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与刀》 第1章 不孝子 凌晨两点,温以以终于下了手术,肩周和颈椎早已僵成一块石板。 明早有一位肺癌i期的手术,她急需回办公室补觉,却被值班护士小高截住。 “温医生,加2床患者要出院,不做手术了。” 温以以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您刚进手术不久,”小高愁眉苦脸,“他儿子您记得吧?那个长得挺帅但看着就不好相处的男孩?他下午来了,然后老人就突然坚持不手术,我们怎么劝都不听。” 温以以点点头。她见过的病人和病人家属无数,但长相如此出众的还是头回,因此多少有点印象,“他儿子来了?” “是的,他那个住院第一天露个面然后人间蒸发的儿子。” “拒绝手术——他儿子也同意?” 小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子完全不管,说随他去。随他去?真没见过如此不孝还如此理直气壮成的人。” 温以以点点头,示意小高回去值班,便向办公室走去。 加2的病人叫刑越林,两周前入院,肺癌i期,胸外科和呼吸内科会诊后制定了根治性切除手术方案。 温以以躺在柔软舒适的小床上,试图让精神放空,可耐不住睡意悄悄溜走。 刑越林年纪也不算太大,59岁,肺上肿瘤也不大,切除有肺癌的一侧肺叶再对纵隔的淋巴结进行清扫,预后情况还是很乐观的。 老人从入院到确诊,求生的欲望很强烈。 老人的儿子看着年纪不大,待人有点冷冰冰,对自己的父亲更是。但温以以同他沟通手术方案时,他很细心地问了些关于手术、放疗化疗、预后的问题,并不像是个漠不关心的不孝子。 到底为什么呢? 在温以以纠结又失眠的夜晚,谣言也在胸外扩散开来。 早上八点,温以以准备带队查房,还没走到护士台就听到了窃窃私语。 “加2那个病人看着真可怜,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 “不让自己父亲手术,可能不想花钱吧。毕竟手术费用就不小,后续还得放疗化疗……” “真的是,有这儿子还不如护工。” “对啊,护工起码不会对是否手术指手画脚。” “啪!”温以以将手中的病例本丢到护士台。 几个小护士和见习医生这才注意到身后的“温女王”,急忙闭上嘴双手背后低下头,等待女王发飙。 “都很闲?” 温以以视线扫过,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谁都知道,生气的女王和平日的女王判若两人,这时候撞枪口等于自掘坟墓。 “病人背后嚼舌根是吧?你们私下怎么评判我确实无权干涉,但现在是八点,想让全病区的人都听见?” “还有,懂不懂什么叫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你们亲眼见到还是亲耳听到人家不允许父亲手术?把揣测当事实散播,这就叫造谣。” 小高昨天夜班,这会刚换了衣服准备回家,恰好碰见了女王训话。她和温以以关系不错,加上对加2病人家属也有意见,便主动劝和。 “温医生别生气,嚼舌根这个行为确实不合适,但是那位病人家属确实离谱,所以——” “再如何离谱,我们也没资格去评判。你们不是他父亲,也不是他,不了解他们的经历,光凭短短两面就给人打上不孝的标签,你们比法官都厉害是吧?” 小高后退半步,在温以以看不到的地方向挨批的众人使了个眼色:救不了你们了! 走廊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不少,温以以不想造成不良影响,只能点到为止。 “我就说这一次,医院不是你们家小区,都给我记好了。查房!” 医生们哗啦啦跟上,温以以沉着脸走在前面,努力调节情绪。 “不愧是温女王!”看着队伍最前方走路带风的背影,留在护士站的小高不禁感慨。 “是啊,她把本摔桌上那一秒——我心跳都要停了!” “瞧你那出息,我走啦!” 小高向众人打过招呼,便进了楼梯间。 现在是高峰期,等电梯就得十几分钟,还不如走路下八楼来的快。 谁知,一打开楼梯间的门,便看到加2床患者的儿子——他们口中的不孝子,独自坐在楼梯上。 小高:…… 楼梯间离护士台不远且很不隔音,刚才温女王训话岂不是全被听到了! 听到门开合的声音,男孩看了一眼,认出小高后很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埋头看怀里的平板。 小高清了清嗓子问:“那个——你父亲那怎么样了?真不做手术了?” “嗯。” “不孝子”冷淡地应了一声,就差把不耐烦写在脸上。 小高摇摇头,转身走了。 加2床所在病室在走廊尽头,按照查房顺序排在最后一个。温以以过去的时候,刑越林正在收拾东西。 “您好,这是?” 刑越林说话总是礼貌又温柔:“啊温医生,我准备出院了,这个出院是不是要您出东西才行?” 温以以直接地说道:“您这个情况,即使不手术也需要继续住院治疗,我不能给你开出院的文件。” “不是,医生,我不想治了还不行吗?” 温以以微微沉吟后,让跟在身后的大部队先回去工作。 她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我们确实要尊重病人的意愿,但是,手术方案都制定好了、手术时间都安排好了,甚至是手术前的不到十二个小时,您突然变卦,能说说原因吗?是经济原因还是有什么顾虑?” “没有,都没有,就是我不想治了。” 温以以耐着性子劝,可刑越林一反平日的好脾气,突然发起火来。 “我都说了,我不治了!一个个都来问问问,问什么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问问问。你立刻给我开单子,我要出院!” “您冷静点,我——” “冷静?我很冷静,是你们非要逼我!” 病人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开始摔东西,温以以起身向后退,尽量保证安全距离,却突然撞上了身后之人。 温以以踉跄,跌入一个略带寒气的怀抱。 男孩扶住她的肩膀,待她站直后便迅速松了手。 ——是加2病人的儿子。 “对不起,温医生,咱们出去聊。” 第2章 交谈 十分钟后,温以以的办公室。 “咖啡还是茶?” “不用,谢谢。” 温以以扬眉,还是自作主张为他泡了杯白茶,这才坐回自己的人体工学大椅子。 “上次见面光聊你父亲的手术方案了,还没问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景形。” 她点点头,抿了口咖啡,继续打量着略显拘谨的男孩。 景形肩宽腿长,仗着一副好皮囊理了个比板寸还板寸的寸头,像是只永远在炸毛的刺猬。 “提前声明我不是要窥探你的隐私,接下来我可能会问你一些问题,如果不想说就可以不说,好吗?” 景形微微皱眉,略带防备地看着温以以,而后者则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不知是因为医生这个职业具有天然的亲和力,还是温以以本身的人格魅力,沉默半晌后景形还是点了头。 “你多大了?” “24。” “很年轻啊,”温以以故作轻松地应道,“24岁就经历这样的事情,压力很大吧。” 景形摇头。 “你父亲的病情我上次跟你沟通过,手术确实是最佳方案。肺癌i期,是不幸,也是幸运。好多病人确诊的时候都已经晚了,无法手术。所以,如今有这个选项,还是要好好考虑。” “我不知道你父亲突然变卦的原因是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劝说一下。无论你和你父亲之间关系如何,我希望你们能平心静气地谈谈,不要留有遗憾,好吗?” 景形抬手,狠狠撸了把自己的脑袋:“温医生,你早上训话我其实听见了。” 温以以一怔:“不好意思——” “没事,他们也没说错,我确实不孝。” 景形靠在椅背上,低着头,温以以只能看到他的眼尾上挑出一个锋利的弧度,就像他这个人,看着就扎手。 “不要允许任何人,替你评判自己。” “温医生,我23岁才第一次见刑越林,23年他才想起我这么个儿子。现在是他自己要出院,我到底有什么义务去劝他接受手术?” 沉默良久,温以以开口:“确实,我们无法选择父母,只能被迫接受。” “我无权干涉你们的决定,但——我还是想多说一句,放任癌症发展,扩散速度会非常之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你们之间的往事恩怨我不了解,也不想俗套地劝你去体谅原谅。” “原生家庭能给予一个孩子最初的幸福,也能带来最深刻绵长的痛苦。但是,景形,生死面前要撇开往日仇怨,你明白吗?” 景形嗤笑。 温以以将笑容中的讽刺尽收眼底,还是继续说下去:“我其实很懂你的感受。” “你?”景形抬头,眼中闪过质疑和不屑“你一看就是原生家庭美满和睦。” 温以以哭笑不得:“是吗?从哪看出来?” “感觉吧。毕竟那些医生护士都管你叫女王。” “他们给我起这个外号是因为我脾气不好爱发火,和原生家庭有什么关系?” “你看着就很自信,做什么事都很有底气。” 温以以哭笑不得:“首先,谢谢你的夸奖。其次,你也不差,看着比谁都拽。” 景形不说话了,像只哑火的烟花,有点奇怪的可爱。 温以以忍不住翘起嘴角,起身为自己续了杯咖啡,隐约听到男孩在她身后小声说了句“没有”。 她将咖啡杯放在办公桌上,袅袅升起的热气在台灯灯光下格外明显,“我给你讲讲我的事情吧。我父母双向出轨,撑到我17岁高考完离婚彻底撕破脸皮。” 和猜测完全不同,回想到自己方才的无理,景形有些挂不住脸。他不自在地直起身,双手交叠,坐姿一下就从“霸道总裁”变成“乖巧少年”。 “而且,我从四五岁开始,就知道我妈劈腿哪个叔叔,我爸勾搭哪个阿姨,我甚至逢年过节还被勒令去给他们的情人送东西。” 温以以用最平静的语气,讲述她荒诞的原生家庭。 “我也恨啊,我怎么不恨?父母吵不完的架,家里每天鸡飞狗跳,但那会他们还是关心我的。” “我上大学以后,他们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甚至有了孩子,我就被抛之脑后了。逢年过节没家可回,生病了没人管,学费生活费断断续续,就这么过了七年。” “我是本硕博连读,学业忙,工作也很忙,和他们的交流也越来越少。前年,我爸突发心梗,去世了。” 景形蓦地看向温以以,即使再说如此伤痛的往事,她依然平静,保持着不快又不慢的语速。 他还注意到,无论什么情况,即使现在,她的后背依然笔挺,隐隐蕴含着股气势。 “……对不起。” 温以以摇头,微微一笑:“他在去世前应该不舒服了很久,给我打电话的频率直线上升,含含糊糊问我心脏疾病的事情。但我很忙,加上心里抵触,每次都在敷衍,甚至没有做过多的联想。” “我不希望你,将来像当初的我一样自责后悔。这种感情不如恨意来得强烈,但它就像钝刀子,永远卡在你心里。” 温以以连轴转了两天一夜,终于迎来休班。 她火速去做了个按摩理疗,回家倒头就睡,再醒来已经是傍晚。瞅了眼手机,却发现微信工作群已是99+的消息。 “不会又要开什么交流会或者搞什么活动吧?” 咬咬牙点开,原来是关于加2床的讨论。 大概就是加2的病人突然同意继续手术继续治疗,家属依然冷脸态度不佳,值班医生想联系温以以被小高拦下。 温以以头回对着工作群,露出如此真情实感的微笑。 那个刺猬一样的男孩,还是一如既往保持人设啊,永远深藏功与名。 温以以隔天是夜班,但她三点多就到了医院。 “温医生,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小高,加2的病人家属在吗?” “我刚去换的药,没在病房。不过我在楼梯间见过他的一次。” 温以以点头,便向楼梯间走去。 景形果然在。 他正坐在高两级的台阶上抱着本子画画,看到突然出现的她后手忙脚乱地合上本子,可动作太急,手里的铅笔顺着楼梯滚到了她的脚边。 温以以弯腰捡起铅笔,还给看着就很慌乱的刺猬男孩,“画了什么不能让我看?” 景形:…… “放心,我不看。”温以以笑着摇摇头,“怎么,这里变成你的据点了?听小高说你老窝在这。” “嗯,这安静。” 第3章 第一幅画 初始的尴尬消散,景形这才抬头看向温以以。 今天她穿着常服,简单的白t牛仔裤皮靴,及腰的长发,看着很有英气又很是明艳,与往日盘头白大褂的素雅不同。 “你父亲同意手术了。” “嗯。” “行,那我回去看下手术安排,术前准备、具体的手续赵医生会联系你们。” “谢谢。” 温以以回了个微笑,便要离开。 景形嘴巴比脑子快:“等等!” “嗯?” 景形:…… 刺猬男孩耳朵红了,不为别的,就为不知道说点什么缓解尴尬。 温以以不解地打量他,恍然大悟:“担心手术?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这话说的,把他当成个孩子哄,景形有点不快。 “……不是。” “那是怎么了?” 温以以暗自叹气,怎么是个如此拧巴的男孩,他们的交流永远像在挤牙膏,她问一句对方才说一句。 景形咬牙,说出他唯一能想到的借口:“就……你想看吗?” “你的画?” “嗯……” 温以以轻声笑了,故意逗他一把:“刚刚怕我看见吓得笔都掉了,这会怎么又想了?” 景形继续沉默,耳朵的红快要晕染到脸颊。 一个冷脸寸头小伙维持着酷盖坐姿,可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写着“局促”,温以以愈发克制不住笑容。反差得可爱。 “画的什么呀,我瞅瞅?” 景形梗着脖子,递出画册。 温以以从第一页翻起,有山川河流,有高楼大厦,有咖啡厅的一隅,有长着花脸的小猫,还有—— 她。 温以以微怔。画面上是坐在办公室里喝咖啡的她,是那天的情景。 只是初稿,但寥寥几笔已是形神兼备。 景形面上看不出,心里其实是龙卷风级别的紧张。 温以以看了一眼景形,恰逢景形也在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四目相对,男孩急忙移开眼,假装无事发生。 温以以忍俊不禁:“你是美术专业吗?” “嗯。” “毕业了没?” “明年研究生毕业。” “y美?” “……嗯。” “不愧是y美,确实有天分。” 景形:……为什么绕圈子。 温以以就是在绕圈子,故意不提最后一幅未完的画,就是想让景形自己问。 不知怎么,每次看到他温以以就想逗一逗。可能是男孩年纪轻轻就显得老气横秋,也可能是她最近闲得发慌。 “画,你喜欢吗?” 景形咬紧后槽牙,终于问出口。他抬头,对上温以以含笑的双眸,又倏然低下头去。 “我非常喜欢,谢谢。” 景形点点头,内心又是一阵龙卷风级别的开心。 “画完能送我吗?” 还是头一回有人画她的肖像,所以她确实很想要。 景形沉吟,他想说这个本子撕了会掉页,没办法送给她,但他可以重新画一幅给她。 “——不方便就算啦,我随口一说,”温以以替他解围,“不打扰你,我回办公室了。” 景形看着她离开,稍微发了会呆,这才重新拿起画册和铅笔,继续画了起来。 刑越林的手术安排在两天后。 温以以忙到脚不沾地连轴转,手术是一台接一台。自从胸外副主任刘医生胃出血回家休养后,她的工作量翻了一番。 进手术室之前,温以以去见了景形一面。 男孩还是一如往常,好像手术与他无关。但温以以知道,他有在竖起耳朵认真听。 不过温以以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之后,景形的目光始终在追随她。 手术持续了整整五个小时。 温以以边揉脖子边走出手术室,景形见她出来,急忙站了起来。 “放心,手术很顺利。” “……谢谢。” 她强掩疲惫,仔细交代手术情况和术后注意事项。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病人会进icu,状态平稳后转普通病房。icu封闭管理家属不能探视,你抓紧时间好好休息,后续照顾病人你得辛苦一阵。” 景形点头:“温医生,方便留个电话吗?” 手指在背后蜷缩。 温以以不由挑起眉毛,她基本不给病人家属留电,有什么事联系护士台,护士可以第一时间联系到她。 “可以。” 她总是在景形身上看到自己当初的影子,比谁都嘴硬又比谁都心软。如果留个电话能让他心安,也不是不行。 “182xxxxxxxx。” 景形掏出手机默默记下,再次低声道谢:“谢谢,辛苦了。你快去休息吧。” 温以以微笑示意,然后回屋开始睡大觉。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副主任再不回来她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睡意氤氲,温以以边想着明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副主任,边进入梦乡。 第二天又是一场战争,她上午坐诊下午手术,十点才回到办公室,却发现办公室门把手上挂着一个挺大的袋子。 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副油画。 是谁来过不言自明。 景形画得是那日在楼梯间的情景。她手捧画册,低头微笑,阳光透过发丝拂过面颊。 画面很美,画中的她也很美。 温以以撑着下巴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万分满意。不过景形这家伙,让他好好休息,他却跑去画画。 而且不是不愿意把画给她吗,怎么扭头就重新画了一张送过来。 温以以将画放在咖啡机旁边,靠窗的位置,拍了张照片。 她没有景形的联系方式,只能等下次见面再道谢。 本以为很快就会见,没想到一连四五天景形都没有出现。 这日,负责刑越林的赵医生来找温以以。 “温医生,刑越林的情况稳定下来了,考虑转普通病房。” “嗯,我等会去icu看一下,你让小高通知家属。” “小高联系了,电话没打通。” 温以以皱眉,景形不像是一走了之不负责任的人,这是什么情况?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忙。” “好的,那我先走了。” 温以以直接杀去护士台:“小高,加2的家属这几天一直没来过?” 小高回道:“就手术完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来过一次,然后又给护士站打了个电话,说他最近有事来不了,麻烦我们多关照。” “来不了?” “对。”小高十分想吐槽,可有谨记温女王不允许嚼舌根,只得作罢。 到底怎么回事?温以以暗自思忖,可思绪却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是护士台的座机。 第4章 骨折患者 “喂您好!”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小高面色复杂,悄悄对温以以做口型。 “加2家属!” 电话来得真巧。 温以以伸手接过话筒。 “景形是吧,我是温以以。” 对面像是没预料到换了人,没应声。 “到底怎么回事?” 过了许久,听筒传来声音:“温医生,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暂时来不了了。” “什么急事?你父亲今天出icu,你来不了为什么不提前联系护工?” “对不起。” 温以以脾气有点上来,疯狂劝告自己对方只是病人家属不是自己的下属,不该干涉。 “行,你可以不来不照顾,我替你联系护工,但是后续缴费还有手续怎么办?” “我……我尽量赶来,真的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是我吗?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 可能淋过雨,就总想为有着同样经历的景形撑起一把伞,可对方不领情,这让温以以格外生气。 看着温女王即将火山喷发,小高站在对面大气都不敢出。 小高:就让急风骤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嗯?温女王竟然熄火了!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温以以眼神犀利起来:“你在医院?你怎么了?” “景形,我就是医生还能听错?别跟我扯谎!” “骨二科是吗?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啪!温以以扔下电话。 “小高,替加2联系护工。合同和费用你直接发给我,我去趟主楼。” “好的。” 温以以着实有点生气。起初是气景形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听到对面医生查房的声音发现不对,又气他隐瞒。不知不觉,她对景形已有了超乎寻常的关心。 待她杀气腾腾出现在骨二科护士台,景形已经先一步坐在轮椅上等候。 温以以看着他右腿上的石膏,怎么都发不出火来。 “怎么回事?” “骨折。” “我能看出来,我是问怎么搞的?” 景形有点不好意思:“骑摩托出了点小车祸。” 温以以皱了皱眉:“你这情况,有人照顾你吗?” “我朋友来过,又回去了。我这没事,能行。” “那你平时吃饭怎么办?” “医院有盒饭。” 察觉到景形的小心翼翼,温以以更是没了脾气。 她微微叹气:“你回病房,我等会来找你。” “好。” 骨二科今天值班的是曹霄,是温以以的老同学,温以以就没绕弯。 “怎么,这小伙是谁啊你这么关心?” 温以以一目十行看完病例,答道:“病人家属。” 曹霄一脸不信:“病人家属你会这么上心?” “他父亲肺癌i期,一周前我给做的手术,今天出icu,他是病人唯一的家属。” “我靠,这么难?那你们咋搞?” “能咋搞,只能联系护工。”温以以揉揉眉心,“景形这边,得劳烦你和护士多多照顾,男孩年纪不大,心思倒是重得很。” “放心吧,我等会交代护士站。” “麻烦你了,改天一起吃饭。” 曹霄一口应下:“行啊,咱这帮子人好久没聚了,到时候叫上金弓一起。” “ok,走啦!” 温以以走进病房时,景形正在搬动自己打了石膏的腿,在这反人类的姿势下着实使不上力。 她急忙上前接手。 景形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拒绝:“不用,我可以。” 温以以呵斥:“闭嘴,别动。” 她将景形的腿搬动到舒适的位置,替他在石膏下垫上被子,又将病床摇了起来。 “舒服了吗?” 被一位女士这么照顾,景形的耳朵像水煮过一样红:“好了,谢谢。” 她抽过凳子坐下,四下打量了一番。 柜子上摆着几桶泡面和几瓶矿泉水,床边挂着的塑料袋里是没吃完的盒饭,完全不是骨折患者该有的伙食。 温以以脸色越来越难看,景形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粗声粗气地说了句“别生气。” “你还知道我生气?” “真没事,就是刑越林那边——” “这你就别操心了,我给你联系了护工。这是合同,具体费用上面都有。”她将在曹霄办公室打印的合同递给景形,“你看看,要没什么问题的话在最后一页签字,等会我就拿回去了。” 景形连内容都没看,就在最后一页签了名字,“……谢谢。” “谢我的话就吃点好的,骨折住院了还成天吃泡面?你想不想早点恢复?” 景形撇了撇嘴,低下头。 温以以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缺钱?” “啊?没有。” “真没有?你父亲手术和治疗花费就不小,现在你又住院,我看你母亲也没出现过——” 景形出言打断:“她去世了。” “……对不起。” “没事。我真的不缺钱,我有积蓄。” 虽然温以以问得突兀,但景形丝毫不觉得冒犯,只感受到善意和关心。 “行,”温以以点头,“那护工的费用你转我,我等会回去给你付了。” 景形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藏着点小得意。 温以以瞪眼:“怎么着?没想到我跟你要钱?还想让我给你付?” “没有,就觉得挺好。” 好?好个头好。 “你刚说有朋友来过是吧?建议这两天联系你朋友陪护,你自己把腿搬来搬去很容易?” “好,放心。” 放心个头放心。 “手机保持通畅,你父亲那有任何事情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没联系就是没事,你就好好养伤。” “好。” 温以以白了他一眼,现在一副乖巧模样,扭过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走了。” 女王说走就走,迈着气场两米八的步伐离开。 景形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笑容愈发明显。 温以以折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寸头酷盖捧着打了石膏的腿,冲着门口露出了个不算很明显但又有点明显的傻笑。 景形:!!! 温以以抱臂倚在门边:“傻笑什么呢?” “……没什么。” “刚忘了说,你的画我很喜欢,谢谢。” 确认温以以这次是真的走了,景形才放松下来。他没想到温以以会来,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帮他,从那日在楼梯间听到她训斥下属时就有的好感度,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攀升。 第5章 蹦迪选手 从第二天开始,一日三餐定时定点有人前来给景形送饭。 有时候是护士,有时候是值班医生。 他隐约猜到是温以以的手笔,可又不敢确定,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出院前一天,曹霄拿着文件和医嘱来到病房。 “景形是吧,明天就能出院了。你这腿不太方便,我今晚夜班,明早帮你办出院手续。” “不用麻烦,我坐轮椅去办就好。” 曹霄摆手:“哎不麻烦,你好好休息。” 这没来由的善意,让景形坐如针毡。 曹霄转转眼珠,瞄见隔壁床的病人出去放风,这会病房只有景形,便没抑制自己的八婆属性。 “冒昧问一句,你和温以以什么关系?” “她……是我父亲的主刀医生。” “没别的了?” “还有什么?” “嘶,温女王连你一日三餐都管了,就这?” 景形猛地看向一脸不可思议的曹霄:“真的是温医生?” “昂,还能有假?除了她谁操心着给你管饭啊?我说温女王这外冷内热什么时候能改改啊,做好事还不留名。” “……也是她让你帮我办手续?” 曹霄一笑:“这倒没有,纯属我贴心。” 景形满脸写着希望落空,撇了撇嘴。 “但是,也是她交代让我们多照顾你。说你年纪不大心思重,有事总憋着,果然形容确切啊!” “谢谢曹医生。” “别谢我,还是谢温女王去吧。我说弟弟,你和温女王真不是那什么……搞姐弟恋?” “不是。” 景形迅速否认,又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句:“她……未婚吗?” “昂,这你都不知道,看来是我多想了。”曹霄摇摇头,“弟弟,看在我给你送饭给你办手续的面子上,千万别跟温女王提我背后八卦奥!” “……嗯,谢谢。” 曹霄走后,景形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打开微信,点开温以以黑嘛咕咚的微信头像。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日的转账。 “温医生,我明天出院,这段时间谢谢。” 温以以看到消息已经是半夜一点,她撇了撇嘴,这家伙还算有良心。 “不谢,出院好好养伤,你父亲这边有情况我再联系你。” 又是夜班的小高突然出现:“温医生,跟谁聊呢?莫非你谈恋爱啦?” 温以以皮笑肉不笑:“哪有时间啊!是加2的家属,景形。” “你俩都加上微信了?我看他拽得像二五八万,怎么在你面前就如此礼貌乖巧。” “他乖巧?”温以以不可思议,“表现得乖巧,背后指不定多叛逆好吧!” 为缓解夜班的苦闷,小高开玩笑道:“啧,不过他虽然人不行,但长得确实是帅,冲着这张脸你要不考虑考虑?现在姐弟恋很多的!” “小高,是今天值班太清闲了吗?在这乱点鸳鸯谱。” 小高立正:“不,不是,当然不是,我忙去了!温女王好好休息!” 小高哒哒哒跑远,留温以以哭笑不得。 姐弟恋,还真没考虑过。她对景形的关照更多是出于于心不忍,一个24岁的孤僻少年要看顾突然出现的名义上的父亲,自己又意外骨折,怎么想怎么惨。 还好,最近刑越林的病情稳定,护工照顾得也不错,景形可以好好养伤。毕竟等开始化疗,有他的苦差事。 三周后,胸外副主任刘医生康复返岗,温以以终于,可以休假了! 喜提一周假期的她,久违地呼朋唤友逛街约饭酒吧一条龙。 顾念念和温以以是高中同学,前后桌,因为名字都是abb式结缘,俩人就这么好闺蜜了十五年。 温以以工作太忙,俩人时隔半年再次会晤,玩得那叫要一个疯,在酒吧嗨到三点才算尽兴,离开卡座准备回家去。 “以以!” “怎么了!” 高分贝的背景音乐下,交流全靠喊。 “你看!那边!竟然有人坐着轮椅来蹦迪!” 温以以回头这么一看,酒醒了大半。 坐着轮椅的敬业选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伤员景形。 她看过去时,景形也心有灵犀地看了过来。 两人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群魔乱舞的环绕下对视。 察觉到她的异样,念念问道:“怎么了以以!” “没事!走吧!” 温以以最后看了一眼轮椅上局促不安的少年,扭头离开。 温以以和念念在手机上叫了车,站在路边等候。 念念勾了勾温以以的下巴:“怎么样,爽吗大医生!” “爽啊!老娘像个陀螺似的转了整整两个月,再不休假人都要废了!” “刚才在里面你看什么呢?” “嗯?奥,你让我看的那个轮椅,是我一个病人的家属。” “真的假的?这都能遇上?” “可不是吗。” 滴滴!一辆车停靠在路边。 念念看了一眼车牌:“我的车到了,那我先撤啦!” “快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注意安全,上车到家给我微信。” “放心吧。” 温以以送走念念,低头查看自己叫的车还有多远。 “温医生!” 温以以转身,景形吃力地控制着轮椅来到她面前。不远处是两个与他一起来的男孩,应该是他们帮忙把轮椅抬下台阶。 “温医生。” “嗯,真巧啊。” 景形想开口解释,解释不是自己要来蹦迪,而是有一位朋友生日,狐朋狗友给他连轮椅带人抓了过来。可他开不了口,好像也没必要开口。 他看到温以以的那一瞬间堪比五雷轰顶,首先他没想到自己会在夜店碰到她,其次没想到自己被迫不遵医嘱却被正牌医生撞见,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抛下在医院的刑越林不闻不问却跑来玩,温以以会怎么想他。 “你这腿什么时候拆石膏?” “下周。” 温以以点点头,本不想多话,可又耐不住医生的本能:“还没痊愈少喝酒。” “我没怎么喝。” 景形有话说不出,只能积极响应温以以的所有问题。 “你爸那边恢复得不错,不用担心。” 景形没应声,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得疼。 温以以虽然在说不用担心,实则是在敲打他。 一股懊恼和自残形愧涌上心头。他确实不在乎刑越林,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但温以以不一样。 从那日她批评嚼舌根的下属时,她就是不一样。 此时,一辆车停靠在路边并打开了双闪。是温以以叫的车到了。 “我走了,你……注意身体,注意你的腿。” “……路上注意安全。” 温以以走得干脆。 景形看着她上车离开,无比懊恼地撸了把自己的脑袋。 他怎么能这么蠢! 第6章 晕倒 狐朋狗友一号赵文骞走了过来:“景啊,你从哪认识的美女?” 景形转过身瞪他,罪魁祸首就是这家伙。 “别别,我只是赞赏一下,别急眼啊!” “你说你过个生日,为什么非要我来,害得我……” “害得你怎么了?不是景,你咋跟被女朋友抓包一样啊?她是你谁?” 景形粗声粗气:“不是谁!” “现在不是,以后应该是,”赵文骞眯着眼,“景哥啊景哥,你终于春心萌动了?” “滚,别乱开她玩笑。” “得,还没咋呢就护上了,还说不是,”赵文骞咧嘴,“你要追不上,就白长这张脸了好吗!” 景形破罐子破摔:“人家可是胸外的主刀医生,博士毕业,我拿什么追人家?脸能当饭吃?” 赵文骞睁大眼睛:“这应该比你大不少吧?难怪你个母胎lo,原来你喜欢姐姐?” 景形欲言又止:“……算了不说了,送我回去谢谢。” “行行,照顾你这个病号,走吧!” 回到家,景形将自己扔进大床,只觉得自己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烦躁。 回来的路上,赵文骞持续唱衰,告诫他不要招惹姐姐。还说一看温以以感情经历就很丰富,他一个母胎lo怎么能入得了人家的眼。 对温以以,原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可经过赵文骞这么一说,他才隐约意识到了爱情的苗头。 满打满算,他就见过温以以五次。 第一次她作为主刀医生同他沟通,他表现得漫不经心。第二次是在她办公室,他又说错了话,说人家原生家庭美满肯定不懂自己。第三次在手术室外,第四次是在骨科,第五次就是刚刚。 总结就是:几乎每次都在犯蠢。 此时此刻,温以以也躺在床上放空。 看见景形的那一刻,她其实是有些生气的。 一方面是他不听从医嘱,坐着轮椅就敢跑到夜店这种人挤人的地方;一方面是,即使和父亲感情再不好,也不该一次都不探望、一个电话都没有。 但转过来想,24岁的时候她估计比景形还叛逆,这也是成长的必经阶段。 所以罢了罢了,顺其自然。 第二天一大早,其实也不算早,九点半,温以以的手机响起。 这才休假的第三天,没有紧急事件他们应该是不会联系自己。 接通的同时,温以以已经弹射坐起,本能得光速穿衣。 “赵医生,怎么了?” “温医生,紧急情况,一个车祸病人严重胸外伤,需要紧急手术。” “刘主任呢?” “主任上一台手术还未结束。” “我知道了,你去做术前准备,完成就推进手术室。护士台谁值班,到正门来帮我停车。我十五分钟到。” “好的。” 时间实在紧张,温以以随手捞过昨天的脏衣服穿上就跑。到医院外科大楼时已过了十二分钟。 小高正在门口待命。 “停车!” “好!” 无数次紧急情况下的配合已经培养出超乎寻常的默契。 正值高峰期,电梯间人满为患。温以以朝管理秩序的小张姐大喊:“开紧急电梯!” “好!紧急情况,麻烦各位不要挤,让我们医生过来!” 人群默契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21楼手术室是吧?” “对……” 温以以跑得气喘吁吁,这会连话都说不清楚,她看着电梯从15楼下行难掩焦急。 “情况很紧急吧,你先缓一缓,看你跑得一头汗,一会进手术室别着凉。” 温以以靠着紧急电梯外侧的墙,摆摆手,冲小张姐扯出个安抚的笑容,却看到不远处人群中的轮椅。 景形隔着人群,正默默地看着她。 叮! 电梯门打开,温以以甚至来不及点头示意便转身冲了进去。 这台紧急手术格外凶险,属实是和死神的搏斗。 手术从十点一持续到下午四点才算基本结束,十六个小时没吃饭,温以以胃痛又头晕,便将收尾交给了赵医生,先一步出了手术室。 眼前一阵阵发黑,胃痛也愈发严重,温以以不得已蹲在电梯角落。 电梯门打开时,景形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温医生?” 温以以听出了他的声音,可实在没力气回答。 她抓住电梯侧面的扶手,用臂力支撑起身体,而后扶着墙挪出电梯。 景形一惊,拄着拐杖上前:“你怎么了?” 温以以想说没事,却发不出声音。脚下一软,就向墙壁撞去。 景形单手拄拐,另一只手用力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稳稳得支撑住。 当然,只是手上动作很稳,脚下还是有点晃悠,毕竟只能靠一只脚和拐杖维持平衡。 “我实在走不动了……”温以以发出的声音实在微弱,景形只能凑近去听。 “胃疼头晕……你帮我去……护士台……喊人——” “好。” 景形搀扶着她靠墙坐下,便尽量快速地前往护士台。 值班的小高护士喊了一个实习男医生将快要失去意识的温以以抱回休息室。 “温医生?温医生你感觉怎么样?”小高整理了下温以以凌乱的发丝,露出了苍白的小脸。 “这是怎么了?” 景形一直跟在二人身后,这会正靠在门口:“胃疼头晕,浑身无力。昨天她喝了不少酒,今天又有紧急手术,估计没有吃饭。” 小高:!!!你怎么知道! 但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 “小魏,让楚楚拿一瓶葡萄糖来先输液,再看刘主任还在办公室吗?在的话问问这情况要上什么药。” “好的。” 一阵兵荒马乱,吊瓶挂上了胃药给吃了,小高这才长嘘一口。 扭头,却见景形依然靠在门口。 她在值班,没法时时看护,只能让这小子代劳了。 “景形是吧?” “嗯。” 小高上下打量一番才开口:“麻烦你在这待一阵,帮我看着她的情况。你腿脚不便,有任何事情打护士台电话,知道了吗?” “好的。” “小伙子靠谱点啊!” “放心。”景形说得认真。 小高撇撇嘴,放什么心,把自己爸放在医院,每天就定时定点打个电话来护士台,这都多久了才来一次…… “等她醒了你问问她想吃点什么,还有哪不舒服,知道了吗?” 景形:“……嗯。” 得,又来了个把他当小孩的。 第7章 吃饭了吗 待小高护士离开,景形拉过一旁的办公椅坐下,揉了揉酸痛的膝盖。 温以以还在出冷汗,露在被子外的双手冰凉,时不时打冷颤。 景形将她的双臂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而后静静地看着她的面庞。 一直知道医生辛苦,可亲眼所见才知道有多辛苦。 今天来医院,一方面是看看刑越林,一方面是想见见她。 在茶水间接水时,他听到护士们说什么这段时间辛苦温以以,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工作,这才休假两天又被叫回来做手术。 景形就这么看着,想着,愈发自残形愧。头回动心,就是这样优秀的医生姐姐,情窦初开的少年很是茫然。 “景形?” 温以以醒了。第一眼看到景形时甚至以为自己晕了头,实在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景形单腿拖动板凳滑到床前:“你醒了?哪不舒服?” “我没事了,就是有点虚。” “胃还疼吗?” “一点点。” 景形拿起手机看了眼:“我给你点了粥,还有十分钟到。” 温以以清明了一些,看到身侧的抽纸和床边的垃圾筐,眨了眨眼:“看不出来,你还挺会照顾人。” “嗯,所以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她虚弱地笑了笑:“和我比,你就是小孩。” 景形撇嘴,没忍住反驳:“年龄又不代表一切。” “行行,你不是小孩,是成熟男人好吧。” 看着无比别扭且自尊心强的要命的刺猬男孩,温以以忍俊不禁。 “你说你这种性格,得找个多活泼的女朋友才能拯救啊?“ “……我没有女朋友。” “看得出来,”温以以换了个姿势,“毕竟都骨折住院了也没人给你送温暖。” “……” “我说,你白瞎了张霍霍人的脸,怎么回事?” “……没碰到喜欢的。” “一直没碰到过?” 景形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母胎lo?” “……嗯。” 她叹气:“你明年毕业,留给校园恋爱的时间不多了,珍惜吧弟弟!” 温以以缓过劲来,只觉得人间美好,连带着话也多了点。 景形顺势问道:“你呢?单身吗?” “嗯,太忙了,没时间。” “那以前……” “怎么,挖我情史啊?”温以以笑道,“今天心情好,你问,我给你传授传授经验好吧。” “你……和前任什么时候分手的,是什么原因?” “半年前,原因是我不想结婚。” “……为什么?” 她想了想说:“可能不是对的人吧。” “怎么样算对的人?” “怎么说,至少能互相支持互相理解。” 景形点点头。他其实想问对年龄已没有要求,可这样问意图过于明显。 此时,小高推门而入。 “温医生你醒了!” “嗯,今天谢谢你们。” 自从温以以晕倒一次,她便成为了胸外科的“一级保护动物”。 从护士小姐姐到医生小哥哥,再到胡子都白了的刘主任,各个定时定点督促吃饭。温以以着实消受不起。 当然,除了同事们,还有一位一日三次打卡选手。 景形上次应该是被吓到了,开始无比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早上:“温医生,记得吃早饭。” 中午:“温医生,别忘了吃午饭。” 晚上:“温医生,吃完饭了吗?” 温医生:…… 倒也不必如此准时。 她有时候忙过点就忘了回,景形却雷打不动持之以恒,每天每天都是这三句话,就这样坚持了整整一个月。 这一个月内,景形每两三天就会来医院一次,看看刑越林,遇上温以以手术会偷偷在她办公室门口留饭。 起初,温以以误以为是小高或者实习医生的手笔,后来却品出味来。因为每次有人做好事不留名,都是景形来医院的时间。 有一天,景形再次从小高护士那得知,温以以的手术预计要持续到三点,便一如往常,熟练地一条龙服务:点外卖、避开护士站的人、挂在温以以的门把手上。 “咳!” 景形转身,却是温以以抱臂站在不远处。 他故作镇静:“温医生。” “是你一直在学雷锋好榜样?” “……嗯,看你总不好好吃饭。” 温以以上下打量他,石膏已经拆掉了,还在拄拐,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怎么着,这么关心我?” 景形微微一笑,坦然地说:“嗯,关心。” 握着拐杖的手确是紧了又紧。 温以以哭笑不得:“小朋友,谢谢哈!不过有这钱自己吃点好的,别一天天泡面泡面。” 景形一听小朋友的称呼,心情瞬间有些不美好。 “你别误会,我当时腿不方便才吃泡面。平时我会自己做饭。” “你还会做饭呢?还挺居家。” 景形这该死的好胜心又冒了出来:“明天中午我给你带饭,我自己做。” “嗯?”这个故事走向温以以实在没想到,“不用麻烦,我不是质疑你,只是有点惊讶。” “快去吃饭吧,明天等我。” 景形说罢,拄着拐杖嗖嗖离开,留温以以暗自无奈。 这家伙,估计是想感谢住院期间自己为他安排一日三餐之事,还挺有毅力。 第二天,温以以坐诊结束是十二点一刻,一早上积攒的疲惫让她将有人送饭一事抛之脑后。 回办公室前,她去门口便利店买了饭团和牛奶。下午一点多进手术室,她实在懒得跑去食堂或者点外卖,只想迅速解决然后小眯一下。 等她拐过弯看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的景象,确是一怔。 门口,景形靠墙席地而坐,未骨折的腿弯曲,拐杖和保温饭盒放在一边,正专心地画画。 男孩低着头,后颈修长,侧颜锋利,还是看着扎手。 “景形。” 景形抱起饭盒,又捡起拐杖,将自己撑了起来。 “温医生。” 他看向温以以手提的塑料袋,后者有点没来由的心虚。 当景形将饭盒打开放在她面前时,心虚达到顶峰。 三菜一汤,锅包肉、醋溜包菜、豆角茄子和山药排骨汤。 “这……都是你做的?” “嗯,尝尝。” 温以以举着筷子,看看诱人可口的饭菜,再看看冷脸的男孩,怎么想都很违和。 “你什么时候练就这等本领?” 毕竟她29岁了,还只会炒个西红柿鸡蛋。 “以前照顾我妈,时间长了就会了。” 第8章 病人家属 景形发现,只有在论起父母之事时,温以以才会短暂地将他平等看待。 “我妈以前也是胃不好,我很会给胃病患者做饭,你好好吃。” 温以以笑了笑:“谢谢你,景形。” “不用。” “不过你学业不忙吗?” 景形:“……忙。” 温以以边吃边说:“很感谢你,但以后真的不用麻烦了。你明年毕业,论文答辩杂七杂八事情不少吧?还有你父亲这边。” “不麻烦。研三没课,论文在哪写都行。” “还有你的腿,跑来跑去不利于恢复。” “我本来就要来医院,顺便的事情。” 温以以放下筷子:“景形,我之前照顾你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不用想着如何回报我。” “没有,我不是在回报你。” “嗯?” 景形不自然地摩挲下巴:“我就是想让你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温以以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默默看向景形,男孩每次不自在的时候都会有些手上的小动作,有时候摸脑袋有时候摸下巴。其实他伪装得很好,换其他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在紧张,可偏偏她就能感觉到。 只在自己面前的乖巧配合,时时刻刻的关心,明明不想来看刑越林却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改变,还有对自己感情经历的好奇,此刻都有了答案。 景形见温以以不再说话,便再次捧起画册,画得很是专心。 她飞速扒拉完:“你先坐,我去洗餐盒。” “不用。” 温以以起身,端着餐盘往出走去:“你做饭给我送来,我却连餐盒都不洗,多不合适?” 景形倾身,轻轻抓住她的手腕。 温以以一顿,男孩掌心的温度顺着皮肤直直流进心底。按常理,这个举动十分突兀,甚至会有些冒犯,但很奇怪的是,温以以好像并不排斥。 他站了起来,单手持拐,另一只手顺势接过餐盒:“我去洗,你能给我泡一杯茶吗?上次在你办公室喝的那种。” “……好。” 温以以盯着茶杯上氤氲的水汽,想了很多很多。 她的感情经历不算多,但也不少。每一段感情都是年龄相仿阅历相当,成年人的爱情都是点到为止,绝不横冲直撞。 景形很不一样。尽管只有几面之缘,但她能看到他带着笨拙的真诚,带着青涩的真心,她不知道该如何礼貌拒绝。 拐杖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坐吧,喝茶。” “好。” 温以以端起咖啡,美美喝了两大口。 景形皱眉:“胃不好少喝咖啡。” “没事,”温以以摆摆手,“我待会有手术,喝一点续命。” 景形看着垃圾筐里四个咖啡浓缩液的空盒,眉头紧了又紧。 “景形,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总在你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摇摇头。 “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很叛逆,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年轻气盛。虽然没你这么高冷,但也不太好相处。所以有时候看到你,就总想帮帮你,让你不要走我走过弯路。” “你父亲化疗的情况赵医生应该有跟你说,已经安排了后天出院。今后有任何关于你父亲的或者生活方面的问题和困惑,都可以联系我。其他真的不用麻烦了,好吗?你现在学业压力生活压力都不小,我希望你能将精力投入到自己的生活中。” 温以以五点半下了手术,和病人家属沟通完毕又交代了赵医生杂七杂八的事项,才拖着濒临散架的躯体向停车场蠕动 中午,她说那些话其实是委婉的拒绝。可景形没有任何回应,只说快到温以以的手术时间,便告辞了。 温以以怎么想怎么头大,怎么就招惹了个年下纯情弟弟。 “以以?” 是曹霄。 “你怎么在这,没回家?” “等金弓呢。你明天也休班?” “对啊,刘主任和我换了班。” 曹霄一拍大腿:“那刚好,一块吃饭走。” 温以以连连摇头:“我太累了,开车回家的力气都快没了。” “走吧女王,你车就放医院,吃完我们送你,后天早上再让金弓顺道接你。” 金弓赶来得更加及时:“行啊,咱几个好久没聚了,给个面子温女王。” 赶鸭子上架,说的就是这两位“相声选手”。 他们三个都是医学院老同学,彼此熟得不能再熟,那是一起熬夜啃过书一起被导师骂过的革命战友情,熟悉到完全可以模糊性别。 如今到了三十上下的年龄,聚在一起就爱说以前的糗事,聊得倒是格外开心。 周五早上,金弓七点五十准时接到温以以并于八点整抵达外科楼停车场。 早高峰电梯实在难等,二人十分默契地选择楼梯。 金弓在十楼神外,所以便有了俩人边互损边爬楼的彼此伤害环节。 “我说温女王,你能不能多爱我一点?” “哈?怎么不爱你了。” “前天晚上听曹霄说你还给他送饭呢。” 温以以翻白眼:“他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是我给别人带的,有时候凑单满减,给他捎那么一点点。” “我不管,你就是不爱我了。” “……爬楼爬地不累吗,闭嘴吧。” “不如这样,我下周要去上海开交流会,你帮我照顾一周我的宝贝儿子?” 温以以大惊:“我拒绝!” 金弓的儿子是一条无比调皮捣蛋的拆家能手边境牧羊犬,她着实消受不起。 金弓继续没皮没脸:“别啊,我儿子就是你儿子,你当妈的不能不管儿子!” “金弓你是得寸进光年是吧,”温以以一个蹦哒,来了个狠狠锁喉,“谁是你儿子妈?” “咳咳咳……我错了,曹霄好吧,曹霄是妈。” 温以以这才满意罢手。 金弓假装虚弱,抬手搭住她的肩膀:“你太狠了,你背我上去。” “滚蛋,在云南你吃菌子中毒那次,我一个人把你又扛又拽,你欠我的还没还——”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八楼,而景形正坐在楼梯间的老位置。 四目相对,温以以微微有些尴尬。与此同时,景形视线扫过男人揽住她的手臂,眸色一暗。 金弓看了看景形,又看了看站在原地的温以以,放下手臂问道:“认识?” “嗯,病人家属。” 第9章 亲自打假 金弓了然,冲景形点点头。 “你赶紧上去吧,不是有手术?” “遵命,女王今天也要加油!” 温以以白了他一眼,真想给他的嘴去去油。 景形起身,为金弓让出上楼的空间。 擦肩而过之时,景形微微垂眸,上下打量了金弓一番,神色中掺杂着隐隐的狠意。 这没来由的敌意是—— 待金弓离开楼梯间,悄悄给温女王发了条短信:这小子看上你了。 温以以看着这个句号摇摇头,还得是男人最懂男人。 她收起手机:“怎么又坐在这?” 景形还站在第三节台阶上,加上他本就傲人的身高,温以以只能仰着脖子。 “嗯。” 温以以假装没察觉到他的小脾气,语气一如往常:“走吧,赵医生昨天单子都开好了,你去办公室找他拿。” “这就去。”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楼梯间。 “你先去办手续,等我查完房给你开医嘱。” “好的,谢谢。” 说完,景形侧身向综合办公室走去。 从前天被温以以隐晦拒绝他就心情不佳,不是对她,而是对着自己。时而不满自己年龄,时而又很茫然,不知道如何追赶才能弥补差距。只是隐隐的有些苗头,就被温以以敏锐察觉并毫不手软的掐掉,只能说自己这盘菜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今天看到温以以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这种不爽达到顶峰。 他看得出,那名医生同她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可双方的熟念,在一块的放松,还有毫不设防的肢体接触,都勾起他强烈的嫉妒。 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将所有的烦恼宣之于口,他不想增加温以以的负担,所以只能落荒而逃。 手续办得很顺利,待景形回到病房,温以以的医嘱已经搁在了床头柜上。 景形搀着刑越林离开医院时,最后回头看了看大厅屏幕上今日坐诊专家中,温以以的名字和照片。 眨眼间已翻过年去,景形开始新年画展的最后筹备阶段。 距离刑越林出院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期间,他同温以以唯一一次联系便是跨年。他实在克制不住发了新年快乐,对方也礼貌祝福他学业顺利。 距离下次化疗还有14天。上次刑越林化疗景形去了一趟医院,温以以恰好去外地参加学术会议,非常不巧。 景形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遇到温以以会是什么样子。唯一确定的是,他一定活得无比煎熬——因为每天都要见到刑越林。每当他看到那张他无比讨厌的脸庞,他都会想起母亲,然后更加怨恨。 现在不同。每当他负面情绪濒临爆发时,总会想起温以以说起原生家庭的情景。她的存在让他能够坦然面对所有的痛苦。 景形共有六幅作品入选本次画展,其中两幅都是和温以以相关。导师对这两幅作品赞不绝口,说构图和风格恰到好处且画面极具感染力,颠覆了以往作品“形到位、神欠缺”的老毛病。 于是,在画展举办的第一天,温以以刷到了景形的朋友圈。 出于业余人士对美术的好奇和对景形能力的信任,温以以点进线上观展的链接翻看起来。 景形好像很偏爱暗色调,且前四幅都是看着很艺术但不明白是什么东西的抽象画,她完全鉴赏不来。 正当她准备退出时,忽然被最后两幅抓住了眼球。 一幅是她穿着白大褂站在窗边喝咖啡的侧影,于晨光熹微之中倍显恬静和温婉。 还有一幅聚焦于她的手。女人纤细修长的手指,锋利的手术刀,和患者被剖开的胸膛。 于是,温以以明白了。一个从来不发朋友圈的人一反常态,只是想让她看到罢了。 她想了想,还是主动私聊景形:“两幅画我都很喜欢,谢谢。” 景形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消息,但他没有回。他想说你喜欢就好,可怎么表达都是越界。 得到喜欢的人的认可,高冷的男孩还是没忍住翘起嘴角。 “师兄,笑什么呢?” 一同参加画展的还有两个研二的师妹。 “没什么。” “师兄这是……恋爱了?” “没。” 景形虽然不好相处也不爱与人相处,可架不住这188的身高和出挑的颜值,在学校还是颇有人气的。 两个师妹好不容易有了和景形独处的机会,那就算是尬聊也得聊下去。 “那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景形本来有些不耐烦,但转念一想,自己身边都是群钢铁直男,都是完全不懂女孩子的生物,不如—— “我想问一下,一般女孩子都喜欢什么呢?” 两个师妹瞬间打开话匣子,连珠炮似的说了起来。 “那要看什么年龄呀?不过一般都喜欢化妆品或者精致的小东西吧。” “还有还有,师兄你可以画一幅作品送她呀?” 景形:“……送过了。一直送画是不是不好?” “怎么会!要能送我一幅我做梦都能笑醒好吧!” “……” “师兄喜欢的女孩子一定很优秀吧!” 提起温以以,景形不禁微笑:“嗯,非常优秀。” “难道是师兄你那幅画!那位医生!” 素日里再谨慎的景形,毕竟也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更是被爱情冲昏头脑。无人诉说的感情让他冲动地承认:“是她。” 校园八卦传播速度堪比宇宙飞船,从景形承认的那一秒到论坛谣言满天飞,只花了两个小时,内容也从单恋优秀女医生演变成爱而不得又演变成插足已婚女医生的家庭,问就是离谱。 以前论坛也总有景形相关的帖子,但谣言总会不攻自破,就算不破也无所谓,他不在乎。可如今乱七八糟的言论带着温以以那幅画到处扩散,景形实在不爽。 于是从不玩论坛的景形连夜注册账号亲自下场打假,直接一个视频上传,震住了所有跑火车的人。 这件事情在y美轰动一时,视频甚至七拐八绕传到了温以以手里。 金弓的妹妹的男朋友的表弟的女朋友是y美的大学生。因为景形那幅画被人认出是市一院,且开胸手术很有指向性,被人推测出是胸外的医生,所以金弓的妹妹理所当然的跑来问她哥。 金弓甩了个链接,见温以以不回又甩了个电话来:“我说以以,这小伙子可以啊!” 温以以:“……” “虽然这事是因他而起,但谣言这玩意没办法呀。你看人家那个视频,总结就是:随便编排他可以,谁要敢编排你他绝不姑息。” “我有眼睛好吧,打电话来什么事啊?” 第10章 体型悬殊 金弓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八卦了!哎人家的那两幅画我看了,你办公室放的那幅应该也是他画的吧?只能说艺术领域的突破都来源于感情呐!” “您要是想探讨艺术,要不要我把他联系方式给您?” “别别,开玩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真不考虑考虑?年纪是小了点,可这一片赤诚之心很难得的!” 温以以对此事兴致不高。“嗯,我知道。” 金弓虽然平时不着调,可对于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行,那你先忙。不过以以——” “嗯?” “别想太多,喜欢就上,不喜欢就拒绝。” “好。” 答应不多想,怎么可能不多想。温以以不反感景形,甚至挺喜欢和他相处,毕竟弟弟外观出挑在她面前又格外乖巧。但三十岁的爱情已经参杂着太多别的东西,一见钟情和怦然心动只属于二十出头和童话故事,起码和温以以完全不搭。 和景形的关系,说得直白一点,她就像看到路边淋雨的挨饿小狗时于心不忍,主动喂一根火腿肠,对景形只是纯纯的帮助。因此,景形越是执着,她就越是负担。 但温以以没意识到的是,相处下来格外舒服已经是99的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也是爱情开始的基础。 谁都想不到,在感情上一向比谁都潇洒的温医生温女王,为了相识不久的小男生心乱如麻。 一月底,刑越林再次来医院化疗,一早景形就去综合办公室找赵医生。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温以以的声音。 “你忘了?忘了是理由吗?如果不是我紧急手术结束去了趟icu,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歉,去跟病人和病人家属道歉。这件事我已经上报主任,具体怎么处理等结果。” “还有你,交接的时候不了解病人情况,不知道问吗?你是华佗还是扁鹊,看病人面相就能治病?” “你俩都给我记好了,你们一句忘了、不小心、没想到,都是病人买单,甚至是用生命买单!” 景形靠在门口,看着温以以大步离开,隔着老远都能察觉她的怒气冲冲。 办公室里。 赵医生:“吓死我了,好久没见温女王发飙了。” 小高白了他一眼:“你该感谢温医生。她昨天白班,晚上加了个紧急手术一直从零点到五点。那会我见她脸色刷白站都站不稳了,还能想起去icu看一眼。这等救命恩人,你俩逢年过节不送金送银都说不过。” 李医生:“真的,虽然咱俩被骂了——我看看,整整二十六分零十秒,但是,我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温女王将永远是我的女神!” “你俩可别贫了,好好写检讨去跟温医生和主任认错吧。” “知道。” “我回家补觉去了,你们加油!” 小高一出门,和景形打了个照面。 “?” “您好,请问温医生今天休班吗?” 高冷少年突然如此主动搭话,小高有点摸不着头脑:“是啊,你找她有事?” “没有,谢谢。” 小高依旧摸不着头脑。如今刑越林的主治医是赵医生,他成天关心温以以是什么情况?上次晕倒,怎么就他最先发现?还有,他怎么知道温以以前一天喝酒了推测可能没吃饭?莫非—— 小高脑袋里的线路接通,她懂了。他看上我们“胸外一枝花”了,他在追她! 她边换衣服边拍手叫绝。早就看不惯这小子,就让他单恋温以以,爱而不得痛心疾首垂泪天明,来弥补他对父亲的不孝吧。 于是,温以以在地下车库碰到同样休班的小高时,后者脸上挂着一副奇异的微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 “啊?”小高吓一跳,发现来人是八卦主人公时,笑容愈发明显,“我呀,知道了个大事!” 温以以挑眉:“多大算大事?” “你知不知道,你多了个追求者?”小高神神秘秘,凑过来耳语,“那个叛逆高冷少年喜欢你!” “景形?你怎么知道。” 小高瞪眼:“原来你知道啊?也没什么,他刚在综合办公室门口跟我说’您好,请问温医生今天休班吗’,态度特别礼貌——我就猜出来了啊!” 温女王发自内心赞叹:“不愧是你,吃瓜的速度都这么快。” “虽然你说的对,我们未知全貌没资格评判。但他却太过分了!他完全不搭理他爸,面子工程都不做,背后指不定更过分吧?我就想让他在感情上多来点挫折,教他做人!” “小高,他的情况很复杂我不方便多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连面子工程都不屑于做,或许是他父亲有问题呢?有些人表现的无比孝顺,其实只是图他爹手里那点积蓄呢?” “嘶,是哦。”小高挠挠头,“不过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俩不会真的——” “别八卦别乱想,回家睡觉昂,”温以以弹了小高一个脑瓜崩,“别闹我了,一天一夜没睡觉真的扛不住。” “好的,”小高朝自己的嘴巴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也是。” 一项粗糙惯了,连提包里都堆满杂七杂八的东西,温以以站在车门跟前花了足足一分钟才从中掏出她珍贵的车钥匙。 她正要打开车门—— “你怎么在这?” 景形身着简单的卫衣工装裤,看着就很单薄,和温以以呢子大衣厚围巾形成鲜明对比。 “嗯。” “你怎么知道我车位的?” 景形绕过车头,在她面前站定:“不知道,无意中听说在a区,就过来等。” 温以以无奈,这人怕是又听见了她和小高的对话。 “给你带了早餐,路上吃,不容易困。” 景形将手提袋递给温以以。她低头看了看,却没有接。 “不用麻烦——” “不麻烦。我就是听说你白班连着一整晚紧急手术。给刑越林买早餐,顺便帮你买一点。” 温以以还是没接,抬头看景形。可能以前见面他总坐着,不是坐在楼梯间就是坐轮椅,后来又拄拐,所以没什么感觉。此时此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才刚刚到他肩膀。男孩看着又高又瘦身型修长,可自己站在他面前却如此娇小。 体型的悬殊最能展现力量的差异,而力量的差异又是最明显的性别特征之一。 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温以以无法像看待一个弟弟或一个小朋友那样看待他。 景形弯腰拉起她的胳膊,将早餐塞进她怀里:“不是说一天一夜没睡快扛不住了吗,快回去吧。” “……谢谢。” 景形摇头,退开几步,目送温以以开车离开,这才溜溜哒哒回了病房。 第11章 暴打渣男 不知道是温以以的视角变了还是景形与初识时不同了,温以以有点拿他没办法。 男孩仍会时不时帮她带饭,时不时敦促她休息,看她总揉脖子还会为她带膏药和按摩仪。 她每次都会委婉表示拒绝,可景形依然在不越界的情况下我行我素,对不想听见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的分寸感把握的过于精准,仅仅维持在偶尔的如朋友一般的关心,让温以以没办法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讲。 景形其实毫无技巧可言,他只是想在不增加对方负担的前提下照顾对方,不求有什么回报,也不求这段感情能有结果,只是想做便去做了。 两个人的关系有些微妙的、非主观因素导致的僵持。 直到某天下午。 景形赶五点半到医院,先把晚饭放在刑越林的病房,又轻车熟路去了温以以办公室。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温以以这个点竟然在。 他微微犹豫,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进。” 温以以以为是小高,头也没抬道:“十床的情况我知道了,刚赵医生——” 她察觉不对,抬头看清来人,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景形没说话,将手里的餐盒放在她面前。 她哭笑不得:“景形,真的谢谢你,但是你总帮我掏饭钱我真的过意不去。” “我有钱。” “你还没毕业,再有钱有我有钱吗?以后真的别给我带饭啊?” 景形秉持着三不原则,不回应就等于没听见,没听见就等于不照做。 温以以看出了景形的心思,绞尽脑汁构思如何让他听话。 “嗡嗡嗡!” 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 “喂?”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温以以的脸色越来越差,怒气值明显超标。 察觉不对,原本打算离开让她好好吃饭的景象停下脚步。 “地址给我,我立刻过来。” 温以以撂下电话,起身脱掉白大褂。 这会正是下班高峰到处堵车,要是开车过去肯定赶不及,只能蹬自行车了。 自行车?摩托? 灵光一闪,温以以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看向景形。 景形:“?” “你怎么来的,骑摩托?” 虽然搞不明白什么情况,但他还是如实作答:“嗯。” 温以以一手拿手机,另一手抓住他的胳膊肘:“走走走,骑摩托送我去个地方。” “……可以,但我只有一个头盔。” “啊,”温以以动作一顿,随即调转方向,“有个实习的小伙子每天骑摩托来,他今天值夜班,我问他借。” 景形就这样被风风火火的温以以拉着,从办公室到实习医生所在的综合办公室再到停车场。 温以以自觉带上头盔,眨巴着眼睛:“走,很急。” 这次轮到景形哭笑不得:“去哪。” “xx路的xx咖啡厅。” 六点刚过,一眼望去,医院门口的主干道全是密密麻麻泛红的尾灯,摩托车在其中穿梭。 景形骑得很稳,这还是他头回骑车带人。 女人的手臂环着他的腰,动作很轻,可存在感过于强烈。 这一瞬间,他觉得温以以就像一块软糖,在他心里泛起丝丝甜意。 不过“软糖”状态并未持续太久。 景形刚把车停下,就见温以以卸了头盔,怒气冲冲地进了咖啡厅。 温以以快气炸了。 那个电话是念念打来了,电话里一直在哭。 念念的男朋友舒同和她经历了七年爱情长跑即将修成正果,每次提起都是甜蜜有加。 今天二人因为订婚结婚的事情吵了起来,吵得非常厉害,舒同竟然对念念动了手。 察觉到温以以全身上下写满了“暴躁”二字,景形急忙跟了进去。于是,他亲眼看着,刚才还软得像糖的温以以瞬间变身大力水手。 念念红着眼眶:“以以——” 温以以没应声,抄起头盔砸向坐在念念对面的舒同。 这一砸有点狠,舒同捂头闷哼。 温以以也察觉到头盔杀伤力过高容易出事,且有点沉不轻便,便转身将头盔塞给景形。 抱着头盔的“乖巧弟弟”景形:……??? 她抽过咖啡厅书架上的杂志卷成筒状,颠了颠觉得颇为顺手,这才再次回到“战场”。 然后——抡圆膀子,照头便抽了过去。 舒同略微缓过劲,听到耳边有破风声,本能的回头—— 于是脸上多出一个很规整的红色长方形。 咖啡厅内一阵鸡飞狗跳。 舒同前几下被打得有点懵,回过味来也火上心头:他是不该跟念念动手对不起念念,可这干她温以以什么事? 于是他硬扛了一棍,转而狠狠抓住温以以的脖子:“够了!” 下一秒,反倒是舒同痛呼:“嘶放开放开!” 景形敏感地察觉到舒同的意图,在男人的手刚刚碰到温以以脖子时便一把抓住,顺势反剪在身后。 他咬着牙,在舒同耳边道:“你再动一下试试。” 在景形绝对的身高优势和气场压制下,舒同一反刚才的趾高气昂。 温以以还预备着揍人的手慢慢放下。 她看着景形的侧脸,看到了还未散去的狠意。心跳不经意间漏了一拍。 景形松开桎梏,退回温以以身边。 念念依然带着哭腔:“以以没事吧?” “没事。” 舒同向前走了一步,景形随即一动,拦住了他的脚步,也将温以以完全护在自己身后。 “舒同,我不想听你说了,分手吧。” “念念,我今天不是故意的就是气昏了头——” “行,你扇我那巴掌算你不是故意的,那你后面的拳打脚踢呢?” “我……我不是……我们不能分手,我爸妈把彩礼都给了订婚时间都定了——” “彩礼我现在就还你爸妈,订婚时间……” 把人揍了一顿气也出了场子也找回来了,温以以又恢复了正常模式。 估计这俩人还有的聊,她拽了拽景形的袖子:“走吧,让他们聊,我请你喝咖啡。” 温以以找了个二楼靠楼梯的位置,既能看到下方念念的动态,又留足了空间。 景形和她并排坐下。这个位置对于他来说有点局促,一双大长腿只能委屈地踩着板凳上的横杠。 温以以扫码:“喝点什么?” “不喝了。” 她将手机塞给景形:“这家咖啡很不错,快选一个。必须选。” 颇有不喝不准走的架势。 第12章 卫衣与头盔 景形拗不过她,只得接过了手机,可才翻看了不到半分钟就还了回来。 于是温以以在拿到手机时,购物车里多了两杯水果茶。 “?” 景形语调平稳,一幅与他无关的表情:“既然没手术,少喝点咖啡。” 温以以瞪大眼睛,这人的健康学真是无孔不入:“人不大,管得事不少啊!行吧,喝茶。” 景形有点满意,趁温以以看手机,漏出了得逞的微笑。 “你怎么不喝——” 温以以扭头跟景形说话,却发现后者正擎着笑意默默看她。 “怎么这么看着我?” 偷看被抓包,景形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没什么,感觉今天的你很不一样。” 温以以:?感觉你没说好话但是我没有证据。 景形补充:“就是暴揍渣男。” “怎么着,发现我和你心中的形象不符?只知道我拿刀子救人,没想到我还能捋起袖子揍人?” “不能说不符,就是人物特征变得更立体了。” 人物特征?立体?不愧是y美的学生。 她瞄了一眼默默喝水果茶的景形,开玩笑说:“是不是发现我还有泼妇潜质呢。” 景形低头用吸管戳杯中的水果,低声说:“没有,我觉得很好。” 温以以被逗笑:“客观点,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说好?” 他忽得看向她,认真地说:“真的很好,女生这样才不容易被欺负。” “这倒是,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她看了看还在与渣男交谈的念念,叹了口气:“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可真神奇。我和她是高中同学,性格那是截然相反,却莫名合拍。她是典型的温柔善良善解人意,我就是典型的脾气差一根筋粗枝大叶。” “谁规定女孩子必须是固定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但任谁看都会喜欢同她打交道。我这脾气,医院那帮同事在背后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景形面带笑意,悄悄告密:“他们都很喜欢你,挨了骂还管你叫女神。”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的,如假包换。” 温以以哑然失笑:“看不出来,你还是我的小眼线呢。” “嗯。” “还嗯?你可别污蔑我。” 景形笑而不语。 离开医院的温以以和医生温以以不太一样。她很放松自在,连带着也活泼了不少。景形看着这样的她,只恨这一刻无法无限拉长。 楼下,念念终于和舒同掰扯完毕,温以以便和景形下去一楼。 温以以上前揽住她,问道:“怎么样?” “说清楚了。”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晚上陪你?” 念念眼睛通红,明显又哭过,但精神状态还不错。 “不用,我真没事,倒是你耽误工作了吧。” “没有,今天是白班,晚上没事。” 念念靠了靠她的肩:“今天谢谢你,也谢谢——这位怎么称呼?” “景形。” 念念看了看这位冷脸帅哥,又扭头看了看一脸坦然的温以以——她也悟了。 “这是你——” “朋友。要不是他骑摩托送我来,我就得蹬自行车来解救你了。” 朋友。终于不是病人家属了。景形揉了揉后颈,在二位女士看不到的地方翘起了嘴角。 “我真没事,晚上还得回我爸妈那一趟。你们也快回去吧,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以以看她情绪还不错,答应道:“好,有事微信留言我尽量及时回。” “放心吧。” 目送念念开车离开,温以以揉搓着冷到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咱们也走吧。” 景形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方才接到念念的电话后走得急,外套被落在了医院。下午还好,到了晚上气温骤降,单一件毛衣根本无法御寒。 “稍等。” 景形将温以以的头盔递给她,而后在她震惊不解的目光中,脱掉了自己的套头卫衣。 “???” “穿上吧,今天刚换的,不脏。” “不——不是——” 不是脏不脏的问题,问题是景形的卫衣里就穿了一件一看就不太厚的t恤。 “还是你穿上吧,我起码穿着毛衣。” 看温以以不接,景形将卫衣整理一番,向前一步,亲手将衣服套头给她穿上。 倒也不算完全穿上,毕竟她还抱着个头盔,所以两只袖子还在风中飘荡。 温以以有些不知所措,本能地抬头看他。男孩的手还停留在衣服下摆,手背微微触及她的双肩,让她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 景形面上看不出,可耳朵却借着夜色的掩护偷偷得红了。 他们离得很近,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到他的胸口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近到他微微俯首便能触及她的额头。 “滴——” 一阵喇叭声唤回二人的神志。 景形接过温以以手中的头盔,后退一步:“穿上吧。” 已经穿了一半,现在再脱下来也不是很合适。温以以只能顺从的将衣服穿好。于景形而言合身的卫衣穿在她身上,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显得她格外娇小。 景形只看了一眼便匆忙挪开视线。没什么比喜欢的女孩穿着自己的衣服更让人心动。 八点多依然车水马龙。温以以环着男孩的腰坐在后座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想到念念七年爱情长跑就如此潦草结束,原先代表着幸福终点的婚礼却变成了两家人彻底撕破脸,忽然有些触景伤情。 一通折腾后精神松懈下来,她全身泛懒。摩托车迎着夜行驶,晚风袭来,让她有些头重脚轻,颈椎斜方肌也是一阵酸痛。想了想,还是将头轻轻抵在了景形宽阔的后背。隔着头盔,起码不算越界。 景形握着油门的手一顿,机车有一瞬的颠簸。随即,他察觉自己腰间的手臂环得更紧了些。 景形说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更加立体了,景形在她这里也是。她没跟任何人说过的是,景形完全是她少女时代的理想型。他拦住舒同的瞬间,也在她坚不可摧的防线上凿出了一缕空隙。 或许是因为吊桥效应,或许不是。温以以就这样靠着他,任由自己被他的气息包围环绕。 他们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任由暧昧在夜里疯长。 第13章 谣言纷飞 景形其实冻得要命。虽然男孩扛冷,可也不是十度上下穿着单衣骑摩托这么个扛法,但他还是将速度放缓。这段路程来时十五分钟,返程却用了整整半小时。 到了停车场,温以以取掉头盔,看着景形锁好车才开口:“这个——衣服按道理我得给你洗一洗,但你穿得太单薄了。不然你先——” 景形摇摇头:“不用洗。” “嗯……行,你帮我拿着头盔。” 温以以将卫衣脱掉,稍作整理后递给了他。 景形接过衣服的手僵住了。 温以以不解,顺着景形的视线看去—— !!!!! 不远处,主任小高小赵还有两个实习医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 温以以顺着小高惊恐的眼神,看回她和景形手中的卫衣。 九点,昏暗停车场,衣衫不整的男女,一眼看去像是牵着的手。救命。 “哈哈,好巧啊温医生。”小高尴尬地挥挥手。 温以以也想自然挥手,可她做不到哇! “咳,你们忙,我们先走了。” 还是白胡子主任见多识广,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小萝卜头们调头离开。 “主任,我车在c区呢,得往那边——” “闭嘴。” 停车场的回响效果绝佳,至少景形和温以以听得一清二楚。 沉默,是今晚的停车场。 景形默默穿上衣服,看向右手扶额沉默不语的温以以:“你……要不跟他们解释一下。” 她欲言又止,面部表情变幻莫测:“我——怎么解释?这解释得清吗。” 轮到景形闷头不吭声。确实,这情况怎么解释都像是欲盖弥彰。 “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我走了,今天谢谢你。” “没事。” 景形目送温以以走进电梯间,从背影看她一如往常的步履从容。但若他看到温以以狂摁电梯关门键的动作,便能察觉到她看似运筹帷幄背后的落荒而逃。 最近,温以以又成为了市一院的风云人物,毕竟胸外女医生与年下病人家属的爱情故事一听就很刺激。 当然,没人敢在温女王面前开玩笑,只敢在背后八卦。就这么传呀传,连胸外住院的病人都知道了,包括因为化疗毫无食欲躺在病床上煎熬的刑越林。 这天,景形一早就来了医院。将早饭递给靠在病床上的刑越林后,他照常坐在角落的板凳上,掏出画册忙自己的事情。 刑越林小心地看了看儿子的脸色才开口:“咳,景形。” “嗯。” “你过来。” 景形虽然讨厌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平时从不嘘寒问暖主动关心,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对刑越林的需求不会置之不理。 估摸是刑越林不太舒服,他走到病床边调整了下靠背的位置。 “你……” “还有哪不舒服你说。” “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给我做手术的女医生?” 闻言,景形原先毫不聚焦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见他不说话,刑越林继续说:“我也是听说的,说你俩——” 景形不耐烦地打断:“没有。” “你真不喜欢人家温医生?” “不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但他不能说喜欢,谁知道刑越林会跟温以以乱讲什么话,再跟病友散播出去,那就坐实了谣言,又得给温以以添麻烦。 “咳!” 赵医生清了清嗓子。 景形猛地转身,看到了门口黑压压的脑袋。 现在是查房时间,查房队伍之首便是白胡子主任和温以以。 景形头回感觉到如此尴尬,可能类似劈腿被抓包的心情,总之就是懊恼加烦躁加不知所措。 主任照常问了问情况,又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大伙离开了。当然在离开前,主任专门扭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景形,那一眼里有千言万语,转化为一句话就是:这小子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对感情不负责任! 全程,温以以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景形有点坐立不安。他想解释,可这情况无从解释。难道要他跑去跟温以以说我骗刑越林的其实我喜欢你?那温以以绝对会干脆利落拒绝然后和他保持距离。可要不解释,他刚语气那么不耐烦说得那么坚定,任谁听都觉得是温以以纠缠他惹他嫌。 景形被难倒了,且他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半天后,胸外女医生和年下病人家属的爱情故事已经变为——年上女医生纠缠病人家属被拒。 还在犹豫怎么去找温以以说这件事的景形,在水房不小心听到的了谣言20版。 很好,这下不单是温以以高不高兴的问题了,事件正式升级。 景形掏出手机紧急联系了几个哥们,然后骑着摩托离开医院,再回来时怀里多了超大一束白玫瑰。 以前给温以以送个饭都要趁没人才去,今天景形一反常态抱着花招摇过市,绕着胸外走了整整一大圈,途径所有病房、护士站,综合办公室,在众人的窥视下敲响了温以以办公室的门。 “进。” 沉浸在工作中的温以以抬头,被桌上突然出现的一大捧花惊得目瞪口呆。 “你这是——”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谣言?” “谣言——不就传咱俩有一腿吗?我知道啊。” 景形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今早刑越林缠着我问,我有点不耐烦态度不好,又被大家听见,然后……” 温以以睁大眼睛:“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景形点点头:“谣言现在变成你纠缠病人家属被拒。” 温以以:……无语,只能说无语。 “所以……你这是假装追我来攻破我纠缠你的谣言?” “嗯。” “所以你就买了这么大一束花,还在胸外溜了一圈确保大家都看见后进了我办公室?” “嗯。” 温以以忍俊不禁,笑着摇摇头。 “那你这样不就坐实了咱俩有一腿的谣言了?” 景形不自然地摸了摸后颈:“没有,大家只会以为是我追你。” 温以以做沉思状,撑着下巴看向景形:“是吗?那你一会走的时候把花抱走,这样大家就知道是你单方面追我被拒,这样不是一劳永逸?” “好。” 景形说着便重新抱起花束,准备开门离开。 “等等——回来!” 温以以哭笑不得:“我开玩笑,你还当真呐!进来一分钟被撵出去,你不要面子的吗?” “我无所谓,这样确实能一劳永逸。” “别一劳永逸了,坐下吧,”温以以起身,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花,“谢谢,我很喜欢白玫瑰。” 景形微微一笑,借着破解谣言一事能让她收下自己的花,也算一举两得。 第14章 迟到 “茶?”温以以将花放在窗台上,背对着景形问道。 “好。” 不知不觉中,二人多了几分熟念。 温以以将茶递给他后,继续做着未完成的工作。 景形默默喝着茶,看着带着眼镜认真工作的她。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景形觉得所言不虚,换个性别一样适用。什么都不干,只是看着喜欢的女孩工作,他都觉得充实。 而且——这完全不管他兀自工作的行为也说明温以以已经不似初识的客套生疏。 “嗡嗡!” 手机震动声打破了温以以的思绪,她本能地摸过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来电。 景形接起电话:“好,我马上过来。” “你父亲那怎么了吗?” “没,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温以以眯了眯眼,吞吞吐吐躲躲闪闪,肯定有问题。 不过她还是继续着手头工作。昨天实习医将论文交了上来,她得在今天下班前看完。 投入到论文修改中,时间过得飞快。 突然,敲门声响起。 “进,你这是——” 确是金弓的大脸突然出现:“surprise!” “你怎么来了?” “不对劲,那你以为是谁来?” 温以以撇嘴:“没谁,您光临寒舍有何要事?” 金弓轻车熟路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便看到了窗台上的花束。 “奥哟,谁跟你送花了?” 温以以睁眼说瞎话:“曹霄。” “鬼扯,他个铁直男这辈子连花都没买过。” 金弓靠着办公桌看了看电脑屏幕:“嘛呢?改论文?啥时候变成你的活了。” 温以以靠着椅背揉了揉眉心:“帮主任改的。” “你们主任什么时候退,我看他好久没来过医院了。” “估计是下个月,快了。” “啧,这刘老头接班,副主任的位置应该就落你头上了吧。” 她白了金弓一眼:“别胡扯,还有你能不能别走到哪靠到哪?” 后者正单手支在办公桌上,懒散地伸着长腿,闻言漏出无辜的表情:“因为我没骨头啊。” 温以以: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金弓反手放下茶杯,俯视着温以以,一副审视的模样:“这花——那个弟弟送的吧。” “是,所以呢?” “那我告诉你个秘密。” 温以以冷漠地和他对视,无动于衷。 “嗨呀你配合一下,”金弓握着把手连人到板凳拉近了些,“耳朵凑过来。” “事多,这又没人。” “你不知道隔音不好啊,万一有人在门口怎么办?” “谁会在门口——” 景形推门走了进来。 六目相对,每个人都有一丝尴尬和震惊。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温以以回头瞪金弓:“所以要说什么,还说不说?不说快滚。” “说,”金弓冲依然维持着开门动作的景形友好一笑,“稍等,我跟她说一句话就走,别介意!” 景形握着门把手的手愈发用力。他看着金弓凑近温以以耳边说了些什么,而后者脸上渐渐浮现笑意。 景少爷不爽,真的很不爽。 “行了,我知道了。” 二人终于结束了咬耳朵。 景形冷眼看着金弓拿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而后自觉清理干净将杯子放回原位,冲温以以挑了挑眉代表告别,才晃悠悠离开办公室。 在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在他无意识流露出恨不得吃了对方的敌视中,听到了一句极小声的“加油”。 待景形落座,温以以直接问道:“现在能说了吧,刚去搞什么事了?” 景形清了清嗓子,他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毕竟讲出来多少有点中二。 看出他的不乐意,温以以笑道:“其实我都知道了。” 金弓可是专门上门来讲故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景形眉峰扬起,实在想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你怎么知道?” “昂,刚那位来跟我说的。” 真相是,金弓从检验科走楼梯上去,才走到七楼就听到几个男生在密谋搞事。他通过女医生、关于女医生的画、姐弟等关键词,很快将男女主人公串联起来。 于是,待几位小伙子做好战略规划去战斗时,他改变计来找了温以以。 “怎么,不想让我知道?” “嗯。” 她看着颇有点懊恼的景形,调侃道:“计划很周全呐!” 景形不自在地偏了偏头,没应声。 “你那几个朋友呢?” “刚走了。” 温以以摇头,真是“工具人”朋友们。她顿了顿,还是开口说:“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朋友。” “没事,”景形应道,这些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实在不需她道谢,“那你先忙,我先走了。” “好,路上骑车小心。” 机车轰鸣,男孩身型修长,虽然带着头盔看不清面容,但这氛围感就足以让路人为之侧目。 可谁都想不到,看着霸气冷酷的机车帅哥,掩在头盔下的面庞却布满笑意。 早春时节最是容易犯懒,温以以最近就总处于早上起不来的痛苦之中,踩点上班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多。 在景形第无数次看到风风火火跑上八楼的温以以时,他终于没忍住提出最近接她上班。 起初温以以拒绝了,但耐不住迟到的次数越来越多和景形的持之以恒。毕竟她开车过来得停车,还得多走两层楼梯。 刑越林这一期化疗刚结束出院,景形每次将她送到外科楼下目送她进电梯间才离开。就这么一来二去,便被医院的有心人看到了。 这日温以以照常抱着头盔进了电梯,缩在了最角落。到了三楼,胸外的两个实习医生走了进来,对温以以的存在丝毫没有察觉。 “哎,你说女王真的和那个帅哥,嗯嗯嗯了?” “我觉得是。” “我咋听说,是帅哥对她发起穷追猛打,还画了有关她的画示爱呢?” “那估计就追上了呗,要不人为什么天天送女王来上班。” “是吗我觉得那个病人家属确实帅,但和女王不搭呀。” “怎么不搭?我还觉得挺般配的,男帅女美好吧。” “但女王得比他大不少吧?这有代沟呀!” 温以以就这么一路吃着自己的瓜到了八楼。她贴心地等两位小医生拐进走廊,在电梯即将关闭的最后一秒按了开门键,这才拨开人群重获新鲜空气。 第15章 小电驴 医院流传的故事版本真真假假,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可温以以本人其实并没放在心上。 ——虽然她和景形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微妙。 “早啊温医生!”您的小高妹妹突然出现。 “早!” “咳——那个温医生,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我说不该的话,你会不问吗?” “哈哈哈哈哈那当然不会,”小高用胳膊肘撞了撞温以以,“我就想问当事人,你俩是真的在一块了?” 温以以哭笑不得:“那当然是——” 小高扑闪着大眼睛,写满了纯真的八卦之心。 “没有。” “啧,果然!不愧是你温医生!我干活去了!” 您的小高妹妹又突然消失。 原本温以以不愿多想,相处着很舒服那就相处,仅此而已。两人一方面都单身不存在道德问题,另一方面景形没有明确表达心意,也不存在吊着对方。但在同事们接连不断的八卦之下,她“迫不得已”时常思考两人的关系。可感情从不是理性思考就能想明白的,剪不断理还乱,又只能顺其自然。 临近下班事件,原以为平淡宁静的一天被紧急手术打破,等温以以出手术室已经是凌晨两点。 原想回家的,可她突然想到自己没开车来,这二半夜打车难,骑共享单车的话又有点危险,还是在医院凑活一晚上方便。 就这么神游天外,她揉着脖子走回办公室,却看到了靠着办公室门席地而坐的景形。 深夜的走廊鲜少有人经过,男孩便伸长双腿,以地为桌,摆满了一些温以以不太了解的工具。他带着耳机,画得格外认真,完全没注意到突然出现的温以以。 这一瞬间,所有的疲惫都从身体中抽离,只有满满的惊讶和一丝不明显的惊喜。 温以以驻足良久,默默看着男孩锋利的侧颜。回想起电梯里实习医生说的话,她暗自感叹,景形长得确实很帅,这长相和气质绝对是小姑娘们疯狂心动的类型。 她慢慢走近,让自己的影子缓缓铺洒在他的画布上,直到将其填满。 景形摘下耳机,仰头看了看温以以,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收起满地“狼藉”:“稍等。” 他将所有东西塞进背包后起身,变戏法似得掏出一个保温杯:“饿吗,给你带了点粥。” 温以以接过,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还没看手机吧。” 她摇摇头。 景形将包背好,说:“下午联系你一直没回,猜到有紧急手术。你没开车,晚上回去不安全,我送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毕竟手术持续了六七个小时。 “没多久,十一点前后。” 温以以有些说不出话来。四下寂静无人,昏暗的灯光将两个已经融为一体的的影子拉长。 “走吧,送你回家。” 凌晨的城市倍显空旷,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今天景形骑的是电动车,因为害怕半夜骑机车扰民。电动车虽不如摩托车酷炫,温以以坐在后座甚至有点活动不开,但别有生活气息,倒多了点往日没有的平淡温馨。 她自然地隔着头盔靠在了景形的后背。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秒也很不错,她想。 虽然景形为了和她多待在一起,偶尔会耍小心思故意骑得慢,那也是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今天他还是动作麻利地将温以以送回家休息。 温以以打着哈欠取掉头盔:“谢谢,今天又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在家也得熬夜赶工,在哪都一样,”景形顿了顿,“明早我来接你。” “好,你也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早点休息。” “晚安。” 景形目送温以以进电梯,又等到她回到家开灯后,骑车离开了。 温以以站在阳台上看着景形离开的背影笑出声——炫酷摩托头盔配小电驴,违和又可爱。 第二天,果不其然,温以以快迟到了。 半夜回家手机忘记充电,每天的五个闹钟那是一个都没响。景形到楼下等了五分钟、打电话发现关机,不得已去按响单元门的门铃才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实在来不及如何捯饬,她弹射起床洗漱穿衣就披头散发的冲下楼去。 “走走走!” 她气喘吁吁地跑向倚在机车上的景形。 “你的头盔呢?” 景形第一次来送她上班时就给了她一个新的头盔,显然,今天温以以着急忙慌忘了这一茬。 温以以瞳孔地震:“我忘了!不然直接走,现在电梯难等。” “不行,头盔得带,”原则问题景形是十分坚定,“你把钥匙给我,我走楼梯去拿。” “要不算了,我打车。我家15楼,走楼梯——” “没事,五分钟足够。头盔放哪了?” “门口鞋柜上。” 从男孩拿了钥匙跑进楼梯间到他再次出现在温以以的视野,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 上下十五层,饶是景形也有点喘不上气。 他将头盔递来:“带上,走吧。” 温以以看着满头大汗的男孩觉得他格外性感,不知不觉像回到了小鹿乱撞的少女时期。 到了医院,温以以下了车抱着头盔就跑:“走了走了,谢谢啊!” “慢点!” 景形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地露出痴汉笑容。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周二这个时间正是就诊高峰,通常大多数病人都是往进走,可今天却相反。他看着大量患者参杂着医护人员跑了出来,皱起眉头。 嘈杂中,他敏感地听到人群中传来的“持刀”“报警”等等字眼,心理一惊。温以以刚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想到这种可能,景形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将头盔扔在车座上,甚至来不及锁车,便逆着人流冲进外科楼。 人们如潮水般向外涌,逼迫着景形慢下脚步。当他终于来到事发地时,却为眼前的景象震惊。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持刀,满脸满身都是飞溅的血液,还在扎向躺在地下努力用胳膊保护关键部位的男医生。 而温以以,正在沿着导医台绕弧线缓慢接近着作案男子。 景形大步走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温以以发现情况时导医台的护士已经报警,但警察出警需要时间,可被砍的医生已经快撑不住了。 第16章 纵千万人吾往矣 急诊的两名男医生和保安试图在不激怒对方的情况下接近,可作案男子一见保安和医生的制服动作就更加暴烈。她今天穿着常服,而且女人在安抚情绪方面有性别优势。所以迅速商议之后,温以以决定去吸引他的注意力。 此刻,她的神经正高度紧绷,被景形拉住时吓了一大跳。 景形手劲不小:“你要干什么?” 温以以无法挣开,只得回答:“吸引他的注意力,被砍的医生快撑不住了。你别闹——” “我陪你去。” 景形抓她胳膊的手松开,向下,坚定地牵起了她的手。 男孩的手掌温热,好像为温以以注入了起一股暖流。 看温以以没动,景形说:“走吧,别耽误时间。” 温以以来不及过多思考,只觉得有他站在身侧,自己多了几倍的勇气。 二人慢慢向事发中心地点走去。 持刀男子终于注意到他们,急忙把刀对准温以以的方向:“你你们别过来!” 温以以停下脚步,用尽量柔和语气说道:“你别怕,我不过来。我是来医院看病的,想去趟急诊科。” “滚!滚开!”男子持刀的手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你别过来!” “我不过来,我们就站在这。” 温以以和景形站定的位置距离持刀男子还有三四米,不远不近的距离分散了男子的注意力,让他无法再继续对躺在地上情况不明的医生行凶。 温以以再次开口:“请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这医生该死他该死你知不知道!我我不想伤害别人,我只想杀了他让他给我儿子偿命!” “我知道你是有理由的,能不能把原因讲给我听?” 温以以温柔又有力量的语调回荡在一楼大厅,四周一片安静。 不远处靠近电梯口,聚集着不少得到消息赶来帮忙的医生们,大家屏住呼吸,静静观察着这边的情况。小高和赵医生也在其中。 “温女王在这种情况下还这么镇定,”小高的声音有点发抖,“警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 赵医生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这别动,我过去看看。” 他悄悄绕了过去和急诊科的医生还有保安汇合,商量怎么能一击制服持刀男子。 在大家在担心之余为温以以的沉稳感叹时,只有景形知道她有多紧张。温以以手心持续冒汗,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他心倏地一软,更加用力地回握。 景形全身的肌肉紧绷,注意力高度集中于男子的每一个动作。 “如果您觉得医生治疗方法有问题,因为失误造成您儿子的意外,为什么不起诉呢?医院和卫生行政部门都会认真调查,还您一个真——” “没用,没用,都没用!”男子突然发怒,刀尖直直对着温以以,向前走了几步。 与此同时,景形一把将温以以拽至自己身后。他牵着她的手还是那么坚定,用身体做保护她的屏障。 景形傲人的身高加上宽阔的后背完全阻挡了温以以的视线,在最危急的时刻,在这一秒,她只能看到他。 景形稳稳地站着,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慌乱。刚才还毫无存在感,现在却浑身散发出压迫的气息。 如果用动物世界来描述的话,那他在这一秒就像弓起后背蓄力的雄狮,以纵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守卫自己的领土。 男子被景形的动作唤醒,他扭转方向,走回了受害者身边,后者正挣扎着想要挪得远一些。 “你——你还敢跑,你还我儿子的命!!!” 男子扬起手中的刀,照脖子扎了下去,受害者拼着最后的求生欲望用胳膊扛下这一刀。紧接着就是第二刀,可那被鲜血浸透的白大褂预示着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扛一次了。 不远处绕后的男医生和保安向这边跑来。与此同时,景形将温以以推开,本能地扑了过去。 他一手抓住男人的小臂,拦下了这一击。可男子反应很快,立刻换手持刀向景形的面门攻来。 电光石火,景形左手格挡试图别来刀锋,怎奈何匕首过于锋利,手臂瞬间被划了个口子。 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他没感觉到疼,反倒生出一股不管不顾地狠劲和蛮力,反手抓住男人的手腕。 “景形!”温以以惊呼,看到顺着他手臂淌下的血本能地向前走去。 “别过来!”景形余光瞟见她的动作,大声喝止。 几番缠斗下,二人逐渐靠近急诊科的玻璃门,景形急中生智,狠狠将男子的手腕撞了上去。 “当啷!” 匕首落地。保安和几名医生上前,在众人的努力下男子终于被制服。警笛由远及近、警察也赶到了现场。 急诊科的医生们将浑身是血的受害者抬上病床推进了诊室,作案男子骂骂咧咧被警察上了铐。景形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靠墙坐下,手臂搭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肾上腺素的作用或许已经过去了,他此刻只觉得浑身乏力。 “景形!” 温以以在犯人被捕后的第一时间跑了过来。她蹲在景形面前,拉过他的手,将卫衣袖子小心卷起。 伤口不算特别深,没到见骨的程度,但长度有七八厘米。鲜血源源不断顺着男孩结实的手臂淌下,染红了他整个左手,又沾湿了他的裤子。 景形用还算干净的右手拦住温以以的动作:“别动了,血糊糊的,脏。” 温以以瞬间红了眼眶。 她主动握住他的右手,倾身扶住他:“走,我扶你起来,伤口要赶紧处理。” 进了急诊科,温以以将景形安置在临时隔间,问护士要了缝针的器械。 “会疼,我尽量轻一点。” “嗯,没事。” 景形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她十指纷飞灵活地操纵着持针器,像是丝毫没感觉到疼。 伤员过于配合,温以以很快便处理好了伤口。她边收拾边交待:“伤口别碰水,最近要忌口。” “好。” 她背对着景形,沉默良久。今天景形出现时,她想当然地觉得他是要阻拦,却没想到他会站在她身边。无言的守护剩过千言万语,她一想到男孩护住她的动作、牵着她的手,边止不住难过。 第17章 怜香惜玉 景形见她不说话,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一隅的安静:“你还要上班吧,我——”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冲动?” 温以以几个深呼吸,转过身来。 “谈不上冲动。我不去那个医生可能真的要没命了,我年轻力壮总不至于被一击毙命吧,”他看了看缠着绷带的手臂,反而安慰温以以,“小伤,两天就好了。” “我知道是小伤,我给你缝的我不清楚?”温以以不知为何积了满肚子火,这股无名火从看到景形冲上去搏斗开始,到现在愈演愈烈。 “你别生气,先去上班吧。我等下还得做笔录。” “做完笔录呢?你怎么回?你这胳膊又骑不了摩托。” “我打车回就好,摩托一会我挪到地下车库——” 温以以打断:“车停哪了,我找人处理,你就在这安安稳稳坐一会等警察。” 景形从善如流:“好,车就在门口。” “我上去了,做完笔录给我打电话。” “好。” 景形做完笔录后听话的给温以以发了微信,没想到对面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你在忙吗?我这边结束了。” “你在正门口等一下。” “好的。” 电话挂了没多久,一辆白色suv停在景形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了金弓的脑袋。 “景形是吧,温以以让我送你回去,上车。” 车厢内诡异的寂静。金弓原打算谨遵温以以的嘱咐,只做无情工具人绝不多话。可都怪他该死的外向的性格,实在无法忍受这该死的沉默。 他从寒暄入手:“咳,你胳膊怎么样?” “没事。” 话题两秒内终结。 没关系,没有炒不热的场子。金弓继续问道:“那个你救下的医生救过来了,刚出手术室。我听以以说了当时多险,小伙子见义勇为,我是真的佩服。” “没有。” 话题再次终结。 金弓眯了眯眼,看来得放出杀手锏了:“喜欢温以以啊。” 景形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地问出来,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爽快地承认了:“是,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金弓喜笑颜开,果然得提温女王才聊得下去,“哎呀你别对我有敌意,我和以以关系确实很好,但纯纯兄弟情,她在我这大部分时间里性别都是模糊的。” 景形偏了偏头,没应声。 “再说,我之前还给你大力助攻过呢,你对我态度不得友善点?” “助攻?” “嗯,你在你们学校论坛上发的视频,还是我转给温以以的。” 景形猛地回头看向金弓:“她知道了?” “昂,咋,本来不想让她知道?不是小伙子,追人要把事情做在明面上。你默默对她好没问题,但多少得让她知道点吧!” 半晌,景形低低地说:“我没有追她,也不想让她知道。” 闻言,金弓讶异地挑了挑眉,趁着红绿灯的功夫扭头看他:“你没有追她?不是喜欢她吗?” “是,但是这样就挺好了。” “不是吧,就一直当她的朋友默默陪伴?” “嗯,不行吗?” “行是行,但这苦情恋可是早已过时的剧本了啊?我表妹跟你差不多大,那奉行的都是什么,只撩不追、对方不喜欢那就果断放弃。”金弓话锋一转,“那如果温以以遇到合适的人恋爱了呢,结婚了呢?你怎么办?” “不知道,”景形摸了摸后颈,“如果很优秀很适合她,那我可能就默默离开吧。” 金弓心里的小人捂住心口,这又高又帅的男孩还是校园风云人物,怎么偏偏拿了“舔狗”剧本。说舔狗有点不合适,应该是琼瑶苦情剧男主角。 “那既然别人行,你为什么不行?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啊?” “嗯。” 金弓收起笑意。 温以以处理完景形的伤口后,其实没有回去工作,而是请了半天假去了金弓的办公室。曹霄和他默默听着温女王倾诉,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事情,也知晓了她的想法。 “我见过你——这是第三次了吧,实话实说,我前两次也只是把你当成毛头小子。别介意,并不是贬义,”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就觉得你是心血来潮,年轻人嘛没定性,很正常。本来还想跟你说叨说叨,跟你聊了聊我觉得实属多虑。” “你今年毕业是吧?” “嗯。” “对以后有什么规划吗?有什么职业发展规划或者人生目标?” “目前有继续读博的想法。” 金弓点点头:“挺好挺好,那你这临近毕业也挺忙的。还有以以让我跟你说,你这胳膊得好好休养,之后就不用操心她上下班的事了,还有过一阵记得去拆线——” 景形皱眉,出言打断:“她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你问我我问谁,我也不知道啊!”金弓表现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是这个门吧?” “嗯,不用掉头了,我在这下就行。麻烦你了,谢谢。” 景形下了车,大步向人行天桥走去。金弓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温以以不直接跟景形联系还能是为什么?是想保持距离啊!否则为什么明明请假了,还非要刚下夜班不久的他跑一趟送人。孩子是好孩子,只可惜温女王不“怜香惜玉”。 温以以的态度景形虽有所察觉,但真正确认是在他去拆线那天。 刑越林的药快要见底,他去急诊拆完线便去胸外找了赵医生,之后去温以以的办公室拿摩托车的钥匙。 此时已临近下班时间。其实这是景形计划好的,拿完钥匙正好提议送她回家,可他没想到的是温以以今天有约。 办公室门大开,能很清楚地听到里面的交谈。 “走吧,你今天必须去。明天休班呢为什么不去?” “休息是休息但我真不想去” “哎你都两三年没去过咱们级的聚会了,再不出现说不过去了奥!我可是被下了死命令了,你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吧!” “谁给你下的死命令我帮你解决,只求您放我回家好吗?” “宇熠然。” 温以以一秒哑火。 景形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名字的重要性。 第18章 喜欢的男孩 门内,金弓继续说道:“宇熠然一直想见你又怕你觉得突兀,所以借这个机会让我一定要拉你去。” 温以以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问道:“他回国了?” “嗯,刚回来不久。初恋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来找你,你有何感想?有没有心动的感觉?有没有想吃个回头草?” “没有想法,谢谢,”温以以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胡言乱语,“你什么时候见我吃过回头草?” “也是,而且你现在不是有那个弟弟吗?将过去翻篇也正常,不像宇熠然多年孤家寡人——” “真想给你嘴缝上。他孤家寡人?你这么说看他前任答应吗?还有,别老扯上景形好吧。” “那你怎么想的?”金弓直接地问,“决定好了?” “嗯,决定了。” “看你这样子行吧,那我提前为他无疾而终的暗恋哀悼。既然你的爱情没了,不如跟我——” “行行,去!” 金弓眉开眼笑:“好嘞,我这就跟曹霄说。咱今天开一个车就行,肯定要喝酒。” “那开你的,明早记得来接我。” “没问题”他摆弄了会手机:“搞定,十分钟后出发。” 景形走到门口,扣了扣门框。 “温医生。” 温以以和金弓交换了个眼神,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压下疑虑,温以以照常应道:“来拿摩托钥匙是吧?” “嗯。” “稍等,我给你拿。” 景形看着温以以的动作,手在裤兜里握紧了拳头。此时此刻他无比想开口问她到底怎么想的,难道做连偶尔问候的朋友都不行吗? 他极力克制着情绪,不让烦躁不安显露半分。 温以以将钥匙递给他:“拆线了吗?” “嗯。我先走了,你们忙。” 确认景形彻底离开后,金弓关上了办公室门:“听到了。” “嗯,听到了。” 温以以揉着眉心应道。她是打算说清楚,但也得是礼貌尊重地说清楚,现在算怎么回事? “你是真的对他没意思,还是说有点意思又觉得不合适,不想——耽误对方?” 金弓等了很久不见温以以开口。正当他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听到她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有点喜欢,”金弓一语中的,“但是弟弟太认真了,连刀都愿意为你挡的认真。所以接受他吧,你害怕,你回应不了这么纯真的感情。拒绝吧,又于心不忍舍不得。” 到了餐厅,温以以兴致还是不高。 金弓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就叫失去了才懂得珍惜,既然已经失去了,不如看看别的芳草?” 来的路上,金弓已经绘声绘色将她和景形的所有故事讲给了曹霄,而后者扼腕叹息,毕竟他是第一个怀疑二人“奸情”的神探。 “你说说你,想那么多干嘛啊?喜欢人家你藏着掖着也就算了,怎么还想拒绝人家?” “如果他跟我年龄相当,我也不会这样。”温以以叹了口气,“患者家属持刀伤人那天,我才发现他这份感情比我想的更加有重量,这个重量让我不敢去——” “不敢什么?” 三个凑在一起的脑袋同时僵住。 多年不见,宇熠然变化不小。分开时还是阳光少年,如今已是西装革履的成熟男性,举手投足都沉稳又自信。 “好久不见。” 温以以微笑回应:“好久不见。” 这顿饭温以以吃的心不在焉,宇熠然坐在她左手边一直在照顾她,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可越这样她就越烦躁,越是想到下午景形离开的背影。 于是,她借着和大家碰杯,在谈笑风生中“夹带私货”借酒消愁,着实喝了不少。待散场时,她已经进入了表面一切如常其实头晕脑胀的微醺环节。 “以以,走吧!”金弓和曹霄招呼道。 宇熠然一直留意温以以的动向,走过来冲他们提议道:“还是我送以以吧。” “不麻烦了,”温以以摇摇头,“我们顺路。” “多年不见,不会连送你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曹霄看了一眼温以以,替她解围:“不是,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什么机会不机会的。” 金弓配合默契:“你这终于回国了,以后见面的次数还多。主要以以坐我车来的,东西还在车上呢。” 宇熠然颔首,转向温以以:“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请你吃烦。” 她微微沉吟,向等待她的曹霄金弓二人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坐他的车。明早记得来接我。” “那好,回去在群里知会一声。” “放心吧。” 待二人走后,宇熠然说道:“他俩怎么回事,这么不放心我?” “没有,我们一直这样,”温以以有些不耐烦,“不是说要送我吗,走吧。我有点累了。” 她答应宇熠然送自己回家是因为后续不想再有纠葛,不如一次性说清楚。 上了车,她没主动开口,只是看向副驾驶一侧的车窗,像是在看都市夜晚的灯红酒绿,又像是在放空。 二人独处,宇熠然清了清嗓子,开始步入正题:“以以,你——一直没考虑结婚?” “嗯,不想结。” “为什么?当年我们还在一块的时候,你明明很期待——” “年少无知吧,那时候总想在自己身上弥补原生家庭的不幸。” 宇熠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陷入沉默。 温以以察觉到自己语气不佳:“抱歉,今天心情不好。” “没关系,你的性格我了解。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吗?” “不是。” 他试探地问:“那就是感情上?” “嗯,因为我喜欢的男孩。” 关于景形她一直不知道向谁倾诉,此刻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一方面是想隐晦地拒绝宇熠然后续所有邀请,一方面也是情绪压抑良久后的不吐不快。 宇熠然哑然失笑,为自己,也为温以以一如既往的直接。原先不愿意坐他的车,却因为他的邀约而改变主意,如今又主动倾诉感情问题,简直是明晃晃的拒绝。 “不是一直说自己拎得起放得下吗?怎么如今却纠结起来了?”他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 “嗯,我也不知道,”温以以偏过头去,“可能因为我年纪大了吧。” “你还不到三十,怎么就年纪大了?” “或许因为他比较小吧,所以最近总在想年龄的事情。” 第19章 短暂的依偎 宇熠然惊讶地看了看温以以,后者低着头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 “确实,年龄也是是否合适的衡量标准,感情里还是得阅历相当。” 一路无话,直到轿车行驶到温以以小区门口。 “我就在这里下吧。” “太晚了,我开进去吧。” 宇熠然说着便拐进小区大门,温以以甚至来不及阻止。 到了楼下,宇熠然主动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左手贴心的护住车顶:“小心。” “谢谢,”酒意上头,温以以有些恍惚,她踉跄着站定,“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宇熠然皱眉:“你喝酒了,我送你进电梯。” “不用。” 她抽出自己的胳膊,转身就走。宇熠然放心不下,三两步追上。 温以以忽地停下脚步。 不远处,景形站在单元门口的路灯下,靠着机车抱着画册,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宇熠然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瞬间了然,转而打量着这年轻的男孩。景形也在此刻看向宇熠然。短暂的沉默中是两个男人的心知肚明和暗流涌动。 因为喝了酒,此刻又见到了景形,温以以嗓音沙哑:“你怎么来了?” “嗯。” 宇熠然知情识趣,明白自己在这碍事,但说出的话却并不友好:“她喝酒了,你等会记得送她上去。”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满是熟念和从容。 景形后槽牙一紧。 宇熠然冲温以以招呼道:“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 待不远处的白色奔驰离开,温以以才慢慢走向景形。 “等很久了吗?” “没有。” 景形有太多想问又问不出口的问题。从医院离开后,他本想将所有情绪抛之脑后,先回学校继续完成毕设。可刚到校门口,他突然生出一股不管不顾的冲动,就调头来到温以以家楼下。他知道她晚上有约会回来的晚,但没关系,他也需要点时间理清自己的头绪。 方才香槟和白酒混着喝,此刻酒精的效力愈发凸显。温以以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 “我有点累,让我在你车上坐一会可以吗?” “嗯。” 机车的重量坐一个温以以完全没问题,但景形还是单手撑着车头,确保它稳稳地支在地下。 下一秒,温以以任由头重脚轻的眩晕感支配,将脸埋在了景形的左肩。 景形握着车把的手收紧。女人的长发蓬松,随着晚风飞扬,不断抚过他的侧颈,有点痒,有点冰凉。 二人无话,就这样享受着短暂的依偎。 她借着醉酒,让感性彻底压过理性。而他却在用理性压制着感性,用意志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抬起胳膊揽她入怀。 景形就这样静静站着,恨不得这一刻可以无限拉长。直到—— 他今日穿着单衣,肩膀的濡湿尤为明显,也唤回了他的神志。 景形伸手扶起温以以的肩膀,将她快要盖住面庞的长发拢在耳后,然后便看到了温以以布满泪痕的面颊和微红的眼眶。 他低低地问,语调轻柔:“怎么了?” 温以以侧过头去,用手背蹭掉滑落的泪珠。 “到底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难过。” 她回过头来,向景形扯出一个笑容。 景形想了很多。猜测她是因为许久未见的初恋难过,或者是工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独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每次看到你或者想到你,我都会不由自主的难过。” 景形花了好几秒调整呼吸,心率在“指数倍”增长:“因为我吗?” 温以以仰头看他,用目光一寸寸描摹他锋利的轮廓,眼泪一滴滴落下,直直落在景形的心尖。 可能因为夜晚的昏暗,他纵容着自己伸手,用拇指拂过她的面颊,抹去在灯光下微微闪烁的泪痕。 “嗯,”她咬唇点点头,“景形,你知道吗?对感情来说,你情我愿只是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 景形的手一顿,半响才缓缓放下:“我知道,所以我原本并不奢求什么。” “如果我再年轻一些” 晚风徐徐,未尽之言便消散在风中。 “我原本不奢求什么。你已经事业有成,秀外慧中,而我只是个还没毕业的毛头小子,什么都没有,原生家庭也是一片混乱,你实在没理由考虑我,”景形突然弯腰,双手撑在摩托车座上,撑在温以以身体两侧,微微弯腰同她平视。他无比坚定地说:“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会加倍努力,还有,我所有的行为都是我想这么做,你不要有任何负担,不要难过。” 他目光犀利,却有满含温情,想要透过温以以的眼睛看到她的心里:“在以上所有的前提下,你愿意考虑我吗?” “景形,不是我愿意不愿意,而是能不能这么做,”良久,温以以才开口说道,“不说别的,我工作很忙,整天整天待在医院,连最基本的陪伴都做不到,你知道吗?我无法对这段感情负责。25岁的时候,感情可以比天大,可我现在30岁了,我根本没有力气去——” “如果我也30岁,你就不会担心这些问题了,对吗?” 一句反问,让温以以所有的长篇大论都失去了意义。 “如果我30岁,你就觉得可以试一试,就算分手也没关系,毕竟我能够承担后果,而我现在还是个需要人陪伴的小孩。” 她小声说了句不是,可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我什么都可以努力去做,但我无法更改自己的年龄,在你眼里我可能永远都是个小弟弟。这都没关系,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替我考虑?为什么一切出发点都是我会受到伤害?” 温以以嗓音沙哑,还带着未消去的哭腔:“因为我经历过,景形。我之前就说过,看到你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我从前没多想,直到那次医患冲突这份感情的重量我承担不起。” 感情中,如果无法给予对等投入付出,这段关系就一定会失衡,或早或晚激发出更为尖锐的矛盾。随之而来的就是不断的争吵、冲突,直到无路可走。 第20章 我帮不了你 “这些你无需考虑,所有的困难我都会努力解决——” 温以以推开景形,也打断了对话。今天是她冲动了,酒精总是会放大人的情感,让人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不该做的事。 她跳下机车,却因为穿着高跟鞋而踉跄了一下,景形上前扶她也被推开。 “对不起我今天喝多了,本不该说这么多的。我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说完,温以以转身就走。景形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真的,没什么话同我说了吗?” “嗯。” 景形握着她胳膊的手慢慢卸力,直到彻底放开:“好,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 “走,”景形坚持,“这是刚才那位特意交代的。” 温以以咬唇不说话,然后慢慢向单元门走去。 景形放缓脚步落后半个身位,在上台阶和进门时留心她愈发不稳的步伐。 进了电梯,温以以靠在一角,隔着即将关闭的电梯门和景形对视。 “滴——电梯门即将关闭!” 在电梯彻底闭合的前一秒,在景形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时,温以以哑声道别:“再见。” 这日下班,金弓照常哼着小调迈着愉快的步伐来到停车场,轻车熟路来找他亲爱的车车,却发现一辆摩托横停在车头前拦住了“去路”。 金弓无语,周围还有不少空车位,还有专门的自行车摩托车位,为什么偏偏停在这?莫非车主跟他有仇? 正当他站在原地无语凝噎时,带着头盔的摩托车主出现了。 “是你的车吗?赶紧挪一下,那边有摩托车位——” 车主摘掉头盔,露出景形那张面无表情的帅脸。 金弓:这真不是来寻仇的吗? “您好,”景形走上前来,“我刚才出去打电话,害怕和您错过所以把车停在这,不好意思。” 金弓点点头:“找我有事?” “嗯,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您吃饭。” “为了以以的事吧,”金弓眯了眯眼,“吃饭就不用了,咱们去旁边的咖啡厅。” 落地窗边,金弓端起咖啡杯,抿了抿觉得有些烫,便又放回桌上。 “冒昧打扰,但我真的有事想请教您,抱歉。”景形开门见山道。 “没事,你说吧,是什么问题?”金弓十指交叉,作洗耳恭听状。 景形缓缓讲出他和温以以的故事,从初遇到前天晚上的交谈,言无不尽。 待他讲完后,金弓叹了口气:“我最开始觉得你俩不成。后来察觉到你的用心,我觉得能成。但现在我又觉得你们不成因为温以以也上了心。感情是需要冲动的,顾虑太多反而束手束脚。” “我之前真的不奢求什么,但如今——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 “直白的告诉你,不是。要是不喜欢她替你考虑这么多干嘛啊?闲得慌?”金弓哭笑不得,“但是吧,成年人了,有点喜欢并不能代表什么,我帮不了你。她有她的顾虑,我劝不了。” “我想问的是,您是否了解她的感情经历?” 金弓扬眉,惊讶地说道:“哎哟,看不出来,找我要情报来了?” “不是,”景形解释道,“她那天说她经历过,所以我想了解她的过去,想知道她的顾虑究竟在哪,我——又该如何去做。” 金弓无言,喝了大半杯咖啡才开口:“她说的应该是和初恋的事吧,上次你在办公室门口不也听到了?” 景形闷声应道:“嗯。” “宇熠然呢比以以大一些,在他开始临床实习的时候以以还在校,虽然医学生也很忙,可毕竟是在学校,和真刀真枪上战场还是不一样的。” “宇熠然属于很有自己原则规划,比如他忙了整一周休息半天,那他也会选择先去健身游泳,再回家打扫卫生收拾屋子等等。忙完他心中的待完成事项后还有时间,他才会回学校找一趟以以。久而久之,两个人的摩擦就越来越多。” “就连以以生日都是。我们几个关系好的朋友都想办法调班调休腾出时间来,宇熠然明明休息却还是姗姗来迟,快散场了才露面。当时觉得他真过分,但现在回头看,也不能说他不对,感情里是要有个人空间。但是,在他心里自己的事情比以以更重要吧,这么想确实挺伤人。” “我后来回想,应该是从那一刻起,以以彻底放弃了这段感情。包括后来宇熠然确定出国之后才来通知以以,说他会定期回来绝不影响他们的关系。真是可笑,毫不商量就闷声搞事,怎么可能不影响?” “以以也比较猛,”金弓回想往事不由失笑,“她跟宇熠然说,不是不影响吗?那你有种跟我去领证,要么领证要么滚,所以就分手了。” “以以的考量是有道理的。科室主任今年退休,她要是接了副主任的职位只会比现在更忙。这也是为什么医生婚恋大多都内部解决,在医院还能保证每天打个照面,否则连续几天都见不到人。” “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你能忍受多久?两三周可以,两三个月或许也可以,两年三年呢?二十年三十年呢?”金弓叹气,为温以以也为自己,前任前前任包括前前前任都是因为这个理由提的分手,他也很绝望。 “此外,年龄基本和阅历成正比,这种差距会激发很多矛盾。而且思想维度不同,遇事选择就有偏差,分道扬镳的几率也更大。你这个年纪,爱情可以比天大,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可等你到三十岁到我们这个年纪,爱情还不如今天不加班能早早休息来得要紧。” “退一万步讲,对于以以这个年龄,在世俗眼光中已经是晚婚了。我说这些不是给你施压,就是单纯的假设。假设你们有缘无份没走到最后,她面对的婚恋压力会倍增,但对你其实没太大影响。虽然我很讨厌性别歧视,但这就是社会现状,我们每个人都只能接受。” “这些话她不会说给你听,但我觉得你得知道。回去再想想吧,你先把自己这边考虑清楚,再去想温以以的事情。” 第21章 师兄说把他的那份给您 金弓自觉将此事瞒下,没告诉温以以,但对她感情状态的关注度直线上升。 在他第无数次旁敲侧击问是否有新情况时,温以以实在受不了了:“你最近为什么总关心我的感情状态?你要给我介绍?” “这不是好奇嘛。”金弓咂咂嘴,“我说你真不想结婚?” “我跟谁结?一个人结?” “那你前任想结,你咋不结呢?” 温以以终于放下手头的活,无奈地解释:“他的工作朝九晚五,人生规划是结婚生俩娃,节假日周末要去旅行,逢年过节一定要串门走亲戚,我怎么跟人结?” 金弓失笑:“行行,懂!” “你呢?你也单了挺久,怎么没动静?” “没人看得上呗,哪像你,前有初恋后有那谁。” “没谁,”温以以没好气,“没事赶紧走人,我一会还有手术呢。” 金弓咂咂嘴,寻摸景形好像还真没动静,莫非他成功劝退了?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咳,我有个发小,你考虑不?”金弓试探着说,“搞科研的,在研究所工作。人好品质佳,五官周正无不良癖好,跟你年龄相当门当户对。如何?” “行啊,认识认识不也挺好。”温以以一口答应。 金弓瞪大眼睛,以前好说歹说不同意,现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但没关系,愿意就行:“说定了不许反悔!他下周回来,下周六晚上腾出时间我安排!” “既然您安排好了,不如——” “明白明白,我滚了!” 金弓走后,温以以笑容渐敛。既然决定了,实在不该再犹豫挣扎,可她总想到那天景形弯腰和她平视时眼中的坚定,想到面对明晃晃的刀尖时横在她面前的背影。 她揉揉眉心,克制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和金弓约在下周末,这周末倒是非常空闲。春暖花开,顾念念带着学生去春游,也没有时间。百无聊赖的温以以突发奇想,独自去了环城公园溜达。 温大医生的日常就是有工作无生活,上次来环城公园不知道是四年还是五年前。 走过徐徐的微风和初绿的草坪,她选了个在树下的长椅盘腿坐下,开始吃打包的汉堡王。就这样边吃边看河边人来人往,倒是格外悠闲。 待她干掉一整个汉堡、一份薯条和两只鸡腿后,便到了她最爱的饭后冰激凌时间。 此时,沿着河边走来的一队背着画板的年轻人吸引了温以以的注意。自从认识景形后,她对美术生的关注度直线上升。 几个年轻人商议后确定了写生的地点,便四散开来开始干活,支画架的支画架,掏背包的掏背包,好不热闹。 温以以顺着他们的朝向望去,只见河面波光粼粼,城墙在阳光下蔚然而立,景色确实不错。因为她着实好奇专业选手们能画出何等效果,便打消了起身的念头,继续黏在板凳上看了起来。 直到一位寸头男生出现前,画面是一派祥和。 景形中午睡过了,就没跟着大部队一起坐地铁,而是骑摩托赶了过来。最近他一直在反复回忆那晚温以以的话,思考金弓提出的问题,心情和状态都不甚美好。 和众人打过招呼后,便独自选择了一个偏远的角落席地而坐,位置恰恰在温以以前方四十五度角外十几米处。 即使隔了老远,温以以还是立刻认出了来人。 第一秒。 温大医生:这都能遇到! 下一秒。 温胆小鬼:想逃! 就像金弓所言,她是喜欢景形。且不说屡次出手保护她,试问一位帅哥对你格外关心格外不同,你说什么他都听,还特有分寸感,这搁谁不迷糊呢?但这点喜欢不足以支撑她迈出这一步。 温以以起身准备离开。恰好景形支好了画架,一手支着膝盖举着调色盘,另一只手在眼前笔划,像是在取景。 初春的阳光并不刺眼,反而让人感到温暖又亲密。或许是被偶然的相遇打动,或许是被眼前的画面吸引,温以以还是停下脚步,再次坐回长椅。 “师兄,你帮我看看”一位年轻的女孩走到景形跟前,像是在询问专业问题。 景形不喜欢与人离得太近,特别是女生。可师妹蹲在旁边,他又叉着腿坐,实在不好保持距离,于是景形迅速单手撑地站了起来,“站着说。” 师妹不明就里,但也跟着起了身。 温以以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在景形的优点清单里加了一条:男德班优秀毕业生。 解答完师妹的问题,景形坐回草地。并不是不愿帮助师弟师妹,但他真的不想和人有过多的交流,于是他掏出耳机带上,这才继续投身自己的作品。 硕大的头戴式耳机仿佛写了几个明晃晃的大字:莫挨老子。 温以以不是没见过景形画画,但却是头一次见他全身心投入的样子。 在医院见到的景形是患者家属,是一个年纪不大就要负责重病父亲的男孩。私下笨拙地关心她的景形,是一个毫无恋爱经验的毛头小子。但此时此刻,她见到的景形,是一个全身散发着魅力的青年画家,全身心投入所爱的事业让整个人闪闪发光。 一个蓝衣服外卖小哥穿过草坪,直奔这群美术生而去,原来是一个男生点的奶茶外卖到了。他起身,将奶茶发给每一位同学,最后才是远离人群的景形。 景形取下耳机,冲男生摆摆手,又说了些什么,男生边听边向温以以的方向看了过来。 温以以突然紧张,直觉不好。 果然,男生起身后,直直朝温以以而来。 温大医生溜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一时进退两难。 男生也有些不好意思:“您好,您是温医生对吧?” “我是。” “我们点了奶茶,师兄说把他的那份给您。” 温以以看了看局促的男生,又看了看景形那格外安稳的后脑勺,只得接过,“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 温以以微笑点头,目送他跑去跟景形汇报任务完成,最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所以,景形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发现了她! 第22章 想她,想见她,想拦住她 温以以这边还是一脸茫然,且有那么一些被发现后的尴尬。 但是,她若即刻离开只会更尴尬。 正当她表面气定神闲实则坐立不安时,景形终于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今天的景形还是一身黑色卫衣和黑色工装裤,再简单不过的穿搭,但配合着他看似漫不经心的步伐和隐隐藏不住的笑意,就多了点别的味道。 他在温以以面前站定,问道:“奶茶——好喝吗?” 温以以眼神微微有些躲闪,可又暗自觉得好笑,到底有什么可心虚的!于是她也回以微笑道:“谢谢!” “来环城公园散心?” “嗯,”温以以拿起包准备起身,“时间不早,我先——” 景形屈起一条长腿,就这样大剌剌地蹲了下来,也打断了温以以的话。 温以以提着背包的手不自觉收紧,甚至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景形就这样仰视着,笑着拆穿她的小九九:“我刚给你时间离开,你却没走,就说明不想走。” 在她面前素来乖巧又谨慎的弟弟突然变得气定神闲,温以以十分不习惯。她眯了眯眼,装作无所谓道:“小屁孩撩谁呢?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看到我了?” 答案当然是肯定。 在温以以看到景形之前,景形就看到了温以以。 他停摩托车的地方恰好在那张长椅的左手边,所以他一停下车就看到了大医生盘腿坐在那炫冰激淋,吃得那叫一个开心,所以他看得也很开心。于是,原先只是迟到了十分钟的景师兄,光荣地迟到了半小时。 如果他直接去打招呼,想必温以以一定立刻离开。如此,还不如假装没看到,她若不想和他接触,也可以免去打招呼这个环节,若是还想坐坐,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既然早已知晓温以以的存在,景形选的位置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一方面可以远离人群,另一方面,环城公园这里堵车严重,想必温以以是坐地铁来的,而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不远处的地铁站。只要温以以离开,他必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没有,”景形睁眼说瞎话,“但我画画的时候,总觉得有人盯着我看,想来想去只能是你。” 温以以无奈地摇摇头,好笑道:“所以,平时在我面前装那么乖巧,其实是藏着尾巴呢?” 景形也是头回对女孩这样,害怕自己的举动让温以以觉得不适,急忙解释道:“不好意思,有些唐突。今天遇见你心情很好,所以——” “我先走了,”温以以不等他说完,“快去忙吧。” 景形一僵,只得随着温以以起身,“那——我送你去地铁口。” 温以以刚想拒绝,可看到景形满脸的懊悔和不知所措,又有些于心不忍,“好。” 二人并肩向地铁口走去。温以以不是没发现那群美术生偷偷摸摸吃瓜的小眼神,却只能假装无事发生,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如何被编排也无妨。 眼看地铁口快到了,景形绞尽脑汁憋出了一句:“最近忙吗?” “还好。” “明天还休息吗?” “嗯。” “明天我要去植物园写生,那里景色也很不错,还有咖啡厅和茶室,很适合休闲,”景形铺垫了一长串,这才步入正题,“你有没有兴趣?” 温以以忽然驻足,却不答话。 “——当然我只是提议。而且植物园很大,你就算去我们也很难碰面。我就是觉得你喜欢这里,那肯定也喜欢植物园的环境” “景形,”看着努力给自己台阶的景形,温以以愈发觉得自己不是东西,“谢谢你的推荐。不过,我就不去打扰你写生了。” 景形的眼神蓦地一暗。 温以以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谢谢你的奶茶。走了!” 说罢,便毫不留恋地离开。 待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景形这才转身,回到了写生的地点。 周六,温以以收拾打扮完毕等着金弓来接,却等来了小高的电话。 “温医生,实在不好意思,七床患者家属非要见主治医。说是问了学医的亲戚,觉得手术方案有问题,您看是否能来一趟医院?” “七床,不是下周就要手术吗?” “是的,我怕拖周一来不及。” 温以以看了看时间,道:“我现在过来,你先安抚家属情绪。” 挂了电话,她给金弓发了短信让待会去医院接她,便出发踏上了加班之旅。 温以以秉持着良好的素养对手术方案逐一解释,甚至还被迫同家属口中的学医亲戚通了个电话。总之就是费尽口舌费劲耐心,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说服家属。 待家属走后,温以以来到护士台:“小高?” “来了!”小高端着托盘从802病房出来,“搞定啦?” “嗯,”温以以揉揉太阳穴,“应该没问题了。为以防万一,你今天还是多留心一下。” “懂,没问题。” “温以以!”金弓从电梯出来直奔护士台,“这都多久了,我发小都到了!什么事耽搁这么久?” “和家属说手术方案的事,”温以以看了一眼时间,确实已经迟到了半小时,“不好意思,写完医嘱就走。” 小高瞪大眼睛,视线在二人身上打了个来回:“温医生这是去——相亲?” 温以以写医嘱的手停下,拿起笔敲了敲小高写着“八卦”二字的脑袋:“什么相亲,他不知道抽什么疯非要给我介绍他发小。” “金医生,您发小帅吗?配我们温医生怎么样啊?” 金弓斜倚着护士台,摸了摸下巴,故作深沉道:“那肯定是帅的,有我的三分之二帅吧。人好品质佳,还是科研人才,国之栋梁配优秀女医生,不错吧?” 小高自动忽视了金弓自夸的那句,脑补了下画面,已经萌起来了:“听起来就很般配,这对cp我先磕为敬!” 温以以将医嘱塞给小高,打断了二人的胡言乱语:“快去忙吧,我走了。” 说罢,扯着金弓向电梯间走去。 “温医生加油呀!”小高侧身,看着温以以的背影笑得像瓜田里的猹。 一墙之隔,从药房取完药后走楼梯上来的景形,握着门把手的手逐渐收紧。 和金弓聊完后,他确实犹豫了。不为别的,就为温以以将要承受的压力。如果真如金弓所言—— 景形缓缓地坐在楼梯上。那天偶遇,他看出了温以以的动摇,她的眼神躲闪就说明她也在思量此事,说明她有将他当作异性来看。但是,这什么都代表不了。 如果是为了她,那他愿意退后一步,只做偶尔问候的朋友。可如果她始终没有遇到门当户对的对象,那他就徐徐图之,努力和她比肩。 他以为自己能够做到,但听到方才的对话时却如坠冰窟,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嚣着想她,想见她,想拦住她。 第23章 我也喜欢你 温以以这日又喝多了,同样喝多的还有金弓。 金弓的发小叫韩缕,确实如金弓所言人好品质佳,性格温润说话温柔,一看脾气家教都极好,和温以以也聊得来。 饭桌上气氛融洽,金弓便没忍住要了两瓶红酒。由于韩缕酒精过敏,散摊后开车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韩缕从大学开始就在s市,博士毕业后又留下工作,如今工作调动终于回来,确实感慨万分。金弓许久不见好兄弟,这一开心,酒就喝了不少。 温以以却恰恰相反。 在这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之中,她愈发觉得孤独。韩缕不是不好,相反是非常合适发展的对象,可她偏偏就不想。她表面上愈是说说笑笑,内心却越觉得空虚。 于是,九点多散场之时,温以以和金弓喝得都步履不稳。韩缕一手掺着一个,跌跌撞撞走到停车场,又一个一个扶着上了车。 “以以,你家怎么走?”韩缕问道。 温以以其是听到了,可酒精作用下她完全不想接话。 “走,我给你指路!xx路xx小区!”金弓倒是兴致十足,“温以以,你就说我这兄弟怎么样,靠谱吧!” 韩缕哭笑不得,拍了副驾驶的金弓一把:“喝这么多,少说点话,休息会。” “不用你还不知道我,咱俩高中——毕业那会,我就千杯不醉现在年龄涨了,酒量自然——也涨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温以以突然捧腹大笑。 “你笑我?”金弓扭过身子,下巴搭在椅背侧边瞪温以以。 “昂,我现在都还记得你吃菌子中毒,我哈哈哈哈哈哈——”这段往事什么时候想起都足够搞笑。 韩缕产生了好奇心:“菌子中毒?然后呢?” “温以以你不准乱讲——” “我和金弓支援云南的时候刚好雨季,他就跟着村里的大爷去捡菌子,回来以后自己炒。不知道是没炒熟还是怎么回事,给中毒了,”温以以喘了口气,继续讲道,“我刚好去找他,一打开门,就看见他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以以!!”金弓恨不得跳到后座捂她的嘴。 “金弓人如其名你知道吧,跟个虫一样在地下蠕动,脸着地趴在地下双手并在腿边,全靠弓背撅屁股往前蠕动,我都懵了!我就喊他,他说别跟他说话,有蛇追他,他要快快跑哈哈哈哈哈哈哈——” 金弓终于放弃治疗,瘫在了副驾驶。 虽然嘲笑别人的糗事不太道德,可韩缕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说说笑笑间,车停在了温以以家楼下。半路上突然下起了雨,此时正值暴雨如注,敲打着车窗发出阵阵击打声。韩缕问过金弓后,跑去后备箱拿出雨伞,这才绕回来帮温以以打开车门,扶着她下来。 “帮我拿一下伞。” 温以以不明就里,还是照做了。就见韩缕腾出手来脱掉西装外套,然后绅士得批在了她肩上。 “走吧。”韩缕接过伞,自然地说道。 温以以看着身上的黑色西装,想到的却是暴打渣男那天,景形为她穿上的黑色卫衣。 她抬头笑了笑,便跌跌撞撞向雨中走去,韩缕见状只得跟上。雨伞倾向温以以那侧,韩缕的衬衣瞬间湿了大半。 待温以以依靠本能走到单元门口时,却见到了坐在台阶上的景形。 念了整晚的人就这样出现在家门口,温以以一时有些恍惚。 醉鬼口齿不清,含糊地打招呼:“景形?你——怎么在这?” “嗯。” 温以以浑身发软便靠在了单元门上,抬头冲他傻笑,暗自感慨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韩缕见状,问温以以:“这是你朋友吗?” 温以以像是被唤回神志,收起笑容,回答道:“嗯是,你先回去吧,谢谢你。” 韩缕得到确认,放下心来,冲景形道:“她有点站不稳,麻烦你留心。” 而后向温以以道别:“那我先走了。” “拜拜!”温以以冲他挥手。 看着她一副醉鬼模样,景形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更何况——他有点生气。 他看了看她身上明显属于男人的西装外套,无声地叹气:“我送你上去。” “不用我——还能走,我没问——” 话音未落,她鞋跟一崴便向一边倒去,景形连忙搀住她的胳膊。 “走吧。” 绊了一下后,温以以变突然乖顺,任由景形抓着她的胳膊肘带她进了电梯。 电梯上行,温以以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终于来到满是绿洲的终点,侧身轻轻靠在了景形的肩上。 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景形那满腔醋意和对自己的怒火,瞬间像羽毛一样飘散在空中。 待出了电梯,温以以兀自走到家门口,转身背靠着门,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景形。她这会有点飘飘然,不过就在几个小时前,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她确实是后知后觉的那种人,对于爱情总是保持钝感。可见到韩缕后,她才发现,其他男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她想到景形,吃饭的时候会,说话的时候会,静静坐着的时候也会。 所以,既然喜欢,何苦考虑那么多,何苦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你来找我啊?” 景形隔着三步,应道:“嗯,你喝多了回去休息吧,改天再说。” “今天金弓拉着我和他发小吃饭,他一直跟我说对方如何优秀多么合适,今天一见,确实。”温以以低低地笑了。 景形声音沙哑:“你没有必要跟我说这些。” “我觉得你得知道——” “你明知道我的心思,为什么要讲给我听?!” 温以以忽地有些发愣,这是她头一次在景形身上看到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可在景形看来,她的沉默和心不在焉就是火上浇油,再联想到她和别的男人喝酒,便更加窝火。所有的心理建设,所有的徐徐图之,都转化为一句:去球! 他将靠在门上的温以以拉至身前,几个深呼吸后说:“温以以,我——” “嘘!”温以以食指贴上了他的嘴唇,柔软的触感让他瞬间哑火。 “年下不叫姐。”温以以仰头,微微涣散的视线扫过他的下巴、嘴唇、鼻梁,直到他的眼睛。 温女王直球:“喜欢我?” 景形一眯眼睛,就将人摁在了门板上。 “嗯,喜欢。” 明明是温以以被笼在他的空间和气息中,明明她如此瘦弱如此娇小,可又是如此运筹帷幄,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景形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喜欢温以以,喜欢到可以不在乎所有的不喜欢。 温以以微微一笑,跟他碰了碰鼻子:“嗯,我也喜欢你。” 第24章 有些事情,说不如做 景形呼吸粗重,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手重重抵在门板上,希望那冰凉的触感能唤回自己的理智。 “你说什么?”他的嗓音喑哑。“你再说一遍?” 有些事情,说不如做。 温以以看着近在咫尺的景形,感受着男孩肌肉紧绷的臂膀,环住他的脖子便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红酒味的吻。 景形这一瞬间只觉得头皮炸裂,所有的克制所有的疑惑都被抛之脑后。他反客为主,搂住温以以的腰背,又重重吻了下去。 楼道的感应灯暗了又亮,亮了又暗,交叠的身影却始终未变。 景形微微抬起头,于喘息之间问道:“为什么?” 温以以笑而不答,而是从包里掏出钥匙。灯光昏暗,钥匙怎么都对不齐门锁,非但打不开门,反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扰得春水皱起,心痒难耐。 景形见状,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开了门。 “咔哒!” 待门再次闭合时,温以以把钥匙和包扔在鞋柜上,转身推了景形一把。 “咚!”男孩的脊背和门板接触,发出闷响。 黑暗中,粗重的呼吸声打破了客厅的静默。 温以以借着酒意和破罐子破摔的狠意,动作也更加放肆。当嘴唇温软的触感第二次出现在景形颈侧,扶在他胸膛的纤纤玉手也慢慢向下,直直拂过小腹还没有停手的意思时,景形终于阻止了她的胡作非为。 景形被搞得苦不堪言,得偿所愿的狂喜和没得到回答的疑惑交织碰撞,又让他高度紧绷。 他握住温以以的手腕:“不闹了” 温以以几番尝试却怎么都挣不开,终于放弃了做点什么“成年人的事情”。 “听话,”景形不敢松劲,生怕她来个出其不意,“你喝多了,快去休息吧。” “我很清醒”因为脸还埋在景形胸前,声音有点闷。 “是我不清醒,”景形顺从地说,“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明早明早来找你。” 温以以侧耳聆听,外面依然大雨滂沱,雨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外面雨好大,今天就别走了吧。” 景形依然搞不明白她为何转变得如此突然,几乎是在光速推进关系。但无论如何,他留下都不合适。他说:“没关系,我打车回去就——” 温以以侧身蹲下,一只手还被景形攥着,另一只手压在上腹部,很是虚弱地说:“可是我胃疼。” 这下景形便顾不得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他手忙脚乱地摸着客厅开关的位置,待柔和的暖光洒满整个房间后蹲了下来:“严重吗?还能站起来吗?” 女生长发披散看不清表情,也不回话。情急之下,景形将她一把抱起。 身体陡然一轻,温以以不由惊呼。她确实有点不舒服,可更多的是为给景形留宿找借口。 景形微微犹豫,还是觉得直接进卧室不合适,便将她轻轻放在了沙发上,调整抱枕的位置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家里有牛奶或者蜂蜜吗?” “有在冰箱里。” 景形拿过一边的毯子为她盖好,便起身去了厨房。 她的厨房简直是一尘不染,一点油烟都没有,一看便是不常使用的样子。打开冰箱,目之所及除了饮料和牛奶只剩下两个鸡蛋。景形不由叹气,真不知道平时不上班的时候她靠吃什么度日。 微波炉的牛奶咖啡档位需要一分五十秒,在这一分五十秒的时间里,景形想了太多,快想完这辈子了,可转过头来,又被巨大的不安笼罩。他不知道温以以为什么回心转意,这一点如利剑悬于头顶,让他怎么都不安心。 “叮!” 温以以的胃着实越来越疼,吃辣喝酒可不是诱发胃病。酒意慢慢散去,钝痛却绵延不绝。她闭着眼睛听见景形的脚步由远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淡淡的奶香。 “还好吗?来喝点热牛奶。” 她睁眼,看到景形蹲在沙发边低头看她,眼神里满是关切和担心,才发觉身体不舒服有人关心的日子属实久违了。 她小小声道,带着不由自主的撒娇:“嗯,你拉我。” 虽然景形依然没什么表情,可这种依赖他很是受用。 温以以靠着景形,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整杯。不知道是他的体温还是牛奶的温度,胃痛缓解了不少。 待她手软脚软地洗漱完毕,还记得为景形拿出一次性洗漱用品,这才摇摇晃晃往卧室走去。 “洗漱用品在台上,今晚——” “去睡吧,我睡沙发。” “好,晚安。” 景形看着她的身影消失,轻手轻脚地去洗漱。客厅的挂钟上时针已指向2,可他依然毫无睡意。他猜不透温以以的心思,等明天她酒醒,还是得好好谈谈。 这一晚,卧室里的女人毫无心事睡得香甜,沙发上的男孩却坐卧不安。待天光乍亮,景形便起了身,拿起钥匙出了门。 景形去了附近的超市,又绕路去一家早餐店里买了豆沙包和粥,这才满载而归。待他回来将温以以的冰箱填满,又把早餐放在微波炉里做好准备,才又坐回沙发上,掏出画册画了起来。 好像从高中起,素描画册就是他的解压空间,有什么不开心的烦躁的想不明白的事情,或者有什么开心的想要记录的场景,他都会一头钻进二维平面,创造只属于自己的线条。 八点刚过,卧室里传来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 “喂” 他听到温以以接起了电话,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踢里哐啷的响动。 “现在什么情况?” “好我知道了,去开手术室再通知赵医生一起进,我十五分钟过来。” 卧室门打开,温以以飞速冲进卫生间开始洗漱,刷着牙才想到沙发上的人,便直接叼着牙刷出来:“我今天有紧急手术,要不你先——” “我和你一起。” 景形说完便去了厨房,热完早餐温以以也恰好做好出门准备,二人一起出了门。 进了电梯,景形将早餐递给她:“路上吃,别饿着进手术室。” “来不及了——” “我开车,你在车上吃。”说罢,景形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车钥匙。 “好。” 第25章 因为我急了 时间紧迫,直到坐在车里,温以以才打开景形给她的餐盒。上层是两个豆沙包,下层的粥还散发着热气。 “你——早上出去买的吗?” 景形边打转向边应道:“嗯,快吃吧。” “有点多,我吃不完。” “你先吃,吃不完给我。” 温以以偏头看他。出地库时会途经一片方形的玻璃窗,晨起柔和的日光铺洒,恰恰照亮了景形下颌的轮廓和微微翘起的唇角,让她不由心动。 正当她想倾身送上一吻之时,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于是她开了外放,边吃边交流。 “温医生,情况非常紧急,您还要多久到?” “七八分钟。” “那我让小高下来帮你停车。” “不用,报告现在发我。” “好微信发您了。” 通话内容涉及专业术语景形听不太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此刻的满足,毫不见外的免提充分说明了温以以的态度。 温以以狼吞虎咽,腮帮子鼓鼓囊囊,景形在等红绿灯时回头看她,觉得格外可爱。 到医院门口时温以以才刚吃完豆沙包,她猛灌了两口粥,将保温桶塞给景形:“我走了!”说罢,不等景形的回答,便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外科楼。 景形含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端起保温桶将她剩下的粥喝掉。将车停在车位上后,他没去医院,反而打车回了家。 温以以的手术时间一般都在四五个小时,下了手术正好是饭点。昨晚还在胃痛,一大早没吃多少就进手术室,中午得好好吃一顿才行。 主任和温以以一起进的手术室,为患者实施右侧脓胸病灶清除引流和胸膜剥脱及肺破裂修补术。不过手术进展顺利,两个多小时便结束了。回到办公室,她看景形没在,车钥匙也没送上来,便知道这家伙多半是回家做饭了。 果不其然,敲门声于十一点多响起。 “进。” 景形提着饭盒走进来,有些懊恼地说:“不好意思,没想到手术这么快结束。” “没关系,刚结束不久,你这是——回家了一趟?” “嗯,你昨天胃不舒服,今天得吃点清淡的食物。” 这突然确定关系,昨天因为有一方醉酒,今天早上又因为时间紧迫,并未觉得有何不适应。如今时间充裕又在密闭空间独处,两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自在。 温以以打开饭盒,又是色香味俱全的三菜一汤,量也着实不少。她主动提出道:“那跟我一起吃吧。” 景形抽过一旁的凳子坐下,答道:“不用,给你一个人带的。” “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陪我。” 察觉她话里话外的亲密感,景形的耳朵不自觉的动了动,还是顺从地坐了过去。温以以从抽屉中掏出两双筷子,边递给他边问道:“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是,”景形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将筷子架在碗沿上,偏头看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昨天我就想告诉你,结果你不听我说完就乱发脾气,”她不由勾起唇角,“所以今天轮到我先问你。你昨天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景形自嘲一笑,道:“因为我急了。昨天我无意中听到你们在护士台的谈话,挣扎了很久,还是想正式地向你表明心意。不觉得你会同意,但至少能让我彻底死心。所以,你为什么突然——” “因为我也急了,”温以以托着下巴看他,“我昨天不是说了吗,金弓的发小非常优秀,从任何方面考虑都是比较合适的对象。但是他不是你,我不喜欢他。” 景形蓦地抬眼,悬而不决的心终于落地,她的告白让他欣喜若狂。 温以以笑得调皮,直直看进他的眼里:“我只喜欢你。” 在感情里,通常是男生主动的更多一些,所以女生主动起来显得格外勇敢,格外动人。景形猛然握住温以以的扶手,连人带椅子便拉了过来。 椅子的轱辘很是灵活,温以以只觉得自己一个顺移,便落进了男孩坚实的怀抱。 景形的手停留在她的肩背,很重,比她还端在手里的饭碗重太多。同时又很轻,像对待一件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 吃完饭,又是景形自觉地去清洗,温以以留在办公室泡茶。可能是得偿所愿,她今天看什么都顺眼,连窗外灰突突的阴霾天也变得可爱起来。 她端着茶杯走到窗边,周末医院里的车流量明显少了很多,偶尔有一两辆车停在院楼前,接上了人很快又离开。既然今天下午无事,不如珍惜这难得的空闲,和小男朋友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景形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像极了他那副展出的画。他收好饭盒,走过去同温以以并肩而立,问道:“在看什么?” “嗯?”温以以回神,将景形的那杯递给他,“没看什么,在想今天难得无事,不如去做点什么。”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去。”景形喝了一口茶,应道。 “我想——去你们学校看看。” 她的回答出景形意料。景形不禁扬眉,道:“怎么想去y美?” “嗯,满足一下你没谈过校园恋爱的遗憾,怎么样?不欢迎?” 景形急忙道:“当然欢迎,只是校园没什么意思,怕你无聊。” 温以以语气自然地反问:“跟你一起怎么会无聊?难道你跟我在一块无聊?” 景形不由露出淡淡的笑容,她的撩人大法属实一套一套。他略带无奈地说:“温以以,你真的很会。” “昂,我要不会的话你怎么会喜欢我?”温以以最后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拍了拍手上 并不存在的灰尘,不给景形回应的机会,便说:“那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温以以回身,十分自然地牵起景形的手。 景形一愣,不由停下脚步:“在医院,还是不要——” “藏着掖着算怎么回事啊?”温以以晃了晃二人交握的手,“怎么着,不愿意让大家知道?” 怎么可能,景形做梦都想让全世界知道。只是他担心这样影响温以以,毕竟姐弟恋并不为所有人接受和看好。见识过之前谣言的传播速度,他不想为温以以带来任何负担。 于是,他隐晦地说:“不是,我怕影响到你,不公开也没关系。” “年纪不大想的事不少,走啦!”说罢便拉着景形向电梯间走去。 景形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嘴角上扬,她总是能如春风化雨一般让他忘掉所有烦恼。 周末的电梯比较好等,两人十指依然紧握看着数字一点点接近8。 “叮!” 电梯门打开,温以以抬脚便要往里走,然而—— 论恋爱第一天就被领导和同事撞见是什么体验。 第26章 酿了一周的醋 副院长和主任带着几个今日还在值班的医生,站在电梯里和温以以大眼瞪小眼。副主任不太清楚情况,主任和同事们确是见证了她和景形流言纷纷的全过程。 只见几位同事缩在主任和副院长背后,实力演示什么叫目瞪口呆。 温以以压下慌乱,镇定地打招呼道:“张院长好,主任好。” 正当她准备悄悄捏一下景形的手,示意他跟着问好时,景形却先一步点头致意:“您好!” 主任笑了笑,说:“我们要去四层,上来吧。” 八层到四层按理说很快,可温以以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长。碍于副院长也在,主任忍耐住没调侃他们,可眼神却滴溜溜转,充分说明一切。主任都这样更不用说几位同事,眼神交汇中全是兴奋和八卦。 众人出电梯后,只见几位医生齐齐整整转过身来,对着电梯里的小情侣竖起了大拇指。 温以以: 电梯门闭合后,景形才开口道:“会不会影响到你?” “没事,早晚都会知道。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早传开早完事。”温以以满不在乎地说,“车钥匙还在你那吧?” “嗯,一会我开车。” “早上没来得及说,车技可以啊!经常开车吗?” 恰好电梯抵达b2,景形牵着她边走边说道:“嗯,以前为了接送我妈。” 温以以咬咬唇,犹豫半晌还是选择问出来:“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呢?” “脑溢血,突然就没了。” “抱歉。” 他扭头冲温以以笑笑:“没事,起码她没经受太多痛苦。她是高中语文老师,可惜我语文从未学好过。” “我的语文也不好,要不为什么选择理科了呢?哎一直没问你,你怎么走上美术这条路的?” “我是单亲家庭,全靠我妈一个人带。小时候为了不让我哭闹,她就把大白纸铺在地下,把我和彩笔都丢上去让我随便画随便玩。听她说,有一次收拾垃圾的时候发现我画了一幅她坐在桌前备课的场景,画得特好,她觉得我很有天分,就开始把我送去学画画了。” “你也很享受画画的过程,是吗?” “嗯。我从小性格就比较——不活泼,不爱与人相处,和纸笔待在一起让我觉得很放松,好像在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 说话间,二人上了车,开始向y美出开去。 待驶出医院,温以以才缓缓地说:“其实——我看到你发在学校论坛的视频了。” “嗯,我知道。” 本以为景形会惊慌,却不想如此镇定。她回头看他,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景形淡淡地说:“之前你的朋友金医生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惊讶过了。” 抓住两个背着她暗通款曲之人,这下温以以来了精神:“你俩什么时候沆瀣一气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景形看了看后视镜,熟练地汇入左拐车流,才回答:“就在你和初恋重逢的第二天。” 嗯,这坛醋虽然前前后后才酿了一周,可这味道也够酸的。 温以以不由喜笑颜开,毕竟小醋怡情。她故意逗他道:“我想想,那距离今天是七天零——十二个小时左右吧,你看我记得清不清?” 景形就是因为吃醋才故意提初恋的事情,听她这么一说更是醋意大发,狠狠咬了咬后槽牙。 他突然打右转向,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温以以搞不清楚状况,问道:“怎么——” 景形将安全带一松,倾身便堵住了她的后半句话。这是一个略带薄荷糖味道的吻。 初始的惊讶散去,留下的只有有情人之间渴望靠近的冲动和欲望。 过了许久,景形微微抬起头,复又惩罚性地在她的唇上狠狠啄了一下,嗓音沙哑又略带霸道地说:“以后不许提他。” 温以以不答话,可笑容愈发明显,每个毛孔中都散发着得意。 景形不由眯眼,夹着对那位初恋的嫉妒和对自己总是沉不住气的懊恼,再次深吻下去。温以以先是十分配合,可察觉到这个吻里掺杂着的火气时,便微微偏开头,倾身拥住了他。 景形察觉温以以抱着他的双手在不断用力,耳边传来一阵温热的气流。 温以以趴在他的耳边,像说悄悄话似的低语:“逗你的,我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天晚上有你在。” 闻言,景形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你就是故意惹我生气是不是?” 温以以当然是不会承认,撒娇道:“哪有?我都说了,只喜欢你,所以别醋了!” 等车子再次回到正常的行驶轨迹,温以以才猛然想起还没来得及问他和金弓是怎么回事,没办法,只能怪男色误人。 “你和金弓怎么回事?怎么还背着我见面呢?” “嗯,想问问你的事情。为了堵到他,我可是下午四点就到车库,一辆一辆车看过去才找到他的车位。” 温以以忍俊不禁:“太有毅力了吧!然后呢?” “我中间接了个导师的电话,车库信号不好,我又怕他趁我不在走了,就把摩托横在他车头前面,还真把他截住了。” 温以以大笑,问道:“他什么反应?是不是气到跳脚?” 被她的笑容感染,景形也不由微笑,道:“差不多,在我取掉头盔前感觉他想揍我。” 绕了个圈,温以以还是没忘记正题,问道:“那你找他问什么了?” “问你以前的事情。” “莫非是——感情经历?” 周末,学校附近的商圈人满为患,堵车也比较严重,只能开开停停。趁着停车的功夫,景形飞速看向温以以。虽然没看出她是否因此不高兴,但还是开口解释:“嗯。不过你别误会——我不是想探听你的隐私,只是前天晚上你跟我说了你的顾虑,还说你经历过,我就想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我到底要怎么努力。” “没怪你,”温以以哭笑不得,“金弓在我面前怎么什么都没提,肯定是做贼心虚。难怪他前一阵那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所以就给你介绍他的发小。” 温以以瞬间把没说完的话吞回肚子里。 “——还拉着你去喝酒,喝到醉醺醺才回来。” “——昨天下雨还给你穿他的衣服,现在衣服还在你家里。” 温以以: 第27章 望妻石 前面的事情无法反驳,衣服这件事倒是能迅速解决,温以以立刻拨通金弓的电话。 “喂?” 昨天酒喝太多,金弓一觉睡到下午,突然被电话吵醒,还不知道今夕何夕。 “韩缕的衣服在我这里,明天上班我带医院,你帮我还给他。” 就听电话对面踢里哐啷一阵响,过了半分钟才传来金弓八卦兮兮的声音:“你俩有情况?怎么衣服都在你那?” 温以以看着景形原本转晴的脸再次阴云密布,不由扶额叹气,损友简直是恋爱路上的绊脚石。 “别胡扯啊,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关系!” 金弓永不言弃,道:“别,话别说这么死嘛!你看昨天你俩相谈甚欢,男未婚女未嫁,再发展发展呗?” “发展个头,我男朋友在旁边呢!你再说下去小心他揍你啊?” “男朋友!!!!温以以你给我老实交代——” “我忙着呢,挂了。” 在更高分贝的噪音传来之前,温以以果断挂掉。打这个电话是为了哄男朋友,谁要跟他解释这么多。 此时,车子平稳驶入校门,景形熟练地将车停在图书馆背后的地面停车场,熄了火,叹了口气,“怎么办,我以后只能被你吃得死死的。” 温以以扑闪着大眼睛,问:“为什么这么说?” 景形将她的手握在手心,男女的肤色和骨架差距体现得淋漓尽致。半晌,他道:“没听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会哄人吗?也没办法,我就吃这一套。” 温以以挠挠他的手心,抬起下巴质问道:“是吃漂亮女人这一套还是——只吃我这一套?” “你说呢。” 不等温以以回答,景形便下了车,绕到轿车另一侧打开车门,然后向她伸出了手。 “走吧,带你逛逛。” 这次是景形主动,紧紧牵住温以以的手。 “你在学校也算风云人物,这么招摇?”她调侃道。 “嗯,所以赶紧带你露个面。” 温以以原只是玩笑,可当二人牵着手走过食堂和图书馆时,她有点笑不出来了。 “景形,你平时在校园也有这么多人行注目礼吗?” 此时正值饭点,一批一批的学生从图书馆出来涌向食堂,景形一时没听清她问了什么。于是微微弯腰,侧耳问道:“嗯?怎么了?” 温以以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喜欢你的小姑娘肯定很多吧?” 景形闻言,就着这个姿势突然回头。 突然面对面靠这么近,温以以一惊,垫起的脚尖直直落下,却被景形一把揽住了腰。 以往每次的亲近都是在私密场所,突然在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路边这样,温以以只觉心跳加速,都听到自己心跳砰砰的声音。耳边传来往来路人的惊呼和窃窃私语,她愈发有些不好意思。 景形却对周遭的环境置若罔闻,就这么轻轻吻了上来。 这是一个发乎情止于礼的吻,不同于人后极度的亲昵,因为他并不想冒犯温以以。 男孩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现在就没有了。” 温以以不由笑了,她顺势环住景形的腰,抬头道:“还总说我一套一套,你也不差。” “嗯,不进步的话——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胡说!”温以以惩罚似的狠狠捏了一把景形的腰,“走吧,继续逛!” 春日午后微风徐徐,正值广玉兰盛放,阳光透过还较稀疏的枝叶倾落,温暖却又不会刺眼。 女人身着简单的黑色衬衣和深色牛仔裤,显得身型修长苗条,男生依然是一身黑色卫衣工装裤。二人说说笑笑间手牵手漫步校园,温馨又亲呢,任谁看都觉得格外般配。 当然,就在景形猛如虎的一通操作后,校园论坛炸锅了,几乎所有帖子都是偶遇研三景形和女友,还配有几张远远的背影照片。 当室友赵文骞发来论坛截图时,景形刚来到画室。温以以看景形打开手机后,脸色一阵轻一阵白,问道:“怎么了?” “论坛又” “我看看!”一说这个,温以以来了劲头,“上论坛给我瞅瞅!” 景形边打开论坛网址,边说:“真的没关系吗?如果你不想这么高调,我就——” “在上传一个视频震慑广大网友是吗?”温以以忍俊不禁,“倒是你,传开以后可就没小姑娘喜欢了哦!是不是有点可惜?” 景形微微沉吟后,牵着温以以走到他未完成的半幅作品前拍了张照片。一米八几的个子俯拍,照片囊括了二人紧紧相握的手、半幅画布和透过百叶窗的阳光。他登陆自己的账号,选中这张照片,然后反手给温以以看。 屏幕上是一条编辑好的待发帖子,文字是一个黑色的爱心。 “可惜?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温以以隔着手机看向景形,将男孩的认真尽收眼底。于是,她一反常态,忽地生出一股学生时代都没有的张扬,轻轻点了右上角的发送。然后她冲他扬起下巴,又得意地挑了挑眉。 在熟悉的画室,喜欢的姑娘面若桃花笑如靥,景形怎么会忍得住。 温以以窝在景形怀中,恰好能看到窗外夕阳西下。她嗓音轻柔:“和你待在一起,我好像都变年轻了。” 胸外科手术室外多了一座望妻石。 自从二人公开恋爱,景形便不再顾忌众人的眼光。每次温以以又临时手术或是时间较长错过饭点的手术,景形都会提着餐盒抱着画板,坐在手术室外通道长廊边画边等。 起初大家还会投以八卦的目光,时间久了都变成对温以以的羡慕——毕竟小男友又帅又贴心。 温以以无数次让他去办公室等,甚至给了他钥匙。景形每次嘴上答应,下次照样蹲在手术室外。久而久之,温以以只能随他去。 这日的紧急手术结束已是晚上十点多,温以以和几位同事一起从医生通道出来。 远远看到席地而坐的景形,众人又开始调侃温以以:“温医生,从哪能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啊?” “从天而降。” 众人哄堂大笑。 今天一起进手术的还有实习医生刘柯,小伙子踏实勤奋又好学,大家对他颇为满意。 景形察觉到大部队的出现,火速收拾好东西站了起来,看着温以以一点一点走进。 “景形,周末有时间没?” 小情侣相见,当事人还没说话,刘柯倒是先开了口。 景形牵起温以以,这才答道:“不一定,周五再看。” 刘柯还是紧追不舍:“景哥你就去吧!” 察觉温以以好奇的目光,景形咬牙切齿,声音从牙缝漏出来:“有没有眼色,滚蛋!” 刘柯如梦初醒,看了看温女王又看了看二人紧紧相握的手,忙不迭跑远了。 第28章 你个心机男 温以以问道:“你和刘柯?” 景形牵着她轻车熟路向电梯间走去,道:“嗯,之前有次跑山碰到就熟起来了。” “啊对,他也骑摩托。”之前为了赶时间去暴揍渣男还借用过人家的头盔。 “嗯,饿吗?” “饿!”温以以靠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今天连着两台手术,颈椎好痛。” 景形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些,道:“等会你吃完我给你按按。” “好。你今天怎么来的?” “打车,等会开你的车送你。” 温以以笑了,在景形不解的目光中笑意愈发明显:“怎么办?你真是五好模范男友。” “才五好?” “怎么可能!虚指好吗?” 电梯门打开,露出了金弓生无可恋的脸。 “你也手术?”温以以问道。 金弓和景形互相点点头算打了个招呼,道:“对啊,十个小时的手术。” 温以以啧一声,感慨道:“真惨。” “你以为谁都像你,有男朋友送饭有男朋友接送,”金弓哭丧着脸,“景形,我给你钱,你以后也给我带一份行吗?” “滚蛋!”温以以扬手就要揍他,“不许使唤我男朋友,自己找女朋友送温暖去。” “我没有啊!拜托你给我介绍一位人美心善还不介意医生这份工作的好姑娘,好吗?就要女版景形这种。” 温以以仰头看景形,恰逢景形也低头看向她,有情人对视眼神都在拉丝。 “景形这样的你就别想了,万里挑一,你找不到的!” “叮!” 电梯到了8层,温以以和景形走出电梯,就见身后的金弓狂按关门键。 “不想看你俩打情骂俏,走了!” 温以以回办公室火速吃完饭,同家属和护士交代完术后事项,这才和景形开车回家。 路上,在温以以打了第无数个哈欠后,她忽地想起了什么:“那你一会怎么回呀?” 景形看了眼后视镜,道:“打车,明早骑车来接你。” “都十一点多了,你就住我那吧,别来回跑了。” “没事。” 温以以不由回头看他。除了确认关系那晚,景形再没踏足她家半步,即使是凌晨结束的手术也会在送完她后回自己家。 景形知道温以以在这方面的态度,但他还是想慢慢来,不想有任何突兀和冒犯。 直到景形停好车,温以以还在发呆中。 景形揉了揉她的头发:“到了,想什么呢?” “在想——你为什么总不愿意去我家?” 他无奈地叹气,解释道:“没有不愿意,别多想。” “那你为什么——” “我觉得感情要慢慢来,不想冒犯到你。” 温以以皱眉:“我没有觉得冒犯啊?我只是不想让你来回奔波。” “是我比较保守,”景形微微一笑,轻轻吻过温以以皱着的眉心,“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直到洗完澡瘫在床上,温以以还在琢磨这件事。有些事情就是水到渠成,可景形这汪水直接筑起了铜墙铁壁,这渠怎么能成! 不过,契机很快就来了。 没过多久就是温以以的生日,照常一帮朋友要聚在一起吃饭,只是这次多了一个景形。 温以以生怕景形不自在,席间更是多加照拂,引得众人频频起哄。 “头回见我们温以以这么温柔,感谢小景让我们开了眼!” “就是,这你俩必须喝一个!” 一位女医生开口解围:“别起哄,明天要上班的话就别喝了。” 金弓不着痕迹地挖坑:“温以以明天休假哦~” 温以以一记眼刀飞去,金弓自觉端着茶杯起身,给景形的酒杯满上,又来给温以以倒。 景形抬手阻拦:“我喝就行,她胃不好。” 大家原是开玩笑,可小伙子如此知情识趣放得开,不当值的医生们便都端起酒杯,一来是祝福二人,二来也是图个开心。这么车轮战下来,景形喝了着实不少。 散场时,温以以察觉他有些步履不稳,急忙环住他的腰。 金弓转着车钥匙:“我送你俩回去吧,他这样也没法骑摩托。” “废话,全是你在那捣鬼!” “冤枉,我这是帮你试试他的酒品,人品如酒品,懂?” “懂你个头,开车去!” 温以以架着景形的胳膊,男孩还算清醒,控制者没有将全部重量压在她身上。 “还好吗?” 景形低低地嗯了一声。 一路上景形都十分乖巧地靠在温以以肩上微微闭着眼,连金弓都要感叹没见过酒品如此好之人。 温以以自觉将他带回家,倒不是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喝多了需要人照顾,去自己家里方便一些。 可等到进了电梯离开金弓的视线,温以以只觉得肩膀的重量一轻。还不搞清楚情况的她抬头看景形,就见后者退后一步靠在墙上,低头含笑看着她。 “你没喝多!” 景形笑了,道:“快了,怕自己真的喝醉,所以只能装醉。” 温以以走上前拍了他一把:“你个心机男!” 景形抓住她的手,笑道:“我要真是心机男就继续装下去了,哪会立刻告诉你。” 温以以不得不说:“有道理。” 进了家门,景形靠着门板说道:“今天人多,没有机会给你生日礼物,现在补上。” 一个方形的小盒子落入手掌,温以以打开,是一个精致的锁骨链,挂坠是——她侧脸的简笔画,头发部分是由两个变形的y构成,藏着她的名字。 这个礼物温以以再喜欢不过。 她踮起脚尖,吻了吻景形:“给我带上,我很喜欢。” 得到肯定景形放下心来,含笑为她带上项链,欣赏了半晌,说:“第二个不算是礼物,只是想让你看一下。” 他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递给了温以以。 是景形摩托车的照片,但白色的铁片部分多了一个蓝色的花体“以”字。 温以以将脸埋在他胸口,才承认:“虽然你今天骑车带我的时候一直在藏,但其实我看到了哦!” 沉沉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失策,早知道那会就把礼物送给你。好了,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是吧,”温以以抬起头,睁大眼睛看他,“零点多了你还要走!” 第29章 晚安 “嗯,我没喝多,放心。”其实是假话,虽然景形酒量不错没到喝醉的程度,但这会也是有些飘飘然,语调也和平时有些不同。 “没喝醉我信,没喝多我不信!”温以以拽着他进来,又按在沙发上,“你给我好好待在这,这样回我怎么放心?” “真的没事——” “你要坚持回,就让我开车送你,不然就乖乖住下。”温以以格外坚持,“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你到底在怕什么!” 景形抬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真是什么都敢说,是我怕自己忍不住动手动脚。” 温以以嘟囔道:“我又不怕!反正你今天不能走。” 景形还想开口劝说,却被一个吻堵了回去。温以以故意撩拨他,不断加重这个吻,手上的动作也逐渐放肆。 景形哭笑不得,拦住她的手道:“刚不是说不动手动脚?” 温以以忽然有些挫败,喜欢的男孩总是能清醒地抽身,简直是对她自身魅力的质疑。她直起身,默默看了他半晌,终于点了头:“行,你回去吧。” 景形只是开玩笑,看她情绪忽然低落下去,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 温以以活动了下颈椎,稍微坐远了一些。她将茶几上散乱的文献资料整理一番,放回一旁的书架上,这才缓缓开口。 “两方面。一方面是你总是和我很见外,总想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却不给我一丝一毫照顾你的机会。另一方面,你可能会觉得我很随便,但恋爱从不是柏拉图,这件事是爱情里的必需品。对不起,本来不该这么直接” 景形起身,蹲在她面前握了她的手。听她这么说,景形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情绪为何缘由。原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却只有女孩默默努力还得不到回应,甚至自己连在她沙发上睡一晚都不肯,这样的态度过于伤人。 “以以,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没这么觉得过。我我妈独自拉扯我长大有多么辛苦我亲眼目睹,她就是因为意外怀孕又舍不得打掉才留下了我这个拖油瓶,之后一辈子都没再结婚。所以,我从小就下定决心,如果没有能力对所有可能的结果负责那就不要开始是我的问题,你不要多想,好吗?” “你看,你总是想让自己对所有事情负责,”温以以自嘲地笑了笑,“却从没想过我也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没想过我也要对这份感情负责。” 景形忽然说不出话。原生家庭永远是一个人逃不掉的束缚,刑越林的毫无担当成为他这辈子最恨的行为,可越是不想成为一个极端,越是容易走上另一个极端,将外界所有的重量都放在自己的肩上。 这些话景形说不出口,可温以以都明白。所以她用力回握,慢慢地说:“景形,感情是要两个人共同努力,所有问题都要一起承担,单方面的付出永远无法维持平衡。” 景形重重地点点头:“我知道我会努力改的,对不起。” 温以以看着这样的他,止不住的心疼。她弯腰环住男孩的脖子:“不用道歉,因为我喜欢你,什么样我都喜欢。所以,今天留下好吗,别让我担心。” 回复她的是更加用力的回报,和一声低沉的“好。” 温以以翻箱倒柜,还是没找到景形能穿的衣服,毕竟她家从不会有异性留宿。 景形看着温以以面对衣柜扶额的背影,不由嘴角上扬。找不到才是好事,他环住温以以的腰,道:“别找了,我在沙发上凑活一晚就行。” 温以以摇头道:“不行,沙发我睡还差不多,你躺着太憋屈了你脱了衣服睡就行,没事。” 景形被这过于豪迈的虎狼之词震了半晌,才哭笑不得地揉揉她的头发:“真是没你不敢说的话,我去洗个澡,你先休息。” 等景形发出来时,温以以已经进入了迷迷糊糊的浅睡眠状态。他见她留了一个枕头和一半的被子,心里一暖。可没有睡衣,他实在不想穿着外裤弄脏她的床单被褥。于是,他悄悄在她发心留了个吻,便要起身去沙发。 温以以忽然伸出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你去哪?” 女孩明显没睡醒,简简单单三个字里满是亲昵和依赖。 景形轻声解释:“我去沙发上,你快睡吧。” 原是想安抚住她,没想到温以以突然睁开了眼睛。她伸长胳膊环住景形的脖子:“都说了就在这睡。” “会弄脏你的床单的,乖。” “不管。”温以以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肩上,硬是把他摁在自己旁边。 景形只穿着短袖t恤,被只穿着吊带裙的温以以挽着胳膊,温香软玉存在感过于强烈。他不是坐怀不乱之人,所以一直杜绝所有可能擦枪走火的情况。何况今天喝了不少酒,自制力本就直线下降。 喉结不自然的上下滑动,他终于没忍住,道:“我不走,你别贴着我了,好吗?” 这一通操作温以以其实并没什么想法,只是想让他在床上睡舒服一些。可听他这么说,她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温以以不由扬起嘴角,忽地撑起了脑袋。 景形看到温以以运筹帷幄的笑容,直觉她要搞事情,果然下一秒女人就倾身吻了上来。景形本能地抚上她的后背,当粗糙的手指滑过光裸的皮肤时,他大脑中自制的那根弦终是断了。 他微微用力,翻身重重吻了下去。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下巴、颈侧,卧室中满是男人女人的喘息声。 直到肌肤相贴,景形倏得回神,猛然起身。 “”没有提前准备无法做好安全措施,实在不能再进行下去。 情动之下,温以以随口说道:“我床头柜好像有,你看看。” 一句话,让景形清醒了大半。他依言打开了抽屉,在看到里面散落的东西时却忽然怔住。他沉默着转身,将温以以揽在胸前。 知道她的过去是一回事,可真真切切地看到还是有些难过。 温以以毕竟有恋爱经验,立刻察觉到问题所在。冷静下来,她轻轻环着景形的腰道:“对不起,是我欠考虑了。” 景形吻吻她的额头:“没有,又瞎想。” “你——是不是介意我的过去?” “不是,你的过去构成了你这个人,我喜欢你当然会喜欢所有的你。”景形用指头缠绕着她的头发,半晌才继续说下去,“是我小心眼,就是有点吃醋。要是我先遇到你就好了” 温以以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道:“你别误会,我这没有任何异性留宿过,别吃醋了,昂?” “嗯,睡吧,明天带你去看日落。” “好!晚安。” “晚安。” 躺在一个枕头上的男女就这样依偎着睡了一整晚。 第30章 如果是你,我就喜欢 生物钟作祟,景形七点左右就醒来了。看着温以以沉静的睡颜,第一次和放在心尖上的人共度清晨,让他攒了满满一腔爱意。 不过早晨是敏感时间,景形不敢腻在温柔乡,飞速起床洗漱,然后一头扎进厨房。 自从上次发现温以以空荡荡的厨房,景形便定期购物,送她回家时交代她放在冰箱,所以食物还算充裕。景形快速做了一个煎蛋火腿三明治,榨好牛油果奶昔,留了张纸条给温以以,这才出门去昨天吃饭的地方取摩托车。 温以以醒来时已是八点一刻,本来还能睡更久,可胳膊一捞捞了个空,瞬间就没了睡意。 侧耳倾听,客厅也毫无动静。温以以一惊,这家伙不会不好意思提前跑了吧?不应该呀?她裹了件家居服起来,卫生间门虚掩,客厅空荡荡,果然走了。 她边拨通电话边去厨房接水,看到灶台上的纸条和早餐时,景形也恰好接通。 对面传来呼呼的风声,显然正在骑摩托车。 “醒了?你先吃饭,我十分钟就回来。” 掀开三明治上半边面包,看着丰富的搭配,温以以问:“你吃了吗?没吃的话我等你。” “吃了,不用等我。” “那好,路上小心。” “嗯,挂吧。” 景形敲门的时候,温以以正在沉迷牛油果奶昔,厨房小白从不知道还有如此美味的吃法。 她端着玻璃杯打开门:“怎么没拿钥匙?” 景形取掉头盔,反手关上门道:“带了,但知道你醒了,还是敲门比较好。” 温以以汲着拖鞋回了卧室,很快啪嗒啪嗒地走回来。她将钥匙递给景形:“我家的备用钥匙,拿着吧。” “不用,真有什么事我找你拿钥匙。” 温以以喝着奶昔,将钥匙塞进他的裤兜,不给拒绝的机会。景形见她态度坚决,不想再惹她不高兴,便收下了。 “今天要去哪?” “下午四点出门去跑山,顺便带你看日落。” 温以以眼珠一转,道:“现在九点,那咱们上午在家休息,不出门了吧。” 景形放下头盔的手一顿:“那我现在出去买点菜,中午在家吃。” “我和你一起,等我一下。” 温以以飞速洗漱完毕,将头发随意地盘起,又换了身休闲装。 “走吧。” 她鲜少穿得这么运动,景形不由多看了几眼。 温以以挽住景形的胳膊,边锁门边问:“怎么了?不习惯?” “嗯,第一次见你这么穿。” “那你喜欢平时那样还是现在这样?”温以以故意逗他,问他死亡问题。 景形无奈地摇头,揽着她道:“你什么样我不喜欢?” 温以以扬眉:“反应很快啊!” “真心话。” “那如果我一周不洗澡油头油脸,你也喜欢?” 问题逐渐离谱,景形揉了揉她的脑袋瓜,道:“都是怎么想出来的问题?” “快点回答!”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温以以不按套路出牌:“假话。” 景形勾起一抹坏笑:“假话就是油头油脸我也喜欢。” 温以以瞪大眼睛,跳起来掐他的脖子,佯装生气道:“真话就是不喜欢咯!” 景形含笑揽过她的腰,宠溺地印下一吻,才解释道:“真话是——如果是你,我就喜欢。” 油头油脸不喜欢,可如果油头油脸的是你就喜欢。 温以以掐了他的腰一把,抬头瞪他:“看不出来,你还能这么花言巧语呢!” 出了电梯,景形为她戴好头盔,才轻声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只觉得刑越林的主刀医生长得真好看,沟通也很有耐心。实在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这么这么喜欢你。” 温以以“啪嗒”打开头盔的前风镜,道:“哪有你这样突然表白的?” 景形扶着她坐稳,答道:“嗯,就是突然想到了。” “所以——你竟然不是一见钟情?” 景形没回答,反倒是催促道:“坐稳,走了。” 温以以赶紧搂住他的腰,顺便对着他的后脑壳龇了龇牙,竟然敢转移话题! 原先还想着下车再继续这个话题,可到了菜市场,温以以就被景形的居家技能震惊了。她实在想象不到,一个二十五岁的男孩怎么如此会买菜。她就像跟着妈妈来买菜的小朋友一样,一路跟在景形屁股后面溜圈。 等再回到停车的地方时,景形两手满满,温以以两手空空。 “你怎么这么会买菜啊?” 景形将袋子套在车把上,道:“我妈工作忙,我从初中就开始买菜了。” 等回到家,景形挽起袖子带上围裙开始大显身手时,温以以的震惊达到顶峰。 虽然也吃过他做的饭了解他的手艺,但亲眼所见还是很不一样的。一上午,景形围着灶台忙碌,温以以撑着下巴坐在一旁,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问题问个不停。 “为什么要把水倒掉?” “排骨要焯一下才能去掉血水。” “哦。” “为什么要把番茄泡开水里?” “烫一下好去皮。” 排骨烧进锅里,所有的配菜准备完毕后,景形终于得了会闲,问出了困扰他很久的问题:“你以前到底怎么吃饭?” “我?我就在医院食堂或者点外卖啊。” “那不上班的时候呢?” “不上班要么就睡觉,睡过了就不吃,要么就出去吃。” 景形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啊?要不要我教你做饭?” 温以以拨浪鼓式摇头:“算了算了,一想到要做饭我头都大了。” “行吧,看来以后家务活都是我的了。” “景形,实话实说,你是不是田螺姑娘?” 景形忍俊不禁,摇摇头,转身继续翻炒,“再过十分钟开饭。” “那我去盛饭!” 虽然自己是做饭废柴,但杂活还是可以分担的。温以以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去柜子取出瓷碗,又啪嗒啪嗒跑去拔了电饭锅的插销。 景形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暖。妈妈去世后,他只要回家住就还是保留着自己做饭的习惯,可再也不会有那个边看教案边盛饭的身影。 饭菜都上了桌,温以以将筷子递给景形后,突然拉住他的胳膊:“等等,我拍张照片。” 景形不知缘由,但还是乖乖配合。 “好了,快吃吧!”温以以放下手机,率先夹起一块排骨,然后瞪大了眼睛,“好好吃!” 第31章 嗯,不害羞 景形看着她吃得圆鼓鼓的侧脸,满足感油然而生,“今天时间紧,下次给你做松鼠鳜鱼。” “你还会做这么复杂的菜!” “嗯,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 “那要是——你不会做呢?” “我看菜谱现学。” 温以以又吃了一口番茄牛腩,不由感慨:“我是撞了大运嘛?能遇到你这样的五好男友。” 景形嗯了一声,开始翻旧账:“再好你最开始还不是看不上。”想起当时被三番五次拒绝,景形现在还心有余悸。 “哪有看不上!我这不是被世俗束缚了嘛,你怎么还这么记仇呢?” “没有记仇,只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挫败,”景形摆弄着碗里的排骨,“如果你真的毫无想法,我也不会那么难过。你明明有好感,却因为我配不上你而犹豫,这种差距——” “你别胡思乱想,”温以以打断,“我当时犹豫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你太好了,让我没有勇气开始。” 景形冲温以以笑笑,道:“不说了,快吃饭吧。” “不行,要说清楚,”温以以摇头,“感情里的问题都是双方的问题,不要总把所有责任归咎于自己。” “我知道,昨天你不就跟我说了吗?我会调整的。” 温以以看了他良久,还是挪动凳子坐得更近了些。她挽过景形的手臂,顺势靠在他肩上,道:“我们之间是有年龄差距,也有很多不同,但没有孰好孰坏之分。并不是我这样就是好就是优秀就是成熟,恰恰相反,我每次和你在一起都会觉得自己老气横秋,害怕自己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 景形揽住她的胳膊一紧,道:“不许胡思乱想,完全没有的事情。” “所以呀,你也不要胡思乱想,嗯?” 景形终于露出笑意,点点头:“嗯,知道了。” 温以以亲了亲他的脸颊,确认真的没事了,这才准备将凳子挪回去。 景形突然伸手握住椅背,阻拦了她的动作,道:“就这样吃,还是想离我远点?” 那当然不是,于是二人黏黏腻腻地吃了一顿午餐。温以以主动要求洗碗,被景形果断拒绝并撵去午睡。可惜她今天毫无睡意,等景形收拾完毕蹑手蹑脚走去卧室时,她正精神抖擞地看论文。 “怎么不休息?” “睡不着,找点东西看看。你要眯一会吗?” “不用。” “那也躺一会吧,下午你还得骑车。” 景形摇摇头,坐在了床前凳上道:“我穿着外裤,不方便。” 闻言,温以以坐了起来:“要么你脱掉,要么直接躺下,我晚上换被单就好。” 这两天脱衣服这个词出现频率过高,景形笑着摇摇头:“姑娘家,怎么成天让我脱衣服?” “嗯,不行?” “就是觉得神奇,”景形伸长胳膊捏了捏她的面颊,“怎么一点都不害羞?” 其实还是有点害羞的,比如昨晚,温以以还是在黑暗中红了腮。不过她理不直气也壮,大言不惭道:“嗯,不害羞。” 景形眯了眯眼,转身跪在床前凳上,猛然将坐在床上的温以以捞了过来。等温以以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跨坐在景形的大腿上。 她在家穿着吊带睡裙,这个姿势露出光裸的大腿,而一边肩带也在剧烈动作下滑落,露出些许风光。 景形揽着她的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在他直勾勾的目光中,温以以更敏感地察觉到男人大腿的肌肉轮廓和温度,感受着环着他的有力臂膀。景形穿着整齐,而自己略微衣衫不整,再联想到昨夜种种,一抹嫣红染上她的双颊。 景形抬手,将她的肩带整理好,又揉了揉她蓬松的秀发,笑道:“脸红了?不是不害羞吗?” 温以以抿了抿嘴,一直是她占据主导,突然被弟弟实实在在撩了一把,心动中却又生出一股好胜心。她单手环住景形的脖颈,另一只手取掉头上的抓夹。 长发散落在景形的手臂的瞬间,他看到温以以擎着的笑容、突然带有攻击性的眼神和面颊依然未散去的红,下一秒,明显不单纯的吻便落了下来。 有了昨晚的摸索,二人对对方已有不少了解,温以以更是专挑敏感点撩火,很快景形的手臂肌肉便绷了起来。男孩粗重的呼吸伴随着愈发放肆的动作,都让卧室的气氛愈发火热。 从床前凳到那张一米八的大床,胡闹了半晌,俩人终于冷静了不少。景形将脸埋在温以以的肩膀调整着呼吸,温以以的手还在顺着他脊柱从后颈到后腰来回摩挲。直觉这样下去永远无法灭火,景形在她的颈窝印下一吻,起身道:“我去冲凉水澡。” 等到水声响起,温以以才将衣服整理好,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琢磨还是得准备点东西,总洗凉水澡可不行。 等景形再回卧室,温以以以经进入了梦乡。他含笑,用这种办法能让她多睡一会,也算是好事。看着女人安静的睡颜,完全无法同刚才的胡作非为联系在一起,真是三分天使七分魔鬼,偏偏就让他喜欢得紧。景形理了理她散乱的长发,这才悄悄走出卧室,窝在沙发上继续完成他的画。 温以以一觉睡到两点多,清醒过来赶紧洗澡收拾,紧赶慢赶四点零五分出门。路上还在琢磨睡前琢磨的问题,可真的开始跑山,温以以就将这些繁杂的念头抛之脑后,只是感受着速度和风,享受短暂的自由。 六点多,他们终于到了临近山顶的空地。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摩托车友,大家成群说说笑笑。 景形刚停好车,就有几个男生围了过来。 “好久不见啊,最近忙啥呢?” 另一个男孩看着景形扶着温以以跳下车,调侃道:“没长眼睛?忙着谈恋爱呗!” 温以以站稳后摘掉头盔,理了理长发,笑着打招呼:“你们好。” “你好你好,我是郭云杰,叫我郭子就行!” 郭子礼貌地同温以以握手,却被景形一巴掌拍开。 “不是景哥?我就是跟嫂子打个招呼啊!” 温以以哭笑不得,主动同几位男生握了握手,道:“我叫温以以,是景形的女朋友。” 另一个男孩道:“我叫赵文骞,是景形的室友,之前在夜店门口咱们见过。” 温以以恍然大悟,就说怎么些许眼熟,问道:“你们帮他抬轮椅那次?” 第32章 一起看落日的人 赵文骞没想到温以以还记得,瞬间感觉亲切了不少,道:“对对,你走了之后景形跟我们发了好多的火,嫌我非拉着他去蹦迪。” 温以以看向景形,后者正挎着脸,狠狠白了赵文骞一眼,猪队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您别误会,那次他腿脚不便,我们硬是连轮椅带人绑架去的,不是他要去玩。” 景形没忍住,咬牙切齿道:“多久的事了,说什么呢!” 温以以拍了景形的胳膊一把,然后和赵文骞说:“别管他,你随意说。” 短短几分钟,大家都看出了小两口中温以以才有话语权,便不再看景形的脸色,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嫂子,你是不知道景形以前有多拽,那简直是拽得欠扁!我还头一次见他在人面前这么吃瘪,嫂子你太厉害了!” “就是,学校里不少小姑娘就喜欢他这样的,暗恋的就不说了,明恋的我都知道好几个!” 景形要气疯了,这几个脑子缺根筋的跟温以以说这些干什么,是嫌他的爱情之路还不够曲折? 温以以嘴角一扬,用无比惊讶的语气问道:“真的?他可从来没跟我说过,还说自己母胎lo呢!” “母胎lo没骗你,”赵文骞大笑,“他谁都看不上,就感觉没有恋爱这种世俗的愿望。” 她点点头,故意使坏继续问道:“那他就没带个小姑娘骑个摩托,再看个日落,撩撩妹?” 景形实在听不下去,一把揽过温以以的肩膀道:“想什么呢?给我编一堆莫须有的罪名?” 郭子也不由大笑,难得为景形说句话:“他认识的女生都没几个,想撩都没人可撩!” 赵文骞跟着着补:“不是不是,是没人撩,也不想撩。” 温以以本就是开玩笑,自然是不会较真。 景形觉得不能再让温以以跟这群不着调的兄弟聊天了,便问赵文骞:“吃的呢?” “等会,我给你拿去。” 景形察觉温以以不解的目光,解释道:“我们要在这等日落,晚饭得凑活一下。” 温以以并没觉得什么,毕竟她的工作性质经常吃不上正经的三餐。可当赵文骞提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回来时,温以以突然觉得景形所说的凑活和她认为的凑活,可能不是一回事。 塑料袋里有饭团、牛奶、自热米饭、轻食午餐肉、速食鸡胸肉,还有俄罗斯列巴、酸奶小蛋糕。 温以以看了看袋子,又看了看景形,半晌才道:“这么多???” 赵文骞替景形解释:“他昨天交代的,每种都要买,还说所有的食物都不能有辣椒。” 景形将袋子架在摩托车座上,说:“想吃哪个拿哪个。” “这么多,我吃不完哎!” “吃不完给我,放心拿。” 小情侣身边仿佛有一层结界,赵文骞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此地不宜久留,他悄悄倒退几步就要溜,却被景形喊了回来。 “等会,剩下的你们分一分。” 温以以拿了两个饭团、一盒酸奶蛋糕、一个列巴和两桶牛奶,将剩下的递给赵文骞。 “好嘞,谢谢我们景哥请客!” 此时已是六点多,距离日落越来越近。景形跨坐在摩托车上,让温以以横坐在自己面前,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一盒小蛋糕。 温以以啃着饭团,突然问道:“景形?” “嗯?” “你为什么喜欢我呢?”怎么想都神奇,一个喜欢机车的青年画家会喜欢一个平平无奇的年上女医生。 景形没想到是这样的问题,有些讶异,而后又有些无奈。他用拇指蹭了蹭她的嘴角,拂去零星的面包屑,道:“喜欢需要什么理由?” “不是理由,就是好奇怪。咱俩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会产生交集呢?” “我后来无数次地回想,刑越林除了给我生命再什么都没给过,但他是让我认识你的契机。每次想到这,我对他的埋怨就少了很多。” “认识我这么高兴?那你前两次见我的时候怎么拽得像二五八万,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模样。” “我哪有不搭理你?那段时间突然要天天和刑越林待在一起,心情不好,可能有些冷脸。” 温以以又啃了一口饭团,嘟囔道:“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景形扬起一边眉毛,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你不知道?” 温以以摇头。 景形扭头去看西边的天空,用侧脸对着她,些许傲娇地说:“那我就不告诉你。” “行,”温以以点头,作势要跳下摩托,“那我去问问你那几个好哥们,他们应该——” 景形一把环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地摁在原地,妥协道:“见你第一面就很有好感,但并没有旁的想法。真正确定是——你批评嚼舌根的下属,又带我去办公室那天。” “这么早!” “嗯,你呢?” “我——也不告诉你。” 景形叹气,亲了亲她的脸颊,没继续问下去。 温以以举着半个饭团道:“我吃不完了怎么办?” 景形自然地接过、三两口吃完,又将所有垃圾收拾起来装进背包。 “快看!”温以以抓住景形的胳膊催促他偏头去看。 春日晴空万里,夕阳必然是极美。红彤彤的落日就这么一点点坠入远处的山峦之中,直到彻底从视线中消失,直到映照出漫天粉色。 浪漫的是落日,也是一起看落日的人。温以以拽拽景形的胳膊,在他回头时吻了上去。 “咔嚓!” 相机拍照的声音打断了小情侣的温存。 景形回头,是赵文骞举着手机。“那个,我就是看画面唯美,帮你俩拍张照。不好意思,你们——继续,继续!” 景形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相机:“用我的拍。” “好嘞。” 恋爱也有大半个月了,两人还没一张合照,实在不应该。温以以配合地调转方向,背对着夕阳窝在景形怀里。 赵文骞还是十分有眼色,一口气拍了很多张,交给景形让他们自己挑选。 照片拍得着实不错,温以以笑道:“摄影技术很棒,谢谢!” “不客气,那你们继续。”完成任务,电灯泡一溜烟跑远了。 景形对照片也颇为满意,道:“这是他今天唯一做对的事情。” 温以以也笑:“有你这么损好哥们的吗?照片回去发给我。” “嗯,”景形将相机收起来,“冷吗?” 太阳落山后,山里的气温直线下降。温以以穿得不厚,他怕她着凉。 “这会还好。” “那咱们走吧,一会可能要起风。” “好!要不要跟你朋友们一起?” “不用,咱们先走。” 景形微微思忖,还是从包里掏出了备好的外套:“还是穿上吧,骑车风大,别着凉。” 温以以接过,心里不由一暖。天色渐暗,景形车速不快,温以以缩在景形宽大的外套中,后知后觉,发现她对他的依赖已经超过了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超过了两年未见的妈妈,也超过了天天见面的金弓曹霄。亲情友情之外,爱情已然占据了她生活的大半部分。 第33章 格格不入 y美的研三毕业论文送审了,同级关系较好的朋友们为庆祝相约聚餐,带家属那种。 温以以最近很忙,景形本不抱希望,只是在中午一起吃饭时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温以以听了时间后一口答应下来。 既然处于亲密关系中,温以以觉得还是要见一下男朋友的朋友们,挤出吃一顿饭的时间还是可以的。 因此,周五下午,温以以结束坐诊后便开车去了约好的餐厅。工作日,她一向穿得较为职业,暖春的固定搭配便是衬衣、包臀裙和高跟鞋。去的路上,温以以还在思忖会不会穿得太成熟了些,会不会格格不入,到了之后发现她的担心很有道理。 当景形牵着她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桌上的氛围瞬间变得拘谨。 “我女朋友温以以,”景形主动介绍,“赵文骞你见过,这是他女朋友萧潇,这位是赵毅” 一桌十来个人一时半会认不清,温以以挨个微笑致意。 赵文骞毕竟和温以以见过,性格又较为活泼,主动炒热气氛:“这下见着了吧?大家都很好奇,什么样的姑娘能让景形亲自下场打假又亲自发帖秀恩爱。” 赵毅接过话茬,礼貌问道:“您是——外科医生?” 温以以笑笑,答道:“对,胸外科。” 桌上一时没人接话。温以以知道自己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不好相处,始终挂着温和的微笑,可大家还是不敢像对同龄人一样对待她。 赵文骞招呼道:“快吃吧,这家烤肉超级嫩,快都尝尝!” 大家动起筷子,缓解了一时的尴尬。全程温以以几乎没主动夹过任何食物,景形总是先一步将她爱吃的菜布好。 温以以左侧坐的是赵文骞的女朋友萧潇,姑娘看起来就很可爱。吃着吃着,萧潇突然小声地同温以以搭话:“姐姐,景形对你可真好!” 一声姐姐让温以以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很友好地将话题继续了下去:“你俩看起来也很棒啊!” “主要是景形对谁都冷冰冰,就对你特别不一样。” 温以以小声问道:“在你们眼里,我俩是不是很不般配?毕竟我比他大一些。” 萧潇如实答道:“最开始感觉有点违和,因为你俩风格有些不搭,但看你们相处就不觉得了。” “风格?穿衣风格吗?” 萧潇点头,道:“还有气场,姐姐你真的很有气场,你刚才一进来我们都不敢说话了。” 温以以笑了笑,没应声。 吃饭过程中,温以以再没主动同大家交谈,但一直留心大家讨论的话题。美术,学业,就业,毕业旅行,看展,探店都是离温以以很远,远得她无话可说的话题。 景形虽然话不多,但对于年轻人的话题还是有参与度,温以以只觉得自己像是同社会脱节的老人,同这帮子人和这个氛围格格不入。 景形频频为她夹菜添饮料,时不时询问有什么需要,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在众人眼里,温以以依然坐得笔直面带微笑,可实际上她内心无比焦虑,坐立不安。这是第一次进入景形的朋友圈,她想坚持到这顿饭结束,可她真的做不到。 温以以悄悄同小高发了微信,十分钟后,温以以接起“紧急手术”的来电,顺势与众人告别。 “不好意思,有紧急手术,我得先走了。” 大家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 “医生太辛苦了,没事的。” “下次再约,您先忙。” 温以以微笑表示歉意。 景形也准备起身,温以以阻止道:“我开车回医院就行,你别跑了。” “没事,我送你。” “真不用,你跟朋友们再玩会,我到医院跟你说。” 景形见温以以坚持,便妥协了,只是送她到停车场,看着她开车离开又回到了餐厅。 他们所坐的位置背后是一面屏风,景形才走到屏风边还没来得及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便听到了大家的议论。 “我觉得他俩走不远,这年龄差太大了吧!” “我也觉得,他女朋友明显把景形拿捏得死死的,而且姐姐啥大风大浪没见过?小打小闹怎么能入人家的眼?” “也不一定吧,年龄又不代表一切,真爱跨越一切阻碍好吗?” “那都是偶像剧,现实一点吧!你说人家外科医生,事业有成肯定也不缺钱,长得还漂亮,图什么啊她?” “这你就不懂了吧?就是因为人家什么都不缺,才会找自己喜欢的啊!” “我是想劝景形算了,他这条件同龄的姑娘啥样的找不到啊?年上你阅历不如人家耍心眼也不如人家,陷太深最后受伤的就只有他。” “你自己想想就算了,别在景形面前说,别干涉别人的感情。” 景形没继续听下去,转身离开了餐厅,骑着摩托向医院驶去。他不是话多之人,也不觉得自己解释了就能得到大家的理解,有些事情说不如做,用实际结果打脸才是王道。 这一刻,他尤为思念温以以,想念她的一颦一笑,想念她的小脾气和撒娇。 到了医院,景形轻车熟路去了十六层手术室,却发现唯一一个正在进行的手术,主刀大夫不是温以以。 他走楼梯到八楼,去了护士台。今日值班的是小高护士,见了景形那是一万分惊讶:“你怎么在这?” “温以以不是有手术吗?” 小高突然懂了,所以温医生找借口开溜是从景形身边溜啊!既然懂了,她只能谨慎措辞:“那个,暂时没事了,温医生已经——已经回家了。” 景形没接话,只是看着小高,看得后者一阵阵的心虚。 许久,他才说:“知道了,谢谢。” 小高的前言不搭后语和隐瞒,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所以温以以只是找个借口离开。此时,景形手机铃声响起,这是他专门为温以以消息设置的特别铃声。 景形打开屏幕,看清楚消息内容后心慌达到了顶峰。他立刻冲回停车场,骑车向温以以家赶去。 短信内容很简单:“对不起,今天其实没有手术。我在那大家都放不开,不想打扰你们,所以就找了借口提前离开。” 第34章 分享欲和爱意 虽然是短短几句话,温以以却在车里静静坐了半小时才发了出去。今天吃饭,她才真切地感受到什么是代沟,什么是共同语言,她和景形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往日单独和景形相处,温以以并没有这种感觉,又是否是景形故意的迁就? 温以以能感觉得到,景形的朋友对他们的恋情并不支持,至少是不看好,这一点景形肯定也看得出来。二十五岁,温以以会觉得旁人的眼光都不重要,自己舒服就好。但事实是,过了热恋阶段,不被祝福的感情只会承受更多压力,更快速地消磨殆尽。 她长叹一口气。恋爱一个月,景形带给她的只有快乐,可如今这快乐中却掺进了一丝伤感和怀疑。 温以以看了一眼时间,离开餐厅时是八点刚过,而现在时针已经在逐渐靠近十点。明早有手术,理智告诉她不能再这么发呆下去,停车场到电梯只需要走十米,她却一点都不想动。 正当她准备放倒椅子,再休息一阵再说时,车门被打开了。 “温以以——” 温以以抬头,为景形的突然出现而讶异。 “你怎么在这?” 景形来不及收起满脸的焦急,就这么蹲在了车旁,握住温以以的手道:“对不起,今天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都是我的错,你别不高兴。” 他出现的瞬间,温以以心里的郁气便神奇地消散了。她微微一笑,反问道:“上次跟我朋友们吃饭,我好像也没有照顾到你,你当时也很难过吧?” 景形摇头,道:“没有,他们都很会处事,都很照顾我。” 确实是很照顾,上次有景形在,一帮医生没有像往常一样讨论医学范畴,都是围绕家长里短话题展开。不过景形也说了谎,他当时确实有些难过,但主要是针对自己。见到温以以的朋友有多么优秀,他愈发自惭形愧。 温以以立刻识破了他的谎言,“撒谎。” 景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害怕温以以忽然放弃这段感情,害怕她这样平静又悲伤地看着他。他宁愿她生气或者哭闹,至少代表她还有维持这段感情的力量,可那样的话她就不是温以以了。 温以以察觉到了景形的担忧,或许有一天,在她再也没有力气坚持下去的时候她会选择放弃,但至少不是现在。她用力回握,撒娇道:“你以后要多给我讲讲年轻人的话题,不能让我跟不上时代,知道吗?” 景形松了一口气,俯身轻吻她的手背,抬头笑道:“如果你想了解的话当然可以,但无论如何,你都是温以以,都是我最喜欢的样子。而且,你也要常常给我讲你的工作和你的病人,不要让我脱离你的生活,好吗?” 温以以微笑着点点头。一股股勇气如温度一般从景形的手掌传递至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敢于直面所有问题。有代沟又如何,两个世界又如何,只要两个人永远保持分享欲和爱意,那感情便无坚不摧。 自那天之后,景形和温以以每天便多了一个交流环节——分享新鲜事。 以前温以以觉得自己的工作在景形眼中肯定枯燥无趣,所以从不提及。景形觉得温以以很忙日理万机,一定不愿为琐事费心,所以从不多言。 现在,景形如果接送温以以上班,便会在路上讲自己今天做了什么事情,画了什么样的画,有什么样的灵感。温以以则会讲今天做了什么手术,遇到了什么样的病人和家属。如果很忙没时间见面,会在中午吃饭或者晚上睡前煲电话粥。慢慢的,温以以逐渐了解了景形的专业,能区分炭笔和木炭条,景形也弄懂了什么是气胸血胸。 这日,温以以中午吃饭时照常缩在办公室里,边和景形聊天边吃掉景形为她点的外卖。 温以以塞了一口土豆焖牛肉,问道:“论文的外审结果出来,那就快要答辩了呀?” “嗯,”景形也在画室吃三明治,边吃边应道:“应该是下周,还没发通知。你下午的手术几点开始?” “三点半,结束估计要七八点了,今天大概率睡在医院。” “如果能回去的话跟我说,我来接你。” “嗯,没事。如果不是很累我自己开车回,你今天不是也要赶工?” “嗯,我争取——” 门突然打开,金弓一个箭步进了办公室:“surprise!” 温以以吓一跳,看清来人后扬了扬手机,示意正在电话中。 金弓小小声道:“哎呀,打电话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先打。” 电灯泡来了,还怎么打。 她对着话筒道:“金弓来我这了,那我先挂了。你也好好吃饭,休息休息再继续。” 挂了电话,温以以边收拾碗筷边问:“有什么事?怎么这会跑来了?” 金弓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没事,怪我不识好歹,打扰您恋爱。” “别贫,刚好有事问你。” “你说。” 温以以起身,边冲咖啡边问道:“景形生日快到了,我该送他什么好呢?” 金弓扬眉,语气惊讶:“你问我?我没给男人送过礼物哎!” “好好说话。你没送过但你收过啊,你觉得送什么合适?” “这我跟他也就见过一次,不了解他的喜好。不是,你怎么说也有过几段恋爱经历,应该有经验啊?” “以前那都不算什么礼物,没有怎么用心,缺什么买什么罢了,”温以以愁眉苦脸,“但景形——” 金弓含笑:“嗨呀,我们温女王这么认真的呀!看来弟弟非常非常好嘛!” “嗯,非常非常非常好!我过生日的时候,他送了我自己设计的项链,有我的侧脸和名字首字母。但我没这本事去设计独一无二的礼物,真的头秃。” “我觉得你就是不送礼物,他都开心。论艺术你比不过人家专业人士,就送实用的东西就好。” 温以以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实用,是她思想不纯洁了。 金弓显然没明白她怎么了,继续道:“像表,电子产品,这种肯定不出错。” “我想过送表,但是价位很难把握。送贵了他有心理负担,太便宜吧我又看不上。” “那就送运动手表吧,价格合适又实用,他骑摩托看起来也方便。机械表就算了,动辄几万十几万的,弟弟不敢收啊!” 温以以一想,对哦,运动手表又方便又符合年轻人的气质,着实不错。 “行,那就感谢您的指导,您请回?”温以以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下午有手术,想眯一会。” 金弓长吁短叹温女王果然过河拆桥,期期艾艾地走了。 第35章 被撞碎的摩托铁片 之后几天,温以以抽空看了不少攻略,终于定下了礼物。其实景形没告诉过她自己的生日,是温以以上次去y美看到了学生卡上的身份证号,便悄悄记了下来,预备给他一个惊喜。 生日前夜,加班到十点多才到家,且已经换班完毕、空出明天的时间的温以以,给景形发了条消息。 此时,景形正在画室加班加点,看到温以以说自己胃疼的短信,打电话无人接听,便立刻抛下手里的活骑车向温以以家驶去。 终于到了门口,景形已无法顾及自己的行为是否合适,直接用钥匙打开了门,轻声道:“以以?” 目之所及只有黑暗,连带他的声音一道被吞没。 “温以以?” 景形的慌张达到顶峰,他手忙脚乱地打开廊灯,飞速换了拖鞋,向卧室走去。刚走到客厅中间,突然灯光大亮,他猛地顿住脚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茶几上插好蜡烛的生日蛋糕。景形一怔,随即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温以以柔软的胳膊就这么环过他的腰,笑着说道:“生日快乐,景形。” 景形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神经高度紧绷后的松懈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后怕。他转过身将温以以揽入怀中,长叹一口气,声音闷闷地说:“你不接电话,我卡着限速飙车过来下次不许这么吓我” 温以以没想到自己一拍脑袋想出的借口杀伤力如此之强,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下次不会了。” 景形揉了揉温以以的头顶,笑着摇摇头:“是我该谢谢你,没想到有人会给我过生日。” 温以以挑了挑眉道:“上次看到你学生卡上的生日就记住了,是不是很厉害?” 景形有些惊讶,然后十分中肯地评价:“非常厉害。” 温以以拉过景形将他摁在沙发上,将蜡烛点燃又关了客厅的灯,在闪烁的烛火中含笑看着景形,柔声道:“希望景形年年岁岁都身体健康、顺心遂意。好了,该你许愿了!” 景形就这么将心爱的女孩印在眼底,满腔爱意喷涌而出。 看他没有反应,温以以出声催促道:“快呀,完了吹蜡烛。” 景形没有移开视线,轻声道:“希望年年岁岁都有你在身边。”随即便吹灭了蜡烛。 在一片黑暗中,温以以微怔。不确定是否能做到的事情,她无法给予回应和承诺。但此时此刻,她对未来余生的期盼不比景形少半分。 温以以始终没去开灯,而是绕过茶几紧紧抱住默默等待的景形。她抱得很紧,试图用无声的语言表达自己的心意。 窗外忽然雨声大作,屋内的男女在亲吻中跌跌撞撞地进了卧室,一切都是顺其自然。温以以在景形的耳边小声道:“床头柜” 景形了然,侧身拉开抽屉,上次散落的袋子已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包装盒。 他内心一软,重新将温以以揽进怀中,沉声道:“对不起,总是让你费心”景形的性格大包大揽,总觉得一切准备都该由他来做,女孩子什么都不要操心,如此这般着实让他愧疚。 温以以摇摇头,光裸的胳膊再次环住他的脖颈,瞬间让景形集中注意力。雨声未停,伴着春光无限。 云雨初歇之时,温以以在景形怀中拱了又拱,终于找到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准备进入梦乡。突然,景形翻身侧躺,把下巴搭在温以以发心,闷闷地问道:“发挥不好,再来一次,可以吗?” 温以以不由勾起唇角。此时的景形就像一条耷拉着尾巴的大狼狗,急需安慰。她就着枕在他肩膀上的姿势扬起头道:“虽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是——” 温以以微微用力,跨坐在景形身上,弯腰便吻了上去。她用行为说可以,景形怎么会不明白。 时钟一分一秒地走过,结束时温以以已经累得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光速坠入梦乡,景形却愈发清醒。他起身收拾好卧室的一片狼藉,又去将一口未动的蛋糕放进冰箱冷藏,最后拿着画簿和笔倚着床头坐下。 卧室的夜灯始终未关,淡黄色的灯光洒落,让沉睡的女孩更显慵懒。景形就这么看着,画着,直到温以以翻身时摸了个空,睁开了一只眼睛。 她嗓音沙哑,还带着困倦,轻声道:“怎么不睡” “就睡,”景形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此刻面带笑意,他将画簿放在床头柜上,翻身上床将温以以捞进怀中,“明天要早起吗?” 她单手环过景形的腰,又将脸埋在他胸口,低声答道,“我调过班了,给你过生日” 景形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任何语言都是苍白。许久,他说了声谢谢,却没得到温以以的回应。低头一看,是她恬静的睡颜。 他没忍住,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还是说了一声晚安。 虽然是景形的生日,但做饭的重任突然由寿星本人承担。两人就这么黏黏腻腻在家待了一天,到了傍晚时分景形才离开,回到画室继续加班加点。 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二人更加如胶似漆,景形也不再那么见外,如果温以以提出留宿他不会再推脱,但依然坚持不用钥匙开门。 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胸外的主任正式退下来,温以以则接手副主任的职位,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工作一忙,小情侣见面的时间就少了许多,维系感情全靠景形抽空来医院探望。 周六一大早,景形就电话联系温以以,告诉她自己要和朋友出门,晚点来医院接她回家,温以以欣然接受。 和主任开完会已经是十一点多,正当饥肠辘辘的温副主任犹豫去趟食堂还是点个外卖时,就见小高远远跑来。 “温医生!急诊!” 温以以拔腿就跑,小高紧随其后。进了电梯才来得及问:“什么情况!” “一男一女骑摩托出了车祸,被大车撞了。现场非常惨烈,都上热搜了,你看!” 照片上,一辆摩托车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温以以只看了一眼,那一眼便让她全身血液凝固。 这一瞬间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全凭本能掏出手机,拨通了最近的联系人。 “嘟——嘟——” 漫长的等待,等来的只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那张照片一角,是被撞碎的摩托铁片,是在她生日时亲眼见景形用颜料写上去的“以”字。 第36章 心不在焉 “温医生?温医生你怎么了?” 温以以忘了自己怎么从电梯出去穿过大厅到达急诊科。 她哑着声音喊道:“摩托车车祸患者在哪!!” “温医生这边!男患者头部和胸部均遭受剧烈撞击——” 声音渐渐远去。从温以以的角度隐约看到了被血浸透的工装裤和白色卫衣。 她停下脚步,捂住嘴努力抑制哭腔。 “温医生?” 她要冷静,如果是他,她更要冷静,要努力为他挽回一线生机。 可发抖的双手,暴露出她最真实的无法隐藏的恐惧。 “以以——” 一只熟悉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温以以看到了景形——安然无恙站在自己面前的景形。她抿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眼泪却渐渐溢出眼眶。 景形抬起她的手腕,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张放大的照片,瞬间了然。 他搂她入怀,安抚地抚着她的后背:“别怕,别怕,不是我。是我朋友借了我的车,出了事交警联系了我。” 温以以还是不说话,用手臂紧紧环着景形的腰。 景形只觉得自己的心生疼,疼得快要化了。 最后闻了闻景形身上熟悉的气息,温以以镇定下来,松开他重新冲向那张病床。 女患者主要是头部轻微撞击加上手臂腿部骨折,男患者的状况就严重得多,神外胸外联合会诊后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才宣告暂时脱离危险,送进icu观察。 进手术室是下午三点,离开手术室已经是清晨六点。温以以头晕眼花,只想卡在门诊时间前回办公室小眯一下。一进办公室,只见景形垂首坐在沙发上,听到动静才抬起了头,漏出通红的眼睛。 他直起身,伸手牵过温以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紧紧搂着她的腰。 温以以多少能明白他现在的心情,故作轻松道:“手术成功,胸腔问题不大,头部问题还需要在icu观察几天” 景形愈发用力的抱着她,半晌才闷闷地说:“如果我没借摩托给他,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你不借,他也会跟别人借。你不要多想,没事的,昂?”温以以见他不回话,又见他神色奄奄,一看就是一夜未眠,便拉着他起身,“你帮我把沙发拉开,和我一起休息一会。” 温以以的沙发拉开就是一张小床,办公室也常备毯子和靠枕,躺下还算舒适。 她看了看枕着手臂平躺的景形,道:“往里面点,别掉下去。” 景形不答话。 “别担心了,你先——” “嗯?”景形头回在和温以以独处时如此心不在焉。 温以以叹气道:“睡吧。”说完便转了个身,面朝墙壁。有些事情不是三两句宽慰就能起作用的,只有等到伤患彻底脱离危险才行,索性还是先休息。 超长手术加上二十四小时未眠,很快她便陷入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的阶段。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现实,景形从身后拥了上来,大手环过她的小腹,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还没来得及回应,疲倦便带着她的神智坠入更深的黑暗中。 七点五十,闹钟响起。 多年坐诊锻炼出的本能让温以以眼睛都没睁开就爬起来穿白大褂,甚至完全忘了身侧还有一个人。直到景形扶了她一把,她才如梦初醒。 “你再休息会,我有门诊。” 景形对自己的心不在焉十分抱歉,明明昨天她被吓得不行,然后又辛苦手术十几个小时,却要发过来安慰自己,怎么想都过意不去。温以以动作迅速,三两下穿好衣服又飞速洗漱,景形插空道:“中午一起吃饭,下了门诊直接回来。” “好啊,”温以以照了照镜子,将头发绑利索,揣了两瓶咖啡就往出走,“走了!” “嗯。” 等到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消失,景形吐出一口浊气,重重坐回沙发上。 周一上午,病人格外的多。忙碌起来,时间过得也很快。等温以以下了门诊回到办公室时,景形并不在。还记得他说一起吃饭,在等待间隙温以以便躺回沙发小眯一下,为下午的手术养精蓄锐。 可这一睡,就到了一点五十。敲门声响起,隐约传来小高的呼喊声:“温医生?温医生你在吗!” “怎么了?”温以以手软脚软的起身开门。 “温医生,赵医生已经去做术前准备了,您得赶紧过去。” 睡意瞬间被吓跑,温以以来不及想什么午饭问题,连手机都顾不得拿便向冲进了楼梯间,跑得气喘吁吁紧赶慢赶才没误事。 进手术时过于慌张,五点多出手术室时温以以才发现隔壁手术室的主刀大夫竟然是金弓,且手术也刚好结束。此刻的温以以饥寒交迫疲惫不堪,便坐在了等待区的椅子上等金弓出来。 说来奇怪,这是景形的常座,温以以却从没坐过。从这个视角隔着玻璃门向手术室看去,能将空荡荡的走廊尽收眼底。 她收回目光,揉了揉僵直的后颈,仰头将脖子架在椅背上放松。 景形不是莫名其妙放鸽子的人,她应该打电话问问的,可手机不在手边,她又实在不想动,只能等金弓出来用下他的手机。 其实昨天她着实被吓得不轻,她无法想象如果躺在手术台上的人真是景形她会如何。原本昨天想和景形商量,让他以后不要骑摩托了,出行开车或者电动车都可以,可景形明显状态不佳心不在焉,她的害怕担忧便也都说不出口。 “干嘛呢?” 听声音就知道来者何人,温以以没睁眼睛,应道:“等你,我好饿好累不想动。” 金弓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也伸了个懒腰,道:“小男朋友没来接你?” “别提了,我午饭都没吃。” 金弓皱眉问道:“没吃午饭?早饭呢?” 温以以叹了口气,说:“六点下了手术,眯了一会就去门诊,没来得及吃” “走,”金弓敲了敲她的脑袋,“带你去食堂吃饭。” “不想走”温以以越发有气无力。 “景形不是比谁都操心的你的一日三餐吗?今天怎么回事?” 第37章 是我的错 温以以不答话。已经习惯了景形为她安排三餐,如今一朝回到解放前,加上此刻的身心俱疲,让她不由生出几分情绪来。理性地来看,男朋友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能确实无暇顾及她,可以理解,但感性上她还是有些失落和委屈。 下手术时,她不觉得中午被鸽有什么大不了,还觉得景形应该会在门口等她然后给她带好吃的。想到这,温以以突然不想打电话了。如果他真的带饭来找过她,那应该知道她在手术,此刻没出现那就说明他完全将此事抛之脑后。 看温以以的状态,金弓就知道这事和景形脱不了关系。他不再追问,故作轻松道:“等着,等会饭就来了。” “嗯?” 他晃了晃手机道:“我让实习医生跑了个腿,买了你最爱吃的,十分钟后你就能吃上了。” 十分钟后,温以以和金弓盘腿坐在椅子上,二人中间的椅子上摆满了汉堡王。 喝了一口快乐水,温以以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金弓啃了口汉堡,笑道:“这下高兴了?” “嗯哼,咱俩上次这样还是——实习期?” “嗯,久违了。那会还是我被亲爱的王主任骂得狗血淋头,直接被赶出手术室,着实悲惨。” 温以以想到金弓当时站在手术室外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笑出声,“好快啊,一眨眼十年就要过去了。” “是啊,不会有一天咱俩七老八十了,还这么可怜兮兮坐在这吃汉堡吧?” 温以以扬手作势要揍他,金弓核心收紧身体后仰急忙躲过,控诉道:“怎么还打人呢?” “打的就是你!” 看她情绪活跃起来,金弓才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和景形怎么了?” 摄入垃圾食品确实会让人情绪稳定,温以以吃了一个汉堡一包薯条还在吃炸鸡,感觉好了不少,便答道:“昨天中午我接了个急救摩托车车祸,从新闻照片上看到那辆摩托车是他的,给我吓了个半死。” 金弓这两天也忙,还没得到消息,急忙问道:“什么情况,没事吧?” “嗯,他没事,他把车借给他朋友了。手术成功,目前在icu观察。” 金弓摸不着头脑,问道:“那——你俩这不是没啥事吗?” “确实没事,”温以以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他对于借摩托车这件事很愧疚,我劝他吧他也心不在焉,我就想着等脱离危险就好了。今早他说中午一起吃饭,我下了门诊就回办公室等,等着等着睡着了,一直等到两点小高敲门催我去手术也没见着人。” “然后到现在也没来找你?” “不知道,手机忘在办公室了。” 金弓想说,如果找过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在手术,怎么可能不出现在手术室门口。但他能想到,温以以怎么会想不到?他转而问道:“你明天休班?” “理论上是。” “你把办公室钥匙给我,我先送你去地库,你坐车上等我,我再去把咱俩东西一拿。” 金弓伸手拉起软得像根面条的温以以,连拖带拉进了电梯间。 电梯还在上行,温以以没骨头似的靠在金弓肩膀上,试图让他分摊自己的重力。 金弓哭笑不得,吐槽道:“你最近体力下降啊,以前这种强度对你不是小菜一碟?” 温以以狠狠掐了他一把,道:“你这就不懂了吧,我现在是中年妇女了,年龄大了!” 金弓毫不留情地揭短:“什么中年妇女,你永远都是当年那个一紧张就结巴的小姑娘。” 论什么能让一个疲惫的外科医生恢复活力。电梯到达时,温以以正一手死死挽着金弓的手臂,另一只手猛掐他的腰。 金弓佯装要躲,实际上任由温以以胡闹。他求饶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吗?我再也不说了!” “这还差不多。”打架的时候不觉得,打完了疲惫感再次涌到脑门,让温以以头重脚轻,便顺势再次靠回金弓的肩膀。 金弓进电梯的脚步猛地顿住,温以以不知原由,顺着他的目光便看到了电梯内单手按着开门键、另一只手提着饭盒的景形。 金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边带着温以以走进电梯边打招呼道:“你快管管你女朋友,你再不来她可能要谋杀我!” 温以以松开金弓,转而靠在了电梯一侧的扶手上,问景形:“你怎么来了?” 景形只觉得羞愧万分。早上陆明乐——摩托车伤患的父母那边状况频出,在警察局闹了起来,景形作为摩托车主便被叫了过去。这一折腾就是整整一天,期间他将一起吃饭的邀约完全抛之脑后,六点多看到天黑了才如梦初醒。紧赶慢赶跑回医院得知温以以在手术,便又来到18层,可还是为时已晚。 看到金弓手里汉堡王的袋子,景形提着饭盒的手指紧了又紧。 他向温以以走了一步,不答反问:“吃了吗?” “嗯,吃过了。” “对不起。” 温以以摇摇头,略显敷衍地说了句没事,电梯间便再次陷入沉默。 察觉温以以还有情绪,金弓说道:“她今天太累了,我先送她去车库,等会再上来拿东西。你一会有事吗?没事的话陪我去趟我办公室,有一个超大快递想麻烦你帮忙拿一下。” 金弓将温以以按在副驾,又把手里没喝完的半瓶可乐塞给她,这才冲景形招了招手,示意一起上楼。全程,温以以没给景形一个眼神,甚至一上车就放倒座椅闭目养神。 “别看了,”金弓拍了拍景形的肩膀,“边走边说。” 进了电梯,金弓才问道:“你今天干嘛去了?” “在警察局。” “待了一天?” “嗯。” 金弓摇了摇头,道:“别想了,让她今天好好休息,你明天去好好解释一下。” “她今天——” “昨天手术晚饭没吃,早上去门诊没来得及吃,午饭被你鸽了也没吃,下午又有台手术,那会出手术室我看她站都站不稳了。” 景形重重地靠在电梯墙壁上,狠狠撸了把自己的脑袋,全身上下写满两个大字“懊悔”。 “有些话以以肯定不会和你说,”金弓盯着电梯的显示屏幕,缓缓道,“其实你没做错什么,忙起来忘事很正常。但你想想她,以以最近很忙,这么年轻顶了副主任的职位她其实压力很大,你发现了吗?没有吧?那是因为她不会将工作中的情绪带给你,但是你呢?” “我不是说情绪只能自己处理,不能让对方看出来啊,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要憋就憋好,要么就大大方方地告诉对方。沟通很重要,你这不上不下的是怎么回事?” “她忙到这种程度,都不影响你们的日常交流,你今天这一折腾,结果什么都忘了。我是觉得有点不合适的,你说呢?” 景形低低地说道:“是我的错” “你也别太沮丧,谁都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谁都不是生来就做事周全。我年轻的时候比你还离谱,你这不算——” “是我的错,我知道,不用安慰我。” 最后,景形在一楼下了电梯,隔着电梯门向金弓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第38章 和30岁的你比肩 温以以回家强撑着洗了个澡,倒头便进入梦乡,一觉就睡到大天亮。 九点多的时候,阳光透过窗帘有些晃眼,温以以捞起手机,看到了景形的消息。 时间是八点半,简单的一句话:“醒了吗?” 温以以半睁着眼回了个嗯,翻了身就准备继续回笼觉,门铃却突然响起。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开门,果不其然,景形还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站在门口,眼下的黑青格外夺目。 “进来吧。”温以以单手拢着睡袍侧身让他进来,然后扑进沙发一侧的贵妃椅,蠕动许久找到舒服的姿势,又闭上了眼睛。 景形将她的倦意看在眼里,将早餐拿去微波炉加热后又端了回来,才冲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的温以以道:“先吃,吃完睡。” 她像梦话似的呓语:“吃什么?” “生煎,豆浆,油条。” 被食物的香气吸引,温以以终于克服睡意直起身,盘腿坐在地毯上拿起油条开吃。 景形见她神智逐渐清明,才缓缓地说出想了一整晚的话,“昨天早上我被叫去警局,折腾了一天,忘记了午饭这回事,真的对不起。” 温以以的腮帮子满满,只得摆了摆手。 景形继续说道:“前天让你那么担心,在你辛苦手术后我还只顾自己的情绪,实在不应该。我想过了,以后出行开车电动车都行,再不骑摩托了,你放心” 温以以夹起生煎的手一顿。她想过景形要来道歉来反思,却没想到他察觉到了自己对摩托危险系数的担忧,会说出不骑摩托车这样的话。 温以以放下筷子,微微一笑,“昨天我特别累特别烦躁,确实有点情绪,今天没事了——” “我知道,我的问题很多,处事不够成熟。但我是你男朋友,你有任何情绪都无需隐藏、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哪里让你不高兴你可以直接冲我发脾气,而不是等情绪平稳了再回头跟我说没事了没关系。” 温以以怔住了。确实,昨天她完全没想过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感受,在电梯相遇时她甚至只想打发他回去、所有事情等自己休息好再说。 换做二十多岁和宇熠然恋爱时,那必然是一场唇枪舌剑,见面的第一秒所有的不爽都像机关枪一样发射,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的不爽你必须知道。此时此刻,随着年龄增长潜移默化带来的改变,赤裸裸地摊开在温以以面前。 “昨天你见了我什么都不说还有你评副主任之后面临的压力,你什么都没跟我提过我昨晚一直在想,是我太没用了,你不说我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温以以几次想张口解释却又无从解释,听到这才打断景形的自白:“景形,很多事情都是时间和经验的积累。我们相差五岁,五年不仅仅是数字,还有这期间所有的经历。我在你这个年龄,比你现在错太多,所以不是你的问题知道吗?” 温以以越用年龄和阅历安慰,景形就越无助越难过。他看向温以以的眼神中满是无可奈何,轻声说:“可我不想和25岁的你相比。我喜欢的是30岁的你,我就必须要和30岁的你比肩,才有资格站在你身旁。” “我——” “我会努力,与此同时,你——能不能多信任我一点呢?” “我没有不信任你,只是” 景形自嘲一笑,道:“只是你认为没必要让我知道。” 温以以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这些都是小事,慢慢来好吗?” 三十岁的温以以不再试图解决所有问题,解决不了那就忽视,只要不影响自己的心情和日常生活那一切都好。这种鸵鸟心态景形比谁都清楚,正因为清楚,他只能顺从。 景形点点头道:“好,我们慢慢来。第一步就是不能让我从其他人那里得知你的情况,好吗?” 这个台阶温以以当然不会不接,“嗯!” 景形这才松了一口气,揉了揉温以以的长发:“还困吗?再去休息一会?” “你昨晚是不是没回家?” 景形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自己三天未换的衣服,就知道瞒不过去了,只得承认道:“嗯” 温以以皱眉,直截了当问道:“你在我家楼下坐了一晚是不是?” 景形闷头不说话。昨天只是想离她近一些,加上理不清的千头万绪和两天没好好休息的疲惫,就在花园长椅上坐了半宿。但他不想让温以以觉得自己是个死缠烂打的变态。 谁料,温以以突然把他也拉起来推去浴室:“去洗澡,洗完休息一会。” 景形道:“不用,我回家洗顺便换身衣服。” 温以以摆摆手,将新的洗漱用品挂在淋浴间:“去洗,等会我给你拿衣服。”说罢,不给景形拒绝的机会,关上门便走了。 景形有些摸不着头脑,谨慎起见还是靠着洗手台等了一阵。没一会,温以以敲门道:“我能进来吗?” 景形打开门,只见温以以抱着衣服站在门外。他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套卫衣卫裤,码数也正好。 温以以道:“洗过的,一会试试合不合身。” 景形心念一动,微微沉吟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我生日的时候,你不是怎么都不肯睡床上吗?我看上好几套,但怕不合身没敢多买。” 景形吻了吻温以以的额头,微笑道:“谢谢。” 两个缺觉的人凑在一起,加上爱情的一流助眠效果,温以以和景形一直睡到了午后两点才稍作清醒。 温以以翻了个身,缩在景形胸前迷迷糊糊地说:“几点了,我好饿” 景形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道:“两点多了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想吃火锅” “在家吃吗?” 半天没等到回音,原是温以以又陷入半昏迷状态。景形哭笑不得,单手拿着手机开始翻看外卖软件。 温以以又是被一阵香气唤醒的。牛油辣锅的味道掺杂着几缕若有若无的番茄香,简直是极致诱惑。 她摇摇晃晃出了卧室,只见景形正在餐厅忙活。餐桌正中间是即将沸腾的鸳鸯锅,四周摆满了荤素相间的餐盘,而景形正在洗她爱吃的茼蒿和贡菜。 第39章 熟悉的背影挡在了面前 “这么丰盛!” 景形闻言才发觉身后多了个人,摊着湿漉漉的双手转过身,便看到了温以以光裸的双脚,“快去穿鞋。地板凉,你生理期也快到了。” 温以以抿了抿嘴,非但没有回卧室,反而直直地走近,猛地跳起来挂在了景形身上。 景形急忙稳住重心,想拖怀中的女孩一把却又念及自己还没擦干的手,只得作罢。 温以以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双腿环着他的窄腰,小小声地问:“怎么没点外卖,反而自己做了呀?” “嗯,自己做更健康。而且——昨天害得你没吃午饭,我实在过意不去,这一顿就当赔礼道歉。” 温以以突然被逗笑,“行,看在这一顿大餐的面子上不原谅你都说不过去!” 景形腾出手擦了擦,这才将她抱到餐椅上,“锅开了,你先吃。” “你也坐下吃。” “两分钟,我把剩下的菜洗完。” 温以以边捞辣锅里的牛肉吃,眼神却粘在了景形身上。景形摆好盘一转身,恰好对上了她直勾勾的目光。 他坐下后,开玩笑道:“怎么这样看着我?被我迷住了?” “嗯,迷住了。” 突然的告白,让景形的大脑宕机。 温以以放下筷子,“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成天叫我温医生,后来开始直呼大名,怎么从来不叫姐呢?” “不想叫。” “为什么?我看电视剧里的姐弟恋,弟弟叫姐姐很甜的!我也要!” “不叫。” 温以以拽住景形的小臂来回摇晃,晃得景形饭都吃不到嘴里。 这种小动作景形平时最是受用,可今天不知怎么却格外有原则:“撒娇也不行。” “叫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你就叫一下嘛!” 景形换左手拿筷子,“快吃饭,牛肉要煮老了。” 温以以看他油盐不进只得作罢。倒也不至于不高兴,本就是玩笑话而已,但他如此抵触姐姐这个称呼倒让温以以想了不少。 几天未好好吃饭,两个人战斗力爆表,不到一个小时便吃完了满满一桌。温以以放下筷子,摸了摸明显突出来的小肚子,很是满足。 见景形起身开始收拾碗筷,温以以主动上前搭把手,“一起。” “不用,有我在怎么会让你动手。” “怎么着,莫非我这辈子都不用干家务了?” 景形眸子一动,却没回头,淡淡地说:“嗯,如果你给我这个机会的话。” 温以以看着他的背影,在水流声中不由微笑。这人真是的,怎么总是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最动人的情话。 陆明乐的各项指标都稳定了下来,可以说基本脱离危险,但由于头部损伤,具体什么时候醒来无法确定。 陆明乐的父母不分昼夜地扒着icu的门以泪洗面,景形去劝说无果,每天给温以以和刑越林订饭带饭时也不忘二位老人那份。 刑越林最近开始第五次化疗,景形便再次成为医院常驻嘉宾,虽然往返奔波疲惫,但和温以以的见面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当然,次数多并不代表二人世界的时间多,温以以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正在温以以办公室的景形,眼睁睁地看着女朋友没吃两口饭就被叫走。 赵医生将病例和在其他医院的手术情况递给温以以,“病人因反复咳嗽咳痰伴喘息三年,再发加重半月,上周在县医院进行经胸腔镜肺活检术,切除左肺舌叶组织后麻醉苏醒过程中即出现肺内大量出血,致呼吸功能急剧恶化而被迫第二次开胸止血。术后三天也就是今早肺内出血再次加重,家属质疑医生的能力,这才转院到我们这里,这是入院后的所有检查。” 温以以皱眉,飞速浏览完所有资料后道:“很棘手,患者弥漫性肺间质病变、肺气肿、肺大泡,单纯肺组织楔形切除止血效果明显有限” “对,目前患者手术指征明显,可主任还没下手术” 温以以点点头道:“我知道,你现在去安排做术前准备,你和刘医生跟我进手术室,我现在去和家属沟通。” 赵医生微微踟蹰道:“温医生,这台手术风险明显是县医院的医生处理不当,但咱们一接手万一出问题——” “那你觉得怎么办?再让患者转院?再拖下去可能都等不及进手术室了,”温以以严肃地说,“人命关天的时候就别计较个人得失了,而且我是主刀医生,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去吧。” 赵医生重重点了点头,跑着去往手术室。 在他走后,温以以的眉头依然不展。她飞速喝完半杯咖啡,这才记起景形还在办公室,“你吃完再回病房,我先走了。” 景形起身,拦住她急匆匆的脚步,抱住了温以以。他能看出这台手术并不如方才同赵医生说的那么轻松,相反,温以以应该是顶着极大的压力。 这个拥抱很轻,也很短暂,但足够温暖。景形最后揉了揉她的脸颊,“去吧。” 他无言的支持温以以怎么会不懂,她转身离开办公室,信心和勇气再次充盈四肢百骸。 可惜,即使主任下了前一台手术后立刻赶来,即使二人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没救回患者的生命。 这不是景形第一次等温以以下手术,看着她同家属沟通,但确是第一次听到她做死亡宣告。 患者今年54岁,她的丈夫和儿子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情绪激动之下,家属开始激烈推搡温以以,厉声质问原因。 温以以没有反抗,沉声解释道:“患者为弥漫性肺间质病变、肺气肿、肺大泡,针对这类特殊病人,第一次、第二次肺内出血采取一般外科技术止血效果不佳,因此手术中采用了肺血管介入封堵术。但很遗憾,依然未能——” “遗憾!!你们这些庸医!!”丈夫完全听不进去温以以的解释,情绪愈发激动,“她还不到六十岁!只是咳嗽严重了些,没什么大问题,为什么到你手上人就没了?啊?你说啊!!” 温以以听着家属含血含泪的指控,只能哑声说抱歉。 谁知,这一句对不起更加刺激了家属的情绪。 患者丈夫扬手就扇了过来,温以以躲闪不及,只得硬生生扛这一下。然而,预料的疼痛并未到来——一个熟悉的背影挡在了温以以面前。 第40章 破相了你还要不要 失去亲人的痛苦景形明白,家属接受也需要时间,因此他原未插手,直到家属情绪激动有明显的攻击行为。 景形用手臂挡下那一掌,家属气急败坏之下便抡起背包砸了过来。本能的防御让他抬起手肘,可在即将抓住对方的小臂时,景形突然卸了力。 温以以于震惊中,也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 不知道家属的包里装得硬邦邦的东西是什么,总之景形被劈头盖脸来了几下,属实眼冒金星。 温以以、赵医生和患者的儿子都上前阻拦,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可大家都顾及医患关系不敢过度防御,直到保卫科闻讯赶到才彻底分开众人。 温以以让赵医生跟着保卫科去处理,自己则带着景形回了办公室。 看着他额头明显的肿包和侧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抓痕,温以以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为什么收了手?为什么不反抗?” 景形其实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看着她严肃的神情,只得配合地安抚:“如果我动手,这笔帐又会记在你头上,还不如挨几下让他消消气,说不准他良心发现能好好与你沟通了没事,这点皮外伤两天就好,我都没感觉疼。” 听他这么说,温以以是又心疼又无奈,“我做的手术,要挨也是我挨,你这是自作主张” “让我站在旁边看你挨?那不如捅我一刀算了。” 温以以叹了口气,拿过碘伏和医用棉,“抬头,脖子上那么长几道血痕。” 她小心地处理创口,突然问道:“还有那次医患冲突家属持刀伤人,你怎么那么虎?” 景形回想当时的场景,不由笑了,“虎的不是我,应该是你。既然是你想做的事情,那我就陪着你做,当时确实没想太多。” “我还以为,你要拦着我不让我去。” “嗯,看你的反应就猜到了。” 温以以扔掉医用垃圾,取了手套,捧起景形的脸,“额头得肿几天。这么帅的弟弟,怎么就破相了呢!” 景形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偏头看她:“破相了你还要不要?” 温以以故作思索状,显得很是为难的模样。 景形惩罚似的在她腮帮子啄了一下,“好好回答。” 温以以扶着他的肩膀笑个不停,在景形面无表情的注视中才有所收敛,“这就取决于——” “取决于什么?” 温以以在他唇角印下一吻,道:“取决于你给不给。” 景形这才露出一抹笑意。 温以以笑容慢慢淡去,正色道:“今天这么一折腾,家属肯定记住你了,我怕后面还要闹事。” “我没事,主要是你。这种情况一般怎么处理呢?” “家属如果怀疑是医疗事故的话——加上这次涉及两个医院,很可能要向卫生局投诉或者直接去法院起诉,”温以以坐回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唯一能确定的是涉事医生停职调查,我应该能拥有一个漫长的停职期了。” 景形握紧她的手,安慰道:“既然你没有失误,那停职就全当休假。你想想以前有什么想做却没时间做的事情,列个单子,我陪你一件一件做完。” 温以以噗嗤一声被逗笑,她晃了晃交叠的手道:“你最近不是在申博吗?还有毕业的一堆事情,哪有时间呀?” “申请得差不多了,肯定能多陪陪你。” “哎对,上次和你朋友们吃饭,他们说你一直想试试国外的美术学院。怎么样呀?” 景形随意地说:“只是想想罢了,世界一流的美院哪有那么容易。” “那也要试一试,说不定呢?既然是想做的事情,那任何一丝机会都要抓紧。” “好,”景形答应道,“但主要还是申国内,大概率是留校读博。” 一阵急迫的敲门声响起。 “进!” 是金弓和曹霄走了进来。二人毫不见外地找地坐下,都是一脸严肃。 金弓道:“出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们说?” 温以以笑道:“没什么,等调查结果就好。” 曹霄问道:“你们主任怎么说?” “主任中间进的手术室,所有情况都清楚。我作为主刀医生不太好和家属直接对话,主任应该在推进和解。” “有可能和解吗?” 温以以摇头,“家属情绪激动,看给景形头上打的包” 金弓皱眉,扬声问道:“动手了?” “嗯。” “我那会碰到小高听了一嘴,所以是上一家医院手术处理存在不当,患者生命垂危家属转院你们做了急救手术,结果现在家属把所有责任归到咱们这了?” “上一家医院是否有责任不好妄下定论,但至少这台手术中,所有的处理没有任何问题。” 曹霄点点头,“等调查结果出来吧。问题就是涉及两家医院三次手术,调查周期应该不短。” 温以以道:“是啊,我刚还跟景形说,即将喜提漫长停职期。” 金弓调侃道:“我俩还怕你心情沉重,特意赶来宽慰,没想到还挺乐观。” “嗯,毕竟我男朋友说了,这段时间要陪我做所有想做但没时间做的事情。” 闻言,景形面带笑意地应了一声。 金弓作呲牙咧嘴状:“哟,真是抓紧一切时间秀恩爱啊?” “昂,不行吗?” 曹霄一直紧皱眉头,没有因为两人的玩笑话而有丝毫放松,“以以,你真的没事吗?” 温以以的笑容一滞,她很清楚曹霄是什么意思。 常人都觉得医生见惯了生老病死,肯定能冷静地面对生命的消逝,但其实并不是如此。见得多并不会麻木,反而会默默记住每一位逝者的模样和姓名,会更加敬畏生命。 这位逝者是在温以以的手术台上离开,她作为主刀医生怎么会毫无触动。 她深吸一口气道:“还好。”真的还好,她没有辜负自己职责,拼尽全力救治病人,即使结果并不如意,但她问心无愧,只是为患者和家属而惋惜。 曹霄点点头,确认她一切无恙后起身道:“没事就行,那我俩就撤了。” 温以以冲二人一笑道:“行,回去吧。” 曹霄和金弓走后,温以以坐回电脑前,开始确认自己的手术安排。 景形看了看手机,外卖还有五分钟就到,“饿了吗?我点了渔粉、米线和炒米粉,想吃哪个?” “嗯炒米粉吧。” “好。” 第41章 停职审查 景形刚出去没多久,主任便来了。温以以急忙起身请主任坐下,又去泡了杯普洱。 “主任,喝茶。” “谢谢,你也坐。” 主任抿了一口茶,才缓缓地说:“小温啊,我和家属、院里都沟通了,和解的可能性不大。” 温以以点点头,“我知道。” “你的性格我了解,我就直接说了。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主刀医生暂时停职,涉事所有医生接受调查,”主任叹了一口气,“处理结果是给大家看的,但就我个人的立场来说——我还是想表扬你。” 温以以有些惊讶,不由瞪大眼睛。 主任笑道:“看你这样子,以为我是来批评你的?” “没有没有。” “你负责的手术我已经安排给小刘他们,停职你就全当休息,什么都别想。” 温以以微笑,“好的,谢谢主任。” “那你——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吧,辛苦——” 景形推门而入,打断了主任的结束语。拿外卖上下楼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他理所当然的以为还是温以以一个人,因此门都没敲。景形道:“抱歉,我先出去,你们聊。” 主任起身道:“不用不用不用,我这就走了。哎呀,我一个老头子就不打扰年轻人了,小伙子最近好好陪陪我们小温啊?” 景形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微笑着点点头。 等主任走后,他将外卖放在温以以桌上,边打开餐具边问:“主任怎么说?” “没什么,就正式通知我停职。你父亲那边怎么样?” “他后天就能出院了,等这边完事我去陪你。” 温以以吃了一口炒米粉,满足地眯了眯眼,“一直没问你,你父亲平时谁照顾?” “他精神状态和身体都还可以,基本能自理,为以防万一我也请了保姆。” “他和你住在一起?” 景形道:“嗯,手术后就住我家了。” “你和他住一起,很不舒服吧?” “有时候会,但我平时住宿舍更多一点,总体还行。” 温以以确实有些饿,风卷残云吃掉一整碗炒米粉后,满足地放下筷子。景形觉得她的小动作都格外可爱,笑着起身收拾餐盒。 “今晚你要留在医院吧?” “嗯,等会送你回去我再回来。” “我开车回去就好,你就别跑啦。” 景形将垃圾收好,“这哪里算跑,听话,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到了地下车库,温以以一眼便看到了景形的车,自从摩托车事故之后景形便真的换了交通工具。 “你现在出门都是开车?习惯吗?” 景形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了然,道:“嗯。以前嫌开车堵车停车麻烦,现在还有点乐此不疲。” 温以以一脸不解,“乐此不疲?” “因为每次都能想到你。” “啊?” 景形不再解释,拿过她手中的车钥匙又为她打开副驾的车门,“上车。” 等他将车开进小区车库,停在温以以的车位上,后者已经进入了半睡眠状态。景形不想吵醒她,轻手轻脚地解开安全带,伸长手从后座拿出毯子为她盖上。可惜还没盖完—— “到了?” 温以以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你快回医院吧,我也上去了。”然后手软脚软地下了车。 景形将她送到单元门口,“回去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明天睡醒记得和我说。” “放心吧。”温以以摆摆手就往回走,却被拉入一个宽厚的胸膛。 “今天曹医生问你的问题,你真的还好吗?” 温以以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他的意思?也太善解人意了吧!” 景形自嘲一笑道:“我听到曹医生的话才意识到,这算什么善解人意。” 温以以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道:“真的还好。你要是不放心——不如说说为什么开车的时候会想到我?” 胸腔传来男生闷闷的笑声,温以以下巴抵着他胸口,抬头瞪他:“不许笑,快说。” 景形背对着暖黄色的路灯灯光,头顶着月初弯弯的月牙,落下一个轻吻,“因为知道你在关心我。” 刑越林明天出院,景形明晚就会来温以以家,所以趁着最后一天“单身”时光,她约了念念吃饭。 自爆打渣男那日后,她和顾念念还没见过面,两个人工作都忙时间总对不上,只能线上保持着密切交流。 一见面,念念就发出巨大的啧啧声:“哎哟哎哟,恋爱中就是不一样啊!” 温以以道:“哪里不一样?变美了吗?” “嗯,春风得意马蹄疾,虽然事业有那么点小挫折,但不妨碍整体精气神up up。看来小男朋友很不错啊!” 提起景形,温以以就不自觉地开心。她点点头,笑道:“嗯,很不错。” “那采访你一下,姐弟恋有什么不一样啊?” “嗯感觉不一样。同龄人都三十多岁,好像少了点少年时期横冲直撞的勇气,多了点底气和运筹帷幄。弟弟呢,就是莽撞中夹杂着一点小心翼翼,贴心中有点青涩,刚刚好。” 顾念一副被酸到的表情:“好了好了,知道弟弟好但请不要过分秀恩爱了。” 温以以比了个ok,急忙收敛。 “那——你们有考虑过未来吗?” “没有讨论过,还是顺其自然吧。他最近在申博,如果申到国外的美院——算了,到时候再说。” 顾念念点点头,不再多问。 今天他们在一家种草许久的brunch餐吧干饭,坐在露台上顶着上午柔和的阳光,吃着汉堡沙拉意面喝着气泡水,别提多么悠闲。 温以以不由感慨:“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光哎,久违了。” “是啊,你个大忙人,”念念吃掉最后一口汉堡,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上次这么清闲还是——上次。” 温以以:“说得真确切呢。” 二人相视一笑。 “念念,你最近怎么样?” 念念塞了一口意面,含糊地应道:“好着呢呀,今年很走事业运,升职加薪一条龙。” “我是说感情方面。” “暂时不考虑。突然从一段漫长的关系里脱身,感觉很轻松很解脱,我现在就想好好享受单身的时光。” “你妈妈之前不是催得很急,最近还催吗?” “自从我俩分手,我妈特担心我想不开你知道吧?绝口不提婚恋之事,我着实轻松不少,”念念突然一顿,转而问道:“你和你妈妈,多久没联系了?” 第42章 水火不容的妈 提到和自己水火不容的妈,温以以的笑容突然淡去,“挺久了,一年多?” “真的不联系一下?” “嗯,就是不想。一见面就唠叨鸡毛蒜皮家长里短,说她老公如何孩子如何,再拉踩一下我爸,最后告诫我结婚要谨慎。真够讽刺的。” 念念沉默了一阵,道:“如果你妈妈知道你和小五岁的弟弟在一块,指不定怎么闹你。” 温以以深表赞同:“所以就希望她生活顺利身体健康,我俩井水不犯河水,十年八年不用联系最好。” 古人云,背后不能念叨别人,念叨着念叨着坏事就来了。 第二天晚上,景形洗完澡发现忘记拿t恤,光着膀子就出来了。温以以看着他的六块腹肌不由眼热,正准备上下其手做点什么事情时,单元门铃响了起来。 她走到玄关处,看到显示屏幕后不由露出一副活见鬼的神情。 景形便穿上衣边问:“是谁?” 温以以看着景形湿漉漉的像刺猬一样炸起的短发,又环绕四周看了看分散在各个角落的男士用品,无奈地说:“我妈。” 景形猛的僵住。虽然在考虑未来时想过见家长的场景,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况且自己这幅打扮实在不够正式。 温以以按了开门,转身道:“你正常打招呼就好,其他我来说。但是我妈说话不怎么好听,她说什么你都别放心上。” 景形点点头,又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努力展示一副可靠踏实的形象。 温以以打开门,看着门外大晚上戴着墨镜、踩着恨天高、穿着长风衣的时尚母亲,淡淡地说:“进。” 苏慧芸女士摘了墨镜,冷着脸走进玄关:“一年多没见,过挺好——” 话音未落,苏慧芸和景形就来了个面对面。 景形恭敬地说:“阿姨好。” 苏慧芸用墨镜腿抵着下巴,就这么上上下下打量景形,半天没说话。 温以以没理她,拉着景形坐回沙发上,才冲还站着的苏慧芸道:“坐吧。” 苏慧芸没换鞋,就这么走进客厅,高跟鞋和木地板碰撞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放下提包,坐下后整理了下长裙下摆,才开口道:“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温以以道:“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看你?还有,温以以,不介绍一下这位?” 温以以敷衍道:“我男朋友,景形。” 苏慧芸又看了看有些拘束的男孩,不由啧了一声,“年纪比你小不少吧?” “小五岁。” “上一个姓姓赵的呢?什么时候分得手?” 温以以内心翻了个白眼,当着景形的面提前任,可不是故意添堵。她道:“早分了。有别的事吗?没事就请回吧,我累了想休息。” 苏慧芸没搭理她的送客令,转而对明显好说话的景形道:“小伙子,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啊。哎,你知道她前任前前任前前前任的事吗?不然留个联系方式,我给你说说?” 景形还没来得及开口,温以以便怼了回去:“他知不知道是我俩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恋爱也是我谈,联系方式就不必了。” 苏慧芸不置可否,问景形:“遇事全是你女朋友拍板,你一句话不说,男人可不能这么窝囊。温以以,你看男人的眼光越来越不行了啊,前几个起码能力不错,这个你图什么,图他长得好看?” 温以以是在压不住火,扬声道:“你的眼光好,看上的男人好。你婚内出轨已婚男,被人家原配骂得狗血喷头的时候你忘了?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对我的男朋友和恋爱品头论足?你已经五十岁了,五十年的人生还没教会你如何尊重他人?” 景形拉了拉温以以的手,打断了她机关枪似的输出。他向一脸冷漠的苏慧芸说:“阿姨,我没有大男子主义,恋爱关系不是套进一个固定的模板。我女朋友比我优秀我很高兴,我愿意默默支持她的所有决定。只要她能开开心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知道,我年纪小阅历不足,您觉得我不靠谱可以理解,我和她之间的差距我会努力追赶,争取有一天能互相成为彼此的依靠。” 温以以第一次听景形说这些,有些惊讶地望向他的坚毅的侧脸。他不快不慢的语速和低沉的声音,神奇地抚平了她所有情绪。 苏慧芸努了努嘴,又带起了墨镜,“随便吧,以后别哭就行。走了。” 待关门声响起,温以以突然卸力靠向沙发椅背。 景形揉了揉她的头顶,安慰道:“别不高兴。” “她今天折腾这么一出到底想干什么啊?”温以以百思不得其解,“一年多没联系,突然杀上门,还那么挤兑你” “你妈妈对我不满很正常。我年纪小,要能力没能力要事业没事业,和你的同龄人没法比。” “不许妄自菲薄,”温以以捂住他的嘴,“谁说你没能力没事业?你可是y美数一数二的种子选手,十年八年之后指不定是全球知名画家,到时候就变成我没能力了。” 景形伸手,弹了温以以一个脑瓜崩,又吻了吻她的额头,“那我要更努力才行,努力将关于你的每幅画挂到世界各个美术馆,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女朋友多美多优秀。” “哎,说起这个,巴黎美院和佛罗伦萨美院你申请了吗?” 景形不想欺骗温以以,诚实地说:“没有。” “为什么?!” 景形微微踟蹰,尽量措辞委婉:“首先,这两个美院都是世界顶级,收到offer的概率非常非常低。再就是,如果我出国读博,至少要四五年的时间,时间太久了,我不想这样。” 闻言,温以以陷入沉默。 景形急忙道:“国内读博就很好,经济压力也小,环境适应,也能多攒点钱,说不定能三四年就毕业。” 温以以完全没听他的着补,直接地问道:“是因为我吗?” “你别多想,我们的恋爱只是一方面因素,还有形越林,他身体这样我一走了之也不合适。” “你把你父亲放在家里丢给保姆的时候,没见你这么替他考虑,”温以以过于急切说话没过大脑,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急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景形被她的话一刺,但随即自嘲一笑,“没关系,你说的没错。” “我的意思是你和你父亲的关系我了解,你真的是因为想为他养老送终才决定留在国内吗?” 当然不是。前年才见第一面的名义上的爸,他绝不会为了他而放弃自己的路。 温以以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如果你出国读博咱们就会分开?” 景形默不作声,但他的沉默恰好印证了温以以的猜测。 第43章 姐姐,别怕 “景形,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梦想和机会,未来本来就很虚无缥缈,没有人能保证故事一定向某一个特定的方向发展,所以不要为了未知放弃握在手里的东西。” “可对我来说,你就是我不能放弃的梦想。” 单亲家庭导致的对感情的极端向往和重视,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温以以懂他,可她不能放任他这么做。 她吻了吻他的嘴角,尽量轻松地说:“那这样,你也说了概率很低,那就申请一下。如果不成功那我们也不后悔,如果真的成功了,我们再去探索下一步怎么走。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要想太多。” 景形道:“可我不想用我们的未来去赌。” “你不出国我们也是用未来去赌呀!感情中分分合合有无数种原因,异地恋只是其中的万分之一罢了。” 景形闷头不说话,然后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到底怎么啦?直接说。” “我听金医生说,你和初恋就是因为出国分手的。” 温以以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模样,只觉得可爱到不行。她用摸小狗脑袋的动作摸着他的头,解释道:“因果关系错了。那是本来就该分了,刚好借着这件事提出来,而不是因为要异地了所以提分手。所以,去申请试一下吧,人都是走着走着才能看到未来,不要故步自封限制住自己,好吗?” 在温以以软磨硬泡之下,景形终于点了头,保证下周一回一趟学校处理此事。 夜晚短暂又漫长,温以以被景形抵在床头变着法折腾,察觉到他今天格外失控。可来不及思考,所有想法很快就被潮水的起起伏伏冲洗得一干二净。 果不其然,累极了的温以以第二天一觉就睡到了午饭时间。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倾倒在木地板上,留下淡金色的光影,温以以眯着眼睛看了少顷,觉得有些渴了,可一根指头都不想动。 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景形?” 没过十秒,大床的另一侧猛地一重。 “醒了?” “嗯,想喝水” 景形探身,从床头柜上拿起早已准备好的水杯,又转到温以以这一侧,扶着她起身。 温以以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终于觉得舒服了不少,“好像有点饿。” 景形接过空杯子,闻言不由笑道:“十二点多了,起来吃饭?” 温以以一头倒回去,问道:“吃什么?” “快餐,”景形顿了顿,“还想睡吗?那我端过来,你吃完继续睡。” “点外卖了?” 景形不答话,转身走出卧室。等他端着满满的餐盘出现时,温以以不由瞪大眼睛。 “这是——你做的?” 满是鳕鱼和各种各样蔬菜的汉堡,酥脆可口的薯条,肉质满满的炸鸡,还有两杯牛油果蓝莓奶昔,显然不属于任何一家快餐店。 景形在她满脸的不可思议和钦佩中有那么一点点得意,当然光从外表来看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尝尝。” 无论吃多少次景形做的饭,温以以还是会被震惊到。 “你做饭为什么这么好吃!!!” 得到肯定,景形也拿起汉堡吃了起来,“嗯——天赋异禀?” 虽然他在开玩笑,但在温以以这里就是事实,她中肯地点点头,“你一定是被艺术耽误的好厨子不对,会做美食好像也是一种艺术。” 景形笑了笑,很自然地伸出拇指擦掉她嘴角的果酱,“以后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自己人做饭量着实不一样,温以以吃了半个汉堡就开始打饱嗝,景形一如既往开始收尾。景形吃饭速度很快,但却不显狼吞虎咽。 温以以撑着下巴看着,只觉得小男朋友怎么吃饭都赏心悦目。突然,她说:“咱们明天去蹦极吧。” “怎么突然想蹦极?” “嗯,一直想,但又不敢一个人去。你不恐高吧?” 景形吃完最后一口,拿过纸巾擦了擦手,道:“就算恐高也陪你。看好地方了吗?” 突然冒出的念头,完全没进入实践阶段。“还没呢。” “行,还困吗?困的话再睡一会,其他交给我。” 第二天,景形十点多就把温以以叫起来吃饭,等她收拾打扮完毕出门,到枫林湖时已经是两点多。 下了车,景形将车钥匙装进休闲挎包,问道:“怎么样,消化得差不多了吧?” 温以以在阳光中眯着眼,像晒太阳的小猫似的透着懒洋洋的气息,“嗯,所以这么早吃饭是——怕我蹦完吐出来吗?” “怕你胃不舒服。怎么样,紧张吗?” 温以以大无畏地摇头:“一点都不。” 二十分钟后,站在蹦极跳塔的平台上,吹着八十米高空的风,已经穿戴好全套双人蹦极设备的温以以,反手死死拉住一旁的栏杆,完全不听工作人员的鼓励。 “美女,没事的。你抱紧你男朋友就行了。” 景形哭笑不得,刚才还没上来的时候她表现得那么英勇无畏,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怕。 温以以盯着栏杆外侧的“万丈深渊”,止不住有点抖。景形见状,拦腰把她揽了回来,捏着她的下巴转向自己:“别看下面,看我。不是说我长得帅吗,风景有我好看?” 温以以有点想笑,可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她笑不出来。 景形抱着她向外侧移动了半步,换来温以以一阵滋哇乱叫。越是害怕越是感觉到危险,她越是不敢闭眼。 景形将她的脸埋在自己怀里,让温以以听到他的心跳声。很神奇,即使在跨一步就要彻底失重的此刻,景形的怀抱和体温依然带给她极大的安全感。 见她逐渐平静下来,景形向工作人员使了个眼色。然后在温以以的耳边说:“姐姐,别怕,有我在呢。” 下一秒,失重感来袭。 原以为自己要叫破喉咙的温以以,却异常安静,在满满的安全感中享受蹦极带来的刺激和战栗,像坐在一艘坚不可摧的诺亚方舟中,有着即使遇到滔天巨浪也坚信自己会安然无恙的底气。 第44章 我是他姐姐 景形发现温以以越来越粘人了。从蹦极回来开始,看剧要枕着他的肩膀,懒得走路就伸手要抱,连吃饭都要坐在餐桌的同一边。 这天,温以以又窝在沙发上枕着景形左肩追剧,又是一部姐弟恋甜剧。景形将画架支在一旁,左右手同时开工,左手揽着爱情右手拿着事业。 电视剧演到男主喊姐姐的环节,温以以猛拍景形:“快看快看!” “嗯?” “这也太甜了吧!你也叫一句姐姐!” 景形很有骨气地拒绝了。 温以以扯他的耳朵,“上次蹦极你都叫了!再叫一次嘛!” 景形睁眼说瞎话,道:“我叫过吗?” “别装傻!跳下去的前一秒你明明叫了!” “我确实没有。可能是你太紧张幻听了?” 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温以以斜了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了电视剧中。由于她这么一折腾,景形也放下画笔看了起来。 很快,剧情变成男主撒娇要姐姐叫他哥哥。 景形突然说:“那你叫我一声哥哥听。” 温以以瞬间皱起了苦瓜脸,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这是什么恶趣味?不叫。” 景形学着温以以方才的语气,“叫一声嘛!很甜啊。” “不许学我!” “你看,你都不想叫,为什么要我叫?” 温以以扬起眉毛,“这怎么能一样!你本来就比我小,叫姐姐是应该的。” 景形突然低头靠近,又在隔着一指的距离停了下来,“就这么想听?” 温以以头向后仰,却被景形环着她的小臂挡住去路,“现在不想——” 剩余的话自然是被堵了回去。 休假前几天温以以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吃了睡睡了吃,一副要把为了工作而失去的睡眠补回来的架势,二人的感情交流也是浅尝辄止。 今天温以以明显精神了不少,这会茶足饭饱,正是做点正事的时候。 从沙发到卧室,气温逐渐升高。 即将步入正题时,景形却突然般撑起身,就这么看着温以以。 温以以抬手捏他的下巴。 谁料景形突然扯出一抹笑,说道:“叫声哥哥?” 温以以一顿,便收回了手。她没说话,就这样好整以暇地仰视着他。 景形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也撑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回应她。 温以以突然蜷起腿,肌肤相贴放大了任何动作的威力。见景形还绷得住,她伸手推他就要起身,立刻又被景形镇压了回来。 景形不再逗她,低笑着在她耳边说:“姐姐,别着急啊。” “谁着急——” 下一秒,未尽之言就梗在了嗓子眼。温以以几次想张嘴,最后却只是咬住了景形的肩膀,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温以以在浮沉之间,只记得耳边一声又一声满含欲念的“姐姐”,让她的心跳居高不下。 最后,温以以一根指头都不想动,靠在景形怀里迷迷糊糊地闪过杂七杂八的念头,比如弟弟确实是弟弟体力不一般,比如弟弟现在是越来越坏了,又比如—— “我想洗澡。” 景形闻言睁开眼,率先下床,过了好一阵才折了回来。 “水放好了,我抱你去。” 温以以懒洋洋地伸长胳膊,等被景形抱去浴室放进浴缸才睁开眼睛。 “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喜欢这个浴盐?” 景形帮她把浴巾浴帽和换洗睡衣放在置物架上,答道:“嗯,记住了味道。” 最近温以以身上的味道有点变化,刚洗完澡的时候尤为明显。景形刚刚把所有浴盐打开挨个闻了过去,才找到了最常用的那一瓶。当然,这些他当然不会说,死要面子说的就是他。 “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温以以在浴缸里找到舒服的姿势,“想吃米线。” “好。” 景形去厨房把食材准备好,又把米线煮进锅里。看了一眼时间,还是去敲了敲浴室的门道:“水凉了吗?别睡着了。” 温以以扬声道:“没有!马上好!” “好,快出来吃饭。” 温以以一听饭好了,腹中饥饿感愈发明显,囫囵吞擦了擦穿上衣服就冲了出来。 一开门,就撞上了在门口靠着玩手机的景形,湿漉漉的发丝滑过景形的手臂,留下一串串水珠。 景形放下手机,皱眉道:“没擦干就跑出来,小心着凉。” 温以以摆摆手就往厨房走去:“没事没事,我想吃饭。” 景形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去浴室拿出吹风机和毛巾,才跟着她去了餐厅。 温以以正在狼吞虎咽中,就被一个大毛巾兜头盖住,“嗯?” 景形蘸干水分,插上吹风机的插销道:“你吃,我给你吹头发。” 为了不影响她吃饭,景形控制着风向和风速,小心翼翼地从发梢吹起。 温以以就着吹风机的嗡鸣声和景形轻柔的动作中吃完了一整锅米线。 吃饱喝足后,温以以突发奇想:“晚上去酒吧吗?” “想喝酒吗?” “嗯,好久没喝了。” 景形不太想答应,“喝酒伤胃,你要少喝。” “我最近胃好了很多,可能都痊愈了。喝一点又不喝多,走吧!” 涉及温以以的健康问题景形一向重视,还是不想松口。 “走吧走吧,我保证不多喝。就找个清吧,解一下酒瘾。” 两个人的关系中,永远是景形在妥协,“好,那咱们去我学长的酒吧。” 傍晚,17号酒行。 温以以撑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的小三层,“确实很别致,真好奇老板长什么样。” 景形一把揽过她的肩膀道:“好奇老板帅不帅?” “昂!” “一点都不帅,肥头大耳,长得还很猥琐。” 今天没来酒行的酒行老板曾珏羽无辜中枪,在家里疯狂打喷嚏。 温以以拧他的腰道:“吃飞醋是吧!你学长要知道你背后这么说他,可能再也不想搭理你了。” 景形推门进去,看到吧台没有曾珏羽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可惜今天老板不在,要不你还能亲眼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温以以拆穿他道:“能设计出这样的酒吧,这个人明显很有艺术素养。即使长得不帅,人格魅力肯定不差。” 景形凶巴巴地说:“不许夸别的男人。” “景哥来了!”调酒师认出来人,主动打招呼,“吧台还是?” “不用,我们去露台。来两杯度数不高的,谢谢。” “好嘞!”调酒师双手开工,还有功夫偷瞄温以以。 景形敲敲吧台道:“看什么呢?” 调酒师不好意思地问:“这你女朋友?” 景形刚想点头,却被温以以在腰间猛掐了一下,疼得他差点咬到舌头。 温以以眼珠一转,就开始说瞎话:“不是不是,我是他姐姐。” 第45章 浪漫可能就是这回事 调酒师原是半信半疑,但看温以以说得认真,也就信以为真,“姐姐好。” “哎!” 景形揉了揉下巴,终于开口打断,“这是我女朋友,叫什么姐姐?叫嫂子!” “啊???奥嫂子!”调酒师满脸黑线,小情侣打情骂俏却来伤害他,“景哥你保密工作可以啊,我们都不知道。” “你们都不知道?”温以以感慨,演技些许浮夸,“看来他是故意隐瞒,就想装单身骗别的小姑娘。” 景形扶额,静静看着她演。 反倒调酒师连连摆手,替景形澄清:“不是不是,嫂子这你可想太多了!景哥就是一和尚啊,他对女孩就没兴趣——” 温以以瞪眼:“没兴趣?” “不是不是,有兴趣有兴趣,他肯定是直的——” “对女孩有兴趣?” “不是”调酒师弟弟愁眉苦脸,为什么是他回答这些死亡问题! 调酒师觉得这是死亡问题,姐姐的死亡凝视很可怕,但在景形眼里却是可爱的不行。 景形端起酒杯,偏头亲了下温以以的脸颊,在她耳边笑道:“走吧,别演戏吓唬他了。” 温以以这才换上柔和面孔,安抚道:“我开玩笑的昂!谢谢!” 调酒师: 跟着景形来到露台,温以以感叹:“这里好舒服!” 老城区建筑都不高,三层的视野很是开阔。门口的马路车水马龙,此时正是七八点高峰期,成片的汽车尾灯连接成明亮的灯带,伴着初夏傍晚的夜风习习,既放松又不乏烟火气。 景形将酒杯放在二十厘米宽的栏杆上。 “老板真的很用心哎,栏杆这么设计放酒刚好。” “嗯,喜欢吗?” “喜欢,以后还想来。” 酒行在放打雷姐的新歌,慵懒的声线配合远处隐约的汽笛声,浪漫可能就是这回事。 周一,景形如答应的那般,一早就回了学校,走之前还把午饭食材都准备完毕,用便签详细讲述了处理流程。 听起来很复杂,事实上只需要温以以开火热粥以及将所有食材倒进锅里翻炒三分钟,可厨房白痴还是搞砸了。 看着黑乎乎的牛肉,温以以不由长叹一口气。点外卖吧需要等太久,她又实在不想出门,所以还是将惨不忍睹的菜盛进精致的瓷盘中,边看美食栏目边狼吞虎咽以便催眠自己。 景形赶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先是被温以以的手艺震惊,看到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又觉得可怜又可爱。 景形拿开盘子道:“别吃了,我重新给你炒一个菜。” “不用,能吃。” “不许吃,”景形眼疾手快将菜拿走,不给她商量的余地,“早知道给你烤点蔬菜吃了。” 毕竟他也没料到温以以如此“生活不能自理”。 温以以自觉在男朋友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装作无意地问:“咳,我做得虽然卖相不好,但也没那么差吧?” 景形切菜的手一顿,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看不清面貌的牛肉,然后中肯地评价:“嗯,不差。” 温以以得到肯定,伸手便要将盘子端走:“那就别做了,我吃这个就行。” 景形挡住她的手,笑道:“我还没吃饭,你打算全吃完一点都不给我留?” “你还没吃饭?” 景形坦然地点点头。事实是,他和导师开会开到十一点,应导师邀请一起去食堂吃了个午饭。 温以以一想到自己的破手艺,自己吃还行,让景形吃那实在是不好意思,提议道:“那刚好,我把我做的吃完,你把你做的吃完。” 景形撒谎就是为了不让她吃糊了的东西,糊了的食物对身体不好对胃也不好。于是只好继续圆下去,“你难得做饭,不给我吃的机会?” “不是——” “我每天做饭给姐姐吃,姐姐做饭不给我吃吗?” 两声姐姐突然就把温以以带回到那一晚的厮混,回忆起耳边低沉的声音和姐姐这个略显暧昧的称呼,让她的表情愈发不自然。 景形自然明白她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她这副模样格外可爱,像看到小猫就想拿起逗猫棒一样心痒痒。他弯腰看她,问道:“想到什么了?” 温以以的舌头狠狠顶了下牙根,努力撑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之前让叫你不叫,现在怎么叫这么顺口?” 景形哑着嗓子问:“嗯,那你喜不喜欢?” 温以以:“” 这人持靓耍流氓,还故意学之前做某件事的时候的嗓音,绝对是耍流氓。 景形笑着将她摁回餐椅,“好了,不开玩笑,等着吃饭。” “我发现你学坏了。” “嗯?” 温以以撑着下巴,评价道:“你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弟弟了。” 景形背对着她应道:“那你喜欢单纯的还是坏的?” “我喜欢——笨蛋帅哥。” “嗯,那我就是头号笨蛋。” 温以以笑得前仰后合。此时,手机突然震动,竟然是科室主任。 “主任好。” “我明白。” “好的,我一会就过来。” 挂了电话,景形刚好把菜盛了出来端上桌,“吃完我送你。” 温以以心里一暖,表情由阴转晴:“好呀。” 主任打电话是通知她下午去行政楼接受调查,可以预想到要面对何种盘问。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她多少有些担忧。 当景形把车停在行政楼门口时,温以以不由深吸一口气。她淡淡一笑道:“你先回去吧,我这还不知道要多久。” 景形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在紧张,反而重新发动车往地下车库驶去。 温以以迟疑道:“怎么了?” “我陪你上去。” “不用,就是接受调查,不是大事。” “嗯,去说清楚就好了,但——我还是想陪着你,”景形将车停好,这才看向温以以,“等调查结束你就又要开始忙碌了,趁着现在的空闲当然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 到了会议室门口,温以以扬扬下巴就准备往进走,却被景形拉了回来。 “我就在门口。要是对方无理取闹,你就掀桌子出来。”景形半开玩笑道。 温以以哭笑不得:“然后立刻变成无业游民?” 景形替她整理了下风吹乱的发丝,认真地说:“怕什么,失业了我养你。” 第46章 转折点 温以以哑然失笑,为他话里的真心,也为他的年轻气盛。 “小温?” 温以以回头,看到主任和副院长也到了现场,“院长好,主任好。” 副院长点点头道:“进去吧。” “好的。” 温以以跟在两位领导身后,进门前瞅机会悄悄给景形指了指走廊东边的茶水间。 景形点点头,冲她安抚地笑。 事实证明,景形的陪伴是非常之明智的。三方座谈到最后就是推锅大会,直到调查组叫停。温以以客观阐述了她在手术中的细节,此外一直保持沉默。 她理解家属的心情,所以更不想明里暗里推卸责任。但身处这个环境,还是让她无法平静。 调查组了解完毕后,让院方先行离开,温以以也跟着两位领导出了会议室。 “都回去吧,”院长点点头,“小温也别担心。” “好的,谢谢院长。” 目送院长离开,主任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估计还有的拉扯,看来你还能偷闲一阵。” 温以以抱歉地笑了笑,问道:“手术安排得过来吗?” “勉强吧。我听说,院长好像在挖一个临省胸外的一把刀,资历跟我差不多。提前跟你知会一下。” 温以以心中一紧,面上依然保持着笑容道:“谢谢主任。” “嗯,”主任扶了扶眼镜,锐利的目光扫过立在不远处的景形,“看小男朋友也等着急了,回去吧。” 等到了地库坐上车,景形才问:“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嗯?”温以以倏然回神,“没事,工作上的事情。” 景形拉过她的手道:“说好的,有事情要跟我讲。是不是调查出了问题?” “没有,是院长在挖一个胸外科的医生,资历能力和主任不相上下。” 温以以说得隐晦,景形却是立刻反应了过来:“你们院长想让他顶替你副主任的职位?” “反应很快呀?”温以以故作轻松,但实则心情并不美好。她对职位并无执念,可才坐了一个月就被拉下来和主动去竞争不同。 也就是说,这起医疗纠纷无论是不是温以以的责任,造成的不良影响都需要她去承担。 作为如此年轻的副主任她饱受争议,用自己的实力堵住了悠悠众口。但这么一折腾,未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言语上的安慰是如此苍白,景形将副驾上的人揽入怀中,低头在她发心吻了又吻。 温以以嘴角勾起弧度。这种时候的景形就像一只大狗狗,会绕着主人摇尾巴蹭来蹭去,用体温安抚主人的情绪。这招看似简单,却行之有效。 “回家吧。” 景形边打方向盘边说:“别想了,等尘埃落定的时候再担忧也不迟。万一那位大牛医生嫌工作量太大直接不来呢?” 温以以配合道:“嗯,不是没可能。” “不当副主任的话,你的工作量是不是能削减不少?” “嗯——手术可能差不多,但其他工作量能少一些。” “就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 温以以摇头道:“那会刘主任身体原因休假,我一个顶俩。估计和——你躲着不见我的时候差不多吧。” 景形一脸茫然,“我何时躲着不见你?” “爱而不得的时候。” 景形不由一笑。既然还顾得上开玩笑,说明心情还不错。 温以以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突然说道:“这个假期真漫长啊。” 一眨眼已经是六月初,调查结果终于尘埃落定,证明温以以在手术中的处理无任何问题。 刘主任一早就打来电话告知她下周一恢复上班,同时也隐晦地提醒她这个副主任这个职位可能难保。 当然,这些复杂的事情温以以没跟景形提起。 临近毕业,景形也不似从前能一直赖在温以以家,大部分时间还是泡在学校。因此,在得知二人世界即将结束的消息后,景形熬了几个大夜这才挤出三天假期去陪温以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四天没见面。一进门景形就像一只大金毛紧紧黏着正在做饭的温大医生。 说是做饭着实有些恭维,就是把景形提早备好的菜和调料混合起来扔进微波炉而已。 景形从身后环着温以以,埋在她颈窝闷闷不乐道:“怎么这么快就要去上班了?” 温以以拍了拍他的胳膊道:“都休息这么久了,哪快了?” “一想到你又要开始昼夜颠倒吃饭不规律,我就不想让你去。” 别说,休息这段时间景形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吃得好睡得好,胃病果然没犯过。 “我这段时间修养得很好,胃病估计都痊愈了。没事的昂!” 景形不答话,在她肩头拱了又拱。 “你最近这么忙,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嗯,挤了三天时间陪你。” 原以为三天二人世界可以甜甜蜜蜜你侬我侬,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就被一个电话打破了寂静。 景形挂了电话后,来书房找温以以。 “下午想出去吃饭吗?” 温以以彼时正在看学术期刊,心不在焉地问:“去哪吃?” 景形微微踟蹰,还是全盘托出,“赵文骞喊咱俩吃饭,说是有事情跟我讲。你要不要一起?” 温以以滑动鼠标的手一顿,“我去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不想留你一个人在家。” “那好。” 此时此刻的景形并未意识到,这次简单的饭局是他们二人关系的转折点。 有了上次的经验,温以以这次穿着简单低调,看着像刚毕业的姑娘,绝对能完美融入。 到了餐厅,赵文骞老远就瞄见了这对在人群中格外瞩目的情侣,远远地挥了挥手。 “这边?” 温以以冲他微笑点点头,景形倒是毫不客气,“你最好有重要的事情说,别白白耽误我的时间。” 赵文骞无语,转而向温以以求助:“姐姐,你快管管他。” 这一叫温以以还没觉得什么,景形倒是炸了毛。 “姐姐是你叫的!赶紧给老子收回去!” 温以以了然。姐姐已经成为两人间的小情趣,景形不爽理所当然。 但是—— “我喜欢听别人叫姐姐,你别理他。” 赵文骞这下扬眉吐气,就差把得意写在脸上。 景形只觉得脑瓜子嗡嗡。 温以以看了看手机,突然说道:“我刚点了三杯奶茶,现在可以取了。” 第47章 我们分手吧 五好男友万分自觉:“我去,你们先点餐。” 待景形走后,温以以才一反刚才的轻松,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赵文骞叹了一口气,确实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五岁的姐姐,只得点点头。 “你说有事情找景形,又说要我俩一起去,我就猜你是想找机会跟我聊,”温以以放下茶杯,“是不是申博的事情?” 赵文骞一惊,没想到温以以连这都猜了出来。 “是,我想让你劝劝他,”赵文骞格外严肃,“他导师想让他试试巴黎美院和弗洛伦萨美院,他死活不同意,说他不想出国读博。问题是,他研二就把法语和意大利语都过了,怎么这会不想了?” 温以以握着水杯的手逐渐收紧:“不妨直说。” “他突然放弃,我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你。抱歉,能说服他的只有你了。” 此时,温以以远远看到景形向这边走来,语速很快地说:“加我微信,182xxxxxxxx。” “加了。” “别和景形说我已经知道了,继续劝他,有任何情况及时告诉我。” 赵文骞比了个ok的手势。 “说什么呢?”景形坐下,将奶茶递给温以以和赵文骞。 温以以笑道:“说你的黑历史。” 景形立刻瞪向赵文骞:“你又在我女朋友跟前编排我?” 赵文骞简直比窦娥都冤,不过好在温大医生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温以以这顿饭吃得毫无滋味,只是机械地清空盘子里源源不断的食物。她没想到景形“阳奉阴违”,在是否出国这件事上如此坚持。 上次她于情于理都说得非常明确,如今还能怎么劝?她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而她只能这么做。 这天饭局结束,温以以借赵文骞之口让景形回了学校。 餐厅门口,赵文骞拉着惊醒的胳膊不放:“不是,这事你必须回去啊!” 景形满脑门黑线,只觉得这人格外没眼色。 温以以配合地劝道:“回去吧,我朋友晚上刚好找我有点事。” 架不住两人的轮番攻击,景形只能眼巴巴看着温以以离开,这才被赵文骞生拉硬拽拖走。 温以以坐在如墨的黑暗中,思绪越飘越远。 景形对待这份感情的认真让她触动,同时也为她带来无尽的负担和压力。年龄差带来认知差距,她无能为力。 这一晚,她就在沙发上蜷缩了整整一宿。 待清晨的阳光洒落之时,温以以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拿起手机,便看到了昨晚景形的消息。 “我到学校了,明天忙完回来。” 温以以扯了扯唇角。每当感情走到尽头时,当事人都会极度割裂。一方面过去相处的日日夜夜代表着无比熟念,可预料之内的分离又代表着日渐生疏,而分手就是从前一个阶段滑向另一个阶段的瞬间。 “嘟——嘟——” 四周太过安静,安静到温以以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景形像是在骑车,伴着风声道:“喂,以以?” “在忙吗?” “没有,我还有五分钟到画室。怎么啦?” “你在骑车?” “对。” 温以以直起身,又靠回沙发椅背:“你先停车。” “稍等。” 过了半分钟。 景形有些着急:“到底怎么了?胃疼吗?还是快到生理期了不舒服?” “景形,我们分手吧。” 话筒传来了一声巨响,应该是自行车侧倒,然后就是没有尽头的沉默。 花了许久,景形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 “我累了,走不下去了。” 温以以解释得敷衍,并不是她不尊重景形不尊重这段感情,而是不想说出更伤人的话来。 她提分手提得突然,在景形看来只会更突然,可以预料他势必追根究底。要在不让景形知道真相的同时让他死心,天知道得说出多少伤人伤己的话。 果然—— “我半小时到,有任何问题当面说清楚。” 温以以听着挂断后的盲音,许久才放下手机。 三十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温以以微怔。刚在一起的时候景形是拿着钥匙也非要敲门,后来关系愈发亲密才改掉这个习惯。 如今—— 她刚打开门,景形就大步走了进来,面色难掩焦急。 “你是不是知道我申博的情况了?” 景形何等聪明,一挂电话就想到了昨晚的反常,于是立刻冲回宿舍拽起来还在睡梦中的赵文骞。 在一通威逼利诱下,加上景形猜得八九不离十,赵文骞只得坦白了一半的事实。只说温以以问了他申博的事,隐瞒了两人为此事有私下联系的情况。 温以以面色有些苍白。想瞒的事情没瞒住,那待会的场面只会更难看。 “是,我知道了。” 景形没忍住上前一步想抱她,可想到现在的情况又生生止住了动作。他抬起双手后退,示意温以以自己不会有出格的举动,“就因为这个想跟我分手?” 温以以点头,又摇头:“二十多岁爱情可以比天大,但对于我只是可有可无。年龄阅历的差距已经很耗费心力了,恢复工作我需要处理很多很复杂的情况,我没有力气再去操心你的事情。” 一开口就是年龄和阅历,一开口就是景形最最担忧的死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大脑一片空白。 温以以继续说了下去:“你放弃申请梦校,归根究底原因在我,你觉得我年龄不小了该结婚了。但是你没想过看着别人为我放弃梦想,我有多大的心理负担和压力,因为我无法做出同等程度的牺牲,在我这里事业永远先于爱情——” “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什么,我放弃是我心甘情愿是我的选择,你无需有压力!” “你看,这就是我所说的阅历差距,”温以以一笑,“你为我考虑,但只考虑其一未想到其二。我即使接受了你的牺牲,将来如果有一天我想分手,我还能像今天一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吗?这份愧疚会时时刻刻折磨我,遇到问题我只会不由自主地退让,会成为我逃不开的枷锁。难道你想通过道德绑架的方式把我强行留在身边吗?” 第48章 扔了吧 其实,温以以想说的是,如果将来有一天走不下去,景形回想到今日的牺牲,会感到不值和后悔,毕竟这是不可多得的选择机会。而这份选择,很可能决定着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但她知道,景形一定会说他不后悔。所以,她只能说自己,只有说自己的痛苦才能让景形彻底放弃。 这番话完全在景形预料之外,也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许久,他哑声询问:“我申请,我回去立刻申请。不分手好吗?” 温以以摇头:“落子无悔,我不是想借分手逼你。我确确实实累了、走不下去了。” 她的态度明确,可景形还是不死心,问得卑微:“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你没做错什么,错得是我们,”温以以心痛如绞,景形越是低姿态她就越难过,但既然选择做恶人那就得做到底,“换个人,或许一切都对了。我融入不了年轻人的世界,我没兴趣再每天听你讲我不感兴趣的事情。代沟就是代沟,接受吧景形。” 景形深深吐出一口气,向后靠在门板上,“我明白了我们之间,一直是你说什么我都照做。在一起的时候是,分开的时候也是。” 温以以平静地说:“答应我,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不要被错误的人绊住脚。” 景形摇头道:“我不能。你不是说,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吗?” 温以以哑口无言。实话实说,这句话她都快忘记了,可景形还记得如此清晰。说这句话时时她还能看到他们的未来,此刻却是亲手结束他们的未来。 明白多说无益,温以以侧身指了指行李袋道:“我把你的东西收拾了下,带走吧。” 景形偏头,看着沙发上那整整齐齐的行李,才发现痛觉神经已经麻木。他不知道温以以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将他的东西一件件收整,但他做不到那么绝情。 他从裤兜掏出钥匙串,将温以以家的钥匙取了下来放在鞋柜上,“东西我就不拿了,如果你觉得碍眼扔了吧。” 说罢,景形没再给温以以一个眼神,便转身离开。 大门开了又闭,温以以就以这样的姿势,站了很久很久。 景形走后,赵文骞越想越不对便给温以以发了消息,可一上午都没收到回信。直到下午一点,一个语音电话将他从睡梦中惊醒。 “喂?” “我是温以以。” 赵文骞睁开惺忪的睡眼,抱怨道:“你们情侣俩怎么都爱挑人睡觉的时候——” “我和景形分手了。” 好家伙!睡意瞬间无影无踪。赵文骞一个弹射坐起,问道:“什么情况?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 温以以不答反问:“分手难道不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我想过你们会争吵,但我没想过会分手啊?!” “这都不重要了,你多陪陪景形吧。” “这你放心,”赵文骞还是觉得不对,越想越愧疚,“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申博的事情?如果不是我,你们可能不会走到这一步?” “没有,你做得很对,”温以以道,“如果不是你及时告诉我,可能他会一直隐瞒下去。我俩分手是因为我们不合适,和你没关系,你无需愧疚。” “关于申博的事情我会继续劝他,有进展及时跟你说。但是,他都知道原委也知道事情严重性了,肯定会照导师说得做,就也不至于非要分开吧?” 果然,同年龄段的思维模式果然趋同,温以以道:“这两件事没关系。我提分手不是为了逼他,而是确实想分手。” “不是,你俩这么好你说分手就能分手?”赵文骞也有些着急,“虽然周围的朋友大部分都不看好你们,但我真觉得你俩很合适。不说别的,景形以前就是个半自闭患儿,看着比谁都拽但其实很封闭很孤独,和你在一起后肉眼可见的开心了活泼了,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冷,但起码像个人了。你单方面提出分手,景形怎么办?” “开始一段感情,就要做好结束的准备,每个人都要承担后果。所以,这是他要探索的问题,与我无关。” 这话说的是事实,可也着实冷血。 “这就是姐姐吗?好得时候好,说不好了比谁都绝情。” 温以以嗤笑:“所以,我得哭哭啼啼才算正常?既然一眼能看到结果,就没必要内耗了吧。” “不是,你——” “你这是在替景形道德绑架我?” 赵文骞哑口无言。 “所以,别劝和了。有这个力气就去劝景形尽快放下,好好朝他的梦想努力。” “你跟我放狠话,到底是想折磨他还是折磨自己?”赵文骞突然问,“如果不关心他,何必私下联系我和我交代这么多?既然分手了,他的事情和你还有什么关系?” “别揣测我的想法了弟弟,”温以以丝毫未被激怒,“他的事情确实与我无关,但如果因为我耽误时间导致他和梦想失之交臂,我这辈子都会心存不安,所以我需要知道此事的结果。” “明白了。有进展我会和你说,其他问题就别来问我了,多陪陪他照顾他更无需你来吩咐。” 说罢,赵文骞狠狠地掐断了电话。 他真是替景形不平。 医生工作固然忙,可景形也不闲。自从和温以以在一块,景形经常整夜泡在画室,只为了第二天能腾出时间去医院送饭。反过来呢?温以以为了景形做过什么?景形放弃学业固然冲动,但还不是珍惜这段感情?她温以以到底有什么资格如此理直气壮? 赵文骞那是越想越气,气得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景形。 “喂?” “咳咳,在哪呢?” “有事?” 赵文骞眼珠一转,“就看早上你慌里慌张地跑了,到底怎么了?” 景形不答话。 “你是不是去找温医生了?” 景形还是不答话。 赵文骞有些着急:“到底怎么了?你人呢?” “15号酒行。” 15号酒行是直系师兄开的酒吧,赵文骞也对这颇为熟悉,因此一来便直奔顶层而去。 掀开露台的门帘,只见景形埋头坐在消防梯上,听到动静也没有任何反应。 赵文骞轻手轻脚走过去,视线环过四周东倒西歪的酒瓶,心内雪亮。 第49章 她舍不得 “怎么大中午就开始喝了?” 景形侧头问:“看不出来?” “分手了?” “嗯。” 赵文骞在旁坐下,也开了瓶啤酒,兀自和景形手中的酒瓶一碰全当干杯,一口气半瓶下肚,“因为申博这事?” “是,但不全是,”景形抹了把脸,“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我本来就配不上她,还这么任性地瞒着她做这些事情——” “你这样,我就忍不住说道说道了啊,”赵文骞的一腔怒火终于有了出口,“她是优秀,人家大医生,长得好看条件也好,但是你俩到底合不合适?你为了她的一日三餐比她妈都操心,她呢?她有关心过你吗?她有为你付出过什么吗?” 听到这些质疑,景形反而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什么意思?” “她事业上遇到挫折,她的朋友们能一眼看出关键,能给她好的建议和帮助。我呢?我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了,否则我真是一点价值都没有。” 赵文骞狠狠在他后背来了一掌,呵斥道:“感情里面谈价值?你这是被温以以洗脑了?” 景形自嘲一笑:“我以前也觉得,感情里只谈感情就好。我喜欢我愿意那我就多付出一些,也无需计较回报,但事实并不这么理想。” 赵文骞迅速回顾自己的恋爱经历,但还是跟不上景形的思路:“那还能怎样?” 景形喝掉手中的半瓶啤酒,顺手将易拉罐扔到一边,又重新开了一瓶,“去弗洛伦萨是我的梦想,但和她相比,这梦想可有可无。那我就牺牲掉梦想,好好陪着她,这样的人生不比从弗洛伦萨毕业进入国际画坛差,只要我心甘情愿就好。但是,她跟我说,我这么做并未替她考虑。” “这还没为她考虑?她这话说得过分了!” “她说,如果她欣然接受,那我今天牺牲将是她永远的枷锁,会时时刻刻心存愧疚和负担。未来再走到分手这一步,她还怎么说得出口?确实,我这就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妄想用我的牺牲把她捆在我身边” 赵文骞哑然,“那你现在怎么想?你导师为了你读博这事可是快炸毛了,你要不乖乖回去申请了吧,语言都考下来了,申一下试试呗!” “再说吧,”景形又是一口气干掉了一罐啤酒,“啤的没意思,喝白的不?” 兄弟失恋,那不喝也得喝,赵文骞咬咬牙道:“行,喝!” 景形酒量不差,可也禁不住啤的白的混着来。到傍晚时分,景形已经完全超量,不复中午的冷静理智。 “我的错我认,我确实有问题但她怎么那么冷静,”景形口齿不清,但还死死拽着赵文骞的胳膊不放,“你知道吗?她把我的东西整整齐齐收好放在门口了还放在一个精致的行李袋里,她怎么——看着一点都不难受?分手不应该很难受吗?” 赵文骞试图抽出自己的胳膊无果,只得哄孩子似的顺着他说:“是是是,你俩都有问题。不然你先松开我胳膊?” 然而醉鬼油盐不进,继续自说自话:“她恋爱经验比较丰富,经历的事情多,所以才这么冷静吧不像我,头回谈恋爱,失恋了要死要活” 一个打扮的古灵精怪的姑娘恰好上楼,听到这话噗嗤笑出了声。 赵文骞回头看清来人后,急忙道:“妙妙?你哥来了没?谁能救救我!” 女孩叫曾妙,是15号酒行老板曾珏羽的堂妹,和y美这帮人也很熟。 妙妙非但不叫人,反而一屁股坐在两人对面,撑着下巴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景哥有一天也会为爱发疯。” “别废话,你哥呢!” “我哥还没来呢,别急奥,再让你的好兄弟抱一会,”妙妙给自己倒了杯酒,“之前听我哥说他恋爱了,我还说见见是何方妖孽竟能让唐僧动心。可惜啊,还没见就掰了!” 赵文骞彻底放弃治疗。 景形对妙妙的出现毫无察觉,继续同赵文骞倒苦水。 曾妙听了一会,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女朋友就那么优秀又绝情?” 赵文骞道:“优秀是真的优秀,绝情我不好说,可能人家千帆阅尽看这分手就是小打小闹吧。” “比他大多少?” “五岁?应该是三十出头。” “啧啧啧,”妙妙感慨,“太惨了太惨了。你再坚持会,我去楼下看看。” “你哥到了赶紧让上来,我一个人把他弄不回去。” “放心吧!” 可惜,还没等曾珏羽出现,景形就彻底闹腾了起来。 “你别拉我,我要去找她。” 看着站都站不稳了还挣扎着要去找温以以,赵文骞大开眼界的同时被吓得不轻,急忙好言好语相劝:“景啊你别冲动,你现在醉醺醺去找姐,姐肯定门都不开啊!” 景形反手抓住赵文骞的胳膊,不断用劲:“姐姐是你叫的?收回去。” “嗷嗷嗷——疼!温医生温医生,好了吧!” 醉鬼这才满意地放开了手。 “我送你回宿舍好吧?其他的明天再说!”赵文骞揉着手腕,心道和醉鬼能计较什么。 “不行我得去,找她说清楚”景形甩开赵文骞,跌跌撞撞地下楼,“我还有好多话没跟她说” 赵文骞能怎么办,只能颠颠跟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劝:“你站都站不稳,怎么去啊!” “不用你管”景形冲到路边就开始抬手拦车。 赵文骞吓得赶紧把他拉住,终于妥协:“行,我陪你去!这下满意了?” 温以以一天都没出门。 她并不像表现出的无动于衷。恰恰相反,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来。 明天就要恢复上班,要面对堆积的工作和复杂的人际关系,但她完全不愿去想。 景形的东西还在沙发上放着。早上收拾东西时,她还看到了景形前些天刚画完的一幅画,主色调是蓝色,但她没看懂。景形让扔掉,她舍不得,但也不忍心再看。 这间公寓的每个角落都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和景形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才三个月,但她已经想不起来单身生活的模样了。 突然,一阵重重的敲门声传来,吓了温以以一跳。 还没来得及从猫眼看,就听到景形的声音。 “温以以,你开门早上我话还没说完呢” 温以以不由自主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过了许久,手又缓缓落回身侧。 第50章 收留我一阵,行吗? “你不开门,我就这样说我看到你灯亮着,知道你在——” 景形酒量不差,之前和温以以的朋友们吃饭时她便看了出来。如今醉得口齿不清,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钝痛从心底蔓延,眼泪顺着面颊蜿蜒而下。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要分手,我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手中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赵文骞的消息。 “他喝太多了,我拦不住。等他说完,我带他走。” 赵文骞实在看不得景形这样。昔日骄傲的少年一片真心就被这么践踏,他真的看不过眼。 温以以回了个好。 门外传来赵文骞的声音:“她不会开门的,走吧。” 景形依然坚持:“温以以,你胃不好,一定要按时吃饭还有少喝咖啡,工作不要太拼了” “每周休息,要记得去超市身体不舒服也不要硬扛——” 赵文骞吼道:“别说了!景形,你还不明白?你这点关心她就不稀罕!她要是念着你的好,怎么可能连门都不让你进!” 门外一片寂静。 温以以突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当了回恶女就是希望景形听劝、彻底忘掉她,可又怕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真的坏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叩门三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抱歉,今天打扰了。温以以早点休息,我走了” 待到走廊彻底安静下来,温以以骤然脱力,缓缓地抱住膝盖蹲坐在地。 温以以当天晚上就搬走了。 她的新房去年年底装修好,还得晾半年。于是,思来想去,还是连夜去投奔了单身狗金弓。 当金弓在自己家门口,看到拖着箱子的温以以时,嘴巴张得能塞进两个鸡蛋。 温以以笑得无比狗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收留我一阵,行吗?” 金弓从冰箱拿出两瓶啤酒,递给温以以一瓶后,用十五秒钟干掉了自己那瓶,这才问出了困扰他的问题:“失恋了不想触景生情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是我家!!!” “这不是,你家离医院最近而且你也没对象,不存在避嫌的问题。” 金弓既要提供客房还要承受胸口中枪,好不可怜。 “你那房子年底才能住吧?你不会——要在我这赖半年?” 温以以眼泪吧嚓:“半年,不行吗?” 金弓一个头两个大,粗声粗气地安慰:“行行行,哭什么啊?不就失恋了吗?我给你介绍更好的。” “没有更好的了” 所以说,失恋会让人神智不清无法沟通,谁都跑不了。 这一夜,温以以辗转难安,硬是睁着眼睛到天明。 还好,失恋的时间恰好赶上恢复工作,高强度的手术安排成功帮她转移了注意力。 忙了整整一周,周五早上门诊结束后,温以以终于有空处理本职工作以外的事情。据说那位大牛医生月底就会上任,聘任文件已经下来了,留给她的时间着实不多了,早点解决才能早点安心。 温以以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副院长办公室的门。 “进!” 副院长正在喷云吐雾,见她进来急忙熄灭手中的烟,“小温来了?最近工作怎么样?” “承蒙您和刘主任的照顾,基本恢复了。” “坐坐,来坐下说。” “谢谢您,不过不用了,下午有台手术,”温以以微微欠身,“关于副主任职位,我有点事情想同您商量。” 副院长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之前我顶上副主任,是因为确实无人合适,并不是我资历能力足够。如今有更优秀的人选,我想辞去副主任一职。” “小温,我重新招人是因为胸外一直缺一个主刀大夫,并没有别的意思。提拔你坐这个位置,也是看好你的能力,你无需妄自菲薄。” 温以以微微一笑道:“谢谢您的认可。但我这个年龄,需要更多的在手术台上磨练,提升综合素养。手术一多,就很难兼顾副主任的工作,所以才向您申请。” 副院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终是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很快,温以以辞去副主任的事情就扩散开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任免文件。胸外科的医生护士们都为温以以鸣不平,只有当事人淡然处之。 这事温以以甚至没提前同金弓他们商量,这也导致金弓当晚在家咆哮。 “温以以!!!失恋不是你发疯的理由!!!” 温以以坐在他对面,悠哉地喝着半瓶气泡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到底为什么辞!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搞未来很难晋升!” 实在受不了高分贝攻击,她解释道:“我现在不主动辞掉,下个月就是直接被任免你信不信?副院长挖人过来的意思不就是想把我摞下来?” “是有这个可能,但八杆子没一撇的事情,你没必要这么冲动啊!” “再犹豫下去局面只会更复杂,我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心力。” 金弓突然靠近,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虽然你现在行为举止很正常,但我觉得你还是不正常。” “我怎么了?我好着呢?” “好?好你怎么不搬回自己的家。” 温以以无言反驳,只得撇了撇嘴。 “景形没再找过你?” “没有!彻底分了!” “彻底?那你证明一个我看看,”金弓指着她的手机道,“锁屏,你俩的照片给我换了。还有相册里所有有关他的照片,全删了。” 温以以狠狠瞪了一眼金弓,质问道:“好啊,你还偷看我锁屏!” “手机屏幕亮了我才看到的,谁偷看了?” “亮了你别看啊!” “你设置锁屏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至少不是给你看的!” “那有本事你换啊?换了就没人看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的手机,我不想换就不换!” “你看你看,承认了吧!你就是不想换,你就是舍不得他!” 又是一个小学鸡吵架消磨时间的夜晚。 回到卧室后,温以以将自己摔进大床,静了静心,才拿起了手机。 锁屏是景形带她去看日落时两人的合影。她笑得灿烂,环着她的男孩则侧对屏幕,笑得温柔又宠溺。 金弓只见过她的锁屏,却不知道她的主屏幕也是他。 第51章 这个系列的名字,叫婚礼 设为主屏幕的照片其实是一张偷拍。某次手术到深夜结束,她独自经过走廊是,远远看到景形靠坐着落地窗,一手撑着画板涂涂画画,旁边是天天为她带饭的饭盒。那一瞬间,所有的疲惫都被夜风吹散,爱意在心头生长。因此,她遵从本心,偷偷拍下了这幅画面。 她不是不想换,但就是舍不得。舍不得曾经的美好,舍不得平淡温馨的日子,更舍不得景形。 不知道景形申博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温以以昨天问过赵文骞,却一直没得到回复。她知道赵文骞看她不顺眼不想理她,觉得她就是一个欺骗感情的坏女人,但她顾不得这么多—— “喂,你别老给我打电话!” 温以以扯了扯嘴角。虽然态度不好,但对方愿意接她的电话,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景形的申请到底怎么样了?” “你三天两头问一遍,你要真这么关心他就自己去问啊?” “你只要告诉我他申请怎么样了,我就不会再打扰你们。” 赵文骞总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虽然看不惯温以以,但景形最近失恋发疯得厉害,要是能让温以以主动联系联系,指不定还能好一些。可惜,温以以也是个硬茬,怎么暗示都绝口不答应。 “申了申了,巴黎和弗洛伦萨美术学院都申了!我看着申的,行了吧?” 自从分手以来,温以以头回发自内心地微笑,“谢谢。” 景形自从申请完梦校后,开始彻彻底底地发疯。 一句话就是:画室不去,组会不参加,不和人交流,天天泡在酒吧醉生梦死。 曾珏羽明白他苦闷,可真的很怕他喝出问题,所以开始按时按点上班、时刻关注他的状态。 又是酗酒的一天,景形从下午四点喝到晚上八点,还叫曾珏羽给他拿酒。 曾珏羽直接拒绝:“今天的酒已经喝完了,明天再来吧。” 景形嗤笑道:“我没喝多,你放心吧。” “你现在站起来试试,你还能走直线吗?” “怎么不能?”景形长腿一伸立刻站了起来,可还没走一步,就被凳子腿绊倒在地。 曾珏羽是又气又急,上前将他拽了起来,“景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为了一段感情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值得吗!” 景形任由曾珏羽将自己拖到沙发上,闻言低低地笑了,“我?我什么样啊?” “窝囊样!要真放不下,就想办法把她追回来。自己在这喝个烂醉,感动谁呢?她可看不见你这模样。而且,指不定她现在过得去多舒心呢,就你一个人在这受苦。” “挺好,只要她别像我这样就行。就让她过得开开心心,所有的痛苦都给我,就行了” 曾珏羽大为光火:“情圣是吧?只要她能过得好,你命都不要了?” 景形仰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放空:“她决定的事情,谁都改变不了,一向如此。” “那就忘记她!忘掉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一个是时间,一个是新欢。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认识新的人,转移转移注意力。” 景形摆摆手:“不需要,我这样挺好的。” 曾珏羽被这油盐不进的家伙气得肝疼。 这时,曾妙恰好到达酒行。 “妙妙,你过来。” “怎么了?”妙妙绕过玄关,看到了瘫在沙发上的景形,“不是吧!他又来!这都多久了?” “半个月了还这样,”曾珏羽起身拍了拍裤子,“交给你了,我真受不了这个恋爱脑。” 曾妙一脸苦瓜像,“我能拒绝吗?” “不能!” “” 和妙妙掰扯了一个小时后,景形被曾珏羽塞进出租车。 “他没问题吧?” 曾珏羽扬了扬手机,“给赵文骞发车牌号了,他在学校门口接。” 曾妙忍不住拍手感慨:“行,真是一条龙服务。” 学校门口。赵文骞在门口喂蚊子喂了整整半个小时后,终于接到了半昏迷的景形。 “来来,胳膊架住我,”赵文骞一手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很是艰难,“稍微用点力啊景!” 景形垂着头,哑着嗓子问:“温以以她到底过得怎么样啊?” “我不知道啊?你要好奇你去问她?” “我不敢我怕她过得不好,又怕她过得特别好” 赵文骞道:“那不然我帮你问?” “不行,不能打扰她” 赵文骞:不想理他。 用了西天取经的劲头将景形扛回宿舍,赵文骞出了一身臭汗。但还好,荒唐的一天又结束了。 去浴室冲凉的赵文骞,对着花洒喷头认真祈祷,祈祷明早起床景形能变得正常一点,只需要一点点。 可惜,花洒之神并未听从他的愿望。 第二天早上十二点,景形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赵文骞余光看他坐了起来,假装不在意实则浑身紧绷,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景形翻身下床,先去洗了个澡,又吃了桌子上剩下的半块面包,然后回到床上躺着放空。 “咳……景形,去画室走?” “不去。” “那你今天什么安排?” “没有。” “” “你快去画室吧。” 赵文骞无语凝噎:“我也不去。” “哦” “下午出门吗?” “嗯,晚点去曾珏羽那。” 很好,目测又是同昨天一模一样的一天。 不过这次,赵文骞预测错了。 还没过半小时,景形突然弹射坐起。 赵文骞最近是提心吊胆,生怕他有过激举动,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景形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又看,好半天才说:“收到弗洛伦萨的offer了。” 赵文骞:“天大的好事啊啊啊啊!!!我就说你行吧,你真的行!!等你步入国际画坛,苟富贵莫相忘啊!” 自孩提时代的梦想一朝成真,景形反倒很平静,只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快快快,给我看看你申弗洛伦萨的作品,快让我观摩观摩!” 闻言,景形不知为何自嘲一笑。 赵文骞接过他递来的平板,“你旁边这些照片都是温医生?” “嗯。” “所以,你偷偷拍人家的穿衣,用她衣服的颜色作画?” “嗯。” “确实有创意啊,而且满满真情,”赵文骞有些疑惑,“那会你不是想放弃吗?怎么还提前准备申博作品了?” 景形偏过头去,没答话。 赵文骞误解了,反而安慰道:“没事,反正她那么冷血,你有点私心怎么了?谁规定你就得为爱情牺牲、不能为自己——” 即使如此,景形也听不得旁人这样说温以以。 他出言打断:“这个系列的名字,叫婚礼。你明白了吗?” 第52章 读懂了他的欲言又止 景形收到offer的事情立刻传了开来。在导师勒令下,他只得乖乖去了本周组会。 “这可是弗洛伦萨美术学院,恭喜师兄啊!” “恭喜恭喜!” 在一片恭贺声中,景形有些恍惚。 这是每个有艺术梦的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也是他的梦想,但他却开心不起来。 导师也为他自豪:“咱学校公众号和官博想发你的故事,等会有个视频采访,配合一下。” “好。” 公众号和官博的工作效率极高,当天晚上便发了出来。 温以以第一时间便看到了。 挺好,她想,这才是属于他的人生,只是故事里不会再有她的身影。 点开视频,看着那张曾经最熟悉如今却有些许陌生的面庞,她自嘲一笑。 十五分钟的视频,她完全没有快进。 “听说弗洛伦萨对您的婚礼系列作品给出非常高的评价,想问问您最初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和名字一样,我本来是为求婚准备的。” “哇,艺术家的爱情都是格外浪漫啊!我看到您每幅作品都对应一张照片,色彩都和照片上那位女士的穿搭一一对应。所以她就是您的爱人,对吗?” “嗯。”景形笑了笑,“她是医生,大部分时间都穿着白大褂。所以每次她不穿白大褂,我都会偷偷拍下她的穿搭,在用对应的色彩作画。” “您之前的作品都以暗色调为主,这一系列倒是很鲜艳跳脱。我还发现,您频繁使用蓝色这个元素。这样的转变,是否也与您爱人有关呢?” 景形点点头:“是的,她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生活,也改变了我的思想观念,作为画家这些转变就会潜移默化投射在作品中。当然,蓝色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所以也变成了我最喜欢的颜色。” 主持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您刚才说本来是要用来求婚,应该是要保密的,怎么现在愿意公开了呢?” 景形低头,沉吟了半晌,“因为没有这个机会了。向佛罗伦萨美术学院投递申请的时候要选代表作,婚礼系列是我最喜欢最满意的作品。” 求婚。 温以以想起分手前夕,景形总是神神秘秘,平时画画从不避开她,那段时间却总是遮掩。还有假装不经意地问她喜欢什么首饰、喜欢什么样的戒指,说要亲手设计情侣对戒。 这些迹象按理说很明显,可温以以一直没有发觉。或者说,根本没往这个方向想。她从没想过一个25岁的男孩会在恋爱三个月时便将她纳入所有的人生计划。 从发现他为了自己打算放弃出国读博时就有的难过,在此刻到达顶峰。 在景形加班加点想为她准备惊喜时,在他满怀期盼筹备求婚之时,她却如此草率的提出分手。 如果她再年轻一些,如果她不是医生工作没这么忙,那故事是否换一种结局。 “如果她能看到,我想告诉她——” “算了,没什么。希望她一切都好吧。” 温以以读懂了他的欲言又止。 原本用来永远留住她的情书,如今却是彻底离开她的门票。 有了这一针强心剂,景形终于从失恋的阴霾中短暂抽身,这让日日提心吊胆的赵文骞松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景形对于筹备出国这件事并不热衷,反而隐约有些拖延。 可还没等赵文骞弄明缘由,又来了新的难题。景形的父亲又到了化疗时间,也就是说可能要和温以以见面。 赵文骞旁敲侧击,景形却绝口不提。 其实,景形隐隐有些期盼。 这段时间,他已经接受了分手的事实,但对温以以的想念却与日俱增。借着邢越林住院能见她一面,他就很满足了。 办理入院当天一早,景形专门收拾打扮一番,起码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落魄。 到了医院,他紧赶慢赶先把病房收拾好,然后端坐等着查房队伍到来。 八点整,查房开始。听到动静,景形急忙起身,可直到刘柯进来,还是没见到温以以的身影。 “来了?”刘主任笑着和父子俩打招呼,“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咳嗽、胸闷或者气急?” “没有,都挺好。” “食欲呢?” “有时候会没胃口。” 查房期间,景形什么都没听进去,直到众医生离开还是心不在焉。 邢越林道:“你和温医生怎么了?” 景形并未主动和邢越林提过此事,但定期来胸外科住院,这等传播范围极广的八卦他怎么会不知道。看着景形这失魂落魄的样子,邢越林就猜出了七七八八。 景形不想多说:“没怎么。” “分手了?” “我去找一下赵医生。” 待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彻底消失,邢越林想了想,掏出了手机和背包里的名片盒。 景形一出门,就看到了综合办公室门口的刘柯。他冲刘柯使了个眼色,转身进了楼梯间。 五分钟后。 “怎么了?” 景形一把关上铁门,沉声问道:“温以以呢?” “啊?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到底什么事?” 刘柯往楼梯上下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小声说:“温医生一回来上班,就主动辞掉了副主任的职位。后来不是空降了个大牛医生,没多久院长就把温医生派到二附院的胸外科去了。” “二附院?” “是啊,我们都替温医生不平。二附院位置那么偏,资源也不如总院好,”刘柯凑近道,“听说那边的主任就是个混子,担虚名不干实事。温医生过去,那相当于干最脏最累的活,但功劳都算别人的,真惨!” “那边手术安排,也像总院这么多吗?” 刘柯显然没想到他关心的是工作量,想了想说:“总体肯定不如总院多,但落在温医生头上就不知道多少了。不是,这事温医生没跟你说?” 温以以回来上班没多久就去了二附院,众人还没发现他俩分手的事情。 “我们分手了。” 刘柯大惊:“啊???为什么啊!” “原因以后再说,”景形拍了拍刘柯的肩膀,“以后和她有关的消息,不管是什么,都要知会我一声。” “行,这你放心吧。” 刘柯走后,景形转身坐在了台阶上。去年秋季,就是这样晴空万里的一天,温以以推门走进楼梯间,他惊慌之下掉落了手中的铅笔,而那只铅笔就像他的心,直直冲温以以而去。 第53章 垂落的手腕上还带着她送的手表 温以以接到邢越林的电话时,正往总院这边赶。 一位老病人入院,指明要温医生治疗,加上温以以还有些人事调动的手续需要处理,刚刚好。 邢越林说得直接:“温医生,方便的话我想约您见一面,谈谈景形的事情。” “我俩分手了,他的事情现在——” “我知道,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恳请您跟我见一面,可以吗?” 温以以不想见,但又很难对长辈说重话。 “我问了护士台,小高护士说您下午会来。只要半小时就足够了,请您看在和景形这几个月的感情的份上——” “五点半,医院楼下的咖啡厅见。” 挂了电话,温以以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她在努力将景形这个人从生活中剔除,借调到二附院她其实松了一口气,至少在景形出国前这段时间她能躲过邢越林的化疗。 算了,再怎么样也就这一次了,温以以想。 温以以到咖啡厅时,邢越林已经等候多时了。 “不好意思,工作有些耽搁。” 邢越林摆摆手:“无妨,是我叨扰您了。” 温以以欠了欠身,这才坐在了他对面。 这个位置靠窗,恰好一辆洒水车经过,人行道上的路人纷纷躲避,朝店面方向快步而来。 邢越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着说:“您说,我像不像这洒水车洒下的水?” 温以以骤然回神:“嗯?” “您对我和景形的情况,多少应该有些了解吧?” “知道一些,但不多。” “我在景形23岁时,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个儿子,”邢越林端起面前的咖啡杯,闻了闻又放回桌上,“他妈妈瞒了我23年,但我觉得她做得对。” “我和前妻关系不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我俩都不情愿。我就整日不着家,在外面鬼混,欠下了不少风流债,”回忆往昔,邢越林眼神有些涣散,“直到我遇到了景形的妈妈。我隐瞒了自己结婚的事实,给她、也是给自己编织了个梦。后来,她不辞而别,就这样消失了。我找了很久,找了很多年,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 “后来,我前妻实在无法忍受和我这样的人有名存实亡的婚姻,不顾父母反对也要离婚,没多久就移民了。是我出轨在先,离婚的时候净身出户,过的比较落魄,只能去我朋友的老房子过渡一阵。也是在这个时候,我重新遇到了景形的妈妈。” “这些事情景形可能也不清楚,他妈妈走了,也就只有我知道了。我有一天喝得醉醺醺,老远看到一对母子23年,我还是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我那会以为,以为她结婚生子,过得很幸福才是,就只敢偶尔在他们回家的路上看她几眼——” 温以以实在不想听浪子回头的故事,出言打断:“你今天找我来,就为了讲你的感情经历?” 邢越林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这些事情无人倾诉,一时没收住——抱歉。” 温以以看了看表,道:“半小时,还有二十分钟。还是步入正题吧。” “我是个人渣,我知道。但景形和我完全不同,他很重感情、对待感情非常认真。我能看出来,他真的很喜欢您。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有能力也有抱负,性格虽然孤僻些,但其实很温柔很有责任心。您对他有什么不满意呢?” “所以,您今天找我来,就是来劝和的?”温以以反问。 “抱歉,是我唐突了。” “景形的好我都知道,否则我为什么开始这段感情?” “那——” “但是,一段感情的结束,也有该结束的理由。我不会因为旁人劝说就改变自己的决定。” 很巧,景形今天也约了曹霄来咖啡厅,约的是6点。 出于礼貌,他提前了十五分钟到,恰好看到了窗边的温以以和邢越林。 景形不知道邢越林为什么要约温以以,但直觉没什么好话。他急忙推门进去,刚绕过咖啡厅的隔断,就听到了温以以的声音。 “您以父亲的身份约我,我可以理解。但是,您这么插手他的事情,景形知道了会高兴吗?您有这个时间,不如敞开心扉去和他聊聊,把你和他母亲故事讲给他听,而不是同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白费口舌。” 邢越林有些局促,试图解释:“他不愿意同我多说,我只能——” “他为什么不愿意同你多说,你有想过吗?你给我讲那么多你的过去,你有了解过景形的成长历程吗?他对你这么半路出现的爹,管你手术管你住院管你吃喝。你对他就贡献了个精子,毫无养育之恩,他都能尽到子女的职责。你呢?” “你打着为他好的名号来找我,句句却在为自己开脱。你婚姻不幸就能隐瞒婚姻事实欺骗他母亲了?还什么给她给你编织的梦,欺骗就是欺骗,想必景形的母亲发现了真相,觉得你这个父亲有还不如没有,才独自抚养景形长大。” 邢越林道:“您误会了,我的罪孽我比谁都清楚。我确诊肺癌的时候就觉得,挺好,是该还我欠下的债了。但是对景形,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温以以重重放下交叠的双手,手表带和桌面相撞发出巨响,“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不需要、也不稀罕你的弥补?” 邢越林彻底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见多了你这样的人。口口声声说这是为了弥补为了他好,归根究底就是想做出点举动自我安慰,平衡还没泯灭的良心。你要是真的为他好,就多关心关心他的学业他的生活。你了解过他的梦想吗?你知道他对未来的规划吗?” “你对他一无所知,如何谈弥补?” 一想到景形的成长历程,想到他还要照顾一个这副嘴脸的名义上的父亲,温以以就怒上心头。 “今天来找我的事情,不要告诉景形。想弥补,就要用真心换真心。虽然我对你是否明白真心的含义表示质疑,但为了景形,我建议你多想想这句话。” 温以以拿起提包起身,“还没买单吧?咖啡我请——” 她一眼便看到了吧台处的背影。男孩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一手将手机递给收款员,另一只垂落的手腕上还带着她送的手表。 第54章 一半的概率 此时此刻,温以以应该立刻抬腿离开,可偏偏两条腿像灌了铅,就这样定定地立在原地。 景形买完单后,转身向温以以走来。 分手快一个月,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下班时间,咖啡厅客人极少,显得更加空旷。 从吧台到窗边,从他到她,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远如隔着整个星系。 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不忍挪开视线,甚至连眨眼的时间都舍不得。就像将她融入自己的画笔、融入自己的每一幅画,他还想将她的模样刻在眼底、刻在心里。 景形消瘦了不少,少年气不减,但精气神不如从前,明显过得并不好。 温以以心底一刺,紧紧咬住后槽牙,吞下了所有本能的关心。 邢越林看到突然出现的景形,也有些慌张。他急忙起身,“景形” 这一声没有换得景形的一个眼神,却唤醒了怔愣的温以以。 她微微低头错开视线,几个呼吸间再次扬起头、迈步离开。 即使用尽力气压抑即将喷涌而出的情感,她依然保持着冷静理智。高跟鞋与地板碰撞,发出规律的声响。 景形本能地抬起手,可又深知自己没有资格挽留。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景形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看向一旁局促不安的邢越林。 “你先回病房吧,我约了人,等会再上去。” 没等到景形发火,邢越林反倒十分惊讶:“你” “我和她的事情,我会处理,你无需费心,”发现邢越林背着自己找温以以时,他确实暴跳如雷,但听了温以以那番话,他反而冷静了许多,“温医生说得对,我不需要你弥补什么。你对不起的是我妈。无论如何,我会尽到为人子女的职责。” “可当时我手术的时候——” “那会是我不懂事,和你赌气和我妈赌气。恨我妈不告诉你真相,也恨你这些年什么都不知情。我查了查手术的成功率,很怕你下不来手术台,怕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所以才故意给你看她的日记,没想到你会闹着不手术要出院对不起。” 这还是景形第一次同他说这么多,邢越林一时有些呆滞,隐约又有些心酸。 “回去吧,晚饭放在病房了。” 邢越林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看儿子。惊觉不知何时,他已经渐渐褪去了年轻人的任性冲动,从少年向男人靠拢。 温以以分手的事情曹霄知道,具体缘由听金弓提过一嘴,也能猜到景形是为了什么而来。 但他来找自己,曹霄还是有些惊讶的。 当然,景形一见面就为他解答了疑惑。 “曹医生,叨扰您了!”景形微微倾身,“突然找您,确实很突兀。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找谁聊这个事情。金医生性格比较跳脱,估计不会有耐心听我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而且我也不想让温以以知道。您比我年长,经验更丰富,加上也很了解温以以,所以只能来找您。” 曹霄暗忖,对金弓的评价倒是很准。温以以的前男友去找金弓,那结果绝对是被劈头盖脸骂回来。 “我最近因为一件事情很苦恼,想听听您的建议。” 曹霄点点头:“说吧。” “我俩分手的情况您是否知情?” “知道一点,关于你申博的事情对吧?以以什么都没说,金弓也是大概说了说情况。” 温以以竟然连曹霄都没说,景形一时五味陈杂。 甩了甩脑袋,甩掉杂七杂八的情绪,他步入正题:“我收到了国外美术学院的offer,我也知道温以以决定的事情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但我就是不想离开。就好像留在这里,和她最后一丝联系就还存在,如果我真的出国了,我” 曹霄懂景形的挣扎。 “走吧,喝咖啡能聊出什么来?请你喝酒。” 到了曹霄常去的清吧,几杯红酒下肚,景形崩了太久的情绪开始不由自主地外放。 曹霄这才说道:“上次吃饭我就看出来了,你其实很没有信心。以以比你大又事业有成,你总觉得自己不配。” 景形闷头一饮而尽,又为自己续了一杯。 “但是景形,爱情里没有强弱一说,她当初选择了你,就说明你有站在她身旁的资格。确实,你年龄小一点阅历少一点,但这并不代表是你不行,你明白吗?” “我不知道,”景形狠狠抹了把脸,“我真的不知道。她永远那么冷静那么坚不可摧,我在她眼里永远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我就想让她像普通的情侣一样信任我依赖我,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做。我想像个男人一样,把未来的路规划好,把她纳入我人生的每一步,结果最后只能证明我的幼稚。” 曹霄笑了笑:“有些道理需要亲身经历才能明白,有些事情只有失去了才能重来。其实,我个人认为你们分开是正确的。” 景形抬眼,眼神里有不解,也有狠戾。 “别瞪我,听我说。你需要成长的时间,以以也需要多点空间去想明白,放手不等于你们要分手。我其实能理解她的想法,你还年轻还有无限的可能,你为了她放弃前途她会终生良心不安的。” “我知道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很傻,但我真的做不到丢下她出国,让她等我回来,这很不负责。我也怕——” “怕以以变心了,碰到更好的人了彻底把你忘了?” 景形咬牙:“是,我怕,我很怕。我面对她就是自卑,我从和她在一起开始就始终怀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她偏偏选择了我,我到底有什么好。我怕,但我又偏偏放不下。” 曹霄拍了拍景形的肩膀:“我很欣赏你,并且我真心觉得,未来的你会很适合以以。” “未来?” “嗯,未来。我只能说,如果你放弃这个机会,你们俩绝不会有任何可能性。把握住这个机会,你们还有一半的概率,能有未来。” “可我走了,如果——” “即使你在这里,温以以要变心你也拦不住。她什么脾气?如果在此期间她或者你真的找到了归宿,那就是你们有缘无份。如果没有——那我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第55章 从未宣之于口的告白 8月中旬,所有出国准备完毕。 其他事情好说,邢越林这边情况特殊。原先的保姆只管他的生活起居,虽然现在化疗的频率不似从前频繁,但还是需要看顾。 为此,景形专门去了趟医院,和赵医生沟通了每次化疗的时间安排,又去护理部备案,每次邢越林住院都会安排护工。以防万一,他也拜托了赵文骞等一众好友,万一有急事他赶回来需要时间,还得朋友们暂时帮忙。 邢越林看着忙前忙后的儿子,心里不是滋味。 这日,看着客厅的两个大行李箱,邢越林终是问出了口。 “要去多久?中间回来吗?” 老人神情落寞,景形只得放下手中的事情,“毕业需要四五年,中间有任何事情我会赶回来。王阿姨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我都安排好了。住院化疗的时间表贴在了你卧室门上,我也会及时提醒,住院以后赵医生会帮你联系护工,放心吧。” “你一个人去意大利,人生地不熟记得报平安。” 景形点点头,“我明早的飞机,今晚住我朋友那你先休息吧。” 邢越林有些挪不动脚,但还是顺从地回了房。 景形察觉到邢越林的情绪。可扪心自问,他已经做了他应做的所有事情,主动关心从不是他的职责。更何况—— 赵文骞看着景形一进门就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不知道琢磨什么。 他不知道什么情况,也不敢问。 真是从没有过在客人面前这么卑微的主人。 赵文骞只能假装看电视实则余光偷瞄景形,一番动作下来有些贼眉鼠眼。 就这样静坐了五分钟,他见景形拿出手机,捣鼓了一会,突然面色铁青。 “到底怎么了?” 但完全没有客人意识的某人完全顾不上回话,又立刻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不是——” 手机被狠狠摔在了茶几上。 虽然失恋的时候发疯,但最近景形正常了许多。陡然如此失控,十有八九还是跟前女友有关系。 果然—— “她把我全部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景形嗓音喑哑。 赵文骞小心翼翼地问:“你明早就走了,今天联系她” “是我冲动。明天真的要走了,突然很想再见她一面见不到,听听声音也好” 赵文骞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找不出一句话宽慰。 景形直起身,扫过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温以以前段时间追的那个讲姐弟恋的剧,为此还缠着他要他叫姐姐。 不忍再回忆,景形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 赵文骞顺竿就下,急忙道:“早点休息吧,别想了。等你出了国,换个新的环境、有了新的生活都会好的。” 景形自嘲一笑:“希望吧。” 这一夜,景形都未曾合眼。 一墙之隔,赵文骞经过激烈地挣扎后,还是将景形的航班信息发给了温以以。 虽然他也为温以以的绝情所震惊,但谁让景形舍不得呢? 作为好兄弟,能多努力一点是一点吧。 “景形明早十点半的飞机,航班号xxxx,去不去你自己定夺。” 第二天一早,赵文骞将景形送到了航站楼。 “一个人出去,一定注意安全。有啥时候及时联系。” “恩,邢越林那边——” 赵文骞摆摆手:“放心吧,住院出院我们几个帮忙接送,你就别担心了。” 景形点点头,真诚地说:“谢谢,那我——” “不急,”赵文骞东张西望,“你现在进去也是等,还不如跟我多待会。毕竟这一去不知道啥时候能见” 景形眉头一紧。 赵文骞立刻察觉到自己蹩脚的演技和突兀的煽情,为避免景形追根究底发现他和温以以私下联系的事实,只得假装没事似的:“哈哈哈哈——行,走吧走吧!” “不是说要多跟我待会,你到处看什么呢?” “啊?没——没什么,看看这国际航站楼,看看出国的都是些什么人。” 景形重重地拍了拍赵文骞的肩膀道:“走了。回国再见。” 赵文骞倒是毫不客气,上前抱住景形,又拍了拍他的背:“一路平安!” 等到景形的身影彻底消失,赵文骞打开微信与温以以的聊天界面,看着依然未回的消息,再联想到昨晚景形的崩溃,更是恨得牙痒痒。 “人走了,我想咱们也不必联系了。” 发送、删除好友一条龙。 最后在心里唾弃了下温以以,赵文骞这才回到停车场、踏上返回市区的路。 从值机、托运、过安检到登机、起飞,景形一直昏昏沉沉。 生活的天翻地覆并未带来任何恐惧,即将面对的未知也未带来任何兴奋期待,他只是在平静中放空。 直到这片土地被厚厚的云层遮掩之时,景形胸口忽地一紧。 耳机里是恰好是黄老板的perfect,是他为她唱过的歌。 那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傍晚,温以以忽然发现了他的全民k歌账号。 “景形!你唱歌竟然这么好听!” 彼时景形正在帮她按摩放松那两块僵硬的斜方肌,闻言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以前唱着玩的。” “不行,你还没给我唱过歌!现在就唱!” “不唱,那都是本科的时候了,年少轻狂。” “说得和你现在七老八十似的,”温以以扬起头,在景形眼中映出倒影,“快点!” 在她无比坚定的眼神中,景形终于妥协了。 “好,那你想听什么歌?” 温以以眼珠一转:“什么都好。就唱——你想起我,会立刻想起什么,就唱什么!” 她话音刚落,景形脑海中就出现了这首歌。 男声低沉,旋律如同情话般自然而然地涌现,伴随着夏日晚风和树梢沙沙的响声,既动听,又倍显深情。 从i found a love for 到you look perfect tonight,句句歌词都是他从未宣之于口的告白。 那个瞬间有多甜蜜,如今就有多煎熬 景形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笑靥如花的温以以,又有无数个瞬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随着飞机攀升,好的、坏的,甜蜜的、痛苦的,所有记忆都被800公里的时速远远甩在了身后。 第56章 对不起! 顾念念接到温以以的电话时,刚开完会从学校出来。 八月底又是新学期,新的征程即将开始,数学组也是组会不断。 原想着回家躺尸,可温以以的状态明显不对,她便立刻调转方向。 温以以一开门,念念就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搬家了?” “没,是我朋友的房子。” 从玄关处向客厅望去,清一水的黑白灰色调,鞋柜内外全是男士鞋。 念念边换鞋边问:“你朋友,男的?” “恩,兄弟哈兄弟,别乱想。” “怎么了到底?家也不回,状态这么差” 温以以长出一口气,重重坐回沙发上。 看着她依然泛红的眼眶和眼中明显的红血丝,念念立刻猜出来不少:“分手了是不是?什么时候,为什么?” “有一个多月了,我提的。” 念念分贝飙升:“一个月!你现在才跟我说!” 温以以讨好地笑了笑,有气无力地解释:“别生气上个月你不是去度假了吗?我就不想打扰你,所以没说。” “不想笑就别强撑着笑了,”念念又怎么会真的生气,她在温以以身边坐下,倾身抱住失魂落魄的女人,“到底怎么了?恩?” “他今天出国。我早上去了趟机场,但在停车场坐了好几个小时,也不敢去航站楼看看” “一个多月——也就是咱俩上次见面后没多久为什么提分手?” “诱因是他因为我放弃前途,但追根究底还是年龄差,走不下去了。” 念念瞬间明白了,为什么素日里拿得起放得下的温以以,这次却会这么挣扎。 “他成功申请博士的作品系列名是婚礼他偷偷记录了我平日穿衣服的颜色,用这些颜色搭配完成。而这个系列,原是为了求婚用的” “以以”念念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换位思考,她只会比温以以更难以接受。 温以以拍拍念念的胳膊,反而宽慰道:“没事,无论如何总会过去的。” 念念并没有那么乐观。她轻声问:“如果过不去呢?” “那就过不去吧,但日子总能过下去的。” 日子总能过下去的,温以以想。 金弓忙活了一天,终于在晚上十一点半进了家门。 极度疲劳的金医生只想洗个热水澡睡觉,将提包扔在玄关上后就顺手脱了衬衣,打着哈欠朝浴室走去。 卫生间暖黄的灯光透过水波纹玻璃,让金弓觉得有些晃眼。他靠在门外,抬手扣了扣门已示催促。 自从温以以住过来,他的家就不再属于他,很是可怜。 第无数次感慨自己个单身狗还要忍受女孩子的洗澡速度和满屋子的头发时,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温以以你也太慢——” 来人当然不是温以以。 念念以为以以醒了,一开门便见到一个光膀子男人,惊得倒吸一口气。 金弓则对于一个陌生女子出现在自己家里大为震惊,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没穿上衣的事实。 念念赶紧侧过身,错开视线。 还没来得及解释,金弓扭头冲客房大声喊道:“温——” 温以以今天心情这么差,好不容易才睡着,念念实在不想她被吵醒。这一着急,就上去捂住了金弓的嘴。 金弓:??? 连衣裙的泡泡袖蹭过金弓的胸肌,某人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是如此的不得体。 念念这边,肢体本能快于大脑反应,这会惊觉自己的举动是如此越界。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 金弓急忙退后三步,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先去穿个衣服。” 突然出现在人家家里,前因后果还没说出口。念念只得紧追到客厅,语速飞快地说:“对不起,我是温以以的朋友,她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我来陪她。刚才怕您吵醒她所以举动有所冒犯,我现在就走。” 金弓套上衣服,这才冷静了不少。现在时间这么晚,让一个姑娘独自回家,怎么都有点不安全。 “这会马上零点,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温以以一起住一晚。要是想回家——不然我开车送你?” 念念已经十分的不好意思,听他这么说更加不好意思,连连拒绝:“不麻烦不麻烦,我开车来的,自己回就好。” 金弓看着女孩眼神飘忽,明显很不自在,点点头道:“那好,车停在哪了?我送你过去。” “真的不用——” “举手之劳。”金弓走到玄关处换掉拖鞋,“何况——我要就这么让你自己走了,明天温以以知道估计得吃了我。” 这确实是温以以能做出的事情。 念念不再反驳,拿起自己的手机和提包,“那好,谢谢。” 电梯下行。 金弓自报家门,“我叫金弓,是温以以的本硕博同学,和她十几年的兄弟情所以你真别跟我客气。” 念念笑了笑,也介绍了下自己:“顾念念,我是温以以的高中同学,职业是数学老师。” 金弓点点头,正色道:“确实很有为人师表的气质。” 到了车库,念念刚准备拉开车门,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动作。 她转向金弓道:“金医生,今天实在抱歉。以以状态实在不好,所以可能忘记提前告诉您我要来的事情——” “无妨,”不知怎的,面对念念时金弓会本能地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我都说了,别跟我客气。温以以没跟我打招呼就说明没把我们当外人,你又何必替她道歉?” 念念微微一笑道:“好吧。那我先走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 金弓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站在了车边。 起步前,念念礼貌地摇下车窗冲金弓点点头,刚想告别—— 金弓弯腰,眼中闪过笑意:“如果方便的话,能否留个联系方式?” “我——” 察觉念念的迟疑,金弓解释道:“我虽然和温以以关系好,但我毕竟是个男的,整日粗枝大叶习惯了。她最近心情不好,有什么事情还是得麻烦你多和她聊聊,遇到我搞不定的情况还是得请教你。不方便也没关系,也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让你男朋友不高兴。” 念念丝毫未察觉前方有坑,本能否认:“我单身”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金弓这个大尾巴狼更是紧追不舍,当然念念依然未察觉到。 “这是我的名片,”金弓从裤兜掏出名片夹,“温以以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是个闷葫芦,心里总藏事情。要是她跟你隐瞒什么情况又让你担心了,你就联系我。” 念念接过,看了看道:“微信也是这个号码?” “是的。” 念念扬了扬名片,“再见。” “再见,路上开车注意安全。” 看着深红色的尾灯消失在地库出口的拐角,金弓这才揣着裤兜往回走。 事实上,重色轻友金某人早就将温以以的事情抛之脑后。 第57章 残缺的句号 温以以第二天醒来,看到念念半夜一点钟到家发来的微信,这才想起来没跟金弓提念念要来的事情。 她边打哈欠边出卧室,然后就被吓了一大跳。 往日起得很晚总是跟她抢浴室的金弓已经穿戴好坐在了沙发上,毫无褶皱的黑衬衣和黑西裤,孔雀开屏似的。 “昨晚我朋友——” “我把她送到车库看着走的,放心吧。” “我是说,忘记跟你提这个事,不好意思。” 金弓摸了摸耳垂,“不是吧?没听错吧?温女王竟然跟我说不好意思!” 温以以抄起抱枕就砸了过去。 金弓敏捷地接住,状似无意地说:“话说,你的朋友我基本都见过,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姑娘。” “昂,怎么了?”温以以敏锐地眯起双眼,“昨天发生什么了?” 金弓自觉隐去自己没穿上衣跟人姑娘在浴室门口那段,“没什么,就是她说你状态不好,那谁昨天不走了,然后聊了几句。” 温以以不想聊这个话题,便不再探究,摆摆手躲进了卫生间洗漱。 金弓也不过多纠缠,不过看到最新的微信好友时,还是一阵狂喜。 日子就如河流般平静地向前流淌。 温以以每周都会去二附院四天,回总院待两天,休假一天,生活也算是规律了起来。 她开始学习做饭,一日三餐尽量自己解决。前一晚备好午饭的材料,早上起来吃个西式早餐,然后炒两个菜放进可加热饭盒,中午回办公室热着吃。晚上要是不加班,就回家煮个米线或者面条,偶尔会给同样下班早的金弓也备一份晚餐。 起初,自己做的食物确实难以下咽。但踩了坑就跳出来、吃一堑长一智,一个月下来厨艺也有了极大的进步。虽然和景形的手艺比还差很多,但起码色香味俱全。 以前手术多,温以以那是人人皆知的咖啡精,一天七八杯也不是不可能。但现在,她每天最多一杯,实在困得不行则更多会选择喝茶,主打一个健康养生。 金弓和念念将她的转变看在眼里。三十年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养生为何物,一朝开始热爱生活,他们多少还是有些担忧。 事实上,温以以只是想过得好一些。 有些人失恋后便完全无心他事,凑合着吃饭敷衍的生活,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平息内心的痛苦。温以以则恰恰相反。越是心里难受,她越得过得好一些,将自己照顾得好一些。毕竟心里苦,若是身体也苦,岂不是惨上加惨。 可即使有着这样良好的心态,温以以对周遭事物的洞察力还是直线下降,以至于她始终未察觉到金弓和念念之间爱情的小火苗。 又是一个平常的周六上午,温以以刚进门,却突然想起自己将买的食材落在了车上,只得扭头回车库拿。 也就是这样巧妙的时机,撞见了金弓和念念的初吻现场。 饶是冷静如温以以,也被这场面惊掉了下吧。 “啪——” 购物袋落地,口蘑芦笋午餐肉牛排哗啦啦滚了一地。 这一声打破了极致暧昧的氛围,当事人扭头看到了这位不速之客,都有些不自在。 金弓毕竟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脸皮更厚点。他立即侧身,挡住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念念。 温以以如梦初醒,立刻蹲下边捡东西边说:“你们继续,继续” 这场合,还如何能继续。 金弓拉过念念,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冲温以以道:“走吧,一起上去再说。” 电梯里,温以以抱着一大包食材缩在角落,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然而,脑袋上几个大大的问号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念念几次想甩开金弓的手,却被男人紧紧握住。 好不容易进了门,念念立刻向温以以解释道:“以以,我俩——” 金弓怎么可能让自己女朋友去面对急风骤雨,立刻揽过念念,简单地概括了目前的情况:“我俩在一块了,时间不久,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说。” 温以以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俩是怎么看对眼的?” 毕竟在她眼里,这俩人性格南辕北辙,八竿子打不着,所以也从未想过介绍两位认识。 金弓见温以以反应还是想对平和,便开起了玩笑:“我死缠烂打,她可怜我才答应的。” 念念在背后偷偷拽了拽金弓的衬衣,金弓手立刻背后,将念念的手握在手心转而又十指相扣。 温以以将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一时五味陈杂。一方面为他俩的情投意合高兴,一方面—— 也罢。 总而言之,她觉得不能在金弓这住下去了。 温以以准备连夜卷铺盖逃跑,金弓和念念赶紧阻拦。 “新房还要收拾,你突然搬过去怎么住哇?”念念道,“真的没事,我不想因为我影响你和金弓的正常相处。” “不不,两码事。”温以以摇头,“之前搬来是看他也单身,既然脱单了那我必须走。” 金弓道:“我俩就是担心这样,才一直没敢跟你说。你这样我更过意不去” 温以以道:“我不是跟你见外,是真觉得不太合适。换位思考,我恋爱的时候你跑到我家住,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念念急忙道:“以以,我真的不介意,我知道你俩的关系——” “没关系,我房子那也差不多了,明天刚好周天我收拾一下就好。” 金弓见温以以已经决定了,便说:“行,那明早我俩帮你搬。你公寓那边东西也不少,一次搞定。” 这次,温以以没再拒绝。 第二天,三人回到公寓一通打包装箱,进展飞速。有关景形的东西,大家都默契地选择留在原位。 有了金弓和念念陪着,冲淡了这间房子里景形留下的气息,很大程度上削减了她的触景生情。 所有东西都被运走后,温以以最后看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将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关门的瞬间,她在心底为这段无疾而终的爱情,画了一个残缺的句号。 第58章 未完成的画面 温以以的新家恰好在总院和二附院之间,是一间二百多平的大平层,视野开阔环境良好。 新家,新的开始。 温以以重振旗鼓,继续过着积极向上的生活,但对感情之事依然提不起兴趣。 曹霄、金弓和念念无数次提出为她介绍对象,都被她一口回绝。 拒绝的理由很一致:没兴趣,姐要搞事业。 见温以以如此坚持,大家也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她尽快想通,别耽误了自己的姻缘。 周五,温以以再次回总院做手术。 恰好小高值班,看到许久未见的温女王兴奋地奔了过来:“终于见到了!” 温以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上周不是才见过吗?” “我们太想你了,度日如年好吗!” 温以以表示不信:“我不在,不正好没人批评你们了?不应该高兴才是?” 这就说来话长了。 小高吐槽道:“虽然你生气起来很吓人,但人很好,也是为了大家好。新来的那个吴副主任就是个笑面虎,笑里藏刀。从来不批评人,但犯了错会被他搞得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昂!就上周的实习医生答辩,他面带微笑态度温和,把刘柯怼得下不来台,一点面子都不给!” 温以以见过吴副主任两面,对方确实有两把刷子,明里暗里提她让位的事情,但是人家作为外科医生能力没得说。 “不同的领导有不同的风格,习惯就好。而且吴医生专业素养确实顶尖,你们也别太排斥了,多向人家学习!” 小高哭丧着脸:“好的。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彻底回来!” 温以以开玩笑道:“我?十年八年?二附院也挺好啊,手术安排——” “温医生来了!” 最怕背后与人是非,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小高立刻绷紧了神经,迅速转身:“吴副主任好!” 温以以也回过头来,礼貌地微笑:“吴副主任!” 吴伯谦挂着和煦的微笑:“小高先去忙吧。” 小高立刻于十秒内消失在两人视线之中。 温以以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吴伯谦道:“没什么,就是温医生今天的手术,我想跟一跟。一直听说温医生年纪轻但经验丰富能力出众,我一个老头子也想向年轻人学习学习。不知道温医生是否方便?” 温以以满肚子疑惑,但面上并未显露出来,“当然好,吴副主任才是能力经验顶尖,得到您的指导指导我求之不得。” 吴伯谦笑着拍了拍肚子:“那行,你先去准备,两点多我直接来手术室。” 温以以心理素质和专业能力过硬,自然可以心无旁骛,不会因为吴伯谦的存在而分心。 但同样跟手术的刘柯,刚刚被吴伯谦那样不给面子的刺过,总是有些坐立不安。 温以以作为主刀医生立刻发现了他的情绪。 “刘柯,虽然有几个月没跟我的手术了,也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刘柯低声道:“抱歉。” “别紧张,等会手术结束请你们喝咖啡。” “谢谢温医生!” “谢谢!” 众人七嘴八舌地道谢,也缓解了紧张的氛围。 手术结束后,温以以揉了揉僵硬的后颈,正准备将员工卡递给刘柯他们去买咖啡,吴伯谦便笑着跟了过来。 “温医生!” “吴副主任。” 吴伯谦摆摆手道:“叫我吴医生就好,副主任都是虚职。” 温以以笑了笑没接话。 “之前就听主任夸你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后生可畏,也是逼着我们这些前浪不断学习进步啊!” 温以以道:“您过奖了。” “是这样啊,我听她们说温医生现在也是单身?”吴伯谦这才步入正题,“我儿子最近也回国了,在xx银行做分管领导,我总觉得你和我儿子很合得来。不知道温医生是否方便,我安排你们见一见?” 不远处的众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觑,怪不得非要进温以以的手术室,原来是想让温以以当儿媳! “是这样吴医生,谢谢您,相信您儿子也是非常的优秀。只是我现在并非单身,所以——” “哎,我那次听主任说你和前男友分手了,好像你前男友还是你的病人家属?但都说你自从那之后一直单身。” 温以以笑道:“是,是病人家属,确实是分手了。但我现在并非单身,自从去了二附院回总院少,和主任的沟通交流也没以前那么多,所以主任可能不太清楚我的近况。” “啊,是这样啊。那实在抱歉,是我唐突了。” “无妨,我还得感谢您的认可。” 吴伯谦又客套了几句,这才揣着手慢吞吞地离开了。 众人立刻围了上来。 “温医生,您脱单了都不跟我们说!” “现男友是干啥的呀!” 温以以: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既然吴伯谦有这个意思,那她只能继续立非单身人设,才能从根源杜绝上司想把儿子介绍给自己的窘境。 温以以转移话题:“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走吧,去喝咖啡。” “行,边喝咖啡边说!我就想听您的爱情故事!” 温以以凶着张脸:“不许八卦!” “温医生你就说说嘛!到底什么样的男人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您就说,帅不帅!” 弗罗伦萨时间清晨五点,景形收到了刘柯的微信。 出国以来,他始终和刘柯保持着联系,有关温以以的近况他都清楚。 比如温以以每周只回总院一次,比如新来的副主任对温以以格外关注,比如温以以个咖啡精现在突然偏爱茶叶,又比如温医生最近状态很好越来越好看了。 只要知道她过得好,景形就能放下心来。 但这次,景形将手机扔到一边,又将床边的画架狠狠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坐在床边,将头深深埋了下去。 失重感和无力感如紧紧缠绕的藤蔓,拉着他深深向下坠去。 原先架在画框边的炭笔,在重力的作用下蹭过了还未完成的画面,在女人那妩媚的面颊上留下了如刀刻般的一笔。 第59章 景形终是鼻子一酸 有时候时间很慢,慢得让人煎熬。可有时候时间又溜得飞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一眨眼,距离景形出国已经过了一年又四个月。 这次,他终于要回国了。 接到邢越林突然病危的电话,景形立刻收拾行李奔赴机场。 虽然和名义上的父亲并无情感联系,但毕竟血脉相连,作为儿子起码要送最后一程。 踏上熟悉的土地,景形来不及伤感便被赵文骞载着直接去了医院。 时隔一年多再见邢越林,景形头一次真切感受到人体衰老速度有多么惊人。 出国时,邢越林虽然经历了开胸手术,但身体还算硬朗。如今,老人躺在病床上喘着粗气,病号服未遮住的部分看着瘦骨嶙峋,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景形缓缓踱到病床前,低声说:“我回来了。” 邢越林在氧气罩下用力扯出一个微笑,嗓音轻到景形得凑近才能听清。 “回来送一送我” 景形嗓子一哽。 即使对邢越林毫无感情,直面生命的残酷时也会有所动容。 “我这辈子有你这样的儿子已经是上天恩赐了” 景形猛地起身道:“别说胡话,我先去见医生。” 出了病房门,他靠着墙深呼吸了好一阵,才平缓了情绪。 赵文骞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吧,赵医生在右拐过去第二间办公室。这边我看着。” 赵医生将邢越林这一年的情况详细讲述给景形,也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景形离开前,还是将问题问了出来:“最多,还有多久?” “一周。” “谢谢赵医生。” 一周。 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景形能做的实在有限,只能寸步不离地照顾。 前几天,邢越林还能偶尔睁眼,断断续续地说几句话。 有时候是忏悔自己年少时犯下的罪孽,有时候是想念景形的母亲,但更多的时候只是喊景形的名字,像一个无助的婴儿时时刻刻想确认母亲在身边似的。 这种如溺水者抱紧浮木般的依赖感,让景形心底刺痛。 母亲因为脑溢血走得突然,他甚至没赶上母亲清醒着再看他一眼。那母亲当时是否也如邢越林这般无助和害怕,是否也在心里一声声呼喊他的名字? 赵医生给他的建议是别再让老人受苦。创伤性抢救可能延长几天的生命,但带来的痛苦可想而知,不如让老人安安稳稳地离开。 景形答应了。 在景形回国的第五天,邢越林彻底陷入昏迷。 第六天下午,邢越林彻底停止了呼吸。 刚好在综合办公室的温以以听到了走廊的兵荒马乱。 她一回总院,小高就将邢越林病危、景形回国陪护的消息告诉了她。温以以一直想去看看,但又无法迈开脚步,只得掩耳盗铃。 但此时此刻,她顾不得太多了。 温以以起身,来到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 屋内乌泱泱的人围着病床,有医生有护士,有景形还有景形的几个好哥们。 许久未见,景形的头发长了些,不再似从前永远留着寸头,看着稳重了不少。 少年站在人群的最内圈,看不清表情,浑身散发着颓唐之感。 温以以只觉得一阵酸涩。 除了在医院,和邢越林的见面就是那次在咖啡厅了。那时她正在为分手的事情心烦意乱,加上对方猛踩她的雷区,导致她出言不逊。后知后觉的愧疚和难过涌上心头,她低下头、微微弯腰,在心里为这刚刚逝去的生命默默说了声对不起。 等温以以直起身、抬起头之时,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景形188的傲人身高,让他的视线轻松跨越人群,直直看到温以以的一举一动。 回国前,景形想过会见面,也幻想过见面时是什么样子。来到医院,邢越林这边状况急转直下,让他无暇再去想旁的事情。 没想到,重逢会是在他最无助的时刻。 在旁人眼里,景形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可温以以却一眼看穿他的脆弱。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温以以依然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为他加油打气。 景形也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许久未见,可默契丝毫不减,这让温以以更是难过。她陡然回神,错开视线,随即转身离开。 景形最后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门口,这才回过身来。 邢越林的后事办起来很是顺利。 一方面得益于几个好兄弟的帮助,另一方面是景形出国的这一年中,邢越林已经将全部事宜安排妥当。 墓地选址、刻碑、火葬场还包括具体流程,邢越林都留下了详细的文字说明。 景形最后将他的骨灰盒放进墓地的砖下,看着那方寸之地,在心里默念了声“走好”。 他按照邢越林的嘱托,将准备好的贡品摆好,又在墓碑两侧点燃了两根蜡烛,这才起身,恭敬地鞠了三个躬。 邢越林的碑上空空,只有他一个人的生平,没有配偶,也未写子女。 景形终是鼻子一酸。 知道自己没有尽到父亲的任何职责,儿子心里不肯接受自己也是必然,所以便连儿子名字都不刻在碑上,这是一个老人为求得景形原谅作出的最后的努力。 周末,苏慧芸女士又来骚扰温以以。 这一年,苏慧芸和温以以的关系有所缓和,当然仅限于一个月见一次。 在餐桌上相对而坐,母女俩烟不离手、一根接一根。 苏慧芸尖酸地说:“还抽着呢,看来还是放不下。” 温以以不甘示弱:“抽烟还不是你教的?” “我教你的目的不是培养你的烟瘾,而是教你排解情绪。你倒好,上瘾了?” “没有,就是习惯了。” 当年,苏慧芸得知她和景形分手之事后,立刻杀上了门,第一句话就是“我说了吧,和小年轻谈恋爱有你哭的时候。” 彼时,温以以烦得要死,只想赶紧把她打发了。没想到,苏慧芸会耐下心来宽慰她,讲了些温以以不知道的事情。 “你到底结不结婚了?” 温以以只觉得好笑:“你婚姻很幸福?” 苏慧芸不以为然:“我是不幸福,但和你的婚姻是否幸福没有直接联系。” “是吗?那之前你给我讲我爸出轨在先,你有多痛苦多无助,跟我说要如何如何谨慎——” “你也说了,是谨慎。谨慎不是让你当个尼姑。” 温以以烦躁地又点了根烟,“别催了,催也没用。” 苏慧芸一把抢过,兀自抽了起来。 “你干嘛?” “抽烟,你赶紧给我戒了!让你伤春悲秋一段时间,你直接给我整了一年多还不罢休?” 一提到这,温以以就想到了景形的身影。 不愿再想下去,她也不想再和苏慧芸掰扯,摆摆手便回了房间。 苏慧芸看着她的背影,在烟雾缭绕间眯了眯眼。 第60章 男孩的手腕从她手中抽离 不知道是最近水逆还是如何,温以以诸事不顺。 先是上班时间开车追尾,出了个小车祸,紧接着就是迟到被只揽名不干活的二附院主任老头骂了个狗血喷头,再然后就是坐诊遇到出言不逊的病人家属,最后不得已还叫来了保卫科。 实在心情不佳,温以以下班后便将车留在了医院地库,打车去了趟17号酒行。 这一年多,她是这里的常客,每次拿一瓶啤酒坐在露台抽根烟,心情就能瞬间平静下来。 可今天,却碰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马上就是农历新年,贴心的导师给他放了个长假,让他过完年再回学校。 邢越林的后事处理完毕,家里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景形每天就是无所事事。刚好,曾珏羽最近不知道忙些什么事情,总是来不了酒行,就特别拜托景形多来坐镇,原因就是曾妙的倒霉前男友。 渣男劈腿被妙妙甩了后,莫名其妙回头来找她,各种死缠烂打,甚至有图谋不轨的趋势,搞得妙妙心惊胆战。 和曾妙和曾珏羽关系都不差,加上确实没什么事情可做,景形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日,他来得早了些,恰好是落日时间,靠近露台的玻璃映出浅红色的余晖,引得他情不自禁向露台走去。 谁知,掀开门帘—— 温以以正坐在消防梯上,手里还有一根未燃尽的香烟。 景形的手一顿。什么落日余晖都被抛之脑后。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温以以也是出乎意料。本能的反应是离开,但脚下却如生了根般,让她无法行动。 温以以定定地看着景形,没有主动打招呼。 景形怔愣良久,还是走上前去。 “怎么在这?” 温以以默默吸了两口烟,才答道:“嗯,心乱,来坐坐。” 又是沉默。 景形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就这么看着温以以。上次在医院短短一面,人多眼杂,他都没好好看看她。许久不见她换了发型,波浪卷发非但不显年龄,反而增添了妩媚。 室外并不暖和,但温以以只穿着薄毛衣和短外套,下身就一条牛仔裤和过膝皮靴,看着很是冻人。 看着她熟练抽烟的动作,景形不忍不住皱眉,可又深知自己没有了开口的资格。 短短几分钟,景形想到了他们初见,想到了醉酒后的吻,想到了共度的夜和一起醒来的清晨。 察觉自己的情绪在失控,他抬步准备离开,可女人的手阻拦了他的动作。 触感冰凉。 看着突然被抓住的手腕,感受着她的体温,他用尽力气克制自己不要反手回握。 “陪我待一会吧我今天过得很不好,医院——” “景哥!”露台门口出现了一位年轻女孩的身影,显然二人很是亲密。 明明应该放开拉住景形的手,可温以以不想放开,所以便不放开。 可是—— 景形继续向门口走去。 男孩的手腕从她手中抽离,只留她独自在原地。 待景形的身影彻底消失,温以以缓缓放下手,自嘲一笑,继续就着手里的烟发了会呆。 景形进了室内,问道:“前任又来缠着你了?” 女孩撇嘴,解释道:“没有没有,就是想问你那位美女是谁呀?有情况都不跟兄弟说,害得我成天寻摸着给你介绍” 没等她说完下一句,景形便转身向天台跑回去。刚才是怕妙妙的渣男前任又上门闹事情况紧急,不得已先离开。还不知道医院到底出什么事了,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可当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回露台,刚刚失魂落魄的女人早已不在,只在墙角的烟灰缸里留下一根未燃尽的香烟。 景形懊恼地抹了把脸,坐在了温以以刚才坐过的台阶上,只觉得胸腔如针扎一般,细细密密地痛。 “景哥?你怎么了?”妙妙追上来问道。 景形低低地说:“刚才坐在这的人——就是我前女友。” 妙妙瞪大眼睛,嗓音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她就是那个让你念念不忘一年非卿不可的前任!” “嗯。” “她怎么会来这里?” 景形被问得烦躁,起身向屋内走去。 妙妙紧追不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俩还在一块的时候,带她来过一次。没想到她还会来。” “嘶,”妙妙仔细回忆刚才那位美女姐姐,突然道,“我好像见过她!” 景形猛地转身,定定地看着妙妙,逼问道:“什么时候见过?” 曾妙懂她的迫切,仔细回忆一番,终于想起来了。“好像和我哥认识?有一次我哥和一位美女姐姐聊天被我看见,我开玩笑是不是嫂子,他还拍了我脑袋。好像就是那一位。” 曾珏羽今天没来酒吧,景形实在等不及,一个电话飙了过去。 “景形?怎么了?” “你是不是认识温以以?” 曾珏羽不知在哪鬼混,环境十分嘈杂,过了好一阵才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景形的焦躁即将爆表,低吼道:“我说,你是不是认识温以以!” “温医生?我认识啊,酒行常客。” “常客?她经常来?” “对啊,她周内忙,但只要周末休班都来,”曾珏羽有些好奇,“你怎么认识她?” 景形闭了闭眼,嗓音沙哑:“她是我前女友。” 曾珏羽也大为震撼:“所以,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前男友,是你小子!!!” “你说什么?她跟你说过什么?全告诉我!” “也没什么,”曾珏羽仔细回忆了下,“最开始她来我还没注意,但次数多了,每次都点一样的酒,我就问过她一次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然后呢?” “然后就说有个前男友,怎么都忘不掉。但这都一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看她开心了不少。还是定期来酒行,不过精气神好多了。所以——” 景形一把挂了电话。 知道她曾经忘不掉又如何,知道她心存愧疚又如何。温以以现在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有了优秀的对象,听刘柯说即将迈入婚姻的大门。 停在原地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第61章 我休婚假了 温以以还是按部就班的上班工作,按部就班地休息,但心里却在激烈的斗争。 只是短短两面,温以以已经方寸大乱。 她还是忘不掉景形。 当时决绝的是她,如今想要回头的也是她。 自尊和感性激烈交锋。 这种交锋在收到金弓和念念订婚宴的邀请后达到了极致。 她为自己的朋友们高兴,非常高兴。但与此同时,思念也在喷涌而出。 看着两个家庭喜结连理,一对新人互相扶持互相成就,这让温以以终于下定决心,约了景形见面。 她想好了,若那个年轻女孩确实是景形的女友,那她就只为当年之事道歉,体面告别;若他还是单身,她想抛下尊严抛下一切,问他一句愿不愿重新开始。 约定时间是下午两点,温以以一点就抵达了咖啡厅。紧张、害怕和期待交织,让她心乱如麻。 不曾想,景形也来得及早。 景形看了一眼时间,才不到一点半。但还是说:“抱歉,我来晚了。” 温以以摇摇头,问道:“喝点什么?” 景形扫过她面前两盏已经见底的咖啡杯,微微皱眉。实在不想让她喝太多咖啡,于是他道:“不用了。” 温以以手指微缩。在她看来,景形的拒绝就是在划清界限。她是一个骄傲的人,任何关系中从未将自己置于下风。而此时此刻,温以以觉得自己满脸写着可笑和愚蠢。 但即使再难堪,她也想给这段感情争取最后一点可能性。 “抱歉,今天突然约你,”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平和,“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景形猛地低头,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勺。他其实很怕,怕从温以以口中听到她要结婚的消息。 这样的小动作,只会在他感到不舒服或是烦躁的时候出现,温以以的心再次凉了半截。 “当时分手,对不起,没有考虑到你——” 景形打断她的道歉,笑着说:“你不用道歉,相反,我很感谢你当时的决定。” 温以以彻底愣住了。 “当时我确实年轻不懂事,做决定全靠冲动。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会错过现在的生活,而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没出国之前,觉得国内国外读博都一样,但真正去了弗洛伦萨以后,才知道自己就是井底之蛙。我遇到了很好的导师,很好的同学,生活环境氛围都很轻松,比在国内开心不少。” “还有,以前体会不到你说的年龄差距阅历差距,觉得只要喜欢差五岁十岁又有何妨?但现在才知道,同龄人还是会更有共同语言,也会更适合对方。我女朋友比我小一岁,我们的节奏对未来的规划也很合拍,”说到这里,景形微微停顿,像是陷入甜蜜的回忆中,“确实像你说的,换个人,可能就都对了。” 温以以机械地扯了个笑容,人生头一回如此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甚至都忘记还可以起身逃跑。 她就像被捆住的囚犯,只能呆呆地等待死刑的宣判。 景形最后说道:“从前是我不成熟,现在——我衷心祝福你婚姻幸福、家庭美满,未来过得开心快乐。” 在景形走后,温以以终于控制不住泪水的决堤。 她确实可笑。当初是她不顾景形的一片心意决绝分手,对方凭什么会永远在原地等她?而且,以申博一事为借口,除了是为景形的前途考虑,又有多少是出于私心?就像这段感情的开始,她因为无法用同等的感情回应景形才多次拒绝逃避,结束时也是如此。 所以,她一个加害者,哪里还有资格为早已结束的感情痛哭流涕? 这一下午,温以以流干了分手时忍着的眼泪,呆呆坐到咖啡厅打烊。 景形离开咖啡厅,本想直奔17号酒行,却在地铁里找了个长椅坐到了晚上十一点。 他知道温以以心存愧疚,也知道她对他可能还有几缕思念,可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她的姻缘。听刘柯说,温以以的对象就是金弓的发小,是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男子。他记得他,确实细心沉稳,职业也和温以以相配。既然如此,还不如从根源解决,只有让她知道自己过得很好,才能让她彻底斩断过去、迎接未来。 可天知道景形用了多大勇气和意志力,才说出那番谎言。他的痛苦,不亚于在婚礼上亲手将深爱的女孩交给别的男人。 进了酒行,景形便直奔吧台:“随便什么度数高的酒,给来一杯。” 曾珏羽白了他一眼,“度数高的没有,啤酒自己去柜子拿。” 景形起身,余光瞄见了吧台角落的威士忌:“那不是?赶紧拿来,心情不好。” “这个?这可是你前女友留的酒,她今天要喝的。你还敢抢?” 景形眉头一紧。他想问她经常喝这么烈的酒吗?又想问你怎么知道她要来?问出口却是:“都快打烊了,她怎么没来?” “不知道啊,”曾珏羽也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她一般七八点来,九十点就走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景形直觉不妙,总觉得她没来和自己有关。 确实有关。 温以以回家后,第一件事是将那间公寓挂在了房地产售卖软件上,把钥匙装进信封,放在了金弓家门口的鞋柜上;第二件事是收拾行李,连夜飞往海南。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如此任性,但她真的需要时间接受彻底失去景形的事实。不知道需要花多久调整状态,她也不觉得自己还能步入婚姻,便直接向主任提了婚假。 第二天一早,金弓收到了温以以的消息。 “公寓钥匙在你家门口,房源我已经挂在网上了,要有人看房得麻烦你和念念帮我处理。” 金弓当然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温以以接得倒及时。 “喂?” “什么情况?你在哪呢?” “h市。” “你到h市干啥去?不上班了?” “嗯,我休婚假了。” 第62章 景形抖着手,捡起地上的钥匙 金弓瞳孔地震,嗓音分贝爆表:“婚假!!!你跟谁结婚!!!” 温以以被金弓的反应逗笑,解释道:“不跟谁结婚!婚假不是时间比较长么,我提前休,反正可能大概率不会结婚了。” “你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这你别管了,你就帮我处理下房子就好。还有,房子里面的东西帮我都扔了。” 念念被金弓打电话的声音吵醒,打着哈欠来到客厅问道:“怎么了?” 金弓冷静总结:“温以以要卖房子,钥匙放咱家门口了。她现在人在h市,给主任提了婚假。” 顾念念叫得比方才金弓还大声:“什么!!!温以以是疯了吗?” “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女人还是比男人敏感细心,在感情上更是。 念念一语道破天机:“景形是不是回国了?” 金弓一拍大腿道:“景形他爸爸病危,他就回国了。但是温以以这段时间非常正常啊,我看他俩也没任何交集。” 念念坚持道:“去问,你亲自去问景形。十有八九和他有关系。” 于是乎,景形一大早就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景形是吧?我是金弓。” “金医生?” “温以以最近和你见过面吗?” “见过,昨天下午见过,”景形揉了揉太阳穴,“她怎么了?” 金弓直接问道:“你在哪?我有很紧急的事,得找你一趟。” “我在xx小区。您说地方,我过来。” “不用了,十分钟后你家门口见。” 景形不知道金弓为什么突然联系他,没来由的心跳加速,便立刻下楼等待。室外温度只有零下二度,景形走得急,只在单薄的家居服外套了件外套,冻得瑟瑟发抖。 正当他心急如焚时,一辆车飞快驶来,又猛地刹车。 金弓、曹霄和顾念念分别从驾驶座、副驾和后门下车,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金弓一把揪住景形的领子:“你昨天跟她说什么了?” 念念急忙上前拦住,瞪了金弓一眼,让他冷静冷静。 景形一听,更是心急如焚:“她到底怎么了!!” 念念安抚地笑笑,解释道:“她人没事,但我需要知道你们昨天交谈的内容。” 金弓冷笑:“人身安全方面没事,但状态有没有事我不敢保证。” 景形猛地上前一步,紧张地问道:“什么意思?” 曹霄冷静地说:“她昨晚连夜请婚假去了海南,没跟任何人说。这算有事没事?” 景形第一反应是她这么快就要结婚,可转念一想,如果是结婚,她的朋友们怎么会这么着急。 “婚假?” “她连对象都没,跟谁结婚?” 景形一把抓住金弓的胳膊,不可思议地问:“她——没有对象?她她不是快结婚了吗?” 念念也为这错综复杂的情况而迷惑,反问道:“你听谁说她要结婚?” “听——听医院的医生护士说。” “医院成天传谣言,你也信?” 景形一脸茫然道:“但,刘柯说温以以和金医生的发小已经谈婚论嫁了,还去医院看过温以以” 金弓更加无语,“韩缕和我们关系都很好,是去医院看过温以以,仅此而已。人家韩缕都结婚了!” 极大的喜悦和深深的痛苦交织,压得景形直不起腰来。他蓦地蹲了下去,狠狠地抱着头,努力消化这事实。 念念看得出景形的感情,也有些难受。她嗓音轻柔:“所以,你昨天和她说了什么?” 景形如自虐一般,机械地重复着昨天自己说的混帐话:“我说,感谢她当时提了分手,我现在的生活才这么开心说我明白了她的话,同龄人更适合对方,我女朋友比我小一岁我们很合拍,确实如她所说换一个人一切都对然后祝她婚姻幸福——” 金弓实在忍无可忍,一把将景形拽了起来,上去就是一拳:“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当初你自己处理不好自己的事情,逼得温以以只能分手成全你的学业你以为全世界你最可怜?你分手是痛苦,温以以就不痛苦?她成熟她能忍,所以你们都冤枉她,都觉得她冷血冷清,谁知道她心里有多难受?!你说这些话,就为了故意刺激她报复她?!” 景形任由金弓动手,毫不反抗。此时此刻,他也恨极了自己的愚蠢无知。 半晌,他低低地说道:“我说这些,是以为她还在为了当年的事情愧疚,我怕自己影响她的姻缘都是我的错” 金弓一把推开景形,稍微冷静了下后掏出了口袋里的钥匙扔给他,“你俩分手以后,温以以害怕触景伤情在我家住了小半年,直到她新房能住才搬走。我劝过她把公寓出手了,她一直坚持不卖,直到昨天晚上,她把房源挂网上了。” 景形抖着手,捡起地上的钥匙。在他的钥匙串上挂了三个月的钥匙,他怎么会不认识。 “今早,她跟我说,如果有人看房让我帮她处理,还让我把房子里的东西都扔掉。具体要扔掉的是什么东西,我建议你自己去看看。” 景形甚至没来得及上楼换身衣服,直接打车去了公寓。 走过熟悉的小路,进入熟悉的房间,景形不知道如何承受这份痛苦。 公寓的陈设毫无变化,所有的家具都在,缠绵过的大床,共同吃饭的餐桌,甚至温以以的梳妆台。 他打开抽屉,曾经多得能溢出来的首饰早已不知所踪,只有他送她的项链,静静躺在空空如也的隔板上。 阳台上,他留下的画架依然停在原地,上面放置着用防尘罩保护着的、他留下的那幅画。一旁的移动置物架在,调色盘、画笔、颜料也在。 衣帽间里,所有的柜门大开,只有一扇紧闭。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挂着他留下的衣物,有短袖、卫衣卫裤,还有温以以为他买的家居服。 整个公寓,所有有关温以以的痕迹都已被抹去,与他相关的,全部保留了下来。 景形重重坐在了沙发上。他双手捂住脸颊,可泪水依然透过指缝飘洒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砸出一个个规整的圆。 第63章 弟弟,你多大了? 金弓把念念送到学校,这才回医院上班。 到了办公室,距离手术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他还是给温以以去了个电话。 “干嘛呢?” 另一边,海浪声阵阵,温以以扯着嗓子道:“海边呢,怎么了?” “你还在咱去过的老地方?” “对啊!” “还是住xx酒店?” “不是吧,你不会要来找我吧!” “想得美,”金弓嘲笑她,“我要去也是和念念去,跟你去那干嘛啊?咳这不是担心你人身安全。” “行行,没事了吧?那我挂了。” “嗯,注意安全!电话保护通畅。” 挂了电话,金弓长吁一口气。 早上怒火攻心,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景形这小子也不容易。感情里也论不出谁对谁错,只能说都是为爱所困的可怜人。 如果他没猜错——景形这小子十有八九要来找他。 下午一点多,金弓下了手术。刚取完外卖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景形在走廊来回踱步,看着很是焦虑。 “来还钥匙?”金弓打开办公室的门。 “我来有两件事,”景形紧跟进去,“温以以这间公寓我买,可以一把付清。还有就是,想请您告诉我,她具体所在的地点。” 金弓拆外卖的手一顿。 “房子这件事得温以以点头,暂且不说。想知道她在哪?你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 景形打开手机,放在金弓面前,“我早上收拾好东西来医院等,不知道您手术几点结束,买了今天所有飞h市的航班——” “所以呢?我问你用什么身份和资格,去见她。” 景形突然俯身,双手撑在面前的办公桌上,满眼认真和恳切:“我单身,我和她分手后一直单身,没有跟任何女孩有感情纠葛,这是底线。您说得对,当时是我处理不好自己的问题,这一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金弓深吸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犹豫,就是因为知道异国恋的难处。这一年,我除了尽快完成学业,课余也卖了不少画,攒了些钱虽然和她分手了,这一年不敢回国,但我还是想早点毕业,想多攒点钱作为往返路费——好像这样做,就能探索一条本可能走下去的路,能弥补我这辈子都过不去的缺憾” “现在的我可能还是不够成熟,在大家眼中我依然配不上她,我都知道。但我愿意用我的所有,为这段感情换得最后一次机会。” “当时在国外,听说她有对象后,我就下定决心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回来以后,我也尽量避免和她有交集。但是——她没放下。我想知道她昨天为什么会找我,如果真如我想的那样,我怎么可能放手!” “等您的时候,我也想了想未来的路。我预计还要三年才能毕业,期间至少能保证每两个月回来待一周此外,如果她有任何事情我也能保证第一时间飞回来。三年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回国。” “我父亲去世您也知道了,我母亲三年前过世。温以以的母亲那边一直对我不满,她和母亲关系也不好,我会去和她母亲讲我的情况,求得她的同意。现在,我手里有一套房一辆车,这是我的全部资产。” 景形直起身说:“不知道我的坦诚,是否能换得见她一面?” 两个男人一站一立,屋外走廊人时不时传来脚步声,屋内却是暗流涌动。 许久,金弓点点头道:“h市,xx酒店,具体房间号我不知道。你试着去海边和旁边的迷雾bar找找吧,都是她爱去的地方。” 景形后退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您,谢谢。” “去吧。” 金弓走到窗前,看着男孩火急火燎地穿过林荫道向医院大门跑去,不由面带笑意。 纯粹的爱情,真是动人啊! 景形紧赶慢赶抵达xx酒店时恰是傍晚时分,先去了金弓所说的酒吧,又走遍了周围的海滩,始终没找到温以以的身影。 做好了在酒店蹲一整夜的准备,景形沿着海边往回走,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酒吧。 强烈的惊喜和不由自主的紧张混合。 当景形走进门时,恰好看到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端着酒杯走去温以以那一桌。他去吧台要了瓶酒,选了一个背对着温以以又能听清他们交谈的位置坐下。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认识一下吗?” 正在发呆的温以以被吓一跳,上下打量了男生一番,觉得怎么看都还是个小孩。她问:“弟弟,你多大了?” “24。” “真年轻啊,我31岁了,所以——” 弟弟耳朵通红,还是强装镇定继续说道:“我不在乎年龄,我就是想认识你。” 这一秒,温以以想到了和景形的初见。眼前的弟弟像他,又不像他,不过在今天、在酒后,她确实想同人说说话。 她叹了口气,道:“坐吧。” 身后的景形握着酒杯的手愈发用力。 “姐姐,你一个人来度假?” 温以以心不在焉地应道:“嗯你怎么知道?” 弟弟挠挠头,说:“其实这是我见你的第三次。” “第三次?”这下她来了兴趣,注意力也集中在了男孩身上。 “第一次是昨天,你在酒店大厅办入住,有人把你的东西碰倒了,我帮你扶起来——” “啊,是你!”温以以这才想起来,笑着问道,“那第二次呢?” “今天早晨,在海边看日出的时候,我就在你身后不远的地方。” 温以以举起酒杯同他轻轻一碰,道:“还挺巧。” “昨天见你,就觉得你好像心情不好,干什么都心不在焉,所以不敢打扰你。今早在海边也是,你一个人带着耳机坐在海边,迎着初升的太阳,那幅画面很寂静很美,我也不忍心打破。现在——我觉得你应是想和人说说话的。” 温以以低低地嗯了一声,道:“还挺准,你难道是心理医生?” 第64章 来找你 男孩咧嘴笑了,道:“我不是,我其实是学犯罪心理的。” “嗯?所以你属于——警察?” “是的,那——你呢?” “医生。” “看来我又猜对了,”男孩得意地笑了笑,“那你独自来这度假是因为什么呢?感情?” 温以以哭笑不得,道:“你查户口呢还是审问犯人呢?” “对不起,可能是我的职业病,我只是想——” “没事,”温以以摆摆手,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一半一半吧,一半感情一半事业,我确实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理清头绪。” 男孩点点头,小心地问道:“你是——刚分手不久吗?” “不是,分手一年多了吧。” “分手这么久还在为前任难过吗?不值得啊!” 温以以没想到会在这种环境下和一位素未谋面的年轻男孩说起感情问题,可还是遵从了想要倾诉的本心:“关于他的事情我谁都没说,连我最好的朋友都不清楚,真没想到会在海边的一家酒吧和你说起。” “你放心,我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职业优势。” 温以以冲他笑笑,回头看向夜晚的海边,伴着海浪声声,缓缓地说:“昨天,也算是我俩分手之后第一次正式的见面,他跟我说分手这一年他想通了很多事情,比如我俩之间存在的代沟,比如我们并不合适,还说了他的新恋情,和同龄人” “这王八蛋说什么呢?”弟弟无语,“找上门来耀武扬威?” 王八蛋此刻只想扇自己。他误以为温以以有对象,对他只是心存愧疚,所以故意说了重话气她,想让她不要再为他分心。现在知道真相,他只觉得胸口在一阵一阵地抽搐着疼。他那些话的杀伤力他心知肚明,明明不想伤害她,可却适得其反。 “没有,他说得很对。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些问题,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开始。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能克服,但如今却同现实妥协。你看,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我觉得你好像在内涵我。” “没有,是事实,”温以以笑道,“他说得很对。只是我总想起当时,我坐在摩托车上,他突然弯腰和我平视,说除了年龄他无能为力其他他都可以努力克服。曾经的男孩长大了、现实了、成熟了。” 弟弟淡淡地补刀:“但是不要你了。” “你可真会聊天。” “怎么说他也是我情敌,我为什么要为他说好话,”弟弟十分坦然,“你俩当时为什么分手?” “因为——他要为了我放弃学业和梦想。” 弟弟皱眉,说:“就因为这个?” “嗯,就因为这个,”指尖滑过酒杯杯沿,温以以轻声继续说道,“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就算他出国,我没觉得一定能走下去,但也没觉得一定会分手。情可以比金坚,也可以轻如一片羽毛,挥挥手就散掉。” 她自嘲一笑,猛地喝了两口酒,继续说道:“当我发现他嘴上答应继续申请他的梦校,其实却在申请国内的博士时,我就知道不能走下去了我那会就在想,明知道不一定会被录取,可他连申都不申,到底是真的毫不犹豫,还是在担心如果真被录取会觉得可惜。” “所以你提了分手?” “嗯。我知道,如果用真实的理由提分手他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当时构思了好多分手理由,什么我出轨了、有代沟没共同话题了——” “那你最后用的什么理由?” “最后还是没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只说对这段感情没信心,也没力气走下去了。我不想用谎言伤害他,也希望——虽然我当了坏人,可还是希望能在他心里留下不那么坏的形象。” “那你现在怎么想?关于他。” “不怎么想。今天看日出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好像本该如此。他和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走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我就调整状态迎接自己的生活呗!” 弟弟沉默着举起酒杯,和温以以碰杯后一饮而尽,说道:“姐姐,越了解你,我就越想多了解你一点。” 温以以没忍住笑出声,半晌她问道:“弟弟,刚给你讲这么多还没劝退啊?” “嗯,你前男友跟你说的那些我都不在乎。我有自己的职业规划有自己的事业,我——” “温以以。” 景形实在听不下去,他真的做不到。 温以以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景形的声音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都能瞬间确认,他就在她身后。 弟弟看到温以以的反应,便确认了来人的身份。他率先扭头,两个男人的视线交汇,碰撞出满满的敌意。 温以以几个深呼吸,才回过身来:“你怎么在这?” 从她回头,景形的视线便不再能移开,“来找你。” 温以以皱眉,想不明白昨天说得很清楚了,还有什么需要面对面谈的事情。但她看到男孩失魂落魄,实在做不到直接拒绝、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温以以从包中掏出纸笔,飞速写下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递给弟弟。然后对景形说:“要说什么事?去海边说,安静点。” 沿着海滩走了一段,远离人群的嘈杂,温以以才停下脚步,回头问道:“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景形看着近在咫尺的曾让他日思夜想的面庞,察觉到温以以疏离又礼貌的态度,花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昨天,对不起。我没了解清楚情况就说了些荒唐话——” 温以以微微一笑,道:“没有,你说得很对,无需道歉。” 景形上前一步,又忽地定住脚步:“我出国以后一直在问刘柯你的近况,直到他说你说你脱单了,我才切断了联系。这次回来,我无意中听护士们说你快结婚了——你每次见我的时候都很低落,我就觉得你对当时的事情还有愧疚,我不想影响你的生活轨迹,所以和你说了那些混账话,希望你能不再因为我烦心。” 温以以瞳孔微微扩张,她没想到有这么多她不知道的隐情。 “你突然请了婚假,金医生和曹医生很不放心,找上了我我才知道实情。对不起对不起。”如果能回到昨天,景形一定会告诉她他有多想她,而不是说一些违心的话。 温以以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第65章 还愿意吗 景形想问她还喜欢他吗,还愿意接受他吗,可温以以的态度让他问不出口。 “谢谢你告诉我,”温以以微笑,“很奇怪,当时是我提的分手,任你怎么挽留都不松口这一年多,我没想过我们还会有任何交集。可直到现在,就现在,我才觉得我们彻彻底底地结束了。” 景形有些慌了,上前拉住她的手腕:“以以——” “我分手的时候说的话确实是在骗你。但现在不是了,我确实没信心也没力气了,景形。可能三十岁确实是道槛,我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你来找我,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算了吧,好吗?我真心祝福你,能找到适合你的姑娘——” “不好,温以以,我说不好。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不喜欢了,我一定毫不犹豫离开你的生活。但你喜欢我,你看到我还是会难过,不是吗?这种情况我不可能放手!” 温以以垂头看着景形握住她手腕的大手,低低地问:“可是,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只要你喜欢,我就什么都能努力去做。以前是我不好,总让你费心”他忽然自嘲地笑了,轻轻松开了手,“如今我已经说不出什么一定会做到、一定不会再让你费心的话了。我至少还有三年毕业,和当时的境况又有什么区别但我还是想问,这样的我,你还愿意再给我们的感情一个机会吗?” 景形以前总是想着一切都要为温以以好,那他就放弃出国在国内读博,好好照顾她尽早结婚,可结局却适得其反。如今,他深知自己依然没有同她比肩的客观条件,可他还是问了出来。就这一次,他想为自己努力一次。 景形等了一个世纪长,才等到温以以一句:“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那我先送你回去,明早再说,好吗?” 温以以没点头也没摇头,兀自转身向酒店的方向走去。她喝了酒,景形不太放心,便压下内心的紧张不安跟了上去,直到看她进了房间才脱力一般顺着墙坐下。 许久,他从背包掏出画本,就坐在酒店的走廊上、温以以的门边涂涂画画,就这么画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走廊上的男孩无眠,房间内的女人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也失眠了。她喜欢景形,现在还喜欢,可她再也没有了走向他的勇气,所以她不知所措,放不下也拿不起来。 一夜无眠,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纱帘洒落在她身上时,温以以觉得有些饿了,便在吊带睡裙外裹上睡袍,准备去餐厅吃点东西再回来补觉。一打开门,温以以愣住了。 景形还抱着画册,就这样偏头看了过来。 这一幕和无数个曾经发生过的场景交叠,如电影般从二人眼中、心中,脑海中回映。 景形单手撑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说出了经过一晚上深思熟虑的话:“温以以,我还有三年毕业,但我攒了不少钱,至少每个月能飞回来一次。毕业以后从事什么工作,我目前有三种选择,都还不错,经济上一定会越来越好,一定不会委屈你。” 缺乏睡眠让温以以大脑运转有些不灵敏,她还没明白景形究竟想说什么,就见他忽然将画册塞进包里,又从侧兜掏出一个小方盒子。 “分手前,我曾经偷偷量了你戒指的尺寸,也画好了设计图。分手后,虽然知道没有机会了,但还是按照图纸定制做了出来。” 景形打开盒子,是一对婚戒。男女款都是海浪波纹设计的戒圈,女款在最中间的浪尖上多了两枚点缀的蓝宝石。很特别,很好看。 景形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立刻领证结婚。我爱你,温以以,我有很多很多缺点不足,但我愿意倾尽所有努力把一切最好的东西给你,你——还愿意吗?” 温以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始终没说话。 景形握着戒指盒的手愈来愈紧,实在无法等待下去,他说:“再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酒店长廊上,衣着微微有些暴露的女人始终没有开口。 刚才过于紧张,温以以的沉默给了他一记定心剂。景形这会才发现温以以的衣着,吊带裙的超大领口露出大片风光,而走廊时不时会有人经过。 他微微皱眉,挪动脚步挡住路人探究的目光,然后揽住她的腰带她进了房间。 等门合上,景形才说:“怎么穿成这样就出门?” 不给温以以回话的时间,景形抬起她的下巴,随即便落下了一吻。 起初,景形只是试探性的轻吻,感受到温以以的顺从后,思念和爱意愈发喷涌而出。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温度。 捧着的小脸逐渐湿润,景形用拇指拂去泪珠,嗓音低哑:“怎么哭了?” 不问还好,他这么一问,温以以忽地蹲了下去,抱着胳膊,眼泪喷涌而出。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景形的手背上,砸得他生疼。 景形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别哭,所有的事情都怪我,你别哭。” 将脸埋在他怀里,温以以想到了他出国的那天,她从八点就到了机场停车场,一直坐在车上看着他的航班动态,直到看到了他坐的那一架飞机起飞,哭得声嘶力竭。 在景形低沉的安慰声中,眼泪渐渐止住。她忽然环住景形的脖颈,主动吻了上去。不同于刚才的温存,这个吻带着火气和发泄。景形察觉到她的情绪,配合着她的为所欲为,手掌轻抚后背为她顺气。 如他们在一起的那天晚上,温以以又在故意撩拨他。女人穿着清凉,睡衣里甚至没有穿内衣,蹭得景形心猿意马苦不堪言。 他喘着粗气,终于制止了她的动作:“我两天没洗澡了,脏,不闹了。” 温以以撇嘴:“那你现在去洗。” 直到浴室传来水声,温以以才慢慢走到露台,坐在台阶上点了根烟。她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全身心感受着自己的心。此刻她很平静,也不再痛苦纠结,好像本该如此。 景形动作麻利,边擦头发边走了出来。看到温以以坐在推拉门边的背影,缓缓走了过去。 烟雾缭绕,显然她正在喷云吐雾,旁边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也落入他眼中。 景形将毛巾扔在床前凳上,轻手轻脚走过去,从背后揽她入怀。带着茧子的手顺着小臂扶过,直到握住她的手,拿过未燃尽的半根香烟。 第66章 回来就好 “以后不抽了,好吗?对身体不好。” 温以以没答应,只是侧着仰头看他。景形就这样落下一吻。刚抽过烟,女人口腔里浓浓的尼古丁味道刺激着他的大脑皮层。 景形一把抱起她,轻轻放回柔软的大床,倾身覆下。虽然一年未见,可默契却丝毫不减。厮混了大半天,最后温以以实在累得紧,意识模糊之时,隐约听到景形于喘息中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温以以再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她是被一阵电话声吵醒的,景形替她接通放在耳边,可她实在乏力,浑身散架似的痛。她推开景形的手,顶着沙哑的嗓音道:“你接。” 得到肯定,景形便接了起来:“您好,哪位?” 对面静默了几秒,才问道:“这是温以以的手机吗?” “嗯,你是?” “你是她前男友?” 这下景形明白了,毕竟温以以昨天当着他的面给了电话号码,对面就是昨天酒吧那位警察弟弟。 他又是后槽牙一紧,淡声道:“嗯,我是。与此同时,我还是她现男友。” 听到这句话,温以以的睡意也散了大半。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些什么,景形许久才挂断电话。 看着温以以毫无睡意地扑闪着好奇的眼睛,景形实在没了脾气。他扔掉手机,翻身上床,在她布满吻痕的裸露的肩膀上狠狠印了个牙印,又将脸埋在她的肩窝拱了又拱。 察觉他像一只急需顺毛的小狗,温以以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怎么了?” “烦,烦你太招人了,”传来景形闷闷的声音,“昨天那位警察帅哥的电话。” 温以以:“!!!” “还让我好好对你,要是我再干蠢事他就替你揍我。” 温以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说:“是啊,我昨天也觉得弟弟真的不错,说不准还能一起度个假发展——” 景形惩罚似的握住她的细腰:“不许,我说了不许。不许再提他。” 温以以捧起他的脸轻轻印上一吻,这才发现了手上的戒指。 她伸直五指左看右看,又看了看明显有些紧张的景形,笑道:“怎么还偷偷摸摸给我带的?” “恩,害怕你拒绝。” 温以以拉过他的手,无名指上的戒圈显眼。 “这一对戒指,是什么时候设计的?” 景形同她十指相扣,回忆道:“最初的灵感是你给我看相册的时候,你说有多么喜欢海边有多么喜欢蓝色,不过当时只是雏形。完成设计是在——你停职调查期间。” 其实是在分手前一周,但景形不愿提起。 而这模棱两可的答案,也让温以以立刻明白了其中缘由。 她笑了笑道:“很好看,我很喜欢。” 景形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他吻了吻温以以的手背,柔声问道:“饿了吗?想吃什么?” “想吃——东边那家人超多的椰子鸡,但是我不想出门。” 景形自觉起身,穿好衣服拿起手机钱包,这才扭头冲还在赖床的某人道:“我去买,你再休息会。” 温以以抱着被角点点头,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可待关门声响起,恬静的笑容渐渐淡去。 温以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觉得自己喘不过气。和景形复合虽然有冲动因素在,但本质上也非常乐意,可就是开心不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况且,她带给景形的伤害够多了,实在不愿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良情绪。 躺也躺不住,温以以套上睡裙走进阳台,感受着傍晚的微风徐徐,看着地平线上深蓝与浅红的相接,想也不想便拾起台上的烟盒。 此时正是h市旺季,无数前来避寒的游客熙熙攘攘好生热闹,这也使得陷入思绪的温以以并未听到门开闭的声音。 景形看着阳台上温以以的背影,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察觉到她的迷茫和落寞。 人人都说破镜重圆,可无论怎么圆,裂痕始终都在。 景形明白。 他将手里的椰子鸡和清补凉放在餐桌上,轻手轻脚来到温以以背后,伸手从背后揽她入怀。 温以以被吓了一跳,身体有一瞬的紧绷。察觉到景形的气息,这才放松了下来。 景形看着即将燃尽的香烟,故作轻松地说:“椰子鸡排队太久等急了吧?” 温以以看着海平面上最后一缕淡紫的光,许久才回答:“不急,回来就好。” “恩,回来就好。” 景形和温以以在h市待了一周。 这一周中,两人凌晨四点手牵手坐在沙滩上等日出,一起去水果市场大吃特吃,傍晚时分在海边的酒吧听海浪声和驻唱歌手的歌声。 温以以想起给主任请婚假时的心情。彼时,谁都没想到这个假期真的成了蜜月旅行。 她摆弄着景形的手,思绪越飘越远。 这些天,景形发现温以以只要同她在一起时确实很开心,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可只要在他视线之外,在她以为他看不到的时候,就会露出略带悲伤和低沉情绪。 景形参不透缘由,便只能理解为她对这段感情还抱有保留的态度。 这么想虽然有点难过,但景形并不在乎。 只要她在身边,只要她愿意在他身边,任何困难他都能克服。既然他们中间有着一年多的空白,那他就去弥补这段空白。 于是—— “以以?” “恩?” “你提了多久的假期?” 窝在景形怀里的温以以仰起头,微微思考后答道:“应该还有一个月左右,怎么啦?” 景形算了算时间后问:“那你想不想办一个欧洲签证?” “你是说——” “你愿不愿意,去我过去一年生活的地方看一看?” 温以以眨眨眼,半晌才意识到景形在真诚地邀约。 景形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再次问:“我想了解这一年中你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想了解你现在的生活,想知道现在的你和过去的你有何不同。你愿意用你唯一的婚假,跟我去一趟弗罗伦萨吗?” 温以以忽然扭过头,去看沉浸在音乐中的驻唱小哥。 是康姆士的歌。 “我试过了,牵别人的手,可是我感受不到你给我的那片温柔” 她掏出手机,飞速订了两张明天回b市的机票,然后将保留着订单界面的手机塞给景形。 景形瞬间明白,这便是她的答复。 他也掏出手机,捣鼓半晌后将界面展示给温以以。 那是签证申请的预约成功提醒。 温以以抬头亲了亲景形的下巴,“明天回去吧,我还想把公寓卖掉呢!” 第67章 陌生与熟悉 对于景形和温以以复合这件事,金弓、念念和曹霄三人早有心理准备。 但对于复合即订婚这件事,三人着实惊掉了下巴。 温以以展示着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婚戒,简单明了地概括现状:“第一个是他求婚我答应了,第二个是我申请了欧洲签证,过段时间去趟意大利。” 金弓无比直接:“领证了没?” 温以以摇头,“那倒是没有。” 金弓说反话:“为什么不领?” 温以以:“哈?” 念念狠狠揪了一下金弓的耳朵,“领证不急,稳妥为上。” 曹霄也表示支持:“分开这么久,出去旅行一趟也能再磨合磨合,不要匆忙做决定。” 温以以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温以以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接起电话,又在大家复杂的眼神中喜笑颜开,最后直接提包挥挥手走人。 其余三人相互对视不约而同走到阳台向下观望。只见景形从一辆黑色suv下来,主动迎过颠颠跑来的温以以,两人黏黏腻腻亲了又亲后才上车离开。 金弓砸吧嘴道:“啧啧啧!温以以怕不是头号恋爱脑!” 曹霄冷静地问:“你不是?” 看着念念质问的眼神,金弓不自然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后,大声说:“我是,我是宇宙第一恋爱脑。” 念念被逗的噗嗤一笑。 曹霄也笑,“他俩这样挺好的,估计这一趟欧洲行下来就好事将近了。” 金弓念念纷纷点头表示支持。 温以以不知道自己的狐朋狗友们在背后这么念叨,她则是尽可能地享受当下的快乐。 “咱俩先去趟公寓吧!” 景形有些惊讶,但还是顺从地边掉头边问:“公寓?怎么这么突然?” 温以以划拉着房地产app道:“想再收拾一下然后卖掉。” “还打算卖掉吗?” “对啊,反正也用不到了,为什么不卖?” 景形半晌没有回答。 温以以敏感地察觉到异常,主动解释:“你别多想,我是真的觉得用不到,所以想卖掉。” “我听金医生说你之前一直没打算卖,那天我说了胡话后你就立刻决定了,”景形看了看后视镜,稳健地左拐离开车流、驶入小区的内部道路,“那既然我们现在为什么还要卖掉?” “我听金弓说,他把钥匙给你了。你去看了吗?” “去了” 温以以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应该明白,这个地方曾经对我来说是想解开却又怎么都解不开的枷锁。那天我和你见过之后,才发觉是时候该彻底放下了。此时此刻,我还是这个想法——” “彻底放下?”景形只觉得手脚冰凉,但还是尽量扯出了个绅士的笑容。 “恩,彻底放下。” 温以以率先下车,将还在驾驶座的景形拉了下来,“走,上去再说。” 站在客厅中间,景形看到这落满灰尘面目全非的模样,还是有些心酸和苦涩。 温以以四下打量了一番道:“上次来还是搬家那天,金弓和念念陪我一起来收拾,一眨眼一年多了。” 景形没答话。 温以以兀自走到阳台,吹了吹画架和透明塑料布上的灰尘,这才上手将画取了出来。 景形立刻上前接手道:“我来,脏。” 温以以问:“这幅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过境迁,景形看着曾经的作品,觉得熟悉又陌生。 “等到了弗罗伦萨,我再告诉你。” 虽然不喜欢别人卖关子,但景形不是别人,温以以欣然接受。 “好吧,那咱开始收拾东西吧!” 景形有些跟不上她跳脱的思维,问道:“什么东西?” 温以以随手指了指阳台的画架画笔颜料和衣帽间闭合的门,“你的东西呀?还打算放在这里吃灰吗?” 景形忽然明白了温以以的用意。 他明知故问,只为了让自己更安心一些,“搬到哪里去?” 温以以理所当然,“搬到我家啊?” 景形没什么表情,继续反问:“这些是我的东西,难道不该搬到我家去吗?” 温以以点点头道:“以前是你的,但是你亲口说你不要了,所以现在是我的了。” 就像曾经的他们,温以以总是引导着关系的进展,她看似总是最先适应的那个人。可景形想问,如果她真如表现出来如此乐观,为什么只要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总是抽很多烟?为什么她总是背着他忧伤,在他面前总是那么积极阳光? 前后反差带来的失衡,甚至让景形怀疑温以以是否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当她笑靥如花,景形总是在想笑容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又有几分是为了安抚他而演的戏。 但这些担忧,景形都默默咽下,最后只是无比温柔地说:“当然是你的,都是你的。” 或许是分开太久,温以以对他的想法毫无察觉,报之以微笑后便转身去了衣帽间收拾。 景形留下的东西并不多,很快两人就把东西打包完毕。 温以以指了指门口的画架和整理箱道:“走吧,劳动力!” 景形笑她的调皮,揉了揉她卷曲的长发后,任劳任怨地扛起重物。 景形先行到电梯处等候,温以以则在后面锁门。 锁心和钥匙碰撞的瞬间,她突然一顿。 两年前的春夜,她因为醉酒对不准钥匙孔,被夺走初吻的男孩在紧张和沉默中握住她的手打开了这道门。 从这里搬走时,她以为是告别,结果却念念不忘了一年半的时间。 下定决心将公寓售卖时,她也以为是告别,结果却阴差阳错重归于好。 如今,在这平平无奇的一天,在这毫无计划的瞬间,她彻底挣脱了束缚已久的枷锁,走出故步自封的牢笼。 这一转身,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自在与自由,与此同时也有对未来的期待和迷茫。 景形看着温以以那不知意味的笑容和举动,惊觉原来时间将每个人都变得如此陌生。 但没关系,景形想。 即使变得如何陌生,他还是会反复爱上同一个女孩,就像当年第一次去她的办公室,接过她递给他的茶杯时一样。 第68章 你俩怎么还一前一后到? 景形将东西搬到温以以家的储物间后,这才来得及好好看看她如今生活的地方。 落地窗外万家灯火,超大客厅以米白色和浅蓝色为主色调,视觉效果绝佳又格外素雅。沙发靠阳台一侧的空隙里有一台椭圆机,靠墙的架子上放置着泡沫轴、瑜伽垫和弹力带,是简单又实用的健身角。 景形走过餐厅的照片墙,竟然都是他曾经见过的照片。 刚换好家居服的温以以见他看得专注,边扎头发边说:“别看了,都是你看过的。” 景形冲她笑笑,便朝厨房走去。 原以为温以以的厨房还是一尘不染毫无使用痕迹,灶台上的蒸锅和置物架上的刮刀、打蛋器、漏勺等厨具确实让景形大吃一惊。 回头看,透明玻璃门橱柜中,满是玻璃餐盒、精致的碗盘和各式各样的酒杯茶杯咖啡杯;嵌入式蒸烤箱、微波炉排列整齐,两只隔热手套也挂在把手上;双开门冰箱中蔬菜、水果、肉类一应俱全,牛奶等饮品应有尽有。 一切的一切,都在诉说着时过境迁。 温以以跟来厨房,有些得意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完全没想到?” 景形转身,深深地看向双手抱臂靠在推拉门框的温以以。 后者则本能地扬扬下巴,像一个表现很好等待老师表扬的小朋友。 景形心忽地一软,朝温以以走去,又在间隔一米时驻足。 他单手撑着门框,微微弯腰使自己的视线与温以以的视线相平,“是,没想到。” 得到期盼已久的肯定,温以以笑道:“今晚我来做饭,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 “冰箱里还有半个莴笋、胡萝卜,不然简单一点吃孜然拌面怎么样?” 景形颔首道:“辛苦大厨了。” 温以以利落地洗菜切菜,然后煮面的同时用小锅调了个酱汁,最后捞面、面码、泼油一气呵成。 两碗拌面上桌,温以以拍了拍手,坐在景形对面,“怎么样?” 景形回忆着她熟练的动作,问道:“后来,经常自己做饭吗?” “嗯哼,”温以以将筷子递给他,“你呢?” “我在国外就是吃食堂,再没做过饭了。” 温以以点点头,不太想细问他这几年的生活,“尝尝!” 景形呼噜噜一大口,果然是色香味俱全。他发自内心地夸赞:“很好吃。” “好吃吧?金弓也特喜欢吃,天天缠着让我做啊,我之前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 “我知道,金医生又跟我说过。” 温以以无奈地笑笑:“果然是他。” 景形吃饭速度一直不慢,不到三分钟一碗面下肚。他放下筷子,非常耐心地看着对面的女孩小口小口吃完一整碗。 “饱了吗?” 温以以擦了擦嘴道:“饱了。” 景形自觉起身道:“我去洗碗。” “不用,就两个碗,我去洗。” 没等温以以离开餐椅,景形先一步摁在她的肩膀,弯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有我在,杂活怎么会让你做?” 等到厨房传来刷拉拉的水流声,温以以这才回过神来。 她踱步去到书房,整个人便窝在了躺椅上。 温以以的书房和阳台相连,落地窗白日里采光绝佳,晚上则视野开阔,很适合休息和发呆。 虽然手捧着还未看完的书,但半天未翻过一页。 景形默默看了半晌,不忍打破这温馨的瞬间,还是温以以从窗户倒影看到了景形的身影。 见她回过头来,景形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 温以以将书合上,放在一边,从躺椅中直起身来,“还回去吗?” “恩,再收拾收拾行李。” “回国之后,你一个人住吗?” “对。” 温以以提议:“那我跟你一起去,帮你收拾。” 景形拿起外套的手一僵。 温以以看出了他的为难,但她还是倔强地等他的答案。 景形穿好衣服后说:“邢越林走后很多东西需要整理现在家里太乱,下回吧,好吗?” 其实东西早都收拾好了,景形也并不是不想让温以以去自己的家,只是他不想完全遵循温以以的节奏。 温以以太会隐藏了。 景形总觉得,如果按照温以以的步调走下去,那他永远都无法触及这段关系的问题关键,所有苗头都会无形之中被她隐藏,那这破碎的镜子永远都无法再次完整。 不等温以以回答,景形边向门口走去边道:“明天想去哪里?签证还没下来,我们在b市玩两天。” 温以以道:“明天我想休息一天,后面——我想想吧。” 温以以不想闹脾气,百般克制之下只能用拒绝表达情绪。 景形明白,但却装不明白,“好,那——晚上早点休息,我走了。” “滴——” 如每一次开关门一样,密码锁的响声预示着门锁彻底锁定,但这次却让温以以的五脏六腑不自觉地痉挛。 恋爱中的小脾气是再平常不过的现象,但她却不敢冲着景形表现出来。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像两年前的自己,那个和景形在一起的自己,可结果却适得其反。在景形面前,她既不像曾经的她,也不像真正的她。 察觉自己的情绪不佳,温以以回衣帽间换了件衣服,打车去往17号酒行。 一进门,曾珏羽就看到了这位酒行常客。 他疑惑地问:“听说你和景形复合了,你俩怎么还一前一后到?” “什么?”温以以拧眉,“景形也在?” “对,刚来一阵,和我妹在楼上呢,”曾珏羽放下手中的雪克杯,“我给你叫他去。” “不用!” 曾珏羽察觉异样,问道:“恩?你俩怎么了?” 温以以假装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没事,他的假期也快结束了,让他多和朋友玩一玩,我就不打扰了。” “这有什么打扰,我让——” “真的不用,我先走了,”温以以起身,开玩笑似的说,“我来过的事情,麻烦别跟他说。他要知道我偷偷来喝酒,肯定又要发火。” “嗨,没问题,”曾珏羽一口答应,“路上小心!” “拜拜!” 出了酒行大门,温以以的笑容瞬间消失,与此同时浓浓的无助之感席卷她的四肢百骸。 她和景形的复合,到底是命中注定,还是强求。 第69章 原来害怕失去的不止他一个 曾珏羽忙完手头的活,抽空去了趟二楼。 妙妙道:“哥!你怎么上来了?” 坐在妙妙对面的景形没回头,干掉了面前的一大杯酒。 曾珏羽叹了口气:“怎么又喝?失恋了喝,现在得偿所愿了还喝?” 妙妙冲曾珏羽疯狂摆手,奈何曾珏羽完全不搭理她。 “问你话呢?”见景形不答,曾珏羽踢了他一脚。 景形正烦躁着呢,不耐烦地说:“我又没喝多少,别管。” 曾珏羽摇头,“真不要我管?我可是知道温以以一件事,一件大事,你不想知道就算了。” 景形猛地放下酒杯,逼问道:“什么事?” 曾珏羽不答反问:“那你先说,你俩怎么了?” “我不知道,”景形极度焦躁,“我总觉得她不高兴,但我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问题在哪。她在我面前和从前一模一样一切如常,但只要背对我她就很低沉的样子。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后悔和我复合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如今的样子她不喜欢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妙妙冲她哥摇头,让他别问,非要问。这下好了,又给景形问抑郁了。 曾珏羽瞬间明白了二人的情况。一句话就是半生不熟,又互相不敢问不敢说,委屈着自己努力让对方舒心,结果就是同床异梦互相猜忌。 “你想问什么就问她,想说什么就直接告诉她,在背后拧巴有什么用?” “我不敢,我怕她给我一个否定的答案。与其再次失去,我宁愿像现在这样。” “你这样拧巴拧巴,结果还是失去,”曾珏羽一语道破,“温以以刚来过。” 景形猛地起身,“你说什么?她人呢?” “别着急,走了好一会了。” 景形低吼:“那你怎么不早说!” 曾珏羽一脸无辜:“她听说你在这之后就走了,还让我别告诉你。” 景形气急,立刻掏出手机给温以以拨过去,得到的结果只有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人家不接吧?”曾珏羽故意戳景形肺管子,“要我说,你就什么都别说别问。你就去月老庙长跪不起祈祷神仙显灵给你俩施个法,然后一夜之间关系恢复如初。我听说城隍庙求姻缘很灵,你现在就去。” “滚蛋!”景形太阳穴凸凸的痛。 曾珏羽二话不说,拉着妙妙就走了。 到了一楼,妙妙小声质问:“你故意戳人痛处啊?什么月老庙求神仙,都什么啊!” 曾珏羽毫不在意:“他?他就是欠,你别管,让他自己想想吧。” 二楼,景形一遍一遍拨打温以以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极度焦虑和紧张下,他根本来不及思考曾珏羽话中的含义。 温以以来酒行就是想喝酒,听他在立刻离开,要不然就是直接回家,要不然就是换了个酒吧。怎么想都是后者概率更大。 原想打通电话后直接去找她,可奈何联系不到。景形实在无法干等,出门打了个车就往温以以家而去。 果不其然,她没有回来。 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出头,景形越想越担心。他俩之间的问题都可以往后捎一捎,但温以以的人身安全无法保证,这让他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顾不上时间是否合适,景形拨通了金弓的电话。 “喂?”金弓的嗓音沙哑,明显是入睡后被电话吵醒。 景形语速飞快,“金医生,实在抱歉。您这边是否能联系到温以以?” 金弓瞬间被这个问题吓醒:“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家里也没人。十点左右她从我朋友的酒吧离开,然后就不知去向了。” “别急,我打个电话问问,等会给你回信。” 从电话挂断到金弓回电相差了五分钟,这五分钟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手机震动的瞬间,景形立刻接起:“怎么样?” 金弓宽慰道:“没事,她往回走了。” “她去哪了?”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为什么你能联系到?太多问题如鲠在喉。 “我问了常去的酒吧老板,说她刚打车离开,应该再过十来分钟就到了。” 景形长吁一口气:“谢谢谢谢金医生。” 金弓道:“不谢。你俩之间应该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重新磨合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有太大压力。” “我明白” “行,接到她以后给我发个消息。” “好的。” 温以以喝得头重脚轻,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男孩。 酒精作用下大脑运转不良,她呆呆地看着景形走到自己面前,情不自禁地问:“你怎么在这?” 漫长的折磨后终于放下心来,景形轻声问:“为什么不接电话?” 温以以这才想起来手机这回事。她低头在包里翻了半天,打开屏幕一看,才发现满满的未接来电。 金弓一个,景形三十一个。 慌乱和抱歉之下,温以以踉跄着向前走了半步,踮起脚尖使劲环住景形的脖子,小声说:“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景形是有点生气的,但更多的是心疼。 明明是自己惹她不快,才有了后来这一系列事情,她却对此事绝口不提。 还有,她环着他的动作是如此用力。这让景形瞬间意识到,原来害怕失去的不止他一个 见景形没有回答,温以以急忙解释:“午休的时候手机静音忘记调回来了,我一直没看手机所以——” “没关系,都没关系,”景形将手轻轻放在她的后背,“但下次不许这样了。哪怕我惹你不开心,你也一定要让我知道你在那里是否安全,不能再这样吓我” 温以以小鸡啄米式点头:“好。” “走吧,我送你回家。” 话音刚落,温以以就一个踉跄。景形眼疾手快扶住她,见状微微叹气,“喝了不少吧?” 温以以怕他不高兴,“没有,只是我后来酒量不好。” 景形没拆穿她的谎言,一手揽过她的腰,一手接过提包,“回去喝点热牛奶。” “好。” 将她送进家门,景形道:“早点休息,我就不进来了。” 温以以握着门把手立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 “明天醒来给我电话,有些事情想同你讲晚安。” 第70章 没有带戒指的无名指 然而,意外事件打破了第二天的谈话安排。 早上六点多,温以以接到了金弓的电话。 “喂,怎么了——” 金弓道:“念念急性阑尾炎,刚进手术室。” 温以以瞬间清醒,问道:“咱医院?” “对,我等会有手术安排,至少得七八个小时才能结束,得麻烦你过来——”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现在出门,半小时到。具体情况等我到了再说。” “好。” 温以以紧赶慢赶,在手术室外见到了来回踱步的金弓。 她气喘吁吁站定:“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阑尾炎?” 金弓道:“昨晚吃了酸辣粉说肚子不舒服,我判断没什么大事就让她早早休息了。今天四点多开始呕吐,只吐不拉肚子大概率阑尾炎,我才带她来医院。” 温以以安慰道:“阑尾炎小手术,来得也及时,没事的。” 金弓不答话,重重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 “谁是主刀医生?” “刘一宁。” 温以以: 普外刘一宁曾猛追胸外温以以,试问这八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你别担心,专心手术,这里有我。” 半晌,金弓道:“手术结束以后给我发短信,然后给念念妈妈说一声。进手术前她说结束再跟家里说,我答应了。” “放心,”温以以拍拍他的肩膀,“别愁眉苦脸,我陪着呢。” 金弓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手术室,转身向电梯间走去。 温以以给景形发了个微信说明情况,然后继续等待。 阑尾炎手术时间不长,金弓走了没一会念念就被推了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主刀医生。 刘一宁一见温以以,十分惊讶。 温以以主动解释:“金弓有手术,具体情况跟我说就行。” 刘一宁点点头,“手术一切顺利,没大问题。术后注意事项想必温医生都清楚,我就不过多赘述了。” “好,谢谢刘医生。” 将在麻药作用下半昏迷的念念安置回病房后,温以以给金弓和念念妈分别去了短信和电话说明情况,这才回到病床边守着。 这时,刘一宁敲门走进病房。 “温医生,还没吃早饭吧?” 温以以一个头两个大,直接拒绝道:“早上吃过了。” 刘一宁见状也不坚持,开始旁敲侧击的寒暄,从工作调动到最近的手术,话题如黄河之水永不止息。 不断铺垫下,刘一宁终于步入正题。 “我还听传言说温医生休婚假了,今日一见果然是谣言呐!” 温以以道:“我确实休了婚假。” 刘一宁一惊,再次看了一眼温以以光秃秃的手指,“温医生要结婚了?” 温以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想起来昨天洗澡时取掉了戒指,今早走得急就把这一茬抛之脑后。 她点点头:“对——” “以以!” 景形从电梯间一出来就看到了病房门口的一男一女。 温以以回头,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早上走那么急肯定没吃早饭,”景形扬了扬手中的饭盒,“再就是看你朋友这边有什么需要帮忙,我今天没什么事。” 刚为拒绝刘一宁的好意说自己吃过早饭,景形就来拆台,温以以只觉得一阵尴尬。 她只能假装无事发生,自然地同刘一宁道:“刘医生,那您先忙。” 刘一宁上下打量了景形一番,问道:“温医生,不介绍一下吗?” 景形立刻察觉出话里的敌意,不禁微微皱眉。 不等温以以开口,景形直接道:“景形,温以以的未婚夫。” 刘一宁一噎,只得跟着自我介绍:“刘一宁。” 温以以挽住景形的胳膊,暗自用力,然后微笑同刘一宁告别:“那我们先进去了,今天谢谢刘医生了!” 不等刘一宁回话,景形懒着她便转身进了病房。 “怎么回事?这男的什么情况?” 温以以扶额:“就是你看到的情况” 毕竟是在病房,景形克制住自己问东问西的冲动,还是病人要紧。 “你朋友怎么样了?” 温以以拉着景形坐在了沙发上,“小手术,就是麻药还没完全过去,人还在迷糊。” “那你先吃饭,”景形将饭盒一层层打开,“我查了下手术后禁食,所以只准备了你一个人的。” 思虑如此周到,温以以心里一暖,刚才因为刘一宁而涌现的阵阵烦躁也被抚平。 才吃了几口馄飩,病床上传来一阵响动。 温以以示意景形先坐,便绕过帘子去看念念,“感觉怎么样?” 还带着氧气管的念念有气无力地说:“疼” 温以以估算了下时间,给念念摁了下止痛药的泵,“再忍忍,一会就好。” “金弓去手术了吧” “恩,结束估计要下午了,”她握了握念念的手,“手术结束我就跟你妈妈说明了情况,她应该快到了。” “谢谢” 温以以无奈:“跟我有什么可谢的?你现在好好缓缓,十二个小时后就要下地了,刀口可能会很痛。” 念念微微一笑道:“没事一会我妈到了,你就回去吧。” “回什么啊?我没事,在医院陪陪你。” “好不容易休婚假,不得跟景形——” 温以以打断道:“景形就在帘子那头坐着呢,怕你不方便我没让他过来。” 念念笑到:“那你还不去陪陪人家,坐在我这干嘛?” “看你还有力气开玩笑,确实麻药劲过了,”温以以拉过病床配套的电子显示屏,调整好角度,“电影?电视剧?想看什么我给你放,看一看也能转移注意力。” “看复仇者联盟吧。躺在这半死不活,看点有活力的东西。” 给念念一切准备妥当,温以以这才回到沙发上,看到景形正带着耳机在平板上涂涂画画。 “干什么呢?” 景形单手取掉耳机道:“随手画画她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刀口会疼。” 景形点点头,突然问:“还没说完,刚才那个医生怎么回事?” 温以以没想到他还念叨着,只好尽量简洁地解释:“没什么,以前追过我,仅此而已。” 景形腮帮子一紧,“所以刚才才专门提着早餐来给你送温暖” “昂,但我拒绝了奥!”温以以继续吃着景形带来的早餐,“我跟他说我吃过了,结果你一来就拆穿了我的谎言。” “怪不得”景形狠狠戳了几下电子屏幕,发泄这股无名的不爽。 温以以吃完,准备将餐盒收整好。景形立刻放下平板接过手来,无意之中便看到了她光秃秃的无名指,没有带戒指的无名指。 第71章 共同努力去一一解决 景形没吭声,兀自出门去将餐盒洗好。 刚从茶水间出来,便听到不远处两位护士的谈论。 “人家都休婚假了,刘医生这下应该死心了吧!” “不知道,不过今早我还看到刘医生去给温医生送早饭了!” “不是,刘医生何苦呢!这都几年过去了——” “三四年?那会他多高调多张扬呀,搞得全院谁不知道这事!” 景形目不斜视,擦肩而过的瞬间听到其中一位护士小声说:“嘘!好像是温医生的男朋友!” “纠正一下,”景形停住脚步,冲二位礼貌地说,“我是温以以的未婚夫。” 两位小护士彻底石化,看着他迈着大步离开,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好帅啊。” “好像比温医生小吧,好羡慕啊!” 事实上,景形说完就后悔了。 虽说冲动是魔鬼,但纠正完还是五体舒畅,积郁一早上的情绪瞬间平复。 温以以知道景形有点吃醋,还在构思如何不着痕迹把此事揭过,没想到某人去洗个碗的功夫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喝水吗?”景形把饭盒塞进包里,掏出了一个巨大的保温杯。 温以以不由感慨:“你的包里到底能装多少东西?” 其实景形只有和温以以一起的时候才会带这么多东西,自己一个人那是比谁都能凑活。 他不答话,将杯子递给温以以。 “我今天忘带戒指了,”温以以突然说,“昨天洗澡前取掉,早上接到金弓电话后比较着急,就把这一茬忘记了” 景形假装自己并不在意,“恩,没关系。” 温以以喝着水,便没接话。 过了好一阵,景形小声补充:“洗澡也不用取,可以见水。” 温以以这才笑着靠在他肩上保证:“以后一直带着,不取了,好吧?” “恩。” 帘子后,念念幽幽地说:“你俩,能不能别在病房谈恋爱?” 温以以大笑,笑够了才反驳:“我可是忍受你和金弓黏黏腻腻一年多,也让你感受一下其中滋味。” “但我是个病号啊温以以” “好好,”温以以直起身,“景形你画画吧,我不跟你说话了。” 景形不依,一把将她揽了回来。 温以以不由憋笑。 此时,病房门开了,念念妈妈快步走了进来。 温以以急忙起身打招呼:“阿姨来了!” 念念妈冲温以以点点头,立刻走到病床边。 念念看到妈妈眼里的血丝,尽量让自己声音不要那么虚弱,“妈,没事!” “恩,没事就好。疼不疼?” “有止痛药呢,就这个泵,疼了按一下就好了,别担心。” 温以以拉了拉景形,二人悄悄离开了病房,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现在十一点多,咱去吃个饭吧。” 景形也看了一眼时间,问:“能走得开吗?” 温以以解释:“念念妈提着饭盒来的,中午这会肯定在。咱们就一两点过来,等金弓下了手术再回去。” “好。” 医院附近餐厅很多,两人手牵手慢悠悠地溜达,最终选定了一家日料。 其实景形也有私心,他想同温以以聊一聊他们之间的问题,而日料店较为私密,更适合谈话。 温以以其实并不饿,毕竟九点多一碗馄炖下肚,所以每样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不吃了?” “恩,好撑。” 景形一边打扫战场,一边道:“还有时间,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说。” “什么事情?” “关于咱俩的事情。” 温以以点点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荞麦茶。 那天曾珏羽的话如警钟般长鸣,景形终于下定决心直面:“你觉不觉得,我们之间还存在一些问题需要去探索解决?” 温以以微怔,始终没有接话。 景形尽量和缓地说:“我们在一起,当然要共同努力去一一解决,逃避反而会让问题严重化,对吗?” 景形其实也很紧张,他怕温以以打哈哈,但更怕她的沉默寡言。 他继续道:“我们已经走过了最难的时候,通过良好的沟通,很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不是吗?” 温以以点点头,问道:“你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景形心里一痛,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回应,“没有,那你觉得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没有。” 谈话一时陷入僵局。 此时,温以以的手机开始震动。 她暗自长吁一口气,迅速接起:“喂?” “我俩就在医院附近,你手术结束了?” “行,这就来。” 挂了电话,温以以道:“走吧,去和金弓交接一下。” 二人一出电梯,就见到金弓和未来丈母娘在电梯间拉拉扯扯。 “阿姨,真的不用,您就放心回去吧!” 念念妈坚持道:“我当妈的都没法照顾她,心里也不舒服,所以你就收下吧!” 温以以打断:“阿姨,金弓,这是怎么了?” 金弓一见温以以像见了救星,道:“阿姨觉得自己没法好好照顾念念,这非要给我塞个红包——” 念念妈冲温以以解释:“以以,你知道你叔叔的工作,我这明天就要和他去y省,也没法好好照顾念念。红包钱也不多,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温以以弄清来龙去脉后,冲金弓道:“收下吧,等念念好些交给念念就好。” 得到温以以的支持,念念妈迅速将红包塞进金弓手里,然后敏捷地钻进电梯,在门闭合的瞬间冲还没反应过来的三人挥了挥手。 金弓: 温以以哭笑不得。 金弓质问:“你怎么还帮着阿姨说话?我收这钱太不合适了” 温以以拍拍他的肩膀,边往病房走边解释:“叔叔的工作性质特殊,阿姨一直对没好好照顾念念心存愧疚。我看这红包钱也不多,收下全当让阿姨安心。” 金弓叹气:“行吧,阿姨对念念真是” “是啊,虽然客观原因对女儿存有亏欠,但是心里始终挂念,”在推开病房门的前一秒,温以以低低地说,“总好过我” 进了病房,温以以立刻收起方才一闪而过的脆弱,开开心心地同念念打招呼:“我们回来了!” 见她同金弓一起出现,念念也笑:“还碰到一起了?” 金弓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道:“恩,刚好。还疼吗?” “还好,”念念还有些虚弱,“哎,景形呢?” 温以以扭头,却见景形靠在门口,看向她的眼神深沉而又复杂,让她无法参透其中的含义。 “怎么不进来?” 景形微微一笑,反手关上了门:“就来。” 第72章 六月分手时的雨 念念出院之时,温以以和景形也踏上了去意大利的旅程。 登机后,景形突然拉过温以以的手十指相扣,却什么话都没说。 温以以似乎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便将自己的一只耳机递给景形。 景形听了半天,惊讶地扭头看去,温以以的笑意格外明显,“这是” “嗯哼,”温以以打开手机,给她看音乐播放软件的音乐云盘,“都是你唱过的歌。” 景形看了半晌,一时有些恍惚,“什么时候下载的” “发现你的全民k歌账号之后啊,我就全部转成p3格式上传云盘了。” 景形一时难以自制,在温以以额头落下一吻。两年前出国时的难过至今萦绕心头,此时此刻在同一场景下,却是爱意汹涌。 他再次看了看屏幕,点了切歌健,然后perfect的旋律便从耳机直直流进心底。 今日天气较阴,飞机在云层中穿梭,几缕阳光透过缝隙钻进了机舱。 温以以和景形听着歌,不约而同的看向窗外。结束爬升后,飞机在蓝天白云和晴空万里中平稳飞行,飞向未知的未来。 平安抵达弗洛伦萨后,景形带着温以以去往自己的公寓。 上楼时,温以以看着走廊的风景感叹道:“天气很好啊!” 景形提着两个大行李箱,说话有些气喘:“恩,今天还不错。但这个季节阴晴不定,出门要带伞。” 打开门,景形冲温以以道:“等我一下。” 他穿过公寓,打开了每一扇窗户让空气流通,“来吧,直接进。” 温以以一边缓步走进房间,一边四下打量。 客厅不大,家具只有双人沙发、茶几和立柜。但墙边层层叠叠的画框堆叠,连立柜和沙发上也都摆着已完成的作品。 景形将口罩递给温以以,看着她带上这才接起来所有蒙着画作的塑料布。一时屋内云雾缭绕,很是骇人。 “这么多灰”温以以挥了挥手。 景形将塑料布归拢,“几个月没住了,口罩带好。” 景形麻利地收拾久不住人的屋子,但还是无法掩盖在这里生活时的敷衍和随意。到处乱丢的画笔颜料,小厨房干净地连锅碗瓢盆都没有,乱糟糟的卧室衣柜。 要不是美术生含量过高,温以以定然不会认为这会是景形生活的地方。 见温以以无处落脚,景形迅速将他画画用的椅子擦干净,“坐,等我收拾一下。” “你”温以以犹豫了下,还是将问题咽回肚子里。 还好,在吸尘器的巨响下景形并未发现。 温以以就这么看着,看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周围的狼藉变得井然有序。 景形拍拍手,问道:“差不多了。饿了吗?” 温以以摇头。 “那我先把你的行李收拾好,”景形拖过门口的超大行李箱,随后迟疑道:“我这空间不大,我们也可以去住酒店——” “没关系,我觉得很好。”温以以微笑。 “床单被罩刚换好了,衣柜也腾出了地方,”得到应允,景形这才继续手上的动作,“我把衣服挂起来,咱们就出去吃饭。” “好啊。” 温以以起身舒展了下筋骨,靠墙摆放的众多画布再次吸引了她的目光。于是她蹲下身,边看边进行归类。 这一年多,景形依然高产,风格也更多样化。除了她依然看不懂的抽象画,还有弗洛伦萨的风景、有美院的模特。温以以挨个看去,这些作品,即使身为业余人士也能感受到艺术的美感和力量。 景形收拾完毕回到客厅,“怎么蹲在这?” 温以以没回头:“想看看你的画。” 看到她手中拿着的几幅半果的肖像画,景形急忙解释:“这是我们的课堂作业,这位是我导师找来的模特” “紧张什么?”温以以笑,“做贼心虚?” 人体模特是对于美术生而言必不可少,原是没什么的。可有些美术生职业道德有限,和模特会有不正当关系,某种程度上影响了行业风评。景形什么都不怕,只怕温以以不高兴。 “我——” “好啦,开玩笑而已,”温以以用肩膀撞了撞同样蹲在旁边的景形,“更何况画得很有美感。” 温以以这么说,景形反而有些尴尬。他接过那几幅肖像画道:“之前走得急,从画室搬回来就随便堆在这里。等我收拾一下你再看。” 温以以看出他的窘迫,于是顺从地起身,缓步向卧室踱去。 除了被整理过的常规陈设,角落还有一个通顶的柜子,看起来像书柜。当然,景形并无多少书可放,所以拆除部分隔板后变成了储物架。大小不一的画作塞在各个空档之中,最大的空档放了一个已经散架的画板。 温以以好奇地打开玻璃门,问道:“这是坏了吗?怎么还没扔掉?” 景形打马虎眼:“恩,空了扔。” “怎么坏的?”景形对自己的绘画工具还是格外珍惜的,但这个画板明显遭受了人为破坏。 “不小心摔的,”景形关上柜门,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去吃饭吧。” 温以以直觉他隐藏了很重要的事情,开玩笑道:“藏什么了?小情人?” 景形哭笑不得,“说什么呢?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些画而已。” 温以以问:“那为什么客厅的让我看,这里的就不让我看?” 而且,为什么柜子里的画都是面朝内侧,一看就有鬼。 几番僵持之下,景形终于认输。他退开一步,打开了双开玻璃门。 温以以走上前去,从最左侧的格挡取出放置的三幅画。翻过来的瞬间,温以以彻底怔住了。 景形格外紧张,手指不自然地蜷缩。见她沉默不语,他刚想揽住她却被后者拍开。 温以以挨个取下了每一个格挡的每一幅画,又将每一幅摆放在床边。直到将最后一幅画拿在手里,她转身看着这间屋子里的十七幅画,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每一幅都是她,每一幅。 有他们一起去山顶看日出的场景,有她皱着眉做饭的样子,有她穿着白大褂查房的瞬间无数画面交叠,最后映入温以以脑海的,却是六月分手时的雨。 第73章 我后悔了 温以以握着画框的手愈来愈紧。 景形看到她的满脸泪痕,急忙上前:“别哭。” 不说还好,听到他的安慰,温以以彻底情绪失控,她忽然蹲下开始放声痛哭。 景形被惊了一跳,急忙跟着蹲下:“怎么了?” 温以以抽噎着问:“为什么这么多和我有关的画?” 景形不想让她看到这些画,一方面是怕温以以觉得这样很诡异,毕竟是分手后画的;另一方面就是怕她看了难过。 但他还是诚实地说:“失恋不好受,出国以后见不到你,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就把这些画收到画室去,别哭了好吗?” 温以以猛然摇摇头,“就放在这里。” 景形将她抱进怀里,宠溺一笑:“好,听你的。” “你当时说出国以后换了个环境过得很好很开心,是骗我的,对吗?” 温以以闭着眼,可公寓整理前的混乱、以前的一排排画作还有那损毁的画板,都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察觉到颈部的濡湿,景形只觉得是无法承受的心疼。 他点点头,承认道:“那时候确实过得不好,不过如今都过去了,不是吗?” 温以以摇头:“我过不去,可能这辈子都过不去” 景形牵着她坐在床边,开始缓缓地讲述这两年他的经历。 “出国前,我无数次想去找你,想跟你说都是我的错,我年纪小不成熟头脑一热就做出不成熟的决定,给了你很大的压力。但我知道你的性格,决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我越解释,反而会给你带来负担,所以就一直忍着,想着出国就好了。” “出国以后,我花了挺久适应新的生活新的学校新的朋友。租公寓、办入学还有语言环境占据了我绝大多数精力,每天都很疲惫,不会再一空闲就想喝酒,也没有太多时间去想你去想我们。那一阵,我感觉自己好像走出来了。” 景形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但是当生活步入正轨,当我适应新的节奏以后,我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走路去学校的时候,画画的时候,吃好吃的食物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或者什么都不干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 “那时候才发现,人的大脑有多么神奇。表面上一切如常,可心里却能藏得下如此多的事情、藏得下各种复杂的感情和想法。” “刚出国,我还和刘柯有联系。从你被调到二附院到总院工作三天二附院工作两天,这些我都有听说。后来有一天,刘柯突然问我,知不知道你有对象了” 温以以蓦地抬头,惊讶道:“对象?” “恩,”景形的目光落在那残破的画架之上,“那天我正在画第十七幅关于你的画,情绪失控之下砸了立在床边的画架画板。” 温以以看向手中的那幅画。这是唯一未完成的作品,除了她的棕色大衣以外其他部分还是草稿,侧脸上留有一道深深的炭笔印记,破坏了画面的美感。 “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不能继续下去了。我想过把这些都扔掉,彻底和过去作以告别,但我真的——做不到。我无数次把这些搬到楼下的垃圾桶,甚至有一次扔掉了整整十分钟,但每一次的结局都是把它们捡回来。”景形自我评价道,“最后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这些画和本该扔掉的画架全部放进柜子里,属实是自欺欺人。” 温以以回忆了下时间节点,恍然大悟,随即有些闷闷不乐,“那是副主任突然想介绍儿子给我,我就随口编的,没想到会让你误会” “没事,”景形安慰道,“分手以后你无需照顾我的感受。” 原先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汹涌,景形轻轻用手指抚去泪珠,可面颊却始终湿润。 景形叹气,“怎么又哭了?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难过,只是不想隐瞒。” “景形” “恩,我在。” “我后悔了”温以以带着明显的哭腔。 景形抽取纸巾的手一顿,心口也是突然一紧。 “我后悔了我后来一直在想,当初那么决绝到底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减缓自己的心理负担?我觉得自己好自私,完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即使走不下去也不该如此如果当时如果我不那么冲动,我们是否能探索另外一条路?” 景形想反驳,却硬生生吞了回去,因为温以以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终于破了一角。他直觉,接下来的话会触及问题的核心。 “我觉得自己亏欠你许多,每次看到你都很愧疚,这让我有时候” “无法平等和我相处。”景形总结。 “是,每次有不开心都会本能地忍住,好像我多忍耐一些就能抵消一些歉意似的,但结果适得其反。我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这样不对,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自己的想法——” “我爱你。” 温以以瞳孔微缩。 “我爱你,”景形无比坚定地重复,“感情里付出多少都是自愿的,有的人有一百分,付出了十分。有的人有五分,拼尽全力也只能付出五分。你是前者,我是后者。” “所以你无需因为另外的百分之九十而觉得对我有所亏欠,你带给我的快乐和成长远超于我能给予的回馈,”景形指了指厨房的方向,“上周你给我做饭的时候,我一方面觉得安心,起码你独自生活也能过得不错。可更多的是忧虑,如果生活琐事都不再需要我,我又能带给你什么呢?我想对你好,想把我的所有都给你,但是我拥有的太少了” 温以以猛然搂住景形的脖颈,反驳道:“不是,不是这么算的感情里更多的是情绪价值,不是所有都可以用数字去功利地衡量。” “情绪价值?”景形反问,“我能带给你什么情绪价值呢?” “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我每天都很快乐,生活中的一切都充满活力,这就是情绪价值,”温以以吻了吻景形的嘴角,“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你就是我最喜欢、也是最适合我的模样。” 第74章 我真的能配得上你所有的好吗 从这段关系的开始,景形始终在仰视着自己心爱的女孩。即使后来经历了争吵、分手到如今重归于好,可自卑感自始至终萦绕在他的心头。这种自卑和他深沉又挚诚的爱交织,终于成为了无法扭转的本能。 景形头一回正视这种本能。 他低声问:“我真的能配得上你所有的好吗?” “你比你想得好无数倍,景形。你知道吗,”温以以环绕四周,“我看到你我也会自卑,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医生,这就是我的上限。你却不一样,你的上限任何人都无法预估,所以总有一天,我会追不上你的脚步。” “我只会画一点画而已。”这是景形对自己27年人生的总结。 “一百个人里,或许有五个医生,却挑不出一个画家,有艺术天赋的人都是万里挑一。会赚钱的人有很多,但能跳出六便士的诱惑去看到月亮的美丽的人,屈指可数。” “可没有六便士为基础,如何去追寻月亮?如果没有六便士,我如何能让我爱的人过上很好的生活?”景形握了握温以以的手,“我出国读博,名头虽响亮,可这名头是否能变现谁能不敢保证。梵高去世后备受推崇,可生前如此穷困潦倒。他有着我难以企及的才华,都过得如此不如意,我呢?” “那是曾经,”温以以认真回答,“那个时代没有现在互联网,没有现在的地球村。如今只要有才华,就一定能发光。我从未质疑过这一点。” 说不感动是假的。景形沉沉地应了一声,“我会努力,可我们只见差着整整五岁,和你周围事业有成的行业精英相比,我就是不如他们。” 温以以拍了拍景形的脑袋瓜,笑道:“厚积薄发懂不懂?别想那么多,我陪着你,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你也不许想那么多,”景形忽然起身,蹲在了床边,就这样仰视着温以以,“当年之事或许我们都有责任,但我们无需为此愧疚。这段经历让我更成熟、更能把控人生的方向,也让我更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去维护好一段感情,所以分手带给我的并不全是伤痛。况且,你当时的难过并不比我少,你并不自私,只是——当初的我们都没有找到爱对方的正确方式。” 景形忽然想起《乱世佳人》中的一句话,有的人没有用你想要的方式去爱你,并不代表他不爱你。 我们赤条条来到人间,和万事万物原都没有纠葛。可爱上了一个人,将两个生命捆绑在一起,就像刺猬取暖一般需要慢慢探索最合适的距离,慢慢成为彼此的牵挂和依靠。终其一生,得一心爱之人走过世事变幻沧海桑田,足以。 所以—— “我爱你,温以以。”景形亲了亲她戴着戒指的那只手的手背,“我们需要做的,只是去探索一个适合我们的方式。这个过程需要我们共同努力,所以有什么不开心不满意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昂?” 温以以重重地点头,“恩。” “说定了,不许再逃避问题,知道了吗?”景形抽过纸巾,将温以以满是泪痕的小脸擦干净,“我宁愿你冲我发脾气,也不愿意看着你忍气吞声,这样我会更加觉得自己没用,不值得你依赖。” “不是这样”就着景形的动作,温以以小小声解释。 “我知道,”景形再次坐回她身边,“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我的问题我会改正,你也有注意不许跟我见外!” “好。” 一股暖流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流过温以以的四肢百骸。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景形会同她说这一番话。 如今的景形早已退去初出茅庐的青涩和生疏,对爱情、对人生都有了自己的见解,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处事准则和思想体系,他们之间不再由温以以主导,而是更为平等的交流。 “那我们去吃饭?”景形看了看手表。 温以以觉得眼熟,眼疾手快拉过来看了看,惊讶道:“你还带着!” 景形有些不好意思,将运动手环往袖子里缩了缩道:“恩。” 在电子产品飞速更新换代的情况下,两年前的运动手环早已过时,甚至长期使用导致表带遭到明显磨损,可景形始终没有换掉的打算。 温以以眼眶又是一热,“我给你买块新的。” 景形笑了笑,拉她起身道:“我就喜欢这块。这可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以后每年都会送给你生日礼物的,我们怎么都要活到90岁,那还能给你58个——不是,63个!” “63个?” 温以以表决心:“恩,你的85到90岁生日礼物,我也会提前送给你的,绝不亏欠。” 景形想了想,道:“58个就够了。” 温以以想不通:“为什么?” 景形平静地说:“无论你的人生有多长,我比你少5年就好。” 温以以实在忍不住,踮起脚尖切切实实吻上了景形的唇。 气氛逐渐升温,解开心结后的两人更是按耐不住彼此靠近的心。愿以走到门口,两个交叠的身影又默契地、在跌跌撞撞中回到卧室。 直到箭在弦上之时,景形忽然想起安全措施。 温以以看出他的犹豫,指了指行李箱:“夹层。” 这一瞬间和温以以两年前生日那夜重合,景形忍不住笑。 “一如既往,是吧?”温以以也笑。 景形笑而不答,再次深深埋下了头,继续着先前的动作。 抵达弗洛伦萨时是清晨,等温以以睡醒却已是夕阳西下,淡金色的光透过卧室的纱帘倾落,微微有些恍眼。 她伸了个懒腰,换了个侧躺的姿势,这才看到席地而坐靠在床边的某人。 景形背对着温以以,将画架支在地板上,正画得认真。 温以以将被子裹起,悄悄挪到他的正后方,探头探脑试图看清画布上的内容。 景形没回头,“饿了吗?” 真是后脑勺长了眼睛,温以以撇嘴。 “有点。” 景形这才放下手中的画笔,坐回床沿之上。交换一个极度亲呢的吻后,景形哑声道:“点了外卖,披萨和意面,去吃饭?” 第75章 这小子,还是这么黏糊 小情侣在意大利玩了整整一周后,景形终于要回归校园了。 温以以的假期还有一周半,她当然选择再在意大利待一周,毕竟这一回国又得至少一个月才能再见小男朋友。 于是,开学第一天,景形像远古时期出门打猎的壮丁,又像是外出征战的将军,那是实在放心不下。 景形扒着门框:“饿了冰箱有面包披萨牛奶和蔬菜,冷冻层有香肠,咖啡给你放在能够到的柜子里了。如果都不想吃,楼下有一家很好吃的brunch,下楼右拐——” “一百米,绿色的标牌。”温以以补充,“好啦,我都知道!” “钱包就在床头,出门带够现金。我的卡也在,要是——” 看着景形无比真挚无比不放心的狗狗眼,温以以哭笑不得:“我也带卡了,放心吧!” “如果遇到有人跟你搭话,你不要理。大部分场合说英语足够,万一万一有人只会说意大利语,你就——” “我就换一家店或者换一个人求助。我又不是一岁小孩,况且我也不出远门,别担心了!” 景形还想补充,但又觉得自己实在啰嗦,只好作罢。 他松开门把手道:“那我走了!下午三四点前一定回来!” “去吧,好好上课,别担心我了!”温以以笑着冲他挥挥手。 景形也挥挥手,关上了门。 此时才是早上九点,温以以还有些困,正准备去厨房冲一杯咖啡,大门忽然又被打开。 温以以听到响动,才转过身来,就被一只大手拉近怀里。 “怎么了?”温以以惊讶。 景形埋头亲了亲她,这才道:“没事,我走了!” 门再次闭合。 温以以笑出声。这小子,还是这么黏糊。没办法,黏糊她也喜欢得紧! 这是出国以来,温以以第一次和景形分开行动。以前也不是没有一个人旅行,但这次却觉得格外孤独,格外想和景形待在一起。只能说,恋爱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她出门吃了个早午餐,顺便去超市买了些水果和啤酒,又回家看了一部法国电影,这才等到放学回来的男朋友。 温以以靠在躺椅上,仰头看景形,“回来了?” 景形有些微喘,落下一个一触即分的吻,“恩,我先去洗澡。” “怎么出这么多汗?跑回来的?” “对,”景形放下手中的几个袋子和背包,又脱掉了t恤上衣,“怕你等得太久,一下课就往回跑。” “我没事,你看你满头汗”温以以递给他纸巾。 景形笑道:“再晚走几秒钟就被导师抓走了。我从大教室后面的窗户翻出来的,导师和几个同学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想想这个场景,温以以也笑:“下回真别这么急,万一你导师有事情呢?” “解释过了,”景形从卧室拿出居家服和浴巾,“我一走他就给我发邮件问我什么情况。” “你怎么解释的?因为你是汉武帝,金屋藏娇了?” 景形弹了温以以一个脑瓜崩,“什么叫藏?我就说女朋友来了,这一周除了上课以外所有时间都是女朋友的,其他事情全部往后排。” “你导师竟然没揍你!”温以以感叹。 景形摇头:“当然不会,他还说这周都不会找我了。不过他有邀请你今晚去吃晚餐,我说那要看我女朋友心情。” “真是奇妙的师生关系,”温以以瞪大眼睛,“换我导师能把我皮扒下来!” “你考虑考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别有负担。” “好,快去洗澡吧。” 很快,浴室传来刷刷的水声。 晚餐邀约那当然是要去的。既然决定牵手走下去,必然要去了解融入对方的生活圈。想到这里,温以以暂停了电影,起身去翻箱倒柜。 景形出来时,就看到温以以快把半个身子塞进衣柜里,着实惊了一把。 “你在干嘛呢?” 温以以没回头,声音从衣柜理传出来有点闷,“找衣服。” “找什么衣服?” “裙子你给我放哪里了!” “什么颜色?”景形把毛巾挂在脖子上,伸手将她拉了出来,“我来找。” 在衣柜里拱了半天,静电作用下温以以的碎头发全部直立,看着凌乱又喜感。她有气无力地说:“黑色的吊带裙。” 毕竟是景形整理的衣柜,很快就找到了衣服。 “这件?” 温以以接过,啪嗒啪嗒跑去试衣服:“对。” 景形边擦头发边跟上,问道:“怎么突然想穿裙子?” “你导师不是邀请我吃饭吗,当然要穿得美一点。” 温以以将拉链拉好,对着镜子看了半晌,这才通过镜子看身后的景形,“怎么样?” 只见景形将毛巾扔到一边,没等温以以反应过来,她已经落入了一个略带潮气的怀抱。 “恩,好看。”景形嗓音低沉,下一秒便吻了下去。 察觉到某人的动作愈发放肆,温以以推了推他的胸膛,“别闹了。” 然而湿漉漉的发丝扫过温以以的侧颈,带来一阵阵颤栗。 下午五点半,窝在景形怀里的温以以伸出光裸的手臂捞起不远处的手机,随后大惊:“快六点了!几点出门?是不是要迟到了?” 景形像八抓鱼一样把想要起身的温以以缠住,低声道:“七点半走。不着急,再躺会。” “不行!”温以以将他的爪子挪开,捞过衣服穿上,就往洗漱台跑去,“我还得收拾呢!” 平时白日宣淫之后温以以势必是赖床犯懒的那一个,今天却如此反常。 景形只好跟着起身,“别有压力,吃顿晚餐而已。” “我没有压力,但是第一次见你导怎么都得重视一点吧!全妆必须要有,头发也得好好卷一下” 虽然直男景形对化妆一窍不通,觉得温以以素颜很美,穿着居家服头发乱蓬蓬的时候也很美,但他还是非常尊重她的喜好。 于是,景形拖了个板凳坐在温以以身后,认真看她在脸上涂涂画画,顺便揣测一下每一步操作到底是什么含义。 温以以笑道:“你能看懂?” “看不懂。” 于是温以以自动忽视身后的大金毛,开始专心致志画眉毛和眼妆。上班期间淡妆为主,许久没化浓妆,她还有点兴奋。 大功告成之后,她偏头欣赏自己的杰作,感觉格外满意,“嘶,你怎么看得这么认真!不觉得无聊?” 景形还保持着半小时前的动作,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他冲温以以眨了眨眼道:“跟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很有趣。” 第76章 行进之处便是家的方向 晚上八点半,景形携家属出现在了导师最喜欢的餐厅。 由于景形特意交代女朋友不会意大利语,拜托各位说英文,所以温以以与大家沟通并无障碍。 导师是一个穿着个性的白胡子老头,听景形的意思在圈内享誉盛名,但作为外行温以以并无概念,只觉得老人很随和很风趣。 “景来到这边一切都好,就是很排斥贴面礼。”导师冲温以以笑,“没想到你对这方面接受度很高。” 温以以回忆方才自己被众人挨个亲吻之时景形的臭脸,不由笑了出来。 “他不太喜欢肢体接触。”温以以捍卫男朋友,“不过,和我一起就是牛皮糖,恨不得黏在我身上。” 导师大笑,指了指自己的颈侧道:“看得出来。” 温以以一惊,本能地捂住脖子伤的草莓,然后狠狠瞪了景形一眼。 明知道要出来见人还这么不知分寸,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 景形只能伏低做小,殷切地为温以以倒酒。 景形的同学——一个棕色皮肤的姑娘也笑:“头回见景这幅模样。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们真是不敢相信。” 另一位英国男孩表示赞成:“他平时就是高冷的代名词,对任何女性生物都没兴趣。” 温以以问:“他在这待了这么久,就没有什么绯闻女友、暧昧对象吗?” 景形欲言又止,想开口阻拦又被温以以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谁说了算很明显,同学们也就顺着温以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暧昧对象我们不知道,绯闻女友有!” 温以以扬起半边眉毛,笑问:“是吗?说来听听!” “之前画的一位模特,叫caille。有一段时间都在传她和景在交往,有人还偶遇他们一起date,可惜我们没见过。” “这事我也知道!caille确实超美,当时还有人酸景来着,说他违反职业道德什么的。” “对啊,”导师推了推眼镜,“我也听说过。” 温以以扭头看向几次想解释的景形,扬了扬下巴。 景形得了空隙,急忙解释:“没有!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我——” “怎么急眼了,”温以以突然用中文说,“都说了是绯闻了。” 景形百口莫辩,脑瓜子嗡嗡响。 温以以用英文冲大家说:“不管他。” 大家虽然听不懂中文,但看景形吃瘪还是哄堂大笑。 这一顿饭,温以以吃得津津有味,和众人谈笑风生。景形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这群人赶紧离开他好跟温以以解释。 晚上十点半,大家酒足饭饱也聊得尽兴,终于舍得起身离开。 和大家伙一分开,景形立刻说:“你听我解释!” 温以以停下脚步道:“解释就是确有其事。” “不是,”景形看不出温以以是否真的生气了,急到跳脚,“你也得听完前因后果再给我定罪吧!” “你说。” “这个姑娘确实对我有想法,还想跟我一夜情,但我一直保持距离。” 温以以没回应,反倒是去路边买了一包薯片,这才边吃边问:“怎么个保持法?” 景形绞尽脑汁去解释:“就是就是离她远远的,绝对不单独见面单独相处,然后拒绝所有肢体接触。” 温以以把薯片咬得嘎嘣响:“还有肢体接触啊?” 景形: 他真的不想提但他不想骗温以以。 “有过——” 温以以抬腿就走。 景形急忙跟上:“一次,就一次。她突然亲了我脸一下,我没来得及躲!” 温以以继续边走边吃薯片,丝毫不给反馈。 景形这下是真的急了。 他一把将温以以拉住,绕到她面前,“我当时就发火了,跟她说我很讨厌肢体接触,让她以后和我保持距离,然后就立刻离开了。” 景形竖起三根手指,“我和她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传的绯闻。我就和她吃过一次饭,是我和rod一起去食堂遇见她,然后三个人一起吃的。” 温以以其实有点醋,但更多是在逗景形。她板着脸问:“那传出绯闻你怎么处理的?” “我”景形语塞。 他当时状态不佳,根本无心搭理这些琐事,只当听了个笑话就抛之脑后,遑论如何处理。 “当时y美有人造谣,你都能直接下场打假。这次却听之任之,看来还是有点私心嘛!” “私心?”帽子越扣越大,景形无从说起,恨不得把胸口剖开给她看,“我喜欢谁你不清楚?这些人根本在我脑子里停不了三分钟就忘掉了,我能有什么私心?” 温以以实在憋不住,漏出了几丝笑意。 “你别笑!”景形心里更毛了,“不是,别人不信,你得信我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温以以弯腰大笑。 景形手足无措,看不懂故事走向。 “我开玩笑的,温以以终于解释,“我当然相信你!” 景形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揽住温以以的肩膀,朝家里走去。 温以以喂他薯片,道:“看把你吓的,饭都没吃好吧!” “恩,真是坐立难安。” “我倒是很好奇,这位模特有多好看。” 景形欲言又止。 “恩?”温以以看他。 “其实你见过,”景形小声说,“你见过画。” “那个半果的肖像画?”温以以灵光一闪。 “对。” 温以以唔了一声,老半天才开口:“确实挺美。” 景形换位思考,若是他是温以以,肯定会吃醋到疯掉,绝不可能这么冷静地评价。作为美院的学生,肖像画是必修课。他没法决定自己会画谁、对方是否穿着衣服,他没有办法跟温以以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次发生。 “我” “好啦,回家。”温以以挽住他的手臂,“明天有课吗?” “早上有一节,然后要去写生。要不要一起?” “一起?” “恩,”景形看了一眼邮件,“明早跟我一起上课。写生的时候你可以躺在草坪上晒太阳或者看书看电影,怎么样?” 温以以想象了下那幅场景,一口答应:“好啊,几点出发?” “十点。”景形随即补充道,“明天一定要穿裤子,坐着方便。” “好!” 路灯下,两个紧紧依偎的身影渐渐拉长,行进之处便是家的方向。 第77章 我就喜欢正和我拉手的这个弟弟 第二天,温以以喜提一张艺术生体验卡。 早上九点起床,简单吃了个早餐后,她便跟着景形踏上了求学之旅。在清晨微风之中先是步行二十分钟进入校园,然后继续步行到上课的教室。 直到在座位坐定,温以以发自内心地感慨:“每天步行这么多,真的不累吗!” 景形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和书,笑道:“习惯了,和你天天开车通勤肯定比不了。” “骑个自行车也行哇!”她抽过景形的书扇了扇风。 “没必要,”景形将超大水杯递给温以以,示意她多喝点水,“我的生活范围步行就能到,再远一点公交也方便。” “好吧。”温以以猛灌几口,走这么远着实有点口干舌燥。 “慢点喝。” 几个男生女生注意到了教室里出现的陌生面孔,用意大利语和景形说了些什么。温以以听不懂,但是和他们视线交错时还是展现礼貌友好的微笑。 谈话告一段落后,景形第一时间冲温以以解释翻译:“他们对你很好奇,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还问你来这边要待多久。” “你怎么回答?” “你猜。” 温以以道:“不猜,不说算了。反正你背着我说坏话我也听不懂。” 景形无奈地问:“能说什么坏话?” “比如算了,你心里清楚。” “真是莫须有的罪名。”景形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当然如实讲呀,希望他们给我宣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女朋友多美多优秀就好了。” 温以以问:“所有人?不怕那个谁caille,知道吗?” 一提这个名字,景形不觉头皮发麻加生理不适。他一副苦瓜脸道:“别老提她,烦。” “行行行,都依你。”温以以笑得意味深长。 景形:不是,什么情况! 还好,教授的出现打破了窘境。 他们的课堂氛围格外轻松,本着平等交流的态度,学生和老师大胆发表自己的见解和看法,遇到想法不合之处也有一番唇枪舌剑。但是,大家都能就事论事,做到尊重他人的不同,即使有所分歧也能保持着良好的态度。 即使语言不通,温以以也被这活跃的课堂氛围所吸引。 下课后,教授突然看向温以以,并用英文问:“请问这位女士,你是来旁听的新学生吗?” 温以以笑答:“不是,我是学生家属。”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 教授来了兴趣,从讲台上走了下来,问:“家属?和你旁边这位帅哥是什么关系?” 温以以眼珠一转,就像当年同吧台调酒师开玩笑一样,大声说:“我是他姐姐。” 景形:两年过去了,姐弟梗从未变过。 教授的眼神闪烁着浓浓怀疑,同学们之前就从景形这里得知了真相,当然也是不信。 再看温以以,一脸无辜,说谎能说得比真金还真。 不等教授质疑,景形认命地开口,用英文解释:“这是我女朋友,休假来这边看我。她比较爱开玩笑,教授不要介意。” 教授当然不介意,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他点了点头道:“你很幸运。” 这句话景形发自内心地认同。他点了点头,“谢谢。” “好了,下课。”下班时间,教授收拾好东西迅速闪人,生怕加班一秒。 他一走,教室里气氛更加活跃放松,大家都笑着用英文同温以以打招呼,几位姑娘还夸她好看。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认识一群和自己人生经历完全不同的人,温以以格外放松,因此也格外健谈。 看着自己女朋友比自己受欢迎得多,景形既高兴又无奈。高兴是因为她在融入到自己的生活圈,无奈是因为温以以就快回国了,这些人就是在占用二人世界的时间! 一直到傍晚写生结束各自回家,温以以这才得空。 景形背着画板,酸溜溜地说:“原以为可以在草坪开开心心约会,结果却被这些没眼力见的人们破坏了。” 温以以回忆了下,发现今天好像确实冷落了小男朋友。她晃了晃景形的手臂道:“别不高兴了,补偿你!” 景形一脸不信:“怎么补偿?这可是整整八个小时!” 温以以勾勾手指,然后凑到景形耳边耳语。 景形的眼睛猛地一亮,随即耳朵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路灯照射下温以以眼中闪着几点星光。她笑问:“满意吗?” 景形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半晌才道:“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温以以不满,坚持问:“就说满意不满意!” 一辆自行车从身后驶过,景形本能地护住温以以。他牵起她的手,和她换了个位置,这才继续超家走去。 “喂!”温以以不满。她都给出这种提议了,某人怎么还一副无动于正的模样。 察觉温以以的不快,景形笑得无奈又宠溺。他停下脚步,将她圈进怀里,低声说:“别瞎想,让你满意才好。” 温以以:“恩?什么意思?” 景形也学着她的样子,凑在耳边说了些什么。 然后,温以以的耳尖也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 两人都有些后知后觉的害羞,不约而同地沉默者加快了脚步。 远远看到公寓楼时,温以以小声说:“你真的学坏了。” 景形属实无辜,“明明是你先提起的,怎么变成我学坏了?” “不管,你就是变了。” “不是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温以以露出嫌弃的表情:“这都什么古早网络用语?又乖又单纯的男孩才有市场,懂?” “不懂,”景形诚实道,“我的女性朋友太少了,确实不知道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 “那男孩子喜欢什么样的?好看的?” “恩,遇见一个人第一眼所见肯定是皮囊。但是大部分好看仅仅停留在好看而已,好看或许能让人多看一眼,但不会让人一直看下去。所以,内在才是决定性因素。” 没想到景形会说出如此赤裸裸的真相,温以以道:“没想到啊,你年纪轻轻已经对男女这回事颇有见地了。” 景形拒绝被扣帽子,笑道:“说得好像我年龄很小一样,我也27岁了。” 进了电梯,温以以靠在他怀里撇嘴:“才27岁” 景形按了关门键,“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立刻长5岁。” “不行不行,”温以以连连摇头,“我就喜欢比我小的,你不可以跟我同岁。” “恩?现在开始喜欢弟弟了?” 毕竟之前温以以为了这五年的年龄差,没少挣扎犹豫。 “恩!我就喜欢正和我拉手的这个弟弟。” 无论多少次听到温以以的表白,无论是直白的还是隐晦的,景形依然会像当年在办公室听到她说“我只喜欢你”时一样心跳加速。 这一晚,公寓的灯始终黑着。到底是景形满意,还是温以以满意,或者是两个人都满意,这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能确认的是,温以以于晨光熹微之时陷入深度睡眠,然后直直睡到午后一点。 第78章 没羞没躁的蜜月生活 假期总是短暂的。 小情侣又过了几天没羞没躁的蜜月生活后,温以以接到了主任的消息。 看着微信聊天界面,景形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温以以将景形拉过,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安慰道:“别叹气啦!你不是说了吗,至少每个月飞回来一次。” 景形道:“但是每次只能待短短几天,太少了” 确实太少了,但为了爱情总得付出些什么。对于温以以而言,和那段分手时光相比,她觉得异国恋真不是什么大问题。无法长时间陪伴又如何,总好过彻底失去。 “我真的觉得还好。我工作忙,你学业也忙。我们就各自努力,每个月腾出几天假期,什么都不想只过二人世界,也很好呀!” “恩,”景形十分坚定,“我的目标就是提早毕业,要早一点回国。” “也别太心急,我真没关系的。” 见他还是闷闷不乐,温以以就没提提订机票这回事。可没想到洗个澡的功夫,景形就把机票订好了。 温以以看了一眼订单界面,不满道:“你怎么订了?” “咱俩谁订都一样。” “不一样!”温以以擦着头发道,“你还在上学,我不想让你花钱” “我的钱不给你花给谁花?”景形觉得这是天经地义,“我积蓄足够,你就放心吧!” 提起积蓄,温以以好奇了起来,“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就说有积蓄。那会你还在上学,到底哪里来的积蓄?” “有一少部分是我妈留下的,”景形想了想,“本科的时候带艺考生赚了一些,去机构代课赚了一些。研究生的时候带是在网上卖一些练手作品,然后也会接一些定制的订单,生意还算不错。” “年纪轻轻还没毕业就想着挣钱!”温以以感叹。 景形平静地说:“恩。本科的时候是为了让我妈不要太累。到了她去世以后,我开始有经济压力,加上有出国读博的想法,就更要好好攒钱了。” “你父亲”温以以不知道如何问这个问题,几番措辞之后还是没有开口。 景形懂她想问什么,主动讲道:“他自己把墓地墓碑如何筹办葬礼都设计好了,我就按照他的想法处理后事。” 温以以有些唏嘘。 景形忽然低低地笑了,“有个事情在我心里藏了挺久,始终忘不了。” “什么事?” “邢越林的墓碑。”景形解释,“他他自己设计的墓碑,刻什么字也是他自己定的。上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没有他前妻,也没有我,就赤条条一个人走了。” 温以以瞳孔微缩。 “前妻么,离婚了,确实没必要。至于我他清楚我不认他这个爸,只是在履行责任,我确实是这样。但我就是” “心里不是滋味?” “恩。” 温以以主动靠在他怀里,好半天才说:“这些都是人生的重量,而我们必须负重前行。” “是的。”景形侧头,看了看窗外的阴云。 邢越林下葬那天,也是类似的天气。 温以以忽然问:“我有没有给你说过,这两年我妈的事情?” “没有。” “自从咱俩分手,她就每个月上门一次,对我冷嘲热讽。”温以以陷入回忆,“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大概就是早就跟你说了男人靠不住、年龄小的更是不行,然后就是催婚。我就想不通了,既然她觉得男人靠不住,为什么还要二婚,顺带还要劝我结婚” 景形的手轻轻缕着她的头发,“然后呢?” “然后我就故意气她,”温以以笑,“她不是劝我结婚吗?我就三天两头跟她说,认识了个新的男的被骗财了骗色了,然后跟她发疯跟她哭。那会我情绪本来就不好,借着这个由头一方面是烦她叨叨我说一些前后矛盾的话,另一方面也是发泄积压的感情。” “可能那会确实压抑太久,发疯发得太真,所以她确实信了。” “有一天,她在我家地下车库逮住我,劝我理智一些,不要因为跟她置气而做一些伤害自己的失去。我手术了一天又累又困又烦,就跟她说,我做这一切全都因为她。” 温以以叹了口气,从景形怀中直起了身,转而仰靠在沙发椅背上。 “这么多年,我也算见证了她的人生大事。和我爸离婚的时候她很冷静,再婚的时候很冷静,和我吵架的时候很冷静,她现任丈夫的前妻搞事情她很冷静,继子对她阴阳怪气的时候她也很冷静,独独这一回她情绪崩溃了。” 当时苏慧芸痛苦的眼神和表情,温以以至今都不敢回忆。 见她有些讲不下去,景形主动开导:“现在呢,你和她关系怎么样了?” “那次之后就好一些了。她不再过分逼迫我按照她的步调走,也能心平气和跟我说几句话、关心关心我的生活和工作,也算和谐。” 温以以笑了,可笑意未抵达眼底,“但那个晚上,我这辈子都忘不掉。虽然她不是个很称职的母亲,18岁到30岁期间和我的联系屈指可数,但至少将我养育到了成年。对她再不满意,也不该那样说她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有点喘不过气。换作是我,我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原谅对方” 客厅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在一片安静中格外明显。 许久,景形说:“你妈妈,她其实没有生气,反而很愧疚。” “恩?”对于话里隐含的意思,温以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景形微微叹气,这件事他本不想说给温以以听。可若是能让她好受一些,说说也无妨。 “其实,来意大利前我去找过你母亲。” 温以以瞪大眼睛:“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第79章 重要的是以真心换真心 时间追溯到念念阑尾炎住院当天。 金弓“被迫”收下红包后,温以以提到念念妈对念念的关心和愧疚,随后不由自主低声说了一句“不像我”。 听到这句话时,景形心底是一阵钝痛。 邢越林是否关心自己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只在乎妈妈。而妈妈给他了无穷无尽的爱,让他能健康地成长。因此,景形从未品尝过此种滋味。 那一瞬间,他便坚定了去找温以以母亲的想法,但找到温以以母亲的联系方式属实不易。 尝试各种路径未果,景形最后只能瞒着温以以又去了趟医院探望顾念念。 还好,一说明来意后念念便一口答应,将苏慧芸的手机号给了景形。然后景形又通过短信电话联系,和苏慧芸确认了时间地点。 见面当天,景形犹豫再三还是去买了一些营养品和化妆品。虽说还算不得女婿,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所以苏慧芸看到这大包小包时,便立刻明白了景形的来意。 “你俩,复合了?”苏慧芸语气淡淡的。 “对,打扰阿姨了。”景形说得恭敬。 苏慧芸这才接过礼品,微微一笑:“进来坐。” 当年的一面之缘给双方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景形已经做好了被苏慧芸冷嘲热讽的心理准备,却不想苏慧芸能同他平等又心平气和地交流。 “什么时候复合的?” “半个月前。” 苏慧芸将茶杯放在景形面前,示意他喝茶。 景形道:“谢谢。”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征得我的同意?”苏慧芸优雅地抿了抿茶水,“那你实在是没必要。我的意见对温以以来说,没一点重量。” 景形没直接回答,转而讲了讲他们如今的情况:“我跟她求婚,她答应了。” 苏慧芸挑了挑眉,似乎对此事颇为惊讶。半晌,她说:“既然答应了,那我的意见更加无关紧要。” “我来找您,一方面是这个事情。另一方面是虽然我没有资格和身份对您的行为指手画脚,但我还是请你给温以以更多一些的关心和关注。”景形放下茶杯,双手交握,略微有些拘谨,“她的朋友,顾念念,您应该知道吧?每次温以以看到他们母女相处,或者仅仅是提到此事,都难掩落寞。可能她在您面前表现的很不耐烦毫不在意,但其实心里还是很在乎的。” 苏慧芸重复:“在乎?” 景形点头:“我是单亲家庭,从小和我妈相依为命,她给了我超乎寻常的关怀和爱,而这些都转化为人生路上的动力和底气。除了从小和妈妈分开的情况以外,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也没有不爱母亲的孩子。” 苏慧芸兀自笑了笑,没正面回应,“以前,我对你的看法确实有失偏颇。你很聪明,也很用心。来找我,她不知道吧?” 景形摇头道:“我没打算瞒着她,但确实想以后再同她讲。” “你俩订婚我同意,”苏慧芸忽然说,“但是,短时间内你们不能领证。” 景形并未表现出惊讶,反而淡笑道:“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同她求婚的时候,我是真打算回来就领证,但还是改变了主意。” 没料到景形会这么说,苏慧芸问:“为什么?” 景形如实到:“因为不想让她后悔。” 苏慧芸毕竟是过来人,三言两语间就明白了俩人的现状,“复合复合,复容易,合很难吧?” 见景形沉默不语,苏慧芸轻笑道:“正常。复合之后重蹈覆辙多,和睦美满少。但是事在人为,还是看你们两个人的努力。” “我明白。” “你俩分手之后,温以以有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好。”苏慧芸将茶几上的果盘推近,“吃水果。” “不用,谢谢阿姨。” “我说话确实不好听,有时候总会把我的人生经验套在她的头上,她应该积怨已久。有一次我求她不要因为堵气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她却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景形猛地抬眼,就见苏慧芸依然挂着笑容,可整个人都显得挫败颓唐。 “后来我无数次回想当天的场景、温以以说的话,再回忆她出生以来的32年我确实很不称职。她18岁以后,我不再在她身上费心,而是专心于自己的事情自己的生活,当时也是又报复心理在的。” “报复心理?” “恩。为了她,我忍气吞声很多年忍着不离婚,忍受事儿精婆婆,牺牲我的事业我的爱好,全部都是为了她。所以她一到18岁,我就像跑完了极度痛苦的马拉松,只想挣脱掉为人母、为人妻的束缚,只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很自私,是吗?” 景形没吭声。 “后来,和我现任丈夫结婚,生活又是一地鸡毛。有叛逆的继子,有缺点无数的丈夫,还有温以以这个个和我形同陌路的女儿。理想和现实的差距,让我对前一段婚姻更加怨恨,连带着对她也” “孩子是最无辜的,”景形道,“无论您和她父亲如何,这都不是可以伤害她的理由。” 苏慧芸道:“一个母亲需要做出的牺牲,你无法想象。基因决定了男人女人的不同,我没见过任何一个男人能像母亲一样关爱自己的孩子。人们总说,男人天生如此,粗枝大叶,不比女人细心。但细心不细心合适用作性别特征?这样的托辞仅仅是掩饰父亲的失职罢了。” 景形想了想,说:“我赞同。但是既然她父亲失职,作为母亲也要跟着失职吗?在我看来,您还是在怨恨她父亲,而这份怨恨和母爱的本能缠绕挣扎,让您无法完全对她置之不理,也做不到顺应本能关心爱护她。” 苏慧芸微楞,喝了整整一杯茶之后才开口:“你确实很聪明。” 景形道:“不,我能理解是因为我见过我妈妈的挣扎、听过她的坦白。她和你同病相怜。” “你妈妈,很厉害。”苏慧芸微叹,“我对以以,有愧疚、有后悔,如今更多的是手足无措。我找不到和她和谐相处的方式,也不知道如何在不增添负担的情况下去关心。老天都是公平的,你为孩子付出多少,就能拥有多少回报。如今这样,我并不委屈。” “任何感情任何关系,重要的是以真心换真心。这是温以以同我生父说过的话,如今我说给您听。”景形起身又微微欠身,“我想说的话说完了,就先走了。关于温以以,阿姨有任何想问想聊的事情,如果不方便同她讲,都可以直接来找我。” 第80章 还记得那盘牛肉的味道吗 听完事情始末,温以以沉默不语。 景形缓缓地说:“所以,别有心理负担。打开心房,用自己舒服的方式去相处,然后顺其自然就好。” “恩,”温以以应了一声,右手无意识的捏起一缕头发绕圈,“劝人容易,劝己难。” “邢越林找你那回,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温以以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咖啡厅?” 景形:“还真是恰好。” 见景形不想说,温以以更要刨根究底:“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其实那天,我约了曹医生” “曹霄???”温以以眼睛瞪得像铜铃。首先,两年了曹霄丝毫未透露还有这么回事,其次,按照接触程度景形更可能找金弓。 “对。”景形直起身,乖乖解释,“当时我刚被录取,对于出国与否还是有些挣扎。我觉得曹医生在某些问题上更细致更敏锐,所以跑去骨二科当面约的他。” 曹霄确实更细致敏锐,景形这么做也合情合理。但温以以还是好奇:“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我们分开是好事。”景形回忆,“还说,未来的我会很适合你。” 温以以失笑,“确实是他会说的话。然后呢?” “对于我是否出国这件事,他也总结得很精辟。我犹豫,就是还抱有或许有一天能复合的念想。但若是我留在国内,我们一定不会有未来。虽然出国有很多不确定性和阻碍,但总是有一点可能的。” 现在回头看走过的路,景形才更深刻得理解了曹霄的劝告。 温以以不想提这些不高兴的事情,转而问道:“当时我和你父亲的对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没听全。”景形想了想说,“我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几分钟,隔着玻璃看到你和邢越林坐在一起,生怕他为了咱俩的事情说些不合适的话,急急忙忙跑进去却听到你一通输出。” 对于这件事,温以以多少是有些后悔的。 “我当时其实不该那么说话”她懊悔道,“毕竟也是关心你,虽然方式不太恰当” “没有,你没做错什么。”景形将茶几上的果茶递给她,“你只是就事论事,况且邢越林也并没有怪你。他走前同我提起你,说你确实是很优秀很有想法的年轻人,点醒了他很多事。当时他欲言又止,或许是想问咱们俩是否还有发展的可能,可又怕我不高兴,始终没问出口。” 邢越林事业方面的成就不提也罢。生活方面,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丈夫都未尽到该有的职责,这是客观事实,而温以以做的就是打破了他的自我滤镜。 “墓地在哪?”温以以喝完果茶,将茶杯放回桌上,扭头看景形,“回国以后,我去祭拜一下。” 景形懂她,于是道:“详细地址微信发你。” “恩。话说,咱俩这残破的原生家庭,婚礼怎么办都是问题” 没想到温以以会主动提起结婚的事情,景形微微慌乱,“没关系,只要我们在,就是完美的婚礼。” 温以以笑而不答。 担心温以以会后悔的顾虑加上同苏慧芸的保证,让景形面对婚姻话题时只能逃避。他害怕不慎显露出自己强烈的结婚欲望,害怕带给温以以隐形的压力。 温以以神奇地读懂了景形的心理。温以以不着急,她有很多时间去告诉景形,她真的愿意。 她主动岔开话题:“周天我就要回国了,还有五天我们做点什么呢?” “周五学校开画展,有我的两幅,想不想去?”景形翻了翻预约系统,“早上十点左右。” “好呀!”去看小男朋友逐梦国际画坛,想想都很开心。 “下午想吃什么?” “在家做饭吧。”温以以提议,“去超市买点食材,然后——煎牛排,怎么样?” “当然可以,但我煎牛排的水平不太行。” 在国内偶尔做过几次,卖相着实惨不忍睹。 温以以突然拍了拍景形的胳膊,待他看过来,又拍了拍胸膛,很是自豪的模样。 “看来温大厨胸有成竹。”景形起身,将窝在沙发上的某人拉了起来,“那走,我们立刻就去!” 一个小时后,景形提着两大袋子食材吭哧吭哧往回走,温以以则左手冰激凌右手咖啡。两人走在一起,就是现实版富家千金和他任劳任怨的保镖。 当然,温以以还是有良心的,会时不时给苦力喂一口冰激凌。 在第n次之后,景形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吃,我吃甜食不太行。” 温以以笑,立刻给喂了两口咖啡,冲淡景形嘴里甜腻的味道。 温以以说是想吃牛排去超市,真实目的确是帮景形购置生活用品,毕竟这一年多他生活的敷衍。 景形左手提着牛排芦笋口蘑意面等一众食材,右手提着两个小锅、餐盘餐具和调料,怎么会不懂温以以的心思。 当晚,温以以展示了下自己颇为熟练的西餐厨艺,奶油蘑菇意面加煎牛排芦笋,配上一瓶货架上随便拿的红酒,色香味格调俱全。 景形边帮忙端盘子边问:“你在国内的时候常做西餐吗?” “嗯哼,很不错吧?”温以以解掉围裙。 “非常非常棒。”景形客观评价。 “和我当时炒糊牛肉相比,是不是判若两人?” 当时那个黑乎乎的牛肉,景形这辈子都忘不掉。他沉沉地笑:“还记得那盘牛肉的味道吗?” “记得!我当时可是专门找了个美食视频,哄我吃下那盘黑黢黢的菜”回想起那个惊人的卖相,温以以不由鸡皮疙瘩,“你现在平心而论,真的好吃吗?” 看着她眨巴着的双眼,景形直觉前方有坑。他尽量客观地评价:“那是第一次吃你做的饭,所以无论什么味道都觉得好吃。” 温以以切了一声,给景形后背来了一掌,“开饭!” 第81章 蓝色拼图:合二为一的画作 周五早上,温以以起了个大早。 洗澡化妆卷发一条龙后,冲窝在阳台画画的景形喊:“你今天穿什么!” 景形着实没思考过这问题,“就随便穿穿可能卫衣?” “什么颜色的? “白衣服黑裤子。” “好!” 搞不懂温以以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景形放下画笔走进卧室,“怎么了?” 温以以从收拾了一多半的行李箱中抽出黑衬衣和白裤子,又从不知道哪个角落翻出一双细高跟。她将衣服平铺在床上,问景形:“怎么样?是不是很法式,和画展很搭?” 看着上黑下白,联系到方才的问题,景形这才搞明白温以以在搭配情侣装。 景形不由点点头,藏住蠢蠢欲动的雀跃。 温以以放下高跟鞋,略带谨慎地说:“你申博的作品我当时就看到了。” 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景形心底一软。他将人拉到怀里,轻轻说:“你想说什么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画那个系列的初衷是在表达我的感情,可不是为了让你又心理负担的。” “不是,我没有心理负担。”温以以小声说,“但想起来就会很难过。你费心费力默默准备,我却一无所知” “你哪里一无所知,”景形敲了敲温以以的鼻梁,“只是知道得晚一些而已。表达感情,让你看到我表达的感情,这就足够了。” 温以以正坐在景形的大腿上,于是默默地伸手抱住他。 景形轻拍她的后背,笑道:“你搭的情侣装我很喜欢,今天一定要让别人给我们拍张合影。” “好!” 当俊男靓女亮相画展时,景形的同学们都主动上前打招呼,并夸赞二位是cute uple。 景形一一道谢后,带着温以以去了他的两幅画所在的展厅。 “这里。” 温以以看着两幅紧挨着的作品,和作品旁边印着作品名和作者简介的标牌,情不自禁的微笑。于是,她立刻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景形笑着问:“能看得懂吗?” 温以以有些抱歉的摇头,“不太懂,但是我很喜欢!” 景形揉揉她的脑袋,又将人揽进怀里,这才一一解释。 “左边这个出自我极度迷茫的时期,当时在学业上也有不少困难和压力,不知道我的路通向哪里。所以,这条路尽头那一团——”景形顿了顿,用温以以能听懂的语言继续讲解,“花里胡哨的东西,可以说是我的期望,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绮丽的梦。我就走在这条路的中间,不知道路的开始,也不知道终点在何方。” 温以以看着路中间看不清“人形”的一团,问道:“为什么把自己画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因为在当时的我的眼里,自己就是面目全非。” 一丝一缕的心疼蔓延,直到扩散至整个胸腔。温以以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许久才问:“那右边这一幅呢?感觉和我家里放的那一幅很像哎!” 景形沉沉地笑了,没料到温以以还记得。“当时你问我那幅画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到了弗洛伦萨我才告诉你。” “所以这两幅画是有关联性的?”温以以试探地问。 “恩,”景形掏出手机翻了翻,找到国内那幅画的照片,“过来看。” 温以以将脑袋凑了过去,“什么意思?” 景形将照片旋转,又将手臂伸直另照片和墙上的画垂直并齐,道:“这样看。” 温以以顺着景形的视线看去,彻底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两幅正方形的画拆开来看,无论如何旋转都只是无意义的深浅不一的大片蓝色和白色波纹,像海水却又什么也不像。但找对角度再竖直并在一起,打眼一看是海浪,可仔细看便是一幅温以以的肖像画。 蓝色是背景,白色的纹路是轮廓。 画面上的她侧首浅笑,看着坐下方的近乎黑色的深蓝。 “这里是?” “恩,是我。”景形肯定了她的猜测。 画名叫蓝色拼图。 当年在国内,景形只完成了下半部分。出国后,即使相隔千里,即使知道那半部分可能早就躺在了某处垃圾桶中,被流浪动物撕扯或者被运往垃圾处理厂彻底销毁,他还是遵从本心完成了最初的构想。 如今,虽然只能通过照片让拼图变得圆满,但两幅画合二为一是早晚的事情。 “早知道我就把那幅画让你带走了”温以以有些懊悔。 景形敲了敲她的脑袋瓜,哭笑不得:“想什么呢?我早晚要回来,这幅画也要跟着我回来,什么叫让我带走?” “那好吧,我先帮你保管。”闻言,温以以又开心了起来,“等你回来,这两幅画要一起挂在家里。” “恩。”景形也笑,只要她喜欢就好。 此时,几位外国男女走了过来,和景形熟念地攀谈。特意照顾温以以,大家都用的英语。可涉及专业,即使是用英语温以以也听不太懂,更是无法插话。 景形时刻注意着温以以的状态,简要回答完一位同学的问题后,很直接地说:“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快要回国了。大家今天还是不要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了,学术问题我们下回讨论。” 几位同学也知情识趣,连连道歉后还祝温以以返程路上顺利,然后迅速闪人。 景形生怕她不高兴,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关注。 “走,我们再去看看。”他拉着温以以,往其他展厅走去。 “景形” “怎么了?” 温以以有些挫败地说:“我完全不懂美术,你的画我也经常看不懂。还不如方才你的同学们,他们立刻就能理解你、理解你画的东西。” 景形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讲起了刻板印象。 “在大部分人眼里,艺术是离生活很远、很虚无的东西,艺术生就是一群文化课学得不好且不可靠的年轻人,艺术家就是一群神神叨叨、只追求精神世界的疯子。某种程度上,这些标签没错,但也过于片面。” “对于我来说,从最开始拿起画笔享受绘画过程的那一刻起,画就是我内心世界的出口。我可以用一根笔、一张纸画出我的所见,表达我的感情和想法。确实,有的同行能看得懂我的某幅画,进而去了解我。但他们只能了解某个瞬间、某个方面的我,仅此而已。” “但是,你了解全部的我,并且无需通过我的输出去了解我。你手握着最标准的答案,何须担忧看不懂某一道题呢?” 温以以完全没料到景形会这样宽慰自己。她皱了皱眉,低声问道:“可是每一道题都很重要啊?” 不顾身边的人来人往,景形将温以以重重地揉进怀里道:“不是都在抨击应试教育吗?重要的从来不是题,而是题背后的知识。我的画不重要,重要的是想法和感情,重要的是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和未来的路,不是吗?” 温以以下巴抵在景形宽阔的肩上,只觉得他所说的未来的路,在这一瞬间变得格外清晰。于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82章 情敌出没 美术馆顶层是一家餐吧,全透明阁楼式设计,视野非常开阔,还能看到四周的街景。所以,逛完展览后景形便带着温以以去顶楼休息。 “喝点什么?” 温以以扫了眼菜单,果断地说:“咖啡。” 景形: 他深深叹了口气,试图商量:“不喝咖啡了吧?等你回去上班,又是一天四五杯” “好,那喝果汁。”温以以格外好说话。 果汁好,非常健康。因此,景形立刻起身去了吧台。 看着他矫捷的动作,温以以笑着摇摇头。刚认识的时候就想法设法让自己少喝咖啡,两年过去了这一点依然没变。 今天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她便起身,走到餐吧连接处的开放式阳台。 景形端着两杯果汁也跟了过来:“怎么站在这里?” 温以以接过,“恩,天很蓝。” “恩,确实是难得的好天气。” 温以以自然地倚着小男朋友,喝着颇为可口的果汁,享受这一秒的宁静。 可没安逸几分钟,身后一个女声喊了景形的名字。 温以以跟着转身,是一位个子很高很美丽的女孩。几乎是第一秒,温以以就认出了来人。刚到弗洛伦萨那天,她曾在景形堆积的画作里看到了这个女孩的半果肖像画。 景形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 caille取下墨镜,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温以以,然后扭头用意大利语说了些什么。虽然听不懂内容,但不屑的眼神和语气中的轻蔑,即使语言不通也能感受得到。 景形忽然沉下脸,用英语说:“这位是我女朋友。请你放下优越感,学会礼貌学会尊重他人。” 温以以表情未变,也用英语对景形说:“你们聊,我去吃点东西。” 可还没走出一步,就被景形拉住了手。 “等我一分钟,咱们一起去。” “好。” caille看出温以以不会意大利语,转而也用英语:“不说她了,我只说你。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那我可太挫败了。” 温以以摇摇头,轻轻笑了。 景形却没有这么云淡风轻,他冷脸反问:“即使没有我女朋友,我也一样会拒绝你。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caille不答,反而踩着猫步摇曳生姿地走了两步。吊带裙裙摆流转,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同时,一米八的个子让她能轻松俯视着温以以。 温以以于外貌上并没有太多包袱,但在模特超乎常人的外貌优势面前,还是生出了一丝不明显的自卑。她的外貌并不差,但也是在普通人中还算出众。同用外貌吃饭的专业人士放在一起,还是没有可比性的。 在这样年轻又貌美的情敌面前,温以以没有因为对方的挑衅而失了分寸,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景形说:“虽然没必要同你废话,但我觉得你得知道。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得喜欢你,特别是像你这种皮囊之下空空如也的人。” caille没想到景形说话这么不客气,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你呢?这就是你的绅士风度?” “绅士风度是留给值得尊重的人的。你不懂尊重别人,自然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尊重。” 说完,景形便牵着温以以离开。 出了美术馆,温以以才问:“咱们回家?” “对不起。”景形烦躁地摸了摸头发,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 温以以安抚地晃了晃牵着的手,笑道:“你为什么说对不起?” “你知道我的意思。”景形低声说。 “没关系,真的。” 景形还是心理堵得慌。莫名其妙出现的人莫名其妙对温以以说这么些话,他真的气不过。 温以以拉着他,慢悠悠往前走去,“她是出言不逊,但是有你维护我,狠狠杀了她的威风,我怎么会不高兴?” 出于成年人的好强,温以以丝毫没表现出自己的醋意,和隐隐的忧虑。 而这点好强,并没有瞒过景形。温以以虽然说得轻松,但眼底的丝缕阴霾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其实,我很不喜欢画肖像画。”景形突然说。 “恩?” “肖像画是艺术生的必修课,通过将模特再现在画布上,锻炼敏锐的观察力和反应力。”景形缓缓地说,“但我很不喜欢这种形式。” “什么形式?”温以以没跟上他的思路。 “被迫去画我不想画的人,反应我不想反应的东西。” 景形是一个很注重感情和感觉的人,技术只是工具和辅助手段,不是他所追求的终极目标。特别是肖像画,于他而言必须得有感情的连接才能投入并享受这个过程,去画陌生的模特就像是43的脚非要塞进34的鞋子一样痛苦。 温以以明白他表达的含义,笑了笑,却没有接话。 就像当时看到那幅肖像画一样,温以以可以理解,但多少还是有些介意的。起初是一点点,从景形的同学导师处得知模特和景形穿过谣言后涨成一点,到今天当面交锋后,演变为鞋里卡着石子的感觉。石子不大,存在感却很强。 景形微微着急,只得小心地提醒:“我们说好的,有不开心一定要跟我说。” “我没有不开心。”一个漫长的停顿后,她终于承认,“只是有点吃醋而已。” 景形先是一愣,随后于心软掺杂着一丝喜悦,因为吃醋代表她在乎他。以前都是他醋海滔天,如今换了过来。 “小傻子,”景形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除了因为课堂作业画了她一幅肖像,吃饭偶遇过一次以外,这是第三次见面。我努力,让这次成为最后一次。” 主动承认后,温以以放下了那点毫无意义的包袱,撇着嘴抱怨:“她还亲你,还想睡你” “当时是我不小心毫无防备,但我立刻就推开了!”景形强调,“然后我就立刻回家,到家以后立刻洗了个澡!” 连着三个立刻,终于让温以以的表情阴转多云。 “景形” “恩。” “你身处的这个行业,永远会有更懂你的人出现,也永远有年轻貌美的女孩。总有一天,我会跟不上你的脚步。”温以以迈着轻盈的步伐,说的确是无比现实无比沉重的话题。 第83章 我就喜欢小心眼的男孩 “艺术圈的现状,我无法否认。”景形牵着她过了马路,“莫奈一辈子只给卡米耶——他的第一任妻子画肖像画,但妻子意外逝世三年后还是有了第二次婚姻。夏加尔受到大众热捧的一个原因是绘制了很多爱情相关的作品,最出名的是《黄色背景上的恋人》,这些作品女主角总是他的第一任妻子贝拉。但贝拉去世后,他也经历了多次婚姻和恋爱。” “我决定不了所处的环境,但我能决定的是我自己。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追求的是什么。” 温以以相信此时此刻景形的真心,但是时光轮转,未来如何谁都无法保证。不过,正因为未来的未知性,才更应该抓住此时此刻,珍惜这个人和这份感情。 “之前,我总怕自己落后你太多,觉得和你相比我什么都不是,怎么配得上你所有的好。后来才明白你所说的,感情里都是平等的。但是无论我以后如何、你以后如何,只要我们想,就一定能保持着相同的步调。我始终坚信这一点。” 温以以忽然笑了,笑容中有欣慰,也有恋爱中的幸福。 景形见她笑,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感觉我们俩角色互换了。” “角色互换?” “恩,”温以以转了转眼珠,“以前总是我在长篇大论给你讲道理,现在反过来了。” 景形回忆了一下,觉得确实如此。于是也跟着笑,但嘴上不忘反驳:“说得我跟老古板一样我不是讲道理,只是在解答问题。” “好好,”温以以哄他,“你不是老古板,我是。” “你也不是,我们都不是。”景形格外坚持。 前一秒认真郑重地发表成熟言论,后一秒又突然变得幼稚可爱,这样的反差让温以以喜欢得不行。 她踮起脚尖,在景形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景形当然是三步并两步追上,把调皮的某人揽进怀里,这才满意地继续往家走。 “所以中午吃什么?”温以以摸了摸肚子问。 “今天我下厨,你来点菜。” “那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做饭吗?我要吃一模一样的!” 景形勾起一抹笑道:“第一次做的什么?我忘了哎” 温以以瞪大眼睛,“忘了!” “恩。” 温以以一把揪住景形的耳朵,威胁道:“重说!” “疼疼疼——”景形妥协,“逗你的,我怎么会忘!” “恩,这还差不多。” 景形看着她的神采飞扬,只是宠溺地笑。 “快!回家!” 景形喜欢听她说家这个字。 “恩,回家。” 经过最后一天的黏黏腻腻,温以以终于要踏上归途。 到了出发去机场的时候,景形将行李箱拖到门口,一转身却不见了人。 他回到卧室,见温以以正在看柜子里的画。 “怎么了?” 温以以沉沉地叹气,“下次再见到它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说罢,她垂头丧气地往客厅走。又道:“而且,我可能再也见不到这间房子了。” 见她耷拉着脑袋的模样,景形哭笑不得。 他自然也舍不得她走,但没办法,生活总要步入正轨。 “下个月我回国,就给你带两幅画回去。” 温以以没回答,去门口穿好衣服和鞋,又背上背包。 等出了门坐上车,见她还是闷闷不乐,景形开玩笑道:“嘴巴都能挂油瓶了。” “景形,一个月回国一次成本很高,还耽误你的学业。”温以以突然说,“一个季度回来一次也可以,我没关系。” “我有关系。” 温以以偏头去看他。 “一个月回去一次是我能承受的底线,也是我们复合前我就想好的。成本你不用担心,学业生活我一定会协调好。” “要不是我的工作特殊,我应该来这边看你的” 异地恋,甚至是异国恋,更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和付出。可如今,路途奔波全由景形承担,温以以还是觉得愧疚。 “又瞎想。”景形道,“让你来回奔波,我可做不到。你就好好生活工作,忙的时候注意身体,闲了见见朋友们,安心等我回来。” “好。” “还有——你在国内,要是遇到对你图谋不轨的男的,一定要告诉我!” 温以以没想到话题转变得如此突然,有些忍俊不禁。 “别笑,答应我。” “答应你答应你!那你也是哦,要和年轻漂亮的姑娘们保持距离,有事情要第一时间同我讲!” “恩,对我你还不放心?那你你和男性朋友正常交往都没问题,但能不能不要有过分的肢体接触”景形声音越来越小。 “过分的肢体接触?”温以以不解。 “金医生就老搂着你” “他哪有老搂着我!”温以以瞪大眼睛。 “我都撞见了两次。”景形破罐破摔,“一次是在楼梯间,还有一次是我朋友车祸住院那次,在电梯间。” 温以以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这些细节他还记得如此清楚,“以前都是单身,加上关系好得不分性别,可能没什么边界感。但现在我俩都名花有主,当然不会了!” “恩!”景形假装不在意,淡然地点头。 温以以笑:“真是醋坛子一个,怎么谁的醋都吃?” “没有。” “我俩看对方,性别都是模糊的,所以别多想!”温以以清了清嗓子,突然正色道,“当时,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跟我道什么歉?”景形打断她的话,“而且,你这样说,就显得我更小心眼了” “那你心眼很大吗?”温以以勾勾他的下巴。 景形语塞,闷着头半天才承认:“不大。” “没关系,我又不嫌弃你!”温以以宽慰他,“我就喜欢小心眼的男孩。” 景形搂着温以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两人一同看向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离别的伤感不断蔓延。 到了机场,景形同她一起办理完值机和托运,又一路护送到安检口,这才不得不做最后的告别。 温以以知道景形愧疚,当时他不想出国就是不想有这样的场景。于是她故作轻松道:“快回去吧。” 景形却牵着她的手不放,磨叽了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登机跟我说,起飞前跟我说,降落了跟我说,然后到家了也跟我说。” “放心,第一时间报备。” “回国以后有任何事情不许瞒着我,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哪怕我这边是半夜。” “好。” “不高兴了不开心了也要同我讲,不许瞒着我。” “好。” “每天都要打电话,跟我说你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能让我脱离你的生活。” “好!还有吗?” 景形憋了半天,最后说:“记得想我。” 一句话,温以以绷着的情绪终于决堤,在他的注视中红了眼眶。 第84章 男人又老又丑我看着心情会不好 温以以回医院上班的第一天,就迎接了全院同事的问候。上到副院长,下到护士小高,对闪婚事件都格外关注。 大家的问题涵盖面很广,新郎是谁,什么时候认识的,做什么的,怎么这么突然就结婚,什么时候办婚礼温以以回答的口干舌燥,有些事情又很难解释。 于是,她挑了几张和景形的合影,又配上两人的婚戒照片,发了一个公开可见的朋友圈,这才进了手术室。 等手术结束已经是十二点多了,温以以看着鲜红的99+,不由扶额。但是看到大家的惊讶之余的祝福,还是会喜滋滋。 正当她一一回复之时,景形的电话来了。 温以以带上蓝牙耳机,边往餐厅走边接起电话:“喂?怎么起得这么早?” 那边刚早上六点,景形一睁眼就看到了朋友圈。 “恩,怎么突然发朋友圈?”话中隐隐藏着笑意。 “别提了,我请婚嫁的事情早就传开了。今天来上班,被各路人马拦住逼问,我寻思不如一下公开来得方便。” “那要是没人问,你就不公开了?”景形幽幽道。 温以以:“别偷换概念。而且,你不是也没公开吗?” “我不太玩社交网络,没想起来。”景形理亏。作为一个从不刷也不发朋友圈的直男,每天打开微信就是看看消息,再看看温以以的动态,所以确实没想到这回事。 “不玩?之前谁悄咪咪在朋友圈发新年画展的链接,还在学校论坛秀恩爱来着?” 景形小声说:“那不是为了让你看见嘛” 温以以大笑,道:“好啦,开玩笑的。今天有课吗?” “有,早上两节,下午去写生。你呢?忙不忙?” “早上一来跟了台手术,下午空闲。刚休完假,工作量不会很大。”温以以走进餐厅,取了个餐盘向自助区走去,“我这会刚到餐厅准备吃饭。你早上吃什么?” 景形打了个哈欠道:“面包牛奶吧,方便。” 温以以挑着爱吃的蔬菜,很快就盛满了一盘:“还没睡醒呢?再睡个回笼觉吧,别上课的时候睡着了。” “不要,想多听听你的声音。” “我才走了两天哎!”科室其他同事也在吃饭,向温以以招手,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机,朝角落的座位走去,“以前没发现,你这么黏人啊?” “我以前不黏人吗?”景形思考了一下,“我一直这么黏人。” “顺杆爬。”温以以评价,“困了就继续补觉,等你下课了我们再打电话。” “不,不想挂。时差倒得怎么样了?前天你都没怎么睡着,昨天呢?” “还可以,基本适应了。”温以以嘴巴塞得满满,说话有些含糊,“你要是真的一个月回来一次,时差倒不过来怎么办啊?” “小事情,只要能见你,一周不睡觉也行。”睡意终于被驱散,景形也起床开始洗漱。 “越来越油嘴滑舌。” 正当温以以狼吞虎咽之时—— “温医生?” 温以以差点噎住。 她清了清嗓子,礼貌微笑:“刘医生。” 来人正是普外科的刘一宁。 本以为打个招呼就好,没想到刘一宁直接坐在了温以以对面。 温以以心道不好,电话还没挂,让景形这个醋精知道了又有得哄,而且还得隔着电话哄,难度加倍。但是现在挂电话,某人肯定会更生气。 “我看到温医生的朋友圈了恭喜。” “谢谢。” 二人无话,场面有一些尴尬。 “咳,”温以以放下筷子,“刘医生吃了吗?” “还没。” 温以以:没吃为什么不去吃 “你男朋友你老公,看起来很年轻。” 年轻,言下之意就是配不上温以以。 温以以笑着反问:“刘医生的意思是,我看起来不年轻?” 刘一宁磕磕巴巴反驳:“不是不是误会,就是觉得你老公很年轻很帅。” “恩,我觉得我也很年轻很美,所以我们格外般配,不是吗?” 论噎人,温以以可是师从亲妈苏慧芸。 刘一宁尴尬地笑了笑,“是是,恭喜恭喜。我的意思是,男人太年轻了阅历浅,不够成熟懂事,怕你太辛苦。” 温以以一直祈祷正在洗漱的景形听不到,可突然传来的嗤笑声打破了她的幻想。 “可男人又老又丑我看着心情会不好,我可是颜控哎!”温以以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刺人的话。 打个招呼没什么,明里暗里说景形不好,这就踩到了温以以的底线。 刘一宁还想说点什么,温以以端着托盘起身告别:“我吃好了,谢谢刘医生陪我聊天。” 她将餐盘放到回收处,迅速冲进楼梯间,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景形?” “恩。”一个性冷淡的恩,就说明某人的醋坛子已经碎得很彻底了。 “不理这人,咱们继续聊。”温以以边走楼梯边问,“收拾好了吗?” “不许转移话题。这人到底什么情况啊?怎么一点道德观念都没有,你都发朋友圈公开了,怎么还能来找你掰扯?我之前还听护士说,之前他追你闹得全医院无人不知,怎么现在还有脸往你旁边贴?”景形连珠炮似得问题,听得温以以哭笑不得。 “别生气,我刚替你怼回去了,昂?” “要不是我在国外,我必须得”景形咬牙切齿。 “必须得什么?你还想找人家打架不行?”温以以凶他。 景形被冤枉,委屈巴巴:“我必须得天天在他面前晃悠,气死他。” 温以以被他逗得笑出声,这才柔声安慰:“放心,我以后离他远远的,争取杜绝所有私下交谈的机会。” “恩!”景形勉强满意,“那你快回去午休一会吧,我也准备出门。” “好。” 挂了电话,温以以也到了办公室。酝酿睡意时,她躺在沙发上准备翻了翻朋友圈,看看大家又有什么新鲜好玩的评论。 然而打开第一条便是景形的官宣朋友圈,内容只有求婚戒指和一幅温以以的肖像画。一如既往的简单直接,但该有的信息都有。 温以以不由微笑,私聊问他:“不是说不玩社交网络吗?” 景形秒回:“恩,但怎么能只让我女朋友官宣,那我变成什么了” 过了两秒,景形又发:“快休息,一点了。午安。” 温以以放下手机,很快进入梦乡。 第85章 再也没提过结婚领证的话题 异地恋辛苦,但是只要保持交流的意愿、了解对方的生活中的大大小小事情,便能克服一切阻碍。 两周之后,两人已经适应了全新的恋爱模式,温以以午饭时间打电话,晚饭时间打视频,隔着屏幕缓解思念。 金弓某次撞见二人煲电话粥后,还问过温以以。 “你俩隔着大老远,还适应吗?” “还好。”彼时温以以正在收拾饭盒,“虽然有时差,但他发生的事情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今天上了什么课吃了什么饭遇见了什么人,我都非常清楚。所以不存在交流阻碍,只是见不到面,确实有些难受。” “恩,这小子报备工作确实做得不错。”金弓点点头,“但是你也留心着点。不是我泼冷水,异国他要想搞点事情,你根本发现不了。” 温以以哭笑不得,“劝分有一手啊?莫须有的罪名都能扣。” 金弓解释道:“嗨,不是劝分。我也相信这小子,但就是提醒你,以防万一。” 温以以想了想,说:“会劈腿的人,刚在眼皮子底下也看不住。不会劈腿的人,即使相隔十万八千里,也一样有自制力。” “恩,通透。”金弓点点头,“但与此同时,人也是会变的。这个世界上诱惑太多了,更何况他还身处这样的行业。” 温以以看着他笑:“我说,你就别替我操心了,这些问题我都清楚。答应复合可能有冲动的成分在,但过了这一个月,该理的头绪也都理顺了,我心里有数。” 金弓拍拍裤子道:“清楚就好。奥对,念念喊你周末去家里吃饭,有没有时间?” “喊我吃饭?”温以以眼神锐利,“你俩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咳,去了就知道了。”金弓被猜了个正着,急忙找个借口开溜了。 于是,周六下午五点,温以以准时出现在恩爱夫妻的婚房中。 虽然刚搬家她有来温居,但很快就冲动之下休了婚假,回来没待几天又去了意大利,没见过如今彻底步入生活正轨的房子长什么模样。 她背着手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一语道破小夫妻请客吃饭的真实目的。 “念念有了吧?” 金弓和念念相互对视,交换了个眼神后,勇敢承认。 “对。” 温以以笑着说:“恭喜啊,又迎来一件人生大事。” “谢谢。”金弓扬扬下巴。 “别谢了,滚去做饭。”温以以对这位新晋准父亲毫不客气,“念念都怀孕了,你还坐着干嘛?等着她去做饭?” 金弓能怎么办,只能灰溜溜地进了厨房。 温以以这才同念念笑道:“虽然预想过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快。” 念念对新生命很是期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恩,所以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没想到你先猜出来了。” “我还不了解你?”温以以从茶几上捞了个橙子吃,“临时喊我去吃饭可能是你,提前那么久还正式邀约,肯定有大事发生。” 念念笑了笑,确实是如此。 “会影响工作吗?”温以以问。 “还好,我大概能带到下学期的期终。这一届孩子是初一,等初二我回去继续接手,尽量不耽误。” “那孩子谁来带?”温以以将一片橙子递给念念,“吃吗?” 念念接过,边吃边说:“我婆婆过来。我妈我爸连我都顾不了,带孩子更不用想。” 金弓的妈妈温以以见过,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老太太,为人也很随和。 “恩,都计划好了就行。” 知道温以以一直对孩子这种生物没什么兴趣,念念问:“你呢?和景形怎么样?” “还不错。”每次提起景形,温以以都会不自觉露出笑意,“下周末他能回来,待三四天再返回意大利。” “时间这么赶,你俩真是不容易。”念念叹气。 “没办法,往返路程就得三天,离校一周已经算极限了。这次他们刚完成中期考核,有一个小假期,要是哪个月很忙估计回来待一两天就得走。” 念念瞪大眼睛:“奔波三天,然后只能待一两天?” 温以以也有些忧愁,“是啊。我说忙就别回来了,他不行,坚持一个月见一次。” 景形的原话是:哪怕在机场见你一个小时,奔波三天也值得了。 “没事,你就让他跑吧。”念念道,“当时为了不异地他连梦校都想放弃,如今真的异地,他指不定多愧疚。路途奔波身体累一累,心理能少苦一些。” “恩,我知道。”虽然景形不说,但温以以懂他,所以更加心疼他。 “我一直喜欢小孩,这也是我当老师的原因。”念念突然说,“怀孕以后,我真的特别开心,感觉人生没任何遗憾了。现在我唯一的期盼就是,看到你穿婚纱和景形终成眷属。” 温以以有些惊讶,道:“那万一我一辈子不结婚呢?” 高中的时候,温以以每天都要面对爸妈无休止的吵架和冷战,对婚姻极度排斥。当时,她就同念念提过,以后当不婚族也很好。 念念想了想说:“结婚与否不重要,只要你幸福就好。只是我直觉,你和景形一定能走到最后。” “复合的时候,他不是直接跟我求婚了吗?我当时答应确实有冲动,复合以后也隐约有些也不是后悔,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温以以回忆那时候两个人的状态,确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某些问题上,他比我更敏锐。他应该是察觉到了我的态度,所以再也没提过结婚领证的话题。” “他害怕你后悔。”念念肯定地说。 “恩,应该是吧。他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其实内心很期待步入婚姻组建家庭。但是他绝口不提,给了我充足的空间去思考和适应。” 念念笑道:“看来去意大利的这段时间,磨合得不错?” “非常好!”温以以展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很多问题我们都有聊到,心结也都逐渐解开了。至于婚姻,我目前的态度是顺其自然,不强求,也不排斥。更何况,景形还得三年才能毕业,有的是时间让我思考。” 金弓举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幽幽道:“二位别思考了,看看小金吧饭好了” 念念笑着迎了上去,奖励了厨师一个香吻,这才招呼温以以:“走,开饭!” 第86章 丑丈夫也得见家属 景形乘坐的飞机降落时间是凌晨两点。不想温以以熬夜来接,所以无论对方怎么问他一直不说自己的航班号。 取了行李,景形边打网约车边往外走去。即使是午夜机场,接单速度也是非常之快。正当他看着软件里的小地图准备往停车场走之时,一个身影飞扑过来,抱了景形一个满怀。 第一秒,景形被吓了一跳。但下一秒,即使没看到对方的面庞,单凭抱在怀里的感觉和熟悉的味道,他就认出了来人。 景形松开行李箱扶手,不顾架在箱子上的背包坠地,狠狠将人揉进怀里。 “你怎么来了?”细细密密地吻落在温以以的颈侧,“不想让你熬夜才不告诉你航班号的” “知道你马上回来,我怎么睡得着!”温以以抱怨。 她结合景形手机无法接通的时间,结合他惯常选择的航班,加上隐瞒自己航班号的初衷,这才锁定到这一趟航班。还好没猜错。 “对不起,又让你费心”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走吧,我们回家!”温以以拍拍他的后背。 景形这才想起自己的行李,急忙捞起背包,又把网约车取消了。 “几点到机场的?”景形拉着她的手往停车场走去。 “刚到没一会,半小时。”温以以睁眼说瞎话。 等到景形开着温以以的车出停车场时,电子屏幕上大大的两小时零三分钟格外瞩目。 温以以: 景形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如实告知航班号。 “咳,我真睡不着,所以就提前过来了。”趁景形扫码付停车费的功夫,温以以撒娇般戳了戳他的手臂。 “我不生气,就是心疼。”景形握住她的手,低低地说,“赶紧回家休息,明天才周五,你还得上班。” “恩。”温以以乖巧地点头。 进了门,景形看着门口的男士拖鞋,不由微笑。 “要洗澡吗?”温以以将外套挂起来,问道。 “恩,奔波了这么久,脏。” “毛巾洗漱用品都给你备好了,深色的就是你的,”温以以啪嗒啪嗒跑去衣帽间,在柜子里捣鼓了一阵,又啪嗒啪嗒跑回来,“睡衣。” 虽然不是他熟悉的那间公寓,但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还是让他心里一酸。 “快去,行李我给你收拾。”温以以拖过一旁的行李箱。 景形急忙拦住,道:“快去睡觉,三点了。明天你不是要去分院上班,七点就得起床呢。” “那东西——” “明天我再收拾。”景形轻啄她嘟着的嘴唇,“听话。” “好叭。”语气又是格外乖巧。 可等温以以躺下,听着浴室传来水声,闭着眼睛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直到景形带着一身潮气,轻手轻脚躺在旁边,她还是毫无睡意。 见她突然睁开眼睛,景形吓了一跳,随即笑道:“还是睡不着?” “恩”温以以在他怀里拧来拧去,终于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 景形宠溺地笑笑,任由她为所欲为。只是美人在怀,注定景形得受煎熬。 过了一会,温以以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眨巴着眼睛看他。 景形无奈,“快睡吧。” “真的不要?” “不要。”景形亲亲她的眼睛,“明天你要上班,不想让你太累。” 毕竟每次折腾大半夜,温以以都得睡个天昏地暗。 温以以立刻将头埋进他怀里,过了好一阵,又泄气似得狠狠踢了他一脚。 景形觉得她的所有小动作都可爱得要命。害羞可爱,揍人也可爱。 “好了,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一早,景形便陪着温以以一起去上班。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当然得无时无刻都黏在一起。于是,温以以所在的诊室外面又多了一座望妻石。 鉴于温以以官宣时发的照片,景形的外貌又格外出众,分院和温以以熟悉的同事都第一时间认出了来人。所以,这一早上,景形只能假装淡定地接受来往医护人员的注目礼。 总算熬到门诊结束,温以以送走最后一位病人后立刻冲了出来,结果就看到某人可怜巴巴坐在角落,眨巴着眼睛盯着诊室大门。 温以以没忍住笑出了声,冲景形伸手:“走啦!” 景形终于见到了救星,三两步跟上,一起往餐厅走去:“你的同事们,好奇心着实很重” “怎么了?把你当大熊猫围观啦?” “差不多。” 温以以大笑,安慰他道:“没事,丑丈夫也得见家属。” 景形惩罚似得揉揉她的头发,“对了,陪你吃完饭后我回趟家,把东西收拾一下。” “又不着急,等晚上回去一起收拾。” “有个事情同你商量,”吃饭大军人头攒动,景形护着温以以往前走,“之前你说周六到下周一都没有工作安排,是吗?” 温以以不解:“对哇,我换了个班,提前导开了。怎么了?” “那想不想去曾珏羽的新民宿住一住?离市区四十来公里,半山腰上,环境很好。” “可以啊!”温以以当然是一口答应,“他什么时候开始搞民宿了?完全没听他提过。” “你和他这几年,一直联系很紧密?” 虽然假装随口一提,却被温以以一眼看透。 她拽了拽景形的手,质问道:“不是,怎么连曾珏羽的醋都吃?” 景形死鸭子嘴硬道:“没有,随便问问。” “啧,还不承认,那我也不告诉你!” “昂,我就吃,不行吗?”景形幽幽道。 温以以达到目的,笑了好一会才说:“我跟他就是酒吧常客和老板的关系,偶尔聊聊天。他的醋真没必要吃啊,乖!” 景形撇撇嘴,怨不了任何人,就只能怨自己。 “奥,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之前装你女朋友那个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啊?” 甜蜜了两个多月,温以以这会突然想起这回事。当时景形瞎扯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心碎和无奈也依然藏在心中的某个角落,但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景形猛地拍了拍脑袋,突然意识到当时忘记说明曾妙的事情,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说这回事了,她是曾珏羽的堂妹曾妙。” 回忆这种东西就是连锁反应,温以以开始一一翻旧账:“还有当时在酒吧天台,她一喊你你就走了。你俩什么关系?” “那段时间曾珏羽在忙民宿,妙妙就经常来店里。她的渣男前任上门找过几次事情后,曾珏羽知道我是个闲人,就找我帮忙看着点。”景形解释道,“当时她喊得急,我就以为有来闹事,所以才那样” 虽然时过境迁,可景形换位思考、代入当时的温以以,还是觉得心疼得紧。“都是我混蛋,让你那么难受” 温以以淡淡一笑,当时她是难受,可景形就不难受吗? “好啦,不提这些。想吃什么?” 景形承了她的好意,四处看了看道:“吃面吧,在国外一直馋这一口。” “走!” 两人在人来人往的餐厅中、在同事们探究的目光中,恩恩爱爱吃完了两大碗油泼面。 第87章 景形为了拒绝我,还骗我你俩是情侣 曾珏羽的民宿走的是高端路线,装修陈设品质绝佳。整一栋小楼只有十二间房,空间大隔音好,确实是度假的好去处。 景形和温以以到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曾珏羽知道他们要来,提前在大厅等候。 “来了!” 二人刚停好车,曾珏羽就来到院子里迎接。 温以以笑道:“好久不见!” 曾珏羽一脸坏笑:“挺好是吧?” 景形将手里的包扔给他,“好!赶紧帮把手,拿行李。” 曾珏羽一大老板,还得干一线服务人员的工作。但能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有这么个兄弟。 “你俩住几天?”曾珏羽绕到后备箱帮忙。 “还不确定,至少两天吧。” 温以以两手空空,便四下打量一番。院子一侧的花坛中种着绣球和多肉,另一侧则是户外休闲区,遮阳伞下几张别致的木桌木椅,还放着小巧的茶具,靠近房间那边有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幕。 整个看起来,氛围是活泼又轻松。 曾珏羽提着箱子往室内走,看温以以左看右看,笑着问:“怎么样?还不错吧?” 温以以发自内心的点头:“很不错,和你的酒吧一样别致。” “那是,”曾珏羽毫不谦虚,“美院出来的,至少设计肯定得在线。等会再去房间看看,包你满意。” 温以以笑道:“相信你的审美。” 景形垮着脸打断二人的交谈:“走,困了。” 曾珏羽无奈:“喂,不至于吧你?护得这么紧” 温以以赶紧迎上去,挽住景形给他顺毛。 时间确实不早了,曾珏羽带他们到房间后,也返回自己的地休息。当然,走之前约好了明晚一起烧烤喝酒。 景形立刻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温以以的洗漱化妆用品和睡衣,而后者依然是甩手掌柜,在房间里东瞅瞅西看看,是不是再夸夸设计师曾珏羽。 景形: “今天夸他夸得够多了,是不是该夸夸我了。” 温以以假装凶他:“怎么还吃醋?” 景形弱小可怜又无助,把化妆包浴巾和睡衣递给她,小声说:“去洗澡吧。” 温以以没接,反而跳起来去抱他,景形急忙接住。 温以以在耳边道:“浴缸很大,一起?” 景形嘴角一扬,又努力克制住,板着脸说:“你这是打一棒子给一颗糖吗?” “一颗糖?”温以以直起身子看他,“我给了你一罐糖。洗不洗吧你就说!” 景形用行动回答,抱着她直接进了浴室。不久后,水声和女孩娇俏的笑声同时传来,掩盖春光无限。 到了后半夜云雨初歇,温以以突然饿得发紧。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不像往常一般倒头就睡,景形低声问:“怎么了?” “饿了” 温以以听到头顶传来沉沉的笑声,不由撇嘴。 景形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曾珏羽给我发消息了,说厨房有挂面和自热火锅,还有牛奶豆浆粉。有没有想吃的?” “自热火锅。” “好,我去拿。” 景形摸黑去了厨房,正翻箱倒柜之时,灯突然亮了。 曾珏羽在楼梯拐角幽幽道:“还不睡呐?真幸福啊!” 景形捂了捂被吓到的小心脏,无语道:“大半夜怎么装神弄鬼” “孤枕难眠啊!”曾珏羽感慨之余,好心指路,“吃的在你右手边的橱柜里。” 景形依言打开柜门,精挑细选了两盒自热火锅,又顺手拿了瓶牛奶,“有微波炉吗?” “喏,这不是?” 等热牛奶的两分钟里,景形问:“你怎么了?失恋了?” “算,也不算。” “说人话。” 曾珏羽委屈:“喂,你失恋的时候我怎么安慰你的?懂不懂回报?” “那——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 曾珏羽冷笑:“劝人不如劝己,说给过去两年的自己,你看你会不会听?” 景形: “哎,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曾经很短暂的crh了下你老婆——” 景形立刻黑脸:“你说什么???” “不是,短暂、crh,你激动什么啊?”曾珏羽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温医生又好看又有趣,这不是很正常吗?但是我声明,在我得知她有个念念不忘的前任以后,这一点点crh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当然知道。曾珏羽就是典型的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他的crh细数起来怕是根本数不清,不敢说九十一百,也得有七八十,实在算不得什么。 景形摇摇头,问:“那你在这伤春悲秋个什么劲?怎么个失恋法?” “就是遇到了个姑娘,让我琢磨不透。有时候吧——” “叮!” 两分钟到了。景形迅速拿出热好的牛奶,抱着两盒自热火锅开溜,“走了,我老婆还饿着呢。明天再说,晚安。” 曾珏羽: 单身狗举起来准备搭在景形肩膀上的手只得缓慢落下。 事实是,曾珏羽遇到了一个非常不一样的姑娘。以前的crh或多或少有开玩笑的成分,扭头就忘,着实算不得数。可顾璃英的出现,让曾珏羽的思维完全围着她运行。睡着了想,睡不着也想。 曾珏羽叹了口气,去橱柜里捞了瓶红酒,这才背着手回屋去了。 景形和温以以吃完加餐,第二天一觉睡到大中午。 等到小情侣收拾完毕慢悠悠地出了房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小院里聚集了一堆人。 除了温以以见过的赵文骞、郭子和曾妙,还有几个曾珏羽的朋友。 曾珏羽从躺椅上起身,调侃道:“哎哟,还知道起床呐!” 众人闻言,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景形实力护妻:“怎么着?失恋的人眼红我们啊?” 曾珏羽心口中枪。 曾妙则主动走上前来,笑着打招呼:“姐姐好!我是曾妙,老板的堂妹。之前我们见过一次,不知道还有印象吗?” 温以以也笑,“当然记得。景形为了拒绝我,还骗我你俩是情侣来着。” 曾妙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嫌弃地说:“他???情侣???姐姐你可千万别信。” 景形:这社死现场。 第88章 你和以以的对话,我听到了 “不搭理他,”温以以解围,“我叫温以以,是一名外科医生。” 曾妙道:“景哥天天跟我们念叨你,你的情况我们都知道。” “是吗?”温以以被景形拉着坐下,妙妙也坐在了旁边,“他都说了什么呀?” 景形突然清了清嗓子。 “哎哎哎,”妙妙冲景形撇嘴,“玩不起啊景哥?” 景形认怂:“恩,我玩不起。” 众人大笑。 赵文骞当时对温以以态度非常之差,最后一怒之下把人微信也删了。如今兜兜转转景形和温以以复合,赵文骞是浑身哪哪都不舒服,感觉实在是不好意思。 恰好和温以以对视,赵文骞道:“好久不见。” 温以以也微笑:“好久不见。” 景形毕竟和赵文骞多年兄弟,立刻就看出这俩人之间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曾珏羽毕竟是东道主,将温以以介绍给大家,顺便介绍了下他的几位朋友,气氛也是其乐融融。大家三三两两攀谈,厨房也摆了几大箱饮品、啤酒,还有自助咖啡机,供大家自由挑选。 期间,温以以见赵文骞离席去厨房拿饮料,便跟景形打了个招呼,也去了厨房。 赵文骞听到脚步声,一回头看到温以以,一时有些局促。 温以以给自己取了杯咖啡,缓缓地说:“你放心吧,有些事情我不会同景形提。” 赵文骞:“谢谢,也——对不起。”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温以以笑了笑,“我完全理解。” “当时年轻气盛,不知道感情的事情只有当事人清楚,所以主观评判你,对你意见不小,确实是我的不是。”女生都这么直接,赵文骞当然得够爷们。 “没有,当时我确实有很多问题。到现在,我都很感谢你告诉我景形没申博的事情,包括后来告诉我申博、出国的航班号,谢谢你。” 赵文骞更是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道:“不不,当时你问了我很多次我才给你说,还对你态度不好爱答不理的,真的抱歉。” 温以以很快喝完了一整杯咖啡,放下杯子道:“好了,翻篇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次数肯定不少,这些事情就不提了。” “恩。”赵文骞点头。 “那你先回,我再给景形拿两瓶啤酒。” “好。” 等温以以回到小院,景形还坐在原位,但看着她的目光中多了点别的东西。 温以以将啤酒递给他,问道:“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怎么,想你了。”景形笑着说。 “噫——”坐得最近的妙妙听到了二人的谈话,一脸嫌弃状。 “噫个鬼。”景形转向妙妙,变脸似的换了个表情换了个语气,差别对待很是明显。 “姐姐,你看他老凶我!”妙妙立刻凑到温以以身边撒娇。 景形看着她八爪鱼一样抱着温以以,咬牙切齿道:“干什么呢?手给我放开!” 妙妙呲牙:“不放,我就喜欢漂亮姐姐!” 温以以反手也搂住妙妙,安慰道:“没关系,我也喜欢漂亮可爱的妹妹。” 景形:怎么回事?他还成了多余的人。 太阳逐渐开始刺眼,大家三三两两回房休息,等晚上六七点开始的烧烤趴再出来。 景形将手机递给温以以:“你先回,帮我充上电,我去跟郭子赵文骞说点事。” 温以以没多想,毕竟景形和几个兄弟很久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拿着手机便回房了。 等到众人散去,景形把赵文骞喊出院子。 “怎么了?怎么还要避开大家说?”赵文骞嘟哝。 景形直切主题:“今天下午厨房,你和以以的对话,我听到了。” 赵文骞:“是我的错。” 景形摆手,他不想评判谁对谁错,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两年前,你俩是不是一直有联系?” “是,”赵文骞承认,“是我跟她说了你放弃梦校的事情,想让她劝劝你。但我没想到她第二天就提了分手。” 这一点景形当年就知道了。 “说点我不知道的——我是说我俩分手以后。” “对联系的次数也不多,她跟你提了分手后,立刻联系了我,让我照顾照顾你的情绪。再就是后来一直缠着我问你到底申请没申请,我当时觉得她冷血冷情,你喝醉去她家她连门都不开。那既然提了分手,背后搞得很关心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所以就一直没搭理她。” “但她契而不舍,从发消息到后来时不时打电话,我实在是不耐烦了,这才告诉她。” “再往后就是,你出国前一晚我自作主张跟她说了你的航班号,她要还有良心至少会来机场送送你,结果人家根本没露面。” 景形忽然想起那天在机场赵文骞的左顾右盼和拖延时间,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然后我就把她删了,觉得这人着实不行,不配你这么掏心掏肺对她” “事情就是这样,是我的错对不起了兄弟。” 景形拍了拍赵文骞的肩膀,猛地蹲了下去,狠狠撸了把自己的脑袋。 他到现在还记得温以以当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她是那么的冷静冷情。还有分手之后,她迅速将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彻底划清界限。当时,他是难过,因为自己在她心中的重量是有的,可并不多。 但是,如果如果温以以并不如他所设想的那样,如果她一直在所有人面前隐藏,如果她的痛苦不比他少——甚至更多呢?还有,他分手后可以发疯可以天天酗酒买醉,温以以却是一切如常的继续生活。若是这一切如常是建立在将所有痛苦和煎熬隐藏的基础上呢? 景形不敢往下想。就像当初分手后同曾珏羽说的醉话,也是真心话。他不怕自己受点苦,只要温以以过得好就好。然而 赵文骞叹了口气,安慰道:“都过去了,你们都不容易。” 景形缓了好一阵,这才站了起来,“恩,过去了。就像以以说的,以后这些事不必再提,你也别觉得对不起我们。” 赵文骞拍了拍他的背,催促道:“恩,回去吧。一会温医生要担心了。” 第89章 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丢了 温以以有些困倦,回屋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彻底清醒,却发现景形倚在床头看她,目光复杂又难过。 她立刻坐了起来,嗓音略显沙哑:“怎么了?” 景形微微一笑,可笑容却不达眼底。 温以以有些着急,转而跪坐在床上问道:“到底怎么了?恩?” 景形猛地将人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很紧,恨不得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温以以便也用同样的力度回抱他。 就这样好半天,景形才哑声问:“25岁的我,怎么会那么愚蠢?” “哪里愚蠢了?”温以以拍了他的胸口一把,“不许胡说八道。” 景形松开她,落下一吻。抬头看了她半晌,再次落下一吻。 温以以不满:“说好的,有什么事情不许瞒着我!” 景形刮了刮她的鼻子,反问:“你和赵文骞就没事情瞒着我?” 温以以瞬间哑火。 景形冲她扬了扬下巴,眼神示意她先说。 温以以:“你都知道了?” “你本来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七老八十?还是一辈子都不跟我讲?” 温以以低下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景形越看越喜欢,又倾身吻了吻她的脸颊,“你呀!现在能说实话了?” 温以以急忙点头。 景形直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只问你,我出国那天,你有没有去机场?” 温以以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这也是她最不想回答的问题。坐在车里痛哭的狼狈,是只属于她一人的情绪宣泄,她发自内心地不愿让景形知道。 看她咬唇不答的模样,景形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心尖是细细密密的痛,痛得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景形长这么大,哭的次数屈指可数。分手时极致的崩溃下他没有哭,邢越林去世他没有哭。 但就在这一分这一秒,一滴泪珠顺着景形的面颊滑落,直直落在温以以光裸的手臂上。 温以以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抬头看到男孩通红的双眼。 “你——” “温以以。”景形突然联名带姓地叫她,嗓音微微哽咽,“我到底拿你怎么办才好?” 看到景形这一秒的脆弱,温以以忽然生出了袒露一切的勇气。 “我其实去机场了早上六点就到了,但一直没勇气下车。”她说得很慢很慢,那一个早上于她而言,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等到你的航班起飞,我忽然觉得很迷茫。” 景形握着她的手,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在想,这样的结果,不就是我想要的吗?可我为什么会觉得,好像一切都错乱了我甚至在想,还不如自私地留下你,假装不知道你的付出,心安理得享受你的陪伴,那样起码有你在身边” “但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眼泪夺眶而出。 时隔两年,像强撑的旅人终于见到绿洲,她终于说出了自己最难以启齿的挣扎。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景形试图拂去她的泪痕,可却赶不上眼泪汹涌而出的速度,“是我年少无知自作主张,才让我们走到了那一步。” 温以以摇头:“我其实特别后悔,后悔那么草率地分手,后悔你喝醉来我家我却连门都没开,后悔在咖啡厅遇见你时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如果我换一种处理方式,我们的故事会不换一种走向?” 自从复合以来,景形就发觉了她的愧疚,只是没想到这愧疚埋得如此之深。 “以以,你听我说。”景形微微思忖后开口道,“当年你已经多次同我沟通过了,是我出于不自信和担忧作出了不成熟的决定。就像你当时说的,如果你欣然接受,这会是束缚你的道德枷锁,我们之间迟早会为此爆发矛盾,而这种矛盾远比分手的理由更严重,会让这段感情彻底走到尽头。” 温以以擦了擦眼泪道:“但是我的处理方式给你造成的伤害,我实在没办法忘掉你当时在我家门口说的话,我后来常常梦到。你说我胃不好,一定要按时吃饭,要少喝咖啡,工作不要太拼了每周休息要去超市,身体不舒服也不要硬扛” 景形实在没想到她会记得如此清晰,极度的痛和极度的爱交织下,他再次狠狠将人抱进怀里。 “每次梦醒,我都在想”温以以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眼泪啪嗒啪嗒沾湿了他的肩膀,“我都会想,我怎么就把这么好的男孩弄丢了呢?我怎么就那么心狠呢?” “是我是我的错。但没关系,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丢了”景形再次哽咽。 “还有在咖啡厅见到你的时候你看着那么憔悴,也瘦了好多好多,我当时特别特别难受” 景形安慰道:“我当时没什么的,只是昼夜颠倒又不好好吃饭,是我活该。分手后怎么样是我的选择,不是你的责任,知道吗?” 温以以不答话,可抱着景形的胳膊却在渐渐收紧。 景形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温声问道:“小傻子,心里装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从来不同我讲?” “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好意思说。” “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景形哭笑不得,“我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想法你都知道,怎么你的想法还瞒着我?” “对不起。”温以以吸吸鼻子。 “不许跟我道歉,”景形抽过纸巾为她擦干眼泪,又敲了敲她的鼻子,“跟我不许这么生疏,听到没?” “恩!” “好了,以后不许再老想这个事情了,知道吗?”景形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咱们再在一起后,我琢磨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才发现,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在教我们如何用最合适的方式爱对方。当时的我们空有感情,却没有探索到合适的方式,所以结局潦草。但现在不一样了,对不对?” 温以以小鸡啄米式点头。 此时,门铃声没眼色地响起,随后传来曾珏羽吊儿郎当的声音:“赶紧出来,去烤肉了!” 屋内的小情侣则是相视一笑。 第90章 一位姓景的先生替您叫了代驾 和这群朋友们一起吃喝聊天很是快乐,但毕竟也是占用了二人世界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景形就带着温以以转移了阵地,搬着曾珏羽的户外桌椅和水果去山谷溯溪去了。 离夏天还有一阵,来溯溪的人们并不多,三三两两分布在空地上,还算得清净。 温以以坐在躺椅上,忽然意识到今天已是周天,景形明晚就要走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她抱怨道。 景形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更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可温以以还是开心不起来。 景形哄着她吃了小半个西瓜,看她还是情绪不佳,提议道:“走,下水玩。” “怎么玩?” 毕竟三十出头的人了,十几年没玩过水,还真不知道如何玩起。 景形不答话,三两下脱掉鞋子,又帮她脱掉凉鞋,然后一把将人公主抱了起来。 温以以:!!! 景形直直走到水中,这才将人放下。毕竟是山上流下来形成的溪水,还是有点冰凉。 温以以被冰得嘶嘶叫,景形笑着又将她抱了起来,“原先想着离你生理期还有将近两周,踩踩凉水问题不大。要是觉得冰,那咱们上岸?” 温以以当然不要,从它怀里挣脱,又站回水中。还好天朗气清,阳光照射下很快就适应了水的温度。 “没关系!”她笑道。 景形见她适应得不错,也放松了下来,悄悄退开两步准备开始打水仗。 然而,还没等他动手,温以以已经弯腰向他扬了一大捧水。景形躲闪不及,被泼了个正着。 “怎么还偷袭?” 温以以大笑,看景形跃跃欲试,急忙转身逃跑。可惜小溪底部的石头湿滑,没跑几步就挨了溪水袭击。 发现逃跑无效,温以以立刻转身直面战场,毫不示弱地泼了回去。 一时间,两人像是回到了十岁,觉得打水仗格外有意思。你挨一捧,我泼一下,你来我往,很快两人就湿透了。 景形毕竟人高马大,任温以以怎么努力,还是比他挨得更多些。 温以以撩了把湿漉漉的头发,觉得这样不行,便猛地扑了过去挂住景形的脖子,来了一招锁喉。 景形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确保她站稳后就松了力道,任由她将自己摁在水里。 等到景形全身湿透,连头发都滴着水,温以以这才满意地拍拍手起身。 景形坐起来抹了把脸,笑道:“开心了?” “昂!” 景形拉着她上岸,从包里掏出毛巾给她擦头发。 温以以瞪大眼睛:“你这是——早有预谋啊!” “这叫以防万一。” 头发擦干容易,衣服湿了就很麻烦。 正当温以以试图拧干衣服时,景形又从包里掏出一条浴巾。 温以以彻底被震惊,“你包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景形笑而不语,用浴巾将她衣服的水份吸了个十之八九,又掏出了一条裙子。 “今天专门让你穿了能外穿的运动内衣,就是为了能在这直接换衣服。” 大开眼界,温医生着实大开眼界,发自内心地感慨这一套一套他都怎么想出来的! 等到温以以将戏水后的狼藉处理完毕,景形依然湿嗒嗒。 “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自然风干。”景形不以为意。 “快点擦擦,”温以以翻过浴巾为他擦头发,“别着凉了。” 景形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但还是顺从地乖乖坐下,享受着女朋友轻柔的动作。 温以以突然问:“你多久剪一次头发?” “一个月不到。” “一直没问你,后来怎么不留寸头了?” 景形抬头,“怎么了?觉得我头发太长了吗?” “没有,就是好奇。”温以以摸了摸发丝,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浴巾,“而且,你的头发还算长?也没比寸头长太多好吧!” “留寸头有点太叛逆少年了,”景形自我认知十分清晰,“27岁了,还是得稳重一点。” “我看很多搞艺术的人都留长发,你怎么不留呀?”温以以随口一问。 “感觉累赘,我不喜欢。”景形揣摩着温以以的意思,试探道:“那你喜欢吗?” 温以以装作思考状,“要是我喜欢——你就留吗?” “留。”景形毫不犹豫。 温以以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放心吧,我也不喜欢。我就喜欢你干净清爽的样子!” 景形长吁一口气。要是温以以喜欢,他留留头发也没什么问题,但还是不留最好。 “那你呢?你喜欢我长发还是短发?直发还是卷发?” “都喜欢。”景形立刻道。 “敷衍。”温以以撇嘴,一屁股坐回躺椅上。 “真心话。” “那我要是个光头呢?” “你喜欢就好。” “看,不喜欢吧?那你还说都喜欢,明显是假话!” “真的都喜欢。” 爱情就是会让人变得幼稚呀。 离开曾珏羽的民宿,景形和温以以在家待了半天,又要迎来分别的时刻。 “真的不用送我,你明天还要上班。”景形好言好语地商量。 温以以则气鼓鼓:“送完你回来也就十一点多,不耽误!” “你一个人开夜路我不放心,听话好不好?”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送你?”温以以眼里冒火,质问道。 景形叹气,不得已才说了实话:“我怕你难受。上次送你回国,你走了以后我在机场待了好久,感觉特不好受不想你尝这滋味。” “留下的人不好受,走的人就会好受吗?而且我坐在家里反而更难过,还不如送送你,也可以和你多待一小会”温以以越说越委屈。 景形向来拿她没办法,最终还是温以以开车一起去了机场。 分开时温以以一直强撑着表现的一切如常,待到景形过了安检彻底消失在视线,温以以忽然明白了景形所说的是何滋味。 她缓步踱回停车场,却是一点开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驾驶位上坐了十几分钟,时不时看看微信,再看看这趟航班的起降信息,异国恋的苦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您好!”突然有一位中年男子敲了敲驾驶位的玻璃。 温以以皱眉,将车窗降下一半,问道:“什么事?” 男子指了指自己的工作马甲解释道:“一位姓景的先生替您叫了代驾,您要去哪里?我送您。” 等到车子启动,温以以看到了航班起飞的同时,突然问道:“师傅,您是几点接的这一单?” “九点左右,十点出头接到了景先生的电话,跟我说了您具体的停车地点。”师傅笑呵呵地说。 九点左右,是在温以以开车来机场的路上。原来那个时候,景形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 路灯的灯光时不时洒在她的脸上,照亮了面带微笑的脸庞,而方才在机场的无助已是无影无踪。 第91章 地下车库被尾随 两年后。 金弓的妈妈因为家中事务需得回老家一趟。屋漏恰逢连阴雨,顾念念的班级出了点事情无法及时下班,而金弓还在手术中。恰巧休班的温以以只得承担起干妈的职责,跑去照顾刚满一岁的香香小朋友。 换尿不湿、喂奶、哄睡,一通操作下来简直要了温医生半条命。 远在意大利的景形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照常打来了视频。 “干什么呢?”景形笑着问。再看到温以以所处的空间十分陌生后,笑容突然消失,问道:“你在哪里呢?” 温以以有气无力,将镜头对准刚刚进入梦乡的小婴儿。 “金医生的孩子?你在看孩子?” “昂!”温以以靠在沙发上,“奶奶回老家了,爸妈都在加班,只能我来了” 手机传来景形沉沉的笑声,“累坏了吧?” “太累了太累了太累了,我宁愿去做三台手术,也不想花三个小时照顾孩子” “辛苦了。”景形道,“孩子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金弓指望不上,手术结束估计半夜了。念念那会说已经动身了,估计再过——半小时。” “吃饭了吗?”现在正是国内晚饭时间。 “凑活吃了两口,没胃口。”温以以顿了顿,“你呢?吃午饭了吗?” “吃过了。” “今天没课吗?” 景形道:“有,不过——快结课了。” “结课?就是博士期间再不用上课了吗?”温以以问。 “对,所有课程下周二都结束了。”提起这个景形有些开心,“所以这两天会有些忙,可能不能视频了。” “没关系,忙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就好。”温以以道,“加油呀,胜利在望!” 景形笑而不语。 “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你快去忙吧。” “好,回到家跟我说。” “放心。” 景形挂了电话,直接去找了导师,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欣喜若狂。他立刻掏出手机想告诉温以以这个消息,可想想从提交邮件申请到校方批复还需要时间,便忍住了。还是等尘埃落定后告诉她比较好。 温以以这边,等念念回来也回家了。最近她有几台手术颇有难度,时间安排也很紧,只能休息时间加加班。 转眼到了周内,温以以彻底迎来工作量爆棚的一周。 如今,她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总院,除了每周五上午在二附院坐诊外,有手术安排才会过去。 周一周二三台手术,周三两台,周四坐诊一天,周五上午坐诊半天。 到了周五下午,正当她松了一口气准备回总院时紧急送来了一位车祸伤患,性命危在旦夕。 经过整整六个小时的努力,伤员终于捡回一条姓名。 温以以交代完所有情况后,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一助顾医生道:“温医生也回家吗?一起去停车场。” 温以以摆摆手:“你们先走吧,我得歇一会。” “那好,温医生注意安全。” 回到办公室后,温以以计划休息半小时再回家,没想到一不留神睡过了头,再睁眼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温以以: 认命地起身,把桌面上的东西囫囵吞塞进包里,温以以打着哈欠往车库走去。 二附院这边病人较少,车库里停的车也不多,大半夜看还有些阴森森。 温以以不由加快脚步,同时在心里抱怨早上怎么把车停在了d区而不是a区,毕竟d区离楼梯间和电梯间都最远。 走过昏暗的拐角,温以以终于看到了自己的车。可没等她长吁一口气,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直觉不好,温以以没回头、假装没听到,换了个方向朝d区尽头的保安亭走去。 可身后的脚步声依然不依不饶,并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温以以本能之下并未拔腿就跑,而是猛地转身。只见一个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直直冲她而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肘就往一边拉扯。 男女力量差距是无法逾越的天然壁垒,温以以一边大喊保安一边挣扎,可没人回应,她也被拉到了黑暗的角落。 “你到底想干什么?”温以以挣扎中厉声质问。 男人不答话,径直朝一辆轿车走去。温以以立刻察觉到他的目标,更加剧烈地挣扎并坐在地下,试图用重力对抗。 毕竟若真被拉上了车,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男子逐渐不耐烦,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度,直接打得温以以眼冒金星、痛呼出声。见她卸力,男子继续将她往轿车的方向拖去。 温以以处于极度的恐惧中。大声呼救没有任何回应,说明诺大的地下车库很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那到底如何才能得救呢? 手机,她的手机! 温以以趁男子不备,偷偷从裤兜掏出手机。第一个想到的人当然是景形,可随即意识到没有用。于是,她在亮屏的瞬间,打开微信找到金弓,飞速打出了s并发送。可还没来得及发送定位,一只手便抢过她的手机并狠狠摔在了地下。 这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绝望袭来。因为她意识到,能救她的只有自己。可在男子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她还能怎么办! 短短半分钟,温以以已经被拉到了轿车附近,她退无可退。 于是,她默默蓄力后狠狠蹬在了男子的脚踝。毕竟是医生,对于人体骨骼最脆弱的地方还是有理论知识。果然,男子吃痛,不由蹲下身子。 温以以见状,爬起来就想往自己车的方向跑去。可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男子扑倒在地。 男子将她狠狠压住,略带邪性的声音响起:“脾气这么烈,是想直接被就地正法是不?” 于是,她明白了男子的目的。 “你乖乖配合,老子完事就放你走。” 双腿被压住,双手被男子握住抬至头顶,温以以能做的只有剧烈挣扎。可这挣扎也依然于事无补。 感受到脖颈处令人作呕的触觉和呼吸,她哭着努力躲闪。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景形,如果景形在这里,如果她在她身边 终于明白硬碰硬没有结果,温以以逐渐冷静下来。她最后闭了闭眼,压住恐惧和哽咽,转而轻轻地开口:“换个地方吧。” 男子见她突然配合依然心存疑虑,但停下了动作。 安静又昏暗的停车场,温以以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惨笑了一下:“换个地方,这不舒服。” “别耍花样。”男子狠狠道。 “我能耍什么花样?我打不过你,这里也没有别人我没有别的选择。” 第92章 半边脸的红肿,凌乱的头发,被撕扯过的衣服 看到温以以的示弱和放弃抵抗后,男子终于起身,将她也拉了起来。 “我的包,”温以以忽然道,“掉在这会被人发现的。” 男子只得将包捡起。他一手要制住猎物,另一只手要开车门,只得将包塞给温以以。 然而温以以等的就是这个瞬间。 她要赌一把大的。 男子开了车门,一手抓住她的脖子就往车上推。这一秒,温以以装作没站稳踉跄了一下,与此同时飞速掏出了包里的保温杯。 “上去!” 温以以将保温杯的手提袋攥在手里。 “抱歉”她低声说。 男子逐渐失去耐心,“赶紧!” 与此同时,温以以用最快的速度,抡起保温杯直冲男子的头骨而去。 而——沉闷的击打声代表她打中了! 她整个人都在不自觉的发抖,男子放下了抓着她的手捂着头,明显这一下打得不清。 温以以咬牙,再次狠狠抡起保温杯打了过去,具体打在了哪里她看不清也不知道,只是依照本能去攻击,不断攻击。 直到保温杯上血迹蜿蜒,温以以终于回过神来。她用这辈子跑过的最快的速度,向自己的车跑去。 十米五米 身后再次响起踉跄的脚步声。 三米一米 当她坐在驾驶室并锁上车门的瞬间,男子也跟了上来,开始用手肘砸驾驶室的玻璃。 温以以不由尖叫。 在不断的击打声下,她启动了车,尖叫着猛踩了一脚油门。 “砰!”车子撞在了立柱上。 “求求了”她尽量让自己保持理智,开始挂倒车档。 还好,前侧的撞击并未影响到车子的整体性能。 倒车,转向,换挡,油门。 当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当她看到路灯的光亮时,温以以嚎啕大哭。 脱离危险后,她的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转。 手机丢在了地下车库,她需要报警,所以直直开车去往她知道的派出所。 温以以哭了一路,哭到实在喘不过气,只得小心地将车窗开了个缝。 晚风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极了她坐在景形的摩托上、依靠在他宽阔后背的瞬间。 景形,景形 即使他并不在这里,哪怕只是想到这个名字,温以以都能生出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量,支撑着她去往目的地。 金弓和曹霄赶到派出所时,见到了裹着毛毯缩在椅子上的温以以。 “怎么样?昂?没事吧?”曹霄扶住温以以的肩膀。 二人这才看到温以以的模样。 半边脸的红肿,凌乱的头发,被撕扯过的衣服 金弓气红了眼睛。 温以以摇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没事。” “这叫没事?” 曹霄坐在她的身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位年轻警察走了过来问道:“请问是家属吗?” “是。”二人异口同声。 “受害者已经完成了笔录,请一位跟我过来。” 曹霄摁住怒气冲冲的金弓,“你陪着以以,我去。” “好。” 金弓替温以以将毯子裹紧,又为她理了理头发,冷静了一番这才坐了下来。 “对不起,没看到你的求救信息。” 温以以摇头,“和你没关系。两点多,你和念念肯定都睡了。” 金弓一时无言,许久才问:“打算告诉景形吗?” “我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情,他得知道。”金弓直接说,“我听警察说你用保温杯把人打出血了等一会走完手续,我带你去验伤。” 万一抓住那孙子了,被反咬一口更麻烦,必须留下证据。 “好。”温以以应道。 “别想了,有我们在。”金弓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我没那么脆弱。” 金弓怎么会不懂她,遇事嘴硬又逞强,“我给念念说一声,让她别担心了。” “恩。” 看了看金弓给念念打电话的背影,温以以疲惫地挪开了目光。 她好累,真的好累 第二天一天,温以以在警察和金弓曹霄的陪伴下走完手续、去医院验了伤后,终于被送回了家。 洗完澡后,她将自己深深埋在了柔软的被褥中。金弓的话依然回荡在耳边,她想告诉景形她好想他,但是隔着半个地球,景形知道了真相也是空着急 理性,感性。 温以以就这样睁着眼放空。直到中午常规通话时间,熟悉的视频铃声响起。温以以咬咬牙,终是将视频挂断。她实在没有信心听到景形的声音后还能保持冷静。 景形误以为她不方便视频,转而打了语音电话。 抬手再次准备挂断,可突然想起景形反复同她说,遇到任何事情都不许隐瞒他的模样。 伴着契而不舍的铃声,温以以终是下定决心按了接听。 “怎么不接视频?在忙吗?” 只这一句,眼泪已是夺眶而出。 “以以?” 哭腔是无论如何都遏制不住了。 她哽咽着说:“景形你能不能回来?” “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出什么事了?” 温以以却是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乖,把视频打开。”景形的心慌达到顶峰,可隔着手机他能做得太有限了。 “以以?别怕,跟我说发生什么了?”景形飞速定了当晚的航班,“我定了机票,明晚就回来了。但是你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别让我担心,好吗?” 温以以抽噎着说:“昨天晚上下了手术,我太累了就在办公室睡了一会没想到再醒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我去地下车库开车的时候遇到了遇到了一个男的” 听到这里,景形已经明白了情况。他握着手机的手愈来愈紧,因为过于用力导致整个手臂都在发抖。但他不能表现出来,这个时候他不能失控,安抚她的情绪是第一位。 “都没关系,怎样都没关系。”景形温声说,“然后呢?” “他想把我拉上车,我一直在反抗,但他力气太大了”温以以还是选择隐去了很多细节,“最后,最后我用保温杯砸了他的头我砸了很多很多下,砸到杯子上全是血,才跑上了车” “以以,你很棒,你真的很勇敢。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后续我会来处理,所以你不要再想也不要回忆了,好好休息好好睡一觉,好吗?” “恩” “乖,睡一觉,睡一觉我就回来了。无论如何,有我在呢,对不对?” 温以以擦了擦眼泪,认真道:“恩!” 无论如何,景形都会在,他始终会在。 第93章 不怕,是我,我在呢! 景形挂断电话后,立刻联系了金弓。 从金弓那里,景形知道了更多细节,比如男子施暴的细节,比如温以以仓皇之下开车撞了立柱,比如她肿起的面颊 他听着听着,实在压抑不住怒气和恨意,一拳打在了门板上。 金弓听到声音不对,叹气道:“温以以运气已经很好了,没发生最坏的情况” “现在抓到人了吗?”景形声音紧绷。 “还没有,有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放心吧。” 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温以以肯定是睡不好的。一个人待在家里,即使她不害怕,景形也实在放心不下。“我明晚到,在这期间是否可以让念姐去以以那陪陪她?” 金弓一口应下:“放心,念念这就准备出发了。你路上也注意安全,别太着急。” “谢谢。” 景形的脑子很乱。 如果他在,晚上一定不会让温以以一个人走夜路回家,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他在,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就能陪在身旁。愧疚,怒气,爱意和恨意交缠。 虽然脑子乱,但手上的动作却有条不紊。 他联系了快递将绘画用品、画板和一些画作寄出,又将生活用品和大部分衣服打包装箱,最后关窗断水断电出发去机场, 而在这一天多的路程中,景形想了太多太多。 有念念陪着,温以以觉得好受了许多。 睡了一觉,又吃了点牛奶燕麦,人精神了不少。 念念收了碗盘道:“还困吗?困的话再睡一会。” 温以以摇头:“你不在,香香那边可以吗?” “没事,我婆婆今早就回来了。” “不然你还是回去吧,我真的没事。而且——景形晚上也就到了。” 念念瞪她:“怎么总赶我走?我不走。” 这样的嗔怪,让温以以想起了高中时代。“咱俩认识多少年了?十七年左右?” “差不多。” “时间过得好快。” “是啊。” 二人一时陷入回忆。 温以以突然道:“昨天在地下车库,某一瞬间我觉得我的生命要走到尽头了。” 念念抱住她,安慰道:“别瞎说。” “我现在感觉这一切都不真实平时只会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情节,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呢?”温以以笑容很淡,“电视剧来源于生活,确实不假。” “以以”念念不由道。 “可能因为我用保温杯把人砸得头破血流,所以现在反而没什么恨意和恐惧了。”温以以明白念念想问什么,“就是觉得累,特别累,然后什么都不想做。” “那就什么都不做,我们好好休息。”念念为她拿来了毯子,“我当妈了以后每天也感觉很累,那今天咱们就当作回到了高中暑假,不用学习工作,也不用操心杂七杂八的事情。” “好啊。”温以以拉着她一起躺下。 像少女时代一样,两人躺在一起嘀嘀咕咕,从过去聊到现在有着说不完的话,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晚上吃完饭后,念念去收拾而温以以躺在沙发上发呆,这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十点多,密码锁传来滴滴的声音。 “温——” 念念急忙跑到门口,冲景形比了个嘘的手势。 景形压低声音:“她怎么样?” “睡着了,喏。”念念指了指沙发道。 温以以睡得很熟,完全没察觉到玄关处的动静。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景形喉头一紧,胸腔中是满满的酸楚。 终于挪开眼,他对念念道:“谢谢,谢谢金医生在楼下,你快回去吧,以以这有我。” 念念知道景形的愧疚,也看得出温以以的强撑,而有些情绪只有爱人可以化解。 她没再推辞,将提包收好道:“那我走了。她晚上没吃太多,我留了粥和生煎包在冰箱,饿了记得吃。” “好。” 景形轻手轻脚放下包,在沙发旁的地板坐下。他轻柔地将温以以散乱的碎发别在耳后,可颤抖的手暴露出他真实的情绪。 看着心爱的女孩仍旧红肿的面颊,钝痛在四肢百骸蔓延。 将客厅的灯光调暗后,景形就这样席地而坐,时不时拿起手机查看邮箱,但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着看着朝思暮想的脸庞。 温以以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 在梦里,她先是在做一个怎么都完成不了的手术。前一秒明明完成了缝合,下一秒又会被拉回开刀之时。她站了好久好久,颈椎和肩膀都疼得猛烈。 正当她濒临崩溃之时,她于梦中之梦惊醒。 温以以四下张望,原来自己做完手术后在办公室睡着了。她拿起手机,已是两点二十七分。一阵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要开车回家。”温以以的目标坚定。 她鼓起勇气走到地下车库,却找不到自己的车。 “我的车到底在哪里?”温以以逐渐惊慌,开始在车库漫无目地奔跑,“只有找到车才安全。” 可是温以以怎么都找不到。她记得自己明明将车停在了d区,可来到d区发现一辆车都没有。 她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腿使不上力气,对自己肢体的控制力也在逐渐下降。 “我怎么了?”温以以跪倒在地,“我为什么站不起来?我要跑我还得跑!” 温以以开始倔强的努力,努力撑起身体。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当她濒临放弃时,余光突然看到了自己的车。原来车子一直停在那里。 像看到了光和希望,温以以终于有了力气,踉跄着跑了过去。 然而还有两米距离时,她猛地停下脚步。 ——车里坐了一个男人,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男人自如地下车,信步向她走来。 “你你是谁?你你想干什么?”温以以不断后退,可还是被男人一把抓住。 她挣扎,拼命挣扎,可所有的努力都于事无补。 温以以被一把塞进了自己的车,她仰躺在后座上还没来得及坐起来,男人就倾身覆了上来。 气息和触觉蔓延,让她本能地想要干呕。 “以以?以以?” 是谁在喊她,能不能来救救她! 上衣在不断撕扯下终于破裂,露出女人似雪的肌肤。眼看男人要埋头下来,温以以终于抑制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终于让一切暂停,唤醒了深陷梦魇的自己。 温以以猛地睁眼,与此同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在黑暗中,她剧烈地喘息,下一秒却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抱进怀里。这一双手臂在这一瞬间与梦中的匪徒重叠,让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温以以惊呼一声,使劲推拒,想摆脱这双手臂的桎梏。 就在此时,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地响起:“以以不怕。是我,我在呢!” 第94章 任由阳光驱散所有阴霾 景形将人揉进怀里,左手一下下地抚着温以以的后背,不断低语:“我回来了,不害怕了” 在黑暗中,景形的眼神并不如手上的动作和声音一样温柔,而是充满阴翳。 从温以以呼吸急促不断呓语时,景形就发现了她在做噩梦。害怕直接将人抱起来吓到她,只能轻声呼喊她的名字。 而在她惊醒后,景形最开始抱她时她的抗拒和惊恐,也证实了关于噩梦的猜测。 温以以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女孩子,景形比谁都清楚。所以当这样的女孩哭着在电话里问他能不能回来,当这样的女孩因为一个梦露出极为明显的惊惧,景形对于伤害她的匪徒生出一股直冲天灵盖的报复欲。 “没事了,你很安全我以后一直陪着你”景形低低地说,生怕声音大一点会吓到怀里惊魂未定的女孩。 “景形?”温以以的嗓音还在发颤。 “恩。”景形直起身,替她梳理散乱的发丝,“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温以以摇头。 景形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道:“两点多了,要不要去床上睡?我抱你过去。” 两点。 景形见她不说话,准备去厨房给她倒杯水。然而,才刚起身,温以以就立刻抓住他的手腕。 景形停住了脚步,只见温以以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迷惘和无助,“别走” “我不走,别怕。”景形不知道自己这一秒是何感受,只觉得全宇宙的重心都浓缩在了温以以的眼中,眼前之人就是他的全部。 温以以看着朝思暮想的男孩轻轻蹲在自己的面前仰视自己,眼中闪烁着浓浓的保护欲和爱意。 景形握着她的手低头轻吻,垂着头道:“博士课程都结束了,我申请了剩下一年异地完成学业。导师校方那边都没问题,下学期期中期末去弗洛伦萨一趟就好,所以我不走了。” 温以以直愣愣地看着他,一时无法消化话中的信息。 “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手术晚了我来接你,一个人在家害怕有我陪着你”景形低低地笑了,“还请温医生不要嫌弃。” 景形原意是想逗她开心,没想到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了自己的手背。 “怎么了?”景形急忙起身,坐在她身边为她擦眼泪。 温以以摇头,哽咽着说:“没事,就是太想你了” 真的太想太想了。 景形微微一笑:“以后,除非学校有事情非得我去,其他时间我都在。” “真的不会耽误吗?”温以以担忧道,“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才选择申请的?” “其实,我上周同你说结课时就想跟你说我的计划了。只是当时没找过导师和校方,担心让你空欢喜,想着尘埃落定了再给你讲。博士最后一年不在校非常正常,好多艺术生都跑到欧洲各地采风,我算是回国采风,有什么区别呢?” “不耽误就好。”温以以这才开心起来,“所以我们终于不用异国恋了?” “恩,基本不用了。”景形见她情绪好转,也跟着笑,“但是我房子还没来得及退,论文也还未完成,不能算彻底结束异国恋。对不起还得让你等我一段时间。” “这样已经很好了!”温以以很是知足。 “明天请假了吗?” “请了。” 景形点点头,问道:“喝水吗?要不要去睡觉?” “不想睡觉。” “那想做什么呢?”景形耐心地引导。 温以以想了想,突然说:“我想去看骊山看日出。” 景形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将客厅灯光调亮,又把电视打开,“你先看一会电视,我去收拾。” “好。” 开车到骊山需要两个多小时,景形自然不会让温以以坐在驾驶座。 凌晨三点多,夜色依然浓郁,空无一人的街道和那天晚上的场景何其类似。温以以看着不断倒退的街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一天都没睡觉了?” 景形没有正面回答:“我不困。” 温以以突然低落,“对不起没考虑到你刚飞了长途。不然我来开吧?” “带我女朋友去约会,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许跟我说对不起。”景形坚持,“更何况我真的不困。” 不困是真的,快24小时没合眼也是真的。 坐在飞机上,景形心乱如麻。一方面担心温以以的状态,另一方面祈祷不法分子尽快落网。 抵达日出观景台时,已是凌晨五点左右,天空泛着鱼肚白。 景形绕到副驾驶,用厚外套将人裹住拥下车。待温以以站定,他又跑去后备箱掏出一块坐垫。 选了个视野绝佳的地方,又将一切布置好,景形这才拉着温以以坐下。 “冷吗?” 裹得严严实实被抱在怀里的温以以:“不冷。你冷吗?穿得这么单薄” “不冷。”景形握了握温以以的手,“我的手热不热?” 温以以发自内心道:“热。” 男孩子真是神奇,总是像个大火炉。 远处山峦起伏,与天空中舒展的云层辉映。 温以以:“东边有好多云,不知道今天能看到日出吗?” 景形坚定地说:“能。” 温以以仰头看他:“你怎么这么笃定?” “因为我们来了,那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温以以被他的理所当然逗得噗嗤一笑。 云层缝隙中透出淡紫色的光,很快又变成粉色,接着转为淡金色。 “起风了!”温以以有些兴奋。 有风,就很可能将云层吹散,当然值得期待! 景形看着她像孩子般单纯明亮的侧颜,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风确实不小,他将温以以的外套裹紧,又把帽子给她带上,这才再次将人搂进怀里。 当第一缕日光跨越云层,洒落在依偎着的男女身上之时,温以以忽然说:“真好。” 风声阵阵,景形一时没听清。他侧耳,“恩?” “这样真好!” 景形没说话,转而亲了亲她的发心。 “我觉得,这件事情好像过去了。”温以以看着升起的火球,感受着蓬勃的生命力和温暖,任由阳光驱散所有阴霾。 景形微微沉吟道:“无论过去与否,都没关系。怎么样都没关系毕竟今天又是值得期待的一天。” “恩,今天也会是美好的一天!” 第95章 让我大脑空空的办法你不知道吗?景形哥哥? 欲行不轨、试图对温以以施暴的男子落网了。 接到消息时,景形正在厨房给温以以做拌粉。在听到金弓的话后,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 “什么时候抓住的?” 金弓道:“今早,这孙子被温以以打出了脑震荡,在医院被抓住的。” 景形绷着嗓子问:“哪家医院?”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我们二附院这孙子还知道灯下黑,跑来说自己骑车被撞了。骨科医生来看后确认了击打伤,看患者遮遮掩掩,这才报了警。”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金弓同步了下警察告知的事项后道:“前期我和曹霄处理就好,你好好陪她。但后面开庭,你得带她来。” “好,有任何进展,麻烦您直接跟我讲。”景形微微停顿,然后真诚地道谢,“谢谢您,也替我谢谢曹医生。” 景形放下手机,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继续投入拌粉的制作。 中午吃饭时,温以以一直在看古早宫斗剧。自己看得津津有味不说,还摁头让景形也看。 景形: 钢铁直男,脸盲到人都认不全,看着后宫穿得花花绿绿的妃子们连人都无法分辨,遑论看出点名堂。 但是只要温以以看着开心,景形那当然看什么都行。 于是,在一声声“皇上万福金安”和“姐姐说笑了”中,二人干掉了两大碗又香又辣的拌粉。 “我去洗碗吧!”温以以主动起身。 景形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我洗就好,你先坐。” “没事,我这几天天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再不动动要长胖了。” “第一,你本来就太瘦了,长点肉健康。第二——”景形将还在播放的电视剧暂停,“有件事要同你讲。” 闻言,温以以坐会椅子上,眨巴着眼睛问道:“什么事?” 景形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她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情,但作为当事人,她早晚要知道。 看出景形的停顿和犹豫,温以以猜出了什么,脸色淡了下来,“落网了?” “对。” 她旋即一笑,轻声说:“别担心了,我没那么脆弱。有什么就说什么。” 景形仔细看向她的双眸,确认里面并无阴霾之后,才缓缓地说:“这小子犯法之后,跑到你们二附院去住院了,并且一口咬定是骑车被撞到了头。骨科医生确认击打伤,又看出了他的遮掩,这才报了警。” 温以以拧了拧眉头:“犯罪分子年龄多大?” “23岁。” 温以以嗤笑,满脸写着无语:“23岁23岁,行。” 景形不愿她过多回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其他你都不用管,需要出庭的时候我陪你去。” “好。”温以以点头,忽而看着景形笑了起来。 景形看不懂她笑容中的含义,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笑什么?” “笑你呀!” “笑我什么?” 温以以眼珠一转,摸了摸景形略微扎手的短发,笑着说:“看你眼里阴沉沉的,好几天了。这下放心了?” 景形被戳中心事,不自然地摸了摸下巴。 “你现在真是爹系男友。”温以以撑着下巴看他,“反而我变成大脑空空的小女生了哎!” 景形微叹:“要是真能让你大脑空空就好了,可很多事情还是你在操心。” 温以以不接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景形以为她对自己的话存在异议,解释道:“真的,我就希望你能真的放松,什么也不想。放心把所有事情都交给我,你可以——” “笨!”温以以打断他的絮叨,在他疑惑不解还有点委屈巴巴的眼神中,凑在他耳边悄悄说,“让我大脑空空的办法你不知道吗?景形哥哥?” 景形的耳朵刷得红了。 温以以直起身,继续撑着下巴欣赏景形的反应,就差把调皮写在脸上。 看着她妖精一样的笑容,景形不自觉地吞咽,但最终还是稳住了。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用隐晦却热烈的眼神盯着“罪魁祸首”。 温以以见他定力这么好,欲擒故纵道:“听不懂就算了。去洗碗吧景形哥哥,我去午睡了。” 可连叫两声哥哥景形都没反应,她自然直接放弃。 温以以施施然起身,打了个哈欠像卧室走去。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身后的景形哥哥一把拉进怀里。 “干什么?”温以以抱怨,“快去洗碗,我要休息了!” 景形将挣扎着起身的某人禁锢住,冲她耳语道:“你叫我什么?” “叫你什么重要吗?”某人瞪着无辜的大眼睛问。 景形:论女朋友演技一流是什么体验。 景形搂着她的手下移,在腰间轻轻一揉,坚持问道:“你叫我什么?” 两人自是无比熟悉,对对方敏感之处了如指掌。温以以霎时浑身一软,面颊也泛出几抹红。 当然,温以以比谁都会嘴硬:“你干什么?青天白日耍流氓?” “我这就叫耍流氓?”景形笑问。 温以以狠狠点头。 景形不置可否,拖着腰将人换了个跨坐的姿势。男孩大手一滑,扶着温以以的腿缠在自己的腰间,这才继续问:“那现在叫什么呢?” 温以以咬咬唇,娇里娇气地说:“景形哥哥” 下一秒,景形的吻就落了下来。 从面颊、侧颈到锁骨,呼吸和触觉都格外粗重明显。这一秒,温以以想到了那晚昏暗中的挣扎和令人作呕的侵犯,但很快,这一点残留的记忆也在景形带来的颤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景形哥哥”温以以喘着气,在景形的耳边一声一声喊着。 在这样的氛围下听着心爱的女孩的娇嗔,景形持续气血上涌。 这次赶着回国后,温以以的状态并不好,景形每天绞尽脑汁想的都是她吃什么如何逗她开心。况且犯人一直没落网,他对此也颇为忧虑。所以,这对久别重逢的情侣并未有任何亲密行为。 分开一个多月积攒的想念、浓烈的爱意再加上温以以似有若无的挑逗,景形越来越失控。 在最后的最后,景形哑声在温以以耳边叫了声姐姐,这声姐姐唤回了温以以飘忽的神智。 结束后她将脸埋在景形怀里犯懒,过了一阵突然笑出了声。 景形亲了亲她的耳廓道:“怎么了?” 温以以笑了好一会,仰头说:“大脑空空啊,哥哥真棒!” 景形大脑里的那根弦彻底断掉,顾不上温以以累不累是否还能继续,便翻身覆上。 当然,立即绕上他后颈的柔软手臂说明了一切。 有情人在一起,当然会忘却所有烦恼啊! 第96章 景形单手撑起跃过栏杆,一拳就冲面门而去 转眼到了开庭的日子。 一大早,景形开车带着温以以来到法院,和早已等候的金弓、顾念念和曹霄汇合。 “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温以以看向齐齐整整站在车边的三人,笑着问道。 “为你加油打气!”金弓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念念笑着挽住温以以:“别有压力,这件事马上就结束了。” “恩,我知道。放心吧!” 景形看着被朋友们簇拥着、心情还不错的温以以,终是放下心来。可想到待会就要见那个混蛋,他的眼神又阴沉了下来。 进门之前,温以以回头找景形。她拉着他的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景形用力回握。 “没事,走吧。” 温以以其实想让景形留在法庭外等她。可她了解景形,他绝无可能答应。 当嫌疑人带着手铐被警察带上法庭时,温以以忽然回头看景形。此时此刻的景形紧紧盯着那个23岁的男孩,眼里直发狠。直到嫌疑人坐定,景形这才收回目光,转而略带担忧地看向温以以。 这一转眼,便对上了她平静又关切的双眸。见景形看过来,温以以安抚地笑了笑。 景形看懂了她的笑容。她在安慰他,在告诉他自己没关系。于是,景形冲她点了点头。 正式开庭,轮到受害人陈述时,法庭中回荡着温以以冷静又有条理的发言。 “我去地下车库准备开车回家,但是半夜的停车场车很少且没有其他行人。我走着走着,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只能加快脚步往值班亭走去。身后的人见我加速也开始加速跟上,我意识到不可能甩掉他,所以迅速回头,就看到了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的男人。” “他抓住我的胳膊,试图把我朝一个特定的方向拉去。我大声呼救,但车库没有第三人。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他的目的是将我拉上一辆灰色的轿车,所以我立刻坐在地下试图用重力对抗。他发现我的动作后,扇了我一巴掌。” “当时我眼冒金星实在无力对抗,在被拖拽时也曾拿手机求救,但都失败了。直到被他拉至那辆车的跟前我知道被拉上车就真的很难获救,所以就着躺在地下姿势蓄力踢了他的脚踝,趁他松开手的时候起身逃跑。” “但很遗憾,我依然没逃脱他的控制。他将我扑倒在地,说’脾气这么烈,是不是想直接被就地正法’。随着我的挣扎,他又说‘乖乖配合,完事会放我走’。” “我明白了他意图强奸,因为恐惧挣扎地更厉害但是我的力量同他比过于渺小,所以最后冷静下来同他示弱,表达了我愿意配合,但这里不舒服想换个地方。他同意了。” 金弓将手捏的咔咔作响。念念伸手将他攥紧的拳头把拉开,将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金弓想跟念念说没事,但他说不出来,只是轻轻地回握爱人那略带冰凉又柔软的手。 “在被拖拽的过程中,我的包掉落了。我说包掉在这里第二天会引发怀疑,让他将包也带上。由于他一手要控制我,另一只手要开车门,所以没有疑心直接将包给了我。” “在他推我上车时,我假装踉跄,掏出了包里的保温杯。这个时候能救我的只有自己,我必须保证一击击倒。所以我拿着保温杯的手提袋,趁他不备,反手冲着他的头抡了过去很幸运,我打中了但当时过于昏暗,我无法判断他的状态,担心他还能继续施暴,所以继续用保温杯抡他” “当时的一切行为全凭本能,所以我不知道究竟打到了哪里,不知道他伤得多重直到我看到变形的保温杯和保温杯上的血迹当时,他跪在地下无法起身,我知道这一秒有多难得,所以立刻向我的车跑去。” “我听到身后的响动,他开始起身追过来当我坐进驾驶座并锁上车门的同时,他也扑了过来,开始砸驾驶位的玻璃。我在慌乱中发动车并踩了油门,导致车子失控撞在了立柱上撞击后我——清醒了一些,立刻重新启动逃离了现场。” “以上就是此事的具体情况。” 温以以在阐述过程中始终平静地看向对面的嫌疑人。23岁的男孩,面容也颇为清秀,但做出的事情为人不齿。 在温以以的注视下,当晚趾高气扬动手时都毫不犹豫的嫌疑人低下了头。 在温以以侧后方,景形双目通红,双手死死握住自己的膝盖。之前,温以以并未同他说具体的细节。但在法庭上,她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景形自虐一般地记住了温以以的每一句话、话里的每一个字,恨得想直接冲上去揍那孙子。他又想到温以以开庭前的眼神——所以在门口的欲言又止,是否是不想让他亲耳听到这些? 当晚的监控录像作为证据也被当庭播放。 温以以依然盯着嫌疑人,全程没有抬头看过屏幕。 监控清晰,虽然没拍到男子的正脸,但拍到了车牌号。结合供词、身型和车主信息,嫌疑人无从辩驳。 最终,法官选宣判有期徒刑1年零2个月时,温以以终于移开了视线。 “我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冲动——” 嫌疑人终于意识到犯错的代价,开始冲着法官和温以以说些可笑的忏悔之词。而警察置若罔闻,将嫌疑人从座位上拉起来向外走去。 就在此时,景形单手撑起跃过前一排栏杆,在大家都未反应过来时揪住罪犯的领子,一拳就冲面门而去。 金弓和曹霄急忙上前拉他,警察也出言警告,可景形双目通红、依然试图挣脱众人扑向那瑟瑟发抖的孙子。 “欺软怕硬是吧?对着女生动手,到我这抖得跟筛子似的,算什么男人?”景形怒吼。 温以以怕的就是景形压不住火。她急忙来到景形面前,“景形!” 听到她的声音,景形终于冷静下来,可眼睛还是死死盯着警察身后的人。 “看我!”温以以双手捂住他的脸,“这样的人,不值得!我没事,昂?” 金弓和曹霄察觉到景形逐渐卸力,终于松了一口气。 直到警察押走犯人,温以以笑着调侃他:“他脑震荡估计还没好,今天又挨揍,有他好受的。不生气了好不好?” 景形绷着的下巴始终未放松,“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冲动。但我真的忍不住——” “是你说的,不许道歉。”温以以轻轻靠在他怀里,“开庭前我就猜到以你的脾气可能会动手,但扰乱法庭秩序是很严重的问题!没想到你真这么虎!” “看了那段监控我真的——我真的——” “我懂,我都懂。”温以以抬头看他,“但这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在她的一声声安抚中,景形终于松开了握紧的拳头,低低说了声:“好。” 第97章 从机场直奔民政局 综合当时的情况,加上混乱很快平息,最终景形只是被罚款1000元。 温以以牵着他的手去警察局交钱时,景形蔫巴巴地跟在后面,像一只垂着尾巴的大金毛,让温以以感觉又好气又好笑。 经此一事,二附院在地下车库增加了24小时轮岗的保安亭,并且增加了夜间巡逻的安排,力保医生和患者的安全。 温以以经过了半个月的休整,也恢复了日常工作。 至于景形,每天都背着画板或电脑跟着温以以去上班下班。到了节假日或者不用加班的周末,便带上心爱的女朋友一起外出采风。 半年多的时间,他们一起去了敦煌莫高窟、安徽宏村、杭州西湖,看过沙漠、雪山和小桥流水。虽然每次写生的时间颇长,温以以有时候抱着本书、有时候什么都不做,但只要坐在景形旁边便不觉得无趣。 爱情顺心,景形的学业也格外顺利。7月底,景形踏上了回意大利的旅程,回去处理最后的毕业事宜。由于这一去至少一个多月,一直要到毕业典礼结束才能彻底回国,所以从启程前一周温以以就开始了分离焦虑。 “答辩完到底多久才能办毕业典礼啊!”温以以盯着客厅角落的超大行李箱抱怨。 “很快,不会太久的。”景形边将当季的衣服装箱边安慰道,“我这次回去得把房子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寄回来然后退租,画室还放着我的一些画,都得处理。我赶毕业典礼全部收拾好,一结束就回来!” 温以以长长地叹了口气。 景形顿了顿道:“不然我答辩完先回来,等毕业典礼再过去。” “不要不要,”温以以连忙拒绝,“来回奔波多累啊?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然而景形走后温以以天天失眠。 温以以自己也很纳闷,之前异地恋的两年虽然也难、每次分开也很舍不得,但不至于离开他连觉都睡不着哇! 都怪时间这东西。这大半年,景形日日夜夜黏着她,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一下恢复“单身”生活,可不是处处都难以适应。 一周多后,景形终于发现了温以以失眠的问题。 电话里,景形默默叹气:“不瞒你说,我每天也睡不着” “骗人!”温以以不信,“你这种一沾枕头就着的人,怎么可能呢?” “我的话在女朋友这一点可信度都没了吗?”景形表演了个直男撒娇。 “昂,没有!” 景形:“” 当然,解决方法肯定是有的。除了实在不得已的情况,景形每天掐着点打睡前电话提供哄睡服务。至于他自己的失眠问题没什么办法,只能睁眼到天明吧! 异地的日子固然难熬,但一想到即将跑到终点,咬咬牙时间倒是过得不慢。 景形正式回国的那天,温以以一大早就奔赴机场。 前天买机票的时候,温以以给景形再三强调一定要周内早上到的航班。景形当然想不通原因,问她半天她只说保密。不过女朋友的话比天大,景形当然会乖乖听话。 九点多,飞机降落。 景形拖着行李从到达口出来时,稳稳地接住飞扑而来温以以。 景形笑道:“一如既往。” 这一幕和过去两年的每一幕重叠。每一次他回国,她都像个18岁的小女孩,欣喜地蹦到喜欢的男孩的怀里。 窝在他肩膀上的温以以也哧哧地笑。 “走吧,回家。”景形一手拖行李,一手牵住她。 温以以突然道:“回家前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不告诉你!” “到底什么地方?我两天没洗澡了,不然等我洗个澡再去?” “不行!你就说去不去!” “去。” 景形着实累得紧。异地他想温以以想得不行,温以以也是。所以毕业典礼前几天,他都在熬夜收拾打包、处理杂七杂八的事情。毕业典礼结束当天,他就启程回国。飞机上睡不好,转机的时候怕误机也没敢睡。 这会坐在车上,旁边便是朝思暮想的人儿,景形终于放松下来,很快就陷入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 “景形!” 景形眼珠动了动。 温以以摇了摇他:“景形,快起来好不好?咱们等会回家睡!” 景形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他嗓音微哑,问道:“到了吗?到哪了?” 温以以指指路边那明显的牌子,“你自己看!” 景形随意地向外望去,当看清牌子上的字时,猛地睁大眼睛直起了身子。 白底黑字,写着分明的几个大字:b市x区民政局。 景形回头,看到了温以以的点点笑意。 “你——” “别墨迹了,”温以以拉过他的手,直接地问道,“就说你愿意不愿意吧。” 刚睡醒的大脑一团浆糊,景形毫无逻辑地蹦出一个个问题。 “我我户口本还在家里。” “户口本在这,”温以以摇了摇手里的文件袋,“去你家拿了。” “我还没洗澡,头发太脏了照片拍出来不好看” “没事,我不嫌弃。而且我包里带了蓬蓬粉,给你扑一扑,保准英俊潇洒。” 惊喜和好笑掺杂,景形一时语塞。 温以以其实也有点紧张,只是更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在车厢蔓延。 温以以率先移开视线,准备发动车离开:“那算了,咱们回家吧。” 景形急忙拦住道:“对不起” 温以以停下了动作,但还是不看他。 这三年,周边结婚的朋友不少。赵文骞结婚了、曾珏羽结婚了、曾妙订婚了,金弓和顾念念孩子都有了,景形还是丝毫不提此事。温以以猜测景形在担心自己的态度,加上这次分开的一个月的煎熬,让她终于决定和爱的男孩携手步入新的人生阶段。 可猜测是猜测,女孩子这么主动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景形又丝毫没表现出来惊喜还在不断找借口,这让温以以面子有些挂不住。而且,万一景形没有结婚的计划,那她这样岂不是逼婚? 看着她咬着唇不说话的样子,景形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对不起,我刚睡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说混账话了你别生气,好吗?” 温以以道:“是我冲动了,要是你不想咱们就——” “我怎么会不想!”景形扶着肩膀将人转向自己,“你看着我!我你还不清楚吗?我怎么可能不想?” 温以以看着他眼里的真诚和焦急不假,松了一口气,嘴上忍不住抱怨:“那你一直拒绝” 景形哭笑不得,慢慢解释道:“在我的设想里,回国以后需要好好筹谋一下,有点仪式感,再向你表达我的意愿。如果你不想结婚那也没关系,要是愿意就去和你妈妈讲这件事,然后再来领证。” 温以以瞪大眼睛,没想到他规划了这么多。 “我连求婚的时候怎么说都快想好了,结果还没睡醒就看到民政局三个字,给我吓得不行,脑子都是乱的” “我就是觉得这样委屈了你。怎么能让你主动提出领证呢?这完全是我的失职,所以我态度有些不好,对不起” 温以以不在乎仪式感,也不在乎谁求婚。她看着景形的眼睛问:“那我们领证还是回家?” 景形笑着吻了吻她,拿过一旁的档案袋又从口袋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率先下车。他绕过车头、为温以以打开车门又向她伸出手,“你说呢?” 第98章 景形举着一踏a4纸站在画板前面指点江山 对于温以以和景形领证这个消息,亲朋好友们都见怪不怪。 金弓:“哦。” 曹霄:“好,婚礼时间定了没?” 念念:“挺好挺好。” 曾珏羽:“啧,真慢。” 苏慧芸:“知道了。” 看着大家的回复,新婚小夫妻面面相觑,又觉得一些好笑。 旁人是毫不意外,但当事人的感觉还是非常新奇的,毕竟是正式成为法定夫妻。 领证当天,针对未来的规划温以以和景形进行了详细的探讨。 比如两人人手一套房,到底住在哪里是个问题。温以以其实更偏向自己的房子,一方面是地理位置上班更方便,另一方面空间大、装修新,住起来更舒适。但她不知道如何提这个事情,毕竟住女方的房子多少会被人嘲笑吃软饭。 正当她头秃时,景形却主动提出此事。 “我想过了,还是住在这里更方便。我工作时间地点都很弹性,但是你不行,所以还是得以你这边为主。”景形边思考边讲,语速不快不慢,“再加上这里的装修都是你一手挑选,肯定更符合你的喜好,住在这里你也会更开心一些。至于我手里的房子,我抽空收拾一下然后租出去就好。” 在一起三年多,温以以还是会为他的贴心而感动。她抿了抿唇,问道:“可是你住我这里,我怕有人说闲话” 景形没忍住,敲了敲她的鼻梁,“这些事情你无需操心。说闲话怎么了?日子是我们一起过,关其他人何事?” “是不重要,但听到心情也会不好。”心情不好就是天大的事情。 “如果我住你的吃你的喝你的不工作不上进,那确实是吃软饭。所以,我才更应该好好发展我的事业才对。”景形见她眉头不展,剖析道,“若是为了我这点面子非让你跟我住在我家,那才是脑子有病。” 温以以这才放下心来,纠正道:“是我们的家。这里是我们的家,当然你妈妈留下的房子也是我们的家。”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景形捏捏她的腮帮子:“我妈妈?” “昂,你妈妈。你还没带我见她,所以还没到改口的时候。”温以以扬眉。 景形越看她越喜欢,低头是亲了又亲,“周末就带你去。” 在温以以去墓地拜见了婆婆、景形去苏慧芸家见了丈母娘后,婚礼正式定在了国庆节,这件事正式步入正轨。 婚期愈近,温以以的同事们时不时开始好奇画家的婚礼要怎么办。可景形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只在上下班露个面。问不到景形,那就问另外一位当事人。 “温医生,你们婚礼定在哪里了?” 温以以摇头:“不知道哇!” “温医生,景大画家到底想怎么办婚礼啊?我还没参加过艺术家的婚礼!” 温以以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没参加过。” “温医生,婚纱和敬酒服选好了吗?” 温以以想了想说:“不知道,可能算是快好了?” 众人:到底是不是你结婚? 这事情还真不怪温以以。在开始筹备婚礼时,景形就大包大揽一手包办,不许温以以操心。 最开始她还会问问进展,但景形总是糊弄过去不好好回答,再追问就被某人拉着做点令人“大脑空空”的成年人的事情。 次数多了,温以以便也彻底放手了。毕竟景形是专业人士,又这么靠谱,她也乐得清闲。 就这样,新娘子清闲到了婚礼前夜,还没搞明白第二天的流程。一句话概括,对于婚礼她做的唯一的贡献就是邀请伴娘。 顾念念对此的评价是:“温以以,你遇到景形真是撞大运的程度。” 温以以当然非常认可,真诚地说:“我也觉得!” 曾妙坐在一旁,撇嘴抱怨:“我男朋友为什么半点不像景哥?” “当时我说,你景哥骗我你俩是情侣,你就差直接呕出来了!现在怎么真香啦?”温以以开玩笑道。 曾妙发自内心地叹气道:“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景哥我配吗?我不配啊!” 念念和温以以被她的自嘲逗得前仰后合。 女孩子这边其乐融融,而男孩子这边简直是战前动员大会。 景形举着一踏a4纸站在画板前面指点江山,曾珏羽、赵文骞和郭云杰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好了,流程过完了。”景形飞速翻页,“接下来过一下音箱和投影的事项,歌单我下载好了,u盘现在是——在郭子那里。如果u盘出现问题,那就——” 郭子接话:“你的音乐app有一个叫h的歌单,按顺序播放。” 景形点点头,继续道:“投影的几段视频和照片——” 赵文骞叹气:“什么时候播放有详细的安排表,景啊你已经翻来覆去重复第三遍了。咱歇歇,成吗?” 曾珏羽嘲笑景形:“可别说他了,看他那怂样!这就是典型的紧张!” 景形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紧绷了,拖过凳子坐下道:“你结婚前不紧张?” 曾珏羽发自内心道:“紧张,但是你紧张过头了。” 景形:他能怎么办,他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啊。 赵文骞奇怪地问道:“照片我看全是生活照,你俩没拍婚纱照?” “恩,准备婚礼结束后去旅拍。” 曾珏羽问:“温医生不是被你气得婚嫁都休了吗?还有假?” 新郎官脸瞬间垮掉,“明天,你一定给我好好说话。婚礼上再拆台我真就揍你了!” “行行,放心好了!你失恋醉酒模样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看你这好不容易娶到我们温医生,哥们肯定的大力助攻啊!” 景形就是很想把这三个人赶出去。 婚礼前夜总是这样兵荒马乱,终于能歇下的景形却毫无睡意。他枕着手臂盯着天花板,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 第99章 走,我们去结婚! 温以以身着淡蓝色婚纱,缓缓走到礼堂门口。隔着门,她隐约能听到大厅内曾珏羽主持的声音。 筹备婚礼时,二人达成的共识就是婚礼一定要极简,接亲和长辈将新娘交到新郎手里等环节完全没必要。所以直到现在,新娘和新郎还未曾见过面。 从现场的布置到婚礼的流程,一切的一切都是景形全权负责,所以一上午新郎一直忙活,伴娘伴郎也一早被叫走。只有新娘作为甩手掌柜对即将面对的场景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自己婚礼的现场是何模样。 温以以握着花束,忽地有些紧张。 “嫂子!景马上过来!”赵文骞忽然从侧边的门探出脑袋提醒道,“再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 温以以点点头,随即做了几次深呼吸。 没过一会,身着黑西装的景形就从侧门走了进来,在看到身着婚纱的温以以时眼睛都直了。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在这一步一步中隐约红了眼。 温以以不说话,只是冲他笑。 景形握住她的手,半晌才说:“如果不是婚礼马上开始,我真的要哭出来了。” “出息,”温以以嗔怪,“好看吗?” 景形重重地点头道:“好看!知道设计师是谁吗?” 温以以看到婚纱时就猜到了这是景形的设计。婚纱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款式,尺寸更是刚刚好。 “设计师不是我老公吗?” “恩,你老公呕心沥血的设计。喜欢吗?” 温以以踮起脚尖作势要亲他,景形本能地迎上去,想起所处的场合后急忙闪躲:“不行,新娘了要美美的,妆不能花!” 大厅内,曾珏羽大声道:“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有请新娘温以以和新郎景形!” 温以以挽住景形的臂弯,目视前方道:“走,我们去结婚!” 大厅灯光暗了下来,只有新郎新娘上台的路两侧和头顶上方的灯带闪烁。当新娘缓缓走过时,众人发出惊呼。在灯光照射下,新娘的婚纱闪闪发光、像蓝色夜空中的星河,随着迈出的步伐不断闪烁、熠熠生辉。 温以以每走一节台阶,大屏幕上便会出现一幅景形的画。 第一幅是温以以的速写肖像,是五年前景形窝在楼梯间被温以以撞破时那幅。 第二幅是温以以的油画,是温以以开玩笑说想要后景形连夜画完又偷偷挂在办公室门把手上的那幅。 第三、四幅是新年画展时,景形装作无意分享到朋友圈、只为了心爱的女孩能看到的那幅。 在走上台的短短两分钟里,温以以红了眼眶。 每一幅画都有它的含义,每一幅画背后都有只有他们二人所了解的故事,每一幅都蕴藏着景形的心。 二人在伴娘伴郎的簇拥中站定后,曾珏羽将话筒递给景形。 “首先,谢谢大家百忙之中参加我和以以的婚礼,谢谢大家带来的祝福。” 景形站在聚光灯下牵着心爱的女孩,说着他最想说的话。 “认识温以以时,我才24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对于她而言,我只是一个和她同病相怜的病人家属,出于好意才为我的人生道路提建议、指方向。但对于我而言,她就成为了我的梦想。在我痛苦的时候、迷茫的时候,只要想起她我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当我们真的在一起时,我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么好的女孩会喜欢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小男生?我自卑,我质疑自己,但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我什么都不懂,只能笨拙地对她好,闹了很多笑话、犯了很多错误,但她始终包容着我、陪伴着我,让我逐渐成长为更好的人。” “后来,因为我的自作主张导致了分手我痛恨自己,也真切地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分手的一年多里,我忘不掉,也放不下” 温以以捏了捏景形的手,冲他微微一笑。 景形缓了缓,继续说道:“我拥有过,失去过。所以在失而复得之后,时常在想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能换得她重回我身边?如今的我,依然是个只会画画的傻小子,依然配不上她所有的好。海枯石烂、地久天长从来不是嘴上说说,永远爱你也是一句空话,但我能保证的是:只要她需要我,我始终都会在。” 温以以拿过景形手中的话筒,偏头忍了又忍,这才将眼泪憋了回去。 “其实,我第一次见景形就记住了他。当时的他一个寸头、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特别酷特别拽。” 台下景形的朋友们哄笑。 “起初,我觉得他和我很像,而且年纪轻轻就扛这么重的担子心有不忍,所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想多帮帮他。但是,这小子腿骨折还去蹦迪,把我着实气得不轻——” 赵文骞举手:“这点我要声明,是我的错。景形拒绝来着,但我们连人带轮椅给搬到夜店去了。” 赵文骞说得滑稽,又引发一阵笑声。 “但是不知不觉中,我对这个男孩的关注度越来越高。虽然整日像个闷葫芦,但总能让我开心。特别是——中心医院的同事们应该都知道五年前的袭医事件,景形毫不犹豫地牵起我的手陪我直面行凶中的患者家属,在刀尖对准我时毅然决然挡在我面前。” “感情如何产生又如何发展,说不清道不明。但如果非要选择爱上他的时刻,我会选择那一秒。” “其实,我远远没有景形说的那么好。我工作繁忙,分给他的时间和精力都少得可怜。而他,在生活上一手包办我的琐事、为我准备一日三餐帮我好好养胃,在感情里包容我的所有不足。后来的分开,一方面如他所言,是他未经商议就做出草率的决定,另一面也怪我的自以为是和坏脾气。” 最后,温以以扬声道:“景形是一位非常优秀非常有才华的画家,与此同时他也是最完美的爱人。今天,能和他携手站在这里,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人生海海,但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有了能面对一切的勇气。” 第100章 把对方的名字戴在无名指上 当年被景形所救的王医生也在现场,他冲温以以示意后主动走上前来。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就是袭医事件的当事人。”王医生冲一对新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虽然当时就表达过我的谢意,但在这个场合,我希望在在座的各位的见证下,再次表达我的心意。” “如果没有温医生主动帮忙拖延时间,没有景先生挺身而出拦住最后致命的一击,我今天就不可能站在这里了。所以今天,我以救命之恩的重量,祝福这一对新人和和美美、幸福一生!” 大厅内掌声雷动、经久不息,曾珏羽几次拿起话筒放下。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曾珏羽急忙重新掌控节奏:“接下来,请新娘新郎交换戒指!” 念念和赵文骞上前将戒指递交新人手中。 温以以打开戒指盒,手中是简单的男士戒圈,但细看可以发现戒圈顶端有一个小小的y。 景形牵起她的手,深吸一口,将婚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求婚戒指样式较为复杂,所以与普通戒指相比会大一些,而婚戒走得是简约的风格。考虑到温以以在工作期间都不能带首饰,当然得考虑是否方便。 极细的戒圈加上顶端呈x型的碎钻,简单又不失特点,也同和男款的y呼应。 景形,温以以。 把对方的名字戴在无名指上,这是只有景形给予温以以的表白和浪漫。 曾珏羽看着二人目光拉丝,急忙大声道:“现在,新娘新郎——” 他微微停顿,然后飞速说:“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了。” 在大家的笑声和祝福声中,景形落下清浅却倍显珍视的一吻。 婚礼结束后,景形和温以以立刻飞往y市开始旅拍婚纱照加度蜜月之旅。白天吵吵嚷嚷忙忙碌碌,直到此时——两人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窗外夕阳西下映照着近处的草木茂盛,一派宁静温馨之景。 景形看着温以以,慢慢浮现笑意,“真好。” “是很好。”温以以也抿着嘴笑,“到现在,我终于有了本人已婚的实感。” 景形捏她的脸颊,假装生气道:“我们领证都两个月了现在才有,那过去两个月算什么?” “算我包养你!”温以以开始畅想,“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种可能呢?当时就应该大手一挥保养你这个弟弟。长得帅身材好,人品好性格好,还是研究生还会画画,这是什么富婆神仙生活?” “包养可是钱色交易。你当时勾勾手我就跟着走了,哪里用得着花钱?”景形觉得好笑,但永远都会陪她一起闹。 “恩,有道理。”温以以认真思考后道。 景形更是哭笑不得,揉揉她的头发道:“开玩笑的话,你都想得这么认真?” “昂,万一你以后老了身材不好了,我不得——”温以以逗他。 景形笑容瞬间消失,狠狠咬了她的腮帮子一口。 “疼!”温以以捂着腮帮子瞪她。 “不许乱说话。”景形自然不会将玩笑话当真,但听着还是心里堵。 “怎么,有危机感?” 景形:洞房花烛夜,谁家新婚夫妻在这个时候讨论这种问题? 温以以总想起婚礼上景形的那些话。他们第一次在一起时,她并未在意景形偶尔显露的自卑和每时每刻的小心翼翼,她并未给予对方足够的安全感。加上分手时,她表现得冷漠又理智,无形之中更是助长了这种失衡的心理。 时过境迁,如今他们复合已经三年,随着景形的成长和温以以的依赖,两人逐渐找到了感情之天平的平衡点。她以为景形已经走了出来,可今天她才意识到当年烙下的病根只会淡去而非消失。 “景形,我爱你。”温以以忽然表白。 景形一愣,“我——” “我爱你”温以以拉住他的手,“29岁的温以以很爱24岁那个留着寸头、性格像个刺猬的你。那时候的你外冷内热,看似事不关己其实事事都放在心里。她不在乎身外之物,旁人眼里的金钱地位权利从不在她的眼里,她看到了你身上的闪光点、看到了你的心,因为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30岁的温以以、和你提分手的温以以很爱你,她很心疼你。心疼你年纪轻轻历经磨难,心疼你竟然选择放弃梦想只为抓住手中的幸福。但同时,她也有点生气,气自己无法给予你同等的付出作为回报,气你的冲动打破了原本能持续下去的平静。” “31岁那个你可能并不了解的温以以也很爱你。她怎么都忘不了你,无时无刻不担心身处异国他乡的你。那时候她并不觉得未来还会有故事,但是还是希望你过得快乐原生家庭带来的阴霾已经够多了,她害怕自己会伤害你,害怕自己会影响到你的感情观念和家庭观念,进而影响你的人生道路。因为她爱的男孩,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 “如今的温以以当然非常爱你,她依然不相信海枯石烂和永远,但她相信你。无论未来如何,无论我们的事业如何、家庭如何,景形始终都是景形。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景形,没有第二个会让我爱了五年还会继续爱下去的男孩了。” 温以以看着因为她的表白红了眼睛的男孩,默默想: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始终都在。 爱情和友情不同。爱情充满忧虑和希望,充满期待和失落,充满嫉妒和委屈,这些情绪都是为幸福而存在。从前,景形总想着自己身为男人就是要多付出、多牺牲,那些负面情绪一闪而过时就被他理性地压制。 此刻,在她的坦诚之下,景形忽然生出一丝委屈。当初在一起时不被依赖的委屈,无论如何付出她都将自己当个孩子的委屈,无论如何努力她都不如自己坦诚的委屈人都有七情六欲,无论男女对感情都是同样敏感。景形头回正视了自己的这一面,正视了温以以客观存在的缺点,也正视了他们感情的天平。 世人都不完美,感情里又如何评判高下? 他爱温以以,爱她的好,自然也爱她所有的缺点。反过来,温以以亦然。 景形读懂了温以以的未尽之言。 洞房花烛夜,在极尽缠绵之中,两颗心彼此靠近、直到融为一体。 第101章 我只给我老婆画,其他人免谈 又是手术安排紧密的一天。 温以以早上去二附院做了一台肺癌手术,中午紧赶慢赶跑回总院又进了台主任主刀的手术。 傍晚七点手术结束,温以以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办公室蠕动。 小高又是突然出现:“温医生?手术结束啦?” “对,太累了。”温以以哭丧着脸,“我回办公室躺会。” 小高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一拍脑袋问道:“哎,你老公怎么没来?” “他,出差了。” “画家出差是干什么呀?”小高去综合办公室,便和温以以边走边聊了起来。 “一般——要么是画展,要么是讲座。”温以以回忆了下道,“有时候也会去外地采风,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吧。” 小高拍手感慨:“不愧是新晋知名画家,这档次着实很高。” 温以以笑而不语。景形这两年在国内国际画坛确实崭露头角。虽然景形自己没当回事也不同她说这些,她这个外行也并不了解圈内的情况,但是从他工作安排和纷至沓来的邀请就能看出,景大画家确实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内发光发热。 路过护士台时,小高突然说:“我现在都记得你在这里发飙,不许大家说你老公是不孝子。但不是我说,那会他真的不像个好人啊!对亲爸那种态度,留个寸头像个不良少年,对医护也爱答不理你到底怎么从这么多表像中,看到他善良优秀的本质的呢?” 对于这一点小高一直很困惑。最开始直到景形喜欢温以以,她觉得绝对没戏。两人在一起,她觉得温医生是被景形的皮囊迷惑了。后来,看到景形一日三餐的照顾、手术室门口的时时等候,她才发现自己看问题确实片面了。再后来,在更加了解景形之后,小高才发现这是什么绝世好男人! “我也不知道,直觉?最开始你同我说时我也怀疑过,但又本能觉得是另有隐情。”温以以诚实地说,“和他面对面交谈一次后,我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说,这就叫缘分天定。”小高啧啧感慨。 “嗯哼,所以你的缘分呢?在哪呢?” 小高怕极了这种话题,选择迅速溜走。 温以以看着她飞速逃跑的背影笑着摇头。回到办公室窝在沙发上,她才有时间掏出手机,而和景形的对话框还是停留在中午手术前。 温以以暗忖,这小子一下午忙什么呢?平时吃个玉米都要拍给她的人今天着实反常。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时,办公室的门被轻手轻脚地打开了。 这一秒,温以以就知晓了来者何人。只有景形和护士台有她办公室钥匙,但护士们不可能直接开门进来,所以只会是他。 温以以立刻放下手机开始装睡。 来人看到沙发上的场景后,蹑手蹑脚关上门,又细细嗦嗦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桌上。脚步声愈来越近,温以以努力调整呼吸装作熟睡状。 景形立在一旁看了好一会,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温以以正寻思他到底叹个什么劲,景形轻轻将一旁的毯子展开又小心翼翼地为她盖好。 一番动作之后,景形又叹了口气。 温以以: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一副愁样? 正当温以以准备放弃装睡时,景形尽量避开她的胳膊,坐在了沙发边边上。又看了半晌,他低头轻吻温以以的额头,又顺手将碎发整理好。 温以以猛地睁眼:“你非礼我?” 景形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沙发上跌下去。 “你——没睡着?” 温以以看他的样子,被逗得咯咯直笑。 见她这样,景形自然知道她是故意捉弄自己,也好笑道:“你呀!” 温以以笑够了,问道:“你刚才怎么愁眉苦脸的,还不停地叹气?” “你眼睛闭得那么紧,怎么知道我愁眉苦脸?”景形捏了捏她的脸,“今天手术这么紧,很累吧?” “有一点,但还好。” “我叹气是因为,看你工作太辛苦但又知道这是你热爱的事业,绝不可能放弃。”景形解释道。 “恩,就像你有时候熬夜画画有时候出差奔波,我看着也觉得苦。但我知道,做这些事情你是快乐的。我也是一样呀!”温以以摇摇他的手臂,突然想起了什么,“哎,你不是说明天回来吗?怎么提前回来啦?” 景形眯了眯眼,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这才道:“就知道你忘了!” 温以以一脸迷茫:“我我忘记什么了?” 景形冲办公桌努了努嘴,温以以这才看到了桌子上的花和蛋糕。 “等等,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温以以急忙起身搂住景形,撒娇道:“我手术太累了一下就给忙忘了对不起” 景形自然不会怪她,他了解她。温以以的记性除了用在工作中,生活中只能够记得住景形的生日,其他日子真是灌都灌不进脑子里去。但没关系,两人的纪念日有他记着就好。 “又道歉。好啦,去看看蛋糕!” 温以以一听,就知道有惊喜,赶紧穿鞋跑到桌边。 “这是——你画的!” 蛋糕顶上是一幅简笔画,画的是他们结婚证上的照片。寥寥几笔就如此神形兼备,必然出自我们景大画家之手。 “嗯哼!”景形从身后抱住她,略显委屈地说“我跑到蛋糕店说要自己画,店员反复提醒蛋糕坯都是预定好的,我画坏了他们不负责也不能换的。” 温以以笑着问:“那你画完的时候,他们有没有大吃一惊呀?” “恩,那个店员还问我想不想来蛋糕店兼职,薪资都好商量。我说不行,我只给我老婆画,其他人免谈。” “辛苦我们景大画家了!谢谢景大画家!”温以以转身窝在景形怀里、听着他的沉稳有力的心跳,觉得幸福两个字就是如此了。 “叫我什么?”景形不满,拖着嗓音问。 “景大画家?景形?景形哥哥?”温以以仰头看他,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景形捏了捏她的后腰,用眼神警告。 温以以笑着亲了亲他,扬声道:“谢谢老公!” 景形这才露出笑意,深深吻了下去。 “以后的每一年每一天,你都要在我的身边。 第102章 番外1 温以以的肖像画 端午小长假,温以以决定窝在家里好好休整三天。 假期与否对于景形这个自由职业者而言并没太大影响,但老婆说要休息,那他就腾开时间陪着休息。 第一天,温以以狠狠睡了大半天,这才缓过工作带来的疲惫。景形在一旁,看着着实心疼。 到了第二天,吃饱睡足精神抖擞的温以以,觉得有些无聊了。 “想做什么?不然咱们去看电影?泰坦尼克号也重映了。” 温以以打开手机看了看,然后拒绝:“都不想看,不去!” “那我们去吃个饭?有没有想吃的餐厅?” “不要,我还是想吃你做的饭。” 景形好脾气的继续问:“不然——跟我去画室逛逛?” 温以以继续拒绝:“上周去把你画的画都看了一遍,就不——” 景形画的画! 温以以猛地抬头,眼睛里闪烁着不知缘由的兴奋和笑意。 景形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温以以摇他的胳膊道:“我知道做什么了!” “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给我画一幅肖像画!” 景形没明白他的点,云里雾里地回答:“当然可以,但你怎么突然想起肖像画了?我以前也给你画过呀?” 温以以哧哧笑,“你是给我画过,还画过很多。但这次不一样,我要一幅特别的!” “特别的?怎么特别?”景形虽然不明就里,但还是耐心地问。 “你刚不是提到泰坦尼克号吗?我想要一幅jack画rose的那种,就是——你画caille的那种。” 直接一点,就是人体肖像。 景形大脑空白,有点结巴地问:“怎怎怎么突然想起画这个?” 温以以瞪她:“你慌什么?是我脱衣服又不是你脱!” 景形一边觉得奇怪又慌张,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想到肖像画,另一方面看她一口一个脱衣服又觉得好笑又可爱。 他正色道:“以以,我毕业以后再也没给谁画过人体肖像。” “我知道啊!”景形画完什么都会第一时间给她看给她讲,她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 温以以被他的脑补逗笑了:“你别多想,我想画人体肖像不是因为谁或者因为什么事情,而是真的挺想。” “啊?” “你看jack给rose画得多美呀!我第一次看这个电影的时候就闪过这个念头,现在我老公就是现成的画家,我为什么不画?” 景形有点不好意思地问:“真的想让我画?” 温以以立刻点头。 “那好。” 景形将画板立好,将落地灯搬至一旁,又从床上抱来蚕丝被铺在了躺椅上 一番操作将所有东西准备好后,他红着耳朵冲站在一旁看戏的温以以道:“好了。” 温以以看到他局促不安的模样就觉得可爱。结婚这么久,景形很少会像最开始恋爱时那样笨拙可爱了,好不容易露出这一面,她当然得多逗一逗。 夏天的睡裙单薄,等她准备好靠在躺椅上时,景形整个脸连带脖子都红了。 温以以道:“哎,人家电影里男主还指导女主的姿势呢!” 景形飞速瞄了一眼,清清嗓子道:“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得保持一个姿势很久的。” 一阵细细碎碎的响动后,温以以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好了!” 榻上的女孩肤如凝脂,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是白得发光,直直让景形不敢直视。 “你在课堂上画肖像画,也这样吗?” 景形手上动作不停,边画出轮廓边问:“怎么样?” “害羞的模样。脸红,都不敢多看我一眼”女孩尾音拉长,像是在撒娇。 “不会。” “你看陌生模特都不害羞,看我害羞?”温以以瞪眼。 “恩。” “为什么?”温以以作势要起身。 “躺好!”景形冲她道。 由于温以以的动作,原先缠绕在她身上的蚕丝被下滑不少,几乎什么都遮不住。 景形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画笔,猛地侧过身去,垂头丧气道:“我画不了” 温以以看他是真的紧张,放缓声音安慰:“都老夫老妻了,别害羞了!” 景形盯着自己掌心道:“我画人体模特观察人体模特,和我画静物、画风景没什么区别只是客观存在的事物,我只是通过我的笔将画面呈现,本身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你不一样” 温以以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霎时一动。 “你是我爱的女孩子,你所有的模样我都见过,但是这样我就是不行” “好吧好吧,不为难你。我到时候换个人给我画!” 景形闻言顾不上害羞,立刻转了回来问道:“你换谁给你画?不行!” “那你不给我画,我只能找别人圆梦呀!” “我画!”景形急忙拿起画笔,咬着牙继续未完成的作品。 温以以看着他明显的后槽牙,心里不由叹气。旁人给美人作画都是享受,至少电影里看着挺自如,到了景形这里简直跟上刑一样。 就这样,景形在温以以的刺激下调整状态迅速完成了整幅肖像画。做最后的修整时,景形暗自嘘了一口气。 “画完啦?”温以以盯着他脖子和耳朵依然未消下去的红,问道。 “恩。”景形不看她。 温以以裹着蚕丝被起身,冲景形走去直直坐进他怀里。 察觉她讨好的小动作,景形笑着说:“别捣乱,马上就好。” 温以以才不管他说了什么,偏头就吻上了他侧颈的红。 然而,待到温以以被抵到方才的躺椅上时,眼角皆是被景形磨出的潮红和泪珠,声音都打颤。她狠狠咬了一口景形的肩膀,抱怨道:“方才看都不好意思看我一眼,床榻之上怎么就不知羞了!” 景形动作不停,将人逼得直直求饶,再也顾不得他的反差之感。 但他还是在情潮之中回答了她的问题,“我爱你。” 至于那幅肖像画,自然是被景形藏在了衣帽间的最深处,旁人无法窥得一眼。 第103章 番外2 吵架 因为温以以偷偷抽烟喝酒被景形发现,小夫妻大吵了一架。 自从恋爱关系稳固下来,温以以就在景形的监督下将烟戒掉了。但是,偶尔,很偶尔的时候,疲惫的时候烦躁的时候,她还是有想来一根的冲动。 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景形偷偷进行。一想到被景形发现,温以以就起鸡皮疙瘩,更加坚定了她隐瞒的决心。毕竟——偶尔一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呀!温以以如是想。 景形受邀去了s市出差三天,在此期间温以以连做三台高难度手术,又遇上了倔强无法沟通的病人家属,可谓是身心俱疲。于是周五晚上,她趁景形还没回来跑到以前和金弓他们常去的酒吧嗨皮。 在她大脑放空盯着舞台上的dj喷云吐雾,时不时喝一口桌上的酒时,景形突然出现挡在了她面前。 温以以:!!! 此时此刻不亚于电视剧里被“捉奸在床”的恐惧。 景形黑着脸,去吧台刷卡结账后将人提溜上车。 “景形,我错了我不是——” “回去再说。”景形打断她的撒娇攻势,摆明了不吃这一套。 “对不起——” “闭嘴!” 和温以以在一起到分手再到复合结婚,景形头一回这么生气,气得连她的声音都不想听。 温以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将所有的话咽回肚子里,彻底闭嘴静静坐在一旁。 虽然场合不合适、虽然依然很生气,景形还是有些后悔说了“闭嘴”这样的重话,看着她在自己呵斥下真的不说话,心里一阵阵地泛着难受。 但是,他不能显露出心软,必须让温以以长个教训。 所以直到将车停在车库、坐电梯到进了家门,他们都再没说一句话。 进了家门,景形率先坐在了沙发上。 温以以看出他火气不减,乖巧地在他旁边坐下,小声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你还知道我生气?抽烟喝酒的时候想没想过我生气?”景形越想越生气,“我不是对抽烟喝酒有什么意见,这都是个人喜好和选择。但是你的身体!你心里没数吗!上周我不在你出去乱吃东西上吐下泻,现在肠胃炎刚刚好就跑去抽烟喝酒?” “我很久没抽烟喝酒了,就是今天工作上有点累想放松一下”温以以小心地解释。 “工作上遇到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同我讲?有什么不开心的为什么不跟我说?想喝酒为什么藏着掖着?这就说明你也知道这样不好,否则你为什么隐瞒?” 温以以头回见景形对她动气,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他平复,只得不停地道歉:“工作和不开心的事情我没有想不告诉你喝酒确实是故意隐瞒,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道歉!”景形向来不喜温以以同他生疏,怒气爆表的情况下更是让他烦躁不已,“你今天这样让我觉得你向我隐瞒了很多事情。害怕周末你一个人没意思,我加班加点赶周五回来。六点多我问你回家没有,你说再往家走了,我从机场直接回家发现你不在。我担心你的安全怕路上出什么事情,问你你却说到家了,我就知道你在撒谎。” “你有没有想过那时候我有多慌张?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跟我说谎就这么轻松这么容易?你这样,我到底还能不能信任你说的话?你到底骗了我多少事情?” 信任,欺骗,质疑。 温以以忽然有些恍惚,在这个瞬间里她看到了自己父母争吵的样子。 看着她呆愣愣坐着不说话,得不到回应的景形更加生气。他不想跟温以以说重话,又怕自己气头上口不择言,深吸一口气后起身向门口走去。 温以以被他的动作唤醒,急忙起身拉住他,声音里藏着浓浓的不安和恐惧:“你去哪儿?” 景形头也没回就挣脱了她的手,“休息吧,我去别的地方睡。” 这一幕再次和她的童年、少年时代重合。父母的无数次争吵,父亲无数次摔门而去彻夜不归,母亲在父亲离开后的痛哭流涕 温以以是个好强的人,所谓好强的人都很会隐藏自己的弱点。以前,她对婚姻的不信任和恐惧感被她深埋心底,只要假装不害怕或许慢慢就会真的不害怕。后来,因为景形的存在,她的恐惧更是慢慢淡去。 但是,此时此刻,温以以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蓦然惊觉原来心理阴影永远不会消失。它依然深藏在骨血之中,只待引线将其点燃。 她想出去追景形,但她不敢。她害怕被景形甩开手,害怕景形对她冷脸相对爱答不理,更害怕景形真的不再信任她。信任是婚姻的基础,若是不再信任,那她就会彻底失去他。 温以以脱力地坐在地板上,忽然摸到了口袋里的烟盒。 像和景形分开的无数个日夜,她点燃一根又一根的香烟,盯着袅袅升起的烟雾放空自己。她不再去想景形去了哪里、如果他再也不回来怎么办,只是盯着虚空中的那一点。 景形离开家后就后悔了,这是他第一次因为出差以外的原因外出过夜。原想着去画室打地铺凑活一晚,可刚走到地下车库就放弃了。他不想真的将温以以一人留在家里,但又害怕自己再说出伤人的话,最后还是坐回小区的长椅上。 除了身体原因,温以以的隐瞒才是致命一击。 如果她说心情不好想喝酒,他怎么会不陪着她?为什么偏偏要瞒着自己? 那如果有一天,如果如果她像邢越林一样,厌恶了这段婚姻呢?他该怎么办? “不,不可能。”景形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不该这样恶劣地揣测她。” 可不安全感像扎根似的不断生长,让景形痛苦万分。 他静静坐了一宿直到天色大亮,终于将那股怒火平息。看看时间,估摸着温以以应该睡醒了,景形这才起身准备好好同她谈一谈。 他走进家门,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 温以以窝在沙发和茶几的空隙,将头深埋在膝盖之中。她身上彻夜未换的衣服和茶几上散落的烟头烟灰都在刺激着景形的神经。 他一把将人抱起来,声音难掩焦急:“以以?以以?” 温以以从放空中被他的动作唤醒,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了苍白的小脸。 景形心疼得不知道怎们办才好。昨天离开是担心自己出言不逊,却没想到温以以会有多难过。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离开,是我让你难受了。” 温以以直直地看着景形,睡眠不足导致大脑有些呆滞。她像是没听到景形的话,忽然问:“如果你不再相信我了,你会走吗?” 景形恨极了昨晚自己的口不择言,他哑声道:“我不走,我怎么可能走?就算就算我真的走了,像昨晚那样,我也是一定会回来的。” 温以以打量着他,像是在判断话中几分真又几分假。 漫长的沉默后,她终于从景形写满难过、焦急、歉意和爱的目光中,获得了她想要的答案。 她缓缓环上景形的肩膀,在他耳边说:“对不起昨天去喝酒我其实是想同你讲的,但知道你的日程安排很满昨天赶不回来,如果跟你说了你肯定又要愧疚,觉得自己没法陪在我身边。但我真的不是想骗你” 景形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道:“恩,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想骗我。昨天是我太生气了,没有给你解释的时间” 温以以摇头,继续道:“但抽烟,我确实是故意没跟你讲。我后来很少很少抽的,只有个别心情实在不好状态差劲的时候抽一根。我害怕你知道了不开心,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戒掉。” “恩,以后我监督你。”景形答应道,“但是你要顾及自己的身体,也不能瞒着我。我昨天那么生气,主要是觉得你故意骗我。但是我知道以以以后不会了,对吗?” “恩!” 景形盯着密密麻麻的烟头,轻轻问:“昨天我走了,很难过吧?怎么一晚上抽了这么多烟?” 温以以眼角生出点点湿意,嗓音沙哑:“我昨天好害怕我怕你不回来了,怕你回来了但再也不相信我了,害怕你要放弃我了” “胡说!”景形将人搂得更紧了些,“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爸妈就总是吵架。小时候听不懂,只记得他们老说信任信任的,不知道信任是个什么东西。但每次吵到最后,我爸就会摔门而去,有时候整夜不归,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来每当这个时候,我妈就坐在家里哭,整夜整夜地哭”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哪怕吵架,我也不会走的,昂?”景形不断地吻着她的面颊,只觉得这眼泪格外酸苦,“怪我。昨天还跟你说了重话,我其实特后悔。那会情绪不好,我就想与其冲你发火,不如出去冷静了再回来与你好好谈。是我没考虑周全,不要难过好吗?” 温以以擦了餐眼泪,直起身道:“那你不生气了吗?” “恩。”景形点头,“其实昨夜,我也很害怕。我不该这么揣测,但我就是担心。我怕有一天你像邢越林一样——” “我不会的!”温以以瞪大眼睛,“我妈我爸出轨,我这辈子最恨出轨。即使,我是说即使,婚姻真的走到尽头,我也会光明正大地同你说我的想法,而不是在背后搞小动作!”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的焦急景形看在眼里,他捏捏她的腮帮子,“好啦,那我们都不生气也不难过了,好不好?” 温以以欣然点头,但随即又有点忧愁,“如果以后我们再吵架怎么办?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发这么大的火,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个劲道歉你又不喜欢我道歉。” “以后如果我生气,你就不理我,等我气消了自然会来好好与你谈。” “你让我有不开心立刻马上跟你讲,你做的不对我要冲你发火,怎么到你这里就不一样了?”温以以拽着他的两个耳朵来回摇晃,把景形晃得头晕眼花。 “因为我舍不得冲你发火啊!” “哎!”温以以叹气,“和你在一起后,我好像真得变幼稚变娇气了。” “怎么说?” “刚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遇到不开心我懒得解释,委感觉屈了吧我又觉得老大人了没必要,很多情绪还没发酵就被我压回去了。但现在一不高兴我就想找你倾诉,委屈了也会写在脸上,可不是变幼稚了?” 景形闻言笑得格外开心。 “笑什么笑!”温以以嗔怪。 “高兴才笑。”景形再次将人搂进怀里亲了又亲,“这说明你学会依赖我了,不把我当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了。也说明,你心里有我。” “当然有你!” “好了,一夜没睡吧?黑眼圈像个熊猫似的,洗个澡补觉。”景形将人抱去浴室。 温以以这才想到了很重要的问题:“你昨晚去哪里睡的!” 景形:“没去哪里。” “快说!”温以以掐他脖子。 “就在楼下长椅上凑活了一晚。”景形语速飞快,生怕温以以听清。 “你!”温以以语塞,“以后不许这样!” 五年前有摩擦了就坐楼下,现在还是坐楼下,温以以又气又心疼。 “以后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哪怕你吵架让我滚我也绝对不走。”景形哄她道。 “那一起洗,洗完一起补觉。” “好。” 自然,不可能是单纯的泡澡。浴室水声阵阵,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女孩的娇嗔。 这天,这一对缺觉的夫妻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先后醒来。 景形依然困得厉害,可念叨着温以以的胃不能饿着,强行撑起眼皮问道:“想吃什么?” 温以以埋在景形怀里,想了好一阵道:“我们点外卖吧” “那也得看你想吃什么。” “吃外卖” 小夫妻无意义的对话有持续了一阵,一直到二人克制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最后,景形自作主张做了一锅鸡汤米线,又把温以以哄起来吃过,这才放下心来将人搂在怀里继续未完的梦。 第104章 番外3 闪闪发光 结婚三年多了,景形事业蒸蒸日上,但仍然不愿意用微信以外的任何社交网络。 虽然温以以也不是5g冲浪选手,但微博至少还是会玩的。朋友圈长辈、同事和病人病人家属太多,还是在微博分享日常最轻松。可倔强如景形,连微博都不愿意下。只是在温以以发微博时,他在旁边看看发的内容和照片,仅此而已。 某次,看着像个牛皮糖一样黏着自己的景形,温以以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自己下一个微博呢?” 景形:“麻烦。” 温以以不解:“怎么麻烦了?” “我的经纪人之前就让我注册,想要把流量带起来,我拒绝了。” 温以以了然。现在的景形着实不同,画展开始有美术生追着看,去学校的讲座也是人满为患,着实是火了一把。 “你现在怎么着也算小红一把,经营经营微博说不准就大火了呢?” 景形依然摇头道:“不想。工作方面就算了,一注册岂不是暴露了私人生活?” 温以以想了想,也是这个理。更何况景形连被采访都不喜欢,怎么会喜欢这种曝光感,于是作罢。 许久后的一天,温以以在微博随手发了发最近的日常,然后就丢开手机去吃饭了。可等她吃饭回来,看着微博app右上角鲜红的2489,目瞪口呆。 景形看她神色异常,便也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 温以以向他展示,景形跟着目瞪口呆。 小夫妻点开微博,看了一阵,这才弄明白事情的起因经过。 原来是温以以在景形画室拍的一张照片,照片中露出了一半景形半个月前画展中的作品。于是,粉丝们开始用放大镜考古温以以的微博,在一个月前的一条里看到了景形的下半张侧脸,在两个月前的一条里透过玻璃门反光看出了景形正在画画的侧影 温以以的微博也就朋友们看看,并没想着刻意隐瞒,只是注意着不发他的正脸。可她再谨慎,也没料到粉丝的力量如此强大 景形皱着眉点开评论,大部分还是祝福的,可就有那些少数人为博眼球恶意攻击辱骂温以以。有的说她个老女人吃嫩草不要脸,有的说景形虽然带着戒指但没承认过结婚,说不准是她倒贴故意爆出来逼婚。 互联网键盘侠的脑子和正常人确实不同,很多想法既荒唐又离谱,可偏偏就是有人信。 看着看着,景形怒了。 是真的怒了,暴怒的那种。 温以以看他情绪不对,急忙劝他道:“没事,我把微博都设成私密,过一段时间大家就忘了。” 景形不说话,拿着手机一个劲捣鼓。捣鼓完,又打了一通电话。 他也没避着温以以,冲经纪人道:“我注册微博了,工作室帮我宣传一下,一定要快。” 在工作室宣传推动之下,短短一个小时景形的微博涨粉快十万。 温以以怎么会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你不喜欢社交媒体,没必要委屈自己。键盘侠说什么都——” “我没有委屈自己,你也不能。凭什么让他们这样恶意揣测?”景形还是气呼呼。 温以以靠在他肩膀上,缓声道:“我这只是一时。你现在开了头,就得一直经营下去,那就得一直面对这乌烟瘴气了” “一直就一直!一直骂我都可以,但不能这么说我老婆!一时也不行!” 景形这个人就是外冷,旁人看觉得他特难相处,其实性格内敛温润。见他这么坚定,温以以就知道他下定了决心,便也不再阻止。 景形拍了两人结婚证的封面和两人的订婚戒指,然后找了张婚礼的照片,发了他人生中第一条微博。 “大家好,我是景形。我不是公众人物,也没有义务公开自己的私人生活。但是如今有人漫无目的攻击我的妻子、随意捏造真相,所以我简单讲述一下我们的故事。” “我和妻子已经结婚三年,24岁认识她,25岁和她相爱,29岁步入婚姻。这些都是我人生中最最美好的事情。我只是个会画点画的普通人,不是明星不是偶像,恳请大家尊重我们并远离我们的私生活,谢谢。” 景形刚,景形的工作室也很刚。 工作室转发这条微博并附字:敢污蔑我们老板夫人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 温以以看着他们的操作,止不住担忧:“真的没事吗?舆论会不会很不好啊?对你的工作会不会有影响?” 景形看她忧心忡忡,安慰道:“我又不是明星,舆论好坏影响不到我。” “但是杨攀不是想让你好好经营吗?流量高评价好肯定是有帮助的呀!” “别搭理他。”景形揉揉温以以的脑袋,将头发揉得乱糟糟才罢手,“他就是闲得没事干,谁让我这个老板太能干了?业务能力过硬他无需操心,所以就四处寻摸点活干,否则怎么对得起我给的高薪?” 看他还能开玩笑,温以以放下一半的心,但还是时时刻刻抱着手机看微博关注风向。 还好,虽然互联网鱼龙混杂,但鱼目混珠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网友都理性、温和又友好。那些人身攻击的评论很快被刷了下去。 大家都在说景形够爷们,一系列操作主打一个霸气护妻,还祝福夫妻俩婚姻幸福。有粉丝将时间线同景形出国时学校的采访和他的很多作品关联起来抽丝剥茧,发现女主人公就是当年那个女医生。结合温以以微博偶尔露脸,大家才发现她或直接或间接地出现在了景形的诸多作品之中。 这下不光美术生,很多不了解景形的路人也直呼磕到了,表示要努力守护这美好的爱情。 虽然自此之后景形再也没有发过微博,但时常会看看自己的超话和cp超话,看看大家又扒出了什么古早的旧糖,然后将给温以以听一起回忆过去。 所以说,真爱确实能感动世界呀! 第105章 番外4 只要是为了自己欢喜(金x顾) 顾念念今年带的应届生,加班是家常便饭。 周五晚上八点,她终于结束工作往学校门口的停车场走去。可还没走到自己的车跟前,她就看到了靠在车旁的男人。 男人身高腿长,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西装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一踏文件看得认真。 念念缓步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 金弓猛地抬头,合上手中的病历道:“下班了?走,带你去吃饭。” 从那日尴尬初遇之后,金弓时不时会微信告诉她温以以的近况,每周打着温以以的旗号请她吃饭。最开始她并未多想,但次数多了怎么会看不出金弓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今早金弓再次发出邀约时,她以加班为借口婉拒了。没想到这人直接来这里等她 “你工作不忙吗?”念念站着没动。 “还可以。”金弓看出了她的犹豫,缓声道,“有些话想同你说,我们去边吃边说。” 念念点点头,掏出钥匙往驾驶座走去,却被金弓拦住。 “我来开吧。” “你没开车?” “没有。” 金弓没多说,拿着钥匙转身上车。他打车从医院过来,就是想让她不要强忍疲惫开车跟他去吃饭,吃完还得开车回家。 女孩子的车,金弓开着着实觉得有些逼仄。他将座位调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个还算合适的位置。 “最近工作这么忙吗?看你老加班。”金弓找话题道。 念念看向窗外应道:“恩,毕业班就是这样。” 金弓看了看她的侧脸,然后笑着说:“我上学的时候,就特希望能又一个像你这样温柔的班主任。我初中的班主任是个中年男子,你说他暴躁吧,他有的是阴招治你。你说他脾气好吧,那骂起人来全楼道都能听到。” 如金弓这般健谈又活泼的人很少,只要是他讲故事,即使故事很乏味大家还是会觉得有趣。这种能力,可能这就是人格魅力。 “我小时候调皮捣蛋得很,天天不好好上课。差学生不是都坐在最后一排吗,我就是那个教室角落的单人单桌。但别说,那个位置真好,逃课可太方便了。我只要觉得没意思,那就偷偷从后门爬出去。” 念念笑着问:“爬出去?” “昂,”金弓撇嘴,“这不是怕被老师看到吗?我每次想跑,先趁他不注意钻到桌子底下蹲着,过几分钟要是没发现那就在桌子的掩护下爬出门去。要是被发现了,那就赶紧坐起来说自己在捡东西。” “如果后门关着呢?你怎么爬?” 金弓理所当然道:“趁他不注意开个门缝爬。” 念念忍俊不禁,笑着摇头。 金弓带着念念来到常吃的淮扬菜馆,问了她的口味、征得她同意后点了几道菜。 待服务生离开、包厢里只有他们二人时,念念有些不自在。 金弓本想徐徐图之,但念念这样的反应说明已经察觉了她的心意。既然女孩子察觉,他就不能抵赖。 “我从温以以那里得知你是单身,所以才多次邀请你一起吃饭,如果有冒犯的地方我向你道歉。”金弓为念念斟上茶,继续说道,“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对你很有好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你对我完全没有好感,你直说就可以,我保证以后不打扰你的生活。如果你对我哪怕只是有一点好奇心,那我们就保持朋友关系慢慢了解,好吗?当然,你无需有压力,你随时都可以拒绝。” 顾念念于感情上一直很被动。当年和舒同在一起的时候是,订婚是,就连分手都是。她和温以以的敢爱敢恨不同,她胆小畏首畏尾。但她羡慕温以以,所以她想努力向她靠拢。 “我的情况,你知道多少呢?”念念一如既往的柔声细语。 “零星知道一点,但并不多。” “我和前男友在一起——十年左右,临近结婚的时候因为他动手打了我,这才分手的。实话实说,我如今对感情并没有什么期待,也没有进入一段感情的想法。” 金弓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过去,猛地皱紧眉头。 “金医生,你很风趣、性格洒脱,和我完全不同,我确实很喜欢和你聊天,所以我愿意和你做朋友。但是论及感情,我真的不想耽误任何人。” 金弓没回应,许久绷着嗓子问:“你前任家暴,温以以知道吗?” “知道,她替我打回去了。”念念淡淡一笑,“你也觉得我性格软弱、挨欺负都不敢还手是吗?” 金弓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曾经我在感情里一忍再忍,能退让则退让。我害怕任何变故发生,害怕任何凌驾于我的计划之上的突发事件,我只想按部就班地生活、待在我的舒适圈里。” “但是如今,我三十岁了。回顾我的人生,我突然就很羡慕以以,羡慕她即使出自那样的家庭却那么有韧性有勇气。所以,我想为自己选择一次、努力一次,去找到真正让我开心的状态和生活方式。而感情,不在我寻觅的清单列表之中。” 包厢门被打开,服务生将所有菜上齐后再次离开。 气氛有些紧绷。按照素日里金弓的性格,必然会打诨插科将此事囫囵吞过去。但他没有。 “你说愿意同我做朋友,我很荣幸也很愿意。如果你有任何困难,想起温以以时也可以想想我,即使只有温以以这层关系我也不会袖手旁观。感情之事,确实不能强求,一切只看你心意。” 念念感激地笑了笑。 “但是——”金弓微微踟蹰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性格强硬又如何,柔软又如何?每个人有所长也有所短,无需用自己的短处同他人长处比较。自然,你喜欢变成什么样子,那就努力去做,只要是为了自己欢喜,而不是旁的什么人、什么事。” “说这些话是我越界了就拿我自己来说,大家都说我不着调、没正形,或者说我行事冲动。确实,我就没有你的冷静和和软,遇到有些事情就跟个火箭炮一样一点就着。所以,在我眼里你非常非常好,我也很羡慕你。” 念念头回听别人、一个男人,无比认真地说你很好、我很羡慕你,一时愣怔。 半晌,她轻轻问道:“我真的好吗?” “恩!”金弓理所当然地点头,然后笑着招呼道:“别不高兴,先吃饭!” 第106章 番外5 遵循本心(金x顾) 念念和金弓的关系有了些许变化,而念念是最后知后觉的那一个。 她会在周五中午休息时间期待晚上和金弓一起约饭一起聊天,会因为他下了手术后发的搞怪照片而开心不已。 金弓这边也不急,比起感情上的进展,他更想让念念开心一些、自信一些。他不想再看到她评价自己软弱时的表情,不想她因为上一段失败的感情而怀疑自己。 虽然他是个粗枝大叶的男人,但是和念念相处他能更敏锐地察觉她对他的转变。 某天晚上,金弓送完念念这才回家。本以为温以以已经睡了,没想到还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回来了?”温以以头都没回。 “恩。”金弓换了鞋,去厨房拿了瓶水喝。 “你今天不值班也没手术,约会去了?”温以以随口问道。 金弓:“” 察觉到他的沉默,温以以惊讶抬头:“真的约会去了?” 金弓其实很想坦白,还想问温以以念念的具体情况。但是他清楚,温以以还没从失恋中走出来,即使景形那小子已经出国半年多了。 “没,咱这工作性质,谁愿意跟我约会”金弓装作无意引出话题,“哎,你说,有姑娘能看上我不?” “怎么还妄自菲薄了?” “那站在你的角度,你觉得我怎么样?”金弓眨巴着眼睛期待她的答案。 温以以眉头紧锁一脸不可思议道:“哎哎哎,你不会是——想找我跟你凑活吧?” 金弓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别想太多,大可不必!” 他的原意是,温以以和念念好闺蜜,所以她的视角或许和念念趋同,谁知道温以以会天马行空。 温以以也是一半真心一半玩笑。闻言放下心来,无语道:“那我的角度有什么重要的?我可欣赏不来你这种” “你欣赏不来有人能欣赏来!”金弓吹胡子瞪眼,转身去洗澡睡觉。 温以以独自莫名其妙,搞不明白这人怎么回事,怎么一阵阵地抽风。 在温以以这碰壁,金弓发觉还是得靠自己。可是到底怎么做才对,他始终无法参透,只能保持着分寸感按部就班地走。 就在金弓摸索着一点点靠近念念时,念念班里的学生出事了。 事情发生在某天下午放学后。 初三的男生趁数学老师不注意逃了晚自习,在校园里晃悠了两个小时后,遇到了一个因为老师留堂而晚离校的三年级女孩。男生通过哄骗诱拐等手段,将小女孩骗到操场主席台附近——鲜少有人来的卫生间后,被拉进了男厕所隔间。 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通过小女孩颠三倒四地阐述,事情大概是:男生要小女孩脱裤子给他看,小女孩非常害怕并一直哭着拒绝。男生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放小女孩离开。 事发后,小女孩的父母联系班主任连夜调取监控锁定了涉事男生,这才联系到了班主任顾念念。 念念接到消息后,一股股愤怒、震惊和自责交缠,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那名男生素日里很是乖巧、和同学之间的关系和睦,学习不是顶尖但也不差。就是这样在初中随便一捞一大把的孩子,竟然作出了如此禽兽之事。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校方竟然授意年级主任和班主任弱化此事,头号要求是不能影响招生。 恰逢金弓有时间,照常打电话来。 “又是周五了,想去哪里?”金弓的声音轻快,“这一周也很累吧,趁周末好好休息。” “不好意思,这周就算了。”念念的声音有气无力,“实在抱歉。” 金弓的声音瞬间紧绷:“你怎么了?” “没事。” “有没有事我能听得出来,”金弓有一瞬气急,随后温声道,“别让我担心,什么都可以同我讲,好吗?” 回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 就在金弓准备放弃时,念念哑声道:“我在学校” “二十分钟到,等我。” 金弓撂下电话拔腿就跑,一路从科室跑到地下车库,完全顾不得同事们的目光。 等他赶到校门口时,念念正垂头站在东侧的人行道上。晚风吹拂她米白色的长裙,也扬起散乱的发丝。 金弓没来由地想到了温以以最近看电视剧总念叨的一个词——破碎感。 他将车停下,缓步走了过去。 念念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还没等金弓开口就说:“走吧,路上再说。” 等念念讲完事情的起因经过,金弓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 “校方给你施压,男孩的家长不觉得是大事,女孩的家长情绪崩溃。你想帮女孩家长,但是做得太明目张胆你很可能被学校视为眼中钉甚至丢工作。”金弓总结道,“很犹豫吗?” 念念摇头道:“我是犹豫,可犹豫的原因并不是怕丢工作。” 闻言,金弓侧头看她,女孩的侧颜在昏黄的路灯下倍显温婉。 “我怕的是处理不当影响到班里其他孩子。初三,正是最关键的时候——” “遵循本心。”金弓突然说,“任何事情我们都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凡人都做不到。做手术也是一个道理,你说手术没风险吗?下不来手术台的病患不少,但为什么只要有经济实力的人大多都会选择去做呢?就用癌症举例,胃癌切除、乳腺癌切除后复发的概率也是有的。那既然最后都是扩散,为什么还要遭受手术、化疗放疗的罪呢?” “医学就是赌这个概率,赌一个让病人生的几率。不能因为担心后果而影响当前的判断,不能因为还未发生的事情束手束脚。若是医生担心手术失败而拒绝为患者施救,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对班里的孩子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你要做的并不是消除影响,而是将它正向化,让大家认识到违法的后果,提升道德的约束。你是老师、是班主任没错,你可能多少要负连带责任,但罪魁祸首不是你,他这么做不是你的失职而是父母的失职。” “所以,只要你觉得这件事是正确的,那就放开手脚去做吧!至于后果,你无需害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第107章 番外6 我愿意(金x顾) 金弓知道念念最近会很忙,便没再邀约,只是在上次分开时强调有任何事情任何轻快一定要同他讲。 念念答应了。 这天下班时间颇早,金弓努力按耐住打电话的冲动,觉得还是得给自己找个事情做。 他背着手溜溜达达去了温以以的办公室,今天她在总院坐诊,一去人果然在。 “你来干嘛?”温以以看清来人后就不想再给他任何一个眼神。 “我为什么不能来?”金弓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这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有什么事回家不能说吗?还专门跑一趟”温以以盯着电脑,边一目十行看实习医的论文边道。 “你就是这么跟你的房东说话的?”金弓故作威严。 然而温以以理都不理。 金弓: 从温以以办公室出来,金弓长吁短叹。曹霄今天休班,温以以又这态度,怎么连个收留自己的地方都没有? 实在没办法,金弓迈着迟缓的步伐准备回家。 手机连上车载音箱,放一首无比吵闹、刺激神经的重金属,他这才开车往家走。 然而,他刚把车开出地下车库,就在出口看到了向这边张望的顾念念。 金弓猛打方向盘,一个急刹将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跳下车跑了过去。 “你怎么——” 念念踮起脚尖,抱住了一脸惊讶又难藏喜色的金弓。 “我学期结束就辞职!”念念高兴地说。 狂喜加上搞不明白状况,金弓张开手臂想回抱又克制地收回身侧,整个人有些呆愣愣,“辞辞职?” 念念松开他,金弓这才看清她满眼的兴奋和喜悦。 她解释道:“那个男生刚过14岁生日,被警察拘留了。女生家长要求劝退学校让我打太极,我说是否劝退我决定不不了,但我的班级不能有这样的人。” 实际情况比她描述的更为激烈。念念头回在这样的高压下不顾后果勇敢表达自己的想法、守护本应无需守护的正义。 金弓头回见她如此开心,同时如此直接地表达自己的开心,一时挪不开眼。 “学校对我很不满意,但是班里的孩子和孩子家长们都很支持我,要求剩下的一学期必须继续由我来带。我和学校也说好了,带完这一届我就辞职,这样的学校这样的校领导,我不稀罕!” 金弓笑着点点头,发自内心地说:“很棒,你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勇敢。你并不软弱,只是性格柔和罢了,你看这次涉及底线你比谁都刚!” 念念看着他黑亮的眼眸,在他的夸赞中觉得心中涌入一阵暖流。 她真的很勇敢,而她愿意再勇敢一次。 于是她再次踮起脚尖,在金弓没反应过来时亲了亲他的脸。 金弓:“!!!” 一阵阵烟花在大脑中炸开,金弓一时有些恍惚,莫非自己在做梦? 顾念念冲动完也有些害羞,转身就想走。 “等等!”金弓这才如梦初醒,急忙将人拉了回来。他认真地说:“我今年33岁,谈过几段恋爱但每段都很短,旁人都觉得我不靠谱性格不着调。这些都只是我的一部分,不是全部的我。全部的我认真地喜欢你,想要在接下来的人生路上陪伴你保护你,希望能给你底气让你成为你想成为的样子我工作忙时间也很不固定,可能没办法时时刻刻陪着你。我的私人时间可能只有三分之一,但我愿意把这三分之一都给你。我家里——” 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表白,念念再次生出一股走向他的勇气。 “我愿意。”念念打断道,“你的情况我大概知道,我愿意。” 金弓看着她因为主动害羞而染上嫣红的面颊,看着她闪闪的眼睛,狠狠抹了把脸。可当他向前一步,却用最轻柔的方式将喜欢的女孩抱入怀中。 之后的日子里,只要金弓有时间都会陪着念念,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粘在一起。至于是否告诉温以以,念念还是想缓缓。 “以以的状态看似恢复了不少,但我了解她,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她还住在你家里,就说明她还没有直面的勇气。这个时候我们跟她说我觉得不好。” 金弓当然支持她,但头疼的是,要瞒住温以以就得瞒住所有人。谁让他和温以以的生活圈重叠度过高呢 两人就这么“地下恋情”了好几个月,终于有一天,被温以以撞破了。 金弓开车回家拿点东西,然后和念念去旁边的山庄度假。想着温以以这个懒蛋应该还在睡梦中,他速战速决拿完就走也不会被撞破。 谁能想到某人偏偏就今天勤快了一次呢! 念念见钥匙忘在了车上,下车给他送了过来。他看着女孩拿着自己家的钥匙向他跑来,止不住的心动。被迷得七荤八素之下,他将人抱进怀里狠狠吻了下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金弓原只是随意看一眼,却发现了眼睛瞪得像铜铃的温以以。 这一刻,时间都停止了。 念念:!!! 温以以:??? 金弓: 看着温以以道歉后准备落荒而逃,金弓这才出声将人叫住。 该逃的逃不掉,原本就不该隐瞒。如今撞破了直接坦白也好,省得他天天提心吊胆加格外愧疚。 电梯里念念几次想甩开金弓的手,却被金弓紧紧握住。 好不容易进了门,念念解释道:“以以,我俩——” 金弓立刻揽过念念,简单地概括了目前的情况:“我俩在一块了,时间不久,所以没来得及跟你说。” 温以以冷静下来,又问了问他俩的情况,很快就接受了。 “你俩也是,给我说一声能怎么样?非藏着掖着,地下恋情很有意思?” 念念正想说话,金弓率先承认:“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温大医生。” 温以以一眼看出他是在替念念顶锅。金弓的性格她了解,有女朋友那绝对是立刻昭告天下的程度,怎么会不公开。至于念念想隐瞒的原因—— 温以以不再想下去。 第二天温以以搬离金弓家中,正式与过去告别,而念念和金弓则开启了人生的新篇章。 第108章 (全员)他们的相遇就是人生最惊奇的际遇 初三晚自习语文老师恰好有事和念念换班,可金弓今日又有手术,实在没法接孩子放学。 于是,傍晚七点,温以以和景形看着在客厅疯跑不吃饭的香香小朋友,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扶额叹息。 景形虽然是个男人,但脾气比温以以和软得多,主动哄道:“香香?你不想吃面,那想吃什么?你想吃什么叔叔都给你做。” 香香已经脱了鞋在沙发上蹦嗒,奶声奶气地说这最残酷的话:“我要吃妈妈做得蛋炒饭!” “妈妈在忙,今天吃干妈做得好不好?”温以以耐着性子问。 “不好!” 温以以彻底失去耐心,求助地看向景形。 景形: 但是,老婆发话了,他必须上,不行也得行! “不吃饭的话肚子会饿,香香饿不饿?”景形坐在香香旁边试图讲道理。 “饿!” “那我们先吃叔叔做的饭,吃到不饿就好。等妈妈有时间了,再给你做蛋炒饭吃!” “不吃!” 景形发自内心地叹气。 这时,温以以的手机铃响起。 “喂?” “我开车过来二十分钟,等会找个人下来给我停车。” 说着温以以已经起身穿好了外套,正准备开门突然想起了如今的状况。 她回头,只见香香依然在快乐蹦床,而景形正眼巴巴地看着她,眼里写着茫然和害怕。 温以以噗嗤笑出了声,留下一句“加油!等我回来!”就夺门而去。 手术不难,两个小时左右就结束了。她离开时还专门去金弓的手术室看了一眼,见还没有结束的迹象,这才赶紧往家走。 刚开车到门口温以以就看到了念念的车,于是两人一起上了楼。 景形以为只有温以以回来了,边往门口走边撒娇道:“你终于回来了” 语气中的委屈巴巴是怎么都藏不住。 一只脚他进门的顾念念:不然我走? 景形见她不说话,撇着嘴作势要来抱她,这才看到了温以以身后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熊孩子妈。 景形: “咳!”念念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香香呢?” 景形让开两步,门口的二人这才看到了家里的景象。 温以以目瞪口呆:“我只走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会发生很多事情。”景形幽幽道。 沙发垫被扯到地下,茶几上的汉堡薯条也散落得到处都是,景形的画板倒在地下龙卷风过境不过如此。 看着女儿的杰作,念念忍不住牙疼。她一向乖巧,很容易想到孩子是遗传谁的性格。 “不好意思啊,给你添麻烦了。”念念冲景形道。 景形摆摆手,在心里说:麻烦赶紧把孩子带走就好了。 温以以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笑道:“没事,他这么闲带带孩子怎么了?” 景形没反驳,但是着坑老公的话还是让他眯了眯眼。 念念冲香香招手道:“回家啦!” 然而香香此时正带着耳机在景形的平板上玩游戏,一时还不想走。 念念冲景形抱歉地笑笑,换了鞋进去一通收拾,香香这下乖乖背起小书包跟着妈妈往外走。走到门口还冲景形鞠了一躬,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叔叔。” 景形嘴角微微抽搐,“不谢。” 待母女俩终于离开,景形长长地松了口气。 温以以主动搂住他的腰,安慰他道:“累坏了吧?” 景形一言不发掰开她的手,独自回到客厅用十分钟将所有的物品归位,这才拉着温以以坐下。 “手术累吗?” 温以以承认:“累,但肯定没有你累。” 景形忽然掐了下她的腮帮子,咬牙道:“知道我累你还那么说?再有下次我真的顶不住了!” 温以以窝在他怀里笑了好一阵。 景形面露无奈,许久后道:“别笑了,去吃饭。给你留了一个汉堡一份薯条。” “好,那你陪我吃!” 念念这边将孩子提溜回家,一通批评教育后这才把香香哄睡着。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她去浴室卸妆洗澡,然后倒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等金弓回来,没曾想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金弓的手术结束已经是一点多,赶回家两点出头。 他蹑手蹑脚地进门,看到客厅大亮的灯光就知道念念又在等他。他无奈地说:“早就说你不用——” 当他看到沙发上女人的睡颜,话音戛然而止。 工作中的疲惫在这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金弓叹了口气,看了许久后转身去洗澡换衣服。将一切收拾妥当,他这才返回客厅将念念抱了起来。 念念半睁开眼睛,叮咛道:“你回来了” “恩,”金弓亲了亲她的眼睛,“上床睡。” 枕着金弓的肩膀,念念这次终于安心地进入梦乡。 听着她的呼吸再次变得下细密绵长,金弓亲了亲她的额头小声说了句晚安,这才彻底放松下来。 温以以吃饱喝足后,拉着景形坐在阳台上吹晚风。 但是这晚风着实有些烈性,将阳台挂着的衣服吹得飘来飘去,吹得景形心惊胆战。 “咱进去吧,”景形侧身为温以以挡风,“你刚吃完饭还喝了冰可乐,吹冷风会不舒服。” 温以以原想拒绝,可看着景形担忧的眼神,又觉得大晚上吹风着实有些傻乎乎,这才答应了下来。 重新窝回沙发上,景形问道:“这周末你也没事,想去哪玩?” “我想去曾珏羽那个民宿。”方才吹风时她就想到了。 “我问问他有没有空房。”景形立刻拿起手机,可漫长地响铃后依然无人接听。 “算了,人家或许在忙。”温以以拦下他自此拨电话的动作。 “忙?曾老板现在事业有成每天只用去各个店视察一番,他一点都不忙。” 温以以忽然生出好奇心,问道:“后来见他都是和老婆在一起,搞得我没好意思问。他和顾璃英到底是怎么闪婚的?一个酒吧老板和一个武术运动员,怎么想都挺神奇。” 景形答道:“顾璃英和曾珏羽他家算是世交,但是顾璃英从小在国外长大,所以俩人并不认识。” “这个我知道,婚礼的时候有听到一点。”温以以拍他胳膊催促道,“我想听的是爱情故事,爱情,你懂吗?” “我怎么不懂?”景形抓住她乱动的手,这才继续讲下去,“曾珏羽开那个民宿的时候,不是经常去山里面监工?顾璃英他们俱乐部某天刚好在那组织徒步,刚好路过他那将盖未盖的小破屋附近。” “然后呢?” “徒步你懂,深山老林哪有卫生间?几个成员跑到曾珏羽堆放东西的仓库背后解决生理问题,被他给发现了。” 温以以听得眼角抽搐,原以为是甜蜜刺激的爱情故事,谁想到开局竟然如此惊人。 “曾珏羽害怕是动物,冲出去准备赶走,结果把那两个正在”景形也有些难以启齿,“的小伙子吓得不轻,一下把堆放的名贵木材给撞了。为了赔偿这个木材,顾璃英才和曾珏羽扯上了关系。” “这个相识不一般。”温以以如是评价。 景形点点头表示赞同,“因为赔偿的事情,他俩又见了一面。然后曾珏羽就对人家一见钟情茶不思饭不香了。” “那怎么从茶不思饭不香到闪婚的?” “他俩好像是一夜情了。”景形用最平静的嗓音点名要害。 温以以: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惊讶。 “然后人家女孩不认账了,曾珏羽只能憋着火。好巧不巧,家族聚餐两个人给撞见了,两家大人看门当户对知根知底郎才女貌就想撮合,顾璃英默认了,搞得曾珏羽一股无名火上头当场拒绝。” “这俩人,我看不明白。” “我也看不明白,”景形亲亲她,“反正顾璃英挺喜欢他,只是因为一些私事才这样。这俩人都很生猛,喝完酒一通聊,结果就是扯证结婚。曾珏羽为了当初的拒婚,后来没少跟丈人丈母娘那低头。” 温以以沉默半晌,终于道:“算了,别人的爱情我不懂。” “那你的爱情,你懂不懂?” “我也不懂。”温以以傲娇地说。 景形的眼神变得危险,他大手下移箍住温以以的腰肢,低声问道:“真的不懂?” “昂!”温以以继续嘴硬,“我只懂我的爱情。” 景形眯眼质问道:“你的爱情不是我的爱情?你还跟谁有爱情?” 话赶话说到这里,可问出口景形就后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温以以正色道,“遇见你之后,我满脑子都是你,觉得爱情就该是这个样子,确实不知道曾经算不算爱情了。” 景形有些高兴,又有些抱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温以以却毫不在意,抬头亲了亲他道:“别瞎想,问问怎么了?我还想让你问我呢!” 他俩结婚这么多年,还真没提过什么前任前男友这些事情。 景形沉沉道:“那你愿意说给我听吗?” “那你先保证不吃醋!” “不保证。” 温以以笑开了花,“不保证也告诉你!我还纳闷了,怎么从来不见你问,结果是一直藏在心里瞎琢磨呢!” 景形撇撇嘴,只能默认。 “我和你见过的那个,就是学长学妹发展到恋爱关系。很多事情都忘了,反正就是普普通通的校园恋爱。后来他一直那种态度,我就提了分手。” “再往后那个可能也算不上恋爱,浅浅发展了下觉得没感觉。” “最后那个就是朋友介绍,觉得还可以就相处着。但是他工作特稳定、整个人生特按部就班,什么时候结婚生娃生几个都有规划那种,我就赶紧逃跑了。” 景形虽然面上没表情,可气压越来越低。 温以以看着他道:“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合适的人,恰好这个人又特别喜欢我也特别讨我喜欢。” 景形深深叹气,半天才说道:“要是我早生几年就好了,哪轮得着他们” “早生几年?”温以以笑得前仰后合,“你要是早生几年,和我认识的时候说不准都和同龄的姑娘谈婚论嫁了,哪有我什么事啊?要是我晚生几年,你父亲做手术的时候我还实习着呢,肯定也没法认识你。” 她大手一挥,总结道:“所以,现在一切都刚刚好。” “恩,刚刚好。”景形终于面露笑意。 “对了,”温以以忽然想起什么,眉目间染上了忧虑,“对于孩子这件事,咱俩也一直没好好商量过。你是怎么想的呀?” “实话实说,没怎么想过。” “真的?不说我的同龄人,你周围的朋友也一个个有了孩子,你一直没考虑过吗?”温以以有些不信。 “恩。”景形点点头,声音缓和又温柔,“我的家庭情况你知道,所以对孩子不排斥也不期待,没什么明确的想法。而且,十月怀胎的是你,是否要孩子本就该你来决定。” 温以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有些语塞。 “对于孩子,你是怎么想的呢?”景形问道。 温以以咬唇,好一会才说:“我目前还是不想要孩子。” “那就不要。”景形说得理所当然。 “可是我已经过了35岁,现在要孩子已经算是大龄产妇了。”温以以在他包容的目光中,终于说出自己的忧虑,“再过几年,可能想要孩子也要不了了。那时候万一你——” “别瞎想。”景形打断她的话,“有没有孩子我都无所谓,一辈子没孩子我也没关系。这话不是哄你的,我是真的这么想。” 景形一着急,握着肩膀将人扳正,直直看到她的眼睛里,“我亲眼看着我妈如何辛苦地养大我,就想着要是没有孩子我妈是不是就没这么累了。所以,我刚刚成人读大学那会,不想恋爱不想结婚更不想有个孩子,感觉独自生活就是最大的自由。” “遇见你之后,我喜欢你,想陪着你保护你,想让你开心让你快乐,这是我最初始最本能的想法。和你在一之后,我慢慢懂了什么叫做恋爱,什么叫结婚,什么叫爱一个人。” “对于成为父亲这件事,我根本没有概念,或许真有了孩子那一天才会有概念吧不过正因为我没概念也没有执念,所以才能发自内心地说一句没有就没有、我无所谓。” “要不要孩子,这一切都看你,只看你自己的心意。你不想要,那我们就二人世界过到老,努力攒钱一起住养老院。要是想要,那我也愿意去探索成为父亲的概念和意义。” 在他的温声细语中,温以以红了眼眶。 “你真好!”她猛地搂住景形。 景形将人抱了个满怀,笑着说:“终于知道我的好了?” “我一直都知道!” 景形看着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那两幅名为《蓝色拼图》、终于合二为一的画,怀里搂着他的唯一,感受着这一瞬安稳的幸福。 这世界上满是形形色色的人、各有不同的路。他们二人的相遇就是人生路上最惊奇的际遇,也是彼此间最真切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