露不解之色。 司徒青衣道:“可是我姐夫已经许久没有走出过香来水榭,恐怕……” “无妨,敬言愿亲自往见,绝不劳烦。” 苏温文也站起来拍拍屁股,道:“走吧,坐了这么久,老夫也坐累了,我倒是要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温文开口,司徒敬城自然也没有异议,司徒青衣只得在前引路,众人一起向香来水榭而去。 “公子!不好了!老爷和苏大人他们都来了,还有那个陈状元,好像不满你刚才写的评语!” 红鸾站在三楼屋檐上早已远远望见,连忙飞身而落,走到宁潇身后,轻轻说道。 宁潇站在阁楼第三层,视野极好,自然也看得清楚,转眼他们一行人已经走到门口。 宁潇看的见他们,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宁潇。 司徒青衣看着登高望远的宁潇,忍不住轻喊了一声:“姐夫!” 宁潇听到她的呼唤,轻轻对她笑了笑,旋即身形向前微微一侧,从三楼落了下去。 墙外众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宁潇竟然自寻短见。 但很快,他们便发现他们错了,却见宁潇身影浮动,负手而立,竟在虚空之中随风而动,转眼之间便飞到他们面前,稳稳立在了墙头之上。 一身青衫在墙头微微飘摇,再配上那脱俗俊逸的相貌,此时的宁潇真如谪仙临世,让所有人都看呆了一瞬。 司徒青衣小脸通红,脸上因为刚极为惊恐而产生的那一抹酡红此时又化作了女儿家的心事,依旧红的可爱,平添了几分艳丽。 见众人都望着他,宁潇微微一笑,脚步微动,径直平稳的落了下来,然后向司徒敬城和苏温文一一拱手行礼,如春风拂面般优雅自然,如旭日初升般从容淡然: “小婿拜见岳父,拜见苏大人!” 而后又对司徒青衣,苏映雪,司徒擎海,许思宸点头示意。 “你小子!弃文从武!还真搞出了点名堂!这身轻功倒是潇洒的很呢!” 苏温文推开众人,走到宁潇面前。 “多谢苏大人赞赏,不过如何比得上苏大人宵衣旰食治理朝政,辅国安民般功劳甚笃?” “行了,你也别拍老夫马屁!” 苏温文指向陈敬言道:“喏!这便是本相的得意门生,陈敬言,今科状元,当世奇才,比你当年也不遑多让!” “陈公子。” 宁潇微微拱手。 陈敬言也连忙还礼:“宁解元,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幸甚。” “莫要叫我什么解元!那是天子舍与我的,怎比得上陈公子的状元名正言顺?” 陈敬言道:“不敢当,还请宁公子向在下解释一下刚才的评语是何意?” “陈某自问性情还算沉稳,品行也算端正,如何做不得那良人?” 陈敬言紧紧盯向宁潇。 所有人此时也都看向宁潇,期待他的解释。 宁潇淡淡一笑,道:“陈公子不要生气,只是一句评语而已,且此评语只是依据陈公子三道试题的答案做出的评价。” 陈敬言又道:“可我三道试题都答对了,为何还做不得良人?” “都答对了?谁说的?” 宁潇举目四望。 苏温文和司徒敬城沉吟不语,暗自回想那三道试题还有什么纰漏是他们没想到的。 司徒青衣走到宁潇面前,道:“姐夫,以青衣浅见,陈公子三道试题都回答无误,不知姐夫的答案是什么?” 宁潇道:“岂知我这三题循序渐进,互相关联,正确与否,并无绝对。” 陈敬言道:“还请宁公子赐教。” 宁潇点点头道:“哪我便说说我的想法,首先第一题,三光日月星,本就是绝对。本不存在什么下联。毕竟按照对联的基本准则而言,下联不管怎么对,都会超过五个字。” “当然这是耿直之人的看法。” “便如陈公子这般才思机敏且通透之辈,依旧能从当世变化莫名之处寻到答案,这往不好听的说是投机取巧,但若深思,却是随机而变,非同凡响。” “所以,无论公子能不能对,只要有自己的道理即可。” “接下来,便是第二道题,只因公子对出了绝对,已然是心思玲珑聪敏过人之人,而聪敏过人之人却多心性跳脱,凡遇诱惑,难以坚守本心,必贻自误。但陈公子却不然,不仅聪敏过人,却心性纯正,毫不为喑人所误,使瞽者发声,不愧连中三元!” 宁潇赞赏道。 陈敬言笑道:“宁公子谬赞了,那既然如此,可见陈某前两道试题所答并无差错,为何……难道第三道题……” 宁潇道:“所谓百密必有一疏,陈公子虽然无论才思心性都远超常人,但面临两难之境却已然落了窠臼。” 陈敬言不由沉默不语。 “其实,说到这里,陈公子应该已经明白,前两道问题的答案无关紧要,只是让在下了解公子的心性罢了。” “若是前两道题陈公子换一种答案,这第三道题自然可以选择。” “但陈公子明明已经跳出了前两道,却唯独自困于第三道,的确让人可惜。” “那还请宁公子赐教,第三题陈某应当如何应答。” 宁潇微微一笑,道:“如何应答皆可,是上朝还是称病陪娇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应该快些去请大夫给娇妻治病!若是病重,说不得还要进宫去请太医。” “而陈公子则是在这般情况下还只是在想自己是上朝还是居家,分析利害,考虑的还是自己,明显并未把妻子放在心上,如此行径,又如何可为良人?我之评语又有何错?” 此言一出,众皆恍然。 陈敬言更是双目一怔。 司徒擎海则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妹夫……我怎么感觉你在忽悠这陈状元!” 宁潇道:“二哥休要胡言,我宁潇好歹曾经也是读书人,不会骗人,更不会忽悠人。” “宁公子!你……你强词夺理!” 忽然,陈敬言大声喊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何似我凄凉 陈敬言初听感觉宁潇说的也还挺有道理,但细品之下,又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明白。 宁潇微微一笑,倒也不和他争执,道:“我出的题,道理自然由我来定,又何谈强词夺理一说?陈公子,你着相了。” 司徒青衣望着宁潇谈笑自若的神态,心中不由越发感慨,本以为自己之前便已然猜到了宁潇出题的深意,但没想到依旧远远不及,姐夫果然高明! 她筋疲力尽之下好不容易才爬到半山腰有机会望这半山风光,而宁潇却早已经站在高山之巅俯视人间, “九天浮云难遮眼,缘已身处最高层!” 司徒青衣望着宁潇的侧脸,一心一意的崇拜,口中不觉呢喃出一句。 “我……” 陈敬言微微怅然,眼神一片混浊,一时之间脑海完全闭塞,竟是无言反驳。 苏温文见状,顿时一惊,坏了,这宁小子杀人诛心,竟然要坏我宝贝徒儿的道心! 正要开口之际,陈敬言却是忽然笑了,他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叹道:“宁公子果然不凡,此番评语,敬言受了,不过敬言不才,也有一联,想要向宁公子讨教!不知宁公子可否不吝赐教!” 苏温文这才松了口气,幸好自己这个弟子还算沉稳,无争强好胜之虚荣心,才能受了此番打击。 “请……” 宁潇右手负在身后,左手向前张开。 苏温文闻言,顿时翘首以盼,想要看看自己的宝贝徒弟如何出对。 司徒青衣美目流转,两大才子的巅峰对决,必然有趣。 陈敬言同样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在众人面前微微踱步,望着隔墙而立的香来水榭,须臾之间,开口念道: “小楼闲坐几春秋,此日出墙来,且问解元还知天下事?悠悠。” 此联一出,众人顿时细细品味。 只要是个人,都能听出此联之中的讽刺之意。 你宁解元不是能强词夺理么?那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三年独坐小楼,可知道这天下风云之变? 所以此联看似简单,但一联三意,宁潇不仅要工整的对出来,还必须要回答上联之中暗含的问题!再次更不能落了气势,无视言语机锋。 否则即便对的再工整,也依旧落了下乘,不足为道。 所以此联看似易,实则颇具深度。 陈敬言能化怨气为动力,在须臾之间想到此联,足见其才。 “宁公子,此联可否?” 司徒擎海嘀咕了几句,惊呼以自己的才华竟然一时之间对不出来。 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出一道自己都对不出来的对子,不愧是状元!乡试输给他不怨。 我都对不出来,妹夫虽然和我差不……比我强些……恐怕也很难办啊! 妹夫这次踢到硬骨头了。 若是对不出来的话,那之前所有的评语自然都是一个笑话了。 苏映雪也心中暗叹,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但一个叫她嫂嫂,一个唤她姐姐,她实在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许思宸倒是无所谓,在众人身后仔细盯着宁潇打量了几眼,只觉得宁潇好似比六年前更多了几分男人味,越发养眼了些,只是可惜媳妇远走高飞了。 司徒青衣也有些紧张的看了宁潇一眼。 她虽相信宁潇的才华,但却也知晓此联并不简单,埋头细思,此情此景下,甚至比宁潇所出的绝对还要难上三分。 姐夫…能对出来了么? 一定可以! 司徒青衣心中暗暗为宁潇加油,然后双目如星子,凝眉抿唇期待的看向宁潇,一眨不眨。 宁潇闻言,沉吟片刻,只得抬头望天,心中不觉暗道,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读书人啊! 你陈敬言堂堂状元之才,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呢,出对难为我一个秀才身你好意思么! 宁潇心中如此想着,但脸上依旧带着从容的微笑,脑海之中翻云覆雨,目光四移,忽然瞥见苏温文,顿时灵机一动。 苏温文则是心中一跳。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有了!” 宁潇自信一笑,虽然三年不握笔,但幸好肚子里还是有些存货的。 “哦?” 陈敬言讶然的看了宁潇一眼,道:“请宁公子念来。” “好。” 宁潇依旧仰头四十五度望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站着,旋即温润清朗的声音在众人耳边悠然响起: “高阁静读十寒暑,一朝见君去,但笑状元多进宰相门,哈哈……” “喔哦!公子好棒!好对耶!” 宁潇还未笑罢,便听轰的一声,红鸾从水榭之中推开那堵尘封的门,笑靥如花走到宁潇面前,施施然行礼。 见众人都看向她。 红鸾怕宁潇没听清,又在宁潇耳边低语一声:“公子对的真的好棒呢!” 宁潇微微一笑,看向陈敬言,笑道:“陈公子以为如何?” 而陈敬言则已经完全无视红鸾的出现,此时,他的脑海之中已经被宁潇的下联所充斥。 “你小子!” 苏温文也很快品过味来,不由抚掌大笑,又指着宁潇笑骂道:“老夫得罪你了,你这般讽刺老夫!这要是传出去,恐怕朝堂之上会以为本相结党营私,笼络人才!传到陛下的耳朵中,老夫的宰相就算是坐到头了!” “哈哈……苏相言重了!” 宁潇摆手道。 “姐夫果然好对!” “陈公子出对妙!姐夫对对更妙!” 司徒青衣此时毫不吝惜溢美之词,望向宁潇的眼神满是星辰。 宁潇下联不仅对仗工整,完全符合下联规则,更是有力回应了上联可知天下事的问题。而且不仅如此,最后一句更是把反讽效果拉满,更是连带苏温文一起! 也幸好苏温文为人坦荡,心中无鬼,否则此时必然早已拂袖而去! 读书人!读书人也不能凭空污人清白啊! 陈敬言此时微微一叹,看着宁潇,再也生不出半分怨气。 之前总听到苏温文感叹宁潇的诗才,他也看过宁潇传扬的那几首诗词,虽然极好,但也并未服气,此时当面一试,方知人外有人,果真一对足千秋。 “宁公子,敬言…心服口服……有宁公子这样的大才尚隐于世,敬言得此状元之号,何其可笑!” 陈敬言又看向司徒青衣:“青衣小姐,今日终究是敬言输了,其实此时敬言也明白,能让青衣小姐如此费思量,又请出宁公子与敬言作‘对’相难,必然也是锦绣小姐的意思,或她真的不喜敬言罢。” 说到最后一句,陈敬言幽幽一叹。 “他日有缘,再来拜访,今日……告辞!” 陈敬言又向司徒敬城和苏温文躬身而拜,转身抬首望见这亭台楼阁,竟生出物是人非之感,与来时心境已然天差地别,遂又慨叹道: “众里寻觅,佳人独绝,人间谁似我凄凉?” 陈敬言叹毕,欲行时,忽然身后宁潇清朗之音响起: “敬言兄!” “吾妻长辞父子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陈敬言豁然回首,望着宁潇的微笑,怔楞许久,却是哭笑不得:“宁公子已才高我十倍,难道连人生凄凉之慨都要再压我一头么?呜呼……” 众人大笑不止。 第一百一十三章 长媳无长孙 苏温文和陈敬言走了。 一场风波至此平静。 司徒敬城却是叹息道:“宁潇啊,你把老夫的又一个贤婿弄走了!你可得赔我!” 宁潇笑道:“这都是青衣让我做的。岳父要怪,就怪青衣吧。” 司徒青衣羞赧道:“我也没有想到这位陈公子竟然如此痴情!早知道如此,青衣应该好好劝解一些二姐的。二姐必然也会被感动的。只是现在……爹,这次是女儿错了。” 司徒青衣走到司徒敬城面前行礼。 “老夫就说不会看错!罢了!罢了……” 司徒敬城看了司徒青衣一眼,又兀自叹息一声:“也是之前老夫思虑欠妥,这才导致你二姐以命相逼……” 司徒敬城微微闭目:“或许之前我真的愧对锦绣吧。” 宁潇笑道:“岳父大人莫要操之过急。” “这陈敬言是个心性坚定之人,料他不会这么容易放弃。与二小姐若真有缘,未来未必不是一桩美谈。” “嗯……” 司徒敬城微微沉吟,旋即看向宁潇道:“你小子,这次不会再一直躲在这香来水榭了吧!霓裳弃你而去,知你心伤,终究是她愧对于你,而你能对霓裳做到这一步,老夫已然感慨万分,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三年,你也该走出来了!今后你若是想要再娶,无论是谁家的女儿,老夫都不会介意。” 司徒青衣闻言,顿时心跳陡然加速,抿着唇,偷偷抬眼去瞧宁潇。 却正见宁潇向她望去,顿时心绪一凝,连忙低头。 宁潇沉吟片刻,笑道:“难道岳父大人是嫌弃宁潇霸占香来水榭三年,有些厌烦,所以想把宁潇从临国府赶出去?” “可是,除了临国府,宁潇整个上京城举目无亲,莫说再娶,怕是要流落街头了!” “你小子!行了,临国府随便你住!” 司徒敬城哭笑不得,摆摆手走了。 许思宸笑道:“姑爷若是走了,日后不知道还算不算我们临国府的姑爷!” 司徒擎海笑道:“当然算!反正这个妹夫我是认定了。” “妹夫!你三年不出门,等会儿我叫上大哥,我们陪你去喝两杯?” 许思宸顿时瞪了他一眼:“你是只去喝酒么?我都不想点破你,休要找个理由就想跑出去喝花酒!我告诉你,要是再弄出林妙真那一档子事,我跟你没完!” 许思宸哼了一声,转身在秀儿和绮珠的服侍下走了。 司徒擎海顿时面色尴尬。 宁潇打圆场道:“罢了,二哥,还是先回去哄哄二嫂吧,我们兄弟一起喝酒的机会多着呢。” “那也好……” 司徒擎海连忙追着许思宸离开。 “大嫂……” 宁潇不由看向苏映雪,笑道:“听闻大嫂年前又诞下一女。还未恭喜……” 苏映雪有些伤感道:“多谢姑爷,只是可惜……不是男孩……老爷一直想要临国府出现一位长孙,我身为长媳,自是责无旁贷,只可惜,终究是让老爷和夫人失望了。” 宁潇宽慰道:“大嫂不必忧虑,这种事情急不得,大哥正值壮年,不会有问题的。” “嗯……” 苏映雪看了一旁的司徒青衣一眼,笑道:“本意想要请姑爷去禾园品茶,但是现在看来只能作罢了,姑爷,我先回啦。” 说着又饶有笑意的瞥了司徒青衣一眼,方转身离去。 司徒青衣头低的更紧了。 “三小姐还有事么?” 红鸾看向一直不走,却又一直不说话的司徒青衣。 忽地,又恍然道:“哦!我知道了,三小姐一定是有什么悄悄话想要和公子说,故意等到最后的,那红鸾也先回避一下喽!” 红鸾自问自答,说着不待司徒青衣开口便蹦蹦跳跳的转身回了香来水榭,待被围墙挡住身影之后,又猛然转身调转回来,蹑手蹑脚爬上墙头偷听。 “姐夫……你别听红鸾胡说……我……” 司徒青衣被红鸾这么一打趣,越发赧颜。 “我懂。” 宁潇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只这两个字,顿时让司徒青衣心怀之中生出一股暖流,所有的羞怯此时尽皆化作了不尽的欢喜,她缓缓抬头,脉脉的凝视着宁潇的面孔,不禁与脑海中三年前初见时的情景缓缓融合。 “姐夫……” 她忽然下意识的向前挪了一步,然后忽地张开手臂,猛地抱在宁潇身上,两只小手紧紧抓在宁潇的青衫之上。 宁潇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柔弱身影,有些惊讶。 “青衣…你……” 他当然知道青衣对她的感情,但却从未想过,以她的性子竟然敢行如此越礼之事。 旁边紫儿和墨雪更是大惊失色,连忙跑到一旁,紧盯过往小道,生怕有人窥见。 “哇哦~” 趴在墙头偷听墙角的的红鸾十分激动,三小姐好勇哦!自己在公子身边潜伏了多少年,才敢做出的动作竟然这么快便被三小姐做出来了! “抱她!抱她!公子,三小姐都主动投怀送抱了!你快点抱上啊!” 红鸾心中为宁潇着急,握着小拳头,心中狂呼。 “姐夫!我失态了……” 司徒青衣忽地又连忙松开了宁潇,然后退后一步,心跳砰砰然,莫名羞愧难当道:“我刚才就是太想念姐夫了,我不是故意的……姐夫千万不要生气。” 宁潇静静的看着她。 “唉……我就知道!公子你不抱着,人家三小姐没安全感肯定就要松开了啊!” 红鸾埋头叹息。 “我……我再去看看二姐……姐夫要和我一起去么?” 司徒青衣见宁潇不说话,连忙转移话题问道。 宁潇这才开了口:“我就不去了吧。” “哦!那我……先走了……” 司徒青衣道。 “嗯,去吧。” 宁潇道。 “哦。” 司徒青衣恋恋不舍的看了宁潇一眼,方才转身快步走了,紫儿和墨雪连忙低头跟上。 “公子!你……你……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干嘛不趁热打铁!然后就可以把三小姐一举拿下!” 红鸾气呼呼的从门内走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对着自家公子喊道。 宁潇眼神悠然的看向红鸾。 “你着什么急?” …… “小姐……你刚才那一下,真的把奴婢们都吓死了!” 回去的路上,紫儿和墨雪围在司徒青衣旁边,痴痴笑着:“小姐,你刚才太大胆了!” 司徒青衣此时也有些心有余悸,实在想不明白刚才自己哪来的勇气,现在回想起来羞赧的要死。 “这件事……不许说…说出去!” 司徒青衣重重的叮嘱道。 “是!我的小姐!”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笑着答应。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奇袭于阗国 …… 皇宫, 御书房。 兵部尚书刘义年过花甲,依旧精神抖擞。 “刘老将军!此役事关我大乾荣辱,三年前,朕一时不察,竟遭了于阗国的算计,被迫低头和亲,此见陵之耻,朕至今历历在目!” “如今三载休养生息,厉兵秣马,我大乾已然兵精粮足,正是一举雪耻的大好机会!望卿莫要让朕失望!” 刘义身着盔甲,抱拳道:“陛下放心,臣此番奇袭于阗,万无一失,必擒于阗王回上京献于陛下阶前。” “好!” “朕敬候佳音!” 刘义拿了虎符,直接转身离开。 赵嵩这才从御案之上走下。 “监正,可查清楚了?” 赵嵩缓缓开口。 只见一个中年道人缓缓从屏风之后闪身而现,启禀陛下:“经过钦天监的详细勘察,以及国师留下的一本手记,现在基本已经确认,三年前那犯上作乱的公孙赤大概率是死于临国府大小姐司徒霓裳之手。宁潇应该只是辅助!修为只是三品宗师境。” “哼!国师啊,国师!你为何骗朕呢?” 赵嵩微微沉眸。 道人乃是国师弟子,如今钦天监新任监正,莫尘。 他连忙惶恐道:“陛下,是这样,根据国师手记中所写,那宁潇乃是开启天门的关键人物,故此。” “哼!所以国师为了能成功飞渡天门,便欺骗了朕?” “那公孙赤殿上辱朕至此,甚至当着朕的面杀了当朝宰相,如此奇耻大辱,朕如何能忍?” “可是那公孙赤很快便死了,陛下之仇怨也算是报了!” “哼!公孙赤是死了,但是罪魁祸首依旧逍遥在外,甚至当年朕不惜屈尊纡贵讨好于他,但他竟然不给朕分毫面子,亲自传旨邀他参加乡试,他竟然不至!” “但即便如此,朕还是破例直接把解元之称亲自赐予了他!” “如此恩宠,却没想到他不过是个三品宗师……呵呵……朕何其可笑!” “那陛下打算如何?” “师尊临走前,特意叮嘱臣,日后切不可与宁潇乃至整个临国府为敌。” “那是因为之前有能杀死公孙赤的司徒霓裳在!但是现在司徒霓裳已经走了!朕之前倒是怎么也没想到,临国府这位从不露面的大小姐竟然有如此手段!” “幸好当年朕没有下狠心直接削了临国府,这三年来,苏相又与临国公交好,朕索性也就没有干涉……” “但现在国师和司徒霓裳已经走了三年,料想永远不会回来了!朕还需要有什么顾忌么?” “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于阗弹丸小国肆意妄为妄想欺朕,朕修养生息三年,已经派遣三十万大军奇袭于阗,以报往日之辱,国既如此,那些对朕不敬之人,朕又岂能任由他逍遥在世?” “可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若是陛下旧事重提,再度剥夺宁潇的一切功名,恐怕会让天下百姓觉得陛下出尔反尔……” “是啊!你说得对!” “朕是天子,胸怀辽阔,岂是出尔反尔之辈?” 赵嵩目若幽潭,淡淡道:“所以,还需要监正多劳心。” “陛下,你是要臣~刺杀他?” 莫尘一惊。 赵嵩勾唇晃首一笑,道:“放肆,朕是天子,欲杀一人,能叫刺杀么?” “是臣失言!” “只是师尊临走前的确叮嘱过臣钦天监不可与临国府和宁潇为敌,师命在前,臣实在……” “所以……你要与朕为敌?” 赵嵩哼道。 “莫监正!你要知道,朕的皇宫之中并非只有你一位二品武圣!” “六年前,宁氏裹挟前太子谋反,宁深一人一枪杀至朝天殿前,宁氏一族本就罪该万死,当时朕初登大宝,心怀仁慈,所以饶了他们宁氏一命,方让他们活到现在,他们能活到现在,本就是朕的恩赐,但现在朕不想继续恩赐下去,难道……有错么?” “明日午时,朕要见到的,要么是他的首级,要么是监正自己的!” “臣……定不辱圣命!” 莫尘心中一震,当即拜道。 …… 黄昏时分,小榭中,忽地起风了,吹的竹林簌簌作响。 小阁二楼中。 传来了司徒青衣银铃般的笑语: “姐夫……时候不早了,青衣就先回去了,我明日再把这几年写的诗集拿来给你看吧。” 宁潇点点头。 红鸾眯眼笑道:“三小姐,你看这天都晚了,回你的院子还有一段路程呢,这灯也不光亮,哪好走夜路嘛,不如今晚三小姐就在小阁楼住一晚好了。” 红鸾循循善诱的说着。 司徒青衣一听这话,顿时连腮带耳通红,她一双含情目不由幽幽的瞧了宁潇一眼,见他正双目含笑望着自己,顿时愈发羞怯,赧颜道:“红鸾你别说浑话,我怎么可以在这里,天再晚,自然还是要回去的。” 说着便连忙起身。 紫儿听自家小姐拒绝,方才是松了口气,幸好小姐还算争气,连忙搀着司徒青衣下楼。 宁潇送出门来,对红鸾道:“红鸾,你提个灯笼送送青衣。” “好吧!” “三小姐我送你!” 红鸾顿时提着灯笼蹦蹦跳跳的跑到司徒青衣面前为她们照亮。 “哗啦啦……” 风好似更大了,竹林左右摇摆,竹叶颤鸣不止。 宁潇站在围栏前,衣袂微摇,但是长长的发丝却是纹丝不动。 他面露一丝微笑,缓缓转过身来,一道长剑却在黑夜之中骤然显现,闪耀着烛火的光芒,直刺宁潇面门。 宁潇神色如常,轻轻伸出两指,利剑霎时在半空止住,再不能前进分毫。 他眸光深邃,望着眼前已经完全显露身影的刺客,笑道:“别人家的刺客至少也要蒙面,道长却是连道袍都不换,是不是太不专业了?” 莫尘眼神锋利,不仅惊讶于宁潇能瞬间止住他的剑,更悚然于他刀剑加身依旧谈笑自若的气度。 莫尘收回了剑,立身在宁潇三步之外,紧紧盯着宁潇,竟是认真的解释起来:“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看出来了!” “反正你也不认识我,是否蒙面倒也无关紧要。” “不……” 宁潇笑道:“很可惜,我认得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我本不欲杀 “不可能!我从未见过你!” 莫尘寒声道。 宁潇笑道:“可能道长忘了吧,而我却还记得,若宁某猜的不错,你应该是国师的弟子吧!而国师早已离开,这么说,是天子派你来的?” 宁潇轻轻摇头:“天子好无聊,一会儿抓我,一会儿封我解元,一会儿又派人来刺杀我!他真无聊啊!” “你……” 莫尘大惊:“你为何会认识我!我几乎从未离开过钦天监!” “不才,在下正好去过钦天监!” “你去过钦天监?不可能!六年来,莫说钦天监,便是皇宫,你也只进过一次。” “钦天监,你不可能去过……” 莫尘早一惊把宁潇这六年来的所有行踪全部调查的明明白白,所以方能如此肯定! 宁潇笑而不语。 “除非……” 忽地,莫尘心中一动,六年前,有人潜入钦天监,意图盗取先帝长生丹,虽未成功,但第二日先帝便离奇驾崩! 国师经过调查,最终确定就是那一晚上有人在长生丹之中下毒! 但那人到底是谁,国师却是束手无策! 而莫尘正是那晚护送长生丹进入皇宫的二道人之一!只不过当时他还只是三品宗师境! “那一晚,难道是你……” 在他的调查之中,宁潇根本没有去过钦天监。 但他却分明认得自己! 结合所有的线索! 莫尘一瞬间之间竟有些明悟。 “先帝!竟然是被你所害!” 莫尘心潮澎湃,盯向宁潇的目光之中满是震惊! 此子在六年前竟然已经是三品宗师境界。 当年他才二十岁啊! 二十岁的三品宗师? 那他现在……大概率已经突破二品武圣了! 宁潇眉头微皱,没想到自己只不过随便闲扯几句,竟然暴露了自己的一个不小的秘密。 果然言多必失。 “本来还想放你回去给天子报个信,却没想到道长比我想象之中更聪明!” “那我只能对不起国师,亲自为他清理门户了!” “哼!本来贫道对于杀你还心怀愧疚,但没想到害死先帝的竟然是你!你毁了师尊百年谋划,今日杀你,也算是为师报仇!他不会怪我了!” 莫尘长剑一挥,直指宁潇。 二品武圣境的修为瞬间在小院席卷而起,木叶簌簌而落,百花纷纷谢春红。 宁潇叹息一声:“我本不欲杀人,奈何人皆欲杀我。” “二品武圣境!” 宁潇淡淡点头道:“道长好似刚突破二品不久,就这么自信能杀得了我?” 莫尘哼道:“你最多也不过二品武圣,即便杀不了你,贫道也可全身而退!而贫道之所以前来,不过是因为陛下没有由头杀你,今日已然确定你便是弑君的叛臣贼子,安敢如此大言不惭?明日千军万马前来,你便是一品天人也决计挡不住。” 宁潇笑道:“不用明日千军万马……其实我很弱的,不信你看……” 宁潇运起内力,依旧是三品宗师境,与三年前一摸一样,没有丝毫进境。 莫尘感受着的确是三品宗师境的气息,心下疑惑,不由皱眉道:“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贫道无情了。” 莫尘再不犹豫,心中最后的一丝忌惮也没有了,三品宗师与二品武圣之间的差距非同小可! 任他能挡得住自己一下,但能挡得住自己十下么? 宁潇静立栏杆,平静的看着莫尘持剑向自己刺来。 忽然,一道红光后发而先至,顷刻从莫尘的方向落到宁潇的面前。 正是红鸾。 红鸾手中是一柄断剑,此时断剑之上正滴着鲜血。 而她身后数步之外,莫尘落在了地上,长剑依旧向前挥舞着,但是身体却是一动不动,瞳孔之中依旧是一抹还未反应的骇然,直到片刻之后,方轰然坠地。 “公子!皇帝好大的胆子!竟敢派人来刺杀你!我帮你去杀了他!” 红鸾气鼓鼓的说道,在如今这个没有一品的天下! 红鸾自信,只要避免与军队正面交锋,即便是皇宫,自己也可以闯一闯。 宁潇却是摇了摇头,望着漫天星辰,任凭寂寥的风从自己面前拂过。 他笑道:“赵嵩身为君王,虽称不上有道明君,但也勉强是合格,杀了他,若导致天下大乱,我岂不真成了乱臣贼子?” “罢了,把这道士的尸体送回去,也算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若他足够聪明,自然该明白,即便是皇帝,有些人,他依旧杀不了。” “是,公子。” ……… 翌日, 早朝。 百官齐聚朝天殿,天子还未至,众臣却是议论纷纷。 “听说了么?昨天晚上钦天监监正被人杀了!尸体都被抛在乾清门外!死不瞑目,别提多惨了!” “真的么?” “新任钦天监监正莫尘乃是国师弟子,如今国师隐世不出,莫监正也是二品武圣境的强者,世所罕见,怎会离奇而亡?” “咳咳……” 苏温文走了过来。 “见过苏相。” 苏温文冷喝道:“朝堂之上议论纷纷,成何体统!” “是!是下官失礼。” 正说时。 皇帝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赵嵩面色阴沉无比,当即开口道: “昨晚皇宫之中的事情,尔等可曾听说了吗?” “贼子如此肆无忌惮,简直是当着朕的面打朕的脸!朕务必要彻查此事,揪出贼子!千刀万剐,以儆效尤!哪位爱卿愿为朕彻查此事?” 百官闻言,当下一时语塞,竟无一个开口! “哼!平日里众爱卿只知高呼万岁,怎么现在,要让朕亲自去查么?” 赵嵩冷冷道。 百官悚然。 “启奏陛下,臣愿为陛下分忧,定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正在此事,百官末位,翰林院编纂陈敬言出班而奏。 “好!很好!不愧是朕钦点的状元!陈爱卿,这件事就交给你办,朕要以最短的时间见到结果!” “臣,遵旨!” 陈敬言领旨退下。 苏温文回头看了陈敬言一眼,旋即出班奏道:“陛下……” “苏相有和话说?” 赵嵩道。 苏温文道:“昨夜臣耳闻,驻扎在京郊的十万大军自昨日清晨离营,至今日依旧未归,而臣并未接到调兵的旨意,也没有见到中枢拟定的调兵政令,所以臣十分奇怪,谁私自调离了兵马,还请陛下详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筹措军粮 赵嵩微微一笑,道:“很好,以苏爱卿的机警,尚且一日才收到消息,那朕这奇袭之策已经成功了一半!必然可以瞒天过海,兵临城下。”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陛下用兵?” “不错!” 赵嵩豪气道:“朕昨日已经命令刘义率领左右龙武卫开道西北边境,联合安南,定平两军各十万兵马分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千里奔袭于阗国。打他个措手不及,一战定乾坤,以报三年前和亲之耻!” 此言一出,顿时百官哗然。 相比昨晚之事,此事所引起的震动更大! “陛下!” 苏温文有些惊讶道:“此事,未同百官联合商议,筹备万全之策,如此行事,是否太过草率?” 赵嵩哼道:“百官?朕刚才让他们查勘逆贼都无人敢应,这样的军国重任,朕敢交到他们手中么?” 百官顿时羞愧难当。 “户部尚书何在?” 赵嵩直接命令道。 “臣在。” 许景辉在苏温文身后,连忙道。 “即刻起,调集军粮十万石,供应大军补给。” 许景辉道:“陛下,可户部存粮只有五万石左右,一时之间凑不出十万石。” “那就向各州县府衙调集!我偌大的一个大乾,难道连十万军粮都凑不出来了?” 赵嵩哼道。 “臣……遵旨!” 许景辉有些为难,这三年来虽然大乾歌舞升平,百姓也家家岁有余粮,但若这仗能短时间结束还好,若是打成持久战,三年所有的积累必然一耗而空! 但此时天子显然一意孤行,显然是听不进半个不字,便是咬着牙,他要去办好此事才行! ………… 司徒青衣以为她隐藏的很好,但是整个临国府除了司徒敬城和徐夫人,以及朝出晚归平日不在家的司徒擎天之外,谁还不知道三小姐的心思呢? 但这几日。连司徒敬城都有了些许察觉。 “华富,我怎么感觉三丫头最近有些不对劲?” 书房之中,司徒敬城忽地发问道。 华富弓着身子,露出一副恭顺的笑容:“或许是老爷多想了吧,三小姐一直都是这样的。” “是么?” 司徒敬城犹豫了一下道:“不对!华富你如实告诉我,三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老夫?” “这……” 华富犹豫了片刻,忐忑道:“小的不敢欺瞒老爷,只是三小姐这段时间每日都会去香来水榭,而且一待就是半晌。” 司徒敬城闻言,眉头一皱,沉吟不语。 华富见状,道:“老爷,要不我去和三小姐说一声?” 司徒敬城道:“你吩咐下去,让三小姐和姑爷今日随我一同用膳。” 华富连忙点头。 “对了,锦绣……恢复的怎么样了?” 司徒敬城忽地又问道。 华富道:“昨日秦太医又来了一次,说三小姐已经无碍了,再好生修养一个月,便可恢复如初了。” “嗯,去吧。” “是,小的告退。” 华富躬身退去。 司徒敬城背着双手,站在窗前,望着那桃枝新芽,不由幽幽一叹,嘴角呢喃:“青衣,宁潇……” …… “公子,刚才管家来报,说是老爷吩咐让公子和三小姐一同去用午膳。” 香来水榭之中。 红鸾从门外走来,只见二人正围在一张桌子,司徒青衣正写字给宁潇看。紫儿和墨雪则是侍立两旁。 司徒青衣闻言,顿时放下笔看向红鸾:“还有别人么?只有我和姐夫?” 红鸾想了想,点头道:“管家好像没说别人。” 司徒青衣一听此言,顿时有些慌张了。 “爹爹……怎么突然让我们两个陪他用膳?” 宁潇笑道:“去了不就知道。” …… “老爷……大公子已经整整三日未归了,而且没有丝毫讯息传来,他之前从未如此过,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苏映雪忍不住向司徒敬城禀报道。 “我说这几日怎么没怎么见到擎天……合着他根本没有回来?” 司徒敬城也有些疑惑道:“擎天向来最为顾家,怎么会一连数日不归,难道军中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苏映雪摇摇头道:“老爷,派人去寻寻吧。” 司徒敬城点点头,旋即吩咐道:“华富,派人去军中打探一下大公子的消息!” 华富点头退下。 司徒敬城看向苏映雪道:“既然来了,今日便随老夫一起用膳吧,正好,宁潇和青衣也要过来,你这个长嫂或许一会儿能说上话。” 苏映雪不觉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苏映雪果然见宁潇和司徒青衣一起走来。 “大嫂嫂!” 宁潇和司徒青衣尽皆见礼。 “大嫂嫂也被爹爹叫来用膳么?” 苏映雪点点头,旋即看着二人微微一笑,道:“我好像知道老爷为什么叫你们来了!” “啊?为什么?” 司徒青衣还未察觉,但心中已然有些莫名恐慌。 “咳咳……人到齐了?上菜吧。” 司徒敬城轻咳一声,从后堂走了过来,扫视一眼,开口吩咐道。 有丫鬟连忙退下。 “爹爹!” 司徒青衣连忙唤道。 “嗯……” 司徒敬城淡淡点了点头,然后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司徒敬城落座后,三人也方跟着落座,一时间场面有些沉静。 “爹爹……您叫我和姐夫来……可有什么事情吩咐?” 司徒青衣好奇的问道。 司徒敬城叹息了一声,又看了宁潇一眼,道:“难道你们两个就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 临国府外。 陈敬言率领一队宫中禁卫出现在临国府的门外。 禁卫向陈敬言禀报道:“陈大人,根据这几日我等详细勘察,已然确定那逆贼的踪迹就是在这附近消失的!” 陈敬言望着高高门楣上银勾铁画的“敕造临国府”五个大字,不由眉头轻皱。 “线索确定是在这里断的么?” 陈敬言沉声问道。 禁卫道:“正是!那逆贼十分嚣张,踪迹十分明显。” 陈敬言道:“你们两个先跟我进去,其余人皆在门外等候,依令而行。” “临国府毕竟不是寻常之地,若无真凭实据,不可造次!” “是,大人!” “敲门!”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剑中指痕 “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司徒青衣不由低头弄裙摆。 “听不懂?” 司徒敬城皱了皱眉,又看向宁潇:“宁潇,你呢?” 宁潇笑道:“小婿也不懂。” “哼!都不懂,那老夫可就明说了!” 司徒敬城大眼一瞪,顿时道: “宁潇,霓裳已经离开三年,老夫也同意你再寻良配,甚至依旧居住在临国府也无妨,香来水榭本就已经属于你了,但是青衣,毕竟和霓裳是亲姐妹,此虽不违背礼法,但临国府三百年立府三百年来,却从未出现过两个嫡女同嫁一夫的先例!为临国府百年清誉计,老夫都希望你们……” 司徒敬城话音未落,忽然华富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陈公子来了!” “陈公子?” “陈敬言?” 司徒敬城微微一惊,道:“他来干什么?” 华富道:“他带着宫中禁卫,说是奉天子诏,捉拿逆贼!” “这个陈敬言!难道是怪老夫没有把女儿嫁给他么?捉拿逆贼竟然拿到临国府来了!如此公报私仇,其心胸狭隘至此,老夫幸好没有把锦绣嫁给他。” 司徒敬城有些生气,冷哼一声。 话音未了,陈敬言已经不请而入,走到厅堂之中见众人都在,不由向司徒敬城见礼道:“见过临国公。” 司徒敬城盯着他哼道:“陈敬言,这是你恩师的意思么?上京城多少门户,捉拿逆贼怎么就来了我临国府?” 陈敬言再度抱拳道:“临国公息怒,并非敬言有意冒犯,实在是当前线索皆指向临国府,还请临国公准许敬言在府内搜查,若无疑点,敬言自当致歉。” “你敢!” 司徒敬城怒道:“我临国府是什么地方,怎么会与逆贼有牵连,陈敬言,你想干什么?” 此举由不得司徒敬城不怒。 毕竟数日前钦天监监正于皇宫被杀,在京城之中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天子震怒,着令新科状元陈敬言必要彻查此事! 他临国府有多少人头,敢与此事挂上牵连? 但实在没想到,数日前还口口声声说要非他女儿终身不娶的陈敬言转眼就带领宫中禁卫来府上搜查逆贼! 即便什么也搜不到,此事传出去,若引的天子猜疑,又该当如何? “临国公,请恕敬言冒犯,皇命在身,不得不如此。” 陈敬言心知此举必然触怒司徒敬城,日后想要再求娶司徒锦绣,难度就更大了! 陈敬言微微握拳,但皇命在身,自己秉公办案,问心无愧! “搜!” “是大人!” 两个禁卫顿时出门重新带领人马沿着临国府两边长廊,搜了起来。 “陈公子!你确定你不是在公报私仇么?” 司徒青衣也有些生气,走出来道:“阻止你娶我二姐的人是我,你若心存怨气,针对我便可,为何要如此冤枉临国府!” 陈敬言无奈道:“青衣小姐误会了,在下的确是秉公办事,毫无以公谋私之举,至于青衣小姐以言语相难,也只是姐妹情深罢了,在下又岂会心存不满?” “那你……” 宁潇摆了摆手,笑道:“青衣,不要为难陈公子了,我相信陈公子的人品,必不会挟私报复,无的放矢的。” “多谢宁公子慷慨直言!” 陈敬言有些感激的看向宁潇。 司徒敬城冷沉的脸色也渐渐收敛些许。 观这陈敬言的态度,的确不像那种心胸狭隘的小人,可我临国府怎会有逆贼踪迹? “虽然或许你此举并无私心,但还是太过冒犯了,至少要先与老爷提前说一声的。” 苏映雪劝诫道。 “事关紧急,是敬言思虑欠妥。” “还请姐姐原谅。” 陈敬言再次致歉。 很快,禁卫来报:“大人!临国府尽皆搜查完毕,并无异常,只有西北角一个小院,有一个丫头堵住,不让搜!” “西北角?” 陈敬言沉吟片刻,看向宁潇道:“莫非是宁公子的香来水榭?” 宁潇笑道:“应该是了。” 陈敬言盯着他看了一眼,沉吟道:“那就宁公子随我一起去看看如何?” “好。” 宁潇点头答应。 陈敬言和宁潇并肩而行,司徒青衣等人跟在身后,司徒敬城心中不快,并未理会。 很快来到香来水榭。 却见红鸾叉着腰立在小谢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之势,一众黑衣禁卫长刀出鞘,两相对峙。 “陈大人!” 禁卫见陈敬言走来,连忙让开一条路。 红鸾看见宁潇过来,顿时收起刚才的神态,乖巧的跑了过来:“公子,他们想搜咱的小院,都被我拦下来了!” 宁潇道:“不可无礼,陈公子,请自便。” 陈敬言看了他们一眼,旋即摆了摆手。 一大批黑衣禁卫顿时鱼贯而入。 司徒青衣见他们行事放纵,翻箱倒柜,弄折了不少花草,不由于心不忍道:“陈公子,我姐夫这里向来清幽素雅,怎么可能与那奸逆贼子有关?你这样处事,实在过分了。” 苏映雪也附和道:“是啊,敬言,整个临国府都搜过了,你难道还不放心么?” 看着司徒青衣和苏映雪埋怨的神色。 陈敬言无奈,见禁卫搜的也差不多了,便命令道:“罢了,回来吧。” 禁卫顿时收刀入鞘,整齐有素的退了出来。 禁卫统领却是诧异道:“怎么少一个?” 陈敬言也道:“少谁?” 众禁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地一人喊道:“回禀大人,少了秦小六!” 正在此时,忽地听见向来水榭之中一声水响,但见一黑衣禁卫浑身湿漉漉的从湖泊之中跳了出来,手中拎着一柄剑,大喊道:“大人!我找到了!这湖里藏着一柄剑!” 本是毫不在意的红鸾闻言却是脸色一变,糟了,那晚她处理尸体的时候,懒得处理那莫尘的佩剑,直接一脚踢飞,落到了湖水之中,也没在意,当下更是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 红鸾刚要上前,却被宁潇摆手挡在身前。 “公子……都是红鸾不好……” 红鸾顿时低声愧疚道。 “大人,你看!” 秦小六把长剑送到陈敬言面前,陈敬言接剑细看,上面并无字迹,他也不认得这剑是归属何处,不由转身看向宁潇:“宁公子,这剑你怎么解释?” 司徒青衣和苏映雪也是一脸茫然。 宁潇从容笑道:“我在这住了许多年,却也未曾下过湖,自然也不知晓这剑从何来。” “可是……这分明是钦天监的道士才会有的剑!而据我所知,钦天监监正莫尘所用,便正是这样一柄剑。” 陈敬言紧紧盯着宁潇,想要诈他。 宁潇同他对视一眼,须臾笑道:“那就奇怪了,此剑既然是钦天监之物,又为何会出现在香来水榭?还望陈大人详查才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三进天牢 陈敬言见宁潇神色如常,毫无波澜,心中沉吟,莫非是自己想多了?这只是一柄普通的剑? 忽然,刚才哪个湿身的禁卫秦小六道:“大人,这剑上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陈敬言问道。 秦小六顿时捋过剑锋,指着剑尖处,道:“大人你看,这里有两道凹痕!” “凹痕?” 陈敬言仔细一看,又用手摩挲片刻,点点头道:“果然有凹痕,可是长剑锋利,是什么情况会在剑身上留下这样的凹痕呢?” “用手指夹出!” 秦小六道。 “不可能,什么人会有如此巨力,能用手指在坚硬的剑身上捏出这种凹痕?” 秦小六道:“大人不通武学,或许不知,凡修未达至上三品,便可神力惊人,超出普通人的极限,所以小的确定,这凹痕必然是被一个高手用手指夹出!大人若是不信,统领大人便可做到,可请统领一试。” 陈敬言听了他的分析,旋即看向禁卫统领。 禁卫统领旋即接过长剑,果然在剑身上用两指夹出一道指痕。 陈敬言暗暗惊讶,不由细看这两道剑痕,不由发现,虽然同是用手指夹出的痕迹,却依旧有细微差别。 想到此处,陈敬言不由想起宁潇亦会武功,不由回头看向宁潇:“不知宁公子的修为是……” 宁潇闻言,顿时笑道:“我很弱……不值一提。” “是么……那日看宁公子从那么高的阁楼上直接飞了下来,陈某还以为宁公子是一位绝世高手呢!” 陈敬言笑了笑,旋即对禁卫统领使了个眼色。 禁卫统领当即会意,旋即缓缓抽出长刀毫无预兆的向宁潇劈了过去。 司徒青衣和苏映雪见状,纷纷惊呼一声。 但长刀还未落到宁潇头顶,便被红鸾一脚踹飞。 宁潇自始至终皆看着陈敬言,纹丝未动。 禁卫统领大惊失色的看向红鸾:“姑娘竟然是……二品武圣!” “姐夫你没事吧。” 司徒青衣呼吸急促,连忙跑到宁潇面前,眼眶通红的问道。 “我没事,别担心。” “陈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姐夫满打满算也就练了四五年的武学,能有多厉害,刚才若不是红鸾,难道你真要杀了姐夫么?” 司徒青衣此时依旧心有余悸,愤愤不平的看向陈敬言。 陈敬言笑道:“青衣小姐误会了,我刚才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宁公子而已,绝无他意。” “别叫的这么亲切,我有名字,我叫司徒青衣!” 司徒青衣自然不接受他这样的解释。 陈敬言没有办法,只得再度看向宁潇道:“宁公子,非陈某怀疑宁公子,可这剑的确是从宁公子这里找到,刚才宁公子说不认识,那这道指痕必然与宁公子无关,只是不知宁公子可敢一试?只要指痕不一,自然可以证明公子清白!” 宁潇看着他,没有说话。 红鸾见状,顿时上前道:“要试也是我试!我家公子怎么可能做这种粗俗之事来证明清白?” 陈敬言道:“红鸾姑娘自是不必试,这指痕一看便是成年男子所为,你……这纤纤细指,又何须试?” “宁公子?莫非是心虚不成?” 陈敬言紧紧盯着宁潇,追问道。 司徒青衣也面色为难,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宁潇笑了笑道:“好,我试试。” 宁潇轻轻抬手,禁卫统领顿时把剑递到他的手中。 “公子……” 红鸾有些担忧的喊道。 宁潇没有犹豫,直接并指在剑身上夹了一下,看也不看,直接递给陈敬言。 陈敬言连忙接过,细细比对之后,不由大惊失色,不能说一模一样,但依旧极为相似! “来人!把嫌犯宁潇给我拿下!” 陈敬言豁然抬头,寒声道。 “是!” 几个禁卫霎时间抽出佩刀向宁潇围了过去。 “我看谁敢!” 红鸾当即立在宁潇身前,冷喝一声。 “敬言!你干什么?” 苏映雪走到陈敬言面前,有些愠怒道。 “姐姐……两道指痕相似度极高,敬言不得不如此。” 司徒青衣依旧坚信宁潇是冤枉的,当即说道:“人之手指虽是各异,但到底相差不远,陈公子堂堂状元之才,难道连这点道理也不懂?若仅仅因此便把我姐夫当成乱臣贼子,陈大人能问心无愧么?” 陈敬言冷静了片刻,轻轻招手,众禁卫缓缓退下。 沉吟良久,他阔步上前,看着自始至终没有太多言语的宁潇,郑重道:“宁公子乃是敬言当世唯一心服口服之人,可谓国士无双,敬言自然也愿意相信宁公子翩翩人品,与那犯上作乱的贼子毫无干系!” “现在,敬言只希望宁公子能郑重的回答我,此事到底与宁公子有无关系!” “只要宁公子说没有!敬言现在就带宫中禁卫离开!海角天涯,另寻逆贼,绝不相难!” 陈敬言目光灼灼的看向宁潇。 司徒青衣闻言,顿时心中欢喜,连忙看向宁潇:“姐夫,你快说啊!” 苏映雪也点头道:“姑爷快说。” “公子……” 红鸾见宁潇沉默,不由低声提醒。 宁潇紧紧看着陈敬言,片刻后,不由摇头笑道: “罢了……人是我杀的!你调查数日追寻的逆贼……的确是我。”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傻眼。 “姐夫!你在开玩笑么?” 司徒青衣恍惚道。 陈敬言则是目绽惊讶:“宁公子……你……” 虽然现在一切证据都指向宁潇,陈敬言也只是心中怀疑,实则心中根本没有把他真当成逆贼看待,只以为此案扑朔迷离,牵扯不小,想要带宁潇回去好好探查…… 毕竟,陈敬言对自己的才华何其自信,世间能胜自己一筹之人本就凤毛麟角,这样之人又岂会是犯上作乱于皇宫杀人的贼子? 但是没想到宁潇竟然真的承认了! 这一下子让陈敬言都有些措手不及。 “宁公子你……你莫非在戏弄我?” 陈敬言下意识的追问一句。 “君以国士待我,我自当以国士报之,安忍相欺?安敢相戏?” 宁潇轻叹一声,抬首望天:“走吧,天牢,也是很多年没有再住进去过了。” “姐夫……你……你干什么?” 司徒青衣当即眼眶通红,泪堕如雨:“你怎么可能会在宫中杀人?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咳咳咳……” 司徒青衣拼命的摇着头,她身子本来就弱,此时一激动,顿时又咳嗽起来。 苏映雪连忙扶着她,同样不可置信的看着宁潇。 “不哭……” 宁潇轻轻为她拭泪,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被抓,天子亲自下旨抓我,最后我不都平安回来了么?” “好好在家修养,等到香来水榭七十七棵梨树花开的时候,我自然会回来。” 宁潇回头瞥了一眼香来水榭之中的万千花卉。 现在已经是初春,距离梨花盛开的日子不远了。 “真的?” 司徒青衣依旧有些啜泣,轻轻吸了吸鼻子,眼眶中闪着泪花追问道。 “当然!敬言兄我都不会骗,又怎么骗你?” 宁潇对着司徒青衣温柔一笑,转身云淡风轻的离去。 陈敬言看了苏映雪和司徒青衣一眼,当即一挥手,带着禁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