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史前当野人》 001 仰望天空的人 张天坐在末班地铁空荡的车厢里,翘着二郎腿,头歪倒在扶手广告牌上,视线落到对面显示屏上。 显示屏里循环播放茶镇遗址考古人员离奇失踪的报道,以及警方搜寻的进展。 这是近期的头版头条,相关资讯霸占了几乎所有平台的热搜榜,就连地铁的传媒渠道也难以幸免。 林郁,失踪者的名字,北大在读硕士,20岁出头就赶上茶镇遗址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重大考古发现,这是多少考古学家毕生难求的机遇。 她本该前途无量。 “可惜了……” 张天叹息一声,闭目养神,连续两周的高强度工作,纵使铁打的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但他毫无怨言。 因为他是老板。 管着一家游戏工作室,手底下有5个小孩,目前正在开发一款模拟文明进程的手游,名为《蛮荒之地》,玩家可以通过神明的视角指导原始部落的发展。 恰逢茶镇遗址的发现引发全民对考古对原始社会的关注和好奇,本着有热度不蹭白不蹭的精神,身为老板兼首席策划兼首席设计师,自然要身先士卒,加班加点,尽早把游戏肝出来。 经过两周的昼夜无休,游戏的开发终于进入收尾阶段。 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到家后,张天倒头就睡,一沾枕头就着。 …… 夜幕低垂,星月璀璨,湿冷的夜风钻入兽皮衣裙,风吹蛋蛋凉。 张天望着天空呆愣许久。 他分明记得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幕是天花板上的假水晶灯和温暖的被窝,怎么一睁眼就身处山野,衣不蔽体了呢? 【信仰值:1】 直到眼前出现这行小字,他才回过神来。 信仰值?这不是我游戏里的设定吗? 建设部落,增加人口,提升信仰值,消耗信仰值换取资源或者施放神术,是这个游戏最基本的玩法。 按理说应该要有资源栏和神术栏……还真有! 所以我是穿越到我自己的游戏里来了? 虽说他确实打算第二天进行测试,实地测试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张天低头看了看围裹在腰间挡住隐私部位的鹿皮短裙,又回头望了眼火光摇曳人影幢幢的天然洞穴,面有苦色。 不幸中的万幸,他是游戏的首席策划,对这个游戏的故事背景和所有设定了若指掌,只要不鲁莽行事,不去招惹虎、熊之类的大型食肉动物,生存下去毫无问题。 信仰值为1,这唯一的1点信仰来自他本人。 天,这是他在部落里的名字。 原身是这个时代罕有的憧憬天空的野人,夜里总会独自一人坐在洞穴外仰望天空,正是他的虔诚,令天空之神的力量得以在蛮荒之地苏醒。 1点信仰值无法使用任何神术,即便是最低级的神术,也需要消耗10点信仰值。 可兑换的资源也很有限,包括一枚鸡蛋、一勺稻米,一碗面粉、一颗冰糖、一袋速溶咖啡、一把锉刀……都是些什么玩意! 不该是一捆木柴、一具鸟兽尸体、一件石制器具吗!哪个龟孙偷偷改我设定! 张天把可兑换的资源通读一遍,蓦然惊觉,这些好像都是他家里有的东西……敢情我人来了还不够,连资源也要我自掏腰包?! “天,你又在望天了。你不冷吗?” 同样裹着鹿皮衣裙,年龄相仿的野人枭走到张天身旁,发出几个简短的不那么连贯的音节,这个时代的语言很贫瘠,通常是简单词汇的堆砌,能够表达的意思很有限,比起言传,更注重意会。 张天摇摇头,鼓动舌头,用同样简短的话回复道:“不冷。” 回忆了一下过去,枭和他是同一天出生,以血缘关系算,两人是表兄弟,不过原始社会里没有亲表之分,只要同属一个部落,就是手足,不同部落的人,就是陌路。 由于是同一天出生,两人的关系要比其他人亲密些,好比孪生兄弟和普通兄弟的区别。 部落一共六七十个人,也可能是七八十个,这是张天根据记忆估算的数值。 现在的人还在用手指头记数,超过十就要用结绳记数或者在洞壁上刻痕记数,想要知道确切的人数,得进洞里挨个点人头。 女性占据三分之二,能顶大半边天,她们的寿命本就更长,从事的又是采集、编织等低风险工作,自然比需要通过狩猎获取肉食的男人的存活几率高。 张天的母亲生完他就死了,至于亲爹,由于部族内禁止交配,鬼知道他的亲爹是哪个部落的哪个野人,张天只当他死了。 他有一群视他如己出的舅舅和姨妈。 部落对自身存续的重视程度远高过其他,每一个新生儿都是所有人共同的孩子,莫说原始社会,哪怕在现代社会,许多家庭仍然视繁衍后代为头等大事。 从这个角度出发,他虽然父母双亡,却并非孤儿。 “我们进去吧,阿妈要讲故事了。” 枭在外面站了会儿,觉得有点冷了。 张天也是手脚冰凉,便跟他回洞里烤火取暖。 部落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没有高人一等或低人一等的存在。 但有一个大家长,她是部落里最年长的人,按辈分算,是张天和枭的祖母辈,不过部落里没有祖母这个称呼,毕竟原始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三十来岁,绝大多数人都活不到这个辈分。 老人是部落里唯一的祖母辈,所有人都叫她阿妈。 阿妈是部落的精神领袖,她见多识广,有丰富的荒野求生经历,每到晚上,她就会把自己的经历当作故事讲给孩子们听,这是部落里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 由于经常讲故事,阿妈的表达能力和理解能力是部落里最好的。 阿妈和一群姨妈围坐在篝火边,用竹条编织竹篮。 男人们围坐在另一边,嘿咻嘿咻地打磨各自的石斧、石矛,令刃端更加锋利。 部落已经掌握粗浅的编织技术和简单石器的磨制方法,经过观察后,张天得出如上的结论。 他和枭的年纪还小,因此没有加入男人的队伍,而是混进了女人的阵营。 不声不响的,他已经点完了人头,一共67人,青壮年居多,小孩次之,老年人最少,因为大多数人都活不到老年,便被野兽、天灾、致病细菌、伤口感染等自然因素给淘汰掉了。 洞穴、篝火、磨制石器的男人、编织竹篮的女人……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可张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咕噜噜~” 枭的肚子忽然一阵叫唤。 这声肠鸣的动静有点大,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更显得响亮。 所有人都是一愣。 张天终于明白缺少什么了。 缺食物。 002 凛冬将至 今日的收获应该留一部分满足明早的需求,至少要满足男人们的需求,这样才有力气外出狩猎。 可洞里的每个角落张天都看过了,除了一堆骨头残渣,没有发现任何食物。 不仅没有留出明早的食物,就连今晚的这顿饭,也只吃了几只竹鼠、鸟雀、冬笋和植物的根茎块,男人们都半饱不饱,像张天、枭这样的小孩,几乎都饿着肚子。 再一回忆,食物短缺的情况竟然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阿妈说:“枭,你要是饿了,就睡觉吧。” 枭摇头:“不饿!” 所有人都在辛苦劳作,他怎么好意思独自睡觉? 阿妈抬头环视一圈,见孩子们都面有疲态,精神不振,于是放下手中的竹条说:“行了,大家都坐过来吧。” 大家都停下手上的动作,男人们靠了过来,所有人都围坐在篝火旁,安静地等待每晚例行的讲故事环节。 阿妈说:“我知道大家都没吃饱,这是因为冷天来了,野兽都藏了起来。我经历过很多个吃不饱的冷天,这是正常的,我记得最冷最饿的时候,地上寸草不生,连河水也冻上了。没有任何食物,我们只能剥树皮吃。” 阿妈没有季节的概念,便用冷天指代冬天。 众人听得认真,听到说最后只能剥树皮吃,都面露惊讶和怜悯之色。 枭好奇询问:“吃树皮能活下来吗?” 阿妈摇摇头:“吃树皮能够充饥,但很难活下来,许多人死了,老人几乎全死了。” 众人发出惊呼。 “我们最终熬过了那个冷天,地上重新长出嫩草,成群的野兽出来觅食,遍地都是食物,我们活了下来,活得很好。现在也是一样,只要熬过这个冷天,就会等到遍地的食物,每天都吃得饱饱的。” 阿妈露出慈祥的、坚定的、充满希望的笑容。 众人受到鼓舞,虎头挥动起粗壮的胳膊,振奋道:“阿妈说得对!我们现在还有竹鼠和鸟雀吃,比阿妈当年好多了,阿妈能够熬过来,我们也可以!” “没错!” “我们也可以!” 高涨的情绪一旦占领思维的高地,腹中的饥饿也不得不暂时退避。 群情激动,只有张天面色肃然,不发一言,也只有他知道,根据游戏的背景设定,现在的冷,是因为小行星的撞击致使全球气温骤降,真正的冬天还没来呢! 这个冬天会比以往的冬天更冷,更漫长,硬熬是熬不过去的。 更糟糕的是,由于天气变冷过于突然,部落里连最基本的冬粮都没有储备,今后的每一天都将面临食物不足、忍冻挨饿的危机。 倒霉!竟然是北方开局么! 留在北方必死无疑,想要活下来,必须往相对温暖的南方迁徙。 张天没有给他们泼冷水。 部落世世代代居住在这个洞穴,生活范围不超出方圆百里,再远的地方谁都没去过,阿妈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孩的一句话,就赌上整个部落的命运,带领大家踏上一条完全未知的旅程。 只能徐徐图之了,独自上路风险太高,能说服大家跟他一起走最好,若实在办不到,哪怕只身一人,他也要离开这个地方。 “天,你的脸色怎么这样差?” 枭这时候问张天,他词汇匮乏,表达不出愁闷的意思,便用手捏住眉梢,学起张天的愁眉苦脸来。 大家也都注意到张天的低沉,在众人皆醉的时候,那个独醒的人就显得格外扎眼。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枭的母亲也是把张天从小带大的姨妈兰花问。 张天摇摇头说:“我只是觉得现在缺乏食物,我也应该跟虎头他们出去狩猎才是。” “对!我也这么想!” 枭站起来,抄起石斧像模像样地挥砍几下,彰显自己的强壮,以证明自己可以胜任狩猎的任务。 虎头哈哈大笑道:“好!你们愿意的话,明天就跟我们出去狩猎!” 枭欢呼雀跃。 张天也笑了笑,走到女人们的身后,那里躺着一捆白天折回来的细竹,不足手腕粗,修长而笔直,他上手试了试,硬度和弹性都很不错。 挑选之后,他取出一根接近四米长的竹子,放到一旁,对兰花姨妈说:“这根竹子留给我。” “竹子不适合用来做武器,你让虎头削块木头给你。” “我不用它做武器。” 张天留下这么一句,便朝角落里那堆骨头残渣走去,兰花奇怪地看他一眼,没有多问,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竹子,留一根给他倒没什么。 张天在骨头残渣里翻找,好点的骨头都被女人们挑走了,大的磨制成骨刀,小的磨制成骨针或者各式各样的饰品,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qQxδnew.net 矬子里拔将军,最终挑了五块碎骨,也不知道是竹鼠的颅骨还是鸟兽的颅骨,总之都扁平窄小,仅两只手指宽,即便如此,想要将这块残骨磨成钩状,也很需要费一番功夫。 他打算做一支钓竿。 洞穴位于山腰处,山中林木以杉、竹为主,山下有条河水。 他记得昨天和枭去河边打水,河水就已经有流速放缓、水位下降的迹象,但山里的一些落叶乔木只是微微泛黄,应该还是秋天,却已经比以往的冬天更加寒冷,若真到了腊月,那还了得。 人在漫长的岁月中进化出了智慧,学会了观察和总结事物发展的规律,学会了将过往的经历转变为生活的经验。 但智慧也带来了惯性思维,人们开始囿于经验,墨守成规,而忽略了动物的本能,丧失了对于潜在危机的敏锐嗅觉。 这是野兽比人强的地方。 接连的狩猎失利,不是因为野兽藏起来了,而是因为大部分野兽察觉到了气温异常的骤降,食物突然的减少,尤其是鹿、羊等大型食草动物,开始成群结队地朝温暖的食物充足的地方迁徙。 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它们不会回来了,狩猎很难再有丰收,这和人数的多少、工具的先进程度没有关系。 张天打算去河边碰碰运气。 天冷了鱼也不爱动弹,想要丰收不容易,但狩猎有可能空手而归,而钓鱼他从未空过军,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族人们相继睡下。 张天主动表示负责今晚的守夜。 夜深人静后,要有人看着篝火,防止毒蛇猛兽趁夜偷袭,当然,以现在的情况,他的舅舅们或许巴不得遭遇毒蛇猛兽的袭击,人一旦饿急了,哪怕来的是老虎,也滑铲给你看! 003 画风不对 【信仰值:0】 将仅有的1点信仰值消耗掉,一把锉刀凭空出现,落在张天手心。 橡胶握柄,平挫刀头,无论材质、尺寸还是样式,甚至连磨损程度都和家里那把别无二致。 再看资源栏,可兑换的资源里已经没有锉刀这个选项,资源变成有限的了,果然是把家里那把传送过来了吗? 什么叫羊毛出在羊身上啊! 张天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就该买几套野外求生的工具备在家里,问为什么不直接兑换钓竿?他倒是想,但家里的三把钓竿,每把兑换所需的信仰值都在100以上,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做个简易钓竿并不难,打磨钓钩需要费些力气,但有锉刀在手,这个过程就可以大幅缩短,一个晚上足够了。 张天盘起腿,将骨头放在石块上,耐心研磨。 和他一起守夜的虎头露出古怪的神色,他不知道张天手里握着的那个又细又短又黑的东西是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骨头残渣做那种事。 怕打扰族人们休息,他没有多问,只往篝火里添了一些木柴,对张天说:“我先睡,等柴烧得差不多了,你叫我起来。” 张天下意识比了个ok的手势,立即又点点头。 虎头愣了下,也屈起指关节,将大拇指和食指圈成圆。 有点怪……怪特别的。 他摇摇头,四仰八叉卧倒篝火旁,很快发出鼾声。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骨制鱼钩自然不可能与铁制鱼钩相媲美,磨到钩身大概两公分宽,钩尖比骨针略细即可,如果经常做手工,还能像张天这样在钩尖内侧打磨出个倒刺来。 不要小瞧了原始人的磨制技术,也不必高估了鱼的智商,曾有考古学家按照出土的骨制鱼钩复刻出一模一样的来,拿到海里试钓,一上午钓上来好几十条罗非鱼。 鱼钩逐渐打磨成形,张天吹去粉末,摸了摸尖端,颇为扎手,刺穿鱼嘴毫无问题。 他轻手轻脚走到女人们身后,把那根单独放在一边的竹竿拖到洞穴外。 又进洞里找了把骨刀,用刀背轻轻敲掉竹竿上多余的枝节,到达尖断时,手上动作更加温柔,生怕一不小心弄断竹竿,那就前功尽弃了。 “呼,真冷呐……” 他原地跺跺脚,朝手心里哈口气,接着修平节疤。 试着挥了挥竿,弹性尚可,如果想长时间使用,就要熏烤、拉直和上漆,所幸这根竹子本身够直,倒不必这么讲究,凑合着用也能用个十天半月。 竹子是个好东西,竹竿可以制弓制箭制鱼竿,削小后去掉竹肉可以编织竹篮、竹笼,竹纤维收集起来可以搓成绳。 女人们白天搓好的绳都条理分明地放在干燥处晾晒,张天选了几条相对较长且足够结实的,互相打结连成一条长绳,然后缠到竹竿上绑紧,另一头缠上他自制的骨鱼钩,一把简易的鱼竿就成形了。 把鱼竿珍而重之地收好,取来竹条、竹片,坐在篝火旁编织竹笼。qQxδnew.net 要钓鱼,没装鱼的笼子怎么行? 从底部编起,采用最简单的井字编结,边长和他的肩宽差不多,半人高,空隙大点没关系,钓上来的鱼若是比竹片间的空隙还小,那也没必要留着了。 接着又按照竹笼开口部位的尺寸编了个上宽下窄的漏斗形罩子,倒过来扣进笼子里,鱼便跳不出来,夜里沉入河底,还可以当捕鱼笼使。 已是深夜,万籁俱寂,只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不知疲惫,后来就连燃烧的声音也渐渐小了。 张天往火堆里添了些新柴,见手上沾满竹木屑和泥土,便起身往干燥平滑的岩壁上抹了抹,走过去摇醒虎头。 该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当钓鱼佬。 …… “天!醒醒!醒醒!” 张天迷迷糊糊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脏兮兮的脸和一头乱糟糟的发。 枭咧嘴而笑:“虎头他们要去狩猎了!” 天蒙蒙亮,族人们都活动开了,青壮男女都整装待发,做好了外出狩猎和采集的准备。 跳动的火焰驱散清晨的寒凉,洞里相当温暖。 生火不易,即便白天也不会熄灭火种,跟这漫山遍野的草木相比,烧掉的这点木材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何况现在是冷天,更是一刻都离不开火。 张天爬起来,到洞穴外面做伸展运动。 昨晚睡得还行,毕竟是原始人的身体,早就适应了席地而眠,只是精神有些疲惫,尚且不太能接受穿越的事实,夜里做了个游戏发布后叫好又叫座的美梦,口水还没止住呢,一觉醒来却要面对饭都不吃饱的现实,实在残酷。 天气冷且干燥,山里没有起雾,视野很好,放眼望去,两岸青山相对,峡谷里一条大河波浪宽。 洞穴在山腰上,离河边不算远,族人却很少下山捕鱼,主要是因为河水深且急,凭借长矛扎刺很难有所收获,再加上狩猎所得已经足够生存了,便没有舍近求远,发展出渔猎来。 枭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张天也饿,所有人都饿,几个身怀六甲的姐姐更是眼冒金星,嘴唇泛白,今日再不吃个饱饭,怕是要被肚里的孩子给榨干了。 青壮们准备外出觅食了。 临行前,阿妈为大家鼓劲动员,嘱咐大家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来,所谓精神领袖,越是在族人意志消沉的时候,才越显出作用。 众人备受鼓舞,男人们扛起骨刀石矛,女人们背起竹篓拿起尖头的挖掘棒,张天一手竖起近四米长的竹竿,另一只手拎起半人高的竹笼。 人群里出了个画风不对的家伙。 “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奇怪地看着张天。 “我去河边钓鱼,你们狩猎去吧,不用管我,等太阳落到那个山头,我就会回来。” 张天指了指远处那座拔尖的山峰,大步朝山下走去。 “我也去!” 枭拎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棒追上张天的脚步。 虎头昨晚就觉得张天不对劲,不知道在偷偷捣鼓什么,此时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没有制止,招呼男人们说:“由他们去吧,到底是小孩子,本来就没指望他们能帮上忙。我们狩猎去!” 男人们捶着胸口,呼噜噜喊叫着,士气高涨地进山狩猎。 004 钓鱼佬之资 “钓鱼是什么意思?” “钓鱼就是把这个钩子扔进水里,等鱼儿咬钩。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两人沿河岸往上游走了许久,找到一处水流较缓、水草较多的回水湾,就地挖出不少蚯蚓和叫不出名字的小肉虫。 张天蹲坐在河边,拨开表面的一层浮游生物,捧起河水洗了把脸。 水里映照出一张粗犷的脸庞,额头突出,脸颊扁平,就头身比例而言,和现代人的差别不大,四肢要发达得多,总之以张天的审美来看,绝对算不上帅哥,至于在原始人眼里是什么模样,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原始人根本不在乎美丑……他心里想着,拍拍皮裙站起来,挥动鱼竿拍打水面。 天气转冷后鱼也像人一样懒死懒活的,觅食远不如热天积极,得发出点动静吸引它们的注意。 挂上鱼饵,捡了片枯黄的阔叶穿进鱼线里充当浮标,然后抡起胳膊甩竿,鱼钩落入河里,枯黄的阔叶浮在河面,周围都是绿油油的水草,只那一抹黄色,非常容易辨认。 “来,你拿着,不要动。” 枭接过鱼竿,听说不能动,身体立刻变得有些僵硬,紧张兮兮地问:“然后呢?” “等。如果有鱼咬钩,那片黄色的叶子会动,到时候喊我。” 张天扭头朝林子里走去。 “你干嘛去?” “我去捡点木头回来生火,太冷了。” 钓鱼不比狩猎,后者是运动战,前者搞不好是罚站,这大冷天的,别鱼没钓上来几条,身子先冻出毛病来了。 钻木取火和击石取火是每个原始人的必修课,张天很快便在岸边生起一堆篝火,燃烧的热量通过辐射传递出去,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暖和,连带着水温也有所回升。 鱼有趋温性,喜欢往水温较高的地方钻,所以钓鱼一般都会选在阳光照射充足的水域。 这时靠近河岸的水温逐渐升高,河里的懒鱼终于愿意挪窝了,慢悠悠游过来一瞧,吓,这么大条蚯蚓,是不是没把我鲤鱼王放在眼里!遂张口一咬。 枯叶浮标忽然剧烈抖动,鱼儿挣扎的力道通过鱼线传到鱼竿,再由鱼竿传到枭的指尖,他只觉得手指麻了下,紧跟着从头到脚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这个瞬间,他终于感受到了钓鱼的乐趣。 “动了!动了!” “给我吧。” 张天接过鱼竿的控制权,他没有急着起竿,而是抖了下竿,相当于打擂台前先和对手碰个拳,发觉对方是个重量级,便将鱼竿往上前方扬起,放线遛它,然后再慢慢起竿发力。 “哗啦!” 河面溅起水花,一条80公分左右的鲤鱼破水而出,在岸边搁浅,鱼嘴一张一合,偶尔扑腾一下,看得出来,它已经被遛得筋疲力尽了。 枭二话不说,抄起木棒照着鲤鱼的脑袋来了个当头棒喝。 “不要!” 已经晚了,鲤鱼当场去世,血溅了一地。 张天看着地上的狼藉,目瞪口呆。 枭一脸疑惑:“怎么了?” 他没有狩过猎,更没有钓过鱼,只是从小听舅舅们说,只有死的野兽才是好的野兽,所以就毫不犹豫出手了。 “没事,没必要打死它,我们可以把它活着带回去,新鲜的更好吃。” “活着怎么带回去?阿妈说过,鱼儿离了水会死的。” “用这个。” 张天踢了下脚边的竹笼。 打死就打死了,也没关系,新不新鲜除了张天,其他人不会在意。 他只是担心枭这一棒子把他鱼钩敲坏,那就得不偿失了。 从血肉模糊的鱼头里拔出鱼钩,还好,鱼钩完好无损。 他重新挂上鱼饵,将鱼钩抛进河里,把鱼竿交到枭手中。 枭笔直地站在河边,像雕像一样纹丝不动,期待着再次体验那种浑身战栗的感觉。 鲤鱼的尸体张天没动它,出血的鱼不好再浸竹笼,同类的血腥味会令其他鱼退避三舍。 他倒是动过烤熟吃掉的念头,他和枭都很饿,这条鲤鱼足有十几二十斤重,够他们两个吃了。 但很快便打消了念头,部落赖以存在、彼此能够信任的基础就是食物共享,这种不利于团结的事最好不要做。 好在现在气温低,就这么曝尸荒野也坏不了。 张天取出昨晚挑出来的碎骨头,还有四块,他要把它们全部制成鱼钩。 “动了!” 很快又有鱼儿上钩,枭兴奋大喊。 是条两三斤的小鱼,张天很轻松地起竿、收竿,又一条鲤鱼,悬吊在半空,张着嘴,一脸的生无可恋。 “来,你用手抓住它。” 枭依言抓住鲤鱼滑溜溜的身体,鲤鱼象征性地挣扎一下,枭哦哟哟叫唤起来,心脏砰砰跳,莫名的兴奋。 005 满载而归 当太阳落到最高的那座山的山头时,外出采集的女人们沉默着归来,她们脚步沉重,神情疲惫。 阿妈和留守洞穴的老人小孩看到她们手里半满的竹篮竹篓,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肚子似乎更饿了。 女人们的收获和前几日相差无几,天冷之后,包括蕨类植物、蔷薇科植物在内的许多食物来源几乎不生长了,她们能够采集到的果实和根茎块越来越少,好在这座山生长着竹林,还能挖到不少微微冒出尖角的冬笋。 等冬笋挖完后,又该如何呢? 兰花将竹篓里的冬笋倒出来,问:“虎头他们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 “他们一定是碰到大家伙了。” “希望是这样。” 阿妈嘴上这样说,心里比谁都清楚,最可能的情况,是男人们没有狩猎到足够的野兽,所以不得不前往更远的地方寻找食物。 大家都不说话了,闷头剥笋皮。 兰花看了一圈,奇道:“枭和天呢?也还没回来吗?” “没有。” “他们不是去河边了吗?能去这么久?” 兰花担心儿子,走到洞穴外,深吸口气,朝山下放声呼喊。 等了一会儿,听见山下传来哦哦的叫声,她的心落回肚子里。 回到篝火边坐下,这时冬笋已经剥完了,她便拿起一把尚未成形的燧石刀接着打磨,嘴里念叨着:“这俩孩子真不懂事,也不小了,现在这样的情况,不帮忙就算了,还有心情和力气去河边玩水。” “天那孩子说,他去河边是干什么来着,捕鱼是吧?” 红花的记性一向很好,她其实记得张天说的是钓鱼,但她不明白何为钓鱼,便认为是张天的口误,擅自替他更正为捕鱼。 “得了吧!”兰花嗤之以鼻,“我还不了解他俩?说是捕鱼,一到了河边,肯定只顾着玩水了!白、菜头、叶子、草花,你们千万不能学枭和天,听到了吗?” 她借机教育起另几个年纪更小的孩子。 生活在洞穴里,每天可聊的话题不多,育儿算是百聊不厌的一个,一说到这个,女人们就来劲了,都打开话匣子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006 死亡与星辰 低端的食材往往不需要烹饪,熟了就行。 烤竹鼠、烤野兔、烤鸟雀、烤鱼、烤冬笋……万物皆可烤。阿妈撕下两条兔后腿,分给张天和枭,以嘉奖他们今天的表现。 张天快饿晕了,一通狼吞虎咽,几口就啃得一干二净,至于滋味,在这个靠茹毛饮血补充盐分的年代,还要什么滋味,吃得出是蛋白质和脂肪就够了。 但有一说一,虎舌对火候的掌控很精准,这条兔腿烤得嫩而不生,熟而不老,恰到好处,一吃就知道是个老师傅。仟仟尛哾 张天又分到一条鱼、半只鸟雀和小半个冬笋,鱼肉有点老了,显然是不常烤鱼的缘故,虎舌自己尝了尝,也觉得不甚满意,默默总结经验教训。 “嗝……” 久违的一顿饱饭,还剩下一些冬笋和植物的根茎块,留着明天早上垫肚子。 鼠皮、兔皮甚至鸟皮都被虎爪一丝不苟地完整剥下来,兽皮是比石器、骨器更加珍贵的资源,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张天身上的这条鹿皮衣裙,便是以鹿皮为主,再拿鼠皮、兔皮和其他边角余料缝制而成。 除了缝制衣物,兽皮还可以用来制作袋子。 部落里的水袋都是兽皮制的,大多取自水獭、河狸之类的动物,它们大小合适,毛皮的防水性好,割开喉咙把内脏、肉和骨头掏干净,剩下的皮囊就是天然的水袋,头通常不会割掉,靠着后颈的皮与身体相连,充当水袋的盖子。 每次瞥见靠在洞壁根下的那排兽头袋子,张天就觉得瘆得慌。 洞里坐久了,烟熏得脑壳疼,这些原始人的寿命之所以如此短暂,呼入太多未充分燃烧产生的一氧化碳也是原因之一。 他到洞外呼吸几口新鲜空气,顺便仰望一下天空——例行公事是有必要的,以前每天都要做的事,今天突然不做了,未免惹人生疑。 夜色笼罩下的远山如墨,星光勾勒出一道道蜿蜒的轮廓,寒山寂寂,连虫鸣都为之悄悄,张天想感慨一句月色多美好,话到嘴边却变成:“真他妈无聊!” 离开网络的第二天,想它。 “天!” 枭向张天发来场外求助。 吃饱喝足,男人们追问起钓鱼之事,也想加入其中,但不知道鱼竿如何制作,枭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其实没什么难的,不过是竹子削去枝节,再套上绳子罢了,如果把鱼竿拿回来了,张天甚至不用说明,大家都是智人,一看就懂。 鱼钩的磨制需要点技术,更多的是耐心,尤其是倒刺,如果没有锉刀,可能需要磨上好几天。 众人得知了制作方法,都惊讶于一根竹子竟能源源不断地钓上鱼来,早知如此,还狩什么猎啊,这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竹子,大伙人手一根,都当钓鱼佬去! 阿妈问:“天,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话把大伙都点醒了,是啊,连阿妈都不知道的事情,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孩是怎么知道的? 疑惑的目光聚焦在张天身上。 张天一直在等着阿妈问出这个问题,他的回答将决定部落的未来,是留在这个洞穴坐以待毙,抑或是赌上所有人的性命同死神一搏。 他静静地想了想,抬头看向篝火对面慈祥的大家长,很认真地说:“阿妈,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关于星星的故事,你能再讲一遍吗?” “好,那今晚我就再给你们讲一遍星星的故事。” 阿妈回忆起往事,语气也变得悠远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我还小,刚学会说话。有句话我现在每天都要对你们说——” “我知道!”同样刚学会说话的白抢话,“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 阿妈笑了笑,点点头说:“没错,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只有洞里是安全的。可那时候的我还不懂,有天晚上,我追着一只萤火虫跑出了洞穴,跑进了山林里。” 除了白和另外几个小孩子,其他人都听过这个故事,但不管听多少次,每次讲到这里,众人的心便揪了起来,白更是不安地躲进妈妈的怀里,紧紧抓住妈妈的手指。 “我追啊追,终于抓住了那只萤火虫,但也迷失了回家的路。森林里特别的黑,也特别的冷,我很害怕,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萤火虫从我的指缝间飞走了,但我的面前却亮起了两点幽绿的光芒。” “是狼的眼睛!” 众人一同屏住了呼吸,白吓得小脸煞白,一把抱住妈妈的腿,不过她很快就不怕了,大声说:“阿妈现在还活着,那个时候肯定没事!” “是啊,我没事,因为我的妈妈救了我,她替我打跑了那头狼。可她也受了伤,伤势一天比一天严重,她也一天比一天虚弱。” “她离开的那天,我一直抱着她哭,哀求她不要死,她笑着摸摸我的头,告诉我说她不会死,她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我,守护着我。” 众人狠狠地共情了,泪眼婆娑,谁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个时代的母子和母女关系何其紧密,真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另一个自己。 女人们尤其沉浸,她们有的已经是母亲,有的即将成为母亲,都悲伤难抑,又感动不已。 “你们看——” 阿妈抬起手,指向洞穴外的天空。 “离月亮最近的那颗星星就是我的妈妈。每一个离开我们的人,都会变成星星,天上所有的星星都是我们的祖先变的,只要我们抬头,就能看到他们。” 众人望向天空,望向漫天闪烁着的似乎正冲他们眨眼的繁星,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阿妈的母亲大概是这世上第一个将死亡和星辰联系在一起的人,或许是出于对女儿的爱和不舍,才令她在人生的最后一刻拓宽了想象力的边界,脱口说出如此浪漫而感人的话。 “我的故事说完了。天,该讲讲你的故事了。” 阿妈把话题引回正轨,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张天身上。 张天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然后用哀伤的口吻分享他刚编的故事: “我没有见过我的妈妈,在我出生的那天,她就变成了星星。” “所以我经常仰望天空,我知道她一直在看着我,守护着我,我也想多看看她,陪陪她。” “就在昨天,我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我想,那一定是我的妈妈。她教会我制作鱼竿和鱼钩,说用这个方法可以钓鱼。” “她还说,我们应该多向天空祈祷,祖先会指引我们,天空会指引我们。” 007 天空的指引 张天没有一上来就假借祖先之名让他们迁徙,激进的改革只会迎来激烈的反抗,任何改变他人思想的尝试都应该循序渐进,而且现在还没有做好启程的准备,不必着急。 【信仰值:5】 话音刚落,信仰值立刻增长5点。 游戏里关于信仰的设定,遵从信则灵,不信则无,是发乎内心,而没有形式上的要求,一个人哪怕从不祈祷,只要他真心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相信天空会为他带来指引和启示,他就是信徒。 信仰值增长5点,说明有5个人完全接受了张天的说辞,他们相信仰望天空会得到祖先的指引。 考虑到部落还没有发展出图腾崇拜、生殖崇拜或其他的原始信仰,对于神明之类的超自然存在并无概念,因此他才顺着阿妈的话把祖先推到前面,比起触不可及的天空,祖先显然更容易令人亲近和信服。 众人都有些心疼他,原来他经常仰望天空是出于这样的理由……原本有一部分族人不理解他的行为,现在都恍然大悟,由不理解变为同情和怜惜。 兰花走过来抱住张天,像母亲抱住受伤的孩子,她这样做完全是出自本能,这时的人们或许还不会用积极温暖的话语抚慰人心,但已经学会用行动践行最原始的安慰。 阿妈看着跳动的火焰,怔怔出神。 她偶尔会听到妈妈或先祖的声音,不过通常是在梦里,有时醒来她会泪流满面,却记不得妈妈说过什么了。 原来仰望天空也能听到妈妈的声音吗? 是啊,妈妈明明说过了,她会变成天上的星星,而我只顾盯着脚下,看着身边的族人,却忘记了仰望天空,看看妈妈。 阿妈并不怀疑张天的说辞,只是突然有点感伤,她忍不住想,如果小时候也常常仰望天空就好了。 枭也有点伤心,但他更加好奇,他的好奇心一向很重,他忍不住问:“什么是祈祷?” “祈祷就是仰望天空,告诉天空自己的愿望。” 张天直接将祈祷的对象定义成天空。 “哦!”枭做恍然大悟状,“那你的愿望一定是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只要祈祷就能实现愿望吗?” 这当然不可能,但趋利避害,动物本能,鱼尚且要投放鱼饵才会上钩,人比鱼精明得多,没有好处何来信徒,好处可以是抽象的末日审判、轮回转世,也可以是实际的君权神授,花钱赎罪,全凭人的需求。 原始人的愿望,想来无非吃饱穿暖,孩子平安长大之类,张天心说这点要求不必劳烦神灵,我努努力也能替你们实现了。 于是他煽动大家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试试,大家都可以试试。” 枭、白和一众小孩当即跳了起来,跑到洞穴外,抬头仰望天空。 所有人都跟了出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包括年事已高,不常离开洞穴的阿妈。 对着天空许个愿望而已,又不会损失什么,何乐不为?实现了最好,没实现就当集体活动了,横竖不亏。 众人抱着这样的心态对天空祈祷,男人们希望明天狩猎到更多野兽,女人们希望明天采集到更多植物,孩子们希望明天不会饿肚子,还是阿妈的层次高,她希望冷天早日过去,部落永远延续。 等众人祈祷完,张天声称自己又听到了声音,得到了新的指引。 “我们需要更多的鱼竿和鱼钩,需要更多用来装鱼的竹笼。” 这正是男人们所希望的,这群身强体壮的野蛮人以为钓鱼和狩猎是一回事,觉得连两个小孩都能钓回来满满一笼子的鱼,换作他们,肯定只多不少。 他们兴奋地跑进洞里,兴致勃勃地挑选用于制作鱼竿的竹子。 然而库存的竹子数量有限,并非所有人都能分到。 虎头和虎爪相中了同一根竹子,两人都说是自己先挑中的,各抓住竹子的一端,冲对方嗷嗷叫。 比嗓门是分不出胜负的。 阿妈让他们按照部落的传统进行摔跤比试,谁赢了就归谁。 不止虎头和虎爪,有争执的男人纷纷撩起衣裙,抓住对方的胳膊进行力量与技巧的碰撞,女人的叫好将流淌在他们血液里的野性全部激发出来,越发斗志昂扬。 和昨夜的沉闷截然不同,今天大家都吃饱了肚子,又得知有方法捕捉到河里的鱼,心情格外舒畅。 夜色更浓,火焰更烈,男人们缠斗在一起,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发泄多余的精力,蓬勃的荷尔蒙气息充满整座洞穴。 张天消耗两点信仰值兑换了剩下的两把锉刀,分别是圆锉和半圆锉刀头,和之前的扁锉正好是一套,可兑换的资源里不再有锉刀这个选项。 他以现成的鱼钩和竹笼为参照,教女人们磨制鱼钩,编织竹笼。 “这是什么?” 兰花注意到张天手里握着一把细细的黑色棍状物。 “锉刀,用这个磨东西更快。” 张天取一块碎骨放在石板上,用锉刀研磨,碎骨的尖端很快变得细长锋利。 众人大开眼界,惊叹不已,这可比石刀快多了! “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仰望天空的时候,忽然从天上掉下来的,我想,这一定是天空的恩赐。” 张天将三把锉刀分别给了兰花、红花和竹叶,教会她们使用现代工具。 【信仰值:9】 瞬间就有6个人由衷地相信天空具有伟力。 果然还是实打实的东西更令人信服。 互相较劲的男人们陆续分出胜负,获胜的男人捶胸嚎叫,耀武扬威,然后雄赳赳拿起属于自己的胜利品,到洞穴外制作鱼竿。 败下阵来的男人则垂头丧气,灰溜溜回到洞中,咬着后槽牙打磨石斧,暗暗憋着劲,心想这破竹子不要也罢,等明天天一亮,就去山里挑选更好的! 张天没让他们等这么久,便以天空之名交代给他们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去外面搜集树皮,越多越好! 一听非常重要,失败者们顿时精神抖擞,拎起石斧干劲十足地砍伐洞穴附近的树木,小心翼翼地将树皮剥下来。 天黑之后本来不必劳作,此时却是一派忙碌的景象,不管男女,无论老少,谁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阿妈看着忙碌的族人,心生慰藉的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 这些天她虽然表现得很镇定,不断用她的故事和经验宽慰着族人,其实心里比谁都焦虑。 天气冷得不正常,她隐隐察觉到了。 哪怕是她经历过的最冷的那个冷天,也不像现在这样,过了最热的时候,突然就冷下来了。 收获和储存食物的那段时间被跳过去了。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情况。 好在事情似乎得到了解决。 她扭头望向璀璨的夜空。 或许就像天说的那样,这一切都是祖先的指引。 她看向距离月亮最近的那颗星星,它仿佛更亮了。 008 更高的生产力 张天在石堆里翻找着。 人从单挑荒野转为抱团生活的那天起,就学会了“囤货”,起初和仓鼠、松鼠之流一样,主要是囤积粮食,以应付寒冷的冬天,后来慢慢演变为只要是好东西都捡回来存着。 部落里囤得最多的东西是竹子,其次是石头,食物因为容易变质,反而是囤得最少的。 女人外出采集的时候,见到大小硬度都适合打磨成工具的原石,便会顺手带回来,方的、圆的、扁的……各种形状的都有。 “你在做什么?” 枭跟了过来,直觉告诉他,他的兄弟又要做些与众不同的事情了。 张天捡了块巴掌大的扁圆形石块,厚度在两公分左右,吩咐说:“拿把石刀给我。” 枭很快拿了把石刀回来,一脸好奇地蹲坐在旁边。 张天把石刀当凿刀用,用力凿击扁圆形石块中心,很快便凿出一块拇指大小的凹陷来。 他吹掉石屑,随手从地上拈起少许砂石,洒进凹陷处,然后反复快速旋转石刀,凹陷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陷,不多时便钻出一个小孔。 枭发出哦的一声惊呼。 给石头钻孔他也会,但做不到这么快。 是因为加了砂石的缘故吗? 经过比较,他发现天只比他多做这么了一步,效率便大大提高,于是打算下次钻孔也加一些砂石试试。 张天举起石块,透过石块中心的小孔看枭。 因为是单面钻孔,所以孔呈现出一端大一端小的外观特征,远不如管钻孔来得均匀有致,而且自带螺纹。 不过管钻孔费时费力,他只是想做一个简易的纺轮,不必这么麻烦。 枭也举起一个钻了孔的石块同张天中门对狙。 两人透过孔洞大眼瞪小眼,相视而笑。 枭问:“这里有很多带孔的石块,为什么要再做一个?” “因为这里面没有这种形状的。” 纺轮纺轮,首先它得是个轮,才能转动起来,利用自身的重量和旋转使一堆乱麻似的纤维牵伸拉细,聚合成麻花状。 张天找了根粗细合适的木棍插入孔洞中,充当纺杆。 “这是什么?” “纺轮。” “纺轮……” 枭复述几遍,默默记下,但他还不知道这个叫纺轮的东西有什么用。 男人们已经剥回来大量树皮,和女人一起将这些树皮内层的纤维撕成细条,然后再将这些细条状的树皮纤维揉搓成结实的线。 新做了七把鱼竿,但光竿司令是钓不上鱼的,至少得有七条配套的鱼线。 众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以手搓线,这些粗糙的树皮纤维十分恪手,孩子们很快便搓红了掌心,搓起了水泡,而经常搓线的勤劳的女人们早已是满手老茧。 这时张天拿着他刚做好的简易纺轮走过来,叫停了以手搓线的众人。 他将树皮纤维的一端系在纺杆上,另一端提在手上,然后搓捻纺杆,纺轮快速旋转起来,树皮纤维不断被牵伸加捻,一根细长、坚韧的线就此而成。 众人都看傻了眼,他们很早就发现植物纤维可以被搓揉成线,但从未想过这个过程竟会如此轻松写意! 一块石头和一根木棒竟然能够替代双手,甚至比用手搓来得更快更好…… 当他们发现用纺轮纺成的线比他们辛辛苦苦搓出来的更细、更结实时,手里的线顿时不香了,都不约而同望向张天。 张天从他们殷切的眼中看到七个字:教练,我想学这个! 纺轮的使用并不复杂,他很快便教会众人,不过,只有一个纺轮显然是不够的,他问枭:“你学会怎么做了吗?” 枭立即领悟,兴高采烈地对男人们说:“我教你们做纺轮!” 一个接一个石制纺轮被制造出来,人们习惯了数百上千年的手搓麻线,在一夕之间便被拥有更高生产力的纺轮所取代。 尽管文明的进程具有多样性和统一性,尽管社会的进步需要历史的偶然性和人的主观能动性,但归根结底,都逃不出生产力的掌心。 粗糙的树皮纤维飞快地变成一根根细长坚韧的线,把线的一端紧紧系在竹竿上,再在另一端绑上鱼钩,七把鱼竿顷刻而成。仟仟尛哾 阿妈面带笑容地注视着把玩鱼竿的男人们和纺织麻线的女人们,叫孩子们取来烧黑的木炭,在洞壁上记录下部落的变化和重要事件。 在以前的壁画中,能够看到石矛、骨针、竹篮等等改变了族人生存方式的发明创造,而现在,在祖先们留下的痕迹之后,阿妈又加上由两条细线组成的鱼竿以及由一个扁圆和一条竖线组成的纺轮。 张天看着洞壁上质朴的简笔画,咧嘴笑了起来。 夜深了,众人在疲惫与满足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进洞穴,落在张天的肩膀,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以虎头为首的拥有鱼竿的七个男人也学着张天昨日的模样,竖起竹竿,拎起竹笼,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