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纨绔女世子杀疯了》 第1章 带刺儿的玫瑰 白雪苍茫,满目血红,十万白家军没有等来援军,兵败梅岭。 白芩歌仰躺在地上,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忠心耿耿的白家军会落到这般田地,她和父亲为什么会是如今的下场? 秃鹫盘旋在头顶,她缓缓闭上眼睛。 血流尽了,带着她女扮男装的秘密一起淹没在苍茫的雪原之中。 恍惚中,耳边竟然出现了京城的喧闹,她轻笑一声,年少时,她喜欢凑热闹,可惜这辈子再也回不到京城了。 身边有人撞了她一下。 “喂,你突然装什么深沉?该你下注了,你可别想着耍赖!”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将她飘向空中的灵魂往下拉,声音的主人身边一堆人起哄。 “就是,每次输了你都耍赖,这次咱们都在场作证,谁输了,就脱光衣裳,围着京城跑一圈!要是不敢赌,你干脆回家洗干净了睡觉,别出来丢人现眼!” 白芩歌睁开眼睛看着周围。 花里胡哨的装饰,杂乱的香料味道,还有……满身金玉穿着骚包的少年们。 她脸前一张放大的烧饼脸,眼睛正对着他额间的那条金玉抹额,这个打扮……只有看多了戏文,一向自诩风流的忠勇侯府小公子乔南舟能做得出来。 “这可是你说的……” 她唇角勾了勾,手掌抚着桌面起身,将身前所有的筹码拍在大字上。 “全部押大,从此以后,老子下注只压大!谁也别想压老子一头!” 她竟然重生了! 她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针对靖国侯府,是谁在背后设计十万白家军将士埋骨梅岭! 这辈子,她要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她突然散发出来的气势让少年们愣了愣,仿佛面前的人不是他们熟悉的纨绔白芩歌,而是换了一个人,带着点儿疯批的味道,挺让人害怕的…… 下一瞬,满身意气风发的少年毫无征兆地砸向桌面,一直防备着他耍赖的乔南舟伸手将她捞到一旁。 “嘿,白芩歌,你真行,怕自己输了丢人装晕是吧!幸好我眼疾手快没叫你得逞!现在就揭开骰盅,胜负立刻见分晓——” “怎么是大?” 他的声音因为扬得太高破了音。 白芩歌睁开眼睛看过去,嘿了一声,撞开他将现场保护起来。 “看见没看见没,我赢了!接下来请欣赏忠勇侯府的小公子乔七去街上裸奔!” 围观的少年们起哄着发出笑闹声,乔南舟脸色有点不好看,指着白芩歌。 “你耍赖,明明是小,就是你耍赖!这次不算,再来一次!” 灵魂被挤出去的白芩歌眼睁睁看着曾经的自己同乔南舟打在一处,为了掩盖自己会武功的事实,脸上结结实实挨了几拳,手下却不吃亏,对乔南舟下阴招。 看不见外伤,但是保准他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的阴招。 嘶…… 当年的她这么蠢吗? 以为假装纨绔就能让头顶那位天子不忌惮他们靖国侯府? 视线飘到街上,一身形矫健的黑衣公子纵马自远处奔来,她的眼睛盯在少年被腰带束起的,宛若细柳的腰上…… 镇国公府沐云行? 他还活着? 白芩歌想去堵住他。 “哎呦!谁暗算我?” 跟乔南舟纠缠在一处的白芩歌摔了个屁股蹲,奇怪的是她正好被同伴拉开,身前身后都没有人,好端端地摔了一跤。 好像有一条线,将她的两个灵魂拴在一处。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试探着往窗前挪了挪。 坐在地上的白芩歌不受控制地往后摔倒。 见鬼了? 白芩歌从地上爬起来,顺着刚才牵引自己的方向走到窗边,看到打马经过的沐云行,心底疑惑,刚才的怪事儿难道跟沐云行有关? 来不及多想,她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翻出窗外,正好……砸在经过的沐云行身上。 楼上一众纨绔们顿时炸了锅。 “世子啊,您这是什么搭讪的新招式?别具一格,清丽脱俗,空前绝后啊!” 来了个比乔七公子裸奔更大的新闻,靖国侯府的纨绔世子继上次在清风楼把镇国公府的少年将军当成小倌儿调戏之后,再一次当街投怀送抱…… 白芩歌收起狐疑,眨眼笑看着一脸黑线的沐云行,脸上做出轻浮的吞咽口水的表情。 “那个,有话好说……” 沐云行很讨厌她。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楼上落下来一个东西,沐云行下意识接住,没想到接住的竟然是不学无术,敢当街轻薄他的靖国公府纨绔世子白芩歌。 他抬头冷冷一个眼神扫过,起哄的纨绔们瞬间噤了声。 身为侯府世子,他不思进取也就算了,还天天跟一群狐朋狗友厮混,出入秦楼楚馆…… 他连碰一下都嫌脏。 “你自己滚下去,还是我扔你下去?” 沐云行的声音冷冰冰没有温度。 “哎呦,我的老天爷哎,你好歹打个招呼啊……” 沐云行将她扔下马背扬长而去,结结实实摔了一跤的白芩歌看着他的背影目露深沉,直到身边围满了人。 “世子您没事儿吧!” 纨绔们下楼将她扶起来,白芩歌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看着像笑,但又不是笑。 “世,世子,您是脑子摔坏了吗?笑得怪渗人……” 白芩歌猛然打了个激灵,恢复理智后头皮一阵一阵发麻,怪事儿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从刚才到现在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已经有两次灵魂出窍的感觉了。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她好像站在了自己身边,看着另一个自己在跟自己的朋友们说话。 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谁给她下降头了,还是谁在背后给她扎小人了? “世子,您快醒醒,别被美色迷了眼睛,咱们不是还得敲锣打鼓喊人来围观乔公子裸奔吗……咦,乔公子呢?”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赌输了的乔南舟溜了。 白芩歌没工夫跟乔南舟计较,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的怪事,是有人在背后谋害她?还是她真的见鬼了?想得头疼也没想出答案。 “这事儿先给他记下,本世子头疼,先回家了。” 纨绔们将她拦住。 “不对,世子您摔的是屁股,怎么会头疼呢?” 白芩歌嘶了一声,这帮纨绔脑子该好使的时候不好好使,不该好使的时候瞎逞能。 “老子发愁怎么对付乔南舟那个混小子愁得头疼行了不?” 随口胡诌了一句,白芩歌准备追上沐云行,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他一出现,怪事儿就找上自己。 纨绔们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一般,再次将她拦住。 “世子,您要是喜欢,大家伙儿陪着您去清风楼找几个小倌儿听听曲儿解解闷儿,那位冷面煞神咱们可惹不起!” 沐云行十三岁上战场杀敌,十五岁时就能带着几百个人追得北辽那位战神王爷东躲西藏,十八岁杀进北辽王庭,活捉北辽王妻妾子女二十三人。 刚一回京,就被白芩歌轻薄,闹得满城风雨。 白芩歌敢肯定,如果不是靖国侯府只她一根独苗苗,那家伙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惹不起她也惹了,反正也不是头一次。 “不,越是带刺儿的玫瑰,本世子越喜欢……” 第2章 祖宗显灵了 白芩歌回过神来的时候,听见一片咽唾沫的声音。 “世子,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带刺的玫瑰?那是形容镇国公府那位冷面煞神的词儿吗?上次轻薄人家挨的揍忘了? “不跟你们说了,我头疼,先回家睡会儿!” 今天真是见鬼了,白芩歌强行按着自己的脚步,拐过弯才一路狂奔回靖国侯府,直冲进祠堂里,跪在地上先磕了三个头。 “祖宗保佑哇,不肖子孙我今天遇上邪门的事情了,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暗算咱们靖国侯府。” “我骗了你们不假,但是反过来想想,我要是没了,以后逢年过节就没人给您们上香啦,护着我您们也不吃亏……”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捂住眼睛,以前的她真是没眼看…… 祠堂里整整齐齐摆着白家五代人的牌位,从大周朝开国至今,白家的男丁只有战死,靖国侯的封号实至名归。 跪着的人面上突然严肃起来。 “父亲,祖父,不肖子孙给您磕头了!” 白芩歌眼眶中含着热泪,挺直身板对着白家的祖宗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这一次,我会护着白家,护着靖国侯府!” 祠堂外,有脚步声小跑着靠近。 “世子,世子,宫里来人了,侯爷让您过去!” 小厮满头大汗,“奴才把整个侯府都翻过来了,您怎么在祠堂?可教奴才好找!” 四喜发现今天的世子格外安静,他不自觉的脚步放轻。 白芩歌站起来。 “嗯,前面带路吧。” 春光正好,光线从梨树嫩叶的缝隙里穿过,与昨晚春雨浇落的花瓣一起,在地上留下斑驳的碎影。侯府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十年时间,物是人非。 “世子,您怎么不问问侯爷喊您过去做甚?” 四喜觉得自家世子安静地过了头,忍不住开口说道。 十万白家军全军覆没的场景还在眼前,白芩歌实在装不来欢快。十年前的这个时候,宫里派人过来,好像是要办一个探春宴,让她进宫。 明面上赏花,实际上……给他说亲。 “侯爷在书房里等您。” 四喜止住脚步,目送白芩歌推开书房的门。 “臭小子,又跑出去厮混了?” 熟悉的声音中气十足,靖国侯白乾手里握着一卷书,他生得膀大腰圆,是个标准的武将,却总是喜欢捧着书卷假装读书人。 “爹……” 白芩歌的声音微带哽咽,落在白乾耳朵里。 “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唉,咱们白家五代人,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混不吝?” 白乾嘴上教训着,却没多少责怪,靖国侯府五代人积累的军功足够功高震主让皇帝忌惮,偶尔出一个不靠谱的,反而能保白家平安富贵。 儿子养废了不打紧。 他还有别的主意。 无视她脸上的伤。 “宫里刚才来人送帖子,太后娘娘邀请你进宫参加探春宴,让你好好拾掇拾掇,到时候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好给你指婚。” 白乾放下握在手中的书本,他现在对未来的儿媳妇更上心。 “你不靠谱就算了,咱们侯府未来的儿媳妇得靠谱,你娘走得早,没人给你操持婚事,你自己也得上点儿心,娶个能干的回来,早点儿生个大胖小子……” 他养儿子养废了,再生个孙子养,实在不行生两个…… 主意打得叮当响,念叨完发现面前的人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白乾轻咳一声,正经训道,“听见没有?” 白芩歌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上辈子她为了瞒住女儿身拒绝赐婚,在参加宴会前一晚蒙住被子烤火,又用冰水当头浇下,病了好一阵子,婚事自然也没影儿了。 这辈子…… 想到刚才在街上看见的人,沐云行应该也会参加探春宴吧。 “爹,我先回去准备。” “探春宴三日后举行,你这几天收敛点儿,别再出去鬼混,要是……” 她痛痛快快应下,白乾还有点儿不适应,准备好的说辞堵在嘴边,“行行行,你先回去歇着吧。” 从书房出来,白芩歌踱步去了演武场,兵器架上十八般武器整齐排列,她挑选了一杆银枪,手指慢慢抚摸着枪身。 父亲常年戍边,并不知道京城的情形,皇帝早就忌惮白家,娘当年进宫,不知道听到什么消息,回来之后动了胎气生下她,对外瞒下了她的性别。 母亲病逝时,父亲仍旧在西境,她被圣旨册封世子,从那之后,她就只能是男子。 忽而出手挽了个枪花,枪尖的红缨像红云一样,随着长枪的动作来回飘动。 白芩歌将整套白家枪法来回重复着练习,直到力竭才停下来,坐在台阶上把脑海中多出来的十年记忆慢慢梳理。 靖国公府十年后兵败梅岭全军覆没,而镇国公府比靖国侯府落败的还要早。早早成名的少年将军沐云行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同太子一起,被钉在了大周朝的耻辱柱上。 一向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周炎登基。 她早该想到,京城就是一汪看不见波澜的深潭,潭底藏着波涛汹涌,没有人能完美抽身。装纨绔只会降低别人的防备,而不会动摇对方除掉靖国侯府的决心。 想到雪原里那人漆黑的眼睛里映着满天繁星。 既然如此,不如……提前将镇国公府拉入自己的阵营? 暮色降临,月落日升。 睡醒的白芩歌浑身酸疼,揉着胳膊从床上爬起来,发现脑袋里的记忆竟然出现了断层。 她只记得自己从外面回到家里,去祠堂里求祖宗保佑,后面的事情就完全没有印象了,那会儿太阳好像还没落山,这会儿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她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白芩歌忽然感觉屋子里阴风阵阵,背后的汗毛直竖。 风从窗子外吹进来,吹落桌子上的书稿,弄出来的动静吓了她一跳,低头一看,纸上写得有字。 “两日后去参加探春宴,拉拢沐云行。” 她的笔迹,应该是她自己写的,只是……她怎么完全没有印象? 探春宴的消息早就放出来了,她也确实打定主意不想去来着。 真的是祖宗显灵了? 受惊的白芩歌决定去城外的径山寺紧急拜拜菩萨,要是有脏东西,就让菩萨收走,若真的是祖宗显灵,她就听祖宗的话。 她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极妙,既不会误伤了祖宗,也不会给脏东西生乱的机会。 “四喜,准备马车,本世子要去径山寺上香!” 第3章 真的有问题 “好端端的您怎么想起来上香了?” 四喜嘟囔着,把马车停在山门前。 深林藏古寺,径山寺门前的路并不好走,主仆俩弃了马车徒步往上走。 白芩歌抬头四顾,正好瞧见走在他们前面的乔南舟,那家伙鬼鬼祟祟,头上戴着个斗笠,好像生怕别人认出他。 嘿,这家伙,昨天才挨了揍,今天就能出门了? “乔南舟,正好让我逮到你!愿赌服输,你要是乖乖地回去裸奔,我还敬你是条好汉!” 前面的人跑得更快了点儿,她提起衣摆去追,路上的行人纷纷避开。 “借过借过!” “对不住对不住!” 侧身让开的沐云行拍了拍胸前不存在的灰,眯眼看着她的背影。 “世子,前面那个好像是靖国侯世子。” 镇国公府只有沐云行一根独苗,与他家情况相似的靖国侯府只有白芩歌一根独苗,太后偏宠白芩歌,皇帝更器重沐云行。 两人经常被拿来比较。 沐云行自小勤勉,不仅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读书也十分有天分,被选为太子伴读,在东宫自由行走。 白芩歌从小不学无术,长大了更是变本加厉,读书习武样样不行,歪门邪道道道都要尝试。 这样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可比性。 但是自从上次他在街上,被突然从清风楼里冲出来的白芩歌轻薄之后,京城里的人只要提起他就会想到白芩歌,说起白芩歌的时候,总要捂着嘴连带他一起议论。 “回府!” “啊?” 护卫震惊,他家世子从来没有把对一个人的讨厌表现得这么明显,靖国侯世子还是头一份! “世子,您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就回去?太子殿下交给您的任务呢?” 他身上杀伐之气太重,太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给他指派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差使,代太子前来径山寺礼佛,他若是半道折返回去,在太子那儿不好交代。 径山寺是国寺,靖国侯世子若是敢胡来,直接交给太子处置就是了…… 护卫欲言又止。 沐云行的薄唇紧抿着,只要白芩歌不怕挨揍,不怕死,他又有什么好退缩的? 径山寺的台阶又高又陡,乔南舟跑不动了,累趴在半道上。 “白芩歌,我承认是我想算计你出糗,你也不用这么追着我吧……” 乔南舟喘着粗气,“我今天有正事要办,你别捣乱!” “你能有什么正事?” 白芩歌只是藏拙,并不是真的不学无术,身体素质比乔南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一屁股在他身边的台阶上坐下,哥俩好似地揽住他的肩膀。 “昨天的赌约怎么说?” 乔南舟憋得脸色通红。 “总不能真的让我去裸奔吧,我不要名声,忠勇侯府也不要名声了?我还有两个姐姐没说亲呢!” 白芩歌笑的玩味。 “那你先跟我说说,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又是谁帮着你出千?” 为了让她输无所不用其极,明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玩笑,背后或许是针对她,针对靖国侯府的阴谋。 乔南舟眼神躲闪。 “没谁,咱们纨绔们在一块儿不就是为了找点儿刺激,哪儿用得着别人出主意……” 他不肯说实话,白芩歌没忘了自己今天来径山寺的目的,在他肩膀上重重一拍,起身往山上走。 “回头准备三千两银子,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 乔南舟的脸瞬间就垮了,忠勇侯府不缺三千两银子,但是他缺啊! 因为他不务正业,家里限制他的花销,每个月只有可怜兮兮的五十两银子的零花钱,他就是不吃不喝,猴年马月才能凑够三千两银子! 还不如去裸奔呢! 但他要是敢赖账,以后在京城的纨绔界就永远抬不起头了。 “三千两就三千两,得让我缓一段日子!” 白芩歌伸出三根手指举过头顶。 “三天!” 她要看看究竟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乔南舟,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他要是能在三天里凑出三千两银子,就说明此事有蹊跷。 若是凑不出来…… 白芩歌笑地抖着肩膀,那就只能请全京城的人欣赏一下乔七公子裸奔…… 四喜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世子,您跟乔七公子又赌了什么?” 他家世子他了解,笑成这样肯定没安好心。 白芩歌呼啦一下打开手中的折扇,迎着山间的景致笑得深沉。 “没什么,本世子的事儿你少管,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难得出来踏青游玩,白芩歌暂时把昨天发生的怪事儿抛在脑后,专心致志地欣赏着风景。 径山寺后山有成片的桃树,桃花盛开时整片后山都是粉红色的。传说径山寺的和尚每年都会采摘桃花制作桃花酒,就埋在桃树下,等到来年再挖出来卖。 一坛桃花酒千金难求。 身为京城有名的纨绔,她自然知道这个消息是假的,是那些无良商家为了卖桃花酒编出来的故事。 不过,桃树下面真的有酒,那些酒是用来供给皇室的,数量极少,埋在游人到不了的地方。 白芩歌到大殿里拜了菩萨,添了香油钱,踱步至桃林中。 别人不知道径山寺用来上供的桃花酒埋在什么地方她却知道,放眼整个京城,有胆量去偷皇家御酒的人,只有她一个了! “四喜,你去大殿里替我听主持大师讲佛,我在林子里随便逛逛。” 要干偷鸡摸狗的事情怎么能带随从呢? 她咧开嘴笑得看不见眼睛。 “世子您可别惹祸啊……” 四喜不放心自家世子,但是他又看不住。 “知道啦,你赶紧去吧!” 四喜一步三回头,直到自家世子摇着扇子钻进林子深处才收回视线。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白芩歌念了句诗,而后打了个哆嗦,“太酸了,此情此景念什么诗啊,就该躺在桃花树下,晒晒太阳,喝喝小酒……什么声音?” 不远处有动静。 来自未来的灵魂看着某个方向。 白芩歌哎呦一声,仰面摔在地上,身子被一股看不见的外力拉扯着往那个方向跑。 “祖宗唉,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你家的后生?” 怪事又来了,白芩歌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朝着空气作揖一边抱怨,“把我摔坏了,可没人给你们传宗接代了,到时候咱们白家的香火可就要断了……” 第4章 纨绔又不是傻 不远处,追着黑衣人出来的沐云行鼻尖闻到甜香的味道,急忙闭气却已经来不及了,他心口发闷,眼睛看人皆是重影。 “公子,你怎么了?”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粉衣少女,少女上前欲搀扶他,那股甜香的味道却更重了。 “滚开!” 少女却没有因为他的厉声就走开,反而换了玩味的语气说道:“公子这么不懂的怜香惜玉……是不是觉得很难受?奴家来帮你啊……” 此处远离游人的喧闹,安静得不像话,根本不会有人经过。 少女脱掉上衣,露出光洁的肩膀,一步一步靠近。 沐云行凝神屏息,调理着往上翻涌的内息,眸中闪过杀意。 不远处,白芩歌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往前走。不过这次,她还能做得了自己身体的主,没点儿道行的脏东西也不敢在寺庙附近猖狂不是。 “是祖宗显灵?敢问是哪位祖宗?” “祖宗你要是不方便说话,给点儿别的提示也行!” “咱们白家在底下是不是也能说得上话?要不然阎王爷怎么会放您老出来。您是来指引我光宗耀祖,把白家军发扬光大的吗……” 来自十年后的白芩歌嫌她聒噪,若不是在寺庙附近无法附身,她尝试了好几遍不能成功,她早就自己上了! 没得到回答的白芩歌也不生气,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着空气说道,“祖宗你告诉我,白家未来是不是在我的带领下更上一层了?” 没得到回答,她便自认为被她说中了,颇为自得地摇着折扇。 “我这个纨绔也是有点儿用途的,孺子可教,要不你们怎么会选择我,祖宗你说是不是?” 白芩歌的话随着乔南舟的突然出现戛然而止。 在桃林深处,四周看不见一个人影,这家伙看见她不仅不躲,反而还主动往前头凑…… 有问题啊! “这么巧,一天遇上两次,咱们两个的孽缘也太深厚了些!” 白芩歌拍拍衣服上的灰,把折扇横在胸前,故作姿态。 “是挺巧……”乔南舟明显心不在焉,见她还要往里面走,故意找话题,“白兄,那三千两银子咱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林子深处有男人低声喘息的声音。 白芩歌眼珠子一转,勾着乔南舟的肩膀将人带到一旁,心里思索着祖宗带她过来的目的。 难道忠勇侯府真的有问题? 还是乔南舟这小子在做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咋,你凑齐了现在给我也成。” 乔南舟一噎。 “白兄,看在咱们都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你再宽限我几天,我保证给你凑齐了!” “你真能凑齐?” 白芩歌笑着,乔南舟也陪着笑,就在乔南舟以为糊弄过去,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白芩歌一个箭步冲到桃树后面。 “我看看你在搞什么鬼——” “哎,白兄!” 桃树后面,身着桃色春衫的美人被一根腰带挂在桃树上,嘴巴里被她粉色的披帛堵住,美人香肩半露,眸色惊恐。 “呦,乔七公子玩儿得挺花呀……” 白芩歌的语气阴阳怪气,乔南舟暗中松了一口气,说话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白兄要不要一起……” “别,我白芩歌虽然混账吧,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种强抢的事情,再说了,这儿可是径山寺,在国寺的后山做这种事情,我怕皇上削了我。” “七公子好好玩儿吧。” 地上落了一层花瓣,有拖拽的痕迹,白芩歌正犹豫之际,那股无形的力量再次拖着她往前走。 她脚下一个踉跄,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那啥,我随便转转。” “祖宗,那边有啥情况您老好歹给我透个底吧,不该管的闲事儿咱别瞎出头啊?” 白芩歌小声嘟囔一句,脚下不停顺着地上的痕迹往桃林深处走去。 沐云行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有血迹从指缝里流出来,滴落在粉色的花瓣上格外显眼。 今天大意了,竟然遭了暗算,幸好那名女子给他下的只是媚药,而不是要命的毒药。他隐约听见乔七公子和白兄的字眼,京城里这两个姓氏,忠勇侯府和靖国侯府。 到底是谁暗算他? 血越来越热,他扯开领口,举起匕首在胳膊上划了一道,痛感让他暂时恢复了清醒,但是不多时,那种燥热的感觉再次涌上来,让他恨不得跳进冰块里…… 沐云行总是一身黑衣,将他冷峻的长相衬得更加难以接近。 此时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红晕,剑眉下,那双总是透着寒冷的眼睛紧闭着,浓密的睫毛轻颤,目光滑落至他的薄唇上,浓艳似樱桃的唇色散发着勾人的魅力。 白芩歌的目光落在他敞开的领口上,勾唇轻笑了一声。 “谁?” 沐云行的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抹烟青色的长衫上系着白玉腰带,那人手持折扇,在他面前蹲下来。 “倒是从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他的嘴唇上有被咬破的伤口,白芩歌手指抹了他伤口的血迹,将他扛在肩头,顺着后山的小路下了山,山脚下有农户,他以前经常在此处落脚。 他身上滚烫。 不知道自己能附身多长时间,白芩歌向农户要来一些降火气的药草,熬成汤水给他灌进去,又要来纸笔,给“自己”提个醒。 沐云行睡到天黑才睁开眼睛,看清屋子中的布局,翻身从床上跳下来。 “你醒啦!” 抬头却看见了一个他讨厌的人。 白芩歌手里端着盆清水,笑眯眯地把盆子放到床边,拧了一枚帕子递给他。 “擦擦脸吧。” 沐云行看着她没接话。 她指指他的手,“你手上有伤,我已经帮你包扎好啦……” 沐云行才发现自己手上和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他仍旧保持着警惕。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他听见的那声“白兄”,难道就是他? “嗨,我要是不出现在这里,你不就被人算计了吗!” 白芩歌凑上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强调道,“我,是我救了你,我在林子里发现你的时候你浑身都是血,啧,还从来没有见过咱们大周的少年战神吃过这样的亏!” 沐云行打量着她,她面白如玉,五官精巧,身形纤细,长得像个小姑娘似的,怎么看,养尊处优的靖国侯世子也不像是能把他从山上扛下来的样子。 白芩歌看穿了他的想法,不高兴道:“好歹我也是靖国侯世子啊,咱们都是武将出身,我是不着调了一点儿,但是也不至于连你都扛不动吧!” “我是纨绔又不是真的傻,你难道就没有发现,有人针对咱们这些手握重权的勋贵嘛……” 第5章 果然有问题 白芩歌一点儿也不心虚。 她家祖宗救了人,还给她留了信,祖宗让她趁机刷沐云行的好感度,引导沐云行怀疑忠勇侯府算计他的目的。 京城的权贵之间互通姻亲,忠勇侯府枝繁叶茂,嫁出去的姑娘不少,娶进来的更是一个比一个有背景。他们家祖上弃武从文,通过几代人的积累,成功跻身京城的名流圈子,成为皇帝最倚重的家族。 按说忠勇侯府这样的地位用不着站队,更犯不上算计沐云行。 但是今天她偏偏就遇上了! 想用这种手段将沐云行拉上贼船,忠勇侯府在替谁办事儿? 沐云行回忆着白天的情形,他替太子礼佛,但是刚进入佛堂不久,突然听见女子的惊呼声,有黑衣人劫持了去上香的女眷往后山去。 他没多想就追了上去。 然后才发现这就是一场针对他布置的局。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如果不是白芩歌,他今天就要吃了这个亏。 但是挑拨他去怀疑忠勇侯府? 她的手段还嫩了点儿! “白世子言之有理。” 他点头附和,但是能看出他并不带着几分真心。 白芩歌也不生气,在板凳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咱们都是世子,这样称呼多见外,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沐云行勾着唇角,冷笑着看她。 “咱们还没有熟到那个程度。” 他有理由怀疑白芩歌的目的,挑拨他怀疑忠勇侯府,再趁机赢取自己的好感,为了……向京城人证明他是个断袖? 不排除这场算计其实就是一场恶作剧的可能。 “嗳,你别总是板着一张脸,以前那都是误会。我这个人很健谈的,咱们之间很快就熟悉了不是……” 沐云行更加肯定白芩歌对他不怀好意,起身往外走。 “喂,你干什么去?天都黑了,山里说不准有老虎啊喂——” 白芩歌追在他身后,沐云行刚一开门,门外寒芒一闪,冷森森的飞刀贴着他的鼻子飞过,直逼白芩歌的面门。 “救……” 命。 白芩歌眼睛里映着逼近的寒芒没有动作,沐云行一把将她捞到身后,力道太大,她肩膀撞在柜子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再抬头时,两个黑衣人钻进来,一左一右围住沐云行。 她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装出害怕的样子,眼睛偷偷瞥过去。 这两个杀手的功夫看不出路子,招招阴狠,没有多余的动作,只不过在战场上历练过的沐云行根本不惧,几个来回,两个杀手就被逼进角落,眼看着任务完成不了,又被逼得没了办法,自己抹了脖子。 白芩歌跳出来咋呼道:“看到了吧,真的有人想害你啊!” 沐云行给她一个还用得着你说的眼神,看向屋外,一条黑影融在夜色里,趁夜跑了。 他想去追,想到白天遭遇的暗算,回头瞪着白芩歌。 “今天的事情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白芩歌也在想到底是谁要杀他,反应过来急忙举起手臂对天发誓。 “我用祖宗发誓,你被人暗害算计的事儿,跟我绝对没有关系!” 沐云行追出去,已经不见了黑衣人的影子,折返回来,瞧见不能自理的白芩歌,气不打一处来。 “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咱们扯平了,以后再见权当不认识!” 他不想跟声名狼藉的靖国侯世子有半文钱的瓜葛。 白芩歌哦了一声,心想祖宗交代给她的任务怕是被她办砸了,沐云行还是很讨厌她,瞧他的样子,是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 “你放心,我对你也不感兴趣!” 这个点儿城门早关了,回不了家,两人只能凑合着在农家小院里将就一晚上。 白芩歌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祖宗让她拉拢镇国公府做什么,靖国侯府一向不参与皇子间的争斗,眼前这人却是明明白白的太子党,站在太子那一边的。 为了保命,她不是应该离他远一点儿吗? 第二天天还没亮,沐云行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两匹马。 抓住马鞍,脚尖在地上轻轻一跃,少年直接翻身上马,动作又帅又酷。 “好身法。” 马上的人斜瞥她一眼,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马背上的功夫白世子没落下吧……” 白芩歌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激起。 她抓着马鞍抬脚在马镫上费劲儿地蹬了好几下,才动作笨拙地爬上去,坐稳扶好之后仰着脸说道:“还行吧,比不上镇国公世子您。” 某人唇边的讥笑连掩饰都不掩饰了,看得白芩歌心里窝火,真是白瞎了他那一张好看的脸。 “回京吧。” 一路无话,先前沐云行还能一直压着速度,跟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待到看见城门,他忽然用力一拍马屁股,窜得飞快。 “老子还不想跟你一起出现呢!” 白芩歌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气呼呼地回到靖国侯府。 四喜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哀怨地帮他牵马。 “世子,您下次出门多带几个人成吗?奴才一个人恨不能拆成两半,昨天在径山寺等不着您,奴才赶在关城门前回来看您是不是丢下奴才先回府了……” “您这现在才回来,奴才一宿没敢睡啊!” “行了行了,下次出门我不带你了,让你在府上睡个够!” 白芩歌脚下不停,直奔祠堂,她得找祖宗问问昨天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什么人要杀沐云行。 京城局势很明朗,当今天子二十年前就册立了太子,父子两人虽然喜好玩弄权术,但是也算敬业,朝中的事情,地方的事情都处理得很好。 靖国侯府十万白家军一直守着西境,近些年西境的局势渐渐稳定,父亲这才奉命进京养老。 镇国公府的兵马则镇守着北边跟东边,杀沐云行的人是北辽的刺客? 他们两家守着大周的底线,可那些人怎么不来杀了她这个草包世子,偏要捡最硬的骨头去啃呢? 杀了她,乱了白家军,北辽一样能达到相同的目的…… “祖宗唉,不肖子孙我又遇上想不明白的地方啦——”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捂住耳朵,她是真不想听自己聒噪,看着祖宗的牌位,暗道了一声辛苦。 以前的她身在局中看不明白,或许早在十年前,夺储的帷幕已经拉开了。 沐云行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忠勇侯府为了保住在太子面前的地位,想拉拢他也在情理之中,但他们却选了最笨的方式去算计他……忠勇侯府果然有问题! 第6章 怀才不遇 “那个沐云行……” 在祖宗面前,白芩歌终于说了实话,“咱们靖国侯府跟镇国公府都手握重权,他走的是能干的路线,我走的是纨绔路线,先不说谁对谁错,我跟他肯定不能走得太近。” “他在北境待得好好的突然被太子召回来,没准就是忌惮他,我想的那一招当街调戏可真是高明,免得他风头太盛,烧到咱们头上。” 时隔多年,重新听到当年的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白芩歌想跟自己说,别天真了,十年后白家军还不是全军覆没,包括她在内没有一个人生还。 不知怎的,当她产生这样想法的时候,她的灵魂会突然扭曲,像是过电流一样电得她灵魂发麻,随时要消散…… “可是祖宗啊,您老为什么让我拉拢沐云行啊?那家伙瞧不起我,这个任务不好办不说,真把他拉拢过来,咱们不也被推上风口浪尖了?”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努力了好几次,每次一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就会被弹飞出去,明明上次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没办法附身? “到底是谁想杀沐云行?” 祠堂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 行吧。 揣着满腹心事,白芩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看着桌子上被反压在砚台下的宣纸,思索着昨天祖宗给自己的提示。 明天的探春宴上,或许可以试一试。 只是晚上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她脸上被乔南舟揍的那几下印子还在,她昨天就顶着这样一张脸去径山寺上香? “四喜!” “你怎么不提醒我?” 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白天四喜要在她院子里当差,这会儿才刚上床,又被她叫起来,困得魂儿都飞到天上去了,癔症了好大一会儿。 “啊,奴才去给您煮个鸡蛋滚滚……” “回来!”白芩歌坐在镜子前,对着被乔南舟揍过的地方比画,没下得去手,“你照着这儿,再给我来一拳。” 四喜以为自己困疯了产生幻觉。 “世子啊,您明天就要进宫参加探春宴了,侯爷叮嘱,让奴才看着您……” 白芩歌咧开嘴笑地露着白牙。 “爷就是要在探春宴上出风头,不出风头怎么跟太后告状?” 她老老实实挨打可不是为了好玩儿,乔南舟以为三千两银子就能把她糊弄过去了? 想得美! 嘿,明天等着看吧! 探春宴定在酉时,参加宴会的闺阁千金早早地就进了宫,在太后身边守着,一直到宴会开始,白芩歌才姗姗来迟。 “白兄,你来晚了,错过了好几出好戏呢!” 白芩歌日常有许多玩在一起的纨绔朋友,说话的是蔡康伯的孙子阮启,蔡康伯早就淡出了朝堂,是个实打实的富贵闲人,也不要求子孙后代多有出息,阮启就天天跟白芩歌混在一起。 也跟着她学的什么热闹都敢看。 阮启长的比乔南舟稍好看点儿,不过两人的穿搭是一个路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家里有钱。 衣裳是织花的云锦,腰带上镶金嵌玉,再坠上一枚翠绿的翡翠玉佩,手指头上带着翠玉扳指,就连头上的发簪,都是羊脂白玉雕钻出来的富贵云纹簪。 整个人看起来金光闪闪,有种又土又潮的感觉。 “什么好戏?” 白芩歌打了个哈欠,展开折扇挡住半边脸,眼睛往席间瞄。 大周朝民风开放,正规宴会上男女席位必定是分开摆放。 但是今儿个是探春宴,太后娘娘牵头举办,长辈的宴会就没那么多计较,左边是勋贵人家的位置,右边是权臣家的位置,勋贵按照爵位等级安排,权臣按照官职大小排列。 主打一个公平公正。 只是如此一来,男女席位就混在一起了。 别人打量也只是偷偷地看,谁让她是公认的纨绔呢,就是要正大光明! 白芩歌的眼神落在她对面的沐云行身上,这家伙,出身勋贵,却是权臣,坐在对面太子身边,跟他们泾渭分明,满脸不屑与他们为伍的优越感。 阮启凑过来小声说道:“看见对面的沐云行了吗?” 这不是废话吗,白芩歌又不瞎。 “说重点!” 阮启朝着他努努嘴,怕被人听见他嚼舌根子,凑得更近了些。 “那家伙今天一出场,康定伯家的嫡小姐就崴了脚,承远候府的三小姐闪了腰,还有好几个叫不上名号的千金小姐们直接往他身上扑……” “这些都不算什么,当朝李丞相捧在手心里怕化了的幺女也看上他了,你说他不就长得好看点儿吗,别的有什么本事,竟然惹得半个京城的小姐们都为他倾倒?这不是话本子里的青楼花魁么……” 敢把冷面煞神沐云行比喻成青楼花魁,除了阮启也没有别人敢这么说了。 白芩歌看他一眼,又斜着眼睛去看沐云行,那家伙一身娇俏的黑衣,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别说,还真有几分青楼花魁的味道。 要不当初她怎么会把他当成小倌儿调戏呢,虽有三分故意的成分在,剩下七分却都是见色起意。 婉拒了相府千金邀约的沐云行抬头正好逮到她的目光,瞧见她跟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纨绔脑袋对着脑袋,两人时不时还抬起头看他一眼,脑袋凑到一起捂着嘴巴偷笑。 直觉她没说什么好话,目光带着刀子甩过来。 白芩歌浑然不觉,仍旧跟阮启脑袋对着脑袋。 “我说白兄啊,你脸上的伤怎么还没好?我家有祖传的治疗跌打损伤的药酒,回头给你送一罐?” 她脸上的伤当时看起来也没有这么严重啊…… 乔南舟鬼鬼祟祟地穿过人群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白芩歌嘿笑了一声,状似无意地问道:“沐云行这么抢手,忠勇侯府就没有任何表现?” 乔南舟还有两个姐姐没有说亲,他也老大不小了,他的姐姐虽说是庶出,但是忠勇侯府自身的门槛也不低,上门提亲的人能排到城外去。 “怎么没有表现,那些丢帕子手绢的我没顾得上数。” 阮启砸吧着嘴,“能参加探春宴的至少得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眷,这些小姐们一大半把沐云行当成梦中情夫,我今天好生打扮了,看都没人看一眼。” 他十分不忿。 “哎,这世道,大家都只看中好看的皮囊,而没有人挖掘我们丰富的内涵,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白芩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大概纨绔们总认为自己只是怀才不遇,而不是跟别人真的有差别。 “你说得对,那些闺阁小姐们太肤浅,配不上你。” 白芩歌随意附和了一句,捏起桌案上的花茶抿了一口,眼睛盯着别处乱看。 “太后驾到——” 内侍一声高呼,众人起身行礼。 乔南舟无意间瞥见白芩歌脸上的伤,嘴角抽了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瞬就瞧见她调整好表情,直朝着太后的銮驾冲了过去。 “太后哇,我可想您啦……” 第7章 探春宴试探侯府 “白家小子?”太后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看着她脸上的伤,“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搞的?让太医给你调点儿药膏抹抹……” 白芩歌抢了一旁太子妃的位置,两只手抱住太后的胳膊,嘿嘿笑道:“没事儿,您不用担心我,我就是跟乔七公子玩闹的时候,被他耍赖不小心挨了几下,过几天就好了。” 她语气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十分乖巧。 “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我这个人吧您也知道,从小体质就特殊,容易留疤。不过也没关系,大老爷们儿,脸上多几个疤更显男子气概。” 她这一口气好几个转折,句句不提告状,句句都是告状,句句替乔南舟开脱,又句句把他捶死。 她这么懂事儿,太后果然更心疼了。 “什么玩闹下这么狠的手,忠勇侯要是不会教儿子,赶明儿送到太子那儿,让太子好好替他管教!” 今天的探春宴来的都是各府的夫人,忠勇侯夫人急忙站出来向太后请罪。 “太后息怒,孩子们之间玩闹没有分寸,妾身已经罚过南舟了,明天妾身备上礼物,让他亲自去靖国侯府,当面跟侯爷和世子道歉。” 乔南舟又被忠勇侯夫人拎出来,当着太后的面教训了一顿,心里一肚子委屈。 他这两天浑身疼,看了大夫也没瞧出哪里有问题,疼得他走路都只能弯着腰,喘口气都是难受的。 再看白芩歌,除了脸上的伤看起来有点儿吓人,整个人活蹦乱跳,这状告得他没法儿反驳,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太后娘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太后心疼地拉着白芩歌的手。 “你就坐在我旁边吧,等会儿有你最爱吃的酒酿丸子。” 内侍捧上椅子放在太后身边,白芩歌脑袋蹭在太后肩膀上。 “还是太后您疼我……” 太后一到,宴会正式开始,探春宴的主题就是赏春,内侍搬上来不少盛开的牡丹花,一阵歌舞乐器表演完之后,轮到各家的千金们“献艺”。 “小子,你要是有喜欢的姑娘就跟我说,你娘没了,眼看着你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也没人给你张罗,在我这儿你也别拘着。” 太后是真心喜欢她,时隔多年又见到太后,灵魂状态的白芩歌忍不住眼含热泪,太后去了之后,这个世上就没有真正能容得下靖国侯府的人了。 “太后,我只想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一向没有正形的白芩歌突然严肃起来,太后第一个察觉到她情绪变化。 “哪儿有人能长命百岁……我只盼着你们这些后辈们成长起来,尤其是你,别堕了你爹的威风!” 白芩歌看着自己的手,她又能附身了…… 抬眸看着宴会上一张张生动的脸,比那种灵魂状态下的感受更加热烈,她是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大皇子跟太子推杯换盏,五皇子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着杯中的茶水,察觉到有人看他,抬头对着白芩歌无害地笑了笑。 五年后西境异族暴动,太后临危之际向皇上请求让她跟着她爹去西境历练,从那以后她就没有再回过京城。只从寥寥几封家书中得知,沐云行帮着太子逼宫造反,镇国公府一夕之间败落,太子被贬为庶人,幽禁终生。 后来五皇子登基,北辽联合西境的异族再次向大周开战,白家军十万将士为了拦住北辽的铁骑,埋骨梅岭。 其中全是阴谋的味道。 镇国公府败落,北境的防线全面崩塌,究竟是在场哪一位的功劳? 京城各家的闺秀们如暮春的牡丹花一样盛放,多才多艺到让人挑花了眼。 可惜一直到宴会结束,她也没有表态,太后着急地问道:“小子,满京城的闺秀都在这儿了,你就没有一个看上眼的?” 白芩歌往旁边瞥了瞥。 “多谢太后,我还小,不着急说亲,那些闺秀们的眼睛都黏在沐世子身上,您不如先给沐世子指婚。” 她抿着嘴唇,她跟沐云行有过交集,只是对他来说,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现在的他们比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沐云行今年十八岁,到他死时他都没有成亲。 她想问问,跟她有关系吗? 手在微微颤抖着,手心出了汗有点粘腻。 少年抬眸看过来,他刚刚擒获了北辽王的妻妾子女,正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英雄配美人,上一世她没有参加探春宴,那时候的她跟沐云行还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冤家…… “皇祖母,云行的婚事我早有安排,只不过还没有跟正主打招呼呢。” 太子适时开口,“原想着等两边确定下来再跟您老禀报……” 太子出面,太后自然不好再干预沐云行的婚事。 “既然如此,哀家就不插手沐世子的婚事了。” 太后的语气听不出来情绪,转过来跟白芩歌说道,“小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整天不着调跑出去瞎混,不如还回国子监念书吧,哀家给你作保,你可别再胡闹了。” 以前靖国侯不在京城时,白芩歌就被太后安排进国子监,只不过她为了树立纨绔的名声,不时逃课,难得不逃课在国子监待着的时候,不是捉弄教书的师傅和同窗,就是带头闹事。 国子监被她搅和得鸡犬不宁,几名国子监的教书博士联名上折子给皇帝,把她从国子监撵了出去。 现在再把她塞回去? 她答应了,国子监也未必答应。 “听说忠勇侯府的教书师傅杜先生博学多才,小子想去忠勇侯府的族学。” 他前脚刚跟太后告了状,让忠勇侯夫人应承下来带着乔南舟登门道歉,这会儿就提出要去人家的族学。 乔夫人想拒绝。 “我跟七公子之间只是玩闹,登门道歉太隆重了点,不敢劳烦乔夫人。” 她都这样说了,乔夫人还能拒绝吗? 迎着太后的目光,乔夫人只得先答应下来。 心说这人转变得也太快了点儿,刚才可不是这一番姿态,他们家的族学那是给自家培养人才的地方,混进去一个连国子监都盛不下的纨绔算怎么回事? 只是不好拂了太后的面子,先应下回家再跟老爷商量。 天色暗淡下来,探春宴也接近尾声了,本来是就是为了讨好太后举办的宴会,太后乏了,宴会自然也该散了。 太子并大皇子五皇子一起,送太后回寿康院,跟在后面瞧着比他们还像亲孙子的白芩歌搀扶着太后嘘寒问暖,各自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沐云行等在二道宫门前,太子琢磨着白芩歌在今天宴会上的不同寻常,好端端的,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世子,怎么想起来要去忠勇侯府的族学念书? “云行,你回去准备准备,拜师礼本宫明天替你送到忠勇侯府上。” 第8章 学堂遇熟人 白芩歌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被四喜喊醒。 她觉得自己还没睡够,脑子迷迷糊糊清醒不过来。 “什么时辰?” 侍女端来洗漱用品,四喜帮她整理书袋,下人们进进出出,忙活得不可开交。 “世子啊,今天是您去忠勇侯府族学念书的第一天,昨天您主动向太后提起要去人家的族学念书,今天咱们不得早点出发?” “您快点儿起床洗漱吧,已经辰时了,吃完早饭出发就不早了!” 白芩歌脑袋里一片空白,她什么时候说要去乔南舟家念书了? 她疯了不成? 迷糊的身体向后仰躺在床上,迷糊了一阵儿突然想起来什么,猛然从床上惊坐起来。 “昨天宴会上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只记得自己跟太后告状,后面的事情…… 四喜跟着她一起进的宫,怪异地看她一眼,只当她反悔不想去了,把昨天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重复一遍,并催促着她。 “您自己提出来的,现在反悔也没用了。” 白芩歌一拍脑袋,完了,祖宗还真给她出了个难题,她是藏拙不假,但是从小到大也真的不是读书那块儿料,一看见书本就犯困,听见之乎者也就头疼。 磨磨唧唧的起床吃早膳,白乾还耐心地叮嘱了她几句,难得自己的儿子准备上进,他这个当爹的也不能打消儿子的积极性不是。 就算要调查忠勇侯府,也不是非得用这一种方法呀…… 站在学堂的大门前,白芩歌无奈地掏出折扇握在手中,身后的四喜帮她背着书袋,疾步上前开门。 四喜的人手刚触碰到大门,大门却从里面打开。 “白兄,你终于来啦,我都等你等半天了!” 阮启哭丧着一张脸,一边迎接她一边打哈欠,应该也是起早了的缘故。 “你怎么也在这儿?” “这不是我爷爷听说你要来,就连夜找人托关系,把我也送进来了。”阮启困的眼睛里晕着一层水花,“能让顽劣的靖国侯世子收心的杜先生,那肯定是神仙下凡!” 他说的是反话,白芩歌对他深感同情。 “蔡康伯也是为了你好。” 她摇着扇子往里面走,阮启跟在她屁股后面。 “你说的是什么风凉话……” 他本来蔫头耷脑很没有精神,这会儿又突然精神起来。 “不过你一个人在这儿也无聊,咱们俩总还能做个伴儿!” 阮启追上去跟在她后面。 忠勇侯府的族学很大,有两间教室,一间是资助平民出身,有天赋的好苗子,另一间是自家子弟们读书的地方。 族学里面当然也不全是自家的子弟,白芩歌一进门就看见了好几个熟人。 乔南舟自不必说,跟在乔南舟后面拍马屁的成安伯的小儿子何平安也在,靠窗户坐着的那个身穿黑色云纹束口长衫的,怎么有点像沐云行那个家伙? “什么风把沐世子也吹来了?” 白芩歌揉着眼睛,瞪大了她无辜的双眼,“这个点儿,您老不在东宫陪太子念书,跑到这儿凑什么热闹?” 沐云行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的书本上。 他为什么在这儿,还不是拜她所赐!太子怀疑她来忠勇侯府族学的目的,派他来调查,顺带找机会拉拢靖国侯府。 白乾他够不上,白芩歌这个纨绔世子这几天经常在他面前晃悠…… “这倒是热闹了……” 坐了冷板凳的白芩歌嘿嘿一笑,转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白兄。” 乔南舟不情不愿地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昨天晚上回来,他娘跟他爹在书房里说了半天话,然后他爹把他叫过去,让他以后少惹事。 白芩歌就是一尊大神,请神容易送神难,安安生生等她自己觉得无聊……这里毕竟是他们家的族学,不是国子监,别被白芩歌搅和得鸡犬不宁。 乔南舟上头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三个哥哥里两个是嫡出,大哥被立了世子,守着忠勇侯府,二哥前些年参加科举,中了进士,现在外面历练。 庶出的那个跟他一样还在族学念书,长相倒是比他好一点,不过歪瓜里面也出不了好瓜,都是一个德行。 三个姐姐里面两个是庶出,嫡出的那个嫁给了大皇子,还有两个庶姐若干个同族的堂姊妹。 太子府和五皇子府上好像也有乔家的姑娘,不过都是妾。 乔家这盘棋下得不小。 “乔七公子,在你的地盘上,以后还请多多照拂。” 白芩歌跟乔南舟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深入敌营孤军奋战,不得先跟主家打个招呼嘛。 只不过整个京城都知道她来忠勇侯府的族学念书,乔南舟再看不惯她,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乔南舟憋了一口气。 “白芩歌,你到底想干嘛?咱俩的账咱们自己算不行吗?” 白芩歌把书本掏出来,嘿了一声。 “那行啊,乔七公子不如履行赌约,先去街上裸奔一圈回来,再说其他……” 乔南舟脸憋得通红。 “你不是答应了只要我拿出三千两银子这件事情就作罢。” 白芩歌伸出三根手指提醒他。 “今天是最后一天喽,你要是拿不出来,就乖乖去裸奔吧,别说我不近人情,是你要跟我赌的。” 偷鸡不成蚀把米,想看她的笑话,没想到把自己搭进去了,到底有没有人指使乔南舟,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这是做什么呢?” 正僵持间,一身着锦衣的公子从门外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大皇子。” 大皇子周贺行至两人跟前,调侃道,“小七,你又惹了什么祸?” 他的目光扫过白芩歌落在沐云行身上。 “不必多礼,我今天也是学生,来听一节杜先生的课,大家不要拘束。” 乔南舟的脸垮下来,把跟白芩歌的赌约说了,在场的人大多知道他们两人不着调,没想到竟然不着调到这种程度。 不管是谁输了,总有一个人丢脸。 “这三千两银子我替你出了。” 周贺浑身散发着儒雅的气质,以兄长的口吻教训道,“不过下次你就不能这么不着调了,你姐姐天天跟我念叨你,怕你哪一天闯出大祸。” “我能闯出什么大祸……多谢姐夫!” 乔南舟挠头笑笑,有周贺在,他今天不敢胡来,乖乖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三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回头让我身边的小厮送到靖国侯府上,如此,白世子可还满意?” 忠勇侯府的族学今天先后迎来了靖国侯世子,镇国公世子,蔡康伯的孙子以及大周的大皇子,真是热闹极了。 白芩歌咧嘴一笑。 “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她跟乔南舟的赌约究竟是一场闹剧还是有人在背后刻意谋划她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偏偏赌约就是输了脱光衣服裸奔。 她若是真男人,当然是不怕的。 但是乔南舟算计沐云行却是被她逮了个正着。 第9章 初现端倪 沐云行难道也是来调查忠勇侯府的? 白芩歌眼睛转了转,余光瞥见杜先生从门口进来,收回思绪端正坐好。 今日学堂里热闹,杜先生波澜不惊地翻开课本,与国子监以科举为主教授的内容不同,杜先生的课堂上经常会讲授一些天文地理的知识。 今天他讲的是地方志,着重讲述西境的人文地理,让原本准备睡觉摸鱼的白芩歌也提起了精神。 这位杜先生果然有点东西。 余光瞥了一眼沐云行,又看看大皇子,这两个人一个看不出深浅,一个听得津津有味。 乔南舟强打着精神听了半节课,后半节课实在没忍住,脑袋砸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阮启就更不用说了,杜先生刚拿上课本,他就睡死过去,直到一节课过去,他还没睡醒。 这一讲就是一个半时辰没停,外面的日头升到头顶,杜先生停下来喝了口茶。 “这节课就到这里,大家回去以后把我讲的这些东西做好笔记,明天交上来。” 阮启到底是托了关系才进来的,只听见这么一句,怕来上学的第一天就被撵回去丢人,紧张地拿袖子擦了一把口水,扯扯白芩歌的衣裳,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作业?” 白芩歌手肘撑在桌子上,单手托着下巴,直呼好家伙,先生布置的作业她是写呢还是写呢,还是写呢? 她要是乖乖地写了作业,岂不是给对手家扬名? “沐世子,白世子,今天中午本皇子做东,请两位到聚贤楼一叙,还请两位世子赏光。” 大皇子开了口。 此处是忠勇侯乔家的族学,他又是乔家的女婿,由他出面做东请客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的身份毕竟敏感,白芩歌不想跟他走得太近。 扶着自己的脑袋往下一倒,正好借势趴在书桌上。 “哎呦,我这被乔七打得头还晕呢,走不了路,还是不麻烦了,今天中午就在忠勇侯府凑合一顿算了。” 没打算留她用膳的乔南舟:“……” “抱歉,太子殿下那儿还有吩咐,臣要先去一趟太子府。” 沐云行把太子搬出来当挡箭牌,周贺也不好强留,温润笑道:“既然太子有约,自然要比本皇子这儿重要些,沐世子别耽误了正事。” 不知怎的,白芩歌从大皇子温润的笑语中听出了一丝杀气…… “小七,既然白世子身子不便,你就代我好好招待白世子,我先回去了。” 沐云行借故推拒,白芩歌身子又不方便,大皇子只得遗憾地说道,“一定不能亏待了白世子。” 火烧到乔南舟身上,他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周贺离开之后,白芩歌头也不晕了,腿也不软了,从位子上爬起来,打着哈欠说道:“不知道你们忠勇侯府的伙食怎么样,合不合我的胃口。” 族学其实就是侯府单开出来的院子,一道小门连着侯府的主院,乔南舟平常走小门来上课。 带着白芩歌总不好再走小门,但是这家伙动不动就装晕装柔弱,他没了办法,只能带着她从小门入府。 “等会儿你跟着我别乱走。” 小门之后连着侯府的内院,看他的神情,似乎有点心虚。 白芩歌手里摇着折扇,四处欣赏着风景,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忠勇侯府的后花园里种着许多牡丹花,品种比昨日探春宴上出现的只多不少。 此时是中午,后花园里几乎没什么人。 “这株肉芙蓉开得真不错。” 京城的温度比山上的气温高,早开的牡丹正好赶上了晚开的桃花,乔南舟一不留神,就被她跑到花丛里去了。 “白芩歌,你到底想干嘛?” 花丛里的少年人比花娇,在阳光下整个人身上似乎披着一层金光,好看的堪比京城最红的头牌。 乔南舟到嘴边的话本来想咽下去,却顺嘴说出来了。 “要是冲撞了我哪个姐姐,你就把人娶回去……” 结果却听那厮用气死人的腔调说道:“想打爷的主意,门儿都没有!” 白芩歌欠揍的语气传来,“瞅瞅你长的这副样子,你姐姐的容貌只怕也不敢恭维,我要是娶个母夜叉回家,还不如打一辈子光棍呢!” 树影后似乎有人在看着他们,白芩歌回头去看,只看见落了一地的粉白花瓣,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白芩歌,你别太过分啊。” 乔南舟也是个暴脾气,挽起袖子准备揍她,白芩歌感觉到一股力量拉扯着她往树影的方向去。 “我说的是实话,枉你自诩风流,也不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张烧饼脸,要是换上女装,还不得把人吓死……” 她成功地把乔南舟激怒,午饭没吃上,两人先打了一架。 白芩歌趁机往树影后头挪动,正巧看见了一抹粉色衣裙飘过去。 昨天的探春宴上,乔夫人只带了一个庶女去参加宴会,而乔南舟有两个姐姐待字闺中。 他们两个闹出的动静不小,被人拉开时,两人都挂了彩,只不过还跟上次一样,乔南舟受的都是内伤,有苦说不出的那种。 白芩歌嘴角又多了道口子,鲜血直流,看起来十分吓人。 “快去请太医……” 急匆匆赶来的乔夫人眼珠子一紧,顾不上斥责乔南舟,直奔到白芩歌跟前。 “白世子,对不住,小儿顽劣,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 白芩歌摆摆手,太医一把脉,她是男是女岂不是立刻就要露馅! “我要回家!” 这阵动静自然传到了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太子手里捏着一本折子,听到这个消息呼吸顿了顿,对着杵在眼前的沐云行说道:“云行,你替本宫去探望探望白世子。” 如果哪一天白芩歌不惹事了,大家还觉得不习惯呢,太子早就适应了白芩歌的闹腾。 沐云行有点不太情愿。 “你前两天遇刺,刑部正在调查,但却没有头绪,白芩歌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或许她知道点儿什么。” 太子放下折子起身。 “不用在意外面传的那些谣言,京城里养了很多闲人,不给他们一点消遣,日子很难过下去。反正也不影响什么。” 他话音一转,扯到别的事情上去。 “太子妃前几天对我提起,她有一个表妹,年芳十六,出身书香世家,与你正好相配。” 太子妃出身江浙温家,温家既是书香世家,又有雄厚的家底,太子妃的表妹,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昨日探春宴上,太子替他挡住了太后的赐婚,今日却又给他一桩婚事。 沐云行知道太子在拉拢他,亲事只是为了将他拴得更牢固些。 “多谢殿下好意。” 再不情愿,沐云行还是提着太子准备的礼物来到靖国侯府。 他看不上白芩歌,但是对白乾却不敢造次。 “哎呀,太子殿下太客气了,小儿顽劣,总是给殿下惹麻烦……” 白乾看着他提来的礼物,“让太子殿下破费了,哎,你们都是同龄人,歌儿要是能有你一半的本事,我就不发愁了。” “四喜,带沐世子去歌儿院子里坐坐。” 第10章 祖宗,真是您老 白乾很欣赏沐云行,拉着他说了会儿话,最后大手一挥,让四喜带他去看白芩歌。 四喜不敢怠慢。 “沐世子这边请。” 中午跟乔南舟打架,当时她就被送回了靖国侯府,晚上她的记忆就出现了断层,她这会儿正靠坐在床上,认真地想着回府之后的事情,想来想去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脑袋空空,肚子里也是空空。 叽里咕噜乱响。 “四喜,给爷拿点儿吃的!” 半天得不到回应,她坐起来恼道,“人呢?要把你家小爷我饿死吗?” 四喜领着沐云行刚走到白芩歌院子里就听见她的叫唤,急忙应了一声。 “世子啊,奴才这就去准备吃的!” 他转身对沐云行抱歉地笑笑,“我家世子就这个样子,沐世子您多担待,奴才先去准备点吃的。” 白芩歌翻箱倒柜找自家祖宗给自己留的纸条,找了半天没有任何发现,不由得奇怪道:“不应该啊,这次怎么什么也没留下?” “白世子在找什么?” 沐云行早就觉得白芩歌有问题,那次在径山寺山脚下,他对自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在找我祖宗给我留下的……”她及时止住话头,抬头看着无声无息走进来的人,声音扬高了几个度,“你怎么进来了?” 低头看到自己没有穿裹胸的领口,急忙把衣服捂住。 沐云行轻嗤一声。 “我对你没兴趣。” 他绕过白芩歌,将太子让他带来的礼物放在桌子上。 “这是太子给你的补品,白世子不要辜负了太子的厚望。” 白芩歌眼珠子转了转,捞起被子将自己盖进去。 “我一向不会辜负太子殿下的厚望不是,不知道太子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有没有固元丹之类滋补的药材……” 她故意露出邪笑,沐云行怀疑在径山寺后山把他从山上扛下来的是另一个人,就他这样虚弱的身板,怎么能扛得动他? “太子送的都是正经东西,若不是看在你救我一次的份上,就算是太子有命,我也不愿意来!” 他不明白太子为什么要拉拢白芩歌,靖国侯府的军权如果落在他身上,恐怕就完了。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看着少年紧抿的唇,意识有些飘散,他今天来肯定是带着目的上门,否则以他高傲的性子,怎么会同“自己”瞎扯这么长时间? “唉,你到底是为啥而来,不如直接说吧,我这个脑子实在猜不出你们这些人心中的弯弯绕绕。” 她还先埋怨起来了? 沐云行自诩涵养好,但是遇见眼前这个人他也没有办法。 “前天在径山寺后山,你看见什么了?” 他想问她看见是谁算计他了吗,话到嘴边,觉得自己最丢人的一面被她看了去,她还是个对自己有意思的断袖,沐云行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白芩歌就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故意逗他。 “你觉得我看见什么了?” 沐云行没有察觉到自己脸颊通红,恼怒在他脸上倒像是恼羞成怒。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可惜在场的两个人听不见她闹出的动静。 原来年轻几岁时的他是这个样子的,一点也不像他们认识时的老成稳重。 那时候的他总是一脸风霜,下巴上长出的胡子……不过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 她并不敢看他,怕被他看穿心思。 现在她是一缕来自十年后的孤魂野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自己的身,只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你看见什么就直说!” 白芩歌向后一躺,无所谓地说道:“你要是这个态度的话,我就无可奉告了。” 想到昨天在忠勇侯府后花园看到的那抹粉色衣裙,联系到她在径山寺后山桃林里看见的那个女子,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 如果是的话,忠勇侯府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个女子在府上,不怕暴露吗? 想要拉拢沐云行,一般身份的女子肯定不行,难道……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只不过需要去证实。 她这副态度让沐云行着恼,干脆起身。 “算了,我自己查,告辞!” 白芩歌收回思绪,继续摆出吊儿郎当的态度。 “慢走,不送!” 身后懒洋洋的声音十分具有穿透力,沐云行走出院子还能听见,只觉得跟这样的人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今天就当是白跑一趟吧。 从靖国侯府出来后径直去了太子府上,太子还在等着他回话。 再说白芩歌,等沐云行走后就穿上衣服下床,把裹胸缠得紧了些,长吁了一口气。 “幸好那家伙讨厌我……” 转而她就又耷拉下脸,对着空气说道,“祖宗唉,您老也看见了,他这么厌恶我,我说的话他又怎么会相信?我怎么拉拢他?” “而且啊,咱们手里掌握着西境的兵权,要是跟镇国公府搅和在一起,只怕谁也容不下咱们呐。”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嫌她聒噪,试了好几次又上不了身,昨天晚上她只顾着琢磨昨天在忠勇侯府看见的那个女子,忘了给她留下一点线索就被挤出去了,现在想做点什么也做不了。 看见桌子上的纸笔,她意念一动,飘过去,准备拿起笔,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又准备试着进自己的身体,白芩歌突然哎呦一声,看向四周空荡荡的房间。 “谁撞我?” 她对着空气,狐疑道,“祖宗,是您老吗?”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发现她的动作自己能感知到,便绕到她身后,在自己的后背上写字。 白芩歌确定自己身后没人,但是后背上有痒痒的感觉,好像有人用手指头在她后背上写字。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祖,祖宗,真是您老?”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在自己后背上写了五个字,忠勇侯之女,跟她刚才的想法不谋而合,不同的是,灵魂状态的白芩歌真的看见了,藏在树后的女子正是忠勇侯的庶女。 只不过她身上绑着绳子,嘴巴也被人用布条堵上,像是从某个地方逃出来的,在她跟乔南舟打架的时候,那名女子又被人拉了回去。 那名女子,跟径山寺后山的女子正是同一个人! “祖宗您这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哇!” 她的身份是女扮男装的靖国侯世子,人家是忠勇侯府养在深闺里的小姐,以她的身份,怎么去找证据啊?她又没有姐姐妹妹什么的。 不过,她身边围绕的那群纨绔家里都有姐妹,或许可以找人帮忙。 第11章 解释不清了 于是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在家里歇几天不去上学,好把自己的纨绔名声再巩固巩固的白芩歌吃完早饭背上书袋,又去上学了。 她打着哈欠走进族学,迎面正碰上了准备去上课的杜先生。 她带着伤还要来上学,杜先生心里很欣慰。 “看来世子果真改邪归正了,带着伤来上老夫的课,老夫真是感激得无法用言语表达。”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反话,白芩歌打着哈哈,在他前面窜进教室。 杜先生走进来,把书本放在桌子上开始上课,阮启背着书包来晚一步,灰溜溜地溜进来。 “白兄,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我也没打算来,结果被我爹给我揪起来了,谁知道今天就我一个人迟到了……” 阮启真的想哭,他来忠勇侯府的族学上课,是自己爷爷求了人,卖了老脸送他进来的,结果才第二天他就迟到。 “这要是被我爷爷知道了,肯定得揍死我!” 白芩歌回头看了乔南舟一眼,他趴在桌子上没起来,别人以为他在睡觉,实际上是她昨天照着他的肚子狠锤了一拳,他疼得直不起腰来。 要说乔南舟也真是不长记性,哪一次跟她打架占到便宜过?还是乐此不疲地找她打架! “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这一句作何解?” 杜先生环视一圈,视线落在睡觉的乔南舟身上,他是乔家族学请来的先生,当然要优先照顾乔家的子孙,乔南舟是嫡出,被列入了重点关照对象。 乔南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根本没有听见先生问的什么问题,一脸迷茫的看向周围。 跟他坐在一起的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庶出兄长,只顾着低头摆弄他前两天新淘换来的小摆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哪儿能帮得上他的忙! 他前面是阮启,更是纨绔子弟一个,听见先生提问,急忙把脑袋埋在书本里,看没看书就不知道了。 再看他身后,都是跟他关系好的纨绔们,谁也指望不上。 白芩歌觉得他还不算出糗,捏着鼻子小声提醒道:“有钱了以后要把屋子装饰豪华,没钱就把自己吃胖点儿,把心放宽。” 乔南舟也不知道是谁在提醒他,只觉得对方说的很有道理,照着说了出来。 学堂里的纨绔们分了三派,阮启跟白芩歌是一派,沐云行自己一派,剩下的都是乔南舟那边的,根本没听清他回答的什么,只见他回答上来,便集体给他捧场喝彩。 “说得对!不愧是七公子!” 一个纨绔因为声音太大,被杜先生瞪了一眼,硬生生收回了自己没说完的话,捂住嘴巴急忙低下头。 “我说得不对吗?” 乔南舟挠挠后脑勺。 白芩歌跟阮启捂住嘴巴偷笑,杜先生扫了他们两个一眼,阮启继续把脑袋埋在书里,白芩歌因为太嘚瑟被杜先生注意到。 “白世子,你来回答。” 被点名的白芩歌站起来,抚掌道:“先生,我本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听七公子解释完突然就懂了,好像是这么个理,有钱的人肯定要把家里的屋子装饰豪华,我家就是这样的,忠勇侯府肯定也是这样,我们从小就住在大房子里,这么理解也没毛病。” “那没钱的人肯定只能把心态放宽了,要不然还能怎么办,把自己气死吗?所谓的心宽体胖不就是这么来的,吃胖点儿就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七公子的解释真的非常棒!” 满堂鸦雀无声,就连阮启也开始怀疑白芩歌是真的想给乔南舟解围,就是他们好像都错了! “世子真的是这么理解的?” 杜先生满脸黑线,沐云行同情他,主动开口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财富可以增饰房屋,道德可以润泽身心,心胸宽广就可以使身体康健,还有最后一句,故君子必诚其意,意思是君子一定要做到意念真诚。” “这一句出自《大学》,白世子不如好好念书,免得闹出笑话。” 白芩歌瞪着眼睛看他。 “你怎么只说我呢?明明一起出糗的还有乔七公子啊!” 她转而又说道,“不过我觉得这句话也没有道理,像我这样的,不用诚其意就能身心康健,我还觉得好得很呢!” “荒唐!” 杜先生再好的涵养也被她跟乔南舟气得破防了。 不过,他不能生气。 杜先生调整好呼吸,耐心问道:“白世子昨天的作业可做了?” 白芩歌眨巴着眼睛。 “那啥,我昨天被乔七公子打伤了,今天早上费尽千辛万苦才从床上爬起来,真的没时间写啊……” 她的潜台词是,她能出现在这里,规规矩矩来上学就已经很不错了。 作业什么的,别对他有太高的要求。 杜先生假装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颇为大度地给他放宽了期限。 “那世子明日交上来。” 白芩歌笑着应了一声,小声嘟囔着:“回头再说吧!” 杜先生离得远没有听见她说什么,旁边的沐云行可听清了。 白芩歌躲过一截,转过头去问阮启。 “你家里有姐姐妹妹吗?” 正在打瞌睡的阮启抬眸问道:“干啥?你准备上门提亲吗?” 白芩歌虽然混账了一点,不着调了一点,但是盯着她想把姑娘嫁过来的人家也不少,不管她靠不靠谱,姑娘嫁过来,只要生下了孩子,头上有世袭的爵位,一辈子也能无忧了。 更何况,她不靠谱,靖国侯白乾靠谱啊,到时候下一代再好好教养,说不准又能培养出什么文能定国武能安邦的惊世奇才…… 阮启当然也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跟白芩歌的关系不用多说,将来姐姐妹妹嫁过去,他们两个的关系能更上一层,以后也有人罩着他了。 白芩歌呸了一声。 “谁要成亲啊!别打爷的主意!” 她才发现阮启这小子也盯着她,为了打消他的念头。 “你要是自愿去爷的后院我倒是考虑考虑。” 阮启的瞌睡劲儿瞬间就被吓飞了,两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结巴道:“你,你可别乱来啊,咱俩是兄弟!正正经经的亲兄弟啊!” 他忘了收声音,被沐云行听见。 沐云行:“……” 难道白芩歌是个断袖的传言是真的?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啪的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 脸上传来疼痛感,她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沐云行眼睛里的厌恶,转过脸看着近在咫尺的书本。 完了,解释不清了…… 第12章 掰弯沐世子 怎么这个时候上了自己的身? 白芩歌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被沐云行厌恶的感觉很不爽。 想她没死之前,早就用实际行动给自己洗清了纨绔的名声,那时候见到沐云行,两人都是大周朝鼎鼎有名的青年才俊,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 现在……只剩下尴尬。 不过,她还有要事。 笔墨纸张都是现成的,她要把昨天在靖国侯府看见什么告诉自己。 她发现了几个规律,那就是她虽然能上自己的身,但并不是完全拥有身体的行使权,而且上身的时间也有限制,随时会被弹出来。 第二个规律就是,她只能引导自己去发现,并不能替“自己”做决定,一旦她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浑身上下就会涌出一股电流,拉扯她的灵魂。 但是她上身之后可以做任何事情……好像暂时逃脱了监控的感觉。 已经确定在径山寺设计沐云行的就是忠勇侯府,那么她就要查出忠勇侯府的目的是什么。 表面看来,忠勇侯府支持的是大皇子,但是直到他们白家军全军覆没之时,忠勇侯府依旧享受富贵繁华。 难道他们暗中投靠了最后登基为帝的五皇子周炎? 她托腮看着窗外,嘴巴里叼着笔,一看就是走神了。 杜先生瞥她一眼,提问道:“白世子,这个问题你怎么看?” 根本没有认真听讲的白芩歌猛然回过神来,看着四下看热闹的人,好吧,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她了…… 乔南舟并几个纨绔见她不说话,起哄道:“白世子你怎么不回答先生的问题,这个问题很难吗?” “这个问题连我都会,白世子难道还不如我?” 乔南舟故意挑衅,想找回面子。 以往用激将法一定能让白芩歌上当,但是这次…… 白芩歌淡然笑道:“既然乔七公子会解答,不如请乔七公子先行解答,咱们比比看谁的答案更准确?” 阮启很给面子地附和道:“说得对,乔七公子敢不敢比比?” 纨绔们什么都要比,乔南舟身份上比不过白芩歌,长相上比不过她,就要在其他地方找补。 但是他也没想到他们两个有朝一日会比学问。 纨绔们也没想到。 沐云行忍不住看起了笑话,他们比什么?难得要比比谁脑子里的水更响吗? 乔南舟犹豫了,不比的话肯定要被阮启那小子添油加醋宣扬出去,说他是缩头乌龟。 比的话,等于告诉了白芩歌先生出的题目。 比不比都觉得不甘心。 “比就比!” 乔南舟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这句话的意思是生财有大道理,生的人多,吃的就少,为了财富奔忙,用的才会舒坦,一直赚钱才能一直有的花。” 他挑衅地看了白芩歌一眼,四周都是纨绔,没有一个人发现他说的不对。 白芩歌挑眉,忠勇侯府的族学教出来的如果都是乔南舟这样的纨绔,也就不用谈以后了。 果然瞧见台上的杜先生脸沉下来,提起戒尺,二话不说走到乔南舟跟前。 “把手伸出来。” 乔南舟犹豫着伸出手掌,杜先生举起戒尺,他肩膀一缩。 “先生我说得不对吗?” 杜先生摇着头,痛心疾首道:“大公子二公子的学问都很出彩,怎么到了你这里就狗屁不通了呢?你觉得自己说得对吗?” 乔南舟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一脸无辜地反问道:“不对吗?” 戒尺落下来,毫不留情面地打在他手心。 “先生我错了!我以后认真听讲!” 阮启好心地帮他数着自己挨了几下板子,众纨绔们吓得不敢吭声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阮启的声音戛然而止,乔南舟的手都被打肿了,余光瞥见歪着脑袋看好戏的白芩歌。 “先生,现在该轮到白芩歌了!他要是不会,您也打他板子!” 白芩歌笑嘻嘻地站起来。 “你当我真的不会呢!嘿嘿,这句话的意思是君主要生养财富,也有个重要的法则:从事生产的人众多,坐食俸禄的人少,从事生产积极而又快速,在用度上能够节制和舒缓,这样国家的财富便不会匮乏。” 她故意顿了顿,问道,“先生,我解释得对吗?” 乔南舟瞪大眼睛,不怕自己是个纨绔,怕的是自己的对手突然变得博学多才,落自己一大截! “你,你!” 他指着白芩歌你了半晌,想说她怎么会呢?她不应该会呀…… 一向纨绔的白芩歌突然能够回答上来问题,杜先生十分欣慰,然而下一瞬,他刚刚产生的欣慰就变成了愤怒。 白芩歌举起摊在自己面前的书本,笑得单纯无害。 “我当然会了,照着书本念的能不会吗,只要识字没有人读不出来吧……” 原本他们的课本是没有注释的,但是奈何这群学子里面纨绔居多,为了让他们好好念书,更好理解,杜先生专门一本一本做了注解,没想到这就被白芩歌钻了空子,趁着乔南舟回答错误挨板子的时候,偷偷翻书找到这一句。 “先生没有规定回答问题的时候不准看书吧……” 杜先生的愤怒突然又消失了,能找到地方,应该也是熟悉这一段话的,他…… 白芩歌指指一直安静坐着的沐云行。 “我看沐世子的书本正好翻到这一页,顺手拿过来看一眼。” 沐云行这才发现自己的课本被她拿去了,她什么时候拿的?他竟然没有察觉! 杜先生心里那点自我安慰彻底失效,气呼呼地回到讲台上,花了半节课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的作业,把这段话抄三十遍,明天交上来!” 白芩歌看着自己写在纸上的内容,今天有点奇怪,她在自己的身体里待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被挤出去。 放学之后,阮启很自然地把爪子搭在她肩膀上,问道:“你问我有没有姐姐妹妹想干什么?不会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托她们去帮你打听呢吧!” 白芩歌翻了个白眼,她能看上姑娘吗? 她看上的明明是…… 沐云行收拾了书包大步离去,白芩歌追上去,阮启下意识拉了她一把,却没拉住,眼睁睁看着她冲到沐云行面前。 众人收拾书包的动作放慢了许多,走出族学的纨绔一拍脑袋,好像忘了拿课本,于是一个两个又都折返回来,在教室里磨磨唧唧地找来找去。 不管对付不对付,大家都是在一块儿玩闹的小伙伴,有人耐不住好奇,拉了拉阮启的衣裳小声问道:“白芩歌这是准备掰弯沐世子吗?” 第13章 光宗耀祖 白芩歌脑袋一恍惚,才发现自己正挡住沐云行面前,沐云行看着她,不耐烦的眼神似在询问她要干什么? 一众纨绔们躲在桌子后面,眼睛露出桌面,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 她要干什么来着? 白芩歌一拍脑袋,实在想不起来,急忙侧身让到一边,老祖宗做的事情她猜不透,既然现在身体属于她自己,她又不找沐云行。 “认错人了,沐世子请。” 沐云行目不斜视,径直从她面前过去,白芩歌对着学堂的方向喊了一声。 “阮启,走了!今晚去醉香楼!我请客,咱们先搓一顿,再去春月楼找牡丹姑娘听曲儿!不知道牡丹姑娘会不会想我……” 阮启哎了一声,提起书袋追上去。 沐云行心中那点疑惑在她不着调的言行中消散了,那小子八成是趁着自己看热闹的时候悄悄把他的书拿走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课堂上他确实在看白芩歌的笑话。 从学堂出来,瞧见跟在自己身边的护卫沐嘉。 “世子,太子请您去醉香楼。” 醉香楼虽然名字俗了点儿,菜却做得不错,主要是吃一个鲜字。京城的达官贵人最喜欢讲排场,能在醉香楼预定上位置就绝对不去别的地方。 沐云行把书袋挂在马背上,翻身上马,他到醉香楼的时候白芩歌还没到。 直到进了雅间,才听见窗户外面某人的声音。 “还是陈记做的冰豆糕口感最正,这个天气没什么胃口,陈记的冰豆糕清清凉凉,吃一口食欲一下子就打开了!” 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白芩歌身后跟着一群穿着光鲜亮丽的纨绔,这些人在她放学后聚在一起,她嘴里嚼着一枚绿豆糕,还要嫌弃不好吃。 纨绔们为了拍她的马屁,其中一个弓着腰说道:“世子您要是喜欢吃陈记的冰豆糕,我现在就去买!” 另有一个招呼着他们往醉香楼里进,并高声喊道:“哪儿能让世子您请客呢,我爹给我批得有经费,请世子您吃饭是我们家的荣幸,我爹巴不得让我多请您几顿呢!” 说话的青年浑身打扮得珠光宝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手臂上还挂了一个半指宽的大金镯。 一看就是商户。 一行人簇拥着白芩歌往酒楼里走,沐云行收回视线。 “云行你觉得呢?” 太子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沐云行惊诧道:“殿下您说什么?” “你今天走神了。” 太子走到他身边往窗外看,除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并没有特别的地方。 “殿下恕罪。” 沐云行并不否认。 “太子妃等会儿也会过来,带个人来给你看看。”太子笑道,“如果合适的话,我向父皇请旨给你赐婚。你觉得呢?” 沐云行啊了一声,原来是说这件事情。 他今年十八了,也确实该说亲了,只是父亲在北境,他又被太子召回京城,还没来得及议亲。 “上次同你提过,是太子妃的表妹,亲舅舅家的表妹,出身江浙林家,知书达理秀外慧中,与太子妃不相上下,你见了一定满意。” “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镇国公不在京城,你的婚事我少不得要操心。如果不满意,也不用强求,本宫替你担着。” 太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足能看出对他的看重,沐云行抱拳谢恩。 两人正说着话,雅间的门被敲响。 “殿下,沐世子。” 太子妃含蓄笑着,从身后拉出一个满面娇羞的女子,见两人看过来,女子福身行礼。 “林氏见过太子殿下,见过沐世子。” 女子是典型的江南美人,身段玲珑婀娜,说话温声细语,红晕从脸颊晕染到耳根,美眸含水,不敢直视又想偷偷看一眼的模样,足能把任何男人的魂魄勾走。 沐云行的视线只一瞬就移开了。 太子观察着沐云行的神色,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入座吧。” 林氏跟太子妃坐在一起,正跟沐云行对面。 雅间外面,白芩歌被纨绔们簇拥着上了楼梯,正好看见太子妃带着一个女子等在雅间门外,然后两人一起进了雅间。 他们要去的,正好是他们雅间对门的位置,开门的时候她无意间往里面一瞥,瞧见坐在窗边的沐云行跟太子,心道好家伙,这是来相亲来了! 对面的门关上,只顾着看美人的沐云行根本没看见她进,白芩歌的心口突然疼了一下。 像是针扎一样,转瞬即逝,快到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怎么回事? 她哎呦一声。 “世子你哪儿不舒服?” 白芩歌最忠实的狗腿元寿从旁边搀扶着她,这一声世子喊的对面雅间里的人都注意到了。 太子问道:“谁在外面?” 京城里能被称为世子的有很多人,太子本也没有放在心上。 太子妃开口说道:“刚才我们出来的时候,好像瞧见靖国侯府的白世子和朋友们上楼了。” 白芩歌? 太子点头道:“这倒是巧了,云行,本宫不方便出面,你去跟他打个招呼吧。” 告诉她他在这儿,识相的会过来跟他请安。 沐云行起身开门出去。 有人捧着,白芩歌像个大爷一样坐在主位上,有人给她端茶,有人给她倒水,还有人给她剥瓜子。 阮启在一旁唉声叹气。 “我说你们也太势力了吧,就没人管我?” 他只是蔡康侯若干个孙子里面最不成器的一个,巴结他哪儿有前途。 不过也是因为大家关系熟了才敢这样。 元寿动手到了杯茶放在他面前。 “阮公子伺候咱们家世子念书辛苦了。” 阮启:“……” “行吧行吧,有人倒茶喝就行,甭管是因为啥!” 雅间的门被敲响,元寿调侃道:“严志奇那个家伙什么时候学会敲门了?” 他随手将门拉开,看见门外的人。 “世,世子啊,可能是来找您的……” “谁呀!” 白芩歌歪了歪身子看过去,一眼瞧见沐云行那张嫌弃的脸,嘿的一声笑了。 “沐世子也在啊,元寿,给沐世子看坐!” 怔愣的元寿一拍脑门,狗腿地把椅子拉开。 “我爹要是知道我今天请了两位世子吃饭,非得去祖宗排位前多上两炷香。” “因为我今天光宗耀祖啦……” 白芩歌扑哧一声把喝到嘴里的茶吐了出来。 “你太夸张了啊!” 第14章 同好之人 元寿嘿嘿一笑。 “不夸张,我说的是真的,真心话。” 他一本正经地拍马屁,白芩歌早就习惯了,沐云行不习惯。 “太子殿下在对面雅间,殿下让我来跟你打个招呼。” 沐云行表明来意,白芩歌哦了一声,问道:“所以呢,你不去陪着太子,不去相亲,跑到我这儿干嘛?” 她眼珠子一转,笑得一脸猥琐。 “沐世子专门跑来告诉我,是不是想看看我的态度,怕我吃醋……” “呸!” 沐云行实在没忍住,本来关于他们两个的流言就已经够难听了,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说八道…… “靖国侯府沐浴皇恩,你不去跟太子殿下打个招呼?” 太子一直想拉拢靖国侯府,但是白乾借口养病在府上不参加任何宴会,白芩歌又是个不上道的。 “我还是不去打搅太子殿下的雅兴了,毕竟太子妃也在,还有别的女眷,我这个性格你也知道,别回头给人家头上添一道污痕。” “哎呦,菜怎么还不上来,饿死小爷我了!” 白芩歌转移话题,严志奇抱着两包冰豆糕从外面跑进来,累得喘着粗气。 “世子啊,陈记的冰豆糕,您先垫垫肚子。” “你小子速度太慢了。” 白芩歌一边嫌弃,一边拆开外面的油纸包,冰豆糕吃到嘴里清清凉凉的,她抬头看见沐云行还在门口站着,好心邀请道:“沐世子要来一块儿吗?” 沐云行沉着脸。 “不用了,白世子自己享用吧,告辞。” 回到雅间,太子瞧见他的神色,打趣道:“每次碰上白芩歌你都是这副表情,怎么了?她又做了什么你看不上眼的事情了?” 沐云行跟白芩歌就好比班级里的学霸和学渣,学霸什么都会,人还上进,学渣哪儿哪儿都不行,捣乱第一名! “殿下,白世子跟一群纨绔们混在一起,我怕他们冲撞了您跟太子妃。” 意思就是人家不来。 太子面上仍旧带着笑。 “算了,不管她,菜上齐了,先吃菜吧。” 另一边,纨绔们酒足饭饱,勾肩搭背往春月楼走。 白芩歌摇着折扇走在后面,回想着刚才看见的美人,由太子妃出面,肯定是太子妃娘家的人,沐云行已经站在太子那边了,太子还要用联姻来拴紧他。 要么是太子想亲上加亲,让沐云行彻底站在他那边,要么就是太子不信任镇国公府,想用联姻给沐云行身边派一个卧底。 反正也不关她的事儿。 只是想到老祖宗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她都没有完成,觉得有挫败感。 京城的青楼集中在青楼一条街,主街两边是官家名下的青楼,里面的姑娘老鸨都是被家里牵连,充入教坊司的官家女子,可以卖艺,也可以卖身,还会经常参加官府举办的各种活动,宫里的宴会等等。 不管是达官贵人也好,穷苦书生也好,要想得到姑娘们的青睐,要么足够有权有势,要么足够懂风情,能跟姑娘们聊得来。 官家的青楼是以春夏秋冬开头,春月楼,春风楼,春晓楼,夏雨楼,夏荷楼这些。 后面几条街上,那就都是单纯做皮肉生意的青楼。 值得夸奖的是,官家的青楼里竟然还有小倌楼,清风楼里都是男妓,生意还很不错。 白芩歌这群纨绔们从来不去后面的那些青楼,只在前面官家的青楼里逛游,所以家里也都不怎么管他们,派人来跟这些楼里的老鸨打一声招呼,吃饭喝酒谈天听曲儿甚至是聊人生都没关系,不准把他们往房里拉。 青楼里的姑娘都是苦命人,当然也不敢得罪权贵。 所以,白芩歌在青楼里混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姑娘近过她的身子,也就没人发现她的秘密。 但是纨绔好色的名声却是传了出去。 正好顺了她的心意。 他们这群人出手阔绰,很受姑娘们的喜爱,刚一进门,老鸨就招呼了楼里的头牌姑娘们接待。 “牡丹姐姐呢,我想死她了!” 白芩歌一来就点牡丹姑娘,老鸨嗔道:“世子啊,您嘴上说着想牡丹姑娘,您都多久没来了?牡丹姑娘等您等的花都谢了!” 一行人直奔楼上的雅间,老鸨陪着笑脸,解释道,“世子啊,咱也不知道您今天来,牡丹姑娘那儿,有别的客人,人家也付了银子……” 白芩歌脚步一顿,眯眼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让爷等着?” “那哪儿能啊,我的意思是,咱们楼里那么多姑娘,您今天要不就换一个,换换新鲜,楼里前几天新送来一批,我都给您留着呢……” 白芩歌呵了一声,迈开腿去找牡丹姑娘。 幽幽的琴音从牡丹姑娘房间里传出来,白芩歌推开房门,大声喊道:“谁敢跟爷我抢姑娘?” 帘子后面两道人影,她冲上去掀开帘子,里面坐着的还是熟人! 周贺跟周炎兄弟俩不知道怎么凑在一起,这会儿正听着小曲儿喝着茶,被她打断,周贺好心开口邀请道:“既然世子也喜欢牡丹姑娘的琴音,不如坐下来喝杯茶?” 白芩歌头皮一麻,她刚在醉香楼婉拒了太子的邀请,转头就跟周贺周炎凑在一起,如果传到太子耳朵里,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灵机一动,准备找个借口退出去。 话到嘴边。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撩开衣摆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 白芩歌的目光落在周炎身上,谁能想到一向名不见经传的五皇子周炎将来会成为皇帝? 如今风光无限的太子却丢了太子之位,因为谋逆,被贬为庶人,幽禁终生。 从前她跟周炎并没有过多接触,不知道周炎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有机会,她自然要调查清楚白家军的覆灭跟眼前的人有没有关系。 “两位皇子今天怎么有雅兴来春月楼听曲儿?” 她故意找话题跟两人攀谈,眼睛从周炎身上挪开,落在周贺身上。 以前也没有发现他们兄弟两个的感情这般要好。 “跟世子一样,我也是来找牡丹姑娘听曲儿,才发现原来五弟也在。” 最先来找牡丹姑娘的是周炎。 “原来是同好之人,以后要是有机会,咱们再约着一起逛青楼啊!” 白芩歌冲周炎友好地笑了笑,未来能坐上皇位的人,现在会流连秦楼楚馆? 发现她的目光若有若无一直往自己脸上瞄,周炎无奈开口问道:“世子啊,我脸上有花还是有脏东西?” 第15章 适合当儿媳妇的 白芩歌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眼神过于炽热。 “五皇子殿下恕罪,我这不是太新奇了,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同时遇见你们两位皇子殿下,早知道您两位也喜欢来逛青楼,下次咱们可以互相通个气,免得出现今天这样同抢一个姑娘的尴尬境地。” 她说得理直气壮,反倒是让周贺跟周炎有点下不来台。 “我今天只是心血来潮,并不经常来逛青楼,白世子不必把本皇子考虑上。” 来逛青楼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周贺急忙撇清关系。 周炎轻声一笑,赞道:“白世子是个敞亮的人,如此甚好。” 他没否认,也就是承认自己经常来青楼。 白芩歌好奇道:“不知道五皇子经常去哪几家?” 周炎神秘笑笑并不做解释,白芩歌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心道这厮果然深藏不露。 三人的心思都没有放在琴音上,一曲结束,牡丹姑娘福了福身。 “两位殿下,白世子,可还有想听的曲子?” 这一曲结束,周贺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周炎也随着起身。 “我府上还有点事情,不跟白世子抢牡丹姑娘了。” 三人中白芩歌才刚来,现在追出去不符合她纨绔的形象。 她大马金刀地坐在位置上,冲两人招了招手。 “慢走,不送。” 两人从雅间里出去,等在外面的纨绔们涌进来。 “世子,您怎么跟大皇子跟五皇子凑在一起听曲儿啊?这可不是您的风格。” 白芩歌淡声开口问道:“那怎么办?论身份,我这个世子又比不过人家两个……” 说话的严志奇噎了一下,从自己的书袋里捧出一个盒子,献宝道:“这是我新得来的将军王,要不接给您玩两天?” 白芩歌纨绔名声在外,斗蛐蛐儿也不在话下,只不过如今她没有兴趣。 “我的书袋呢?” 放学的时候,这些人抢着帮她背书袋,正在元寿的肩膀上。 “世子,咱们来春月楼是听曲儿来的,您现在要念书?” 白芩歌没搭理他,掏出自己的本子,翻开一页,在上面写了周炎两个字。 “世子,您不会是跟五皇子结怨了吧……” 这群人七嘴八舌议论着,白芩歌嫌烦,她也不明白以前的自己是怎么跟这群人混在一起还乐此不疲的…… “你们先玩儿着吧,我回家有点儿事儿!” 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被往外拉扯,白芩歌急忙抓起书袋往外跑,还没跑到楼下就被挤出去了。 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自己的处境,白芩歌一拍脑袋。 “我不是在上面听曲儿吗,怎么跑到这儿了?” 抬头往楼上看去,天色还早,她还没玩儿够呢! “世子,您怎么又回来了?” 一众人看见她折返回来都觉得奇怪。 “世子啊,您不是说家里有点儿事儿要回家一趟吗?” 面对大家的质问,白芩歌含糊着说道:“没事,我想岔了。再弹一曲《月满西楼》。” “美酒呢,赶紧上!再叫几个姑娘……” 雅间里热闹起来,白芩歌托着脑袋在想刚才的事情,余光瞥见书袋里被弄乱的纸张,掏出来一看,上面写着周炎两个字。 跟周炎有什么关系? 瞧见她露出思索的表情,离得近的阮启凑过来问道:“世子,您干嘛把五皇子的名字写在纸上?” 白芩歌:“你问我我问谁……” 阮启奇怪道:“不是您自己写的吗?” 白芩歌:“……” “爷自有爷的深意,少管闲事儿!” 白芩歌琢磨了一晚上,等纨绔们在青楼里玩儿腻了,回到家里,打开书袋,把所有的书本翻了一遍,发现了自家祖宗留给自己的线索。 她今天晚上只顾着琢磨周炎两个字的深意,忘了找阮启让他的姐姐妹妹帮忙打听忠勇侯府那两个庶女的情况。 幸好自家祖宗给自己写了纸条。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 只是这些事情跟周炎又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忠勇侯府跟周炎有关系? 不对呀,他们就算有关系,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祖宗为什么这么关注周炎? 几个皇子里,周炎还没有娶正妃,府上有几个妾,他也没关注周炎跟忠勇侯府有什么关系。 “祖宗,您让我调查这下干嘛?” 她对着空气问了一句,没有人回答她。她看着纸上的字样,“祖宗,您是说这些人会影响靖国侯府的未来吗?” 否则她家祖宗何须费劲儿巴拉地跑回来一趟…… 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祖宗,咱们白家以后是不是有难?” 猜到正点上了。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十分自得,果然,她是打小就聪明。 可惜她跟以前的自己无法共存,现在没办法回答她。 白芩歌神情严肃起来。 她知道他们家的兵权惹人忌惮,她也在尽力做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纨绔,但是如果这样还没有作用的话,她该怎么做? “世子,您睡了吗?” 屋外响起四喜的声音。 白芩歌把纸条放在烛火上点燃,等纸张上的字迹化为灰烬。 “什么事?” 四喜推门进来。 “世子,侯爷找您。” “这么晚了,爹还没睡?” 夜里有点凉,她起身披了一件外衣。 “侯爷在书房等您呢。” 书房里,白乾正在装文雅看书,白芩歌上前把他的书夺过来。 “爹,我怎么不知道《三国策》里面讲的是张生跟崔莺莺的故事?” 见自己被拆穿,白乾轻咳一声,把自己的话本夺过来。 “逆子,一点面子都不给你爹,我到底是不是你老子!” “爹啊,要是让外人知道您老这么不靠谱,谁还敢说您是咱们大周的定海神针?您老要注意维护自己的形象,这才回京多久?要不是您称病不出门,早就露馅儿了!” 白乾嘿声一笑。 “你今天在学堂里乖不乖,有没有听话好好念书?” 白芩歌翻了一个白眼。 “爹啊,您还真指望着您儿子我给您考个状元回来?” “咱家的祖上够显赫了,不需要我再光宗耀祖了吧……” 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白乾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西境多年没管教过自己的儿子,儿子现在不争气,也不全是儿子的错不是! “你这混小子,要是让祖宗知道你这个德性,肯定要从棺材里蹦出来教训你了!” 白芩歌心想,可不是,祖宗还天天上她的身,手把手指导她呢…… “爹,您要是没事儿我就回去睡了。” “别别别,有事儿!” 白乾把话本子往身后一扔,从书架上抱出来一捆画轴。 “你爹我托熟人弄来这些东西,你看看有没有适合当我儿媳妇的……” 他刷的一声打开一卷画轴,一个身穿豆绿裙子的妙龄女子端坐画中。 第16章 有个主意 白芩歌眉头一皱,白乾以为她是对这一个不满意,刷的一声又打开另外一副。 “不喜欢小家碧玉型的,那这一个呢?端庄大气,温婉可人。” 白芩歌再次摇头。 白乾不死心地又打开一副,画上的女子英姿飒爽,帅气逼人。 她仍旧摇头,白乾没了法子,只得在一堆画像里扒拉几下,拿出几张男人的画像。 “儿啊,只要你从前面那几个姑娘里面挑一个传宗接代,你就是把这些男人都纳进府上,我也没意见。” 白芩歌被他的不靠谱震惊到了。 “爹啊,你老还是歇歇吧,我娘当年没来得及跟您老说,我其实是个女……” 两人的谈话被外间的敲门声打断。 “侯爷,皇上请您进宫。” 这么晚了,宫门早就落钥了,现在请白乾进宫? 白芩歌面露担心,白乾心中一暖,开口安抚道:“我刚回京时,向皇上开口要过一批军备,说不准是工部准备好了,我去去就回来,你先回去休息吧。” “把这些画像带回去,今天晚上好好选选喜欢哪一个,实在不行都娶回来,咱们家三代单传,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读书习武,就在子嗣做点贡献也成。” 白芩歌被他烦得不行,话说了一半被打断,有心想再提起来,却被白乾连珠炮一般的说辞堵住,等他说完,他人已经走出书房外面了。 唉,这句话这么多年都没有机会说出口,白芩歌郁闷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祖宗唉,这可不是我骗他啊,子嗣这件事情我也无能为力……” 回应他的是暴风雨前的清风。 夜里下了雨,第二天早上白芩歌睡了个懒觉,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 “世子啊,杜先生派人来请您两回了,您睡着不起,奴才也不敢打搅您,只好把人打发走了。” 四喜一脸幽怨,“您自己主动说的要去人家的族学念书,这才坚持了几天就又原形毕露了,回头传到太后娘娘那儿,太后娘娘又要操心了。” 白芩歌睡得太沉了,一个梦也没有做,这会儿看着四喜嘴巴一张一合,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清他说啥。 “你去给我找点儿吃的,等我收拾好了再去上课。” “世子,都这个点儿了,等您收拾好,下午的课也赶不上了。” 白芩歌骂道:“你是世子还是我是世子,照我说的话做就是了,再多嘴把你打发到我爹跟前办差!” 四喜被吓得不敢说话,跟着世子他顶多操心了点儿,跟着侯爷,他这条小命说不准要被折腾没了。 两相比较取其轻。 “奴才这就去!” 四喜几乎是小跑着去厨房给她准备吃的,等他出去之后,白芩歌穿好束胸披上外衣,正准备出门,突然觉得肚子一疼。 她一脑门生无可恋的表情,完蛋了,昨天晚上喝了两场,今天来亲戚,竟然开始肚子疼了。 知道她女儿身的除了她娘之外,还有她娘身边贴身的王嬷嬷,这些年她能不露馅也是因为有王嬷嬷在,她的贴身衣物都是王嬷嬷准备的。 王嬷嬷算着日子,端着一碗红糖汤圆进来。 “世子又不舒服了吧。” 她来得太及时了,白芩歌端起那碗红糖汤圆先喝了口汤。 “世子毕竟不是男子,不要过量饮酒,爱惜点儿自己的身子。” 从小将她照看到大,王嬷嬷对她只有心疼,“昨晚下雨了,外面的空气凉,等会儿去学堂的时候带上一个垫子。” 白芩歌吃着汤圆,语气娇嗔。 “我就知道还是您对我最好!” “世子,饭菜来了……” 四喜端着饭菜从外面进来,一眼看见王嬷嬷,立刻把身子往上挺了挺,放缓脚步,做出一副沉稳的模样。 “没规矩,进世子的房间之前,要先敲门,得到主子的允许才能进来,你如果不想在世子跟前伺候,我换别人!” 王嬷嬷不怒自威,四喜硬着头皮把饭菜摆在桌子上,恭敬站在一旁听训。 “下次再这么不懂规矩直接发卖!谁求情都没用!” 王嬷嬷不赞同的瞪了白芩歌一眼,她毕竟是女儿身,虽然因为身份原因身边没有伺候的丫鬟,但是她身子金贵,不是这些贱奴才能够冲撞的。 白芩歌清了清嗓子,故意板着脸训道:“再这么没规矩,本世子也救不了你,知道了吗?还不赶紧退下!” 四喜知道自家主子在替他说话,如果不是她这么一打岔,他今天肯定逃不了一顿罚。 “奴才谢世子教诲,谢嬷嬷教诲。” 四喜弓着腰从房间里退出去,王嬷嬷可是夫人身边的老人,夫人去了之后,整个侯府就数王嬷嬷说话最有权威,连侯爷都让着王嬷嬷。 白芩歌吃完汤圆,又随便吃了几口,收拾停当磨磨唧唧去到族学的时候,下午的课程也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天色又阴沉下来,课堂上的学生们基本上都昏昏欲睡,阮启的脑袋咚的一声砸在桌子上,吵醒了旁边几个正在打瞌睡的纨绔。 杜先生正坐在讲台上讲着经义,认真听课的只有沐云行一个人。 白芩歌趁先生闭着眼睛正讲得起劲儿的时候踮脚走进教室,来到自己的位置上。 整间教室弥漫着昏昏欲睡的味道,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阮启悠悠地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人,抹了一把口水,伸手扯住她的衣裳。 “白兄,还以为您今天不来了呢……” 白芩歌没搭理他,趴在桌子上想着昨天祖宗写在纸条上的东西,光有祖宗给的线索也没办法证明算计沐云行的是忠勇侯府的人,她得见到那个姑娘。 想到这里,她趴在桌子上写了一张纸条,团成一团扔到沐云行桌子上。 正认真听讲的沐云行皱了皱眉头,瞥了她一眼,将她扔过来的纸团子拨到一边,继续专心的做着笔记。 “看呀……” 她用嘴型跟沐云行说话,奈何那个家伙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压根儿就不碰她扔过去的纸条。 白芩歌努力半晌,最后泄了气,懒洋洋地托腮看着窗外。 杜先生睁开眼看见她,觉得有点意外,本想提几个问题检查一下她的学业,但是想想到前两天她在课堂上闹出的笑话,再看看今日的天色,马上又要放学了,他还没讲完。 越看她越来气,课堂上还有听讲的学生,杜先生干脆闭上眼睛,专心讲着自己的内容。 于是大家相安无事熬到放学。 沐云行收拾了书袋就往外走,白芩歌也没有追他的心思了,趴在桌子上半晌没动。 睡了一天的阮启这会儿精神十足,刚一放学就从座位上弹起来,精神抖擞地拍了拍白芩歌的肩膀。 “世子,咱们今天晚上去哪儿组局?” 乔南舟的手还肿着,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背上书袋,在一众纨绔的粗拥下出了教室。 白芩歌突然计上心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有个主意……” 第17章 私奔 下过雨的街上尽是水腥味,墙头的青苔很滑,阮启呸了一声。 “我吃了一嘴土!” 他好奇地往里面看着,问道,“白兄,咱们爬忠勇侯府的墙头干什么?” 族学跟忠勇侯府挨着,两人绕到后面没人的地方,找来一把破旧的梯子,两人翻上墙头坐在院墙上。 白芩歌观察着合适的落脚点,下过雨,地上都是泥,优点是就算摔下去也不会威胁到小命。 缺点是身上沾了泥会很狼狈。 她本身会功夫,只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稍微借点儿力能保证身上干干净净。 阮启就不保险了。 “我先下去,等会儿你听我的指令再往下跳。” 阮启拉住她,声音里打着哆嗦。 “白兄,墙这么高,咱们怎么下去?” 回头看助力他们爬上来的破旧梯子,已经被他踩断了倒在地上。现在是进退都艰难。 “还犹豫什么,当然是跳下去了!要不你先跳……” 阮启后悔跟着她来爬墙了。 两人正拉扯间,乔南舟在墙的另一面出现,仰脸看着两人。 “你们俩爬我家墙头干嘛?” 两人动作一僵,白芩歌骑坐在墙上假装看风景,阮启尬笑两声,拽拽她的袖子。 “那啥,本世子觉得高处的风景好,爬上来看风景不行吗?” 乔南舟眼神警惕。 “世子身份金贵,要是从我们家墙头上摔下去,可别哭鼻子找太后娘娘告状!” 白芩歌有前科,乔南舟不怀疑她会进宫告状。 “小七,你在这儿做什么?” 乔夫人抬头看见墙上的人,大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找人去搬梯子请靖国侯世子下来!世子要是摔着,我就把你押送到太后娘娘面前请罪!” 乔南舟不情不愿地去喊人过来。 乔夫人面上焦急,心里却在埋怨,她这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当时就不应该答应太后让这个惹祸精来他们家的族学! 她今天敢爬墙,明天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事情呢! 乔南舟指挥着下人把梯子搬来。 白芩歌作妖道:“把梯子搬到外面,我们从外面下去。” 她看着乔南舟,嫌弃道,“谁知道你会不会把你的姐姐妹妹赖到本世子头上!” 乔南舟想到自己前两天说过的话,恨不得把自己揍一顿,他的姐姐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能跟眼前的人扯上关系! 白芩歌煞有其事地对着乔夫人说道,“夫人您见谅,我们两个毕竟是外男,再冲撞了府上的女眷恐怕不好。我们就不叨扰了,麻烦把梯子搬到外面,谢谢……” 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似乎十分替忠勇侯府着想。 但她若是不爬墙,不就没有今天这件事情了? 下人们都看着乔夫人,乔夫人摆了摆手,得到允许的下人只好搬着梯子绕到外面,两人施施然从梯子上下来,白芩歌还赞了一句。 “果然还是高处的风景好哈,等本世子下次有心情了,再上去观光……” 阮启陪着笑脸,他怕人家一不高兴跑到他家里告状,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爷爷发怒,所以对下人也很客气,直到白芩歌拉了他一把,两人背着书袋扬长而去,留下一脸深思状的乔夫人盯着乔南舟。 “小七,你实话告诉我,好端端的,白芩歌为什么会爬咱家的墙?” 他在径山寺算计沐云行被白芩歌撞破,他心里还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白芩歌不过就是一个纨绔而已,不会知道他的算计。 更何况,后山那么大,她也不一定遇见沐云行。 他不知道沐云行后来遇到了杀手,只当白芩歌没有发现。 直到这个时候乔夫人问他,他才墨迹着把当日的情景说了,乔夫人脸色凝重,开口指责道,“让你办一件事你都办不好,那个白芩歌十有八九是发现什么了,这件事情等你爹回来问过你爹再说……” 晚上忠勇侯回到家里,乔夫人把今天的事情说了。 “侯爷,墨儿那丫头不愿意出家,前两天偷偷挣开绳子跑了出来,当时白芩歌正好在府上,差点就发现她了,万一她要是真的认出了墨儿,镇国公府那边咱们恐怕不好交代。” 这件事情,如果算计成功了,他们就能借机跟镇国公攀上姻亲关系,镇国公只有沐云行一个儿子,只要乔墨儿成为了镇国公府的世子妃,他们就有把握把沐云行拉到他们这边。 问题是,现在算计不成,还担心被人发现。 沐云行当时中了媚药,不一定看清了乔墨儿的脸,白芩歌可是看得真真切切,只要两人坐在一起一串通,他们家就洗脱不了嫌疑。 乔墨儿虽然是庶出,但是忠勇侯一共就三个女儿,有时候女儿的作用比儿子还要大,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舍得弃了乔墨儿。 “侯爷,如今已经有人怀疑到咱们身上了,万一让沐世子知道了,咱们可是费力不讨好,说不准还会惹皇上忌惮……” 忠勇侯一拍桌子,作出决定。 “那就想办法让墨儿消失……” 瞧出他的不舍,乔夫人心中哼了一声,面上仍旧体贴入微。 “侯爷,墨儿毕竟是咱们的女儿,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去做,我保证把墨儿送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会回到京城。” 忠勇侯不放心地叮嘱道:“别做得太过分。” 乔夫人一口应下了。 白芩歌肚子疼,没跟阮启一起胡闹,早早地回了家,因为坐在墙头受了凉,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昏昏沉沉没去上学,等到她休息得差不多去族学上课的时候,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白兄,你这两天没来可是错过了不少好戏呢!” 阮启精神头十足,不等她开口问,就主动把事情交代了。 “乔家的族学里收的还有一些出身寒门的学子你知道吧,里面有个一连考了三次都没有考中的举子,前天晚上拐了忠勇侯府的小姐私奔了!” “连明年的春闱都不参加了,两人连夜跑了,不知去向,把忠勇侯气了个半死。” “你说他在人家的族学白吃白住,不花一分钱就能念书,接受名师指导,竟然拐了人家的闺女,奔为妾,就算把两人找回来,好好的侯府小姐也只能当妾,你说冤枉不冤枉!” 阮启砸吧砸吧嘴,颇为感慨。 “唉,白兄,你说乔南舟那个庶姐到底在想什么?凭她的身份在京城里嫁个好人家不是难事,为什么要跟一个年纪一大把的书生私奔呢?” 第18章 清风楼约会 私奔这种事情不光彩,一般都是藏着掖着,想办法把事情捂住,以忠勇侯府的能力,要想隐瞒下来不是难事,怎么会传得人尽皆知呢? 白芩歌对此很怀疑。 先生还没来,在这个间隙,教室里到处都是议论这件事情的,乔南舟神情恹恹地趴在桌子上不说话,白芩歌给阮启示意。 “乔七公子怎么这么没精神啊?要不放学了之后咱们换个地方再赌一场?” 上次他们在酒楼里玩骰子,以乔南舟输了,裸奔和三千两银子中选一个为结局,按道理,他要是输了下次肯定会想办法找补回来,今天却没搭理她。 她凑近了说道:“该不会,你家庶姐跟书生私奔的事情是真的吧?” 戳人心窝子。 乔南舟是嫡出,跟府上庶出的姐姐感情不怎么好归不怎么好,出了这档子事儿也让他心情不爽。 关键是,别人只是看热闹,他却怀疑庶姐是被自己的母亲送走了。 为什么送走? 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更不好了。 “白芩歌,你等着,今天晚上咱们找个地方再比画,谁输了谁就当着大家的面学狗叫!” 学狗叫算什么,白芩歌根本就不在乎,而且她又不一定输。 “学狗叫算什么,干脆在地上爬一圈,一边爬一边学狗叫!” 乔南舟面色难看,正在这时,杜先生进来了,围观的纨绔们呼啦一下散了。 杜先生是乔家请来的先生,有必要维护主家的颜面,他瞪了两人一眼,把乔南舟叫出去。 “七公子如果还嫌忠勇侯府的脸面没有被丢尽,就只管去胡闹吧……” “上次如果不是大皇子帮你解围,你该如何收场?” 乔南舟垂着脑袋,被杜先生训得没话说。 “以忠勇侯府的地位,七公子就算不上进,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取之不尽,何苦要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你要是肯定自己能赢,这般胡闹倒也无伤大雅,如果这次又输了呢?” 杜先生有一堆之乎者也教训人的例子,但是说了乔南舟未必听得懂,他干脆不摆先生的架子,用大白话跟他沟通。 乔南舟垂着脑袋不吭声,杜先生知道他没听进去。 “放学以后,你回家抄写十遍《薛子论道》,否则我就去找侯爷谈谈七公子在学堂的表现!” 连劝诫加威胁才让乔南舟收敛了。 教室里一群人扒着窗户往外看他挨训,其中以白芩歌和阮启最为活跃。 趁着这个功夫,白芩歌凑到沐云行面前。 “喂,昨天我给你的纸条你怎么不看?你还想不想调查径山寺后山发生的事儿了?” 纸团还在沐云行桌腿边上扔着,他拧眉看她一眼,弯腰将纸团捡起来,当着她的面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约他放学之后去爬忠勇侯府的院墙。 沐云行冷冷看着她,却见她嘿笑一声说道:“我已经查到证据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今天下午放学之后去清风楼找我。” 清风楼? 沐云行皱眉,这个真相他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白芩歌跟阮启两人勾肩搭背出了族学,直奔清风楼。 沐云行收拾好东西先去了一趟太子府,太子留他在府上用了晚膳。 从太子府出来,走在街上,不知不觉走到了清风楼门口。 抬头看着清风楼大大的招牌,站在门口迎客的小倌儿妖娆的朝着来往的行人挥舞着手帕,络绎不绝的客人进进出出…… 白芩歌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地方,他今天要是进去了,明天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谣言…… 正犹豫间,从二楼的窗子里探出一个脑袋冲他喊道:“沐云行,来都来了,还墨迹什么,我等你半天了!” 贴了一脸纸条的白芩歌正咧嘴露着大白牙冲他笑。 沐云行的脸立刻拉长,她不喊这一嗓子还好,街上的人都不认识他,现在大家都回过头来看他,那些打量的目光让他浑身难受。 楼上那人还在拼命朝他招手。 “快进来呀!” 他咬咬牙,推开往他身上扑的小倌儿,大步来到二楼。 雅间里白芩歌和一众纨绔正在几个小倌儿的伺候下玩儿游戏,谁输了,就在脸上贴一张纸条。 “世子,您输了,奴家帮您贴。” 一个长相比白芩歌还要清秀的小倌儿拿着一张纸条沾了水,轻轻地贴在白芩歌脑门上,白芩歌趁势在人家手上摸了一把,嘿笑着说道:“怜儿手上的皮肤越发细嫩了……” “世子真讨厌!” 小倌儿把手抽回去,还不忘了嗔白芩歌一眼,这幅画面实在太过辣眼。 京城的纨绔们现在流行这么玩儿了吗? 众纨绔瞧见沐云行进来,小眼睛瞥一眼白芩歌,一个个找个借口溜走了,还不忘扯扯怜儿的衣裳,把人带出去,瞧他们的样子,还真以为他跟白芩歌有一腿呢! 沐云行气愤道:“有意思吗?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选在这个地方?” 如果不是太子殿下让他帮着拉拢靖国侯府,他才不愿意跟白芩歌扯上半文钱关系…… 白芩歌把脸上的纸条扯掉,又伸出脑袋往窗户外面看了看,还神秘兮兮地把窗户也关上,这才正色道:“你来的时候没发现有人跟踪你吧?” 沐云行白他一眼。 以他的身手,还有人想跟踪他? “你到底想想说什么?” 白芩歌哎呀一声,说道:“你就这么没有耐心吗,我都怀疑你是怎么打的胜仗。” 她一边唠叨着一边说道,“你对忠勇侯府突然跟人私奔的庶女一点不怀疑吗?” “当初在径山寺后山,我找到你之前,可是先瞧见了乔南舟跟一个粉衣女子,当时我没仔细看那个女子的脸,前几天放学,本想去爬墙一探究竟,谁承想被发现了,这才隔了两天,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沐云行很聪明,他只是在面对白芩歌时带着主观的不喜和不信任,才会忽略她说的话。 如今仔细一琢磨,确实是过于巧合了。 “原本这件事情跟我也没关系,我不想趟这趟浑水,我这辈子的目标是混吃等死就行了,万一再被人行刺,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可应付不过来,怕死不瞑目。” 她叭叭地说了这么多废话,沐云行耐着性子听她说完。 “但是恰巧我就被卷在这些事情里面,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声,免得我被人灭口了,为你丢了这条命,你还觉得我是死有余辜活该呢……” 第19章 什么情况 白芩歌也不知道是真纨绔还是假纨绔,分析这些的时候脑瓜子清楚明白,但是说起话来又颠三倒四,让人分不清楚。 但她确实帮了他一个忙。 “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下次记得还!” 白芩歌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沐云行应了一声,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雅间。 走出清风楼,还能感应到楼上那人灼热的视线,沐云行没有回头,万一白芩歌真是个断袖,这一个对视落在别人眼里,说不准就是含情脉脉。 那个场面,想起来就恶寒。 上了自己身的白芩歌不舍地移开视线,沐云行还如此鲜活地活着,真好。 阮启摇着扇子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沐云行的背影早就消失不见了,他把扇子在白芩歌面前晃了晃。 “白兄,别告诉我你真的看上沐世子了吧……咱可不兴开玩笑啊!” 白芩歌转过视线,见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问道:“其他人呢?” 阮启撇嘴。 “咱们俩在这条街上没有一个姑娘敢接待咱们,元寿他们又不一样,只要钱给到位,就是春月楼的头牌也能委身伺候,他们早去寻乐子去了。” 阮启觉得没意思,姑娘只能看不能摸,跟太监来逛青楼有什么区别? 他以为白芩歌跟他一样郁闷。 白芩歌却在想一件事情,上辈子周炎登基之后,忠勇侯府受到重用,负责西境的粮草调动。 当时西境的情况复杂,白家军主力为了跟关外的突厥主力斡旋,她跟她爹将主力军分成两部分,声东击西,准备一举歼灭突厥军队。 除了供给粮草的忠勇侯乔佐,无人知道他们的计谋。 他们被围困的时候,是没等到援军,还是压根儿就等不来援军? 她现在怀疑忠勇侯府,但是没有证据,一切都是枉然。 这辈子,她就盯着忠勇侯,防患于未然! “白兄,咱俩是难兄加难弟,喝完这一杯酒,咱们干脆各回各家算了……” 阮启叹着气,白芩歌回过神来,找来纸笔,把刚才的经过写下来踹在怀里,免得十年前的自己脑袋断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阮启喝得有点醉了,喊人把他送回家,白芩歌出了清风楼,自己一个人走在街上,感受着京城的热闹。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在街头纳凉的人多了不少,摆摊的小贩也更多了。 她有点怀念磨子街上的烤肉串,自从去了西境,她就再也没有吃过那个味道了。 磨子街在湖边,聚集了很多小吃摊,这个时间人也正多,不过基本上都是穿着普通的平民百姓,大多是干苦力的脚夫。磨子街的食物美味,分量还足,贩夫走卒们最喜欢聚在此地,说句鱼龙混杂也不为过。 白芩歌混迹在其中有点显眼。 买了两串烤羊肉串,她走在街上,正吃得满嘴流油,一个小乞丐突然扯了她腰间的钱袋子撒腿就跑。 “嘿,小贼,哪儿跑!” 小乞丐在人堆里钻来钻去,白芩歌追了一阵子,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熟悉,恍然想起以前几乎每来一次就会被偷一次钱袋,她不是第一次被偷了。 小乞丐趁着人多不知道钻到哪个犄角旮旯找不到人了,白芩歌叹了口气,在追乞丐的路上,她才刚吃了几口的烤肉也不见了,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跑得喘着粗气,突然意识到周围太安静了,为了追那个偷她钱袋的小乞丐,她现在早就跑出了人群,来到一条不知名的街上。 周围黑灯瞎火看不见几个人,安静得让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她警惕起来。 周围的房子低矮,大多是土墙,寂静中突然有一道破空声传来。 白芩歌突然矮身捂住肚子。 “哎呦,小兔崽子跑得也太快了,跑得我肚子疼……” 她伸手去扶附近的矮墙,趁机蹲在别人家伸出来的屋檐下面,背靠着土墙面朝马路。 后背和头顶不用担心了,右手边是一个拐角,多出来的院墙正好将她挡住。 面前是一条窄路,能袭击她的就只有左边的位置,跟对面的房顶上。 她抬头看向房顶,一只野猫从房顶上跳开,房顶上没人。 从地上捡起几枚石子握在手中。 月光下,被拉长的人影从左边走来,白芩歌两根手指捏住一枚石子,目光盯着来人。 影子身形高大,手中拿着一把刀,渐渐逼近。 月光撩人,白芩歌屏住呼吸。 杀气弥漫。 什么人要杀她? 她许久没有动静,那人歪着脑袋,四处寻她。 房顶上的野猫喵了一声,白芩歌算好角度,趁机甩出石子,石子擦着墙面换了个方向击中男人的脖子。 “谁?”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趁着这个机会,白芩歌起身一路飞奔,身后的男人紧追不舍。 她跑到有人的主街上,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着救命。 按理说,京城的每一条主街上都有巡城司的人巡逻,她喊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人。 身后的人提着大刀追上来,街上的行人被吓得赶紧跑开,找地方躲起来。 主街上眼看着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白芩歌在心中盘算着怎么才能既隐藏实力,又能解决掉身后那个人,还没盘算明白,一条黑影突然从房顶上跳下来,与那人缠斗在一处。 这是什么情况。 她假装脱力,找了个墙角躲起来,看着街上打斗的两人。 那不是沐云行吗? 他怎么在这里? 巡城司的人很快赶过来,不愧是能攻进北辽王庭的战神将军,沐云行几招之内就将那人制伏了。 “沐世子,这个人还请交给末将带回去审问,必会给您一个交代!” 感觉到灵魂马上要被踢出去,白芩歌急忙从墙角跑出来大声道:“这个人意图行刺本世子,你们把人看好了,本世子要亲自审问!” “还有你们巡城司,本世子刚才在街上喊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到底是你们玩忽职守,偷懒去了,还是你们跟这个刺客是一伙的?”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巡城司的头领急忙辩解道:“世子冤枉啊,末将带着弟兄们巡街,听见动静就赶紧跑过来了,末将压根儿不认识这个刺客……” 一阵天旋地转,白芩歌猛然向后一倒,沐云行下意识揽住她的腰将她扶起来,只是这个手感…… 清醒过来的白芩歌感觉到腰间一只咸猪手在戳她,还没看清那人是谁就抬起一只脚踹过去……然后,脚腕也被攥住了。 “谁趁机吃爷的豆腐?” 睁眼看见沐云行那张黑脸,旁边还有几个斜着眼偷看他们的巡城司的人。 什么情况? 第20章 馋嘴的祖宗 “沐世子,白世子,末将不打搅两位,先带着人犯告退了。” 尽管很想看热闹,但是贵人们的热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巡城司副指挥能看的。 沐云行松开手,背转过身去,白芩歌哎呦一声向后摔倒在地上。 巡城司的人退得干干净净,沐云行垂眸看着摔倒在地上的白芩歌,嘲讽道:“竟不知白世子还有审问犯人的能力,白世子准备什么时候审问犯人,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 白芩歌一脸懵,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什么,什么情况?” 猜想到肯定又是自家祖宗惹出来的事儿,她才刚醒过来,没有收到任何提示,压根儿不知道刚才经历了什么。但是他们白家的祖宗个个都是聪明绝顶武功高强,肯定不会吃亏就是了。 “我还想问你呢。” 沐云行顺着她提示的方向去调查忠勇侯府那个与人私奔的庶女,谁承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 “你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要杀你?” 白芩歌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感情刚才巡检司带走的就是要刺杀她的人,她家祖宗怕她暴露实力,按照她的行事风格,把人引到主街上。 这么说刚才是沐云行给她解了围? 屁股摔成八瓣儿了,白芩歌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凭借着她对京城的熟悉,此处不是他们这些有身份的人会出现的地方,她出现在这儿八成是因为嘴馋,白家虽然是权贵,但是祖宗们都不太讲究,喜好发掘民间美食的不止她一个,说不准回来的是某个馋嘴的祖宗。 沐云行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就说不定了。 见她还挺聪明,沐云行解释道:“查到了一点线索,到这里断了。” 白芩歌追问道:“什么线索?” 她经常断片,有时候老祖宗来不及跟她交代,或者是交代得不清楚,需要她自己理解。 沐云行奇怪地看她一眼。 “不是你提醒我去查忠勇侯府与人私奔的庶女,这会儿犯什么糊涂?” 白芩歌啊了一声,她只记得放学那会儿约他去清风楼,后来的事情就不记得了,难道说他真的去了清风楼? 沐云行竟然去了小倌楼? 那幅画面她简直不敢想象…… 可惜她没有看见。 她在这儿抓耳挠腮仔细回想,试图找到一点记忆,但是…… “回去吧,我送你回府。” 沐云行不等她,主动走在前面,他突然转变态度,白芩歌还有点不习惯,追上去问道:“你为啥突然对我这么好啊?该不会是……你也看上我了?” 她觉得这个想法很惊悚。 沐云行更觉得惊悚,直接跟她拉开距离。 “白世子别误会,我欠你一个人情,正好今天晚上还了。” 白芩歌嘟嘟嘴,觉得他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怕欠别人人情,但是还人情又不太地道。 “你这可不算是还人情,说不准我是因为这件事情被你连累呢!我从出生起就在京城,这么多年都没惹上过麻烦,这几天跟你在一起,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伸出两根手指横在他眼前,加上径山寺山脚下那次,她遇上两次刺杀了。 “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才对吧……” 白芩歌嘴上不肯认输,歪理扯起来一套一套的,最后耍赖道,“所以遇上危险你保护我是应该的,这一次不能算你还人情。” 镇国公府的人情多难赚,她可不想轻易放过他。 再者,祖宗还给她布置了任务呢,让她拉拢他,虽然不知道祖宗这么做的深意是什么,但是自家祖宗总不会害她。 沐云行并不说话。 从这里到靖国侯府还得大半个时辰路程,机会难得。 “喂,你别拉长着一张脸啊,长夜漫漫,咱俩说说话呗,一个人多无聊啊!你瞅瞅这个夜色,有句诗叫什么来着……” 她想了半天连诗的影子都想不起来,好些瞥见沐云行不屑的嘴脸…… 白芩歌眼睛一转,换了个话题。 “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我喜欢干的事儿很多,说不准咱们有什么共同爱好,聊起来就有话题了。” 他仍旧不说话。 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是看不起她。 “你别听外面的人瞎说,我这个人可不是被人传说的那样,我的优点可多了,就比如我十赌九赢,运气好也是优点不是。” “我还很有爱心,最是同情那些苦命人……” 沐云行听不下去了,接话道:“白世子同情的是青楼里的苦命人吧……” 白芩歌嘿笑一声。 “看破别说破嘛,你就说他们是不是苦命人吧,我没说错啊。在他们身上我可从来没有吝啬钱财,也从来没有强迫他们做什么事儿,他们都是自愿的……” 沐云行不知道她去青楼只是跟那些女子和小倌儿谈天,还当她是男女通吃,只要给钱,青楼的人有几个不是自愿? 就算是自愿的,这人也太荒唐了点儿…… 扮了多年男人,白芩歌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女子,说起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两条眉毛只差没有飞起来了。 “春月楼的牡丹姑娘曲子弹得最好,春风楼的舞儿姑娘舞跳得最好,夏荷楼的穗穗姑娘做的点心那叫一绝,清风楼的怜儿擅长调香,大家活得都不容易,我多去照看照看他们,他们的日子才能更好不是……” “有靖国侯守住西境,他们才有一片安身的屋檐,世子不妨把心思用在正道上,才能照看到更多人。” 沐云行的想法跟她恰好相反,他认为男人就应该建功立业,就应该替百姓们守住边关。 白芩歌的这些想法不仅娘唧唧的,而且还幼稚。 白芩歌却不以为意。 “我爹还年轻,等我将来生了儿子,让儿子守去,我这辈子就做个富贵闲人就足够了。” 她说得理直气壮,一点儿也不觉得啃老和啃小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 沐云行连劝都懒得劝了,沐云行就惊呆了,跟这样的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多跟她说一句都是侮辱自己。 “到了。” 说着话时间过得很快,白芩歌抬头一看,牌匾上的靖国侯府四个大字闪着金光。 这枚牌匾还是先帝亲笔御赐,让工部用纯金打造出来的,就算将来靖国侯府真的没落了,把牌匾上的金子扣下来也够她挥霍了。 她心里被祖宗折腾出来的危机感减弱了不少。 “要不要进去坐坐?” 她开口邀请道。 第21章 我不是你儿子 她的邀请不出意外被拒绝了,镇国公府跟靖国侯府就隔着一条街,白芩歌目送沐云行转过街角。 “世子唉,您今天去哪儿了?” 四喜一脸幽怨地迎上来,“奴才放学去接您,您怎么不等等奴才呢?以后奴才跟您一起去上学。” 白芩歌出门不习惯带随从,围着她的那些纨绔们把随从的活都干了。 没接到她,又等不到她回家,四喜操的心不少。 “爷我能出啥事儿……” 白芩歌大步往家里走,四喜朝着她身后张望,问道:“世子,今天是谁送您回来?奴才瞧着好像是沐世子。” 他虽然不经常跟着白芩歌出门,但是自家主子在外面惹了什么祸他都知道。 白芩歌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爹呢?” 她爹这两天没找她,那堆画像还在她房间里摆着,她又不是真男人,房间里摆那么多女子的画像做什么,得找个机会还回去。 “侯爷在书房呢。” 这么晚了还没睡,也不知道她爹前两天被召进宫里干什么。 于是她脚下拐了个弯,往白乾的书房里去。 “四喜,你去把我房间里的画像抱到我爹书房。” 得趁着她爹在京城,早点把她是女儿身的秘密告诉他。 书房里还亮着灯,白乾难得没有看书,而是端着烛台,站在舆图前神情严肃。 “爹。” 白芩歌的脑袋从房门外面探进来。 她这幅样子,一看就是惹祸了。 白乾回到书桌前坐下,问道:“又惹什么事儿了?老实交代。” 白芩歌嘿嘿一笑,从门缝里挤进来。 “爹啊,我在你心目中就是整天惹祸的人吗?就不能找您谈谈心?” 白乾哦了一声,不太相信。 “谈什么?谈谈咱们家的子嗣吧,从你爷爷开始到你这一辈,咱们家三代单传,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虑成家,让我早点抱孙子……” 就知道他三句话离不开传宗接代的事情,白芩歌把心一横,开口说道:“爹,你先听我说,你当年在西境打仗,娘把我生了下来,有件事情瞒着你。” 白乾第一次听说。 “你娘她……” 他当时在西境赶不回来,连妻子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我对不起你娘。” 他这些年没再续娶,就是因为忘不了白芩歌的娘。 “爹,你要是知道我娘瞒着你的那件事情会不会怪我娘?” 白乾瞪她一眼。 “你在怀疑我对你娘的感情?” “不不不,我哪儿敢呢,有您这句话我可就说了啊。” 四喜敲门。 “世子,您要的画像抱来了。” 白乾不解地看着她。 白芩歌把四喜打发出去,张口说了句:“爹啊,您老以后就别费劲儿了,我娘瞒着你的事儿就是你儿子我不是你儿子。” 白乾微微有点惊讶,端着下巴仔细打量她,她虽然长得秀气了一点,但是五官眉眼很像自己的妻子,脸型像他,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亲生的。 他心里怀疑,难道儿子是妻子抱养来的? 不应该呀。 当年芸娘有孕是真的……他想到一种可能,难道那个孩子没生下来,或者是生下来没活,芸娘怕他伤心,这才去抱养了一个回来? 想到已逝的妻子,白乾心里想了很多,最坏的打算是就算白芩歌不是他亲生的儿子,养了这么多年,他也可以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来看待,以后靖国侯府仍旧是他的…… 哪料到白芩歌话音一转,拍着自己的胸脯。 “我是你闺女,如假包换。” “啥?” 白乾所有的心理活动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她。 白芩歌点头道:“您老没听错,我就是您跟娘的女儿,娘当年生下我,对外隐瞒了我的性别,本来想跟您说一声,可是娘没能熬到您老回来,这件事情就一直瞒着了。” “不信您问王嬷嬷,嬷嬷知道。” 白乾没有反应过来,他看着面前的白芩歌,儿子今年十五岁了,却被告知不是儿子,是闺女…… 他捂着心口。 “等会儿,你让我缓缓。” 这么多年了,白芩歌一直想调查真相,在太后面前装疯卖傻,她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跟太后有没有关系,反正,不管太后再疼爱她,她该惹事儿还要惹事儿。 她想试探试探太后对她的疼爱有几分。 白乾不知道她的心思,她自己对自己却十分了解。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却没有拆穿,其实她到死时也没有试探出什么,太后临终前向皇上求了一道旨意,让她跟着白乾去西境,她才知道太后是真的疼爱她,或许还带着些愧疚。 但是从头到尾,太后都没有害过她,甚至还帮她逃离了京城这座牢笼。 “行,你先回去,我捋捋……” 白乾不是难以接受儿子变成女儿,他考虑得更多,妻子当年为什么要让女儿隐瞒身份扮作男子?女儿的未来该怎么办? 一旦被别人发现女儿的身份,那就是欺君之罪。 皇上正愁找不到他的错处,好顺理成章地从他手中收回兵权。 他活一把年纪无所谓了,歌儿还小…… 书桌上还摆着一堆画像,白乾拿起来一副,瞅见上面的女子心塞得很,两个姑娘怎么成亲? 把姑娘的画像挑出来,还剩下几幅男子的画像。 从前不知道自家儿子身份的时候,看这些男子是无伤大雅的玩物,现在再看,只觉得这些男子配不上自家姑娘,还是把这些画像都销毁了吧,省得玷污了他家姑娘的名声! 把画像丢在火盆里,很快就变成了一堆灰烬。 他坐在书桌前发呆,现在该怎么办? 把烦恼丢给白乾,解决了一桩心腹大患,白芩歌心情很好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让下人打来一桶温水,开开心心地跳进去泡了个澡,泡着泡着她就没有意识了,换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出来。 事情跟上辈子有点不一样了,上辈子她病了一场,跟她爹卖了卖惨,成功躲过了太后的赐婚和她爹的说亲,不多久,边境动荡,她爹重新回了西境,她就又过上了吃喝玩乐没人管的日子。 她爹这么着急给她说亲,可能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很快就要离京了。 那天晚上半夜进宫,肯定不仅仅是军备的事情。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她从浴桶里出来,来到桌前,摊开纸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写上。 那个刺客……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找一趟她爹。 白乾还没有睡,正在发愁女儿的亲事,看见她去而复返,怕她以为自己只想要儿子,不想要女儿,强打起精神来。 “歌儿,怎么还没睡?” 第22章 发愁的白乾 既然女扮男装的事情说开了,白芩歌就不装了,洗完澡裹上衣服就出来了,没穿裹胸。 儿子突然亭亭玉立地站在自己跟前,白乾更发愁了。 “爹,有件事情我得跟你说一声。今天晚上在外面,我遇上杀手了。” 白乾打了个激灵。 “你没事儿吧?” 白芩歌摇摇头。 “我没事,但是当时巡城司的人竟然不在,是沐云行出手制服了杀手,人被巡城司带走了。爹,我想请你出面,连夜去审审那个杀手。” 事关重大,白乾没有犹豫,起身说道:“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你先回去休息,我这就去。” 她爹一向靠谱,白芩歌嗯了一声,叮嘱道:“爹你小心点。” 有人行刺她,说不准是针对她爹。 白乾心里一暖,安抚道:“放心吧,只要贼人敢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风风火火出门去了。 白芩歌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自己写的纸条,把这一条也加上了。 今天睡得晚,第二天早上醒得自然也晚,白芩歌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她从床上弹射起来。 看见散落在床上的纸条,捡起来看了一眼,惊叹道:“原来昨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四喜!” 她穿上衣服起床,四喜准备好午膳端进来。 “世子,奴才把饭菜给您准备好了!” 白芩歌哪儿有心思吃饭。 “爹呢?爹回来了没?” 她从房间里出去,四喜追上来。 “侯爷昨天夜里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呢!世子你先吃点东西啊!” 白芩歌跑到白乾的书房,正碰见她爹从外面回来。 “爹,您怎么现在才回来?” 白乾的面色很不好看,外面人多眼杂。 “进去说。” 白芩歌跟着来到书房。 白乾叹了口气说道:“昨天晚上我去了巡城司,被告知人已经移交刑部,我又去了刑部,见到人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但还是去晚了一步,那个人死在刑部的大牢里了。” 人没在巡城司出事,却在刑部的大牢里出事儿了,这说明什么? 要么是刑部的大牢里有漏洞,让幕后黑手溜进去把人灭口了。 要么就是幕后黑手掌管着刑部,根本不怕他们把人送进去。 “刑部是太子主管,我又去了一趟太子府。” 太子早就有心拉拢靖国侯府,一口答应下来会帮他查到真凶。但是他却因此欠了太子一个人情。他越琢磨越不对味儿,感觉这就是一个局。 “后来我又进宫一趟,皇上召了太子进宫,把太子训斥了一顿,等于我把太子得罪了。” 刑部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的确难辞其咎,不管是谁布下的局,现在都得好好追查。 “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将来我去西境,你自己一个人在京城被太子针对。” 皇家父子两人都想收回他手中的兵权,他却不敢交权,怕落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他手中一旦没有了令人忌惮的权势,可能连自己家人都护不住。 感受到白乾无差别的对待,白芩歌笑道:“爹,您放心吧,我不怕。” 大不了她就去找太后告状,有太后给她撑腰,相信太子也不敢把她怎么着。 只要她爹手里有权势,她就是安全的。 白乾赞道:“不愧是我的儿……女儿!你要是有看上的男子,只管掳来府上,趁着我还在京城给你撑腰,把喜欢的都纳进来!” 白芩歌:“……” “爹呀,你这思想有毒啊……” 比起她爹的生猛,她想偷偷借个种子生个儿子的想法简直不要太保守了! 借谁的种子她还没想好,等她有看上的人选再说。 反正她现在还小,也不着急。 白乾也不想啊,他是在试探,毕竟自家闺女天天混在男人窝里,万一要是有喜欢的,他不得把把关嘛…… “爹,你吃饭了没,咱们一起用午膳?” 父女两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很少坐在一起吃饭,白芩歌早上那顿饭差不多跟午饭合成一顿吃了,晚上总是跟自己那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白乾哎了一声,发现自己现在心态变了,如果是儿子邀请他一起吃饭,他第一反应肯定是这家伙又出去惹事儿了。 但是闺女的话,他美滋滋地应了一声,反倒让白芩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吃完饭让四喜送你去上学,天气热了,以后让府上车接车送,别晒黑了。” 白芩歌应了一声,四喜把给她准备的饭菜端来,白芩歌给白乾夹了一筷子。 白乾突然红了眼眶。 白芩歌:“……” 不至于吧,不就是夹了一筷子菜吗? 白乾动容道:“我是想起你娘来了,当年我们在西境同进同退,你娘女扮男装替你那早逝的舅舅从军……明明是女子,却要跟男子一样上阵拼杀,我心疼她。” 白芩歌给他顺着后背,她知道白乾是在心疼她却没办法明说,心里也不是滋味,不过…… “爹,咱俩总不能抱头痛哭一阵吧,传出去像什么话?” 好好的气氛被她一句话破坏掉,白乾的泪意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赶紧吃了滚去念书!” 这才对嘛。 “好嘞!” 白芩歌低头把自己碗里的饭菜扒拉完,一抹嘴,提起四喜给她准备好的书袋就走。 “爹您老慢慢吃,我就不在您跟前碍眼了!” 天气热,下午没那么早上课,白芩歌来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里没几个人。 再去看看另一个院子,教室里满满当当的人,或趴在桌子上做笔记,或提着书本在教室后面背书,还有的三两个凑在一起谈论着国家大事儿…… 他们是寒门子弟,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自然跟他们这些纨绔不同。 白芩歌逮住一个落单的书生问道:“那个跟忠勇侯府庶女私奔的举子叫什么名字?” 昨晚行刺她的那个人极有可能是忠勇侯府派来的,毕竟最近一段时间,她得罪的只有乔家,人家见她跟沐云行走得近想杀她灭口也情有可原。 为了试探忠勇侯府,她干脆就正大光明好好查一查。 “白世子……见过白世子!” 白芩歌虽然是个纨绔,但是身份毕竟在台面上摆着,就算不看她的面子,看在她爹的面子上,大家对她也得恭恭敬敬。 “那个举子叫于唐,是川蜀人,平常不喜欢跟别人说话,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我们跟他不太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主家的小姐有来往。” 第23章 一举三得的好计策 “世子,您还有要问的吗?” 白芩歌沉默了半晌,被她截住的学子摸不清楚她的脾性,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一句话就把那人的信息说全了,平常性格比较怪异,不喜欢跟人交谈,总是独来独往,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事情都没有人能查出来。 忠勇侯府的庶小姐,到底是跟人私奔了,还是被送走了,旁人也找不到证据。 白芩歌啊了一声,好像才反应过来,脸上扬起笑容。 “没事儿,话本里的故事在现实中发生了,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想看看能蛊惑侯府小姐私奔的男子长什么样子,有本世子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吗?” “世子,满京城,有几个人能跟您比呢……” 她问这些果然只是玩闹。 “没事儿,你回去歇着吧,本世子该上课了。” 白芩歌摇着扇子回到学堂,纨绔们擦着上课的点陆续来到教室,沐云行早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了。 她走过去。 “你猜我查到什么了?” 她今天中午来得早,沐云行还有点不习惯。 不过,她上午半天没来,现在不算早了。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查到什么了。” 白芩歌嘿了一声,把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那个跟乔南舟庶姐私奔的举子叫于唐,川蜀人,平常沉默寡言不跟旁人来往,这种人一心读书,怎么可能会拐了侯府小姐私奔呢?” “再者说,听说这个于唐长得也不好看,侯府的小姐怎么可能会看上他呢?” 她手指捏着光洁的下巴,分析道,“要是长得像本世子这样英俊倒也说得过去。” 从沐云行的角度,正好看见她的侧脸,那双狡黠的眼睛看着别处,察觉到他的目光,白芩歌转过来,嘿笑道,“你说是吧……” 还以为她查到什么了不得的线索呢,听她说了一堆废话,沐云行肩膀一耸,将她震开。 “哎你这个人……怎么能过河拆桥呢?” 那人抱怨着,“我可是在帮你!” 不搭理她,她就在耳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沐云行干脆说道:“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查到了。” 他甚至已经找到那个举子跟侯府小姐的具体位置了,昨天晚上要不是她突然出现,还被人追杀,他说不准已经逮到那两个人了。 将她送回家之后再折返回去,那两人早就没有踪影了。 抓不到忠勇侯府的尾巴,他也没办法追究。 他甚至怀疑昨天刺杀白芩歌的那个杀手就是忠勇侯府派来的,可惜那人死了,没有证据。 今天中午太子宣他去府上,发了好大的火,忠勇侯把手都伸进刑部了,他却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这件事情要彻查。 “多谢白世子的好意,不过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不能让白芩歌再牵扯进来了,他是讨厌白芩歌不假,但是她是无辜的,朝堂争斗跟她没有关系,如果不是牵扯进来,她也不会遇到刺杀。 白芩歌瞪大眼睛,他的表情很认真。 “跟你没有关系,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白芩歌摇着扇子,呵了一声。 “行。”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没再吭声,陆先生进了教室,开始上课了,一直到放学,那人也没再看他一眼,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沐云行突然有点不习惯了。 放学之后,他抓起书袋往外走,似乎听见身后的白芩歌跟阮启商量着,等会儿要去茶楼斗蛐蛐。 纨绔们总有办法享乐,昨天晚上她才遇到过刺杀,今天就敢出门…… 他收回心神,不关他的事儿。 太子把刑部插了个底朝天,趁机清理出去了不少人,在朝堂上掀起了一个小波澜。 忠勇侯乔佐回到府上,气得不轻。 “侯爷,您这是跟谁置气?” 乔佐手掌按在桌子上,压制着自己的火气。 “靖国侯世子遇刺,刺客移交到刑部之后,当天晚上死在大牢里了,太子借机把我安插在刑部的人手清理出来了。” 他心里委屈得不得了,白芩歌遇刺关他什么事儿?凭什么最后损兵折将的是他? 他费了多少功夫才把自己的人提拔上来,太子一口气就把人清理干净了! “我怀疑这件事情是太子自导自演。” 到底是在官场上浸淫多年的老狐狸,乔佐深吸一口气,“借着咱们家忙着处理尾巴的时候,暗中布局,他只用了一条人命,就把脏水泼到咱们头上!” 乔夫人震惊道:“你的意思是,行刺白世子是太子授意?” 乔佐不敢肯定。 太子想动靖国侯府不是一天两天了,白芩歌如果真是个纨绔的话,太子能多睡几个安稳觉,就怕他不是草包。 如果借着一个刺客试探一下白芩歌呢? 再顺便把脏水泼到他们头上,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在刑部铲除异己。 如果真是太子的话,这可是个一举三得的计策! “说不准。” 他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证明。 现在杀手死了,一了百了,再加上太子在刑部闹出的动静,别人都会以为是他的手段。 靖国侯说不准也是这么认为的。 好一招祸水东引! 这个计策真是绝妙! 乔佐没忍住砸了一个茶杯。 “侯爷您消消气。” 乔佐没办法消气,处置了刑部的官员,太子对靖国侯有了一个交代,他却要承担靖国侯的怒火。 “白世子遇刺有几天了?赶明个儿,让小七带点礼物上门探望一下。” 白芩歌天天在他们家族学上课,人好不好他能不知道吗? 让乔南舟去,是给靖国侯表明态度,虽然晚了点儿,但是好歹向靖国侯表明他的诚意。 学堂休沐两天,白芩歌正躺在躺椅上纳凉,手里拿着市面上最新的话本。 四喜端着一盘洗好的黄杏进来。 “世子,乔家七公子上门拜访来了,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白芩歌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乔南舟?他上门做什么?” 两人不对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是其一,其二,她跟乔南舟在学堂里天天见面,这好不容易休息两天,他又凑过来干嘛? 明显不符合常理嘛。 “不去,跟我爹说,就说我累了,不想见他。” 要是乔南舟的爹乔佐亲自上门,她说不定会给个面子过去转一圈,乔南舟就算了,实在提不起精神应对。 猜测到她自己可能没明白乔南舟上门的用意,灵魂状态的白芩歌试着上自己的身。 第24章 太复杂了 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上身。 白芩歌躺在躺椅上,捏了一枚黄杏塞进嘴里,她的眼睛粘在话本上,一页看完又翻了一页。 吐出了四五个杏核,她也没能撼动自己分毫。 她放弃了,试图用手指触碰自己的脸,却什么也捞不着。 过了一会儿,四喜又来喊她。 “世子,乔七公子走了,侯爷喊您去书房。” 这次她爹喊她,她必须得给面子,又捏了一枚黄杏塞进嘴里,把正看着的话本揣在怀里。 “知道了。” 灵魂撞击了很多次,可惜这次白芩歌什么也没感觉到,一路走到她爹的书房。 “爹,你找我。” 自从知道了儿子是女儿之后,白乾就开始替闺女操心了,儿子吃点亏就吃点亏,粗糙点养也没关系,闺女就不一样了,他必须趁着自己还在京城好好调教调教闺女。 “你知道今天乔七公子上门做什么?” 白芩歌很聪明,她只是不愿意费那个脑子。没有被生活捶打过,她现在还体会不到白乾的苦心。 “他来干什么?” 见她一点也没有往深处想,白乾很担心自己不在京城时,她会被哪个臭小子拐走。前头十五年没出过事儿,他现在只剩下庆幸了。 “动动脑子想想。” 白芩歌努力想了一阵子,不确定道:“跟我那次被刺杀有关?” 她能想到这一步,白乾很满意,看来她之前的胸无点墨都是装的……他就说嘛,以他跟芸娘的头脑,怎么可能生出来一个草包呢! “往深处分析。” 再多的,以白芩歌现在的经历,也想象不到。 白乾叹了口气。 “刺杀你的刺客死在刑部大牢,太子借机将刑部的官员清理了一遍,清出去的都是忠勇侯乔佐提拔上来的人。太子虽然没有向外公示,但是外人会怎么想,我会怎么想?” 白芩歌顺着他说的方向分析道:“外人会以为是忠勇侯指使别人杀人灭口,但是太子没有公示,忠勇侯也不好为自己辩解,所以派了跟我同龄的乔南舟上门来探望我?” 她仍旧带着疑惑。 “所以这件事情是不是忠勇侯府做的?” 让乔南舟上门探望,也可能是做贼心虚,借机迷惑他们。 白乾摇了摇头。 “是谁做的我也说不准,不过,太子的行为让我没办法再追究了,整体上看,你被行刺,太子的获利最大,咱们跟忠勇侯府都是陪衬。” “有时候看问题,不用在乎过程,只看最后是谁获利就能大概判断出幕后黑手是谁。不过也不能绝对地用这种方法判断。说不准有人就喜欢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呢。” 白芩歌被他绕进去了,迷糊道:“爹啊,所以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啊?我想不明白。” 白乾神秘说道:“到底是谁需要你自己去判断,忠勇侯府也好,太子也好,你都要保持着怀疑的心态面对他们。” 说来说去,其实是他也不知道,只有猜测并不能证明。 不过对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只有猜测就够了。日后保持警惕,踩坑不可避免,要尽量少踩坑。 白芩歌还不明白,郁闷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祖宗唉,你说我好歹也是侯府世子,将来要继承我爹的爵位,怎么就这么不重要,被他们算计过来算计过去呢?” “您老回来,是不是来点醒我的?” 回应她的只有热烈的夏风。 还以为她要励精图强,摘除纨绔的名头,好好干出一番事业呢,谁知道她躺在躺椅上晃悠了几下,竟然睡过去了。 真是心大! 站在她身边的未来的自己打量着自己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让她防备着忠勇侯府,防备着太子。 没想到她爹其实比她明白。 因为太子被废,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太子,现在想想,是她一叶障目了,太子就算被废,也仍旧是中宫嫡子,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她不过是一缕幽魂,如今却能感受到灼热的夏风,说出去恐怕也没人相信。 拐回来看着曾经的自己,白芩歌想捂脸。 不管是谁要算计靖国侯府,她都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当务之急,是让自己强大起来。 烈日炙烤的演武场上,白芩歌手中握着一杆银枪,将白家枪法耍得密不透风。 斜地里一杆漆黑的长刀飞出来,直击她的要害。 白芩歌枪尖一挑,长刀偏离了方向,她手上用力,顺着长刀的力道将刀抡起来,转了几圈卸了力道之后再打出去。 白乾接住刀把,赞了一声:“好样的!爹陪你过几招!” 白芩歌不卑不亢,将枪尖挽了个枪花对准白乾。 招式用的不错。 白乾更惊喜了,上来就摆出大招。 烈日照射,父女两人过了几十招式,浑身的衣服湿透往下滴着水,白乾越试探越惊喜,直到两人都筋疲力竭。 “闺女啊,我要是去西境,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现在我就不担心了。” 白芩歌沉声问道:“要走了吗?” 否则他不会这么多感慨。 上辈子,他在京城只待了几个月就又出发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白乾嗯了一声,向后躺在地上。 “突厥大军有调动的痕迹,皇上不放心,让我尽快起程。本打算这趟回来把你的婚事定了……闺女,你要是有喜欢的人记得跟你爹我说一声,我在西境才能帮上你。” 他用西境的安危威胁皇帝,皇帝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顺从他。 但是那样就相当于跟皇帝彻底撕破脸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么做。 白芩歌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白乾叹着气说道:“后天,你不用送我,看见你我就舍不得走了。” 白芩歌起身走出演武场,白乾看着她的背影,以为她是生气了。也是,都说女儿要娇养,他的女儿却扮了十来年男子,还有可能一辈子都穿不了女装了…… “要喝酒吗?” 白芩歌去而复返,手里提着两坛白酒。 白乾惊讶地从地上坐起来,白酒沉甸甸的,打开封盖,清香味扑面而来。 “这是径山寺的桃花酒?你从哪儿弄来的?” 白芩歌扬了扬眉。 “从径山寺的酒窖里拿的。” 她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偷拿几坛子贡酒算什么,旁人还不知道径山寺的酒窖在哪儿呢! 寺庙的和尚不准喝酒,径山寺后山却有一个酒窖,白芩歌很小的时候就进去过,路她熟得很,什么时候想喝了,就去径山寺转一圈。 “酒是个好东西。” 第25章 太后赐婚 以往在宫里只能喝一小壶,当着皇上的面,他也不敢喝太多,怕被人弹劾。 如今在家里,白乾仰脸灌了一口,满足道,“但你是个姑娘家,可不能多喝。” 白芩歌白他一眼。 “爹,您要是想让咱们父女俩砍头就多说几句。” 白乾嘿嘿笑了几声,随即伤感道:“爹要是去了西境,就不能陪你了,没事儿多给爹写几封家书……” 白芩歌嫌他肉麻,提着酒坛子跟他碰了一下,仰脸灌了一大口。 这个场面像极了上辈子她离开京城去了西境,父女俩相见之后,没有多余的话,每日里她爹的一项兴趣爱好就是去演武场操练她,那会儿不知道她是个姑娘,他手下可没留过情面! 白乾启程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白芩歌一大早出了门,却没去学堂,而是跟白乾身后到了城门口。 她爹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太子在城门口为他送行,白芩歌躲在暗处看着太子,回想着她爹跟她说过的话,连太子也要怀疑的话,整个京城里是不是没有她能信任的人了? “祖宗哎,我以后一个人该怎么办啊……谁给我撑腰?”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很久没进宫看过太后了,目送着她爹的背影远去,反正今天也没打算去学堂,不如进宫看看太后他老人家。 太后的寿康宫今天有客人,白芩歌到的时候,迎面碰上太子妃领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从寿康宫出来,那姑娘满面娇羞,正跟太子妃咬着耳朵说话。 “见过太子妃。” 白芩歌认出那个姑娘,正是在醉香楼跟沐云行相亲的姑娘。 “这位姐姐好面熟,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她立的是纨绔人设,越不讲礼数反而越不会让人怀疑。 她的目光太过灼热,那姑娘往太子妃身后躲了躲。 太子妃心里恼怒她不懂规矩。 “这是本宫的表妹,表妹正在议亲,还请白世子避嫌。” “哎,这是在宫里,我还能耍无赖不成,姐姐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 反正不招人待见,白芩歌绕过她们进了寿康宫。 “太后,我想您老了……” 她浮夸的声音从寿康宫里传出来。 太子妃向林氏解释道:“表妹初次进京,这位白世子可是个妙人,吃喝玩乐没有她不精通的,幸好有她经常进宫陪着母后解闷。” 知道她说的是场面话,缓解刚才的尴尬。林氏陪着笑,上前搀扶着太子妃。 “表姐,沐世子现在也在忠勇侯府的族学念书,您说我要不要……” 她面颊飞起红云,自从上次见面之后,沐云行没说拒绝的话,但是也没有特别热情,她觉得或许自己可以主动一点,绣些荷包帕子,或者做点贴身的衣物,反正今天已经讨到了赐婚圣旨…… 太子妃调笑道:“还没嫁入镇国公府就想着人家了?放心,以后沐世子的衣食住行都得你来打理,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做……” 两人说着话出宫了。 太后本来有点累,听说白芩歌来看她,强打起精神等着她。 “小子,你爹起程了吗?” 白芩歌看出她的疲惫,绕到她身后轻轻地帮她按摩着头顶的穴位。 “我爹他一大早就起程了,我心里怪难受的。” 太后闭着眼睛,闻言开口说道:“能不难受吗?你娘早早的没了,你爹常年在西境不回来,你就他一个亲人了,他这一走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旁人都说白芩歌纨绔,太后却不这么觉得,她是从小没人管教才长成这个样子,瞧瞧,在她面前多乖…… 太后是真的心疼她。 “刚才太子妃来过了?”她的语气自然,“我刚才来的时候遇上太子妃跟一个姑娘……” 太后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 “刚才那个姑娘,是太子妃的表妹,她想求哀家给镇国公世子赐婚。” 白芩歌眉毛扬得老高,沐云行要成亲了? “太子想拉拢镇国公府,我不管他们的事情,看着那姑娘还行,就给了赐婚圣旨。小子,沐云行都要成亲了,你就没什么想法?” 白芩歌一噎,咳嗽了几声。 “太后啊,我还小呢,等我到了那个年纪再说吧。” 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白芩歌从宫里出来,不想去学堂,也没地方去,她就自己一个人在街上逛游。 最后实在太无聊了,她干脆又去了族学。 杜先生正在上课,坐在窗边的沐云行正认真做着笔记,半点儿也看不出攻破北辽王庭的气势。 他都被赐婚了,还坐在这里干嘛? 应该回家先放鞭炮庆祝一下啊…… 许是知道白乾今天起程去西境,她来晚了,杜先生也没有苛责她,放她进教室坐下。 “白兄,你咋这个时候来了?” 阮启快被先生念经一般的声音念睡着了,擦擦嘴角的口水,“你不在,课堂都无趣了许多。” 乔南舟耷拉着脑袋在睡觉,其他纨绔们精神点的互相扔纸条做鬼脸,不精神的几个,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白芩歌朝着沐云行的方向努努嘴,两个拳头对在一起,大拇指竖起来,对着弯了弯。 阮启张大嘴巴。 “不是吧,他整天黑着脸,谁家的姑娘敢嫁给他啊?” 白芩歌比了个嘘声的动作,沐云行这款的他们看不上,不代表家里的姐姐妹妹看不上,毕竟人家年纪轻轻身上就有军功,家里有世袭的爵位不说,还受太子的重视,未来前途无量。 阮启的好奇心被激起来了。 扯扯她的袖子。 “是谁家的姑娘?” 他们议论的声音传到沐云行耳朵里。 他皱了皱眉,却没过多关注。 等放学之后回到府上,管家将赐婚的圣旨交给他,看到上面的内容。 “拿去供奉在祠堂里。” 太后赐婚的消息在京城里传开了,不少人羡慕林氏,能嫁入镇国公府,多亏了太子妃的关系,否则以林家的身份,根本够不上镇国公府。 林家是江浙富户,得了圣旨之后,便开始大张旗鼓地给姑娘准备嫁妆。 这天白芩歌闲得无聊在街上闲逛,正巧碰上林氏跟两个妇人一起进了绸缎庄,没多大会儿,绸缎庄的伙计就抱着好几匹时兴的布料装到马车上,毕恭毕敬地把几人送出门来。 林氏上了马车,白芩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抬脚就跟了上去。 第26章 英雄救美 马车径直往城门口的方向去,白芩歌越跟越远,猛然停下脚步,觉得自己应该是早上吃咸了,怎么管起了别人家的闲事儿! 正准备往回走,余光突然瞥见一个蒙面男人三两步跳上林家的马车,一脚把车夫踢下来,站在车夫的位置,猛抽一鞭子,受惊的马儿撒腿从城门闯了出去,车上传出女眷的惊呼声。 乖乖,当街绑架! “祖宗,这个热闹,咱不兴瞎看哇!” 她是有点功夫在身上,但是谁知道对方有几个人,绑架林氏的目的是什么?她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够看啊! 话是这么说着,她脚下不停,还是跟着追了出去。 她跟沐云行多少有点交情,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未婚妻出事儿吧…… 再说了,祖宗不是让她拉拢镇国公府呢,眼前摆着一个绝佳的机会啊! 马车跑得太快了,守城的兵将不能擅离职守,巡城司的人又久久不到,竟然让她领了先。 白芩歌顺着马车的印记一路追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脚下。 斜地里飞出来一根冷箭,白芩歌瞳孔一缩,本欲躲开,却忽然变了神色,伸手抓住了那根羽箭。 羽箭上有兵部的印记。 从暗处跳出来两个杀手,白芩歌唇角一勾,把羽箭折断塞入怀中,空手迎了上去。 这两个杀手的功夫路子跟之前在京城里行刺她的那个人如出一辙,可惜那个人死了…… 她眼底的寒芒如同西境常年不化的冰山,直射进杀手的心底,杀手根本没看清她的动作,就被她单手扼住咽喉。 “谁派你们来的?绑架镇国公府未来的世子妃做什么?” 眼见不敌,杀手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毒发身亡,另一人见状急忙爬上马车,把车上已经昏迷的妇人扔下来,提起林氏扛在肩头往山上走。 妇人身上的料子不差,应该是与林氏亲近的人。 她将两人拖到树下,这才动身追上山。 林氏被绑的消息传到镇国公府,沐云行以最快的速度带了府上随从,立刻出京寻找,太子随后发动京兆衙门,巡城司配合他找人。 他们找人的动静闹得不小。 白芩歌没有去族学,也没在家,更没有跟阮启和那些纨绔们在一起,靖国侯府也忙着找人,听说有人看见白芩歌出城了,便也带着府上的护卫出城寻找,他们寻人的队伍跟沐云行碰到了一处。 四喜急得一晚上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凑到一脸严肃的沐云行面前。 “沐世子,麻烦您寻人的时候能不能帮忙找找我们世子,我们家世子爷不见了。” “或许你们应该在城里找。” 以白芩歌的行事作风,他不怀疑她是不是躲在哪一处勾栏瓦舍忘了回家。 四喜都快哭了。 “沐世子,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有人看见我们家世子跟着林家的马车出了城,现在生死未卜,您就行行好……” 白芩歌跟着林家的马车出城了? 带出来的人手正四处搜查,已经搜了一晚上了,现在还没有发现,白芩歌如果也出城了,或许会知道林氏在哪儿…… 只要找到白芩歌就能找到林氏! 沐云行吩咐一声。 “帮着找白世子!” 四喜感激道:“多谢沐世子!” 毒辣的太阳晒得人要脱一层皮,连山间的风都是烫人的。 终于有消息了。 “世子,在前面的树下找到了林夫人和林小姐的奶娘!” “前面带路!” 沐云行骑马过去,林夫人和奶娘已经醒了,看着周围的环境正在愣神。 “林夫人。” 沐云行从马背上跳下来,看见他,林夫人才反应过来。 “沐世子,钰儿呢,钰儿被贼人抓走了!你快去救她!”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才发现不对劲。 “这是什么地方?钰儿,我的钰儿……” 她吓得嘴唇发紫,一个还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被人掳走,就算救回来,名声也毁了……这么好的婚事,要是就此黄了,她,她该怎么向老爷交代? 怎么向太子交代…… 沐云行看出她的担心,开口安抚道:“林夫人放心,我一定把林小姐救回来。” 地上有拖拽的痕迹,散乱的脚印没有来得及处理,他蹲下来顺着脚印的方向看向山上。 “去山上搜!” …… 四周山势起伏,地形错综复杂,悬崖峭壁上竟然有个自然形成的凸起,上面被大树遮住,下面恰也有一根横出来的枝干。 林钰抱着膝盖蹲在凸起的石头上,昏迷的白芩歌挂在枝干上,手里还抓着一截黑色的布料。 她悠悠的睁开眼睛,看见脚下,吓得差点掉下去! “祖宗唉,你吓死我了!”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挂在悬崖峭壁上,脚底下是万丈深渊,头上看不见上面,还有什么比这更刺激? “白世子,您没事儿吧?” 林钰抬头看着转醒的白芩歌,她额头磕在树上红肿一片,脸上胳膊上有被树枝刮破的伤口。 “发生什么事儿了?” 她没有一点印象。 林钰摇头。 “我也不知道,从我醒来咱们就在这儿了。” 好家伙,没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林钰想不通白芩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更想不通她怎么跟白芩歌在一起。 看天色,他们两个被困在这里应该有很长时间了。 “世子您想不起来了吗?” 白芩歌扶着脑袋,哎呦了几声,眼珠子转了转。 “我想起来了,你从悬崖上面掉下来,我拉住你,把你扔到那边然后我自己挂在了树上……” 应该是这样吧。 她感觉自己浑身疼,像是被人暴打了一顿,一条胳膊像脱臼了一样使不上劲儿。想爬到那块儿凸起的石头上也爬不过去。 “你别过来……” 见她准备爬过来,林钰下意识开口阻止,又觉得自己太过分,干脆把脸埋进膝盖里。 闷闷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 人家救了她,她却为了名节不让人家过来,确实过分。 白芩歌愣了一下,她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 “哎,我不过去就是了,你别哭。” 昨天还是开心的逛街,给自己准备嫁妆的高门贵女,今天就变成了被贼人掳走,名声尽毁,还有可能死在这里的落魄小姐。 林钰越想越伤心,干脆嚎啕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白芩歌明明自身都难保,还要想办法逗她笑,林钰哭出了鼻涕泡泡,哭得一抽一抽。 “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 第27章 有损威名 林钰是标准的江南美人,面色白净,说话温声细语,就算是哭,也哭得很好看,哭得很可爱。 这样的人配沐云行,也算是绝配。 “别哭了,你在我面前哭算什么,等会儿沐云行就来救我们了,到时候你对他哭去。” 林钰的哭声一顿,然后哭得更大声了,好像白芩歌怎么欺负她了一样。 “我,我,我就算活着回去,也不能嫁人了,我的名声都没了,怎么做世子妃?” 白芩歌差点忘了,这个世道对女子颇为苛刻,像她这样当街被贼人掳走,失踪了一天一夜,就算什么也没发生,回到家里也要面对各种流言蜚语。 更何况,京城中嫉妒她跟镇国公府婚事的大有人在,到时候添点油加点醋把这事儿传扬出去,别说世子妃了,就是嫁入平民百姓家也抬不起头来。 “那,那怎么办?要不我给你作证,证明你是清白的?” 林钰哭声一顿,而后又接着哭,哭得更加生无可恋。 “如果旁人知道我跟世子待在一起一个晚上,我也活不了了……” 白芩歌无语了,她也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任由她哭。 沐云行循着哭声找到悬崖边上,四喜趴在悬崖上往下看,崖底的植被密密麻麻,什么也看不见,他干脆大声喊道:“世子,世子你在下面吗?” 听出四喜的声音,白芩歌朝上应道:“我在呢我在呢!四喜你快找一根绳子来!” 沐云行让人去找绳子,四喜的声音更加激动了。 “世子,您没事儿吧?” 白芩歌的声音从下面飘上来。 “我没事,胳膊好像断了!这儿有个凸起来的石头,林家小姐也在!” 四喜激动哭了。 “沐世子,林家小姐也找到了!” 不用他重复,沐云行也听见了,众人固定好绳子,沐云行顺着崖壁往下,很快就找到了两人的位置。 “世子……” 林钰擦了擦眼泪,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她除了衣服被山间的树枝刮破了一些,身上的土多了一些,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白芩歌看起来就惨了点儿,身上好几处血痕,挂在树枝上一动不能动。 偏偏没受伤人的人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受了伤的人还咧嘴看着他笑。 “沐世子哎,你要是再不来,你未婚妻的眼泪就把我淹了……” 还能开玩笑,可见她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沐云行把绳子缠在林钰身上,扯了扯绳子,上面的人就开始用力把她往上拉。 “你没事吧?” 他虽然脸冷了些,并不是不知道好歹,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能毫发无伤,肯定是白芩歌的功劳。她虽然是个纨绔,也不是一无是处。 白芩歌一条胳膊不能动,人又挂在树干上,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 沐云行踩着树干走过去,将她拦腰抱起来。 “沐世子是不是抱错人了?这个姿势……让别人看见了有损我的威名。” 她比预料中的轻,也比预料中的软和,抱着她像抱着一团棉花,鼻尖似乎萦绕着微弱的甜香味,有点像是……体香? 他正觉得奇怪,冷不防听见白芩歌不要脸的话。 “你在外的只有诨名。” 他倒是想把她放下,可惜下面是悬崖,要是从这里摔下去,保准摔成一滩肉泥! 沐云行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一只手抓住绳子,两人一起被拉上去。 脚下踩到实处之后,白芩歌一屁股坐在地上。 “终于得救了,老子以后再也不看热闹了!呼呼……” 人平安无事了,沐云行便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问林钰是一问三不知,她还只知道哭,把林钰送下山跟林夫人汇合,沐云行折返回来,问被四喜搀扶着往山下走的白芩歌。 他去而复返,白芩歌打趣道:“沐世子,这个时候你应该陪着你那个受惊的未婚妻,往我跟前凑算什么?该不会你是对我有意思?” 白芩歌两只手捂住胸口。 “别啊,爷我还是喜欢香香软软的姑娘……” 沐云行没想到她这个时候还不着调,深吸了一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在山脚下搜到了一具死尸,你们怎么会掉进悬崖里?” 白芩歌脑子短路,她怕的就是沐云行来问,这家伙不好糊弄,编谎话肯定不行。 “沐世子,您老先去陪陪你那受惊的未婚妻成不?我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你让我先歇两天,让我先捋捋再跟你说……” 她需要时间等老祖宗给她传纸条,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沐云行等不了。 “时间不等人,我需要尽快寻找线索,这场绑架是有预谋的,幕后的人有什么目的,是针对我还是针对太子殿下……我需要查清楚。” 沐云行挡在白芩歌面前,目光落在她脱臼的手臂上,没等她反应,他动作快到白芩歌眼前一花。 白芩歌的惊呼伴随着咔嚓的声响,疼得她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沐云行,你大爷的!” 搞偷袭! 她蹲在地上半天没缓过来。 “世子,您没事儿吧……” 四喜挡在她面前,“沐世子,您对我们家世子做了什么?” 沐云行瞥了白芩歌一眼,淡声说道:“给你们家世子接骨。” “现在可以告诉我过程了吗?” 白芩歌蹲在地上看蚂蚁,不知怎的,在疼痛中看蚂蚁竟然感觉很治愈。 反正也糊弄不过去,就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让她去查吧。 “我在城里闲逛的时候看见了林家的马车,他们似乎要出城,结果在城门口被一个男人截了马车。我见势不妙追了上来。” 她语气一转。 “我两条腿跑路哪儿有马车跑得快,追到山脚下的时候就看见那具尸体了。” 沐云行问道:“林家夫人和身边的婆子是怎么回事?” 什么夫人婆子的,白芩歌歪着脑袋想了想,马车上除了林氏还有两个年纪大点儿的妇人,四喜刚才说在山脚想下的树荫里找到她们,觉得可能是这么个情况。 “当时天气很热,怕她们晒中暑,我就把她们拖到树荫下。” “声明一下,我是看见地上有脚印才欧追到山上去的,在悬崖边上看见了一个蒙面男人和林小姐,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小姐就掉到悬崖下面了,我为了救她也被她带下去,我也是那会儿才醒过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白芩歌自我反省了一下,他们白家的人都不是见死不救的性子,兴许林家小姐真的是“她”救的。 “再多的我就想不起来了,这会儿头疼得很。” 沐云行琢磨着她说的话,沉声问道:“你是说,绑架林氏的有两个人?” 死在山脚下的那个,和悬崖边上这个。 那个人死了,悬崖上的这个人呢?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白芩歌。 白芩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摆手道:“你别问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哇,为了看热闹,我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这要是传出去了,真的有损我的威名啊!” 第28章 男人也能是祸水 不是她不说,是她实在不知道祖宗上身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连猜带蒙的说了这么多。 与其多说多错,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从她这儿问不出什么,沐云行干脆带着人在山上继续搜查,他顺着那条绳子下到悬崖底下,没多久就在崖底找到了另一具尸首。 将两具尸首和白芩歌一同送回京城。 沐云行骑在马背上,白芩歌掀开车帘看看他,又探出脑袋向后看看跟着他们的那两具尸首。 两个人都死了?果然还是她家的祖宗威武。 不过,究竟是谁要绑架林钰?绑架她一个弱女子做什么? 林家得罪了什么人吗? 不止她这么想,沐云行也是这么想的,对方如果想绑架林氏来威胁他,那就打错主意了,绑架林氏等于得罪了镇国公府,同时也得罪了太子,没有人能承受住镇国公府和太子的双重怒火。 这两个杀手身上没有明显的特征,不知道是哪里的人,不知道叫什么,长相也是平平无奇看一眼就会被人忘记的程度,很符合杀手的特征。 如果要杀林氏,为什么不直接杀人后逃跑,一旦逃出京城,外面天高海阔,他也不一定能抓住他们。 偏要费大力气把人绑走,闹得人尽皆知。 搭上两条人命就为了毁掉林氏的清白? 幕后之人莫不是脑子有问题? “喂。” 他正思索间,听见白芩歌叫他。 “你就没想过是爱慕你的女子干的?” 白芩歌一脸玩味,“虽然不想承认你优秀,但是你确实挺优秀的,家世好,身上有军功,受太子器重,长相吧,也还不错,哎,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长成一副小白脸的样子,第一次见的时候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清风楼的……” 沐云行瞪过来,白芩歌舌头打了个结,小倌儿两个字没敢说出口,但是她发现沐云行就是一只纸老虎,表面上看起来凶,其实也不过就是瞪她两眼。 她调整好表情继续说道,“你别瞪我啊,这事儿又不是我干的。我只是跟你说说我的分析,不要小瞧了女人的嫉妒心,你好好想想爱慕你的那些千金闺秀们,谁最有可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古人常说红颜祸水,谁知道男人长得太好看了也是祸水……” 她长叹一声,又换来一记白眼,沐云行干脆打马走在最前面,跟她拉开距离,眼不见心不烦,省得被她调侃。 发现沐云行的小弱点,白芩歌哈哈笑了两声,以后就不怕再把他惹毛了,男人嘛,就跟野猫差不多,就得顺着毛往下捋,偶尔调侃两声不要紧,重要的是,点到即止,说太多了反而不好。 觉得自己抓住关键的白芩歌被马车颠得睡了过去,这次有惊无险,回到家里,四喜先去祠堂给祖宗们上了一排香。 “多谢各位列祖列宗保佑世子,还请列祖列宗们继续努力,奴才会尽力看护世子,奴才看不住时,还得老祖宗您多出力!” 跟在他身后的白芩歌拿扇子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使唤的倒是顺手,你怎么不去求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多保佑保佑你家世子我呢?” 四喜跪下磕了好几个头,虔诚地说道:“玉皇大帝观音菩萨都是外人,求他们办事儿的人太多,谁知道能不能记住奴才的请求,他们跟咱们白家的老祖宗可不一样,老祖宗们就剩下您一根独苗苗了,不保佑您保佑谁?” 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白芩歌拱手对祖宗牌位拜了拜。 “祖宗唉,您可得好好保佑我。” 这次大难不死,是该多磕几个头。 “去把王嬷嬷喊来给我包扎伤口。” 身上不知怎的弄出来好几道伤,有的看起来像是被树枝刮的,有的不像。她一路忍着疼回来的,没敢吭声,怕自己一喊疼,沐云行那家伙找太医来给她看,那她就露馅了。 小时候嬷嬷就说过,大夫把脉能看出来男女,她得把身份捂紧实了。 “奴才这就去!” 白芩歌回到房间,没多大会儿王嬷嬷就拿着伤药进来了。 “嬷嬷,我知道错了,这次你就别念叨我了。” 王嬷嬷还没开口就被她堵住了话头。 “世子,您跟别人不同,夫人当初交代了,让老奴照看好您……不怪世子,是老奴失职。” “哎,嬷嬷,您就拿我娘来压我吧……”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她本不想让王嬷嬷知道她受伤的消息,但是有一道伤口在后背上,她够不着。 王嬷嬷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看到她后背狰狞的伤口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个伤口一看就不是被树枝刮的,反倒像是利器刺的,伤口不大,但是很深,伤口周围的皮肤往外翻着。 白芩歌脱衣服时咣当一声,从怀里掉出来一个箭头。 “这是什么?” 她弯腰将箭头捡起来。 黑漆漆的箭头在手里沉甸甸的,她一眼就看见箭头上有工部留下的痕迹。 别的纨绔可能认不出这支箭,她却能一眼认出,大周朝军中用的弓箭刀枪都是由工部打造,每一支上面都有特殊的标记和编号,造好之后集中送到兵部储存管理下放。 各处军中领取军备需要登记造册,要想知道这是哪支军队用的箭,只需要去工部查查就知道了。 想到当时在城门口,贼人夺取林家的马车闯关出城,城门口那么多守城的兵将,还有巡城司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拦住那辆马车,当时她就觉得有蹊跷。 暗处像是有一只手在操纵着这一切,只是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有人要算计镇国公府。 包扎好伤口,王嬷嬷看着那支箭,问道:“世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这件事情本来跟她无关,但是她运气不好,自己把自己给坑了一把。 既然是被牵连进去的,恐怕已经被人盯上了,上次杀手半夜刺杀她,她爹进宫讨要说法,最后却不了了之,这次她爹不在京城,还不知道后续会怎么样。 王嬷嬷担心道:“从白家军中,给世子挑选两个功夫高强的女护卫吧,世子走到哪里让她们随身伺候。” 白芩歌出门身边几乎不带人,现在的局势不同了,白家就她一根独苗,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祖宗上身的事情太邪乎,她怕身边的人看出端倪,她没法儿解释。 便含糊说道:“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怕信不过,嬷嬷您慢慢挑选,不着急。” 第29章 离谱的传言 白芩歌这次是真的受伤了,在家里休息了十来天没出门。 这十来天,她没法洗澡,天气热,感觉身上都臭了。 “嬷嬷,赶紧弄点水来让我洗洗,我身上都长毛了!” 天气炎热,坐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纨绔们更不想上学了,元寿他们几个来靖国侯府找了白芩歌四五次,都被王嬷嬷拦了。 他们身份低,不敢在侯府门前造次,留下礼物就走了,就连阮启,碰了两次钉子之后,也不敢上门叨扰了。 白芩歌洗了三遍才把身上洗干净,她躺在躺椅上,王嬷嬷手里拿着布巾帮她擦头发。 “这几天,蔡康侯的孙子来找过你好几次,说是来探望你,被我拦了,他们给你带了些礼物,我大概看了几眼,都是滋补的药材,就做主收进库房了。” 白芩歌的娘没了之后,白乾也没再续娶,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王嬷嬷在打理,但是她毕竟不是侯府的主人,这些事情要跟白芩歌说一声。 “嗯,随他们去。” 白芩歌打了个哈欠,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她寻思着该出去走走透透气了。 十来天没出去玩耍,不知道京城里有没有新鲜事! “让四喜跑一趟,等会儿约他们吃个饭。” 王嬷嬷知道她的性子,能在家里安生待上十来天已经很不容易了,便也不拘着她。 “世子小心些,晚上早点回来。” 白芩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收拾停当,白芩歌往腰间挂了一个香囊,今年润了个四月,这才到端午节,家家户户吃粽子挂香囊戴五色线,她这个香囊是王嬷嬷亲自动手给她缝的,里面装了香草跟雄黄,味道很好闻。 宫里的赏赐送到府上,王嬷嬷去处理。 她这边悠悠地从大门出去,那边阮启他们已经在春风楼等着她了。 街上少男少女来来往往,她一路走来看见了好几个往男子怀里塞香囊的女子,女子塞了香囊之后赶紧跑开,隔着一道车帘都能感受到大街上恋爱的酸臭味。 白芩歌叹了口气,忍不住喊了一声祖宗。 没有人搭理她,她家祖宗自从那日她平安归来之后就没有再冒过泡,她怕自家祖宗出什么意外,每日里都要叫上那么两三回。 怀里揣着那枚箭头,奇怪的是这些天沐云行一次都没上门。 在家闲得无聊,她反复琢磨当时的情形,推测她很有可能是林氏的救命恩人,沐云行这家伙不说给她送一份厚礼吧,连上门探望都未曾,她有心给他提供点儿线索,这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马车停在春风楼下,元寿跟严志奇已经在楼下等着她了。 “世子小心!” 白芩歌下马车,严志奇把自己弄得跟宫里的大总管一样弯腰扶她。 “你们这个阵仗,旁人还以为我瘸了呢,滚远点儿,爷我好得很!” 严志奇嘿嘿笑着,元寿在一旁补充道:“听说世子受伤了,咱们都想上门探望一下,又怕打搅世子养伤。楼上安排了一桌酒席,给世子去去晦气。” 白芩歌刷的一声甩开扇子,赞了一声。 “是该去去晦气,走吧,还杵着干什么,今儿个爷我得好好喝几杯!” 阮启在上面等着,一看见白芩歌就凑过来,八卦的心思起来。 “白兄啊,你听说京城里最近流传的谣言了吗?” 他总能一句话勾起白芩歌的好奇心。 “什么谣言?” 白芩歌觉得口渴,端起茶杯灌了一口。 见阮启八卦的眼神烧到自己身上,“跟我有关?” 阮启点点头。 她眼珠子一转,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问道,“是不是说我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在关键时候见义勇为奋不顾身英雄救美,救了沐云行那家伙的未婚妻?” 阮启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爷我的命都快搭上了,总该有点靠谱的传言吧。” 她摇着扇子,觉得天实在是太热了,又端起茶杯往嘴里灌。 “外面都说您心悦沐世子,为了讨沐世子欢心,挺身而出救了沐世子的未婚妻。” 白芩歌扑哧一声,呛得茶水从鼻孔里喷射出来。 这么离谱? 阮启点头。 “更离谱的还在后面,外界传言,说沐世子的未婚妻跟你孤男寡女在荒郊野岭呆了一晚上之后,突然无可救药的爱上你,发誓这辈子非你不嫁,沐世子为此茶饭不思,日渐消瘦。” 白芩歌啧了一声,这个故事编的比话本还离谱,如果故事的主人公不是她,她还能看个热闹,是她的话就算了,让别人看了热闹了…… “你说的是真的?” 她这个主人公反而不知道。 阮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外面都在传,听得多了之后就觉得或许有几分真吧。白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跟咱们透个气呗!” 他兴奋得像是吃了十颗十全大补丸,白芩歌没空搭理他,开口问道:“沐云行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阮启哎了一声,见她不肯给他们解惑,心里痒得很,又听她开口就问沐云行,心里判定这个传言至少有八成是真的。 至少在白芩歌这一环是真的。 毕竟她觊觎沐云行不是一天两天了。 “沐世子在忙着调查绑架林家小姐的幕后黑手,的确是瘦了一圈。” 瞧瞧,这一环也是真的,剩下的就是林家那边无法查证。 阮启这颗燃烧起来的八卦之心得到了很充分的满足。 反正急也急不来,他给白芩歌添了茶水,回头让他家的姐姐妹妹出去打听打听,早晚能知道真相! 没有她的这枚箭头,沐云行显然也想到了事情的关键,将当日守城的兵将以及那天负责城门一带的巡城司的人调查了个底朝天。 他还查了林家,从白芩歌这儿得知车夫当时直接驾着马车往城门口去,却从林夫人嘴里得知当时他们买完东西,是打算回林家在东城的宅子。 如果是回东城的宅院,根本不经过城门口! 车夫也有问题! 然而他查到车夫的时候,车夫已经在房间里服毒身亡了。 把车夫的家人调查了一个遍,又发现了一点端倪,这个车夫前些日子往家里拿回了一笔钱,并且叮嘱他们对谁都不能说起。 如果不是车夫的家人偷偷买了一座二进的宅院,他在京兆衙门翻找出来他们买宅子的地契房契,还查不到这笔钱。 现在车夫也死了,线索又断了。 一环扣一环,普通人根本做不到这些。 从车夫家人那儿找到了当初车夫拿回来装银子的荷包,为了追溯荷包布料的源头,他拿着那个荷包在街上几乎问遍了所有的绸缎庄。 正一筹莫展之际,抬头看见了趴在窗户上冲他笑的白芩歌。 第30章 世俗的偏见 “沐云行,咱们好好谈谈吧!” 荷包用的布料很普通,织绣着靛青色紫荆花暗纹的图样,这样的布料很时兴,每一家绸缎庄每个月都能卖出去十几匹,普通人家买来做衣裳,有钱人家买来做荷包什么的赏赐下人,反正很难查到荷包出自何处。 调查车夫的人际关系,捋来捋去也没有线索。 白芩歌生气道,“为什么满京城都是咱们的传言,说什么你的未婚妻看上我了,还非我不嫁,你得站出来好好解释解释!” 两人隔着窗户的对话被大家听得一清二楚,沐云行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些传言,但是看周围人投给他的同情目光,好像都知道这件事情,他眉头拧起来。 见她这么刚,敢当街找沐云行对质,阮启的眼睛里能喷出火花来,能掌握一手花边新闻,他简直不要太爽! 沐云行黑着脸出现在雅间门口,白芩歌把准备留下来看热闹的阮启和一众人都撵出去。 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白芩歌坐在靠窗的位置,沐云行在她对面坐下。 “这些传言是怎么回事?” 沐云行还在关心传言,白芩歌已经把那枚箭头拿出来扔给他。 “那天我吓着了,忘了把这东西拿出来给你,这是我在那个杀手身上捡的。” 沐云行捡起来看了一眼,疑惑找到的那两个杀手身上都没有箭伤,难道当时现场还有别人? 而且看这枚箭头上的编号,是军中的物件。 见他没看明白,白芩歌轻咳一声解释道:“这枚箭头是那个杀手为了杀我用的,被我躲开了。” 看来捡的什么都是鬼话! 她失去意识之前只记得有人躲在暗处放冷箭,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道这枚箭头是怎么出现在她衣裳里,让沐云行去查比她自己去查更方便。 沐云行有太子的支持,想查哪个衙门就查哪个衙门。 “多谢。” 沐云行看了她一眼,再次问了一句,“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 看他怀疑的眼神,莫不是以为那些传言是她放出去的? 白芩歌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在家里养了十来天,今天刚出门,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你出门之后记得跟大家澄清一下,我还没说亲呢,别弄得没有姑娘愿意嫁给我了。” 她说的好像没有这件事情就有很多姑娘愿意嫁她似的。 沐云行走到门口,拉开房门,一堆人支着耳朵趴在门上。 “沐世子这就走啊……” 阮启尴尬一笑,急忙让开位置。 流言害人,他不在意名声不代表林氏不在意,唯一能打破流言的方法就是尽快娶林氏进门。 沐云行手里握着那枚箭头,正准备回府让管家准备彩礼上门提亲,哪料到刚走到家门口,管家就迎了上来。 “世子,不好了,林家小姐自缢了,您快去看看吧!” 沐云行一个头两个大,这边还没查出什么,那边林氏又出了事儿,他只好马不停蹄,急忙赶过去。 林氏被救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林家的人哭天喊地,按照规矩,定了亲事没等到成亲就没了的姑娘是不能葬进林家祖坟的,要跟之前没养活夭折的孩子一样,随便找一处荒山野岭埋了。 但是林夫人舍不得自家姑娘,抱着姑娘的棺材死活不让出门。 沐云行赶到的时候,林夫人哭得差点晕死过去,家里一团乱麻。 “沐世子,您说钰儿她怎么就想不开寻死了呢?我的钰儿,我可怜的钰儿啊……” 林夫人不顾形象瘫坐在地上,让沐云行心里很自责。 “我来晚了,夫人见谅。” 林夫人哭声一顿,紧接着一把抓住他的衣摆。 “世子,世子你行行好,给我们家钰儿一个安身之所吧,老爷嫌钰儿有辱门风,要把钰儿丢到乱葬岗去,你行行好啊……” 她抓着沐云行的衣摆让沐云行动弹不得,林钰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但是两人只有赐婚的圣旨,还没有过六礼,更没有拜堂成亲,把她葬在自家祖坟,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林夫人心里有气,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骂。 “咱们两家虽然没有过六礼,但是太后已经赐婚了,钰儿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她为什么会遭遇这场无妄之灾,还不是因为你?” “钰儿被贼人掳去,你不仅没有半句安慰的话,还跟那个白芩歌厮混在一起,闹得满京城都是流言,钰儿是被这些流言害死的!” “你要是没看上我们林家,我们也不会巴巴地往上凑!你既然没拒绝,现在闹成这样,又不愿意负责,我们林家是比不上镇国公府,但也不会善罢甘休!我这就去找太子妃,求太子给我们做主!” 沐云行在战场上从来没有怕过,但是对上林夫人这样的女眷,应付起来有点束手。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他的余光瞥见林钰脖颈上的青紫色痕迹,眸光定住了。 伸手去掀盖着尸体的白布,却被林夫人阻止了。 “既然不愿意让我们家钰儿进镇国公府的祖坟,我们钰儿跟世子还没过礼,请世子避嫌。” 白布掀开了一角,林夫人瞧见了,上前去把白布拉平展,掩面痛哭,伤心溢于言表。 沐云行突然开口说道:“我愿意将林姑娘接回府上,埋进我家的祖坟。” 林夫人哭声顿住,不敢置信地问道:“当真?” 沐云行叹了口气。 “当真。” 他怀疑林钰不是自杀,但是只看一眼没办法确定。 林家人失去了一个女儿,林夫人情绪不稳定,如果不同意把林钰葬进自家祖坟,恐怕林家人不会配合他调查。人已经死了,就算占一个名分也无所谓,他是男子,顶多会被人说一句风流不羁,无关痛痒。 “夫人能跟我说说这几天林姑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 白芩歌人还没从春风楼出来,就又听说了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林家姑娘上吊自杀了,然后沐云行把人家的棺材抬到了自家府上,准备以世子妃的礼制葬进自家祖坟。 人还没过门,就先占了个结发妻子的名头。 这不是……给后面他要娶的姑娘吃苍蝇吗? 逢年过节在原配的牌位面前执妾礼,这可比吞了苍蝇还让人难受! “看不出来,沐世子还是个痴情种啊……” 白芩歌眉眼含笑,稍有些震惊,落在阮启眼睛里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寞。 他附和道:“是呀,沐世子这般情深义重,可让爱慕他的人怎么活呀……世人都带着世俗偏见,要想打破这份偏见,非得两个人一起努力不可。” 他同情地看着白芩歌,白芩歌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第31章 诡异的画面 “林家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呢?” 要想死,早就跳崖死了,又怎么会在被救回来十来天之后才自杀呢! 想不明白啊! 而且当时据她观察,沐云行也没露出嫌弃的表情啊! 虽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是从睁开眼,她跟林家姑娘在一块儿就能知道,林家姑娘没有被那两个劫匪怎么着,至于她,她一个女子能对另一个女子做什么? 除了名声不好听一点儿,其他的没啥影响。 为什么要自杀? “白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阮启开口说道,“女子被陌生男人带走消失了一晚上,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名节已经没了啊,这种情况下,如果订亲了,男方是可以退婚的。” “如果没有定亲,基本上也只能出家做尼姑了。” 白芩歌恼怒道:“狗屁的名节,名节能比一条命还重要?而且我能作证,林家姑娘的清白还在!” 阮启看她一眼,表情颇有几分一言难尽。 “我的世子哎,以您老在京城的名声,比那两个劫匪都响亮,您出来作证,林家姑娘不是死得更快一点儿?” 白芩歌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道:“那林家姑娘自杀,是不是跟我有关系?” 阮启没吭声,但是脸上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她这好心还办了坏事儿了? 以往都是小打小闹,她也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竟然闹出人命……她坐不住了。 “白兄你上哪儿去?” 她一言不发往外走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吓人,阮启急忙上前拦住她。 “人家林家死了姑娘,镇国公府死了未来的世子妃,你现在上门不是找打呢吗?你就不能再等几天!” 白芩歌反思着自己,如果再来一次,她看见林家姑娘被掳走还会不会追上去。答案肯定是会,身为白家人,就算她是一个被人看不起的纨绔,也不会对一条人命坐视不理。 只是做好事的后果是什么她没法掌握,这一次就出现了意外。 她得对这次的意外负责。 “再晚几天人都下葬了,我去还有什么意义?我得去跟沐云行解释一下,我是真的想救人的……” 阮启张大嘴巴,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算了,我陪你去吧,人家要是真的把你拒之门外了,有我陪着,你也不算太丢人。” 白芩歌点了点头,两人这就动身去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的管家正指挥着下人在门口挂白布,他们家世子把棺材带回来了,并且还要以世子妃的礼节下葬,一应的礼数就都不能少。 管家已经以镇国公的名义向各家发出帖子,但是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 “白世子里面请。”管家一边将她往里面让,一边抱歉说道,“事发突然,灵堂还没有布置好,您多担待。” 一行人来到正厅,只见沐云行掀开棺材盖,正蹲在棺材上伸手往棺材里捞着什么。 这幅画面太诡异了,管家头皮一炸,抖着声音说道:“世,世子,您这是做什么?” 白芩歌跟阮启也惊呆了,沐云行精神失常了? “沐,沐云行,林家姑娘已经走了,你节哀顺变……” 她跟阮启的眼神太过奇怪,沐云行看他们一眼,伸出手指,量着林氏脖子上的勒痕。 当着大家的面,对人家的尸体……这人也太变态了一点吧! 白芩歌有点后悔现在过来了,这货疯了,要是把她打一顿,她可没地方说理去! 下一瞬,沐云行从棺材上跳下来,目光直直地落在白芩歌的脖颈上。 白芩歌更是被吓住了。 “你,你干什么?” 她抢先一步挡住自己的脖子,却没沐云行速度快,只见他随手扯了灵堂的白布一把缠在白芩歌脖子上,随着周遭两声惊呼,白芩歌被她勒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沐云行,你干什么?” 他并没有收紧,白芩歌还能正常呼吸说话,就是她脆弱的小心脏受到了惊吓。 “位置不对。” 沐云行松开她,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林氏不是自杀,是被人勒死后挂在房梁上的。” 在场所有人都大受震撼。 不,不,不是自杀? 白芩歌顾不上受惊,追问道:“是什么人跟一个弱女子有仇哇,绑架不成,又到人家家里把人勒死,这么歹毒!” 沐云行也想不明白,林氏的死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对太子也没有损失,因为就算没有赐婚,他也是站在太子那边的,如白芩歌所说,幕后的人为什么要针对一个弱女子。 难道真的是情杀? 他面色复杂,已经将林家所有人都调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好像林氏真的是自杀一般,林家人也都没有怀疑。 这太奇怪了。 太子主管刑部,他也帮着整理了不少卷宗,所有的案件都有迹可循,怎么到了林氏这儿,都行不通了? 除了白芩歌给他的那枚箭头,其他线索都断了。 但是只凭一枚箭头,也证明不了什么,每一批箭都是同样的编号,除了能证明幕后之人跟军中有联系之外…… 林氏不是因为她自杀,白芩歌的心里好受了点儿,但是也没有好受到哪儿去。 她爹临出发之前跟她说的那番话,让她对京城的局势有了一个更深入的了解,从这件事情中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虽然想不明白对方的目的。 白芩歌恍惚了一下,突然毫无征兆地向后摔倒,沐云行眼疾手快将她捞了起来,皱眉问道:“你没事吧?” 再睁开眼的白芩歌眼神变了,看了看四周,又看看眼前的人,好像很迷茫,但是又很快适应了环境。 “我没事。” 厅堂里停放着一口棺材,她眼珠子一紧,同沐云行刚才的行为一样,跳到棺材上,看到里面的人。 “哎,白兄!” 阮启一个不留神,被她的动作吓住。 沐云行没阻止她,而是看着她的动作出神,怎么感觉她跟刚才不一样了? 画面静谧的诡异。 直到白芩歌从棺材上跳下来,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扶在沐云行的肩膀上,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一脸深沉的说道:“节哀。” 原来沐云行第一次说亲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尾的,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对他关注不多,只知道他死了第一个未婚妻,是被人劫走毁了清白,回家以后自杀的。 如今虽然有出入,但是死未婚妻这件事情却没变。 第32章 馊主意 “沐云行,我有话要对你说。” 白芩歌看他的眼神跟从前不一样,好像两人认识了许久,像多年的好友一般。 沐云行点头。 “你跟我来。” 阮启挠挠头,眼前的白芩歌是他认识的白芩歌,但是又跟他认识的那个纨绔世子不同,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反正就是感觉怪怪的。 白芩歌跟着沐云行来到他的书房,两人坐在对面。 “那枚箭头我给你了吧。” 沐云行从怀中取出那枚黑漆漆的箭头放在桌子上。 白芩歌捡起来,箭头上还带着沐云行的体温,她继续开口。 “当时另有一个杀手藏在树上,朝我发射了这枚羽箭……见我认出了羽箭的出处,他就想杀人灭口。” “我会点儿三脚猫的功夫,不是他的对手。” 她斟酌着,尽量把当时的情形还原出来,同时还得藏拙,不能让眼前的人怀疑。 他毕竟是站在太子那边的,要是让太子知道她是装纨绔那还了得?肯定更加想铲除靖国侯府。 “我小时候玩儿弹珠游戏,打鸟打得很准。” 说正事的间隙她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让沐云行刚升起的怀疑一瞬间消散了。都不知道她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说十句话还说不到重点上! “我天天在外面惹事,要是没点儿防身之术,肯定早就被人套个麻袋弄死了你信不信?” 信,怎么不信,他现在就想弄死他! 沐云行耐着性子,听她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身上藏的有毒药你也会信吧……我就把那份毒药弹射到那个人嘴里,然后他就死了。” “当时另一个人没看见我怎么出手的,以为我是个高手,从马车里扛出林家小姐就往山上跑,到了悬崖边上,我本来想趁他不注意救下林小姐的,谁知道我们三个一起掉下悬崖!” “幸好我眼疾手快抓住林小姐,那个杀手没抓住就掉下去了。” 她说的这些很符合当时的情景,反正人已经死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事实上是那两个杀手武功高强,虽然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在悬崖边上,对方手上有人质,她投鼠忌器,周旋了好一阵子。 掉下悬崖之后,她为了救林钰还被那个杀手在她后背上刺了一刀。 她本来想抓活的好好审问一番,他却自己割断衣服,宁愿摔成肉泥也不愿意被她抓住。 沐云行挑眉道:“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因为受到了撞击,一下子就把灵魂撞出体内,很长一段时间上不了身,没办法跟自己说明情况,她自己也很着急。 “我当时脑子摔坏了,记不太清楚,这几天才稍微清醒一点。” 沐云行看着她,她硬着头皮补充了一句,“那两个人不像是一般的劫匪,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或许你可以查查京城里流传的那些流言的出处。” 查什么都找不到证据,但是至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搞事情。 她第一个怀疑忠勇侯府,头一次是他们想算计沐云行做自家的女婿,这一次就算林家小姐死了,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何必费力不讨好的去绑架林家小姐? 哪怕她是重生活来的灵魂,也想不明白。 表面看来,没有任何人得到好处。 “再者,你也可以放出风去,重新议亲,试探试探是不是林家小姐挡住了别人的路也说不定……” 她提的意见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但是除了这种不靠谱的建议,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沐云行决定试试。 从镇国公府出来,阮启实在是憋不住了,把白芩歌拉到一旁的胡同里开始逼问。 “白兄,你刚才跟沐云行去干什么了?你们说什么了?” 白芩歌刚睁开眼睛就看见面前放大的脸,下意识地伸出拳头,往这张脸上锤了一拳。 阮启哎呦一声。 “白兄,你打我做什么?” 白芩歌看清楚眼前的人是他。 “你没事凑这么近干什么?咱们不是说要去镇国公府?” 她的记忆又出现断层,打量了一眼四周,“咱们在外面干什么?” 阮启捂着眼睛。 “白兄,咱们刚从镇国公府出来,你魔障了?” 阮启伸手在她眼前头晃了晃,“你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夺舍吧,我咋感觉你都不像你了?刚才竟然敢跳到人家的棺材上亵渎尸体,沐世子没把咱们打出来说明人家涵养好。” “我说,他不是一向看不上咱们吗,怎么也没阻止你,那可是他未婚妻的尸体啊!” “还有啊,你们两个关在书房里密谋什么呢?快跟我说两句,憋死我了!” 白芩歌有点心虚。 转身往回走着。 “没有啊,我这不是跟他解释解释,他未婚妻自杀可跟我没什么关系啊,是我救了她,别赖在我身上!” 她有多大能耐,他们天天凑在一起能不知道吗…… 阮启明显不相信这句话,嘟囔道:“我看是你跟林家小姐一起被劫走了还有可能。” 白芩歌一拍脑袋。 “对呀,我怎么没想起来这么说?哎,失算失算!我脑袋这么灵光,咋在关键时候不顶用了呢……” 阮启一头雾水,见她走远了,急忙追上去。 “白兄,你等等我!” 镇国公府摆设灵堂,白芩歌第一个上门,流言传得更难听了。 难听到说什么的都有,隔天,白芩歌嫌无聊去街上闲逛,听见茶摊上有人议论。 “你听说了吗,沐世子把林家小姐接回府上之后,白世子还追到人家府上呢,咱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白世子出门时脸都白了,一看就是伤心过度!” “你说的是真的?难道这三个人的关系真的这么复杂吗?” “艺术源于生活,但是这生活里的故事比话本里的还要狗血呢……林家小姐死了也白死,不过是名声上好听了点。” 那两人话还没说完,他们的桌子就被人掀了。 白芩歌一只手抓住一个人的肩膀,将人按在板凳上。 她皮笑肉不笑,阴恻恻地开口问道:“说得有鼻子有眼,你们亲眼看见了?” 白芩歌再混账,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被她按住的两人急忙告饶。 “世子恕罪,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管我们的事儿啊!” “听谁说的?” 她语气不善,一副要找茬的样子,那两人也不敢含糊,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先把队友出卖了。 “听,听许老三说的,他在茶楼里当小厮,消息最灵通。” 白芩歌嗯了一声,对着身后吩咐道:“四喜,回府多叫几个人来,我在这儿等着。” 自从第二次遇上危险之后,四喜就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走哪儿都要跟着,今天正好使唤。 四喜哎了一声,以往自家主子一点也不用操心,在京城里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这几次不一样了,他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知道自家主子要干什么,四喜不敢耽搁,一路跑回府上,喊了一二十个护卫。 第33章 我跟你没完 四喜赶回来的时候,白芩歌正按着那两个人的肩膀,跟人家聊得开心。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世子您看,我们都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谓不知者无罪,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们两个当成屁放了得了。” 两人很有自知之明,以白芩歌的身份,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跟他们坐在一起解释,余光瞥见气势浩荡的护卫,两人肠子都快悔青了。 一悔不该当街说白芩歌的闲话。 二悔没有在第一时间跑路。 自己喊的人来了,白芩歌不跟他们废话,向后一退,挥手指着两人。 “敢当街议论本世子,给我打,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世子饶命啊!小人知道错了!” 白芩歌才不会给他们机会呢,逞口舌之快时比谁都精明,现在求饶,早干什么去了! 护卫们一人一脚将两人踹的鼻青脸肿,白芩歌还不解气,勾勾手指头,四喜喊了一声停,护卫们停下动作,将两人围起来。 她伸手指指两人,四喜会意。 “把他们两个带过来!别靠太近,小心伤了世子!” 护卫们拎着两人的后领把人扔过来,白芩歌脚踩在板凳上,哼道:“就是有你们这种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林家小姐才会上吊自杀,你们都是凶手!感情你们自己家里没有女儿,就这么糟蹋别人家的姑娘是吧?” 两人被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嘴巴肿成香肠,往外流着口水,嘴里咕哝着听不清楚,应该是在求饶吧。 这种人都是记吃不记打,要想让他们真正长记性,得让他们也经历相同的事情。 “来人,把他们两个衣服扒光游街示众,让他们也体会体会人言可畏!” 四喜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铜锣,咣当敲了一声,本就围观的人群外面又裹了三层,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 太子的车架停在人群外面,车夫勒住马车,禀报道:“殿下,前面好像是白世子,人太多了,过不去,要不要绕路?” 太子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问道:“她又在做什么?” 车上的侍从跳下马车上前打听,回来禀报道:“殿下,白世子在街上听别人议论她跟林家小姐,还有沐世子,让随从回去喊了护卫,当街把那两个人揍了一顿,又扒了人家的衣服当街示众。” 行为荒唐到令人发指。 “胡闹!” 太子向人群看了一眼,停顿了片刻,终究没再说什么。 “绕路吧。” 他日理万机,哪儿有功夫看这种不入流的热闹! 人群当中,白芩歌大马金刀的坐在板凳上,看着护卫把两人扒得只剩下一条短裤,这才抬手示意停下。 人群中指指点点,这两个男人的身材跟白条鸡一样,又白又瘦没一点看头,许是听见别人的取笑声,两人胳膊抱着胸口,企图挡住别人的视线。 “你们得感谢本世子还给你们留了一件衣裳,要不然就你们那细得跟竹竿一样的玩意儿还不得被人笑死!” 两人急忙对白芩歌表示感谢,大男人家竟然当街呜呜地哭了起来。 白芩歌起身朝着护卫们招手。 “走,咱们去找那个叫什么?许老三?这条街上谁说过本世子的坏话,都当心着点,别让本世子听到,否则就是他们这样的下场!” 她指着街上瑟瑟发抖的两人,明明是大夏天,两人竟然觉得很冷。 人群让开一条通道,白芩歌带着护卫们哗哗离场,两人急忙捡起衣服穿上,灰溜溜地跑了。 太子回到府上,有关白芩歌的消息却没有一刻停歇,不住地传到太子府,什么她差点把人家的茶楼掀了,还当街暴打百姓,辱骂旁人。 一会儿战场又从茶楼转战到酒馆,再然后又从酒馆到赌坊,天黑了之后,还又跑去青楼闹了一场。 京城差点被她翻了个底朝天。 她白世子的名头本来就响亮,这下子更是家喻户晓人尽皆知了! “她想干什么?” 太子放下手里的书本,面色严肃,“再这么下去,明天本宫这儿就不得安生了。” 她这么闹,说不准就会得罪哪家权贵,权贵们别的本事没有,告状的本事第一名,而且权贵们人脉广圈子大,怕的不是一个权贵来找他告状,怕的是一群权贵过来给他施压。 白芩歌荒唐不假,但是大周的西境全靠白乾与十万白家军守着,他也不能真的把靖国侯府得罪死。 白乾就白芩歌这么一个儿子。 “白世子回府了吗?” 太子的身上散发着威压,下人不敢抬头,只恭敬回话。 “还没,好像是跟忠勇侯府的七公子又吵起来了。” 啪的一声,太子手里的东西落在桌子上,头顶沉默良久。 “去镇国公府走一趟,让云行……” 他顿了顿,“算了,随她去吧。” 沐云行把林氏的棺材带回家,现在还在厅堂里摆着,人家刚死了未婚妻,人还没有下葬,他就给人家派活不太合适。 “退下吧。” 下人退下之前,听见太子喃喃了一声。 “本宫倒要看看,白芩歌能闹出多大动静……” 夏雨楼里,白芩歌跟乔南舟正面对上,起因是以乔南舟为首的某纨绔议论了几声,取笑她不要紧,还把林家小姐也带上了。 并且当众承认消息就是他们放出去的。 人都已经死了,京城里这些人却没完没了地议论人家,他们还想怎么着? 白芩歌火气上来,让护卫把那个纨绔揍了一顿,结果那个纨绔就跑去找乔南舟告状。 自己家的小弟被人欺负了,他要是不给小弟出头,以后还有人跟着他混吗? 于是乔南舟找上在夏雨楼喝茶的白芩歌,双方干起来了。 夏雨楼的客人吓跑了个七七八八,剩下两成大多也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怕被他们殃及池鱼。 乔南舟带的是一干只知道吃喝玩乐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白芩歌带着的都是功夫高强的护卫,双方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打起来当然是乔南舟这边吃亏。 这次白芩歌没惯着他,她自己退到护卫后面,还嘱咐护卫们别打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光照着脸打,没一会儿,以乔南舟为首的纨绔们脸就都肿成了猪头。 不从他们穿着的衣服上看,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乔南舟额头上的白玉抹额歪歪斜斜地挂在头顶,他本就像大饼的一张脸更是肿得没法儿看。 “唔唔,白芩歌,我跟你没完!” 第34章 英雄所见略同 究竟是谁跟谁没完? 白芩歌气笑了。 “没完你去告我啊!我会怕你?不就是比谁后台硬吗,不服气咱就试试!” 她这次打的都是权贵。 “有本事别哭哭啼啼地回家告状啊!咱们这些纨绔子弟不都是一个德行,能占便宜不能吃亏,吃了亏就得想办法找补,我等着你找人来。” 她还怕这帮子纨绔不去找人呢,要先打乱他们的阵脚,才能分析出是谁在背后散播谣言。 双方的冲突最终以乔南舟率领这一干纨绔哭唧唧地回家告状结束,白芩歌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一屁股坐下,吩咐伙计上好酒好菜。 忙了一天,又累又饿,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一双靴子在桌前停住,她抬头看了一眼,嘴里塞着半根鸡腿还没吐出来。 “呦,好巧啊,又碰上了,早知道五皇子殿下今天来逛夏雨楼,我就换个地儿打架了。” 周炎摇着扇子在她对面坐下,眯眼看着她,笑道:“世子威武,今天从城头打到城尾,你不累,你那些护卫们可都快累趴下了。” 白芩歌咬着鸡腿四下看了看,护卫们正大快朵颐,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谁让这些人可恶呢。” 白芩歌擦了擦嘴上的油,提起茶壶就嘴喝了几口。 “人都被他们逼死了,还不放过人家,拿着女子的名节不当回事,拿着人命不当回事。我是混账了点儿,但又不是什么色中饿鬼,明知道是别人的未婚妻还去占便宜。” 解了肚中的饥荒,白芩歌满足地叹了一声。 “不君子啊……” 她的吃相如此粗俗,周炎却不嫌弃她,提起茶壶又给她添了热水。 “没想到白世子还是个君子。” “那可不!我要是敢随便出去轻薄好人家的姑娘,我爹不得打断我的腿?” 她神秘兮兮的说道,“外头的姑娘惹不得,惹上了就得把人娶回家,我不喜欢旁人管教,还是算了吧。” 周炎笑得更真诚了一点。 “英雄所见略同。” 周炎比她大两岁,今年十七,按说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宫里却无人提起这件事情。他府上的姬妾还是臣子们送进去的,身份多是庶女旁支之类的,不是押宝,是随便投资,不成了也无所谓,要是有个万一…… 白芩歌的眼神黏在他身上许久,周炎摇扇子的动作停住。 “白世子的眼神有点吓人啊……” 他嘴上说着吓人,脸上却一点也不害怕。 白芩歌抱歉地笑了笑,向后靠在椅背上。 “我在想殿下府上的美人应该不少,为什么也天天流连在这种地方,有损您皇子的威名。” 周炎扑哧笑了一声,随意说道,“不是有句话吗,家花没有野花香,出来都是寻乐子来了,家里要是有乐子,谁愿意大老远跑出来。”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白芩歌想到自家老祖宗在纸上写下的名字,猜测着老祖宗的意思,是不是让她接近周炎。 “说的也是。来,我敬殿下一杯,别嫌弃!” 她找杯子给周炎倒了杯酒,周炎举起来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叹道:“一个人喝花酒也没意思,白世子要是空闲的话,以后咱们可以一起……” 他笑得暧昧,反倒是把白芩歌吓了一跳。 咕咚一声,酒液顺着咽喉滑下去,白芩歌心想,这些皇子们,玩儿的都这么花吗…… “我自己胡闹倒没什么,要是被太后娘娘知道我带着皇子一起胡闹,只怕说不过去,您要是不想跪祠堂,还是别跟我混在一起了。” 周炎抿了口酒,状似随意地说道:“说的也是,白世子名头太响亮,谁跟你在一起都会被多看几眼。” “不打搅世子的雅兴了。” 周炎摇着扇子走开了,白芩歌莫名地松了口气。 怎么感觉这个周炎有点怪怪的? 她小声喊了一声祖宗。 “祖宗您看见了吗?以后他要是再缠上来该怎么办呢?”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也在看周炎离开的方向,可能是她死的太怨了吧,灵魂才会回到过去一直纠缠着自己。 上辈子周炎一直默默无闻,最后登基,看似是捡了一个便宜,实际上能在太子和大皇子的争斗中保存实力也是一种实力。 大皇子看似温润,不争不抢,实际上也没少争权夺势。 以前身在局中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回头看,京城这潭水还真是波谲云涌,稍不留神就被人算计了。 算了,她家老祖宗估计神游去了,还是顾好眼前吧。 吃饱喝足,白芩歌准备打道回府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不出意外,明天又得是一场恶战! 回到家里洗漱完,白芩歌看着自己上床睡熟,灵魂飘在床前,把今天白天的经历好好地捋了一下。 都以为她在胡闹,实际上,她是在调查流言的出处,顺藤摸瓜,总能找到一点线索。 最后瓜摸在了乔南舟身上,又是忠勇侯府,上次算计沐云行被她逮了个正着,这次还敢算计? 忠勇侯府的人都是傻子吗? 明显感觉这件事情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看来要想查出真相,只能用第二套方案了。 沐云行第二天早上才知道昨天白芩歌的壮举。 “世子,白世子这是想干什么?闹得这么大,林家小姐的名声……” 管家很担心,沐云行比他淡定多了,他去调查流言肯定会引起幕后之人的注意,白芩歌这种方法虽然显眼了一点,却只会让人以为她是临时起意,不设防备。 从前他觉得白芩歌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没有一点用处的草包。 接触几次下来,她虽然还是个草包,但是草包也有草包的优点。 “不用管她,她若来拜访,让她直接进来就行了。” 管家应了声是。 沐云行有点期待,不知道她会带来什么消息。 白芩歌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看见桌子上自家老祖宗给自己留的纸条,眉头一挑。 她也有点期待。 行军打仗中只听说过用美人计的,没听说过还有美男计! 她现在就去镇国公府找沐云行! 两家就隔着一条街,坐马车却要走两刻钟,但其实两家的宅子就隔着一堵墙,白芩歌心想,下次再去找沐云行,还不如爬墙来得快。 管家只看见眼前一道残影,白芩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来找你们家世子!” 真是神了,他家世子怎么知道白世子会来? 白芩歌穿过厅堂,一路找到沐云行的书房,书房里不见人影,她又问了下人找到他的房间,也不客气,推开门就进去了。 沐云行正在更衣,她闯进去,瞥见他肌肉发达的后背,登时愣住了。 第35章 哭起来像个女人 尴尬也只是一瞬间,沐云行转过来看她一眼,淡定的把衣服穿上,系上系带,围上腰带。 “大,大白天的,你换什么衣服啊?” 白芩歌恶人先告状,这时候才发觉自己闯进了人家的卧室。 沐云行的卧室布置很简单,看不见一件装饰物,闻不见一点香料的味道,房间跟他这个人一样清清冷冷。 沐云行瞪她一眼,其实只是斜了斜眼角,人家压根儿没拿正眼看她。 人家在自己的卧室里想干什么干什么,是她闯进来打搅人家的清净了。 “喂,我跟你说,我昨天查那些流言,你猜我有什么发现。” 她的视线情不自禁落在沐云行的细腰上,以往也没发现他的腰那么勾人,刚才看着他换衣服系腰带,不知怎的就觉得这个动作特别性感,尤其是…… 她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那动静把自己惊到了。 沐云行抬起眼皮看过来。 她急忙解释道:“别误会别误会,我被自己呛着了。” 解释了跟没解释一样。 还差点咬到舌头。 “哎,你听我说,我昨天查了一天,发现流言最早是从乔南舟身边的纨绔嘴里传出去的。普通的百姓们又不知道咱们这些权贵的家事,那只能是权贵们议论被旁人听见了。” “会肆无忌惮议论咱们的,肯定就是那些纨绔们,顺着这个方向查保准没错。” 她语气顿了顿,两条眉毛拧起来,自顾自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手指托在她光洁没有一根胡须的下巴上。 嗯,她年龄还小,没有胡须也很正常。 沐云行移开视线。 “就是我想不明白啊,他们家里没有姐姐妹妹吗,传这些流言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只有女子怕流言,对咱们男子而言没有任何攻击力。” “搞不明白他们。” 沐云行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 白芩歌追上去,林家小姐今天早上才下葬,沐云行从祖坟回来,本是打算换一身衣裳去见太子,谁知道白芩歌这个时候过来,说了一堆废话。 流言这个方向行不通,那就往深处想,是不是有人盯着世子妃的位置,这样想似乎还有点道理。 见她装傻,沐云行停住,回头。 白芩歌收势不及,一脑袋撞上去。 两人的动作一气呵成。 沐云行被撞得胸口疼,白芩歌被撞得向后退了几步,鼻子快要被撞掉了,眼泪一下子就充满眼眶,鼻子和眼睛都是通红。 “你走路不看路?” “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两人同时开口,白芩歌实在是忍不住泪意,一边搓着鼻子,泪珠子一边往下直掉。 觉得有点丢脸,白芩歌干脆转过身去,不让他看见。 沐云行也在纳闷,她一个大男人家,怎么哭起来这么像女子? “喂……” 他还没开口,白芩歌已经用袖子捂住眼睛,声音传来。 “我没事,就是鼻子酸,掉眼泪,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呢,你干嘛去?” “我去找太子,昨天你给我提了两个建议,第一条行不通,现在只能实行第二条了。” 白芩歌忽然想起来老祖宗给她留的纸条,一拍脑袋。 完了,刚才她是不是露馅了,因为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时忘了林氏不是自杀这件事儿了……她打着林氏自杀这件事情去调查流言,教训那些喜欢在背后议论旁人的闲人,结果自己先相信了。 看沐云行没有任何反应,应该是没有察觉吧。 “哦哦,我想起来了,这事儿不用找太子,我就能给你办了!” 镇国公府没有长辈在家,唯一的老姑奶奶去年也没了,京城里再也没有人能替他操心婚事了,他打算去找太子,让太子妃出面,把他准备说亲的事情宣扬出去,说不准能炸出来什么人。 同样人丁稀疏的靖国侯府世子白芩歌,竟然拍着胸脯给他打包票,说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妥。 他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奇幻。 他可能是魔怔了,才会觉得他提出的建议不错。 “以你的条件呢,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上门说亲的人家,你也不用挑很出色的姑娘,挑一个家世跟林家差不多的,先定下来,如果有人针对世子妃的位置,肯定会再次出手,只要保护好那个姑娘就成。” 沐云行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白芩歌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妙。 “只需要放出风去,这次先口头定亲,咱们是查案,别把你搭进去了。” 白芩歌好像十分替他着想的样子。 不清楚幕后之人的目的,也没有更多的线索,沐云行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先试试。 “好,你去办吧。” 他抬脚往前走,白芩歌张嘴想喊住他,最后没再吭声。 刚才那一瞬间,她的脑子空白了一下,本能地想喊住他,不想让他跟太子走得太近,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她却不知道,甚至连她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荒诞。 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跟太子走得近的人将来的前途都不用太担心,她为什么会想阻止他去太子府呢?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白芩歌决定不想了。 这个事儿少不了得去找阮启帮忙,他家里姐姐妹妹多,随便一个都行。 关键是她跟阮启关系好,到时候也好跟进调查。 她好久没去忠勇侯府的族学了,阮启却不能不去,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听着台上先生讲的天书差点打起呼噜。 白芩歌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在自己落灰的位置上坐下,旁边沐云行的位置也空着,他也有很久没来上课了。 吹了吹桌子上的灰,她转过身来,揪了一根头发戳阮启的鼻孔。 “阿嚏——” 阮启一个大大的喷嚏震醒了课堂上睡觉的纨绔,台上正讲课的杜先生也睁开眼睛。 沐云行在的话,教室里还有人学习,他一不在,这群纨绔们就没有一个听讲的。 没有了白芩歌捣乱,其他纨绔顶多就是上课睡觉,安生得很。 他也省得费心思去管这群家里吃喝不愁的祖宗们。 眼下白芩歌来了,刚来就搅乱得上不成课。 “白世子,作业写了吗?” 正在偷笑的白芩歌愣了一下,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是她刚来的第一天先生布置的作业,被她一推再推,现在已经忘没影了。 先生明显是想找茬啊! 第36章 闯宫门 白芩歌捂着胳膊说道:“先生啊,我的胳膊为了救人脱臼了,到现在都没有痊愈,不是我不想写,实在是写不了啊。” 本以为先生还会继续找茬,没想到杜先生却笑了,当着所有人的面赞道:“世子大义,大丈夫行天地之间,行光明磊落之事,世子救人问心无愧即可。” 白芩歌心里却是觉得过意不去,他本意是想救人,却平白多出了那些谣言。 她愧疚的是只是谣言毁坏姑娘家的名誉。 旁人不知道林氏不是自杀,而是被人害死的。 “多谢先生宽慰。” 她面上做出一副羞愧的表情,杜先生点点头,这才又开始讲课。 阮启手指头在她后背上戳了一下,小声问道:“你跟先生打什么哑谜?” 白芩歌眼睛瞥了一眼先生,捂住嘴巴跟他说道:“等放学有事情跟你商量。” 阮启眨巴眨巴眼睛,白芩歌给她一个你懂的眼神。 他挠挠头,啥事儿啊?他真的不懂。 课堂沉闷,阮启倒下又睡了一觉睁开眼看看还没放学,迷蒙的视线里看见白芩歌没睡,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 她转性了? 白芩歌正在做着计划,纸上写得乱七八糟估计只有她自己能看懂,阮启伸长脖子往前头看了一眼。 “白兄,你在画什么鬼画符?” “你最近中邪了?” 白芩歌呸了一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爷我写的这是机密,机密懂不懂?” 她声音太大吵到乔南舟,乔南舟支着脑袋看过来,他脸上鼻青脸肿还没消,眼睛眯成一条缝,视线范围有限,没看见白芩歌。 他努力瞪大了眼睛,终于瞧见把他伤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她今天还敢来上学? 他爹做了亏心事,最近惹上了麻烦,没工夫管他,他娘今天一大早就进宫找太后娘娘告状去了,还联合了康定伯府和承远候府一起进宫告状。 这家伙惹了祸,还敢若无其事的来他家的族学? 这儿可是他的地盘! 杜先生讲完课,收拾着东西,还没走出教室,乔南舟就迫不及待给周围跟他一样脸肿成猪头的纨绔们使眼色,准备把白芩歌围起来。 白芩歌眼观六路,一把揪起阮启的后领子就往外跑。 阮启的书本散了一地。 “哎呦,白兄,你做什么呢?” 昨天晚上打架阮启没参与,他还纳闷为什么今天来上课,班上的同窗好几个都是鼻青脸肿,只当是他们不知道又去哪儿惹祸了。 眼下看他们在身后疯狂地追击,才明白过来。 “白兄,你惹着他们了?” 不用白芩歌拽,阮启也知道,他跟白芩歌是一伙的,要是落在身后那群人手里,保不齐会出现什么事儿。 他挣开白芩歌自己跑,两人沿着京城的主街一路跑到宫门口。 白芩歌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张大嘴开始喊。 “太后娘娘,快救我啊,有人追杀我!救命呀!”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冲向宫门口,宫门口的守卫认识白芩歌,将她跟阮启护在身后,举起长矛对准后面那群……什么玩意儿? 乔南舟气得破口大骂。 “白芩歌,有种你出来!” 乔南舟身后的纨绔们也跟着喊。 “是男人就出来解决!” 白芩歌吐吐舌头。 “兴你们进宫告状,不兴我进宫寻求庇佑?你们这是什么逻辑?宫门口的守卫大哥都是证人,我要是不躲进他们身后,还能保住我这条小命吗?” “守卫大哥,他们意图闯宫禁,这是杀头的大罪,你们先把他们抓起来,让他们的家人来领!” 守卫宫门的禁军们:“……” 既然已经是死罪了,家人只能来领尸首吧,还领什么人! “别别,别动真格的,他们家里多少都有爵位等着继承,别真的伤了他们。” 正准备动手的众禁军守卫:“……” 白芩歌拍了拍为首那人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等我进宫告完状,出来请你们喝酒。” 她白世子的酒不是那么好喝的! “请你们喝径山寺的桃花酒。” 她给了众人一个你懂的眼神,众人心头一颤,径山寺的桃花酒那可是贡酒,专门供给皇室贵族的,他们…… 白芩歌又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领着阮启进宫去了。 她这一系列骚操作让阮启看呆了。 “白兄,你到底怎么得罪乔南舟了?他身上那么大怨气。他们脸上的伤是你弄的?” 白芩歌把弄乱的衣襟整理整理,又恢复了他风流倜傥的模样,唰地一下打开折扇。 他们跑那么远,难为她还没把折扇弄丢。 阮启在自己的书袋里翻找,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就剩下一支他从来没用过的狼毫笔了。 忠勇侯夫人并几个夫人还在太后的宫里哭诉,白芩歌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说了一上午也没说完。 太后听得昏昏欲睡,冷不防一道更凄厉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来。 “太后娘娘救命啊,乔南舟带着一帮人把我堵在学堂里,幸好我跑得快,要不然就被他们打死了!他们现在还在宫门口叫嚣着要把我打死呢,唔唔!” 白芩歌从殿外窜进来,眼角的泪还没挤出来,看见抹着帕子假哭的一干人等,转着眼珠子躲到太后身旁蹲下,抱住太后的膝盖。 “乔夫人在就太好了,我刚才进宫的时候,乔七公子他们欲闯宫门,被禁军拦住了,这会儿过去的话,他应该还没吃多少苦头。” “你说什么?” 闯宫门是死罪,乔夫人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余下几个夫人问道:“除了乔七公子,还有谁在?” 白芩歌认识这几位夫人,都是京城权贵圈子里的,他们靠着忠勇侯府,把自己家不上进的纨绔公子送去跟乔南舟作伴,想借着机会攀上忠勇侯府,乔南舟惹事,怎么能少得了他们家的? “他们脸肿了,我认不出来,要不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那几个夫人担心自己家的不肖子孙,坐不住了,纷纷起身告辞。 太后叹了口气说道:“终于清净了。他们自己家的儿子孙子,自己不了解吗?在外面吃了亏就跑到我这儿告状,欺负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来告诉我一声呢……” “小子,都是你干的好事儿!” 太后包庇她包庇得不要太明显。 白芩歌乖巧道:“是他们不对在先,怎么能如此编排一个姑娘家呢,人家都没了命,他们也不放过,还拿来取乐,就算时间到退回去,我还会这么干,揍得他们爹娘都认不出来他们!” 第37章 肯帮这个忙 “做得对,有你娘当年的风范。” 太后咳嗽两声,白芩歌关切道:“太后,您怎么咳嗽起来了?” 太后的精神头看起来不很好。 “上了年纪,感觉精力不如以前了,这才坐了半日就开始打盹了。我没事儿,觉得喉咙有点干,喝口水润润。” “白家小子,你以后得收敛点儿,我现在还能护着你,以后可怎么办呢?你爹远在西境,真惹了事儿,京城里连能给你出头的人都没有。” “他们在我这儿没告赢,肯定会去别处,要么去找太子,要么去找皇帝,你自己当心点儿。” 白芩歌觉得过意不去,她竟然不知道太后病了,伺候女官端来一碗汤药,她接过来伺候太后喝完躺下,这才带着阮启从寿康宫出来。 阮启担忧道:“白兄,这次太后没办法给你出头了,事情麻烦着呢。” 白芩歌摇着扇子,淡然说道:“不麻烦,有什么麻烦的,我把他们揍一顿顶多算是咱们自己的恩怨,他们擅闯宫门,家里还得去找皇上请罪,他们好意思向皇上告状?” 阮启拊掌。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白兄,还得是你厉害!” 找太子告状? 无所谓,太子也只能安抚他们,否则还能怎么样,把她交到太子府说教一顿? 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催眠了。 安安心心回家吃好喝好,她跟阮启说道:“阮兄,我这儿想给你家的姐姐说个亲事……” 阮启以为她开窍了,直言不讳。 “白兄,凭咱俩的关系,你要是看上我哪个姐姐你就直说,我这就回家跟我爷爷说一声,等咱们两家变成亲家,我把你当成亲兄弟。” “不是。”白芩歌斟酌着开口说道,“我还不着急成亲,我是说,我当个中间人,给沐云行说个亲,镇国公府门楣也不错不是。” 阮启眨巴两下眼睛,不解道:“白兄,你啥时候跟沐云行好得穿一条裤子了?再说了,你俩不是有一腿吗,让我家的姐姐嫁过去当摆设吗?” “白兄,咱俩关系这么好,你不能坑我啊!” 他也听了不少流言,而且白芩歌平常时不时表现出对沐云行的兴趣,他对这些流言信了七八分。 不怪他想多,是白芩歌真的男女通吃啊,在春风楼春月楼,摸人家姑娘的小手,在清风楼,她也摸倌儿的小手,对谁都是一句,姐姐的手好滑,哥哥的手好滑。 他提一次结亲的想法她拒绝一次,他有理由怀疑,白芩歌莫不是下面那个? 往深处想,如果她是下面那个,自家的姐姐嫁到镇国公府,岂不是要先跟她争宠? 他脑补出了一出大戏,白芩歌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阮兄,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知道林家小姐不是自杀,是被人勒死的,现在查不出凶手,我跟沐云行都怀疑害死林家小姐的人是出于嫉妒,想要成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妃。” “只要有人占了这个位置,对方是不是还会出手?” 她解释道:“我不是真的把你家姐姐往火坑里推,是想借机查案,我跟沐云行一定会保护好你家的姐妹。” “要是办好这件事情,沐云行欠你们家一个人情,你想想,那可是镇国公府的人情啊,实在不行,我这儿也给你个保证,答应你们家提出的一个要求……” 蔡康侯祖上早早地交了权,回家做富贵闲人,已经有好几代人没有入过朝堂了。 权贵们一旦离了权力中心,要想再进去就难了。 上头没人撑腰,就容易被欺负,阮启好不容易跟白芩歌玩到一块儿,蔡康侯嘴上教训阮启不思进取,行为上却大力支持。 也是因为白芩歌身后的靖国侯府。 阮启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这么大的事情他拿不定主意。 “我得回家问问爷爷。” 他爹也拿不定主意。 不是真成亲,还容易有危险,弄不好家里女眷的名声就毁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不敢应承。 “行,我等你好消息。” 阮启回到家中一问,若不其然,他爹又提着鸟笼子出去闲逛去了,午后热得很,蔡康侯习惯午睡,刚躺下,看见阮启站在床前。 “爷爷,有个事儿得跟您商量一下。” 蔡康侯上了年纪不经吓,抚着胸口坐起来。 “什么事儿?” 阮启把白芩歌跟沐云行的打算说了,然后一心忐忑地站在床边等爷爷发话。 蔡康侯小时候跟着祖父练过功夫,身体硬朗,头脑也不糊涂,立刻就把其中的利弊分析清楚了。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自家姑娘的名声毁了,以沐云行的为人,肯定要娶他家的姑娘进门。他跟林家小姐只是赐婚,还没正式过六礼,他都能以世子妃的礼节把人家葬进自家祖坟,如果牵连了无辜的人,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帮着沐云行查案,说不准还能捞到一桩满意的婚事,再不济,镇国公府和靖国侯府的人情也不错。 “我们阮家当年也是军功起家,咱们家的子孙遇事不能退缩,也该学学先祖的魄力,这件事情我应下了,去把你爹叫来。” 阮启回来的时候已经去找过他爹了,没在家。 “我爹没在家。” 蔡康侯顿了顿,起身披上外套。 “那就去把你娘叫来,还有慧姐儿。” 他有两个嫡子三个庶子,却没有一个顶用的,老大虽然不中用,但是好歹还能落着个爵位,阮启的爹是次子,等他埋进土里,他什么也捞不着。 慧姐儿是阮启的嫡亲姐姐,聪明能干,要是嫁进镇国公府,还能提携提携底下的兄弟姐妹。 父母爱子则为其计深远,蔡康侯一把年纪了,连孙子的心都得操。 阮启回去把他娘跟姐姐叫来。 几人坐在前面的小待客厅里,蔡康侯把阮启的话重复了一遍告诉他们,明确说了这只是一场交易,问他们娘俩愿不愿意。 阮慧一口就应下来了。 “白世子肯为了林家姑娘的名声大闹京城,我倒觉得白世子不错。所以,我肯帮这个忙。” 富贵险中求,这句话说得一点也不错,阮启觉得爷爷跟姐姐一定是魔怔了,这么危险的事情都敢答应。 “你不懂,如今家里有爷爷操持着,外人还给咱们家几分薄面,等将来……咱们这些权贵没有靠山,家里又有钱有田,肯定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阮慧清醒地说道,“我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但是媒人上门提的人家都不怎么样,咱们家高不成低不就,不搏一把,很难找到称心如意的亲事。” “是为我也是为你。” 大道理阮启也听不明白,他不太聪明,反正照做就是了。 他不觉得自己跟白芩歌比差在哪儿,但是他却没有白芩歌那般能什么都不顾忌。 在学堂里,他怕自己惹了事儿回家被家里念叨,在外面,他怕自己得罪了人,会给家里带来什么祸事,所以他永远躲在白芩歌身后。 她打头,他就在后面跟着。 现在却觉得不该让姐姐为了他牺牲,他也太没用了些。 第38章 滑不溜秋 “我要先见见白世子和沐世子。” 阮慧是个有主意的,阮启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儿什么都没问就回来跟家里说,这件事情靠不靠谱还不知道。 “我去安排。” 白芩歌正躺在摇椅上看院子里的雨,她这次闹出来的动静有点大,各家都在忙着捞人,学堂暂时停止上课,等这个事儿结束了再说。 忠勇侯府也想趁这个机会,把白芩歌和沐云行从族学里踢出去。 他们实在是怕了,怕白芩歌又惹出什么麻烦来,怕沐云行再查出什么。 乔南舟被乔夫人带回家之后拘在家里,对外称病,那些依附忠勇侯府的纨绔们也有样学样,族学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再另行通知。 从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京城的局势,似乎发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白芩歌啧了一声,抓起一个个头饱满的水蜜桃,吸了一口桃汁,满足地叹了口气。 她的求学生涯总是这么多坎坷,她是真的想念书啊…… 四喜淋着雨跑过来。 “世子,太子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白芩歌早料到他们会去找太子告状,只是没想到这都过去几天了,太子现在才宣她过去。 下着雨,她有点不想动。 “祖宗唉,这个时候你能不能心疼心疼你家子孙,替我去挨训啊!” 四喜怪异道:“世子,您怎么能麻烦老祖宗们呢,是您自己惹的祸,要是让侯爷知道了,肯定又该念叨您。” “我就是随便说说,去准备马车吧。” 白芩歌认命地起身,整理整理衣摆,放下了她最喜欢吃的水蜜桃。 太子府装饰得很简单,一进门便瞧出威严来了,照壁上盘旋着四爪的蟠龙,气势十足。 白芩歌没想到自己来到太子府遇上的第一个人会是沐云行。 “嘿,好巧啊,在这儿又见到了。” 她左右看了看,带着她往前走的下人正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她凑近沐云行耳边轻声说道,“事儿我已经办妥了,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你可别说漏嘴了,就是太子问起来,你也别说。” 耳朵痒痒的,沐云行本能地往旁边侧了侧身,余光瞥见白芩歌四下打量,好像不知道自己是来挨训的。 她比自己矮半头,他以低头就能看见她头顶上束发的白玉环。 “太子在书房,等会儿我会替你求情。” 看在她帮过林氏的份上,沐云行又欠她一个人情,更何况她今天挨训,也是因为帮他调查流言的出处。 白芩歌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见眉不见眼,伸手捞住他,明明比他矮,却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肩膀。 “我就说吧,你这个人能处,行,就这么着!” 沐云行的脸拉下来,果然,就不能给她好脸,这个人最喜欢蹬鼻子上脸,在太子府里跟他勾肩搭背,没一点正形! 很快来到太子的书房。 太子正在看挂在墙上的舆图,转过身来看见他们。 “云行也来了。” 他只看了白芩歌一眼就挪开视线,继续看着墙上的舆图。 “北辽两王相争,现在自顾不暇,北境有镇国公在,本宫跟父皇都能高枕无忧了。这一切都是云行的功劳。” 太子语气轻松,沐云行拱手道:“云行不敢当。” “你当得起。”太子感慨道,“本宫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太子妃也很伤心,等这件事情过去,本宫再帮你相看合适的人家,或者你自己要是有喜欢的姑娘,本宫也可以帮你上门提亲。” 沐云行谢过太子。 太子这才看向白芩歌。 “昨日有人来跟本宫告状,你又做了什么好事儿?” 白芩歌在心里暗想,明明知道还要再来问一遍,不嫌麻烦吗…… “殿下您也说了是好事儿了,我确实做了件好事儿,夸奖就不必了,把您府上用不着的玩意儿送我两件就成。” “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太子再次领教她的厚脸皮,“你打人就算了,还要狡辩,我看你毫无悔改之意,靖国侯不在京城,本太子就替靖国侯教训教训你。” 他面色严肃,沐云行正准备开口求情,却见白芩歌笑嘻嘻地开口说道:“殿下呀,您每天处理朝廷大事儿,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觉都没时间睡,还得抽空处理我们这些纨绔们之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那些来找您告状的人也太不懂事儿了!” “您告诉我都是谁来告状,我去教训他们!” 沐云行惊了,还能这样? 太子对她的喧宾夺主见怪不怪。 “白芩歌,你是太子还是我是太子?” 看出他生气了,白芩歌立刻端正态度。 “当然是您是太子啊,我只是想着殿下您这么辛苦,我爹怎么好意思让您帮忙管教我这个不孝子呢!要是让我爹知道我因为这点小事儿叨扰您,肯定要剥了我的皮!” “我这就回家跪祠堂,向您保证,一定认真反思己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认错的态度极好,好到让太子没法再说什么,只摆摆手,一副不想看见她的样子。 “哎,我这就滚出去不碍您老的眼。” 白芩歌麻利地从太子的书房里出来,看得沐云行眉峰抽了抽。 沐云行还是第一次看见太子脸上绷不住,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遇上白芩歌,也被气得不轻。 “太子息怒,白世子她是闹腾了点儿,出发点却是好的。” 太子也不想管白芩歌,京城那些来告状的权贵若是能奈何得了靖国侯府也不会来找他,本就是双方扯皮的事儿,权贵们状告白芩歌目中无人,在京城行事肆意不顾及各家的脸面。 告到宫里,太后不想管,闹到父皇面前,父皇几句话把他们打发了,他们还不甘心,才闹到他这儿。 再闹下去,京城就没有安宁了,他才把白芩歌叫过来准备问问情况,谁知道这小子滑不溜秋,滑头得很。 “本宫没有生气,只是被那帮权贵们逼着没法子,云行,你去劝劝她,让她安生点儿,别再惹事了。” 乔夫人联合各家闹了好一阵子,却只等来了太子送来的补品,叮嘱他们好好教育自家的儿子孙子,背后嚼人舌根本就不对,更何况他们嚼的还是太子妃娘家的舌根。 众权贵突然反应过来太子的意思,集体哑口,不敢再提这件事情了。 乔夫人气得吐了一口老血,转而把乔南舟好生教训了一顿,关在院子里不准他再出去。 第39章 定情信物 将此事告知忠勇侯,乔佐仔细一琢磨,觉得他们家的蠢儿子可能又被人利用了,要是让沐云行知道流言最早是从他儿子的口中传出去的,会不会以为他在背后指使? 前头刚得罪了靖国侯府,这要是再把镇国公府也得罪了,就算他有祖传的铁帽子爵位,也得吃不了兜着走1 最近接二连三吃哑巴亏,乔佐怀疑今年是不是忘了去烧香拜佛,被各路神仙遗忘了,于是赶紧让乔夫人带上银子,去径山寺添了香油钱。 这次他也不端着了,让管家准备了礼品,亲自上门去看望白芩歌。 “世子,忠勇侯来了!” 正躺在躺椅上吃桃子的白芩歌烦躁道:“有完没完了,你去跟他说我病了,不见客!” “世子啊,忠勇侯亲自来了,你要是不去见,咱们就把乔家得罪死了哇!” 跟着白芩歌,四喜操碎了心,以前是担心他家世子出去惹事儿,现在他家世子都好几天没出过门了,谁能想到她人在家里坐着还能到处得罪人…… 四喜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杵在白芩歌身边,白芩歌嫌他烦人,翻了个身,四喜就换个方向,继续杵在她跟前。 如此几次下来,白芩歌从躺椅上坐起来。 “烦死了!” 四喜又站到她面前,白芩歌起身往外走。 他追在后面。 “世子您去哪儿?” 白芩歌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去见那个老匹夫!” 老匹夫乔佐在客厅喝了两盏茶才等来了哈欠连天的白芩歌。 “侯,侯爷……”白芩歌又打了个哈欠,“侯爷不必亲自上门,是我伤了你家七公子,又不是他伤了我,你该带着你家七公子去看看太医。” 好几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脸上肿起来的地方消了没有。 乔佐心里有气,他堂堂忠勇侯,来看一个后生,还被人家指着鼻子教训。 “不妨事,小七口不择言,拿姑娘家的名节说嘴确实是他不对。” 白芩歌奇怪道:“那侯爷应该去跟沐云行赔礼道歉,来我这儿干嘛?” 乔佐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再这么下去,就该彻底得罪乔佐了,灵魂状态的白芩歌用力撞向自己的身体。 “抱歉,我刚睡醒,脑子有点糊涂,侯爷莫要见怪。” 她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过不熟悉她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乔佐憋着的一口气呼出来。 “无妨。” 他端起架子,白芩歌体面笑道:“我会向沐世子传达侯爷的歉意,都是小辈们之间的玩闹,沐世子应该也不会计较,侯爷不必放在心上。” 乔佐的气儿这才算是通畅了。 起身告辞。 将他送出侯府,白芩歌盯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这件事情到底跟忠勇侯府有没有关系? 乔佐难道还想跟沐云行联姻? “白兄!” 刚送走一个,又迎上来一个。 最近的天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连着阴了好几天,时不时就要下几场雨,地面很潮湿,阮启下马车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栽倒。 白芩歌哼笑一声,只见他转过身去,从马车上扶下来一名带着兜帽的女子。 她收敛笑容。 “进去说话吧。” 阮慧不是第一次见白芩歌,早几年在街上时就见过她,印象中她欢泼跳脱,没有一天不惹事,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成熟稳重了? “见过白世子!” 两人之间隔着阮启,白芩歌虚扶一把,又立刻收回手。 “阮慧姐姐,听阮启说过你。” 按照年纪,白芩歌比阮慧小一岁,喊一声姐姐也没什么。 阮慧脸上一红,想知道阮启在她面前说她什么,却没敢问出口,隔着一层薄纱,看眼前的少年更觉朦胧。 “你们先坐,我去叫沐世子。” 既然要设局,就得让当事人都在场,大家好好商量一下后续该怎么安排。 阮启前脚上门,后脚她就去叫沐云行太扎眼了,白芩歌踱步到后院,稍一琢磨,脚尖轻点,翻过墙去。 这个点,不知道沐云行在做什么。 躲开护卫,白芩歌找到了沐云行的院子,下这么大雨,院中却有一道身影正在练剑,雨落在他的长剑上,发出嘀嗒的声响,带着金属的回音,被震开。 少年的剑势如虹,白芩歌没忍住赞了一声。 “好剑法!” 沐云行手中的长剑向她飞来,她却纹丝不动,剑锋贴着发丝钉在身后的门框上,沐云行成钩的手掌停在她喉咙前。 “怎么是你?” 他现在是太子的人,白芩歌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实力,便指了指开着的门,我看没人拦我自己走进来的。 沐云行皱眉,府上的护卫连一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纨绔子弟都拦不住了吗? “有什么事?” 绕过她进卧室,白芩歌追在后面。 “呐,阮启的姐姐要见你,咱们得坐在一块儿商量一下这门亲事该怎么议……” 沐云行一进入房间就开始脱衣服,脱掉外面的长衫,随手捞了一条干净的布巾擦着身上的水。 白芩歌眼神发直,收势不及,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怎么又脱衣服?” 沐云行从柜子里找出来一件干净的外衫换上,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 “白世子这个时候知道礼义廉耻了?” 脱衣服怎么了?都是大男人,难道还会害羞不成? 意外瞥见白芩歌脸颊上的红晕,沐云行加快了速度。 这小子真的不对劲! 白芩歌有点懊恼,上辈子她就想找沐云行借个种子,给白家留个后,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行动,镇国公府就因为太子逼宫被牵连。 她盯着沐云行出了神,眼神情不自禁的落在他腰上,滋啦一声,是她吸口水的声音。 沐云行穿衣服的动作顿住。 “出去!” 白芩歌吸口水的声音太大了,她自己也觉得失礼,自觉地退到屏风外面,但是屏风是透纱的,隔着一层屏风,反而更有朦胧感了。 她端着下巴在想,上辈子累死累活,到最后也没落着好下场,既然重生回来,还不如早点享受生活呢,如果最后还是一个死,至少不那么亏了。 这么一想,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就小了很多。 既然重生了,总有重生的道理不是…… 于是她起身扒着屏风往里看。 这个人真是贼心不死! 沐云行抓起换下来的衣裳扔过去。 白芩歌伸手抓住,嘿嘿笑道:“沐云行,你害羞啦?都是大男人,有什么不能看的!只要心里光明坦荡,又何必在意别人想什么?” “你给我滚出去!” 一击不中,沐云行捡了一枚玉簪当成暗器甩过去,也怕真的伤到她,他没有用全力,却被白芩歌钻了空子。 白芩歌接住他扔过来的簪子插在头上,在他发怒之前赶紧跑出去。 声音却还萦绕在房间里。 “沐云行,你的定情信物我收到啦!” 第40章 计策 遇到无赖能怎么办? 沐云行穿好衣服去追白芩歌的时候,她正坐在墙头上冲他笑。 “哎,你就这么离不开本世子吗,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沐云行捡了几枚石子甩过去,白芩歌哎呦一声,向后倒下去。 那么高的墙头,别真的摔坏了,沐云行提气越过墙头,一眼没看见人,环顾四周,却发现白芩歌站在树后看着他笑。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神出鬼没了? “不开玩笑了,阮启姐弟正在等咱们呢,快点过去吧。” 沐云行看着她,他的簪子还在她头顶,她是忘了吗? 两人一起穿过内宅来到前面待客的厅堂,阮启姐弟俩已经等候多时了。 “白兄,沐世子。” 几人相互见礼之后落座,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白芩歌,主意是她提起的,当然要听听她的想法。 白芩歌轻咳一声,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先找人传出镇国公府要跟蔡康侯府结亲的消息,再找个机会,让阮姐姐出场,被旁人以为要跟镇国公府议亲的是阮姐姐。我们暗中观察,看看幕后黑手会不会出手,如果出手正好给我们机会。” “如果一直不出手的话,咱们放出去的只是传言,也不会有损阮姐姐的名声。你们觉得呢?” 沐云行考虑良久,点头道:“如此甚好。” 阮慧也附和道:“我没有意见。” 只有阮启担心自己姐姐的安危,开口说道:“那万一我姐姐遇上危险了呢?” 白芩歌看向沐云行。 “我会暗中派护卫保护阮小姐。” 达成共识,接下来几人详细计划了一下怎么施行,沐云行才刚死了未婚妻,立刻就传出议亲的消息不一定有人会信。 于是白芩歌就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三天后,阮兄陪着阮姐姐去径山寺上香吧。” 她笑容深奥,与沐云行相视一笑,阮慧也明白了两人的意思,只有阮启喊着:“你们来个人给我解释解释啊?我怎么不明白!” 白芩歌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你不用明白,照做就行了。” 沐云行的视线落在她派阮启的那只手上,她手上的皮肤嫩白细腻,手指纤长,比女子的手还要好看。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呢? 阮慧起身。 “容我回去准备准备,告辞了。” 阮启没弄明白,但是自家姐姐都发话了,他也只得跟着告退。 待客厅里只剩下白芩歌跟沐云行两人。 沐云行打量着白芩歌。 “白世子似乎并不如外界传的那般纨绔无用。” 他的语气带着试探。 却见白芩歌笑着说道:“被沐世子发现啦,我就说嘛,我这么英俊潇洒神武不凡,怎么会传出那样的名声呢,都是外人嫉妒我,外面的传言的确不可信。” 她一脸自得的表情,捎带着还又补充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这个人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哪儿有人这么称赞自己的……就算真的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奇才,在外人面前不还得谦虚点儿啊! 沐云行摇摇头,再次把心中冒出来的想法掐灭,眼前这货不经夸。 白芩歌又凑过来。 “我说,我这次帮你你准备怎么报答我?你欠我的人情越来越多了,要不要以身相……” 沐云行开口打断她。 “白世子的人情我记着呢,日后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白世子只管开口。” 直觉告诉他白芩歌提出来的都是馊主意,他却还想试试,有人躲在暗处算计他,算计镇国公府,不把人揪出来,他睡觉都得睁只眼睛。 白芩歌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侧身看到白芩歌无辜的眼睛,算了,这家伙惯常装无辜,估计也问不出来。 雨又下了两天,第三天终于晴天了。 阮启一大早派人来给她传信,说他们出发了,白芩歌睡醒之后,听到消息还有点懵。 他们去上香自己去就行了,跟她说干什么? 癔症了半晌,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在屋子里翻找,是不是在她不知道情况的时候,自家祖宗又上自己的身以她的名义干什么事儿了? 这两天太过无聊,她没想到这一茬。 她有什么好东西,喜欢藏在书架里某个特定的格子,在别处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想起来此处,搬了个凳子爬上来一看,果然有个小盒子里面放着几张她自己的笔迹。 看到上面的内容,她捂住脸。 “祖宗唉,您至于把消息藏得这么高吗,我要是看不见怎么办?” 前几次都是放在显眼的地方,不敢写太多,怕被别人看见,只写了一些提示词,这次却写得很详细,他们是怎么计划的,每一步该怎么做。 看完之后把写满计划的纸丢在火盆里烧了。 “但愿她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白芩歌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出门。 “世子您去哪儿?” 四喜跟出来,又被她赶回去。 “爷我就是随便转转,你该干啥干啥去!” 四喜才不信她说的话呢,非得跟着她一起去。 “哎,我说你,到底谁是主子?我说的话还没人听了……” “世子啊,您要是让奴才少操点心,奴才就知足了!” 主仆俩一边斗嘴,一边往门外走,靖国侯府的马车一路出了京城。 “世子,这就是您老说的随便逛逛?” 白芩歌不耐烦道:“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絮叨,等会儿有好戏看。” 这个季节,下点雨就凉快,太阳一出来,中午就热得不行。 大中午,太阳晒得大地蒸腾着热气,一辆马车坏在半路上,带着兜帽的年轻女子站在路边的阴凉处,等着车夫修车。 “小姐,早上出发的时候小人检查过马车还是好好的,谁知道会坏在半路,眼下没法修了。” 阮慧没开口,身边的阮启抢先骂道:“都是一群吃干饭的,没法修你让我们怎么去上香?” 车夫四下张望一圈。 “公子,要不您往路边站站,拦一辆马车?” 阮启很生气,正欲开口骂,却被阮慧拉住。 “无妨,你慢慢修车吧,我们去路边看看有没有马车经过。” 阮启是真的想骂车夫,这个点,就连商队都会停下来避避太阳再出发,路上哪里有人! 等了半晌,终于看见一辆马车。 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沐云行掀开车帘看着两人问道:“需要捎你们一程吗?” 阮启一下子就明白他们的计谋了,感情今天他们家的马车坏了是早就预谋好的事情! 第41章 虚惊一场 “多谢世子,我们姐弟要去径山寺上香,马车坏在半路,能麻烦世子送我们一程吗?” 沐云行手中握着一本书,唇角带笑。 “正好,本世子也要去径山寺,上车吧。” 一路无话,通往径山寺的台阶又高又陡,阮启自己爬得气喘吁吁,阮慧有丫鬟搀扶,也有点吃力。 沐云行向后看了看,哪里有白芩歌的影子。 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了? 他瞧着阮家姐弟,难得开窍了。 “需要搀扶吗?” 男女有别,沐云行伸出胳膊,阮慧略一思索,便伸手握住他的胳膊。 “多谢。” 这种天气,来径山寺的游人不多,路上他们只遇到了两拨人,爬上去之后,寺院里倒是有不少人。夏日天热,许多大户人家的女眷喜欢来寺庙里小住几天,沐浴斋戒,为家人祈福。 阮慧遇上相熟的姐妹,便跟沐云行打了个招呼,与姐妹一起去大殿里烧香拜佛。 “慧姐姐,你怎么跟沐世子在一块儿啊?是不是……” 姐妹们咬着耳朵说悄悄话,沐云行在大殿里转了一圈,上次他就是在这里被人算计。 大殿里的佛像庄严肃穆,他向僧人讨了几支香。 “抱歉,来晚了!” 身旁白芩歌扶着膝盖喘粗气,也向僧人要了香,点着以后对着佛祖许愿。 “观音菩萨如来佛祖,各方神佛,保佑我白家长盛不衰,保佑我开开心心,一辈子衣食无忧混到老……” 这个人连愿望都如此奇葩。 沐云行把手中的香插到香炉里,转身出去。 “喂,你等等我啊!” 白芩歌追出去,正好看见阮启。 她跟阮启一向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她们两个在一块儿别人不会奇怪,她要是跟沐云行走在一起,很快她跟沐云行的流言就能传满京城。 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拉了阮启。 “走,咱们去后山摘桃子吃!” 后山的桃树上结满了桃子,她最喜欢吃向阳处长在树顶上的红透了的桃子,这种桃子最甜。 这时候来径山寺上香的人大多抱着吃桃子的目的,只是现在外面太热了,香客们大多等到太阳西斜的时候再去,只不过那时候蚊子多,现在去有利也有弊。 当然也可以吃僧人们摘回来的桃子,只是她嫌僧人摘的桃子太软,没有自己动手乐趣多。 沐云行被两人丢下,他去找了径山寺的主持济惠大师下棋。 白芩歌跟阮启两人快步爬到山顶,一人摘了一兜桃子,去溪水边洗干净,吃饱喝足之后才回到径山寺,这时候才碰见香客们往上走。 来游玩也不错。 晚上赶不回京城,自然是在寺庙的厢房里住下。 白芩歌提着一兜洗好的桃子去找沐云行。 “哎,我说你这个人,怎么不喜欢穿衣服呢?你是不是有什么癖好?” 白芩歌捂着眼睛退出去。 沐云行把布巾扔进水盆里,捞起衣裳穿上。 “进来吧。” 白芩歌还不太敢睁眼睛,一只眼睛先睁开,看见他已经穿上衣服了,这才两只眼睛都睁开。 “那啥,我给你送点桃子吃,放心吧,我摘的都很甜。” 她把桃子放在桌子上,天热,她两只袖子挽起来,露出一截比女子还要细嫩的小臂。 看见桃子,沐云行脑子里蹦出来一个词。 断袖分桃。 形容两个男人之间……那啥。 “喂,你跟我说说今天的事儿呗,没赶上看热闹,不知道你的表现怎么样?” 一开口,她给人的朦胧感就没了,让人想揍她。 沐云行抓了一个桃子咬了一口,脆脆的口感确实很甜。 “你出去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他今天下午已经听到很多人议论了,根本不用他们刻意往外传递消息,他对阮慧有意的谣言已经飞满天了。 京城那边,估计不出两天,满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房间里有椅子,白芩歌却偏要坐在桌子上,一边啃着桃子一边晃着两条腿,嫌热,还把衣摆撩起来甩到一边,露出雪白的底裤和修长的……腿。 沐云行的视线情不自禁被那双腿吸引过去,随即他又急忙转开视线,心里腹诽着莫不是跟这个纨绔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竟然也变得放浪起来。 盯着一个男人的腿有什么好看的? 白芩歌没有察觉,依旧晃荡着两条腿。 “行,事儿办成了就行,接下来就好好保护阮姐姐,别让悲剧再次发生了。” 沐云行暗处布置的有人手,她也抽空盯着,还有沐云行,他们这个阵容要是还能让人钻了空子,他们干脆就洗干净脖子等着人砍上来就行了,还查什么案? 蔡康侯府的车夫修好马车,第二天早上来接他们,白芩歌躲在沐云行的马车里,一路看着前面的马车。 在后面跟着的四喜:“……” 他们家世子什么时候跟沐世子这么要好了? 不会是他们家世子对人家沐世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四喜脸皱起来,随即又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沐世子功夫高强,就他家世子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打得过人家! 说不准沐世子是自愿…… 这么想也不对。 通往京城的官道都是平路,正好端端走着,前面蔡康侯府的马车突然惊了,坐在外面打瞌睡的阮启一下子就被甩下马车,摔到旁边的泥地里。 白芩歌还没来得及取笑,意识到什么,身边的人已经从马车里跳出去,施展轻功追上前面的马车,将马车勒停。 车夫吓得浑身打着哆嗦,这次出门是怎么了,去的时候马车坏了,回来的时候马惊了…… “多谢沐世子出手相救……” 车夫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沐云行跳下车安抚着受惊的马,又在马身上检查着,查了一个遍没发现可疑之处,马怎么会突然受惊呢? 回头看去,跟白芩歌交换了一个眼神,白芩歌的眼睛看向地上,在草丛边上发现一只被踩死的兔子,应该是兔子窜到马蹄下,马被吓了一跳才会受惊。 好吧,是一场误会。 阮启吐出吃到嘴里的土,只有他一个人受到伤害吗? 白芩歌没忍住,捧腹大笑。 沐云行也觉得莞尔。 阮启从泥地里爬出来,白芩歌指指后面的马车。 “把我的马车借给你,车上有衣服。” 只是虚惊一场,大家都放下心来,接下来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京城,便各自分开。 白芩歌送阮启姐弟回家,阮启觉得无聊,回家洗了个澡,换身衣裳便又去找白芩歌,两人一拍即合,叫上元寿他们几个去茶楼听说书。 乔南舟最近被拘在家里,没人跟她叫板也无聊。 正无聊地发慌,突然听见旁边雅间别人议论的声音。 “听说了吗,镇国公世子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好像是要跟蔡康侯府结亲呢。” 第42章 中毒了 白芩歌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他们昨天才在径山寺露面,今天就有传言流传出来了? 到底是谁在背后嚼舌根?速度也太快了点儿吧! 她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只听那边的人接着说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可靠不可靠啊,不是听说镇国公世子把林家姑娘的棺材接回府上,以世子妃的礼数下葬到自家祖坟了吗?” “镇国公世子对林家姑娘情深义重,不可能这么快又喜欢上别人吧!” “怎么不可能?我大姨家的表妹昨天在径山寺上香,亲眼瞧见,镇国公世子跟蔡康侯的孙女来往甚密,两人一起同游径山寺,可不是我瞎编。” “而且,我大姨家的表妹跟蔡康侯的孙女还是手帕交呢,当然能掌握第一手的消息呢。” “还说昨天他们去径山寺的时候同乘一辆马车,要是没关系,说出去你信吗?” 那人啧啧两声。 “镇国公世子倒是艳福不浅。” “可不是嘛,你说京城里多少家的名门闺秀等着嫁给他,他一日不成亲,还有咱们什么事儿……” 听别人的八卦,白芩歌异常兴奋,阮启这次却提不起来兴致,听着旁人议论自己家,总感觉怪怪的。 “白兄,咱们下一步怎么做?” 白芩歌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下一步等着就行了,消息既然已经传出去了,背后的人如果真的是冲着镇国公世子妃的位置去的,阮慧那边肯定会遇上绊子,如果不是,等过段日子风头过去了,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也不影响议亲。 在茶楼里厮混半日,下午他们换了个地方继续玩儿,玩到晚上,大家各自回家,第二天接着约。 如此过了好几天,阮慧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芩歌怀疑是不是自家老祖宗判断失误,否则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沐云行安排了不少护卫守在蔡康侯府周围,阮慧每次出门,也有人暗中保护。 如此又过了几天,天气热得人实在是不想动。 大中午,白芩歌抱着一碗冰沙正美滋滋地给自己降温,抬头瞧见阮启跑跑过来,他跑了一头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白兄,不好了不好了!我姐姐突然昏迷不醒了,你快去看看!” 白芩歌撂下冰沙就往外走,一边严肃问道:“通知沐云行了吗?” 阮启点头。 “暗处的护卫回去告诉他了,我姐姐这几天一直没出门,就在家里待着,帮我娘算账,好端端的突然就晕了,请大夫来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爷爷已经拿了牌子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白芩歌跟沐云行在蔡康侯府门口遇上了,阮慧是女子,他们两个干着急也见不到人。 沐云行提前一步赶到,把阮慧身边的丫鬟婆子叫到一处开始查案。 白芩歌坐在旁边看着他问话。 “你们小姐这几天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阮慧的贴身丫鬟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突然点头。 “天气太热了,小姐没什么食欲,每天都要吃一碗冰沙,今天中午就是这样,吃完之后直接就晕了。” “剩下的冰沙呢?” “小姐晕过去的时候冰沙在手里端着,摔在地上了,这会儿已经干了。” “这一碗冰沙经过谁的手?” 丫鬟仔细回想着说道:“厨房的刘妈妈做的,当时交给了小翠,小翠端来给小姐,是我服侍着小姐的,没有别人了。” 白芩歌问道:“你怀疑那碗冰沙有毒?” 沐云行没有回答,继续问丫鬟。 “做冰沙的材料还有吗?” 丫鬟点点头。 “带我们去看。” 丫鬟领着两人去了厨房,厨房里的人都在,沐云行先检查了做冰沙的材料没有问题,又挨个询问了厨房的人,询问了厨房的管事。 蔡康侯府如今的地位虽然大不如前了,但是家里主子们的日常起居都是很讲究的,所有呈给主子们的东西,下人都要反复检查,确定没有问题才会呈上去。 负责检查的婆子也确定了呈给阮慧的冰沙没有问题。 不是食物有毒,那就只能先等太医检查过后再说了。 阮启在阮慧的房门外走来走去,太医待在里面好一阵子才出来,热得满身是汗。 “太医,我姐姐怎么样?” 沐云行跟白芩歌从厨房出来,太医瞧着三人摇头道:“借一步说话。” 蔡康侯府人多嘴杂,看太医的面色,此事应该不简单。 几人来到一间客房,白芩歌把脑袋伸出去看了几圈,确定无人偷听之后关上房门进来。 “阮小姐的确是中毒了,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慢性毒,解毒倒是不难,难得是很多中毒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中毒了,这种毒素会慢慢蚕食人的精气,直到油尽灯枯时,再发现就晚了。” “天气热,阮小姐每日一碗冰沙,体内寒热交替,这才导致晕倒,幸好发现得早,回头我开几幅药方,把毒素清理出去,阮小姐就没有大碍了。” 三人的面色沉重。 “你们仔细搜搜,她身边一定有毒源,如果不把毒源清理出去,日后还会中毒。” 沐云行沉声道:“陈太医留步,我们这就去找,还请陈太医帮忙鉴别。” 蔡康侯家的事情他这般上心,看来外界的传言也不全是假的。 陈太医捋着胡须应了一声,被阮启请去客厅喝茶了。 沐云行和白芩歌两人在阮慧的房门外停住。 对视一眼。 白芩歌嘿笑一声。 “你这要是一进去,阮小姐的名声就不好听了,以后说不准得让你负责。” 沐云行也在犹豫,阮慧是因为他受到牵连,他要是不进去的话…… 两人正在极限拉扯,阮启从他们两个身后冒出来。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找!” 他姐姐的名声他自己维护! 阮慧在床上躺着,身旁的丫鬟被叫出去问话,阮夫人在房间里陪着。外面的说话声她也听见了。 “儿子,你要找什么东西?” 阮启眼睛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动手先从这些摆设开始找。 “我在找害姐姐晕倒的东西!” 阮夫人吓了一跳。 “你姐姐真是被人害了?” 阮夫人也动手去衣柜里翻找。 所有可疑的物件被找出来,陈太医分辨后摇摇头。 “都不是!” 那会是什么? 白芩歌看着摆在桌子上的荷包帕子,胭脂水粉,衣裳首饰等,开口问道:“阮姐姐平日里熏香吗?” 第43章 我可不是占便宜 有了新方向的阮夫人急忙去找阮慧平日里用的熏香,这些熏香一般都是由丫鬟保管,洗干净的衣裳帕子用的是一种香,房间里燃的是另一种香,阮慧喜欢调香,香料多达十几种,被她像宝贝一样专门收藏在柜子里。 陈太医一种一种辨别,毒物藏在香料里不太好分辨,有些香料单独使用没有毒性,合在一起会产生毒性,他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将毒物和香料分开。 “这种毒素源自蓖麻成熟的果实,如果误服,只需要三粒就能要人的命。香料里只是掺杂了少许,但是长年累月被吸进身体里,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诱发死亡。” 这些香料从哪里来的? 阮夫人也不清楚。 “问问慧儿身边的丫鬟。” 沐云行再次盘问起阮慧身边的丫鬟,很快弄清楚了香料的来源。 “这是相府的李小姐送给小姐的!前几日李小姐过生日,给小姐下帖子,小姐送了李小姐几种自己调制的香料,李小姐很喜欢,便给小姐回了这种香料。” “这种香料味道很淡,小姐十分喜欢。” 那就是了,原来是香料惹的祸。 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把心提起来。 幕后黑手难道是李丞相的幺女李妙颜吗? 如果真是丞相府的小姐给阮慧下毒,以他们家如今的实力,也没办法给阮慧讨回公道。 李丞相只效忠皇帝,从来不站队,太子对他多方拉拢,也没见李丞相动摇分毫。 相府小姐对沐云行有意,这一点除了当事人沐云行自己不知道,在场的人都知道,尤其是阮启,亲眼看着李妙颜往沐云行身上凑。 如果真是这样挡着别人的路,他姐姐还是早点抽身为妙。 矛头指向李相府。 沐云行转身往外走。 “喂,你干嘛去?” 白芩歌给阮启飘了一个眼神,起身追上去。 沐云行翻身上马,白芩歌追出来,“你可别冲动啊,说不准是误会呢,这件事情要好好调查,循序渐进,别惹恼了那位姑奶奶,小心你的鲁莽害了阮姐姐!” 如果李妙颜真的是策划了这两场悲剧的幕后黑手,那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这般跑去兴师问罪,只会让阮慧死得更快,说不准连蔡康侯府都会受到牵连。 沐云行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她。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最讨厌投鼠忌器,做什么事情不能放手去搏。 在战场上,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看出他心思的白芩歌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在战场上的风格不适合京城,你去质问了又能怎么着?只要人家不承认,人家假装不知道香料里混得有毒,随便找个替罪羔羊给你交差,你能拿人家怎么办?”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人家害死了林家小姐,害了阮姐姐昏迷?” “别说你没有证据了,你就是有证据,只要李相还在这个人位置上一天,李妙颜就能平安无事一天。连太子都不敢得罪李相,你敢得罪?” 知道是谁在背后操刀,他们也好制定应对政策。 “谁说我要去质问李相了?” 沐云行常年在北境,北境不同于京城,反倒是白芩歌这个纨绔更清楚京城的规则。 但是他也不是傻子,不至于做出跟李相硬碰硬的事情来,白芩歌的反应让他出乎意料。 虽然她出的主意不一定靠谱,但至少能用来参考。 只见她面色犹豫,内心似乎有两个小人在作战。 “这个事儿吧,还需要从长计议,咱们先回去。回头我跟阮启说一声,让阮夫人放出风去给阮姐姐议亲,只要不跟你扯上关系,以后应该就是安全的。” 沐云行默然,似乎也只能这样做了。 “回头我给阮姐姐准备一份丰厚的添妆,当成是对阮姐姐的补偿吧。” 这个时候,白芩歌似乎很靠谱。 她来蔡康侯府坐的是阮启的马车,这会儿要回去才发现门口空荡荡的。 沐云行挑眉。 “走吧,我带你一程。” 看在她如此帮忙的份上,沐云行暂时不计较她对自己的无礼。 却见她面色更加犹豫了。 “这,这样不好吧,要是被人看见……” 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们两个呢! 这个时候矜持起来了? “那你就自己走回去吧。” 沐云行作势要走,白芩歌见他真的不管自己了,忙喊了一声。 “哎,你等等我嘛……” 沐云行伸手拉住她,稍一用力就把她甩到马背上了,他还在心里疑惑,上次他就发现这家伙腰很细,现在又发现她很轻,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个大老爷们儿? 坐在他身后的白芩歌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得劲儿,手也没地方放。 沐云行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儿撂开蹄子跑起来,颠得她差点儿摔下去! 她急忙扶住沐云行的腰。 “喂,可不是我占你的便宜啊,我怕掉下去。” 她的解释太过苍白,沐云行轻嗤一声,双腿裹紧马腹,马儿跑得更快了一点。 到家的时候白芩歌已经被颠晕了,就算没有被颠晕,太阳也把她晒晕了。 这会儿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身上出的汗干了,在衣服上留下白色的汗渍。 沐云行丢下她走了,白芩歌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澡,身上难受死了! 她这边正在澡盆里泡着,突然瞥见屏风外面有一道人影,那人走路没有声音,要不是故意轻咳一声提醒她,她都没发现那人。 沐云行头发上滴着水,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在她房间里坐下了。 这么惊悚? “祖宗您老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子?” 她这个老祖宗有点不靠谱,该提醒她的时候不提醒她,不该乱管闲事儿的时候非得跳出来管闲事。 不知道她心中腹诽的灵魂白芩歌正端着下巴看刚洗完澡的沐云行,恨不得上了自己的身,立刻就把他推倒。 上辈子也不知道自己在矜持什么,直到他死的消息传来,她才觉得可惜。 白芩歌磨磨唧唧从浴桶里出来,急忙裹上衣裳。 “你这个人干嘛突然出现,被你吓了一跳!” 沐云行想到上次自己换衣服的时候被她偷看。 “你偷看我的时候,我可没有你这般恼羞成怒。都是大男人家,扭捏什么?” 他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刚洗完澡的白芩歌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身后,两个脸颊上被太阳晒起的红晕还没褪去,更衬得她肤色雪白,眼神灵动。 顺着脸颊往下,从她没来得及整理好的领口看见锁骨。 沐云行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男人家的锁骨竟然比女子都精巧? 第44章 白世子的难言之隐 白芩歌顺着他的动作注意到自己的领口,急忙把衣服拢了拢。 “你不是回府了吗?怎么出现在我房间里?” 白芩歌擦着头发,坐在距离他最远的椅子上。 沐云行移开视线,他承认刚才看见白芩歌那一瞬间被惊艳到了,但是她再好看也是男人,他对男人可没有兴趣。 “我想听听你的建议。李丞相府要查,该怎么查?” 他一向不喜欢糊里糊涂,如果是相府做的,他要找到证据,如果跟相府无关,他也要找到证据证明,既不能放过坏人,也不能冤枉好人。 白芩歌愣了一下。 “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打算查呀?要我说,既然李妙颜对你有意,为了不牵连无辜,你干脆把李妙颜娶了得了。” 白芩歌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到自家老祖宗猛力撞击自己,撞得她哎呦一声差点摔到地上。 她怎么了? 她说啥话刺激到老祖宗了吗? 哦,原来老祖宗还在呢? 沐云行看过来,她嘿笑一声,坐直说道:“没事没事,差点摔了,咱们继续。” “太子不是想拉拢李丞相吗,你就牺牲一下自己,帮太子这个忙,反正娶谁不是娶,娶回家供着不就行了。” 老祖宗又撞击了她一下,这次她淡定多了。 “娶回家你再慢慢逼问,对方要是耍大小姐脾气,你是把人揍一顿也好,关柴房也好,都随你的心意,要是想给林家小姐报仇也行,人进了你家的门,还怕收拾不了吗?” 白芩歌自己都觉得这个主意出得馊,像隔了夜的剩饭一样,能把人熏死! 沐云行看着她,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老祖宗还在跟她闹着,白芩歌移开视线,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真是绝妙! 她快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了…… 那边沐云行的声音悠悠的传出来。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白芩歌抬起头,不可能,还有谁能跟她比! “反正坊间传闻咱们两个有一腿,不如,就牺牲一下白世子?一个女人,总不能跟男人争宠吧……” 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白芩歌满意地捏着自己的下巴,打量起他来。 宽肩窄腰,笔直修长的大腿……主要是那张脸好看,棱角分明,五官深邃。 她好像不吃亏。 被她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的沐云行浑身难受,后悔自己闲得没事儿为什么要来撩拨她。 灵魂状态的某人狂喜,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上道,快点同意啊! 自己要是再不同意,她就准备上身替她做决定了! 感受到暗处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白芩歌打了个冷战,双手抱臂,捂住自己的胳膊。 “算了算了,你可别出馊主意了,我还想娶个姑娘回来传宗接代呢,别污了小爷我的名声!” 沐云行也是一阵恶寒,他跟谁都行,就是跟白芩歌不行,谁不知道这家伙是个实打实的纨绔草包,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听她胡说八道呢! 他抬脚往外走,白芩歌在他身后问道:“你不往下查了啊?” 回应她的只有寂寥的空气。 “不查算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图什么,害阮慧跟着受了一场无妄之灾。 哎,先准备点补品上门都给人家道歉吧。 让四喜去准备补品,第二天一大早上门探望时,阮慧已经醒了。 阮慧大大方方地出来见她。 “我没事,世子不用亲自跑一趟的。” 阮启扶着阮慧出来见客,白芩歌急道:“阮姐姐,你身体还没恢复,怎么能出来见风呢!赶紧回去躺着吧,这件事儿是我连累你了。” 阮慧笑道:“不妨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白芩歌心道,怪不得阮启总是让她在他的姐姐妹妹里挑一个娶回家,阮慧真的是又贤惠又体贴,她如果真的是男子,肯定愿意娶。 可惜她是个女子,娶回家也是害了人家。 “阮姐姐,既然已经查到幕后黑手了,你也不用再冒险了。” 她的意思是让她该议亲就正常议亲。 “等姐姐成亲的时候,我来给姐姐添妆。” 阮慧望着她的眼神似乎跟别人不一样,听她这么说,微微带着点失落。 “多谢世子,母亲正帮我相看着呢,只是以我的身份,也找不到条件相当的人家……” “谁说的,阮姐姐这么好,肯定能找到如意郎君,姐姐嫁人后,对方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我跟阮启是多年的好友,他的姐姐就是我的姐姐!”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把阮慧当姐姐,阮慧听懂了,笑着点头应了声好。 “那我就不打搅姐姐养病了。” 客厅里摆着冰柱,温度很低,白芩歌却热出了一身汗,阮启送她走到门外。 “白兄,我姐姐应该是挺喜欢你,你要是对我姐姐……” “打住!”白芩歌再次拒绝道,“阮兄,我不是讨厌咱家姐姐,是我……那啥,有难言之隐,都是男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总不能让咱家姐姐跟着我守活寡不是……” 白芩歌是真的不想伤害阮慧,就只能往这方面自污。 阮启第一次听说,视线不由自主顺着她的衣襟落在她那处。 龇着嘴,一副很奇怪的表情。 怪不得她长得跟个娘们儿一样,原来…… 白芩歌一把揽住他的肩膀。 “这事儿是秘密,你可谁也不能说,否则我要是娶不上媳妇,就来祸害你家姐姐妹妹。”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不用她祸害,自家姐姐就看中她了,阮启生怕她祸害自家姐妹,急忙捂住嘴巴。 “放心吧白兄,我谁都不告诉。” 白芩歌凭一己之力把忠勇侯府的族学闹得上不了课,在京城里也是出了名的,于是当她被太后召进宫里,从太后那儿传出消息,要给她再找个地方上学,各家都赶紧找了个借口,让自家的族学暂时停课,先回家休息一阵子。 这位世子太能闹腾,连忠勇侯府的族学都盛不下她,连国子监都盛不下她,谁家敢把这么以为祖宗请进家门? 于是白芩歌在街上游荡了几天之后,觉得无聊极了,又进宫去找太后。 恰逢五皇子周炎也在。 “有个地方,世子应该听说过。” 周炎在京城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他是属于那种放在哪里都不显眼的存在。 “李相府上请了好几位先生,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射狩猎,看世子对哪一项感兴趣,京中有许多人家把自家的千金公子都送过去了。” 他补充了一句,“当然,男女学堂是分开的,世子感兴趣吗?” 白芩歌一听就来了兴致,不说别的,就说她要是去了相府,正好能查查李妙颜十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她指使人杀的林家小姐,阮姐姐中的毒,跟她有没有关系。 第45章 问问当事人不就知道了 白芩歌很想一口答应下来,但是考虑到自己给自己立的人设,她是个不喜欢学习的纨绔草包世子啊,答应得太痛快了,好像也不行吧! 见她还在考虑,周炎轻笑一声说道:“世子不用考虑,相府的学堂选人十分严格,像世子这样的,要是没有人作保,还不一定能进去!” 李相在京城办学堂的目的是什么? 去他办的学堂里念书的都是京城有名的贵族子弟,拉拢贵族子弟,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政客们,哪儿会让自己吃亏啊! 白芩歌来了脾气。 “凭小爷我的条件,国子监也去得,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相府学堂,殿下你要是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周炎笑了笑,解释道:“我可没有小瞧世子你的意思,我是实话实说,毕竟世子的名声在京城太响亮了,相爷答应您进学堂,也得考虑考虑不是,别也闹成靖国侯府族学那样。” “你什么意思?” 白芩歌想到老祖宗写下的周炎的名字,眼前这货说不准也是影响他们白家命运的关键人物,就是不知道祖宗的意思是除掉他,还是防备他,还是跟他交好? 祖宗唉,能不能麻烦你下次再给提示的时候写明白点,她是真的猜不透啊! 灵魂白芩歌:“真不是我不想提示,提示的多了,我受不住啊!” 一说到关键信息,灵魂就会受到冲击。 可惜没人听见她的声音,每次她上身之后来去匆匆,只能抓紧机会赶紧给自己留下些线索,要是有时间坐在那儿仔细交代,她能不交代清楚吗! 何况,她这缕魂魄还总是不稳定,她能怎么办! “世子如果想去的话,我在李相面前帮你作保!” 灵魂白芩歌突然抓住了关键,周炎要在李相面前帮她作保? 他跟李相是什么关系? 他后来登上皇位,是不是也是李相的功劳? 一息的功夫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白家小子,既然炎儿愿意给你作保,你就去吧。” 太后咳嗽了几声,说道,“你这个性子,得有人约束你,炎儿,以后你就替哀家多照看着点白家小子,你们是同龄人,也有话题聊,省得我这个老婆子跟着操心。” 白芩歌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祖母,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孙儿会替您看好世子的。” 从太后宫里出来,白芩歌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周炎,问道:“殿下为什么要介绍我去相府的学堂?” 她满脸审视,周炎也不计较。 “祖母让我照顾好你,世子刚才也在,应该听见了。” “我是说,你跟李相是什么关系?” 见她抓住问题的关键,周炎神秘笑笑。 “看来白世子并非外人传言那般是个草包,能想到这一层,真不容易。” 白芩歌发现自己似乎暴露了,有心想解释两句,却怕越解释越黑。 “道理很浅显易懂,我是纨绔了点,但是又不傻,你的语气明显就是跟李相很熟稔,我还不能问问了?” 周炎摇着扇子笑道:“行,可以问,我也可以给世子解惑,相爷有意把幺女许配给我,已经递了折子给父皇,只等父皇批复了。” “等批复下来,我就是相爷的女婿,你说我跟相爷是什么关系?” 白芩歌第一次听说,惊讶道:“李妙颜要嫁你?她不是……” 她不是喜欢沐云行吗? 话在嘴边没有说出口,白芩歌话锋一转,“那也挺好的,相爷的幺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娶回家好好供着,恭喜殿下。” “我怎么觉得你说的是反话?” 周炎挑着眉峰看她。 “莫不是白世子也喜欢相府千金,纯纯地嫉妒我?” 白芩歌脸上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表情。 “谁嫉妒你,小爷我喜欢温婉贤淑,最好会弹琴唱曲儿的姑娘……” 周炎笑笑不置可否,余光打量着她。 外界传言她喜欢男人,她长得确实比一般的女子还要娇嫩,如果穿上女装的话……应该没人能分辨得出来吧。 灵魂白芩歌看着周炎,恍然记起,当年他登基之后,的确娶了相府的姑娘为皇后,但是他娶的是李妙颜吗? 他登基是九年后的事情,李妙颜如今也十五六岁了,要是一直没有说亲,九年后不也有二十多岁了? 当时她远在西境,并不关注京城的局势,只知道周炎登基后娶了李相府的姑娘,谁知道是哪一个。 “稍后白世子有约吗?” 周炎突然开口问了一句,白芩歌随口说道:“有约,咱们就此别过!” 白芩歌像是躲瘟神一样赶紧钻进马车里跑了,周炎摇头笑了笑,上车吩咐车夫:“去夏荷楼。” 夏荷楼二楼雅间,阮启元寿他们都在,白芩歌一屁股坐下,嫌热,自己动手摇着扇子,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 “我刚刚听说了一个消息,绝对真实可靠。” 她语气顿了顿,见大家成功地露出期待的表情,才接着说道:“李相有意跟五皇子联姻!” 话音刚落,抬头突然瞧见周炎,她表情一滞,第一次谈论别人的时候被当事人听见。 元寿没看见周炎,啊了一声问道:“世子啊,您的消息从哪儿听来的?咱们都没有听说过!阮启,你听说过吗?” 几人当中就数阮启的消息最灵通,他摇摇头。 “没听过,肯定是白兄编的。” 白芩歌有一瞬间的尴尬,但是被人质疑也很不爽。 “是不是真的你们问问当事人不就知道了?” 她看向周炎的方向,“喏,五皇子就在你们身后,有胆量就问吧。” 众人同时觉得后背一僵,回头果然瞧见周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顿觉惊悚。 果然觉得当着别人的面议论别人尴尬的不止她一个。 “殿下,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您别误会……” 元寿的声音都软了,罪魁祸首白芩歌往里面挪了挪,腾开位置。 “早知道咱们都是来夏荷楼,在宫门口就约上殿下一起了。” 白芩歌不想跟皇子们扯上关系,但是周炎阴魂不散追上来,还听见她当面议论她,不管怎么说,她都得拿出赔礼道歉的态度来。 周炎摇着扇子的手停在小腹前,本以为他会拒绝,谁知道他竟然一屁股坐下了。 “既然世子相邀,我又怎么能托大不给世子面子呢?” 白芩歌差点咬到舌尖,嘿笑了两声。 “只要殿下不怕跟我扯上关系被人议论就成。” 第46章 变态的家伙 周炎只是笑笑没说话。 大方的拿起刚才白芩歌用过的杯子抿了一口,阮启跟元寿他们都看呆了。 白芩歌一阵恶寒。 这个周炎也太变态了一点吧! “那个,殿下,这个杯子我……” 她想说她用过。 “什么?” 周炎一脸无辜的转过来看她,成功地让她的话咽进肚子里,算了,他用就用吧,她再拿一个新杯子就是了。 “没什么,您老喜欢喝什么茶,让伙计再去泡一杯!” 周炎放下茶杯。 “不用了,这杯就挺好。” 行吧。 白芩歌向伙计重新要了一杯茶,抬头瞥见阮启和元寿的目光,见她看过来,两人急忙移开视线。 不对劲,这俩人不对劲! “那个殿下,您老慢慢喝着,我先去个茅房!” 白芩歌给阮启和元寿使眼色,准备借机尿遁,但是这两人不知道杵着干什么,就是不看她,无奈,她只能自己出了夏荷楼。 算了,死道友不死贫道,那个五皇子肯定有什么毛病,她不伺候了! 楼上,阮启跟元寿左等右等等不来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那啥,殿下,您老慢慢喝,我也得去个茅房!” 阮启见势不妙,先用了这个借口,元寿干笑着等了会儿,见两人都没回来,起身说道:“殿下,我去看看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三个人都溜走了,周炎自己倚在栏杆上,觉得有趣。 阮启跟元寿杀到靖国侯府的时候,白芩歌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躺在摇椅上纳凉。 “世子哎,你也太不讲义气了吧,自己跑了不跟我们说一声。” 元寿的声音带着幽怨。 白芩歌往嘴里扔了颗葡萄,酸得她呸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什么叫我不讲义气,我给你们两个使眼色的时候你们两个不看我,我能有什么法子?” “跟着本世子混,得机灵,知不知道?那个五皇子一看就心怀叵测,你们别跟他走太近。” 阮启跟元寿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憋着什么话的样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阮启胳膊肘戳了戳元寿,元寿只得斟酌着说道:“世子啊,我觉得那个五皇子也是个断袖,而且,他很可能对……对世子你有意思。” 阮启补充道:“对对对,他刚才用你用过的水杯!” 白芩歌白了他们两个一眼。 “要不我为什么要跑,他太邪门了,爷我可是个纯爷们儿!” 阮启跟元寿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头道:“对对对,世子您说的都对。” 两人的话明显就是敷衍,白芩歌不跟他们纠缠,她现在发愁另一件事情。 “刚才在宫里,周炎要去李相面前给我作保,让我去相府的学堂念书。阮兄,我本来想着去相府的学堂说不准能找到机会调查阮姐姐中毒的事情,现在看来悬了,万一要是把我自己搭进去了,你可一定得记得我啊……” 阮慧的毒解了以后,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应,但是忍不住后怕,相府他们得罪不起,只能以后少出门,别人送的东西多检查。 白芩歌能做出这份牺牲,阮启念她的好。 “放心吧白兄,你要是真出事儿了……”他话音一转,“你能出什么事情?那五皇子也是要脸的人,你不愿意,他还能强迫你不成?” 元寿附和道:“是呀,现在只是咱们自己的猜测,五皇子是不是对你有意还说不准,话说回来,就算五皇子真的对你有意,你不是也喜欢男人嘛,五皇子长相也不赖。” 白芩歌:“……” 谁喜欢男人? 却见两人都是同一副表情。 “世子您辛苦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沐世子怎么办?沐世子好像也挺好的。” “我可谢谢你们了!” 白芩歌干脆翻了个身,不搭理他们两个。 她觉得有点心塞。 要是被周炎发现她是女子,好家伙,这就成了她的把柄了,万一他用这个把柄要挟自己支持他……白芩歌越发觉得李相府的学堂不能去,那就是个深坑。 可惜不是她不想去就不去的,太后怕她反水,还专门让皇帝下了一道旨意,先后送到李相府和靖国侯府。 把圣旨放在祠堂里供奉,白芩歌没忍住念叨:“祖宗唉,明知道前面是火坑,我还得往下跳,您说我是不是太窝囊了一点?” 这次跟上次不同,上次是祖宗帮她争取了去忠勇侯府族学的机会,她虽然不想去吧,但是祖宗肯定有祖宗的目的,她去就是了,反正也不听课,这次可好,她不想去,却被推了进去。 命运一点也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哇! 她现在有点相信祖宗说的靖国侯府未来会遇上危机了。 听着她的碎碎念,灵魂白芩歌试着上身。 “你不想去,我替你去了!” 周炎如果得到了李相的支持,打败太子与大皇子登基便不算太离谱,如果周炎是个君子,她不介意现在就抱他的大腿。只要能让白家军避免上辈子的悲剧,她就是做出一些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这么想着,不过得先试探试探周炎。 …… 第二天一大早,周炎的马车停在靖国侯府门前。 四喜急忙跑去喊他家世子起床,才发现白芩歌已经穿戴整齐收拾完毕。 “世子,你转性了?” 四喜忙捂住嘴巴,怕被王嬷嬷听见了挨训。 “五皇子在门口等您。” 白芩歌勾唇笑道:“知道了。” 他家世子真的转性了!竟然开心笑着去上学! 四喜扇了自己一巴掌,怕不是没睡醒出现的幻觉吧! “殿下早。” 白芩歌跟周炎打了个招呼,自觉地爬上他的马车。 她绝口不提昨天扔下他偷跑回家的事情,周炎也不提。 “既然答应了祖母要照顾世子,以后接送世子上下学的事情我也不会推辞。” 白芩歌笑了笑。 “那就多谢五殿下了。” “这么叫多生分,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周炎脸上带着玩味。 白芩歌并不拒绝,笑眯眯地喊了一声:“那我叫你五哥吧,这样就不生分了。” “五哥。” 既然要比谁更肉麻,她怕过谁?就怕你招架不住! 对上她好看的眼睛,周炎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面上不显,两只手不着痕迹地搓了搓胳膊,被眼尖的白芩歌瞧见。 “五哥你冷吗?”她关切地问道,伸手往书袋里摸,摸了半天取出来一件披风,“五哥要是冷的话,我的披风借给你用用?” 在她强烈的攻势下,周炎压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面上含笑应道:“那就多谢世子了。” 第47章 两人之间莫不是有事情 到了相府的学堂门口,周炎率先下车,而后立在一旁等白芩歌下车。 白芩歌从马车上跳下来,抬头看着学堂的名字,雅乐居,好名字! 进门之后,照壁上雕刻着春江花月夜,月亮,潮水,与在水面上盘旋的飞鸟,的确挺雅致的。 所谓的学堂其实就是一处风景很好的宅子,宅子与普通的宅子差不多,分了外院和内院。 内院是女学,据说内院的风景更好,不过她进不去,内院的门锁了,女学有专门的入口。 外院和内院共用一个练武场,但是练武场上基本都是男子在练习骑射。 带着她参观的周炎解释道:“女学一周只有一节骑射课,到时候外面这道门会锁住。” 白芩歌看着那道门,点了点头,问了一个令人没办法回答的问题。 “会有人扒着门缝偷看吗?” 周炎挑眉,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心里就想什么,似白芩歌这种纨绔,只怕能干出这种事情。 他顿了顿,开口说道:“白世子这话我就当没听过。” 但是他眉眼间表达的可不是这个意思,是让他偷看的时候看着点旁人吧。 他也不算君子。 白芩歌笑了笑。 周炎带着她继续参观。 “相府的学堂跟国子监不同,来这里的人都不需要参加科举,我们学的是礼乐射御书数,也不必特别精通,多少知道一点就行,反正家里有爵位等着继承。” 这点挺好,先生不为难学生,学生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 她听得特别心动。 “还有就是,学生可以选课,先生们什么时候在哪里开什么课会提前通知,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上,不感兴趣也可以不去,在这里就是一节课不上也没关系,权当打发时间。” 这一点更好,更适合纨绔体质的宝宝。 只怕大家来这里不是打发时间来了,而是互相结交,报团取暖吧。 皇上想收回权贵们手中的权势,权贵们没有了能威胁皇家的权势,在朝堂上自然就没有话语权,抱成一团才能给家族谋取更多的利益。 李相这人也挺有意思,把这些权贵们拉进一个圈子里,好人也做了,监督的任务也完成了。 周炎打量着她,观察着她的反应。 白芩歌哦了一声,问道:“五哥一般上些什么课?”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围着披风,周炎嫌热,一把扯了。 “我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骑射课上得多了些,也喜欢下棋,数术偶尔也去上几节课。” 他选的这些课明显是想往武将方向走,难不成是想学成后替代她们靖国侯府和镇国公府? “挺好的。不过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两人继续往前走,周炎向她介绍各位先生,白芩歌认真观察着,他从衣食住行到脾气秉性,把先生们扒得底裤都不剩,看出来他跟这些先生很熟。 学堂地方很大,逛了一圈已经差不多中午了。 “今天中午我做东,请世子吃饭。” 周炎笑道,“此处远离中心,却有很不错的酒楼,世子一定没有吃过。” 雅乐居的确远离京城的中心,但是此处白芩歌不是没有来过。 “京城还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 白芩歌跟周炎成双成对的消息没两天就传开了,这天沐云行正在太子府帮忙看卷宗,太子听到这个消息,抬头看了他一眼。 调侃道:“白芩歌真是不安生,现在满京城都是她的流言。” 沐云行心想,本来满京城都是她的流言,没什么奇怪的。 见他没有反应,太子主动说道,“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跟五弟搅到一起去了,五弟正在议亲,相爷有意招他做女婿,别因为这件事情出什么岔子。” 沐云行从太子的话里听到了两个消息,任凭太子怎么拉拢都始终不表态的李相要跟五皇子联姻。 五皇子要拉拢白芩歌,拉拢靖国侯府。 白芩歌如果真被他拉拢了,有李相和靖国侯的支持,大皇子反而不如五皇子对太子的威胁大。 “殿下要怎么做?” 太子神秘笑笑不说话。 “这件事情,就顺其自然吧。” 周炎每天都去府上接白芩歌,没过两天,京城的流言就传得更甚了,各种不堪入耳的话流传在茶楼酒肆,似乎有人专门散播出来这些谣言。 夏日天长,白芩歌习惯午睡一会儿,醒来后头痛欲裂,看到手里的纸条,打了个机灵。 “祖宗唉,您老到底要干什么?” 她现在越来越摸不准祖宗的脾气了,那些流言竟然是她自己散出去的,是想借机把靖国侯府绑在五皇子这条船上吗? 图什么啊! 感觉自家祖宗正在下一局很大的棋,凭她的脑子想不明白。 沐云行琢磨太子的话琢磨了半晌,太子应该是不想让白芩歌跟五皇子走得太近吧,毕竟靖国侯府中立多年,要是突然投奔到五皇子的阵营中,对太子最为不利。 他本打算去提醒一下白芩歌,却见她坐上五皇子的马车出了门。 马车里,白芩歌琢磨着自家祖宗跟五皇子相处的模式。 “五哥,天太热了,咱们今天去冬雪楼吧,至少名字听着凉快点儿。” 沐云行跟得很近,听见马车里的周炎应了声好,然后吩咐车夫去冬雪楼。 他眉头皱起来,白芩歌的声音带着讨好,周炎的声音带着宠溺,这两个人不会真的搅和在一起了吧。 沐云行勒马,他干什么要去做拆散有情人的事情? 随后又觉得有情人这个词有点恶心,两个男人算什么有情人…… 马车拐过街角奔着冬雪楼去了,沐云行纠结半晌,双腿裹了裹马腹,追了上去。 白芩歌弄不懂自家祖宗跟他纠缠在一起的目的,她只觉得跟周炎同处一个屋檐下有点别扭,就算是到了冬雪楼她自己的地盘上也觉得不自在。 看着冬雪楼的牌匾,沐云行抬脚迈了进来。 从二楼俯瞰一楼大厅,白芩歌一眼看见他,冲着他招了招手。 “沐云行,这儿!” 周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沐云行一身黑衣,浑身散发着冷意抬头看了一眼。 再看对面的人,不仅不觉得不舒服,反而还十分兴奋地站起来冲着楼下挥手。 “早知道你要来,我就约上你一起了,嘿,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好的交情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 她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沐云行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迈过台阶站在她跟前了。 那张黑沉的脸依旧帅气,只不过他却并未看她,而是看向了周炎。 两人的视线拉丝,白芩歌用扇子挡住嘴巴。 眼睛咕噜咕噜地转,莫不是这两人之间……有点什么事情? 第48章 小情郎你莫愁 “好巧啊,沐世子也来逛青楼吗?” 周炎摇着扇子,冲他笑着说道。 沐云行的视线从他身上转而看向白芩歌。 “我找白世子有点事情,稍后再来向五殿下赔罪。” 周炎摆摆手。 “用白世子的话说,我们两个是同好之人,凑在一起只是来喝花酒看姑娘的,没别的事情,沐世子要是有正事儿的话,赶紧去忙吧。” 原来是来找她的? 白芩歌陪着笑说道:“哎,有什么事情不能早点说嘛,我这刚到了冬雪楼,茶还没喝上一口呢……” 她嘴上抱怨着,身体却一点也不迟钝,从座位上起身,沐云行嫌她墨迹,伸手扯了她一把,把白芩歌扯得一个踉跄。 “你没事吧?” 周炎抓住她的另一条胳膊,沐云行回头看,正好跟周炎的目光对上。 身处漩涡中间的白芩歌唉了一声,这两人莫不是真的有什么……那啥吧,她怎么觉得两人的视线黏糊糊的? 来上茶的伙计伸进来的一只脚赶紧退出门外,把脑袋垂到胸口,他什么都没看见! “你们两个都放手,我没摔着,胳膊快被你们扯断了!” 两人这才松开手,白芩歌揉着手臂,推着沐云行往外走。 “有什么事情你去府上找四喜,回头让四喜转告不就行了,我难得出来寻乐子,还要被你搅和……” 白芩歌抱怨的声音从雅间外面传进来,周炎视线落在白芩歌坐过的位置上,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那厢白芩歌跟着沐云行出了冬雪楼,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沐云行突然冷声说道:“你们靖国侯府不是不站队吗,你以后离五皇子远一点。” 白芩歌眨巴眨巴眼睛。 “你在关心我?” 乖乖,有进步,不是一见面就把她从马上扔下来的时候了。 “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跟你没关系,就你的脑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白芩歌哦了一声,瘪瘪嘴。 “你也没有多聪明。” “你说什么?” 沐云行没听清。 白芩歌笑道:“没什么,我是说多谢你的关心,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儿?就没有别的事情吗?” 沐云行顿了顿,他今天来找她还真的就这一件事情,瞧见她抬脚准备往回走,他急忙伸手拉住她。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 白芩歌没防备,又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沐云行扶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摆正,手下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他在她肩膀上捏了捏,似乎太单薄了些。 这家伙怎么当街占她的便宜? 白芩歌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挡在胸前。 “沐云行,本来京城中就盛传咱俩有一腿,你要是再这样的话,可就更说不清楚了!” 白芩歌在京城的名声是如雷贯耳,有人不认识沐云行,但是几乎没有人不认识白芩歌。 街上有人在看他们两个。 沐云行解释道:“我宁愿不娶妻也不会对你感兴趣!反正话我已经带到,听不听随你。” 他转身欲走,白芩歌本不想追,余光瞥见二楼雅间,周炎正透过窗子观察他们两人。 白芩歌心思一动,追上去抓住沐云行的手,语气放软。 “行啦,你别生气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沐云行:“……” 他怎么觉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语气……真的没问题么? 周炎又笑了一声,踱步回到位置上,看来今天只能他一个人喝酒,没人给他解闷了。 白芩歌来的时候是坐周炎的马车,这要回去…… 她抬头看着已经跳上马背的沐云行耍赖道:“我总不能走路回去吧,你得对我负责。” 沐云行不太情愿的伸手将她拉上马背,双腿裹紧马腹,马儿嗖的一下窜出去。 白芩歌又是猝不及防的伸手环住他的腰。 “我说你骑马就不能慢点吗?差点把我颠下去!” 两人不是第一次同乘一匹马,只是这次沐云行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不太对,街上的人似乎都在看他们。 等坐稳之后,白芩歌想把手收回来,却发现身体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祖宗唉,您老也是个断袖? 这个念头刚在脑海里划过,她就失去意识了。 无人瞧见她唇畔挂着一丝邪笑,两只手不老实的在沐云行腰上捏来捏去。 沐云行:“……” “白芩歌,你要是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扔下去!” 环在腰间的手老实下来,沐云行仍旧觉得怪异,到靖国侯府门口,他像扔麻袋似的把白芩歌从马背上扔下去,马不停蹄地消失在街角。 白芩歌稳稳落在地上,望着他转弯的方向,心情很好。 哎呀小情郎你莫愁…… 终于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白芩歌回到府上,先去演武场把十八般兵器练了一遍,目前这具身体细皮嫩肉的素质太差,跟她那时候没法比,她用起来不顺手。 再者,她得考虑点别的事情。 比如,该怎么找机会把手伸向朝堂,尤其是兵部,必须要有自己人! 李相统管六部,借他的手往朝堂安插自己人最合适不过。 但是她跟李相不熟。 不过眼前就有一个人能用,周炎跟李相熟啊! 白芩歌给白乾写信,让他找机会,将几个信得过的将领调回京城。 他们靖国侯府不参与党争不假,但是不能完全没有防备,把重心都放在西境。朝堂之中必须要有能为白家军说话的人,这个人选最好是白家军出身的将领。 白芩歌把京城他们白家能信得过的人列出来,最后选了一文一武两个人。 曾经在西境做过守备的岑蛟,因为性情耿直,得罪的人不少,后被贬官,现如今在京城做留京监察御史。 这个官职也有意思,明降暗升,降职后,他手中的权利反而更大了些。 武将则是现任兵部郎中的汤冀,他曾在西境白家军中历练过。 白芩歌洗了个澡,把一身臭汗冲洗干净,换了身衣服,让四喜安排马车,先去给这两人递了帖子,而后找了个地方喝茶,打发无聊的时间。 等到天色暗淡下来,各个衙门散了值,岑蛟最先找来。 “世子。” 岑蛟跟白乾的交情不错,从他调回京城之后,眼看着白芩歌越长越歪,还曾经给白乾写过信,让白乾派个厉害点儿的师父回来帮他教养儿子。 可惜家里没个长辈镇场子,再厉害的师父也抵不过白芩歌天天耍赖,白芩歌正经的本事没学会,耍赖的本事眼看着一天比一天见长。 岑蛟曾经愁的连觉都睡不好。 不过白芩歌可不知道这些事情。 “世子叫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第49章 暗算 岑蛟虽然跟靖国侯府没什么来往,但是他身为留京监察御史,京城里什么消息他不知道? 白芩歌最近的风头确实太盛了点儿,其他御史逮着错处便使劲儿上折子弹劾,偏偏他却觉得白芩歌长大了,懂事了不少。 她的行为虽然夸张,出发点却是好的。 “岑伯伯,小子我其实有事情求您。” 以前的自己根本不知道京城里还有人默默关注着她,直到后来去了西境,看见了岑蛟跟爹爹的书信往来,才敢确定岑蛟的立场。 “我跟你爹交情颇深,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白芩歌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有些话她不能说,否则就会被弹出去,暗示,又怕对方听不懂。 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任谁听到都会觉得惊悚。 “遇上为难的事情了?” 见她沉默不语,岑蛟追问道,“只要不是太大的麻烦,你岑伯伯我都能给你摆平。” 白芩歌心中感动,她纨绔的名声在外,做什么事情,别人先入为主觉得,肯定是她在作妖,然而事实上,她什么都没做,她做的事情都无伤大雅,不会妨碍别人。 “这段时间京城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拿不定主意,又没办法跟我爹说,想请岑伯伯帮我分析分析。” 她语气顿了顿,她不能信口雌黄,所以只陈述事实。 “沐世子的未婚妻林家姑娘,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我不小心牵扯其中,所以知道得清楚一些,林家没有一个人发现,还是沐云行把人带回去才发现的。” 这件事情岑蛟听说过,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有点怪异,林家出了人命,却不愿意别人看见尸体,要么是真没有发现,真的心疼自家姑娘,要么就是故意装不知道,装心疼。 岑蛟有这方面的怀疑。 “后来我们便设计传出镇国公府要跟蔡康侯府联姻的消息,阮家姐姐也遇到了危险。是相府李小姐回赠给阮家姐姐的香料里掺了有毒的蓖麻籽。” “我也遇上过一次刺杀。” 她边说边观察岑蛟的神情,只见他面色严肃。 白芩歌才接着说道,“当时的情形我就不多说了,杀手被沐云行擒住,经巡城司的手送进刑部大牢,我爹去提审犯人的时候,杀手却死了。” 这件事情岑蛟也听说过,太子彻查刑部,把忠勇侯乔佐提拔的官员全都找由头罢免或者贬黜出去了。 当时在朝堂上闹出的动静不小。 “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岑蛟问道,“或者说,世子发现了什么端倪吗?” 白芩歌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想查,却无从查起,这些事情看似毫无联系,但是总感觉背后有阴谋的味道,我担心爹爹在西境,会遇到什么麻烦。” 她没把话说清楚,但是岑蛟却听懂了,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不就是想让他盯着京城,要是有谁想对靖国侯府不利,好第一时间通知她! “贤侄的心眼也越长越大了。”岑蛟失笑道,“不用试探我,你不说我也会帮你们盯着的,朝堂中的动向,贤侄要是有兴趣,晚上可以到我府上来,我解释给你听。” “身处权利中心,这些事情不懂也不行。” 白芩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算重活一次,她的手段还是略显稚嫩,竟然被岑蛟一眼看穿了。 “多谢岑伯伯!” 岑蛟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了,白芩歌目送他出了茶楼,等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从茶楼出去,去了另一个地方。 “抱歉,让汤叔叔久等了。” 汤冀等了有一刻钟。 “无妨,世子今天怎么想起约我来了?” 汤冀本是穷苦人家出身,读书不行,后来走了武举,因为性情耿直,不会巴结上司,被贬到西境军中呆了十来年,后因军功卓越,被调回京城,他在兵部已经有些年头了,仍旧在郎中的位置上不上不下。 白芩歌在心中叹了口气,岑蛟虽然性情耿直,但是心眼不少,他懂得官场规矩,但是不屑于去附和。 汤冀不一样,他本就是缺根筋的耿直性格,认定什么就一条道走到黑那种。 “我这不是替我爹巩固巩固他在京城的人脉,都说人走茶凉,我怕他在西境呆久了,京城的朋友们把他忘了。” “那哪儿能啊!没有侯爷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侯爷……你小子是不是又惹什么祸了,嘴这么甜?” 白芩歌给大家的印象看来不是一般的坏。 “哪儿有,我今天约叔叔出来真的只是沟通感情的。” 白芩歌后悔从前怕被皇室忌惮,她跟她爹在京城都没有过分深交的朋友,一出了事儿,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 白家军最后全军覆没,满朝上下恐怕只有唏嘘,无人会感念他们的付出。 汤冀喝了口茶,坦然说道:“行吧,我跟侯爷也是老交情了,世子要是真惹出了什么祸事,侯爷不在京城,我想办法帮世子担着。” 一连两个长辈都说要帮他担着,让白芩歌心里很难受,他们是真的对她对侯府好。 “多谢叔叔,我先敬叔叔一杯。” “当初我们一起在军中的几个兄弟,受到侯爷的照拂,要是没有侯爷就没有我们的现在,有些你都不认识吧,回头我把他们叫到家里,介绍你们认识。” 白芩歌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多谢叔叔!” …… 又往前迈了一步,白芩歌眸中寒芒闪过,这辈子她不会再把白家军推到孤立无援的境地,如果有人敢算计他们,哪怕是皇帝,她也要试试能不能把天翻过来! “白世子。” 身后响起一道女声,白芩歌转身。 “阮姐姐?” 长街上的灯笼亮起,柔和的光线落在阮慧身上,她身旁还有一名女子,看两人的样子,应该是出来买东西的。 “这么晚了,阮姐姐还在街上闲逛吗,要不我送姐姐回府。” 阮慧摇头拒绝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 暗处一道寒芒闪过。 “小心!” 白芩歌徒手抓住寒芒,却见那是一枚短箭,应该是袖箭发射出来的。 对面房顶上黑影一闪而逝,又出现了! “阮姐姐,你们先找个人多的地方待着别动!” 白芩歌脚尖一点,在墙面上借力,飞身上了屋顶去追那人! 阮慧吓得脸色发白。 “表姐,你怎么了?” 阮慧之前中毒晕过去,在家里调养了一段时间,这几天家里一直在给她相看人家,说是过几天要带着她出门,她这才上街买点东西,谁料到刚一出门就遭到了暗算。 第50章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她知道此事肯定跟沐世子的未婚妻林氏的死有关! 白芩歌让她待在原地别动……可是,白世子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吗? 她得去通知靖国侯府! 太子府最近的公务不少,沐云行帮着处理公务到天黑,骑马经过闹市区。 阮慧在人群中瞧见他,急忙跑上去。 “沐世子!白世子去追暗算我的人了,恐怕有危险!” 她指着身后的方向,言简意赅。 “从李记绸缎庄往醉香楼的方向去了!” “姑娘找个人多的地方,等府上的人过来寻,我去找白世子!” 沐云行纵马往她说的方向赶过去 ,街上繁华一片,看不到人,他弃马纵身跃上房顶,俯瞰四周。 白芩歌追着黑衣人追到一处死胡同。 她停住脚步,摇扇看着那人。 “看来你对京城还不如我了解。” 京城有几条街,几个巷子,白芩歌很熟悉,把杀手追得无处躲藏。 “看来白世子并非传说中的纨绔,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们靖国侯府恐怕……” 白芩歌摇扇子的动作顿住,语气玩味。 “威胁我?” 却见她突然一动,快到旁人看不清动作,她已经伸手扼住杀手的脖子,咔嚓一声将他的下巴卸下来,从嘴里抠出毒药。 听见身后的动静,她一掌把男人劈晕,又迅速在男人身上点了几个穴道,卸下两条胳膊,废了功夫,把人丢进旁边的柴堆里。 转身看见沐云行追上来。 “你没事吧?” 巷子里光线昏暗,沐云行没看见白芩歌刚才的动作,只上下打量着她。 白芩歌摇头道:“我没事,又让我追丢了,对不住……” “没事就好。” 沐云行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幸好今晚有白芩歌帮阮慧挡了那一下,否则,就又搭上了一条人命。 他的心情很沉重。 “阮姐姐呢?” 他能这么快赶过来,肯定是遇上阮慧了,那人要杀的人是阮慧,把她一个人丢在街上不放心。 “我让她找个人多的地方等府上来接。” 白芩歌点头道:“我过去看看。” 沐云行与她一道把阮慧送回家。 “我送你回家。” 白芩歌没有拒绝。 马车停在靖国侯府门前,白芩歌等身后那道目光消失,脚下转了个弯,又回到刚才那个小巷子里。 被她打晕的杀手已经醒过来了,正忍着疼在地上使劲儿,企图把两条脱臼的胳膊接上。 “别白费力气了,跟我走吧。” 白芩歌又是一拳把人打晕,扛起来丢进马车里回到府上。专门找了个院子把人丢进去绑在柱子上,舀了一瓢水泼在那人脸上。 “谁指使你去杀阮慧?” “绑架林家小姐的也是你的同伙?” “你们有什么目的?” 杀手嘴巴合不上,口水滴了一地,模样看起来有点好笑。 白芩歌上前将杀手的下巴合上。 “早点开口交代,少受点罪。” 杀手似乎没想到她这么难对付。 “堂堂靖国侯世子,还要滥用私刑不成?” 白芩歌看着他笑了。 “你这人真有意思,你干的是见不得人的行当,还要跟我讲道义?今晚之后,京城里就再无你这号人物了,我会是你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所以,我需要跟你讲道义吗?” 男人似乎不信她会把他怎么着。 白芩歌也不解释,西境的军中有突厥派来的奸细,这些奸细的骨头都硬得很,想从他们嘴巴里审问出什么东西,没有过硬的本事还不行。 上辈子她没少跟着她爹去审问奸细,对付这种人,要让他怕。 白芩歌走到柜子跟前,杀手这才打量起这间屋子,布置得很简陋,墙上挂着各种刀具,与其说是兵器房,不如说是刑房。 柜子里有一排能让人生不如死的药粉,这些都是她爹的收藏。 白芩歌的手落在一个棕色的瓶子上。 “这是爽身粉,把这些粉末涂在身上很舒服的,先痒后疼,疼中还带着痒,军中的奸细撑不过一个晚上就招了。你放心,不会要人性命,顶多难受几天。” 男人把视线挪开看着别处,他们这种人在出来做任务之前,早就经受过各种各样的刑讯,他才不怕。 白芩歌拔开瓶子,用小刷子在男人身上慢慢刷着,男人一开始还能忍住,到后来忍不住了,又哭又笑,眼里的泪花都挤出来了。 她不着急问,给他涂完药粉觉得累了,把门锁上出去伸了个懒腰,回到前院洗漱过后躺在床上。 “今天干了什么事儿来着,怎么这么累?” 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周炎又来叫她去上学。 白芩歌懒洋洋地爬起来,懒洋洋地收拾,一直到坐上马车,脑袋还不清醒。 “世子昨天干什么去了?” 白芩歌也想不起来昨天干什么了,反正就是觉得好累,手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 “今天有骑射课,等会儿得先换衣裳。” 白芩歌啊了一声,瞬间清醒了。 她不愿意在国子监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时就要开设骑射课,到时候在校场上,跟同窗们少不得有肢体上的接触,她怕自己暴露。 她一不小心不要紧,连累靖国侯府就糟了。 “我不喜欢上骑射课,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吧……” 要是早说今天是什么课,她肯定想办法不去。 周炎似乎早料到了她不愿意去。 “今天不同,女校那边有人觉得不公平,要跟咱们争夺演武场的使用权,今天会举行一个比赛,女校要是赢了,以后咱们上骑射课就得再找地方。” 还能这样? 白芩歌琢磨后觉得,这个热闹可以看看。 “那就去看看热闹吧,我最近有点无聊。” 答应下来之后觉得,周炎拿捏她似乎拿捏得很好。 “殿下怎么知道我想看热闹?” 周炎每次都能精准捕捉到她心里的想法,这个人果真是隐藏不露啊! “世子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咱们两个是同好之人,我也想看热闹。” 白芩歌瘪了瘪嘴,她才不信这家伙嘴上说的呢。 马车在雅乐居门前停下,白芩歌下马车的时候脚下一软,扑在刚下车的周炎身上。 这个时候正是上学的时候,雅乐居门前车来车往,人来人往,白芩歌是京城的名人,就连送主子上学的车夫余光都多看她几眼。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静默。 “误会,都是误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哎,都说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了!” 我们想的那样啊! 大家低头走过去,该干啥干啥,不该看的绝对不够多看一眼,谁知道白芩歌会不会发疯,把他们的衣裳也扒了当街示众。 更何况,还有个五皇子呢,五皇子就是再不显眼,皇家的热闹也不是他们能看的。 第51章 总不能连个姑娘家都不如 白芩歌还没走到上课的地方,关于她纵欲过度身体虚弱的传言就已经传得满天飞了,她跟谁纵欲过度? 且看她下车时跟五皇子亲昵的样子,还用得着猜吗? 鉴于她前段日子在大街上闹的那一出,大家现在议论都是小声议论,几个人脑袋凑在一起,眼睛时不时地往她这个方向飘来。 没听见别人议论,但是别人肯定是在议论她。 面对流言一向面不改色的白芩歌这次是真的想跟大家解释一下。 回头瞧见一脸风轻云淡的周炎。 “殿下您不觉得流言过分吗?” 周炎茫然地抬头问道:“什么流言?” 白芩歌:“……” 好吧,这位是高手,高手中的高手! 身后的视线刺得她浑身难受,大家都往演武场的方向去,两人脚下不停,也来到演武场。 雅乐居的演武场地方很大,女校的学生在对面,先生站在中间。 “你们说怎么比?划出道道来!” 对面的女子穿着各式各样的骑装,一个个看起来英姿飒爽,白芩歌赞了一声:“这园子的景色真好!” 他们这边一个装扮得跟乔南舟差不多的公子朝着对面叫嚣,那单薄的身板,似乎随风都能被刮倒,白芩歌觉得可能他比自己更虚。 对面站出一个身材高挑穿着大红色骑装的女子。 “就比骑射,骑在马上射流靶,三局两胜,你们敢比吗?” 白芩歌瞧着这名女子眼熟,她现在脑子不好使,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吼,原来这位就是李相府上那位受尽宠爱的幺女。 她胳膊肘戳了戳身边的周炎,下巴朝着那个方向努了努。 “你未来的媳妇……” 她的声音很小,周炎看嘴型看出了她说的什么,凑近她耳边说道:“相爷请旨的折子父皇留中不发,八字没一撇,世子不要胡说。” 白芩歌惊讶了,皇上压着相爷请求赐婚的折子,是不满意这桩婚事? 她歪着脑袋仰脸看他的样子落在旁人眼中,则变成了娇嗔。 他们咬着耳朵说话的样子,像极了打情骂俏…… 有人瞥了白芩歌一眼,前几天还在对沐云行死缠烂打,这才几天功夫又换了五皇子,呸,真是个渣男! 白渣男芩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周围的人看她的眼光更加不对味儿了。 对方都这么说了,他们这边要是反对就显得小家子气了,要是连迎战都不敢,传出去像什么话? 白芩歌赞道:“李小姐也是个妙人,明明可以直接让相爷改了学堂的规矩,却偏要走过场比试。” “谁说不是呢。” 旁边有人附和。 双方都没有意见,于是骑射先生们去布置场地。 下人牵来一匹高头大马,李妙颜第一个翻身上马。 “本姑娘第一个来,你们谁出来应战!”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相有意跟五皇子联姻的消息不少人都知道,但是皇上留中不发,这门亲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 原本大家都挺同情周炎的,今天看见他跟白芩歌搅和在一起,又庆幸皇上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否则不是把好好的姑娘往火坑里推吗! 大家的目光落在周炎身上,没有人站出来。 “没有人应战的话这一句就算我们赢了!” 李妙颜眼神一扫,落在周炎身上,她当然也知道父亲给她议的亲事,她并不喜欢周炎,她想嫁的人是沐云行! 可偏偏白芩歌先是跟沐云行搅和在一起,现在又跟周炎搅和在一起,于是她指着白芩歌。 “你来比!” 李妙颜看过来的时候,白芩歌正在看热闹,她看看李妙颜,再看看周炎,还用胳膊肘戳周炎,这两人要是在场上比一场,京城接下来半个月议论的话题就有了。 标题她都想好了,什么相府嫡女与大周皇子的爱恨情仇,赢了就说两人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输了就说周炎为爱退让,他对她百般宠溺,她对他情根深种…… 她就不信流言传成这样,皇帝还能压着不给他们赐婚? 却不想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儿,这把火烧到她身上。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你确定让我跟你比?” 白芩歌的表情跟吞了苍蝇一样。 赢了,胜之不武,输了,她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就是你,你敢不敢比?” 李妙颜居高临下,满脸倨傲。 好汉不吃眼前亏,白芩歌拱手道:“好男不跟女斗,这一局就算是你赢了吧!” 等着看好戏的众人不干了。 “白世子,你不敢比就直说,何必拿着我们的权益去讨好李小姐呢!” “就是,三局两胜,你这样咱们今天还比什么,难道就你白世子清高,我们都是无理取闹不成?” 今天的比试不仅仅关系上骑射课的场地,更重要的是面子!要是被女校那边压了一头,以后他们就挺不起腰杆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要是咱们都好男不跟女斗,以后女校那边想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我看咱们干脆搬出雅乐居算了!” 白芩歌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话竟然会惹来众怒,不仅他们这边的人不支持她,女校那帮小姐们也不吃她这一套。 “不敢比本小姐就换人!” 李妙颜面上的倨傲神色毫不掩饰,看得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团火。 “白世子,你们靖国侯府祖上皆是习武之人,你可别堕了祖上的威严!” 这是赶鸭子上架,非得逼着她上场哇! 白芩歌真的后悔来上学了。天天在外面游荡,吃喝玩乐不舒服吗?嫌什么无聊! “世子,我看你就比一场吧,如果真的输了,后面还有两场,我们再赢回来。” 就连周炎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劝她出头。 白芩歌怀疑他们是串通好的。 “瞅瞅你说的是人话吗,我手无缚鸡之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让我去比……” 闹成这样,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行,那我要是真的输了,你们可别怨我。” 先生牵来一匹马,马背跟白芩歌差不多高,她两只手扒着马鞍,费劲巴拉地爬上去。 接过先生准备的弓箭,上手拉了一下。 “太重了,拉不动,给我换一把轻的。” 她的话惹来一阵嘲笑。 先生又拿来了一把,她试了试,还是摇头。 “世子,对面女校上骑射课用的就是这种弓,你要是再嫌重的话,就只能用七岁孩童用的那种玩具了。” 先生的话堵住白芩歌的话头,她用力拉了一下试试,语气勉强。 “行吧,就这样吧,我总不能连个姑娘家都不如。” 场外众人都忍不住唏嘘,她白世子真就还不如个姑娘家呢! 第52章 提他做什么 比赛开始了,每人箭筒里装十支箭,骑马绕着演武场跑,跑起来之后,先生们随时举起箭靶,只有几息的功夫,等到十支箭用完了计算成绩。 李妙颜先来,马儿绕着演武场开始跑,白芩歌用手扇了扇面前扬起的尘土,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搭箭上弓,瞄准靶心,箭嗖地一下射出去,扎在靶子上。 “好身手!” 她第一个给李妙颜鼓劲儿。 李妙颜连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双腿裹紧马腹,马儿继续跑着,她用同样的方法射出去了剩下的箭矢,先生们现场数她射中靶子的羽箭。 “一共射中八次。” 有一次射中红心,剩下的偏是偏了点儿,也都在靶子上。 她完成的已经很好了,像那种百发百中的神箭手能有几个? 压力给到了白芩歌这边。 鼓声响起,白芩歌慢悠悠地拉着缰绳先在场上溜了一圈,速度慢到走路都比她骑马快。 “世子啊,这是比赛,你干什么呢?” 场外众人忍不住替她着急,却见她笑得好看。 “李小姐用的马是自己的马,本世子头一次跟这畜生相处,得先磨合磨合。” 李妙颜瞪着眼睛厉害道:“你骂本小姐是畜生?” 白芩歌无辜道:“我可没说啊,是你听岔了!” 李妙颜不是不讲理的人,但是瞧见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从地上捡了一个石子弹出去打在马屁股上。 “本小姐帮帮你!” 马儿吃痛跑了起来,白芩歌两只手抓紧缰绳,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嘴上却不闲着。 “本世子要是摔坏了,就赖在你们相府,你们不仅得赔医药费,还得伺候本世子吃喝玩儿!” “女孩子家,就该躲在闺阁里绣花弹琴,学什么骑射,你们又不上战场!” 她的话成功把女校的学生们得罪光了,能来李相办的学堂上学的,都是权贵人家的小姐,个个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心高气傲的主。 “世子你怎么不射箭?是不是不行?” 靶子举起来放下,放下又举起来,如此跑了好几圈,白芩歌愣是连箭都没摸一下。 “哎,你可以说本世子纨绔,不能说本世子不行,本世子行得很!” 白芩歌从箭筒里摸出一支箭,还没搭在弓箭上,箭就被马儿颠掉了。 场外一片嘲笑声。 白芩歌哆哆嗦嗦又抽出一支箭,砰的一声,打在靶子边缘。 “嘿,瞧见没,本世子射中了!” 李妙颜瘪嘴。 旁边有人开口说道:“我们李小姐这边可是射中了八支呢,世子刚才还掉了一支,剩下的要都能射在靶子上才能赢!” 白芩歌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理,便一次抽出了三支箭,搭在弓上,瞄准靶子。 众人看得屏气凝神,她,她这是要展露绝学,来个三箭齐发吗? 周炎看着白芩歌,白世子果然不是传说中的纨绔么…… 三支黑漆漆的羽箭同时射出,举着靶子的先生吓得丢下靶子赶紧躲开,饶是他反应快也不幸中招,躲开了两支,剩下一支直直地扎进他头发里,再往下一寸他这条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场外一片惊呼声。 白芩歌急忙丢下弓箭,跑过来问道:“先生没事儿吧?” 负责举靶子的先生头皮发麻,拔下那支插在他头上的箭。 “世子的箭是瞄准我的吧……” 三支箭没有一支瞄准靶子,全朝着他身上射来,要不是他功夫高强反应快,早就被射穿了。 白芩歌捂着心口,好像受了惊吓的样子。 先生:“……” 他才是受害者好吧! “不比了,不比了,我认输!” 白芩歌扔下一句话径直往场外走,先生低头捡靶子的时候发现,那两支箭误打误撞,竟然扎在靶心上。 抬头看着白芩歌的背影,应该……是巧合吧。 白芩歌回到人群中,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看起来仍旧带着几分惊魂未定。 周炎安慰道:“没事,输了一场不要紧,后面的两场再赢回来就行了。” 他说得轻巧! 有人站出来客气道:“那第二场,就请殿下上场比试吧。” 先生宣布第一场李妙颜赢,女校那边欢呼雀跃一阵,又站出来一个女子。 周炎接过弓箭上场,那上马的动作,虽然跟沐云行比差了点儿,但是手上的功夫不错,以一箭的优势赢了。 两边各赢一场,第三场是决定胜负的最关键的一场。 两边商量了一下,各自派出人手迎战。 白芩歌不关心结果如何,她本来想借机从马上摔一下,好赖着不来上课,后来发现马太高了,怕摔得太疼,想了想还是算了。 “哎呦,我觉得心口疼,先回家歇着了。” 身后的比赛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白芩歌准备遁走。 “我送你。” 刚下场的周炎径直走过来,吸引来不少视线。 “不劳烦殿下了,我自己走。” 周炎这般缠上来肯定有企图,白芩歌决定装傻充愣,还得回家劝劝祖宗,少跟这种心思深沉的人一起玩。 “这会儿怎么不叫我五哥了?” 周炎擦着汗,抬眸看她。 白芩歌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那啥,殿下身份尊贵,我不敢高攀。再说了,大庭广众的,咱就别让别人误会了……” 余光瞥见旁人的视线,完了,解释不清了…… 这边的消息传到太子府。 太子的面色明显不对。 “殿下,白世子贪玩,或许没有别的意思。” 沐云行不自觉地替白芩歌说话。 太子笑道:“在你眼里,本宫就这么容不下旁人吗?” 他顿了顿。 “本宫只是担心那些流言,五弟毕竟是皇子,这些不堪入耳的流言如果传到父皇耳朵里,恐怕免不了一顿训斥。” “白世子那边你帮着劝劝,他们两个凑在一起胡闹,可真够让人头疼。” 沐云行领了差使,从太子府出来之后,琢磨着该怎么劝。 “嘿,沐云行,在这儿呢!” 沐云行抬头看见白芩歌,怎么每次见她都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府上待着! 他踱步上了二楼。 白芩歌早就把阮启跟元寿他们这些人撵走了,沐云行瞧见她一个人坐在窗边,还有点不习惯。 “五殿下呢?” 这些天她跟周炎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就差同穿一条裤子了,难得两人没在一起。 “咱们两个在一块儿的时候,提他做什么?” 白芩歌趴在桌子上,托腮看着他。 真是看不够啊,她的眼光不错,比起周炎那家伙,还是沐云行耐看点儿。 沐云行被她看得不自在。 “你今天……” 他想问她知不知道今天在雅乐居传出的流言,话到嘴边问不出口。 或许对她而言,跟谁传出流言都无所谓,反正她不在乎名声。 第53章 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白芩歌留沐云行喝茶,沐云行本想拒绝,不知怎的却答应了,两人在茶楼里待到天黑。 喝了一肚子茶的白芩歌想去茅房才反应过来。 “天儿也不早了,咱们各回各家吧。” 白芩歌起身,心中暗道,果然是美色迷人,她难得上身一次,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办呢,怎么在茶楼里虚耗了这么长时间! 沐云行心里也在懊恼,他脑子进水了,怎么会陪着白芩歌在这儿待了一下午,这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他们呢。 正这么想着,迎面遇上了刚被家里放出来的乔南舟。 瞅见白芩歌,他干脆带着人绕道走了,估计是在她这儿吃亏吃多了,长记性了吧。 瞧见他们两个在一起,那帮纨绔们又集体转身看过来。 沐云行骑马走了,白芩歌坐上马车,不知道是喝茶喝多了,还是被美色迷晕了,她觉得脑袋发胀,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 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回到府上解决了最急切的问题之后,她来到演武场开始操练自己。 洗漱干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起身来到后院。 昨天晚上抓到的杀手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浑身的皮肤被蹭烂了往外渗着血,天气热,整个房间里都是难闻的腐臭味道。 男人脑袋垂着,白芩歌上前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口气在。 舀了一瓢凉水浇上去,男人挣扎着睁开眼睛,带着哭腔说道:“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求你给我止痒……”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再也没有半分硬气。 白芩歌翻出解药撒在他皮肤上,身上确实不痒了,但是挠烂的地方又开始疼。 疼他不怕,就怕痒。 “是太子指使我做的!前面两次也都是太子……” 白芩歌面色严肃。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敢污蔑当朝太子,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男人喘着粗气,显然是被折磨得不轻。 “我没有说谎,我们是太子养的死士,只听从太子的吩咐,别人还没那个资格使唤我们!我只求一死,你杀了我吧!” 他没有回去复命,太子那边肯定在找他的尸体,要是找不到尸体,他的家人就会受到连累! “求求你杀了我吧!” 他知道落入太子手中会是什么下场,与其回去生不如死的再活几天,不如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白芩歌面色变幻不定,考虑良久,问道:“你有把柄落在太子手上吗?我可以帮你,但我要你以后给我作证。” 如果真的是太子做的,那么太子表面拉拢沐云行,背地里却算计镇国公府,这样的人将来坐上皇位,根本不会给他们这些手握重权的勋贵好下场。 就算白家军全军覆没不是太子干的,他这样的人也不该登上皇位! 白芩歌心中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男人很诧异,正常人听到背后是太子做的,一定不敢再吭声了,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毕竟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得罪了未来的皇帝,整个家族都要完蛋, 怎么她还要留着他对付太子? 她想把太子扳倒? 察觉到他的目光,白芩歌笑道:“你不用猜我的心思,记住是我留你一条命,将来别反悔就行。” 男人佩服她的勇气,开口说道:“我有个妹妹,在太子妃身边做婢女,只要世子能把人救出来,我就给世子卖命。” “我妹妹叫冷蝶,在太子妃面前有别的名字,叫冬青。” 早些年为了讨生活,父母把他妹妹卖给人贩子,后来父母去世之后,他一个人找到妹妹,投奔到太子麾下,他早就想带妹妹回乡,只是太子一直不同意。 他知道太子很多秘密,如果放他走就等于把自己的把柄拱手送人,以太子的心思,他是活不了的。 “行,你先洗漱洗漱养好伤,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 白芩歌给他解开绳子,“你在这儿待着,如果出了这个院子,别怪我不管你妹妹。” “到时候你死了也白死,爷我可不会同情你。” “世子放心,我冷南说话算话!” 院子里没有一个守卫,冷南瞧着打扮富贵的白芩歌。 “世子不怕我对你不利?” 白芩歌冷哼一声。 “你可以试试,这儿是靖国侯府,你以为是菜市场?”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处理完冷南这边的事情,回到住处,白芩歌睡不着,她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就算她跑去告诉沐云行,他也不会相信。 回想着当初听到沐云行帮太子起兵逼宫,她就觉得不对劲,以沐云行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做出逼宫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呢!肯定是被太子算计了。 原来太子如此深藏不露…… 笔尖蘸满墨汁,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曾经的自己。 想了想觉得还是把事实告诉自己吧,十年前的自己见识虽然少了点儿,但也算聪明绝顶。 这两天的经历有点魔幻,这些东西不能见光,等墨迹干透,她搬来凳子踩上去,把东西放在贼也注意不到的高处。 白芩歌是被热醒的,半夜里起来冲了个凉,躺下又睡了。 早上醒来,仍旧是浑身无力,不过可能是身体适应了,情况比昨天好了一丁丁点儿。 下床的时候腿还是软的,腰也疼,她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扶着床,现在她也怀疑自家祖宗是不是用她的身体干什么事情去了,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后遗症? “世子。” 四喜一条腿迈进来又赶紧退出去。 白芩歌艰难地穿上衣服,一路扶着桌子凳子走到外间。 “进来吧。” 四喜捧着汤盅进来。 “世子,王嬷嬷交代让您今天吃点热乎的。” “这么热的天气,吃什么热乎……” 话音刚落,白芩歌就觉得不对劲。 捂着肚子说道:“放桌子上吧,等会儿我就吃,你先出去!” 四喜犹豫道:“世子,您身子不适,需要奴才去给您请个太医吗?” 白芩歌烦躁得很。 “滚滚滚,别碍着爷的眼!” 四喜委屈巴巴地出门去了。 白芩歌急忙去内室。 嘴里抱怨着。 “做女人真烦,每个月都得……” 一道人影停在房门外,听不清房间里她在嘟囔什么。 四喜迎上去。 “五殿下,麻烦您来接我们世子,但是奴才瞧着我们家世子今天身体好像不舒服,能不能请个假在家里休息几天啊!” 周炎拧眉道:“白世子哪里不舒服?我进去看看。” 第54章 滚了个床单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甜香味儿,周炎低头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红酒汤圆,味道就是从碗里散发出来的。 “白芩歌?” 他朝着内室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内室,没看见人! 周炎心头警铃大作,莫不是有人在靖国侯府上把人掳走了! 正欲吩咐四喜调取护卫全府戒严,查找刺客的下落,却突然听见白芩歌的声音从床后面传来。 “别进来,我这正方便呢。” 听她的声音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 过了会儿,果然瞧见白芩歌从床后面走出来,一脸虚弱的样子。 “你怎么了?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白芩歌走到桌前坐下,端起那碗热汤圆吃了起来。 “没事,就是有点拉肚子,天热了贪凉,肚子受不住。” 她面色很白,周炎信了大半。 “那世子就在府上好好歇着吧,我先去上课。” 白芩歌在他身后喊道:“明天也别来接我了,我最少得休息个两三天再说。” 这人不是一般的矫情,周炎摇了摇头,或许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白芩歌不管他怎么想,等他走后就躺在摇椅上看着外面毒辣的太阳发呆。 从早上躺到中午,又从中午躺到晚上,该睡觉了,她躺在床上才突然想起来什么,搬来凳子,艰难地爬到高处,手在柜子上摸来摸去,摸到一沓纸,只凭手感要比平常的都厚。 不知道祖宗这次又给她留下了什么信息。 嫌烛火太热,她在床上放了一个夜明珠,幽蓝色的光芒透过薄纱散射出来,她趴在床上看着纸上的内容。 揉揉眼睛又看一遍。 起身下床点上烛火,坐在烛火下再看一遍。 “乖乖,不得了了,真是不得了了!” 谁能想到对沐云行器重有加的太子,怎么就会是算计沐云行的人? 为此还不惜搭上了林家一条人命! 那可是太子妃的娘家啊! 白芩歌坐在灯下琢磨过来琢磨过去,不是,太子图啥呀? 本来林家和镇国公府结亲,就已经把沐云行结结实实地绑上船了,为啥要节外生枝呢? 还有阮慧,只是传出了要跟沐云行议亲的消息就要被谋害,借用相府让查案的人打消查下去的念头,让人误以为是李妙颜嫉妒心作祟…… 这些消息只是说出去就骇人听闻,几乎没有人会相信。 白芩歌把写满字迹的纸张烧了,而后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迷迷糊糊之际,她好像想起来什么,从床上弹射起来。 她想起来了,当年她在西境的时候好像听别人说过一嘴,说是沐云行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这辈子都不会娶妻。 天煞孤星,原来太子打的是这个主意! 把人用完了就扔,如果上辈子太子没有被废黜,顺利登上皇位,沐云行作为他身边的得力助手,镇国公府肯定比现在更加显赫,沐云行如果顺利成婚,有他在,镇国公府的兵权至少还能再握在手里百年。 如果他没有子嗣呢?几十年后,便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把兵权收回来。 果然是打的好算盘,表面上对沐云行的器重都是假的!算计是真的! 想到这里,白芩歌坐不住了。 穿上衣服起身,翻过内宅的院墙,躲过护卫,摸黑来到沐云行的卧室。 外面有月光,房间里并不是很黑,只隐约看见床上一条人影。 她走过去掀开帘子。 “沐……” 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她不设防备,被那人从背后钳住,许是以为她是前来刺杀的刺客,沐云行捂住她的嘴巴,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准备卸了她的下巴掏毒药。 白芩歌唔了一声,发出类似女子的声音,身后的人动作一顿,被她找到机会,身子向前,脑袋向后仰起,似乎触碰到了他的脸颊,皮肤上传来不同于自己的灼热触感。 沐云行顺着她的力道向前,两人倒在床上。 反应过来她要跑,沐云行不顾形象,两条腿盘起将她禁锢,手在她脸上摸索着还准备去卸她的下巴。 好不容易逃脱魔掌的白芩歌开口说道:“沐云行,你有完没完!我的下巴招你惹你了?” 身后的人动作一僵。 “白芩歌?” 白芩歌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嘴里抱怨道,“你也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啊,上来就锁喉摘下巴,哦,还滚了个床单,咱俩熟到这个程度了吗?” 床上一片凌乱,看起来确实像那啥…… 沐云行去点亮了烛火,刚才在黑暗中,他感觉眼前的人分明是一个女子,没想到却是白芩歌,怀中那不同于一般男子的体香似乎还在,她…… 白芩歌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坦荡磊落的仿佛夜闯他房间是去逛青楼…… “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这儿做什么?” 他这副样子很像一个吃醋的小媳妇,如果放在平常,白芩歌肯定要趁机调戏,只是今天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还怕他不信。 那天抓刺客的时候,她担心他对别人提起,就把杀手打晕藏起来不让他知道,现在拿着杀手说事儿的话,怕他以为她是故意来挑拨。 她叹了口气,打量着他。 看来他的确跟太子说了杀手没抓到,否则太子早就来试探她了。 “咱们来打个赌吧。” 她狡黠笑着,“赌过些日子,京城里会有你克妻的传闻。” 天煞孤星的传言是在镇国公因病去世之后悄然出现的,现在镇国公健在,谣言大概率是沐云行克妻。 沐云行拧眉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白芩歌诧异,听说什么?京城里又有新的流言传出来了?她怎么不知道? “什么?” 白芩歌问了一句,不过心里认为沐云行是个闷葫芦,肯定不会跟她说,却没想到沐云行竟然开口了。 “径山寺的主持济惠大师曾经给我批过命,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这么早就出现这种传言了? 白芩歌顿住,不应该呀,关于他的命格,明显是有人算计! “你就没想过,是有人算计?” 当初太子要给他说亲,他本想拒绝,又怕太子觉得他有二心,便应承了下来,却没想到林家小姐出了那样的事情。起初他真的以为是自己的命格影响了林家小姐。 后来发现林家小姐是被人勒死的。 白芩歌提出有人盯着他世子妃的位置,通过阮慧证明了,的确有人在暗处算计他。 但是终究是因为跟他扯上关系才会连累别人,大不了他以后不再娶妻就是了。 第55章 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傻子。” 白芩歌的语气里带着一股莫名的情绪,或许是想到他前世悲惨的遭遇,也或许是为他心疼,替他不值。 沐云行抿唇看着她。 “你真是个傻子,你以为你不娶妻,不成家,别人就会放过你了?” 白芩歌目光逼视着他。 “镇国公府怎么办?你麾下的将士们怎么办?等你百年之后,镇国公府不在了,这些只忠心镇国公府的将士们会不会被朝廷忌惮,会不会被分而治之?” 她的话句句戳在沐云行心窝里,怎么办?他也在寻找答案。 他不是不知道朝廷对镇国公府的忌惮,太子是储君,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忠心,就能为将士们谋一条出路。 沐云行收回视线。 “白世子深夜前来,如果只是为了说这些,我心领了。” 他自会去查。 而且……他打量着眼前的人,她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白芩歌讨了个无趣,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但是她不打算放弃,从某种立场上看,镇国公府跟靖国侯府其实都是一样的,沐云行下场不好,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明显已经怀疑起自己了。 白芩歌忽然逼近,仰脸笑道:“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既然你不打算娶妻,要不……考虑考虑我呗。” “本世子容貌才情俱佳,你不吃亏!” 这人真是好大的脸! 沐云行别过脸去,跟白芩歌在一块儿混得久了,他发现自己的脸皮也日渐变厚,听见这番话竟然没有暴跳如雷,然后把她从房间里丢出去! 白芩歌得寸进尺,伸手捏了捏他睡衣的领口,手指无意触碰到他胸口的皮肤,他终于受不了了,提起她的后领往外走。 “别别别,我自己会走,别这么粗鲁啊喂!” 白芩歌被暴力推出房门,沐云行啪的一声关上门,觉得心跳的快了不少,领口的位置酥酥麻麻,很不舒服。 他用布巾沾了水擦拭着刚才被白芩歌碰到的地方,眼前不住地回放着刚才的情景,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反应…… 该死! 他怎么会对一个男人…… 再说白芩歌,占了点便宜,心里美滋滋的,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也睡不着。 把上辈子的记忆再回想一遍,确定太子那儿就是一条贼船,上去了只会死得更快,还不如现在就抱紧周炎的大腿。 不过周炎也不一定比太子强。 大皇子表面看起来倒是温文尔雅,但是上辈子他倒台时,朝臣给他罗列出来的罪名也不少。 当今这位膝下一共五位皇子,养到成年,现在还活着的就三个,总不能她把三个皇子全干翻自己当皇帝吧…… 那可是谋反! 白芩歌发愁,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矮子里面拔高个儿,目前朝堂上争斗的是大皇子跟太子,还没熬到太子倒台,大皇子就先倒台了,他不能选,那就只能选周炎。 也不能讨好得太明显…… 白芩歌坐起来,准备给自己一点提示,让她跟周炎成为朋友,暗中观察周炎。 她不知道十年前的自己还想提醒她,离周炎那种腹黑深沉的人远一点呢! 怎么选都很难。 第二天早上,白芩歌睁开眼睛,这次稍好点儿,身上还是没有力气吧,但是至少比前两天好点了,能抬起胳膊了。 昨天跟周炎说好了今天不去学堂,她以为自己能睡到自然醒,却不想一睁开眼睛,床前坐着一个人,吓得她魂儿差点飞了! “你怎么在这儿?” 她急忙检查自己胸口,昨天晚上睡觉忘了解抹胸,她穿的睡衣领口不大,差点露馅…… 周炎一大早上门,不管不顾非得进白芩歌的房间,王嬷嬷没了法子,只能亲自守在屋里,见她醒了,急忙开口说道:“世子醒了,老奴伺候世子洗漱。” 王嬷嬷在,白芩歌的心才放下了些许。 “今天学堂休沐,我来看看你,好点了吗?” 白芩歌实在想不明白,周炎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关注,他们两个也就这几天一起上学而已,以前可是连话都说不上几句的关系。 “不是,你来看我好歹也得等我醒了再来呀,哪儿有直接跑到人家卧室里探望的?” 白芩歌从床上爬起来,在周炎面前准备撩衣裳。 “五殿下还是避避嫌吧,我准备去方便一下。” 白芩歌如此做派,任谁看了也不会把她当成女子,周炎昨天看见那碗红糖汤圆,心中起了疑心,但是今天早上观察了小半个时辰了,从她的睡姿到起床后的做派…… 她的视线落在白芩歌的裆部。 白芩歌急忙捂住。 “殿下呀,我都被你吓萎了,我们白家就我一根独苗苗,我还得传宗接代呢……” 周炎呵笑一声,起身出去了。 白芩歌松了口气,给王嬷嬷使了个眼色,王嬷嬷会意,跟着出了房门。 收拾完之后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关键是有个人坐在旁边看着,就是想吃也没有食欲。 “世子今天有什么安排?” 白芩歌想了想。 “没什么安排,找小伙伴们一起去喝花酒,殿下要一起吗?”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周炎跟一张狗皮膏药似的,走到哪儿都要跟着她,她装病躲在家里也没能摆脱他。 “反正我也无聊,正好也找个地方坐坐。” 他等着白芩歌邀请,白芩歌却起身说道:“那咱们就各自去寻乐子吧,免得互相打搅,要是耽误了那啥……” 她张着嘴却没有声音,看嘴型,她说的是传宗接代。 要是耽误了对方传宗接代就不好了。 白芩歌找到了新的借口,觉得这个理由挺好用,就干脆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殿下你看,咱们去青楼是去寻乐子的,这人多了,怎么寻乐子?还是分开的好。” 周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世子在躲着我?” 周炎觉得额白芩歌这个人很有意思,对他忽冷忽热,有时候,跟他相处得很自然,两人也很能说到一块儿去,有时候又明显地躲着他,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她对他越是抗拒,他就越想弄明白其中的关窍。 被他看出来了…… 白芩歌硬着头皮说道:“没有啊,殿下要是想一起,我倒是没意见,就是怕殿下不适应……” 周炎觉得自己没什么不适应的。 于是两人坐着一辆马车,一起来到了夏荷楼。 阮启与元寿严志奇他们收到消息以后都聚到夏荷楼。 “白兄,你都多久没跟咱们这帮兄弟们聚了,是不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不愿意搭理我们了……” 阮启的话在瞧见跟在她身后的周炎身上时戛然而止。 第56章 让妾服侍您 周炎唇角噙着笑,原来在他们这帮纨绔心里,他就是白芩歌那个新欢啊……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白芩歌。 “误会,都是误会,他们开玩笑,说着玩儿呢,殿下你别当真!” “叫五哥。”周炎在白芩歌旁边坐下,笑道,“在外面叫殿下太张扬了。” 白芩歌:“……” 阮启在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 “我嘴贱,殿下请上坐。” 元寿狗腿得给周炎添上茶水。 白芩歌敲了敲自己的茶碗。 “元寿,你小子是想把本世子踹了另攀高枝吗?” 元寿急忙也给她添上茶水。 “世子说哪儿的话,五殿下是客人,咱们虽然纨绔了点儿,该有的礼数还得有不是。” 被当成客人的周炎:“……” “要是让我爹知道我能请五殿下吃饭,以后我每个月的零花钱就能再翻一番。” 周炎:“……” 感情他在元寿眼里,就是敛财的工具! 有意思,这帮纨绔们真有意思。 有周炎在,一开始大家还有点拘谨,过了会儿就打成一片了。 男人们坐在一块儿谈论的大多是女子。 “哎,世子,您给支个招呗,春晓楼的晴儿姑娘最近不搭理我了,我天天往她那儿跑,又是送钱,又是送点心,送吃的,这晴儿姑娘就是不看我,她越不看我吧,我这心里就越跟猫爪子挠了一般难受。” “就越想往她跟前凑。” 元寿苦恼得很。 白芩歌抿着茶水,吐出一根茶叶棒子。 “该,你这就是贱,追姑娘家是那么追的吗?热一阵子,对方要是不搭理你就再晾一阵子,过段时间再拐回去,她要还是不搭理你,你就在她身边换个姑娘热乎,看看她会不会吃醋。” “吃醋了就哄一哄,不吃醋就说明对你没意思,你就是追得再紧也白搭!” 元寿琢磨着她的话,赞道:“高明,还得是世子出马!” 周炎若有所思地看过来。 “世子对我忽冷忽热,莫不是也用了追姑娘的法子?”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元寿啊了一声起身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得去给晴儿姑娘送水晶糕,先告退了!” 被他抢了先,阮启又被严志奇按住。 “菜怎么上得这么慢,阮兄先陪着世子跟五殿下,我去催催。” 阮启:“……”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呢! “白兄,我得说你两句,你这事儿办得有点不地道。” 白芩歌跟周炎同时抬头看他,目光似乎回应着让他展开说说白芩歌到底怎么不地道了。 阮启硬着头皮说道:“那啥,世子你跟沐世子的流言还没过去呢……” 意思是又来招惹五皇子,这事儿办得太不地道了。 周炎问道:“白世子跟沐世子之间难道真有……” 阮启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只是白兄单方面对人家有意思。” 这就有意思了。 周炎摇着扇子看向白芩歌,似乎是在求证。 白芩歌哎了一声,仰天叹道:“看来本世子是解释不清楚了,本世子有点头疼,找个房间去睡一会儿。” 这儿可是青楼,房间多的是,白芩歌丢下几人找了个房间进去,打开窗子看着下面,没有人,正适合偷溜。 她撩起衣摆骑在窗户上。 后知后觉想起来,她要是溜了,岂不是坐实了她跟沐云行的传言? 她是热心肠救了林氏一次,又给沐云行出了一次主意,但是她是真的对沐云行没啥意思,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只会让皇室更忌惮他们! 算了,还是跑吧,总感觉周炎对她热情过了头,再跟他厮混下去,说不准惹来什么麻烦呢。 正打算往下跳,一股力道冷不防将她往里面扯,她没留神,从窗子上向后摔进房间里。 这股力道往门口的方向去,她收势不及,撞在门上。 外面人声鼎沸,很多人在说话。 “祖宗哎,您老又要去看热闹吗?我早说了,京城里的热闹不兴看,看了会惹麻烦……” 话这么说着,下一瞬她主动打开房门,来到人群议论的中心。 一个喝醉酒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枚碎瓷片挟持了一个姑娘,嘴里还喃喃说着:“我为你倾家荡产,一无所有,到头来你却要把我踹了,要去找别的小白脸,你把老子在你身上花的钱还给老子!” 周炎正站在二楼栏杆处看着下面,姑娘脖子上已经被瓷片划伤流血了。 “喂,有话好好说,你不就是想要银子吗,把阮阮姑娘放了,要多少银子本世子给你!” 醉汉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白芩歌一眼。 “老子要的是钱吗?老子要的是这娘们给老子认个错,乖乖地跟老子回家种地去!老子家都没了,全为了她,她却能转身去跟别人卖笑……” 醉汉当着所有人的面唔唔地哭了起来。 他手下的力道却没减,被他挟持的阮阮姑娘目光求助地看过来。 “世子救我。”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把醉汉激怒了,指着白芩歌骂道:“婊子就是婊子,就会装柔弱,这个小白脸是你什么人?该不会也是你的入幕之宾吧?老子杀了你!” 男人发狠要杀人,白芩歌不想惹出人命,抓起旁边桌子上的盘子朝着男人砸去。 手指在男人肋间一点,男人手上松了力道,却没完全把人放开。 白芩歌正打算再次出手,却觉得眼前一花,什么东西从身后飞出来打在男人腿上。 男人摔了个大马趴,她趁机把人救出来。 阮阮姑娘已经吓傻了,直接扑在白芩歌身上。 夏荷楼的打手们把男人围住。 “哎,你们轻点打,他也是个可怜人,以后别让他上门就是了,别闹出人命!” 阮阮姑娘趴在白芩歌肩头哭得泣不成声,白芩歌一边温柔安抚着,一边抬头看向二楼,周炎仍旧站在那里,嘴上噙着标志性的笑容。 她觉得周炎十有八九才是真正的喜欢男人,她是想抱紧周炎的大腿不假,却不想把自己搭进去,正好借此机会向他表明自己是喜欢女人的。 “殿下,我先送阮阮姑娘回房间上药,失陪了。” 阮阮姑娘吓傻了,脚软得走不了路,白芩歌干脆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在身后人的惊呼声中,将人送回房间。 想不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白世子也有如此男人的一面。 人群中议论的声音多是什么少年风流之类的。 白芩歌整天泡在青楼里,青楼里的姑娘老妈子都认识她。阮阮虽然不是夏荷楼的头牌,但是长得也颇有几分姿色,追求爱慕者甚多。 只是她一直哀叹自己命运的悲惨,从不曾真正喜欢过谁。 眼下见白芩歌挺身而出,她心里感动的同时,又对白芩歌升起爱慕。 大夫来给她处理伤口,她怕疼,一直抓着白芩歌的手。 等包扎完。 “世子今晚留下来吧,让妾服侍您。” 第57章 男人不能说快 白芩歌在青楼晃荡,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大胆的。 女子的手还在自己身上游荡,白芩歌一把抓住,严肃道:“你不怕勾搭我之后,被我家里人为难?” 阮阮红了眼眶。 “世子救了阮阮,阮阮虽是青楼女子,却也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阮阮身无长物,只能以身相许,还请世子不要嫌弃……” 女子满面羞红,眼睛含情脉脉,看她一眼又急忙挪开视线,而后再悄悄地看她,对上她的眼睛,眼波流转。 白芩歌啧了一声,她要真是个男子,能把持得住才怪! 急忙甩开她的手。 “本世子还有事,等空闲时再来看望你,你先好好养伤吧。” 墨迹这一会儿,白芩歌出去的时候,看热闹的人已经散了,但是关于她的议论却还流传在夏荷楼各处。 “真没想到,白世子为了美人,能这么出风头!看来传说中白世子怜香惜玉是真的……” “不是说白世子喜欢……” 有人看见她,把声音压低,却还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她不是喜欢男人么……” “看来传言有假……” 白芩歌很满意传言发展的方向,今天只是一个小插曲,如果能把她的名声扭转回来,也就没人把她跟周炎往那个方向去想了。 她只想要普通的君臣情谊,可不想被人说成是靠裙带关系上位。 周炎还在二楼喝茶,瞧见她,诧异道:“世子这么快就完事儿了?” 白芩歌刚才还美滋滋的心情似乎被泼了一盆冷水。 “殿下什么意思啊?说我快?我这……”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不能够吧,从刚才送阮阮回房间,到现在,怎么着也过去了两刻钟了吧,我不算快呀……” 男人不能被说不行,也不能被说快,白芩歌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必须为自己解释。 周炎挑眉看她一眼。 “大夫过来,到包扎好,怎么着也用了一刻钟加一盏茶的时间,算上安抚美人,白世子自己算算,只剩下一盏茶的时间了吧……” 这家伙,看起来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白芩歌无语道:“殿下你是不是不行,才总是揪着别人不放?” 周炎抿了抿唇。 白芩歌忽而笑的眼睛弯成一团。 “回头我给殿下送一盒子固元丹,殿下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起的。” “那我谢谢你!” 白芩歌看着他,从前也没有觉得他这么腹黑呀,怎么重生一次回来看他,似乎还真有几分隐忍到最后,一鸣惊人的潜质? 她大胆地将胳膊环在周炎肩膀上。 “呐,咱们两个的交情应该也算是更进了一步,你以后要是发达了,可得想着我啊!” 周炎拧眉。 “世子不是说咱们两个还没有熟到那个程度?现在是什么交情?” 白芩歌当然知道自己对他的排斥,给他写了大篇幅劝诫的话。 “年轻气盛不懂事,殿下海涵,回头我把咱俩的交情写在纸上,挂在房间里,时刻提醒自己跟殿下的关系。” 周炎只当她是开玩笑,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白芩歌也拿起茶杯,跟他隔空碰了一下。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 喝了一肚子茶水,白芩歌又开始闹肚子了。 “不行,殿下,您老在这儿慢慢喝吧,我得先回府上了,我这肚子又开始不舒服。” “您老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行。” 白芩歌从楼上下来,来的时候她坐的是周炎的马车,回去的时候……嘿,这不是正巧吗,沐云行骑马从门前经过。 “沐云行!”她朝着沐云行的背影喊了一声,“你这是去太子府还是回府上?” 沐云行每天都要穿过这条街,不是去太子府,就是在回家的路上。 “要是回家,捎我一程啊!” 阮启他们几个也不知道躲哪里去了,找了半天不见人影。 真是,这帮子纨绔现在也开始不靠谱了。 沐云行勒马,面上带着几分不情愿,却没拒绝她的要求。 白芩歌是那种给她三分颜面她能蹬鼻子上脸那种,没拒绝就是同意,不用沐云行开口,她就扒拉着他爬上马背了。 沐云行:“……” 这样招摇过市真的好吗? “跑起来啊!” 白芩歌还想趁机占便宜呢,不跑起来,她要是上手会不会显得太饥渴? “你抓稳了。” 沐云行这次学精了,一点机会都不给她,马儿驮着两人慢慢挪动到靖国侯府。 白芩歌从马背上跳下来。 “行吧,咱们两个同乘一匹马招摇过市,不用等到明天,今天就有人说嘴你信不信?” 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沐云行真想一鞭子抽上去。 他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啊! 白芩歌蹲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看着沐云行打马离开。 “世子,地上凉,快起来吧。” 她今天出门,王嬷嬷不太放心,一直留意着门口,只要她一出现,就迎出来。 白芩歌这才想起身体不适,跑到茅房。 “世子喜欢沐世子?” 王嬷嬷在外面候着,一言点破她的心思。 她也没否认。 “喜欢不喜欢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如果不好生经营,日后镇国公府,靖国侯府,都将不复存在。” 她不是危言耸听,如今的京城,镇国公府如日中天,他们家也不差,西境全靠着白乾。他们两家就是大周朝的中流砥柱,但是不出十年…… 王嬷嬷心疼道:“世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闺阁小姐,如今却要操心家族的命运,真不知夫人当年的决定是对是错。” 白芩歌不觉得现在不好。 “做一个闺阁小姐也不好,哪儿有现在这般自由自在?” 别的不说,就说这该死的名节,她要是恢复女儿身,就凭她现在的名声,还不得死一百次,只怕还不够! “我挺喜欢现在这样,嬷嬷您就别心疼了!” 当初她跟父亲在西境战死,嬷嬷肯定会伤心,也不知道她后半生该怎么过,连个能给她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白芩歌问道:“嬷嬷,你说娘当年在宫里究竟听到什么了?怎么会那么快动胎气?” 而且她娘生她的时候大出血,身子很虚,养了一段时间也没养回来,但是不至于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啊! 王嬷嬷叹了口气。 “其实夫人当年留下了一句话,老奴一直没有告诉您。” 白芩歌追问道:“什么?” 第58章 真是一个活宝 王嬷嬷慢悠悠地说道:“夫人当年说希望您不要成为侯爷那样对朝廷有用的人,她只希望您快快乐乐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就够了。” “夫人还说,白家几代人战死沙场,已经能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百姓了,就让您跟您的后代在京城安享富贵。” “老奴见世子这几年不思进取,也就没把这些话跟世子说。” 说不说意义不大。 白芩歌:“……” 行吧行吧,就当她什么也没问。 难得上身,好几天没有操练了,白芩歌来到演武场,顶着头顶的烈日,准备把前两天的补回来。 她没忘了答应冷南拿去太子府帮他捞妹妹的事情,只是刺杀的事情才刚过去不久,她怕自己现在上门会引起太子的怀疑。 毕竟那些事情要真的是太子干的,就说明太子绝对不是表现出来的这般虚怀若谷任用贤能,暗地里敏感猜忌,没事还能找出点毛病,更何况她是真的心虚。 得找个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夏日天热,热的人实在是受不了了,皇帝拍板决定,准备去行宫避暑。 行宫坐落在京城外三百里外的山里,那边有山有水,闲的没事儿还能去狩猎钓鱼,关键是气温低,哪怕在三伏天,晚上睡觉也得盖被子。 因着行宫建在那处,京城里的达官贵族也都在那边盖了宅子。 身为大周朝中流砥柱的靖国侯府,在那边自然也有宅子,并且还是距离行宫最近的宅子。 宫里收拾了两天,送了大车小车的东西过去,京城里各家权贵也纷纷把自家的东西送去,只等跟在皇家的车撵后头,一起去避暑,顺便再出个风头。 按照白芩歌的性子,她是最愿意出风头的,除非有时候犯懒,不想出。 挑了个黄道吉日,皇帝的车撵在最前面,紧跟着是太子府的车架,后面是大皇子府,五皇子府,再之后就是镇国公府,靖国侯府,忠勇侯府…… 李相府的车驾排在忠勇侯府后面,但是李相却在前面皇帝的身边伴驾。 队伍浩浩荡荡,如果有打劫的山匪冒出来,也只能干眼红,行走的金钱在眼前晃,却不能下手,那种感觉别提了! 白芩歌想到这点,没忍住笑了起来。 掀开车帘,前面的马车已经转过弯去了,后面还看不见尾巴,马车在官道上晃悠,晃得她想吐。 “给爷牵匹马来,爷要出去透透气!” 她带的人不多,带着四喜跑腿跟班,王嬷嬷照顾日常起居,再带上几个护卫,万一遇上她看不顺眼的人,也好以权压人。 只是身上怎么还是使不上力气,她真怀疑自家老祖宗借用她的身体去那啥啥了。 灵魂白芩歌:“……” 你就没发现自己结实了不少? 白芩歌骑在马上就嫌弃马车走得太慢了,在马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马儿稍微快了些。 镇国公府的车驾在前边,但是沐家也就沐云行一个人,车架里是空的,这家伙又跑到前面太子那边了。 想了想,她也纵马跑过去。 周炎瞧着她一路超车向前,疑惑她跑这么快干什么去,拐过弯看见她跑到太子的车架前,跟沐云行并肩走在路上。 这家伙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逛青楼的时候对青楼姑娘的热乎劲儿跟对沐云行的热乎劲儿差不多,只不过在青楼,她经常换姑娘,男人嘛,她就只沐云行一个。 周炎的目光落在沐云行身上。 太子并不反对沐云行跟白芩歌走得近,沐云行是他的人,如果能用这种关系把靖国侯府拴在他这条船上,他不介意牺牲一下沐云行的色相。 只是这番话他不会对任何人说。 “太子殿下。” 白芩歌扭着脑袋往后面看,目光落在太子妃的车架上,一个丫头正好掀开车帘往外面倒茶叶,那个丫头长得不是多好看,但是五官眉眼跟冷南有几分相似。 太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白世子在看什么?” 白芩歌啊了一声,解释道:“在看风景啊,咱们在京城可很少能看见野花野草,在我看来,京城的牡丹还不如路边的野花好看呢!” 她弯腰捞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放在鼻尖轻嗅。 太子笑着调侃道:“我看白世子不是喜欢野花,喜欢的是人吧!” “哎,我说的真是野花!” 奈何没有人信她的解释。 太子瞧着她的动作。 “白世子好像晒黑了不少。” 白芩歌很白,又有喜好男色的名声在外,别人多猜测她是下面那个。 经过这些日子老祖宗不管刮风还是下雨,没日没夜地操练,她的皮肤成功地黑了几个度,也粗糙了一点,整个人看起来也没多少女气了。 她抱怨道:“还不是五殿下非得拉着我去上学,依着我的性子,这么热的天气,连饭都不想吃,还上什么学?晒黑了吧,以后该不招姑娘们喜欢了,哎……” 周炎人在车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冤枉得很,去接白芩歌上学,他哪次不是车接车送,什么时候让她晒过一次太阳淋过一次雨了? 她怎么能昧着良心说这种话呢! 沐云行一言不发,她瞅瞅沐云行,哎了一声。 “出来玩嘛,别总是拉长着一张脸,辜负了这大好风景!” 沐云行转过来看她一眼又转过去,他实在不想跟她说话。 白芩歌突然勒马回到自己的车架上,找来几顶兜帽,又追上去。 “外面太阳太晒了,殿下您也戴上吧。” 她戴了一顶,四周散下来的薄纱正好挡住脸。 “喏,沐世子也戴一顶吧,虽然说男人家不怕晒,但是晒黑了也不好看,说不准还会晒出红斑呢,还是戴上保险。” 太子接过来戴在头上,不用说,白芩歌的主意极妙,戴上果然不那么晒了。 “云行你也戴上呗,本宫觉得白世子的法子不错。” 不管去哪儿,沐云行都是一身黑衣,大夏天穿黑色的衣服,他是嫌自己不够热吗? 他本来想说这东西是姑娘家戴的,看见太子也戴上了,便只好也接过来。 太子正在研究兜帽的绳子怎么系才不娘。 沐云行随便系了一下。 白芩歌赞道:“沐世子怎么系都好看,阳刚之气哪怕再来三个兜帽也挡不住!” 太子扑哧一声笑了。 白芩歌真是一个活宝! 第59章 锅从天上来 太子打头戴上了兜帽,后面不想坐马车的也都有样学样,把兜帽拿出来戴上了。白芩歌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儿。 车队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太子妃送了冰沙出来,冬青端了一碗冰沙给白芩歌。 白芩歌多看了她两眼,把她看害羞了。 “世子好生无礼!” 白芩歌嘿笑道:“你这丫鬟好生大胆,连本世子都敢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世子取笑奴婢,奴婢告退!” 冬青跑开了,白芩歌在她身后喊道:“你这丫鬟,本世子什么时候取笑你了!” 休息的时候白芩歌忙着跟丫鬟打情骂俏,上路的时候她嫌没休息够,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躺下,这会儿外面烈日炙烤,马车里热得不行,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路还颠簸,颠得她差点把吃的东西吐出来。 她不想去避暑了,她就想在家里躺着不行吗! “祖宗哎,要不还是换您老来吧,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灵魂白芩歌:“……” 这不肖子孙! 一路晃晃悠悠到了行宫,权贵们各自找到各自的宅子,白芩歌终于能踏踏实实的躺下睡一觉了,今日天色晚了,等明天休息好了再说其他吧。 她没脱衣服躺下就睡着了,半夜被冻醒,她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大夏天的,竟然还得盖被子,太魔幻了。” 屋顶有瓦片碎裂的声音。 她屏住呼吸,谁在上面? “世子在吗?” 门外一道女声响起。 然后是王嬷嬷的声音。 “世子已经睡下了,姑娘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跟老奴说,老奴会转达世子。” 冬青被拦在门外,看着面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王嬷嬷,礼貌说道:“我是太子妃身边的婢女,有事情要找世子。” “那姑娘为何不走正门?”王嬷嬷一点也不领情,“是太子妃有事情找我们世子,还是姑娘擅自行动来找我们世子?” “如果是前者,老奴现在就去叫世子,如果是后者,还请姑娘方便的时候再来。” “我……” 冬青急得眼眶里含着泪。 “我找世子真的有事……” 屋门哗一下从里面拉开,白芩歌笑道:“嬷嬷怎么能欺负女孩子呢,来来来,快进来吧。” 冬青福了福身,抬脚往前走。 白芩歌忽然又反应过来什么,皱眉说道:“不行,你不能进来,你是太子妃身边的人,要是进了本世子的房间,说出去不好。” 冬青咬了咬牙。 “奴婢只是个下人,这辈子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嫁人,奴婢不在意名节。” 白芩歌心中警惕,这丫头会功夫,在太子妃身边当差,能半夜来找她,太子妃那边知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凭这丫鬟的功夫,要逃出太子府不是问题,如果知道,她就得小心了,说不准是什么局。 “哎,出了林家小姐那档子事儿,我这吓怕了,生怕再闹出人命,要不咱们还是去客厅说话吧。” “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冬青咬了咬唇,低头说道:“奴婢冬青。” “好,冬青姑娘,咱们移步客厅吧。” 进了她的卧室就说不清楚了,在客厅能稍微好点儿,还不知道这姑娘的目的呢。 她从房间里出来,冬青跟着她的脚步来到客厅。 “世子,奴婢深夜前来,是太子殿下授意,殿下让奴婢来给世子赔罪,让奴婢好好伺候世子,还请世子收留!” 啥? 白芩歌用手指掏了掏耳朵。 就因为白天她多看了冬青一眼,晚上就打发她来伺候? 并且,走的不是正门,还是房顶。 到底是往她身边安插眼线呢,还是拉拢她呢,还是试探她呢…… 她有点拿不定主意,但是敢肯定,太子没安好心。 “你仔细点说。” 冬青低着头不说话,委屈巴巴的样子的确很符合她的审美。 “奴婢白天对世子不敬,回头被殿下教训了。奴婢家里没落之前也算武学世家,多少会点功夫,殿下说既然世子对奴婢有意,就让奴婢留在世子身边伺候,顺便保护世子。” 果然是试探吗,这才两句话功夫,就把自己的身世说了,如果她单纯点儿,是不是就要问她有没有亲人,认不认识冷南…… “我身边不缺护卫,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待在我身边像什么话,太子妃那儿应该更需要你。” “白天是我先招惹你的,本是嫌路途无聊,想逗逗你,这要是叫对你有意的话,本世子的内宅只怕早都塞不下了!” “你别放在心上,明天我去找殿下解释,这么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见她没接自己那一茬,冬青起身对她行礼。 “既然世子对奴婢无意,奴婢就回去了。” 她来得悄无声息,走得干脆利索。 留白芩歌一个人坐在原地发愣。 这是什么情况?这就走了? 灵魂是不需要睡觉的,灵魂白芩歌早就注意到冬青了,这丫头的功夫不比冷南差,如果他们从小就分离的话,不排除这丫头也是太子暗中培养的人。 冷南想带她离开,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质,哪能想到,冬青接近她还有别的目的。 回到太子府,冬青径直去了太子的书房。 “殿下,白世子将奴婢撵回来了,而且,奴婢试探她,她并没有接奴婢的话,哥哥不知道在不在她手中。” “哥哥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不知道是生是死。” 冬青的神情落寞,太子温声安抚道:“你哥哥功夫高强,应该会没事的,你先回太子妃身边当差,以后有机会,再去试探。” “是,奴婢告退。” 太子很温柔,她办砸了差使也没有凶过她,冬青出门前向太子的方向看了一眼,轻声关上房门。 等她走后,太子揉着眉心站起来。 “白芩歌……” 她到底是深藏不露故意装傻,还是真的不知情? 当时只有她跟冷南在场,沐云行追去的时候…… 难道是沐云行瞒着他? 太子心思深沉,怀疑上沐云行,回想着今天路上沐云行跟白芩歌的相处,难道沐云行背叛了自己? 沐云行人在家中坐,怀疑从天上降下来,他从未想过太子会猜忌他,只是琢磨着白芩歌说过的话。 她说,京城很快会传出他克妻的传言。 她说,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他。 是谁在算计他? 与太子站在对立面的大皇子吗? 第60章 洗手作羹汤 来行宫避暑,规矩没有京城那般严苛。 一般是先休息三天,再说人际往来互相请安的事儿。 白芩歌睡到日上三竿,起床洗漱过后,去了太子的住处。 遇上从太子那儿出来的沐云行,她打了个哈欠跟他打招呼。 “早啊。” 沐云行抬头看看天色。 “不早了,快中午了。” 白芩歌脑袋还在发蒙,正呆愣的功夫,冬青从太子的书房出来,福身道:“白世子,殿下请你进去。” “我先进去了,回头请你喝酒。” 白芩歌冲沐云行笑了笑,两人的对话传进书房,落在太子耳中,他面上露出深思。 “见过殿下。” 白芩歌一进门,他便收起了脸上的表情。 “白世子不必拘礼,坐吧。” 在太子面前,白芩歌也不注意形象,歪歪扭扭地坐在椅子上。 “殿下太客气了,我爹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少沉迷女色,早点找个媳妇好让他抱孙子,这新媳妇没进门,我也不好先往家里抬妾室……” 她面上一副纠结的样子,像是对冬青有意,但是又惧怕家里。 “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怕殿下您觉得我下您的面子,今天必须来给您解释一下,您可别为难冬青姑娘。” 呵,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怜香惜玉,进来奉茶的冬青垂着脑袋站在她身后。 太子笑眯眯地看向冬青。 “还不谢过世子对你的体恤?” 冬青将茶杯放在她面前,福身道:“谢世子。” 白芩歌抬头看她,笑道:“冬青姑娘不用客气,本世子最见不得美人受苦,我来跟殿下解释就是动动嘴的事儿,你没受到责罚就好。” 她的视线黏在冬青身上。 冬青心里着恼,她要是对自己没有意思,又干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要是对自己有意思,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同意?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她这副表情,明显就是想向太子讨人。 太子摸不清她的意思,轻咳一声说道:“冬青,世子的茶凉了,再去给世子换一杯。” 茶才刚端上来,太子是想将她打发出去。 冬青福身道:“是,奴婢这就去换。” 白芩歌却趁机抱住自己的茶杯,大口喝了一口。 “不用麻烦,天热了,喝点儿凉茶也没什么。那啥,殿下您忙,我就先告退了。” 她这一番操作任谁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等在院外的沐云行听着里面的动静,看样子,昨天晚上太子让冬青去白芩歌院子里伺候了? “哎,你怎么还没走啊?” 白芩歌从书房里出来,看见沐云行,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既然来行宫避暑,你就好好放松一下,走,我带你下河摸鱼去!” 沐云行从来没有干过这么……无聊的事情。 “走嘛走嘛,阮启应该也在,我去叫他!” 跟她一起玩的那帮纨绔里面,只有阮启的身份够格跟着一起来避暑,蔡康侯府的院子在行宫的最外面,白芩歌打发四喜去叫他。 她回家换了轻便的衣裳,等阮启跟他们汇合,一起往附近的河边去。 白芩歌把衣摆塞在腰上,挽起裤腿跳进河里。 河水不深,只到她小腿的位置,河边有一棵大柳树,投下些许阴影。 沐云行坐在岸边看着平坦的河面,余光里,白芩歌跟阮启正在水中全神贯注地摸鱼。 他也很少有时间坐下来吹风发呆,从记事的时候起,他不是读书就是习武,没有朋友,也没有能谈天的人。父亲说过,他们这个位置不能轻信任何人,只要守住北境,他们的使命就完成了。 白芩歌一个猛扑,从水里抓出一条鱼,鱼尾巴扑棱几下,甩了白芩歌一脸水。 “嘿,开门红,等会儿吃烤鱼!” 说着她脚下一滑,整个人栽进水里,刚抓住的鱼也跑了。 阮启哈哈大笑,两只手悄悄伸进水里,猛然一下,往白芩歌身上泼水。 衣裳都湿透了,白芩歌不晓得自己会不会露馅,干脆整个人躲在水里,深吸一口气钻进水中,趁着阮启不注意,把阮启也拉下水! 沐云行坐在岸边看着,很羡慕这样的友情。 阮启在水里扑腾,水面上瞧不见第二个人影,白芩歌呢? 沐云行脚腕突然一紧,白芩歌从水中冒出半个脑袋,眼睛里透着狡黠。 “下来吧!” 他没防备,被她拉下水,他身体悬空一转,在水中站住,只打湿了裤腿。见他没湿透,白芩歌往他身上泼水。 “阮兄,阮兄,快来帮我!” 沐云行湿了水之后衣服都贴在身上,白芩歌看得脸红心跳,有点后悔,怕自己露馅,赶紧喊了阮启一起。 阮启不敢过去,毕竟沐云行可是传说中的冷面战神,被他们这么戏弄,会不会生气? 沐云行低头,白芩歌的衣裳也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削的肩膀,正好又瞧见她的锁骨,小巧的,精致的,像女子一般的锁骨。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她平坦的胸前,而后移开视线。 白芩歌忽然又钻进水里,不一会儿功夫抓住一条鱼举起来。 “咱们比赛谁抓住的鱼多!等会儿咱们烤鱼吃!” 白芩歌把抓来的鱼扔到岸上,四喜蹲在岸边捡鱼,还不忘了叮嘱一句。 “世子,你们小心,奴才给你们计数!” 阮启也钻进水里抓鱼,沐云行深吸一口气,把身子泡在水中,掩饰自己的尴尬。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从那天晚上身体接触之后,遇上白芩歌,他就是做不到对她像从前一样无视。 有时候,越是想无视她,视线却越是忍不住看向她。 他怀疑自己病了,还去看了太医。 太医说他是心火过旺,让他别憋着。可是他对一个男人心火过旺算怎么回事? 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抓鱼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刚才白芩歌浑身湿透的样子。 等白芩歌跟阮启过去这一阵子的热情之后,回到岸上,沐云行才抓了三条鱼,白芩歌抓得最多,一共抓了十来条,阮启抓了八条,满满一筐子鱼。 太阳毒辣,白芩歌脸上被晒得通红,她提着自己的衣裳说道:“午饭还没吃呢,咱们找个地方把这些鱼料理了!” 因着行宫建在此处,山林间很多地方建的都有凉亭,四喜跑去捡了点柴火,了解自家世子的脾性,四喜出门前,该带的都带来了。 白芩歌掏出一把匕首,先把鱼收拾了,抹上盐和调料,用竹签穿起来,放在火上烤。 鱼肉熟得很快,白芩歌抓了一把细砂糖撒上去。 “出锅!” 天气热,身上的湿衣服不用换,鱼肉烤熟的时候已经干了。 白芩歌给沐云行递了一条烤鱼。 “尝尝我的手艺!” 鱼肉闻起来很香,沐云行接过来,并没有立刻品尝,而是看着她继续忙活。 俗话说君子远庖厨,似乎只有女人才会在成亲后为丈夫洗手作羹汤…… 第61章 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把腌好的鱼肉串起来烤上,白芩歌这才抓起一条鱼往嘴巴里塞。 她跟阮启都没什么形象,边吃边吐骨头,没一会儿地上就吐了一堆。沐云行一条鱼还没吃完,见白芩歌看过来,把视线转到别处,假装看风景。 白芩歌吐出一根鱼刺,用牙咬开酒坛子的塞子递给他。 “要喝酒吗?” 沐云行没看见她的动作,接过来喝了一口,突然发现对面阮启吃鱼的动作顿住了,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流转。 他看过去。 阮启愣了一下,嘿笑道:“还以为沐世子不屑于跟我们这样的人玩儿呢,咱们都是权贵圈子里的,就该吃喝玩乐,享受生活嘛……” “沐世子多吃点儿,白兄烤鱼的技术一流!连醉香楼的厨子都比不上呢!” 沐云行拧了拧眉,把堂堂靖国侯世子跟厨子比,白芩歌不会生气吗? 却见白芩歌压根儿没当一回事儿,甚至还颇为自得。 “那是,别的我不敢说,就说我这独门秘方,嘿,以后我们家要真的没落了,凭我这份手艺也能吃饱饭不是!” 哪儿有人盼着自己家没落的…… 沐云行发现自己从来就没了解过白芩歌。 “又熟了,赶紧吃,吃饱了再去找别的乐子!四喜你也吃!” 四喜一直忙着给他们烤鱼,白芩歌吃饱了,接手四喜的活,四喜腾开手,举着一条鱼坐到旁边。 看样子,主仆俩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衣服干了之后皱皱巴巴,白芩歌拽了拽自己的衣裳,没拽平褶皱,干脆不管了。 “咱们去山里挖陷阱去!” 中午这会儿林子里蚊子不多,白芩歌找了几根藤蔓,用这些藤蔓跟绳子很轻松地就下了个套子,看来平常也没少做这些。 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动静,沐云行取出一把匕首状似随意地甩过去,然后从草丛里捡了一只兔子出来。 成功收获了两个纨绔钦佩的目光。 “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白芩歌擦了擦嘴角,她虽然隐瞒了实力,但是她本身就没什么实力,当然知道要想练成这样有多难。 但是嘴上肯定打死不能承认。 阮启赞道:“不愧是沐世子,我这辈子也做不到这样!” 白芩歌咽了口唾沫,颇有几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感觉。 “重在过程,过程懂不懂?爷我就享受下套抓兔子的乐趣不行吗?” 下完套子,白芩歌盯着沐云行捉到的兔子咽口水。 “要不,等会儿咱们回去,把这只兔子红烧了,今晚吃麻辣兔肉吧……” …… 今天一天没有白芩歌的消息,周炎觉得不对劲,去靖国侯府的宅子找她,听下人说她出门去了。 出门了不叫他? 周炎觉得有点心塞,正巧碰见大皇子周贺。 “五弟这是准备去哪儿?” “大哥准备去哪儿?” 周贺笑了笑,开口说道:“二弟请我过去喝茶,你那儿应该也没有落下,一起过去吧。” 太子是中宫嫡子,排行却在周贺之下,又是老生常谈的嫡长问题,不过好在肃帝早就立了太子,这些年,太子虽有点小心思,但是大面上没出过差错。 周贺周炎也都没有意见,兄弟三人的相处还算融洽。 但是自从皇后故去,肃帝虽然没有再立皇后,太子心里却总是担心自己的两个兄弟惦记他的位置。 时不时地就要试探两人。 “行,那咱们就一起过去吧。” 行宫与皇宫中轴对称的格局不同,这里是按照园林的风格修建的,喝茶的地点选在一处凉亭,周围是一片湖泊。 此时夕阳西下,水面上波光粼粼,远处有白鹭和野鸭子在水面嬉戏,微风吹走燥热,正适合纳凉闲聊。 “见过太子殿下。” 周贺与周炎一同行礼,正背着手欣赏风景的太子转过身来,上前虚扶着两人。 “咱们兄弟之间私下见面,就不用拘泥俗礼了,快坐。” 三人一同落座,伺候的侍从端来茶果点心。 太子亲自动手泡茶,状似无意地说道:“要说京城里最会享乐的,还得是靖国侯府的白世子,这不是,睡到中午,跑到我这人把云行拐跑了,又是下河摸鱼,又是上山下套捉兔子,要不是有身份拘着,我也想去掺和一脚。” “等云行回来,我得问问他白世子的手艺如何。” 他观察着周炎的神色,却见他明显一愣,似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五弟不知道吗?” 周炎是真的不知道。 “二哥,我虽然答应祖母照看白世子,但是她可不领情,用得着我的时候喊我一声五哥,用不着的时候您看,连通知都不通知我一声……” 他面上做出委屈状。 太子哈哈笑道:“听说今天晚上白世子在院子里炒兔子,咱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周贺笑道:“二弟想去,我们就一起去,不知道白世子捉的兔子够不够吃。” 气氛轻松融洽,太子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真的去找白芩歌。 “我要是去了,恐怕他们不自在,你们可以去热闹热闹。” 周贺向后靠坐在椅子上,笑道:“我也不去了,南舟跟白世子不对付,我要是去凑热闹,回头还不得被他埋怨,五弟跟白世子相熟,还是五弟代二弟过去看看吧。” 他说话也有水平,把周炎跟白芩歌的交情说成是太子授意,这番话大大取悦了太子。 周炎也不拒绝。 “既然大哥二哥都这么说了,我也算是奉命前去,她白世子就是想撵我走也没理由!” 太子话里话外表现出跟沐云行的亲近,跟白芩歌的亲近,不就是想告诉他们,镇国公和靖国侯都是站在他这边,让他们不要妄想吗。 周炎心里叹了一声,他是真的没有觊觎太子位置的想法,跟白芩歌亲近,只是觉得她挺有意思,跟李相府联姻,也只是李相看中他能给李妙颜一个尊贵的身份。 李妙颜是家中的幺女,从小就被宠坏了,行事随心而为,不会讨好别人,这样的人不适合做当家主母。 但是太子好像想歪了,父皇也想歪了,世人好像都想歪了。 从太子那儿出来,周炎问道:“大哥等会儿有什么安排?” 周贺想了想,摇头道:“没什么安排,岳父叫我过去吃饭。” 他的岳父就是忠勇侯乔佐,前段时间,朝堂上发生了一些事情,乔佐最近低调了很多。 “有时间咱们兄弟再聚。” 周贺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周炎嗯了一声,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白芩歌的院子里很热闹,支了一口大锅,下人们正被她指使得团团转,她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铲子,锅里烧上热油,葱姜蒜下锅,滋啦一声,锅里冒出火星。 第62章 争风吃醋 阮启在一旁馋的流口水。 “白兄,你这手艺,不去当厨子可惜了。” 白芩歌捞起旁边处理好的兔子肉下锅,锅里发出更大的声响。 她瞪了阮启一眼。 “爷这是怡情,可不是真的想去当厨子,这辈子吃过本世子亲自炒菜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你小子是跟着沾光懂不懂?” “等明天,咱们去掏几个鸟蛋,回来爷我再给你们露一手!” 院子里的烟火气,似乎把沐云行拉入凡间,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锅里来回翻滚的兔肉,莫名的开始期待起来。 周炎走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白芩歌的脸被火熏得通红,她一边擦汗一边抱怨:“太热了,烤得爷我的皮都要化了!” 透过火光看见周炎,她才想起来今天直接把他给忘了。 “五殿下来的正是时候,马上出锅,再等一下。” 她额头上一层汗,周炎看过去的视线正好跟沐云行对上,视线在空中拉丝,等白芩歌抬头,两人又默契地各自挪开。 “沐世子也在,还以为沐世子不会跟我们这样的人一起玩闹。” 周炎一上来就表示了亲近,白芩歌没听出来,也可能是假装没听出来。 她余光瞥了沐云行一眼,心道这两人怎么一见面就掐? 他们两个好像不熟吧。 “出锅!” 白芩歌摘下围裙。 “你们先坐,我去换件衣裳。” 人都在院子里,她换衣裳应该挺安全吧。 白芩歌呼了口气,她直到现在才敢提出去换衣裳,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匆匆换了一件衣服出来。 “都愣着做什么,快入座入座。” 白芩歌果然不同凡响,把吃饭的桌子摆在院子里,美其名曰在院子里凉快。 招呼着大家坐下,阮启想伸手去夹菜,瞥见两边两座大山一般杵着不动的沐云行跟周炎,筷子又放下了。 忙活一天,白芩歌饿得前胸贴后背,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抬头看见大家都不动筷子。 她试探着夹起一块儿兔肉放在沐云行碗里,瞧见另一边周炎眯起眼睛,她又动手给周炎夹了一块儿,抬头看见阮启把脑袋埋在碗里。 “都是大老爷们儿,扭捏什么?你们不吃我可就不客气了!” 她给阮启甩了一个眼神,阮启收到,撸起袖子开始夹菜。 “哎,要是元寿在这儿,肯定把这盘兔肉供奉起来,吃完还得把骨头收拾收拾拿回家跟他爹邀功。” 白芩歌被逗笑了。 “没有那么夸张。” “夸不夸张,白兄你心里没数吗,元寿就是那个性子。他们要是在,这一盘兔子都不够塞牙缝的呢!也幸亏他们不在,我才能多吃几口。” “五殿下,沐世子,你们别愣着呀,赶紧的吧,谁跟美食过不去!” 沐云行跟周炎这才动筷,不过两人刚一出手,就夹了同一块兔肉,且谁也没有相让的意思。 这顿饭还能不能好好地吃了! 白芩歌撸起袖子站起来,先把周炎的碗端起,往里面夹了满满一碗,又把沐云行的碗拿过来盛满,然后两只手掂了掂,分别放到两人跟前。 “一样多,赶紧吃吧!”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阮启找机会先溜了,白芩歌没形象地躺在台阶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吃饱喝足了,该回家睡觉了吧。” 她打了个哈欠,觉得这两人真烦,还赖在她这儿干什么?难不成要跟她同榻而眠促膝长谈吗? “不急着走,我再陪世子看会儿星星。” 正打算出门的沐云行顿住脚步,瞧见周炎自然地走过去坐在白芩歌身边。 他…… 白芩歌脸黑下来,拽着周炎的衣领将他揪到门口丢出去,沐云行唇边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下一瞬,白芩歌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揪住他的领子把他也扔出门外。 “我说你们一个两个,今天都有点不正常,几个大老爷们儿凑在一起看星星?我怎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芩歌揉着自己的胳膊,咧嘴给两人一个假笑。 “明天见。” 院门啪的一声关上,沐云行抬脚往住处走,周炎摸摸鼻子,搞不明白怎么就把白芩歌惹恼了?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 想到他跟沐云行的行为十分像因为姑娘吃醋的情敌,他突然就打了个颤,冷得他赶紧抱紧自己的胳膊。 白芩歌还觉得莫名其妙呢,她怎么就从京城没人能看得上的纨绔,变成了香饽饽? 太惊悚了。 这边晚上凉快,盖上被子舒舒坦坦地睡上一觉,早上再睁眼的时候,四喜捧着一堆帖子过来。 “皇上准备围猎,太子殿下给各家下的了帖子。” 四喜把最上面的递给她,皇家的帖子她自然得去,剩下那些都是各家权贵们送来的,邀请她赴宴的帖子。 还得是这些权贵们能整活,能跟着肃帝来行宫避暑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趁着这个机会多办宴会。 嗳,既可以巩固彼此之间的情谊,还能给家里的姑娘相看女婿,给儿子相看媳妇……大家门楣差不多,要是联姻的话,能迅速抱成团,家族势力更上一层楼…… 而白芩歌就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别看她不靠谱,打她主意的人也不少。 行宫不如京城那般规矩森严,小儿女们闲得没事儿了一块儿去河边走走,林中来个偶遇…… 万一擦枪走火,不正好顺水推舟,成全了一桩好亲事! 知道他们意图的白芩歌并不打算去赴约。 “围猎定在明天早上辰时,世子您今天晚上早点睡,别迟到了。” 白芩歌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今天还没过完呢,等会儿约上阮启去林子里看看白天下的套有没有猎物上钩! 不对,今天明天参加围猎,今天下午就该清场了,得赶紧去,要不是她不是白忙活了嘛…… 想到这儿,她起身穿戴好去找阮启,这会儿也不算晚,先派几个侍卫在陷阱边上等着,他们随后就到。 阮夫人想借这个机会给阮慧说亲,白芩歌上门的时候,阮夫人正带着阮慧准备出门。 “夫人,阮姐姐。” 白芩歌嘴巴甜,阮慧朝她福了福身,立在一旁。 阮夫人笑道:“那小子还没起床呢,劳烦世子等一会儿。” 白芩歌跟阮启混在一起玩儿,阮夫人见她也见得比较多,看她就跟看自己家的孩子一样,并不觉得她有多差,有心想跟她结亲,但是却被她一再拒绝。 她觉得白芩歌是年龄太小心性不成熟,但是阮慧已经等不起了。 “我们先出门了。” 白芩歌伸着脖子往里面张望。 “夫人只管去忙,不用管我。” 第63章 祖宗,您老干什么去 “阮兄,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白芩歌坐在阮启的床头,见他睡得口水流了一地,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喊了一声,他闭着眼睛磨磨唧唧不愿意起床。 今天大多是各相熟的人家串串门,皇家的宴会还没开始,没人敢越过皇家办宴会。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白芩歌靠在阮启的床头,两根手指头捏住他的鼻子。 “哎呀,烦死了!” 阮启被她烦得不行,闭着眼睛坐起来,手伸到旁边摸自己的衣裳。 白芩歌恶趣味上来了,去柜子里给他找了几件大红大绿的衣裳,他迷迷糊糊没看见,瞎往身上穿了一通。 “走,我带你爬树去,咱们挑个风景好点的地方,体会一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我还没洗脸……” 白芩歌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往外走。 “洗什么脸,走,玩儿去!” 阮启就这么被拉到大街上。 走出去很远,他打了一个哈欠,才睁开眼睛。 “我怎么觉得路上的人都在看我呢?” 白芩歌用扇子捂着嘴,忍住笑。 “他们都在看阮公子今天格外英俊。” 阮启平常十分注重打扮,难得今天没洗脸就出门了,反应过来不对劲,低头一看,穿在自己身上花花绿绿的是什么东西? 街上传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叫声。 “白芩歌,我拿你当兄弟,你这样坑我!” 这一声喊叫很多人都听见了。 阮启气呼呼地往回走,白芩歌追上去拦他。 “你再回去换一身衣裳,收拾打扮一番再回来,到时候太阳毒辣,不得把咱们晒掉一层皮!” “都怪我没拦住你,那会儿你非得往身上穿,早知道我就拦你一下了,哎……” 她的语气十分懊恼,脸上也做出一副后悔的表情,但是她后悔什么?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这还怪他自己要穿那些衣裳! 这些花花绿绿压箱底的衣服,他平时要找还费劲儿呢,怎么会顺手就捞过来了? 瞧他是真的生气了,白芩歌揽住他的肩膀往前面带。 “马上到我家院子了,实在不行,我的衣裳借你两件。” 阮启的气这才消了。 “这还差不多。” 两人个头差不多,跟他混在一起旁人也不对多想,要是天天跟木沐云行那家伙走在一起,个头差那么多,她不被人怀疑才怪呢! 所以说啊,挑选玩伴也能帮她遮掩身份。 阮启抱着一套窄袖直身进房间换上。 “怎么样,能穿上吧?” 白芩歌靠在屏风上,没多大会儿,阮启就别别扭扭的出来了。 平常看不出来,一穿衣裳就看出来了。 白芩歌喜欢穿宽松的衣裳,她穿上仙风道骨,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样子,阮启穿上就跟紧身衣一样,不说多不合身吧,至少是没有那种飘逸的感觉。 “我说你这变态,怪不得不行呢,身材也跟个瘦竹竿一样……” 跟白芩歌太熟了,阮启说话口无遮拦,反正屋子里也没外人,他说就让他说两句。 “嗯对,你说的都对,穿好了吗?穿好就出门吧。” 两人的对话正好落在周炎耳中。 “五殿下,您怎么过来了,奴才去通知世子……” 因着要出门,大门屋门都没关,周炎走到院子里,下人们才发现。 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对话太惊悚了,周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听见院子里的对话声,等在外间的白芩歌率先走了出来,周炎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今天穿的是一套松石青色的道袍,腰间一条白色的编织腰带,暖白色的玉坠流苏垂在一旁…… 还好,穿戴整齐。 “白兄,不行,我还得回去一趟,胳膊这儿有点紧,领口也拉不平整……” 阮启腰带也没系,领口还敞着,衣服不合身的裹在身上。 看见周炎,他先是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白兄,我今天被你坑惨了。” 他干脆把外袍脱下来扔给四喜,只穿着一件中衣。 周炎感受到自己的头皮炸开。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要不,我先出……” “五殿下来得太及时了!”阮启态度热情,看见他就跟看见救星一般,“五殿下先陪着白兄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他穿着中衣走出去,又折返回来把白芩歌那套不合身的衣裳穿上,重复一句。 “我去去就来!” 除了周炎,没人觉得不对,周炎尴尬的脚指头抠地。 “五殿下进来喝杯茶吧。” 眼看着太阳升到头顶,这个时候出门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白芩歌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端起桌子上的凉茶喝了一口,见周炎还在院子里站着。 “殿下不嫌晒吗?” 周炎踱步走进她的房间,房间里有一股沉檀香,桌上的三足铜炉里面还在往外冒着青烟。 还好,房间里也没有奇怪的味道。 这货今天是有什么心事吗? 毕竟是夏天,太阳升起来,人还是会感觉到热的。 白芩歌手中的折扇一直在给自己扇风。 “五殿下有什么心事?” 白芩歌打量着他,这个年纪的男子血气方刚,说不准还真是有心事。 “这儿没地方寻乐子,殿下憋坏了吧。” 周炎刚喝进嘴里的茶一口全喷出来了,她说话也太直接了吧。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周炎斟酌着问道:“是不是这儿没青楼,所以世子才跟蔡康侯的小孙子整天凑在一起?” 白芩歌白了他一眼。 “就是有青楼,我们俩关系也近,我们俩是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好兄弟,殿下想歪了啊。” 说光屁股长大有点夸张,白芩歌穿开档裤那几年从来没出过府,直到她能分辨性别,知道自己必须女扮男装的时候,王嬷嬷才放她出门社交。 整天养在府上不出门也不行,时间长了也惹人怀疑。 所以那几年,王嬷嬷对外宣称她身体不好,后来她还装了几年病秧子…… 往事不堪回首,要不是说起这一茬,白芩歌自己都快忘了那些事情了。 这么说别人也没有怀疑,毕竟有的人家孩子养到十几岁还会夭折,靖国侯府就一根独苗,当然得仔细着点儿了。 周炎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白芩歌:“……” 她说错什么了? 周炎的心灵今天被白芩歌震得不行,他喝了两杯茶就起身告退了。 白芩歌琢磨着他的话,琢磨了半晌才恍然大悟。 “祖宗唉,正好他误会了,咱们以后离他远一点,直觉他没安好心。” 她没有追出去解释的打算,灵魂状态的白芩歌真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她好不容易才抱上未来皇帝的大腿,被她三两句话得罪了,真等以后家里有难在后悔就来不及了。 外面太热,白芩歌既然不打算出门,干脆往躺椅上一躺,舒舒服服一天就过去了。 却突然发现身体不听话了。 “哎,祖宗,您老干什么去……” 第64章 始乱终弃 跨过门槛时,白芩歌踉跄了一下摔进院子里,直起腰,来自未来的灵魂趁机占据了领土。 “五哥你听我解释,我跟阮启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炎转过身来,露出他身后的人。 太子,大皇子,沐云行他们都在,还有一堆人瞪着眼睛在看她,甚至连乔南舟也在…… 白见多识广世子:“……” 她退出去看了看,才发现她竟然追着周炎来到太子这儿了,他们聚在一起,应该是商量明天围猎的事情。 白芩歌只想找个地方钻进去,被这么多人围观,别人会不会以为她真的跟周炎有一腿。 周炎面上看不出表情。 围观众人:“……” 太子轻咳一声。 “五弟要不要出去跟白世子,额……听她解释一下?” 他也说不下去了,余光瞥着沐云行,沐云行在看白芩歌,身后的人眼观鼻鼻观心,真是好一出混乱的大戏啊,白世子在三个男人之间上蹿下跳,她到底喜欢哪一个? 乖乖,才来行宫两天就吃到了这么多瓜,以后岂不是很热闹? 白芩歌拾掇好心情,重新走进来。 “大家都别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不过旁人显然已经吃饱了,各自找借口告退。 “二弟,我先回去准备马匹,咱们明天围猎见。” 大皇子笑得春风和煦,下手利索,顺手捞了还想看热闹的乔南舟走了。 “下官也告退了。” 几息的功夫,太子身边围绕的无关人员退了个干净,只剩下太子,沐云行,周炎,还有她。 太子看了看几人。 “本宫突然想起来父皇还等着我去回禀,你们聊。” 好家伙,白芩歌直呼好家伙。 真的说不清楚了。 沐云行的目光似乎带着冷意,抬脚准备出门。 白芩歌头疼极了,现在该给哪一个解释? 沐云行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沐云行侧脸低头,对上她无辜的眼睛。 “白世子不用向我解释,咱们又没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他想什么了?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按说他们两个确实没关系,但是,白芩歌想跟他有点关系,不想让他误会。 沐云行看着她头上的紫檀木发簪,那天过后,好像从来没见她戴过从他这儿顺走的那枚白玉簪,她果然只是逗他玩儿。他很忙,没空陪她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沐云行挣开她的手走了。 她一抬头,瞧见周炎脸上已经挂上标志性的笑容。 “没事,白世子本就是爱玩的性子,我理解。不过,二哥刚才给我布置了任务,等会儿我得去林子里排查野兽,就不陪世子玩闹了。” 周炎也走了。 他明明没说生气,但是白芩歌就是感觉到他好像生气了。 从太子这儿出来,她顶着烈日往回走,遇上换好衣裳过来找他的阮启。 “五殿下呢?走了?” 阮启换了一身合身的衣裳,看起来也算眉清目秀。 “白兄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这会儿太热了,咱们先找个地方避暑,等傍晚凉快点儿了再出门吧……” 阮启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白芩歌心里却烦得不行。 她纨绔好色的名声一直在外面传扬,那两人没道理现在才知道吧,对象从青楼头牌换成了阮启他们就受不了了? 不能够吧。 而且,她跟阮启真的没什么,她再混账,难道还能对身边的好兄弟下手吗? “唉……” 数不清她今天是第一次叹气了。 正抱着半个西瓜啃的阮启抬头看过来,不解道:“我说白兄,你今天是怎么了?那会儿还好好的,这会儿就一直叹气,叹气叹得我都快郁闷了。” 他看着外面。 “这会儿太阳躲进云里了,要不咱们出去逛逛?” 白芩歌在躺椅上翻了个身。 “要去你去。” “不是,你刚才不还说要一起去掏鸟蛋呢,怎么这会儿就变卦了?” 阮启也闲不住,瞅见她这个样子,怼道:“你怎么娘唧唧的,失恋啦?” 白芩歌又是一声长叹,失恋,得人家先跟她恋上才能失恋,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人家了,弄得现在没人愿意搭理她了。 沐云行不搭理她,周炎也不搭理她。 她扔了一个枕头过去。 “咱俩天天凑在一起,你说别人会怎么想?” 阮启怪异地看着她。 “咱们两个又不是现在才天天凑在一起,以前也没见有人说什么呀。” 阮启没心没肺地说道,“你要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可说不过去啊,难不成还想把我踹了好去追你的五殿下沐世子吗……” 白芩歌嘿了一声,调笑道:“也不是不行。” 阮启把她扔过来的枕头又给她扔回去。 “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要是敢对我始乱终弃,我就满世界宣扬咱们两个有一腿。” 所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是这个道理。 奉太子之命来给白芩歌送果子的沐云行正巧被四喜领着进门,两人的脚步刚在敞开的屋门外停住,就听见了这番话。 送果子只是个由头,太子不想让白芩歌跟周炎走得太近,又不能明说,只能用这种方式让沐云行跑一趟。 “沐世子,我们家世子跟阮公子关系太好了才会口无遮拦,不是您看见的样子。” 四喜小声替自家世子解释着,身为白芩歌身边最亲近的侍从,他当然知道自家世子的心意,虽说两个男人他不能有结果,但是也不想让自家世子最在意的人误会自家世子。 沐云行把手上的托盘递给四喜。 “我就不进去了,你送进去吧。” 沐云行掉头就走,屋子里的白芩歌只顾着懊恼,警觉性降低,从沐云行来到他走,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直到四喜端着一盘切好的瓜果进门。 阮启吃西瓜吃够了,看见托盘里的香蜜和荔枝,扔了西瓜跑过来抱住盘子。 “白兄,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带几个回去给姐姐吃。” 荔枝跟香蜜这两种水果都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除了皇帝能多吃几个,其他人就连太子也舍不得吃,统共就那么几筐,还得给朝臣权贵们下分。 蔡康侯府属于权贵的末端,能分到的就那么几颗,家里孩子多,人多,阮启能分到一个就不错了。 白芩歌这儿却有一盘子,可见朝廷对靖国侯府的看重。 偏偏靖国侯府只有白芩歌一个人,每年这种东西在她这儿都不稀罕。 白芩歌大方地挥了挥手。 “都拿走吧。” 荔枝白芩歌不怎么吃,但是香蜜她小时候都吃吐了,都是甜的,吃多了上火。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 阮启端着托盘从她这儿出来,直奔自家别院。 沐云行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果盘原封不动地被阮启端走了,呵了一声,转身回去给太子复命。 第65章 烂摊子 白芩歌想来想去,发现自己搞不定这两个人,干脆抽身离去,把烂摊子丢给她自己。 夕阳如血,染红了整片天空,预示着明天应该还跟今天一样热,吃完晚饭,白芩歌准备去河边纳凉,远远瞧见周炎骑着马从林子里出来。 “五殿下忙什么去了?” 周炎奇怪的看她一眼,中午的时候他不是说过了,太子给他布置了任务,他忙活半天刚忙完回来。 “我得去跟二哥复命,先走一步。” 周炎骑着马从她身旁经过,白芩歌摸了摸鼻子,至于吗,不就是阮启在她房间里换了个衣服吗,这人…… 河边纳凉的人很多,有带着兜帽的年轻姑娘家,也有年轻公子,他们带着丫鬟仆妇随从小厮,沿河溜达。 不用说,应该是被家里人安排相亲,借着这个机会深入了解呢。 白芩歌不想凑热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河边很多石头,吹着山间的凉风,她向后躺在石头上,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余光瞥见不远处一道黑影,那人静静坐在那儿没有一点声响,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哎呦老天……”白芩歌捂住胸口,“沐云行,你自己一个人躲在那儿干啥?吓死我了!” 沐云行往河里扔了一个石子儿,没搭理她。 她十分自觉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自己一个人多无聊啊,这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清风明月美酒佳人,哎,四缺二,只有清风明月,没有美酒佳人。” 她眼珠子转了转,“要是不挑性别的话,也算有美人……” “哎,你怎么走了?” 沐云行猛然起身,一声不吭,大步往回走,白芩歌看得一愣一愣的,问四喜:“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她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得罪他吧,怎么连个好脸都不给她呢? 四喜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世子,您今天可把沐世子得罪大发了,您自己还不知道呢。” 白芩歌顿了顿,脑海中没有一点关于今天跟他相处的片段。 “我怎么得罪他了?” 白芩歌试探着问道,心里埋怨老祖宗把人得罪了也不告诉她一声,害她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 “您今天跟阮公子在客厅吃西瓜的时候,沐世子奉太子之命给您送果子,正好听见您在里面跟阮公子打情骂俏……”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跟阮启?” “我们两个打情骂俏?” 她声音都高了好几个度,“我有病吗我?” 四喜坚定地点了点头。 “您病得还不轻呢,转头就把沐世子带来的果子给了阮公子,估计沐世子还没走远,正好瞧见了。” 白芩歌端着下巴,这件事情中怎么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呢? 首先,她跟阮启怎么可能打情骂俏,其次,就算她跟阮启打情骂俏了,关沐云行什么事情,他生什么气? 再者,还有周炎,那家伙也怪怪的,如果只是误会她跟阮启的关系,他应该没必要生气吧,毕竟周炎也跟他们在一块儿喝过茶,应该知道她跟阮启的相处方式吧。 感觉有什么事情她没抓住。 “现在好了,一个两个都不理我了,你家世子我就这么讨人嫌吗?” 白芩歌没了纳凉的心思,回到住处,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可能是天热,也可能是心躁,反正就是睡不着。 大爷的,他就说忘了什么事儿吧,兔子忘了!都怪沐云行! 今天晚上失眠的人有点多,周炎也算一个。 下午在林子里忙活一下午,回来感觉很累,早早地洗漱干净躺在床上休息,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眼,眼前就是白芩歌抓沐云行手臂那一幕,她怕自己误会,好像更怕沐云行误会。 不过,为什么来跟他解释? 她的名声本来就那样,解释不解释的,也没有多大意义。 他不太相信光天化日,她跟阮启会怎么样,白芩歌今天捉弄阮启的事情稍一打听就知道,可能只是借她一身衣裳换上,本是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恰好被他碰上,恰好被他想歪了而已。 她追上来跟他解释的时候,他其实还有点……怎么说,有点莫名的高兴。 他都已经忘了最初接触白芩歌的目的是什么了,太子多疑,他对那个位置真的没有兴趣,他不是张扬的性子,本是想借着白芩歌把自己的名声弄得狼狈一点,好让太子宽心。 结果却成了这样,他很苦恼。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沐云行,他内心的纠结可比周炎多了数倍。 比纠结更让人苦恼的是,他只要躺下,眼前就是白芩歌跟别人嬉笑的画面,急匆匆跑去跟别人解释,那么在意别人为什么要来招惹他? 随后反应过来他的情绪太激烈了,白芩歌又不是他的所有物,人家想跟谁解释就跟谁解释,想跟谁走得近,就跟谁走得近。 他有什么立场管她? 最最苦恼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对一个男子…… 沐云行把脑海里的废料赶走,反正睡不着,干脆去院子里练剑,直到浑身湿透筋疲力竭才停下来,提了一桶凉水当头浇下,回到房间里换衣服的时候,视线落在门口,她会不会突然钻进来? 门口空空的,期待感变成失落,沐云行收回思绪,麻利地穿好衣服,等头发晾干,跳上床榻睡觉。 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也是白芩歌。 第二天早上,白芩歌穿了一身雪青色的骑装,打着哈欠开门出来,去围猎的场地集合。 先后碰见了一脸倦色的周炎,跟黑着脸,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沐云行。 阮启也打着哈欠追上她。 “昨天晚上房间里有蚊子,差点把我吃了,白兄,你那儿没有蚊子吗?” 白芩歌有比蚊子更让人烦心的心事,她又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等会儿围猎,咱俩跟在后面就行。” 反正只是给别人做陪衬,阮启很有自觉地跟在她身后点头。 “行,我这个状态,怕马把我颠下去。” 白芩歌是假纨绔,阮启却是真纨绔,马术是真的不行,只在会骑的程度。白芩歌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起打了个哈欠。 围猎得比赛才有意思,肃帝组了好几支队伍,太子跟沐云行一队,大皇子跟乔南舟的大哥乔伯沂一队,五皇子这儿没人组队,便把目光投向白芩歌。 也是,五皇子母家不显赫,又没有岳家能依靠,放眼京城,能跟忠勇侯世子,以及镇国公府世子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白芩歌了。 第66章 男人的心思真是难猜 白芩歌咽了口唾沫。 “我不上行不行?” 周炎骑在马上,投给她一个眼神,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 不去就只能留在外围看热闹了,也怪无聊的,关键是她把人家两人都惹生气了,这个时候要是不积极点儿,以后恐怕…… 白芩歌身上跟长了跳蚤一样浑身难受。 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爬上马。 “先说好,我就是凑数的,要是输了可别怪我。” 周炎唇畔挂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双腿裹紧马腹,驾的一声窜出去,回头对着白芩歌喊道:“跟上!” 好吧,看他的架势,也没有想赢的打算。 再说了,有沐云行在,谁能比得过太子那边。 人马钻入林中很快就分散开了,周炎带着白芩歌一路往更深处走,闹得白芩歌还以为他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她给揍一顿呢。 “前面没人了,咱们就在这儿吧……” 她声音发虚,周炎勒马回头看她,嗤笑一声。 “放心吧,我没打算赢,带你去个地方躺着休息,等比赛结束。” “啊?” 白芩歌狠狠惊讶,“什么地方?林子里蚊虫多,你可别坑我。” 她肯帮他,周炎已经不生气了。 “昨天我在林子里逛了一下午,知道一个地方,跟我来就行了。” 皇家围猎,要提前驱赶林中凶猛的野兽,但是又得保证林中的猎物不能少,否则还打什么猎。 只是这场游戏带着很大的功利性,谁要是敢抢了太子的风头,那就不得了了,太子的面子是国事,周炎又没打算跟太子争。 两人到一处矮坡前停下。 “下马。” 围猎的这一片山林平地多,周炎带着她往前走了一阵子,突然有清风吹来,再往前走一段路,面前出现了一个山谷,湿气扑面而来。 山谷里面气温低,外面枝繁叶茂,山谷之中只有地上的青苔和流过的小溪,不远处还有一个瀑布。 这景色,像极了诗文中描述的疑似银河落九天。 山谷中有兰花盛开,白芩歌蹲下嗅了嗅,听见身后一声轻笑。 “世子怎么跟个姑娘家一样,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白芩歌动作一顿,抬头不赞同地看着他。 “五哥这话就有点无理取闹了,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从老祖宗时就喜欢佩戴香兰,又不是我发明的。” 她兴致很高,“还有句诗不是说千古幽贞是此花,不求闻达只烟霞。” 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她顿了顿,挠着头说道,“后面的我忘了,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她转过身去,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侧的悬崖峭壁,周炎在她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风吹动她的衣摆,有悬崖瀑布的映衬,更显出她的瘦弱来。 她真的不是…… “有鱼!” 他的思绪被白芩歌打断,她伸手指着瀑布落下来之后形成的潭水,惊叹道,“什么鱼在瀑布的冲击下还能长得这么肥!” “今天中午做小爷的午餐怎么样啊!” 白芩歌隔岸跟鱼说话,回头找了一根长长的竹竿削尖,对着水中叉鱼。 让周炎刚生出来的一点旖旎心思淡了。 他是怎么了,怎么把白芩歌往那个方向去想了?怎么会想到她若是个女子该多好…… 白芩歌抓了几条肥鱼穿在竹竿上,才想起来。 “五哥,你说我抓的这些鱼算不算是猎物?” 额…… 周炎点点头。 “应该算吧。” 还没听说谁家出来打猎抓鱼回去交差的。 白芩歌兴致勃勃,他也没在开口说去林子里,直到看天色不早了,别人应该已经回去了,他才开口说道,“咱们该走了。” 他一只猎物也没捉到,反而是白芩歌捉到的鱼不少,用竹竿穿成一串,扛在肩膀上。 他们果然是最后一个回去的,太子脚边的网子里满满当当,有一二十只,大皇子跟乔世子也捉了七八只,只有周炎,一只猎物也没捉到。 “五弟,要不我分你几只猎物,咱们一起去找父皇交差吧。” 太子关心地问道。 却见周炎摇了摇头,指着白芩歌穿起来的鱼。 “我们拿那个交差。” 太子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过去,眼珠子差点惊出来。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一言难尽了,大家都转过去看白芩歌,只见她肩膀上扛着一根长竹竿,上面穿着一串叫不上名字的黑鱼,有的鱼大,大概有三四斤,有的鱼小,也有一两斤。 大大小小的鱼有二十多条,压得竹竿都弯了。 “这也能算得上猎物?” 乔世子没忍住说了一句。 大家不约而同地点头,确实是,打猎是打猎,打渔是打渔,不能混为一谈。 “怎么不算,我这是从林子里捉的,你们又没说不能抓鱼,我辛苦抓了半天呢!” 行吧,白世子总能别出心裁。 “那咱们回去吧。” 高高在上如太子,身上沾了些灰,又出过汗,看起来也多了几分烟火气,唯有沐云行,一身黑衣什么也看不出来,骑在马上高冷的模样十分欠揍。 白芩歌追上去。 “哎,看你们的猎物抓得不多啊,要不要我分给你们几条鱼,没事儿,我这儿大概有二三十条,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 沐云行不搭理她,她心想,今天把周炎哄好了也算一个进步,回头再拿下这尊高冷的冰山疙瘩。 她就说嘛,她性格这么好,怎么会有人真生她的气呢…… 她心情好的就差唱歌了,沐云行听着她在背后弄出的动静,抿紧嘴唇纵马与她拉开距离。 白芩歌:“……” 不是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男人的心思真是难猜! 她嘟囔了一句什么,周炎没听清。 周炎追上来与她并肩走着,问道:“这么多鱼,该怎么吃?” 话题拉回鱼上,白芩歌兴致勃勃地把竹竿转过来,一条一条指过去。 “这条最肥,切成薄片涮锅子吃,这条还行,红烧了它,这一条清蒸,这条炖汤,这几条杀了吃烤鱼,还有……” 她甚至贴心地给每一条鱼都取了名字,一路跟鱼絮絮叨叨地说话。 “大胖,我看着你就流口水,等会儿你可别怪我把你五马分尸……” 听听这些对话多惊悚,周炎缩了缩脖子。 “世子啊,你莫不是有什么……” 他欲言又止,莫不是有什么大病吧,谁家给自己的食物取名字排顺序,这样还怎么吃? “什么?” 白芩歌眼睛还在鱼上,脸却转了过来。 “没事。” 周炎调整好表情,准备好等会儿被人取笑看热闹了。 第67章 别生我的气了 一行人等在空地上,这会儿太阳毒辣,太晒了,内侍举着几顶大伞,给众人遮阳。 肃帝坐在正中,顺着马蹄声的方向看去,最先看见太子,而后是大皇子周贺,五皇子周炎。 今天上午这一场其实就是官方活动,等举办完官方活动,后头大家想怎么比赛怎么比赛,到时候各家也都会出彩头。 “看看太子猎到了什么猎物。” 肃帝看重太子,起身过去查看,沐云行把网兜里的猎物倒出来,只有一两只兔子野鸡什么的,大部分都是很难猎到獐子、狐狸,下人抬着一只死挺的野猪上来,只这一只庞然大物,太子就稳操胜券。 大皇子跟乔世子猎到的多是小东西,不仅数量上没有太子猎到的多,种类上更是不能比。 接下来是五皇子周炎。 网兜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肃帝问道:“老五,你的猎物呢?” “在这儿呢。”白芩歌举着一根被压弯的竹竿。 “皇上您看,这都是我抓的鱼,在林子里抓的,一共有二十九条呢。” 肃帝顺着竹竿的方向抬头往上看。 “白家小子,你这是把人家一大家子连根端了呀……” 不得不说,肃帝还挺幽默。 “不过鱼可不能算猎物,这一局你们输了。” 白芩歌不服气道:“皇上啊,不能这么算,我这也是从林子里抓的,辛苦抓了半天呢,要是一个彩头也捞不着的话,我不是白忙活了……” 肃帝被她的话逗笑了。 “你还想要彩头?看中哪一件了,跟朕说。” 肃帝准备的彩头在内侍手里端着,她把竹竿塞给旁边的侍从,跑上前去一个一个看过,最后指着一把不算起眼的匕首。 “皇上,我想要这个。” 肃帝看过去。 “你这小子还挺识货,这可是玄铁打造的匕首,能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你又不会功夫,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白芩歌更加不服气了。 “皇上啊,我虽然不会功夫不能用,但是我可以送人嘛,您赏赐的东西送给谁那都是排面,皇上您就给我吧……” 白芩歌对着肃帝撒娇,肃帝被她磨得没了法子。 “行,给你了。” “太子,你想要什么自己挑。” 不会真的让他们什么都落不着的,肃帝一共准备了三件奖品,除了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还有一张弓,一幅书画。 太子挑了那张弓。 “父皇,儿臣在这儿借花献佛,把这张弓送给云行。” 肃帝摆了摆手。 “给你们的你们自己处置,送给谁都行。” 有白芩歌开了个头,大家有样学样,大皇子拿了那幅字画给了乔伯沂,行了,开场圆满。 接下来是各府跃跃欲试的年轻人进林子打猎。 白芩歌把匕首揣起来,嘿笑了一声。 “我先玩几天再送人。” 周炎只当她要把匕首送给白乾,也就没有惦记。 抓了这么多鱼,肯定得赶紧消灭掉,否则隔一晚上就不能吃了。 阮启不喜欢打猎,但是喜欢吃现成的,太子那边打的猎物很快就送过来了,白芩歌干脆拍板。 “咱们烤肉吃。” 问题是天热没有胃口,交给厨房做出来的大家都不愿意吃,于是白芩歌提议。 “咱们自己动手。” 阮启从来没有自己做过,周炎会处理猎物,但是上手烹饪,还得看白芩歌。 于是白芩歌指挥着周炎处理猎物,阮启生火准备调料,她上手先把肉切好,鱼处理好,不能光吃肉,也得来点素菜。 这个季节素菜不少,豆角茄子韭菜,还有下人们去林间摘回来的蘑菇。 几个人从午后还是收拾准备,一直到太阳斜斜地挂在天上才开始生火准备烤第一炉。 白芩歌坐在火炉边上扇风,给炉子扇两下,再给自己扇两下,还是热得出了一身汗。 沐云行再次奉太子的命给她送东西的时候,瞧见他们几个人围坐在火炉边上喝茶吃肉。 “哎,沐世子别走了,一起啊!我食材准备得太多了,吃不了了。” 吃不了才想起来他? 沐云行也不知道自己别扭什么,扭捏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坐下。 桌上摆着很多食材,一看他们就是刚开始,哪儿是什么吃不了。 他心中稍微熨帖。 “得等到天黑下来,吹着凉风才更有味道。” “要是有羊肉就好了。” 她有点馋烤羊腿了。 砸吧砸吧嘴,没有就算了,光吃鱼也能吃吐。 周炎夹了一筷子韭菜,白芩歌的目光落在韭菜上,捂住嘴偷笑。 “五哥你少吃点韭菜,要不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周炎低头吃韭菜的动作顿住,没明白她的笑点在哪儿。 “不应该呀,五哥你既然经常出入秦楼楚馆,没道理不知道韭菜的功效啊……” 她看向阮启,阮启也点了点头。 “哦,我知道了,原来你跟我们一样,去逛青楼,只能看不能睡……那你还挺可怜的。” 她举起酒杯,“既然咱们都是天涯沦落人,那就一起干一杯!” 什么意思? 沐云行看着三人举起酒杯,什么叫只能看不能睡? 去青楼难道还能只谈天聊地? 在场只有他一个人不是青楼的常客,不明白里面的关窍。 像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去逛青楼可以,喝花酒也可以,但是家里人怕他们年龄小没有节制,都会提前跟各个青楼的负责人打招呼,不准他们进姑娘的房间。 世家之间还要联姻,如果家里真的出了一个整天在姑娘们的房间里进进出出的浪荡子,就没办法议亲了。 管不住自家的子弟,就只能以权压人,谁要是敢坏了规矩,谁就别想在京城混了。 看来皇家的管教比他们这些世家权贵的管教更严格。 三人像是找到了共同语言,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沐云行把他们的话消化了好一阵子,才明白过来。 看着白芩歌的目光里不再带着偏见与冷意。 甚至,他唇边似乎扬起了一抹笑容,看得白芩歌一阵头皮发麻。 这货干啥笑得这么……魅惑? 她,她有点受不住了…… 他们从夕阳西下,一直吃到月亮升起来,高高地挂在天上。 晚上凉风习习,三人的脑袋晕晕乎乎。白芩歌强撑着爬起来把周炎跟阮启送走了,一回头,发现沐云行还在院子里坐着。 她以为沐云行是晕的走不了路,上前准备搀他,却没想到拉了一下没拉动,却让自己摔了一跤,正砸在沐云行那两条向前伸开的大长腿上。 沐云行看着她爬起来,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从怀中取出今天向肃帝讨来的那把匕首递给他。 “喏,给你的,别生我的气了……” 第68章 伤是怎么来的 肩膀上忽然一重,沐云行侧脸一看,原来是白芩歌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过去了,从他的角度,正好看见她微微扇动的睫毛。 移开视线,握在手中的匕首沉甸甸地散发着冷意,她原来是为他讨要的。 沐云行心中仅剩的那点气也散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气了,只是觉得白芩歌或许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肩膀上的重量很轻,但他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吵醒了她。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托着腮,看着眼前这一幕,叹了一口气。 要是沐云行早这么上道就好了,她说不准早就把他推倒了…… 这一幕岁月静好。 四喜站在两人身后,纠结犹豫犹豫纠结,走来走去,抓耳挠腮。 眼前的情况怎么看怎么诡异,沐世子那么高傲的人,怎么会跟他家世子搅合在一块儿呢,万一,他是说万一,万一这两根独苗苗要是搅合在一起,好家伙,两家一起断了香火…… 王嬷嬷交代他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一定要看好他家世子,别让他家世子乱来,别让别人碰他家世子,可现在该怎么办? 他一回头,发现王嬷嬷就站在他身后,吓了他一跳。 王嬷嬷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把抓住他扯到无人的地方。 “嬷嬷,不是您说不能让别人碰到世子……” 王嬷嬷瞪他一眼。 “你傻呀,不知道咱家世子喜欢沐世子?要是侯爷知道了,肯定会大力支持!” 她看沐云行就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而且对方的身份跟他们靖国侯府不相上下,门楣也够得上。 四喜以为自己听错了。 “嬷嬷,不是,两个男人他不……” “四喜,你跟在世子身边要多看少说话,知道吗?” 王嬷嬷把四喜教训一通,又把他打发回来了,他不敢往前面走,只能蹲坐在阴影处一言难尽地看着前面两道身影。 沐云行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想转移视线,身边人身上的幽香却一直将他的心神拉回来。 是清新的兰花香。 她的额头饱满,睫毛纤长,鼻梁高挺,唇…… 沐云行咽了口唾沫,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容易出问题。 他抖了抖肩膀。 “白芩歌?别装死,快点起来!” 白芩歌一动不动,他又抖了一下肩膀,白芩歌的脑袋直接被弹了起来,身子向后栽倒。 按照剧情,下一个动作应该就是沐云行用手臂捞她,然后两个人都摔在地上,最好再来个亲密接触的戏码…… 十年后的某人也没想到,重生回来竟然能吃上自己的瓜,正托腮看着眼前这幅和谐的画面。 突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吸进身体里,她睁开眼睛,正好对上沐云行担忧的视线,沐云行伸手去捞她,她本能的准备起身,惯性让两人都来不及刹车。 然后咚的一声,本该是和谐浪漫的画面变得诙谐。 白芩歌捂住额头,疼,那家伙的下巴是青铜做的吗? 沐云行被她这一撞咬到舌头了,嘴唇上也是一片红肿,应该破皮流血了。 两人分别倒向两边,各自捂着伤处。 四喜打了个盹,睁开眼瞧见这幅场景,这是怎么了? 白芩歌看见从他指缝里渗出的血迹,顾不上额头上的疼,蹲到他面前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条帕子递给他。 沐云行转过去,捂住嘴角,把脸上的血擦干净,再转过来面对白芩歌。 她水润的眼睛实在是太无辜了。 “没事,既然你醒了,我就回去了。” 白芩歌注意到他的嘴唇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 “我送你啊……” 白芩歌起身太猛,身子有点晃,四喜急忙从暗处窜出来。 “奴才来,世子您快点回去休息吧,奴才去送沐世子。” 沐云行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默默收回来,恢复了高冷的样子。 “不用了。” 他捂着嘴角从白芩歌这儿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把玩着白芩歌送的匕首,而后将匕首放在枕头底下。 奇怪的是,今天晚上没做梦,再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 他很少睡到自然醒。 洗漱的时候,沐嘉看见他嘴唇上的伤,问道:“世子昨天不是在白世子那儿吃饭吗,怎么把嘴巴咬破了?看起来好像挺严重,上点药吧。” 昨天晚上回来只觉得嘴唇木木的,除了疼没什么感觉。 这会儿才发现嘴唇肿了,他这个样子,还真没法出去见人。 沐嘉找来伤药撒上,过了半个时辰伤处才消了肿。 “世子,太子殿下请您过去。” 太子身边的内侍亲自过来喊人,沐云行照了照镜子,低着头出门去了。 再说白芩歌,夜里睡不着,起来练枪法剑法,练到天快亮,练到筋疲力竭才洗漱洗漱躺下睡觉。 一觉睡到中午还没醒,被阮启的声音吵醒了。 “哎,她能进我的房间,我怎么就不能进她的房间喊她?” 出了周炎那档子事儿,王嬷嬷叮嘱四喜一定要看紧白芩歌的房门,不能让别人在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闯进去。 阮启气呼呼地坐在客厅里喝茶,等白芩歌慢悠悠地起床收拾好。 “咱们今天怎么安排?” 白芩歌打着哈欠。 “累,不想动,我再睡会儿。” 她躺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了,阮启纳闷儿道:“昨天的酒有这么大劲儿?” 他回去倒头就睡,虽然说今天起得晚了点儿,但是他好歹在吃午饭前爬起来了,白芩歌这家伙睡到现在还不瞌睡,肯定午饭也没吃。 “我说,我们走后,你不是又跟沐云行喝了一场吧?” “要不然怎么醉成这样?” 白芩歌哪儿知道,她喝断片了。 反正是睡一觉起来,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一样,连呼吸都疼。 阮启发现她额头肿了,伸手戳了一下。 像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白芩歌从躺椅上弹射起来。 “你弄疼我了。” 阮启发现她最近是越来越狗了。 “你少冤枉人,我就轻轻碰了一下,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额头上那块皮肤青紫一片,还有点肿。” “我看看。” 让四喜给她拿来一面镜子,她左右照了照,伸手摸了一下,痛感传来,还真是…… “我这儿怎么肿了?” 她问阮启。 阮启回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白芩歌心中纳闷,真是奇怪了,这一处伤是怎么来的? 第69章 又要赐婚 白芩歌照了半天镜子。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儿吗?” 两个人支着脑袋想了半晌。 “我断片了。” 白芩歌也不知道是老祖宗上身了还是她真的喝断片了,明明记得当时把阮启跟五皇子送出去了…… 那沐云行呢? 是自己走的?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她脑袋上的伤影响颜值,这几天就不出去凑热闹了。 “忠勇侯府上有宴会你去不去?” 两人跟乔南舟结下梁子,白芩歌想都没想。 “不去。” “那明天是李相府的宴会你去不去?” 想到李妙颜对自己的敌意,白芩歌翻了个身。 “不去。” “康定伯府,跟承远候府不用说你也不去。” 阮启掰着手指头给她算,“这么算下来,满京城的权贵有一半以上的人家跟你有过节,剩下一半,要么是身份地位太低够不上你们靖国侯府,要么是你跟他们不熟。” 阮启两手一摊,那你跟着来行宫干什么?咱们留在京城岂不是更爽? 京城好歹有元寿严志奇他们那些玩伴,可以结伴上青楼,可以窝在茶楼听说书,可以斗蛐蛐,遛鸟…… 白芩歌:“你说的有道理,不如咱们现在就卷铺盖回京?” 阮启一噎。 “我还指望着借着这次机会让我娘给我找个媳妇呢,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咱们这个年纪,可以议亲了。” 阮启满脸向往,甚至还学着那些酸书生,念了句诗。 “所谓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虽然算不上君子,但是也渴求着把淑女娶回家啊……” 白芩歌把脑袋埋在枕头里,行吧,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区别,她虽然能扮作男人,却不能真的把人家姑娘娶回家,想多玩几年再考虑这个问题,谁知道身边的人一个个…… 哎,可愁死她了。 “你去玩吧,不用陪着我,祝你早日成亲,到时候我给你送一份大礼。” 阮启似乎早就等着她这句话了,整理整理衣摆,拂了拂身上不存在的灰。 “知我者白兄也,兄弟我就先走了!” 白芩歌:“……” 白芩歌连着几天没出院门,别人都忙着在各种宴会上出风头,次次都没见着他,都觉得有点奇怪,她不出现的时候,宴会多少有点无聊。 周炎跟李相府的婚事不成,掌管凤印的淑妃娘娘贴心地给他安排了各种相亲局,介绍了各家的姑娘给他。 肃帝对淑妃的安排也十分满意。 “老五年纪确实不小了,我跟他那般大的时候,王妃都娶回家了,他确实得抓紧了。” 肃帝不知道在想什么,干脆说道,“云行也该说亲了,这些孩子们关乎到大周的未来,以你的名义办一场宴会,让朕也给他们把把关吧。” 肃帝突然来了兴致,淑妃只能照做。 转头把大皇子妃和太子妃喊过来,商量着该怎么办这场宴会。 掌管内务的淑妃是大皇子周贺的母妃,头上虽然没有皇后的名头,但是掌管着凤印,实际权利也跟皇后一样,太子妃处处被大皇子妃抢风头,心中不满很久了。 婆媳三人虽然大面上过得去,但是暗地里互相较劲不是一天两天了。 周炎的婚事要怎么定才能实现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她们有不同的意见,讨论半天没有下文。 太子妃从淑妃这儿出来,回到住处。 “殿下在书房吗?” 太子算得上勤勉,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 下人答应了一声。 太子妃身边簇拥着女官和伺候的丫鬟,一起去前院找太子。 沐云行嘴上的伤已经结痂了,太子问他怎么伤着的,他只解释是半夜里太黑,不小心磕到的,但是瞧太子的眼神明显不信,他也没有过多解释,确实是磕的。 下人禀报说太子妃在外求见,沐云行便拱手告退。 “殿下,我先退下了。” 出门对太子妃拱手行礼,太子妃一眼就看见他嘴唇上的伤口。 “父皇授意淑妃娘娘办一场宴会,有意给世子指婚,世子若有喜欢的姑娘,可以先跟太子说过,到时候,太子给你争取。” 皇帝赐婚就跟开盲盒一样,谁知道赐婚的对象是谁,万一不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圣旨一下,不娶就是抗旨。 太子妃也是为了他好。 沐云行头皮一紧,知道太子妃误会了,但这事儿还真没法解释。 “多谢太子妃。” 太子在书房听见外面的说话声,等太子妃进来,先开口问道:“淑妃请你过去就是这件事情?” 太子妃嗯了一声。 “父皇还交代了五弟的婚事,希望这一次也能定下。” 太子妃琢磨道:“殿下,咱们要不要……” 夫妻两人商量着五皇子妃的人选,沐云行从太子这儿出来之后,琢磨着太子妃的话,脚步不由自主停在白芩歌的院门前。 此处虽然偏僻,但是此处跟京城差不多,也有一条热闹的主街,主街两旁有基本的茶楼和酒肆,能在此处开茶楼酒肆的,都是跟朝廷做生意的皇商。 一年只开张一次,借着这个机会结识达官贵人,开张一次吃一年甚至十年八年。 白芩歌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虽然此处的茶楼无聊,但是他也宁愿泡在茶楼里不愿意回家。 透过窗子瞧见沐云行,听到阮启的话,她也没心思喊他。 “小道消息,宫里这次举办宴会就是为了给你们这种黄金单身汉说亲,京城里到了年纪还没说亲的,有五皇子,沐世子,你白世子算一个,你们三个是最抢手的,别人都得往后面排一排。” 女子挑选夫君,家世才情容貌品性,家世排在第一位,他们三人身份最高,家族底蕴最强,当然最抢手了。 其中以沐云行最为抢手。 因为上面几样他都占全了,不像白芩歌,只占了两样,家世和容貌,才情品性什么的,她在京城可是出了名。 “皇上又要给沐云行赐婚啊……” 想到老祖宗给自己留下的信息,白芩歌砸吧着嘴,这不是把好人家的姑娘往火坑里推吗,跟他扯上关系的姑娘一个惨死,一个几次三番被人暗杀。 她得提醒提醒沐云行。 “白兄你去哪儿?” 白芩歌扔下阮启起身下楼。 阮启本是盘腿坐在椅子上,急忙穿鞋去追她,脚下被自己的衣服扳倒,摔了一下没追上。 第70章 不正经的祖宗 沐云行反应过来,他站在这儿干嘛! 于是黑着脸大步往前走。 “沐云行!” 白芩歌追人追到他的住处,沐云行进门取下佩剑,在院子里练剑,对于他见缝插针就练剑的做法,白芩歌自愧不如。 同样是武将出身,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哎,我说你,自己的事情就一点也不上心吗?皇上要办宴会,说是又准备赐婚,你就不怕?” 她琢磨着自家老祖宗应该跟他说过这个话题,不知道老祖宗是怎么跟他相处的,不过用的是她的身体,老祖宗多少也会顾忌一下,说话或者行事的风格跟自己差不多吧。 沐云行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都是杀招,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白芩歌赞了一声。 “不过也是,皇上要赐婚,你也没办法拒绝不是,总不能用那些怪力乱神的说法来糊弄。” 白芩歌自言自语道,“到时候你多上点心,给人家姑娘身边多安排几个护卫……” 话音未落,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她一般,给她撞得一个踉跄。 她顿住身形,眼睛看着虚空。 “祖宗唉,您老要是再不乖的话,我就罢工不干了!” 她说的是认真的,真的要为人家姑娘好好考虑,别再出人命,她没往别的方面想,只想着不能让权力斗争祸害别人。 哪料到自家“祖宗”跟她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某十年后的灵魂:“……” 小子,长本事了,敢威胁她了? 她说的是这个事儿吗? 某灵魂十分气愤,现在要是让沐云行成亲了,以后你哭都没地方哭去!还在这儿大言不惭给人家支招? 她气得想把自己捶死。 白芩歌还在嘀咕,怎么每次提到沐云行的婚事自家老祖宗会有这么大反应,难道说……自家老祖宗看上沐云行了? 她眼睛瞪大,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十分惊悚。 惊悚到她后背的汗毛竖了起来。 “祖宗哎,您老是男是女?” 她努力回想着自家祖上有没有出过什么巾帼女英雄霸气女将军之类的,后来一想,不对呀,就算她祖上出过这样的人物,女子出嫁从夫,现如今牌位也应该摆在别人的家的祠堂,怎么会缠上她? 再一想,会不会,她眼前这位祖宗是…… “祖奶奶,老祖奶奶,可别闹了,您老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吃年轻人的豆腐?” 某灵魂看着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直觉她没憋着什么好屁,果然,话一出口,她就想把她扇飞。 正在练剑的沐云行瞧见她神情凝重,自己一个人站在角落里自言自语,看起来不太正常,有点像是……中邪了。 剑风擦着脸颊过去,正专注跟自家老祖宗斗法的白芩歌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向后退,撞在沐云行的剑柄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沐云行,你想谋害我就直说!” 沐云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捉弄她的恶趣味,伸出长臂探到她身后,把扎在墙上的剑拔出来。 唇畔染了一抹笑意。 “与其担心我,白世子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他也听说过街头的议论,说他排在京城女子想嫁榜单的第一位,白芩歌就排在第二位。 当时他还不明白白芩歌一个纨绔,怎么会有那么多女子想嫁。 后来才明白其中的深意,女子想嫁给他,是图他这个人,想嫁白芩歌,是图白芩歌将来的爵位。 厉害点的姑娘嫁进靖国侯府,可比靠男人强多了,挑三拣四找一个如意郎君,不如直接去父留子,继承靖国侯府的爵位来得畅快。 附赠的还有悄无声息搞垮男人的若干种方法,白世子好色成性的名声在外,大不了到时候多纳几房妾室,府上多养几个伶人,既能把人拴在家里,又能…… 听到这些言论的时候,他都惊讶了。 白芩歌要是命不够硬,不一定能跳开这些坑。 这些白芩歌自己可不知道。 “担心我做什么?京城里排着队想嫁给本世子的人可不少呢,本世子又不愁娶不上媳妇。你这弄不好,还真得单一辈子,年纪轻轻,媳妇还没娶回家就变成个鳏夫,你以为京城里议论你的人少啊!” 见她这么气愤,沐云行莫名觉得心情很好。 “我大不了打一辈子光棍,你说不准会英年早逝……” 不知道想到什么,沐云行拿布巾擦着汗,突然笑了,笑得白芩歌心里发毛。 “你这个人真是有病,还病得不轻。” 白芩歌起身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被弹回来,像是有堵墙挡在面前,让她无法迈出去一步。 怕别人看出端倪,她暗中用力往外走。 “祖宗哎,您老别在这个时候拖后腿行不行?” 某拖后腿的祖宗:“你才拖后腿呢?” 没瞧见万年冰山脸的沐云行笑起来真好看,好看到她现在浑身发软,没力气走路了。 某灵魂占据了优势,趴在桌子上托腮看着沐云行,伸出手指想碰碰他的脸,手指就快要碰到他了…… 白芩歌用力一拉,把她拉开。 她在这儿无实物表演拔河,沐云行疑惑地看过来。 “祖宗哎,再不走咱们就露馅了……” 白芩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什么?” 沐云行发现今天的白芩歌到处都透露着古怪,他起身走过去,顺着她的方向看向他刚才的位置。 拉扯的力道猛然一松,白芩歌收势不及,身子向后摔倒。 白芩歌:“……” 沐云行及时扶住她,眸光里满是疑惑。 白芩歌不高兴地从他怀里跳出来,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出门外。 走到没人的地方。 “祖宗,你要是再坑我,我就去找大师做法把你送回去!” “一看见男人就走不动路,你是不是正经祖宗还不好说!” 她到今天才开始产生怀疑,他家老祖宗可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英明神武高大威猛,回想着自从老祖宗出现之后的点点滴滴,她这个老祖宗馋嘴贪吃,关键是还好色,爬墙吃豆腐的事情肯定也没少干,要不然…… 她猛然顿住,她怎么觉得自己描述的老祖宗跟她很像? 他们白家的列祖列宗可都是正面阳光的形象,只出了他这么一个纨绔。 往深处再一想,会喜欢男人的,不一定是祖奶奶老祖奶奶,也有可能……是她? 白芩歌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 良久之后,她朝着空中大喊一声:“白芩歌,你少给我装神弄鬼,你回来干什么?” 从哪个时间节点回来的? 她心里很慌,如果真的是她回来了,那么靖国侯府呢,她爹呢? 第71章 故意安排的 某装模作样的灵魂发现自己的马甲被扒了,便绕到她身后,试探着给她提示。 她现在就是一缕残魂,还经常不稳定,有些话她不能说,也不能给自己提示,这就等于她重生回来,明知道结局,却什么都不能做,那种感觉别提有多憋屈了。 她了解自己,不装的神秘一点,她不会听话。 后背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白芩歌抬头看了看天,光天化日,她的灵魂不会灰飞烟灭吗? 这种感觉出现过一次,后背的力道好像是在写字。 她站在太阳底下认真感受着后背上的力道,大概明白过来了。 “我问你答,你只能答是或者不是,对不对?” 背后感觉好像被拍了一下,毒辣的太阳把她身上的汗晒干了,中午的时候街上没什么人,偶尔有一辆马车经过。 乔南舟掀开车帘,对着马车里的人奇怪地说道:“白世子一个人站在太阳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瞧见白芩歌脸都晒红了,整个人一动不动。 他好心地开口问道:“世子要去哪儿,我们捎你一程。” 见白芩歌看过来,乔南舟别扭的别过脸去,周贺指指天上。 “太阳太毒了,我怕你中暑。” 白芩歌这才反应过来,擦了擦额头已经被晒干的汗。 “多谢殿下好意,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 她打算回家,找个没人的地方再继续问。 阮启终于找到她了,打着一把伞过来罩在她头顶。 “白兄,你没啥毛病吧,这个天儿晒太阳,也不怕中暑!我送你回去,让厨房熬点儿解暑的茶汤。” 这么一说,白芩歌确实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有点晃,刺目的光线在她眼前变成黑白色的星星点点,所有的感官收紧,只剩下耳边阮启的惊呼。 “白兄!” 白芩歌失去意识之前还在街上,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额头上敷着冰块儿,王嬷嬷坐在床边打盹。 “我这是……” 王嬷嬷听见动静醒了。 白芩歌低头看着自己敞开的衣襟,应该是王嬷嬷趁她睡着把她的衣服解开了。 这么热的天气,她穿得又厚,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就中暑了,她依稀记得当时身边有阮启,有大皇子和乔南舟…… 她女子的身份不会露馅吗? 见她神情慌张,王嬷嬷笑道:“是暗卫背你回来的,别人不知情,世子感觉好点了吗?” 白芩歌先是舒了口气,而后疑惑道:“暗卫?” 暗卫就跟皇室养的影卫一样,专门负责收集情报,暗中保护。为了让皇家少些猜忌,白芩歌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用过暗卫,以此向皇室表明他们家没有谋反的心思。 王嬷嬷解释道:“侯爷远在西境,总要有备无患,您前头遇上过几次危险,这些人手是侯爷从西境调遣回来保护您的。” 以往白芩歌肯定要拒绝王嬷嬷的好意,但是如今…… “辛苦嬷嬷了。” 她还感觉难受,头晕想吐。 “世子先喝药吧,喝完药再睡会儿。” 王嬷嬷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她看见汤药肚子里就犯恶心。 “嬷嬷,能不吃药吗?” 她从小就怕吃药,一碗汤药,她两个时辰喝不下去。 “必须吃,明天您如果不能生龙活虎地去参加宴会,宫里就该派太医来了。” 到时候就露馅了。 这一招比什么都管用,白芩歌只得爬起来,捏着鼻子把汤药灌进去。 “嬷嬷,我没事了,你也赶紧歇着吧。” 从她中暑到现在,只有王嬷嬷一个人守着她,她上了年纪,身子熬不住,也不跟她客气。 “我在外间,世子有什么吩咐只管喊我。” 白芩歌嗯了一声,听动静王嬷嬷应该躺下了。 她在心里骂了一声,白芩歌你个害人精。 该问的事情一件也没问成,明天一大早又该去参加宴会了,到时候肃帝要是真的给她赐婚,她到底该做什么反应? 在行宫里办宴会方便得很,备好场地,布置好,发个帖子就行了。 一大早,淑妃跟大皇子妃来到场地查看,太子妃到的时候,她们已经转了一圈回来了。 “淑妃娘娘与皇嫂好早啊,怎么不叫我一声呢,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我偷懒,回头又该埋怨我不懂事了。” 她态度亲昵,上前搀扶着淑妃的胳膊,看似娇嗔埋怨,实则是询问,明明昨天约好了时辰,怎么今天她比约好的时辰早到了一刻钟,她们就已经检查完了。 淑妃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我上了年纪睡不着,便想着起来看看,本想让你们年轻人多睡会儿呢,就没有派人去叫你们,这不是嘉儿懂事,怕我累着,便也起了个大早。” 太子妃轻笑一声。 “嫂嫂有心了。” 话里话外,这不是埋怨她不懂事,不知道体恤长辈嘛。 淑妃跟乔嘉儿才是亲婆媳,跟她隔着一层,当然向着自己的媳妇了。 太子妃咽下了这口气。 “时间还早呢,娘娘先回去休息一会儿,等到宴会开始,我再派人去叫您。” 体恤长辈,她也会,说好听的话谁不会呢。 “母妃,太子妃说得对,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等会儿宴会开始,我们再去叫您,这儿有我跟太子妃盯着,你放心吧。” 淑妃脸上挂着职业假笑,应了声好。 “有你们两个儿媳,真是我的福分。” 太子妃心中膈应,她不算正经婆婆,却偏要在她面前摆婆婆的谱。 不管心里怎么不待见,面上都得戴上特制的面皮,准备迎接来参加宴会的客人。 早上醒来,白芩歌感觉比昨天好了点儿,但是身上仍旧懒洋洋的不想动。 勉强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她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王嬷嬷担心地说道:“我陪世子一起去吧。” 她也熬了一晚上,面色憔悴得很。 “让四喜一起去,嬷嬷你就在家里休息吧。” 听说她中暑的消息,昨天大皇子府就派人送来了一堆补品药材,稍后,太子那儿也送了不少,周炎亲自上门探望,被王嬷嬷拦在外面。 其他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不方便登门拜访,便在今天一大早都送了礼物上门探望。 不过都没见到人。 直到她出现在淑妃娘娘牵头举办的宴会上,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听说世子昨天中暑了,我这儿太忙了,也没顾得上派太医过去,世子今天好点了吗?” 面对淑妃的关怀,白芩歌打起精神嗯了一声。 “多谢淑妃娘娘,没什么大碍了。” 她贪玩,会中暑一点也不奇怪,说了两句回到自己的席位上。 她左右两边,正好是周炎跟沐云行。 她有点怀疑,安排席位的人是故意把他们三个安排在一起的。 第72章 她有喜欢的姑娘了 中暑哪儿有那么容易好,白芩歌强撑着,脸色发白,蔫头耷脑地趴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搞不明白自己干嘛非得着急在太阳地里问,都是该死的白芩歌害的! “白世子先吃点果子。” 周炎把一盘削好的蜜瓜放到她面前。 白芩歌懒洋洋地看了一眼,捏了一块只吃了一半就没有食欲了。 沐云行把剥好的葡萄放到她面前。 白芩歌:“谢谢。” 她吃了两粒葡萄,又休息了一会儿,才觉得好一点了。 周炎又把刚端上来的点心放到她面前。 沐云行捏了一块冰豆糕递过来。 “我记得你最喜欢吃冰豆糕,尝尝吧。” 白芩歌看着面前摆得满满当当的盘子,支起脑袋看着两人。 “你们两个搞什么鬼?捉弄我?” “没有啊。”周炎收回目光,看着前面,“只是关心你而已,昨天傍晚去探望你,王嬷嬷说你睡了,便没有打搅。” 沐云行也转过去,并不答话。 白芩歌:“……” 不是,这两个人无事献殷勤,搞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觉得头顶几道视线灼热,她抬头看过去,发现对面女客席位上好几道打量的视线,其中以李妙颜的视线最为灼热,恨不得要把她的脸上看出两个大洞。 不是,这姐们怎么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她要是喜欢沐云行,就让自己老爹去请旨赐婚嘛,要是喜欢周炎,那是肃帝压着不让他们成亲啊,关她什么事儿? 她跟李妙颜对视几息,忽而摇着扇子朝着李妙颜笑,用嘴型问道:“你是不是看上本世子了……” 离得近的周炎没听见她说话,但是瞧见对面的李妙颜似乎更生气了,呼啦一声把酒盏打翻,溅了自己一身酒水。 那边一阵慌乱,把大家的视线吸引过去。 “小姐,奴婢来收拾!” 酒盏落在地上碎成几瓣,淑妃看过来,体贴地问道:“妙颜,怎么气呼呼的,谁惹着你了?” 李妙颜狠狠瞪了白芩歌一眼,白芩歌无辜地摊了摊手,在旁人看过来的时候转过去找阮启。 李妙颜摇着嘴唇,起身行了个礼。 “多谢娘娘关怀,我没事,不小心打翻了酒盏,我先去换一身衣裳。” 李妙颜离席,没多大会儿换了一套葡萄紫的裙子,头上的发饰也换了,换了一套紫水晶色的发饰。 看得白芩歌啧了一声。 “姑娘家的行头就是多,刚才那套水绿色的清新,这套葡萄紫色的贵气,反正是怎么看都好看。” 见她还在看自己,还用扇子捂着嘴跟旁边的人说话,一看就是在说她,李妙颜气得不轻,这浪荡子肯定又在议论自己。 不过她终究是个姑娘家,面皮薄,见白芩歌的目光越来越放肆,便索性转过去不看她。 白芩歌在心里称赞,美人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啊,她发现了一个规律,只要人好看,做什么表情都好看,哪怕是对她横眉冷目,讨厌的表情。 沐云行将她的动作看在眼底,把本来想递到她跟前的冰豆糕放下,自己捏了一块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只觉得味道甜腻的难受,不知道她怎么吃下去的。 “今日请大家来,也没有别的事情。” 人来得差不多了,坐在上手的淑妃娘娘开始讲话,只见她笑得大方得体,看看在场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又看看精气神饱满的小伙子们,笑道,“我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喜欢看着像花朵一样的姑娘们。” “在京城的时候,都忙着自己的事情,眼下来了行宫,正好找个机会大家坐在一起聊聊天。” 白芩歌在心里吐槽淑妃娘娘讲话真的是毫无水平,说了半天全都是废话,还有许多夫人附和,拉扯过来,拉扯过去,半天不切入主题。 眼看着面前的茶水都换了三波,点心也都吃饱了。 “哎呦,娘娘您说,咱们这些做母亲的真是操碎了心,碰上家里孩子听话的还好,我家儿子该说亲了,我央了亲戚朋友帮着相看了不少,结果他非得说要挑个自己喜欢的。” “这还学上戏文里面的角色了……” 男子被拉出来调侃两句也不打紧,只见那位夫人接着说道,“大家说这不是胡闹吗!反正我是管不住我家那臭小子了,想在这儿向淑妃娘娘求个恩典,干脆给我家小子指个婚事,省得他跟我这儿闹腾!” 这话说得好生无礼,但是在场的夫人们颇为捧场。 “淑妃娘娘慧眼识珠,我家的小子也想麻烦娘娘。” 正热闹着,外头传来一声。 “皇上驾到——” 淑妃大皇子妃太子妃等人带头起身,其他人也跟着起身行礼。 白芩歌丢了手上的点心,急忙跟着行礼。 肃帝走路带风,上前搀扶起淑妃,两人携手走到主位上。 “不介意朕也来凑个热闹吧。” 淑妃面颊含笑。 “妾身盼着皇上来呢。” 内侍宫人们一通忙活,给肃帝端了新的茶盏,肃帝开口问道:“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白芩歌心里叹息,肃帝掐着时间点过来的,能不知道聊到哪儿了吗? 她不喜欢参加皇家的宴会就是因为场面话说得太多,假笑得脸颊发胀。 淑妃跟肃帝小声说着什么,然后白芩歌的余光里瞧见肃帝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们几个确实该说亲了。” 白芩歌:“……” 这次她可什么都没说,怎么上来就把矛头对准她呢? 感觉吃到嘴里的点心不香了。 “白家小子,靖国侯在西境为国事操劳,他的家事自然该朕多帮着照看着点儿。” 不用了吧…… 白芩歌心里拒绝,面上却表现出感激之色。 “多谢皇上体恤,哎,您说我爹那么大年纪了,保家卫国确实挺辛苦的,身为我爹唯一的儿子,我的事儿就麻烦皇上啦!” 白芩歌眼珠子转了转,既然明知道这是一场相亲宴,当然要掌握主动权了。 于是她贱兮兮地看了一眼李妙颜,吞吞吐吐的说道,“皇上,我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 肃帝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却瞧见一脸气愤的李妙颜正瞪着白芩歌。 白芩歌神秘兮兮地说道:“皇上,小子我觉得这个事儿吧,咱们还是悄悄的说比较好,当着大家的面,我怕对人家姑娘的名声不好,万一人家不想嫁我,我这不是害了人家……” 什么意思? 她有喜欢的姑娘了? 第73章 还没成亲就护上了 沐云行眉头拧着,看着站出来的白芩歌,心里的感觉说不上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白芩歌大胆地跑到前面,在肃帝耳旁说了一句,距离近的淑妃也听见了,而后肃帝和淑妃的视线一同落在了李妙颜身上。 李妙颜:“……” “皇上,淑妃娘娘,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嫁给白芩歌!” 白芩歌愣了一下,嘿笑道:“莫不是李小姐对本世子也有意?否则怎么知道本世子跟皇上说的什么悄悄话?” 李妙颜的面颊唰的一下绯红一片。 “白芩歌,我杀了你!” 李妙颜跟府里的武学师傅学过几招皮毛,手上有点准头,抓起酒杯砸想白芩歌。 白芩歌哎了一声。 “你要谋杀亲夫!” “我跟你说,姑娘家就得有姑娘家的样子,别总是喊打喊杀的,你这个样子就不可爱了!” 她嘴上不停,脚下也不停,为了躲开李妙颜扫射般的暗器洗礼,绕着宴会席跑了一圈。 李妙颜追不上她,索性走到哪儿,就抓起桌上的东西砸她。 一会儿功夫,席位上就变成一片狼藉。 李妙颜气得红着眼眶。 “白芩歌,别让我抓到你,否则你就死定了!” 淑妃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拉架!” 再闹下去,她这场宴会就办砸了,好不容易切入正题,多好的机会,要是办砸了,皇上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她! 大皇子妃急忙上前去拉李妙颜,太子妃轻笑了一声,心里头畅快。 她只是协助淑妃办宴会,宴会要真的办砸了,跟她也没有多大关系。 不过该做的面子还是得做的。 她上前拉住李妙颜。 “妙颜,别跟白世子较真,她说不准只是随便说说,你别气着自己……” “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是真不喜欢她,咱们回头再挑个好儿郎就是了,挑个你自己喜欢的。” 一般的姑娘家要是被这么调戏,说不准往后说亲都难,但是李妙颜是相爷捧在手心的幺女,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委屈。 就算闹了一场,还是有不少人家巴不得把她娶回家呢。 这也是白芩歌敢肆无忌惮的原因。 李妙颜在几人的劝说下回到座位上,白芩歌整理整理衣襟,叹了口气。 “俗话说得好,一家有女百家求吗,你不答应就算了,我也没有强迫你,至于这么要死要活吗……” 她完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气得李妙颜又想站起来打她。 白芩歌深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过来对着若有所思的肃帝说道,“皇上啊,您看,我就是表达出自己的爱慕就被追得上蹿下跳,这要是把人娶回家,我还不得天天睡屋顶啊,还是算了吧。” 她一脸悲伤地趴在桌子上不再言语,表面看来好像是被李妙颜伤着了。 实则,她暗中睁开一只眼睛,用胳膊挡住脸,悄悄观察着肃帝的神色。 反正有白芩歌在的地方就有热闹看,周炎手里摇着扇子,摇头笑着。 忽然肩膀上被一只手按住。 白芩歌一脸认真的跟他说道:“五哥,你不会怪我吧,实在是感情这种东西难以控制……” 她眼角挂着泪,要不是看见她努力憋笑,周炎也差点被她骗过去了。 闹了这一场,淑妃有心想提起周炎的婚事也没办法提,她跟乔嘉儿对视一眼,提前做好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 “皇上,您看……” 内侍们正在收拾打扫,白芩歌一副痴情浪子的表情,周炎跟沐云行各自坐着不说话。 被波及的夫人小姐暂时离席去换衣裳。 “先安抚吧。” 肃帝也没了心思,他琢磨着靖国侯府跟相府联姻的利弊,好处是,李相是朝中少数从来不站队的官员,不管是太子也好,大皇子也好,李相只听他的话办差。 靖国侯府也是保持中立,虽然说白芩歌最近跟老五走得近了些,但是不能因此就判断靖国侯站队。 仔细一琢磨,这两家联姻,好像确实不错。 一直观察着肃帝神色的白芩歌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不会吧,不会吧,她只是胡闹的! 某灵魂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反应,肃帝的反应她是最拿不准的,不会真的赐婚吧? 她一方面怕娶了媳妇回家之后身份暴露,一方面又有点期待跟相府的联姻,这样的话,李相是不是就会保全靖国侯府? 她戳了戳自己的后背。 正打算再刺激刺激李妙颜的白芩歌:“……” 祖宗,啊呸,白芩歌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知道一直在作妖的是未来的自己,白芩歌对她的这份尊敬就散了一大半。 自己混不好还要来指挥她? 某灵魂恨不得把她扇死。 白芩歌别过脸去,想让老子娶李妙颜,想都别想! 肃帝考虑了半晌没有得出结论,起身说道:“朕前面还有公务没有处理完,先走了。” 众人起身恭送,等到他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白芩歌才直起身子。 “呀,皇上什么时候走了?” 她装傻充愣的功夫炉火纯青,周炎白了她一眼。 “你不想成亲就明说,何必拿着人家姑娘做挡箭牌。” 白芩歌:“……” “呦,这还没成亲呢就护上了,成亲了还了得?” 她转过来看着沐云行,“沐世子你说是吧。” 沐云行也在看她,有精神闹腾,看来她是好了。 “我也有事,先走了。” 宴会上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淑妃干脆说道:“今天的宴会就到这儿吧,回头咱们再办。” 大皇子妃跟太子妃帮着把各家的夫人小姐们送走,本来是一场兴致勃勃的相亲宴,最后却闹成这样,都是因为白芩歌。 “母妃,儿媳扶您回去休息。” 乔嘉儿搀扶着淑妃,太子妃便主动留下来。 “我留下来收尾,娘娘好好休息。” 她的语气中透出几分幸灾乐祸来,乔嘉儿看她一眼。 “多谢太子妃。” 指挥着内侍们,把现场的桌椅盘碟收拾起来,她也在琢磨着肃帝的心思,回头去跟太子汇报宴会上的情况。 这边发生了什么,早有人跑去告知太子。 她到的时候,太子正在想这件事情。 “白世子对相府小姐有意,这倒是一桩好亲事。” 对父皇来说是一门好亲事,对他来说却未必。 李相跟靖国侯这两个人不站在他这边,当然也不会站在别人那边,但是他却不喜欢无法掌控的臣子。 只是现在还不是得罪这两家的时候。 “今日李小姐受了委屈,你等会儿亲自去看望一下。” 第74章 手感还不错 从宴会上出来的白芩歌神清气爽,又躲过去一次,她真是太聪明了。 想到现在说不定正在看着她的某灵魂,她撇了撇嘴。 “谁知道你是怎么混到这个份儿上的,说出去我都嫌丢脸!” 呵…… 某灵魂:“……” 你行,你别带着十万白家军葬身梅岭啊! 她跟周炎走在前面,阮启从后面追上来,抱怨道:“我说白兄,你这么闹腾是真的对人家李小姐有意还是不想成亲啊,照这样下去,你说不准就真的找不上媳妇了!” 连阮启都看出来她是在胡闹了,这么明显吗? 白芩歌眨巴着眼睛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喜欢李妙颜,上次在雅乐居,我对她一见倾心不行吗?” 马背上的女子英姿飒爽,当时确实有很多人喜欢李妙颜。 “不过她那个性子,一般的男子驾驭不了,还得我这样不跟她计较的才成。”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嘿,还别说,我还真觉得我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五哥,你也别生气,你们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呢,不介意我插一脚吧?” 周炎也被她弄糊涂了,她到底是喜欢李妙颜,还是不喜欢? 这么闹腾,怎么可能把人娶回家? “哎对了,还没问你们上次比赛,谁赢了?” 当时她参加了一场,周炎参加了一场,后面那个人是谁她没关注。 “我跟你一起走的,我也没关注。” 白芩歌:“我信你个鬼!” 刚才看肃帝的神色,绝对在考虑她跟李妙颜的事儿,回头得赶紧给他爹送一封信,把这一关给过了,她总不能真的把李妙颜娶回家啊! “不跟你们说了,我这儿还有点头晕,先回家躺着了……” 她转过去挡住阮启,“别来烦我,让我自己一个人静静!” 周炎跟阮启把她送到门口,目送着她进门。 “那个,五殿下,我家里有点事儿,我也先走了!” 阮启跑得比谁都快,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白芩歌回到房间里躺下,把人都撵出去,试探着喊了一声。 “白芩歌,能听见我说话吗?咱们继续?” 某灵魂在她后背上戳了一下。 “你想让我娶李妙颜?” 看刚才某魂的反应,应该是这个意思。 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肯定了她的想法。 “为什么啊?”白芩歌想不明白,“李妙颜再不讲理,也不至于沦落到守一辈子活寡的地步吧,咱不兴这么坑人。” 算她还有点良心。 只是琢磨过来琢磨过去,娶李妙颜,就等于有了李相做靠山,以他们家的实力,还需要给自己找靠山? 不过,既然未来的自己都回来了,说明白家以后肯定遭难了。 “你想让李相做我们靖国侯府的靠山?” 后背又被戳了一下。 “我们家以后真的会遇上劫难吗?” “什么样的劫难?” 靖国侯府如今正如日中天,谁能想到未来会遇上家族覆灭的灾难,现在的白芩歌根本想不到。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猜测道:“我们会被收兵权?狡兔死走狗烹算吗?” 后背被戳了两下,不是,那就好,只要手中有权,就不什么也不怕。 不过,她又想不出来她还会有别的死法,兵权吗,直接没有了,全军覆没。 于是干脆转了话题。 “以后谁会当皇帝?” 还是这个问题比较实在,与其抱李相的大腿,不如提前抱未来皇帝的大腿,但是她就怕将来是太子登基,以太子的手段,他们恐怕防不胜防。 “太子?” 不是。 “大皇子?” 又不是,难道是…… “五皇子周炎?” 后背很轻的力道肯定了她的猜测。 白芩歌深吸一口气,乖乖,怪不得之前几次她断片之后,再睁开眼,周炎就跟她黏黏糊糊的,原来都是某魂的功劳! 抱大腿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联姻啊! 白芩歌捂住自己的领口,声音颤抖着问道:“你,你该不会对,对周炎有什么心思吧……” 某灵魂翻了个白眼,她当然不会对周炎有心思了,她对沐云行有心思。 比起周炎渔网似的心眼,她更喜欢沐云行的一根筋。 主要是高冷帅气,身材好! 每次看见都馋得她流口水! 白芩歌想起来某天早上睁开眼睛,看见挂在屋子里的横幅,她当时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后来在四喜欲言又止的奇怪表情中试探出来,原来是她自己写的。 她现在还记得横幅上的大字:周炎是我最好的兄弟! 她把字取下来扔了,第二天早上又被捡回来挂上,如此反复了几天才消停。 知道这个主线就够了,某灵魂终于舒了一口气,最后一次提醒她。 后背痒痒的,好像有人在写字。 白芩歌专注感受着后背上的字。 “岑……蛟?汤冀?” “要我找他们两个吗?” 某魂:真欣慰,终于上道了。 白芩歌躺下来,思索着得到的这些信息,白家未来会有难,现在要努力自救,最好再抱几根金大腿,周炎跟李相都是最好的人选。 岑蛟跟汤冀她都认识,只不过侯府跟他们两人没什么来往,去找他们两个做什么? 岑蛟是留京监察御史,汤冀是在兵部做个小郎中吧好像。 他们两个可没有资格跟着肃帝来行宫避暑,得等到回京以后再说。 某魂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办。 “冷南?”白芩歌根据提示猜测道,“你打算让我把冷南的妹妹一起带走?” 这可不好办呐。 躺在床上一上午过去了,她终于有了困意,只是中午睡觉容易做梦,她梦见自己穿着盔甲在打仗,梦里到处都是断手断脚,她穿梭在尸山里面不知道在找什么。 梦的最后,她看见自己浑身是血躺在雪原上,整个梦境变成灰白色,只有那殷红刺目的血的颜色。 猛然惊醒从床上弹起来,看着床上的纱帐,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原来是梦啊……” 出了一身汗,身上黏腻很不舒服,她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嬷嬷,我想洗澡。” 王嬷嬷贴身照看她的饮食起居,早就准备好了温水,只等她吩咐。 “世子这两天吃得少,我擀了面条,等会儿给世子下一碗凉面吃。” 白芩歌最喜欢吃王嬷嬷做的凉面,撒娇道:“嬷嬷对我真好,谢谢嬷嬷。” “我让护卫在门口看着,你洗好了之后喊我。” 白芩歌嗯了一声,下人把澡桶抬进来,白芩歌动手把门关上,解了衣裳跳进去。 天气热,她却要比别人多穿一件紧身的裹胸,真的是勒得她气都快喘不匀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能放松一下。 别人十五六岁的时候还没长开,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鼓起来的两个包跟馒头一样,手感……还不错! 第75章 互相祸害不行吗 “沐世子,请止步。” 窗外传来暗卫的声音,白芩歌顿住,开口说道:“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出去!” 洗个澡都不能踏踏实实的洗,幸好有暗卫守着房间,否则沐云行到了房间她都发现不了。 “这个时候跑来做什么?” 白芩歌嘟囔一句,心里感叹,而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对着空中喊了一声。 “白芩歌你可别乱来啊!” 沐云行可是太子的人,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女儿身,那还了得? 太子正愁找不到借口对靖国侯府开刀呢。 “你就是再馋人家也得等把他拉过来再说!” 白芩歌从水中出来,费劲儿巴拉穿上抹胸,穿上衣服,头发还滴着水就出去了。 沐云行在客厅里已经喝了两盏茶了,等了这么长时间换成别人肯定要取笑她娘唧唧。 “咱们不是刚见过嘛,怎么又追来了?”白芩歌笑嘻嘻地凑上来,“想我了又?” 沐云行抬眸看她,少年粉面桃腮,明眸皓齿,怎么看都不像是男子,尤其是刚洗过澡,不知道哪里看着跟姑娘家似的。 他急忙移开视线,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太子请你过去商量婚事。” 耳朵里进水了,白芩歌正用手指头掏着耳朵,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什么?” 沐云行重复了一遍。 白芩歌掏耳朵的动作顿住,她没听错吧,还商量婚事?有完没完了? “行,不过我这个样子去见太子太失礼了,你等我擦擦头发。” 白芩歌把头发解下来,拿布巾一点一点擦头发磨蹭,沐云行难得也没有催她,潜意识里觉得她这样出去确实不妥,要是被别人看见…… 就算被别人看见跟他也没有关系,他瞎操什么心? 沐云行别开视线不去看她。 白芩歌墨迹了半晌,一头黑发被她搓得拧成麻花了。 “那啥,我再去梳个头发。” 白芩歌回到房间里,坐在桌前梳着头发,嘴里咕哝道,“这人的耐性怎么这么好,怎么还不走?” 头发也梳好了,回头看沐云行还在客厅里坐着,大有把她押送到太子那儿的架势。 “让沐世子久等了,可以出发了。” 沐云行低垂的视线里先是出现了一条烟灰色的下摆,而后向上,是白芩歌那张被她自称英俊帅气的脸。 看样子终于梳妆打扮好了。 “走吧。” 从低处看她还有几分长身玉立的味道,但是沐云行一站起来,她就被死死的压制住了。 为了缓解尴尬,白芩歌踮起脚尖把自己的胳膊搭在他肩膀上,伸手比画了一下。 “喂,我说你平常吃了什么?怎么比我高这么多?” 两人差了大半个头,白芩歌在他面前像是一只小巧的翠鸟。 沐云行被自己这个形容逗笑了。 “没什么,正常吃饭而已。” 余光瞥见白芩歌嘟起了嘴。 “什么呀,我也正常吃饭啊,就是不长个儿!” 她看起来有点不开心。 进了太子的院子,白芩歌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站直身子挺起脊背。 “这样会不会显得我高一点?” 她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沐云行嗯了一声,补充道;“白世子英俊潇洒英武不凡,我等凡夫俗子无法与之媲美……” 白芩歌瞪着他,他转性子了?话这么多! “见过殿下。” 见两人斗嘴,太子面上笑得调侃。 “进来吧,不用拘礼。” “坐。” 沐云行在太子身边坐下,白芩歌想了想,挑了个最远的位置,见两人不解的看着她,开口解释道:“我要自己一个人独美,跟你们两个坐在一起,压我的风头。” 太子失笑道:“行,白世子果然不同凡响……” 他想不起更多的词来形容白芩歌,便开门见山问道,“你说喜欢相府李小姐是真的?” 白芩歌琢磨着太子话中隐含的意思,难不成还真要给她赐婚? 不过她同意,李妙颜那边也不会同意的吧…… 于是她重重地点了个头。 “非她不娶?” 白芩歌眼珠子转了转,继续点头。 太子顿了顿。 “好吧,本来我这儿倒是有个人选,既然世子只喜欢相府千金,那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太子一边叹气一边观察她的神色。 白芩歌果然被勾得心里痒痒的。 什么人能跟相府千金媲美? 京城里有这一号人物吗? 不过太子介绍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想用联姻把她拉上贼船,想得美!她才不会上当呢! 等了半晌,不等她追问,太子心里琢磨,白芩歌的性子也太难琢磨了点儿,正常人不都会追问一下对方的身份什么的,她难道还真的非李妙颜不娶了? 万一李妙颜不喜欢她,她还打算一辈子不娶妻了?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知道对方打什么主意怎么制定对策? 白芩歌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殿下打什么哑谜?” 太子哈哈笑道:“没什么,世子如果喜欢性格泼辣的,九公主跟世子倒是很合适。” 谁? 白芩歌瞪大眼睛,她没听错吧? 九公主周芷莹? “九妹性格率真可爱,跟世子正好是绝配。世子只是跟九妹没怎么接触,若是定了亲,日后多相处,肯定能合得来。” 白芩歌后悔自己多问这一句了。 周芷莹哪儿是率真可爱? 那就是一个母老虎还差不多! 小时候,她刚进宫的时候就被她推进湖中,幸好那时候是夏天,要是冬天,她这条小命还能不能保住就说不准了。 后来,每次进宫她都找茬。 这几次……好像没见着她? “九妹被父皇送去兖州她姨母家住了一段时间,中秋前估计就回京了。” 白芩歌急忙摆手。 “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九公主的恩怨,您这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她跟周芷莹一见面就掐,只她一个人就够让人头疼了,要是把这两个祖宗凑在一处,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把京城的天翻过来。 太子笑道:“我倒觉得,白世子跟九妹的性子很搭,欢喜冤家嘛,云行你说是不是?” 一直沉默不语的沐云行嗯了一声。 白芩歌看过去,不是,太子既然要拉拢沐云行,怎么不把九公主许配给他? 这不是正好? 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子,一个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互相祸害不行吗? 非要来折腾她? 第76章 不要嫁纨绔 太子不给她拒绝的权利,直接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吧,父皇那儿也觉得白世子跟九妹很搭配,等九妹回京之后,世子跟她多相处,相处久了肯定能发现九妹的可爱之处。” 不是,婚事还能强买强卖吗? 牛不喝水硬按头? “云行,你替我送送白世子。” 太子直接下了逐客令,白芩歌没了法子,唉声叹气地从太子的院子出来。 “就这么不想成亲?” 沐云行的声音平静,白芩歌怼道:“感情要娶九公主的不是你吧,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跟九公主从小就不对付,她要是嫁给我了,那还了得?” “我不是不想成亲,是不想娶母夜叉。” 白芩歌急忙捂住嘴巴,眼睛左右瞄了瞄,路上没什么人,她的话大概率只有沐云行一个人听过去了。 “我可没说九公主是母夜叉,你别去太子那儿告状。” 她蔫头耷脑地说道:“早知道还不如听阮启的话呢,从他的姐姐妹妹里面挑一个娶回来。” 虽然不能给人家幸福,但是至少能给个体面,孩子的事儿她再想办法就是了。 想到这里,白芩歌突然抬头看向沐云行,如果,她是说如果,来自未来的她自己会馋他,是不是想找他借种子? 她打量着沐云行,毕竟这家伙个头高,身材好,脸蛋也还行,虽然没有她英俊帅气,但是也凑合能看。 这家伙武力值不错,脑袋瓜子也不错。 借个种子,跟她的长处一结合,应该能生出一个绝顶聪明的下一代…… 嘿,不得不说,她的眼光不错。 端着下巴看他半晌,沐云行看过来,拧眉道:“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白芩歌急忙摆手。 “没有啊?你有证据吗?” 每次她心里想什么的时候,那双眼睛就不老实,在他身上上下打量,沐云行有理由怀疑她是想算计自己。 “白兄!” 临近家门前一瞬,阮启迎面走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白兄,我娘炸了一些鱼干,让我送来给你尝尝!” 阮启满面春风得意,凑过来说道,“我姐姐的婚事定下了……” 这么快? 白芩歌笑道:“那是好事,定的是谁家……” 两人勾肩搭背进门了,沐云行在门外看了看,转身走了。 “定下的是平原侯夫人娘家的侄子,对方身上虽然没有铁帽子爵位,但是在宿州也是当地的大户,而且他读书不错,准备下场科举,这要是中了进士,我姐姐的将来也不用发愁了。” 阮启面上的笑意藏不住,显然是对这个姐夫很满意。 “你见过人了?” 阮启点点头。 “等等介绍给你认识。” 平远侯夫人既然打算给自家子侄说亲,肯定会把人带上一起来行宫,各家带的也都有亲戚,白芩歌不怎么出去参加宴会,所以不知道。 反正行宫这边可比京城热闹多了。 “那行,等明天咱们去套兔子的时候,叫上他。” “这……”阮启为难道,“人家会不会以为咱们不务正业?” 白芩歌:“……” 行吧,忘了人家是准备参加科举的,跟他们这些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不一样。 “那算了,估计说不到一起去,免得到时候他看咱们不顺眼,咱们看他不顺眼。你姐姐喜欢就行。” 两人达成共识,白芩歌还在发愁跟九公主的婚事,不行,得赶紧给他爹去一封信,让他爹出面给她挡回去! 白芩歌立刻给白乾写信,只不过信从京城送到西境,再从西境送回来,一一来一回,她怕来不及…… 接下来几天她跟阮启闲的没事儿就去林子里下套捉兔子,上树掏鸟,下河摸鱼,没人管的日子过得也自在。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反正也不想。 这几天周炎也不怎么往他们跟前凑,沐云行也很少见到,倒是见过乔南舟几次,他被自家大哥拘在身边念书,练习骑射,也没功夫来找她的麻烦。 白芩歌仰脸叹了口气,日子太平静了,她总觉得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先降低她的防备,再给她当头来一棒…… 正这么想着。 “白芩歌!” 谁在喊她? 白芩歌还没直起来,面前突然一道劲风袭过来,她只好滚向旁边,衣裳被树枝刮破,身后那道劲风仍旧追着她。 “什么人啊,一见面就下杀手?” “九妹!” 周炎从马背上跳下来,抓住周芷莹挥鞭子的手,“别胡闹,要是把白世子打出个好歹来,当心父皇罚你!” 白芩歌可算喘了口气,抬头看见本该在兖州姨母家里的周芷莹正气呼呼地站在面前,伸手抚着胸口。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还以为有人要暗杀小爷。” “谁惹九公主这么生气?” 周芷莹瞪了她一眼。 “你说谁惹我了?我就是嫁给乞丐,也不愿意嫁你,你少做白日梦了!” 这姑娘眼睛一瞪,嘿,那个韵味就出来了。 白芩歌笑道:“这可不怨我,你得去找你的太子哥哥,这门亲事是太子殿下定的,你以为我想娶你啊?” “娶个花瓶我还能摆在家里欣赏呢,娶你回家拆家吗?” “你……” 周芷莹被她气得不轻,不顾周炎的阻拦,抬手就要打她。 “世子你就少说几句!” 周炎好不容易拉住周芷莹,白芩歌这张嘴欠得很,不仅不帮着劝劝,反而还火上浇油,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掐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要想听甜言蜜语,请出门左拐,谢谢。” 周芷莹被她气哭了,甩开周炎,翻身上马。 “九妹你去哪儿?” 周炎顾不上白芩歌,急忙上马去追。 白芩歌两手一摊,九公主这个时候回来正好,反正她也不想结这门亲事。 躲在一旁看好戏的阮启等周芷莹走了才敢冒头。 “一见面就下死手,白兄,你要是真把她娶回家,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见不着你了……” 白芩歌:“……”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她承认自己刚才是故意激怒周芷莹的,让她去闹吧,最好把这一门亲事闹黄,她得买几串鞭炮好好庆祝一下! 太子正跟几位大臣议事,外间传来喧哗声。 “公主您不能进去,殿下正在……” “滚开!” 跟李妙颜比起来,周芷莹才是真正的不讲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进太子的书房,把鞭子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 “二哥,我不要嫁给白芩歌那个纨绔!” 第77章 好像是吃醋 李相拱手道:“殿下,臣先行告退了。” 书房里众人退出门外,沐云行也起身往外走,冷不防被周芷莹挡住去路。 周芷莹面颊上带着红晕,指着沐云行:“就是要嫁,我不嫁白芩歌,我要嫁他!” 沐云行从七岁起就跟着镇国公待在北境,不怎么在京城,而且沐云行比她大几岁,虽说小时候见过,但是她早就没有印象了。 这会儿说要嫁她,也是因为跟白芩歌对比起来,她更像是个能托付终身的良人。 “胡闹!” 她根本不认识沐云行,也不知道人家家里有没有娶妻,不知道人家的身份。 这么草率,确实太胡闹了。 沐云行朝着她拱手说道:“多谢公主抬爱,但是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公主莫要冲动。” 皇室的女子大胆,不把名声看在眼里。 周芷莹也知道自己草率了,侧身让开位置放他出去,而后气呼呼地在桌前坐下。 “二哥,你不疼我了,怎么让我嫁给白芩歌那样的混账呢?” “我不想嫁!” 她从小就跟太子亲近,太子也是真的疼爱这个妹妹,但是皇家的婚事,大多跟利益相关,太子考虑良久才想出一个把靖国侯府绑在自己这边的方法。 “九妹,不是我不疼你,为兄将满京城的儿郎们挑选了一个遍,能配得上你身份的只有镇国公府与靖国侯府的世子,但是云行前头死了一个未婚妻,坊间还有传言说他克妻,我这是为了你好。” 镇国公府世子? 沐云行? “刚才那个是沐云行?” 她才反应过来,太子嗯了一声,没继续说。 只是面色不太好看。 周芷莹感兴趣道:“什么人能配得上那样的人物?” 她是不认识沐云行,但是却听过他的名号,年纪轻轻却能把北辽那帮蛮人打得落花流水,连王庭都给他们攻破了! 她眼睛里放着光。 太子抿了抿唇,解释道:“是你皇嫂舅舅家的表妹,云行对她情根深种,还没过六礼,就以世子妃的名义将人葬在自家祖坟。哥哥怕你受委屈。” 周芷莹愣了一下,嘟嘴道:“那我也不要嫁给白芩歌,你不知道,她刚才骂我呢,还没成亲就敢骂我,我要是嫁过去,不得被她欺负死!” “二哥,好二哥,我真的不喜欢白芩歌,您行行好,别把我们两个往一块儿凑。” 太子打定主意,不肯松口。 “这门亲事我禀过父皇了,得到了父皇的首肯,你们两个年龄都还小,先把婚事定下来,过几年,等心性成熟了再成亲。” “我不要嘛!”周芷莹抱着太子的手臂哀求道,“二哥。我宁愿嫁给乞丐都不愿意嫁白芩歌,你要是逼我,我就……” 她想不起来怎么威胁他,只得抹着眼泪。 “你要是逼我嫁,我就哭给你看!我天天来找你哭!” 太子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妹妹,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吗,白世子长得一表人才,家世又好,哪一点委屈你了?” “我不管,我就是不嫁给她!” 周芷莹趴在桌子上哭,哭得太子束手无策,只得吩咐下人。 “去把太子妃请来。” 沐云行等在外面,听见了太子安慰九公主的那些话,恍然想起白芩歌说过的流言,克妻的流言…… 没想到,他竟然会先从太子嘴里听到。 这番话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遇上太子妃,侧身对太子妃行礼。 太子妃微一颔首,便绕过他往前,着急去太子的书房。 以往他觉得太子对他亲近,他们这般是熟稔,现在却觉得,可能自己在太子心中是外人。 他在太子心中,甚至还不如白芩歌这个纨绔。 他不是计较太子给九公主定下的亲事,是……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原来他在太子眼中竟然那般不堪。 从太子这儿出去,碰见追过来的周炎。 “五殿下。” 周炎晚来一步,已经让周芷莹冲进去找太子了。 “太子妃刚赶过去安抚九公主。” 沐云行提醒了他一句,周炎叹了口气。 “那我就不进去了。” 说着他调转马头,不知道要去何处。 沐云行没地方去,回到自己的院子,从兵器架上拿起长枪,他在京城很少用枪,京城远不如北境畅快。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太子只是那么说,打消九公主的念头而已。 …… 摊上周芷莹是她倒霉,白芩歌跟阮启提着两只兔子从林子里出来,碰上折返回来的周炎。 她一身狼狈,还不忘了抓兔子,周炎不知道该笑话她还是该佩服她。 “世子没事吧。”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白芩歌舒了口气。 “放心吧,本世子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那就好。” 假装听不出来她说的是反话,周炎盯着她手里的兔子。 他的眼神太赤裸,白芩歌把兔子藏到身后。 “你妹妹把我打成这个样子,妹债兄偿,你可别惦记我的兔子。” 还有心情开玩笑,怪不得二哥想把九妹嫁给她呢,一般的男子被女人打了,肯定会觉得颜面尽失,觉得是奇耻大辱,她倒好,转头就忘了。 “我觉得,你跟九妹是绝配。” “打住!”白芩歌现在不能听见谁把她跟周芷莹联系在一起,赌气似的绕开他,“你是嫌我命大,非得把自家妹子往我这儿塞是吧!” “要是再这么说,以后咱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周炎屈服道:“行,不说她了,话说回来,世子的兔子打算怎么处置?要我帮忙吗?” 白芩歌这人记仇。 “五殿下这会儿难道不应该去给九公主接风吗,兄妹有许久没见了吧,我这儿就不劳烦五殿下操心了。” 周炎轻笑一声,这家伙真是不知好歹,果然是用得着他的时候喊五哥,用不上了就喊五殿下,翻脸比翻书还快。 “行,那我就不打搅了。” 周炎上马掉头,听着马蹄声跑远了,阮启才开口说道:“白兄,我怎么觉得你要说亲了,五皇子跟沐世子都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 白芩歌没发现,她是当局者迷,阮启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好像都不太开心的样子。” 白芩歌哈了一声。 “他们不开心,当然是因为被我捷足先登了吧,他们两个年纪都比我大,婚事却始终没有着落,能开心的起来吗?” 这么一想,她还颇有几分成就感。 “不是,好像不是这种感觉。” 阮启绞尽脑汁,想用自己贫瘠的词汇量来形容一下。 “就好像是吃醋……” 第78章 要不要听听在说什么 “吃什么醋?” 白芩歌琢磨半晌,“哦,倒也有可能吃醋,毕竟我当众表明非李妙颜不娶,五皇子不开心也应该,要是有撬我墙角的兄弟,我也高兴不起来。” “至于沐云行……他吃什么醋?难道说,他也喜欢李妙颜?” 想到当时在宴会上,沐云行还帮她剥葡萄,白芩歌打了个冷战。 不能够吧…… 那家伙不是讨厌她,讨厌到想把她弄死吗? 又怎么会给她剥葡萄? 宴会的事情都过去几百年了,她现在才想起来不对劲。 “不能,不能,太惊悚了,我觉得我的衣服漏风,咱们赶紧走吧!” 回到住处,白芩歌没换衣服,先找来一把匕首,亲自处理着兔子,阮启躺在她的躺椅上休息,被她揪起来。 “真把爷当成苦力了,滚起来干活!” 白芩歌把血淋淋的匕首塞给他,阮启哭丧着脸。 “世子爷,您就别为难我了,我真不会。” 白芩歌想起一个事儿来,从上次太子试探她过去也有段日子了,她现在去撩冬青,应该不会引起怀疑了。 反正今天捉了很多兔子…… 白芩歌挽起袖子,把兔子处置了,用食盒装了,回房间换了身衣裳,提着去了太子府。 太子跟太子妃安抚周芷莹安抚了半晌,现在人还在书房里,冬青在书房外面守着,看见让九公主伤心的罪魁祸首来了,便清了清嗓子。 “奴婢见过白世子!” 她的声音比往日高了好几个度,白芩歌怀疑她是故意的。 于是她也扬高声音。 “几日不见,冬青姑娘出落得越发水灵了,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能娶到冬青姑娘。” 她的眼神黏在冬青身上,冬青咬了咬嘴唇,瞪了她一眼。 白芩歌不依不饶道,“嘿,我说你这个丫头,还敢瞪我呢,给爷笑一个!” 外间的声音传到里间,刚被安抚好的周芷莹又被气得半死。 “二哥,这就是你说的好归宿?我才不要嫁她!” 太子深吸一口气,从书房里走出来。 “世子如果喜欢冬青,本宫就把冬青送给世子,世子回头好好调教。” 冬青心头一跳,急忙求饶。 “殿下恕罪……” “那感情好。”白芩歌抢话道,“上次殿下派冬青半夜去我那儿,委实吓到我了,当时我想着人家是太子妃身边的人,我这不敢随便处置,后来懊悔也没用了啊,还是殿下懂我……” 冬青咬着嘴唇,她不甘心就这么被送出去,悄悄打量太子的神色,却瞧见太子一脸威严,便收起心中的委屈,屈膝应了声是。 “世子还有何事?” 太子妃尽力安抚住周芷莹,听见外面白芩歌的声音。 “没事,就是我今天抓了几只兔子,处理过了,拿来给殿下尝尝,以报答殿下对我的照顾。” 只一句话,冬青就被太子送了出去,其他的婢女低着头不敢动。 太子身边的内侍上前把食盒接过来。 “有劳白世子了。” 太子的逐客令下的不要太明显。 白芩歌也不墨迹。 “那我就先回去了,冬青姐姐,咱们回头见!” 她临走之前给冬青飞了一个眼神,冬青委屈地看了一眼太子。 “收拾东西,去吧。” 太子转身进了书房,冬青无奈,去给太子妃磕了个头,回到住处收拾了几件衣裳,太子会答应白芩歌的要求,肯定是想让她监视白芩歌,肯定是! “皇兄,你既然要让我跟她结亲,又为什么往她身边塞人?你就是不疼我!” 周芷莹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命苦,自己的亲二哥不顾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让自己嫁给一个纨绔,还…… 太子眉头拧着,他也在想白芩歌的用意,现在讨要冬青回去,是为了气九妹吗? 是有意的,还是碰巧呢? “好妹妹,我不会害你,让冬青过去先熟悉环境,等你过门之后,好帮衬你,冬青从小就跟在我身边,信得过。” 周芷莹说什么也不愿意,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日夜兼程跑回来,可不是为了嫁给白芩歌的。 “你们都不疼我,我去找父皇!” …… 白芩歌回到住处,琢磨了一会儿,对着空气说道:“喂,冬青我要回来了,下一步是什么?” 某灵魂正在思考,这个冬青一看就有问题,不知道让他们兄妹见面之后,冷南能不能压制住她,万一要是压不住,冬青的命也不能留,但是杀了人家妹妹,人家还会不会给她作证扳倒太子…… 总之就是很麻烦。 “真是麻烦,要不你自己来解决。” 某魂:“……” 真是没大没小,以前对她多尊敬,现在动不动就想撂挑子。 不过这个冬青可不好对付,确实得她自己来。 于是白芩歌上一瞬还在躺椅上悠闲躺着,下一瞬就直起身子,满面冷酷的神色。 “奴婢冬青,见过世子。” 白芩歌挑了挑眉梢,唇畔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冬青姐姐过来坐。” 她笑得不正经,冬青放下包袱,磨磨蹭蹭走过去。 她伸出一条腿。 “来帮爷揉揉腿。” “世子我……” 冬青一脸抗拒,却还是老老实实蹲下给白芩歌揉腿。 阮启捧着厨房刚做好的炙兔肉进门,脚步猛然顿住。 “白兄?” 他刚想说哪儿来的姑娘,冬青正好抬起头,阮启手中端着的盘子差点摔了。 “你,你不是要娶九公主吗?怎么把太子妃身边的丫鬟领回来了?” 白芩歌吊儿郎当地向后靠在椅子里,笑道:“当然是太子殿下体恤,先送个暖床丫头过来。” 听见她说暖床丫头,冬青脸色一白,急忙解释道:“世子别胡说,殿下让奴婢过来伺候殿下的起居,奴婢哪儿敢跟公主抢人啊……” 白芩歌却不听她解释,伸手环在她腰上,笑得贱兮兮的十分欠打。 “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们女子不懂,太子把你送给我就不只是字面上的含义,还有……你懂吧。” 冬青吓的脸色很难看。 “世,世子,您别害奴婢啊,要是让九公主知道,奴婢还有命在吗……” 要让她跟九公主共事一夫,先死的不是白芩歌,估计是她! “怕什么,不就是一个九公主吗,等她进门之前,我多纳几房妾室不就行了,她要是敢闹,我就休了她!女子就应该体贴大度……” 阮启瞪大眼睛。 “白兄,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第79章 太子遇刺 冬青也被震惊到了,环在腰间的那条胳膊还在收紧,她暗中用力挣脱开来。 “奴婢万不敢跟公主抢夫君,还请世子饶命!” 白芩歌轻笑了一声,她试探出来了,冬青并不情愿来服侍她,那就好办了,免得她总是缠上来,发现她的身份。 主动权在她手中握着。 “那行吧,爷饿了,去拿点吃的。” 终于逃开魔掌,冬青福了福身退出去了。 阮启:“我这儿就有吃的……你是故意打发她出去的?”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白芩歌给了他一个还不算太傻的眼神。 “我说,你真打算娶九公主,还是你真打算收了太子妃身边的丫鬟?” 白芩歌眸中的赞赏立刻收了回来,变成看傻子的眼神。 “我要是想娶九公主还去招惹太子妃身边的婢女做什么?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冬青在门外听了个大概,终于舒了一口气,原来白世子不是真的对她有意……她这才放下心来,起身去找厨房。 白芩歌往门外看了一眼。 “哎,想回京了,在这儿呆着没意思。” 确实没意思,能找的乐子都玩儿的差不多了,还能一直在这边待着吗。 “那没办法啊,你一个人说走就走了,我们一大家子人呢,父母长辈不说走,我也走不了。” 说的是这个理,皇上不走,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只能陪着。 白芩歌坐下吃饱喝足,她难得上一次身,又正好守着林子。 “等会儿咱们去林子里打猎吧。” 阮启苦着脸。 “白兄,但凡我骑射功夫稍微好一点,我爷爷非得把我送到军中不可,我这个身子骨,哪儿能经得起折腾,你就饶了我吧!” 白芩歌叹气,她手痒腿痒,浑身都痒。 “那算了,我自己去。” 阮启最后也没说出陪她一起去的话来,他骑射功夫真的不行,听说林子里有野兽,他们两个都是草包,白芩歌好歹还能爬上马背,他说不准连马背也爬不上去。 “那你小心点。” 她身边有暗卫,应该没事。 白芩歌带上装备,说来也巧,她刚进入林子里就碰见了大皇子周贺跟忠勇侯世子乔伯沂。 “好巧,大殿下也来打猎。” 白芩歌过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忠勇侯世子乔伯沂跟乔南舟的长相只有两分相似,看起来也顺眼得多。 “乔七公子怎么没一起出来?” 最近乔南舟变乖了,没有他三天两头来找茬,白芩歌觉得无聊,也没有机会再去探查忠勇侯府了。 乔伯沂笑道:“多谢世子惦念,上次惹了祸,父亲发了很大的脾气,把他拘在家里读书,如今他要出门得先去找父亲报备。” 听起来像是调侃的话,实际上还不是埋怨白芩歌把事情闹大了。 白芩歌也不自讨没趣。 “那我就不打搅大殿下跟乔世子的雅兴了。” 林子很大,她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抽出一支羽箭对准草丛里移动的地方,无人看见,她的箭正射中猎物。暗卫帮忙把猎物捡回来,对她露出崇拜的目光。 白芩歌把箭拔下来,继续瞄准。 在这种山林里打猎就跟白捡一样,不如在西境的草原上猎狼猎鹰,能将老鹰射下来的才算真的英雄。 她也只是太怀念以前的日子了,只能在林子里过把瘾。 林子深处忽然传出刀剑相碰的声音,暗卫跳到树上打探消息,不一会儿落在白芩歌面前。 “世子,前面好像是太子殿下。” 又是太子,他还挺忙的,中午那会儿还在安抚九公主,这会儿就出现在林子里了? “同行的有谁?” 暗卫禀道:“只有太子与九公主,并几个护卫,他们好像遇上刺杀了。” 主子没发话,暗卫们不会贸然行动。 白芩歌拧眉,沐云行不是一向跟太子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怎么会没有陪同? 只要有沐云行在,太子就一定不会有事。 白芩歌站在原地没动,也没有说话,只听着那边的动静越来越近,猛然一支羽箭朝着她飞过来,暗卫急忙将她挡在身后。 她握住羽箭看了一眼。 九公主周芷莹手握长鞭,将袭来的杀手卷起来甩开,却不防备暗处有人偷袭,她胳膊上挨了一刀。 太子斩杀了一个杀手,回过头来将意图偷袭周芷莹的杀手一剑穿胸。 “九妹你没事吧!” 太子带出来的护卫大多受伤落马,太子护着周芷莹往白芩歌的方向跑过来。 白芩歌:“……” 以太子的行事方式,她并不想伸出援手,但如果再不伸出援手,恐怕会被误会成幕后主使。 “救太子和九公主!” 她躲在暗卫后面,悄悄把箭藏起来,看着暗卫将太子跟九公主接过来。 “殿下您没事儿吧?” 太子身上好几道伤口,九公主身上也有伤口,两人看起来很狼狈。 “你怎么在这儿?”太子舒了一口气,“幸好以上你,要不然我们兄妹的命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白芩歌狐疑道:“殿下,是谁敢谋害您?” 太子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今天下午带着九妹来狩猎是临时起意……” 看起来还跟她有点关系,白芩歌看了一眼一脸愤恨的周芷莹。 “为了安抚九妹,我才答应她来林中狩猎,行踪只有亲近的人知道,结果现在遇上刺杀……” 他好像想到了谁,抬头对着白芩歌笑了笑不再言语。 白芩歌开口道:“我先护送您回去。”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 “尽量留活口。” 暗卫们正跟杀手缠在一块儿,但是杀手们先是被太子身边的护卫伤了一部分,又遇上能以一敌百的暗卫,很快就显出败势。 被抓到的杀手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毒药见血封喉,立刻就躺在地上不动了。 没有一个活口。 白芩歌眸光微冷。 太子被刺杀的消息传回来,肃帝震怒,命李相彻查,作为当事人的白芩歌免不了也被三法司的人上门询问。 周炎先去探望了受伤的太子,转而来找白芩歌。 “当时是什么情况?那些杀手哪儿来的?” 他上来就是质问,白芩歌瞥他一眼,她也在回想当时的情况。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也是碰巧遇上,而且我遇上太子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杀手围攻受伤了,我怎么知道杀手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不管谁来问,她第一个先把自己摘出来,太子遇刺,她救了太子,本身就是出风头的事情,她既不想把自己绑在太子这条船上,也不想让暗处的人盯上她。 所以不管谁来问,她都是这一套说辞。 送走周炎,回到房间,她拿起当时袭过来的羽箭,不出意外,在箭头上看见了兵部的编号。 第80章 不知道的以为防贼呢 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如果,按照冷南的说法,之前算计沐云行都是太子授意,那么这次有这支羽箭作证,也能证明是太子自导自演。 之前刺杀她的人在刑部大牢莫名其妙丢了性命,或许也是太子的手笔,太子借着那件事情在刑部铲除异己,这次又想借机铲除谁? 来调查的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白芩歌将那套说辞翻来覆去地说,最后嫌烦,干脆关门谢客。 冬青端着一盏薄荷茶站在白芩歌房门外,被王嬷嬷拦住了去路。 “嬷嬷,奴婢给世子送一盏茶。” 王嬷嬷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茶盏。 “世子歇下了,任何人不得打搅。” 王嬷嬷板着脸跟宫中的女官一样,冬青不敢顶撞。 “是,奴婢知道了。” 王嬷嬷看她就跟看犯人一样,生怕她接近白芩歌,不仅是她,就连府上的婢女也都很怕王嬷嬷。 冬青打听到了不少信息,比如去跟京城各大青楼打招呼,不准把他家世子往歪处带的就是王嬷嬷,不准各处赌坊收留白芩歌的也是她,京城里,但凡是能寻欢作乐的地方,都被她打过招呼了,她还时不时派人去敲打。 把白芩歌管得死死的。 以白芩歌的身份,府上想爬床的侍女不是一个两个,但都被王嬷嬷处置了,听说,下场还很惨淡。 冬青抚着胸口,如果她不是太子妃身边的人,说不定也是那个下场,不管是不是她自愿,只要影响白芩歌娶妻,肯定要被处置。 等到天黑,王嬷嬷亲自端了饭菜进去,而后吩咐暗卫们守好她家世子的房间,不准任何人进去。 冬青瘪了瘪嘴,不知道的,以为是防贼呢。 白芩歌下午睡了一觉,这会儿不困,便换上夜行衣,悄悄地出了门。 太子受伤,沐云行第一时间去请罪,保护太子是他的职责,他当时却没有在太子身边。 太子安抚了他几句,拗不过他,便让他带着人去林中搜索。 已经有好几拨人进去搜过,这个时候去,现场都被清理干净了,肯定什么也没有。 白芩歌坐在沐云行的房间里等他。 这一等,直接等到月上中天。 他进门先脱衣裳,跑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白芩歌手中捏着一枚青玉杯,隔着屏风,好笑地看着他。 “谁?” 沐云行拔出匕首指向白芩歌喉间,白芩歌吹亮火折子,捞过烛台点上,转身笑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 沐云行下意识捞了一件外套披上。 白芩歌放下烛台,将那枚羽箭取出来给他。 “这支箭的出处,相信你已经调查过了吧。” 沐云行打量着箭头的标记。 “巡城司去年,在兵部武库,领了一批箭,后来那批箭在储存的过程中被水泡发了,便申请销毁,这两支箭应该是被销毁的那一批。” 本该销毁的箭支却几次三番出现在不知名的杀手手中。 “能将箭支从巡城司的库房中带出来的屈指可数,你不妨去查一查。” 白芩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要让沐云行相信她还有些困难。 沐云行表情沉重,嗯了一声问道:“这枚羽箭是重要的物证,你为何不交给刑部,不交给李相?” 白芩歌信不过刑部的人,而对于李相而言,设计这场局的人是谁并不重要,她想让沐云行看清太子的嘴脸,他不是明君。 “你去查吧,查出来告诉我一声。”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恍然想起上辈子,好像就是太子遭到刺杀,然后大皇子倒霉了很长一段时间,自己被关禁闭不说,背靠着大皇子的官员们也大多被贬出京…… 如果这辈子还是同样的走向,她是不是可以趁机拉拢一批人为她所用? 太子以受到惊吓为由,向肃帝提出回京,于是钦天监选了个好日子,大部队便开拔回京,已经过了最热的日子,山林间的虫鸣声中透出一股秋意。 大家没有了刚来时的喜悦,回去的路上有点死气沉沉。 白芩歌躺在车里看着晃动的车顶。 “喂,你说这次是太子自导自演,那以后太子要是真的登基了,咱们侯府岂不是要完?” 有些话来自未来的自己没告诉她,但是她当时猜测未来是五皇子登基,也尽量压下自己的主观情绪,太子不是个好皇帝,大皇子又早早地被压制下去,可是周炎凭什么当皇帝啊。 就他那副德行…… 白芩歌忽然顿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周炎会不会跟她一样,也在装傻充愣隐藏实力? 如果真是这样,她是不是可以向周炎透露些消息,看他会怎么做? 他要当皇帝,至少得有当皇帝的实力吧…… 她爬起来,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四喜,给爷牵匹马过来,骨头快被颠酥了。” 她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冬青上前问道:“世子要先喝口水吗?” 白芩歌看过来,对她笑了笑。 “好……” 她的腔调在王嬷嬷看过来的时候转了个弯,“算了吧,不喝了,冬青姐姐自己喝吧,我去前面串串门。” 费劲儿爬上马背,沿路往前走,敲了敲周炎的车厢。 周炎先开车帘,狐疑地看着她。 “太闷了,不介意我串个门吧。” 回去的车队比来的时候更长,来的时候大家把要用的东西提前送去了,只有各家主子下人的马车。 如今却是连装东西的车也跟在车队后面,谁也不肯落单,否则要是遇上劫匪,纯纯的给劫匪做贡献。 “世子不嫌弃我这儿简陋就行。” 周炎的马车从外面看平平无奇,里面……也是平平无奇,还不如白芩歌的马车,表面看起来豪华,里面更是豪华。 “我说你好歹也是个皇子,出门这么简陋的话不会给皇家丢脸吗?” 往后面看去,很多人家的马车虽然比不上白芩歌的马车豪华,但是也都比周炎的气派。 周炎笑道:“枪打出头鸟,更何况我本就不如两位兄长。” 白芩歌眨巴着眼睛看他。 枪打出头鸟,是他有实力却不想出头,故意给自己树立一个不知上进的形象,还是他就是随口一说糊弄她? 白芩歌眼珠子转了转,继续说道:“不至于吧,用一辆马车就出风头了?你看我,天天招摇过市,不也没事儿吗……” 她越是招摇过市,就越是安全,就越潇洒自在,少受窝囊气,看谁不顺眼,直接就动手教训了。 第81章 我喜欢世子这种款式的 “五哥也太谨慎了,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干嘛要委屈自己,等会儿回京,咱们先找个地方好好快活一把,真有言官弹劾了再说,反正我是从来不收敛的。” 他们说归说,弹劾归弹劾,反正她从来不改。 周炎笑了笑,忽而凑近说道:“我羡慕你,所以才想与你亲近……” 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耳垂上,白芩歌耳朵痒痒的,一股酥麻的电流从耳垂窜到全身,她没忍住打了个激灵。 对上周炎似笑非笑的眸子,她轻咳一声,解释道:“尿急,你懂哈,我下车方便一下。” 周炎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恶趣味,就想捉弄她,却在看见她微红的耳垂时后悔了,他撩动的不仅仅是白芩歌,还有他自己,总觉得有点怪异。 白芩歌从他的马车上跳下来,嘴里骂了一句死变态,把用在青楼里对付姑娘们那一套用来对付她? 就算他将来登上皇位也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 呸! 她把自己的耳朵搓得通红,还是觉得身上哪里都不舒服。 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躺下没一会儿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四喜,你去跟阮启说一声,等会儿进城之后,叫上元寿他们,咱们先去清风楼坐坐!” 讨好别人就要投其所好,周炎不是喜欢撩拨男人嘛,大不了去清风楼多点几个倌儿,看他喜欢哪一款的,回头寻几个给他送到府上。 他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绝妙。 于是刚才周炎的那些行为,她也就不在意了,就是不知道他喜欢在下面还是在上面。 元寿跟严志奇身边的小厮等在城门口,看见白芩歌的车架,急忙迎上去。 “世子,我们家公子让小人在这儿等世子,听您的吩咐。” 果然还是纨绔们了解她,白芩歌掀开车帘。 “让大家伙儿先去清风楼等我,我随后就到。” “好嘞!” 车队进京之后便各回各家,白芩歌在最近的街口下了车,跑到前面周炎的车架旁。 “五哥,咱们等会儿在清风楼见,我请客,五哥一定要赏光啊!” 她声音拉得很长,落在别人的耳中。 “这白芩歌,才刚回京就去青楼厮混……” 连家都不回了! 说来也奇怪,看不上她的,跟想把家里姑娘往她府上塞的是同一批人,这些人热衷看她的热闹,热衷议论她,也热衷挤破头往她身边凑。 她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别人议论两句她也不会少一块肉,但是未来皇帝的大腿要是没抱好,说不准家族就要遭殃。 “世子,里面请。” 清风楼的伙计将她领到楼上,元寿等人早就到齐了。 “就等世子您了……”元寿迎上来,“世子请上坐!” 白芩歌给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阮启没她自由,得等到家里的长辈都回府安置好才能出来。 元寿先给白芩歌满上一杯酒。 “世子旅途劳顿,我们先给世子接风洗尘!” 路上被颠得没有食欲,白芩歌抿了口酒,惬意地一口含进嘴里。 “还得是清风楼的醉人香啊,等会儿还有客人,大家准备准备。” 元寿给她倒酒,闻言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五殿下还是沐世子?” 白芩歌吃菜的动作一顿。 “爷我就没有别人可请了吗?非得是他俩?”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是凭世子您在京城的人缘,没人敢不给您面子,您就当我是瞎说……” 白芩歌把菜塞进嘴里,放下筷子。 “你别说,还真被你猜中了,等会儿宴请五皇子,咱们多点几个倌儿来伺候,最好是各种类型的倌儿都点上,到时候你们几个眼皮子活泛一点。” 要是有周炎喜欢的,今天晚上就…… 她两条眉毛乱飞,众纨绔们都是个中翘楚,无需语言传达,立刻意会。 “明白!不过……”元寿闭嘴了,严志奇却开口把话茬接过来,“世子,您跟五殿下就没点那啥吗,您不会吃醋?” 白芩歌飞起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爷我是直的,我喜欢姑娘,我吃个锤子的醋!” “哈哈……” 严志奇傻傻的被打得懵了一下,元寿幸灾乐祸地嘲笑道:“跟着咱们世子混,你咋不长几个脑子呢?” 他刚才其实也想说,但是他忍住了,没想到严志奇这家伙竟然口无遮拦,挨揍了吧! “我!” 严志奇想给自己辩解两句,“这不是世子最近跟五殿下走得近,外面又有传言,我以为……” 对上白芩歌不善的眼神,他立刻认怂,“行,我不说了。” “来晚了,自罚一杯!” 阮启喘着粗气,捞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刚回到家,我瞅了个时机立刻就溜了,怎么样,够意思吧?” 白芩歌提醒道:“你用的是给五殿下准备的茶杯。” 为了防止上次的事情再发生,白芩歌专门晾了一杯茶水放在显眼的位置,免得周炎到时候又用她的杯子。 阮启把喝到嘴里的茶又吐出来。 白芩歌嫌弃道:“行了行了,你用吧。” 阮启:“……” 他自己也嫌弃自己怎么破? “这么热闹……” 周炎摇着扇子踱步过来,阮启端着茶杯坐到里面。 白芩歌指着身边的空位。 “咱都是自己人,就别讲究那些虚礼了,五哥快坐。” 她今天有点过分热情,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有点好奇。 白芩歌把自己面前的茶盏放到他面前。 “给你准备的茶阮启喝了,我这杯赔你,放心吧,我没喝过。” 周炎在她旁边的位子上坐下,就是喝过也没什么,都是大老爷们儿,没什么好计较的。 “你今天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白芩歌嘿笑一声,给元寿使了个眼色,元寿拍了拍手。 “来啦!” 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各种样式的倌儿依次出场,有清秀可人的,有文质彬彬的,有玉树临风的,还有糙汉类型,反正是环肥燕瘦,什么样的都有。 “五哥,你挑一个喜欢的类型,或者是喜欢的都挑走,今天我请客,不用客气……” 周炎被茶水呛了一下,狠狠地咳嗽了一阵。 “这些小倌儿都是给我准备的?” 他眼尾翘着,除了太过惊讶之外,还透着几分算计。 “我用不着这些,世子还是自己玩儿吧。” 他连眼风都不给倌儿们一眼,白芩歌哎了一声。 “五哥,这么多种类,总有一个两个能入眼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回头我也好寻几个给你送到府上去啊……” 她跟周炎哥俩好似地说悄悄话。 “放心吧,到时候我会悄悄地送到府上,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周炎:“……” “谁跟你说我喜欢男子?” 见她这副样子,周炎也来了兴致,“我喜欢像世子这种款式的,有吗?” 白芩歌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啥,她什么款式啊? “你,你开玩笑的吧。” 第82章 有靠山 周炎呵了一声。 “要不然呢,我还真娶个大老爷们当正妃吗?” 他有病吧。 白芩歌不甘心地劝道:“咱们出来是寻乐子来了,人都来了,好歹挑一个两个在身边服侍嘛……” 如果照着她的款式来,周炎喜欢的应该是长得秀气的,她给最近的一个倌儿使了个眼色,倌儿脸上立刻扬起笑容,接过酒盅蹲坐在周炎身边。 “奴给您倒酒。” 倌儿一开口,周炎连吃菜的心情都没有了,就连白芩歌也是一阵反胃。 她可不是这个款式的啊…… 硬着头皮说道:“五哥,你要是喜欢这个类型,今晚……” 反正是把人往周炎那儿塞,她反不反胃不重要。 周炎干脆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先出去洗洗耳朵,你要是有事求我,回头去我府上。” 他留下这么一句起身走了。 白芩歌:“……” 不是,他什么意思?这么多类型的倌儿,他一个也不喜欢? 元寿咽了口唾沫。 “世子啊,您要是真遇上难题,说出来咱们能帮衬就帮衬一把,犯不上让您牺牲……” 牺牲什么? 白芩歌转过来看他,视线环视一圈,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表情,甚至对他的话十分赞同。 都有毛病! 白芩歌也没心情吃饭喝酒了,白天赶路太累。 “我先回家洗洗睡了,你们继续。” 白芩歌琢磨着元寿的话是什么意思,一脚迈出清风楼才反应过来,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周炎让她有事情去他府上说,又不是去床上说,那帮子人脑子里没有一点正经的东西! 都是什么损友! 去府上说就去府上说。 她走到五皇子府门前顿住脚步,朝着虚空喊道:“白芩歌,不是你要去找周炎,这个时候装什么死?” 路过的打更人看她一眼,喝醉酒的人喜欢自言自语,也不算奇怪。 白芩歌尴尬了一瞬,不知道那个倒霉蛋在哪个方向,于是她各个方向都踢了一脚,“这个时候装死可不是英雄好汉!” 某魂,行吧,她以前就是这副德行? 从旁观的角度看,还真是个奇葩。 她发现如今上身难度变小了,只要是自己主动喊话,她基本上没有阻碍。 周炎前脚回府,后脚白芩歌就追来了,听到下人通报,他整理着衣襟,看来是真的有事。 他把刚换上的夜行衣套在里面,外面换了刚才穿过的那件,出去见她。 “你真有事找我?” 她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突然严肃起来,让人挺不适应的。 周炎吩咐下人看茶,白芩歌瞧见他袖口的位置似乎绑着什么东西,不露痕迹地移开视线。 “我有个疑问,琢磨了好几天,不知道该不该说。” 下人端上茶水,周炎端起来抿了一口,笑道:“说话留一半,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白芩歌一直观察着他,袖口处的东西她看清了,是一套袖箭,里面穿着夜行衣,如果不是她追来,这会儿他已经出门去了吧。 他要去哪儿,要做什么? “我在林中遇见太子的时候,捡了一支箭,箭上有兵部的编号。” 周炎眉头拧紧,抬眸看过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事关重大,当时我没有把箭拿出来交给刑部,箭如今还在我这儿。” 长箭不好带,她只带了箭头。 沐云行那儿有一支一模一样的,她便把这一支收了回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周炎盯着她手中的箭头,的确是工部铸造,这支箭…… “能给我吗?” 白芩歌大方地把箭头给他。 那边沐云行已经在查了,这边如果有消息的话,她也好确定到底是不是太子搞的鬼。 冷南没道理说谎,但是他那种江湖亡命徒的话也不能全信。 她现在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影响着自家的未来,不能出一点差错。 “还有……”她略一犹豫,便将冷南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话,供出来的一个太子收买江湖中人的落脚点说了,“西市有个李拐子铁匠铺,很可疑。” 工部的印记可以人为伪造,前提是要知道这些编号。 她怕打草惊蛇,从来没去查过这个铁匠铺,如果周炎有实力去查,她正好坐收渔利,顺便还卖给他了一个人情。 主意算盘打得叮当响。 周炎问道:“为什么不把这些消息告知刑部?” 白芩没有正当的理由。 “上次刺杀我的那个杀手莫名其妙死在如铁桶般的刑部大牢,我信不过。” 她憋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吭声,周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子遇刺,最值得怀疑的就是北境之外的北辽,西境之外的突厥,而后可能是政敌,太子的政敌似乎只有一种可能,大皇子周贺,还有……他。 兄弟相残,只为了争那个位置。 周炎不想去怀疑,但是事发时,周贺跟乔伯沂正好从那片林子里出来。 如果是大皇子行刺太子,他以后需要更加小心,不跟任何官员来往,不表达出一丝对那个位置的渴望。 如果不是……事情就会更复杂。 他今晚本打算去大皇子府探个究竟。 “时间不早了,我回去睡了,好累呀……” 白芩歌伸了个懒腰,“五哥也早点睡吧。” 周炎将那枚箭头握在手中,回房间里脱下夜行衣,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坐上马车出门了。 白芩歌从暗巷里冒出来,跟着马车来到李相府,看见周炎下了马车之后,被管家领进去。 这么晚了,他来拜见李相,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有李相暗中支持呢? 怪不得,上辈子他一个平平无奇的皇子能顺利登基,背后果然有人支持。 她抬头看了一眼李相府的院墙,纵身一跃爬上去,找到书房的位置蹲下,只听见里面有说话声,却听不清楚。 暗处有数十道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是相府的暗卫。 黑色的飞鸟扑棱一声飞走,她趁机从房顶上翻下来,倒挂在房梁上,正好能透过窗户看见里面。 “这支箭不是工部铸造的,工部的铸造工艺复杂会形成独特的纹路,这支箭纹路不对。” 李相把箭头放在手心掂了掂,“重量也不对。” 而且朝廷铸造的箭头如果用于销毁,会一支不差地收回来重新铸造,即便有损耗,也会记录清楚,一旦发生偏差,掌管军事的官员就会被扣上私自流通军械的罪名抄家流放,没有人愿意冒险。” 牵扯到各个部门,不可能流出去。 “这一批箭我有印象,那年大雨,不止这一批箭被泡发影响准头,兵部和工部交上来的报表里面数量都是能对上的。” 所以根本不可能是从军中流出的这些箭矢。 李相从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在兵部,掌管武库的是大皇子的人,大皇子主管工部,或许……” 第83章 我有办法帮你 野猫爬上房顶,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白芩歌一个鲤鱼打挺,趁机翻回房顶,今夜有风,她屏住气息,顺着来路翻出李相府。 也好,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周炎背后的靠山是李相,抱紧周炎的大腿就相当于抱紧了李相的大腿,等周炎登基,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周炎应该不至于过河拆桥吧。 挡住月亮的乌云被风刮走,空无一人的街上只有白芩歌被拉长的身影。 往回走的路上,她在想,如果自己能早点看清楚京城里的这些弯弯绕绕,白家军是不是不会落到那个下场? 身后突然有马蹄声响起。 这个点还在外奔波的,跟她家住在一个方向的,不会是沐云行吧? 她侧身看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没多大会儿,果然瞧见一身黑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沐云行。 这家伙真是一天也不闲着啊…… 白芩歌心生感慨,她好歹还享了几年福,就算最后死了,也不算白活。他倒好,抱错大腿,最后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每次提起沐云行,她心里就痒痒的,既有为他不平,又有同病相怜的味道,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想跟他借一样东西…… 一道肆无忌惮的视线落在身上,沐云行勒马看着眼前的人。 “喂,捎我一程,累死了,走不动路了。” 还没问她这么晚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是去做什么了! 她倒好,使唤起别人一点也不心虚。 “前面转弯就到了,白世子多走几步累不着。” 白芩歌:“……” 她当然不累了,她想贴贴。 沐云行纵马走过去,白芩歌挑了挑眉头,算了,以她现在的名声,沐云行不讨厌她就已经是极限了,不敢奢求太多,以后慢慢让他改观吧。 谁知道沐云行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她慢悠悠地走着,催促道:“还不快点?” 白芩歌咧嘴笑应了一声。 “来了!” 她又发现了一个小秘密,沐云行嘴硬心软,更对她的胃口了。 “你还在查案吗?” 那些杀手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现场也没有留下痕迹,除了白芩歌捡到的那枚羽箭,就没有别的线索。 这个案子诡异就诡异在这儿,那帮人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而且算准了太子会去那边围猎。 沐云行嗯了一声,刑部那边的人查出来的证据都指向大皇子,只不过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情跟大皇子有关。 他为这个案子奔走了好几天,太子今晚说,让他回府休息,不要再查了。 如果真的是大皇子,这场刺杀就是兄弟相残,说出去确实不好听,肃帝那儿也没办法解释,好像只能不了了之,最后把锅甩到关外那些不盼着大周好的部族身上。 如果是以前,他会对太子深信不疑,但是前面白芩歌才刚提醒过他,后脚他就从太子口中听到了自己克妻的传言,他心中也产生了怀疑。 他之前调查箭头的事情,太子就询问过他,虽然不曾阻止,却似乎并不希望他深入调查一般。 这一次他说自己找到了一点证据,太子却让他休息。 处处都透着古怪。 察觉到他有心事,白芩歌问道:“是案子有什么进展了吗?” 沐云行摇了摇头。 “现在不好说,你先回去休息吧,以后出门,身边多带点护卫。” 他感觉京城很不安全,躲在暗处的眼睛监控着他们每一个人。 白芩歌语气调皮。 “担心我啊……” 看到她不怀好意的笑脸,沐云行呼吸一滞,谁担心她了,他就多余说这么一句! 白芩歌笑吟吟地看着他转弯,转身回到府上。 夏日天长,再耽搁一会儿,天就该亮了! 还是回去睡觉吧。 她这边刚洗漱完躺在床上,窗外就传来了一阵动静,短暂的打斗声过后,暗卫站在窗下禀报。 “世子,冷南想见您。” 又来一个,看来今晚别想睡了。 她起身点上烛火,两个暗卫押送着冷南进来。 “为什么不让我见我妹子?” 冬青跟着她回府,冷南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想偷偷跑去见她,却几次都被白芩歌的人拦住了。 他本想等白芩歌回来好好跟她说说这件事情,结果左等右等等不来人,眼看天都快亮了她才回来…… 身上还沾着脂粉味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成事…… 白芩歌不管他想什么,先打了个哈欠,指指旁边的座位。 “坐下说。” 得了她的示意,暗卫们退出去,顺手把房门关上。 白芩歌一连打了两个哈欠,泪意从眼眶里渗出来,她擦了一把眼角。 “你妹妹八成喜欢太子,她的心在太子那儿,要是让她知道你还活着,我就会成为太子的眼中钉,到时候要么我杀了你妹妹,要么杀了你,你自己选吧。” 让冬青知道他还活着,并且就在靖国侯府,她不就露馅了,太子知道她知道他的秘密,能留着她? 恐怕只会死得更快。 冷南一愣,没想到是这种理由。 “太子不是好归宿,我是她亲哥,我能劝她……” 白芩歌不想给他泼冷水,但是陷入情网的女子有几个能听进去家人劝的? 有的甚至能干出私奔这种事情,宁愿跟家里闹翻老死不相往来,也要跟心上人在一起。 太子给冬青关了迷魂汤,让她来侯府监视她,别说冷南了,就算他们亲爹娘从棺材里爬出来,也不一定能把姑娘的心意扭过来。 “万一不成呢?你死还是她死?” 白芩歌冷笑一声,“万一不成,你们两个都活不了,冬青在我府上出了意外,太子第一个怀疑的不就是我?咱们三个人都吃不了兜着走呗。” 冷南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世子怎知我妹妹喜欢太子?” 问得好! 白芩歌在心底先自恋了一把,而后开口解释道:“有本世子这么相貌非凡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貌比潘安的人物在眼前晃悠却不动心,甚至还总是躲着我,肯定有问题。” 冷南在心里呸了一声,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一共就学了这么几个词吧…… “再说了,你自己的妹妹自己不了解吗?既然知道太子的秘密,便该明白,跟着太子不会有好下场的。要是能带她走,你早就带她走了。” 她叹了口气,感慨着天底下的女子真傻,大多都会被男人骗。 冷南承认她说得有道理,但是他只有一个诉求,那就是带着妹妹归隐山林隐姓埋名,不再过问江湖中事。 “不过我有办法能帮你。” 第84章 世子您哪儿来这么多毛病 “什么办法?” 冷南一个大老爷们,对自己的妹妹有心无力,他知道白芩歌说的是真的,自家妹妹确实对太子情根深种,不知道太子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不管他怎么劝说,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当初他向白芩歌提要求的时候,隐瞒了这一段,如今看来白芩歌确实有点实力,不仅能把冬青从太子身边要过来,还能不引起太子的怀疑。 白芩歌摇了摇扇子。 “这世间的女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奋不顾身,但当付出却看不见回报,或者是付出的真心被人放在地上踩,大概就会回头了。” “世子打算?” 白芩歌摇头道:“顺其自然吧,反正人现在在我府上,你每日都能瞧见她,知道她平安不就够了?” 冷南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从一个虎口到另一个虎口,他们兄妹二人难道要一直受人掣肘? 白芩歌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放心吧,我不会用你妹妹威胁你的,我府上这么多人,用不着你,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去,别在我眼前晃悠。” 她留着冷南只是给自己留一张底牌,太子如果惹着她,她不介意反击。 冷南被拆穿心思,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多谢世子。” …… 周炎顺着白芩歌的提示,让人暗中观察了李拐子铁匠铺,初几天不见任何异常。 京城的铁匠铺官府都有备案,采购的生铁数量也有限制,周炎的人一开始没有发现异常,后来瞧着铁匠铺里络绎不绝的客人,似乎比其他铁匠铺的客人多了不少。 但是生铁的用量却跟其他铺子差不多,有时候多点有时候少点。 这么多客人,用的生铁却不多,说明了什么? 说明其中至少有两成的客人不是来照顾生意的,那是干什么? 开在闹市区,人们来来往往,就算有生面孔,旁人也不会起疑,此处难道是一个联络点? 周炎没有打草惊蛇。 将白芩歌堵在清风楼的雅间里。 “白世子,你说的那个地方……” 见周炎这么快找上自己,白芩歌对他的实力已经有了初步的认知。 “阮兄,劳烦大家出去玩儿会儿,我跟五殿下有话要说。” “世子啊,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现在动不动就把我们往外撵了……” 阮启嘴上说抱怨着,一边麻利地穿上鞋,跟元寿他们几人出了雅间。 “这是我爹查到的,让我不要打草惊蛇。” 把锅甩给白乾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既不会让别人怀疑她,又能展现靖国侯府的实力,白芩歌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周炎点点头,如此就能说通了,靖国侯白乾远在西境,能在京城顺藤摸瓜查到那个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想接着往下查,就必须得接住外力。 只是没想到,白芩歌竟然如此信任自己,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他 只见她眼睛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街道,漫不经心的说道,“上次刺杀我的人,跟这次刺杀太子的人是同一批人,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是现场都留下了这枚箭头。” “同样的箭头,沐云行那儿也有一枚。” 见周炎看她,她解释道,“那次我能从虎口逃出来,全仰仗沐世子。” 那伙贼人三番两次出现,白芩歌,沐云行,太子,看起来似乎是一个针对太子的局,幕后黑手会是谁? 周炎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只是觉得不太可能。 他想到了大皇子,想到了忠勇侯府,但是不敢说。 白芩歌看破不说破。 “我爹不在京城,我能力也有限,所以恳请五哥帮忙查查,如果有人在背后针对太子,还得去提醒太子殿下一声。” 她在试探周炎,是否他也跟沐云行一般信任太子。 周炎嗯了一声,却开口说道:“事情如果没有调查清楚,在二哥跟前也没有说服力,再给我些时间吧。” 白芩歌歪嘴一笑。 “行,那我就等五哥的好消息了。” 周炎有心事,急匆匆起身离开了,白芩歌从窗子里看着他的身影钻进马车里,不管他怎么想的,至少他不无脑相信太子,这是个优点。 马车渐渐从视线里驶开,白芩歌托着下巴,接下来就看他们两个谁先查到太子身上了。 一只胖手从自己眼前划过,白芩歌顺着看过去。 “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呢?” 阮启在她对面坐下,“严志奇去买冰粉了,给你带了一碗,他们几个在外面吃。” 她低头看见一碗如水晶一样的凉粉,上面浇着醋和葱花,红彤彤的辣椒油看起来很有食欲。 “在哪家买的?豌豆凉粉店里面做得不好吃,还得去街边摆摊的小摊贩上买。” 她一边挑剔一边夹起来塞进嘴里。 “醋放多了,蒜放少了,辣椒油也不是那个味儿……” 阮启:“……” 世子您哪儿来那么多毛病? 他觉得豌豆凉粉挺好吃的,蒜那种有味道的东西,以他们的世家礼仪,能不吃就不吃,能少吃就少吃。 算了,很久没吃过了。 白芩歌把碗里的凉粉捞完。 晚上你们自己玩儿,我有事情。 今天晚上汤冀要介绍军中将领给她认识,她得好好收拾一下,争取给这些叔叔伯伯们留一个好印象。 阮启本来想说她能有什么事情,想到刚才她对着周炎那依依不舍的眼神,瞬间明白了。 “懂了,放心吧,我们不会去打搅你的。” 白芩歌明显感觉他憋着坏,又说不上来。 “行,那咱们这就散了吧,我回家了。” 走出清风楼,白芩歌琢磨着今天晚上的局她得好好表现,又怕自己表现不好。 “白芩歌,别装死,今天晚上你替我去?” 她发现自从拆穿了某魂的装神弄鬼之后,某魂非必要不出现,而且还总是给她派活,还美其名曰锻炼她,锻炼个鬼,肯定是她自己不想出力,这才把她当驴使唤。 某魂是真的不想搭理她,如果什么事情都是她出面的话,自己就会跟上辈子一样毫无长进。 她现在调教自己有种调教孙子的感觉,时不时就要被不肖子孙给气个半死。 心里默默地给自家老祖宗赔了个不是,以前的她没少在祖宗牌位面前念叨着让祖宗们保佑她这种话。 没人搭理她。 白芩歌继续威胁,“你要是不吭声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第85章 房间里莫不是藏了佳人 白芩歌回府之后沐浴焚香,把自己拾掇得光彩照人,而后等着她自己上身。 等了半晌。 “不是,咱们明明说好了你替我去,临阵脱逃是不是?” 她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戳了一下,证明她在,在却不上身是几个意思? “算了,我就知道你靠不住,你要是能靠得住的话,还用得着逆转时间回来吗,哎,咱们白家果然还是得靠我,你等着瞧吧……” 某魂:“……” 等晚上天彻底黑透,白芩歌坐上马车出门,在城里绕了一大圈,白芩歌悄悄从马车里爬出来钻进旁边的巷子里。 巷子里传出一阵阵低声的呜咽,暗处两条交缠在一起的人影停住动作,大气不敢喘。 白芩歌:“……” 她运气这么好,竟然碰见有人在这儿偷情吗? 玩儿的也太花了吧…… 要不是她今天还有要事,她肯定得蹲下来欣赏一下。 见她脚步匆匆离去,暗处的人才松了口气。 “死鬼,就是一个路人,瞧你那怂样儿,这么快……” 身后又是一阵动静,白芩歌懒得管闲事,京城里各家的瓜还吃不完,路边的野瓜就算了,辣眼睛。 朝廷禁止结党营私,尤其是武将,私下里见面如果被旁人知道,免不了要被参一本。 更何况,他们真的是在结党,就更见不得光了。 白芩歌到的时候,还有旁人没到。 汤冀亲自将她迎进去。 “世子放心,这次过来的都是当年曾经在侯爷麾下效过力的,是咱们自己人,只要侯爷跟世子一声召唤,咱们随时能站出来。” 从上次白芩歌见过他之后,汤冀就在琢磨,莫不是靖国侯府遇上麻烦了,他们从军中离开的时候,侯爷从来没说过拉拢他们的话,这些年也一直跟他们保持距离,为的就是让他们摘干净,不耽误他们升官发财…… 遇上这样好的上司,他们心中也高兴,士为知己者死,如果靖国侯府有难,他们又岂能坐视不理? 白芩歌被他的热情感染。 “多谢汤叔叔。” “咱自家人不用客气!” 汤冀虽然粗糙了点儿,但是该有的心思也挺细腻,主动联系了一帮旧友,请到府上,还一一给白芩歌介绍过。 又等了一炷香时间,人才到齐。 白芩歌赶鸭子上架,端起酒杯起身。 “各位叔叔伯伯,小子替我爹先敬大家一杯。” 她前十几年从来没有支棱起来过,如今倒也有几分模样。 汤冀及一众武将看着她,都觉得看到了希望。 果然,世子没有让他们失望…… 面对大家眼中的期盼,白芩歌有点心虚。 “小子今天请各位叔伯过来,也没别的意思,我爹不在京城,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怕有人针对我们侯府,想请各位叔伯帮忙盯着,有消息通知小子一声,我也好早做准备。” 汤冀已经把当初白芩歌跟他说的内容透露给在座诸位,武将们的心思简单,有疾恶如仇的立即就开口了。 “世子放心,有我们在,谁若是敢为难侯府就是为难我们!” “咱们也不是吃素的,谁敢算计侯府,咱们跟他们拼命!” 白芩歌感激大家起身行了个大礼。 “世子这是做什么……” 汤冀上前扶她,“咱们都感念侯爷的恩情,世子不用客气。咱们也看出来了,世子心中有乾坤,有世子在,侯府定能长盛不衰……” 白芩歌是真的心虚,她本身没有太大的志向,最大的愿望便是混吃等死,让朝廷对白家少些猜忌,保住白家的富贵,保住西境数十万白家军的性命。 为了缓和气氛,大家默契地转了话题。 “世子年岁不小了,也该说亲了,侯爷不在京城,我们这些叔伯免不了要替世子把关,世子可别嫌咱们烦,有句话叔叔想厚着脸皮劝你……” 场中一位叔叔开口说道,“侯府的当家主母要温良贤惠持家,外帮侯府人情往来,打理生意铺子田庄,内还得照看好世子,相府小姐虽然出彩,但并不适合做侯府主母。” 这一点获得了在场大多数人的赞同。 “那位九公主就更不适合世子了,九公主从小娇纵,世子要赶紧联系侯爷想办法。” 大家确是真心为她着想,白芩歌应了一声。 “已经去信给爹爹了,很快便会有回音。” 接下来,诸位叔伯准备上场考较了白芩歌的功夫,她担心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撑不住场面,急忙去唤她自己。 汤冀最为兴奋。 “我先来!” 考较功夫自然不能跟打仗的时候相比,汤冀留了三分力,赤手空拳袭过来,正焦急的白芩歌下意识接住了他的招式。 “好功夫!” 她还在蒙圈,那边汤冀又加了几分力道,逼得她退到院中宽敞的地方,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让她有点不敢置信。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某魂抱臂站在一边,那当然了,她每天的操练是白练的吗,哪怕只是身体上的下意识反应,她也比从前厉害了不是一星半点。 总得她自己成长吧,万一哪一天,她连这一缕残魂都没有了,白家的未来怎么办? 院中的喝彩声还在继续,她思绪飘远,等到再收回来时,白芩歌已经被汤冀抓住胳膊反压在当场。 “世子的功夫不错。” 汤冀颇为惊喜,他念书不行,但是在武学上颇有天赋,年轻的时候就能举起二百斤的铜鼎,他手上的力道自己清楚,白芩歌看起来单薄,却能接住他一半以上的力道,着实不容易。 但是她自己不知道。 “叔叔手下留情了,否则我这条胳膊早就被卸了。” 武较过后,在场的叔叔们兴致上来了,拉着她讲排兵布阵,白芩歌这才发现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将领们行军作战的经验都很丰富,一晚上下来,她学到了不少。 快到天亮才回到家中,折腾一晚上困得不行,她躺下一觉睡到下午,阮启被王嬷嬷拦在门外大半天了,见不到他气得很。 她穿上衣服,起床洗漱过,从里打开房门。 “大清早的,你在外面吵得人睡不好。” 她明显还没有睡够,阮启想来吃一手的瓜,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又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白兄,你房间里莫不是藏了佳人吧,你抬头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还大清早,再不起床天都快黑了! 她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白芩歌伸懒腰的动作顿住,抬头看见天上的太阳。 第86章 定下亲事 “今天就不跟你们玩了,我晚上有事儿。” 她刚收到消息,岑蛟让她晚上过去一趟,恍惚想起,之前某魂给过她提示,让她没事儿了晚上多去岑蛟家里坐坐,朝堂上的事情她可以不参与,但是不能什么都不懂。 被她给抛到脑后去了,昨天晚上去了汤冀那儿,瞒不住岑蛟的眼睛,果然今天一大早就让人来给她传信。 阮启:“……” “不是,你到底有啥事儿啊?把我们抛弃了去会佳人?” 以阮启的脑子,估计也只能往这方面想了。 白芩歌随口应了一声。 “对呀,佳人有约,我不去岂不是辜负佳人的美意?” 她神秘一笑, “等到时候爷我抱得美人归的时候,你们来喝喜酒。” 她认真的? 阮启瘪了瘪嘴,行吧。 这会儿天还早,但是白芩歌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口都没吃,饿得前胸贴后背。 四喜端来饭菜,她埋头扒了一阵,问道:“有西境的消息吗?” 算算时间,她爹的回信应该到了。 确实,白乾的信今天早上就放在肃帝的案头,一共两封信,一封是给肃帝的,另一封是给白芩歌的。 肃帝忙完朝政,靠坐在软榻上,将信打开。 白乾在信中婉拒了白芩歌跟九公主的婚事,还说早先在西境给白芩歌说了一门亲事,说人家姑娘现在年岁还小,不着急成亲,等过两年再来京城跟白芩歌完婚。 内侍把另一封信从底部拆开,也递给肃帝。 写给白芩歌的信上差不多也是同样的内容,只不过跟她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定这门亲事,主要是为了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顺便,那姑娘家的父兄都没了,偌大的财产被叔伯侵占,有这门亲事在,姑娘的叔伯也不敢太过分云云。 太子有意撮合九公主跟白芩歌,肃帝还在考虑,眼下有了个正好的理由。 “去把太子叫来。” 身边的内侍不敢耽搁,立刻就去东宫传唤太子。 “小九呢?” 从回京这几天就一直没见她。 太子回道:“父皇,九妹她这几天心情不好,在儿臣府上呢,儿臣还说抽空带她去街上逛逛。” 应该还是因为婚事。 后半句话太子没说。 肃帝嗯了一声,指指摊开在桌上的两封信。 “靖国侯送进京的,看看吧。” 太子这才看见桌上的信,内侍捡起来递给他。 信上的内容……定是说辞! 靖国侯不想跟皇家结亲。 “既然靖国侯已经给白芩歌定了亲事,这件事情就作罢吧,小九本也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朕知道你是为了小九好,再给她挑更好的就是了。” “是,都听父皇的。” 从御书房出来,太子的心情算不上好。 “殿下,九公主刚才派人来问,皇上找您是不是商谈她的婚事。” 等在外间的随从向他禀报。 太子这会儿不想回去,他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说服九妹,结果却是这样。 “你回去跟太子妃说一声,就说靖国侯已经给白世子定下亲事了,让她宽心吧。” 他颇为头疼地扶了扶额头,“本宫要去刑部,今日不必等我用晚膳。” 内侍领了差使离去,太子对着宫墙叹了口气,父皇都开口了,这件事情只能作罢。 傍晚,太阳刚刚落下去,天边的云朵被染上亮色,亮黄色,火红色,偶尔飘过去的一条一条长云又是另外的颜色。 白芩歌躺在躺椅上看着天上,四喜小跑着过来。 “世子,侯爷的信到了!” 信封密封完好,但是里面的内容早就被人看过了。 白芩歌早就习以为常,打开信封,里面果然是白乾的碎碎念,说给她定了一门亲事,让她收收心,别总是去青楼厮混,等过两年送女方来京城成亲,让她多照看着点。 看完信上的内容,她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免得太子总是想往她身边塞人。 心里盘算着,她爹的这个主意,不知道能瞒多久,姑娘总有长大的一天,顶多再拖延个四五年,她肯定是要成亲的。 “世子,太后娘娘想见您。” 太后身边的小太监崔喜笑眯眯地走到她旁边,“太后娘娘听说世子的婚事定下了,想找世子过去说说话。” 这个点进宫,赶在宫门落钥前应该能出来。 白芩歌起身整理整理衣襟。 “走吧。” 为了去见岑蛟,她刻意穿着打扮了一番,去见太后也不算失礼。 崔喜在前面领路,白芩歌经常去太后宫里,人又没有架子,跟太后宫里的小太监们混得都很熟。 “还没恭喜世子呢,不知道世子要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崔喜跟四喜名字里都有个喜字,但是四喜明显不如人家讨人喜欢,说话时轻声细语,眯起眼睛笑的时候,让人感觉很舒服。 反观四喜,满眼清澈的愚蠢。 “世子您看奴才作甚?奴才脸上有脏东西?” 白芩歌脸转过去,果然是清澈的愚蠢,一点也不讨喜。 太子今天心情不好,把刑部的官员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早就到了散值的时辰了,太子不说走,别人也不敢走。 沐云行顺着箭矢的方向找到了一些线索,欲去跟太子禀报,找到刑部。 “殿下,我找到了一些线索,刺杀您的杀手他们……” 太子今天听刑部的官员们扯皮一天了,一句也不想再听见跟案子有关的东西了。 他抬手制止沐云行。 “这件事情你不用再查了,交给刑部就行。云行,你辛苦多日,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沐云行心中有很多疑问,他顺着箭矢查到了再兵部管理武库的官员,找到工部当初铸造这批箭矢的工匠,发现这些箭头上虽然标注着兵部的记号,却并不是工部铸造的。 顺着这个线索,他又找到了铁匠铺,从铸造工艺上进行了对比,发现了一个铁匠铺有些可疑。 并且,不是他一个人盯上了那个铁匠铺,暗中还有一股势力在盯着。 本想一起汇报给太子,却被太子打断,恐再说起来惹太子不快,他把要说的话咽下去。 “既然如此,臣先告退了。” 他揣着满腹心事从刑部出来,恰巧遇上刚跟太后说完话,从宫里出来的白芩歌。 看她的穿着跟平常不同,抛弃了宽松的道袍,竟然穿了一件月白色的直身,腰间的金银玉带将她衬得如芝兰玉树,富贵逼人。 “好巧呀!” 白芩歌看见她,笑得露着牙齿。 第87章 打探情报 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正欲跟他再说两句,突然眼前一黑失去意识,临失去意识之前她想骂一句,真是重色轻友的家伙,以前喊她都不来,现在搞偷袭…… 不讲武德! “案子有眉目了?” 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容易,白芩歌只心疼了一瞬,下一瞬,目光如钩粘在他身上。 “查出什么了?” 沐云行的脸色有些沉重,抬头看了一眼。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白芩歌会意。 “去我家,还是你家?” 这话听起来暧昧,沐云行没多想。 “去我家吧。” 也行,白芩歌家里有太子送去的眼线,沐云行出现在她家里确实不方便。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镇国公府的大门。 沐云行领着她去了书房。 “我查到一个铁匠铺可能有问题,今晚打算去探探路。” 白芩歌拧眉,她没有给任何提示,他竟然能查到铁匠铺,可见他的实力名不虚传。 “别贸然行动,带几个护卫一起。” 她知道那处是太子跟江湖客们接头的联络点,冷南消失之后,也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太自负了,那处竟然还在用。 沐云行摇头:“带的人多怕打草惊蛇,我一个人去就行。” 白芩歌犹豫得很,他一个人去肯定不行,里面卧虎藏龙空藏着很多亡命徒,他万一再有个好歹。 “我跟你一起去。” 岑蛟那边得让四喜过去说一声。 沐云行就像受太子蒙骗的冬青,她需要一点一点在他面前撕开太子的面具,好让他看清楚太子是一个怎样的人。 急不来。 也阻止不了他。 所以,明知道前面有危险,也只能用陪着他的方式来一起面对。 “太危险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 沐云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白芩歌却不买账。 “你知道危险还孤身一人进去,不要命了?万一要是有个闪失,你让我……你让镇国公怎么办?” 按照上辈子的走向,太子将自己遭到刺杀的幕后黑手嫁祸给周贺,肃帝震怒,让大皇子闭门思过,不经允许不准出府。 其实就是变相的软禁。 后来,好像是又出了一些事情,周贺就被流放了。 要想嫁祸,必须得做足准备,且大皇子及忠勇侯府也在想办法证明不是他们干的,她不在朝堂,没看见两方人马撕扯的画面,但是猜也能猜到。 太子要嫁祸周贺,周贺不愿意坐以待毙,双方必定已经斗到白热化的阶段了。 “你跟太子提起了吗?” 白芩歌突然想起来,他要是跟太子说过,太子一定不会让他行动,肯定会想办法阻止他,免得他揪出更多事情来。 沐云行摇头。 “太子很早就让我收手,但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我心里不踏实。”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较真,踏实。 白芩歌也喜欢这样的他。 “好,那我们出发吧。” 见她真的要去,沐云行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把当初她送的那把匕首塞给她。 “到时候你躲在我身后,别出头。” 白芩歌心里一暖,点头应道:“行。” 夜幕彻底笼罩住京城,两人走在街上,状似闲逛,不经意逛到西市。 天已经黑透了,但是那家铁匠铺的生意却比旁边的脂粉铺子还好。 明显就不正常。 沐云行准备上去,白芩歌下意识抓住他的胳膊。 “别急,再观察一会儿。” 两人对视一眼,沐云行去小摊上买了两顶草帽。 “戴上吧。” 白芩歌:“……” “你看我今天穿的衣裳,适合戴草帽?” 不管什么时候,沐云行总是一身黑衣,戴什么都不违和,她今天的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不适合做这种打扮。 “你扮做我的随从,咱们进去照顾一下他家的生意。” 白芩歌这张脸很多人认识,就算铁匠铺里的人真的认出她来也不要紧,她完全可以推脱到一时兴起上。 “就是得委屈你。” 她这个法子不错,但是沐云行却担心她太冒险。 “就这么定了吧!” 准备进门前,白芩歌突然看见旁边捏面人的小摊,走上前去端详着捏好的面人。 “帮我捏两个面人儿,就捏我们两个。” 捏面人的是一个跛脚老汉,这会儿天色暗了,正准备收摊,却又遇上客人了,便从箱子里拿出捏面人的材料,走到距离最近的铁匠铺门前,冲着里面喊了一声。 “李拐子,我在你这儿借点光!” 里面没人出来,声音却传出来了。 “行!” 白芩歌问道:“大叔,你跟这家关系好?” 跛脚老汉哂笑道:“都在一条街上做生意,我跛了一只左脚,他跛了一只右脚,互相照看罢了。” 他手下不停,白芩歌眼睛往铺子里看了一眼,问道:“大叔,你的生意好吧。” “勉强混口饭吃,李拐子生意好,经常能接到大户,有些江湖人出手大方,他一个月能赚我一年赚的还多,怪让人眼红的。” 白芩歌哦了一声,感兴趣道:“江湖人打什么东西?兵器?暗器?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几个江湖人呢,茶楼说书的人说,江湖上打打杀杀,比武选盟主,所有人都要听从盟主的号令,是这样吗?” 老汉被她逗笑了。 “我也去听说书,也好奇这些问题,有一次遇上一个面相很凶的人,我想问也没敢问出口。公子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进去问问李拐子。” 老汉手里正在搓一个面人,抬头看了一眼。 “我觉得公子身边的护卫长的就挺像江湖侠客呢,你看这身段,这气势……” 老汉话还挺多,白芩歌往铁匠铺里伸长脖子,状似无意地问道:“不知道里面现在有没有江湖侠客,我这个护卫号称天下无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遇上侠客,高低得叫他们比试一场……” 老汉见她较真了,开口提醒道:“李拐子家有个后门,里面地方挺大,经常有江湖人在他这儿借宿,公子要真的好奇,可以去问问。” “不过那些江湖人长得都很凶,咱们还是不招惹为妙。” 老汉把两个捏好的泥人递给她。 白芩歌付了钱,拿着泥人看见不远处的灯笼摊子,跑过去又挑选了一盏灯笼。 老汉挪到墙角,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准备收摊回家。 李拐子用布巾擦着脸上的汗出来问道:“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没谁,一个来买泥人的小公子,人已经走了,去那边买灯笼了。” 李拐子不耐烦道:“以后少跟别人说我家的事儿,那些江湖侠客们说不定谁身上背的有人命官司呢,小心他们把你灭口。” 老汉一点也不害怕。 第88章 从长计议 “你天天跟他们住在一起都不害怕,我怕啥,我就是一平民老百姓,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 见说不动他,李拐子干脆也不说了,往白芩歌的方向看了一眼,便又回去了。 沐云行躲在暗处,将这边的情形看在眼里。 果然有问题。 面人还不干,沐云行准备去后面探查,她只好忍痛割爱,把面人跟灯笼送给了几个一直在看她的小孩子。 两人绕到后街,后街冷冷清清没看见一个人。 沐云行拎着白芩歌的领子将她拽到身后。 铁匠铺的后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浑身上下被黑衣包裹的黑衣人从里面出来。 两人屏住呼吸看着黑衣人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白芩歌跟沐云行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了上去。 沐云行有意放慢速度,却发现白芩歌一点也不吃力,前面那人很谨慎,从不在一个街道上停留超过两盏茶时间,从主街上绕开到后街,再从后街钻进巷子里,绕到另一处。 两人跟了一段时间,对方似乎发现他们了,速度开始加快。 白芩歌抓住沐云行的胳膊。 “咱们换个思路,我去追他,你从旁监视。我明面上被他甩开,你暗地里接着跟。” 这是个好方法,沐云行有点担心。 “你自己一个人行吗?” 白芩歌点头。 “放心吧,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 “一切小心。” 白芩歌嗯了一声,起身去追那个人。 沐云行等了几息功夫,顺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天黑,前面的黑衣人还狡猾,稍不留神就被他甩开了,白芩歌站在屋顶上,看见沐云行顺着一个方向追去,应该是找到那人的踪迹了。 她在房顶上坐下,这个季节白天还很热,晚上的风里却带着凉意。 屋顶风大,她吹了一会儿,收起折扇,从房顶上跳下来,准备去太子府门前等着,说不准黑衣人是去给太子通风报信的,她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那人把白芩歌甩开,谨慎起见,又带着沐云行在京城里绕了好几个圈,这才往太子府的方向而去。 铁匠铺这几天好像被人盯上了,他必须要去给太子传个信。 沐云行隐匿气息,亲眼看见黑衣人敲开太子府的后门,进去了。 在此等候多时的白芩歌从旁边的巷子里冒出来。 “不敢相信是吧……” 她感受到沐云行气息的凝滞,猜到他心里肯定是翻江倒海,不需要别的证据,就已经可以判定,太子遇刺就是他自导自演,不让沐云行插手,也是真的怕他把真相抖出来。 沐云行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她早就知道吗? 若不是早就知道铁匠铺那些江湖侠客都是太子豢养的,又怎么会早早地等在太子府外…… 她叹了一口气,推着他的肩膀将他推进附近的阴影里。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沐云行的目光一直盯着太子府的后门,等了大概两刻钟时间,那名黑衣男子出来了。 见沐云行站在原地没动,白芩歌开口说道:“不跟上去看看,他是不是回了铁匠铺?” 沐云行扶了扶草帽,低头看着她说道:“不去了,别打草惊蛇。” 如果那些江湖客真的是太子豢养的,万一被他们发现,对他没太大妨碍,他怕白芩歌惹上杀身之祸。 “咱们回去吧。” 他的声音柔下来,白芩歌一时有点不适应,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沐云行把草帽取下,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是太子的?” 白芩歌想了想,开口说道:“在林子里遇上刺杀的时候,我觉得事情有蹊跷,但是只是怀疑,不敢确定。” 她补充道,“今天晚上才确定。” 她没说谎话,从冷男口中知道太子在外豢养死士开始,她都是只听信冷南一面之词,没有去求证,今天晚上才正式证明。 “我不敢对别人说起,怕别人误会我针对太子。” 太子是未来的储君,太子的安危关乎到国体,白芩歌的确不敢信口雌黄。 沐云行的心情则比她复杂得多,太子遭到刺杀,这枚箭头却跟当初绑架林氏的那个山匪用的一样,这么说,林氏也是死在太子手上? 这么一想,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就都明白了,比如,林氏明明不是自杀,林家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质疑,她查遍了林家所有的的下人,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就好像林氏真的只是自杀而已。 能做到这般天衣无缝,除非,林家也知道林氏必死不可,林夫人对女儿的体恤怜悯,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他又想不明白了,既然林氏不是自杀,林夫人又为什么准许他将林氏的尸体带走,难道不怕坏了太子的谋划吗? 白芩歌像是知道他心中想什么一般,开口说道:“或许林夫人不知情呢,用一个女儿的死,换林家百年富贵,林夫人只有一个女儿,但是林老爷却有很多个孩子。” 女儿没了,姨娘小妾们还能再给他生一堆,但是富贵没了,这辈子就真的没了。 “太子妃的娘家在江浙一带是数一数二的大户,林家却未必,想借着这个机会飞黄腾达,也不难理解。” 他们家扒上镇国公府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如果有命拿没命享,还不如只抓住一头。 林家的人很聪明。 沐云行早听父亲说过,京城是一汪深潭,表面看起来繁荣昌盛,背地里有不少阴私。 他就遇上了,如果不是白芩歌,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一辈子只知道忠君爱国,却没想到他效忠的主君在背后算计他。 此时再想起当初在太子书房外面听到的话,太子说他克妻,是太子想让他有克妻的名声。 太子明面上拉拢他,拉拢镇国公府,暗地里算计他,算计镇国公府。 沐云行拳头握紧。 这种被人背叛的感觉让他想冲进太子府里质问一声,他们沐家究竟有哪里对不住朝廷? 白芩歌的心情不比他好多少,太子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却依旧在太子之位上稳稳地坐着,只要他还是太子,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但凡敢有轻举妄动,便是造反。 一条罪名压下来,哪怕手中有几十万将士,也要被世人诟病。 白芩歌手掌握在他拳头外面。 “如果做不到像以前一样信任太子,这几天最好别跟太子见面,免得露出马脚。别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第89章 醉酒 太子遇刺案经李相的手审查,尚未盖棺定论前,太子党跟大皇子党就已经开始互相攀扯了。 大人物斗法,小人物跟着遭殃,这几天就连街边闲聊的茶摊上气氛也很微妙。 两派的人马互相揭短,短短几日功夫,已经有不少官员落马了。 白芩歌从岑蛟府上出来,被灌了一脑袋朝中的弯弯绕绕,令她心生感慨,果然她以前还是明智的,没有贸然把手伸到朝堂上,否则现在被饿狗追着撕咬的,还有她和靖国侯府。 至于她想趁机捞好处,只怕是捞不到,捞人,也不保险。 真正能为她所用的人根本不会参与皇子间的争斗,所有跳出来被当成箭靶的都是见风使舵唯利是图之辈。 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会付出真心呢,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背后刺你一刀。 入秋之后,晚上凉快多了,在街边的小摊贩上吃了一碗米粉,填饱了正在闹罢工的五脏庙,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出神。 朝堂上人人自危,周炎这段时间都很少出现在她面前,生怕碍了别人的眼,拿他出气。 白芩歌觉得无聊,去酒楼打了两斤酒,提着回到府上。 “世子您怎么又喝酒?”王嬷嬷不赞同地说道,“喝酒伤身,冬青,快去厨房给世子端一碗醒酒汤来。” 把冬青打发出去,白芩歌笑道:“嬷嬷,我没喝酒,今天晚上帮我应付着,我准备出去串个门。” 王嬷嬷会意。 “世子放心,有我在,定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卧房!” 冬青把醒酒汤端来的时候,白芩歌已经睡过去了。 “放下就行了,你出去吧。” 冬青瞥了白芩歌一眼,开口说道:“嬷嬷,我帮世子擦洗吧。” 她是白芩歌从太子那儿讨来的人,每天却只干着外间洒扫的粗活,连靠近都不能靠近,她觉得哪里不对劲。 没想到王嬷嬷却发了脾气。 “你们这些丫头,当我不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思吗?想借机靠近世子,在世子妃进门之前先怀上子嗣,意图母凭子贵?呸,想都别想!咱们靖国侯府就没有这样的规矩!” “嬷嬷,我好歹也是太子妃身边的人,知道分寸,我只是不忍心世子受苦……” 冬青体贴道,“世子不解衣裳头发就睡觉,肯定不舒服……” 白芩歌哼了一声,悠然转醒,看着眼前争吵的两人,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吵什么呢?” 王嬷嬷一言不发恭敬退到一旁,冬青要是先开口就显得有告状的意思了。 见两人都不说话,白芩歌长袖一挥。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冬青咬着嘴唇与王嬷嬷一道退出去,王嬷嬷吩咐守在门口的暗卫。 “都仔细一点,别让外人靠近了。” 冬青觉得委屈,被王嬷嬷瞪了一眼。 白芩歌拎着酒从后窗翻窗户出去,来到后院的围墙处,纵身一跃,跳上墙头。 沐云行这几天称病在家,但是以他的性子不会真的闲着,白芩歌直接摸到演武场,果然瞧见一道黑影正在练剑。 对于在自己的地盘上看见白芩歌,沐云行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既然早就知道太子算计他,肯定也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纨绔。 也是,堂堂靖国侯世子,难道还真的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吗! “喂,要不要喝酒?” 沐云行收了剑势,用袖子擦了头上的汗,走过来在石桌上坐下,白芩歌抬头看着天上逐渐丰满的月亮,恍然道:“今年的七夕节还没过呢,这就快八月十五了。” 往年的七夕节,宫里要举办宴会,宴请三品朝臣家里的姑娘小姐,民间也会办乞巧仪式,各府也都有准备。 今年因为太子党跟大皇子党在朝中斗法,宫里没办宴会,各家府上也不敢大操大办,只在自己府上办了乞巧仪式。 似靖国侯府跟镇国公府这种只剩下一根独苗的权贵人家,没有长辈在京城操办,家里也没有姐姐妹妹,当然是没有感觉就过去了。 “中秋节宫里一定会举办宴会,到时候就躲不过去了。” 白芩歌感慨着,发现身边的人在看她,转过来对上他的眸子。 “你看我干什么,看月亮啊!” 沐云行也不知怎的,突然脱口而出。 “月亮没有白世子耀眼。” 他发现白芩歌身上有一种魔力,跟她在一起很放松,不用端着拘着防备着,就是单纯的放松。 明知道她之前有所隐瞒,但是却跟太子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白芩歌的笑容僵在脸上。 “喂,干嘛突然说这种肉麻的话……声明一下,我是喜欢美人不假,但我可不喜欢男……” 她舌头僵直说不出话来,她发现了,每次另一个自己强行夺取她身体的控制权的时候,她都会有短暂的意识还在,但是控制不住身体的感觉。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不要脸地笑道,“多谢夸奖,承让承让。” “所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沐云行转过去看着院子里的兵器架,沉声说道:“我想回北境,过几日向太子请辞。” “就这么回去吗?”白芩歌惊讶了,“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被自己效忠的主君算计,换成是她,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沐云行沉默了一会儿。 “镇国公府只效忠皇上,如果将来太子登基,我会尽到一个臣子的本分,但也仅此而已了。” 白芩歌张了张嘴,试探道:“你就没想过有这样的储君,或许不会是百姓之福,朝廷之福吗?” 沐云行摇头道:“曾经我以为太子会是个明君,但是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他再老成,也才十八九岁,摊上这种事情,难免会迷茫,白芩歌也不想多说什么,她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人都需要成长。 举了举手中的酒坛。 “喝酒吧,俗话说一醉解千愁,今天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沐云行唇边露出笑容,举起酒坛跟她碰了一下。 两人就着天上的繁星和月亮,随便扯着什么话题往下聊,直到星星隐入灰蒙蒙的浓雾之后,白芩歌晃着身子爬上墙头,冲这边的沐云行甩了甩袖子。 “回吧,别送了,我到家了!” 这酒刚喝觉得没什么,谁知道后劲儿这么大,沐云行也有点醉,眼前看人有重影。 白芩歌哎呦一声从墙上翻下去,他不放心,骑上墙头往下看。 “你没事吧?” 底下是软泥,喝醉酒之后也不觉得疼,白芩歌爬起来,冲他摆手道:“没事,回吧。” 迷迷糊糊摸到卧房,从窗户里翻进去,她躺到床上倒头就睡。 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 睁开眼睛看见床前坐了一个人,吓得她从床上弹起来,差点摔下去! 第90章 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在她床头坐着的正是沐云行,这家伙神出鬼没,避开暗卫翻进她房里也有可能。 “你搞什么鬼?” 沐云行起身说道:“你醒了就好,我走了。” 今天早上想起来她昨天好像从墙头摔下去了,怕她摔出个好歹,他一大早就翻墙过来了,看着她的睡姿,沐云行有点……觉得有点好笑。 她睡着的时候很乖,长长的睫毛铺在脸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脸被压得变了形,像樱桃一样的嘴巴被挤歪…… 白芩歌又断片了,她知道是谁在搞鬼,但是看沐云行的反应,是不是未来的她对人家做了什么?怎么看起来像小媳妇一样? “别急着走啊,你跟我说说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 以某魂对沐云行的眼馋程度,难得有机会,她说不准会干出点什么事情来呢。 不得不说,白芩歌对自己也很了解。 沐云行认真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应该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好像是到最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暧昧,也或许是他心里想着别的,才会觉得暧昧,是他自己的问题。 “没事。” 沐云行长腿迈过窗子,一点动静都没发出,门外有脚步声停住,她嘶了一声,怎么感觉他鬼鬼祟祟有点像是偷情? “世子您醒了吗?我进来了。” 王嬷嬷端着热水推门进来,白芩歌嗯了一声,嫌身上的衣服皱了,去柜子里拿了一件新的穿上。 “今天没人来找我吗?” 按照阮启那帮子纨绔的性子,不可能不来找她。 “有,阮公子从早上到中午,来了十几趟了,说是在醉香楼等你,有事情要跟你说。” 白芩歌穿好衣服系好腰带,过来洗了把脸。 “那我不在家里吃了,让四喜安排马车出门吧。” 严志奇趴在窗户上看见靖国侯府的马车,朝着里面喊了一声, “来了!” 刚过了饭点儿,大厅里还剩下三两桌客人没走,白芩歌被伙计领着上楼。 “白兄你终于来了,出大事儿了!” 白芩歌看着桌上还没怎么动的饭菜,昨夜醉酒,再加上醒来没吃东西,她脑子反应得有点慢,坐下来先吃了两口才听出来,阮启是在跟她说话。 “出什么大事儿了?” 今天的焙面做得不错,口感正好,她吃了两块。 阮启坐到她旁边看着她。 “太子被刺杀那件事情调查清楚了,是大皇子指使人干的,皇上今天早朝发了好大的脾气,下令让大皇子在府上禁足,若再有下次,直接发配去看守皇陵。” 白芩歌刚捞了一筷子海参,还没塞进嘴里。 “你说大皇子谋害太子?” 这不是纯纯的瞎胡扯吗…… “是真的。” 元寿也跟着附和,禁卫军已经把大皇子府围起来了,今天早上遇上乔南舟那帮子人,他们也都一个个被拎回家了。 大皇子要倒台,跟着忠勇侯府也没有前途,京城的权贵圈子就是这么现实,风光的时候都围上来喝汤,一朝落寞,就会被墙倒众人推。 白芩歌觉得这个事儿吧,得回去问问某魂,她不是从未来过来的吗,大皇子有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还是说一锤子就被捶死了? “白兄,你那是什么表情?” 阮启叹了口气,抄起筷子开始吃饭。 “不过,管他怎么斗呢,跟咱们这些纨绔们有什么干系,天塌了有个头高的人顶着,什么时候用上咱们了,就说明……” 他及时止住话题,众人却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气氛陡然变味儿了。 “都瞎说什么呢,书没读过几本,感慨还不少,吃都堵不上嘴!” 沐云行听到这个消息,登门去找太子求证,不知道李相是怎么查的案子,对比了案件的记录,他发现上面的东西,跟他查到的有出入,很多地方圆不过去。 最关键的证据就是大皇子身边的心腹交代出来的详细作案过程,的确是受大皇子指使。 “云行,你都盯着卷宗看了半晌了,看出点门道了吗?” 归档的卷宗写得很有水平,不合理的地方也都被抹去了,但是太子仍旧担忧,毕竟有一个太过较真的下属也不见得是好事。 以沐云行的性子,不喜欢阴谋。 “云行,听说你病了,如今身子好点了吗?” 太子故意岔开话题,但是觉得今天的沐云行跟以前很不一样。 沐云行握住卷宗的手很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凸显出来。 “臣无碍了,多谢殿下关照。” 太子面上含笑。 “如果还没休养好,再回家休息几天吧,我这儿人手暂时够用。” 沐云行放下卷宗,抱拳道:“多谢殿下,臣先告退了。” 他前脚走出去,太子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盯着他,他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暗处有人应了一声。 “小心一点,别被发现了。” 暗处那人又应了一声。 太子叹气,但愿他没发现什么吧。 白芩歌吃饱喝足,在街上看见似乎有心事的沐云行,冲他招了招手。 沐云行抬头看她一眼,抬脚进了醉香楼。 “你们聊,我们出去消消食。” 阮启与纨绔们一哄而散。 白芩歌问道:“吃了吗,要来点儿吗?” 开着的窗子对面,一道黑影在窗前坐下,余光注视着他们这边。 “是太子干的。”沐云行开口道,“我看见卷宗了,刑部将卷宗上可疑的细节抹了,除了太子,我想不到别人。” 街上人声喧嚣,隔着一条街的人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但是那人懂唇语,隐约看见了太子,卷宗等字样。 街上传来叫卖声,白芩歌走到窗户边上往下看了一眼,转身的时候,捎带手把窗户带上了。 里面说了什么再也没办法窥探,黑影折返回太子府,将看见的情形告知太子。 太子沉声良久。 “看来,他们两个不能留了。” 如果沐云行心中有反意,不如趁他孤身一人在京城时伪造点意外,白芩歌不过是捎带手一起收拾。事成之后他再进行运作,让镇国公府和靖国侯府把仇恨转移到别处,彻底解决所有心腹大患…… 只是这个计划得好好谋划,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时,决不能用! 这厢太子绞尽脑汁想着办法,另一边,白芩歌从沐云行这儿得到了很多信息,例如朝中哪些人明面上中立,实则暗中效忠太子,大皇子党那边的实力,以及太子安插在大皇子那边的眼线…… 听完之后,白芩歌心里五味杂陈,突然就想起周炎来了,他从不在朝堂上拉帮结派,不会被人钻空子,所以才能走到最后吧…… 第91章 践行 中秋将至,太后的身子不太好,太子提出让各家女眷去径山寺为太后祈福,京城百姓们一扫前段日子的阴霾,自发前往径山寺。 径山寺是国寺,一年到头也就几次祈福仪式才对平民百姓们开放。 靖国侯府收到了邀请,但是府上没有女眷,白芩歌也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 太子派人将她请去太子府。 这个时候找她有什么事情? 白芩歌带着狐疑来到太子书房外,意外发现沐云行也跟她一样被叫过来。 “有件事情你们得帮本宫跑一趟。”太子取出两张烫金拜帖,“这是北辽跟突厥送来的贺寿文书,他们要派使团来给祖母贺寿。” 太后娘娘今年七十有三,不是整寿,至于兴师动众前来贺寿吗? 肯定有问题! 白芩歌跟沐云行对视一眼,太子观察着两人的反应,心中一凉,养虎为患,他就不该放任两人来往。 “本宫也觉得有问题,思来想去,这才将你们二人叫来,使团不日抵达京城,为表示我朝风度,要你们两个出城去迎接。” 能不去吗? 白芩歌心头忐忑,总觉得太子没安好心,瞥了身旁的沐云行一眼,却见他没有推辞,直接应下来了。 “云行要多照看着白世子,靖国侯府偌大的家业,将来还需白世子继承,这是一个锻炼能力的好机会,白世子可一定不要推辞。” 白芩歌只得应了一声。 “时日紧迫,你们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就出发吧。” 两人一同告退出来,白芩歌狐疑道:“上次我爹来信,没听他提起突厥要派使团来京城啊,而且,突厥跟北辽不在一个方向,应该不会凑在一起吧。” 使团的事情,沐云行倒听过一些。 “北辽的实力如今大不如前,领地被突厥侵占了不少,前不久父亲来信,说两方签了协议达成和解,一起进京也有可能。” “也没个具体的位置,咱们要去哪儿接人啊!” “顺着官道往北的方向去,沿路向驿站打听,他们每到一个位置都会通知下一处驿站。” 白芩歌哦了一声,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出京呢,当然,不排除某魂是从京城外回来的,应该知道点内幕,回头问问她。 两人各自回府上准备。 要出门了,王嬷嬷比任何人都紧张。 “世子,出门在外与京城不同,你晚上睡觉入厕都要注意着点,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了……” 这一点白芩歌有经验,只要自己不心虚,别人一般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不过也说不准,在京城人人都认识她,出门在外,凭她的长相身板,可能会有不少人认错。 “多带几个护卫,不管去哪儿,护卫都不能离身。” 白芩歌郑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嬷嬷,我知道分寸。” 白芩歌第一次领了差使出京,一众纨绔们收到消息,晚上专门在醉香楼摆了两桌,要给她践行。 “世子,咱们不都是一路人吗,怎么你突然就支棱起来了,留我一个人怪孤单的。” 阮启意识到跟白芩歌的差距,语气发酸。 白芩歌手臂搭在他肩膀上,食指勾了勾他的下巴。 “中秋的宴会我要是能赶上就赶回来,赶不上,你让阮夫人好好给你挑一个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是一种福气。” 她想要这种福气这辈子还不一定有呢! “滚,又吃我豆腐!” 阮启扒拉开她,众纨绔们落座,元寿问道:“世子出门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有什么需要咱们兄弟们帮着准备的,世子只管吩咐。” 白芩歌朝他勾了勾手指,等他凑近了才开口说道:“去帮我买一包冰豆糕,有点馋了。” 元寿:“……” 世子真是越来越狗了。 “我去买!” 买东西跑腿的事情一向是严志奇去,哪怕白芩歌要天上的星星,严志奇也会想方设法帮她取下来。 白芩歌习惯性地摇着扇子,想到自己以后的结局,叮嘱道:“我不在京城,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别惦记我。” “谁要惦记你,都是大老爷们儿,肉麻死了!” 阮启跟元寿商量着等会儿去哪个楼子找姑娘,白芩歌明天就要出发了,今晚自然要早点歇下,他们就没把她考虑在内。 白芩歌叹了口气,等严志奇把冰豆糕买来,带上回家去了。 她找出压箱底的匕首与暗器,跟沐云行一道肯定得轻车简行,王嬷嬷帮她准备了几套换洗的衣物,又帮她准备了一些药粉。 就是那种关键时候能保命,也能审问犯人的药粉,还有驱虫的药粉,治水土不服拉肚子的药粉。 这一样带点儿,那样带点儿,最后装了满满一大包。 第二天早上跟沐云行在城门口会合的时候,发现他就带了一个小包裹,一把长剑。 就这? 沐云行显然也看见她带的东西了,却没说什么,只吩咐道:“出发吧。” 白芩歌把行李挂在马背上,扬鞭追了上去。 秋高气爽,京城外的风光与城中不同,远处有连绵起伏的山脉盘旋,是沉重的靛青色,近处的山是绿色中夹杂着杏黄色,棕红色。 迎面吹来的风中带着阳光和草汁的味道。 跑得快些,小虫子直往脸上扑。 白芩歌从包袱里摸出一枚帕子把口鼻围起来。 扑棱一声,受惊的鸟儿从枝头飞走,沐云行停下来等着她。 “喂,你要不要戴一个?” 应该还有多余的帕子,她伸手从包裹里又摸出来一条。 沐云行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我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姑娘家的东西?比姑娘还矫情。” 白芩歌不愿意了,反驳道:“我这不叫矫情,谁说必须得吃苦才算男人啊?明明有条件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我吃饱了撑的非得受苦……” “戴一条帕子影响赶路了吗?” 沐云行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他确实接受不了白色的丝帕。 前面的地势有点复杂,官道从山谷中延伸出来,两侧的山壁陡峭,如果打仗的话,这个地方最适合埋伏。 沐云行打起精神,在山谷前停住。 沐嘉抱拳道:“世子,属下先去前面探路。” 沐云行微点了头,沐嘉纵马向前进入山谷。 山谷绵延五六里地,等了半个时辰,沐嘉才折返回来。 “世子,都检查过了,可以通行。”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行人不少,大多都是商队,也有不少赶路的江湖人士,此处距离京城不远,应该是安全的。 沐云行走在前面,白芩歌与一众护卫跟在后面。 第92章 把命留下来吧 山谷中前半段没看见人,行至中间,看见了一支商队,大概有八九十人,车上的货物用油纸包着,规模着实不小。 沐云行盯着那些人看。 见他们马匹上有官家的烙印,商队的领头吩咐下去,给他们让路。 从队伍中穿过,白芩歌身子突然一凛,猛往沐云行的马上抽了一鞭子。 “有问题,快走!” 白芩歌漂在外面的灵魂瞧见商队的人在他们背后拿出了弓箭,急忙附身却也晚了,箭羽追在他们身后,幸好有她提醒了一声,众护卫抽出长剑,转身将射过来的箭打落在地。 他们这边没什么伤亡。 沐云行皱着眉头,在此处遇上刺杀,那么前面的路也必定不会太平,果不其然,迎面走来的商队也从油布下面掏出弓箭,对准他们。 “世子,属下拖住他们,你们先走!” 沐云行身边的护卫主动留下来迎战。 对方有两百多人,他们只有不到三十,胜算不高。 不过,对方的主要目的在白芩歌跟沐云行身上,又怎么会轻易放他们离开! 两侧都是悬崖绝壁,纵是轻功绝顶之人,也不一定能逃出去。 沐云行从马背上取下一捆绳索,用力一甩,他的护卫也有样学样,抛出绳索。 沐云行回头看白芩歌一眼。 “你先走!” 白芩歌也不跟他客气,将长剑插回剑鞘别在腰上,抓住绳索,利索地爬到上面。 底下沐云行的护卫抵挡着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让白芩歌的护卫先行撤离。 杀手们留了一部分继续瞄准,剩下的杀将上来,沐云行伸手敏捷,眨眼功夫就取了几个人的性命。 趴在高出往下看,沐云行一个人能以一敌百,山谷里将他们围在中间的至少有两百人,此时已经折损了几十人,他们这边有人受了轻伤,战况还不算糟糕。 正在战况胶着时,白芩歌瞧见官道两侧又有商队涌入,数量比之下面这些人多出几倍,不像是杀手,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兵将! 她朝着下面喊道:“沐云行,敌方有援军,快撤!” 地面在微微震动着,沐云行脸上沾了血迹,神情冷峻。 “撤!” 白芩歌剩下的护卫先行撤离,而后是沐云行的护卫,再之后是沐云行。 箭雨从两面射来,有人中箭掉落下去摔成了一滩肉泥,落在最下面的沐云行不得不腾开手抵挡。 白芩歌抓住他的绳子往上提,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剩下的护卫们也都上来了。 底下的人见他们要逃,立刻分散开来追踪。 弄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杀他们两个,幕后之人是谁两人心里清楚。 沐嘉挂了彩,迅速观察好附近的地形。 “世子,属下竟没看出那些商旅是杀手假扮的,属下该死!” 沐云行冷笑一声,反问道:“什么人能将几百上千个杀手组织起来?” 杀手大多单独行动,底下那些人明显更懂得配合。 沐嘉惊讶道:“是军中的人?” 沐云行安排道:“有人想要我的命,剩下的人手分散开来,能跑出去的就去逃命吧,别再回来了。” 回来也是死路一条,在大周,有权利调动军队的,除了皇上就是太子,太子既然想让他死,周围的军营只怕都信不过。与其自投罗网,倒不如换另一个方法,能逃出去多少算多少。 听出事情的严重性,沐嘉单膝跪在地上。 “属下誓死保护世子!” 白芩歌从刚才开始一直没说话,沐云行没忍住看过去,却见她已经爬在树上,观察附近的地形。 山谷两侧有人守着,底下也有人正看着他们,对方剩下的兵力正分散开往上爬,准备从两侧将他们包抄。 看起来是一个无解的局,其实也有破绽。 她从树上跳下来。 “接下来,我们两两一组,分开跑。” 她往底下打量了一眼,悬崖底下大概有二三十人守着。 “我与沐世子折返回去,往另一边跑,给你们争取时间。他们有一个信息传递的时差,收到我们往反方向去的消息时差,你们趁机逃出包围,去京城找岑蛟岑大人。” 这番话说起来轻松,但是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朝着沐云行笑道:“底下的人,有把握解决吗?” 沐云行也看了一眼,点点头。 白芩歌笑了笑,动手去解绳索。 “给你们一个方法,等我们把底下的人料理干净,留下来三两个人假装尸体,等他们清理尸体的空挡逃跑。人多了这一招就不管用了,你们自己商量。” 另一边的悬崖很远,需得先下去。 行军打仗最忌讳婆婆妈妈,下属们分工明确,听从指挥,沐云行本也是这个打算,白芩歌的奇招,正对应了三十六计中的浑水摸鱼。 他安排好后,当先跳下去,与底下的人战成一团,白芩歌滑下去,趁机将绳索甩到另一边的崖壁上。 想去追她的人被沐云行拦住,等她顺利爬上去,沐云行解决完最后一个,跳起来抓住绳索,应对着去而复返的追杀者。 两人这次的配合更加默契,底下领头的人气恼道:“还愣着干什么,分头去追,一个人也不能放走!” 白芩歌把绳索收起来挂在肩膀上,与沐云行一起钻进林中。 沐云行再次刷新了对白芩歌的印象,她今天临危不乱,跟他比起来不逞多让,若是放在军中,名声定然比现在好很多…… 他把目光放在白芩歌身上,似在探寻。 盯着自己的目光太灼热,白芩歌咧嘴笑道:“怎么,真看上我了?你这眼神,怎么跟姑娘家看情郎一样……” 沐云行呛了一下,她还真是记仇啊,他不就多说了一句…… 沿着山岭往下,追兵一直紧紧追在他们身后。 白天不管逃到哪儿去,惊起的飞鸟总能准确地暴露他们的位置。 身后有箭矢追来,两人侧身躲开劲风,沐云行挡在白芩歌身前,浑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的黑衣人将他们两个包围。 这些人的气息不同,而且他们的速度明显比之前那些人快。 双方只一个眼神交流便动手缠打在一处,白芩歌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这些人正好送上门来,她就不客气了! 咔嚓一声拧断了一个杀手的脖子,余下的杀手动作顿了一瞬。 “没想到白世子如此深藏不露,叫人刮目相看啊……” 白芩歌冷声道:“既然看见了,就把命留下来吧!” 第93章 负什么责 明处的官兵,暗处的杀手,这一次太子下了血本了。 混战中,白芩歌肩胛处中了一箭,她单手握住杀手的脖子提起来,将他狠狠摔在地上,而后吐出一口黑血。 “箭上有毒!” 沐云行在她胸口的几处穴位上点了一下,解决了最后一个杀手,回头瞧见白芩歌从怀里摸出一包药粉仰脸倒进嘴里。 她艰难地把粉末咽下去,开口解释道:“这是我爹让军医配的能解百毒的好东西,就是口感不怎么样,回头给他写封信,让军医搓成药丸……” 这种时候还不忘了开玩笑。 沐云行也佩服她。 “忍着点儿。” 他把箭身掰断,得找个地方把箭头挖出来。 天还没黑,月亮就已经挂在天上了,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能走吗?” 白芩歌嗯了一声。 “没有大问题,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身后的追兵还远,两人找到一处溪流,旁边横着一个平坦的巨石,白芩歌坐在石头上,等沐云行打了水过来。 他身上也有伤口,白芩歌把解药给他一包。 “以防万一。” 沐云行接过来倒进嘴里,调侃道:“味道确实不怎么样。” 苦中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趁着天还没彻底黑下来,我帮你把箭头拔了。” 箭伤在右侧,只是位置特殊,一脱衣服她女子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白芩歌有点好奇他知道自己是女子后会有什么反应。 她没忍住轻笑一声,等他动手把伤口周围的衣服撕破,而后自己动手把右侧的衣服往下褪。 沐云行掏出匕首,放在火折子上烤过,抬头准备给她挖箭头,一眼看见了……她半露的香肩,和非常可疑的裹胸。 他狐疑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而后猛地瞪大眼睛看过来。 等等,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欣赏着他的表情,白芩歌瞬间觉得伤口不疼了,他的样子实在是太逗了,没人知道,驰骋沙场的沐云行竟然连女子的身子都没有见过,他的年纪放在京城,别人家的孩子都生了两个了。 “你……”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白芩歌指指自己的伤口。 “受伤的是我,你怕什么?” 不是她想调戏沐云行,实在是他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想调戏,长着一张高冷禁欲的脸,其实是个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的纯情雏鸟。 这种反差感,绝了! 沐云行大概也发现被她取笑了,板着脸走过来。 “你这是欺君之罪……” 他的手碰到伤口处,白芩歌好看的眉头拧了拧。 “我知道是欺君之罪,但是能怎么办呢?” 瞧见他脸红了,白芩歌忍着疼,低头凑近他。 “你担心我吗……” 她语气暧昧,沐云行垂着的睫毛动了动,浅浅地嗯了一声。 “我担心你。” 白芩歌愣住了,她没想到沐云行竟然会担心她,并且还用这么低沉带着钩子的声音承认。 她的思绪还是发飘,突然感觉伤口一痛,他竟然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把箭头拿下来了! 疼得她弯腰捂住伤口。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沐云行的脸色恢复正常,采了几株草药捣碎敷在她伤口上,用布条简单粗暴地帮她包扎完之后,在距离她三尺外的地方坐下。 得,用美人计是吧! 白芩歌想给他竖大拇指。 秋天林子里蚊虫多,她不堪被蚊子围攻,等伤口上的疼缓过来劲儿,翻找出一包药粉洒在身上,蚊子瞬间转移了阵地,跑去围攻沐云行。 看着沐云行上挠下挠,她差点笑出声。 沐云行瞪她一眼。 “好笑吗?” 她的笑声暂时冲淡了两人被追杀的紧张,只要他们停下来不动,追兵就没那么快找过来。 这样的沐云行最接地气。 “秋蚊子咬人又疼又痒,你也来点吧。” 王嬷嬷给她准备的药粉最多,尤其是驱蚊的药粉,她皮肤嫩,蚊虫最喜欢咬她,要是没有这些药粉,她一整个夏天都过得艰难。 沐云行见她挠着手背,开口拒绝道:“你自己留着用吧。” 从此处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至少需要八个时辰,但是路上估计不会太平,一定会有拦截,顺利的话,三天之内将消息传回去,不顺利的话,十天之后,京城的人也该意识到了。 他们不能坐以待毙,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往京城走的压力最大,咱们往西走,府军右卫统领詹凯曾是我爹的部下。” 詹凯跟镇国公府来往密切,他军中训练出来的新兵,一大半送去北境抵抗北辽了。 白芩歌大概判断了一下方位。 “穿过这片山脉,再过去一个镇子,就到了。” 听起来……好像很近的样子。 但是光穿过这一片山脉,得花上十天功夫吧! “行,听你的。” 白芩歌觉得有点累,平摊在石头上打瞌睡,今晚月光很亮,照在她身上。 晚上山间的空气很凉,不能生火,沐云行把自己的外套脱了给她盖上,唇畔露出释怀的笑容。 原来,她是女子。 轻缓的溪水从指尖穿过,如他的心情一般惬意凉爽。前段日子还在困扰着他的问题,如今解开了。 她是女子。 他又重复了一遍,如此以前的那些心思,便不算惊世骇俗。 山间的夜晚有些恐怖,不远处有野兽低低的吼声。 白芩歌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沐云行的衣服,却不见他的人。 有人踩着溪水靠近,她回头一看,沐云行肩膀上扛着一头野猪,毫不费力地将野猪扔在地上。 野猪吃痛,吼叫一声,爬起来跑了。 林中惊起了不少飞鸟,白芩歌看过去,远处也有,整个林子乱成一团。 她惊讶道:“你做什么去了?” 沐云行捡起衣服搭在小臂上。 “去引开追兵,顺便布了个阵法迷惑他们。” 确实,几里外的天上也有惊起的飞鸟,到底是什么阵法这么厉害? “走吧,该赶路了。” 白芩歌有点微微发烧,沐云行见她面色有异,伸手覆在她额头上。 她有一瞬间的愣神。 “喂,我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都上升到肢体接触了,之前他不是讨厌她吗? 沐云行认真点头。 “我会对你负责的。” “什么?” 白芩歌以为自己听错了,在瞧见沐云行唇边勾起的那抹弧度时,以为自己的眼睛也出了问题。 负什么责? 她穿着抹胸,又什么都没瞧见…… 再说,就算瞧见了又怎么样,她又不可能嫁人! 第94章 打算把太子拉下马 白芩歌就当他是在看玩笑,现在这种场景,不适合谈情说爱。 林中的动静吸引来追杀者,白芩歌跟沐云行躲在树上,等追杀者走过去,沐云行悄悄溜到树下,趁机结果了两个杀手,扒下他们的衣裳,将尸体推到山崖下面。 衣服正合身,白芩歌换上衣服,蒙上面巾,对沐云行比了个手势,沐云行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融入追杀者的队伍,穿梭在林中。 这一场围杀调动了不同的力量,正好给他们钻了一个空子,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两人暂时甩开身后的追兵,更向前了一步。 “喝口水吧。” 跑了一身汗,烧退了,白芩歌才想起来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沐云行不知道从哪儿摘了些野果,洗干净递给她。 秋天的山里不愁食物,野果子酸酸甜甜的很开胃,白芩歌一口气吃了不少。 沐云行把他们停留过的痕迹清除。 “休息一会儿再赶路吧。” 白芩歌嗯了一声,找到一个大树爬上去,身子卡在树杈上闭目养神。 她这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娇生惯养的纨绔世子,反倒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坚毅感。 沐云行在树下找了个位置躺下,先眯一会儿…… 后半夜,白芩歌醒来的时候身子骤然失去平衡歪向一边,她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沐云行睁开眼睛起身一捞,将她捞在怀中,两人一起摔在地上。 她脸上惊魂未定,看见沐云行,强打着精神朝他嘿笑一声。 “好巧啊……” 余光瞥见周围的环境,她急忙从他怀里跳下来。 这是哪儿? 感觉肩膀很疼,低头查看时,沐云行却先她一步走过来,小心地扒开了她肩头的衣服。 “还好,伤口没有裂开。” 白芩歌头皮一紧,她裂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 抬头看着高升的太阳,与四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她跟沐云行单独待在一起,其他人呢? 当时好端端地走在官道上,她就突然失去意识了,现在谁来给她解释一下? “你……” 沐云行查看完伤口,又帮她把衣服提上,不可避免地看见她穿在里面的裹胸。 白芩歌瞧见他的脸颊有点红。 他知道了? “那个,我自己来。” 整理衣襟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麻烦别人…… 她立刻把里里外外的衣服拉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看他们两个狼狈的样子,不用问也猜出来了,肯定是遇上刺杀了。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来自未来的自己武力值高,现在换成她,等遇上杀手,他会不会感觉身边换了个人? 白芩歌揣着心事看他,所幸沐云行话不多,也没看她,而是在辨别方向,判断追杀者的位置。 “休息好了就赶路吧。” 林中没有路,只要是经过必会留下行踪。 “你轻功怎么样?咱们走树上。” 白芩歌啊了一声,以后的她轻功怎么样她不清楚,现在的她…… “我试试。” 她提起一口气,脚尖点在树干往上站到一根枝杈上,比她想象中的稍微好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是一点点,靠轻功在树上走,估计有点难度。 忽而感觉脚下的树枝轻轻一动,沐云行站在她边上。 “我带你走一段。” 他长臂捞在白芩歌腰上,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两人的身体已经离开树枝,脚下不落地,心里也不踏实,白芩歌急忙抱住他。 听见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白芩歌的心跳似也沉下来。 “抱紧。” 白芩歌紧紧地环住他,沐云行松开手,两只手扳住树枝用力一弹,两人稳稳落在下一个树枝上。 如此走了大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 脚落在地上,白芩歌晃了一下站稳。 太阳出来了。 眼前视野开阔,秋阳照在山间,投下阴影,于墨绿中透出点碎黄,与对面向阳处五彩斑斓的色彩形成鲜明对比,湛蓝的天上横着几朵粉色的云朵,苍鹰自远处冲进云层,只剩下一个黑点。 干爽的秋风迎面吹来,吹动衣摆飘飞,站在这个位置,仿佛只要张开手臂,就能化作飞鸟翱翔于大地。 太美了。 在京城钩心斗角,困于一方天地,还不如四海为家,做个快乐潇洒的神仙。 她扑哧一声笑了。 “如果见过这等美景,还愿意整日困在皇位上,那肯定是个傻子。” 为了皇位钩心斗角,满腹算计,就算坐上那个位置,他真的会开心吗? “人各有志,或许他觉得把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更痛快呢。” 沐云行第一次开口评价太子,白芩歌点头附和。 “说得有道理。” 不咸不淡地回答。 沐云行追问道:“你的志向是什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白芩歌在悬崖边上坐下,吹着风,赏着美景,“我想做一条快乐的咸鱼,吃喝玩乐一辈子。” 但是她的身份又不允许她躺下,她才躺了多久,就有白芩歌那个冤家只剩下一缕幽魂飘回来了,如果再躺下去,说不准白家军十万将士就该来找她喊冤了。 “如果能平安回京,我打算把太子拉下马,你会帮我吗?” 她收起了脸上的嬉笑,认真说道,“既然太子不仁,我们就换个太子,皇帝若不仁,我也不介意换个皇帝。” 杀伐之气自然流露,此刻的白芩歌看不见半点初见时的影子。 沐云行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大胆。 “你敢吗?” 白芩歌转身看他,唇畔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沐云行抿唇道:“有何不敢。” 如果没有这次的布局,他或许会与太子井水不犯河水,他做他的主君,他做他的臣子。 但这次太子设了必杀局等着他跳进去,他若还不反击,岂不是让人以为他是泥捏的,可以随便欺负吗! 白芩歌忽而嘟了嘟嘴。 “还以为你会跟我讲一通大道理呢,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类。” 沐云行满脸你看我傻的表情。 “我们往这个方向走两天了,他们应该已经猜到我们的目的,危险不在山林中,而在出去之后,需要早做打算。” 白芩歌歪主意多,或许能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只见她眼睛一转,似乎有了主意。 接下来几天的路程格外顺利,追兵果然没有追上来,而是换了策略,调了兵马放在他们要去的小镇周围,里三层外三层把附近的村镇都围了起来。 沐云行去打探消息回来,面色并不好看。 第95章 布下杀局的幕后真凶 “附近各处都设了关卡,通缉我们两个。” 他带回来了两幅画像,“只要是两人同行,都会被盘查。” 白芩歌看着画像上的人,赞了一声。 “在哪儿请的画师,画工还不错!” 她将画像对折起来,问道:“能弄来粗布衣裳吗?最好弄一套女装。” 沐云行盯着她看了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 “等天黑我再去看看。” 路上这么多关卡,他们两个基本上寸步难行,但若是能乔装进城,风险便会小很多。 也幸亏这些兵手脚不干净,村子里时不时地就会丢东西,沐云行弄来两套衣服,那家除了骂几声,也不敢声张,生怕他们再上门盘查。 兵老爷们上门必须好酒好菜招待,否则随便给他们头上安一个窝藏逃犯的名声,他们一家人都得跟着遭殃。 沐云行心细,除了弄来两套衣裳之外,还弄来了一条女子用的发带头巾之类的。 白芩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让世子去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真是屈才了。” 沐云行斜眼看她,见她将那些东西摆弄明白,抱着衣服去草丛里换。 他轻咳一声背转过身去,将另一套衣裳换上。 白芩歌解开头发,用手指大概把头发捋顺,开始用发带把头发都绑起来,编成乡下妇人常用的样式,盘在头上,再用头巾包起来。 别问她为什么会梳妇人发式,问就是她在青楼里没白混,经常去给这个姑娘擦个胭脂,那个姑娘梳个头发,再帮着挑拣衣裳首饰…… 衣服穿在她身上有点宽松,不过却更衬得她容貌昳丽,好看得紧。 几天没收拾,沐云行的胡子冒出来,穿上粗布衣裳,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山中猎户的模样。 看到她的女装,眸中闪过惊艳。 白芩歌太白了,不像是农家妇人,只见她拽了些野草搓出汁水,往脸上脖子上胳膊上抹了抹,草汁将她的肤色染成蜡黄,违和感就消失了。 还觉得哪里不对,她想了想,把两人换下的衣服团了团用布条绑在腰上,拉过外袍一盖,看起来就像是……身怀六甲的妇人。 沐云行:“……” 她扶着腰往前走了两步,别说,学得还真像! “当家的,咱拿猎物进城换了钱,给我买两斤点心吧,馋了。” 沐云行憋着笑应了一声。 “你先等会儿,我去抓两只猎物。” 猎户带着妻子进城卖猎物,成功地瞒过了第一道关卡的兵将。 到了第二道关卡,兵将例行盘问时,白芩歌一屁股坐在地上。 “当家的,我走不动了,你跟兵爷借个车推着我吧……” 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儿,被放出来做任务,瞧见好看的妇人难免会多看几眼。 白芩歌扮的是个又丑又黄,还大着肚子的娘们儿,兵将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甚至还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滚,再闹把你们抓起来!” “对不住官爷,我这就带她走!” 沐云行一边背着猎物,一边腾开一只手去拽她,白芩歌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抱怨着一边往前走。 “我真走不动了,咱找个地儿歇歇再走吧……” 接着兵将们听见一声呵斥。 “早就说了让你在家里等你不听,非得跟着来,再耽误会儿,咱今天还卖不卖猎物了?” “谁让你听娘的,每次都不给我带东西吃,我怀着你家的崽,连口点心都吃不上……” 夫妻两人争吵着走远了,兵将们没当回事儿,继续盘查。 …… 京城里正在举办中秋宴会,侍从小心地从席位后面绕到太子跟前,附在太子耳边说了句什么,太子面色变了变,低声吩咐。 大皇子在府上禁足,沐云行跟白芩歌至今没有归京,周炎小口抿着杯中的酒水,也在等着消息。 没过一会儿,有人附在他耳边说道:“使团已经到京城外了,却没瞧见沐世子与白世子。” 使团原本能赶上中秋宴会,听说路上山体滑坡挡了路,耽搁了几天,现在才到京城。 沐云行与白芩歌领了差使去迎接使团,没道理不跟着使团一起回京。 出什么事情了? 抬头去看太子,太子面上不显,捏着酒杯的手却逐渐收紧,而后咔的一声,竟然将薄胎的白瓷捏碎了。 宴会正在进行,岑蛟却脚步匆匆闯进来,打断了里面的歌舞演奏。 “皇上,出大事儿了!” 太子眉心一跳,看向岑蛟,怎么把他忘了! 大事自然不适合在宴会上说,肃帝叫了太子与李相,一起去了御书房。 浑身是血的沐嘉等在御书房外,看见肃帝,单膝跪在地上请罪。 “还请皇上恕臣失仪之罪!” 肃帝眼神一凛,沐嘉虽然是沐云行的护卫,但是他身上有功名,军中也有职位,此刻他浑身是血出现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进来说。” 御书房的门隔断了外界窥探的视线。 沐嘉把他们怎么遇上杀手,怎么逃回京城的过程简单陈述,叩首道:“皇上,两位世子处境堪忧,臣斗胆请皇上下令去抓捕刺客,搜查世子的踪迹!” 太子与李相面上皆是一沉。 太子扫了沐嘉一眼,请命道:“父皇,何人敢在我大周境内为非作歹,儿臣请旨,亲自去查!” 让沐嘉去找岑蛟,岑蛟在进宫的路上已经琢磨出其中的蹊跷了,意思是别人信不过。以沐云行跟太子的交情,出了这种事情肯定要先去找太子,怎么会找上他? 只是他不敢肯定心中所想。 “皇上,太子金尊玉贵,万一此事真的跟使团有关,恐怕他们在城外的布局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密,臣建议此事由太子领头,相爷辅佐,由五皇子出面最为稳妥。” 肃帝考虑了一下,拍板定下。 “传朕旨意,命五皇子调动城外三大营兵力,竭力剿灭贼人,务必要保证两位世子的安全!” 众人颔首应是。 太子看向沐嘉,关切道:“你的伤怎么样?本宫先叫太医来给你包扎,云行那边有本宫在,你只管安心养伤。” 沐嘉经常跟着沐云行出入太子府,行礼谢过,心里却觉得凉飕飕的,他一路回京,遭到了多次阻杀,好不容易进了城,本想直奔太子府求救,却没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守株待兔。 好不容易摆脱追杀,他不再犹豫,直奔岑蛟府上,这才顺利见到肃帝。 他在心里猜测,布下这场杀局的,一定就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温文尔雅虚怀若谷的太子殿下。 第96章 世子牺牲太大 沐嘉身上的伤很多,太医给他包扎完后,他直接就陷入了昏迷,岑蛟在他床前守着,太子也不好说什么,交代下人照看好他,便动身去忙了。 再说周炎,这两天心里一直觉得不安,宴会还没结束便被李相叫过去,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背的汗毛瞬间竖起来。 “皇上把这次的任务交给殿下,殿下一定要好好办差,把沐世子与白世子活着带回来!” 李相面色沉重,靖国侯府跟镇国公府对朝廷的影响有多大不用过多赘述,街边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 这次两人被谋害,万一出了意外,镇国公与靖国侯会怎么想,会不会造反?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不会造反,他们还能对朝廷真心,拼力抵抗外敌吗? 周炎心里咯噔一下,问道:“相爷,万一呢……” 他心里不敢想,哪怕白芩歌不是他的好友,他也不敢去想这个结果,如果办不好,靖国侯府与镇国公府同时向朝廷发难,没有人能招架住。 “尽人事,听天命。” 揣着这六个字从相府出来,周炎带着肃帝的诏书去城外军营调动人手。 与此同时,太子也行动起来,一连下发了三道军令,如果再找不到人,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搜索的范围扩大,白芩歌捂住肚子坐在街上,看着巡查的人马一队又一队从眼前经过,她还大胆地问旁边摆摊的大娘。 “这是在找啥?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要说这些人也真是又当又立,上头下发的命令是不准扰民,不准给百姓们造成恐慌,但是不查的话什么时候能找到人? 到了底下就变味了,百姓们心中惊惧,但是总不能绑住嘴不吃不喝,该出来还得出来。 大娘撇撇嘴。 “官方的告示一会儿一个样,前几天说设立关卡抓江洋大盗,这几天又说有贵人被江洋大盗掳走了,咱也不知道是抓谁,反正谁也别想安生……” 迎面又有一队人马跑过去,大娘赶紧捂住嘴巴,回到她自己的菜摊上坐下。 既然带了猎物进城,干脆卖钱买点吃的,她已经好几天没吃过熟食了。 沐云行不知道从哪儿顺了个草帽戴在头上,半躺在墙角看着远处。 人马在他们面前停下,白芩歌仰脸看去。 “你这些猎物我们都要了,还有你……”为首的人指着大娘的菜摊,“收拾一下,都带走。” 将官扔下半袋碎银子,白芩歌急忙起身赔笑。 “谢谢军爷,谢谢军爷!” 见沐云行还在地上摊着,她抬脚踹了他一脚。 “军爷赎罪,我当家的为了抓猎物昨个儿一晚上没睡,恕罪,恕罪啊——” 将官哪儿有闲工夫跟她扯,付了钱之后,自有下属去搬。 白芩歌高兴地坐下,把钱袋打开往里看,越看越高兴。 将官轻嗤了一声,果然是见钱眼开的妇道人家,遇上他算她走运! 若不是五皇子亲自下来盯梢,他都是白拿。 等他们走不见了,沐云行才起身,两人找了个小摊,一人吃了两碗面,沐云行还又就了三个烧饼,看得摆摊的大爷惊叹连连。 “年轻人就是能吃!够不够,不够再来一碗?” 沐云行擦擦嘴巴,掏出一块儿碎银子。 “再装一包烧饼带走。” 一路白芩歌的嘴巴就没停过,跟谁都能闲聊两句,然后捎带手打探点儿情报。 “消息已经传回京城了。” 吃饱了饭,两人缩在街角,白芩歌小声说道:“皇上派了五皇子下来寻我们。” 但是周炎从来不参与朝堂之事,所以下面的人本质上还是听从太子的命令,他还没找过来,可能是不知道他们要往这边走。 不过好在,只要出了城,再往西走十几里,就能找到府军右卫的驻扎地,他们就安全了。 沐云行问道:“你中意周炎?” 白芩歌瞪着他。 “怎么就扯到中意上了,我……” “你想让他当皇帝?” 白芩歌没说完的话转了个弯。 “对,我中意他。”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既然中意他做储君,你就别跟他走得太近,君臣之间,要保持距离。” 白芩歌想反驳,他跟太子当时怎么不知道保持距离? 沐云行轻咳一声,起身说道:“走吧,该赶路了。” 白芩歌扯着他的裤腿站起来。 “扶我一把!” 沐云行抬头看见前面卖菜的大爷推着一个独轮车,上前去跟人家说了几句,然后取出钱袋付了钱,推着推车回来。 白芩歌摸了摸腰间,这家伙什么时候把钱袋子掏走了,不做贼可惜了。 “上来吧。” 有史以来,白芩歌第一次坐一个轮子的车,手没地方抓,生怕自己掉下去,于是换了个方向,面朝着沐云行,两只手扶在他腰上。 脑袋正好顶在他胸口,手上的触感很不错,她有点明白未来的自己怎么会看上他了。 手上不自觉捏了两把,某人没反应,她自己倒想解释两句。 “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啊……” 这话听起来略耳熟。 沐云行唇角弯了弯。 有白芩歌打探来的那些消息,两人很容易就出了城,往西边走。 闹出这么大动静,府军右卫统领詹凯自然也收到了朝廷的公文,协助查找两人的下落。 两人走到半路,正遇上了急匆匆外出的詹凯。 “詹统领。” 沐云行喊了一声,已经跑过去的詹凯勒马,扭头看他……们。 不确定地喊了一声:“沐世子?” 眼神对望,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沐云行,詹凯左右打量,问道,“白世子呢?” 白芩歌把脑袋从沐云行肚子上挪开,抬头看过来,嘿笑一声。 “在这儿呢。” 詹凯及一众随从皆是满脸震惊的神情。 谁能把堂堂靖国侯府世子,跟一个又黑又丑的乡野村妇联系起来! “白世子牺牲得也太……” 詹凯回过味儿来,表情严肃起来。 “给两位世子备马,咱们回去说!” 外面到处都是在找他们两个的兵马,他们两个却乔装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外面不安全,意味着追杀他们的人,或许就在军中! 白芩歌从独轮车上跳下来,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利索地翻身上马,一起来到府军右卫的驻地。 “两位世子先沐浴休整,我让厨房做点吃的端上来!” 詹凯以为白芩歌是男扮女装,所以给两人安排了一间浴室。 白芩歌:“……” 第97章 回头再聊 沐云行把堆在角落里的屏风搬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你去里面。” 他主动把门口的位置挡住,白芩歌心想,算了,反正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了,男人跟女人不就是长得不一样吗,身份上都是世子,没啥差。 她洗澡很慢,这次浑身上下都臭了,洗得就更慢了,洗了好几遍,才勉强满意。 “衣服我放这儿了。” 沐云行隔着屏风把衣服搭在屏风上,走出去守在门口。 白芩歌确定他出去了,这才从浴桶里出来,捞过衣服裹上,把湿头发拧了拧,晾到半干才出门。 沐云行已经跟詹凯说过这几天的遭遇,为了保险起见,詹凯先派人去京中传信,又派人给在附近搜寻的周炎去信。 周炎在林中发现了两具被野兽啃咬过的尸体,从体型上看,跟沐云行和白芩歌差不多,只是脸上被野兽啃咬得露着骨头,没办法辨认。 “殿下,这两人的骨头与常人不同,应是常年习武之人。而且,根据骨量推算体重,应该不是白世子。” 周炎见识过白芩歌有多瘦,阮启不胖,但是穿上她的衣服却紧得不行,只要不是白芩歌,剩下那具尸体就一定不会是沐云行。 “继续搜!” “殿下,府军右卫詹统领的飞鸽传书!” 下属将信鸽脚上的信筒取下来递给他,周炎展开一看,一直紧紧拧着的眉头舒缓开。 “把林中的尸体都带回去,白世子与沐世子已经平安无事了。” 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过了十五,月亮依旧很亮。 累了这么多天,今晚终于能睡一个好觉了,只是她刚躺下,沐云行就进来了。 只见他抱了一个枕头放在她脚边,准备和衣躺下。 “喂,你干嘛?军营里是没有多余的帐篷了吗?” 沐云行嗯了一声,在外面躺下。 本就不宽敞的小床显得有些拥挤,白芩歌往里面挪了挪。 “不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啊?” 明明在林中那几天都很自觉,也很君子,从来不占她便宜,怎么安全了却反倒不要脸了? “你的身份不宜让别人知道,我在这儿你能安心睡。” 白芩歌嘟嘴,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 算了,他说的也有道理。 她身上带着伤,又跑了这么多天,确实有点吃不消,刚说完话就没动静了,沐云行坐起来看了一眼。 这么快就睡着了? 白芩歌睡得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听不见,沐云行手指放在她鼻子下探了探鼻息。 拉过薄被给她盖上。 他却睡不着,睁眼看着帐顶发呆。 太子这次有点操之过急了,完全不考虑后果,就算他成功了,靖国侯与父亲又不是傻子,岂会听信他的说辞? 他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就算拉拢不成,也万不能得罪他们。 几代皇帝都想从他们两家手中收回兵权,但最终投鼠忌器,没有一个人行动。 他并非白芩歌以为的那般效忠太子,也不是莽汉,而是从小就被肃帝推到太子身边,就算他不对太子投诚,旁人也都以为他早就是太子的人了。 他若开口反驳,便是公然与朝廷作对。 不如顺其自然,顺利过渡,等他从父亲手中接过军权,便会一辈子守在北境。 明明双方各退一步,保持表面上的和谐就够了。 如今连面子都维持不住了,只要他跟白芩歌回到京城,势必要跟太子站在对立面上。 白芩歌表面纨绔,实际上什么都懂,应该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吧。 女子睡得沉静,他轻笑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吧。 晚上睡得早,白芩歌一晚上没做梦,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睁开眼睛,瞧见床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吓了她一跳。 “你们干嘛?大清早的吓唬人!” 周炎眼睛里有血丝,一看就很久没睡觉了。 “你没事吧?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伤在哪儿了?” 他像一只饥饿的老虎一般扑上来,白芩歌吓得往被子里缩了缩。 沐云行挡在前面。 “殿下,咱们出去说,这次的事情疑点颇多,有些事情得麻烦殿下去查。” 周炎看了看他,想到自己的职责,点了点头。 白芩歌又躺回去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的,还是躺着舒服。 有沐云行在,不需要她出面,她坐在床上吃了早膳之后,又睡了个回笼觉。 睡醒了,两人也没回来。 她出了帐子在军营里闲逛,关于她昨天男扮女装的事情已经在军营里传开了,人人都说她能屈能伸,但是她听着不像是夸奖她的好词。 没走几步,又听见有人在说这件事情。 白芩歌打了个哈欠,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在他旁边坐下。 “又说本世子什么呢?” 府军右卫里全是新兵蛋子,训练点儿基本的本事之后,再送到前线去。新兵规矩还没学好,有点过分活泼了。 不过,轻重还是知道的。 “没,没说什么,说世子您英明神武,说您能屈能伸,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虽然说她是个男子,但是样貌却比女子还要好看,昨天没看出来,今天她洗干净手脸便看出来了,新兵有点不好意思。 白芩歌哎了一声。 “你小子有眼光,那么危险的场面,几百个人追杀我们,不谨慎一点,老子的命都没了!换成是你,你能平安跑出来?” 她的视线扫过围在一起的新兵,大家跟培训好了似的,统一摇头。 “这不就得了吗,古人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本世子我功夫不怎么样,但是我有别的优点啊,这次能逃出来,多亏我在京城的时候,天天在酒肆茶坊混,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大人物小人物,这次才能扮得天衣无缝……” 沐云行回来之后找不到她,顺着指引找过来,瞧见她被新兵们围在中间,正像说书一样说着这几天的经历,其中,当然以夸张的成分最多。 “山林中有老虎出没,隔着一个山岭都能听见振聋发聩的虎啸声,这种情形下,任谁都害怕,怕成为老虎的盘中餐。我当时害怕极了,心想要是遇上大老虎可怎么办?我还没娶妻,没给我们侯府留个后呢……” 众人随着她的语气屏住呼吸,火光映在她脸上,将她的脸颊烤得绯红。 她抬头看见沐云行,以为他有什么事情找过来,便起身冲着众人摆摆手。 “回头再聊,咱们回头再说!” 只见她从人群中脱身跑过来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第98章 咱们三个一起挤挤 她完全没看见被阴影挡住的周炎。 周炎咳嗽了一声,提示她旁边还有一个人存在,白芩歌这才看见他。 “哎,我说,你们两个也太不够意思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军营里……” 她还没抱怨完,就听周炎开口说道:“军营里最安全,再说,你不是混得如鱼得水吗!” 身后一帮新兵依依不舍地看着她,迫于周炎跟沐云行的压力不敢开口留她。 白芩歌一噎,她是因为无聊才跟这些新兵蛋子们在一起闲聊,不过她确实放在哪儿都行。 她颇为自得地说道:“多谢殿下夸奖。” 周炎:“……” “说说你们有什么收获?” 看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话应该是说开了,既然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没什么不能跟她说的。 三人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坐下,周炎垂着脑袋,他承认自己从前为了明哲保身,官场上的事情很少掺和,所以竟然不知道军中有一小半将领只听从太子吩咐。 要是发现得晚一点,再过几年,京城周围的军营就都落在太子手中了,太子完全有能力逼宫。 到时候谁再威胁到太子的地位,只怕都没什么好下场。 “父皇器重二哥,我跟大哥多方忍让,没想到二哥的心思竟然如此阴狠,谁不顺从他,便直接除掉……” 如果不是沐云行摆出证据,他还不愿意接受。 “铁匠铺我也查了,差一点拿到证据,现在那一处已经没人了。” 当然没人了,人都来追杀她跟沐云行了。 “二哥遇刺,也是他自导自演,想陷害大哥。” 这些真相,连周炎自己也觉得难以置信。 原来,京城所有的风浪,都是他那个看起来心胸宽广的二哥干的。 “你们两个有什么打算?” 毕竟他们两个才是苦主,如果不是反应快,早就没命了,他没资格替他们原谅。 白芩歌看向沐云行,眼神询问他没说明白吗? 沐云行回给她一个眼神,她没看明白。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人初步商量了一下回京之后该怎么说,因为这次的事情,周炎也被卷进来了,他们三人的口径如果太统一,会被肃帝以为他们故意针对太子,连累周炎也被肃帝不喜。 咽下这口气,他们谁也做不到。 于是干脆借着这个机会把水搅浑一点,太子会的招式他们也会,兴风作浪,借刀杀人,先在朝堂上培植党羽最关键。 她跟沐云行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周炎能感受到两人的诚意。 少年时期的朋友弥足珍贵,如果真的坐上那个位置,身旁围绕的便都是带着各种目的的人,看不清真心,分不清真假。 这两人被如此迫害都没想过谋反,周炎感激道:“若真有那一日,我定不会辜负你们。” 白芩歌与沐云行对视一眼,她其实有点心虚,她想过谋反,且不止一次。 “等会儿,我去拿点东西!” 这么重要的仪式,怎么能没有酒呢! 军营中禁酒,白芩歌费劲儿巴拉从詹凯帐子里的床底下搜出来一坛酒,又找了三只碗跑回去。 詹凯:“……” 他藏得那么隐蔽都能被发现,这位白世子鼻子是属狗的吧! 满上三碗酒,三人分别举起来,碗沿相碰,没有多余的话,默契地仰脸一口喝干,而后摔在地上。 算是正式结盟了吧。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长舒一口气,终于,跟上辈子有不一样的地方了,至少,她向胜利迈出了一步。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芩歌有点头疼,不知道詹凯从哪儿买的劣质酒,还跟宝贝似的藏起来,还以为是好酒呢,喝了好几碗。 摸到床,她向床上一扑,用脚把鞋子脱掉,卷起被子滚到最里面。 沐云行跟在她身后,见她已经躺下了,便端了一壶水放在床边的凳子上,而后去端了一盆热水,泡过脚之后才在她脚边躺下。 “你今晚还睡这儿?” 沐云行嗯了一声,白芩歌抬起脑袋看了看,又重新躺下了,这种感觉真奇怪,她从小到大,除了王嬷嬷。还从来没有跟别人睡在一张床上过。 她也从来没想过会跟别人挤在一起,还是个大男人,还是沐云行。 再说周炎,看着两人进了一个帐篷,面上的表情开始古怪起来。 他犹豫再三,回到自己的帐子里抱着枕头出来。 “要不,咱们三个一起挤挤?” 总不能绕开他搞小团体吧,刚才还在外面说什么共进退,回头就把他抛弃。 白芩歌:“……” 无语,大无语,她现在还真成了香饽饽了。 “老子喜欢抱着姑娘睡,你们两个该去哪儿去哪儿!” 白芩歌下了逐客令,周炎抱着枕头有点无辜,沐云行默默捞过鞋子穿上,单手抱起自己的枕头往外走,顺手把周炎也带出去了。 终于宽敞了。 就是沐云行一走之后,她的床正对着门帘子,帐篷连个门都没有,让人没有安全感。 算了,军营里应该挺安全。 第二天早上,詹凯点了五百兵马,准备亲自送他们回京。 该追查的还在继续追查,仓促之下太子的尾巴收拾得不算干净,找到了一些证据,周炎打算再深入追查。 他们平安无事的消息传回京城,肃帝狠狠地舒了一口气,赶紧给靖国侯和镇国公写信。 才几天功夫,白乾跟沐安国都递了消息回京给他施压,如果找不到两人,他很难跟他们解释。 肃帝想动他们不假,但是并不想伤筋动骨。 “把太子叫来。” 这次的事情蹊跷得很,使团被他晾在城外,如果真是匈奴与北辽联合起来闹事,这件事情就不能善了了。 在天子脚下竟然藏匿了这么多兵马,是不是要等到兵临城下,他才会发现? 太子心中惴惴不安,他知道自己这次可能闯祸了,并且是没有办法弥补的大祸,却不敢跟肃帝承认。 “父皇,云行跟白世子已经平安无事了,您怎么还拧着眉头?” 肃帝严肃说道:“军中该好好整治一番了,去把兵部尚书叫来。” 肃帝吩咐身旁内侍。 这件事情只能把帽子扣在北辽和突厥身上,否则他这个太子位置不保,朝廷也没办法向靖国侯与镇国公交代。 此次参与的都是他的心腹,必要时弃车保帅…… 不过就算按下来,他也损失惨重,兵部所有的线,只怕都要丢了。 第99章 说真话没人信 明明才过去十几天,再回到京城,白芩歌已经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四喜与王嬷嬷焦急地等在城外,白芩歌庆幸自己没带他们一起去,四喜的三脚猫功夫,肯定跑不远,王嬷嬷年纪大了,也经不起折腾。 “世子!” 白芩歌从马背上跳下来,两人迎上来将她上下打量。 “世子瘦了,也黑了……” 王嬷嬷老泪纵横,听到消息的时候感觉天差点塌了,要是她有个什么好歹,自己该怎么跟故去的夫人交代,该怎么跟侯爷交代…… 白芩歌故意笑道:“哎呀,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你们吃饭了没有,我饿了,咱先去醉香楼摆一桌庆祝一下!” 她什么时候都不忘了吃,王嬷嬷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从马车里取出一件披风给她围上。 白芩歌回过头来跟周炎和沐云行说道:“我就先走了!” 靖国侯府虽然没什么正经主子在京城,但是关注她的人着实不少,岑蛟跟汤冀早就在醉香楼等着了,王嬷嬷与四喜簇拥着她上楼,饭菜早就准备妥当了。 “世子。” 雅间里两人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世子平安就好。” 白芩歌吩咐四喜把门窗关好。 岑蛟正色道:“世子此次遇险,心中可有怀疑的人选?” 他心中已经清楚,白芩歌心中也清楚,两人交换了一个视线,她点点头。 “岑伯伯应该能猜出来。” 汤冀有点儿糊涂,但是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转了话题。 “世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咱们给世子接风洗尘!” 雅间外,监控着他们的眼线听着房间里的说话声,似乎没什么异常。 另一边,沐云行回到府上,沐嘉带着伤起身迎他。 “世子,属下回京时,没听您的吩咐直接去岑大人府上,而是去找太子殿下……差点就耽误了大事,还请世子恕罪!” 他这一身伤,都是在京城弄的,他自己混进尸体里面,等着那帮人往外运送尸体清理官道时逃出来了,他以为只要回到京城,就能救自家世子…… 他伤得很重,沐云行扶起他。 “不怪你,你先安心养伤。” “世子,太子殿下在前厅等您。” 下人小跑着过来给他报信,以往太子都是派人来请他过去,这次…… “我收拾一下就来。” 换了一件衣服,他才来到前厅,太子正打量着客厅的布局出神。 “臣整理仪容耽搁了,让殿下久等。” 太子收回思绪,面上做担忧状。 “云行,你这次怎么会遇上刺杀呢,没受伤吧?” 逃亡这些天,他没受大伤,小伤还是有的。 “臣无碍。” 太子叹了口气,安抚道:“你放心吧,本宫定然差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他这是在向他示好妥协,至于怎么还他公道……沐云行抱拳应道:“多谢殿下记挂。” 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话好说了,太子叹了口气,起身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你先在府上将养,追查刺客的事情,本宫交给五弟去做。” 对比起沐云行,周炎从没接触过朝政,更好控制一些。 沐云行看破不说破,答应下来。 “你没事就好,本宫公务繁忙,先回去了。别送了……” 沐云行转身,站在客厅里目送他离去。 君臣之间已经有了裂痕,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修复了,他与太子,已经站在对立面上了。 暗线密切监控着沐云行跟白芩歌的动向。 沐云行从回到京城之后就没再出过府门,日日在府上读书练剑,日子单调又枯燥。 白芩歌的生活正与他相反,大难不死,叫上一群狐朋狗友,天天在街上闲逛,从茶楼串门到酒楼,酒楼到青楼,跟说书一样,宣扬自己遇上危险时如何如何机智,宣扬她如何如何厉害。 弄的街头巷尾全是她的话题。 但她越是大肆宣扬她有多厉害,大家越不买账,都觉得她是在吹牛。 白芩歌听见了,总要跟人争辩得脸红脖子粗。 “真的,我没说谎,我真的很厉害哇……” 她说的是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白芩歌两只眼珠子滴流滴流的转,嘿了一声,不信拉倒。 太子也只当她说得夸张了,从她这儿什么也看不出来,便对她放松了警惕。 于是她便又开始了晚上往岑蛟府上跑,听岑蛟给她讲解朝政热点的日子。 宫中各处送了不少东西给她,太后的身子不太好了,她的事儿宫里的人都瞒着太后,直到某天太后身边的宫人说漏了嘴,太后才知道这件事情,急忙派人来请她进宫。 白芩歌在街头买了些她觉得好吃的点心带进宫给太后。 “快过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太后慈祥地冲她招手,白芩歌乖巧地走过去,太后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 她没心没肺地笑道:“您看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没事。太后娘娘您不用记挂我,您得顾念着自己的身子!” 太后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发生这么大事情怎么不跟我说,我给你出气!” 以往白芩歌一点点小事就要进宫来找她告状,现在真是长大了,这么大的委屈都咽下去了。 太后是真的心疼她。 “我想让太后娘娘长命百岁,自然不能总是来烦扰您。” “您好好养病,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看太后精力不太好的样子,白芩歌起身告退。 太后咳嗽几声,对身边的女官吩咐道:“去把太子叫来。” 太子丢下手上的事情急忙赶来。 “祖母,您身子好点了吗?孙儿不孝,没能侍奉在您跟前。” 太后盯着他不说话,良久之后叹了口气。 “你跟你爹一样,心思深,自以为能把人心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番话敲在太子心上,他试探着说道:“孙儿不明白祖母的意思……” 太后轻笑一声。 “不管你们怎么算计别人,镇国公府与靖国侯府不能动,他们两家影响着大周的国运,不能让他们寒心,让将士们寒心!” “这次,幸好白家小子跟沐家小子命大,万一他们两个都折了,你觉得靖国侯跟镇国公会善罢甘休吗?” 太后语气顿了顿,咳嗽了一阵,太子想上前被她抬手制止。 房间里安静的只有咳嗽声。 良久,太后深吸一口气。 “他们为国操劳了一辈子,我们周家若是连他们的独苗都护不住的话,还有什么颜面面对他们!” “您……” 都知道了吗…… 太子嘴巴张了张,终是没有说出口。 第100章 这次赌什么 太后好好敲打了太子一番,身旁女官问道:“娘娘,这件事情真的是太子殿下做的吗?” 嫌房间里阴暗,太后寝宫的屋门窗子都敞着,能看见院外的冬青树。 太后抿了口白水,叹道:“北辽与突厥派遣了使臣来京城给我贺寿,便是交好的意思,北辽的实力大不如前,突厥也被打得没有翻身之日,他们哪儿来的实力在我们的领土上兴风作浪?” “沐家小子与白家小子躲开去寻他们的人,乔装打扮去府军右卫投奔镇国公的老部下又是为了什么?番邦真有实力在军中安插人手?” 她是老了,但不是糊涂了! “当年他老子就干过一桩错事,若是再错,真就是逼着白家与沐家造反!” 肃帝听说太后叫了太子过去,便也打算过去探望,却被女官拦在门外。 “皇上,太后娘娘身子不爽利,刚歇下了。” 肃帝朝里看了一眼。 “朕晚上再来看望母亲。” 女官朝他福身恭送,肃帝回到御书房把太子叫过去问话。 “你祖母跟你说什么了?” 太子遮掩道:“祖母没说什么,叮嘱儿臣好好查案,好好安抚镇国公府与靖国侯府。” 肃帝嗯了一声。 “确实得好好安抚,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有眉目吗?” 究竟是谁弄出这么大阵仗要杀白芩歌跟沐云行,是想挑拨两府跟朝廷的关系吗? 肃帝没有怀疑其他,太子松了口气。 “五弟正在查,相信很快就能查出结果。” “尽快查吧。” 否则他睡觉都不能安心。 京城中又掀起了一阵捉拿敌国细作的风,大街上巡城司的巡查也严密了不少。 经常会从哪个犄角旮旯拖出来一个人说是邻国细作,有的还是自己身边的人,百姓们被闹得人心惶惶,连累的街上都没多少人了。 白芩歌坐在二楼雅间的窗边上往下看,瞧见巡城司从暗巷里拖出来一个妇人,妇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嘴里一直在喊冤枉,却被他们捆了,用布条勒住嘴巴带走。 “真是岂有此理!” 她还没反应过来,隔壁的雅间里有人拍着桌子站起来。 “天天这么抓人,也没见公示,抓的都是细作吗?” 另一道声音响起。 “我看未必,听说京兆衙门的大牢已经塞不下了,只要给钱,就能从大牢里赎人出来。” “他们这么猖狂,难道就没人管吗?” 刚开始抓人时,大家还不算害怕,毕竟他们都是小老百姓,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好了,不管是不是细作,只要巡城司上门搜查的时候没说好话,或者没给好处,便不由分说把人扣上个罪名抓走,再让家里花钱赎人。 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呢,是不是已经烂透了! “听说岑御史公正严明,咱们去找岑御史!” 御史的职责便是监督百官,有弹劾上奏之权,岑蛟的为人在京城里出了名,很快便听到大家的声音,搜集网罗了不少证据,在朝堂上,狠狠地弹劾了一通。 太子这段时间忙着处理尾巴,没顾上这件事情,眼下被岑蛟揭开,又头疼了好一阵子。 已经沉寂许久的大皇子党也开始冒头,朝堂之上每日都跟菜市场一般吵来吵去,热闹了好一阵子。 岑蛟不会无缘无故弹劾官员,他提供的证据确凿,肃帝恼怒,大手一挥,将涉事的官员们革职的革职,抄家的抄家,贬黜的贬黜。 太子又折损了不少人手进去。 一向涵养极好的太子也绷不住了,回到府上发了好大的火。 大皇子扳回一局,闭门思过的禁令被解除,蛰伏许久的忠勇侯府也冒出来蹦跶了。 白芩歌在夏荷楼遇上好久不见的乔南舟。 “乔七公子,许久不见了啊,我怎么觉得有点恍惚呢!” 她趴在栏杆上朝着底下刚走进大厅的乔南舟说道,“乔七公子似乎圆润了不少。” 那张烧饼脸又大了一圈。 乔南舟给她翻了个白眼。 阮阮姑娘上次想把她往房里拉,被王嬷嬷好生教训了一番,现在老老实实不敢往她跟前凑了,但是一瞧见她,那双眼睛便跟含了水一样,委委屈屈地看着她。 白芩歌假装没看见,冲着乔南舟喊道:“好久没有斗蛐蛐了,咱们比一场?” 乔南舟记着大哥的话,别总是跟白芩歌作对,但是面对她接二连三的挑衅,他要是再不应答,岂不是被别人看不起? “比就比!咱们现在就出去捉蛐蛐!” 现在这个季节正好,白芩歌挽起袖子,回头喊上阮启他们。 “有好事儿!等等我!” 阮启一听比试就兴奋,他还没忘了当初比试输了,让乔南舟去裸奔的事情,可惜他最后没真的裸奔…… “这次咱们赌什么?” 乔南舟眼珠子一转,正好有阮阮姑娘站在白芩歌旁边做对比,乔南舟发现白芩歌似乎比阮阮姑娘还精致几分,便开口说道,“谁输了就穿女装来主街上跑一圈!” 嘿,白芩歌来劲儿了。 “不知道乔七公子穿女装是什么样子,是不是跟楼里的老妈子一样!” 乔南舟哼了一声,气势不能输。 “白世子长得像个青楼头牌,穿上女装能挂牌子接客了!” 乔南舟的话没说完,后领子就被人拎起来,接着双脚离地被人拖到门口仍在外面,摔了个屁股蹲。 “谁暗算小爷!” 他愤怒地抬头,却看见一脸不善的沐云行,话音戛然止住。 “沐世子,我说白芩歌又不是说你,你至于动粗吗?她,她以前还调戏你呢,你都不计较了?” 沐云行轻嗤了一声。 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乔南舟不敢跟他硬碰硬,揉着被摔成几瓣的屁股,起身换了一家青楼。 沐云行走进夏荷楼,抬头看着一脸看好戏的白芩歌,以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她是女子,对她天天泡在青楼里的行为便……不是那么放心。 “沐世子也来喝花酒啊,阮阮,快去陪陪沐世子!” 她可不会认为沐云行是来找她的,身旁的美人快把她看出一个洞了,得赶紧把她支走。 阮阮瘪瘪嘴,委屈道:“世子是嫌阮阮烦吗?” 白芩歌怜香惜玉的名声在外,怎么会承认自己烦她呢。 “没有,我怎么会嫌美人烦呢,这不是来了个比本世子更英俊的客人,我给你介绍介绍呀……” 话没说完,后领子也被人拎住。 她惊诧地看看楼下,再看看身后,声音扬高了几个度。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第101章 媳妇说什么都是对的 拎着她衣领的力道拽着她往楼下走,她急忙喊道:“别别别,你松手,我自己会走!” 阮启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两个。 沐云行还不松手。 白芩歌恼道:“沐云行,你这是要闹哪样!衣裳都被你揪开了!” 话音落下,沐云行的动作一顿,低头打量她,而后松开她的后领,白芩歌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咬着牙说道,“我跟你有仇是吧……” 沐云行沉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就是有意的。” 白芩歌嘴上不饶人,把沐云行怼得没法接话,两人的争吵在阮启他们看来,更像是打情骂俏。 于是他们一个两个都准备趁着他们两人没注意溜走。 “你们往哪儿去?” 白芩歌眼尖,看见他们要溜。 “不是说要跟乔南舟比试吗?谁输了就穿女装上街!快点去抓蛐蛐,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他穿女装了!” 她还记着这事儿? 阮启啊了一声。 “行,我们这就去抓,白兄你在这儿等着!” 被沐云行这一打断,大家看他们两个的眼神都奇怪,白芩歌回到雅间,没什么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沐云行在她对面坐下。 “你……” 他想说她就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转念一想,她如果真的像女子一般扭捏,只怕早就被拆穿了。 “你怎么在这儿?” 白芩歌看着他,两人共同经历生死,关系也跟从前不同了,她的语气中流露出自然的亲昵。 沐云行眼尾带笑,解释道:“在府上无聊。” 她一顿,也是,他以前天天在太子面前当差,没少帮太子办事,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儿,太子也没办法像从前那般器重他,他也不想往太子跟前凑。 用相看两生厌来说一点也不过分。 “你不是准备回北境吗,什么时候起程,我去送你。” 沐云行叹了口气。 “回不去了。” 他递交的辞呈被压下了,不仅太子不想让他回北境,肃帝也不想让他回去,他留在京城,才能更好地牵制镇国公。 他跟白芩歌一样,都是人质。 白芩歌发出一声同病相怜的感慨。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混呗,我带你在京城吃喝玩乐。你别觉得我们这是不务正业,准确点说,我们这样应该叫人各有志,有人喜欢建功立业,有人喜欢读书,探寻学问,我喜欢吃喝玩乐……” 有她在的地方不会冷场,沐云行似是才发现了她的优点一般,一会儿功夫被她逗笑好几次。 白芩歌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伸出脑袋向外张望。 “奇了怪了,不就是抓一只蛐蛐吗,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阮启就拿着一个竹筒进来了。 “捉到了!咱们什么时候比试?” 白芩歌一刻都等不了了,起身说道:“现在就去!” 乔南舟怀中正揽着一个姑娘,嘴里被塞了一颗剥好皮的葡萄,美滋滋地听身边的纨绔拍他的马屁。 “那个白芩歌,论哪一样都比不上七公子您,她肯定是不敢比躲起来了!” 对方的话音还没落,白芩歌就拍在他肩膀上。 “谁不敢比了?不敢比的都是怂蛋,来,准备场子,开干!” 都是纨绔,乔南舟他们知道去哪儿抓蛐蛐,撂下一句等着就跑了。 白芩歌故意在他们身后高声说道:“哎呀,他们不会是害怕,跑路了吧!” 她有委屈当场就找补回来了,从来不过夜,免得回去越想越气睡不着觉。 她的话刺激到乔南舟了,他回头恶狠狠地说道:“等着,谁跑路谁是娘们儿!” 没多大会儿,乔南舟这边的纨绔也抓了几只蛐蛐回来,找后厨要了一个盛汤的大海碗,把蛐蛐放进去,白芩歌跟乔南舟头对着头,一人手里拿着一截狗尾巴草,纨绔们围在一起给他们加油助阵。 沐云行仗着个头优势,站在外围也能看见,眼见着白芩歌的蛐蛐不敌对方,担心她要输,却见她眼睛一转,不知道想到什么主意,没一会儿,乔南舟的蛐蛐就躺下不动弹了。 乔南舟气愤地扔下狗尾巴草,拍着桌子说道:“你使诈,刚才我的明明要赢了!” 白芩歌反击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使诈了?证据呢?” 乔南舟憋得脸上通红,他确实没看见白芩歌使诈,但是他没看见不代表别人没看见,他转身问自己身边的同伴。 “你们看见她使诈了吗?” 同伴们集体沉默了一瞬,吵吵嚷嚷地说道:“肯定就是你们使诈!” 白芩歌这边的纨绔们也不干了。 “你们才使诈呢!哪只眼睛看见我们使诈了?” 双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吵了半天,最后也没得出结论,乔南舟还想再争辩,余光看见沐云行,忽然捂住眼睛哭了。 “你们欺负人!” 白芩歌:“……” 谁欺负他了? 以前也没见他这么脆弱啊,输了比赛就要哭着回家告状! 白芩歌想嘲讽几句,但是看他哭得实在是太伤心了,便收住了嘲讽的话,开口安抚道:“实在不行,咱再比一场呗……” 她话还没说完,乔南舟就止住了,立刻折返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来,谁不比谁是小狗!” 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白芩歌觉得自己上当了。 不过,她有制胜的法宝,可不怕他。 第二局再次以乔南舟输结束,他仍旧不服气。 “白芩歌,肯定是你搞鬼了!我要搜身,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带什么药粉!” 沐云行的眼神变了,扯过白芩歌挡在她身前。 “愿赌服输,乔七公子如果输不起,就不应该下场比试。” 白芩歌有没有作弊,他看得清楚明白,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会包庇白芩歌。 乔南舟这次是真的哭了,忿忿地带着一帮纨绔们下楼离开。 白芩歌也没有过分逼他,只是趴在栏杆上嘲笑道:“慢走啊,别摔了!” 话音刚落下,乔南舟脚下绊到门槛摔在门外。 她愣了一下,而后捂着肚子哈哈笑了几声,笑得眼角有泪花,回头看着沐云行。 “你用的什么药粉?” 白芩歌:“你看出来了?” 沐云行:“胜之不武。” 白芩歌:“我这叫兵不厌诈。” 行,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沐云行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白芩歌自然地勾住他的肩膀。 “马上中午了,咱们去哪儿搓一顿?” 第102章 再多活十年就通透了 跟着白芩歌在外面胡闹了一天的沐云行觉得前所未有的放松,虽然对目前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但是至少让他不焦虑了。 她身上有股魔力,能让靠近的人感受到开心。 他们在京城吃喝玩乐,周炎在外面吃土晒太阳,回到京城的时候,脸都被晒黑了,胡子拉碴,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被太子叫到太子府,询问案子调查的结果,刚从太子府出来,又被叫到皇宫。 再从宫里出来时,天都快黑了。 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种种迹象表明,刺杀白芩歌跟沐云行的是关外的人,所有的证据也都朝着这个方向,但他知道,绝不可能是关外的人。 只是案子再查下去,事情就大了,他只能将自己查到的东西递呈上去,至于会怎么结案,该怎么结案,就等父皇发话了。 回到府上洗漱了一番,没过多久,便等来的结案的消息。 果然不出意料,父皇跟皇兄把锅甩到关外的北辽与突厥身上,对白沐两府,则是赏赐了大量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以及圣旨嘉奖安抚。 给远在边关的白乾与沐安国送了不少从前一直被朝廷压着的军备。 沐云行叹了口气,用自己的一次历险,帮父亲筹集到军中过冬的物资,也算值了。 以往朝廷赏赐的东西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全堆到库房去了,这次他走过去,捡起放在上面的沉香木盒,打开,里面有一支血玉簪子,款式简朴好看。 他想了想,把盒子揣在怀里。 管家把剩下的东西收进库房。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天上看不见月亮,只有几颗星星点缀,他来到后院围墙处,纵身翻上去。 这个时候白芩歌应该也没睡。 白芩歌是没睡,某魂发现她最近天天出去玩儿,便夺了身子,在演武场上练习,沐云行的动作虽轻,却没瞒过她。 天黑得看不见对方的脸。 白芩歌以为是刺客,下手一点不留情面,她招式紧凑,稍一分心便应付不来,沐云行打起精神专心应对。 两人缠斗在一起不分上下,且越打越兴奋,直到白芩歌从他的呼吸声中认出他来,一拳锤在他掌心,借着这个力道,两人同时向后退开。 “吃饭了吗?” 白芩歌还没吃呢,从接完圣旨到现在,她就只喝了几口水,沐云行也没吃饭。 “一起吃点吧。” 吩咐厨房准备饭菜,白芩歌拿布巾擦汗。 来到灯下,才发现沐云行一直在看她。 白芩歌:“……” 她发现了,沐云行从在山林里知道她是女子时就有点不一样,看她的眼神跟狼一样,这家伙莫不是开窍了? 白芩歌生出了逗逗他的心思。 “我脸上有花吗?” 正在吃菜的沐云行停住动作,抬头看她。 “你比花好看。” 白芩歌一噎,这家伙是故意的吧,看着跟个情场老手一样,油嘴滑舌。 偏他面上还十分真诚,好像是发自真心的称赞。 白芩歌看着他碗里的菜,又有了主意。 “我更好吃一点,你要不要试试?” 她笑眯眯地凑近,笃定他就是个雏儿,肯定会不好意思,肯定会后退,这种事情上,她喜欢掌握主动权,喜欢……她瞪大眼睛,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将她逼得向后退去。 沐云行两只手掐在她腰上将她禁锢住,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挡住她所有退路。 “我可以吗?” 她脑子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出口:“什么?” 沐云行眸中兴奋。 “吃你。” 白芩歌一阵恶寒,急忙挣脱开他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她被撩得脸红心跳,浑身发麻,他却很无辜的样子,向她投来询问的目光。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科普一下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什么叫私相授受,什么叫…… 捕捉到他眸中一闪而逝的笑意,白芩歌恼怒道:“你故意的?” 沐云行端起茶杯,笑道:“这叫兵不厌诈。” 吼,把她对付乔南舟时的说辞搬上来用了?这家伙还真会活学活用! “佩服!” 白芩歌真的佩服。 她对沐云行有意思,现在基本上确定了沐云行对她也有意思,但是两人都不说,反而要在事情上较量。 为的是什么,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 他们两个要想在一起,首先要解决的便是流言,不蒸馒头争口气,白芩歌才不想做下面那个! 她要做人上人。 巧了,沐云行也是这个想法,哪怕明知道她是女子,却不能拆穿,但是不拆穿,两人混在一起,便是旁人眼中的断袖。 断袖总要分出个胜负高下吧。 他也是为了长远打算。 回头得提醒自己一声,白芩歌在心里想,总不能让沐云行趁着自己不在,蛊惑她吧,这家伙表面看起来正直,用阴招的时候,也能把北辽那群人耍得团团转。 他内里是黑心大萝卜,只是被高冷的外表迷惑了而已。 两人的心思在肚子里转了好几圈。 白芩歌笑道:“天不早了,世子吃完饭抓紧回去休息吧。” 沐云行挑眉。 “那咱们明天见。” 白芩歌洗漱过后,点上灯,坐在桌前反复叮嘱了好几遍,让她小心沐云行,给她自己留下了厚厚一沓信息。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觉得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便猜测着可能是那家伙又用她的身体练武了,她每当一回事儿,惯例踩在凳子上去找那家伙留下的纸条。 伸手往匣子里一摸,摸出了一本书厚的纸张,吓得她瞌睡劲儿都没了。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才一晚上而已,怎么就留下了这么多内容? 她的手在床上碰到一个硬物,打开一看,里面一枚通体血红的血玉簪子,这是谁送的? 她一边看纸上的内容,一边把玩着那枚簪子,忽而睁大眼睛,她,她看见什么了? 还有画? 厚厚一沓的纸上画着两个小人,看样子两人十分亲昵,没事儿给她看这玩意儿干嘛……直到她看见画下面的内容。 仰起脸的时候,两行鼻血流出来。 她用帕子捂住鼻子,低头检查自己身上。 还行,应该是没上车,吓死她了。 “白芩歌,你还要不要点脸?” 某魂挖了挖耳朵,她就知道以前的自己太嫩了,受不住,不就是几副闲的没事儿画的避火图嘛,没事,再多活十年就通透了。 第103章 被内涵 白芩歌心里把某魂骂了好几遍,骂完才想起来她骂的是自己,顿时有种吞了苍蝇的感觉。 “我不同意!”她气呼呼地说道,“这门婚事我不同意!你们问过当事人我的意见了吗?” 她对着空气质问,“白芩歌你别装死,婚姻大事岂能草率?” 她想挑几点沐云行的缺点,找了半晌没找到,他英俊多金,要能力有能力,要身份有身份,长相身段啥的,也都不错,比清风楼的倌儿还好。 最关键的是,在这个人均十五岁有通房丫鬟的大环境里,他马上都十九了,别说通房了,身边连个丫鬟都没用过。 且他还没有不良嗜好,简直是五好男人…… 要是硬挑毛病的话,就是他克妻,前头死过一个未婚妻。 但那也赖不着他,是有人算计。 于是这么一想,她也觉得沐云行不错。 白芩歌:“……” 果然还得是她自己了解自己,某魂抱着手臂看窗外,按照她的推测,如果结局改变了,她或许就不会存在了,但是她如今还在,那就说明事情虽然发生变化,但是他们白家的结局却没变。 这又让她的心情生出几分沉重来。 秋意已经很浓了,京城各个衙门也都忙得很,其中最忙的要属三法司了,俗话说秋后问斩,各地汇总过来的案子还得审核批复,一年到头积攒的大案小案,都得搬出来再晒晒太阳,看看有没有遗漏。 白芩歌每天晚上往岑蛟那儿跑,对这些东西也多少了解了一点。 要想把人留在京城,就总不能一直晾着沐云行,于是肃帝给他派了个差使,让他去城外三大营中练兵,顺带把埋藏在三大营里的细作揪出来。 如此很快便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出去寻欢作乐也嫌冷,白芩歌裹紧披风窝在府上不愿意出门。 阮启天天闲不住往她这儿跑。 “白兄,再过几天,我姐姐就出嫁了。” 白芩歌恍然想起,当时在行宫的时候,阮启跟她说过阮慧定亲的事情,一晃都到年底了,她竟然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你等着,我去库房翻翻,有没有适合给阮姐姐做添妆的东西。” 家里的库房她都不知道多少年没进去过了,东西乱得很,翻出来好几套头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朝廷赏赐下来的,她大方的拿给阮启。 “我说话算话,这些是我的心意,你回去带给阮姐姐。” 阮启知道她有钱,但是没想到她这么大方,这些头面有一套就够她姐姐撑门面了。 果然世家跟世家也是有区别的。 他叹了口气。 “谢了。” “什么时候婚礼,我去吃酒。” “这个月十九。” 十一月十九,白芩歌重复了一遍,答应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去的!” 真的就剩下几天了,阮启也没再来找她,估计是在家忙着张罗他姐姐的婚事。 等到十九这天,白芩歌在自己的首饰盒里翻来翻去,找出一根她没见过的藏在最深处的白玉簪。 “什么时候落了这个东西?” 白玉簪触手温润,质地很好,有这么好的东西,她不应该藏起来啊! 这不比沐云行送的血玉簪子低调多了嘛。 于是她挑了一件最富贵的衣裳,戴了这根白玉簪去参加婚礼。 巧的是,沐云行竟然也在。 他的目光落在白芩歌头顶的簪子上,抿唇笑了笑。 “你也过来了?” 她跟他打了个招呼,“是不是不舍得阮姐姐嫁给别人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沐云行白她一眼。 “当时答应过来给阮家添妆,我没别的意思。” 白芩歌嘴上嗤了一声,心里却甜丝丝的,他这是在给自己解释嘛? 他们两个外男不适合进去,便在门口等着观礼,自然也瞧见了阮慧的未婚夫。那人跟他们不一样,身材虽然高大,但是却比沐云行羸弱些,应该是常年读书,手上没什么力气。 不过面相看起来,倒也算踏实勤勉。 见她对今天的新郎官品头论足,沐云行问道:“白世子还会看面相?” 白芩歌得意地点点头。 “你看他相貌堂堂五官端正,眉宇间一股浩然正气,跟某个表面高冷,实际上一肚子弯弯绕绕的人可不一样。” 被内涵了的沐云行轻笑一声,并不放在心上。 “你们都来了,怎么不叫我?” 周炎这会儿才赶过来,身上还穿着朝服,显得他十分贵气。 自打出了那档子事儿后,他就被肃帝留在朝中,干些不轻不重的活,大皇子解禁之后也在朝中,他们三兄弟凑在一起,让朝中的官员摸不清楚肃帝的想法。 “五哥是个大忙人,咱们不能比。” 周炎面色一凝,点头道:“确实,我遇上棘手的事情了。” 见两人看他,他悄声说道:“等会儿观礼结束,咱们找个地方放说。” 新郎官闯过了几重关卡,终于抱得美人归,阮慧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去了新家,三人收回视线。 “找个茶楼吧。” 附近正巧有许多茶楼,一到冬天,茶楼的生意就格外的好,人们聚在大厅听着说书。 三人也没避讳,找了个雅间坐下。 吩咐伙计上茶,周炎头疼地说道:“中秋前,北辽跟突厥不是派了使臣来给祖母贺寿吗,结果祖母的寿辰早就过了,父皇也没有召见他们。” “你们两个遇险,矛头指向使团,父皇不见他们,也不放他们走,就这么把人晾了两个多月,现在不好办了。” 确实不好办,没有证据证明是使团的人刺杀他们两个,杀又不能杀,放也不甘心放,晾着也不是办法。 “使团中有一位突厥的皇子,父皇还想把他留下做质子,让我去想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人留在京城。” 人家只是正常的出使,肃帝要是硬要留人,就显得吃相难看了。 白芩歌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口说道:“联姻不就妥了,给这位皇子赏赐一门婚事,让他专心留下来。联姻的人选好好定下,最好是这边不舍得远嫁,那边不舍得舍弃婚事自愿留下。” 周炎一顿,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个很好的人选。 但,他怎么跟父皇说? 白芩歌问道:“那位突厥皇子相貌如何?” 周炎见过,但是让男人去称赞另一个男人的相貌,他有点没法描述。 “体格高大,五官深邃,有着一双绿色的眼睛,长相跟咱们汉人完全不一样,不过,能称得上一句秀气?” 第104章 一见面就掐 沐云行知道的稍多点,开口说道:“他应该是突厥的七皇子格木,因为天生一双绿色的眼睛被认为不祥,在突厥并不受宠。” 所以他就算留在京城那边也不会在意。 白芩歌:“?” “那不是明摆着来背锅送死吗,他怎么不逃?” 白芩歌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她遇上这种情况,肯定得走为上计。 周炎摇头道:“突厥内斗的厉害,他说不准有野心呢。” 肃帝不打算召见他们,却把人扣在京城,的确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决定先去见见他。” 沐云行身上有差使,等会儿得去军营,周炎便看向白芩歌。 “白世子不如跟我一道过去,毕竟以后可能要打交道。” 白芩歌本想推诿,突然想到她现在其实已经捂不住了,周炎大概也猜到她是藏拙了。 而且,她还得抱周炎的大腿,所以…… “行,那我就跟五哥走一趟吧。” 周炎对她的上道很满意。三人简单用了午饭,便动身出城。 沐云行瞧见她跟周炎并肩走着时,眼神有点不对味儿,白芩歌也没多想,还冲他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走吧。 这个天气,着实很冷,要把人冻死了,白芩歌捂紧披风,与周炎一同赶到使团下榻的驿馆。 使团的车马在驿馆里停着,人却不在。 找来驿丞问了,结果发现格木带着人去周围打猎了。 白芩歌问道:“去多久了?” 驿丞回道:“一大早就去了,他们隔三岔五就去打猎,然后自己生火烤猎物吃,估计是吃不惯咱们这边的饭食。” 白芩歌看向周炎,再次问道:“他们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天黑之前就回来了。” 驿丞心里叫苦,朝廷把他们扔在这儿好几个月不管不问,也没说限制他们的活动,人家要出去打猎,他也没办法说不是么。 让他们等到天黑? 驿丞苦笑道:“五殿下您稍等一下,小人这就派人去寻。” 上哪儿寻去? 外面那么大地方,四周又没有人家,问也没地方问,他们要是真的出去做什么了,也没人知道。 正说话间,外面一阵不小的动静,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众人回头,正瞧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赤着上身,把一头一百多斤的野猪扔在地上,野猪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仔细看,野猪的头骨似乎断了。 白芩歌:“……” 见院子里有人,那人抬眸看过来,一双墨绿色的眼睛闯入视线。 “七皇子?” 白芩歌在心里赞了一声,这才是真的异域风情,清风楼的小倌儿也有长得跟中原人不一样的,但是倌儿的五官眉眼跟眼前的人比起来完全不同,眼前的人生的高鼻梁深眼窝,皮肤很白,浓粗的眉毛与褐棕色的头发将他衬得野性十足。 这要是放在清风楼,肯定是头牌! 白芩歌汗了一下,她不是故意的,习惯了…… 驿丞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大周的五皇子与靖国侯世子。” 格木的视线绕过周炎落在白芩歌身上,显然,他对白芩歌更感兴趣。 “没想到靖国侯的儿子竟然生的……好相貌。” 他的视线差点儿将白芩歌穿透,白芩歌知道他想说什么,不就是想说她长得娘吗,弱不禁风吗,切,找机会言语攻击有什么用? 你们突厥还不是被我爹打得落花流水…… 她在心里过了一遍,面上笑嘻嘻地回应:“多谢七皇子夸赞。我跟五殿下今天过来迎你们进京,最近发生了些事情,招待不周,请多包涵。” 格木发现她虽然生得细嫩,但是脸皮却不是一般的厚,轻笑了一声,目光落在他刚打的野猪上。 “可惜我今天的猎物了。” 他似乎真的在可惜那头野猪,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不一样,总觉得他这句话里隐含着深意。 白芩歌问道:“七皇子的汉语跟谁学的?挺标志。” 连拐弯抹角都学会了,可见水平不错。 格木去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洗手,闻言笑道:“当然是跟俘虏学的,我们突厥有很多大汉人做奴隶。” 他态度嚣张,让人恨不得在他那张俊脸上狠揍一拳。 白芩歌反击道:“也是,死在白家军手中的突厥人也有不少,打仗么,从来没有哪一方占便宜的说法。” 突厥在她爹手中从来没讨到好处过,至今仍被阻拦在关外。 格木又舀了一瓢凉水泼在身上,看得白芩歌把披风又紧了紧。 这个人不嫌冷吗,大冬天的赤着上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过夏天。 “小世子伶牙俐齿,不去阵前叫骂可惜了。” “七皇子英勇无敌,去林子里跟野猪较量也可惜了。” 两人一见面就掐,也在周炎的预料之中。 “远来是客,世子少说几句,咱们还得迎客人回京呢,别传出去说咱们欺负邻邦。” 白芩歌顺着他的话下来,拱手应道:“是。” 周炎笑道:“那就请七皇子收拾一下咱们这就出发吧。” 使团中大多数是突厥人,北辽只跟着来了几个官员,听他们在前面扯皮,大气不敢出,他们是来求和的,跟大周商量着把他们皇室的俘虏放回去。 沐云行俘虏了不少北辽贵族的家眷,他们底气不足。 一路上不管说什么话题,格木都是那副欠揍的样子,白芩歌气地咬牙切齿,恨不得学沐云行直接去把突厥的老巢端了。 跟周炎比,她还是涵养不到家。 主要是她受不了那家伙看她的眼神,咋,怀疑她是兔爷? 呵呵呵呵。 进京之后便没那么自由了,将他们安排在驿馆,京城的驿馆与城外的完全不同,他们这些身份敏感的基本上都在监控范围之内。 “七皇子先休息,明天本皇子带着你们出去逛逛。” 俗称陪玩。 礼部也会安排官员过来,具体行程由礼部制定,他只需要陪着就行了。 从驿馆出来,周炎问道:“你对这个七皇子的印象如何?” 白芩歌琢磨着回道:“狂傲,自大,但又心细如发,突厥其他皇子我没见过,但若是让他回去继承了皇位,只怕后患无穷。” 他猎杀野猪时的手法,以及他表现出来的睥睨之色,无不彰显了他的野心。 “我去回禀父皇。” 入朝之后,周炎显然比从前忙。 白芩歌一个人在街上晃悠着,瞥见了忠勇侯府的马车。 第105章 还是算了吧 她脚下一转,转入旁边的茶楼。 她是茶楼的熟客,伙计带着她往二楼雅间走去,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瞧见忠勇侯府的马车了,我那死对头七公子也在茶楼里?” 她跟乔南舟不对付的事情满京城都知道,伙计怕得罪她,不敢不说实话。 “不是七公子,是乔世子与几位大人在里面说话,大殿下也在呢。” 白芩歌哦了一声,伙计推开雅间的门请她进去。 “世子您今天有客人吗?” 白芩歌打了个哈欠,抓起一把瓜子磕着。 “没,路过口渴了,来喝杯茶,你去给我叫个唱曲儿的过来。” 茶楼里有卖唱的歌女,不是茶楼里养的人,是外面来的散户,一个月需要给茶楼付租金,要是有客人需要的话,茶楼负责给他们拉活。 她扔了一枚银锭给伙计,伙计领了赏钱,高兴道:“小人这就去给世子叫!” 白芩歌趁着这个空档开门出去,雅间的门不隔音,要是说私密的事情,门外都会有人守着,乔伯沂的雅间就在她隔壁的隔壁。 她朝那边看了一眼,而后回去把雅间的门打开,靠坐在正对门的位置。 岑蛟不仅给她讲解剖析朝中的时政,还给她布置任务,让她自己观察,观察朝中哪些臣子走得近,哪些大臣跟皇子们有往来。 还有各种各样的姻亲关系。 从前瞎混的时候也没觉得什么,这次带着目的去观察,她就发现了很多问题。 有的人是两头跑,忙得很。 唱曲儿的姑娘很快就到了,应该是父女两人,问她想听什么曲儿之后,父亲拉着二胡,姑娘开始唱。 开着门,声音都传出去了,另一边大皇子的雅间里听见外面咿咿呀呀的调子。 “谁这么有雅兴?” 乔伯沂开门出去,没一会儿回来说道:“是白世子。” 雅间里的人没当一回事。 “满京城,也就白世子什么都不愁了。” 众人说笑,前段时间大皇子吃了不少闷亏,忠勇侯府也安生了一段日子,后来太子吃瘪,他们虽然没有证据,但也猜到了太子的作为。 人真的是不能自己作死,太子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最后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亲手把自己臂膀推出去,并且还又断了一条臂膀。 京城中各方的势力是此消彼长,太子吃了亏,他们这边就稍好一点。 “皇上让五殿下去迎接使团,是不是有扶持五殿下的意思?” 众人猜测着摸不着头脑。 房间里放着炭盆,周贺坐在炭盆前,也不觉得暖和。 “或许那件事情,父皇也隐隐猜到了。” 但是肃帝明面上却没说什么,或许是在暗中考察他们兄弟三个? “殿下要抓紧机会!” 周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野心,但是自从母妃掌管凤印之后,统管宫中大大小小的事物,朝中便有很多人劝他跟太子争一争那个位置。 之前他比较被动,因为太子受父皇器重,身边还有沐云行等臣子支持。 “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把沐世子与白世子拉拢过来?” 要是能同时得到镇国公府与靖国侯府的支持,他想要那个位置就稳了。 这么想着,雅间里有人坐不住了。 “乔世子,不如你走一趟,去跟白世子打个招呼?” 有人点了乔伯沂。 乔伯沂跟周贺对视一眼,起身道:“我去找白世子讨杯茶喝。” 白芩歌闭着眼睛沉浸在曲子里,跟着摇头晃脑,手拍打着扶手打拍子,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睛看见乔伯沂站在她旁边。 “呦,这不是乔世子吗,稀客!” 乔伯沂笑道:“大老远听见世子这儿的动静,反正闲来无聊,来找世子聊聊天。” 白芩歌猜测着他的用意,动手给他倒了杯茶,眼睛提溜转了两圈,忽而凑近问道:“我有点好奇,你们府上跟书生私奔的那个妹妹找到了吗?” 揭人揭短,乔伯沂喝茶的动作顿住,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白。 “多谢世子惦记,家门不幸……” 论打哈哈,乔伯沂也是各种好手,一点也不肯透露,白芩歌收起兴致,向后一靠。 “不说就算了,我还是听曲儿吧。” 这才过去多久,京城中如今已经没人记得这件事情了,乔家的族学到现在都没再上课,听说乔家的子弟现在都托了关系塞到别处了。 就为了防着白芩歌。 国子监是正经读书的地方,那帮子纨绔肯定不会去。 相爷的雅乐居她也有段日子没去了。 没有周炎天天压着她去,她也不愿意去浪费时间。 又恢复了自由自在的日子。 “不知道世子有没有兴趣进朝堂历练?” 乔伯沂如今帮着周贺在朝中挂职,他们这些权贵挂的都是闲职,平常比较自由,但是有什么事情的话,直接听从皇上的吩咐。 太子主抓刑狱,之前沐云行在他身边的时候,经常帮着看卷宗,处理各种各样的案子。 大皇子主抓工部,也是因此吃了一个亏,那批本该销毁的箭又重新出现,弄到最后是工部背了锅。 李相主抓监察,与刑部对立的大理寺,都察院都归他管。 五皇子刚被分到礼部,这不是接了个迎接使团的差使。 剩下的部门都在肃帝手中握着,吏部,户部与兵部,三部的尚书直接与肃帝对接。 这些都是白芩歌去岑蛟府上上课知道的。 白芩歌摇头道:“不去,太麻烦。” 她跟周炎走得近,大家也都知道,但是似乎也没几个人把她划归到周炎那一党里面,毕竟周炎从前并不在朝中经营,两人多是约着一起逛青楼。 可能不太靠谱。 自从给白乾写信之后,白乾也在暗中布局,往朝中安插了不少人手,加上她笼络的人,也有了一定的规模。 她闭着眼睛听曲儿,乔伯沂说什么,她感兴趣了就应一声,不感兴趣干脆就当没听见。 坐了一会儿,乔伯沂实在是坐不住了,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雅间把这边的情形说了,有人开口说道:“跟白世子简直就是鸡同鸭讲,她根本就不懂。” 也有人提议。 “对付白世子就要投其所好,顺着她来。” 乔伯沂开口道:“但若是顺着她来,对我们又有什么助力?陪着他吃喝玩乐,到关键的时候她也是废物一个,一点忙都帮不上,依我看,还是算了吧。” 太子不想拉拢白芩歌,不想拉拢靖国侯府吗? 当然想。 但是白芩歌与沐云行不同,她从小就在京城土生土长,这么多年,也没见她上到太子那条船上。 第106章 要长针眼 白芩歌眯着眼笑了,她对自己现在的功力很满意。 打发走唱曲儿的父女俩,她倚在窗子边上往外看。 “白芩歌,还在不在?”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不能离开她很远,但是听墙角足够用了,她发现自己这个优势之后,就得想办法利用起来。 没过多长时间,后背被人戳了一下。 她起身下楼,回到府上准备好笔墨纸砚。 “换你来。” 灵魂上身,白芩歌把雅间里有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写下来。 他们提到了沐云行,提到了上次的计划没有成功,还提到了接下来的计划。 还有就是,格木,白芩歌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自己。现在的情况是内忧外患,说书人正在讲着快意恩仇的故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还真是一点没说错。 她看着纸上的内容,以他们的身份,要想不被算计,就得让自己强大起来。 他们甚至还提到了给自己下套,玩仙人跳。 这帮子文臣真是没有一点下限,天天玩儿阴的,万一着了道就说不清楚了。 得提醒他们两个一声。 周炎那边写信告知一声,沐云行这边她打算亲自去一趟,毕竟……她难得上身,不得找他增进一下感情? 她挖了两坛桃花酒,提着往沐云行那儿跑。 沐云行从军营回来,照例洗漱好换上衣服。 “谁?” 转身看过去,除了白芩歌还能有谁。 他眼尾染上笑意,却故意板着脸说道:“男女有别,你也是这般闯其他男子的房间吗?” 小样,还吃醋! 白芩歌笑道:“冤枉,我就只来过你这儿,阮启那儿,元寿……”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然后看着他黑沉的脸笑道,“开玩笑的,我能是那种随便的人吗……” 她上辈子混在男人堆里,确实没少跟男人接触,她总结出了一个不会被别人起疑的法子,那就是别扭捏,大方点儿……一般人不会怀疑性别,除非她真的不对劲。 军中的人喜欢说荤话,听得多了,她也觉得男女之间这点事情,不算什么。 沐云行免不了担心。 “侯爷那儿……给你定亲了?” 白芩歌嗯了一声。 “我爹那是缓兵之计,再缓几年再说,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情况呢。”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五年后,或许用不了五年,她就该去西境了。 突然冒出来的格木引起她的注意,或许可以跟他说一声。 “格木此人十分隐忍,能屈能伸,以后……” 一股电流拉扯着她的灵魂,她被迫停下,捂住心口的位置。 “你怎么了?” 额头冒出汗珠,她嘴巴张不开,视线也开始模糊。 沐云行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见她晕过去了,犹豫着把手伸向她的衣领,想把厚重的棉服解开,让她透透气。 白芩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察觉到胸口凉飕飕的,似乎有人想吃自己的豆腐。 于是她本能地伸出手臂勾住那人的脖子,将人丢在床里面,翻身上去按住。 “登徒子,敢占老子的便宜!” 房间里亮着灯,白芩歌看清楚被她压在身下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而后低头看向自己敞开的领口,他还没有完全解开,但是…… 白花花一片,风景十分美丽。 她憋红了脸。 “你,你……” 沐云行也看见了,刚才她躺着看不出来,这会儿在上面,似乎…… “你看什么看!” 白芩歌两只手捂住他的眼睛,还保持着骑在他身上的动作。 她想问问他怎么出现在她的房间里,抬头瞧见周围的布置有点不太熟悉。 她虽然断片了,但是不用说,肯定是那家伙耐不住,又跑来了! 要不是她突然醒过来,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该死该死! 该死的白芩歌,背着她来撩汉…… 手底下的温度烫手。 “我快喘不上气了。” 沐云行的声音幽幽地从她手底下传来,他的俊脸被她揉变形了都没有反抗。 白芩歌反应过来,把领口随便一拉,从他身上下来,余光瞥见他半晌不动,忍不住问道:“喂,我下来了,你干嘛呢?” 沐云行深吸了一口气。 他现在不能动,一动就暴露出某处了。 白芩歌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瞪大眼睛盯着他。 “你,你,你……不要脸!” 竟然对她有想法? 沐云行黑着脸转过来,瞧见她的表情。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要是没反应,才有问题吧。” 白芩歌一向脸皮厚,也有点招架不住。 “你有反应,你去娶媳妇呀……” 跟她讨论算怎么回事? 沐云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见她红彤彤的耳朵小巧玲珑,连脖子上的皮肤都是粉色的,恨不得把她抱在怀中好好……一番。 男人与女人不同,男人更容易被表象吸引,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女子对情感的需求更甚。 就像现在,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也没做,但是看着她,沐云行觉得自己的血液快要沸腾了。 而白芩歌心里还在犹豫纠结,如此看来,沐云行对她确实是有意思。 只是他们两人有什么未来? “你……” 她转过去看沐云行,却瞧见他似乎很难受。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怎么这么热?发烧了?” 沐云行抓住她的手腕,喉结滚动,最终还是忍住了,开口声音有些暗哑。 “我出去一趟。” 天天混迹在青楼瓦舍的白芩歌也不是一点不明白,他的样子,明显就是…… 他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白芩歌捂住脸。 哎,要长针眼了…… 夭寿啊! 她发现自己怀里有一封给他的信,打开看了一眼,又装回去放在桌上显眼的地方,穿好衣裳趁着他没回来赶紧溜了。 临走前听见隔壁的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她脚下溜的更快了。 真是夭寿。 被冷风吹了一路,回到房间里,她还感觉脸上发热,浑身发烫。 脱了衣服钻进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她爬起来去找某魂留下的线索。 果然跟给沐云行信上的内容差不多。 他们还打算用联姻拴住沐云行,玩儿的还是仙人跳的套路,不过这次高级了,准备在宫宴上动手。 每年冬天,各家都会准备宴会,不过像白芩歌与沐云行这种家里没有长辈在京城的,他们很少去参加宴会,唯一会去的就是宫宴。 到时候买通点宫女下人,往他的酒里加点东西,再把他引到提前准备好的房间里,最后喊一些人假装无意…… 戏文里的老套路,但是永远不过时,什么时候用都防不胜防。 转移了注意力之后,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另一边的沐云行,冲了个冷水澡回到房间里,床上似乎还萦绕着女子身上的幽香挥之不去。 脑海里闪过刚才的画面。 他越发睡不着了。 第107章 猝不及防的真相 自从知道白芩歌是女子之后,他脑子里的想法就挥之不去。 他不确定自己是喜欢她这个人,还是刚才受的刺激太深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她满面娇嗔的样子。 也是奇怪,从前他并不会这般想一个人。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起床去军营,几乎一晚上没睡。 白芩歌睡到自然醒,听四喜说,周炎派人来叫她,见她没起来,便自己陪着格木去京城各处闲逛了。 她打了个哈欠,反正周炎也是吃喝玩乐的个中翘楚,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她就不去掺和了。 只是她有点不明白,信纸的最后,写着格木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联想到自己的灵魂是从未来回来的,她试探着问道:“格木未来会掌权?” 后背被戳了一下,她瞪大眼睛,真的? 未来的灵魂经历了昨天晚上那一遭,现在有点虚弱,哪怕用尽全力,白芩歌也只是微微感受到。 她严肃起来,再次问道:“我们白家军会对上他?” “讨不到好处?” 某魂已经很虚弱了,还强撑着给她提示。 “我现在找机会除掉他!” 这次一点回应也没有了,她疑惑问道:“白芩歌?还在吗?” 灵魂状态的她发现自己变透明了,已经虚弱到连靠近都没办法靠近自己了。 不过她也觉得须得除掉格木。 察觉到不对劲,白芩歌对着空气问道:“你还好吧?” 她需要好好将养。 白芩歌琢磨着这事儿反正也急不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管是谁在突厥掌权,跟他们白家军势必要对上。 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年前朝中各处都忙,京城的酒楼茶馆青楼,更是人满为患。 她借着自己有外挂,听到了不少人家的隐私,再加上有阮启元寿他们,京城里最近发生的大事儿她都知道。 “白兄,你最近突然转性了,以前我跟你说这些八卦的时候你都不屑于听,现在怎么主动打听起来了?” 白芩歌没看他,外面北风呼啸,雅间里好几个炭盆,烤得暖暖和和。 “我这不是……太闲了吗。” 她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隔着门缝看见在街上闲逛的格木进了对面茶楼的大门。 茶馆的门口停着忠勇侯府的马车,她当即警惕起来。 “喂,你能过去吗?” 这条街并不宽敞,从这边二楼的雅间到另一边二楼的雅间也没多长距离。 “你在跟谁说话?” 阮启坐在她旁边,狐疑地顺着窗户看过去,底下来来往往的没他们认识的人啊? 白芩歌搓着下巴。 “没什么,自言自语。” 她看着阮启长了两根胡子的下巴,问道:“我觉得下巴有点痒,长胡子是什么感觉?” 阮启看着她干干净净的下巴,仔细看了半晌,往后一坐。 “你这也没胡子啊,不过,我长胡子了吗?” 他往自己下巴上摸着,果然摸到了一两根,然后十分新奇地找严志奇要了一面镜子,对着光照了半晌。 元寿他们几个年纪大点儿,已经开始刮胡子了,给阮启传授经验。 “一开始就是几根几根的长,嫌长了不好看,可以拿剪刀剪掉,不过你要是想扮成熟,就早点刮掉,胡子这玩意儿是越刮越多。” 见他们讨论开了,白芩歌继续往窗外看。 没过多长时间,后背上一阵很轻的力道。 她起身说道:“我去上个茅房。” 她从后门出去,绕了一圈来到对面茶馆的后面。 “这个距离怎么样?” 跟着牵引的力道绕到墙角,然后腰上那股力道松了。 茶馆人多眼杂,格木推开了一道房门之后,见到里面的人。 “太子殿下……” 他轻笑道,“不知道太子殿下见我有什么事情?” “想跟七皇子谈一桩生意。” 格木像是听到好笑的事情一般。 “我一个阶下囚,如何能与太子做生意!” 肃帝没有召见他,将他丢在驿馆里,明里暗里派了很多人监视他,虽然没有限制他的活动,但是也跟坐牢差不多。 “如果本宫能帮你回去呢?” 格木盯着他的眼睛,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问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接下来两人没有说话,太子走到桌前,铺开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诉求。 若是旁人定然不清楚两人具体的交易是什么,带着外挂的白芩歌却看见了,即使是灵魂状态,她也倒抽了一口凉气,太子要马匹,十万十匹军马。要矿石,铁矿石。 相应的,他可以用粮草作为交换。 关外的冶炼技术有限,守着财宝一般的矿山不会利用,如果能跟他合作,将会是双赢的局面。 她忍不住想起上辈子的时候,军中缺粮,向朝廷催了多少次才能送到,却原来,本该供给军中的粮草全都留到关外,养了他们的敌人。 怪不得原本已经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突厥,几年之内突然振兴起来,不仅大举进犯,而且还势如破竹,逼得她跟她爹死战阻拦。 原来是太子…… 猝不及防地发现真相,她握紧拳头。 格木看过之后,勾唇笑道:“合作愉快。” 白芩歌在墙角冻得鼻涕横流,忽然感觉到腰间一股力道。 “回来了?” 她从巷子里绕出来,走到正街上,果然瞧见格木已经从茶馆里出来了,在街上闲逛着。 没多大会儿,乔伯沂带着乔南舟也从茶楼上下来,他们兄弟俩身边还围着几个不认识的青年,不过应该都是权贵圈子里的。 各家都在拉拢人心,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出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格木见的是乔伯沂。 究竟是什么情况? 某灵魂也没跟她说一声,她这儿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格木到底去见了谁。 某魂没有提醒她,她就杵在原地没动,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余光突然瞥见太子从茶楼出来,钻进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走了。 鬼鬼祟祟,肯定有问题。 她打着喷嚏,擦着鼻涕回到了他们自己的雅间里,阮启看她一眼,问道:“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我们还寻思着你是不是掉到茅坑里了,准备去捞你呢。” 白芩歌:“……” “不盼着我点好呢怎么。” “我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情,先撤了。” 她急切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里。 “来,你来……” 她已经很久没上身了,眼看着快要过年了。 灵魂白芩歌试着上身。 第108章 木头疙瘩竟然也学会表白了 感受到对身体的掌控权,她拿起毛笔沾了墨水。 只要说自己看到的实情,不提以后的发展,应该就没问题了。 墨水滴到纸上,晕开一团墨迹,她一气呵成,把在雅间里看到的场景写了下来。 然后她就浑身无力,出了一身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虽然养了很长时间,但是她还是太虚了,支撑着写完就从身体里弹出来了。 白芩歌睁开眼睛,她还在桌前坐着,纸上的墨迹未干,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她还疑惑,大冷天的,怎么会出汗? 她看到纸上的内容,瞬间惊得从椅子上蹦起来! 当朝太子,竟然跟突厥的皇子做生意?用粮草换取军马和矿石? 这说出去都没信吧! 用自己的粮草,养肥了关外的敌人,到时候他们能落着什么好? 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决定去找沐云行。 不是她信不过周炎,是……周炎跟太子毕竟是亲兄弟,肯定没办法相信太子竟然会如此丧心病狂! 这个点沐云行还没回来,而且出了上次那档子事儿之后,她也不太好意思面对他。 不管了,正事儿重要。 不怪她第一个想到沐云行,她身边好像只有沐云行能靠得住。 她没发现自己下意识想去依赖他。 今天沐云行回来得早,用过晚膳回到房间,瞧见早就等在他房间里的白芩歌。 “你怎么过来了?” 他唇角上扬着,心情好像不错。 白芩歌有种错觉,他是看见她心情才好的。 “出大事了!” 沐云行吩咐下人烧水,他动手摆弄着房间里那套从来没用过的茶具。 “我这儿只有碧螺春,能喝得惯吗?” 白芩歌佩服他的定力,要是有人这么跟她说,她肯定得放下手上的活追问一句,出什么大事儿了,他就能坐住。 下人提着热水,他去门口接过,折返回来动手给她泡了杯茶放在桌上,这才开口。 “不着急,慢慢说。” 她叹了口气,在肚子里组织了语言,开口说道:“我今天跟阮启他们在茶楼玩耍,瞧见格木跟太子私下见面了。” 沐云行抿着茶水,听她继续说。 “忠勇侯府的马车也在茶楼前停着,一开始我以为格木是去见大皇子的。” “我潜进茶楼,听到了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 她说话大喘气,但是眼前的人仍旧风轻云淡地坐着,一点也不着急。 她嘟了嘟嘴。 “太子要用粮草跟格木做生意,换取马匹和铁矿石。” 沐云行终于有反应了,他喝茶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她。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沐云行放下茶杯,手指叩着桌面。 “我没怀疑你,我是在想太子此举的用意。” 一个太子,要从敌国皇子那里换军马和铁矿石,他想干什么?造反吗? 白芩歌显然也想到了,惊得眼珠子瞪出来。 “太子要造反……” 沐云行捂住她的嘴巴,她嘴唇湿润,舌头碰到他掌心,痒痒的。 “不至于。” 沐云行放开她,“皇上目前没有废除太子的打算,他应该不至于造反。” 跟着白芩歌的灵魂看着他,心想,怎么不至于,太子上辈子就是造反,还把镇国公府给搭上了。 肃帝是个英明的君主,知道早立储君,打消其他儿子的念头,这一点就比大周朝往上数的几代帝王强。 但是他选的这个储君着实不怎么样,小肚鸡肠,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甚至还…… 白芩歌在想还有什么词能用来形容太子。 “这件事情你跟五皇子说了吗?” 白芩歌摇头。 “没说,我怕他不信,毕竟我也没有证据,只是听到他们的谈话了而已。万一他以为我是故意离间他跟太子的兄弟情就糟了。” 三人在城外的时候虽然达成了共识,但是周炎目前没有跟太子争夺的打算。 毕竟除了上一次太子做得太过分了之外,在其他地方的表现,还不足够让他打定主意推翻他。 沐云行嗯了一声,交代道:“先不用跟他说,我们各自给父亲写信,提醒他们加强巡视,守好各个关卡,让粮草流不出去就是了。” 目前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双方只是口头议定,目前抓不到证据。 俗话说,捉贼捉赃,得他们具体实施起来才能抓到尾巴。 如此,白芩歌心里也不慌了。 说完正事儿,她抬头对上沐云行的眼睛。 “看什么看?” 她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沐云行直白道:“我在想,怎么才能娶你。” 噗…… 白芩歌一口热茶全喷了,呛得她从鼻子里喷出来,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不是,满京城这么多等着嫁给你的大家闺秀,你干嘛就非得来撩拨我?我承认你很优秀,但是,咱俩都是男的,这怎么着,也成不了亲啊!” 沐云行显然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你愿意,我会想办法……” “打住。” 白芩歌坐立不安,感觉屁股底下的凳子似乎长了钉子。 她试探着问道:“是不是我以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啊?” 是不是某魂干的! 沐云行拧眉。 “你不愿意么?” “我……” 这么一问又把她问住了,她以前想过找个人借个种,好给白家留一个后。 扪心自问,她对沐云行满意吗?满意。 不愿意吗? 也没有。 沐云行笑了。 “这么多年,扮作男子很辛苦吧。”他轻声说道,“我想照顾你。” 冷静了这么长时间,他也明白了,他对白芩歌是喜欢,两家的情况差不多,他从小背负了多少压力,她跟他相比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身上都背着沉重的担子。 如果能互相做个伴的话,应该会轻松一点。 白芩歌不想承认她其实很感动,见惯了风花雪月的浪漫,有时候,最简单的话也最容易打动她。 没想到他会突然表白,白芩歌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先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她揣着一桩心事来找他,又换了另一桩心事带着走了。 哎,怎么每次见他回来以后都睡不着呢? 白芩歌仰脸看着床帐,暗处虚弱的某灵魂也同样感慨。 果然跟上辈子不一样了,木头疙瘩沐云行,竟然也会表白了。 第109章 去进修了 翻过来翻过去,突然发现一件事情,她想除掉格木的念头忘了跟沐云行商量了! 算了,得先等另一个自己好一点再说吧,她能感受到她的虚弱,不知道是为什么。 进入腊月,京城各家都开始忙活起来,忙着置办年货,忙着举办各种宴会,忙着人情往来。 白芩歌对此没有多大的兴趣,围着雪狐披风坐在茶楼里,听听曲儿,听听说书,眼睛时不时地瞄向街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听到八卦,吃到大瓜。 阮启不解地问道:“白兄,最近你怎么不去青楼了?”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去过青楼了,每日里窝在茶楼,一窝就是半天不动弹。 白芩歌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元寿提醒道:“而且,世子也有很久没有跟五皇子跟沐世子来往过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最近关于世子的流言都少了很多。” 他这么一说,还真是,大名鼎鼎的白世子消停的不是一星半点。 “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淑妃娘娘张罗着要给沐世子赐婚呢。” 严志奇突然来了一句,白芩歌看过去。 “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严志奇红着脸,支支吾吾道:“我娘这不是一直想给我说一个高门大户的妻子,前段日子带着我去各府参加宴会,听说的。” 他观察着白芩歌的表情,改口道,“不过也不一定是真的,我也是道听途说。” 白芩歌瘪了瘪嘴,移开视线。 “不过有个确切的消息,从宫里传出来的。”阮启接话道,“皇上好像同意了相府小姐跟五殿下的婚事。” 白芩歌愣了一下,对此她一点也不意外。 人往高处走嘛,周炎要是能娶李妙颜,也就意味着能得到李相的助力。 见她一声不吭,众纨绔们倒是比她感慨更多,一个个唉声叹气,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 白芩歌扫了他们一眼,开口道:“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本世子我早就订婚了好吧!” “跟谁?” 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阮启惊异他跟白芩歌几乎天天混在一起,怎么没听说? “哪家姑娘?” 白芩歌故作高深道:“人在西境,我爹说是当地的大族,我将来要去西境继承白家军的,娶个当地大族家的姑娘对我更有利不是么。” 她的说辞也没毛病。 “世子什么时候成亲?” 白芩歌打哈哈道:“现在还没定,我爹说人家姑娘年龄小了点儿,再说了,我过了年也才十六,不着急。” 也是,他们都是同龄人,现在也都还没定下来,就算定下来了,过六礼什么的,还不得拖个一两年,等到成亲的时候也都十七八九岁了! 阮启叹气道。 “一转眼,咱们京城姑娘最想嫁的榜单上少了三个。” 白芩歌觉得心情有点子不爽,莫名其妙的不爽。 众人虽然纨绔,但是察言观色的能力一绝,发现她不开心,大家立刻转移话题,但是她好像都没什么兴致,经常说十句听不见她答应一句。 如此在茶楼里窝到时辰,她起身说道:“我家里有事,先走一步。” 白芩歌很少参加他们晚上的活动了,每天天一黑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回家偷偷用功读书去了呢。 事实上,她还真的是去进修了,不是去学堂,而是去了岑蛟的府上。 “今年正赶上外任的官员们回京述职,朝中各处都忙了些。” 岑蛟送走了客人,来到内室跟她解释了一句。 他虽然只是个留京监察御史,但是都察院手中有不少暗线,分散在大周各处,监控着各处的官员。 他们有弹劾的权限,要是让他们抓到尾巴,不仅官升不了,说不准连现在的富贵都保不住,一到过年过节,往他府上送东西的人少不了。 他一般都是闭门谢客,但是总会遇上几个谈得来的同僚,回京述职的时候来他府上坐坐。 跟他一般的官员都是不善钻营,踏实做事的人。 “世子若有兴趣,我可以帮着引荐。” 有这些人在朝中,不说为靖国侯府争取多大的利益,至少能帮着说一句公道话,这就够了。 白芩歌拱手道:“多谢伯伯。” 接触下来,岑蛟发现她很聪明,一点就透。 “世子可以考虑入朝历练,以世子的才智,或许可以成为侯府最大的助力。” 她文武双全,如果绽放光芒的话,未必不及沐云行。 白芩歌顿了顿,似在考虑。 “皇上有意在开春之后,重新校对田亩,这个差使可能苦了点儿,但是对世子最有助益。” 他说话留一半,并未往深处说。 白芩歌琢磨了片刻,问道:“田亩上有猫腻?” 岑蛟笑道:“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天下任何一个行业,朝中任一个部门都有猫腻,区别就是,民以食为天,百姓手中还有多少土地,是皇上最关心的。” 这点白芩歌以前不太懂,从开国至今,朝廷赏赐给他们侯府的土地,她就是挥霍十辈子都挥霍不完。 朝中的土地,除了分封给有功的勋贵之外,身上有功名的秀才举人进士,都可以不用交税。 一亩地能免除的税收有限,但若是十亩百亩,千亩呢? “朝廷收税是取两成,听说地方上,有百姓把土地挂在当地的秀才举人名下,每年给他们送一成的收成,本该交给朝廷的税就到了个人手中。” 岑蛟解释道,“朝廷的税收这两年锐减,已经动摇了国本,皇上曾透露过,开春之后会有动作,但是还没定好让谁主办。世子若想参与的话,我便向皇上举荐五皇子主办,世子从旁协助。” 这是出力不讨好的差使,大皇子跟太子定然不愿意沾手。 白芩歌点头应了一声。 “好。” 越是深入了解,她就越发现自己从前的想法是多么错误,她要强大起来,要有足够的能力才能自保,才能保住靖国侯府。 从岑蛟府上出来,黑漆漆的街上已经没人了。 空气凝结成冰,肃杀之气让野猫蜷缩起来,乌云压在上空,主街上挂了很多灯笼,忽然看见一片雪花落下来。 她伸手接住。 车轮声从远处传来,在她身边停下,周炎掀开车帘看着她。 “这么晚了,怎么自己在街上?” 他眼底下带着一丝疲惫,这个时辰,不会是刚从宫里出来吧? 第110章 养眼 突然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炎就把她落下去了。 “闲逛嘛……” 她干笑一声,最怕的不是自己不上进,而是跟自己一起玩儿的人突然上进,这才多久没见,周炎身上的气势就变了,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威严。 雪花很快就将夜色铺满。 “上车,我捎你一程。” 白芩歌摇了摇头。 “夜色很美,我想走路回去,五哥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带的有暗卫。” 她身后是灯火阑珊的长街,喜庆的红灯笼照在她身上,她脖子上的那圈雪白色的狐狸毛衬得她皮肤水灵,竟有种楚楚动人的感觉。 周炎叹了口气,她这个样子走在街上,万一遇上醉汉,说不准会把她当成姑娘家调戏。 他回马车中取了一把伞跳下车,撑开挡在她头顶。 “难得有如此雅兴,我陪着你。” 周炎穿着绛紫色的圆领长袍,围着一件纯黑的披风,看起来面如冠玉。 她伸手比画着两人的身高,声音闷闷的。 “五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比夏天在行宫的时候高了有……她伸手比画了一下,“这么高。” “我记得夏天那会儿你才比我高一点,现在都快高半头了。” 身边的人都在长,过了个夏天,就连元寿跟严志奇也都又长高了点儿,就她没长。 周炎也发现了,看她气呼呼的表情觉得可爱。 “或许你还没到长个子的时候,再过几年,也能长这么高。” 他的安慰没有任何作用,白芩歌嘟了嘟嘴,她去年就这么高,听嬷嬷说,女子长个子就这么几年,过了十八基本上就不会长了。 男子不同,能长到二十。 “算了,我以后还是离你们远一点吧,免得被衬托成一个矮冬瓜。” 周炎笑出了声,在她生气之前开口说道:“开春之后,父皇有意让我主持着重新丈量土地,查人丁亩数,登记造册,你来帮我吧。”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只凭他一个人肯定不成,他需要帮手。 巧得很,岑蛟刚跟她说过,看来已经定下来了。 周炎神情认真。 “我需要你。” 白芩歌与他对视两眼,点了点头。 “好。” 周炎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痛快,惊讶道:“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白芩歌有点心虚,她可没少说假话。 但她答应帮他,就等于在朝堂上表态,站在他这边了。 两人并肩走着,周炎突然笑了。 “真希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白芩歌抬头发现已经走到家门口了。 “没关系啊,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同舟共济,同心合力。” 同床共…… “你进去吧。” 周炎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抛开,他觉得自己魔怔了,今天晚上看见她自己一个人在街上时,竟然产生了这种荒诞的想法。 白芩歌哦了一声,叮嘱道:“雪天路滑,五哥路上小心。” 周炎看着她进了侯府,转过身等车夫赶着马车上前。 白芩歌进门后突然绊了一跤,未来的灵魂占据身体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折返回去,站在门口看着周炎的马车远去,目露深思。 刚才她没看错的话,他…… 他该不会…… 怎么会呢? 得提醒自己一声。 雪夜格外寂静,第二天早上,白芩歌睡了个懒觉,不想起床。 “世子昨天又喝酒了?” 王嬷嬷端来一碗红糖汤圆,白芩歌从被窝里爬起来,坐在床上小口吃着。 “没喝酒,可能是喝茶喝醉了。” “世子净说笑,哪有人喝茶喝醉的……世子今天不想起床就在床上躺着吧。” 王嬷嬷把她的贴身衣物收拾了拿出去。 近不了主子的身,在哪儿干活都一样,冬青被分配到了厨房,闻见厨房里的红糖味道,问道:“什么味道甜丝丝的?” 府上的丫鬟都是同病相怜,被她这么一问,有人开口说道:“世子隔一段时间就会吃红糖汤圆,都是王嬷嬷亲自做了端进去。” 红糖汤圆? 冬青带着狐疑,问道:“世子喜欢吃甜食吗?” “也没有特别喜欢吧,世子不经常在府上吃饭,但是在府上吃的时候不挑食,听说世子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嘴很挑。” 烧火的丫头开口说道,“这么看来,咱们世子其实挺好相处的,从来不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冬青又问了几句,怎么感觉世子有点怪异? 刚起了一个念头,突然感觉暗处有人在盯着她,她又不敢多想了。 冷南每日都要来看她有没有被白芩歌虐待,瞧见她明显比在太子府丰腴,便放心了。 马上过年了,他想出一趟远门,去爹娘坟前给爹娘上柱香。 背后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消散,冬青转过去,空旷的院子里没有人来过,是她的错觉吗? 在家里窝了几天,迎来了祭祖的日子,府上从前一天就开始准备。 二十三这天一大早,白芩歌沐浴更衣焚香,穿上她世子的赐服,开祠堂祭祖。 因着家里没有长辈,宫里派了专门的礼官来主持祭祀仪式,祭祀礼结束后,礼官邀请她进宫赴宴。 这也是每一年的惯例。 她的赐服是朱红色,是太子常服的颜色,意味着皇家对靖国侯府的看重。 今年沐云行也在京中,两府的马车在宫门口遇上。 沐云行的赐服是玄色的,与她一样,胸前背后,以及两个肩膀都有图案,他们两个的图案一样,武将麒麟,只有细微的区别。 但是穿在两人身上却给人不同的感觉。 绯色衬得白芩歌眉清目秀神采飞扬。 玄色衬得沐云行沉稳高挺,不可逼视。 今日是皇家的家宴,客人只有他们两个。 两人被内侍带到殿内。 “臣,见过皇上,淑妃娘娘。” 肃帝与淑妃坐在上手位置,往下依次是太子与太子妃,大皇子与大皇子妃,周炎旁边两个空位,就是给他们两个准备的。 另一边是后宫的嫔妃们,以及宗室的长辈们。 今日祭祖,所有人都是盛装,大殿内布置的金碧辉煌,十分豪华养眼。 九公主周芷莹托腮看着两人,单说长相,白芩歌跟沐云行各有各的优点,白芩歌白白净净,长得富贵阳光,沐云行身材健硕,沉稳有力…… 她面颊红了红。 “入座吧。” 放眼大周,只有他们两人有这份殊荣。 太子今日穿着橘黄色的衮龙袍,大皇子是暗红色,周炎这儿是藏蓝色,每个人都不同,但是兄弟三人坐在一起,只有一个词能形容。 养眼。 第111章 有意中人 今晚的宴会正式,席间,大多是肃帝与同宗几位长辈在说话,太子与大皇子偶尔插一句嘴。 周炎专注吃菜,只不过,这种席面,每个人面前的盘子里只有一口,根本填不饱肚子。 白芩歌有经验,提前吃过了,这会儿吃席就当吃点心了。 皇室的人白天祭祖忙活一天,周炎就没那么幸运了。 白芩歌趁着别人不注意,从袖子里掏出来两个油纸包,里面是她让厨房做的无骨炸货。 她戳了戳周炎,暗中给他塞了一包,又转过来戳戳沐云行,献宝似的塞给他一包,冲两人挑眉笑笑。 周炎朝她感激一笑,趁着别人不注意,满满地塞了一嘴。 沐云行接过来并没有立刻吃,而是塞进袖子里。 白芩歌皱着眉头,张嘴用口型提醒,凉了就不好吃了。 席上,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只有她的身体扭成麻花,左看看右看看,一点也不老实的样子。 一直暗中观察着她的九公主周芷莹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撅了噘嘴,却没拆穿她。 换成以前,她才不给她留面子呢。 察觉到她的视线,太子看过来,自然也看见了周炎塞的鼓囊囊的嘴巴,小声提醒道:“五弟注意分寸。” 周炎饿得前胸贴后背,席间的菜越吃越饿,幸亏有白芩歌给他带的东西续命,否则,他恐怕想把桌子吃了! 他朝太子比画了一下,端起茶杯顺了顺,终于满足了。 以往祭祖这天的宴会,他都是忍着饿到结束,今年不用挨饿了,这种感觉真好。 他对着白芩歌笑了笑,白芩歌给他比了个鬼脸。 这种宴会她宁愿不来参加,但是每年肃帝都不会落下她,说是靖国侯府独有的殊荣…… 沐云行眯了眯眼,见白芩歌喜欢刚上的这道水晶羊蹄,便把自己面前这一盘端起来放到她面前。 盘子里那一点东西,连塞牙缝都不够,一口就吃完了,白芩歌正觉得不过瘾呢,转脸看了看沐云行,给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察觉到有人看她,她抬头看见怒目圆睁的周芷莹,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着她了。 周芷莹发现她不仅跟周炎搅和在一起,还跟沐云行搅和,想到坊间关于她的传闻,恨不得现在起来拆了她。 白芩歌:“……” 她很无辜啊,谁知道这姑娘都听了什么谣言,还有,怎么这么关注她? 视线在空中碰撞,最后周芷莹恨恨地挪开,白芩歌一脸莫名其妙,低下头继续吃她盘子里的水晶羊蹄。 周炎也吃饱了,把自己那份给她。 他们的互动落在别人眼里。 “听说白世子议亲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白芩歌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说话的是宗亲王周晁,按照辈分,肃帝得喊他一声叔父,他是周家皇室辈分最高的亲王,掌管宗祠祭祀,算得上是周家的族长,很受肃帝的尊重。 她不敢托大,擦了擦嘴,恭敬回道:“父亲来信说是西境大族沈家的千金,小子还没见过。” “沈家?”宗亲王点了点头,“沈家祖辈做军马生意,的确算得上是大族,与他们联姻,世子得一臂膀,恭喜。” 他面上笑眯眯的,好像真的是在恭喜她,余光瞥见九公主耷拉下来的脸,感慨道,“原本觉得世子与小九挺般配的,倒是可惜了。” “大爷爷,您没事儿调侃我干什么……” 周芷莹气呼呼地说道,“谁跟她般配!” 白芩歌讪讪地说道:“我确实配不上九公主,不知道什么样的儿郎能配得上您。” 周芷莹瞥了沐云行一眼,面颊羞红。 哦吼,原来是看上沐云行了? 宗亲王又打量了沐云行,开口问道:“沐世子可议亲了?” 他大有替九公主撮合的架势,沐云行拱手道:“小子已经有意中人,多谢宗亲王抬爱。” 正趴在桌子上吃瓜的白芩歌心中一紧,他怎么就当众说出来了? 他中意的人选……是她吗? 这个话题远比白芩歌议亲更令人震惊。 太子问道:“云行,你看中谁家的姑娘了?不如请父皇赐婚?” 沐云行抿了抿唇,看了白芩歌一眼,笑道:“多谢殿下,只是臣克妻的名声在外,人家有顾虑,臣不想强迫人家。” 他看白芩歌的那一眼容易令人误解,大家都看着白芩歌,把她看得受不住了。 “好事多磨,沐世子不要灰心,总能抱得美人归。” 沐云行回道:“那就借白世子的吉言了。” 这架势,怎么像是要打一架的样子,难道说,跟白芩歌有关? 白芩歌胸口憋着一口气,好不容易熬到宴会结束。 沐云行没等她走在前面,她抬脚追上去。 “沐云行,你今天是什么意思?” 沐云行笑道:“今天的宴会,让我想起来之前你给我送的信,提醒我不要中美人计。既然你这么诚恳,我当然也要拿出诚意。” 白芩歌:“?” 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好心提醒他一声而已。 却见他唇畔的笑意更深。 “你若是不在意,又何必来提醒我?” “我……” 白芩歌张大嘴巴,他的理解力,满分。 周炎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觉得哪里怪怪的。 “五弟,还没恭喜你呢。”周贺拍在他肩膀上,“什么时候成亲?” 跟李妙颜的婚事肃帝最终同意,只是他现在也没觉得有多高兴。 “父皇让礼部去算日子了,最快的话也得明年了。” 周贺没接话,在他肩膀上又拍了两下。 以前虽然有他跟白芩歌断袖分桃的谣言,但是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那时候他不心虚,别人说什么无所谓。 现在几乎听不见这些谣言了,他却开始心虚了,但是总不能告诉别人他喜欢男子吧,反正就是,心里很奇怪。 他也不确定对白芩歌是不是那种喜欢,反正就是,想每天看见她。 他站在宫门口,对着夜色叹了口气。 这是年前最后一个宴会,过了年,才是各种宴会的开始。 只不过,过了年之后,他们没机会去参加宴会了,沐云行本就不喜欢热闹,还有人在暗处筹谋着算计他,他干脆住在军营中,所有的帖子都堆在门房。 白芩歌跟周炎则投入重新丈量田亩的工作中。 先从京城周围开始,白芩歌翻出衙门提供的记录,坐在地头看着年轻的官员们丈量,喊来里正问道:“这是谁家的地,记录的有几亩?” 第112章 白世子糊弄人的功夫 里正心想,这位长得好看的贵人是不识字儿吗?记录上明明写的都有,还要问他。 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还得恭敬地回答:“回贵人,正在丈量的这一块是刘秀才的地,一共七亩零八分。” 白芩歌比对着记录上的内容,对上了。 “那边的呢?” 这一块地势平坦,一望无际,按照朝廷的划分,应该是甲等田,村子里分地的时候,按照人头划分,每家都应该有甲等田乙等田丙等田。 “那边也是刘秀才的地,一共有五十九亩九分地。” 白芩歌眉头一拧,翻了一页,果然看见一连十几块地前面都坠着刘秀才的名字。 “他一个人有这么多地吗?” 不仅她有疑问,丈量土地的官员很快就发现问题了,档案上记录的是七亩零八分,但是实际上丈量出来的,这一块地有将近十亩了。 白芩歌合上记录,瞪着里正。 “这是怎么回事?” 里正干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村子里每年犁地,重新打垄,年数久了,肯定会有误差,咱们再去量量下一块儿地,说不准这边多的是那边少的,还回去就行了……” 白芩歌看着他,良久之后,点头道:“那就去量下一块吧。” 四喜跟在她旁边做记录。 里正悄悄舒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春寒料峭,这话可不是白说的,在地头坐了一天,白芩歌身上冻得冰凉,晚上收摊回到住处,她刚把手泡进热水里,就听护卫来禀报,说里正来请她去赴宴,县里的乡绅备了薄酒,让她赏光。 今天查出了不少问题,白芩歌面上不显,但是那些人心虚,晚上这就组了局请她过去试探她。 “世子,您要去吗?” 白芩歌擦了擦脸。 “去,怎么不去,不去怎么降低他们的防备呢。” 她名声在外很好打听,乡绅们知道她的脾气,席间备了美酒佳肴,还有美人,一个长相艳丽的姑娘跟一个长相清秀的公子穿着单薄站在她旁边给她添茶倒水。 白芩歌落座后,问道:“诸位太客气了,让大家破费。” 她眼睛扫过席间的人,里正急忙起身介绍道:“世子,这几位都是咱们富察县的乡绅,这位刘老爷的兄弟跟着太子殿下做事,这位徐老爷是康定伯外甥的远方表哥,还有这位……” 里正介绍完之后,白芩歌恍然道:“原来都是熟人,失敬失敬。” 如果说在京城,天上掉下来一片瓦片都有可能砸到王公贵族,那么京城周围的这些地方,随便拎出来一个乡绅,都能跟京中扯上关系。 “世子莫要客气,都是咱们应该的。” 众人见她面相和蔼,说话又好商量,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今天醉翁之意不在酒,先把白芩歌伺候舒服了,这才试探着开口问道:“世子,土地的事儿都有些误差,您看……” 别看他们在白芩歌面前伏低做小,在当地可都是有名的豪强,就算侵占了百姓们的土地,老百姓也不敢吭声。 白芩歌不打算跟他们作对,有句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好说。” 以往朝中派来调查的官员都是又臭又硬还油盐不进的老顽固,不仅让他们头疼,还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这次不一样,竟然让从来没有理过朝政的五皇子主持,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白芩歌辅佐,这不是,专门给他们方便呢! 但他们还不放心,这才组了个局一番试探。 白芩歌喝酒上头了,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么冷的天气,让本世子站在寒风里受冻,如果不是上头点名,本世子在家里歇着不舒服嘛……” 众人附和。 “世子辛苦了,明天世子就不用亲自到地头去了,让下面的人去干就行了,咱们都会尽全力配合,请世子放心。” 他们都想糊弄她,如果花点钱就能摆平最好了。 却见白芩歌好看的眉头拧起来。 “这恐怕不行吧,我这个主事要是不露面,朝中那些盯着侯府的人还不得弹劾我。” 众人的心又提起来,却见她接着说道,“你们明天去田间给我搭个小帐篷,再弄一盆火,找两个美貌的婢女近身伺候着。” 众人心中一喜。 “行,我们这就去办,保证让世子舒舒服服的!” 这边白芩歌舒舒坦坦地靠在椅子上烤着火,盯着现场。 另一边周炎也遇到同样的问题,地方上有一股阻力,让他的进展很慢。 不是里正有事情赶不过来,就是县里的记录年岁久了,被水泡了,被火烧了,反正就是各种不顺心。 收到白芩歌的信,他轻笑了一声,原来他竟然还没她懂得多。他刚来的时候,县里的乡绅也设宴邀请他,不过被他给拒绝了,然后第二天带着人去丈量的时候,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原来是这个原因。 答应了乡绅们的宴请之后,席间按照白芩歌的法子糊弄过去,果然第二天就顺利多了。 反正他在京中的名声也不怎么样,大家轻易就信了。 白芩歌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方法好用,跟着她的那帮纨绔便都被她给派出去了。 大周朝的土地这么多,光是京城周围的想调查清楚,没有一两个月办不完,更何况还有十三个省份,有些地方,光路上都得一两个月。 他们从没出正月就开始忙活,一直忙活到五月初。 白芩歌打了个哈欠,给她打伞的婢女揉了揉酸胀的胳膊。 “累了就回去吧,本世子不会怪罪的。” 婢女是村子里的大户送来伺候她的,她也没别的吩咐,就让她打伞。 这个时候的太阳能把人晒脱一层皮。 她还好,没怎么晒到,在地头丈量的年轻官员们,一个个黑成木炭了,不过大家很高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么顺利的。 “世子,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白芩歌自己打着伞,让婢女给大家倒茶。 她使唤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四喜手边两套记录,一套记录的是实情,另一套是糊弄当地乡绅的材料。 每当有人来试探她,她总眯着眼睛笑眯眯地不说话,那人就明白了,她是想留着真东西好向他们索贿! 就怕她什么都不要啊! 乡绅们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 白芩歌跟她的纨绔兄弟们用这一招糊弄过所有人,终于在入夏前,把任务完成了。 “回京,本世子请大家伙儿去醉香楼包场!” 第113章 我们现在能动手了 等大家都回到京城,大家明显都黑了瘦了,只有白芩歌仍旧是白白嫩嫩,皮肤跟一块儿嫩豆腐似的。 阮启一见面就咋呼。 “白兄,我可算跟着你出人头地了!我爷爷从来没夸奖过我,这次竟然给我涨了五两银子的月钱呢……” 这帮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们人间蒸发了大半年,再回来大家都有点不习惯。 别人不习惯,他们自己也不习惯。 元寿咕咚咕咚喝了一壶茶水。 “你这算什么,我爹,直接给了我两个铺子,让我自己经营,还说收益都是我的零花钱。” 跟他比起来,阮启每个月多五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 “但这代表着我爷爷对我的认可啊,你们不懂!” 他们在等周炎,满满几大车的记录都被拉进五皇子府,这些是他们辛苦大半年的成果,不能出差错,周炎命人备份好,将这些记录存放好,这才找来。 大半年不见,他个头又窜了些,看得白芩歌牙痒痒。 “五殿下,卷宗您打算什么时候交上去?” 众人眼中冒着星星,他们迫不及待想赶紧建功立业,好让所有人高看他们两眼。 周炎解释道:“还得把混乱的数据整理好才行,辛苦大家了。” 他看向白芩歌,大半年不见,这家伙还跟从前一样啊。 “这次多亏白世子出的主意。” 白芩歌汗颜,哪儿是她的主意啊,她带着外挂,有人给她出谋划策,要是让她自己想,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哎呀,我就脑瓜子好使这点优势了。” 总算完成任务了,可要了她一条老命了!众人聚在一起热闹。 半年没有回京,白芩歌还真有点不习惯。 同时她也在想,这次出京,多好的机会,她做了充足的准备,那边竟然没有动静…… 实际上,太子也想过借机除掉她,但是上次已经打草惊蛇了,只怕靖国侯那边肯定会有所防备。 他们人多聚在大厅里,太子从二楼看着他们。 “他们竟然回京了,这么快……” “本宫的事情办妥了吗?” 他名下有不少田产地契,须得遮掩一二。 下属恭敬道:“回殿下,都办好了。” 太子嗯了一声,从另一边下了楼,坐上马车离开了。 头顶的视线消失,白芩歌抬头看着二楼的栏杆,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众人将她围在中间喝酒,半醉半醒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还有个格木在京城被她给忘了! 她扯住周炎的衣袖。 “五哥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无人处,白芩歌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当初听见太子跟格木的交易时,她只跟沐云行说过。 “怎么了?” 周炎被灌了很多酒,揉着两只眼睛中间的穴位。 白芩歌问道:“那位突厥的七皇子格木还在京城吗?” 当时是他负责接待的,他应该清楚。 周炎答应了一声。 “在京城,父皇给他赐了宅子,留他长住。” 白芩歌舒了口气。 “你问他做什么?” 她眼珠子转了转。 “无事,就是担心咱们不在京城,他在京城胡来。” 周炎笑道:“放心吧,就算咱们不在京城,朝中也有人看着他。” 白芩歌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累了吗,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我招呼着就行了。” 他这次能这么顺利,都是白芩歌的功劳。 白芩歌没拒绝他的好意,歪着脑袋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回到府上好好泡了个澡,回想着这大半年调查的结果,看来朝廷的田亩制度有不少漏洞,至少她就发现了很多问题。 普通百姓家的田产就不说了,很多挂靠在当地有功名的大户名下,要是遇上和善的人家,百姓们能少交点粮食,辛苦种一年,大部分粮食还在自己手里。 要是碰上那种黑心的,反正地已经易主了,就算是打官司也要不回来,百姓们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最后只能去给人当佃户。 还有的大户用尽各种手段,逼迫百姓们把田产挂在他们名下。 她碰见过不少来找她告状的,这些事情她管不了,也没法管,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还挨了不少骂。 朝中盯着她的官员时不时还得弹劾她。 她总结出了一个结论,好人难做呀。 五月初天气已经热了,但是晚上泡个热水澡还是很舒服的,泡得浑身无力,从浴桶里爬出来,随手捞了一件轻薄的睡衣穿上。 因为在自己的房间,外面还有几十个暗卫守着,她没做防备,她的房间里保证炼制苍蝇都飞不进来…… 正这么想着,看到坐在自己桌前喝茶的某人,她擦头发的动作顿住,面上的表情凝固了。 “不是,你从哪儿进来的?” 她没听到一点动静,暗处的某魂也没提醒她。 等等,她呼吸一滞,咬了咬牙,某魂巴不得跟他怎么着呢,又怎么会提醒她,说不准就是故意的! 头发上滴下来的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她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便转过身去,又捞了一件衣服穿上。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沐云行抿了抿唇,轻笑道:“不要小看镇国公府的实力,也不要小看我。” 她离京的这段时间,他派的有护卫跟着,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 “变态!”白芩歌骂了一声,“大半夜闯女子闺房,你还要不要点脸了?” 沐云行又是一阵轻笑。 “这么说,世子承认自己是女子了……” “我……” 白芩歌被堵了话头,见他的目光一点也不知道收敛,恼怒道:“你再这样我可不客气了!” 沐云行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白芩歌瞥见他某处,然后……与他的视线相交。 “你要是来向我展示你风采的话,以后可以不用来了。” 她已经看见了,不止一次。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也没露出哪里啊…… “世子装了多年男子,又岂会不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见她的头发丝,都会有感觉。” 这个话题,好像不适合再讨论下去了。 沐云行主动转移的话题。 “格木在太子的安排下悄悄离京了。” 他今晚过来,就是跟她说这个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的狡黠。 白芩歌歪着嘴笑道:“意思是,我们现在能动手了?” 第114章 出事儿了 白芩歌灵魂状态上身,捞过衣服穿上,动作利索地往腰间别了两把匕首,提了一把长剑。 沐云行看着她气势突然变了,这种换了一个人的感觉,他不是第一次感觉到了。 白芩歌抬眸看着他,冷峻的眉眼中带着杀气。 又带着他熟悉的味道。 “人在哪儿?” 上辈子为了挡住格木的大军,他们白家军将士全军覆没,最后的记忆是她的银枪刺进格木的胸口,将他斩杀在马下,格木的长刀也戳中了她,两人一同倒在雪地里。 挡住了突厥南下的步子,她才放心地闭上眼睛。 这辈子既然有机会,她要亲自会会这个格木。 “我让人盯着,人在城外。” 城门已经关上了,沐云行有城外三大营的令牌,两人喊开城门星夜出城。 在格木进京前曾经住过的那个驿站里,大堂里还留着最后一盏灯,一个小伙计正坐在灯下打盹,忽而一阵风吹过,灯火晃了晃,伙计睁开眼睛,看见门被风刮开了,便起来去关上门。 虽说晚上不冷,但是外面说不定有野兽出没。 两条黑影悄无声息靠近客房,房中的人猛然从床上惊醒。 “什么人?” 白芩歌破门而入,二话不说拔剑刺过去。 暗处突然冒出来许多黑影,沐云行吹了声口哨,他的人挡在前面将这些人拦住。 房间里,没有准备的格木被白芩歌步步紧逼退无可退,只能伸出胳膊去挡,刺痛感唤醒了他,只见他撞破窗户跳到院子里,借着星光看见白芩歌的脸。 “我与白世子往日无缘近日无仇,为何要下此杀手?” 白芩歌不跟他废话,空间开朗,她自然也不用束手束脚,拔出腰间的长剑对准他。 格木眼睛一眯,取下挂在身后的短枪一合,正是他上辈子用的兵器。 这一幕异常熟悉,透过夜色看着格木,仿佛看到了雪原上那道猩红色的身影。 她提剑砍上去,兵器相碰冒出火星,在屋顶上与黑衣人缠斗的沐云行余光关注着他们,上次在林中,他就见识过白芩歌的功夫,这一次,比那次的爆发力还要强上数倍。 让人感叹,她瘦削的身板之中,竟然蕴藏着如此大的力量,比她高出一头的格木也惊讶了。 两人顷刻间已经拆了数十招,身形动作快到只能看见残影。 在大堂里打瞌睡的伙计听见动静出来看,沐云行手中弹出一枚石子,他刚打了个哈欠,下一瞬就倒在地上了。 看出她今天是非杀自己不可,格木全神贯注应对,他用了八成力道,眼前的人不仅岿然不动,甚至还能将他震开。 手中的银枪嗡嗡作响,发出兴奋的鸣叫,他也很久没有遇上对手了。 “白世子竟然如此深藏不露……” 白芩歌虎口被震得发麻,她清楚格木的实力,要想杀他并不容易。 她憋着一口气,多说一句话对她都是损耗。 夜黑风高,星星被乌云挡住,院中一串一串的火星显示着两人的位置,沐云行将太子派来护送格木的暗卫解决掉,站在高处往下看。 院中战况焦灼,他一时竟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格木胸口一闷,被白芩歌踹了一脚,俯身吐出一口血,白芩歌也没好到哪儿去,体内翻江倒海,剑身剧颤,攻势太猛烈了,她麻了半边身子。 稍有分心,体内就翻江倒海,喉间腥甜。 眼看着格木近在眼前,她想起身,却被沐云行按住肩膀。 他挡在她身前,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 “交给我。” 格木擦了擦嘴角的血,哂笑道:“怎么回事,我哪里惹到你们两位了吗?劳动靖国侯世子,镇国公世子同时来杀我一个不受宠的突厥皇子。” 白芩歌恨不得亲自动手,但当她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会感觉到灵魂不稳,那种过电流般的灵魂被撕扯的感觉让她无法动弹。 她尽量不去想上辈子跟格木的恩怨,闭上眼睛调理呼吸。 沐云行长剑出鞘,格木明知不敌,虚晃一招跳上围墙准备跑路。 林中飞鸟惊起,格木被暗卫挡了回来,他势单力薄,一个人来到大周出使,本以为无人注意到他,却没想到白芩歌跟沐云行竟然不讲武德带人围杀他。 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没想到堂堂镇国公世子,竟也是以多欺少之辈。” 沐云行勾唇道:“激将法对我没用,她要你死,你就必须死。” 格木躺在地上毫无招架之力,他不甘地看着天上从乌云后钻出来的星星。 只差一点,他如果能回到突厥,就一定能取得父王的重用,有大周太子的承诺,他敢保证,不出十年便能养出一支精锐之师,到时候挥军南下…… 眼前的画面定格在星空上,听说人死之后,最后丧失的是听觉,他听见沐云行焦急的声音。 “白芩歌!” 格木死了,白芩歌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被撕扯成碎片飘向高空,她看着沐云行的脸,有点懊恼,有点遗憾,强撑着扑向她自己的身体。 “你还是第一次这么喊我的名字。” 眼前放大的俊脸来不及惊喜,她忽而扣住他的后脑勺,在他唇上啃了一口,没有味道。 她咂吧着嘴,伸舌头舔了舔嘴唇,而后又晕了过去。 沐云行一愣,隔了半晌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呼吸,呼出一口气,他好笑地看着昏迷过去的白芩歌。 都这样了还不忘了撩拨他,还说对他没意思…… 将她打横抱起。 沐嘉硬着头皮请示道:“世子,他怎么处置?” 不能让太子知道是他们下的杀手。 沐云行吩咐道:“清除痕迹,伪造现场,突厥有人不想让他回去。” 沐嘉明白,见他抱着白芩歌往外走,一脸欲言又止,刚才是他看错了吗? 或者是天黑看不真切? 他抬头,看到一院子暗卫们都别开眼睛,嘶了一声。 他家主子什么时候变成断袖了? 这处驿馆位置偏僻,很少有人经过,加上驿丞,一共就两个人,驿丞今晚不在,只有一个伙计。 伙计半夜睡醒的时候,大堂里的灯还亮着,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天也快亮了。 可能是趴着睡太久了,脖子有点疼。 他揉了揉脖子,起来把油灯吹灭,打开院门进去打扫。 意外发现院子里很干净。 他还当是客人自己动手打扫的呢。 “客人,今天早上吃什么饭……” 他轻轻一碰,房门就开了,客人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地上隐隐有一滩干了的血迹。 他瞪大眼睛,出,出事儿了…… 第115章 冲破世俗枷锁,勇敢在一起 沐云行带着白芩歌回到镇国公府,叮嘱沐嘉去请大夫。 看他对白芩歌紧张的样子,沐嘉放弃抵抗了。 男人崇拜强者,昨天晚上他亲眼看着白芩歌大杀四方,自认换成是他,在她手底下过不了几招就被干趴下了。 在城外经历围杀那次,他就见识过白芩歌的聪明才智,那时候以为她只是有点自保的功夫而已,毕竟她年岁还小,看起来也瘦弱得很。 没想到昨天晚上放大招,那股大杀四方的气势,一整个把他镇住了。 白芩歌一直没醒。 沐云行把她放在床上,犹豫着要不要把她的衣服解开透透气,犹豫了半响突然想起来,她昨天晚上好像,似乎,可能根本没穿。 幸好天黑,别人没有发现。 他把床上的帘子放下来,等沐嘉带着大夫过来,这才把白芩歌的手腕放出来。 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躺着一个姑娘家呢。 沐嘉也知道昨天晚上他们干的事情见不得光,只说府上有人生病了,没说性别,没说男女。 这个架势,大夫先入为主以为里面是女眷,也知道大户人家的讲究,从箱子里摸出一枚丝帕盖上去,然后才开始把脉。 只是把脉把了半晌,疑惑问道:“病人哪里不舒服?” 沐云行拧眉。 大夫解释道,“从脉象上看,似乎没有什么问题,病人的脉象平稳,像是睡着了。” 沐云行不放心地问道:“没有内伤之类的?” 大夫肯定地摇头说道:“没有,病人身体康健,没有问题。” 沐云行松了口气,给沐嘉使了个眼色,沐嘉把人送出去。 可能是太累了吧。 毕竟昨天折腾了一晚上。 沐云行不放心地守在床边,沐嘉进来看见他靠坐在椅子上睡过去了,贴心地把房门关上退出去。 一觉睡到下午,沐云行揉揉酸胀的脖子,起来去看床上的人。 白芩歌呼吸均匀,一动不动,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伸手推了推她。 “白芩歌?” 白芩歌睡得正香,感觉有人一直在喊她,还捏她的鼻子,摸她的脸,她烦躁地伸手拂开,而后翻了个身。 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猛然从床上弹起来。 “沐云行,你又搞什么鬼?我怎么在这儿?” 这次她的领口倒是好好的,只不过,感受到里面…… 她终于醒了,沐云行松了口气,看她拉着被子把自己包裹成粽子,调侃道:“不是你昨天晚上轻薄我的时候了……” 白芩歌:“……” 她什么时候轻薄他了!少胡说八道! 沐云行指指自己的嘴唇,他现在还能感受到她尖尖的牙齿在唇上的触感。 他的目光太灼热了,白芩歌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我怎么会在这儿?” 又是醒来发现自己在沐云行这儿,看他的表情,昨晚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她怕某魂不要脸,把人家给吃干抹净,不还得她负责吗。 “你不记得了吗?” 沐云行表情严肃,那种不是一个人的感觉又来了。 白芩歌哪儿记得,连猜测的方向都没有。 她干脆老实地摇头。 沐云行试探道:“所以,格木死了,你也不知道了?” 果然瞧见她一脸震惊,追问道:“格木怎么死的?我想杀他还没动手呢,他被谁杀了?” 她恍然想起昨天晚上他找来,后面就断片了,急忙捂住嘴巴,但是……沐云行已经发现了。 他逼近过来,凌冽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 “你杀了他,这点也不知道吗?” 白芩歌似要被他看穿,她硬着头皮说道:“我,我知道……” 沐云行盯着她。 白芩歌没了法子,只好破罐子破摔道:“行吧,老实跟你说吧,昨天晚上去杀格木的是我,也不是我,是另一个我。” 沐云行身上的压迫感太强了,她往里面挪了挪,咽了口唾沫。 “你是不是发现我有时候跟现在不一样?不像是我,但又是我?” 她就说早晚得出问题,这不是,被沐云行发现了。 他点了点头。 白芩歌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还当是祖宗显灵了呢,后来发现装神弄鬼的是我自己。” 她说半天不在点子上。 “大概可能,我猜的,未来白家会有大劫难,未来的我自己灵魂跑回来了,来拯救白家。” “未来,太子会倒台,大皇子会倒台,最后周炎登基,咱们两家的命运我估计也差不多,毕竟她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我拉拢你,然后去调查忠勇侯府。” “说不定里面都有猫腻,她没多说,我猜着,是不能多说,如果泄露未来的事情,可能会遭到反噬。” 后面的话又太在点子上了,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格木也是她提醒我的,但是你懂吧,我没经历过她说的那些事情,我总是反应慢半拍,有时候又想不明白……” 沐云行坐在床沿上陷入沉思。 白芩歌见状,从被子里爬出来,毕竟这个天气,她已经捂了一身汗了,捂得脸颊红扑扑的。 她伸手拍在沐云行肩膀上。 “所以,那啥,对你有意思的可能是她,你别会错意了。” 沐云行转过来看着她,她没防备,被他的鼻梁蹭到。 “世子,太……” 有事进门禀报的沐嘉愣在当场,目光定定地落在两人亲昵的姿势上。 白芩歌一把将沐云行推开,自己滚到床里面去了。 完了,这次是真的解释不清楚了。 “那个,那啥,太子派人来请世子过去。” 昨天晚上他半夜出城,今天早上发现格木的尸体,太子怀疑他也在情理之中,他早就想好对策了。 沐云行淡定的起身,换了一件衣裳,出门去了。 沐嘉不知道他是该追上去跟着他家世子去太子府,还是留下来照看一下跟他家世子……嗯,那啥的白芩歌。 思来想去,他还是走到床前,想替他家世子安抚一下白芩歌。 “白世子先在房间里休息,我们家世子等会儿就回来。” 白芩歌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如果她这个时候解释,自己跟沐云行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有人信吗? 沐嘉点头,他信,他信白世子跟自家世子一定是真爱,否则怎么可能冲破世俗的枷锁,勇敢地在一起呢? 他也发愁,怎么跟国公爷解释,世子给他找了一个男媳妇回来。 第116章 你哪只耳朵听见本世子骂你了 沐云行已经很久没有踏足太子府了。 再次上门,太子府的下人依旧热情,太子也仍旧跟从前一样。 “云行,让你过来,是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太子的态度与从前别无二致,但是他却能感觉到一丝生硬,毕竟只差一道窗户纸没捅破,维持着面子上的情分而已。 “殿下请说。” 太子顿了顿,问道:“你昨天晚上出城了?” 沐云行嗯了一声。 “军中有点事情要处理,就临时出去了一趟。” “格木死了,你知道吗?” 太子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却见他微微惊讶,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 “突厥七皇子,不是应该在京城吗?怎么会在城外?” 太子一噎,对呀,他一大早收到格木被杀的消息,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怕被别人疑心,这才等着驿馆的消息递到京城,才开始行动调查。 如此一来,已经到下午了。 他第一个怀疑沐云行,昨天夜里,只有他出城了。 沐云行不承认,他手上也没有证据。 “你当真不知情?” 沐云行摇头。 “殿下,要臣去查吗?” 太子心虚,怕他顺着格木查到他跟格木的合作。 “你这段时间练兵,也辛苦了,这个案子本宫交给刑部。” 沐云行拱手道:“臣听殿下的吩咐。” 太子明显感觉到沐云行跟他生分了,但是也没办法补救,便只能这样相安无事。 一次不成,便再没机会动手了。 沐云行从太子府出来,心里琢磨着白芩歌的话,不是他不愿意相信,是实在太过惊悚了,毒辣的太阳晒在后背,他还觉得浑身冒冷汗。 经过闹市,他想起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跟白芩歌都没吃饭,见街边卖的有神仙豆腐,便买了一份带回去。 白芩歌早就趁着没人的时候跑路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先是好好地把裹胸穿好,又找了件衣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才打开房门,伸着懒腰出门了。 冬青觉得不对劲,哪儿有人从昨天晚上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的,但是白芩歌大半年不在府上,可能是太累了,她也摸不准。 见她出来,上前请示道:“世子要用膳吗?” 白芩歌差点把她给忘了,过年的时候冷南回老家上坟祭祖,回来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办点儿隐秘的事情,例如暗中搜集百姓们告状的状纸之类的,看他像是死心塌地给她办事,白芩歌还承诺过说,会帮他好好照看妹子。 “冬青啊,行啊,吩咐厨房摆膳吧,你家世子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还是那副喜欢过嘴瘾的性子。 冬青去厨房吩咐摆膳,她犹豫着做了一道红糖汤圆放在桌上。 白芩歌瞧见了,问道:“这是谁做的?” 冬青面颊羞赧。 “奴婢做的,世子尝尝。” 白芩歌把汤圆捞过来尝了一口,叹道:“我这个人吧,不太喜欢吃甜,但是嬷嬷的拿手菜又不好拒绝,有时候还会想这一口。” 她小口吃着。 “我小时候喝了不少汤药,苦得我连口水都苦,舌头尝不出来味道,只能尝出来汤圆的味道。你这里面红糖放多了,太甜了。” 她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状似无意的话解了她心头困扰许久的疑惑。 原来如此。 白芩歌余光瞥着她脸上的表情,这傻丫头,都来她府上多久了,还惦记着给太子当眼线呢,冷南这个妹妹真是一根筋。 沐云行拎着神仙豆腐回府,沐嘉从他一进门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看着他手里提着的东西,他家世子真是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都开始知冷知热了。 “世子,白世子已经不在府上了。” 沐云行顿了顿,他早该猜到。 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沐嘉。 “送到靖国侯府上。” 白芩歌正在吃饭,四喜小跑着给她送来一样东西。 “世子,这是沐世子让人给您送来的,您最喜欢吃的神仙豆腐。” 什么神仙豆腐? 怎么就她最喜欢吃了? 四喜找来盘子,把油纸包里绿油油的像凉粉一样的东西取出来,切成块儿,撒上蒜汁青椒盐醋调味料等,端到她面前。 神仙豆腐就是用桑叶做的凉粉,这个季节正好吃。 青绿的颜色看起来十分解暑。 她尝了一口,酸酸的,滑溜溜的,确实是她喜欢的口感。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看了一圈,把桌上她没动过的一盘甜粽子端起来,用绳子捆住。 “回礼。” 四喜提着粽子跑出去。 让厨房准备了饭菜,沐云行刚坐下,沐嘉提着一串粽子回来。 “这是白世子的回礼。” 沐云行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看着甜粽,像是看见了……初恋? 沐嘉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形容也是绝了。 “放下吧。” 他还有很多疑问没问,白芩歌竟然跑了,算了,等晚上找机会再问。 这边白芩歌吃饱喝足,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让四喜去联系阮启他们,备车出门去了。 跟着周炎出门在外辛苦了大半年,一朝回京,可不得好好放松放松。 众人约在春晓楼。 “她白芩歌算什么,要不是有个好家世,她又比本公子强到哪儿去了?” 乔南舟站在大堂,怀里正搂着一个姑娘大放厥词,“就算她有个好家世,将来头上有铁帽子爵位,还不是被派到山沟沟里去干苦力去了,本公子可不一样,本公子现在在工部当差,督造的可是皇上御笔钦点的雁回塔!” “等塔楼建成了,皇上还要带着文武百官登塔呢,站在塔楼上,能俯瞰京城所有的建筑!” 果然最怕的不是别人优秀,怕的是跟自己一样的同伴或者是对手突然上进了。 白芩歌领了差使出京,乔南舟后脚也让大皇子帮着找了个差使,说好听点,他是雁回塔的督工,说不好听点,就是给他头上随便挂个差使,混资历的。 她跟乔南舟果然是冤家,一条街上这么多青楼,回回都能跟他遇上。 她清了清嗓子。 “乔七公子能看得懂图纸吗?你去督工,莫不是只看着工人别偷懒?这个活,好像连我家养的阿黄都会干吧……” 大堂中有不少人,白芩歌的话惹来众人哄笑。 乔南舟转过来,一眼看见白芩歌。 “白芩歌,你敢骂我?” 白芩歌翻了个白眼。 “你哪只耳朵听见本世子骂你了?” 第117章 热闹景象 乔南舟噎住。 “白芩歌,你不就是跟在五皇子身后的跟屁虫吗,我看不懂图纸,你又比我强到哪儿去?” 白芩歌掏了掏耳朵,点头道:“你说的都对。” 乔南舟又是一噎。 白芩歌发现还挺好玩儿的。 “乔七公子大器晚成,大智若愚,是我从前小瞧了乔七公子的才华,这厢先给七公子赔个不是。”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夸他,不过大器晚成就算了,什么叫大智若愚? 乔南舟猜到她肯定没憋着好心眼,果然。 但是面子上不能输。 “白世子承认我比你优秀就行,念在你没上过几天学,不认识几个字的份儿上,本公子就不计较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呵,果然是给几分面子就要开染坊。 白芩歌哈了一声,对着他竖了一根大拇指。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咱们换个地儿,这儿盛不下咱们。” 白芩歌带着一帮人出门左拐,乔南舟才反应过来。 “白芩歌,你什么意思?” 在青楼里泡了一天,白芩歌有点心不在焉,看着窗子底下来来往往的人,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才刚回京,没有人把格木的死往她身上联系。 但是今天醒来,她喊她自己的时候,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魂应答。 不知道她还在不在。 “世子,您想不想吃神仙豆腐?我去买。” 严志奇狗腿的凑过来,白芩歌想起中午吃的那份,摇头道:“不吃。” “奇怪,世子您今天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连神仙豆腐都不吃了?” 这个天气,最适合吃点滑溜溜的东西,要么是豌豆凉粉,要么是水晶糕,要么是神仙豆腐,街上还有很多小吃。 “凉面吃不吃?” 白芩歌刚吃饱饭,一点也不饿。 “你们去吃吧。” 严志奇哦了一声,白芩歌不吃,他也省得去跑腿了,喊来伙计。 “去给我买一份猪皮冻,多放点辣。” “我说,世子不吃你就不去了?我们不是你兄弟?” 元寿觉得严志奇太区别对待了,把他按住,几个人伸手在他身上挠,严志奇发出猪叫一般的笑声。 白芩歌不管他们的热闹,她在想,是不是杀掉格木改变了以后的结局,所以她的灵魂也消散了? 自己来自未来的灵魂跟着她也有一年时间了,她多少总结出了点规律,灵魂强大的时候,哪怕不上身,她也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当灵魂变得虚弱,她就很难感应到。 但是像这次完全感应不到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面前一只黑胖的手从眼前划过。 阮启问道:“白兄,你在想什么呢?盯着窗户外面看半天了。” 白芩歌转过来,没事,她就是有点担心另一个自己。 “有事说事。” 阮启嘿嘿笑了两声,开口说道:“没事,我这不是想问问五殿下什么时候把咱们的成果呈上去,我好攒点儿功劳娶媳妇啊。” 这小子天天惦记着娶媳妇。 “五殿下自有主张,你慌什么。” 阮启也知道这个理,但是他在外风餐露宿大半年,帮真正干活的官员拦住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他也很耗费心神的好吧,瞅瞅他的手都晒黑了,要是变丑了,他还怎么找媳妇? 男人到了这个年纪,脑子里天天想点儿废料,白芩歌莫名又想起沐云行来,觉得更烦了。 “滚滚滚,离我远点儿!” 雄性动物的天性,阮启的眼睛在楼里的姑娘身上瞄,不能碰,看看总行了吧。 “不行了,我得回家了。” 阮启忽然捂着鼻子,“再在这儿待下去,我怕我活不到明天早上。” 他从椅子上爬起来,“以后再来青楼别叫我了。” 白芩歌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很怪异,元寿跟严志奇勾肩搭背,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 “阮兄还留着初夜过年吗,实在不行,就找个雏儿算了……” 阮启的脸黑得像锅底,脚底下跟抹了油似的跑得飞快。 他们两个笑完之后转过来看见白芩歌。 “瞅瞅咱们世子就不一样,也不知道那小子看见了什么。” 天气热,楼里用来隔断雅间的木门拆了,换成了薄纱,隔着一道水红色的薄纱,看外面经过的女子,也带着一股更朦胧的美感。 仔细听,对面雅间似乎传来了某些不雅的声音,两道人影交缠着。 这种朦胧的视觉冲击,更容易令人想入非非。 白芩歌也觉得,有点蠢蠢欲动的感觉。 “行了,你们玩儿吧,我也走了。” 以前她没往这方面想,也不觉得什么,有时候还能笑着调侃一句两句,现在不行了,她觉得自己也快流鼻血了。 回到家里,觉得身上粘腻想洗个澡,低头看见自己……她仰起脸,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绯红。 天太热,人太燥,大概是到了季节吧。 “白芩歌,你在不在?” 她又喊了一声,仍旧是没人回答她。 端午节本是个热闹的节日,却因为格木的死蒙上了一层阴影,朝中组织了刑部大理寺的官员联手彻查。 格木再不受宠也是突厥的皇子,一个皇子莫名其妙死在城外,往小了说,是京城这边防卫不当,今天死了一个突厥皇子,明天大周皇子的安全是不是也受到威胁? 往大了说,影响到两国的邦交,人家好心派遣使团来恭贺太后过寿,被莫名其妙扣在京城不说,如今更是莫名其妙被人杀了。 突厥正愁没有正当的理由犯境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廷捂得再严实,消息也被传出去了,更有人借机生事,没多长时间,京城中便流传出一则谣言,说突厥集结了三十万大军放在边境,准备向朝廷要个说法。 城中百姓人心惶惶,为了压制住这则谣言,肃帝下令礼部牵头,举办龙舟比赛,怎么热闹怎么来,最好把视线转移走。 这个差使自然就落在了在礼部挂名的周炎头上。 于是他放下手中的活,抓紧时间拟定方案,连夜把策划做出来,第二天一大早就下发到京城各个商户手中。 给他们个机会出钱出力,帮着朝廷把这项差使办好,表现好的商户不仅能得到朝廷的嘉奖,还有机会成为皇商,给皇家供货。 于是满京城的商户们卯足了劲儿办差。 白芩歌三天没出门,出门就被街上的热闹景象吓到了。 第118章 龙舟赛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就连她家门口都挤满了人。 四喜提醒道:“世子,今天是端午节啊,宫里各处都给咱们送了节礼呢,还有五殿下送来一封邀请函,请您去城外观看龙舟比赛。” 京城也有河道,但是京城百姓太多,在城里举行比赛怕发生事故,便把比赛的地点定在城外,护城河宽敞的地方,能同时容纳一二十条龙舟船。 周炎身为主办,给她留一个位置不算难事儿。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叫上阮启他们一起!” 四喜瘪嘴。 “世子,京中各家权贵在看台上都有位置,他们肯定早早的就过去了,谁跟您似的,这么晚出门。” 白芩歌发现四喜的脾气见长,都敢怼她了,合上扇子在他头顶敲了一下。 “听说今天皇上也会去观看龙舟比赛,咱们赶紧的吧!去晚了不好。” 往年也有龙舟比赛,但是没有今年这么热闹,白芩歌去过几次,后来嫌挤得慌,就没再去凑热闹。 今年竟然连肃帝都出宫了,这个热闹她得凑啊! 于是她轻车简行,一路出了城,挤到高台上。 周炎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吓了她一大跳。 “五哥,你这是怎么了?” 周炎反应慢了半拍,仰着脸看天,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如果早知道入朝会有这么多事情,他做什么想不开要答应李相入朝历练? 他从回京之后就没闲过,熬了两个大夜把记录的土地田亩数据整理出来,还没休息,又被安了新的差使,主持龙舟比赛,他甚至都没有推辞的机会父皇就拍板了。 理由是,太子监督国事劳累,大皇子盯着修建雁回塔不能出差错。 合着就他一个闲人是吧? 白芩歌忍不住笑出了声,在他肩膀上一拍。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五哥保重身体。” 高台上的视野很开阔,能看到宽敞的河面上,十五支龙舟并排停着,河岸边围满了人。 周炎还得负责交际,京中的贵族不少,虽然说不是所有人家都有资格被他亲自接待,但是大部分他得给面子,谁让他资历浅,今年头一次主持龙舟赛,就算象征性的,来看比赛的人家也会派人来跟他打个招呼。 白芩歌瞧见他打了好几个哈欠。 在心里默默同情着他。 “白芩歌!” 两道女声同时在身后响起,她转过去,瞧见……李妙颜跟九公主一左一右从两个方向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两人先对视了一眼,而后一同怒目看着她。 “好巧啊,你们也来看比赛哇。” 九公主一看见她就没有好脸色,李妙颜也是,两人默契地在她身前三步的距离停住。 “我最近,应该没招惹你们二位吧,我都低调做人多久了,以前那点儿恩怨,如今也别提了吧。” “还没恭喜李小姐呢,对了,李小姐是来找五……” 她想起来李妙颜跟周炎定亲了,以为她是来找周炎的,便好心地给她指了指周炎的位置,谁知道李妙颜竟然生气地走开了…… 却又在瞧见沐云行的时候猛然顿住。 周芷莹本来想来找她的麻烦,眼神瞥见沐云行,也顿住了。 白芩歌转过去,看见走上高台的沐云行朝着她走过来,她在心里祈祷着这货千万别过来,没看见她,别过来…… 他就像是故意跟她对着干,手里提着两个油纸包溜达过来。 “路上买的,水晶肘子跟冰豆糕。” 李妙颜跟周芷莹的视线同时转移到她身上,恨不得要把她吃了的样子挺让人害怕的。 “谢,谢了。” 她接过来递给四喜,四喜会意,跑到他们侯府的位置上,把冰豆糕跟水晶肘子用盘子摆好,献宝似的跑过来跟她邀功。 “世子,您早起没吃饭,幸好沐世子有心,趁着比赛还没开始,您赶紧过去吃几口吧。” 白芩歌:“……” 感觉到周围投来的杀人目光越来越多,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扭捏了,回去一屁股坐下,用牙签扎起来一块儿肉塞进嘴里。 沐云行宠溺地看着她,她也干脆不管了。 凑近说道:“我好几天没感觉到她的存在了……” 这个她指的是谁,只有沐云行能听懂。 “你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她吧……” 就算都是自己,另一个自己明显比她更优秀,更果决,虽然不想承认,但这也是事实。 没有人会喜欢天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她。 “她是你,你也是她,人都是一步一步慢慢成长的,能从一个纨绔,成长到那么厉害的程度,你也很厉害。” 肃帝带着淑妃坐上高台,河面上开始敲鼓,龙舟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的话被鼓声淹没,只有白芩歌听见了。 她抽了抽鼻子,承认自己有被安慰到。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两人的互动被当成是打情骂俏,周芷莹跟李妙颜的眼睛根本不在龙舟上,而是死死地盯着白芩歌。 白芩歌吃饱喝足,看着河面上的龙舟队伍冲出去,兴致上来了,走到高台边上,正准备发出点感叹,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偷袭。 高台上没有栏杆,她为了躲开背后的偷袭,错身一脚踩空,下意识捞住手边的东西,而后扯着沐云行的腰带一起掉了下去。 周芷莹正暗自得意,瞧见沐云行也被她带了下去,面色一白,急忙跑到高台边上去看。 这一处高台临河修建,下面就是汹涌的河水,掉下去虽然不会出人命,但是也足够狼狈。 沐云行捞住她的腰,两个人没有掉下去,而是挂在了高台上。 白芩歌仰脸看见周芷莹担忧的眼神,笑道:“九公主不地道,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差点连累你的心上人也掉下去丢人。” 见他们没掉下去,周芷莹松了口气,但是瞧见她没掉下去,周芷莹又有点恨。 肃帝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让太子过来查看,周芷莹不仅不救人还恶人先告状。 “二哥,不能怨我,是她先挑衅我,不信你问李姐姐。” 在讨厌白芩歌这件事情上,她跟李妙颜是一个阵营的,李妙颜想出手,顾忌着名声没敢出手,被她抢了先,心里赞了声畅快。 这会儿当然要站出来给她作证。 “胡闹!”太子训斥了一声,“两位世子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让我跟父皇怎么跟侯爷和国公交代?” 上次的事情……足够让靖国侯与镇国公对朝廷产生信任危机了,要是再来一次,怕是再没借口把他们两人留在京城了。 第119章 他应该是个好皇帝吧 周芷莹委屈的眼里挂着泪。 “喂,先别急着哭哇,让我们上去!” 她跟沐云行还在高台上挂着,太子伸手把白芩歌拽上去,沐云行手臂上用力,轻松翻上来。 “谢过殿下……” 相爷派人把李妙颜叫走训斥了,周芷莹也被被太子训斥了一通,又被叫到肃帝面前训斥了一通,最后龙舟赛也不看了,干脆回京了。 临走前还又剜了白芩歌一眼。 白芩歌:“……” 她在心底疯狂叹气,她只想安安生生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怎么就那么难呢! 肃帝看了一半,内侍忽然呈上一封加急的公文,肃帝拆开看了一眼,面色一凛,把公文递给离得近的太子。 太子看过之后,父子两人对视一眼,准备动身回宫。 第一轮比赛的龙舟有看头,大家你争我抢猛往前冲,第二轮开始就有凑数的了,不是两条船撞在一起,就是跑着跑着突然侧翻,船上的人跟下饺子似的在水里游。 白芩歌看得意兴阑珊,也准备回去。 周炎正组织人手下水捞人,白芩歌再次同情他几息,转身往回走。 “刚才那封公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上的面色不太对。” 白芩歌猜测着信上的内容,沐云行问道:“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好像互换了一下灵魂。 白芩歌问道:“你军中不忙吗?” 沐云行嗯了一声。 “不算忙。” 他名声在外,不管在哪一处军中,都没人敢跟他叫板,毕竟就连如今的镇国公年轻的时候,也没能杀进北辽王庭,他的功劳放眼大周都是头一份。 在军中训练几个兵痞子,不还是轻轻松松吗! 白芩歌哦了一声。 “可是我吃饱了啊。” 沐云行低头看她。 “吃饱了可以陪我再吃点儿,过命的交情,吃顿饭不过分吧。” 就怕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热情得让她真的扛不住啊! 今天京城的人都涌到城外看龙舟赛去了,城里的酒楼有些冷清。 “听说永州大旱,今年颗粒无收,百姓们饿死了不少。” 一进醉香楼的大门,就听见大堂里几个人在议论。 “很多人背井离乡,带着全家往京城这边跑了,要是让他们到了京城,岂不是打朝廷的脸面?” 白芩歌皱了皱眉。 永州大旱不假,今年春上,她过去测量土地,调查田亩情况的时候,地里确实很旱,但是永州土地肥沃,良田众多,就算今年大旱,靠着以往家中的存粮,也不该有百姓饿死呀。 而且,永州是她调查过的所有地方里面,百姓手中土地最多的地方,不像其他地方的土地大多被乡绅富豪们占光了。永州最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她猜测着可能是这些人胡说八道,想要扰乱民心。 跟沐云行上了二楼雅间,见她有点心不在焉,沐云行问道:“跟外面那些人说的东西有关?” 他快成她肚子里的蛔虫了。 白芩歌嗯了一声。 “别的地方我不敢保证,但是永州是我亲自过去摸底,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 沐云行给她添了杯茶。 “不用着急,朝中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了。” 永州距离京城不远,有消息的话一天就送到了。 用完午膳再回家的路上,白芩歌又听见街边议论。 “易子而食这种事情咱们只在茶馆听说过,哪儿能想到竟然发生在身边呀,听过路的商旅说,官府派兵把路围起来了,永州逃难的百姓们逃不出去,又没有东西吃,就开始吃人……” “咱们活在太平盛世之中,哪儿听说过这种事情,真是骇人听闻!” 白芩歌心中不安,跟沐云行对视一眼,正好城外的龙舟赛已经结束,他们两个脚下拐了个弯,去找周炎。 周炎前脚刚回府上,后脚就被叫进宫里,两人扑了个空,回想到今天上午肃帝收到的那封密信。 两人神情严肃起来。 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可能是真的。 如果真是那样,她今年春天去永州摸底,却没发现这个情况,说不准会被人弹劾。 “我去翻翻永州的资料!” 资料被周炎收在府上,这些是白芩歌跟他一起整理的,下人没为难她,直接放她进去了。 她在架子上找到永州的登记材料,坐下来翻看着。 朝廷按照人头分地,永州的土地比其他地方至少多出一倍,也就意味着,每家比其他州县的地也多出来。 检查了一遍,永州籍的百姓,人均至少有五亩地,一个一般的家庭,有两三个孩子,就至少有二十亩地,且还都是好地。 在今年春天之前,前三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就是旱上三年,也不该落到吃人的地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芩歌回想着当时的情况。 然后发现了一个问题。 “按理说,越富庶的地方豪强越多,永州在北方也算是比较富裕了,怎么没有几个高门大户呢?” 放眼看去,全部都是平均的数值,永州城里的商户连京畿周围一个县里的商户的实力都比不上! 沐云行开口说道:“从表面数据上看,永州就像一个世外桃源一般。” 可现在却是地狱。 两人在周炎府上等了一会儿,周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听下人禀报说他们两个上门,径直来到存放材料的地方。 “发现什么了吗?” 看他的样子,应该被骂了。 白芩歌摇头,又点点头。 “有必要再去一趟永州。” 她下去调查的时候一般都是做两套记录,一套真的,一套糊弄当地乡绅的假的。 但是永州的记录,真的跟假的一样,肯定有问题。 周炎打了个哈欠,瘫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父皇训斥了我一顿,朝中几个跟着大哥和二哥的官员顺着往我头上扣了不少罪名,父皇令我去永州赈灾,顺便调查清楚。让大哥去跟永州紧邻的兴洲,兴洲这一次也遭了灾,不过没有永州严重。” “我向父皇禀明了带你们两个去,你们收拾一下,我先眯会儿。” 他说完就靠在椅子上睡过去了,沐云行有点惊讶。 “我也去?” 已经睡着的周炎嗯了一声,嘟囔道:“二哥提议的,我也不清楚他怎么想的,反正父皇同意了。” 他说话的声音飘着。 “知道了,你赶紧睡吧!” 白芩歌看着他眼睛底下的青影,听他的呼吸渐渐均匀,如果不是累极了怎么会坐着就睡着了? 她拉着沐云行往外走。 小声说道:“如果以后他当了皇帝,应该会是个好皇帝吧?” 如今来自未来的她失联了,知道她秘密的只有沐云行,能有个人说说心里话也不错,至少沐云行说不准还能回应她,某个灵魂就只会戳她的后背。 “应该是吧。” 沐云行不确定,因为太子从前也勤勉,表面文章做得也挑不出来毛病。 第120章 果然有大问题 既然要出去赈灾,当然得好好准备准备。 白芩歌还没回来几天,又要出门,被王嬷嬷好一通叮嘱。 这一次是去赈灾,听说永州的情况很特殊,不比上次出门。 “世子,出门在外多带点人手,千万不能落单知不知道?” 王嬷嬷一边给她收拾行李一边说道,“贴身的衣物我专门放了一个小包,世子别让人瞧见了。” 她准备得十分贴心,白芩歌从来就不用操心。 “世子,要不这次,我跟您一起去?” 白芩歌从思绪里拉回来。 “嬷嬷,你也说了永州的情况特殊,您还是在家里待着吧,我没事。这一趟出去跟沐云行同行,不会落单。” 她没明说,但是王嬷嬷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 “他知道了?” 白芩歌点了点头。 在外面偷听的冬青一脸纳闷,知道什么了? 白芩歌轻咳一声,王嬷嬷立刻止住了话题。 冬青进门,福身说道:“世子,奴婢会些拳脚功夫,让奴婢跟您一起去赈灾吧,奴婢能保护您,也能贴身服侍您。” 白芩歌抱着茶杯,思索着她的话。 “也行,那就一起去吧!” 冬青没料到她会同意,愣神之后,欣喜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等她走后,王嬷嬷不赞同道:“世子,您带上她,万一……” 外面人来人往,人多眼杂,她没再继续说下去。 “嬷嬷放心,我自又考量。” 冷南也在,让他们兄妹俩在外面见上一面,冬青如果还是向着太子,冷南就是绑也能把她绑走。 而且,她十分怀疑永州的事情跟太子有关,不过只是直觉,没有证据。 还是感受不到自己的灵魂,她对着天空叹了口气,以后可能,只能靠她自己了。 收拾好行囊,第二天早上出发,周炎跟沐云行都是轻装上阵,瞧见她身边带着婢女护卫,也没说什么,白世子本就比别人娇气…… 他们两个当然不会这么以为了,是落在外人眼中,白芩歌就没靠谱过,他们有理由怀疑,白芩歌就是去攒功劳的。 冷南在暗处瞧见自家妹子也在,心中对白芩歌更感激了。 轻车快马,只要一天功夫就能赶到永州,他们早上出发得早,等到天色擦黑,已经到了永州的地界。 不过永州的情况没有外面传言中那么凄惨,各个乡镇都搭了粥棚,百姓们排队领着稠糊糊的白粥,有的地方还有水车,从外面拉来的水免费分发给百姓们。 这种情况,完全不需要他们来赈灾,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晚上在附近的村子里休息了一晚上,村子里亮着灯的人家不多,让护卫出去打探情况,得到的也都是好消息。 第二天早上继续赶路,半下午的时候终于到了永州城里。 城门口支了好几口大锅,不断有大户往城外送水,百姓们带着能盛水的东西在外面排队,看起来井井有条,哪里有传言中吃人的景象! 他们一行人一看就不同凡响,城内有人迎出来。 “敢问是五殿下与两位世子吗?小人是知州大人身边的幕僚,知州大人出城视察去了,吩咐小人在此等候五殿下,里面请。” 永州的知州叫柳定,一连两任都还在这个位置上,没听说有什么了不得的政绩,也没什么不好的传言,反正很平庸。 不过能办事的官员还是不错的,至少目前看来,他们的到来有点多余了。 几人勒马,依次进城,城中的情况比城外好,水井边上安排的有人值守,每家每户一天只准领一桶水,够一家人吃喝用。 “这里是城中最好的客栈,请殿下与两位世子先休息一下,等晚上知州大人回来,再为殿下办接风宴。” 白芩歌在永州的时候跟这个幕僚打过交道,为人比较圆滑,永州城内大大小小的乡绅面前他都能说得上话。 “白世子,咱们都是老熟人了,有什么情况您可千万别人小人客气!” 他脸上笑眯眯的,白芩歌咧嘴道:“那是,我跟谁客气都不会跟你客气,你跟我说说永州是什么情况,今年春上不还好好的?” 白芩歌拉着他去外面说话,留沐云行跟周炎在房间里,看着外面的情况,觉得不对劲。 “太整齐有序了,反而像是提前排练好的。” 周炎虽然没有下来赈过灾,但是在朝中历练这几个月来看,如果不是下了大功夫,达不到这样的效果,朝中每举办一场宴会,或者是一场活动,背后要付出多少努力,免不了还会出差错。 沐云行,点头道:“殿下说得极是。” 他也觉得有问题,两人站在窗子边上往外看。 “永州城在籍人数六万八千人,这么大一座城,不该如此冷清。” 沐云行行军打仗,对人数更敏感,永州的街道能同时容纳四辆马车轻松通过,足够说明城中平常有很多人。 他们住的是永州城最好的客栈,也就说明,此处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此时却冷冷清清,只有寥寥几个人。 正说着话,白芩歌从外面进来,长呼了一口气,骂道:“想从老狐狸嘴里套点话还真不容易,他咬死了咱们听到的都是传言,咬死了说旱情一发生,他们家柳知州就制定了赈灾政策上报朝廷。” “我出去找了几个人问了问,确实都是这么说的。” 她也觉得怪异,口径太过统一了。 “不过,幸亏本世子早有准备!” 她眼珠子一转,周炎跟沐云行对视一眼。 “白世子有什么好方法?” 白芩歌行包袱里翻出了一沓……名单。 “当初我奉命来调查统计田亩情况的时候,让护卫们私下里去调查,永州也有不少人有冤情。” 她一边翻找一边说道,“我们下来调查,各地的官员肯定提前都打过招呼了,不准百姓们乱说,如果不是实在没了活路,也不会冒险来找我……” “当时我只让人统计了一下,没有功夫详细去调查,本来是想等着回京见到皇上之后,顺嘴提一句,问问皇上的意见。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找到了!” 她不仅只统计了名单,还让护卫们大概记录了一下是什么冤情,因为每个地方都有厚厚一沓,她就没有怎么看过。 现在翻出来摆在桌上,三人看过后均是沉默。 果然有大问题。 第121章 奇怪的知州大人 纸上的内容触目惊心,跟他们眼前看见的和平景象截然相反。 “这上面说,永州十成里面有九成的土地不在老百姓手中,知州柳定就是个喝人血的昏官,上任几年来,用尽各种办法强取豪夺,把老百姓手中的地夺回来,稍有不从的就直接打死!” 白芩歌震惊了。 “这是什么时候拿回来的?护卫也不跟我禀报一声,我要是早知道,早就着手调查了!” 当时的护卫,这一次她还带着,沉着脸出去把护卫们集结起来,问了一圈没人承认。 不应该呀…… 一脸郁闷地回到房间里,没多大会儿有人来敲门。 冷南从外面溜进来。 “世子,这上面的内容是我调查到的,当时怕您惹麻烦,便没敢跟您说。” 白芩歌:“……” 确实够麻烦的!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冷南看着屋内的三人,沉声说道:“当时您主持着丈量土地,您放在明面上的护卫也都有人监控着,我便走远了些,听见了一点闲言碎语。” “等到天黑,我摸进了他们口中说的那户被逼上绝路,一家十口人被逼得只剩下两人的王财主家。” “王家原本是个小富人家,有一百多亩地,几个儿子带着长工干,日子过得不错。” “但是有一天县里的老爷看上他家的地,要强买,他不肯,便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请到县衙去喝茶,最后大儿子撞墙死了,儿媳妇被糟蹋上吊死了,两个小儿子被打成残废,没多久也都丢了性命。王财主的夫人被气死了,只剩下王财主跟一个小孙子。” “为了捞儿子跟儿媳,他把家里的钱都花完了,最后什么也没捞着,整个人有点疯癫,说话颠三倒四说不清楚。这些是他孙子口述的。” “属下走江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就跟亡命徒一样,什么都不怕,属下怕给您惹麻烦,便什么都没说,只把这张口供夹在您收集的资料里面。” 还有就是,他不确定五皇子是不是真的要替百姓出头,是不是真的有实力发现问题,他想试探周炎。 白芩歌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多心眼,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还能找到王财主吗?你先去探探路。” 她补充道:“等天黑再去。” 冷南不是她放在明面上的护卫,方便行事。 要想听到最真实的声音,就只能找最底层的百姓们调查,如果真如冷南所说,柳定背地里就是个禽兽,百姓们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倒也不一定能查到真相。 傍晚时分,柳定才从城外回来,纵马停在客栈的窗子底下。 周炎跟沐云行出去街上转了转,视察了一下情况,留下跟柳定打过交道的白芩歌出面应酬。 见面一番寒暄,冬青给两人端了茶。 柳定的目光落在冬青脸上,赞道:“怪不得上次招待世子时,世子总是推脱呢,连身边的丫头都是如此绝色,自然看不上咱们乡野之地的姑娘了。” 他这番话有些失礼,冬青规矩地站到白芩歌身后,听她开口说道:“冬青姑娘是太子殿下所赐,从前在太子妃身边当差。” 她观察着柳定的表情,果然见他收起了兴致,将话题转到别处。 “竟然是殿下身边的人,下官有眼无珠,若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白芩歌心里哼了一声,这柳定也真是胆大包天,连她身边的婢女都敢肖想。如果不是搬出太子来做挡箭牌,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放肆呢。 “今天晚上,下官在府衙备上薄酒招待五殿下与两位世子,还请白世子代为转达。” 周炎跟沐云行还没回来,他还得回府衙准备一下,白芩歌应道:“一定。” “那下官就先告辞了。” 等送走他,白芩歌交代冬青。 “没事别出客栈。” 就算她会功夫,也不一定能自保。 若真的如冷南所说,柳定在永州只手遮天,就算是太子的人,他也不一定放在眼里。 冬青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白着脸应了一声。 在京城,她面对过的最大敌意,不过是旁人嫉妒她在太妃跟前伺候,酸她几句,也不敢怎么样,大多数时候,是连各家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也得捧着她。 出门在外,她就是一个丫鬟,刚才柳定看她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等周炎跟沐云行从城中回来,白芩歌眼神询问。 周炎不露痕迹地摇了摇头。 也是,柳定敢把他们放进城,就说明城里完全在他的控制之内。 在他们的监视下出去视察,能看见的都是对方想让他们看见的。 “柳大人邀请我们去县衙赴宴,收拾一下,出发吧。” 天色不早了,太阳下山,留下了粉色的云,西边的天上一层亮黄色一层粉色层层递进,最后的紫色和天青色融进夜色里,最后一点光也消失了。 县衙大门敞开着,三人翻身下马,自有小厮上前来帮着牵马。 下午见过的席师爷迎出来。 “五殿下里面请,我们家知州大人等候多时了!” 柳定换下官服,穿了一套亚麻色的长衫,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像是坏人。 “久仰五殿下与沐世子的大名,快里面请。” 他年纪不大,也没听说有什么厉害的族人,年纪轻轻就能坐上知州的位置,可见一斑。 沐云行是个不愿意说话的,周炎得端着身份,不能让人看出深浅,白芩歌上上下下应付,陪着没让冷场。 席师爷给她送上一碗凉茶。 “世子喝口茶润润嗓子。” 白芩歌轻咳了一声,“哎,本世子喧宾夺主了,莫见怪,莫见怪呀!” 说起来吃喝玩乐,她能说上一整天,靠着这个本事,她才能顺顺利利做两套记录没被任何人怀疑。 柳定笑道:“下官倒是觉得跟白世子相谈甚欢,若是有机会去京城,一定得尝尝世子说的神仙豆腐。” 白芩歌拍胸脯应下来。 “到时候我请客!” 说到兴致高处,她伸手拍上柳定的肩膀。 “你可别跟我客气,否则就是不给我面子!” 手下的感觉有点怪异,这柳定看起来弱不禁风,身上怎么这么硬?难道说,也是个练家子? 柳定应道:“一定!” 白芩歌收回了手,柳定端起酒盏。 “来,下官敬殿下与两位世子!” 喝完最后一轮,周炎开口说道:“明日我想去城外看看,还请柳大人安排,今天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散了吧。” 柳定一口应下,起身恭送。 第122章 就这么定了吧 第二天早上,柳定倒也有模有样,一大早就等在他们下榻的客栈前。 昨天晚上冷南出去打探消息,打听到了王财主祖孙俩的情况。 哎,只剩下一句叹息了。 旱灾村子里的确饿死了很多人,各个村落组织人手挖水井,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吃的能怎么办。一开始,大家想自救,就去抢劫大户人家。 王财主家曾经有钱有粮,后来什么都没了,所以躲过了一劫,祖孙俩还活着,但是已经饿得皮包骨头了,饿得没力气出来找吃的。 官府把控着各个村落,不准百姓们往外跑,村子里真出现了那种吃人的现象,不过吃的都是已经埋进土里的新鲜的…… 真正遭灾的都在家里躲着呢,外面他们看见的这些,全是被官府收买了,给他们演戏的。 昨天晚上,听着冷南汇报的内容,三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给他们演戏的成本比赈灾也没有小到哪儿去吧…… 三人不解,要是有这个才能,不用守着永州,就是在京城,他也一定能如鱼得水步步高升。 震惊归震惊,没到现场看过,谁也不知道会震惊成什么样子。 上马之后,柳定淡笑着说道:“咱们今天出了城门先往西边走,然后绕一圈回来,州城附近的村落人口都比较多,这条路线一天下来正好能绕一圈。殿下觉得如何?” 他说话斯斯文文,没有功利性,也不像是隐瞒了他们什么,就,坦坦荡荡很容易让人信服。 “行,便按柳大人所说。” 柳定带着周炎走在前面,给他介绍着永州城的风土人情,看起来十分健谈。 白芩歌落在后面,跟沐云行并行走着。 “你看出来了吗?” 她歪着身子,脑袋看着前方,跟沐云行说话。 沐云行问道:“看出来什么?” 白芩歌盯着柳定的后脑勺,“颧骨塌陷,面皮轻薄,麻面青须,关键是眯缝眼,这样的人面相不行,心思恶毒。” 回头看见沐云行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白世子什么时候学会给人看面相了?” 白芩歌不靠谱惯了,一时忘了她现在得靠谱起来,不能总是说这种没意义的话。 于是摊开手看着前方。 “虽说不应该凭感觉猜测对方的人品,但我真是觉得细极思恐,看他当时看冬青的眼神,我都害怕。” 她顿住,说漏嘴了。 果然瞧见沐云行眉头拧了拧。 “冬青?” “许是我的错觉吧。” 她打了个哈哈不去细想了,沐云行却回想起刚才,周炎跟白芩歌都没有准备好的那会儿,他先下楼,冬青捧着一盆热水去给白芩歌洗漱,柳定看冬青的眼神,确实很耐人寻味。 白芩歌也是女子,且,相貌不比冬青差。 幸好,她是扮作男子,且身份贵重,否则上次来永州,岂不是来了狼窝? 他们走过的每个村镇都搭设的有粥棚,百姓们自觉带着一家老小前来领粥。 周炎下马过去看了看,锅里的粥粘稠,没有任何偷工减料,问了几个来领粥的百姓,也都说一直都是这样。 并未瞧见大家神情有异。 一连走访多处,都是同样的情况。 很快就到了王财主所在的村子,村口排着队,大家都在排队领粥。 来排队的人很少,锅里的粥却还剩下不少。 “村里有几户人家病了,回头把剩下的粥给大家送去。” 负责施粥的是一个看起来干瘦的老头,见问不出什么,大家索性也都不再问了。 转了一圈回到城中,周炎赞道:“柳大人治理有方,等回到京城,我会向父皇如实禀报。” 柳定含蓄笑道:“下官身为一方父母官,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在客栈前分别,三人对视一眼,上了二楼。 “看出什么不对劲了吗?” 周炎先看向沐云行,沐云行沉声说道:“百姓们脸上木讷,像是提线木偶一般。” 白芩歌补充道:“而且每个村子都支着同样的大锅,没有一点差别,不像是临时找来的,更像是平常一直都是这样吃饭。” 周炎琢磨道:“而且,我感觉,有的村子,可能已经有疫病了。” 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人生病,来领粥的百姓身上一股腐朽的味道。 “但是咱们抓不到他的把柄能怎么办?” “从明天开始,让下属分散到各处去调查。” 周炎补充道,“明面上的。暗地里,让暗卫去查。” 他们三人带的都有暗卫,暗卫是保护他们的,如果分散开,他们三人会很危险。 但是他们三个被放在明面上了,必须这么做。 “要搜集证据,还要保护证人,我们带的人手不一定够。” 沐云行点头道:“此处距离府军右卫不远,我可以让詹统领来帮忙。” 他看向白芩歌,“你记得路吧,我给他修书一封,你去找他。” 周炎也是这么想的,把白芩歌支出去安全一点。 白芩歌:“……” 她看起来就这么弱不禁风吗? “就这么定了吧。” 三票,少数服从多数,她没得选。 于是在第三天早上起来,她伸了个懒腰,对着前来听从吩咐的柳定说道:“我今天就不去转悠了,得先回京城转一圈,我一个叔叔家明天嫁女儿,晚了怕赶不上。” 柳定余光瞥了跟在她身后的冬青一眼,颔首道:“应该的,世子放心,下官会招待好五殿下跟沐世子的。” 白芩歌走到哪儿都是懒懒散散不像办差的样子,柳定本也没有把她当成对手,只觉得她走了是好事儿,免得到时候牵扯太大。 不过可惜了冬青那个姑娘,看起来很合他的眼缘。 白芩歌没将他的目光放在心上,毕竟她都说了冬青是太子的人,他一个小小的知州还敢肖想太子身边的丫鬟? 她一开始走在回京的官道上,一直风平浪静,直到她准备拐弯去找詹凯,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本就行人不多的路上,突然开始有行人了,且还是两人或三人并行,骑马从他们身后窜出去。 像极了土匪打家劫舍之前,派人来估摸行人带了多少财产。 前面是山路,最容易有埋伏,白芩歌勒马。 第123章 把你当妹妹看 “冷南,你去府军右卫给詹统领送信!” 暗处一道人影走到近前,冬青瞪大眼睛。 “哥哥,你怎么……” 怎么在给白芩歌卖命? 白芩歌目标太大,她留下来吸引暗处的人注意,让冷南去送信,免得误了大事。 身边的暗卫她都散出去了,只留了冷南。 冷南不放心冬青,看她一眼,白芩歌开口说道,“我替你照顾好妹妹,放心吧。” 白芩歌说到做到,这是冷南第一次跟冬青见面,只交代了一句。 “听世子的话。” 冬青不明白,白芩歌也没打算跟她解释,目送冷南的身形消失在丛林中,调转方向准备回永州。 但,大概率是回不去了。 路边歇脚的小店里坐满了江湖人,她带着貌美的婢女进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冬青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露痕迹的往白芩歌身边靠拢。 “来壶茶!” 白芩歌也不嫌弃,拍了拍凳子上的灰坐下,她带了七八个护卫,一进来就把茶摊坐满了。 伙计提上来两壶茶摆在几人面前。 “公子,小店简陋,茶水粗鄙,您可不要嫌弃。” 冬青有点紧张,给白芩歌倒了碗茶,站在她旁边眼观六路。 看他们的人收回视线,白芩歌尝了一口茶,又噗的一声吐出来,从腰间解下水囊漱了漱口。 “这茶还真是粗糙,我家的下人都不喝。” 护卫们面前的茶碗还没动,白芩歌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锭扔在桌上,起身欲走。 便是这一刹那,小店里的江湖人动了,护卫们瞬间拔出兵器将白芩歌围在中间。 气氛剑拔弩张,对面一个面相阴狠的男人开口说道:“我们无意跟公子作对,只要公子留下身边的婢女,便可以离开。” 茶中有蒙汗药,可惜他们不上当,就只能用这种法子了。 这些大户人家的护卫其实没什么本事,在他们手底下过不了几招,细皮嫩肉的公子也一定没见过真正打家劫舍的山匪,定然会害怕。 白芩歌打量着这些人,与城中经常出入李拐子铁匠铺的人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这些人身上匪气更重,白芩歌眸光沉下来。 “我竟不知,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对方人多,且不知实力,白芩歌不确定她能不能应付得了,但是总不能让她把冬青抛下,行不行的试试就知道了。 “既然公子不肯,那咱们就不客气了!” 侯府的护卫也是百里挑一的,只是对上这些角度刁钻的江湖人有点不占优势,冬青护在白芩歌面前,倒是看不出怯意。 白芩歌握住挂在腰间的剑柄,冷静看着与护卫们缠斗在一处的江湖人。 护卫折损过半,对方却只是受了轻伤,冬青准备上前被白芩歌抓住手腕。 “世子……” 白芩歌调侃道:“三十六计最后一计是什么?” 冬青拧眉,这个时候还有闲心调侃她? 白芩歌眼睛看着四周,正准备开溜,身后的退路却也被人堵住。 果然,他们有完全的准备。 对面的人停下来。 “我还是那句话,公子留下身边婢女,便能离开。” “是吗……” 白芩歌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缓缓抽出长剑,对准他们,语气冷冽。 “你们可以试试。” 一个世家公子而已,还能有多厉害? 下一瞬,白芩歌不知怎的突然出现在跟前,她甚至没用兵器,徒手握住他的脖子,咔嚓一声,男人的脑袋软绵绵地垂下来,被她丢在地上。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反应过来,提着兵器冲上去。 却见白芩歌身形灵巧,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的功夫,又有三四个人倒下。 她像是一尊杀神,将所有围上来的江湖人消灭干净,甚至不用留活口审问他们是谁派来的。 冬青捂着受伤的胳膊,站在一堆尸体中,看着大杀四方的白芩歌发愣。 白芩歌回头看她一眼,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后她像是很虚弱的样子,单膝跪在地上,用长剑撑住身体。 “世,世子,您没事儿吧……” 白芩歌摇了摇头,杀了格木那晚上之后,她就一直昏昏沉沉,感觉随时要消散,她以为是自己改变了结局,却原来只是天道对她的惩罚而已。 她还在,结局还未改变。 “扶我过去休息。” 体内气血翻涌,是她超负荷调动内息所致,需要调息。 冬青白着一张脸,等她面上的表情有所好转,开口问道:“世子只要把我交出去,便不用折损这么多人手。为什么?” 她从小跟着太子,被灌输的思想便是用最小的成本换取最大的利益,如果是跟太子遇上这种情况,毫不意外,她会是被抛下的那个。 哪怕太子披着温柔的皮,内里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 她心悦太子,也更清楚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芩歌看她一眼,似乎带着怜悯。 “若落到那群人手里,是生不如死,更何况,一群大老爷们儿,如果护不住一个姑娘,像话吗……” 她还是一样的喜欢调侃啊…… 只是她的状态实在不好。 “世子您快别说话了,先休息。” 白芩歌闭上眼睛,她现在头昏脑涨,不是身体上的,是灵魂,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山间有风吹来,一地的尸首看起来有点诡异,小店里空无一人,炉子上还烧着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大概等了一盏茶的时间,白芩歌悠悠转醒,看着眼前的景象,头皮发麻。 她试探着问道:“冬青啊,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冬青:“……” 世子您看我像是能杀了这些人的样子吗? 她不太清楚白芩歌为什么这么说,或许又是在调侃她。 “世子,这些都是您杀的。” 白芩歌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她杀的?那家伙还在吗? “世子,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冬青虽然从小接受训练,但是并没有真正出来执行过任务,一直在太子身边,这种情况她也是头一次遇上。 白芩歌吩咐道:“你回京报信,我去永州。” 这种情况,永州的处境更加危险。 冬青欲言又止,见白芩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交代。 “世子,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世子的秘密的。” 白芩歌哈了一声,冬青这丫头还真是上道啊! 越来越合她的心意了。 “哎,答应了你哥哥照顾你,你可别想歪了,本世子也把你当妹妹看的。” 冬青脸红了一下,谁想歪了,她比她大好吧,要当也是姐姐! 第124章 这位姑娘伤得很重 冬青回到京城报信。 白芩歌半路折返回去,可能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回来,路上不见他们来时的景象,隔了很长一段路才能看见村口施粥的队伍,不过来打饭的百姓们越来越少了。 大部分她看见的百姓靠坐在村口的路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远方。 他们怎么不逃? 白芩歌走进一个村子询问坐在地上的人。 “怎么逃,每日一碗稀粥吊着,饿得实在没力气了。” 早在家里断顿的时候就跑出去的人,现在已经在别的地方扎根了,他们这些听信州官的话,在村子里等着领粥的人,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 初时,州官们为了阻挠他们往外跑,派了大量的府兵在村口守着,有人不听话就打回来,再不听话,第二天就见不到这些人了。 他们迫于淫威,又想着留下来还能有一口吃的,出去说不准连命都没了,这才留下来了。 可谁知道,竟会是这种结局。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这句话像是戳到男人的痛处,他捂着脸趴在地上。 “没了,都没了,被他们吃了……没了,没了……” 白芩歌头皮炸开,一连走了好几个村子,看见的都是这幅景象,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路上有人意图袭击她,被她轻而易举制服,稍一审问,他们便吐露出实情。 “我们也不想这样子啊,我自己家的孩子跟别人家的换了吃了,婆娘也吃了,树根草皮,能吃的都吃了,实在是没法子了……” “逃也逃不出去,朝廷也不管我们,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男人红着眼睛,充满仇恨地看着她,她身上的衣服料子,一看就是有钱人,都是用他们的血汗供养的! 这些有钱人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他们这些穷苦百姓已经就剩下自己没吃了! 他们还剩下什么? 白芩歌问道:“我今年春上,来统计田亩的时候,你们每家每户人头上都有田地,且永州土壤肥沃,就算今年旱灾,往年呢,不至于一粒粮食都没有吧!” 这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而且当时除了王财主一家,别人基本上没人告状。 “地,早八百年前就被知州收走了,说得好听,怕我们不善经营饿肚子,要每个村子统一劳动,统一吃饭,统一安排婚丧嫁娶。” “我们种出来多少粮食都交给知州大人,我们就每天在村口喝稀饭。” “丰收年稀饭稠一点,灾荒年,您也看到了,就你们来的那一天稠,平常连一粒米都捞不上来!” “你们一过去,现在连稀汤也没有了,狗屁的赈灾,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白芩歌放开男人,问道:“永州城里的大户呢?跟你们一样?” 男人反问道:“永州城还有大户吗?但凡是不听从知州大人的,第二天就能家破人亡,永州城的大户都是他柳定的狗腿子,哪儿还有真正的大户!” 这么惨吗? “为什么没人进京告御状?” 永州距离京城很近,被欺压的百姓没有那个能力和门道就算了,大户人家难道也都没有先见之明吗? “告御状的人都死了,全家都死了!死状凄惨,还不如饿死……” 男人崩溃大哭,白芩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江湖人去拦她的去路了,永州城,本身就是一个贼窝! “你敢跟我进京告御状吗?” 她一进入永州柳定就知道了,因为永州城中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男人还没有回答,便被一箭射穿了喉咙。 白芩歌回头看去,只见十来个黑衣人从各处冒出来将她围住。 护卫们折损了大半,灵魂状态的她刚经历一场恶战正在休养,没有人能帮得上她。 白芩歌头疼,看来,只能靠她自己了。 另一边,周炎跟沐云行分头行动,越调查越心惊,两人决定即刻回京,否则就他们这点人手,说不准要全部折损在永州城! 两人一边被追杀,一边往京城的方向跑,这件事情不能耽搁,迟则生变。 白芩歌见招拆招杀了四五个杀手之后,开始力不从心,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她就算拥有了另一个自己的武力值,却没有另一个自己的经验,反应不及,被一脚踹在心口,吐了口血,身体飞了出去。 “白世子!” 周炎打马上前挡在她面前,沐云行断后。 白芩歌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体内翻江倒海般难受。 “五哥。” 她声音里带着委屈,沐云行看她一眼,一剑斩了一个追过来的杀手。 “殿下,带白世子先走,我断后。” 沐云行心中猜测柳定跟太子的关系,永州就是个贼窝,柳定一个小小的知州,却豢养着这么多的杀手,并且,还敢对当朝皇子动手。 太子莫不是想借着他的手一次除掉三个碍眼的对手? 周炎将白芩歌捞起来。 “好!” 围过来的杀手越来越多,沐云行渐渐被杀手淹没,白芩歌回头看他,心中忧心。 “五哥,已经让冷南去给詹统领送信了,沐世子不会有事的,对吧?” 周炎也不敢确定,因为他也受伤了,不确定能不能坚持到京城。 他解决前面的杀手,白芩歌解决后面的,两人配合着杀出一条血路。 跑到永州的边境,终于迎面遇上前来支援的詹凯。 詹凯眼珠子一紧。 “殿下,出什么事儿了?” 白芩歌靠在周炎的后背上,周炎撑着一口气说道:“沐世子在后面,速去!” 詹凯是镇国公麾下,沐云行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情,他难辞其咎。 “来人,护送殿下跟世子到前面休整,其他人速随我去捉拿叛党!” 松了一口气,感受到身后的人软绵绵的靠在自己的背上,周炎紧张道:“白芩歌?” 白芩歌从马背上摔下去,周炎为了捞她也被带下马背。 “快,快去找大夫!拿金疮药过来!” 临晕倒过去之前,白芩歌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她的身份要是暴露的话,靖国侯府就完了…… 耳边恍惚听见周炎紧张的喊她。 周炎守在她床前,大夫来给她把脉,面色逐渐凝重。 “这位姑娘伤得很重啊……” 一心扑在白芩歌身上的周炎愣了一瞬,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什么?姑娘?” 哪儿来的姑娘? 他顺着大夫的目光落在白芩歌的手腕上,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第125章 过来帮我上药 大夫是府军右卫的军医,此时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周炎下意识地说道:“白世子女子的身份不能暴露,你要守口如瓶,就连詹凯都不能说,否则……” 军医肩膀颤了颤,他不认识白芩歌,却听说过她的大名,靖国侯府的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世子,名头在军中还是很响亮的。 上次在军中他没见过白芩歌,一直想看看白世子到底长什么样子来着。 这次终于见到了。 原来靖国侯世子是个女子…… “是是是,殿下放心,小人知道干系重大,不会乱说的。” 周炎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又提起来。 “她伤得怎么样?” 军医说道:“失血过多,还有内伤,要好好调理。小人先帮世子包扎……” 周炎打量着白芩歌身上的伤,扶额道:“你把金疮药留下,我帮她清理伤口上药。” 男女有别,虽然说讳疾忌医不好,但是周炎不想让别人看见白芩歌。 “殿下,您身上的伤也得处理……” 军医弱弱地说了一句。 周炎疲惫道:“放这儿吧,等会儿我再处理。” 军医帮着打了温水过来。 周炎把手伸向白芩歌的领口,见她死死抓住,又动手去解她的腰带,总分觉得哪里怪怪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她的衣服扒开,看见她身上如凝脂般的皮肤,又觉得自己身上哪儿哪儿都烧得慌。 脸上烧得慌,身上烧得慌。 可能他也确实是发烧了。 耽搁了半天,终于把白芩歌身上的伤处理好了,他自己累得出了一身汗,烧竟然退了。 吩咐人看好白芩歌的房间,他去了隔壁清理伤口。 沐云行跟詹凯一直没有回来,周炎猜测着可能是出事了。这边的情况已经超出了赈灾的范畴,必须向京中汇报。 冬青一口气跑回京城,本想直接回太子府报信,不知道想起什么,她脚下转了个弯,去了李相府。 李相是五皇子未来的岳丈,应该不会见死不救,还有白世子和沐世子,她虽然只是个小人物,却知道他们两个不能出事。 李相收到消息连夜进宫,此时,周炎派回来传信的人也到了宫门口。 肃帝一连听到两条不好的消息,气得摔了两只茶盏。 “传朕的旨意,让汤冀带兵去驰援五皇子。事急从权,不必请示朕!” 事关白芩歌,汤冀不敢马虎,带了虎符和圣旨,立刻去城外三大营调兵。 再说詹凯无调令不能带太多兵马,只带了三百亲随赶去支援沐云行,两人杀光了追杀的刺客,又一路杀到永州城。 柳定在一干江湖人的护送中出逃,永州兵变,沐云行第一时间上奏请示,没等诏令下来,又带着兵马去追击。 他在关外尚且能杀进北辽王庭,何况一个区区的永州城,柳定一个文官,几乎是丢盔弃甲而逃,可惜的是,沐云行最终没能抓住他。 府衙被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净,所有的证据都没了,他们甚至不知道柳定做了什么事情。 这种感觉很糟糕。 永州的庶务堆在身上,沐云行给周炎送信。 周炎休息了两天,等军医说白芩歌问题不大之后才动身去府城。 白芩歌一直没醒,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梦,有些是发生过的,有些是还没有发生的,醒来时,她觉得恍如隔世好像又活了一次。 床边坐着一个彪形大汉。 见她睁开眼,汤冀拊掌,声似洪钟。 “太好了,我就说世子吉人自有天相!” 白芩歌眼神聚焦在眼前,问道:“汤叔叔怎么在这儿?” 她想起身,却突然感觉到身上只穿着一件里衣,胸口的裹胸也不见了。 “躺着快躺着!” 汤冀看着她单薄的身板,生怕她把自己折腾零散了。 “军医说你的伤不易挪动,你就老老实实躺着吧,外面有我们在呢!” 我们? “还有谁在?” 汤冀笑道:“你几个叔叔都跟着过来了,现在已经把永州控制了,正在统计永州的真实情况。放心吧,你这次立了大功!” 她只记得她跟周炎沐云行都遇上了刺杀,后来周炎带着她杀出重围…… 是谁给她换的衣服? 汤冀明显也不知情。 “你醒了就行,我奉皇命来听从五殿下的调遣,得去城中跟五殿下汇合,你就在这儿养伤,外面都是詹凯的人,能信得过。” 白芩歌揣着满腹狐疑目送汤冀出门。 她身上被汗水湿透了,衣服上都是汗臭味,穿的还是她之前穿的那件。 军医来给她换药。 白芩歌目光锁定军医。 “大夫,谁帮我换的衣服,还有,你知道了?” 军医面对她的时候有点心虚,知道这种秘密可不是好事儿,幸好白芩歌没有要灭口的打算,否则,他能怎么办? “世子伤得很重,好好躺着养伤就是了。” 他把金疮药放在床边,补充道,“世子放心,没有别人知道,您的伤口是五殿下亲自给您包扎的。” 白芩歌顿住。 周炎知道了?那她的衣服也是周炎脱的? “小人什么都不知道……” 白芩歌回过神来,轻笑了一声,看把军医吓得。 “行,你出去吧,我自己换药。” 她主要就是内伤,外伤没多少,都在显眼的位置,胳膊大腿肚子…… 她沉默了。 岂不是意味着周炎把她给看光了? 好家伙,比上次沐云行看得还彻底! 她从床上坐起来,身上没有一处不疼的。 门外传来冬青的声音。 “我要进去服侍世子!我是世子的丫鬟,你们先进去通报啊!” 门口的守卫应该是得了周炎的嘱托,吩咐除了军医之外的任何人不能进来。 汤冀的身份守卫不敢阻拦,但是冬青…… 算了,反正她知道也够多了,不在乎多这一个。 “让她进来吧。” 冬青报完信就马不停蹄又赶回来了,有白芩歌的吩咐,守卫没再阻拦。 “世……” 冬青的目光落在白芩歌敞开的衣襟上,因为太过惊讶而忘记了呼吸。 还是白芩歌疼得抬不起胳膊,开口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我上药。” 冬青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默默走过去,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先帮她清理伤口周围的腐肉,天气热,伤口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置,有的地方红肿发炎了。 好不容易把伤口处理好包扎起来,白芩歌又出了一身汗。 都是女子,她使唤起来也方便。 “帮我擦擦身上,再洗洗头吧。” 她实在受不了身上的味道了。 她态度坦然,冬青也不扭捏纠结,出去端了两盆热水,开始帮她收拾。 第126章 气急攻心 擦洗了好几遍,才终于感觉舒坦点儿了。 白芩歌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撵人,冬青垂着脑袋。 “奴婢是世子的人,自然要赶回来伺候世子。” 还有句话她没说,这次她直接去李相府报信,等于以后再也没办法回太子府了。 “还没问过世子,哥哥怎么在给世子办事?” 冷南早暗中见过她好几次,现在想起来,她的直觉没错,就是有人在暗中看她。 “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冷南的事情,你就当不知情,否则太子殿下那边你怎么交代?” 冬青看着白芩歌。 “世子您身上的秘密也不少,您就这般放心奴婢不会出卖世子?” 白芩歌笑道:“本世子我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行了,不说我了,跟我说说永州是什么情况了。” 冬青来回折腾在路上,对永州的情况知道的不多,但是也比白芩歌这个躺在床上好几天的人知道的多一点。 “知州柳定带着不少江湖人跑了,五殿下跟沐世子查抄了府衙的库房和粮仓,永州年年向朝廷报丰收,但是粮仓里一粒米都没有。库房里也空荡荡的连老鼠都养不活。” 一个州府的土地都被柳定给控制起来了,但是粮仓里却空空荡荡的,府库里也一个铜板都没有。 钱粮都去哪儿了? 白芩歌忍不住回想起太子跟格木的交易。 她严肃问道:“冬青,你在太子殿下跟前办差,可知道什么内情吗?” 她的话明显就是怀疑太子,冬青的脸色有点不好。 “世子,奴婢只是个下人,殿下的事情,奴婢能知道多少,奴婢一直在内宅还不如哥哥知道的多。” 这倒是实话。 白芩歌深吸了一口气,要不是身上哪儿哪儿都疼,她真想去府城看一看。 “冷南呢,你把他叫来。” 冬青福身出去,不一会儿冷南就进来了。 “世子有何吩咐。” 白芩歌联想到李拐子铁匠铺,问道:“是谁招揽你们这些江湖人去给太子效力的?”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冬青是从小流落在外,被卖进太子府的。 他是打听到自己妹妹的下落,主动投靠过去的。 现在回想起来。 “我当时是听几个江湖好友说的,京城有人出高价让我们卖命,联系地点就在李拐子铁匠铺,李拐子只是提供一个场地,他并不知道多少内情,是住在他后院里有个叫八爷的人负责招揽。” “我知道的也不多,是先跟冬青相认了,才被派到那个地方去的。” 也就是说,铁匠铺里八爷招揽的江湖客并不知道自己是给太子卖命! 怪不得,冷南失踪之后,太子还敢用那个地方做联络点。 上次她跟沐云行被围杀之后,再回京城时,铁匠铺也早就关门了。 冷南心思活络。 “世子,您是怀疑柳定跟铁匠铺有关?” 白芩歌点了点头,不是她想怀疑太子,是实在是太巧合了,如果不是太子打发沐云行跟他们同行,又一起遇上了这种事情,她也不会怀疑太子。 太子定然是知道什么,或者了解柳定的为人,他们如果不发现端倪,这件事情便罢,万一发现什么,以柳定的行事,定然是要杀人灭口的。 哪怕是皇子他也敢杀。 但仅凭推测,也不能证明太子跟柳定有联系,府衙被一场大火烧得只剩下框架了,就算有书信往来,也早都化成灰烬了。 柳定还真是狡猾! 周炎跟沐云行在府衙查了大半个月,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 在断壁残垣之下找到了一个地道的入口,拉开石板。 “殿下,找到了一个密室!” 沐云行与周炎对视一眼。 “殿下稍等,我先下去看看。” 他从密室的入口跳下去,护卫点了一根火把递给他,陪着一同下去。 密室的空间很大,就算是入口,也能容纳两个人并肩同行,大概走了一盏茶时间,来到一间更大的密室。 密室里堆放着许多羊皮箱子。 他用匕首别开一口箱子,打开,里面满满堆放着黄金首饰。 “回去禀报殿下!” 这么多箱子,如果都是珠宝首饰金银细软的话,可比国库还要丰厚。 密道上方留人值守,周炎找到密室,护卫们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 “殿下,隔壁还有一个石室。” 两人的面色都有点不好看,一个石室存放的财宝,已经比国库还要充盈了,再来一个的话,这柳定到底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第二个石室里的箱子比第一个石室还要多,里面存放的大多是古董字画,装饰摆件。 光是把所有箱子撬开就用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 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柳定一个知州,在任上六年时间,竟然搜刮了这么多金银财宝,简直是丧心病狂! “殿下。” 满室珠光宝气,周炎的面色却十分沉重。 “统计的结果出来了吗?永州还剩下多少老百姓?” 他们手中能用的人不多,恐有疫病传播,汤冀跟詹凯带着人去将各个村子封锁,这边的情况还没有跟京城汇报。 名册还没有拿回来,先紧急筹集了一批粮草赈灾,但是永州的情况不容乐观。 “估计还得半日功夫。我让沐嘉跑一趟,去家里的庄子上筹粮带回来。” 周炎点点头。 “给白世子也带个消息……” 一个镇国公府能筹集到多少粮草,恐怕撑不了几日,让白芩歌也帮忙筹集,先应付过去这两天,等名册统计出来,他再向朝廷报备。 收到周炎的信,白芩歌让冷南跑了一趟,回府去找四喜,庄子上的情况,四喜更熟悉,有多少粮食先送来,最好再置办点预防疫病的药草。 她这般吩咐着,永州的情况要做最坏的预算。 永州的名册比预想中送来的晚了两天。 一个州府,剩余的人数竟然不足十万人! 连京畿附近的一个县城都比不了! 朝廷六年前统计的名册,永州辖区还有四十五万五千三百人,短短六年的功夫,竟然不足十万人了! 人都去哪儿了? 朝廷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吗? 周炎本就带着伤,连日劳累,又气急攻心,觉得眼前一黑,有点站立不稳。 沐云行扶他一把,看到名册上的数字。 “殿下先保重身体,当务之急,赶紧向朝廷报备!” 第127章 肯定能打个胜仗 然而这还不算最坏的情况,周炎刚写好上报的奏折,汤冀慌慌张张找来。 “殿下不好了,各个村子都爆发了疫病,今天早上,城里也有人开始高热抽搐,倒地不醒了!” 他们接手永州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兵把控各村,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汤冀抹着汗,天气实在是太热了,他的心却拔凉拔凉的。 “下属在城中的水井里捞出了不少尸体,应该是柳定逃走前丢进去的,尸体被水泡发,百姓们又喝了这样的水……” “该死的柳定!” 周炎恨的咬牙切齿,怎么会有这种坏到根子里的人! 拿人命当儿戏! “沐世子,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准出入!” 沐云行沉重应是,如此一来,他们都被困在城中,他的折子…… “疫区的东西不能往京城送,汤将军,劳烦你派人给白世子传话,让她回京向父皇面禀。” 他们都不能走,给白芩歌传话也必须隔着距离。 “末将领命!” 周炎脑袋一阵一阵发胀,沐云行劝道:“城内有我在,暂时出不了乱子,殿下先休息,保重身子。” 幸好沐嘉跟白芩歌筹集的粮草和药材送来了,应该能暂时坚持一阵子。 只是城中的水源被污染了,要先找到干净的水源。 沐云行主动请缨。 “臣先去找水源。”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周炎虽然初时慌乱了些,但很快就镇静下来,行事井井有条,并身先士卒,凡事冲在前面,是个有担当的人。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比太子强。 永州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城中各处水井打捞上来尸体,城中的百姓终于被逼到绝路上了,开始产生暴乱。 也幸好府衙被烧成灰烬了,否则他们第一个就要掀了府衙。 城中的大户被暴乱的百姓抢了,沐云行一边派人出城去寻找水源,一边压制暴乱。 暴乱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疫病又开始在城内席卷。 每天都有人死于疫病,城中一片哀嚎。 这种情况下,周炎坐不住,亲自出面安抚民心。 白芩歌收到消息不敢耽误,立刻回京向肃帝禀报。 没料到情况这么严重,肃帝连夜召集李相,太子还有朝中各部的尚书在御书房议事。 太子暗中打量着白芩歌。 “父皇,当务之急,要先治疫病,永州距离京城不过两日路程,疫病万一发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殿下说得对,臣附议。” 白芩歌是第一次参与议事,大方向定下了,接下来就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户部拨款筹集药材粮草,太医院派出太医及一众医官出发去永州。 因为永州距离京城近,肃帝格外重视,倒也没有出现什么阻力,两天功夫便把粮草和药材准备齐全。 “白世子对永州的情况比较熟悉,就劳烦白世子护送粮草出发去永州了。” 白芩歌本也没打算推辞,只是觉得太子话里有话。 也有可能是她对太子偏见太深,总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假惺惺,表面仁义。 “殿下放心,事关重大,我有分寸。” 她是个纨绔不假,也知道人命关天,不说别人,大周未来的皇帝还在永州困着呢,她得去救! 还有……沐云行。 听说永州出现疫病的第一时间她就急得不行,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反正就是感觉很久没见过他了,心里有点慌。 她从另一个自己那儿知道了周炎的结局,却不知道沐云行的,她没说。 她心里没底。 而且自从那日料理了追上来的江湖人之后,她也没再出现了。 这种感觉很不爽,她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着往前走。 再次踏进永州城时,白芩歌吓了一跳,第一次来的时候,正是春天生机勃勃,田间地头能看见很多劳作的人,人人脸上带着笑。 第二次,就算是面子上装的,至少还能看见人。 第三次,沿路看不见一个人,在烈日下,吹来的热风里竟然夹杂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白芩歌脊背发凉。 远远看见永州城的城墙像是一座牢笼,将所有人困在里面。 “世子!” 汤冀大老远就看见她了,迎上来。 “汤叔叔,城里是什么情况?” 外面的村子十村九空,汤冀跟詹凯带着人把死于疫病的百姓连带着房屋一起烧了,熬过去的集中起来,也不剩多少人了。 城里的情况还不可知。 “这次幸好殿下反应快,提前下令封锁了村子,要是让疫病扩散出去,谁也不敢承担后果。情况很严峻,从发现疫病到人没了,一共就两三天时间,封锁城门的时候,城里已经出现疫病了,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关键是老天爷一直不下雨,城里的水井都不能用,渴也能把人渴死。 汤冀也急得长了一嘴燎泡。 白芩歌站在城门下往上看,上面的人已经发现他们赶去报信了。 没多久,白芩歌就看见了沐云行。 “开城门!”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沐云行动了动嘴唇,而后面前黑漆漆的大门从里面打开。 沐云行走了出来。 白芩歌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殿下呢?” 她当时伤得很重,沐云行也担心她,两人自上次分别之后第一次见。 “殿下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府衙,城里的情况……你别进去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点点哑。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殿下的。” 当时让周炎带她走,周炎肯定已经发现了她女子的身份吧,她这般担心他,是不是…… 白芩歌翻了个白眼。 “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担心五殿下,当然也担心你啊!你们都累了这么多天了,我来了就交给我,你们好好休息!” 她的音调扬着,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而且,我这次是奉命来的,你看看,物资充足,人手充盈,肯定能打个胜仗!” 朝廷十分重视永州的灾情,派来的都是有相关经验的太医。 白芩歌抬脚往城里走,“对了,找到干净的水源了吗?你们在城中怎么饮水?” 她从身边经过,沐云行轻笑一声,有她那句话在,感觉浑身的疲惫都被扫空了。 “在城中找到了些生石灰,将城中各处水井投上生石灰,静置几天,打上来的水再烧开饮用,问题不大。” 城中也有药店,大夫们联合起来正在研究对抗疫病的药方,原本最大的问题是药材紧缺,如今已经解决了,有太医院的各位太医,他也很有信心。 第128章 大旱之后大雨 周炎旧伤未愈,又一直劳碌,开始咳嗽起来。 太医给他把脉,叮嘱他好好休息,不要劳神。 他揉着眉心,叹了口气。 在天子脚下,永州的百姓们水深火热了好几年,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深觉失职。 柳定跑了,但是府衙其他干活的人跑不了,从城中把他们抓来,将永州这几年的庶务一一呈禀,越听,周炎的眉头拧得越深。 柳定在永州地界上,就是妥妥的土霸王,豢养着一群死士,看上谁家的财富,就直接打家劫舍,遇上不顺从的就灭人满门。 永州的悬案多到令人发指,但是他对上面却只字未提,甚至那些早就被灭口的人,还在永州的户籍上,名下的生意还在正常经营着,背后的东家是谁,根本不用多想。 他丧心病狂地把所有百姓手中的地收回来,美其名曰为了公平,打压地主,让每个百姓都能吃上饭,吃饱饭。 起初,这一政策获得了所有平民老百姓的支持,那些大锅就是那个时候置办的。 但是很快,大家发现吃的是越来越差,隔三岔五还要饿肚子,大家来找他讨要说法的时候,他却找各种理由推脱,不是说用在婚丧嫁娶上了,就是说用在修路建桥上。 再然后就有各种名目糊弄老百姓们。 但凡有联合闹事的人,第二天,带头的人就会出意外,不是被盗匪劫了,就是莫名其妙从山上滚下来,所有人都是死于非命。 时间长了,大家心中虽然有怨言,却没人敢出头了。 就这样,不到一年时间,柳定就把永州的地全部收到他自己一个人手中了。 城中的富户也没少被他折腾。 要想获得庇护,就必须奉上自己一半的家财给他,数目他要是还不满意,就干脆先把钱收了,转头再找机会朝对方下手。 就这样,永州城中的富户,其实已经不是从前那一批了,而是靠着巴结柳定,帮他做事欺压百姓的恶霸。 揪着一个,连起来一串,柳定的罪名罄竹难书! “五哥,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白芩歌跟沐云行从外面进来,周炎肉眼可见瘦了一大圈,白芩歌倒了杯水端进去。 “你的伤好了?” “早都好了,你歇着吧,这些卷宗我来整理。” 白芩歌准备大干一场,周炎不忍拂了她的兴致,便笑着让开了位置,回到矮榻上躺下。 “也好,我先睡一会儿。” 感觉昏昏沉沉的,再不休息,他确实会累趴下。 白芩歌拿起桌上厚厚一摞卷宗认真看了起来,沐云行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还从来没见她这么严肃过。 外面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安排。 默默扫了周炎一眼,周炎对她态度亲昵,不似从前。 周炎在写折子,只是这么多罪状,不知道该从哪一处开始写,写了一半的折子摊放在桌子上。 白芩歌瞄了一眼,他写的还真是……保守,柳定的罪行就是诛九族都不为过,她将调查的东西看完,提笔蘸墨,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弹劾柳定的折子。 顺便还帮他把这些案子列了个目录。 肯定还有案子是他们不知道的,白芩歌大概归类,中间留出空隙,方便以后增补。 文书的工作也不轻松,做完这些,天已经黑透了。 忙活一天的沐云行没工夫回来吃饭,但是叮嘱伺候的下人把饭菜送进来。 周炎还没有要醒的意思,好像好几天没睡觉了。 白芩歌给他留了饭菜,吃完之后,出门去找沐云行。 发病的人都隔在东城,沐云行带着医官们去了东城,这会儿正在安排人给大家做饭,他自己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面前有人送上一只水袋,露出一截葱白色的手腕。 顺着看过去。 “你顾着我们,怎么不知道顾着你自己呢,快喝口水休息一下。” 医官们忙得进进出出,白芩歌伸了个懒腰。 “今晚你回去歇着,这边我盯着。” 她声音不大,但是语气不容拒绝,沐云行舒了口气。 “这边都是富商的宅院,空房间多的是,我就在这儿休息,有什么事情你叫我。” 白芩歌冲他摆了摆手,眼睛却看着别处。 “放心吧。” 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但是那一次两人一起逃难的时候,她自告奋勇值夜,也真的没有出过岔子。 这一觉睡得很沉,周炎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揉揉眼睛,竟然直接睡了一天吗? 起身看见桌子上已经晾干的奏折跟目录,他叹了句,白芩歌还挺适合做这些文职,她弹劾的奏章写得不错,字也娟秀,她有这方面的才能,以后可以多开发。 沐云行也睡到了早上,睁开眼睛看见外面的天光透进来,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什么时候睡这么沉过? 出门瞧见白芩歌精神抖擞地拿着几个烧饼过来。 “饿不饿?刚出锅的葱油烧饼,来点儿?” 口中干渴,天气又热,根本没有食欲。 白芩歌给他一个水囊,水还是温的,掺杂着一股药味儿。 “这是预防中暑的凉茶,喝完就想吃饭了。” 白芩歌递给他一个烧饼,咬了一口,葱花的香味很开胃,味蕾仿佛被唤醒了一般,他一口气吃了三个。 她一晚上没睡,怎么还这么精神? 白芩歌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你们就是心太小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盯着,所以才累,我就不一样了,派了好几个护卫轮流盯着,有事情了来叫我。” “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医官已经研制出治疗疫病的汤药了,昨天晚上喝了药的病人高烧已经降下来了。” 今天早上很凉快,远处的天上厚重的乌云翻滚着爬过来将永州城笼罩。 大风中带着久违的水汽。 要下雨了。 百姓们也盼着这一场雨。 白芩歌面色沉静,开口说道:“大旱之后再下大雨,未必是好事,得去通知城外各处百姓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喝的水也必须烧开了才行,上涨起来的河水冲出来的动物尸体一定不能碰。” 刚开始有疫病的时候百姓们不懂,死了人就直接埋了,下过雨河里井里涨起来的水就跟之前城中泡了尸体的井水一样,混杂着各种动物的尸体,人喝了肯定要长病。 沐云行也看过相关的记载,以前军中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之后为了减少疫病的产生,战场上的尸体捡回来,登记好身份之后,都是一把火烧了。 第129章 上钩了 幸好这次人手充足,汤冀与詹凯带人将永州幸存的百姓们聚在城外,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就把百姓们转移了,城中的物资也转移到高处。 果然不出所料,这一场雨下了七天,河水暴涨,山体滑坡,通往各处的路被阻断了不少。 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厚重的乌云压在天上,雨幕将灰蒙蒙的天地连在一起,携卷着泥沙的浑水汇进河道中,河面上漂浮着谁家的屋顶,漂浮着许多动物的尸体和人的尸体。 好不容易熬到大雨停歇,紧接着就是酷暑,太阳晒着地面上的水气蒸发,这种极度的天气下人容易生病。 太医们熬了解暑的汤药每日派送,沐云行带着人去把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尸体清理了。 因着防备得当,疫病暂时控制住了。 此次疫病最重的地方就在永州,白芩歌被周炎拉来管理永州的庶务,这场疫病过后,十万人又少了将近一半,一个州府,还不如以前永州城中的常住人口多,永州基本上变成了一座空城。 白芩歌斟酌着写了一道奏折递呈上去。 他们人还没有离开永州,朝中就收到了一大批弹劾的折子。 把差使办成这样,的确算不上光荣,但是罪魁祸首不应该是柳定吗?他们已经尽力在补救了,如果换成柳定,永州说不定,一个人都不剩下了。 白芩歌不服气,连写了几道折子跟朝中弹劾他们的官员辩驳。 但是他们在永州,用折子吵嘴明显不是对手,气得她两颊鼓囊囊的。 周炎瞧着好笑。 “行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就算把差使办好了,他们也能鸡蛋里面挑骨头,没必要较真。” 白芩歌觉得自己果真是涵养还不够。 “我算是见识了文官们的嘴,正说是他们,反说也是他们,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干,却要蹦出来上蹿下跳点评别人!” “五哥,一定要彻查,看看永州这么多地,他柳定一个人可吃不下!朝中多少人受过柳定的贿赂,给他做靠山!” 她这一波建议获得了周炎跟沐云行的赞同,柳定跑了,席师爷可没跑得了,这老家伙是柳定的心腹,知道的肯定不少。 怕他被人灭口,白芩歌想方设法把他藏起来。 “冷南,去把那老家伙提上来!” 席茂被一根绳子吊在水井里,泡了好几天,吃尽了苦头,眼下被捞出来丢在地上,上来就哭鼻子抹眼泪。 “小人招,小人都招,呜呜,小人知道错了,世子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吧!” 白芩歌别的没学会,跟着她爹倒是把审问犯人那一套学得很溜。 刚抓住席茂的时候,她先不审,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往水井里一丢。 他们不是喜欢往井里丢尸体吗,先让他体验一把。 轮到自己身上,席茂吓得魂都快飞了,好不容易被捞上来,白芩歌还不审问他,而是让人把他丢进太阳地里暴晒,晒得他头晕眼花四肢酸软。 嘿,这还不算,等他快撑不住了,再让太医给他开药调理,调理舒坦了继续丢到水井里面泡着。 他是真想招供啊,但是没人问他,真的没人问他! 白芩歌捞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任由他趴在地上不能动弹。 “说吧,你说,我写,要是敢胡诌,本世子还把你丢进太阳地里晒!” 这个天气,在太阳地里晒几天眼睛就看不见了,席茂这会儿觉得眼前都是重影,视线里只能看见白芩歌脚下的靴子。 “知州大人……啊,不对,是柳定,他在朝中最大的靠山就是太子殿下啊,永州的土地,一大半在太子手中,剩下一半才是柳定的。” 他的话让在场的人心神俱颤,白芩歌面上不显,笔下动作飞快,把他说的内容记录下来。 “京城有好几位大人也收过柳定的贿赂,帮着柳定继续在永州任上……” 说完了京城,又说道柳定犯下的事情,白芩歌记录的手都酸了,光是写柳定的罪行,就写了厚厚一沓,还没写完。 她起身让开位置,沐云行坐下接着写。 席茂越说声音越弱,显见是饿晕过去了。 周炎吩咐下人去端了一碗热汤给他灌下去,把他摇醒了继续说。 足足审问了两天。 周炎瞧着他的口供,叹道:“我们只有证人没有物证,这事儿难办。” 旁人会不会反咬一口,说他们诬陷? “一定得护住席茂,他要是死了,咱们就说不清了。” “柳定就这么让他跑了,后患无穷啊!” 而且白芩歌十分怀疑,柳定也是个高手。 城中防备森严,他们暂时没有动手,但是从永州回京城的路上,可是有很多关卡,不仅柳定不希望席茂活着,京城里很多人都不希望他活着。 保护一个人进京,比逃避追杀还要麻烦。 “得想个万全之策。” 三人关在书房里密谋商议。 接连几日的太阳晒得土地又裂开了缝,官道上尘土飞扬,一队人马护送着一个囚犯回京。 沐云行带队,詹凯协助,这个阵仗,押送的犯人肯定是重要的囚犯。 暗处几双眼睛盯着蓬头垢面的犯人。 “不确定是不是席师爷,咱们要动手吗?” 暗处的黑衣杀手拿不定主意。 “殿下有令,不管是不是席茂,都不能让他活着回京!动手!” 沐云行勾起唇角,上钩了。 “留活口。” 本来证据不足,眼下有人送上门来,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出手跟黑衣人缠斗在一起,领头的一惊,他竟是想抓活口!上当了! 想抽身,却见沐云行的招式突然凌厉,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胳膊卸了下来,不及他反应,下巴一痛,沐云行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抓住他另一条胳膊卸下来,掏出他口中藏匿的毒药。 头领被抓,余下的人群龙无首,很快也被制服。 被丢进囚车才发现,囚车上的人根本不是席茂! 好一招抛砖引玉,他们全部折损在这里,要想解决麻烦,便只能动用更大的力量! 前面的路会很不好走,沐云行知道,他已经拿着令牌去三大营调兵,肃帝说过,事急从权,军中的人虽然不一定能信得过,但是有詹凯盯着,不会出大差错。 另一边,永州的情况完全控制住,她跟周炎带着大部队回京城,队伍里多了几个生面孔,汤冀警惕地将众人围在中间,他们防备的很严,旁人会怎么猜忌,白芩歌就不知道了。 幕后之人在沐云行那儿损兵折将,到她这儿,只派了几个奸细混如今人群中,企图找到席茂的下落,她假装不知,拍马往前走了几步,跟周炎并肩说话。 “五哥,上钩了。” 第130章 瓮中捉鳖 前面沐云行那儿是明松暗紧,他们这儿是明紧暗松,最好来个瓮中捉鳖。 路上要在驿馆歇一晚上,晚上要是不动手的话,基本上就没有机会了。 果然,半夜,外面传来亮光。 “走水啦!” 有人高声呼喊,白芩歌敲开周炎的屋门,两人一起跑出去,看着驿馆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 众人惊魂未定,忽有暗卫押送着一人上前。 “殿下,纵火之人抓住了!” 周炎唇角勾了勾。 “好。” 那人本想浑水摸鱼,趁乱找到席茂并杀了他,谁知道等他放了火去到关押席茂的柴房时才发现,哪里有席茂的身影! 这明显是一个针对他的局! 真正的席茂呢? 冷南跟冬青兄妹俩赶着马车,装扮成去京城探亲的寻常兄妹,席茂被扔在马车的夹板里面,混过了城门口的检查,两人直接赶着马车去了相府。 李相一向中立,此事由他向肃帝提起比较合适。 看到席茂,李相叹了口气,不管他是不是中立,管了这一桩闲事儿,就彻底站到五皇子那边了。 本身因为婚事,他就摘不出来了。 “好,老夫这就进宫。” 李相拎着半死不活的席茂进宫面见肃帝。 太子收到消息,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宫里杀了席茂。 可他知道他不能,甚至连辩驳都不能。 “你不是说会解决掉席茂吗?为何将他放进京城?” 太子的书房内,隐在暗处的,赫然就是柳定。 他面色阴沉,这次他几乎已经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截杀席茂,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放心将这么重要的囚犯交给曾经给太子效力的冷南的兄妹两个。 “下官没有法子了,东窗事发,殿下可以将罪名推在下官头上。” 只说自己是被蒙蔽的,以肃帝对太子的宠信程度,顶多冷一阵,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们只有席茂一个证人,没有物证,殿下大可以说他们是污蔑。” 席茂进宫见到肃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肃帝会相信谁的话。 “这场仗,还没到结束呢,殿下不要心急。”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没有人会想到柳定竟然敢进京,并且躲在太子的府上。 他是太子藏匿在暗处最隐蔽的一张牌,如今也折损了。 “格木死了,我们跟突厥的生意也断了,殿下还要早些想好退路才是。” 他提醒了一句。 太子愣了愣,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柳定直视着他,嘴唇微动。 “在军中的势力被清干净之前,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只要他登基了,他柳定仍旧可以是万民敬仰的知州大人,甚至能更上一层。 他的话说到太子心坎上了。 如今的局面,要想赢,似乎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本宫想想,先想想。” 这种时候无需多言,柳定拱手退出太子的书房。 不知不觉夏天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他在永州苦心经营六年,如今什么也没捞着。 能将他逼成丧家之犬,那三个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沐云行将杀手送进京城大理寺,禀明肃帝,便又带着人手回到永州,把柳定藏匿在府衙下的金银财宝挖出来运送到京城。 因着柳定的事情,京城中已经议论翻了,如今看见一箱一箱的财宝,更多的人站出来骂柳定。 无人注意到,朝中的风向悄悄地转变了,从弹劾周炎白芩歌他们办事不力,转变成现在追查柳定同党,严惩不贷。 太子主抓刑狱,皇上却将柳定案交给大理寺去做,究竟是疑心太子,还是有别的企图,一时间众说纷纭。 肃帝的态度也让人摸不准。 入夜,白芩歌又去了岑蛟府上。 因为她的关系,岑蛟对案件的了解远比其他人通透,上次白芩歌跟沐云行遭到刺杀的事情,肃帝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未必不知道是太子在搞鬼。 上次肃帝明显偏袒太子。 但这次,他拿不准主意了。 “从李相将席茂带进宫到现在,皇上没有表明过态度,李相沉得住气,试探不出什么,但是太子明显着急了。” 能不着急吗,从席茂的话中来看,太子就是柳定的靠山,柳定之所以敢这么丧心病狂,也是笃定了太子能帮他摆平。 他在外面招兵买马替太子卖命,太子在京中帮他处理尾巴。 原本是多么天衣无缝的事情,谁知道今年的旱灾,竟然将他们的布局破坏掉。 太子跟格木做生意,永州的粮草送往边境,百姓们没得吃,自然就出问题了。 朝中那些引领风向的言论,正是白芩歌安排的。 但她也有不确定。 “太子如此行径,皇上如果还能忍的话……” 她决定不忍了。 岑蛟看向她。 白芩歌抿了抿唇,开口说道:“伯伯,您没见过永州的情况,十城九空,在我们去赈灾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吃人的现象,柳定还做戏给我们看。城中的每一口水井里都泡了尸体,疫病在城中蔓延,说一句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这种拿人命当草芥的太子,将来能做一个好皇帝吗?” 岑蛟沉声道:“世子说得对,明天我就上折子请求废太子!” 证据,还要什么铁证如山的证据! 百姓们已经没有活路了,他们还在这里寻找证据? “伯伯要注意安全,回头我给伯伯配几个暗卫。” 从岑蛟府上出来,看着热闹的街市,从前她蒙住自己的眼睛,只看见了虚无的繁华,如今才发现,繁华背后的满目疮痍。 身后有马蹄声,这个点还在外面奔波的……回头瞧见果然是沐云行。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 “没吃饭吧。”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白芩歌笑了一声,指指街道旁边的小摊。 “我想喝一口热汤,总觉得浑身发冷。” 大夏天,从永州那样的炼狱出来,白芩歌恨不得把自己泡进热水里去去寒气。 沐云行擦了把汗。 “好。” 天气热,馄饨摊上没什么生意,两人一人要了一大碗馄饨,一边吃一边冒汗。 “你的差使都办好了?” 把从永州带回来的财物上交国库,沐云行在现场盯着户部的官员称量,登记入库房。 他嗯了一声,抬眸看着白芩歌,疑惑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面转悠。 他不止一次在这个点儿遇见她。 白芩歌轻咳了一声说道:“她又出现了,不过,现在又没有动静了。但是应该还在。” 她说的是谁,沐云行知道,他还有很多疑问。 “能不能让她出来,我有话想问她。” 白芩歌把馄饨捞进嘴里。 “咱们回去试试。” 沐云行将一枚碎银子放在桌子上,起身追上她。 第131章 别让父皇久等了 忙活一天,两人身上都是汗,回府简单洗漱之后,白芩歌从浴室里出来。 果不其然,沐云行早就坐在她房间里等着了。 “我试着喊她一声,你有什么话长话短说。” 沐云行应了一声,眼睛一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白芩歌朝着空气里喊了一声,然后目光有一瞬间的转变,再看过来时就跟从前不一样了,眼睛里多了许多沧桑感。 她唇色有点白,看起来的确很虚弱的样子。 “你看出来了。” 当初以为自己要消散,啃了他一口,到现在是第一次正面见他。 她虚弱了好久,昏昏沉沉,如果不是听见自己的召唤,她也不会这么快醒过来。 “你既然是从未来回来的,沐家的情况……” 沐云行想起了白芩歌说过的话,有些事情她不能说,否则就会消散,他顿住了。 却见白芩歌充满感慨。 “镇国公府,靖国侯府,从来都是一样的处境。” 她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沐云行一阵沉默。 “离太子远一点。” 她已经很虚弱了。 “如果改变结局了,你会怎么样?” 沐云行忍不住担心。 白芩歌笑了。 “或许就消散了,我如今已经很虚弱了,应该是结局已经在产生变化。” 只要找到真正的转折,她就会彻底消失。 沐云行表情微妙。 她也有个疑问。 “所以你到底是喜欢未来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吃自己醋的,她也是头一份了吧。 沐云行却比她想象中的更通透。 “未来的你与现在的你本质上并没有差别,我们可以在未来遇见,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你是真正的你。” 听起来有点绕口,白芩歌闭上眼睛。 没过一会儿,她带着满眼清澈睁开眼睛,看到一直盯着自己的沐云行,问道:“怎么样,你见到她了?” “你们说了什么?” 却见沐云行勾起唇角,缓声说道:“她说,让你对我负责。” 他手指指着自己的唇角,白芩歌疑惑。 “我对你做什么了?” 沐云行眼含笑意走过去,将她圈在椅子里。 “要不要再重温一下试试……” 白芩歌没反应过来,他的气息倏然靠近,唇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温软的,灼热的,湿…… 她急忙闭上嘴巴,却晚了一步,被他在唇上咬了一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你属狗的?” 他并未退开,就那么整张脸面对着她,逼她看着他的眼睛。 白芩歌觉得胸腔里的心脏要跳出来了,血液如万马狂奔,差点就绷不住了。 “呐,这次是你占我的便宜,咱俩扯平了。” 两人靠得极近,沐云行听见了她的心跳声,他声音蛊惑。 “那为什么你心跳得这么快?” 白芩歌:“……” “我这好歹也算是初吻啊,你不紧张?” 沐云行心里也紧张,但是瞧见她的样子便不觉得紧张了,唇边漾着笑意。 “听说你想借种留后,不如借我的。” 白芩歌咽了口唾沫,心里直呼好家伙,十年后的自己有这么不要脸吗,这种话都跟他说? 不对,是九年后的自己。 “也,也行啊。” 她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余光瞧见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于是她恼怒地推开他。 “你笑什么?” 从来没在冷面煞神的脸上看见过这种大笑的表情,还真是违和。 沐云行坐回自己的位置,正色道:“生两个,一个继承靖国侯府,一个继承镇国公府。” 还挺会想! 白芩歌切了一声。 “我偏不,我要生三个……” 不是,话题怎么偏到姥姥家了都,呸,差点被美色迷了眼睛,沐云行这家伙也知道用美人计了。 沐云行心情很好。 “也行,生两个儿子,再生一个姑娘……” “打住!” 白芩歌头疼道:“谁说我要跟你生了,你少自作多情?” 房间里的温度在升高,白芩歌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了,沐云行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白芩歌就是觉得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过了良久,听见他一声叹息。 “你转过去。” 什么? 白芩歌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他某处,刷的一下羞红脸。 她急忙转过去。 “你,你快点处理了。” 沐云行的声音也很无辜。 “我一个人怎么处理?” 白芩歌:“……” 饶是她在风月场所混久了,碰上这样耍无赖的,也没法子。 “用五指姑娘。” 她回头看了一眼,面带调侃。 两人的较量还是沐云行败下阵来,他实在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跟她再讨论下去了,说不准又要冒出来什么新鲜的词汇。 倒不是他自己受不住,是……跟一个姑娘家谈论这些算怎么回事。 看出他的窘迫,白芩歌也不趁人之危,干脆老老实实地转过去,过了半晌。 “你好了没有?” 没人回答她,她转过去看着空空荡荡的房间,狠呼出一口气。 沐云行早八百年前就跑了。 她啧了一声,把门窗关好,躺在床上看着帐子发呆。 真的,她在认真考虑跟沐云行的关系,只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行,第一个容不下他们的就是皇室,不管谁当皇帝。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白芩歌反过来翻过去就是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爬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坐在马车上,周炎问道:“你昨天晚上做贼去了?今天父皇要召见我们,我早派人跟你说过了,怎的……” 白芩歌一脑袋栽到他肩膀上,让他苛责的话说不出口。 “五哥,我真是太困了,你让我睡会儿吧……” 周炎垂眸看着她,有些无奈。 罢了,反正到宫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且先让她睡会儿吧。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看了起来,马车摇摇晃晃走到宫门口停下,白芩歌睡的正香,他没忍心喊醒她,反正,时间还早,沐云行还没到。 马车里没有动静,下人也不敢多问,便在马车边上守着,等主子吩咐。 沐云行纵马赶来。 “五殿下。” 周炎掀开车帘,透过车帘看见白芩歌揉着眼睛从他肩膀上支起脑袋,沐云行抿了抿唇,“白世子也在。” “到了吗?” 白芩歌迷迷糊糊从马车里爬出来,脚下不稳,竟是直接落在了沐云行怀里。 她一下子就惊醒了,从他身上跳下来。 “沐,沐世子也在……” 周炎看着两人的互动,收敛了眸底的暗光,开口说道:“别让父皇久等了。” 第132章 朕再想想 周炎走在前面,沐云行跟白芩歌跟在两旁。 白芩歌剜了他一眼,这可是在宫门口,这家伙就如此明目张胆……别看他现在双眼目视前方,装得多正人君子,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的…… “白世子,在下脸上沾了脏东西吗?” 白芩歌回过神来,转过去不看他。 自然也没看见他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 “否则,白世子怎么一直看我呢?” 沐云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白芩歌真想给他来上一拳。 “沐世子还是好好看着脚下的路吧,平地上别摔了。” 他看着她,似在询问为什么会摔。 白芩歌歪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眼神暧昧。 当然是那啥啥过度了,脚下不稳当呗。 走在前面的周炎忍俊不禁,回头提醒了一句。 “别闹了,马上到了。” 白芩歌收了话头,端正神色,等小太监进去通禀之后,跟在周炎身后进了御书房。 头顶肃帝的声音中带着疲惫。 “永州的案子……老五,你觉得该怎么结?” 这话问周炎其实就是在试探他们两人的态度。 白芩歌装傻道:“皇上,柳定还没抓捕归案呢,怎么就结案呢?” 在场三人,只有她是职场小菜鸟,会问这种脑残问题。 周炎解释道:“先结案定罪,再张贴告示抓捕,不冲突。” 白芩歌哦了一声。 “皇上,您没亲眼看见永州的情况,这柳定简直就是恶魔在世,一定不能便宜他了,要是抓到人,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肃帝揉着眉心,问道:“白世子可有抓捕的法子?” 柳定不知道去哪儿了,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想找到他岂不是大海捞针。 白芩歌蔫儿了。 “小子哪儿有法子啊,还得您老拿主意!” 有她这么插科打诨,肃帝差点忘了正事。 “朕是问太子……”他顿了顿,“该怎么把太子摘出来,堂堂太子,竟然在外屯田,说出去不好听。” 肃帝还想保太子,沐云行跟周炎的心都沉了沉。 “皇兄也是受人蒙蔽,儿臣再想办法。” 白芩歌直白问道:“皇上,小子不明白,都说天子犯错与庶民同罪,太子都干出这种事情了,为什么您还要包庇他?” 她故意把不谙世事表现在脸上。 “您别生气,小子就是好奇。爹爹常说,要行得正坐得直,上要忠君爱国,下要对得起黎民百姓。我虽然混乱了点儿,但是也从来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是太子的行为明显是与民争利,说与民争利还好听了,说难听点儿就是拿人命当草芥,永州几十万人的命,难道不如太子的命金贵?几十万人的苦难,难道比不上皇家的脸面?” 她的话振聋发聩,御书房里伺候的小太监恨不得把脑袋垂到肚子上。 她的质问属于大逆不道,但肃帝却说不出苛责的话来。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皇室的教养应该比靖国侯还要严苛,太子的事情不应该轻拿轻放。 质问的同时,还给自家老爹拉了一波好感,周炎想给白芩歌竖大拇指。 肃帝的面色很不好看,却被她问得无力反驳。 “非是朕要包庇太子,永州的事情闹得太大,朕总得给皇室留几分脸面,太子那儿朕自会处罚……更何况,太子也是受人蒙蔽。” 白芩歌一脸单纯无辜。 “一个小小的柳定都能蒙蔽太子,如果将来……朝中岂不是要乱套?” 这个理由明显站不住脚,最后一块遮羞布被白芩歌撕开。 她这话说到肃帝心坎里去了,虽然这些天太子时常来向他解释,说自己一着不慎,被人蒙蔽干了错事,他愿意将功补过,只求他给他一个机会…… 但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帝,如果没有识人的本事,将来登上皇位会更麻烦。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天子如果被人蒙蔽,大周的江山是不是会被那些奸佞掏空? 肃帝动摇了。 良久。 “你们先回去吧,朕再想想。” 三人告退出来,白芩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三人之中,这些话只有她说最合适,周炎如果这样说,肃帝会以为他趁机拉踩太子,沐云行曾经是太子的人,背后说太子的不是,相当于背主。 白芩歌无所谓,她本就是要逼着肃帝做决定。 如果能借机扳倒太子最好不过,省得太子再祸害人。 第二天早朝,岑蛟参了太子一本,请求废太子,一石激起千层浪,大皇子与忠勇侯那边也开始运作,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 大皇子党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定得抓住,于是搜罗了太子党的罪名甩出来,太子党的人为了自保,跟他们狗咬狗,也甩出了不少底牌。 肃帝彻底震怒,将涉事的官员们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 朝堂上一片血雨腥风。 白芩歌关上府门在房间里睡大觉,对外面的事情充耳不闻。 大皇子党跟太子党斗得你死我活,最大的获利者是谁? 当然是周炎! 于是有人不甘心,不想让周炎得到好处,便准备攻讦五皇子党。 然后突然发现,五皇子在朝中的根基浅,他的党羽除了白芩歌就是沐云行,至于李相,李相洁身自好,能在朝堂屹立这么多年,没点儿真本事早就被拉下马了! 李相那儿找不到缺口,沐云行是大周的功臣,个人生活也没有一点毛病,一时间竟然无从下手。 众人便将目光对准靖国侯府,但是找来找去,白芩歌的黑料也就那点琐碎事情,顶多弹劾她品行不端,但是她又不在朝堂为官,就算弹劾了,也不过圣旨训斥一两句,没什么实际的影响。 上方拉扯过来拉扯过去,眼看着自己的这边损兵折将,损兵一千自损八百,最后谁也没捞到好处。 吵吵嚷嚷一个多月,夏天过去了,下起了秋雨。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沐云行送上的京军三大营投效太子的将领名单,以及在边境截获的太子跟格木约定好送往突厥的粮草。 肃帝一巴掌将密折拍到桌案上。 他能容忍太子不是一个明君,却不能容忍他还在位,太子就开始为自己打算,怎么,要兵马粮草,他想造反不成? 太子被逼的没法子了,开始施展苦肉计,跪在雨中向肃帝请罪。 “父皇,儿臣冤枉!” 刚入秋,雨还不是很冷,肃帝站在屋檐下,看着跪在雨中的太子,揉着眉心。 太子是他的嫡子,是他从小用心培养的储君,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这个做父亲的,能不心寒吗? 堂堂一国储君,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太让他失望了! 他捂住嘴巴咳嗽几声。 “皇上……” 淑妃提着食盒上前来,瞥了太子一眼。 “妾身做了枇杷膏,您先用点儿。” 内侍接过食盒,推进耳室,冲好了一杯茶水端出来递给肃帝。 肃帝不接,只是看着太子出神。 “从他母后过世到现在,朕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第133章 阮启被绑架了 “皇上,太子殿下只是一时糊涂,孩子哪儿有不犯错的,太子殿下犯了错,您教训他就是了,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内侍沏好茶递给淑妃。 “皇上先润润嗓子。” 太子跪在雨中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肃帝狠狠心,干脆不看他,转身进了御书房。 跪到晚上,太子晕了过去,肃帝终究没忍心,让内侍将他带走。内侍们得了吩咐,将太子抬回太子府,派了太医来诊脉。 一时间又让朝臣摸不准皇上的意思。 白芩歌窝在岑蛟的书房,听他跟几个同僚商量对策。 她打着哈欠,突然感觉后背被人戳了一下。 “你回来了?” 她坐直身子,感受着后背的力度。 怎么像是在写沐云行的名字?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他。” 见自己没弄明白,灵魂状态的白芩歌干脆上身,提笔在纸上写了太子和沐云行的名字。 她不能多说,否则只怕立刻就会消散,只是写这几个字的时候,她都感觉到了灵魂的撕扯感。 应该是到了关键的时候了。 恢复理智的白芩歌看着未来的自己写在纸上的几个字,实在没办法把太子跟沐云行联系起来。 她琢磨着自己给的提示,琢磨了半晌也没有下文。 于是从岑蛟这儿出来之后,她便带着纸条去找沐云行。 沐云行的房间里,两人面对面坐着,看着纸条毫无头绪。 “她想说什么?不会是你跟太子还有联系吧?” 沐云行看她一眼,她一点也不心虚。 “太子要从格木那儿换马,换铁矿石,为什么?可能是想谋反吧,说不准上辈子你就跟太子一起逼宫谋反了。” 她本是一句玩笑话,后背却突然被戳了一下。 她惊讶道:“真的?” 沐云行抬头看向她身后,空无一人,她的表情多少有点瘆人了。 她突然就明白了。 “沐云行,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待在军营里哪儿也别去,小心太子算计你。” 按理说,以沐云行的聪明才智,应该不至于跟着太子谋反,肯定是被太子算计的。 既然已经识破了太子的计谋,只要他好好待在军营,肯定能躲过去这一关。 沐云行应了一声,反过来叮嘱她。 “你也小心一点。” 柳定还逃亡在外,他身边有不少江湖人,万一要对白芩歌不利…… 白芩歌嗯了一声。 “我最近闭门不出,窝在府上应该没问题。” 太子的书房里。 施展了苦肉计的太子面色有点白,他盯着坐在椅子上的柳定。 “苦肉计本宫也用了,只是不太奏效。 父皇虽然那让人送他回来,给他请太医医治,但是终究没有多关心他一句,说明父皇已经动摇了。 周贺那儿肯定会加把劲儿来弹劾他,朝中那些清流也一定会咬住他不放。 除非造反,否则他再无翻身之地。 柳定笑道:“殿下想好了,最后一步如果走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本宫已经不能回头了!” 太子说得咬牙切齿,自从上了柳定的贼船之后,他就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柳定不是为他拼搏,他是为他自己拼搏。 但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殿下落到今日这般,甘心吗?” 本是大好的局面,却成如今的样子,他不甘心! “临死最好拉上几个垫背的,就算不成功,也不算太亏。” 柳定就是个疯子,这话他也敢在太子跟前说! “你有什么主意?” 柳定勾唇笑着,白芩歌突然打了个喷嚏。 真是天凉了? 她起身关上窗户,今年的雨怎么格外多,一到秋天淅淅沥沥下个没完了。 空气里到处都是水汽的味道,地面就没干过。 在府上窝得无聊,她都不知道外面现在什么样了。 “白兄!” 阮启这家伙也好久没出现了,只见他打着伞小跑过来。 “大喜事儿!白兄,我定亲了!” 白芩歌感兴趣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不长眼,竟会看上你。” 阮启的脸耷拉下来。 “什么叫不长眼,我也没那么差劲好吧!” 吐槽归吐槽,白芩歌打心底里还是祝福他的。 “是户部员外郎聂衡府上的次女,虽说员外郎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但是人家是清流,能看上咱们这样的勋贵人家也不容易,算是我高攀了。” 白芩歌取笑道:“没想到你还颇有几分自知之明。” 朝中泾渭分明,像蔡康侯府这样日渐式微的人家想娶朝中清贵人家的姑娘,基本上不可能。 他们属于互相嫌弃的类型。 勋贵人家嫌弃清贵人家假清高,讲究多,清贵人家嫌弃勋贵人家不思进取,爱摆阔装门面,是朝廷的蛀虫。 “不知道人家怎么看上你的。” 说起这个阮启来了兴致。 “这几天不是一直下雨嘛,我姐姐有孕了,我娘想去径山寺给姐姐祈福,我就陪着她一起。” “结果在半山腰遇上崴了脚的聂家二小姐,周围没有一个人,她带的丫鬟随从也不多,我就帮了个忙。” 白芩歌哦了一声,问道: “帮忙把人家聂二小姐背上径山寺了?” 阮启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白芩歌哈了一声,她瞎猜的,不过八九不离十。 “聂二小姐也是个有孝心的,她娘病了,她便主动去径山寺上香祈福。你也知道,他们清贵人家跟咱们不一样,出门带着一干丫鬟仆妇,她身边就一个丫鬟一个婆子,再加一个在山脚下看车的车夫。” “我娘跟她说了说话,觉得这姑娘不错,回头便差了媒人上门试探了一下,结果就成了!” 阮启满面春风得意,“我就说,早晚有一天,会有姑娘看见我丰富多彩的内涵。” 白芩歌打量着他,他的长相比她差了一点儿,但是他在家里养尊处优,什么重活都没干过,稍一打扮,看起来也像是那么回事儿! “行了,不说我了,你怎么不出门了?病了?” 白芩歌躺在躺椅上发呆,看起来不如之前精神。 “你才病了呢,爷我这是养精蓄锐。”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天了。 阮启不懂,跟她说了会儿话就告辞了。 没多大会儿,冬青突然急匆匆地跑来。 “世子,不好了,阮公子被人套上麻袋劫走了!” 白芩歌一愣,倏地站起来往大门口走。 “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敢在我靖国侯府门前绑架蔡康侯的小孙子?派人去追了吗?” 冬青点头。 “哥哥带人去追了。” 白芩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第134章 低估了他们的疯批程度 白芩歌在门口站住,迎面一支漆黑的羽箭朝着她的面门射来。 她站着没动,冬青伸手抓住羽箭,箭身绑着一张纸条,取下来递给她。 白芩歌看到上面的内容,神情严肃。 “要想阮启活命,立刻孤身一人去城外十里亭。” 冬青担心地说道:“世子,背后的人是针对您的,您不能去。” 是针对她,但是阮启是无辜的,今日若不是他上门,背后的人还不一定会用他来威胁。 “你去找沐云行,或者五殿下,我现在赶去十里亭。” 幸好提前预料到太子的下一步行动,他们早有准备,这时候白芩歌心中没有一点慌乱。 冬青知道她会功夫,只叮嘱道:“殿下您多带点儿人手。” 明面上不能带人,暗卫可以多带点,关键时候救命。 白芩歌嗯了一声。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情的。” 背后的人针对的是她,她不能退缩。 白芩歌纵马出城,冬青急忙去找周炎跟沐云行报信。 可周炎被皇上留在宫里,沐云行不在府上,在城外的军营。 她急得满头汗。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给周炎府上留了信,沐云行那边也说了一声,她干脆追上白芩歌,有她跟哥哥在,应该能护着她吧。 城外的十里亭建在半山腰上,是一处观景的亭子,白芩歌赶到的时候,阮启刚被人从麻袋里放出来,他吐出塞在嘴里的破布,骂了一声。 “谁暗算老子!” 白芩歌拾阶而上,远远看见柳定负手站在亭子里。 阮启看见她,惊诧道:“白兄你怎么也来了?谁把我绑到这儿的?” 柳定转过身来,阮启皱了皱眉,他不认识他。 “白世子,好久不见。” 白芩歌给阮启使了个眼色,让他躲到自己身后来,可惜阮启看不懂,盯着柳定的脸问道:“白兄,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小白脸,我咋不知道?” 不得不说,柳定的脸还是很有欺骗性的,白白嫩嫩,文质彬彬,乍一看去,还真能把他往小白脸身上联想。 柳定轻笑一声。 “阮公子觉得,我跟白世子,谁更貌美?” 阮启没心没肺,还真的打量起两人来。 “论美貌,当然还得是白兄,阁下虽然貌美,但是总带着一股阴柔之气,没有白兄的长相大方。” 白芩歌恨铁不成钢地给他使眼色,柳定笑道:“是吗,如果不是跟白世子有点过节,我倒是不介意跟你们成为朋友。” 阮启终于反应过来了,看见白芩歌微微抽搐的嘴角,感受到脖子一凉,一把锋利的匕首搭在他脖颈上。 他吓得后背汗毛竖起来。 “别,别,都是误会,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 “柳定,没想到你竟然躲在京城。” 他就是柳定? 阮启后背被汗湿透,杀人不眨眼的柳定,竟然长得这么人畜无害!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白世子应该懂这个道理。” 白芩歌点头。 “确实懂,但也确实没想到。你放了阮启,他是无辜的。” 柳定笑道:“白世子敞亮,我也是这个打算,只不过,需要世子你跟我走一趟。” 几个黑衣人堵住了白芩歌的退路。 如果奋力一拼,说不准能退出去,但是……阮启还在他手上。 “白兄救我!” 柳定声音很轻。 “山脚下备的有马车,世子跟我上车,到城门口,我自会放了阮公子,你看如何?” 他还要进城? 白芩歌应了声好。 柳定赞道:“我越来越欣赏世子了,如果不是俗事缠身,我定要请世子喝一杯。” 阮启打了个寒战,他皮笑肉不笑,闲聊的时候,匕首也没从他脖子挪开。 “这位……大佬,您闲聊的时候能不能,小心一点。山路颠簸,别不小心伤着我。” 柳定哦了一声,态度很亲和。 “阮公子提醒的是,刀剑无眼,阮公子的确得小心一点。” 他什么意思? 阮启从来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况,一不小心脖子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他伸手一摸,有血。 白芩歌提醒道:“柳定,他若死了,你便威胁不到我了。” “也对,看来我确实得小心一点了。” 阮启吓得不敢说话,一行人行至山脚下,果然瞧见有一辆马车,白芩歌先爬上去,然后柳定上了马车。 “白世子放心,我的人会把阮公子平安送回家的。” 白芩歌打量着柳定,心里盘算着对上他有多少胜算。 柳定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挽起袖子,露出他胳膊上青黑色的皮肤纹路。 白芩歌定睛看着他。 “阮公子有句话说得对,我长相阴柔,其实是从小练一种邪功,靠采阴补阳增长内力。” 他顿了顿,邪笑道,“另外,我还以身试药,每一处毛发皮肤都有毒,白世子要不要试试?” 白芩歌彻底歇了心思,他真是个疯子。 马车经过城门口的时候,她看见了沐云行擦着他们的马车出城。 柳定的匕首抵在她腰间。 白芩歌放下帘子 “不用紧张,我没想跑,而且我也跑不了。” 柳定收回匕首。 “白世子心中有数便好。” 白芩歌暗叹了一声,她知道冷南在暗处,沐云行应该很快就会发现她的踪迹。 沐云行擦着马车过去不久,冷南便现身告诉他白芩歌的下落,两人又急忙折返回来,顺着他们乘坐的那辆青灰色马车一路竟然跟到皇宫里。 白芩歌下了马车,看着巍峨的宫门愣了一下。 “柳知州好魄力,竟然藏在皇宫吗?” 出城折腾了一趟,再加上阴雨天气,这会儿已经快天黑了。 一滴雨砸在白芩歌脑门上,又要下雨,真烦。 她站在门口没动,瞧见柳定跟看守宫门的将领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她顺利进宫,连对牌都没要。 这不对! 白芩歌心中咯噔一声,进出宫门必须核对对牌,什么时候,宫门口的守卫也像城门口那样松散了? 再一看,值守宫门的全都是她不认识的人,她经常进宫看太后,守宫门的几个将领她差不多都认识。 “你们的人?” 柳定走在宫道上就像走在自家后花园一样轻松随意。 他也没否认。 白芩歌追问道:“你们准备干什么?逼宫吗?” 事先没有收到一点风声。 柳定给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白芩歌大脑高速运转着,问道:“你们带我进宫干什么?” 这个时候带她进宫能干什么,不过就是想多拉几个垫背的,她在心中懊恼,自己还是太轻敌了,错估了他们的疯批程度。 “白芩歌,有没有法子通风报信呀……” 她在嘴里嘀咕,柳定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只开口提醒道:“只要白世子老老实实,太子殿下不会动你的。” 第135章 儿臣都是被逼的 太子确实不会动她,因为太子羽翼未丰,动了她就相当于逼白家军造反。 就算朝廷有应对白家军的实力,关外的突厥人呢? 他们刚刚把北辽打得落花流水,只要稍加整合,便能将刀刃对准大周。 大周吃不消。 白芩歌镇静下来,既然不是要杀她,那柳定带她进宫的目的是什么? 威胁她爹? 可她爹远在西境。 她的脸色沉下来。 威胁周炎,还是沐云行? 十有八九是沐云行。 她用扇子敲着手心,如果放在去年,有人跟她说有朝一日,她能成为沐云行的软肋,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但是今年…… 她皱了皱眉头,她也不敢确定沐云行会不会上当,毕竟,他若是傻,也做不了镇国公世子。 “白世子不用想办法给别人传信了,因为很快就见到了。” 柳定一眼就看出她心中在想什么。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看着他,这个人……她不应该没有半点印象。 上辈子太子跟格木的交易,是柳定给太子筹集粮草,招兵买马,为何太子倒台后,却没有他的消息? 再说,他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什么太子会败? 柳定带着她绕到后宫,在冷宫门口停下。 “世子先休息一下,重头戏在晚上。” 破败的宫殿门口一个值守的人都没有,白芩歌抬脚迈过门槛,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仰天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本世子也会被关进冷宫。”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白芩歌,剩下的交给你了。” 事关重大,她不知道前因后果,怕耽误事儿,便将身体的控制权让给另一个自己。 灵魂状态的她上身后,察觉到暗处有不少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怪不得柳定敢将她扔在冷宫。 这辈子沐云行早早的认清了太子的嘴脸,她不担心沐云行,她现在担心太后。 太子提前了七年逼宫,上辈子他兵强马壮都没能逼宫成功,这辈子仓促之下,也没有成功的道理。 如果他们用太后威胁她呢?威胁靖国侯府帮他们逼宫,她该怎么办? 天上的云将星光挡住,夜晚的冷宫里格外凄凉。 白芩歌吐出一口浊气,起身走到围墙边上,弯腰捡了一把石子朝着围墙那边扔了过去。 咻咻几道冷光闪过,白芩歌脚边钉了一排暗器。 她勾起唇角,将暗器捡起来,果然是江湖人训练出来的杀手,不懂规矩,也沉不住气。 他们想震慑她,却没想过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吗? 她美眸一冷,将暗器尽数甩出,暗处传来几声闷哼,白芩歌刷的一声拔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幸亏进宫时看守宫门的禁军没有搜身,否则她也不可能带着兵器进宫。 黑影向她聚拢过来,她手中的软剑化身毒蛇,缠上脖颈,顷刻间便能要人性命。 今夜宫中格外安静,雨滴了几滴又藏进厚云中,白芩歌抹黑进了太后的寝宫。 “谁?” 里间传来太后的咳嗽声,白芩歌从暗处现身,身上沾了不少血迹,吓了太后身边的女官一跳。 “白世子您……” 白芩歌嘘了一声,她只是来看看太后有没有事,太后无事她就放心了。 “姑姑,找个地方,带太后娘娘先藏起来,今晚宫里怕是不太平。” “白家小子,你在外面吗?” 太后听见说话声,披上衣服起身,看见白芩歌身上的血迹吓了一跳。 “白家小子,你这是……” 她脸上没了血色,向后踉跄两步,白芩歌急忙上前扶住她。 却见她看着她欲言又止。 “小子没时间跟您解释了,太子勾结柳定准备逼宫,您快找个地方藏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刚从冷宫里杀出来,那边应该安全。” 太后抓住她冰凉的手指,叹道:“我哪里都不去,我得护着你,当初没护住你母亲……” 她眼眶里噙着泪,“我得替她护住你们白家最后的血脉!” 白芩歌心里一咯噔,什么意思? 娘当年发生了何事? 太后本来有些犹豫,可见她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还心系着她。 “当年你爹出征,你娘被我接到宫里养胎,可她却偏偏听见了皇帝跟心腹的议论,他们想让白乾死在西北,再趁着你娘生产顾不上,将你调换了,换成女婴,好借机褫夺靖国侯的封号,收回军权。” “你娘已经见红了,却硬忍着一口气,找了个借口回家生下你,她自己却丢了性命。” “好孩子,皇帝虽然是我生的,但我却管不了他,太子是他生的,他们父子爱怎么斗怎么斗,随他们去,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心狠,总要尝到报应的!” “你就在我宫里哪儿也不用去,不管最后谁当皇帝,我都护着你!”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白芩歌眼眶微红,太后待她的这份真心,她隔着一辈子总算明白了。 娘是怕爹真出了意外叫那些人得逞,才不得不瞒住她的性别,她爹没死,肃帝心虚,这才急切地封自己为世子,企图让她爹息怒。 她沉默不语,太后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些年,我没亏待过你,你将来继承白家军后,别跟朝廷对着干,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我的孙子我了解,太子也好,其他皇子也罢,他们没那个魄力跟白家撕破脸。” 果然,太后对她好,也是有要求的。 与其等她自己发现真相,不如主动告诉她,用以往的疼爱裹胁。 如果她不是从未来重生回来,也会信她这些话。 太后的寿康宫外有脚步声传来。 有人冲进来。 “白世子也在……”柳定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笑道,“正好,皇上请太后娘娘跟白世子过去一趟。” 太后神情一凛,却没说什么,只吩咐道:“给本宫更衣。” 前殿,肃帝被太子逼在御书房中。 “好,很好……” 他的手微微抖着,眼神狠毒地看着面前,他从小养在膝下,精心培养的储君。 “翅膀硬了,会把尖爪朝向自己的父亲了,很好!” 肃帝摔了手边的东西,大骂道,“朕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怎么,你想杀父弑君不成?” 太子沉着脸,红着眼睛解释道:“父皇,儿臣也不想的,儿臣也是被逼的!” 柳定带着太后跟白芩歌进来,外间挤着肃帝后宫的嫔妃们,哭哭啼啼的声音令人心烦。 没多大会儿,沐云行一身银甲从外面踱步进来。 垂眸道:“殿下,大皇子府与五皇子府已经围起来了。” 第136章 白芩歌其实是女人吧 白芩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发生何事了? 沐云行怎么会…… 太子仰脸哈哈大笑了几声,正面对上肃帝。 “父皇,想除掉靖国侯府与镇国公府的明明是你,却要让儿臣背锅!儿臣只是猜度着您的心思行事,事发之后,您也帮着儿臣遮掩了啊……” “为什么被嫉恨的确实儿臣呢?” “您最近的冷落,重用大哥跟五弟是什么意思?想抛弃儿臣,再培养一个新君?” 太子撕破一直以来维持的君子形象,将心里的委屈尽数倾诉。 “父皇,您表面看重儿臣,实际上,儿臣什么都得听您的,这么多年猜度着您的心意行事,儿臣累了。” 肃帝面色悲痛。 “朕是在教你为君之道……” “对,父皇的为君之道,便是算计臣子,儿臣学会了啊,怎么您现在又要抛弃儿臣呢?朝中那些上奏请求废太子的折子您一概留中不发,怎么,您没想过废了儿臣?” 肃帝被质问得哑口无言,除了朝中的压力,靖国侯白乾与镇国公沐安国也给他施加了不少压力。 两位世子在京城接二连三遭遇危险,岂是推出去几个使臣就能糊弄过去的? 他能给的交代,只有暂时先挫一挫太子的锐气,却没想到,他这个儿子如此沉不住气。 当着白芩歌跟沐云行的面,他却没办法解释什么。 看到沐云行站在太子身边,帮着他逼宫,肃帝吐了一口血。 “朕没有你这个以下犯上的混账儿子!” 太子神情狠厉。 “父皇说没有便没有吧,云行,你不是想报仇吗,本宫把他交给你。你去杀了他!” 太子瞪大眸子看着搭在自己脖颈处的长剑,不敢置信道:“云行,你……” 沐云行将他抵在身前,面向柳定。 “殿下当我是什么人?三岁稚童吗?我会为了一个白芩歌来陪着您逼宫吗?” 变故太快,柳定反应迅速,伸手去捞白芩歌。 白芩歌就是一个草包,很好控制……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在永州的时候,她的表现也确实是草包! 可他这一捞却什么也没捞到,白芩歌早就带着太后退到肃帝身后,周炎带着人挡在他们身前。 御书房外又围了一层,兵器相撞的清脆声让他心里一突。 世人的偏见十分可怕,柳定以为,只要将她扣在宫里沐云行就会着急,也以为他会投鼠忌器,不敢跟他们作对。 却没想到,白芩歌的实力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出众,他在太后宫里瞧见她的时候便该明白,她不是真的纨绔。 沐云行轻笑道:“柳知州,不知是你太过自负还是太过愚蠢,你以为自己藏在京中便无人知晓吗?” 既然早就怀疑到太子头上,他们又岂会不查太子? 太子多年积攒的人脉虽然厉害,却还厉害不到连宫门都能控制的程度。 柳定自以为他是执棋人,却没想到他只是一个棋子。 他看向白芩歌,勾唇笑道:“我倒是小看白世子了,既然人到得这么齐,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突然动了,众人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已经奔至周炎面前,伸出他那双淬了毒的利爪抓向周炎的脖子。 擒贼先擒王,只要周炎死了,他们的谋算便都落空了。 白芩歌一把薅住周炎的腰带将他丢到身后,提剑迎上柳定。 她剑招狠辣,将柳定逼得后退几步退出御书房,柳定赤手空拳与她搏斗,禁军只看见两人的残影。 “五殿下,此处交给你了!” 血腥味萦绕在鼻尖,周炎脸上没有血色,应了一声。 “保护父皇!将太子抓起来!” 柳定不好对付,沐云行怕白芩歌一个人吃亏,提剑加入战局。 外面针锋相对的两方人马开始混战,御书房里面几个江湖人护着太子往外走。 只要太子活着,他们还可以翻身,用太子的名头招兵买马摇旗造反也不是难事。 但若太子折损,他们就真成反贼了。 嫔妃们乱糟糟地哭成一片,打斗中有人被殃及,身首分了家,女眷们更是炸开了锅。 淑妃也在其中,她张口向肃帝呼救,却见他头也不回,在周炎的护送下,带着太后往外面退。 “皇上!” 她不信自己的枕边人这般无情,却见肃帝闻声看了过来,但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御书房中很快便被血水淹没,她身旁的嫔妃们抱头尖叫着逃窜,却一个个倒在了叛军的脚下,只剩下她躲在肃帝的桌案下面瑟瑟发抖。 身边的宫女被一剑斩杀,眼睛闭不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眼中还渗着血,仿佛在问她刚才为什么要推她一把…… 她完全是下意识反应,怕宫女暴露她的位置,怕…… 有血汇成小河淌到她面前,她害怕的捂住嘴巴,把自己抱紧了些。 她现在才知道就算太子倒台,皇位也轮不上她的儿子,周贺背后只有一个忠勇侯府,反观周炎,从来没有费心谋划过,却有相府站在他身后,如今更是连靖国侯府与镇国公府都支持他! 不知何时,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歇,她摸到一把沾血的匕首,悄悄起身,看见背对着她站在御书房门口指挥的周炎。 她想都没想,冲过去将匕首送进周炎的胸口。 “殿下!” 白芩歌余光看见这一幕,一脚揣在柳定的心窝上将他踹飞出去,沐云行紧追其上,将长剑对准柳定胸口刺进。 柳定喷了一口黑血,看着朝向周炎奔过去的白芩歌,桀桀笑道:“看来白世子中意的人是五皇子,沐世子一腔心血怕是要白费了!” “我再猜猜,白芩歌,其实是女人吧……世上哪儿有男子长得比女子还要艳丽,啧,可惜我没能早点发现,也好尝尝味道……” 沐云行搅动剑柄,柳定疼得五官扭曲,七窍流血,却仍旧盯着白芩歌的方向。 他的话被沐云行封住,并未有第二个人听见。 怕他不死,沐云行在他脖子上又划了一道,一剑封喉,就算他是阎王爷,也断没有阳寿了。 周炎捂住心口的位置倒在血泊中,白芩歌起身甩了淑妃一巴掌。 正在狂笑的淑妃愣了一瞬,听见白芩歌冰冷的话。 她说:“淑妃娘娘以为五殿下死了皇位就能轮到大皇子吗?有你这样的残害皇子的母妃,他就永远登不上帝位。” 白芩歌回头喊了一声,沐云行上前,封住周炎胸口周围的几处穴道,两人将周炎抬进附近的房间,吩咐太医赶紧来给他医治。 没有人管站在外面的淑妃。 白芩歌跟沐云行是顾不上,其他人是不敢,如果五皇子也死了,皇上就只剩下大皇子一个儿子了,说不准淑妃娘娘就是未来的太后…… 淑妃眼睛一闪,肃帝还活着,就还有可能有其他皇子,周贺的确不是唯一的选择。 如果…… 她将染了血的匕首擦干净揣进怀中,踉踉跄跄地跑到后宫,皇帝是个孝子,一定是在太后那儿…… 第137章 我会与你共进退 伤口的位置偏离心脏,在几个太医的联手救治下,终于将血止住,擦了伤药包扎好,周炎除了面色白了一点,并没有大碍。 “这次多亏你们……” 察觉到身后的人,他躲了一下,没有完全躲开,是白芩歌情急之下扔了一枚石子,让淑妃摔了一下,这才避开要害。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白芩歌。 白芩歌轻咳了一声,说道:“外面现在很乱,殿下要想收拢人心,得抓住时机。” 太子仓促逼宫,准备得不够周全,他们这边宫里有沐云行,宫外有汤冀等人,出不了大乱子,但还得周炎出来主持,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偏他现在受伤了,要是让周贺抢了先,他们就白折腾了。 周炎也明白这个道理,看了一眼闷着不说话的沐云行。 “云行,随我去清除叛党余孽。” 他起身的动作太猛,差点站立不住,白芩歌急忙扶他坐下。 “殿下,您在宫里即可,外面的事情交给我和沐世子。” 她主动请缨,周炎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她开口打断。 “皇上与太后受惊,宫里离不开您,我们先走了。” 她伸手拉了一把杵在原地的沐云行,两人一起迎着朝阳出门。 看着他们两个并肩的背影,周炎眸光晦暗。 经历一场厮杀,空气里到处都是血腥味。 沐云行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五殿下?” 刚才看她的神情,对周炎十分紧张的样子。 而且,周炎似乎,对他有敌意,因为身边的女子。 经历一晚上酣战,两人身上脸上都染了不少血,白芩歌停下脚步,挑眉看他一眼。 “你吃醋了?” 沐云行不说话,是有点。 却见她笑了。 “我只是想抱紧他的大腿,保佑我们靖国侯府别再重蹈覆辙……” 格木死了,太子逃了,一切都跟上辈子太不一样了。 上辈子,太后至死没有告诉她真相,她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查出来的真相,原来竟是如此。 只要靖国侯府不交军权,不管谁做皇帝,下场都是那样凄惨。 从昨天晚上她第一次动手,沐云行就知道她回来了。 她试探着说道,“不过这一次,你们镇国公府的坎儿应该过去了。” 说起未来发生的事情,灵魂没有那种被拉扯的感觉了,她笑得更坦然了些。 果然,只要结局被改变,她就不算违反天道,不会被惩罚。 沐云行却开心不起来。 “那你呢,你还在,是不是说明靖国侯府的坎儿还没过去?” 白芩歌笑意顿了顿,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重生一次也仍旧改变不了结局的话,那或许就是天不容我白家军。” 她语气平淡,让沐云行的心揪起来。 “我会与你共进退。” 白芩歌收起脸上的严肃,恢复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伸手勾住他的下巴,轻浮道:“呦,沐世子这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要入赘我们白家?”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沐云行宠溺道:“也不是不行,生两个儿子一个闺女。” 白芩歌突然想起来他之前跟原来的自己说过的话。 “你是想跟我生,还是跟她生?” 她是谁? 九年前的自己。 吃自己的醋? 沐云行畅快出声。 “不都是你生?” “那不一样,万一我改变了结局,就没有未来的我了,我总得弄清楚你喜欢的是未来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沐云行凑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羞得她饶是重活一次也受不住,忍不住骂了一声。 “若早知道你这般无耻下流,我才不会看上你呢!” 她加快了脚步,沐云行一本正经的脸上带着喜意,他也没说什么啊,他不就问她想早点吃他还是想跟上辈子一样到死也没啃上一口。 谁知道她就生气了。 两人的打情骂俏只能在没人的地方施展,出了宫门,便有一大箩筐事情等着他们两个去办。 刑部是太子的地盘,所有跟太子有关的人必须要查要抓。 太子没跑出去多远便被汤冀捉到,羁押回太子府。 朝中一大批官员落马,周炎带着伤奔走,踩在他这条船上的白芩歌自然也不能闲着,被大大小小的琐事缠着不能脱身。 她带着人抄了一个官员的府邸之后,纵马走在大街上,看着立在两旁的茶馆酒楼,叹了口气。 秋意浓,萧瑟的秋风吹在脸上,让她不禁恍惚,一年又快过去了! 阮启推开窗子在二楼冲着她喊道:“世子,这儿!上来喝杯茶!” 白芩歌都忘了她有多久没跟阮启他们一起胡闹了。 让下面的人把犯官及犯官家眷押送回刑部大牢,她下马上了二楼。 元寿严志奇他们都在,只是看着她跟以往不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再也不是一路人了。 白芩歌捞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天干物燥,她的脾气也暴躁,“这破差使,老子真想撂挑子!这都什么事儿啊!” 抄家这么威风凛凛的差使,不管她喊多少遍,那家伙就是不出来,她硬着头皮盯了几次,直接震碎她的三观。 看着跟孙女差不多大的,是官员的小妾,看着像儿子的,是官员豢养的小倌儿,还有的在家里养狼养老虎的,看着都不靠谱。 关键是,从一个小小的刑部主事家中搜出来的银子,竟然比一个州一年的税收还多,都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搜刮来的! 她觉得自己就够纨绔了,谁知道那群披着人皮的狼玩儿的更花! “世子也不用这么生气,喝点茶润润嗓子吧。” 元寿小心翼翼地给她添了茶,听她抱怨着。 白芩歌说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 她还是从前那个她,只不过他们现在境遇不同了,她谈论的都是国家大事,他们几个说的还是楼里的姑娘,酒肆里的吃食儿。 插不上嘴啊! “白兄,你以后要是飞黄腾达了,别忘了咱兄弟们!” 阮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尤其是元寿,他爹天天逼着他请白芩歌吃饭,谁都能看出来周炎现在风头正盛,她白芩歌身为周炎的左膀右臂,当然更得巴结了。 白芩歌哥俩好得一条胳膊揽住一个。 “放心吧,我的就是你们的,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一口汤喝!” 众纨绔的心思活泛起来。 阮启挠了挠头,凑近问道:“白兄,既然咱们是自己人,你能不能给我们透个信儿啊,皇上有多长时间没上朝了?是不是……” 剩下的话他不敢说。 第138章 红袖添香 百密一疏。 白芩歌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没想到淑妃娘娘一个弱女子,竟然能追到太后宫里刺杀肃帝,还让她成功了。 虽然没有要了命,但是肃帝也是进气多出气少,现在还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太医们一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十三个时辰守在肃帝的病床前。 淑妃连累大皇子府至今封禁。 对外,自然说是保护大皇子,查找太子同党。 这事儿也不能说。 白芩歌打着哈哈。 “我哪儿知道啊,我一直在外面忙,满京城跑着抄家,从那天开始,我都没再进过宫。” 知道她不愿意说,阮启也不勉强。 “白兄真要飞黄腾达了……” 他想说他快成亲了,能不能给他捞个差使,但见她这么忙,想想还是算了,他一个纨绔都能感受到朝中的风起云涌,这个时候上船,以他的智商,只能当个马前卒。 被柳定绑架那次,他是真的吓怕了。 白芩歌喝了杯茶就起身告辞了,她真不能偷懒了。 沐云行当初跟着太子在刑部当差,这会儿整个部门的政务都压在他身上,太子党牵扯进谋逆案的要查,要审讯,要整理归档。 大理寺与都察院接过他定下的案子,还要重新审理,中间如果出了差错,三方还得交接。 他才是忙得连家都回不去。 白芩歌带着人马回来,沐云行从桌案里抬头看她一眼。 “帮忙把这几个官员的口供整理归档。” 白芩歌:“……” 她才刚坐下! 沐云行这儿进进出出,他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白芩歌认命地走过去,看着桌上厚厚的一摞,拉了个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忙到天黑,沐云行掌灯放在她面前,见墨水干了,又动手帮她研墨。 烛光将沐云行的影子投在墙上。 “你这算不算红袖添香?” 白芩歌揉揉酸胀的胳膊,提笔写下最后一笔,靠上椅背打了个哈欠。 她这几天都累瘦了。 沐云行走到她身后,动手给她捏肩。 白芩歌舒服地哼了一声。 “还算你有点良心。” 她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问道:“你知道我现在是谁吗?” 沐云行好笑道:“你是白芩歌。” 白芩歌不满他的回答。 “我当然是我,我是问你能分清楚我跟她吗?你是对我好,还是对她好?别打马虎眼,要是没有她去撩拨你,你现在估计还是想杀了我的心思……” 她没留意到自己的语气酸溜溜的。 头顶传来笑声。 沐云行笑得畅快。 “你跟自己较什么劲儿,她就是你,你就是她,她冷厉果决功夫高强,你也不差啊,聪明睿智勤奋好学,不要妄自菲薄。” 白芩歌觉得他这话不对味儿。 “什么叫妄自菲薄?老子从来没觉得自己不行过!不过论无耻程度,老子比不上她。” “世子……” 进来禀报的官员看见眼前这一幕,脚步钉在地上,进不能进,退也不想退。 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两个。 京城里的传言是真的? 两根独苗苗果真搅和在一起了? 沐云行收起脸上的表情,问道:“什么事?” 进来的官员犹豫着说道:“皇上要见太子。” 太子被扣押在太子府,罪名未定,虽然他以下犯上,但现在还是太子,这么称呼也没毛病。 肃帝醒了? 两人对视一眼。 “好,我亲自送他进宫。” 他抓起披风出门,白芩歌准备跟着一块儿去,周炎也受伤了,一直忙着,这个时候可是刷好感度的关键时刻。 “等等我,我也去!” 官员亲眼看着沐云行把系在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搭在白芩歌的肩膀上。 在沐云行看过来的瞬间,他急忙用手捂住眼睛,他什么也没看见。 太子府的大门再次打开,漆黑的房间外面亮起火把,披头散发的周擎睁开眼睛,踉跄着起身拉开房门,看见一身黑衣的沐云行。 “云行……” 他直了直腰,笑得春风和煦。 “你来了。” 不知道他有多久没有梳洗过,浑身上下散发着颓然的气息,与从前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太子完全是两个人。 谋反这种事情,不成功便成仁,太子早猜到后果的,不过是为着心中的那份不甘心拼一把。 如今可以彻底安心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沐云行心中也有无限感慨。 “殿下,你不后悔吗?” 本是大好的前程,他什么都不用做,皇位本就是他的,为什么要横生枝节,闹到今天的田地呢? 周擎笑道:“你不懂,父皇虽然早就立我为太子,但是我从小活在他的阴影下面,我做什么都不对,都讨不了他的欢心。” “他嫌我做事没有魄力,我便做给他看,让他知道我的城府算计不比他浅。只是如今我失败了而已,我若成功了,现在成为阶下囚的便是你们了。” 他眼睛扫向白芩歌。 “没想到白世子果然深藏不露,你们都有异心,不管谁做皇帝,都容不下你们!” 他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而后仰脸长笑。 “你们风光不了多久的,只要五弟坐上那个位置,就不会再把你们当成心腹了,他会恨不得除之后快,免得夜长梦多!” 白芩歌知道他没说假话。 “殿下,皇上要见你。” 沐云行开口打断他。 周擎一愣,眼眶了聚满水汽。 “容我洗漱一下。” 他跌跌撞撞退回房间里,吩咐下人烧水沐浴,两人站在院子里等了半晌,他终于从房间里出来。 身上穿着太子的常服,面上似又恢复了从前的自信。 “走吧。” 他挺直腰背走在前面。 白芩歌看着他的背影,被沐云行握住了手。 他的手心很热。 “他说的不假,找机会离开京城。” “你呢?” 沐云行笑道:“我也会离开,但不是现在。” 距离逼宫过去半个多月,白芩歌又见到了周炎,他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衮龙袍,将他衬得高不可攀,威严十足。 “五殿下。” 那声五哥终是没喊出口。 短短半个月,他脸上的稚嫩彻底褪去,只是在面对她的时候还偶尔流露出一丝温情。 “怎么不喊五哥了?咱们之间没必要这么生分。” 白芩歌乖乖地喊了声五哥。 周炎定定地看着她,无奈地笑了一声,她的态度也与从前不同了。 “父皇醒了,二哥进去吧。” 周炎对两人交代了一句,让他们在外面等着,便跟着太子一起进去了。 第139章 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房间里药味儿熏鼻,周擎每往前走一步,眉头就拧起来一分。 “父皇这是……” 他问周炎。 “父皇被淑妃娘娘刺伤了。” 太子顿住,他大动干戈都没能伤他分毫,却被一个女人刺伤了? 他奔至床前,看着肃帝苍白的脸,抽泣道:“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知错了……” 肃帝的病,一大半是被他气的,淑妃能有多大本事,当时就被护卫们拉开了,是他气急攻心,自己的儿子造自己的反,枕边人盼着自己死。 “你来了。” 周炎上前扶着他起身,肃帝看着太子趴在床前忏悔。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造反,不该跟柳定勾结……” “求父皇,饶儿臣一次吧。” 他趴在床前哭,没看见肃帝挣扎的神情。 “你只干了这一件错事吗?” 如果不是太子逼宫,他也不愿意相信他精心教导的儿子,竟然如此面慈心狠,还暗中勾结突厥,偷运粮草出关…… 瞒着他布下杀局,差点就酿成了大错! “儿臣……” 太子想给自己辩解,抬头撞上肃帝的眼神时心里一突。 肃帝摆摆手。 “罢了,你先回去吧,这辈子待在府上别出来了……” 他余光瞥见摆在桌上的酒壶,心里一突,父皇想杀他! 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儿臣不孝,父皇保重身子!” 等的时间不长,太子便出来了,周炎手中抓着圣旨。 “二哥,我送你回府。” 周擎盯着他手中的圣旨,笑容苦涩。 “一时间,我都不知道是该先恭喜五弟,还是该先同情自己。我的人,五弟用着顺手吗?” 他余光关注着沐云行,沐云行曾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亲自把沐云行推开了,把镇国公府推到了周炎的阵营。 如果换成是他,他肯定要得意要嘲笑一番,却没瞧见周炎有任何动作。 “二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教我的。” 兄弟三人,周炎年纪最小,最不得宠,在宫里读书的时候,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太子对他颇为照顾,他也从来没想过跟他争什么。 周擎自己都忘了他还教过他这些,他身上的正红色刺目,刺得他面上毫无血色。 回到府上,他转身跪下,俯叩在地。 “儿臣接旨!” 周炎自马背上跳下,抖开圣旨。 “皇帝诏,曰:太子周擎勾连奸佞,以下犯上,所容乖失,纵容为奸,亏损静儒之礼,乱政法之经……现废其太子之位,幽禁终生,钦此——” “儿臣接旨。” 周擎双手举至头顶,接过圣旨,朝着皇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而后起身迈过门槛,朱红色的大门发出沉重的声音,兵卒上前在大门上贴了封条。 从此之后,这里便不是太子府了,而是废太子周擎的住所。 周炎交代道:“父皇虽然废了二哥的太子之位,但他仍旧是大周的皇子,尔等若敢欺凌,视同欺凌父皇!” 他声音冷凝,负责看守太子府的兵将跪下,齐声呼应。 “末将不敢!” 周炎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府的大门,转身。 “找个地方喝一杯吧。” 这个时间,热闹的地方仍旧热闹,只是他们三人的身份,却不方便了。 “去我府上吧。” 他走在前面,白芩歌与沐云行跟在后面,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并肩行走了。 周炎回头看他们一眼,觉得怪没意思的。 “我说你们两个,故意报团冷落我是吧?” “真怀念当初的无拘无束……” 他们三个达成共识那一晚上,围着篝火,白芩歌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轻唤他五哥,怎么才几日功夫,就跟他拉开距离了。 白芩歌打马上前。 “五哥,你身上的伤好点了没?” 听见她这声五哥,周炎觉得身上轻快不少。 “好多了,当日若不是你,我这条命可能就交代了。” 白芩歌有点心虚,救他的可不是现在的她。 不过,反正都是她自己的功劳。 暗处的某魂骂了她一声,这个时候怎么不跟她划分界限了?霸占自己功劳的时候,她的脸皮倒不是一般的厚。 如今的局势,跟上辈子完全不同了,有淑妃行刺肃帝在前,大皇子就绝不可能成为太子。 所以,周炎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那她为什么还在这里? “五哥,接下来该怎么办?淑妃娘娘行刺皇上,大皇子府现在还被重兵围着,总要给个说法吧,要不然你就该挨骂了。” 白芩歌是真的为他着想,周炎笑了笑。 “父皇自有主张,我就不用操心了。” “想喝什么酒?” 三人忙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周炎吩咐厨房先上菜,而后他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坛子桂花酿。 “忙起来忘了日子,今年的中秋又过去了。” 中秋佳节喝桂花酿最合适不过,但是现在……白芩歌瞥见院中盛开的菊花,已经到深秋了。 “五哥伤还没好,少喝点酒。” 白芩歌话音落下,周炎便听话地放下酒壶。 “好,我听你的。” 白芩歌:“额……” 她没想到周炎会这么听话,顿时觉得有点尴尬。 一直没说话的沐云行开口问道:“尘埃落定之后,殿下是不是该娶相府小姐过门了?” 周炎跟李妙颜的婚事,肃帝已经拍板了,如果没有永州的事情,没有太子叛乱,礼部的官员现在应该已经上门跟他商量过六礼的事情了。 沐云行嘴唇抿成一条线。 周炎看他一眼,余光观察着白芩歌同样好奇的表情,心口堵了一口气。 他怀疑沐云行就是故意的。 白芩歌追问道:“五哥的日子定在哪一天?年前有好日子吗?” 她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周炎黑着脸。 “不知道,父皇还病着。” 白芩歌仰脸看着他。 “这儿没外人,我说句砍头的话,正该趁着皇上生病,赶紧把五哥的婚事办了,好给皇上冲喜。” 看着周炎的脸堪比锅底,沐云行终于忍不住笑了。 附和道:“殿下是该早点娶妻,绵延子嗣。” “五哥你别害羞呀,沐世子说的是这个理,早点生个大胖小子,也好早点让皇上当爷爷,说不准皇上一高兴,病就好了。” 说是这么说,白芩歌心里却不太希望肃帝好起来。 他在宫变时展露出来的实力,会让肃帝更加忌惮。 第140章 混账沐云行 调侃归调侃,周炎也不生气,只是觉得有点心塞。 他要是早知道白芩歌是女子…… 早知道也没有办法啊,白芩歌是女子这件事情本来就很惊悚,别说他现在只是一个皇子,他就算真的坐上那个位置,也得考虑白家军,考虑背后的利害关系。 正如他们所顾虑的那般,他珍惜现在的生活。 他不确定沐云行知不知道白芩歌身份,但是瞧见两人的眼神交流。 “白世子,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正在交谈的两人同时停下来,沐云行的表情不像是不知情。 “还能怎么办,借种给白家留个后,我也会跟我爹一样,为大周守好西境。” 周炎一口茶水喷出来,借种这种事情,说得这么光明正大吗? 她一点都不知道害羞吗? 却见白芩歌顺着话题蹬鼻子上脸道,“五哥,你不会介意的吧……我这儿提前先跟你报备一下,免得将来咱们关系淡了,你来找我的茬。” “那你就……一辈子不嫁人?” 白芩歌坦然道:“不嫁,我爹不是给我定了亲事吗,我是要娶回来的。” 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五哥,我家没有反意你是知道的,我也没有大志向,本想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但是我白家的列祖列宗不答应,嫌我给白家丢人。” 周炎低头把眸子里的情绪掩埋,喃喃自语道:“这样挺好。” 沐云行也开口说道:“五殿下也不用忧心镇国公府,我可能,也不会娶妻。” 周炎抬头。 诧异地看着他们两个,虽然他们两个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但是他怎么从中嗅出了……奸情? 白芩歌举起酒杯。 “五哥,我敬你一杯,时候不早了,喝完这一杯,咱们就该散了。” 周炎觉得有点头晕,可能是上头了。 “好。” 从五皇子府出来,白芩歌也觉得头晕,桂花酿的后劲儿这么大吗? 她倒在沐云行身上,半是撒娇半是耍赖。 “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沐云行看了一眼五皇子府门口的守卫,小声提醒道:“有人看着。” 白芩歌才不管,勾住他的肩膀。 “你不是想生儿子,背一下都不愿意?” 她声音不小,沐云行急忙捂住她的嘴巴,弯腰将她背上。 门口的动静传到周炎耳朵里。 “他们果然在一起了吗……” 沐云行比他更早知道白芩歌是女子,比他更早护着白芩歌。 要是让镇国公府跟靖国侯府联姻的话…… 头疼。 他先想想怎么应付父皇那一关吧。 走出巷子,白芩歌哼了一声。 沐云行知道她是故意的。 “你在试探五皇子的态度?” 白芩歌没睁眼,只嗯了一声。 “万一他容不下呢?” 白芩歌趴在他后背上,看起来很小一只。 “容不下能怎么办,为了活命,等他登基,我进宫给他当嫔妃,可保白家军将士平安。” 沐云行停下来,回头只看见她的额头。 “他可能对我有几分喜欢,但是还没到能为了我放弃原则的地步。” 白芩歌歪着脑袋,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对上他。 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 “可惜,就要牺牲你了。” 沐云行发现,就算不是重生回来的灵魂,她骨子里的轻浮劲儿,也跟那人差不多。 他气得咬牙切齿,她却仰着脸哈哈笑了起来。 “你看,你虽然优秀,但是人家五殿下也不差……” 这下子换沐云行黑脸了。 白芩歌扳过他的脑袋,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巴。 “没有味道啊,难道得啃一口才能有味道?” 于是她张大嘴巴,在他脸上啃了一口,留下了几枚小巧的牙齿印儿和口水。 她凑近了说道:“听那人说,你想让我早点吃你,呐,我啃了一口了,觉得不太美味……” 沐云行深吸了一口气,脚下加快速度,却不是朝着靖国侯府的方向,而是绕了一条街,从另一边回了镇国公府。 “世子……” 迎上来的沐嘉被他丢在身后,他径直回了房间,反手把房门关上。 白芩歌有点心慌,这家伙想干什么?毁尸灭迹吗? 下一瞬,她后脑勺砸在床上,惊得她唔了一声。 沐云行反过来将她困在床上,不等她开口,便欺身而上。 “唔……” 口舌被封住,白芩歌挣扎着,却被他更进一步。 他的手抓住她的手腕举在头顶,漆黑的房间里有月光穿过,隐隐看见他黑亮的眸子。 他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她。 白芩歌轻笑出声。 “倒也没必要这么着急,总得等到我弄清楚,到底是我喜欢你,还是那家伙喜欢你。” 沐云行脸上有委屈。 “我要是再等,就把你等丢了。” 她竟然说要进宫给周炎当嫔妃? 她想什么呢? 不可能! 原来是这句话刺激到他了,白芩歌胳膊动了动,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你先放开我,这个姿势不太雅观。” 她现在脸红心跳,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可没有这种感觉。 沐云行只当她是不愿意,他没有勉强别人的习惯,便松手放开她。 谁知道下一瞬,白芩歌猛然发力将他撞开,翻身骑在他身上,得意地说道:“本世子要做上面那个!” 她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把他的双手举过头顶,但是因为他胳膊太长了,这个姿势,不太舒服。 把沐云行笑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别动!” 他的手情不自禁扶在她腰上,被白芩歌一巴掌拍掉。 “认清楚你的身份,现在是本世子愿不愿意给你个名分。” “那要怎样才能有名分?” 白芩歌大言不惭道:“看你表现。” 她伸手捏着他的脸,感叹道:“手感真好,那谁,看我下手你不着急?” 某灵魂:“……” 感情是在挑衅她? 她怕自己上身之后干柴烈火,再把沐云行吃干抹净了不太好,毕竟如今的时机太敏感…… 沐云行扶上她的腰,长臂一捞,扣住她的后脑勺带下来,她的得意顷刻间化成了喘息…… 未来的灵魂站在窗边上,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她了解自己,她不敢。 果然不出片刻,白芩歌就从床上跳下来,捡起地上的鞋,一边跑一边骂。 “混账混账,竟然偷袭,老子不伺候了……” 她咧嘴笑得露着白牙,冷不防被她自己带的一个踉跄。 回头看从床上爬起来的沐云行,少年脸上挂着可疑的红晕,脖子上还有个牙印儿。 朦朦胧胧,勾得她魂儿都快飞起来了。 白芩歌,你慢点! 第141章 父皇只是病了 白芩歌在府上躲了几天清闲,再出门时发现街上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出门。 “四喜,今天是什么日子?” 四喜出门前专门看了看日历。 “十月一。” 哦吼,鬼节啊,怪不得街上没什么人呢。 “世子,咱们今天去哪儿?” 周炎分配给她的差使办完了,该抓的人也都抓了,接下来就跟她没关系了。 难得清闲下来。 “阮启他们呢?在哪个楼?” “世子,咱们侯府在京城没个长辈管着,您今天可以随便逛,只要晚上回去给咱们祖宗们上一炷香就行了,别人可不成,今天是秋祭,各府都在准备着祭祖扫墓呢。” 说的也是。 “那咱们也回家吧。” 她得好好地给祖宗们上炷香,念叨念叨如今的局势。 冷清的街上突然一声铜锣响,巡城司鸣锣开道,后面隐有马蹄声传来,为首的沐云行骑在马背上,他身后跟着一长串兵马,押送着林家男女老少几十口人。 这是…… 太子妃的娘家温家世代盘踞江南,替废太子筹集粮草,由林家运送到边境,温家跟林家,一个也跑不掉。 林家后面跟着的就是被押送到京城的温家众人,还有从江南温家查抄出来的财物,浩浩荡荡走了一路。 她站在人群里看,从第一个人经过,一直到后面的财物进城,足足花费了两个时辰。 可见温家财力雄厚。 沐云行并没有看见她,女眷与小孩子们哭哭啼啼,加上围观之人的议论声,让白芩歌心生感慨。 朝中权利更迭,意味着权贵们也会更迭,温家百年世家,怎么会想到有朝一日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换言之,靖国侯府也是。 或许有一天,靖国侯府的遭遇还比不上温家呢。 “世子,这林家算得上是沐世子的岳家,沐世子竟然一点情面也不留吗?林家小姐还在沐家祖坟里葬着呢……” 四喜在白芩歌背后小声嘀咕。 什么岳家,不过是算计来的而已。 白芩歌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少管闲事!” 太子能留一条命,跟着他造反的人却不一定能活下来,尤其是温家这种世家,朝廷本就不喜家族权利过大,好不容易抓到把柄,自然要一击必中! 在街上站了会儿,主仆两人找了个茶楼坐下,白芩歌托腮看着外面浩浩荡荡的队伍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忠勇侯府跟大皇子,会让五殿下出这个风头吗?” 白芩歌喃喃自语,太子落马,周炎出尽了风头,那边会甘心吗? 忠勇侯府。 乔佐的书房内聚集了一帮幕僚,大皇子周贺坐在客座上听他们在商量对策。 “本来咱们虽说没有五殿下的先机,也不至于太过被动,可淑妃娘娘先是行刺五殿下,又是行刺皇上。这个罪名要是追究起来,不比废太子的谋逆罪名轻。” “若不是怕牵扯太大引起朝局动荡,咱们现在估计都在大牢里。” 跟废太子牵扯的官员不少,各处的大牢都盛不下了,各个衙门已经运转不开了,肃帝这才下旨解了周贺的封禁,他们才能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殿下,您见到皇上了吗?” 旁人只以为肃帝是被废太子气病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真相。 周贺解封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进宫看望肃帝,却被拦住了。 他唇上没有多少血色,摇头说道:“父皇不肯见我。” 不肯见,却又让他入朝堂稳固局势,这是什么意思? “淑妃娘娘呢?” 周贺再次摇头。 “母妃已经被关进冷宫里了,我也没见到。” “不知道淑妃娘娘当时在想什么……” 幕僚话语中满满的抱怨,大好的局面,却弄得他们如此被动。 “殿下,就算皇上不见您,您该进宫还得进宫,最好能求得皇上心软,留下来侍疾。” 这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至少能趁着混乱拉拢人心,让朝臣们不至于一边倒向周炎。 周贺起身说道:“我这就进宫。” 肃帝的病床前,周炎正在汇报废太子案的最新进展。 “皇上,大殿下在外面求见。” 肃帝疲惫地揉着眉心,想到那日,他护送太后回寿康宫,淑妃像个疯子一样,疯疯癫癫地冲过来,将匕首扎进他肋下,幸好她一个弱女子没有多大力气,他又及时反应过来,没伤到要害。 即便如此,如今伤口还没长好,天气一变,他还能感觉到针扎般的疼。 连带着,他对周贺也没有好脸色。 “他来做什么?看朕死了没有?让他回去!” 周炎合上奏折,斟酌道:“父皇,大哥或许只是担心您,再说,淑妃娘娘做出来的事情,不一定跟大哥有关系。” 肃帝是跟兄弟们拼杀过来的,他自己跟兄弟们的关系冷硬,但是却希望看见自己的儿子们兄友弟恭,太子之前猜着他的心思,明面上没有给周贺和周炎难堪。 周炎也知道肃帝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未必是一回事,可能只是试探他。 “父皇,朝中的事情,儿臣不如皇兄有经验,应付起来很是吃力,您就让大哥进来吧。” 肃帝凝神看着他,见他脸上坦坦荡荡,并没有私心,叹了口气,吩咐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周贺在门口等了半晌,寝殿的门从里面打开,周炎一身红色皇子常服站在那里,气度从容地侧身让开。 “大哥,父皇在里面等你。” 他的姿态像极了从前太子的样子。 周贺握了握拳。 “这段日子辛苦五弟了,五弟的伤好点了吗?” 叛军未曾伤到他,反而是让淑妃在他心口刺了一刀,如果再偏一点,今天站在这里的就只能是周贺了。 他原本没有太强烈的感觉,直到此时,两人正面相对,他才发现自己心里的嫉妒与仇恨。 他嫉妒周炎,什么都不抢,最后却成为赢家。 “好多了,大哥快进去吧。” 周炎贴心地关上房门,抬脚往前殿去,父皇命他监国,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 “殿下,您为何……让大皇子插手朝中事务?” 他身后的随从没忍住问了一句。 进入十月,风吹在身上尽是寒意,周炎弹了弹袖子上的灰。 “父皇只是病了。” 又不是马上驾崩,他既是儿子,也是臣子,不能让主君忌惮。 父皇有多信任二哥,有多器重二哥,现在对他和大哥就有多忌惮。 旁人看见的是他如日中天,却看不见背后暗藏的波涛汹涌,有周贺在前面挡一下,他的处境会好很多。 第142章 艳压群芳 晚上,岑蛟的书房内。 白芩歌把玩着玉青色的茶杯,听岑蛟说朝堂上的事情。 “世子,如今时机正好,可以行动了。” 之前往朝堂上安插的都是武将,如今朝中有很多空缺,各方都在想办法安插自己人。 “爹爹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从前他们白家军只管军务,不管政务,总有一种被人掣肘的感觉,现在她爹适当地把手伸向政务,这种感觉变淡了。 肃帝病重,太子逼宫,在乱糟糟的大环境下,的确可以行动了。 “那就有劳岑伯伯了。” 岑蛟帮她也不是没有原则的,朝中大多是世家和权贵们的天下,他们这些清流只是夹缝中求生存,本就艰难,如今有了白芩歌的支持,处境至少比从前好些。 她们靖国侯府一心为朝廷,只要不造反,这些人就会为她所用,这就够了。 经过主街时瞧见阮启跟元寿他们喝醉了从酒楼里出来。 她凑上去。 “你们现在喝酒都不叫我了?” 众纨绔看见她,阮启哇的一声就哭了。 “白兄,我们不敢喊你啊,你跟我们不一样了,我们怕你嫌弃我们哇……” 这些都是她的好兄弟,表面上看起来不务正业,却都没妨碍别人,只是败家了一点,也从未仗势欺人过。 “我有门路,能给你们安排职位,要不要跟着我混!” 阮启背靠蔡康侯府,元寿跟严志奇家里有钱,这些都是人脉。 “真的?好好好,我就知道你还是我们的好兄弟!” 阮启伸手欲向从前那样扶她的肩膀,却扑了个空,白芩歌被人从后面揪住衣领,沐云行将她揪到身后。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白芩歌刚才还专门在街上看了一圈,确定他是突然冒出来的。 白芩歌眼珠子一转,手搭在沐云行的肩膀上跟阮启他们说道:“沐世子如今掌管着刑部,他给你们安排个活轻而易举,还不赶紧谢过沐世子!” 给他们安排位置,也不用特别显赫,只需要清闲体面即可,而且,从开春清丈土地来看,这些纨绔们也是靠谱的。 沐云行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 “真的!谢过沐世子!沐世子是个大好人!” “祝沐世子跟白兄永结同心……” 白芩歌踢了阮启一脚。 “你这是灌了多少黄汤?胡说八道什么呢?” 为了自己的好处,竟然敢出卖她! 她气呼呼的模样落在沐云行眼里,沐云行不觉得阮启的话有问题,长臂捞起白芩歌,声音远远的传来。 “回去等消息!” “你放开我!” 沐云行单手捞起她一点也不吃力,白芩歌拳打脚踢挣扎了半晌也没挣扎开,最后索性不挣扎了,就那么挂在他身上。 “沐云行,你报复我是吧。” 她承认自己刚才耍了个心眼,想借沐云行的势安插自己的人,但是也用不着这么对她吧,她还想要脸。 沐云行将她放下。 “让我帮忙要付利息,哪儿有白嫖的道理?” “你又不是清风楼的倌儿,不算白嫖。” 白芩歌咧嘴狡辩道,“还是说,你把自己跟倌儿相提并论?” 此处是大街上,她算准了沐云行这家伙再不要脸,还能在大街上耍流氓不成! 却见他唇角一勾,一辆马车在两人面前停下。 “上车吧,我送白世子回府。” 白芩歌惊讶地看着他,这家伙出门不都是骑马,什么时候坐过马车了? 看见她的表情,赶车的沐嘉也忍俊不禁。 他家主子他了解,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白世子招惹了他家世子,就得做好被吃干抹净的准备吧。 就是……两个男子,怪! 白芩歌磨磨唧唧不愿上车,暗处的某灵魂恨铁不成钢,难得他主动送上门来,谁是老虎还说不准呢! 两人眼神拉扯着。 “白世子坐车,我骑马。”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他是个君子。 想到上次见面两人的纠缠,白芩歌有点不自然,但见他没提这一茬,便也假装不在意。 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 “沐世子回头见。” 她跳下马车窜进大门,没看见身后沐云行憋笑的表情,他又不是老虎,不吃人。 眨眼进入腊月,肃帝养了几个月的病,终于能上朝了。 跟废太子案有牵扯的人家,也该定罪名了。 京城的气氛有点紧张,蔓延到靖国侯府。 白芩歌在宫变那晚显眼了一次,已经被肃帝盯上了,饶是她这段时间待在府上足不出户,肃帝仍旧不时派人来试探。 “世子,腊八节宫里要办宴会,邀请您出席。” 从去年过年到现在,白芩歌都没参加过宴会,今年京城局势动荡,各家也都不敢办,都在等宫里,宫里起头,下面的人才敢行动。 奈何肃帝身子不好,淑妃又莫名其妙被软禁,太后更是缠绵病榻,没人提这一茬,大家就硬生生憋到现在。 白芩歌看着手中烫金的帖子,打的是太后的名头办的宴会,却是李相夫人前后安排。 有意思。 非正式宴会不用穿赐服,白芩歌新做了几身衣裳,挑了一套宝蓝色云锦的直身长袍,脚踩黑色登云靴,腰系白玉带,头发束起,用一根簪子挽住,额间绑了一枚暖玉抹额。 看起来十分富贵。 白芩歌刷的一声甩开扇子,四喜往旁边躲了躲。 “世子,这么冷的天,眼看着要下雪,您就别扇风了。” 白芩歌转了一圈,问道:“四喜,你就没觉得你家世子我这身打扮有什么问题吗?” 四喜认真地看着她,看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倒是她自己先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我这不是照着乔南舟那家伙来的吗,等到了宫宴上,你家世子我肯定艳压群芳,将他衬托到泥里!” 四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不是,这有意思吗? 两人根本不在一个赛道上,他家世子稳赢,但关键是,他家世子就算穿上乞丐的衣裳,也一样赢啊,根本就不是穿着打扮的原因! 宴会定在晚上,白芩歌抬脚往外走。 四喜急忙追上去。 “世子,您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啊?哪一次您不是最后才去?” 白芩歌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我先进宫看看太后娘娘,不行?” 太后跟她说了当年的秘密,她感念这一份恩情,今天晚上的宴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太后说不准不会出席。 第143章 好活当赏 太后这儿有客人在,白芩歌在门外等了会儿,几位夫人从太后宫里出来,她便被唤了进去。 屋子里传来咳嗽声与药味儿。 “太后,您身子不舒服,就别见客了。” 太后喝了口水顺了顺。 “没事,宫里如今也没个主事的人,今日的宴会又是以我的名义发出去的,有些推不掉的便见见。” 太后朝她伸出手,白芩歌起身上前握住。 “好孩子,听哀家的,皇上想动靖国侯府不假,但是现在的局势他不会动。等过了年,哀家向皇上求求,放你出京回西境,你们君臣之间,莫要有嫌隙。” “哀家这么多年疼你,一是出于愧疚,害你娘忧思过度丢了性命,二是替皇家赎罪,想让你远离京城的争斗。” 太后的一片苦心白芩歌明白,但要说完全没有嫌隙也是不可能的。 “太后,您放心吧,小子会做一个纯臣。” 说到底,太后还是向着白家的,眼看着瞒不住,便主动开口给她卖一个好。 皇帝算计,太子算计,她再傻也能看出来。 “哀家时日无多了,只求着你们这些小辈平平安安的……” 白芩歌终是心软了,皇室中,唯独太后没有对不起她过。 “太后,前面要开宴了,您先歇着吧。” 女官扶着太后躺回去,白芩歌起身往前面走。 京城每年都要下几场雪,要下雪之前,北风似要钻到骨头里。 举办腊八宴的宫殿里生着炭火,裹胁着各种香料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她解了披风递给宫女,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阮启差不多也是同样的装扮,见她进来,凑近跟她说话。 “白兄你听说了吗?皇上让礼部抓紧准备,要让五殿下跟李小姐年前完婚呢!距离过年可没剩几天了,听说日子定在了二十九……” 太子被废,周炎的位置又往上挪了挪,以前的宴会,这个时候他早就到了,趴在桌上喝茶或者是喝酒,如今宴会都快开始了,他的位置还是空荡荡的。 反而是大皇子规规矩矩地在位子上坐着,见她看过来,对她颔首示意。 不远处,李相夫人与李妙颜正在招呼着诸位夫人小姐们落座,俨然一副主母派头。 身边一道人影停下,沐云行落座。 李妙颜的目光看过来,但只看了一眼,便又挪开了,面上似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九公主周芷莹不复往日的神采,蔫儿蔫儿地趴在自己的位置上喝酒,可能是酒太过辛辣,她喝了一口又吐出来,呛得咳嗽起来,旁边的丫鬟手忙脚乱的帮她顺气,被她踹了一脚摔在地上。 这姑娘还真是泼辣。 白芩歌收回视线,侧身迎上沐云行的视线。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一瞧见沐云行,阮启就跑了,他是托了沐云行的福,在刑部谋了个差使,但是,在沐云行手底下干活,哪个不怕,加班熬夜是常态,一个人当成两个人用也是常态。 说好的清闲差使呢? “五殿下要娶妻了。” 他提醒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 沐云行扯了扯唇角。 “是没太大的关系,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莫名其妙。 白芩歌继续趴在桌子上,思索着他的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家伙不会是在催婚吧。 有意思吗,她能嫁,他能娶吗? 周炎跟着肃帝一块儿入场,高位上,原本属于淑妃的位置空着,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是在场的都是人精,岂会看不出大皇子失势,如今五皇子风头更高。 叩拜过后,周炎被肃帝留在身边,他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白芩歌跟周贺同时看过去,周贺面上的落寞尽数落在她眼中。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看着他单薄落寞的身形,思索着上辈子,他与太子相争,最终被流放是因为什么事情来着? 先是被太子嫁祸他刺杀太子,后……是他督工建造的雁回塔! 正在喝酒的周贺被肃帝点名,询问雁回塔的工期。 “回父皇,还需五……三个月!” 本是还有五个月工期,但是瞧见周炎越来越得父皇信任,而他已经快被父皇遗忘了,话到嘴边,便把三个月改成了五个月。 肃帝算了算日子。 “正好能赶上春祭祈福,到时候就在雁回塔上举办吧。” 雁回塔是一个塔,但又不是只有一个塔楼,塔楼前面地方很宽敞,正好用作祭祀的高台,便不用费心去城外了。 宫里有什么与民同乐的活动,也可以在雁回塔举行,附近的街道宽敞,进退都有设计。 周贺应了声是。 肃帝便把目光挪开了。 上辈子好像是肃帝在祭祀的时候出了意外,丢了半条命。 不过那是好几年之后的事情了,当时雁回塔建成好几年,春祭时意外坍塌,肃帝追查下去,最后把周贺流放了,具体的罪名,大概是贪墨。 她有点记不清楚了。 灵魂发出一声长叹,她以前真的是活得太糊涂了。 席间,肃帝终于把目光落在白芩歌身上。 “说来这次朕得感谢一个人。” 白芩歌正低头往嘴里塞着东西,宫里的点心好吃是好吃,就是量太少,只有一口,哪怕她是吃饱了来的,这会儿也又被勾起了食欲。 “朕得给白世子正名,白世子文武双全,英勇无敌,有尔父之风,当赏!白家小子,你想要什么奖赏?” 肃帝表面上慷慨激昂,实则试探白芩歌。 在他眼皮子底下竟然叫她装了这么多年纨绔,京城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如果不是废太子逼宫,他或许永远被她蒙骗。 白芩歌心里一突,起身笑道:“皇上,小子可不敢当啊,您这么说是折煞小子。” 客套话说完,白芩歌语气突然转折,“不过,小子还真有所求,还得皇上做主。” “哦,什么事情?你但说无妨。” 这个时候再收敛锋芒,肃帝不仅不会感激,反而会更加忌惮,白芩歌便也不装了,直接说道:“西境天寒,将士们的兵马粮草捉襟见肘,废太子曾经往边境运过一批粮草,被父亲查抄,还请皇上做主,将那批粮草赏给白家军,白家军将士们感激不尽!”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废太子能筹集到粮草运送到关外,却要缺着军中的粮草,虽然太子被废,但是他丢的是皇家的脸。 白芩歌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肃帝就算不愿意,也得愿意,否则会寒了保家卫国戍边将士们的心! 那批粮草,早该运送回京了,却一直没有消息,如今想来,应该是被靖国侯扣下了,借着这个机会,让白芩歌跟他过明路。 父子两人唱得好双簧! 第144章 请旨离京 白芩歌掷地有声。 “臣代西境十万将士,谢过皇上恩德!” 一直胡闹的白芩歌突然的转变令所有人都不习惯了,九公主周芷莹看着她,觉得她莫名耀眼,令人移不开视线。 “朕,准了。” 肃帝的声音传来,众人才想起来呼吸,纷纷看过去。 少年不卑不亢,娴雅沉静,只觉得少年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靖国侯世子,本来就应该这个样子。 她跟沐云行坐在一起,此时竟然毫不逊色。 接下来的宴会歌舞评弹,各种表演活动,肃帝却没了兴致,他身体本就没有养好,只觉得周围嘈杂。 “父皇,儿臣送您回去休息吧。” 周炎发现了他的不适,肃帝也不勉强,在他的搀扶下起身离席。 “日后,想办法把军权收回来。”肃帝沉声叮嘱,“白家军,沐家军,吃的都是皇粮,却只认靖国侯与镇国公,他们该感激的是朕!” 周炎心中一凛,他知道父皇这儿应付不过去,只能先应下来。 “儿臣知道了。” 肃帝对他似乎不太满意,论猜度他的心思,太子最得他的心意,但是太子也糊涂,不求他有多大的功劳,只要等着,再等几年,皇位早晚是他的。 周贺被忠勇侯府吃得死死的,他不希望忠勇侯府成为下一个眼中钉,所以,只能是周炎,最不受他重视,也最没有背景的周炎! 文官治国,武将安邦,文臣依赖皇权,他可以给李相权利,自然也能轻易地将权利夺走,所以他不怕李相把持朝政,只需要在朝中留下能制衡他的人便可…… 可惜周炎从小没在他膝下教养,这些道理得慢慢跟他说。 肃帝走了,宴会上便轻松许多。 李妙颜如今沉静许多,随着李夫人在众位夫人中游走,倒也有了几分当家主母的派头。 周贺灌了一壶酒,起身离席。 “姐夫你去哪儿?” 乔南舟追上去,白芩歌追着他的背影,这一次宴会,大家彻底看清了谁才是肃帝心中的太子人选,人都围着李相夫人与李妙颜,忠勇侯府跟大皇子妃也被冷待了。 没人关注大皇子什么时候离席。 白芩歌收回视线,对上沐云行。 “这宴会有什么意思,咱们出宫去吧,我请你喝酒。” 白芩歌不是纨绔,本该是京城各家争抢的女婿对象,但是,她定亲了。 沐云行……算了,有克妻的名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别亲事没结成,自家反倒得先搭上姑娘的性命。 于是两人的离席也没掀起多大波澜。 宫里好不容易办一次宴会,京城各家抓紧时间相看,这场宴会竟然从中午延续到了傍晚才散场。 白芩歌跟沐云行早就出宫了,窝在茶楼里,看着窗外的雪花从零零散散到密集如雨幕,地上的积雪被北风卷着散开,像棉絮一般。 可真冷啊! 京城都这么冷,西境与北境该冷成什么样子? “爹爹来信说,突厥有异动,恐怕来者不善,咱们杀了突厥的皇子,朝廷虽然将格木的死推给了北辽,但是突厥又不傻,正愁没有名头向朝廷发难。” 在大周,只要打仗,就得先听朝廷扯皮,朝廷愿不愿意供应军需粮草,供应的军备质量如何,都影响着前线的战事。 目前朝廷因为废太子一事闹得人心惶惶。 灵魂状态的白芩歌突然就想明白了,上辈子,为什么大皇子倒了之后,忠勇侯府还能在新帝面前蹦跶了。 朝中缺人,十分紧缺。 才短短两年功夫,她的烦恼都不一样了。 “我要请旨离京。” 她做了一个决定。 沐云行走不了。 “放心吧,有我在朝堂,定会保你们白家军无后顾之忧。” 她的担心他明白,朝中有一个忌惮他们兵权的皇帝,有善于钻营揣度圣意的朝臣,能打一场胜仗着实艰难。 上辈子她离开京城前什么准备都没有做,这辈子不一样了。 白芩歌举了举手上的茶杯。 “以茶代酒,敬你!” 军报晚一天送到宫里,肃帝将周炎唤到身边。 “突厥大军压境,靖国侯请旨让白芩歌去西境。” 周炎看到军报上的内容,惊道:“突厥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多兵马?” 足足有二十万人! 西境军中,戍边的将士有几万人马,另有十万兵马由靖国侯白乾亲自操练,乃精兵强将,对上突厥的二十万兵马未必没有胜算。 但是……春上田亩调查的结果还压着没有处理,各地乡绅权贵侵占良田,赋税一年比一年少,国库空虚,各大粮仓也都有问题。 “不是从永州查抄出来不少财物吗,先调出来用。” 朝廷外忧内患,想要肃清朝堂非一朝一夕之事。 “你亲自下去筹集粮草,朝中先稳住,等边境安定了再拐回来收拾朝堂上的乱象。” 肃帝算得上是一个英明的君主,让周炎亲自去筹集粮草,便是表明朝廷的态度。 同时也为了给周炎立威。 朝中的问题一直都有,不急在一时半刻。 周炎应了声是,新的永州知州已经派去任上,不出三年,永州就会逐渐恢复生气,再过二三十年,便无人记得曾经的永州是什么样了。 朝中也是这样,旧的去了,新的填补上,来来回回,起起伏伏。 “殿下,您先量体裁衣,婚期将至,时间太赶了。” 周炎告退出来,内侍拿尺子给他量身,他脑海里想的却是白芩歌。 他不想娶李妙颜。 但,他是父皇选定的储君,他没有选择。 隔了两天,白芩歌请旨去西境的折子放在案头。 周炎恍惚了一下,差点忘了,她不是众人口中的纨绔,此时西境突厥大军压境,她提出去军中历练也在情理之中。 他拿不定主意,便带着折子去请示肃帝,意料之外,太后也在。 “白家军迟早要交到白芩歌手上,她有本事那是咱们大周之福,她没本事,皇上现在反而要担心了。” “放眼天下,除了镇国公与沐世子,还有哪个将领能打仗?” 白家军,沐家军,虽然认主,但也是真有实力,这么多年,朝廷的武将没有仗打,贪图安逸,的确没有人能担得起主将之位。 这也是肃帝之所以忌惮白沐两家,却始终没有动手的原因。 废太子不知天高地厚,动了白芩歌跟沐云行,幸好没出乱子。 第145章 你怎么在这儿 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怀恨在心…… 白芩歌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折子能掀起多大风浪。 太后劝诫过后,周炎呈上白芩歌的折子,肃帝把折子压了两天,犹豫再三,最终同意了。 “老五,你去送送白世子。” 太子得罪了白芩歌不假,但是周炎跟白芩歌还有几分交情。 肃帝欲言又止,周炎坦然道:“父皇,儿臣明白。” 他带着与靖国侯府修好的任务来到靖国侯府,白芩歌正要出门。 “五哥,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正好,好久没出去玩儿了,与阮启他们几个约在冬雪楼,咱们一起过去吧。” 她心里猜到周炎上门定是为了她请旨去西境的事情,她身为靖国侯世子,未来白家军的接班人,如今突厥大军压境,皇室没有强留她在京城的道理。 但是肃帝又怕,怕她记恨在心,将来接管白家军后,跟朝廷不一心。 “我有话与你说。” 周炎拦住她,“你先跟我来。” 他不给白芩歌拒绝的机会,拉着她的胳膊上了自己的马车。 他一直抓着自己的手腕,白芩歌抽了抽,没抽出来。 “五哥,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周炎顺着她的视线落在他紧抓着她的手上,手上松了力道,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被他抓过的地方。 “抱歉,不是故意的。” 他神情有点不对劲,白芩歌放下胳膊。 “五哥,咱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的。” 周炎顿了顿,问道:“你去西境,还回来吗?” “皇上准我出京了?” 周炎嗯了一声。 “五哥放心,你的婚礼我应该是等不及了,到时候给你准备厚礼。” 周炎声音闷闷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见白芩歌认真地看着他。 “你懂我的心意吧……” “什么?” 她揣着明白当糊涂,把周炎气了个半死。 “白芩歌,我说认真的,以后如果……你可以来我身边。” 她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五年后十年后?周炎觉得如果不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或许就没有机会了。 白芩歌从来没有想过周炎会跟她表白。 哪怕早就有所察觉,她也尽量不往那方面想。 “五哥,你会怎么对待白家军?” 私交归私交,等他登上皇位,感情或许会变了味道。 白芩歌心想,如果她一直在西境不回京,他或许会念着从前的交情。 她一直没弄明白,未来白家的劫难是什么,左不过就是功高震主惹了皇室忌惮。 “我不知道。” 周炎对未来也没有太多把握。 人都是会变的,未来的事情他不敢保证。 气氛有点微妙。 白芩歌笑道:“好,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回来找五哥的。” 以他如今的身份,再跟阮启他们厮混在一起不太合适,白芩歌掀开车帘下车,回眸一笑。 “五哥保重。” 冬雪楼的大堂里灯火通明,白芩歌一进门就被人扔了一头花瓣,紧接着大堂里奏乐,一妙龄女郎自二楼纵身跃下,飞扬的红飘带裹着少女优美的舞姿落下。 女子赤着双脚,纤细的脚踝上挂着一串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古琴的节奏随着竹笛婉转飘扬,女子的舞姿也随着旋转,红飘带甩在白芩歌手里,她轻笑了一声,将红绸扯过来,扯下腰间的钱袋子扔在台上。 “白兄,可还满意?” “今天这一出舞蹈,青穗姑娘排了好久,要给你践行。” 白芩歌在二楼坐下,不一会儿,换了一身衣裳的青穗姑娘带了好几个姐妹,来给白芩歌敬酒。 她来者不拒,没一会儿眼神就迷离起来,带着朦胧的醉意。 “我看你们就是想把本世子灌醉,好留在京城陪你们解闷儿,可惜本世子肩担重任,这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啦……” 姑娘们面露不忍。 “世子,您没吃过苦,去了西境那苦寒之地……” “您可一定得保重身子啊!” 白芩歌笑得不怀好意。 “哎,那地方可没有美人陪着喝酒了,想来今天晚上,嬷嬷不会管着我了,来……” 白芩歌拉姑娘的手顿住,瞅见王嬷嬷冷着脸站在姑娘们身后,立刻就怂了。 而原本借机钻进白芩歌怀里的姑娘也吓得赶紧爬起来。 “世子,侯爷叮嘱老奴好好照看您,在您去西境之前,老奴都得尽本分看顾。” 白芩歌在秦楼楚馆有多出名,王嬷嬷就有多出名,不少想借着白芩歌往上爬的姑娘被她悄无声息“处置”了,大家都害怕。 “嬷嬷说的是。” 有王嬷嬷在现场看着,元寿跟严志奇他们也不敢乱来了。 “世子,再喝一杯……” 白芩歌伸手把酒杯往外推。 “不喝了,我这会儿有点醉,就先回家了。” 她起身时手扶在阮启肩上,“你成亲,我估计也赶不上了,回头,我把礼提前给你送去。” “别送了,你们尽兴。” 酒场上,一般说自己喝醉的,都是没醉,说自己没喝醉的,都是醉了。 白芩歌走在街上,四喜跟王嬷嬷跟在身后。 她回头看着街上的景致,白雪压在红灯笼上,天将黑未黑,路上的行人都穿着厚重的棉衣,店门前的小厮正在铲雪…… “白芩歌,你上辈子离开京城之后,是不是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对着虚空问道,灵魂状态的她也在看着街头寻常的景色,良久之后,她后背上被人戳了一下,确实没再回来过。 “那我今天晚上要好好逛逛了。” 京城能玩闹的地方,她去逛了一遍,想吃的东西吃了一圈,想买的玩意儿买了一箩筐。 四喜跟王嬷嬷陪她一起,在京城落雪的这天,陪着他家世子最后放纵一次,等到了西境,便再也没有玩闹的机会了! 白芩歌想吃烤肉,绕了很远,找到那家烤羊排的小店,只不过现在天冷了,小店生意不好,改成了羊汤。 “世子爷,您想吃羊排,小人现给您做,就是等的时间有点长,您先喝口热茶。” 白芩歌一路吃过来,肚子撑得圆滚滚的,她就是想吃这一口。 “行,你慢慢做,不着急。” 她揣着手坐在火盆旁边,看他取出一块儿鲜羊排腌上,然后生火,慢慢炙烤,撒上调料…… 出神间,肩膀上的披风滑落,被一只大手接住。 沐云行帮她把披风系上,在她对面坐下。 “你怎么在这儿?” 第146章 离京 “从衙门回来,在街上看见你,一路跟了过来。” 白芩歌垂着眸子,好像睡过去了。 沐云行推她一下,白芩歌睁开眼睛,他认出了,是另一个她。 “太子被废,你们沐家的危难应该过去了,我现在要去拯救白家了。” 可能是她灵魂回来的缘故,很多事情都提前了,突厥的大军压境,也比上辈子整整提前了八年,她以为杀了格木就能改变结局,却没想到,没有格木回到突厥争夺,突厥的其他皇子迅速掌权,集结大军压境。 “朝中还需沐兄多关注。” 烤羊排的香味传来,她吸了口气,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吃到过这个味道了。 她眼睛一直盯着店家手上的动作。 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沐云行起身过去催了催,店家将烤好的部分切下来装盘端来。 白芩歌拿起一块啃着,见沐云行没动,便邀请道:“一起吃点儿。” “店家,再来一壶酒!” 小店的酒大多是烈酒,白芩歌灌了一口。 “好辣,我跟你第一次喝酒,是在西北的雪原上。” 一股电流蔓延全身,白芩歌在心里骂了一声,这也不能说吗…… “你酒量不好,还不如我呢!” 她把话题拉回来,“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 “沐云行,你留在京城也挺好的,文武双全,能在京城安逸地待着,干嘛非要去拼命。” 大周的关城,谁爱守着谁去守,如果不是白家只她一根独苗,她必须肩扛起白家军的重担,待在京城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纨绔不更好…… 只是这些话说起来容易,一旦交权,手中便没有了依仗,还不得任由皇家搓扁捏圆。 除非遇上明君,否则无解。 “我走之后,你当心着点儿,大皇子跟忠勇侯府。” 她顿了顿,还想说什么,但是似乎只能说这么多。 沐云行看着她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眸中神色从深沉变成迷茫,而后渐渐清澈,他便知道真正的白芩歌回来了。 “我……” 白芩歌觉得肚子里火辣辣的,再看桌上的烈酒,她什么时候喜欢喝烈酒了? “我跟你说什么了?” 她的秘密只有沐云行知道,沐云行抿了口酒,缓缓开口说道:“你说等你从西境回来就进宫请旨,告知天下人你的身份,然后……” 白芩歌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心里一突,她该不会说了要嫁给他这种话吧…… 果然,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说要给我个名分,让我等着你。” 她张了张嘴。 “我还说什么了?” 沐云行好看的眼角带着笑。 “你还说,我要是敢碰别的女人,你回来要跟我没完。” 白芩歌一脑门黑线,这是她的风格吗? 明明借种,去父留子才是她的风格。 “你诓我?” 沐云行一脸无辜。 “你自己说的话,要不认账吗?” 他活像一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直戳在白芩歌的心上,她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她十分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哄骗了她,才让她说出这种混账话。 她回头去找四喜跟王嬷嬷,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没说不认账。”白芩歌语气软和下来,“只怕不容易。” “咱们两个身份太敏感,说不定没有以后。”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店家将烤好的肉端上来,白芩歌吃得有点撑了,又吃了一块儿,便不再动了,看沐云行一个人吃完了一盘子,陪他喝两杯酒。 “什么时候起程?” 周炎给她透的消息,肃帝已经同意了,估计明天就能接到圣旨。 “明天吧。” 这么着急? 沐云行想了想明天的行程。 “我去送你。” 白芩歌摆手。 “不用,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离开。” 她从小生活在京城,她怕自己到时候伤感,不舍得走。 “今晚就当你给我践行了。” 两人酒杯相碰,沐云行沉默道:“有机会,去雪原上一起喝酒。”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会不会是他跟她的约定? 从小店出来,冷风割脸,酒意瞬间就清醒了,两人沿街走着,偶尔搭两句话,大部分时候两人都沉默不语。 白芩歌抬脚踏进侯府的大门,回到房间里,对着铜镜里的自己问道:“如果回不来,你不后悔没拿下他吗?” 不像是她的风格。 铜镜里的人自信张扬地笑着说道:“重来一次,我若是还能重蹈覆辙,干脆在祖宗牌位跟前自裁算了!” 白芩歌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桌角上。 “大爷的,早知道这样能跟你对话,老子还费什么劲儿!” 铜镜里的人也愣了一下。 然后就看见她自己鄙夷道:“还重活一次呢,你怎么这么蠢!” 好不容易能面对面吐槽她自己了,白芩歌可没打算放过她。 “你真说过要给沐云行名分的话?你脑子被驴踢了?你的身份如果被皇室的人知道,靖国侯府可是欺君之罪,随便发挥一下,咱们家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铜镜里的她自己更像是找到什么发泄口一般,毫不留情面的骂道:“白芩歌,你觉得自己聪明是吧?要不是你只知道吃喝玩乐,从来不关心朝政,我能落到这步田地?连累白家军十万将士埋骨梅岭,你……” 白芩歌一愣,再看向铜镜,那个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换成了她自己严肃的表情。 十万白家军埋骨梅岭? “白芩歌,你能听到吗?” 回应她的只有跳跃的烛火,她的影子也随着跳动,又感受不到她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具体的细节呢? 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如果真是这样,她要尽快赶去西境! 夜格外的漫长,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白芩歌等不及朝廷的圣旨了,留四喜等着接旨,她一大早便带着冷南兄妹以及护卫出城。 天光大亮,她已经在城外三十里处,勒马回头,只看见环绕的群山,看不见京城了。 “世子。”冬青唤了她一声,“可要停下来休息?” 白芩歌从小没吃过苦头,冬天赶路,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冬青怕她承受不住。 “不了,继续赶路。” 白芩歌双腿裹紧马腹,马鞭抽在马屁股上,哒哒的马蹄声中留下了被扬起来的尘土。 肃帝收到白芩歌离京的消息后沉默了几息,他也不知道把白芩歌放出京城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父皇,该吃药了。” 周炎亲自端着汤药摆在桌案上,肃帝咳嗽几声,起身乖乖地把药吃了。 “废太子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朝中都有哪些臣子参与谋反?” 能轻松将宫门打开,说明他身边的禁军中有内奸,同理,连他身边都有倒向太子的人,朝中那些惯会见风使舵的臣子,定然有多数跟太子牵扯不清。 第147章 见面礼 他的病也是心病,经过这一次太子逼宫,肃帝看谁都觉得对方想谋害他。 “案子还在审理,儿臣这就将目前审出来的东西给父皇过目。” 这一次谋反牵扯广泛,京中各处大牢都塞不下,就连京兆衙门的大牢也塞满了人。 朝堂之上少了将近一半的官员,沐云行接管刑部之后,每日加班加点,要想将这些人全都审讯完毕,没有几个月时间,也难以审讯完毕。 更何况,还要大理寺都察院三个部门交叉审核,但凡口供有不一致的地方,还得三个部门坐在一起重审。 朝廷有法度,大案,重案,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 这也是肃帝亲自吩咐下去的,为着废太子案,朝中一半官员被关进了大牢,另一半官员一个人拆成好几个人在用,刑部几乎全军覆没,如果不是有沐云行撑着,如今已经乱了套了。 每日里整理出来的资料便有厚厚一摞。 周炎命人将资料搬进肃帝的寝宫。 忙忙碌碌,到了大婚前夕。 回到府上,看着到处张灯结彩,挂着大红色的绸布,他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房间也被布置成大红色的,桌子上放着明日要穿的喜服。 他手抚上喜服,脸上却不见开心。 “五哥。” 清脆的女声将他从心事中拉出来,回头看见九公主周芷莹,心里竟涌上一股失落。 “五哥明天就要成亲了,妹妹先来跟你说一声恭喜。” 周芷莹跟太子的关系最好,太子逼宫被废,她消沉了好长时间。 皇室只有一个公主,周炎对这个妹妹也是真心疼爱。 “有人欺负小九吗?” 周芷莹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 她擦了擦眼睛。 “五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哭的,就是觉得我只剩下你跟大哥了,你们两个要好好的,别让父皇再生气了。” “以前的每一年,这个时候,都是太子哥哥主持着准备宫宴,咱们一家人一起守岁,一起过年,今年物是人非,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好端端的,她不明白太子哥哥为什么要逼宫,明明,只要他不出任何差错,皇位早晚都是他的,兄弟们也没人跟他抢。 为什么要这样呢?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周炎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顶,应了一声。 “五哥,你喜欢李姐姐吗?” 同为女子,她知道李妙颜不喜欢五哥,她喜欢的是沐世子。 她想知道周炎喜不喜欢李妙颜。 周炎却避开了这个问题。 “小九将来要找一个真心待你的男子。” “五哥你喜欢男人是不是?” 周芷莹想到之前京城里的流言,问道,“你喜欢白芩歌?你对李姐姐不公平。” 白芩歌的身份,周炎也没办法解释,只板着脸说道:“别胡说,我既然娶了李家小姐,就会给她该有的尊重。” 夫妻间能相敬如宾一辈子也算和睦了。 周芷莹张了张嘴,问道:“五哥,是不是长大了都会有很多烦恼?” 比如她喜欢沐云行,以前白芩歌在京城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机会靠近沐云行,现在她好不容易走了,她便每日动手做了点心汤羹,去刑部找他,却次次都被他撵出来。 对他示好,他也避而不见。 是不是她真的不如一个男子? 为什么五哥跟沐云行都喜欢白芩歌? 周炎知道她对沐云行的心思,但是却不能帮她做什么,他自己已经要娶不喜欢的人了,不想让妹妹嫁心里没有她的人。 “明年春闱,五哥帮你好好挑一个顺眼的夫婿。” 周芷莹跺了跺脚。 “我不是说这个!哎呀,不跟你说了!” 周芷莹从新房里跑出去,周炎在床沿上坐下,心里在想白芩歌,不知道她路上可还顺利? 越往西边,环境越恶劣,半路就遇上大雪,赶路十分艰难。 白芩歌手脚都生了冻疮,每到一个驿站,冬青总要烧上一大盆热水,让她泡泡手脚。 走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到了白家军的营帐。 白乾眉毛胡子上挂着白霜,掀开帘子从外面进来了! “歌儿!” 他声如洪钟,正捧着一杯热茶的白芩歌被他吓了一跳。 “快来让爹看看!” 一路风餐露宿,白芩歌看起来瘦了,也精神了。 如果她是小子,白乾一点也不会心疼,可他舍不得自家闺女受苦。 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 “你们都出去。” 将主帐里的人都支出去,白乾两只手按在白芩歌的肩膀上,眼睛里含着泪花。 “闺女,你受苦了……” 白芩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爹啊,咱能别这么肉麻行吗?” 她没冻死在路上,要被她爹深情款款的样子肉麻死了。 “行,不说矫情的话。你先跟爹说说京城的情况。” 白芩歌问他要了几次人手往朝堂上安插,她就不信他不知道京城的情况。 老家伙表面看起来粗糙,背地里心眼可不少。 “爹啊,京城就那个情况呗,我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离京来找你,以后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京城了。” “太后身子不大好了,如果不是太后娘娘为我说情,我的折子八成要被压下来。” 她想了一路另一个自己跟她说的话,最后决定实话跟她爹说。 “爹,我有件事情,一定要跟你说。我……” “世子到了?” 帐外传来几道粗犷的男声。 “俺老侯一定得来见见!” “俺也来!” “早就听说咱们世子风光霁月,长得跟天仙似的,人还聪明,侯爷在里面吧……” 几个穿着盔甲的壮汉从外面进来,打断了白芩歌的话。 白乾顺势介绍道:“歌儿,你这几个叔叔都是爹的生死之交,我给你介绍一下。” 她爹身边有四大名将,蒙战,瞿坛,季文广,邰元青,她只闻其名,第一次见到。 “叔叔们好。” 她一个一个喊过去,喊到季文广的时候,后背传来很微弱的触感,她眉头拧了一下。 季文广正从腰间拽下来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观她面色,问道:“怎么,不喜欢叔叔送的见面礼?我账子里还有很多缴获来的兵器,喜欢什么,回头自己去挑!” 四人之中,他最是儒雅,哪怕环境恶劣,其他人包括她爹都是胡子拉碴,一副邋遢模样,他却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眉目清冷,面相虽有些阴郁,却不乏正直与豪爽。 “侄儿不是这个意思。” 白芩歌接过他送的匕首。 “我说老季,这笔匕首是从老突厥王那儿缴获的吧,你这出手够大方的!” 季文广也是真的疼白芩歌,否则不会拿出这么贵重的礼物。 “多谢季叔叔。” 第148章 燕云城 见礼过后,白乾吩咐上菜。 “今日天色不早了,今天晚上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爹下个帖子,让你季叔叔带你去沈家拜访一下沈老夫人。” 军中的饭食跟京城没法比,但是总比路上的饭菜强,白芩歌陪着喝了两杯酒,辣得她有点受不住,身上却暖和起来了。 西境真冷啊,积雪没过小腿,走一步路都艰难,而且厚重的乌云压在头顶,随时要盖下来的样子,就是裹上厚重的羊皮袄也不觉得暖和。 晚上用热水洗了手脚,白芩歌钻进被窝。 草,她体会到布衾多年冷似铁的含义了,被窝里面就没有一点温度,冷冰冰的,比铁还冷。 “世子,奴婢帮您暖暖吧。” 整个军营里面就冬青一个姑娘家,明面上。 白芩歌往里面让了让,腾开位置。 冷南还不知道白芩歌的身份,瞧见冬青进了她的帐子半天不出来,在外面心急。 白芩歌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天带冬青来军营时,别人的眼神,会不会以为冬青是她的房里人? “我自己来吧,你哥在外面等你呢。” 冷南有多宝贝他这个妹妹不用多说,冬青也能感受到。 冬青脸红了,如果不是知道白芩歌是个女子,她也会喜欢上她,在太子跟前时她不敢行差踏错,总是用礼仪规矩约束自己,到了白芩歌身边就不一样了,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她允许奴才们在她跟前没大没小。 有时候,她还会逗他们玩儿。 有了好东西,也会赏给他们。 “去吧。” 她总要自己习惯。 “那奴婢走了。” 冬青替她掖了掖被角,把火盆往她跟前挪了挪,这才掀了帘子出去。 帐子里不怎么黑,白芩歌躺下看着外面的雪光,从枕头下面掏出来一面镜子,哈一口气,擦了擦。 “白芩歌?你在吗?” 镜中出现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如果不是知道那人是自己,她说不定会把镜子扔了。 “你还好吧……” 镜子里的人很虚弱。 “还好……” 她迫不及待地问道:“今天那个季文广,有问题?” 镜子中的人缓缓点了点头。 但是具体有什么问题,她不能说,否则就离魂飞魄散不远了。 她倒是想说,但是灵魂拉扯间,感受到她跟自己之间那条纽带也在拉扯,她不确定自己魂飞魄散会不会影响到原本的自己。 所幸,她不傻。 “跟白家军葬身梅岭有关?” 镜中的人再次点头。 “他通过什么方式谋害爹爹跟白家军呢?通敌?” 镜中的人摇头,而后又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是通敌,还是不是通敌? 如果不是通敌的话,还能怎么威胁到十万大军? 她想了半天,惊道:“粮草?” 镜中的人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跟粮草有关?” 镜中人点头。 跟粮草有关,却能让十万人马全军覆没,是通敌又不是通敌…… 白芩歌想得头疼。 “先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 镜中的人又是点头,面色十分痛苦的样子。 “你先休息吧,我尽量靠自己。” 她后悔没有好好读书习武了,以前的想法真的够幼稚! 好不容易把被窝暖热,睡了一会儿,早上醒来的时候,被窝里又跟冰窟里差不多,冻得她浑身发冷。 急忙起身裹上厚重的衣裳,抱着火盆烤了半天,才觉得身上暖和了。 冬青端了热水来给她洗漱。 “侯爷说让您醒了自己吃点儿东西,稍后季将军就过来了。” “哥哥去火头营给您带回来了几个包子,您喝口热水再吃。” 这个天气,包子被冻得冰凉,冷南在怀里捂了,没冻成冰块儿,凑合着吃了两个包子,季文广就在帐子外面等着了。 白芩歌掀开帘子,看见他准备了大包小包的礼品。 “沈家老夫人身体不好,侯爷让我准备点补品带上。世子收拾妥当了咱们就走吧,帖子一大早已经送去了。” 沈家是西境的大族,家里几代人经营马匹生意,现在的家业都是大房打拼出来的。但是天有不测风云,长子外出遇上劫匪丢了性命,长媳生产时得到噩耗,产后大出血也跟着去了,生下来的小子是个傻子,活到三岁也没了。 大房只剩下一个十岁的姑娘沈秀,也就是白乾为了掩人耳目给白芩歌定亲的姑娘。 沈家二房的沈二爷不争气,从小就是个纨绔,在外面养了五六七八个外室,几乎没在家过夜,二房的子嗣也单薄。 但是沈家的马场却被很多人眼红,沈家旁支便天天想着上门打秋风,强占沈家的家业。 白芩歌既然来了西境,确实该上门拜访,给沈家撑腰。 “沈家在城里,距离此处三十里地,咱们走路过去。” 这种天气,也只能走路过去了,根本没办法骑马拉车。 冷南背上礼品,跟在白芩歌身后,季文广带着他们翻过雪原往城里赶,一路都是白茫茫的。 此处天高地阔,跟京城的景致完全不一样。 却没人觉得风景好。 白芩歌将埋进雪里的腿拔出来,鞋袜都被雪水打湿,脚下冰凉。 “胡霜侵塞外,寒日堕云端。” 太阳的轮廓从乌云中显现,季文广忽而念了句诗。 白芩歌意外道:“季叔叔还会做诗吗?” 季文广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 “不瞒世子,我家里落魄之前,也是簪缨世家,后来得罪了人,便被抄家流放了,我是被侯爷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这条命是侯爷给的。” 雪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痕迹,白芩歌回头看了一眼来路,路上几行脚印是他们留下的。 几十个护卫跟在后面,将雪原踏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像天上的银河。 “让世子见笑了。” 季文广收起脸上的追忆,跟她介绍起城中的情况。 “燕云城就是一座孤城,矗立在广袤的草原上,闲时护佑百姓商队,战时能给大军喘息的时间,又连接了几处卫所,此处也是个中转站,所有的信息都传递到此处,城里有燕云州府的府衙,由燕云州的知州负责筹集粮草和药材。朝廷下发给各处戍边卫所的军备也是从城里领取。” 所以,这一座城很重要。 粮草…… 白芩歌想到昨天晚上跟另一个自己的对话,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所以,运送粮草的人知道大军的行踪? “季叔叔,咱们军中,谁负责运送粮草?” 第149章 小姑娘挺有志气 季文广也没瞒着她。 “粮草是我跟你邰叔叔一起负责。” 白芩歌哦了一声,抬头往前看去,雪原上一望无际,远远看见灰扑扑的城墙,望山跑死马,他们从看见城墙到走到城门口用的时间可不短。 这种天气,没什么人进出城门,季文广经常进城,守城的兵卒都认识他,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城内又是另一番景象,比白芩歌意料中的还要繁华一些。 当然跟京城是没办法比的。 街上的人都在铲雪,季文广带着她穿过主街往里走,没多大会儿,一座气派的宅子出现在眼前。 瞧见他们,门房急忙将他们迎进去。 “快去通报老夫人,世子来了!” 帖子今天一大早就遣人送来了,沈家从早上开始忙了一早上准备,可见对白芩歌十分看重。 以靖国侯府的地位,他们沈家能跟靖国侯府结亲,是实打实的高攀,更何况,人家还如此重视他们沈家,世子才刚到西境,就上门拜访了。 外面冰天雪地,沈老夫人在自己的屋子里见客,她身边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娃,另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坐在老夫人身边,剩下的都是丫鬟婆子。 西境没有京城那么多的讲究,季文广带着白芩歌直接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沈老夫人安。” 季文广只问候了沈老夫人,另一位夫人是沈家二房的二夫人,白芩歌都得问候。 “老夫人安,二夫人安。” 沈老夫人的视线落在白芩歌身上,只见少年人身形挺拔眉目清朗,是个好孩子。 “世子不必多礼,快坐下,上茶!” 沈家如今全靠沈老夫人撑着,族中那些人天天盯着他们家的生意,儿子辈儿只剩下一个不思进取的二爷,孙子辈人丁单薄,男丁只有二夫人任氏生的沈眷,才三岁的奶娃娃可撑不起沈家! 她怕自己百年之后,祖产被瓜分干净,要是能攀上世子这门亲事,有白家撑腰,十来年后,只要沈眷成长起来,她也能安心咽气了! 一道好奇的目光落在白芩歌脸上,她顺着看过去,就瞧见了坐在老夫人身边的小姑娘。 她爹真是煞费苦心,这姑娘是小点儿吗? 是太小了,她过了年都十七了,这位沈家大姑娘看起来才十岁? “世子一路辛苦了,咱们西境比不上京城。” 一般人受不了这里的艰苦。 白芩歌拱手说道:“不辛苦,爹爹跟白家军将士守着西境,一守就是几十年,小子身为白家人,日后要随爹爹一起上战场杀敌,也不能怕苦。” 一句话说的沈老夫人对她更加满意了。 “听说世子在京城几次遇险,不惧艰难拆穿了柳定跟废太子的阴谋,世子好样的!” 沈老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夸起白芩歌,直夸得她脸红。 陪着说了会儿话,季文广起身告辞。 “老夫人,我今天过来受侯爷所托,还得去州衙一趟,等晚些时候再来接世子一道回去。” 沈老夫人起身相送。 “放心吧,老身一定招待好世子。” 送走季文广,沈老夫人又拉着白芩歌说了会儿话。 “秀娘,你带着世子在府里转转,今天中午就在府里用膳。”老夫人又交代了一句,“可不能怠慢了世子。” 越交谈,老夫人越发现白芩歌优秀,根本不是之前打听来的那种纨绔子弟,秀娘年龄小,她担心白芩歌嫌弃,便想办法让他们多接触。 秀娘才十岁,但也不是个笨的,白芩歌长得好看,她一张脸通红,还没张开的脸上显露出几分颜色,将来应该也是个大美人。 “是,祖母。” 小姑娘端着架子,规规矩矩地对沈老夫人行礼。 按说,白芩歌上门,应该是秀娘的兄弟姐妹们招待,但是沈家人丁单薄,总不能让沈眷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来招待,便只能让秀娘自己招待了。 不合规矩,但是也只能如此了。 “白世子请。” 白芩歌冲老夫人拱手后,便跟着沈秀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秀娘小小年纪就跟个小大人一样端着,白芩歌看得有意思,便想逗逗她。 “沈家做军马生意,秀妹妹马背上的功夫应该不错吧。” 沈秀脊背挺得笔直,却有点僵硬,一看就是故意端着的,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大家闺秀。 但是她手上的茧子,跟走起路来的身形,都能看出她平常不这样。 沈秀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被拆穿了。 回头看着她。 “我小时候爹爹教我的。” 看她十分紧张,且个头才只到自己的下巴,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要强撑着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 白芩歌有点心疼。 “没事,我没说不喜欢,京城里各种各样的大家闺秀我都见过,你不用端着,做你自己就行。” 白芩歌在她头顶拍了一下。 沈秀瞪大眼睛。 “世子对别的姑娘也是这样吗?” 这样不守规矩? 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脸红红的,眼睛里还晕着水汽,像是要哭的样子。 白芩歌:“……” 她什么也没做好吧。 “你不嫌弃我年纪小,嫌弃我粗鄙?沈家虽然是大族,但是外强中干,娶我对世子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这小丫头,还真是实诚,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她从小没了父母庇佑,又经常被族叔们欺负,心里很敏感,容易多想。 “你这个小丫头脑子里想什么呢?这些是你这个年纪该想的吗?” 白芩歌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根簪子,不等她反应便插在她头顶。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而且,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白芩歌心想她若是真的男子,娶了这么一个小玩意也行,护着她庇佑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不是男子,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已经情窦初开了吧,而且她身上有一股韧劲儿,又十分聪明,说不准能撑起沈家。 白芩歌心想,与其让她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不如鼓励她发展事业。 注意力一转移,到时候发现她是女子,便也不会觉得很难受了。 她迟早要恢复女儿身的,或者说就算成亲,她也不可能瞒一辈子。 “我想接管沈家的马场,世子也支持我吗?” 小姑娘用一脸单纯无辜的表情说着最豪迈的话,反倒是让白芩歌惊了一下,没看出来小姑娘还挺有志气。 第150章 犯境 小姑娘脸上的神情很认真。 白芩歌十分羡慕,人家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要什么,哪儿像她,如果不是未来的自己惨死,灵魂找上门来,她还在京城浑浑噩噩,做她的逍遥世子。 “我支持你。” 沈秀咧嘴一笑,声音扬起来。 “这是咱们两个的秘密,我祖母不知道,二叔也不知道。” 小姑娘还是很单纯的。 白芩歌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也扬起嘴唇笑了。 沈秀脸上红了红。 “时间还早,我带世子去城里逛逛吧。” 燕云城虽然是一座孤城,但是城里的百姓不算少,有来等着出关做生意的,也有被流放到这里做苦力的,更有……数不清的青楼。 白芩歌多看了两眼,便有充满异域风情的妓女朝着她抛媚眼。 她急忙收回视线,却正对上沈秀好奇看过来的眼睛。 “那啥,我不进去。” 沈秀嘟了嘟嘴,没说什么。 “我要见红儿姑娘,谁敢跟二爷我抢人?活得不耐烦了?” 前面一个裹着大髦的中年男人被拦在门外,正气急败坏的朝着里面喊叫。 “二爷,不是不让您见红儿姑娘,是您家老太君今早过来传话,说以后谁要是再敢留您过夜,就要来把楼子掀了,咱们开门做生意,总不好得罪人您说是不是?” “您有什么话,回家跟老太君说……” 老鸨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甩了一鞭子。 “什么玩意儿也敢用我娘来压我!老子今天就要进去,看谁敢拦着!” 白芩歌不认识那人,却觉得那人比京城里的纨绔还要纨绔,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走在前面的沈秀停住脚步,冷冷的看着那人。 “怎么,你认识?” 白芩歌看她面色十分不好,立马联想到了沈家的情况,“那人,该不会是你二叔吧?” 逛青楼让侄女儿撞见,确实不体面。 却听沈秀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爹没了,原本祖母对二叔寄予厚望,便逼着他上进,谁想到他被几个族叔忽悠着迷恋上逛青楼,便把祖母的嘱托当成耳旁风了。” “二婶这么些年来,只得了一个孩子,都是因为他天天不着家。” 小姑娘的语气闷闷的,“二叔要是撑不起来,我们家的家产早晚被族叔们瓜分干净。” 白芩歌将她拧紧的眉头抚平,笑道:“这不是有你在吗,你那些族叔要是敢欺负你,我替你教训他们!” 沈秀脸颊又红了。 “世子净会笑话我!” 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州衙,今年大雪,突厥的大军虽然压境,但是被大雪阻了脚步,这会儿还没打起来,但是后头等他们粮草耗尽,这一仗迟早要打的。 季文广今日过来,便是带着侯爷的意思,让朝廷筹集粮草。 只是大雪封路,粮草不好运送进来。 季文广拧着眉头从州衙出来,就瞧见白芩歌跟沈秀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从远处走来。 白芩歌个头不算高,但沈秀才到她肩膀,等过几年,也算是绝配。 他将面上的忧愁收起来,迎上前去。 听清了两人说话的内容,原来是白芩歌在说京城的趣事儿逗小姑娘。 “世子。” 白芩歌往他身后的府衙看了一眼。 “季叔叔忙完了?” 这会儿已经中午了,沈秀开口说道:“季叔叔,祖母在府上备了薄酒,回去吃饭吧。” 沈秀长相很乖巧,说话又是大人口吻,季文广应了一声好,半点没把她当成小姑娘。 以往沈秀不敢这么跟大人说话,在白芩歌的鼓励下,今天试了一次,心里小小的窃喜了一下。 回到沈家用了午饭,还往军营里赶,白芩歌跟季文广便告辞了。 沈秀送到城门口,看着白芩歌的身影渐渐模糊才折返回去。 沈老夫人本来还有点担心,在看见她头上插着的那枚簪子,心就放下了,看来白世子是真不嫌弃秀娘年龄小,愿意等秀娘。 这对沈家很重要。 “秀娘,回头给世子绣个荷包做些鞋袜中衣,也算是报答世子的看重。” 沈秀其实不太乐意做这些事情,以前,她就算不愿意,也会顺着祖母,但是今天白芩歌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祖母,今天世子说,让我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沈老夫人看过来。 她声音虽小,却很坚定,“我跟世子说,我要像祖母一样,撑起沈家,世子她没有取笑我,反而还教了我很多东西。” “祖母,我想试试。” 在街上见到二叔之前,她这份心思还不是很坚定,但是瞧见二叔之后,她便下了决心,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弟弟虽然在祖母跟前教养,但是以后就真的能靠得住吗? 万一…… 沈老夫人定定地看她半晌,像是才听见她的话。 她以为祖母会拒绝,会呵斥她,却没想到祖母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秀娘,一个女人要撑起一个家,很难,祖母不是看不起你,是不想你承受不该承受的流言蜚语。世子是个可靠的,你将来嫁过去,协助世子,也会一辈子衣食无忧……” 沈秀倔强道:“可是祖母,孙女想要的不是衣食无忧,孙女想靠自己!” 她从小没了父母庇佑,性子难免内敛了一些,这些话她是第一次说出来,不知怎的,看见白芩歌,想到自己以后要跟那人过一辈子,她就不想忍了,想试探她。 却没想到她竟然比想象中的好。 那她也要配得上她的好。 沈老夫人最终被她说服了。 “那从明天开始,你就在我身边学着管理马场,学着怎么驾驭下人,学着怎么跟人打交道。” “从明天开始,我请师傅教你马术和功夫。” 以往沈秀都是自己偷偷的练习,眼下终于有师傅了,她兴奋道:“谢谢祖母!” 还没回到军营,白芩歌便听见了沉闷的军号声,季文广面色一变。 “突厥犯境了!我们快些回去!” 军营中正在调兵遣将,白芩歌跟着季文广一起进了她爹的主帐。 将领们围着一个沙盘,白乾站在主位上,指着一处说道:“突厥一万骑兵从小路绕过来,抢了我们一处卫所,吞并了卫所中的粮草,现在继续南下。” “他们要以战养战,我们必须打起精神,文广,你带兵守住粮道,蒙战,你跟瞿坛负责去截杀这一万骑兵!” 第151章 争一争那个位置 “元青,你跟歌儿驻守大营,保证后方供给。” 因为提前知道了白家军的下场,白岑歌心中焦急。 “爹,我想跟你们一块儿上前线杀敌!” 白乾不给她商量的机会,直接拍板。 “就这么定了,下次,等你熟悉军中事务,再上前线不迟,行动吧。” 白岑歌觉得自己没有抓到重点,在他出门之前,追上来问道:“爹,那你呢?你不在军营吗?” 白乾轻咳一声,说道:“我自有安排。” 她脑子转的飞快,骑兵既然深入他们的腹地,目的便是搅乱他们的防备,吸引他们的视线,且骑兵速度快,又怎么会轻易叫他们抓到。 她爹莫非想…… “爹,您想以身诱敌?” 见她一针见血戳破白乾的伪装,邰元青笑道:“侯爷,世子聪慧,您就别瞒着了,标下也觉得您去诱敌不合适,您目标太大,对方一眼就能看穿是计谋。” 且这次突厥兵临城下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那就是他们大周杀了人家的七皇子,人家要给七皇子讨回公道。 所以,最佳的诱敌人选…… “爹,我去,格木是我杀的。” 白岑歌一言惊得众人齐整整的看过来。 “格木是世子杀的?” 不仅旁人不理解,白乾也搞不清楚她想干什么,白岑歌硬着头皮说道:“是我杀的,他该死,所以,我们只要放出风去,他们肯定会中计,有爹爹坐镇,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人是另一个她杀的,跟她动手没啥区别。 白乾也知道这是个好办法,如果她真是个小子,白乾踹也给她踹到战场上去了,但问题是,他家的是个姑娘啊!万一有个闪失,他怎么面对她死去的娘? “爹,别犹豫了,战机稍纵即逝,我能行!” “好,那就这么定了!” 茫茫雪原上,白岑歌从怀中拿出一面镜子,哈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里面显出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喂,这一战我们能赢吧?” 里面的人给了她一个白眼。 “老子当年战无不胜……” 白岑歌:“那你怎么在这里?” 镜子里的人恢复的不错,至少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么苍白了。 “你搞清楚,老子最后赢了!” 以十万白家军将士让突厥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惨胜,但也不算丢人。 她只是觉得不甘心,明明可以避免直接遇上的,她跟爹爹已经制定好了作战计划,爹爹以身做饵,将突厥主力引诱至陷阱里面,她再带兵埋伏,一举将突厥主力消灭。 却没想到泄露了行踪,双方的主力提前遇上,在梅岭一场恶战,援军未至,她跟爹爹便战死了。 那段过往,白芩歌至今不敢想象。 满目苍白中,到处都是血,是白家军将士温热的鲜血。 她面色突然沉重,白岑歌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算了,不说了,你好好休息吧。” 白岑歌收起镜子,免得让外人看见她阵前照镜子,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 “世子,人来了!” 雪天骑兵行军速度不快,但是突厥的战马是真的优秀,载着他们最凶狠的战士乌泱泱冲过来。 她身旁的兵将们摆出架势护送她离开,苍鹰自九天之上翱翔,乌黑的箭头对准她的后脑勺追来。 “世子小心!” 下一瞬,白岑歌转身徒手抓住了箭头,冷清的眉目看着远处的突厥骑兵,忽而勒马转身。 “随我杀过去!” 他们只有这一点点人马,白岑歌却丝毫无惧,雪中红梅盛开,两侧的雪堆中忽而窜出来许多步兵,手中的长钩子将马背上的人勾下来割断了脖子。 白岑歌仿佛回到了当年,手中一杆银枪挑飞了一个突厥将领的脑袋,而后挂在枪尖上大喊。 “你们的头领已经被我斩杀,还不快束手就擒!” 这一仗打的十分痛快,消息传回京城,已是来年开春,京城春暖花开,西境也迎来了好消息。 肃帝拿到报喜的战报,高兴道:“三日后,朕亲自去雁回塔主持春祭,所有爱卿同去!” 雁回塔是大皇子周贺主持修建,春祭自然也由他操办。 往年的春祭都是太子操办,他这个待遇,说明父皇心中对他并无芥蒂。 周贺应下之后,下朝去了忠勇侯府商议对策,本就是为了赶工期,将工期压索到五月底完工,年前他为了表明衷心,当着父皇的面夸下海口,又生生将工期压短了两个月。 干活的工人苦不堪言,甚至出了几条人命,眼下还没处理干净,万一让他们冲撞了父皇,他的功劳和苦劳,便都没了。 “殿下莫慌,这件事情让伯沂去办,将干活的工人们先关起来,只留几个管事的,提前敲打好,到时候皇上问起话来,不出纰漏,剩下的事情等春祭过后再处理。” 也只能先这样了。 “从巡城营里调些人手过去,提前将雁回塔周围围起来,皇上出宫那天,禁军会封锁道路,保证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殿下放心,雁回塔我们乔家也有参与,真有个万一,就让小七顶着。” 周贺心中不安,被忠勇侯乔佐安慰一番暂时将不安的感觉压下去。 原来岳父早就安排好了,怪不得当初非得让他将乔南舟安排进去当监工,原来是这个意思。 乔伯沂是忠勇侯世子,他不能有事,但是万一出事了需要顶缸,顶缸的人身份必须足够贵重,才不会引火烧身…… “岳父,这样会不会对小七不公平?” 他毕竟也是乔家骨血。 乔佐叹道:“因着淑妃娘娘的事情,殿下在皇上面前抬不起头,这次的差事一定得办好了,不能出一点差错,我乔家就是搭上一个嫡子又如何?只要殿下不倒,乔家不倒,就能给他庇佑。” “况且,又不是一定会出事,只是做最坏的打算。” 雁回塔的事情他们虽然捂得严实,却不代表旁人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只要不给他们抓到证据,抓到人证,这事儿就能过去。 “殿下只管将春祭仪式安排妥当,剩下的交给臣!” 跟乔佐谈妥细节,周贺动身去礼部调取往年的春祭仪式卷宗,他第一次主持,自然想好好做,给父皇留一个好印象,让朝臣们看看他也有实力争一争那个位置! 第152章 这次真的完了 下朝之后,周炎与沐云行并肩往宫门外走去。 过了年,朝中人手不足,周炎亲自主持了一场春闱,刚刚落幕,累得他脱了一层皮。 去年的各地乡绅们屯田的案子还压着没办,这个案子要是办了,地方上也得缺一大部分人,朝廷就彻底运转不开了。 所以明知道朝中有很多问题,但是为了稳固大局,却一个人也不能动。只能等春闱过后,选拔出人才,找合适的机会再把案子翻出来。 “西境接连传来好消息,父皇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之前废太子的案子牵扯了半数京城的官员,再有肃帝看了他们耗费大半年整理出来的田地记录,加上西境突厥大军压境,肃帝夜不能寐肝火旺盛,病一直不好。 有了西境的好消息,至少能缓解一下。 沐云行赞同道:“朝廷内忧外患,总要先解决一样。” 有靖国候坐镇,白岑歌鬼点子多,突厥讨不到好处。 沐云行瞧着周炎上扬的唇角,开口说道:“听说五皇子妃有孕了,恭喜殿下。” 周炎唇角的笑意一顿,怀疑他是故意的。 故意提醒他他跟白岑歌不可能有未来。 周炎哼了一声。 “父皇本就忌惮你们白沐两府,你要是过分关注西境的事情,小心父皇不喜。” 他跟白岑歌没有可能,他沐云行就有可能了吗? 要扎刀,总不能光扎自己吧。 谁知道沐云行并不这么认为。 “殿下能容得下就行。” 他可以等,十年八年,二十年,反正他可以选择不娶妻,周炎却不行。 周炎心里暗吐了一口老血,这家伙是逼着他表态吗? “那也得问过白岑歌的意见啊?” “殿下放心,一个痴心等她十年二十年且为她守身如玉的男人,跟一个不仅无法给正妻之位,也没办法为她守身的男人,我相信她会知道怎么选。” 他的刀子直接往周炎心窝子上戳。 “殿下应该不至于做出横刀夺爱的事情来吧,也不会做出故意使绊子这中无耻之事吧……” 好家伙,提前上眼药,把周炎的后路都堵死。 “我这辈子别无所求,唯有娶白岑歌这件事情必须要做到。” 哦,连威胁都用上了。 他要是娶不到白岑歌会怎样?带着镇国公府一起起兵造反吗? 周炎心口疼的厉害。 “行,我不管你,只要她那边松口,我乐见其成。” 不管是他娶白岑歌,还是白岑歌娶他,两家的兵权总要上交一家,也算是解决了一桩心腹大患,对朝廷来说是好事。 但是对他来说,有点过于残忍了。 以前他没有跟沐云行共事过,不知道他心眼这么多,后来见他用在别人身上也挺爽的,怎么现在用在自己身上这么让人抓狂? 沐云行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白岑歌临走之前提醒他注意大皇子跟忠勇侯府,朝中只剩下两位皇子,周贺跟周炎本就在众人的监控之中。 白岑歌还额外提醒了一句。 沐云行突然想到雁回塔。 “殿下,歌儿临去西境之前,提醒我关注一下雁回塔,我最近听到了一些风声,提前跟殿下说一声。” 歌儿? 周炎捕捉到重点,“你们两个私下里有书信来往” 他觉得有点心塞,为什么跟沐云行说不跟他说? 沐云行不否认,也没承认,只一副没有表情的面皮出卖了他内心的想法。 周炎要被他气死了。 “行,我知道了。” 肃帝出行,提前三天街上已经戒严了,从皇宫到雁回塔之间的路程不准百姓通行,以免有杀手混迹其中趁机谋害帝王。 雁回塔有七层高,塔前一片空旷的高台,祭天仪式神圣庄严,帝王百官皆身着官袍,与帝王一起祭拜天地。 繁复的仪式结束后,是登楼仪式,肃帝登上顶楼俯瞰京城的建筑,雁回塔周围的三条街都被围的水泄不通,隐隐瞧见三条街外有妇人披着麻衣,似在哭闹。 “那边……” 周贺上前两步挡在前面。 “父皇,今日如此重要的日子,莫要让不相干的人扰了兴致。” 他给忠勇侯乔佐使了个眼色,乔伯沂悄悄离了人群,到后面吩咐下人过去查看。 明明事情已经办妥了,怎么会有漏网之鱼? “大殿下此言差矣,天下黎民又岂是不相干的人!”岑蛟上前一步,从袖子里取出一封奏折,“皇上,臣有本奏!” 今日的时机,的确不适合将事情闹大,打大皇子的脸等于打肃帝的脸,是以,他只用奏折的形式将查到的东西奏呈,并没有当面说出来。 岑蛟是朝中出了名的硬茬子,当初上奏请废太子的折子就是他先呈上去的。 周贺心中一突,倒也不怎么害怕,他只是为了赶工期逼出了几条人命而已,只要妥善处置,父皇会明白他的苦心。 乔佐面色发紧,盯着岑蛟手中的折子,怕他真的查出些什么。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督造雁回塔的都是他自己的人,就连周贺都瞒过去了,别人应该不会发现什么才对…… 肃帝并不太想看岑蛟的折子,让身边的内侍接过去暂时收起来,等完成了今天的事情再看。 “那边的情况去处理了。” 肃帝交代一声,周贺松了一口气,拱手应道:“是,父皇!” 经历了废太子一事,肃帝刚恢复几分元气,岑蛟也没想在这个时候咄咄逼人,便忍着没继续往下说。 谁知这时,头顶的横梁突然咔嚓一声断了! “父皇小心!” “皇上!” “快护驾!” 头顶的瓦片扑簌扑簌往下砸,脚下砖石泥瓦呼啦一声倒塌,离得近的周炎跟沐云行护着肃帝往楼下跑,整个楼身开始摇摇欲坠。 面色苍白的周贺被乔佐拉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 “岳父,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怎么会这样?” 乔佐的面色也差不多,这里是七楼,要是塔楼塌了,他们不被砸死,也得摔死! “先下去再说!” 慌乱中,汤冀抓住岑蛟,几乎是将他提起来往下跑,朝中的臣子,进入塔楼的有一多半,发现不对劲赶紧往外跑,底下的官员们先跑出去,而后惊恐地看着刚修建成的雁回塔在他们面前……塌了。 “皇上!” “大殿下!” “五殿下!” “相爷也在里面!” “沐世子,快救我家世子!” 外面乱成一团,刚处理完那几个妇人回来的乔伯沂心颤了颤。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第153章 流放岭南 雁回塔彻底坍塌时,沐云行与周炎护送着肃帝下到二楼,两人纵身一跃,带着肃帝落在塔楼后面刚修好的花圃之中。 其他人有样学样,也从楼上跳下来。 塔楼轰得一声砸在地上,溅起的粉尘隔了半个时辰还没有散去。 “快,快挖开救人!” 乔伯沂太过震惊,回过神来急忙吩咐禁军上前救人,他自己往前几步,动手掀开了一扇木门,突然顿住。 她父亲埋在里面,大皇子也埋在里面,要救,但是肃帝万一没死,这件事情追究起来,他们忠勇侯府逃不开干系。 不救的话,忠勇侯府搭上的就只有父亲一条人命,救的话,可能就要牵连整个侯府…… 他面色发白,手上的动作顿住。 “世子您怎么了?” 乔伯沂向后跌坐在地上,外人只当他是惊吓过度,心腹将他搀扶起来扶到旁边坐下。 “世子您别担心,兴许侯爷跟大皇子都没事呢!” 心腹欲上前帮忙救人,乔伯沂拉住他。 “世子您……” 乔伯沂眸中冷光一闪。 “里面的人,一个都不能出来……” 心腹大惊,被他面上的狠厉吓到了,忠勇侯府督造雁回塔,吃了回扣,又反复压缩工期,底下的人为了完成任务,偷工减料不说,更是直接将好料子换成了最下等的木料中饱私囊。 雁回塔本就没有建好,最上面一层连横梁都没有搭,只是为了先应付今天的仪式,谁想到上去的人多了之后,竟然会将塔楼压塌! 心腹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能跟着肃帝登塔楼的都是朝中重臣,不管谁出来,势必要彻查此事,为了保住忠勇侯府,只能牺牲侯爷了…… “属下明白……” 塔楼虽然倒塌了,但是没有全部塌陷,里面应该有空间能藏人。 乔伯沂的心腹带着人手赶去救人,没多大会儿,却听哗啦一声,剩下的建筑也塌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 所有能当家做主的人都在塔楼里面,外面留的禁军只有几个小统领,身份比不上忠勇侯世子,本以为塔楼是忠勇侯府督造的,乔伯沂知道该怎么救人,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将塔楼夷为平地,里面的人还有活路吗? “你们要造反吗?” 禁军的小统领站出来指责侯府的人,乔伯沂自然不愿意落人口舌,辩解道:“下人们也是着急,想要尽快把人救出来,我父亲也在里面,难道我比你们的焦心少吗?” “还不赶紧救人!” 塔楼已经被夷为平地了,现在只能找来工具一点一点往地下挖。 被震晕过去的沐云行先睁开眼睛,周炎就在他旁边,肃帝也晕了过去,他先把周炎喊醒,两人从土堆里爬出来,将肃帝身上的灰简单清理了一下。 “父皇?” 肃帝醒来看了看四周,张口吐了一滩血,两眼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来人,护驾!” 周炎喊了一声,正在挖土的禁军听见动静跑过来。 “皇上跟五殿下在这里,快来人,护送皇上回宫!” 汤冀抓着岑蛟从不远处的土下面钻出来,一会儿功夫,陆续有人从土下面钻出来。 乔伯沂赶过来,看见他爹护着周贺伤了一条胳膊,赶忙让下人将他们两个扶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周贺脑子还处在宕机状态,好好的雁回塔,怎么像豆腐渣一样说塌就塌了? 禁军在土下面挖出了李相及几个大臣,还好都还活着。 太医院的太医被叫到现场,给众人诊治,周炎护送肃帝回宫,沐云行留在现场主持大局。 乔佐灰头土脸,额头上还挂着血迹,跟乔伯沂对视一眼,肃帝安然无恙,他们侯府怕是要完了。 “大殿下,这件事情,还请殿下一定要在皇上面前给乔家争取一个解释的机会啊!” 周贺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知情?” 当然知情,只是此时不能承认,周贺看他们的表情便明白了,他全心全意信任乔家,信任忠勇侯府,最后却被他们坑了一把,而且,永远不能翻身! 他沧桑一笑。 “我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么能帮到你们呢,我这就进宫向父皇请罪,你们,好自为之吧……” 他是真的累了,不是他不够努力,不够上进,是他身边的人不仅不能给他助力,反而要时时刻刻拉扯他一把,先是母妃,他本就处于弱势,跟五弟不能比了,好不容易借着雁回塔扳回一局,谁想到竟又出了这档子掉脑袋的事情。 差点连累父皇及朝中文武百官丢掉性命,他成为了大周的罪人,永无翻身之地了…… 禁军还在往下挖,却没有多少人能幸运的活着,挖出来的大多是尸体。 耳边忽然变得嘈杂,算了,不争了,他识人不明,还有什么资格去争? 肃帝因废太子的事情病了一场,又经历了雁回塔的事情,心力交瘁,惊惧交加,病得一发不可收拾,太医轮番守在病床前,好不容易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听内侍禀报说周贺跪在门外请罪,已经连续跪了好几天。 到底是他的儿子,要给人定罪,也要先听听他怎么说。 “让他进来吧。” 虽说已经到三月底了,白天热,早晚凉,他一连跪了好几天,身上发着烧,面色比肃帝好不到哪儿去。 沐云行将督造雁回塔的大小管事全都抓了起来,这件事情很好查,连带着忠勇侯乔佐的罪证一同呈上来了。 肃帝捏着厚厚一摞罪证,看着自己的儿子,原本想说的话化成一道叹息。 “你没那个本事,也别强求自己了,你去岭南做个闲散王爷,再也别牵扯进京城的纷争了。” 肃帝的话是什么意思,周贺比谁都清楚,他没想到,父皇竟然没有怪罪他。 “父皇,是儿臣连累您了。” 肃帝伸出手去,想碰碰他的脸,最终无力垂下,他叹道:“你再蠢笨,也是朕的儿子,朕倾心培养太子,他最后要造朕的反,你是长子,只要不出差错,朕百年之后,皇位也该给你……” “可你蠢啊,被乔佐那个老混账蒙蔽,他贪得无厌,带头贪污,上行下效,底下的人胆大包天,这才有了今日的祸事。你去了岭南之后,眼睛擦亮一点……” 周贺跪伏在床前泣不成声。 “儿臣领旨!” 忠勇侯府的下场如何,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父皇准备立五弟为太子了,明黄的圣旨就在父皇的枕头边上放着。 雁回塔砸伤了一部分臣子,砸死的更多,迫不得已,周炎替肃帝举行了殿试,选出了一批学子充入朝堂。 按照惯例,这些人都是周炎的门生。 其他人已经没有能力跟他抗争了。 第154章 真的会谢 雪化开,白家军与突厥主力几次遇上,突厥军中缺吃少穿,他们的将士身上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勇劲儿,把白家军逼得节节后退。 绞杀了他们一万骑兵,虽然对他们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重创,但也让他们变得更加疯狂。 刚结束一场恶战,白岑歌的银甲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她虎口被震出血了却顾不上。 “我们必须马上把粮草送到军中,已经有少量突厥骑兵绕过防线来抢夺我们的粮草,前线的情况只怕更紧张。” 自从猜出来上辈子白家军全军覆没可能是粮草出了问题之后,她就自告奋勇,将运送粮草的差事揽了过来。 早上有雾,分不清楚方向。 她大概辨别了一下位置,此处应该距离燕云州不远。 雾气中有马蹄声传来。 “戒备!” 护送粮草的将士们简单列了个队形,面向四周,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从马蹄声判断对方人数应该不多。 过了会儿,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雾气后面钻出来。 “世子!” 面前的小姑娘骑在马上,额前的碎发沾了雾水贴在脸上。 看到来人,白岑歌放松下来。 “沈大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来人正是沈秀。 “我不是一个人,我跟着一个叔叔过来的。你们是迷失方向了?”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 “我给你们带路。” 沈家在城外有马场,且为了躲避突厥骑兵的掠夺,经常换地方,想要执掌沈家大权的沈秀对地形自然是了解的。 “好。” 白岑歌没有拒绝,跟在小姑娘身后沈秀将他们领到军营外面,跟白岑歌告别。 “世子哥哥,要是有需要,沈家随时可以帮忙。” 白岑歌也没有把她当成小孩,笑着点了点头。 “好。” 能帮上她,沈秀很开心。 “你们快进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白岑歌怕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我派人送你。” “不用啦……” 小姑娘的声音从雾气后面传来,她人已经窜出去老远了。 将粮草押送进军营, 白岑歌去了她爹的主帐。 “忠勇侯被褫夺了封号,丢进大牢,大皇子流放岭南,皇上立了五皇子周炎为太子。” 她一进门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她爹帐子里的人对这个结果都很意外,白岑歌却是一点儿也不意外,毕竟上辈子应该就是这个结局吧,只是这辈子提前了而已。 “爹爹,粮草已经押运会来,送进粮仓了。” 白乾嗯了一声,把京城的线报收了起来。 朝廷如何与他们无关,当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对付发疯的突厥人。 白岑歌有个计谋。 “爹爹,我有个办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什么办法?” 白岑歌在心里琢磨,按照未来的她给出的提示,格木跟太子合作,用大周的粮草供应突厥军队,让他们没有挨饿,所以推迟了大战的时间。 如今格木死了,突厥没有得到这一批粮草供应,因为忍受不了饥饿才大军压境,抢夺粮草,说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了。 “爹,咱们假装运粮的队伍被他们发现,故意留给他们一批粮草呢?饿急眼的人好不容易吃一顿饱饭后,便没有了战斗的意识。” “我们等他们吃饱了好偷袭!” “这……” 把他们的粮草送给对方? “万一他们不上当怎么办呢?” 白岑歌唇角一勾,笑道:“那就表现出我们很缺粮的样子,多送几批。” 让他们以为抢到粮草很容易,下次还能抢到,在吃的时候便不会有所保留。 手里没有东西吃的时候,是饥饿感驱使着他们战斗,当有了粮食,却不让他们吃,不用挑拨,他们军中自然会起内讧。 等他们内讧两败俱伤的时候,他们再出手收个人头也不亏。 不管是等敌军吃饱了没有防备搞偷袭,还是让敌军内讧,主动权都在他们这边。 众人琢磨片刻,邰元青开口说道:“世子的方法或许可以一试。” 两军主力几次遇上,他们都没有讨到好处,再不打一场胜仗,他们这边的士气便被压下去了。 白乾拍板决定。 “就按照歌儿所说,元青,你去安排。” 邰元青抱拳应是。 商量完正事,白岑歌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取出镜子放在嘴边哈了一口气。 “你怎么变透明了?” 镜子中的人完全没有感觉,低头一看,灵魂确实透明了一些,却没有之前那种拉扯感。 “应该是忠勇侯被褫夺封号,影响了未来的结局。” 来到西境之后,她尽量不上身,什么困难都让她自己去解决,灵魂倒是养回来了不少。 “为什么不是我抢了季文广押送粮草的差事?” 镜中人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白岑歌一噎,她怎么觉得这话略耳熟呢? “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好端端的,肃帝怎么会这么着急就把大皇子流放,并且封周炎为太子?” 镜中的灵魂沉默片刻,试探着说道:“可能是雁回塔塌了,皇上追责。” 上辈子雁回塔在几年后的一个雨天坍塌,当时已经在那里举办过好几次春祭,雨天肃帝带领朝臣们进雁回塔避雨。 雁回塔突然坍塌,将所有人都埋了进去,不过幸好,肃帝捡回了一条命。 朝廷斥巨资修建的雁回塔,才短短几年功夫就塌了,足能看出来里面的猫腻有多少。 肃帝下令彻查,但是时间久了,忠勇侯府早把自己摘干净了,于是肃帝的怒火便转移到周贺身上,好像当时朝堂上还有太子余孽弹劾周贺什么罪名,然后他就被流放了…… 时间太过久远,她当时没有太过关注,现在能想到的线索屈指可数。 这辈子什么事情都提前了,大皇子为了讨肃帝欢心,一再压缩工期,导致雁回塔提前坍塌,忠勇侯府来不及处理尾巴,便被一起问罪了。 反向推理,上辈子白家军全军覆没,可能跟忠勇侯府确实逃不开关系。 毕竟是大皇子的岳家,他要投效新帝,自然得拿出投名状。 而她们白家,便成了乔佐的垫脚石。 想到这里,镜中的人面色冷凝。 “喂,你怎么了?” 忠勇侯府倒台了,她却还在,说明危机还没有解除。 “季文广是怎么回事啊?你说话留一半,我真的会谢……” 第155章 大战 “我不确定。” 自从发现能用镜子沟通,镜中的人没再跟她抢过身体。 京城的三月四月,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西境仍旧是寒冷的冬天,镜中人却穿得单薄,大概是灵魂不会觉得冷。 她仔细回想着上辈子的事情。 “隐约记得大战前,季文广跟爹爹说过,如果有朝一日季家翻案了,他要重新回去科举。” 电流撕扯灵魂,只是那种痛,她似乎已经能接受了。 如果当时朝中有人许诺过他什么,只需要泄露大军的行踪便能翻案,说不准他会那么做。 不过最后,季文广也战死了。 白家军真的,无人幸免。 “或许,只等一场大战了。” …… 封太子典礼结束,肃帝彻底起不来了,朝中事物都压在周炎身上。 细作将消息传回北辽,北辽那边也蠢蠢欲动。 小打小闹持续了一个多月,终于在清明前爆发了。 “殿下,北辽反扑来势凶猛,父亲来信,让臣速去支援。” 沐云行递上镇国公的折子,请旨道,“殿下,只怕北辽联合突厥,这一场仗不好打。” 靖国侯跟突厥交战没占到便宜,北辽这边又来势汹汹。 事情分轻重缓急,周炎没敢犹豫。 “好,本宫倾尽朝中所有的力量支持你们,莫要让本宫失望!” 沐云行领命。 “去请李相,户部尚书来见本宫。” 他先答应沐云行,而后才宣李相与户部尚书议事,足见他的决心与魄力。 沐云行领了旨意出宫离京。 “给靖国侯传信,这一场仗,我们联合起来打!” 沐嘉领命,亲自去西境传信。 …… 战况焦灼几个月,用了白岑歌的法子,白家军终于打了一场胜仗,蒙战枪尖沾着血迹,大笑着进了营帐。 “世子威武,这一场仗杀得太痛快了!砍菜切瓜一般,重创突厥主力,我看他们还有什么能耐跟咱们叫嚣!” 蒙战是前锋,带军冲入突厥营帐砍杀一片,邰元青与瞿坛埋伏在突厥兵的退路上半路截杀。 最后剩下的人,还有白岑歌与季文广。 眼下他先回来了,将情况汇报给白乾。 白乾松了半口气。 等了一天功夫,邰元青跟瞿坛也回来了,带来了更好的消息。 突厥主力已经被他们打得没有还击之力,只剩下大约五分之一的兵马往草原深处逃跑了。 后面等着截杀他们的还有白岑歌与季文广。 茫茫原野上,杂乱的马蹄声传来,白岑歌与季文广对视一眼。 来了! 他们两个都没说话,静静地等着那些残兵败将跳进圈套。 梅岭。 休整了许久的白岑歌最后一次上身。 上辈子在这个地方结束,这辈子,她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改变结局。 带兵的是突厥的五皇子奴吉,她唇角勾起来,奴吉带着剩下的三万人马逃至梅岭,与白岑歌的五万人马对上,白岑歌提前做好陷阱,奴吉没来得及反应便先折损了几千人马。 抬头看见白岑歌,他眼睛泛红。 “白岑歌,倒是我小瞧你了!” 隔着老远,奴吉被一众近卫护佑在中间,恶狠狠地盯着她。 吃了那顿饱饭之后,他们接连被打击,丢盔弃甲,从上到下,已经有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奴吉的眼神像是要生吞了她。 白岑歌悠闲地坐在马背上。 “五殿下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杀了格木,等他回到突厥,又岂会让殿下领兵?” 她不在乎再刺激他一下。 “不过,如果是格木领兵的话,说不准早就识破我的计谋了,也不会像五殿下这么狼狈!” 奴吉恼怒道:“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我突厥男儿可以一敌百!” 打嘴仗没有意思,白岑歌欣赏着他们落入陷阱的姿态,而后伸手一挥,身后喊杀声震天,双方开战。 这一场打得酣畅淋漓,奴吉想要趁乱逃走,白岑歌追了出去。 “世子!” 季文广惊呼一声,想要追上去,却被突厥兵马缠住,他怕白岑歌出事,自己脱不开身,便朝着酣战的兵将们大喊一声。 “小心有诈,保护世子!”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喊杀声中。 白岑歌听到身后的呼声,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季文广并不想害白家军,这辈子没有奸人的挑唆,他果真没有叛变。 零零星星几个将士追上来护着她。 冷南一剑将奴吉身旁的护卫斩杀在马下,奴吉在剩余的护卫护送下,逃入雪山深处。 “世子,还要追吗?” 雪山上常年积雪,要想上山,须得徒步。 白岑歌握着银枪,从马背上跳下来。 “追!突厥只剩下奴吉一个皇子了,只要杀了他,突厥就会分崩离析,他一条命,至少能换边境十年安稳。” “可是,万一这是一个局呢?” 突厥有多少兵力,重活一次的白岑歌心里清楚,心中大概有个估量。 “他们没多少人马了,与其埋伏在这里等我入局,不如绕过我军大营,去攻打燕云州府城,拿下府城抢夺粮草,便足够他们支撑到冬天。” “我若是突厥王,便舍弃了这一个儿子又如何?” 手中有粮,先稳固军心,儿子随时能生。 冷南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世子小心些。” 另一边,白乾等了两天没等到她的消息,心中不安,正欲派人去寻找,却突然收到消息,一部分残余的突厥兵将去攻打燕云城,燕云城告急。 燕云城储存着大批粮草,一旦被突厥人抢了去,他们大军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侯爷,标下去寻世子!” 邰元青主动请命,“标下定将世子平安带回来!” 突厥主力被灭,但是还有一部分散碎的兵马流窜,只要让他们抢到粮草,便能迅速发展壮大,卷土重来。 “当务之急,先解决燕云城的危机,将流窜在外的突厥兵马设局伏杀!歌儿那边……” 白岑歌带走了一半兵马,剩下的兵马既要去守燕云城,又要对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的突厥骑兵,已是十分艰难了。 白乾语气顿了顿。 “传信给文广,让他全力去找歌儿,其他人听从本侯的调遣!” “元青,你负责粮草调度,蒙战,带一万人马,速去解燕云城的危机!” “瞿坛,你负责侦查,一旦发现突厥骑兵的踪迹,立刻截杀!” 白岑歌像一匹孤狼,在雪山中追击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发现了奴吉的踪迹。 第156章 还说得清楚吗 白岑歌身边只剩下冷南,冷南刚打了一只雪豹,天气暖和,山底的积雪化了,捡了些干草勉强将肉烤熟。 吃着没什么滋味的烤肉,白岑歌跟冷南聊天。 “没想到一追就追出来这么远了。” 冷南问道:“世子为什么一定要杀奴吉?” 他们已经胜了,就算奴吉逃走,也掀不起大风浪。 旁人都不会理解,只有白岑歌自己知道,她还在,就说明白家的未来没有改变,可她没办法向任何人解释。 冷南话音一转。 “不过都追到这里了,就此折返多少有点不甘心,我陪着世子捉了突厥的五皇子回去立功!” 白岑歌轻笑一声,把装满烈酒的牛皮袋扔给他。 这是他们从奴吉近卫身上捡的,就剩一袋了。 两人凑合着吃了点,顺着脚印继续往前追。 “白岑歌,我跟你拼了!” 斜地里一道人影冲出来,长久在雪山里跋涉,大家的体力都耗得差不多了,另一道影子将冷南扑倒压在地上,冷南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割破了那人的肩膀,那人眼睛发红,竟张大嘴朝着他的脖子咬了过来。 白岑歌对上奴吉,单是比力量,她肯定打不过眼前的人,两人体型有差距,只能靠智取。 幸好她比较灵活,躲开了奴吉的几次扑咬。 银枪在追击的时候弄丢了,她身上只有一把匕首,奴吉的攻势很猛,她只能一边躲避着一边找机会往他身上招呼。 冷南跟奴吉的护卫拳拳到肉,砰砰的撞击声中咔嚓一声,不知道是谁的骨头断了。 白岑歌专心应对奴吉,她力量不足便用技巧补足,纵身一跃准备踢奴吉的面门,却被他抓住手脚举起来。 奴吉大吼一声,双臂灌满了力气准备将她砸到地上。 白岑歌瞅准机会,从他头顶翻下来,另一只手接过匕首在他动作的同时将他的喉咙割断,奴吉动作一顿,手上力道一松,她从头顶的位置落下来砸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五脏六腑差点移位。 奴吉庞然大物般的身体砸下来,白岑歌顺势一滚,竟顺着山坡向下滚,直到撞上一块儿石头才停下来。 喉间腥甜,她张嘴吐了口血。 一具尸体从上面滚下来落在她旁边,抬头看去,冷南口中鼻子里都有血迹,正趴在高处喘气。 终于完成任务了…… 今日太阳不错,天上万里无云,苍鹰在高处盘旋,似是等着进餐。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越飘越远,她定格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张俊脸。 “白岑歌!” 好像是沐云行那家伙。 她勾了勾唇角,怎么可能,他应该在京城,怎么会在这里? 突然就想起来上辈子,她也是追着奴吉一路翻山越岭,在雪山里遇上追击北辽余孽的沐云行,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互报名号之后便成为了知己。 也止步在知己的位置上。 这辈子…… 怀里的人连呼吸都停滞了,沐云行心中焦急,抬头吩咐沐嘉。 “快去找大夫!” 话音刚落,脖子突然被人勾住,然后在沐嘉惊悚的表情中,白岑歌翻身上来将他扑在地上压住。 她将双手放在眼前,她没有变透明,她没有消失,但是……她好像已经成为了自己? 上辈子的记忆与这辈子的记忆混乱交织在一起,但她确定,自己不是夺了身体的控制权,她就是她自己,只不过多了一世的记忆。 “你……” 沐嘉要去找大夫的脚钉在地上,冷南艰难地挪动脚步背转过身,伸手扯了他一把,却没扯动。 理智告诉他不行,为了沐家的子嗣,他得看着自家世子不能跟白世子做出出格的事情。 但是……想到失去了白世子的消息,他家世子那近乎癫狂的样子,他最终还是跟冷南一起转过身去,嫌冷南走得慢,他还伸手帮了他一把。 两人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 冷南咳嗽几声,牵动伤口疼得厉害,他看了身旁的沐嘉一眼。 “要不你还是去找个大夫给我看看吧。” 他快不行了,一条胳膊动弹不得,可能是骨折了,一条腿也不太便利,体内翻江倒海,满嘴血沫,他怕自己没被突厥人打死,要活活疼死。 沐嘉瞥他一眼,冲着下属招了招手。 “去把军医带来给冷侍卫瞧瞧。” 虽然已经走出够远了,他还支着耳朵听那边的动静,对他的伤一点儿也不走心。 冷南吐了口血沫,知道他担心什么,开口说道:“放心吧,不会叫你们镇国公府断子绝孙的。我们家世子,其实是个姑娘……” 他也是才知道,自家妹子晚上总是给白岑歌暖被窝,他们是什么身份?他怕自己的妹子将来只能当一个妾,便找了个机会跟自家妹子聊了聊。 他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到正点子上,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世子不是他们能高攀的。 他妹子当时捂着嘴笑的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咱们家世子其实是姑娘家。” 当时他是什么表情来着? 嗯,跟现在沐嘉脸上的表情一样。 他以前是真没往那方面想,京城里的公子哥儿都差不多,比姑娘家还要娇弱,长得像白岑歌这种的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清风楼的倌儿就比白岑歌更像女子。 她整天这家青楼出来逛那家青楼,动不动惹是生非,谁家的姑娘像他家世子那样啊! 不怪沐嘉没往这方面想,就白岑歌脸皮厚的程度,他实在是不敢往那方面想…… “这可是欺君……” 冷南漱了漱口,吐了一口血水。 “这你就甭操心了,世子这一次立的功劳,足够抵十次杀头的罪过了。” 白岑歌除了腰有点疼头有点晕之外,不耽误她轻薄沐云行。 见她生龙活虎又精神起来了,沐云行的心放进肚子里,见她没有下来的打算,便向后躺平,大有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脑海中的记忆整合,白岑歌突然想起来他之前诓她那几次。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名分的话了?” 被拆穿的沐云行也不辩解,仔细回想了一下,疑惑道:“你没说吗?” “你这般对我,下属们都瞧见了的,总不好抵赖吧。” 白岑歌哦了一声说道:“我以为是奴吉的近卫偷袭。” 话音未落,腰间忽被一双大手扶上。 “这样呢,还说得清楚吗?” 两人鼻尖贴着鼻尖,他说话时热气扫在脸上,余光里瞧见沐嘉偷偷扭头看了一眼,又急忙转过去。 第157章 放弃了整片森林 既然他想把两人的关系坐实,白岑歌也不扭捏。 “说好了,我是上面那个。”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胸口。 “别动,我睡会儿。” 一个多月几乎不眠不休,她累到极致,话音落下呼吸便平稳下来,沐云行等她睡熟,将她抱起来。 喊不远处的沐嘉。 “走了。” 沐嘉找了一个担架,几个人将冷南抬着往山下走。 春风吹过,这场战事应该是结束了。 此处距离西境有一千多里地,快马加鞭给白乾送了消息。 沐安国与白乾调动兵马形成合围,这一次不留任何情面,不接受和解,逼得突厥跟北辽放弃原有的领地,彻底没了反击之力。 白岑歌睡了三天才睁开眼睛,带着暖意的阳光照进帐子里,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听见帐子外面有人兴奋地喊着。 “世子斩杀了北辽王,将北辽王的头颅带回来了!” 她出了帐篷,远远看见沐云行的枪尖上挑着一个包裹,干了的血迹发暗,北辽王死了,北辽的势力分崩离析,再也没有能力侵犯大周! “世子威武!” 有人带头喊了一声,军营中此起彼伏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世子威武!” 沐云行被将士们围在中间,那般耀眼。 白岑歌抱着胳膊站在帐子前,看着他,心里充满了嫉妒。 她也是世子啊,怎么就没被人夸奖过威武? 冷南拄着拐杖站在她旁边,尽心尽力地夸奖道:“世子,您跟沐世子比起来也不差,再说了,沐世子再强也没用,以后,还不得被您拿捏……” 说的是这个理。 白岑歌对着沐云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本想借机表现一下的沐云行后背一冷,将银枪扔给沐嘉,从马背上跳下来。 “带你去见我爹。” 冷南反应慢半拍,身边的白岑歌已经被沐云行拉走了。 刚才围着沐云行的将士们看见自家英勇无敌的世子拉着一个男人的手…… 呃,他们看错了吧? “听说……”有人弱弱的开口说道,“白世子随身携带一面镜子,打仗之前得先照照镜子。” 见冷南盯着他,那人急忙解释,“我不是说白世子不厉害,我的意思是……” 他们远在北境都听到了谣言,说他家世子跟白岑歌那啥…… 这话私下里说说就算了,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说。 冷南毕竟是站在白岑歌这边的,不能给自家主子脸上抹黑。 “你说的没错,刚才你们瞧见了,是沐世子要带着我家世子去见国公爷的,我家世子寄人篱下,好像没有拒绝的权力。” 白岑歌是女子的事情还没上报,只有几个人知道。 他的意思是自家世子上赶着? 就算两个男人在一起,那还有上下之分呢,沐家军营中的将士们,自然不愿意自家英勇无敌的世子做下面那个。 瞧着一个个群情激奋的样子,沐嘉淡定开口道:“不必争一时之气,看以后,以后大家就明白了。” 外面吵吵嚷嚷,主帐里,白岑歌第一次见到了沐安国。 沐安国虽是武将,浑身上下却透着儒雅的气质,跟白乾那种故意装出来的气质不同,他案头摆放的除了军务之外还有许多杂书,且时常翻阅,有些页脚已经卷起来了。 “见过国公爷!” 镇国公不怒自威,白岑歌老老实实行礼,却听他声音和煦。 “不必多礼,坐吧。” “我与你父亲神交已久,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咱们两家能成为亲家。这是你爹刚传来的书信,他已经上书将你的身份告知皇上了。” 白岑歌打开看里面的内容。 “这是我上书请求给你和云行赐婚的奏折。” 他们两个要想在一起并不容易。 信中父亲说他亲自回京,向肃帝交卸兵权,并将她是女子的事情公布天下。 用白家的军权换不追究她的欺君之罪。 她爹进京之前已经把沈家的婚事退了,并且收了沈秀为义女,从此之后,沈秀便是她妹妹。 沐家军功累累,再往上便没什么能赏赐的了,为避免功高震主,沐安国上书请求用沐家这次的军功,换一道赐婚圣旨。 且这道折子要在她爹之后再送进京城,否则便有威胁皇家之意。 白岑歌抱拳道:“长辈的良苦用心,侄女铭记在心!” 她抬头看向沐云行,他说会想办法,他没有骗她。 “今天晚上犒赏三军,你们两个提前去准备吧。” 两人拱手退出主帐,大败北辽跟突厥,军中弥漫着欢快的气氛,白岑歌看着看着眼角突然溢出了眼泪,过尽千帆,这辈子终于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爹爹将她留在北境的军中,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交了兵权之后朝廷要借机发难,有镇国公在,沐云行能护佑她一世安稳。 如果朝廷没有发难并且欣然接受,自然是皆大欢喜。 沐安国在等,等白乾平安的信号,便可以将请求赐婚的折子呈上。 “怎么哭了?” 她一向坚强乐观,即使是当初被追杀,也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白岑歌看着他手忙脚乱替自己擦泪,抽泣着说道:“恢复女子身份之后,我就没办法再去逛青楼了,我的损失大了去了……” 她突然觉得很委屈,张嘴大哭起来,要把两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 过来过去的兵卒们往这边看,她哭得好像沐云行怎么欺负她了一般。 沐云行黑着脸,将她扯进自己的帐子里,咬牙切齿道:“所以你是觉得为了我放弃整片森林亏了?” 白岑歌止住哭泣,眼神湿哒哒的往他脸上看了一眼。 “不太亏,你长得比清风楼的倌儿好看一点儿。” 又拿他跟小倌儿比。 沐云行喉结滚动,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只好看一点?” 白岑歌唇上吃痛,被他逼到角落,眼前只能看见他充满诱惑的嘴唇,她吞了口唾沫,改口道:“不止一点,你身材比他们好。” 唔…… “功夫比他们高。” 沐云行充满隐忍的喑哑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哪里的功夫?” 他咬着她的耳朵,“床上的么……” 白岑歌自觉脸皮够厚,却没想到这家伙才是真正的黑芝麻汤圆。 “我又没试过,怎么知道……” “那你要不要试试……” 帐外天光大好,带着生机的春风从帘子外面吹进来,白岑歌推了他一把。 第158章 赐婚圣旨 沐云行已经彻底不要脸了。 白岑歌还想要脸。 说来他们两个也是绝配,白岑歌不要脸十来年了,突然正经起来了,沐云行要了二十年脸,现在开始走流氓路线。 两人闹了一阵,白岑歌眼角的泪给憋回去了。 “难得放松,咱们打猎去。” 见她终于提起精神,沐云行从墙上摘下弓箭,让沐嘉准备了马匹,带着她去附近的山上。 晚上军中架起了篝火,白岑歌把打来的猎物处理过,放在火上烤。 沐云行想起阮启说过,白岑歌的手艺比宫里的御厨还好,在她的指挥下,连最普通的烤全羊也飘着诱人的香味。 他坐在不远处看着她,眸中全是笑意,不知道她恢复女装是什么样子,他很期待。 白岑歌的脸被火烤的通红,她端着一盘烤好的肉坐过来。 “此处应当有酒。” 沐云行把身旁放着的酒坛子端起来递给她。 白岑歌拍开封口。 “哪儿来的桃花酒?” 在京城想弄两坛这样的酒不算难事,这里可是北境。 沐云行一脸淡定的说道:“在我爹的床底下翻出来的,应该是宫里赏的。” 白岑歌噗嗤一声笑了。 “行,你跟着我学坏了。” 还记得她当初把詹统领偷藏在床底下的酒挖出来,军营中禁酒,詹凯只能眼睁睁看着,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句。 “国公爷不会生气吗?” 沐云行用最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道:“给他未来的儿媳妇喝,他应该不气。” 白岑歌一口酒一口肉动作豪放,她发现沐云行这个家伙正经的时候太正经,不正经的时候又太像个流氓。 表面看起来不可亵渎。 实际上……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未来的我?” “你们两个不就是一个人吗……” “不一样,我的事情她都知道,但是她经历过的,我却不知,都是我,但是我们两个的性格应该不一样吧。” “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 “不,你一定得跟我说清楚。” 白岑歌咄咄逼人,沐云行定定的看她一眼,而后开始反击。 “既然这么说,那你到底是喜欢上辈子的我还是这辈子的我?” 上辈子的事情我只听你说过几句,我自己没有经历过。 “我也不是当初的我,虽然都是我,但是我们经历不同,性格也不一样吧……” 白岑歌噎住。 “行吧,稀里糊涂过吧,有些事情不能太较真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小肚鸡肠揪着这些事情不放呢……” 沐云行:“……” 到底是谁在闹腾? 白岑歌眨着眼睛。 “我是小女子啊,我有权利斤斤计较。” 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沐云行显然不是她的对手。 今夜三军同庆,白岑歌有点醉了,仰面躺在地上看天上的星星。 沐云行在她旁边躺下。 …… 宫里,周炎收到了白乾的折子,趁着肃帝精神好的时候将折子呈上。 “你怎么看?” 周炎是未来的储君,做出的任何决定都要站在帝王的角度剖析。 “父皇,趁着这个机会收回兵权,对白家,对朝廷都是好事。” 肃帝嗯了一声。 “白乾借着这个机会交权,顺理成章,只要朕不想百年之后背上骂名,就不能借题发挥处置白家,更何况,还是在他们父女两人打了个打胜仗的前提下。” “等白乾进宫之后,封靖国公,允许白家过继一个男丁继承爵位,该给的赏赐不能少。另,给白岑歌一个郡主的封号,以示皇家大度。” 周炎松了一口气,白家交权,是不是意味着他想娶白岑歌就没有阻力了? 他仔仔细细的把白乾的奏折看了一遍,没有提及白岑歌的婚事。 “是。” 白乾三日后进京,周炎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端午前后,西境才刚有点春意,京城已经是酷夏了。 白乾进宫谢恩,看见肃帝床前放着的沐安国请求赐婚的折子。 肃帝试探道:“镇国公来信说令嫒为了追击突厥五皇子,受伤很重,沐世子衣不解带伺候了将近一个月,坏了令嫒的名节,现在愿意用沐家这次的军功跟朕换一桩婚约。爱卿怎么看?” 白乾深思道:“臣听皇上的,若皇上不想我们两家结亲,臣便将歌儿带回来,招一个上门女婿,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臣为了国事操劳半辈子,也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 肃帝没有立刻答应。 已经到夏天了,他的病还没好,且越来越觉得身子重。 他咳嗽几声,摆手道:“让朕再考虑考虑,你先回去休息吧。” 白乾起身告退,周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端了白水递给肃帝漱口。 “听见了吧,白乾不希望白岑歌将来进宫,宁愿让她嫁一个普通人也要把她留在身边,这桩婚事,朕打算答应。” 他垂着头不说话,肃帝看穿了他的心思,苦口婆心的解释道:“你有没有想过,沐安国已经是镇国公了,他这次又立了大功,朕该用什么奖赏他?封王吗?” “一旦大周出了一个异姓王,就算他们再不争,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他们会为了自保拼命拉拢朝中重臣,到时候,朝中秩序崩塌,皇室一旦势弱,臣子便能越过皇家的权力,对朝廷来说将会是灾难。” 周炎明白这个道理。 沐安国主动给他们找了退路,他们只需要顺着下来,君臣之间仍旧像从前一样和谐。 “身为帝王,会有更多的无可奈何,儿啊,你早点习惯吧。” 肃帝有点累了,他当初对太子也是这么谆谆教诲,可他总以为所有事情都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帝王威仪不容挑衅,才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朕很快就能抱上孙子了吧。” 肃帝将灵魂飘出去的周炎拉回来。 “回去陪陪妙言,妇人在有孕时容易想多,你没有母妃教导,朕这些年也时常缺席,你吸取教训,做个好父亲好丈夫。”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和万事才能兴旺。 周炎颔首应道:“儿臣遵命。” 白岑歌在北境军中接到了圣旨,封他爹为靖国公,她也有封号,西平郡主。 另一道是赐婚圣旨。 沐安国笑的开怀。 “等回京述职的折子批复下来,回到京城,我好好给你们操办婚礼。” 白岑歌的娘是在生她的时候大出血,没保住性命,沐云行的娘是跟他爹在北境打仗的时候遇险。 两人都是没娘的孩子,也怪令人心疼的。 第159章 乔南舟的下场 白乾跟沐安国共同的心愿便是,两家的孩子能落个善终。 如此简单的心愿,却也是最奢侈的。 如果没有上一辈子的经历,白岑歌也不会有这么深刻的体会,回京的路很长,马车里颠簸,她抱着沐云行的胳膊睡着了,恍惚看见她上辈子灵魂飘向高空,看到身下被冰封起来的战场。 而后灵魂一路飘回了京城,她想问问皇帝,这是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她看到了朝堂上,为他们白家军鸣不平的岑蛟跟汤冀,他们两人吵不过以忠勇侯为首的文官们,最后拂袖离去,朝中受过白家恩惠的将领们辞官了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宁愿在京城里做个看守城门的小吏,也没人愿意去镇守西北。 周炎坐在高位上,听底下的人吵吵闹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关外的势力再次凝聚起来,向大周发起进攻。 朝廷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朝中已经没有能应对关外雄兵的将领。 白岑歌却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因为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灵魂又飘到了战场上,看到了死在战场上的将士们,看到了敌人将俘虏来的百姓们放在阵前,用他们当成肉盾来逼迫大周的将士们…… 看到了,血流成河,百姓们流离失所。 这个梦太真实了,白岑歌睁开眼睛时看到沐云行担忧的眼神。 “我没事,做了个梦。” 开口发现她嗓子干哑,还很疼,身上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沐云行将一杯温水送到她嘴边。 “马上就到京城了,你坚持住。” 她发烧了,一连烧了好几天,反反复复,每一天身上都出一身汗,直到看见城门,她感觉身体好点了,出去骑在马背上,才发现已经入秋了。 “我做了一个梦。” 隔了好几天,她又提起自己那个梦,沐云行在她没开口之前抢先开口。 “我也梦见了。” 他梦见上辈子太子给他假传消息,让他带兵进宫救驾,却被肃帝误以为他帮着太子逼宫,并且用这个罪名将父亲召回京城一并处斩了。 那时候北辽已经被他们父子两个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北上搬迁,肃帝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明知道他没有逼宫,却偏偏要用这个罪名让他们沐家永无翻身之地。 也梦见了周炎靠上李相,跟大皇子斗。 白家军成为了牺牲品。 不过最后,没有赢家。 “你梦见了?” 白岑歌还以为,只有她自己有这个机缘呢。 她看起来有点不太开心的样子。 上辈子他们两个在京城的时候没有交集,是离京之后一次意外让他们两个在雪原上遇见了。 像他收到白岑歌失踪的消息后,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寻她,只内心强烈地告诉他,她在那里。 白岑歌嘟嘟嘴。 “哎,还以为我才是那个扭转乾坤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呢,我的功劳你可不准抢!” 她关注的点怎么那么奇奇怪怪。 沐云行忽而咧嘴笑了。 “我的功劳也给你?” 白岑歌仰着脸。 “那当然了,你都是我的,你的功劳当然也是我的。” 白岑歌迫不及待打马进城,她身上都臭了,她恨不得立刻马上回到家里跳进她的澡桶中。 “世子。” 冷南拦住她。 “世子平安回京,我想带着妹妹回老家。” 他们兄妹俩跟着白岑歌也经历了不少,白岑歌留着冷南本来是为了对付太子,太子倒了,她本就没有限制他们两人的去留。 “你们不进城了吗?” 冷南摇头,冬青也摇头。 白岑歌往怀里摸了摸,什么都没有,于是她跑去马车上,将沐云行的行李扒开,掏了一个钱袋子。 “你们兄妹俩回家里置办几亩地,再买个宅院,剩下的,当我给冬青的添妆。” 冷南推辞道:“我们兄妹两个有积蓄,世子不用破费的。” 白岑歌把钱袋子塞给他。 “别客气,反正又不是我的钱,拿着用就行。” 沐云行抱着胳膊看着她拿自己的钱行人情,笑了。 她怕是不知道,得还呢。 肃帝搬到偏殿去了,如今朝中的事情都是周炎处理,他走不开,把阮启提到礼部,让他今天出城迎接白岑歌。 “白兄!” 阮启的声音隔了老远从城门内传来,冷南兄妹两人朝她抱拳,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白岑歌掏了掏耳朵,等阮启穿着绯色的官袍从城内迎出来,她啧了一声。 “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我走的时候你还在刑部打酱油,回来的时候你就官居四品了?” “这身衣裳穿在身上,看着人模人样,挺有派头啊!” 阮启喊习惯了,忘了她是女子的身份了,瞧见她身上还穿着男装,想到之前他们一起逛青楼时说过的那些混账话……他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早知道白兄是姑娘家,我跟元寿他们当初就收敛点儿了,你……” 他眼睛瞥见沐云行看过来的眼神,被白岑歌抓了领子扯到一旁。 “烂到肚子里,你没看见那家伙想杀人的眼神吗?” 阮启心虚。 “白兄,你不跟我避嫌,我怕沐世子回头削我。” 他直觉沐云行不会因为以前的事情跟他翻旧账,但会因为白岑歌现在对他的态度对他不客气! 阮启这张脸还挺衬这身官服。 白岑歌瞧着有意思。 “五哥怎么样?有没有累吐血?” 看见之后的事情,上辈子的周炎确实是运气好,捡漏当了这个皇帝。 白岑歌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每天坐在金銮殿上,听底下那帮大臣们吵过来吵过去,每天忙着处理政务忙到深夜。 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同情。 阮启瞪大眼睛。 “你怎么知道?” “昨天夜里,殿下把我叫进宫去,让我今天早上来迎你跟沐世子,我还真见他吐血了,他不让我说。” “哎,我也忙得不得了啊,元寿他们几个也都被安排进衙门里干活了,我们不是这个没时间,就是那个要加班,已经有……” 他眼睛翻到天上算了算,“已经有将近两个多月没见过面了。” “我都快哭了,早知道出人头地这么累,我就老老实实当我的纨绔子弟了!” 听他说得这么苦,白岑歌也只有同情。 “对了,白兄,你知道乔南舟的下场吗?” 大皇子督造的雁回塔差点儿把满朝文武活埋了,这件事情忠勇侯府牵扯最深,出事之后,没有一个人替他们说话,大皇子都被发配到岭南了,忠勇侯府的下场能有多好? 就算不满门抄斩,也得抄家流放吧。 乔南舟怎么了,还能更惨? 第160章 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说起乔南舟,阮启就只剩下叹气了。 一行人往城里走着,他一边说着。 “乔南舟挂了个督造的名,实际上是忠勇侯世子乔伯沂在督工,朝廷拨付的银子,三成进了大皇子府,三成进了忠勇侯府,剩下四成用来修建雁回塔。” 白岑歌远在西境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剩下的四成里面,从上到下的人再贪点儿,到最后用到塔身上的材料就从上等变成下等,甚至是不合格的被虫蛀过的木头做横梁。” “皇上春祭那天带着文武百官上到塔楼顶层,加上护卫的禁军们,一共有二三百人,就把横梁压断了,当天逃出来的人不足半数,要不是沐世子跟五殿下护着皇上,皇上也差点被埋进去……” 阮启偷瞄了沐云行一眼。 “这些沐世子都跟你说过吧。” 当时的情景白岑歌听他说过了,后续问罪的时候,沐云行没参与,那时候他已经在北境了。 “皇上震怒,命人调查,乔家把乔南舟推出来了,他成了主犯,被判了砍头,乔家其他人变成从犯,被褫夺了封号,抄没了家产,判了流放,说是要送到北境。” 他语气里全都是唏嘘。 “你说,跟咱们作对的时候都不太聪明的乔南舟,怎么可能有那个魄力贪污挪用……乔家人也真够狠的。” 白岑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乔南舟虽然长的讨厌了一点,但其实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他顶多就是不上进了一点,喜欢仗势欺人了一点…… 罪不至死。 真正祸乱朝纲的人却只判了流放…… 白岑歌开口道:“北境是我们家的地盘,要他们的命不好说,但是让他们吃点苦头,好说。” 阮启的面色有点不自然。 他们家的根基不是在西境呢么,怎么…… 白岑歌回头跟沐云行交代一句。 “有问题吗?” 沐云行无奈的看她一眼,对她的颐指气使没任何反应。 “没问题。” 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要还的。 阮启这才反应过来,他又把白岑歌的性别忘了。 不过,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到了靖国候府门前,四喜从门内迎出来。 “世子啊,奴才想死您了!” 白岑歌把马鞭丢在他脑门上。 “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四喜揉着脑门,狗腿的上来帮她牵马。 “侯爷在书房等您呢,让您带着沐世子先去见他!” 阮启十分有眼力劲儿。 “白兄,我先走了,咱们回头再叙旧!” 沐云行端正的从马背上下来。 “劳烦带路。” 他脊背挺得笔直,白岑歌看的垂涎三尺。 “等会儿你别紧张,我爹不吃人。” 她顿了顿,补充一句,“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你正常发挥就行了。” 她仰天笑了几声,想看看他怎么过她爹那一关。 四喜推开书房的门退到一旁。 白乾坐在桌案后面,手里捧着一本兵书看的正起劲儿。 沐云行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名字。 “伯父看的是《司马法》吗?” 白乾一顿,目光从书中收回来,默默的看了一眼封皮,封皮上写的确实是司马法三个字。 他没太注意。 “治国尚礼,治军尚法,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军容入国则民德废,国容入军则民德弱。” 白岑歌成功的看见她爹的表情裂开了。 白乾咳嗽一声,把书放下。 “咱们今天不谈这些。” 白乾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打量一圈,笑眯眯的问道,“路上可还顺利?” 沐云行抱拳道:“一路顺遂。” “那就好。”白乾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歌儿给你跟你父亲添麻烦了。这丫头,真把自己当成糙小子了,敢自己一个人追进雪山里,我当年也没这个勇气。” 季文广灭了突厥的主力之后,在雪山里搜了十来天也没找到人,谁能想到她竟然翻山越岭,跑到北境去了。 “你爹还好吧。” “父亲安好。” “军中都安稳了吧?” “一切安稳。” 白乾问的话干巴巴的,也就只有沐云行给他这个面子。 白岑歌打断道:“爹,我们赶了一个月的路,灰头土脸的,先回去洗漱一下,咱们闲了再聊。” 白乾也不端着了,亲自将他们送到书房门口,看着他们两个并肩往外面走。 他觉得十分欣慰,早知道沐家的小子能干,他当年眼红的不得了,现在好了,成了他女婿了,是自己家的人了! 他高兴的回去捧着《司马法》继续看,脸上时不时还会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出了白乾的院子,沐云行摸不着头脑,问道:“我刚才应该没说错话吧?” 白岑歌噗嗤一声笑了。 “你以为他看的是兵书吗?” 沐云行一本正经道:“不是吗?” 白岑歌叹了口气。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小子,人家镇国公自己饱读诗书兵法,沐云行也是如此,从小就优秀。 她爹呢? 天天捧着话本子看,看的比她还起劲儿。 算了,给自家老爹留点面子吧。 “我的院子借给你,先洗漱一下,等会儿还得进宫呢。” 她的柜子里就没有一件女装,只能先挑了一套宽松的衣服,洗漱完换上。 沐云行也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宫里来接他们两个的内侍已经到门口了。 周炎迫不及待想见到白岑歌,面前摆着堆积成山的折子,他无心处理,走到御书房门外看着空荡荡的广场。 “殿下,沐世子跟西平郡主进宫了!” 朝廷封了白岑歌西平郡主的称号,但是这个名头明显没有白世子响亮。 周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西平郡主就是白岑歌。 他竟是一刻都不想等了,想马上见到她。 身后终于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 “臣,见过太子殿下!” 他转过身去,白岑歌俏皮的喊了声五哥。 待他的态度跟以前一样。 周炎心里的紧张冲散了不少。 “你……” 白岑歌还跟从前一样,男装示人,他也没有任何不适,对两人道了声辛苦,便让内侍端茶。 君臣坐下来闲聊,白岑歌说几句话就要看一眼沐云行,发现他虽然沉默不语,但是并不像吃醋的样子,于是她大胆了一点。 “五哥呀,我这次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第161章 世子您不要吓我呀 沐云行本来有点嫉妒白岑歌对周炎的亲昵态度,在她拉着周炎把在西境吃过的苦头,遇到的危险,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之后,还把自己如何克服艰难取了突厥五皇子的首级之后。 他突然就不吃味儿了。 因为他嗅出了算计的味道。 周炎是未来的君,他们两个是臣,如果不能让君上记住他们的功劳和付出,便会招来祸患。 白岑歌这是利用跟周炎的情谊,让他记得白家的功劳。 最后她用一句“五哥一定要保重身体”收尾,让周炎感动的…… “时间不早了,你们在宫里用饭吧。” 沐云行本来要拒绝,却见白岑歌用力点头。 御膳房做了几道菜,白岑歌狼吞虎咽,表现出很饿的样子,又把周炎心疼坏了。 “慢点吃。” 白岑歌找到机会就表达自己。 “我在军中经常饿肚子,冰天雪地,饿着肚子只能抓一把雪充饥……” “将士们都是如此,五哥,冬天的时候,你可一定不能少了军中的粮草跟棉衣啊。” 她适当地表现出自己的心思,只会让周炎觉得真实。 白岑歌还是那个没什么心眼的白岑歌。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五哥,别浪费了!” 本来没什么胃口的周炎吃了满满一大碗饭,觉得身上有劲儿了不少。 “好,传令下去,以后除了必要的应酬,宫里一概不举办宴会!” 他身上帝王的威严体现出来,白岑歌咽下最后一口饭,叮嘱道:“五哥要保重身子,有些事情该交给下面的人办就交给他们。自己别累着了。” 她的贴心让周炎十分受用,沐云行戳了戳碗里的米粒,想把她绑回家去。 “殿下,用过午膳,我们先告退了。” 他轻声开口,周炎眸光暗了暗,看向白岑歌,却见她已经起身跟沐云行并肩,两人看起来的确很相配。 “好。” “父皇既然已经赐婚了,我会让礼部加紧时间筹备,等你们婚礼,我去喝喜酒。” 白岑歌笑着点了点头,沐云行规矩行礼之后,与白岑歌一前一后退出去。 周炎想到父皇的教导与白岑歌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要做个明君。 “来人,去宣李相。” 他要跟李相商量一下加开恩科的事情。 终于能回到府上休息一下了,白岑歌窝在府上睡了三天,第四天王嬷嬷领着裁缝来给她裁制新衣,她已经恢复了女子身份,却还整日穿着男子的衣裳不太像话。 “郡主,已经秋天了,秋冬天的衣裳先多做几套,等快开春,再给您做春装。” 白岑歌没有意见,家里只有她一个,她爹攒下的东西她能随便挑。 “侯爷让我把库房的钥匙拿来了,您得闲过去挑挑。” 白岑歌不在意地说道:“不过就是从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不用特意去挑,又没人跟我抢。” 王嬷嬷面色古怪,提醒道:“您怕不是忘了,侯爷收了个义女,明天就到京城了。” 白岑歌一顿,突然想起来。 “你说沈秀那丫头要来京城?她不是要接管她家的马场吗?” 怎么会来京城? “沈家的马场被朝廷征收了,侯爷差人把沈家大姑娘接过来了。” 沈家没有家产了,族里那些人也就用不着谋害沈老太太,跟沈家小公子。 “那正好,那丫头挺有意思的,我很喜欢她,明天让她住到我的院子里来。” 小未婚妻变成妹妹,她想知道沈秀是什么感受,会不会瞪大双眼,满面惊诧? 她还是爱玩的性子,王嬷嬷便放心了。 “那我先出去了。” 白岑歌亲自吩咐下人给沈秀打扫出来一个房间,她从小孤零零的一个人,很想有个弟弟妹妹一起玩耍,这个愿望如今就快要实现了。 沈秀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看见京城的繁华,第一次站在靖国候府门前,看到斜靠在门框上等她的白岑歌。 惊讶道:“你不是女的吗?怎么还穿着男装?” 白岑歌欣赏着她的表情,生了逗逗她的心思。 “谁说女人不能穿男装了?进来吧。” 她伸手把她肩膀上的包袱取下来,在手里掂了掂。 “你要来京城,你家人就给你准备了这点东西?你们沈家的财产呢?没给你留?” 沈秀欲把包袱夺回来。 “我能自己挣!” 白岑歌躲了一下,把她的包袱背到自己身上,伸手勾住她的肩膀往里带。 “走吧,带你去住处看看。放心吧,我还看不上你们沈家那点东西呢,你将来找个顺眼的男子入赘到咱们侯府,整个侯府都是你的。” 沈秀神情怔愣。 “你放心把侯府交给我?” 白岑歌拍拍她的肩膀。 “老头子身体硬朗,我嫁人之后,也不过是从咱家的院子搬到隔壁,你要是敢做出格的事情,我一巴掌拍死你。” 成功看见小姑娘的脸黑了,白岑歌仰脸哈哈大笑。 可能知道她是开玩笑的,沈秀很快调整过来,好奇地问道:“世子姐姐,我住在哪儿?” 她年龄小,不代表她不知道谁好,当初见了白岑歌那一面,她心里窃喜,她长得好看,身份尊贵,愿意为她出头,要是能嫁给她也不错。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是女子。 不过,她心里不仅没有失落,反而更加兴奋了。 世间像她家世子姐姐一样的女子恐怕也没有几个,她家世子姐姐最棒,她也要成为她这样顶天立地的人! 白岑歌将她领到房间里,指指自己的房间。 “喏,我住那边,有事情去找我。” 秋高气爽,适合登高游玩,朝中实在太缺人了,周炎把沐云行抓走用了,白岑歌无所谓,她将来又不入朝堂,趁着有时间的时候,赶紧享受几天生活。 死去又活过来的感觉让她无比珍惜站在阳光底下的日子。 她让四喜去联系阮启元寿他们,看看他们有没有时间,见个面吃个饭什么的。 四喜去了几次,人都凑不齐,阮启没空,元寿倒是挤出了时间来见她。 “世子啊,您总算回京了,我……” 元寿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穿着女装的白岑歌跟一个小姑娘,白岑歌还是那张脸,但是给了他一种男扮女装的既视感。 “世子,您不要吓我呀……” 第162章 成亲 “我吓你做什么。” 白芩歌就知道她穿女装大家都不习惯,偏偏临出门前听信了沈秀的话,换了一套女装出门。 这个时候天还热,她穿了一件宽松的水青色裙子,头上简单的挽了个髻,只用了一根白玉簪子,衬得她宛若清水芙蓉。 元寿不敢多看,咳嗽几声掩饰尴尬。想起他们以前干过的混账事儿。 “世……郡主,你这,以后咱们不能出门胡作非为了吧。” 白芩歌反问道:“你有时间出去胡作非为?” 元寿顿了顿,表情颓废。 “说的也是,我现在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了,哪儿还有功夫出去玩。我跟严志奇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见过面了。” 他们都在不同的部门,白芩歌虽然没有入朝堂,但是朝中的事情她一清二楚,当初借着混乱往朝中安插的人手也不是吃干饭的。 元寿很快调整过来,他们这些纨绔也有优点,就是心态好。 “这个小妹妹是谁啊?” 沈秀生的英气十足,一双杏眼好看的很。 白芩歌揽住她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我妹妹,将来要继承我爹财产的,你们多照看着点儿。” 沈秀总觉得她话中的照看带着几分不安好心。 元寿惊了。 “世子,这是侯爷的私生……啊不是,这是你亲妹妹?” 谁都知道靖国公白乾对其夫人一往情深,自从白芩歌的娘没了之后,白乾再也没有娶妻,不仅没有娶妻,他连妾室也没有。 所以白家上下,才只有白芩歌一根独苗。 如今哪儿冒出来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白芩歌也不过多解释,不管外人怎么想,沈秀都是她妹子。 “回头你们家里有什么小辈,介绍来跟我妹子玩儿。” 这点元寿巴不得呢,痛快应下来。 喝了会儿茶,元寿衙门里还有公务,没多耽搁就走了,白芩歌无聊的趴在窗子往下看,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她探出半个身子对着窗户外面喊道:“沐云行,这里!” 沐云行抬头看见她,大街上人来人往,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熟悉,白芩歌还是那张脸,只是造型变了,街上很多人一时没认出来,还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大胆,敢跟靖国侯府的白芩歌抢人。 等沐云行三两步迈进茶楼,大家才反应过来,那可不就是白芩歌吗! 纨绔世子白芩歌换回女子的身份,仍旧是从前那副做派。 大家觉得更惊悚了。 周芷莹走在街上,看见沐云行,下意识的追了上来,听见旁边的人议论,也抬脚迈进了茶楼。 太子跟大皇子接连的变故,让她着实萎靡了一阵子,等恢复过来时听说父皇给沐云行和白芩歌赐婚了,她当时的表情…… 嗯,觉得很懵,后来又听说白芩歌是女人。 那一瞬间,她感觉天都塌了。 想到这人曾经还戏弄过她,后来她莫名还产生过嫁她也不错的想法,周芷莹恨不得把白芩歌剁碎了喂狗! 她跟在沐云行身后,看见白芩歌穿着女装坐在窗边笑,她心中的恨意爆发,不经过大脑,刷的一下抽出鞭子对着她甩过去。 沐云行刚坐下就感觉到身后的劲风,回身抓住鞭子,鞭身缠上他的手腕,被他用力一拉,周芷莹就从门外面被拉了进来。 因为沐云行没留情面,她进门直接摔在地上,嘴巴磕在凳子上,牙齿咬破嘴唇,流了不少血。 “呀,九公主?” 白芩歌急忙上前扶她。 “别碰我!” 周芷莹觉得耻辱,捂住嘴巴冲出去跑了。 白芩歌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着沐云行埋怨道:“你干嘛对一个姑娘家下死手?万一再破了相,哎,虽说九公主身份尊贵不愁嫁人,但是女子总归爱惜自己的容貌。” 见她一点不担心自己,反而提周芷莹说话,沐云行什么也没说,只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白芩歌收了惋惜,解释道:“我刚见了元寿,你们一个个都是大忙人,我想玩儿也找不到人,只能让秀娘陪我了。” 她揽着沈秀介绍道:“这是我妹子沈秀,他是你姐夫。” 说到姐夫两个字的时候,白芩歌眼睛眯起来,嘿嘿,她还是幸运,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并且很快她就要抱得美人归了! 心里正美滋滋呢,突然觉得面前两人好像有点不对付。 沈秀对沐云行充满敌意,沐云行看她也一样,听说靖国公将跟白芩歌定亲的沈家的小姐接到京城认作义女,就是眼前这个小不点吧。 白芩歌要是男子的话,这个小不点就是她的妻子了吧。 沈秀也在看着他,他就是白芩歌喜欢的人?除了一张脸好看一点,也没有别的优点嘛,配不上她家郡主姐姐。 白芩歌将两人拉丝的视线斩断。 “你们两个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 “不认识。” 不认识这么默契? 奇了怪了。 朝中正在商议开恩科,今年秋天再举行一次秋闱,明年春天春闱,选拔出能干的官员。 沐云行公务繁忙,白芩歌也没多留他,带着沈秀逛了逛街,给她买了不少东西。 白乾闲得无聊,每每捉了白芩歌去陪练,日子过得也快。 沐安国一个月之后回京述职,提前给他们送来了礼物和书信,两家开始正式商量婚礼的流程。 成亲要过六礼,从第一步纳彩问名,到请期,镇国公府态度重视,每次都是沐安国带着沐云行亲自上门。 白乾也不托大,两人的婚事很顺利的定在了腊月十九。 两府结亲是轰动京城的大事,正日子这天,白芩歌穿上礼部特制的大红喜服,头戴凤冠,她还是第一次打扮得这么隆重,只觉得脖子快要被那顶凤冠压断了。 她恨不得穿上新郎官的喜服,好叫沐云行试试这顶凤冠。 只在心里这么想着,听着外间的吹吹打打停在门口,喜婆急忙给她蒙上盖头。 等了会儿,没等来沐云行,反倒等来了四喜。 “郡主,不好了,沈姑娘跟姑爷打起来了!” 啥? 白芩歌掀开盖头走到门口,隐约看见二门处两道身影正在过招。 “干嘛打架?” 今天是好日子,堵门也只是象征性的,她都没怎么吩咐,她现在巴不得赶紧把沐云行推倒呢,从上辈子惦记到这辈子,可不能被沈秀那个小丫头搞黄了。 她刚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 “郡主,您怎么不走了?” 白芩歌又回到床边坐下。 “沈秀那个丫头能在沐云行手里过几招啊,压根儿不用担心,沐云行手上有数。” 沈秀跟着白乾学了不少,但她年龄小,倒也没多难缠,只不过沐云行发现这丫头对自己有敌意,便一直让着她,直到她打累了,自己扶着墙喘粗气,才脚步轻松地从她身边绕过去,留给她一个十分可恨的背影。 第163章 薨逝 白芩歌挺直腰板,听着沐云行的脚步靠近,而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出房间。 前院,白乾还等着她拜别父母呢。 厅堂里放着白芩歌母亲的牌位,白乾用帕子捂着脸,生怕自己没忍住哭出来。 白芩歌心里也泛酸,她两辈子都没有母亲,含泪拜别父母,宫里太后给的赏赐送来,后面依次跟着肃帝跟周炎的赏赐。 于是原本就浩荡的队伍更加浩荡了,白乾恨不得把府邸搬空,全都给她。 这场婚礼,用十里红妆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周炎跟周芷莹站在茶楼的二楼往下面看,周芷莹面色萎靡,周炎也差不多,他甚至不敢去参加两人的婚礼,怕自己吃味嫉妒到发狂。 “五哥,我想回兖州姨母家住一段日子。” 她觉得京城无聊极了。 周炎也没拦着她。 “回头跟父皇说一声吧。” 今日满京城都在讨论沐云行跟白芩歌,走在街上,不用刻意留意,便能听到她的名字。 镇国公府的流水席从中午摆到晚上,独子成亲,沐安国高兴,他喝得比沐云行喝的还多,没撑到婚宴结束就倒下了。 周炎还是去喝了一杯喜酒。 沐云行面含喜色,沐嘉带着一群近卫帮他挡酒。 借着这个机会,阮启跟元寿严志奇他们终于碰面了,几个人见面也是一把辛酸泪。 今天晚上很多人都喝多了。 周炎一身酒气,想到肃帝还没吃药,他喝了一碗醒酒汤去了偏殿。 肃帝已经睡下了,听见动静又睁开眼。 “婚礼结束了?” 周炎嗯了一声。 “九妹说想去兖州住一段日子,儿臣让她自己来跟您说。” 人越到老,越喜欢热闹,想要一家人在一起,周芷莹一走,宫里就只剩下他们祖孙三个了。 “太后的身体怎么样了?” 入冬后太后的身子就一直不好,最近几天越发的糊涂了,有时候还会抱着当年的事情胡言乱语,怕被人听见乱嚼舌根,他已经下令将太后的寿康宫围起来,任何人不准去探望太后。 “回父皇,太医说情况不太好。” 肃帝又躺回去。 “人都免不了这一天,让小九多去陪陪太后吧,等过完年再说。” 太后很可能过不去今年这个年了。 …… 白芩歌在新房里左等右等,等不来沐云行,凤冠压得她实在是直不起脑袋,她向后靠在枕头上休息。 前院沐云行想办法从宴席上脱身,进门便瞧见她靠在床上,上前将盖头挑起来。 视线相对,他被惊艳到了。 美人一脸慵懒,饱满的额头上被凤冠压出了红印,美人嗔道:“压死我了,快帮我把头上那玩意儿取下来!” 她扮久了男人,实在是不习惯这么重的头饰。 沐云行好笑地将她扶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动手把她头上的凤冠取下来。 镜子中的人唇红齿白风华绝代。 带着几分醉意的沐云行将她圈在怀里。 “今天晚上我……” 白芩歌将他推开。 “去洗漱。” 一身酒味儿,哪里还有他那种高冷神秘的勾人的样子! 大红的喜服穿在身上,跟他的气质不搭,白芩歌去柜子里翻出来两套他日常穿的黑色劲装摆在床头,等沐云行洗漱完回来,笑眯眯地指着床上的衣服。 “穿上。” 沐云行看看她,不知道她这是要闹哪样,不过媳妇的话,他得听,解开身上的喜服换上了媳妇准备的黑色劲装,他身上那种清冷感一下子就回来了。 白芩歌满意了,提起桌上准备好的合卺酒跟他喝了一杯,然后将剩下的全部灌进去,然后手掌推在他胸口将他推到床上。 她咧开嘴,笑得露着一口大白牙。 “我就喜欢你这款的,以后别乱穿衣服知道吗……” 身上的女子笑得可爱,沐云行口干舌燥,终于等到这一天,他想…… 嘴巴被人捂住。 “别说话知道吗……” 说话就不高冷了。 白芩歌脱了衣服扔出去,捎带手把床帐放下,她细长的手臂跟雪白的脖颈,以及胸口肚兜上的大片皮肤露出来,沐云行脑子里轰的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双手顺着她的腰往上。 手腕被人攥住按在床上。 “不准动知道吗……” 女子的声音悠悠地飘过来,“你假装很不愿意的样子,不准拿正眼看我,就那种咱们刚见面那一天,那种厌恶,那种高高在上,那种神神秘秘……” 她话还没说完,沐云行不愿意配合她了,什么神秘高冷厌恶,他现在顾不上,只怕再等会儿,他就七窍流血爆体而亡了! 白芩歌口中的惊呼声还没发出,就被他的唇舌堵住,她挣扎着想说一句,他的高冷人设呢?怎么跟一直发……的猪一样,朝着她身上乱拱。 “等等,我要在上面!” 这是她最后的挣扎了,可惜没什么用,她被摆弄得精疲力竭,低声呜咽着求饶。 某人却将她扶起来,大方地说道:“来,你在上面。” 白芩歌:“……” “沐云行你不是人。” 第一次委实没太大的快乐可言,沐云行却尝到甜头了,一发不可收拾。 白芩歌踹了他一脚,扶着腰躺到另一边,她想静静。 那家伙不要脸地缠上来。 “我帮你揉揉。” 他一只手揉着她的肚子,一只手往上被白芩歌拍了一巴掌。 “拿开!” 他换成两只手掐住她的腰,早就知道她腰细,今天才直面感受到了,她身上青青紫紫,都是他弄出来的,见她闭上眼睛很难受的样子。 沐云行终于收手了。 第二天白芩歌没下来床,还一直犯恶心想吐,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她有点着凉。 她头上也没婆婆,沐安国不在意俗礼,直接免了她请安敬茶的环节,宫里听说她受凉了,也派人来叮嘱她好好休息。 灌了一碗苦涩的汤药,白芩歌钻回被子里,蔫儿蔫儿地躺着。 沐云行吩咐下人往房间里多摆了几个火盆,帮她掖了掖被角。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白芩歌以前生龙活虎,他以为她身体强壮,哪里有这么脆弱,不过是多折腾了几次…… 闭着眼睛的白芩歌也觉得丢人,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不中用,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病倒了。 休息了两天就该祭祖了,她才从床上下来,跟着沐云行一起去拜见沐安国。 沐安国给了她一个红包,府上的下人已经将祭祖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三人来到祠堂,沐嘉的祖宗牌位比白家只多不少,他们这些武将世家,都是用功勋换来的富贵。 白芩歌拜得很认真。 对比起皇家祭祖仪式的繁复,沐家的仪式可以用简略来形容。 今年还没下雪,午后天上却突然飘起了雪花,宫门口传来钟声。 这个时候响起钟声,是宫里有人薨逝…… 第164章 大结局 寿康宫一片哀恸,病了许久的肃帝匆匆赶过来,赶上了见太后的最后一面,太后张嘴想交代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看了随后赶来的周炎一眼,便没了动静。 太后薨逝,也比上辈子提前了一年时间。 白芩歌匆匆赶到,太后平日里最疼她,虽然有愧疚的成分在,但是太后对她的疼爱没有掺假。 她恍然想起,自从回到京城之后,她来拜见太后总是被拦在门外,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太后了。 “太后您一路走好!” 白芩歌跪在床前磕了三个头,太后还不知道她是女子,也不知道她已经嫁人了,她还想让太后看看她穿女装的样子…… 可躺在床上的人紧紧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知道人有来世,便跪在地上祈求,让太后来生多些福气,一定要过得好,一定要幸福。 天寒地冻,外面的雪花倾洒,太后的丧礼还没办完,肃帝就病倒了,只剩下周炎苦苦支撑着。 白芩歌瞧见陈凤楠手里抱着一件大髦给他披上,陪他一起跪在最前面。 陈凤楠瞧着比之前丰腴了一些,应该是刚生产过没多久。 这么冷的天,周炎怎么能让她跪呢,起身吩咐下人带她回去休息。 夫妻两人举案齐眉,看起来很好。 周炎察觉到她的视线,面色有些不自然,望着她怔怔出了会儿神,便被身边的内侍喊了回去。 按照正常的时间轨迹,肃帝的时间也不多了,大概再过个三四年…… 可如今瞧着,也不过是这两年的事情。 停灵七天,到了下葬的日子,白芩歌为太后披麻戴孝送了最后一程。 陈凤楠也来了,周芷莹扶着她,两人看见白芩歌,态度倒十分客气。 因着太后薨逝,今年的年也不热闹,白芩歌不想出门,跟沐云行窝在家里。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如果要走文官的路子,他现在年纪轻轻已经掌管刑部,只差一个名分。 如果走武将的路子,他也已经是镇国公世子,将北辽打得落荒而逃,这份本事,待在京城可惜了。 “等春闱结束,我便请旨辞官。” 他不喜欢京城,只是顾虑白芩歌。 “你若是想做一个富贵闲人,我陪你一起,如果……” 白芩歌挡住他的嘴。 “我做一个富贵闲人倒没什么,你这一身的本事岂不是浪费?要不咱们请旨去驻守北境吧,远离京城,也活得自在些。” 朝中她已经做过布局,哪怕将来周炎的儿子们争权,她也有把握将白沐两家摘出来。 “好,听你的。” 沐云行唇畔挂着暖意,他就知道,白芩歌跟他心意相通,无需多言。 “今晚我陪着你吃饭。” 背阴面的屋顶还有积雪没有融化,太阳晒着,雪水滴滴答答顺着屋檐往下滴落。 沐嘉面色不太好地从外面进来。 “怎么这副表情?” 沐嘉犹豫了几个犹豫,还是实话说了。 “废太子传信过来,说想见您。” 废太子被囚禁在太子府里,周炎被立为太子之后一直住在宫中,两厢倒也不牵扯。 沐云行看向白芩歌,白芩歌点点头。 “你去见他,我跟宫里说一声。” 他们要是私下里去见废太子,容易被人弹劾,夫妻两个分头行动,白芩歌先进宫跟周炎说明了情况,得了周炎的同意,沐云行到太子府门前没有阻力便进去了。 沿着长廊往废太子的住处走,曾经金碧辉煌干净整洁的宫殿如今杂草横生,只有几个老仆人在打扫卫生,看见他匆忙给他行礼。 他一路走到废太子的书房,发现他就在台阶上坐着,这么冷的天,竟然光着脚,一脸胡子拉碴,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 “殿下。” 两人之间毕竟有交情,沐云行给他行了个礼。 废太子仰起脸,哈哈笑了两声。 “云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起兵谋反,怕你不听我的话,便骗了你,让你带兵进宫救驾,却连累你们镇国公府满门被抄斩。” “那个梦太真实了,我分不清楚,这才想见你确认一下。” 沐云行心里清楚,他大概是看到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没拆穿。 “让殿下失望了。” 他当时本来就想拉镇国公府垫背,是他提前知道了他的嘴脸,避开了而已。 “殿下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走了。” 他念着君臣情谊来见他一面,也算对得起他了。 “没事,没事,我只是一个废人而已,哪儿有正事,不过是觉得烦闷了,想找个人说说话。我被废之后,父皇立了谁当太子?” “是大哥还是五弟?” 沐云行没回他,他也并不关心,反正不是他了,是谁都一样。 白芩歌在太子府门前等他,她知道他当初对太子有多真心,也知道他这会儿心情不好。 “走吧,我带你去喝花酒,冬雪楼……” 腰间被大手紧紧勒住,听他隐忍的声音响起。 “想去逛青楼?想都别想!” 白芩歌喜欢他吃醋的样子,但是嘴上总得叨叨两句。 “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新鲜,但我总有人老珠黄那一天,到时候你看见我只怕就腻了,还不如大家都放开点儿……” 她的嘴巴也被捂住。 二月春闱,京城挤满了读书人,青楼里座无虚席,沐云行没拗过白芩歌,陪着她一家一家过来,跟她当初的相好们告别。 看她撩拨人家姑娘们哭得鼻一把泪一把,他直接就麻木了。 不知不觉走到清风楼门前,她抬脚想进去,却被沐云行一把拉住。 “这地方就不去了。” 白芩歌眼睛有点红。 “那怎么行呢?我总不能厚此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沐云行将她扛在肩头带走,他个子高,白芩歌脚挨不到地,只得像一只螃蟹一样,张着胳膊腿乱挥舞。 “你不是说只喜欢我这个类型的,你骗我吗?” 白芩歌被堵得没话说,谁知道这家伙醋劲儿这么大,不去就不去吧,等以后到了北境,她想去也没地方去了。 手肘撑在他后背上支着脑袋,白芩歌觉得以后的生活有点太平淡了。 远不如她前半生精彩。 每当她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就会被沐云行教训一顿,让她知道人心险恶,社会残酷。 今年的春闱仍旧是周炎主持,选出来的都是天子门下。 沐云行终于卸了差使,收拾行李,准备带着白芩歌北上。 白芩歌的回门宴被打断了,白乾本也不愿意出风头,关起门来在自家后院的墙上开了个洞,想见自家闺女随时就能去。 他天天乐此不疲地往这边跑,倒是跟沐安国看对眼了。 两个老头闲得没事儿就坐在一起喝喝茶下下棋,要不就光着膀子打一架,一起指点沈秀的功课。 沐安国教她读书写字,白乾教她功夫谋略。 两人能一起做个伴,沐云行跟白芩歌也放心不少。 这几天倒春寒,温度很低,晚上冷飕飕的,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吃着锅子,这一顿算是践行酒。 “伤感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让我早点抱上外孙就行了。” 白乾仰脸干了一杯酒,浓醇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他叫了声好。 沐安国跟他碰了一杯。 “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两家人丁单薄,你们两个肩上担子很重,多生几个,送回来我们带。” “最少生十个八个吧。” 白乾接话。 沐安国又跟他碰了一杯。 “白兄说得对,一二十个咱们也能养活得起。” 越说越离谱了,反倒把离别的伤感冲得差不多了。 白芩歌决定立刻收拾包袱走人,这两个老顽固自己不生,偏要她生,把她当成猪吗? 她天不亮就拉着沐云行起床了,早上冷风扑面,沐云行用披风将她裹住护在胸前,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我们起程了。” 他们要开启跟上辈子完全不一样的新生活了。 宫里,周炎也起了个大早。 “他们走了吧……” 他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问身边的内侍,内侍认真仔细地想了最近朝中每一位大臣的动态,实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问的是谁。 反应了半晌,才顿悟了似的,可这时候开口,又显得十分突兀。 宫殿里安静极了。 良久之后,周炎深吸了一口气,让内侍服侍着穿上了太子的衮龙袍,今天要召见今年新选出来的进士。 暖阳破开清早的云层,在天地间洒下光线,被染成橘粉色的雾气褪去,是生机勃勃的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