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血江山九龙嫡刘永铭陆预》 第1章 混世阎罗 “别人穿越靠着几条历史知识就能混的风声水起,我却得穿越到架空来,连神棍都装不成!” 二十来岁的青年骂骂咧咧的走在长安街市的街头。 “别人穿越都带着王八之气,我穿越却要给别人做儿子!还是那种受气的儿子!凭什什么呀!” 刘永铭满身怨气得走进了一家茶楼之内。 “哟!六爷,您来了!” 茶楼里跑堂的堂倌从一边乐呵呵得迎了上来。 刘永铭手一伸,拎起了那堂倌的衣领大声得喝问道:“你说!这是凭什么!” 堂倌苦着脸说道:“小人就是一跑堂的,哪里知道六爷您说的是什么。小店新进了一批茶叶,正好败败火。” “还没开春,哪里来的新茶!少来骗我!”刘永铭没有松手的意思,而是追问道:“那混蛋呢?别说你没看见,可有人见着他走进来了。” “您说的是谁呀……” “还能是谁!礼部尚书陆预!” 堂倌一听,畏惧得应道:“在丙字雅间里!可别说是小人说的。” 刘永铭也不应答,将堂倌推到了一边,向着二楼雅间而去。 堂倌看着刘永铭上了二楼,心里却嘀咕着:“这天下第一混的混世阎罗也好意思说别人是混蛋……” 刘永铭走到丙字雅间前,一脚就将雅间门给踹开了。 雅间里坐着两位便衣打扮的官员。 那二人见得有人闯进来,像是被撞破了什么秘密一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刘永铭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他指着二人骂道:“说!是谁在父皇面前弹劾本王的!” 二人见得是刘永铭,对视了一眼之后,才放下心来。 因为六皇子刘永铭是个闲散王闲,从来不参和朝廷里事情。 那留着山羊胡子、一脸贪婪样的户部侍郎魏文政问道:“六爷!这又是哪个开不眼的惹您发火了?” 刘永铭是汉国皇帝第六子,却常混迹于民间,不管是民间还是朝中大臣都管他叫六爷。 而弹劾奏疏不一定要在朝会时当场上奏,由通政司转呈也都是常规操作,所以魏文政不知道刘永铭所说的是什么事情。 “少跟本王装糊涂!” 魏文政尴尬得笑了一下,正当要说话,那礼部尚书陆预却冷笑了一声坐了下来。 “你笑个什么劲!”刘永铭不爽得问。 陆预端起茶碗,吹了吹热茶,不屑得说道:“六爷您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么?那屠翰林之爱子被您诓骗到青衿堂去下棋,被您讹走了一百三十两银子呀!青衿堂看上去像是棋社,实际上就是赌坊!大汉国的皇子开设赌档,如此伤风败俗,这还不值得弹劾么?” “本王何时露过面呀,这关我何干!还不是你女儿自己惹出来的事情!” “我女儿?”陆预一脸懵,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刘永铭说道:“你女儿不守妇道,抛头露面,非要去参加那些才子们的诗会。参加诗会就参加诗会吧,非说屠翰林之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撺掇着他去与别人赌棋,这才输了一百多两银子!你自己教女不严,却将账算在本王的头上!你这算什么文坛领袖!” “什、什么?”陆预心中满是疑惑。 “不信你自己去问你女儿呀!” “这不孝女!” 陆预说着便站了起来,对魏文政拱手道:“家中有事,不能相陪,改日再叙吧。” 陆预说着就要走,但被刘永铭一把拦住:“你不打算给本王个说法么?本王白白挨了父皇一顿训斥,你连个歉意都没有?” 陆预真不想在这个混蛋王爷面前低头,他气道:“那本堂弹劾得也没错呀!青衿堂本就是赌档,这个你抵赖不掉吧?走开!本堂还有急事!” “你如果不打算道歉,那本王只得去找你女儿,让你女儿道歉了!本王可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到时候本王要的可就不是一句道歉了!” “你敢!”陆预好似知道刘永铭会做些什么。 “真不是吓唬你,本王就敢!你也别以为你回家就能见到你女儿!” “你这话什么意思?”陆预有些急了。 刘永铭得意得笑道:“你女儿现在在红杏楼里呢!” “什么红杏楼?”陆预紧张得问。 刘永铭哈哈笑道:“还能是什么红杏楼呀!大汉国第一的销金窟,长安城里最有名的青楼呀!” “你敢!我女儿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在皇上面前与你不死不休!” 陆预此时一点儒仕的风雅也没有,但还不至于爆粗口。 刘永铭手一摆,说道:“陆预!你也别血口喷人,你女儿可不是我诓进青楼的!是你自己将她诓进去的!” “你胡说些什么!” “近日是谁在坊间传言说,尚书真伪难辨,若有古今善本现世必以重金聘之?是你吧?现在那本书就出现在红杏楼了!你女儿就男扮女装,不是,是女扮男装得去了,现在她人就在红杏楼里!” 陆预一愣,这事始作俑者居然会是自己。 陆预还是有些不信,他气急道:“我女儿才不会去那等污秽之地!定是你胡说!” 刘永铭笑道:“红杏楼也是本王的产业,本王能不知道么!” 陆预顶着一口气,气道:“您一个大汉国的皇子,又设赌档又开青楼?这事皇上知道么?你行呀!看本堂明日再上一道奏疏,好好说说您的事情!” 陆预说着便向着门外冲去。 那刘永铭却还不停嘴得骂道:“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道学!不好好得处理你礼部的政务,也不给父皇办好求贤令的事情,整天没事尽管本王那些风月、坏本王的生意!你就算是上奏,你也把事情弄清楚了上奏呀!” 刘永铭说话的功夫那陆预已经出了雅间,但刘永铭却没有跟上去。 魏文政心中犯着嘀咕:“这陆礼部也太想不太开,连曹首辅都要卖他混世阎罗几分面子,从不敢惹,你招他作甚!” 魏文政可不像陆预那样会去硬刚刘永铭,他拱手赔笑道:“六爷,若是没事,那下官就告退了。” 刘永铭看着雅间里仅剩的户部侍郎魏文政笑道:“我说魏侍郎,这事不对吧?” “什、什么不对?”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是太子党,他陆预是四爷党,你们二人如何会一起喝茶呢?刚刚可是在密谋些什么?” “没有的事!”魏文政紧张得应了一句,然后甩了甩手就要离开。 刘永铭身子一顶,堵在魏文政的身前,贱笑道:“魏文政!本王也不管你刚刚跟陆预捣鼓什么阴谋,反正我就是一太平王爷,别说我那几位皇兄的烂事了,朝政我都不带管的!但……呵呵,帮我一个忙,我保证不捣你们的乱!” “你想做什么?”魏文政心中有些打鼓,他知道刘永铭心眼多,且正憋着什么坏呢。 刘永铭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让你装作今日没见过陆预,并且现在去一趟陆预的宅邸。” 在朝堂上站着的有几个不是学霸人精,魏文政想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魏文政说道:“陆家小姐没去红杏楼!你是诓陆礼部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本王连陆家小姐的面都没见过,更何况红杏楼里的人呢。就算是陆小姐真去了,谁又能识得?陆预心急,没想那么多,才着了我的道。” “你让我去他宅邸做甚?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之事我可不做。” “你干的龌龊事还少么,我也没少让你做什么呀,就是去一赴陆预家里,你爱做别的甚就做甚。” 魏文政不太明白刘永铭想搞什么鬼,他试着问道:“若是我不去呢?”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可以不去呀!本王没逼你去,不过有件事情我想提醒你。陆预之所以会弹劾本王,可不是因为本王开了赌坊,他没事不会来招惹我,那是因为年三十那天宫里家宴,四哥出恭时不甚摊了一身的屎尿,觉得是本王做下的,所以才会让陆预弹劾于我。” 魏文正咬着牙问道:“我若不去,也得糊一身秽物?” 刘永铭笑道:“将来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 魏文政咬牙说道:“行!我就去一趟,反正他也不在家,我进不得门你可别怪我。” “不怪不怪!我送你!” “不必!” 魏文政说着便拂袖而去。 ………………… 长安各衙门散衙下班的时间是在下午四、五点钟左右。 而这时间也是青楼开门营业的时间。 陆预散衙后到茶楼与魏文政会面时已是黄昏,他来到红杏楼时夜幕已经降下来了。 陆预刚进红杏楼没多外,便被红杏楼里的护院从红杏楼的后门赶了出来。 陆预身上的衣裳被扒掉了,现在身上就只有里衣。 陆预手里捧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半卷残书,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红杏楼的护院趾高气扬得站在后门处冷笑着说道:“这里是六爷的地盘,敢在六爷地盘上闹事,我不管你是谁,你都讨不得好!” 第2章 没有王法 护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条黑青色蒙布扔给了陆预。 护院又道:“原本是要将你剥光了从大门扔出去的,看你大小也像个官,真要是扒光了也不好看。给你留件衣服,算是给你留点面子。我也知道你是要脸的人,这块布你就留着遮遮脸,走在路上别让人认出来。” 护院说着退回到了后门之内,咣得一声将后门狠狠得关上了。 陆预红着脸咬着牙气道:“刘六子呀刘六子!我跟你没完!” 陆预原本是想开口大骂的,但想到自己衣赏不整的样子,虽然是在后门小巷里,但他也不想引来什么人的注意。 陆预看着那条蒙布,也觉得就这么走在大街上不好,所以将蒙布拾了起来,蒙在了脸上。 陆预原本是有轿子可坐的,可今日他是要与太子党的魏文政秘密会面,怕被人认出来,所以没有乘轿出行。 而且他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在散衙下班以后,还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陆预此时正打算遁走,一边小跑着过来一七、八个人。 那些人里领头的是一位管家打扮的人。 虽然陆预此时蒙面着脸,但那人是陆预家的管家,相处几十年了,还没来到陆预面前就将陆预认出来了。 管家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老爷,您怎么真在这里呀!” 管家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交给了陆预。 陆预往身上一批,问道:“你如何来了?” 管家应道:“家门口不是围了一群人来应求贤令么,我根本没敢让门子开大门。所以……所以户部魏侍郎来的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 “这跟他什么关系?” 管家说道:“那魏侍郎刚到门前,还没敲门呢,就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小厮高声叫嚷着……那什么。” “叫嚷什么,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说您不在家里,现在正在红杏楼,因为……因为狎伎不给钱,正被护院扒了衣服打呢。老爷,您没受伤吧!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呢,也不看看您是谁!” 陆预气道:“你胡说些什么!本堂是那种会去狎伎之人么?这是我身上的银子不够,将衣服抵了才换来这半卷书!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这些定都是那刘六子搞出来的鬼!魏侍郎必定也是受了他的骗才去宅邸寻我!知道刘六子现在在哪么?” “老爷!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君子报复十年不晚呀!” “你想什么呢!还有半卷尚书在他手上!不找他,怎么拿那另外那半卷!” 那管家急道:“老爷!您是朝中的大臣!这般衣裳不整,虽然蒙着面,但要是让人认出来……这……” “雅者以气节处世,不必在意他人之鄙,土木形骸不过曲妄而已,当如竹林七贤故事。若能得另半卷,教喻于后世学子,曝裈于街那又如何!” 管家哪里听得懂陆预的这些之乎者也,他只想着快点让陆预回家。 陆预稳了稳心情,说道:“刘六子定然就在附近看我笑话呢!” 第3章 怪力乱神 刘永铭呵呵笑道:“好心得关怀你一句,却落了个埋怨。算了,将东西送你,你也不会念本王一句好。” 刘永铭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另外半卷尚书正要往火盆里投。 “不可!且慢!”陆预着急得叫了一声,刘永铭停下手,看着陆预。 陆预连忙走上前来说道:“六爷!此本尚书与别册不同!此是诣岭先生从各古本之内苦寻而得,可校对古、今二本尚书之真伪、撰改!若是毁了,世间再无尚书可言!六爷您说个数,只要本堂能出得起!” 刘永铭哈哈笑道:“朝里朝外谁不知道本王的产业多、银子多呀,你又能出得起多少银子呢?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全是因我那不争气的四哥而起!你能来这里,说明你也是知道自己不占理的,你想着跟本王道个歉也没什么,低一低头然后将这后半卷书拿走。” 陆预哼了一声说道:“本堂是有所失查,但不等于你是对的,更不能说本堂是错的!” “不想认借就算了,本王其实也不指望你认错,你也不是那种会向我这种纨绔认错的人。至于这半卷书……算了,还是给你吧,省得你像惦记女人一样惦记着它。” “你有这么好心?” “本王不仅会将书给你,不收你钱,而且还要倒给你银子呢!” 陆预一点也不信,他疑问道:“六爷这是什么意思?” 刘永铭笑了一声,将那半卷尚书放在桌面之上,这才说道:“帮本王办两件事情,不管是桌面上的书还是银子,都归你!” 陆预问道:“你想做甚?” 刘永铭说:“放心吧,不会让你为难的。第一件事,你回去以后跟我四哥说一声,他那几间酒楼就别开了,跟本王抢生意,他抢不过的。再闹出点什么动静出来,传进父皇的耳根子里,真不好!他派人来我酒楼里闹事,我泼了他一身粪,算是两清了。你不辨是非、恶意弹劾,挨了一顿揍,也可以算两清吧。” 陆预说道:“此事的确是四爷起的头,是他不对,但六爷您也有些过份了。本堂原本也不想为这等事帮腔,只是六爷您真不应该开设赌坊、青楼!” “本王不想与你这个卫道夫说那些有的没的,回去跟四哥说一声,从明日开始,市面上名为琼浆玉露的美酒就再也不会给他店里供货了。” “嗯?那琼浆玉露是出自六爷的产业?” 刘永铭笑道:“那是自然,之前是想着给兄弟情谊留点脸面,所以才供着他。他既然不要脸,那就不能怪我了。如果他还想再继续经营……呵呵,本王的手段不是四哥能防得住的,还是早早结业了的好。话又说回来了,四哥即是有与太子争嫡之心,却又在这等小事上与本王为难,实不是人君所为呀!”薆荳看書 “此事本堂会去劝诫四爷的。” 刘永铭呵呵笑道:“四哥想用银子来笼络门人人心,却又不好当着父皇的面将手伸向老百姓的口袋里,所以才有了这一出吧?以他好谋无断的性格,出一点点小事他都摆不平的!还是老老实实得帮父皇打下手也就是了。得,不多掰扯了,说第二件事情吧。听说陆礼部你与奇川书局的傅远山有交情?” 陆预应道:“奇川先生是汉国大儒,世所俱名。他与本堂的确是有所往来,六爷何故提起他来?” 刘永铭笑道:“听说他有一个女儿很漂亮!” 刘永铭这是在胡说八道,他根本就不了解傅远山,哪里会知道他有没有女儿。 陆预被气笑了,他说道:“他是有个女儿,本堂还见过,确实美若天仙。不过他那女儿十年前就病死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看来是本王看错了。” “六爷看见的应该是傅奇川的外孙女吧。” 陆预之所以会这么说并不是想为刘永铭说明具体情况,而是之前刘永铭在陆预面前提起过自己的女儿。 陆预想,若是刘永铭起了非份之想,就让他纠缠别人去,不能让他纠缠自家家室。 “哦?外孙女?” “是呀,傅奇川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她女儿产下一对龙凤胎之后,身体就废了,还是太祖年间曾做过太医院御医的薛西垣用药活活续命了十年命。但最后还是没熬住,不在了。傅奇川将那一对外孙、外孙女当成是自家丁口,留在身边嗣养教导。” 刘永铭问道:“那傅远山的女婿呢?” “十几、二十年前就死了,那时本堂还没入仕。听说是个才华横溢、不可多得的人才呀!真是可惜了。” “怎么死的?” 陆预犹豫了一下,皱着眉头问道:“六爷不知道傅家的事情?” 刘永铭反问道:“傅家什么事?”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知道最好了。” “别跟本王打哈哈!有什么直说就是了!” 陆预疑问道:“六爷,您问得这么细做甚?您好像不是冲着美色去的?” “问清楚了才好做亲家嘛!谁家娶妻不是如此的?话又说回来了,父皇都管不住我,你管那么多做甚,且说你的。 陆预沉思了一下,故做神秘得对刘永铭说道:“其实……这事玄得很!傅奇川的外孙、及外孙女是一胞而生,先生下的外孙,不到半个时辰又生下了第二胎。传说傅奇川的女儿这一胞两胎其中有一胎是鬼胎!” “鬼胎?” 陆预煞有介事得说道:“有一日,傅奇川的女婿因心郁骂了他妻子肚中的孩儿几句,当天就有人看到一只火鸟毕方来到其门,用尖嘴在大门上啄了三下,然后遁去。当天夜里傅家就着火了!怪就怪在只有傅奇川的女婿被烧死了,他老婆孩子都活得好好的!” 陆预一本正经得说着鬼故事,那刘永铭却哈哈笑了起来。 陆预一愣,问道:“六爷为何发笑?” 刘永铭笑道:“陆礼部为了让本王放弃觊觎也是费尽了心思呀,编这种故事来诓骗于本王!” 刘永铭虽然这么说,但已经隐隐约约得听出来,傅远山家里一定有所怪异! 陆预啧了一声道:“谁骗你了!不信你去问问兵部宋侍郎,他一定也知道这事,保证与本堂所说无二。” 刘永铭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陆礼部是饱学之士,如何会说出此等言语?定是不想让我去邂逅那位小姐!本王可不是大皇子!鬼神之事可吓不住我!” 陆预一听,却反笑道:“六爷什么时候也读儒经了?还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本王何止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还知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还知道食色性也,还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行了行了,知道六爷学识渊博了。” 陆预这说的是反话。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与你打哈哈了,其实是本王听说篆刻图书很是赚钱,想入股到傅家的书局,与傅远山一起做这一桩买卖。” “六爷要印书?印书也赚不了多少银子呀,您也不是那种至学教喻之人吧?” 刘永铭哈哈笑道:“其实也不是本王要印。本王欠了诣岭先生一个人情。桌面上这本尚书是诣岭先生给我的,他让我帮忙刊印一些出来给世人看。” 陆预问道:“您与诣岭先生认识?” “算是酒友吧。” “即是如此,您将书给我,我去找傅奇川,他也是好书之人,其家中就有座藏书楼。银子我出来,亏钱也都算我的。这话说长了,就算不赚钱,他也愿意刊刻这等宝卷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这书原本就是想给你的,谁知道你跟四哥合伙害我,所以一直没给。今日事已俱结,书你先拿去。等我入股了傅远山的书局,他自会来找你拿去刊刻。你一个朝官当避嫌商贾之事,这书局生意还是让本王自己来做吧。” 陆预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自己出银子刊刻,他会同意,要是入股他的书局,怕是……四爷那里本堂可以去劝诫一翻,他多少也会听一些。但奇川先生生性厌官,就连本堂他也是低看一眼的,若非我亦对经义有所领受,他亦不会与我一论。以六爷您的名声……想来他不会与六爷合作的!即使是本堂出面帮您说话,怕也不会成!” 刘永铭问道:“知道是他为了什么事情才如此厌恶官场?” 陆预犹豫了一下说道:“此事……其实也没什么。是他早亡的女婿之事,他女婿曾是秦王府的主簿!” “秦王府?你说的是父皇御极不久便自缢了的秦王?本王的皇叔?” 陆预点了点头。 刘永铭又问道:“那位薛神医又是什么人呀?” “薛西垣是太祖年间的御医,皇上御极以后就交了辞呈走了,游医于江湖,传闻他也是秦王一党。六爷您问他做甚?” 刘永铭说道:“想淘弄点壮阳药,身边女人太多,多多少少得备点这东西。但市面上的壮阳药假货太多,吃出毛病来可不好。即是神医,定然是有真的好药的!” 第4章 年号咸德 陆预一听,那两眼就瞪直了起来:“六爷!您不过二十岁吧?您吃那玩意?” 刘永铭哈哈一乐,说道:“放心吧,等找到了薛神医,分你一些就是了。” “谁要那些个药呀!”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这一把年级了,就只一个女儿,你不心急?放心放心,我知道我知道,秘密派人给你送点去就是了,绝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陆预一听,那脸色就浮起怒气来:“六爷你可别胡说!我可还有一个儿子呢,只不过在嵩山读书而已,曹相才没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陆预说到这里停了一下,问道:“六爷,您嘴里可从来都没有过实话,这有一句没一句的,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刘永铭哈哈笑道:“就是想一傅远山一起做生意,这是实话。你有空派人与他说一声本王的意思,成不成的在我!行了,本王不留你吃饭了。这雅间别人订下了,一会儿客人就该到了,本王也要走了。” 陆预一听,连忙伸手到桌面上将那半卷残书拿了过来,翻看了起来。 他不是痴迷于看书,而是看看刘永铭有没有对书又动什么手脚,缺页失篇什么的,省得将来又得回来求刘永铭。 刘永铭不爽得说道:“本王是混蛋,但生意上从不失信于人!这本手抄本尚书没有注解,但古文、今文篇目上有注明真、伪二字。除此之外另有尹诰、厚父、保训等七篇全篇。别说是你这等翰林出身的学士了,放眼整个关中汉国都没几个人见过这几篇!礼记里也就只摘提了几句而已!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着急得找我!” 陆预心喜若狂:“是了!是了!对了!对了!惊世骇俗呀!” “拿回去忙忙看吧!衣服、银子也带上!” 陆预怕刘永铭反悔,连忙将书兜进了怀中衣领之内。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觉得现在要是换衣服,那自己衣里的书定是要拿出来的。 他实在是信不过刘永铭,不想再出点什么变故,干脆就不要了。 陆预说道:“一件衣裳而已,不换了,也不方便拿,就放你这里吧。银子本堂不能拿!本堂是清流儒官!不能拿人手短!” 一户富农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五十两银子。五百两银子,够贫农花一辈子了! 刘永铭笑道:“你最好将银子收着!” “什么意思?还有逼着别人收银子的?” 刘永铭贱笑一声说道:“怕你看破我计不肯来,所以……所以事前安排了人做了点别的事情,总之……这几百两银子,你就拿回去修修你家的墙院吧。” “墙院?”陆预一愣,马上急道:“你把我家的墙给扒了?” “想来五百两银子也够买上一座大院子了,修点墙算是绰绰有余,你不算亏!” “你!要不是看在这册尚书的面子上,今日我非……我非……” 陆预“我非”了好几句,却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来放狠话。 刘永铭笑道:“您要是再不赶回去阻止一下,怕你家的院墙就只剩下大门了!” “你!回头我再找你算账!” 陆预说着一把抄走了银票与衣赏,转头便走。 刘永铭在陆预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预前脚刚走,后脚雅间里便又走进了一个人来。 那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做书生打扮。 只是这书生骨瘦如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刘永铭甚至都担心过他会不会被一阵大风给刮走。 那书生其实是刘永铭手下管账的大掌柜,名叫叶长青。 叶长青走近刘永铭问道:“六爷,如何了?” 橙虀坊的雅间隔音很好,叶长青刚刚在外面除了刘永铭哈哈大笑的声音,别的话一句也没有听到。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有些难办呀!不是陆预不帮忙,问题出在傅远山!但不找傅远山,别人又没这个能耐!” 叶长青道:“开设票号首要之重在于银库现银!次要之重在于防伪!而防伪手段,最易辨别者,底色纹路也。若无傅奇川这等高手来篆刻底板,必然有失!若不渡此关,票号不足行其事!若是强开票号,不肖一年半载,票号必被假钞所制,而毁于顷刻之间!” 刘永铭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然后才说道:“此事先放一放吧。叶先生,帮忙向几位大掌柜传句话,明日元宵,让他们到青衿堂开个会。” 叶长青笑道:“大掌柜们每月拿的薪俸,比别人做生意赚一年来的还多,其实真用不着六爷年节时备的那一份小礼。” 刘永铭笑道:“钱多到一定程度也就不算是钱了。大掌柜们不在乎钱,那本王直接给钱便没有意义了。既然钱维系不了本王与众大掌柜的关系,那只能靠年节这些略表心思的小礼来施点小恩小惠了。” “六爷玩笑了,您对我们可不只是什么小恩小惠!若无六爷,小生早饿死街头了!” “行了行了!爷我不爱听这个!倒有几件事情想让叶先生参谋一二。” “六爷您说便是了。” “坐下细说吧!” ………………… 唐朝末年藩镇割据,但历史的节点却在此时发生了改变。 五代十国最终被大魏终结。 而大魏朝却也在两百年后分崩离析。 此时的虞夏大地群雄并立,尔虞我诈。 各国边境之间常有冲突,但在七国互保互盟、相互牵制之下,几十年来却无一国被灭。 这是一个你攻我伐、不算是乱世的乱世。 关中汉国,年号咸德。 现在是咸德十九年正月十五,元宵节。 虽然只是黄昏时间,长安城街面之上已经彩灯高挂,爆竹声不绝于耳。 百姓们庆幸着终于渡过了腊月的寒灾,希望今年一年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青衿堂。 一处即可以弈棋,又可以赏景的地方。 它是长安城内一处具有江南景致的园林。 青衿堂后堂账房重地。 游客无法进入的一间大房间之内,几位神情各异的掌柜坐在房间之内的椅子上。 房间里摆着长条桌子,更像是现代的会议试一般。 刘永铭身穿着皇子蟒袍心事重重得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众掌柜们纷纷站了起来。 “六爷!” “六爷!” 众人唤出了声来,以示尊敬。 刘永铭原本凝重的神色在见到众人如此热情之后马上变了样。 刘永铭嘴一裂,露出了之前戏耍陆预时的那一副地痞的贱笑。 “坐吧!坐吧!都别客气了!” 众人一听,这才纷纷落坐。 刘永铭也坐在了会议桌主位之上。 刘永铭下首左边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账房大掌柜叶长青。 叶长青轻笑道:“还以为六爷您被困在宫中出不来与我们开会议事呢!” 刘永铭不住在宫里。 皇子在十五岁以后会从宫里搬出去,住进长安城永兴坊的皇子里所里。 但今日是元宵节,皇帝照例是要在宫里举行家宴。 内宫大门在黄昏时间就会关闭,介时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所以刘永铭刚刚在家宴上,借口大皇子食案前摆的蜜饯比自己案面上的要大,要甜,并与大皇子发生了一些纠纷。 皇帝刘塬见得刘永铭又耍无赖,一气之下将刘永铭赶出了宴会现场。 刘永铭被赶出来以后,直奔了青衿堂,来参加即定时间的会议。 刘永铭看着叶长青,哈哈笑道:“宫里出了一些事情,被父皇赶出来了,要不然还真出不得宫来。” 叶长青道:“今日元宵,红杏楼那里忙得不可开交,瑶姑娘可能来不了。” “早上爷我见过她,已与我告过假了,红杏楼事务我再找时间与她单独说。对了,元宵的小礼大家都收到了吧?” 叶长青应道:“那些赏画、赏件已然敬领了。” “元宵也只能送这些俗套东西了,一点心意,意思一下,大家别介意就是了。” “六爷说的哪里话,小礼中带着您的心意,我们都能领会得到。“ “闲话不多说了,我们开会吧。年前一场灾寒耽误了我们很多事情,年终也只顾着发红了,总结会也没开。元宵一过,这年也算是过完了。今日不说去年之事了,只说一说今年之务。” 叶长青问道:“可是为票号之事?” 刘永铭刚要说话,那叶长青连忙急道:“六爷!年前我们可说好了!存银不到四百万两,不开票号的!您也听从我的建议了!可千万不能着急着开设呀!” 叶长青虽然是在怼刘永铭,但刘永铭深知叶长青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在因公具事。 刘永铭哈哈笑道:“事无俱备,当然不开,只是想与众位一同探讨筹备而已。特别是与叶先生你商量的关于票钞印制之事。” 叶长青说:“还是那句话,此事非傅奇川不可。而傅奇川那里还得六爷您出马收拢此人方行呀!” 刘永铭想了想,问道:“爷我之前做的那一套活字印刷还在不在?” 叶长青问道:“就是当初白露亭开业之时,您捣鼓出来用来印传单的那玩意?” 第5章 治安秩序 “对对对!” “在是在,不过很久没人用过了。除了您别人也不会使呀!” 刘永铭笑道:“傅远山一定会使!叶先生再去做一套出来,这一次用铜铅混合来做字胚。虽然是为了票记防伪才要做的书局,但书局要是开起来,爷也要能赚到银子!雕版太费功夫了,雕一本书得花上大半年不止。要这速度,爷我什么时候才能过得上每天早上起床喝着红茶、吃着小蛋糕、看看报纸的日子呀!” “什么红茶?什么小蛋糕?什么报纸?” 刘永铭不是第一次在叶长青面前提起这些个新名词了,但他还是感到了些许迷惑。 “没什么,没什么。麻烦叶先生空闲时再去帮我打造一套出来吧!” 叶长青为难得说:“六爷生意越做越大,这账都快有些处理不过来了,六爷您的那些个杂事……小生也不善于造械呀。”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您管总账就行了,店面的事情让那些掌柜去做,不用叶先生亲劳的!” 叶长青说:“要每个人都像杨掌柜那么好,我也不用费那事了!” 坐在叶长青边上的一位健硕的大汉两眼一瞪,抖动着脸上因发配而刻上的刺字,说道:“叶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吧!除了对接总账外,我也没麻烦过您什么吧!” “没说你,没说你!是我词不达意了!” 刘永铭对那刺字大汉说道:“夏侯掌柜,你一会儿再发飚,先让爷与叶先生把话说完。叶先生,还有一件事要让您去办!” “六爷您吩咐!”叶长青谦恭得应了一声。 刘永铭说道:“爷我与四皇子发生了一些事情,并让陆礼部带话给四哥,断供了他酒楼的好酒。您是知道的,爷我从来不跟银子过不去。实际上是因为我们产的酒供不应求所至,该加大酒的产量了!” 叶长青为难得说道:“皇上有诏命,朝廷有章程。一年就只能酿那么多酒。这还是看在您是六皇子的面子上,那些查库的官吏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让我们多酿了许多。要是再多,怕是……小生知道六爷您有皇上庇护着不怕弹劾,且您也不参政,非国政之事也参不倒您。但御史们告到皇上那里去,您不是还得挨训么?谁知还会再惹出多少麻烦来。” 刘永铭笑道:“你们休沐过年的这几天,爷可没闲着,可算是让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众人疑问着。 刘永铭笑道:“我捣鼓了一样东西出来!五谷曲酿刚要出酒之时,先蒸馏一遍!” “啥?”众人疑了一下,不知道什么叫蒸馏。 叶长青问道:“六爷您又捣鼓出什么来了?” 刘永铭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了个小瓷瓶出来。 在坐的一众掌柜都看向了刘永铭手中的瓷瓶。 刘永铭将瓷瓶的瓶塞一打开,那高度酒的香味马上就顺着瓷口飘了出来。 那脸上有刺字的夏侯非坐在位置上抻着脖子,用力得猛吸了一口之后,闭上双眼。 夏侯非吧唧了一下嘴,然后才睁开双眼说道:“好酒!真是好酒!闻着味就知道这酒够劲!六爷!赏我点吧!” 第6章 枢密司 “是!”叶长青应了一声。 “夏侯掌柜!” “小人在!” “瑶儿被捕,叶先生要坐镇红杏楼,我的部分产业会有一段时间没人照看,暂时由你接手照看。日常事务有小掌柜在,不劳你多心,主要是突发情况,你一定要给我收拾好!” “是!” “罗掌柜!” “我在!” “集中你商队里二十个功夫最好、舔过刀头血的镖师,随时待命!” “是!” 刘永铭又吩咐道:“除红杏楼外,其它青楼、酒楼、茶楼、赌档、当铺、金银饰店、绸布庄都要正常营业,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众人吩咐应了一声。 “杨掌柜!” 刘永铭看了看最远处一位姓杨的大掌柜。 杨掌柜恭了恭身。 刘永铭想了一下说道:“没事,你一切照旧就行!” “是!”杨掌柜应了一声。 刘永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道:“你们记得刚刚交待过的事情,都去吧,让我在这里静一静,想一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众人应了一声,然后轻步离开了…… ………………… 翌日。 大明宫建福门外。 刘永铭穿着一件书生朴素麻布长衫,就地坐在建福门的正门口。 那长衫上打了许多补丁,诈看上去像是一个乞丐儿。 再看一眼,更像是一位穷书生的样子。 守在建福门门口的禁军侍卫视若无睹,因为坐在那里的乞丐儿,不是一个禁军侍卫能惹得起的。 刘永铭手里拿着一根长棍,身前还摆着一副破碗,明显就是一副要饭的样子。 正此时,从那大明宫内呼啦啦得走出了一堆人来。 那些人是刚刚下朝的朝官们。 刘永铭看见朝官们出来,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可怜可怜我这个没娘的孩子吧,多少赏点银子吧!十两二十两不嫌少,千两万两不嫌多呀。” 银子就是在现代工业条件下也是硬通货。 封建时代一个富户的全年开支也不过五十两左右,差不多是六万块钱。 这世上就没有乞丐会去要银子的。 那些朝官们听得乞丐的叫喊也都认出了这位胡闹的六皇子。 他们连忙躲着向两边散开,快步离开了建福门。 刘永铭一见,马上从地上站了起来,叫喊道:“陆预!你这个老不休!” 刘永铭叫喊着就冲着陆预跑了过去。 陆预的脸上还挂着前两日被打的伤,他见得刘永铭过来,脸上有一些发懵,但他那读书人的傲气让他还树立在那里。 刘永铭冲上前去,指着陆预的胸口叫道:“赔我银子!你赔我银子!你今日不赔我银子体想走出这里!” 陆预咬着牙说道:“六爷,你砸了我家的墙,还让我赔你银子?” “不是那件事!你也少来这一套!一定是你!除了你也不会是别人了!” 陆预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有一些不嫌事大的人已驻足下来看热闹了。 陆预觉得脸上有一些挂不住,他生气得说:“六爷,这又是谁得罪了您,让您迁怒到本堂这里来了?” 刘永铭也不顾围观人群的目光,大声叫嚷道:“是不是你让父皇查抄了我的青楼!” “什么?” 刘永铭急道:“红杏楼!” “红杏楼被查抄了?” 陆预是大儒,在他的教育观念里是不能说谎的,但官场之上谁的嘴里又能吐出多少实话。 但陆预不知情的表情装的实在不太像。 刘永铭正要说话,从建福门内跑出一个小太监来。 刘永铭一眼就看见那小太监,他招着手说道:“小桌子,来来来!帮爷我评评理!陆预这老小儿他不认账!” 小太监名叫卓英,刘永铭管叫他小桌子。 卓英来到刘永铭身边,他哪里敢接刘永铭的话茬。 卓英躬着身子对刘永铭说道:“六爷,皇上宣您呢。” 刘永铭好奇得问道:“父皇宣我?小桌子,你没弄错吧?” 陆预却叽笑道:“多新鲜呀,皇子在建福门门口要饭,千古奇谈呀,这种事情皇上能视若无赌么?” 刘永铭没理会陆预的冷言冷言,他对卓英疑问道:“父皇是说的宣?不是说的绑来?” 卓英摇着头说道:“不是绑,就是说的宣。” 刘永铭松了一口气,又问道:“父皇知道我在这里要饭的事情了?” 卓英应道:“知道了,有人向皇上报过。然后才让奴才来宣您的。” 刘永铭小心得问道:“父皇现在是不是很生气?” 卓英回想了一下,说:“是在气头上,冒了好大的火。您还是快去见驾吧!” “不去!”刘永铭憋着一口恶气说道,“等我向陆预这小老儿讨要了公道再说。” 陆预其实也就四十多岁,五十不到,正值壮年,算不得老儿。 陆预看着刘永铭笑道:“六爷,您这回可真就错怪我了!” “除了你这个卫道夫,谁还会管这等闲事!” 陆预应道:“兵部侍郎宋宪!” 刘永铭一愣,轻声自问道:“怎么会是他?” 陆预听到了刘永铭的话,连忙笑道:“六爷,不是我说,这一回您真得认倒霉了!这事您管不了!您看我可以走了么?” 陆预有一些得意得正要离开,那刘永铭却没这么容易放他走。 刘永铭拉住陆预问道:“这宋宪又在搞什么鬼?” 陆预看了看左右,他有一些顾忌周边围观的人。 刘永铭连忙冲着那些围观的官员叫道:“看什么看!都滚,再看今晚就到你们家吃饭去!小桌子,你也走开两步。” 那些围观官员听得刘永铭喝了一声,连忙四散而走。 卓英也退后了两步。 人群一散,那陆预这才开口在刘永铭耳边轻声说道:“六爷,别的我不知道,只是好像听说是为抓一个逃犯!” 刘永铭气道:“他一个兵部侍郎管得也太宽了点吧!风月雅俗自有知县知府管着,治安秩序有兵马司盯着,刑科狱司也有刑部在看着,有他兵部侍郎什么事!越权!这不是越权是什么!” 陆预笑道:“这宋宪是做什么的六爷您不可能不知道!还是将这个鳖吃下去吧!您惹得起本堂这个礼部尚书,可您不起他一个兵部侍郎!” 刘永铭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在朝中并没有半分权势。 因为胡搅蛮缠的自我设定,以泼皮的本事让许多朝官都惧怕于他,人送绰号混世阎罗。 但朝里还是有一些人他是惹不起的,兵部侍郎宋宪就是其中之一。 兵部之下有一个枢密司,就是由宋宪统管的。 枢密司原是对外的,作用是刺探他国情报,后来也兼职反间谍工作。 除了反间谍,皇帝还需要监控一些特别的人,所以对情报工作就有着很大的需求。 但皇帝不想再设立新的职能部门而造成冗员现象,所以将对内的一些秘密情报工作也合进了枢密司里。 无论如何,枢密司都是一个密探组织,宋宪就是大汉国的密探头子。 虽然朝官们都可以向皇帝直接汇报各种情况,但能向皇帝报告官员异常举动与隐私的就这么一个。 宋宪虽然只是兵部侍郎,但许多人也都畏惧于他的职权,不敢与他发生冲突。 刘永铭看着陆预得意的样子,不服气得说道:“我就不!朝里朝外就没有我惹不起的人!” 陆预笑道:“六爷,本堂可以走了吗?” “滚滚滚,谁有空搭理你呀!” 刘永铭说着就轰着陆预离开。薆荳看書 那陆预再次轻笑一声,扶袖而去。 刘永铭看着陆预离去的背景,那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原本只有二十岁的刘永铭,此刻的眼神变得十分深邃。 此时的刘永铭像极了一个历经岁月风霜且又老谋深算的阴谋家。 “六爷……”小太监轻唤了一声。 “跟我来。” 刘永铭说着向着一边没人走动的角落而去。 虽是没人走动,但禁军侍卫们还是能看到的。 虽然能看的到,但却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 刘永铭张望了一下才问道:“爷在宫门口捣乱,是谁去向父皇汇报的?” 卓英应道:“是一个姓于的禁军副统领。” 刘永铭鼻息里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呼声,像是松了一口气去。 刘永铭小声得说道:“之前因为赌坊之事陆预上疏了整顿风气的奏折,宋宪应该只是以此为借口才抄的红杏楼。如果宋宪是冲着我的来,那么向父皇汇报我动向的也应该是他才对。父皇是不会让禁军去做盯人的勾档,所以禁军向父皇汇报宫门口之事也只是例行公事。如此说来,宋宪查抄红杏楼就不是冲着我来的了,红杏楼被查封应该只是一个意外!” 卓英看了看左右,也说道:“皇上诏见宋侍郎时每每都会将旁人都清出去,奴才没听到他们说些什么。” 刘永铭却笑道:“没听到最好,犯父皇忌讳之事可不能去做!你在宫里活得越好,爷我也就越好。别为了那一点点的小道消息而把自己给毁了。爷我紧张是因为红杏楼里的秘密太多,但这不是你能关心得了的。” 第7章 做诗 “奴才明白。”卓英应了一声。 刘永铭又对卓英问道:“去年给你的红利你拿到手了吗?” 卓英小声得说:“吴监长给奴才了。奴才给文总管送了一千两,又给手下的几个徒弟共送了三百两,剩下的留作私零用。” 太监一词原指的就是监长。 不是所有阉人都能叫太监,只有有才能且有资历的才能够上任。 在本朝,监长是五品官,只在四品的内宫总管之下。 但在民间会将所有阉人都俗称为太监。 刘永铭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又留露出那种纨绔的嘴脸来:“行,越来越会做人了。再这么下去,你就离御前侍中不远了。” 卓英不好意思得笑道:“元宵那天夜里皇上就升奴才做了御前侍中了。” 皇帝身边有很多宫人伺候,比如那些端菜、跑腿的,他们并不能呆在皇帝身边。 只有御前侍中才能在皇帝身边值班。 卓英是从御膳房调到御前,现在升任了御前侍中。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呀你!六品了吧!熬着吧,有你出头的时候。” 刘永铭说着就向外而去。 卓英连忙叫道:“六爷,走错了,金銮御殿在里头!” 刘永铭笑道:“爷我能不知道么?父皇正在气头上,现在这个时候就别到他眼前晃悠了,你就说没找到我就是了。我行踪不定,父皇不会生你气的。” 卓英马上说道:“刚刚奴才没说清楚,皇上是生气了,但不是生您的气,是生太子与大爷的气呢。” “嗯?他们又怎么了?” 卓英苦着脸说道:“朝里的事情奴才不懂。” 卓英不是不懂,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说的不清楚,所以不敢说。他更知道,聪明的刘永铭只要看见了就会懂,根本就不用自己说什么。 刘永铭问道:“父皇在金銮御殿?” “是。” “大哥与太子呢?” “在……在罚站呢。” 刘永铭哈哈一乐,说道:“有人帮爷挨骂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刘永铭此时才大胆得向着大明宫里走了进去。 ………………… 大汉国的皇帝原名刘隆坤,在他登基以后便改了名字,叫刘塬。 改名的主要目的是不让老百姓因避讳皇帝名字而在日常生活中产生困扰。 皇帝刘塬在下了朝以后,一般情况下会直接去延英殿。 延英殿是刘塬最常去的工作场所。 作为勤政的皇帝,他一般午膳也都是在那里吃的。 可今天,刘塬却没有去延英殿,而是去了比较休闲的金銮御院。 金銮御院的大殿之内。 皇帝刘塬站在条案之前,正在用大笔书在纸上写着什么。 条案的左右两边站立着大皇子与太子。 大皇子是皇后所生,比太子早出生半年。 但皇帝刘塬在还没有登基之前,正式的太子妃却是刘永铭与太子的生母,大皇子是侧妃所生。 二十年前,刘塬登基前夜,太子妃因遇事而早产,在生刘永铭之时出现了难产的情况。 虽然她将刘永铭生了下来,但她自己却没能熬住,最终过逝。 在刘塬登基以后,虽然大皇子的生母被立为皇后,但还是追封了原太子妃为育德皇后。 而原太子妃的第一个儿子之前早就被立为了世子皇太孙,在刘塬登基以后,太子之位也顺理成章得传给了他。 虽然这里面也有太子党人从中鼓事,但从礼教的角度出发,立二皇子为太子,任何人都没正当的理由来反对。 所以就产生了现在这种,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不是太子的情况。 皇帝刘塬此时板着脸只是一味得在写大字,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好似在生闷气,又好似在让太子与大皇子反醒。 正此时刘永铭在外面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着。 皇帝刘塬今日心情不佳,注意力不在笔尖之上。 他的眼角边见得外面有人鬼鬼祟祟,生气得把笔放了下来,大声得喝道: “谁在外面!” 刘永铭一听,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刘永铭来到刘塬身边,也不磕头更不请安,只是弱弱得问道:“父皇,您宣我。” 刘塬见得是刘永铭,白了他一眼,生气得说道:“先站一边去,你的事情一会儿再与你说道!” 刘塬说完,对太子问道:“做出来了么?” 太子懦弱得应道:“还差一句。” 皇帝刘塬道:“先吟来。” 太子连忙吟唱道:“临冬雪束白,盼春青绿苔,宫院娥眉深……娥眉深……” 这是皇帝让太子做诗,但太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准备。 见得太子如此,刘永铭笑了一声出来。 皇帝刘塬气道:“有甚好笑的!你这浑儿也少来讥笑别人,朕九个皇子就属你最为不堪!” 刘永铭却是不屑得说:“不就是做诗么?儿臣也会!儿臣帮太子补上一句就是了。父皇,您就别生气了。太子什么人性您还不知道么?就他那谦恭的性格和软软的耳根子,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觉得对方有三份道理。太子本性不坏,倒是把您自己气着,可就坏了。” 皇帝刘塬又好笑又好气:“你知道些什么呀就敢为太子开脱!话说回来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读书呀,这一会儿就会做诗了?”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来也会吟,这没什么稀奇的。” 刘塬好奇得说道:“那你吟来朕听听。” 刘永铭得意得接口道:“临冬雪束白,盼春青绿苔,宫院娥眉深,红杏出墙来。” 太子向来敦厚,他好似想要提醒刘永铭一些什么,但又也不敢明说,只得去拉刘永铭的衣袖。 皇帝刘塬早就看在了眼中,他向太子瞪了一眼,太子只得将脖子往回缩了一下,收手做罢。 站在另一边的大皇子刘永锢脸上写着十万个不爽。 但他也能感觉到皇帝气消了不少,有放过太子的意思,那自己要是也只做出三句来,会不会也被放过呢? 大皇子刘永锢连忙说道:“儿臣也做了三句,也只差一句了。” 皇帝刘塬白了大皇子一眼,说道:“那你也唱来吧!” 大皇子挺了挺胸,才唱道:“宫院柳垂遍青苔,尖顶红瓦随烟俳,萧墙围侯深幽静……后面……后面就……” 刘永铭连忙接口道:“一支红杏出墙来。” 刘永铭也为大皇子补了一句,大皇子正想着也会像太子那样过关的时候,那皇帝刘塬猛得将手里的大笔重重得摔在了案头上。 那大皇子被吓得将原本挺着的胸膛又给缩了回去。 太子也被吓得连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刘塬怒气冲冲得对刘永铭骂道:“你还有完没完了!跟红杏叫上板了是不是!” 刘永铭也将头一低,却又偷看了一眼刘塬,不敢应答。 皇帝刘塬气道:“朕还没说你什么呢,你倒是有气了?堂堂大汉国的皇子,去开赌坊、青楼!也不怕朝臣、百姓看笑话!”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父皇,儿臣没什么出息,就是想挣两钱而已……” “什么钱不好赚非要赚那种女人脂粉钱!你就不能学学你那几个哥哥,来朝廷里帮帮忙,为朕分分忧!至少也学学你八弟,多读点书,多一些修养!” 刘永铭傻笑道:“朝里的大臣个个都是满腹经纶,哪个会比皇子差的。儿臣又不跟太子争嫡,进朝堂做甚。” 刘永铭开设的青楼被查抄,他进得宫来原本就准备好被皇帝训一顿。 本着爷我风寒你也得跟着一起咳嗽的性格,刘永铭话里话外将大皇子给稍带了进去。 大皇子一听就有一些急了。 今天他之所以会在这里,就是因为兄弟不合起的。 刘永铭此时火上浇油,这让大皇子更加惶恐,但他在皇帝面前又不敢造次。 可皇帝的反映却有一些不太一样,原本的火气莫名得消了下去。 刘塬转过身,先是对着大皇子白了一眼,然后才叹了一声,对太子说道:“让你们以宫墙为题做诗,是担心你们兄弟阋墙,祸生萧蔷之内。朕的意思你们没听出来?看看你们都做的什么诗呀!没一句在话头上!你再看看人家小六子,虽然他平日里不着调,但在大事大非面前还是拎的清清楚楚的!” 大皇子与太子有一些不同。 太子是真的没猜出来皇帝的用意而做了那首诗。 他刚刚去拉刘永铭,只是让刘永铭不要去与皇帝顶嘴而触怒龙须。 而大皇子却是猜出来了,但他装傻充愣,他不想用兄弟阋墙的题目来做诗,因为他的确是想与太子争一争。 刘塬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你们俩都退下吧,回去好好得反思!” 太子侥幸得应了一声慢慢退出殿外。 大皇子却有一些担心刘永铭会在皇帝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但皇帝让自己出去,自己又不能抗旨,只能不甘心得离开。 若大的殿里此时就只剩下皇帝刘塬与刘永铭了。 刘塬看着刘永铭说道:“九子之中最不懂事的是你,最懂事的也是你呀!” 第8章 盐引代酬 刘塬感慨了一句,又道:“那家青楼被抄,德妃就到朕这里求情来了。朕只觉得奇怪,套问了几句,德妃便将实情吐露了出来。她说那家青楼里有她的干股,是不是这样?” 刘永铭老实得答道:“是。” 刘塬却摇头说道:“不是。是当初你借口可以让她成为宠妃,然后从她那里讹诈了两千两银子!” 刘永铭低着头,算是默认下了。 刘塬又道:“两千两银子呀,当时可是她所有的积蓄了。虽然她生了七皇子,但她当时真的不受宠。她明知你在讹她,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刘塬的脸色越发得缓和:“虽然当时你没帮上她什么忙,但后来你生意做大了,陆陆续续得返了许多银子给她,她得了你的银子上下打点,让朕多见了她几次。她的品行也算是不错,德妃这个名号给她也正合适不过。这些年来,她收了你不下三四万两银子了吧?” “儿臣没细算过。” “其实你也是知恩知报之人呀。数年之前,商洛府又发大疫,死者不计其数。国库无力赈灾,太后想让后宫嫔妃多多少少捐点银子。” 刘塬话头到此一停,盯着刘永铭看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皇后不肯多出,而德妃却一下子拿出了四万两银子出来。事后朕觉得她品行优良,便封了她做德妃。不过,她自己只出了一万两银子,还有三万两是你出的!是不是!” 刘永铭不好意思得应道:“儿臣不想搅合朝里的事情。要是以自己的名义出钱,还指不定大哥、三哥、四哥、五哥他们怎么编排我呢。反正都是给您了,谁给不都一样么。” 刘塬轻笑一声道:“还是你有心呀!看在当初那三万两银子的份上,你开青楼这档子事就算了。” “什么叫就算了呀!”刘永铭抱怨出声来,他其实还有后半句不敢说出来。 刘永铭是想说,自己的产业无原无故被查抄,皇帝却将错都推给了别人,还显得他自己大仁大义。 刘塬瞪了刘永铭一眼,气道:“好赖话不中听是吧?” “不、不是……”刘永铭心中有苦难言。 刘塬好奇得问道:“你现在一年给德妃多少银子?” “三万六千两。年节红礼另计。” 刘塬更是好奇了,他又问道:“一家青楼有这么大的营收么?” 刘永铭傻笑道:“一家青楼里哪有这么大的利呀!是四……” 刘永铭发现自己有一些说漏嘴,连忙停下,不敢往下再说。 刘塬问道:“四家?你一下子开了四家青楼?” 刘永铭赖赖得说道:“来钱快嘛……” 刘塬眉头一皱,又问道:“除了青楼,你还有什么瞒着朕的?” 刘永铭吱唔起来。 刘塬一拍案台,那刘永铭连忙说道:“四家青楼,八家赌档,两家酒肆,三支商队,没了,真没了,就这么多!再有也是参进别人生意里的股,算不得我的产业。” 刘塬两眼一瞪气道:“难怪你平日里对宫人们打赏那么阔绰,看来你的家当不少呀!” 刘永铭腆着脸笑道:“这不是显得父皇您治国有方么。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他们身上有了银子,儿臣才能在他们身上赚到银子嘛。” 刘塬被刘永铭气笑了:“马屁就别拍了!有件事情让你去办。” 刘永铭有一些不乐意得说道:“父皇,儿臣哪里会办您的大事呀!” “还真有一件小事除了你别人办不成!” 刘永铭疑问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刘塬的脸色变得十分严肃,他从案台上的拿过一本书来。 刘塬翻开书本,从里面抽出了夹着的一张纸。 宫中用的御纸、官府用的宝纸、民间用的草纸在形制与材质上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刘永铭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张宫里用的御纸,而且还有一些年头了。 刘塬将那张纸递给了刘永铭。 刘永铭张开纸看了一眼,说道:“这是……这是内务府造办处的雕工图模。” 刘塬说道:“西市边上有一户人家,叫傅远山,他手上有一块玉佩,与这张纸上的纹饰可能有些不同,但大小、形制、雕工应该是相似的,你去将那块玉佩讹来!” “奇川先生傅远山?还得是讹的?”刘永铭问道,“父皇,您让我去做讹人之事?您不是不让儿臣胡闹么?” “你做的恶事还少么?差这一件?” “您要一块玉佩做甚?让内务府的人给您再弄几块就是了,您也不缺这些玩意。” “别的事情你就不要多管了,弄来就是了。” 刘永铭眼珠子一转,笑道:“父皇,那……那有赏吗?” 刘塬又被刘永铭气笑了,他问道:“你想要什么?” 刘永铭说道:“儿臣不会别的,就是想做点小生意。所以……所以……” “有话直说。” 刘永铭马上说道:“儿臣听说征北大营那里缺粮,想运一些粮食过去卖给他。” 刘塬笑道:“大汉国只禁囤积居奇、抬高物价,不禁往边关送粮。你要是真能将粮食运去,平价卖给征北大营,解决边关用粮,朕还乐得夸你呢。” 刘永铭说道:“无利可图自然就不会有商人去做这事了,儿臣也算是半个商贾,要只是运过去卖,儿臣自然也不会去做。毕竟运费就去了大半,平价卖的话那且不是会亏本。” 刘塬疑问道:“你想做什么?” 刘永铭应道:“儿臣想要盐引!” “盐引?” 刘永铭解释道:“从关中送粮到榆林,路费就得花费去大半,商贾根本挣不到钱,更别说官府自行运粮了,那些恶吏吃拿过甚,耗费糜多,比商贾运粮成本还高。而且朝廷又不愿意吃亏,只想着平价收粮,如此一来更不会有商贾将粮食运去征北大营了。如果父皇能给一些盐引,当作路费之补,儿臣立马安排运粮队!” 刘塬眉头一皱,轻声自语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刘永铭趁热打铁,又道:“榆林、蒲城都产盐,给哪个地方的盐引都行!” 刘塬低头想了想说道:“你先去把朕的事情办了再说!” “父皇……” “别矫情!快去吧!” 刘塬说完,不再理会刘永铭,他冲着殿外大声得:“来人!” 那御前侍中卓英从外面小跑着就过来了。 刘永铭一边退去,那刘塬一边对卓英吩咐道:“去内阁将曹相、狄相宣到延英殿。还有,去户部将丁爱卿也宣来。朕要见他们。” “是。” ………………… 刘永铭才出了金銮御殿的殿门,八皇子刘永键便从一边走了过来。 大皇子因为是皇后所生,一向跋扈。 太子平时显得谦和,难听点叫懦弱。 八皇子与他们又截然不同。 八皇子刘永键一表人才,人品与学业一直是九个皇子里最好的。 唯一的缺陷是八皇子即不是皇后所生,也不是后宫四大妃所生,而是被追封为西华夫人的一名宫女所生。 虽然皇帝十分偏爱八皇子,但这天命几乎就断送了八皇子夺嫡的可能性。 刘永铭见得八皇子刘永键走过来,连忙叫道:“八弟!来!” 八皇子走上前去调侃道:“六哥,你又来挨训来了?” 刘永铭笑道:“这要是大哥他们这么与我说话,我非与他们打一架不可。即是你说出来的就算了,谁让你是我的八弟呢!” 八皇子笑道:“知道你不会生气,所以我才这么说的,谁让你是我六哥呢。听说六哥你把礼部的陆预给打了?” “不是我,是四哥打的,但……呵呵,你知道的。不玩笑了,你早上上朝了吗?” 因为皇帝对八皇子的偏爱,虽然没给什么实权,却会让八皇子上朝观政,而刘永铭却没有这份待遇。 刘永铭原本也是可以上朝的,皇帝也有意培养过他。只是他一上朝就捣乱,皇帝干脆就不让他上朝了。 所以,刘永铭想知道朝上的事情,只得去问别人。即然看到八皇子,就干脆问他了。 八皇子刘永键应道:“去了呀!” “朝上发生什么事了?” 八皇子笑着说道:“六哥想问太子与大哥的事情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陇西那边出了点事情,然后……反正就是太子党与大爷党又掐起来了。大哥平时还不太检点,最近长安城里青楼又越开越多,陆礼部还上了一道整顿风气的奏疏,然后户部侍郎魏文政就站出来说,风气是要整,不过应该先从上面开始整,然后就说到昨天黄昏过后,他路过永兴坊在之时,看到四五个打扮妖艳的女子在大哥府邸的后门出入。” 刘永铭笑道:“大哥喜欢美色不是什么新鲜事,我也喜欢。魏文政是太子党,跟大哥不对付,大爷党和太子党正闹得欢,让他撞上了这种事情,哪里能不多说几句!” 八皇子笑道:“大哥没承认。” “这种事情,大家心里知道就好了,真没必要拿到朝上说。” 第9章 凶宅 八皇子说:“大哥没心虚,看他生气的样子,好像真没有这一回事。然后大哥就指着太子说,是太子安排了人来编排他,大哥就这么和魏文政吵起来了。最后让父皇喝止,让太子和大哥下了朝到金銮御院来。六哥,你一向聪明,能不能……” 刘永铭轻笑一声,马上就知道八皇子心中所想,他笑问道:“最近又受大哥的气了?” “不是,就是看不惯大哥那趾高气扬的样子。父皇让太子哥哥与大哥来金銮御殿,太子哥哥嘴又笨,我怕他吃亏,过来看看。遇上六哥你就好了,六哥主意多,出一个吧。” 刘永铭笑道:“父皇生气的是兄弟不合,你再火上浇油,怕是父皇也会生你的气。而且你这人也说不了恶语,还是不要惹事了。你两头说好话即可。” “那……那好吧。” 刘永铭又问道:“知道怎么说么?” “怎么说?”八皇子刘永键只觉得刘永铭话里有话。 刘永铭坏笑道:“你就说,户部魏侍郎没看错,的确是有女子进了大哥府邸后门。大哥也没有犯错,他是冤枉的,那些女子一定没进大哥府邸。” 八皇子被刘永铭说得有一些摸不着头。 刘永铭白了八皇子一眼,解释道:“大哥王府后门的小巷道连着废弃的秦王府后门呀!那座秦王府一入夜可不太平!甚至在白天都让人觉得不安心。” 八皇子刘永键两眼一瞪,说道:“六哥,你意思是说……闹、闹鬼?” 刘永铭笑道:“这事不新鲜,宫里谁不知道秦王皇叔自缢之后……” “六哥慎言!”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了,反正你就这么说吧。你从不说恶语,父皇定是要问你是谁教你说的,你就直接说是我教的,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反正我是虱子多了不痒。父皇不会觉得你是在火上烧油。大哥那里也只会恨我,不会怨你,你多少还算是帮他说话了。只是以后大哥就再也没有安稳觉咯!睡着了也得被什么声响给惊醒!” 八皇子也笑道:“那八弟就按六哥的意思去了,只是委屈了六哥您了。” “哈哈哈!没什么好委屈的,本就是我的主意!这些年我也没少给七弟、九弟扛事,只是你向来洁身自好,没什么事要我扛的。去吧去吧!” 八皇子说着便告辞了刘永铭向殿中而去。 刘永铭看着八皇子离开,原本嬉笑的脸又沉了下来,他寻思道:“做事也太不小心了,又让人看见了!” 刘永铭想着心事向着宫外而去。 ………………… 刘永铭从宫里匆匆出来,脑子里除了大皇子府邸后门的事还有皇帝说的关于玉佩的事情。 他漫步就来到了城北红杏楼门前。 红杏楼是刘永铭的产业,但是此时红杏楼已经停业了,楼里的姑娘也被禁军的人马抓走了,大门口还被贴上了封条。 虽然被封停业,但红杏楼里还是残留了一些人,他们正在整理内务。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刘永铭还在,红杏楼早晚得重新开业。 刘永铭看着那封条就生气,一伸手,将那封条扒拉了下去,推开门大步得走了进去。 刘永铭一进到红杏楼大厅堂里,几个人听到声响便从一边迎了出来。 当头的一个二十多三十不到的瘦弱的书生正是账房大掌柜叶长青。 叶长青急急得来到刘永铭的身边问道:“六爷,瑶姑娘如何没跟你一起回来?” “人没要回来。” 叶长青看了看还没有关上的门,大手一挥一挥,他身边的护院与小厮又散去了,其中一人小跑着过去,将大门关上站在一边伺候着。 叶长青正要开口说话,那刘永铭便道:“你在红杏楼值班,令慈那里可曾安排妥当?令慈最近身体如何了?都怪我,有些事真的无法亲力亲为,还把盘子铺的那么大,最后也只得靠先生操持,弄得你没日没夜的,都无法脱身去照顾家人。叶先生还是将令慈接到筑竹雅屋去住吧,我再多派几个侍女予以使唤。” 叶长青不耐烦得说道:“六爷,您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的。钱哪里是问题,您给的已经够多了,只要我母亲愿意,连坐恭桶时都会备专人给扇风……您别往他处扯题了,瑶姑娘那里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如何连您都没将她捞回来。” “也真是巧了,父皇让我帮他从傅远山那里讹一块玉佩,应该与禁军查封红杏楼是一回事。我猜想,父皇是想在红杏楼找什么人,但他没找着。” “没找到?” “要是真找着人了,那些被抓走的姑娘连同瑶儿且不早放出来了么?没放出来只能说明没找到,还在审讯线索。” “那怎么办?皇上一天找不着人,就要多扣一天人?那红杏楼怎么办?”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现在知道爷我的痞气是从哪里学来的了吧?有其父必有其子呀,高瞻远瞩的皇帝不是什么时候都气吞山河,有时也用这种伎俩让别人帮他干活,就是嘴上不说而已。” “皇上是这意思?那也就是说……皇上知道您藏巧示拙,知道您是有能力的?” 刘永铭轻笑道:“知子莫若非父,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的秉性他如何会不知,只是知多知少罢了。现在爷我也不着急了,还是想办法把他的事情给办了吧,反正爷也得找傅远山。叶先生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了,也不怕与你说,其实禁军没来之前我就知道了。” “什么?六爷在禁军里有眼线?如此说来瑶姑娘也知道此事?那如何还会……” “不是眼线。”刘永铭说道,“是禁军里有人提前向我通风报信了。” 叶长青一听更急了,他说道:“即是如此,六爷应该避免这种损失呀!好像瑶姑娘事前并不知情!她若是知情不至于会被捕吧。” “我不是一开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么。来的可是禁军!要是红杏楼有所防备,父皇且不就知道红杏楼一定有问题了么?保不齐还会被查出我在禁军的关系。所以,我干脆就让他查!最好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还我一个清白。” 刘永铭歇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红杏楼里养着的密探都是爷的心腹,爷信得过他们,被抓了也不会说出什么话来。唯一失策的是叶先生您把一些密探藏到废弃的秦王府去了。” “那秦王府怎么了?” “叶先生之安排其实也是非常对的,只是再做得秘密一些就好了。那些密探藏身之时被人看见了,好在那些姑娘不在名册之内,父皇并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阿!”叶长青惊了一下。 刘永铭安慰道:“不要紧,爷我已经让八弟将此事说成是女鬼做怪。大皇子心胸狭隘、色厉胆薄、亏心而怯,必定会疑神疑鬼,就算没鬼他自己都能心生疑鬼,而具以实事。且秦王府之前就闹过鬼,要不然爷我也不会将秦王府做为后备之联络点。” 叶长青一愣,问道:“不是六爷您装神弄鬼让秦王府成为凶宅,而使人不敢靠近么?” 刘永铭笑道:“秦王府开始闹鬼之时我才出生没多久呢!怎么可能会是我之所为,不过后来的那一些的确是我做出来的。闲话不多说了,来这里是有一件事交待叶先生一下。” “六爷吩咐。” “来的时候,我在父皇面前给大哥和二哥挖了个坑,说起了盐引代酬,让商贾往边关运粮之事。” 叶长青一听,说道:“这个是个好主意呀!一来能解国家边关粮食之用,二来能缴更多盐课,解国库之虚,三来能使盐货通舆,民有足盐,不至无力。若是以此为策论参与科考,还不得搏出个翰林出来。” 刘永铭却是哈哈笑出了声来。 叶长青好奇得问道:“怎么?这里面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刘永铭笑道:“河东在晋国手中,长芦在契丹,淮盐、莱盐、川盐又与我们无关,大汉国的盐湖虽然不少,但所产之盐也仅够长安洛阳两府所用,许多地方也都是紧巴巴的。而边关又有多少将士?又要费多少粮食?要发多少盐引?” 叶长青一听马上也明白了过来。 他说道:“此政一行,盐引必然泛滥,造成有盐引而无盐可领买的局面!大汉国还没出过有盐引而取不到盐货之事。商贾取不到盐,多少会有所牢骚与不满。大皇子管着吏部与御史台,他不会坐看太子党把持的户部自解其困,必定是要捅出来撺掇生事的!” 刘永铭笑道:“不仅如此。日后盐引多而盐货少,盐引上面的提货日期还能算数么?既然大家都是延期取盐,那谁先取谁后取呢?” 叶长青马上明白过来:“定会有人沟通盐场,让自己先取盐!或是权贵相胁,或是商贾以金银相贿。此中必生弊政!朝廷那里一定会有所防备的。” 刘永铭哈哈大笑了起来。 叶长青疑问道:“六爷为何发笑?” 第10章 枯木龙吟 “只能说你不了解我父皇!” “此话怎讲?” “父皇忌惮世家权贵,而文官轻蔑殖货商贾,他们皆巴不得将这些人治个重罪,如何会去事前防备呢?” 叶长青吸了口气,说道:“您的意思是……皇上与朝臣们会纵容舞弊之事,然后……”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防以生弊之举父皇一定会安排,但也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利可图之事,从不缺做奸犯科者!真正能防弊的不是监管,而是死些人,让他们消停几年。” “六爷一句话就给太子党、大爷党及世家权贵们挖好了坑,他们自己还一个个的往里跳,可这与我们的生意有何关系?” 刘永铭说道:“商队的罗掌柜为人您还不清楚么?自从我救了罗掌柜,这些年来他为我赚了不少银子,可他总觉得欠我太多。他不知内情以为有利可图,必定是要参一脚的!你派人告诉罗掌柜一声,不要去做!千万千万要按住他!或者直接告诉他,粮盐生意爷我已安排他人去做了!” “六爷亲自去说,他必不会去做。” “罗掌柜什么都好,有能力有魄力,就是性子急!前日议事,不是将织厂之事交给夏侯非去做了么?当场我就看出来罗掌柜不高兴了,他定是在埋怨我不将此要事交由他来做。爷我不想直接去见他,省得他在我面前说那些埋怨的话。等开了春,他忙得不可开交之时,我再去找他,那时他有心无力,必然不再言说此事,亦能知爷我之良苦用心。” 叶长青的眼珠一骨碌,马上说道:“即是如此,我们何不……” “对!就是叶先生您想的那样!我们现在先不做盐粮生意,但是可以倒腾盐引!低价买进等不及取盐之人的盐引,再高价卖给那些商贾、权贵。只要不去取盐,此事就与我们无关!叶先生您统筹理账是个好手,长安城之内无出其二,但这经营、投机,可就不是您的长项了。” 叶长青说道:“交给杨掌柜去做!他管着六爷您的当铺、首饰店等等,对金银往来与货殖投机十分在行,只是……只是年前发了红利,现在我们手上的活钱不多呀!本钱少了没什么赚头,感觉在白忙活,怎么说也得凑出个五、六万两的本钱来吧?” 刘永铭笑道:“不必担心,盐引生意没这么快,年前的账不是有一些还没收回来么?二月份的时候怎么也能凑出来了。不多说了,还得去傅家看看情况,将票印之事与瑶儿之事解决了再说。” “奇川先生性情高傲,亲近文雅且恶于官府,怕是不好接触。六爷当隐去身份以利相诱,以诚相待,以信相持,以六爷的才学与话术,软硬兼施之下,必可得其志也!” “有理!” “对了,刚刚心急,忘了说了,这里有您一封书信。” 叶长青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件来。 “书信?我以恶痞示人,在外品行不端,哪里会有写信的朋友?谁送来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日一早,有一和尚敲了后门,护院以为是化缘的,却不想是送信的。” “哪里有和尚到青楼化缘的。” 刘永铭吐糟着接过信来,看了一眼,喃喃得吐出四个字来:“枯木龙吟!” “什么?” “一把唐朝时的名琴。说是商队的罗掌柜对他说我可能会买。这三日之内他每日会在鸿春茶坊等人买琴。” 枯木龙吟是十大名琴之一,叶长青作为读书人当然知道这把琴。 他觉得这几日很不太平,正好又有人卖一把名琴,一切都显得太巧合了。 叶长青连忙说道:“突兀。小生觉得此中有诈。会不会是四皇子的什么诡计?” 刘永铭笑道:“不会是他,有上一次的教训,他会消停一阵的。他不是在卖我面子,而是受不了陆预那卫道夫的说教。还是得去一趟看看情况呀,若是有人想算计我,我也好有个对策。若此事为真,且名琴价格公道,我就买下来送给瑶儿。她要是知道爷事前便知晓红杏楼要被查抄,让其糟此罪业,心中必觉委屈,此琴正好安其心。” “六爷。平日您花销大,小生常有不满,但今日可不同,要真是那把名琴,多带一些银票去吧!有银子带在身上,出什么事情心中都不带慌的。” 刘永铭笑道:“在这活条命都难的世道,能出巨银买一把古琴的人少了!对方要是诚心出手,我手上的银子能买得下来!要不是真心卖,爷我就得直接抢了!先借用你马车先送爷去鸿春茶坊!” ………………… 长安城西市是商贾云集之地,大宗货物都在这里集散。 西市即是做生意的地方,那么就会有谈生意的地方。 鸿春茶坊便是这么一个地方。 原本长安城是有茶市的,但在大周国未期、改朝换代之时,茶市焚毁了,于是茶商们便聚集在了西市。 鸿春茶坊说是坊,其实只是一家茶楼,或者说它更像是一处牙行。 因为聚集了许多茶叶商人在此处洽谈业务的原故,牙行便此产生。 它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它的消费不低,而且还有十分雅致且隔音效果极好的雅间,可以说这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陆预与魏文政就在这里密谈过。 鸿春茶坊雅间之内。 坐在茶几边上的刘永铭正托着下巴,坏笑着看对面坐着的人。 之所以刘永铭会有这样的表情,是因为他对面坐着的是一名妙龄少女。 那妙龄少女端庄秀丽,清雅脱俗,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裙,像是画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般。 二人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一米多长的琴盒。 白衣女子在刘永铭的注目之下十分不自然,还着略略的紧张,她伸出纤手将琴盒缓缓打开。 刘永铭看了一眼琴盒中的琴,却伸手抚上了少女放在琴盒上的手背。 白衣女子眼神羞涩害怕,肌肤被抚摸之下便惊得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刘永铭呵呵乐着,随手便将琴盒又给盖上了。 刘永铭注视着美丽的少女,说道:“原以为是个破落儒生或是败家富子,却不想竟是一绝色女子!还不知小姐芳名?” 白衣女子镇了镇心神,强装微笑得应道:“小女子释尘烟,只因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实是不雅,卖此等雅物更是大俗,故信中未提售卖者为女子。” 刘永铭一愣:“释尘烟?你是……” “小女子是出家人。” 唐朝高僧湛然在《法华文句记》里说:“四河入海,无复河名,四姓出家,同一释种。” 自此之后,僧尼渐渐以释为姓。 刘永铭戏虐得调笑道:“出家人就出家人吧,反正我也不忌讳。你出个价,最好连你也一起买了。” 释尘烟面对刘永铭的调戏却轻笑道:“六爷玩笑了。” “哦?你知道我是谁?” “小女子去找罗掌柜托付将宝琴出手之时,罗掌柜说只要东西好,六爷您一定会买下。还问小女子介不介意将此雅物置入俗地。说是您买了琴可能是拿来送给长安第一名伎珏瑶姑娘的。” 刘永铭笑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你就不怕我?我可是混世阎罗!” 释尘烟笑道:“怕。刚刚您伸手的时候我害怕极了,但您合上琴盒的时候,我就不怕了。” “这是为何?” 释尘烟认真得说道:“若是一般商贾,看到一绝美女子售琴,必疑此是美人计,心疑此琴之真赝,会对琴看得格外认真。坊间传闻您贪财好色,从不做吃亏的买卖,但六爷您只看了一眼便将琴盒合上,只能说明您已看出真伪,故不必多看,免得聊价之时被他人看破,而抬以高价。您懂琴。” “嗯?”刘永铭对释尘烟有些诧异起来。 “懂琴之人最是恬静,绝不会随意发火。发火也是有意而发,小女子只要以礼相待,您绝不会为难。” 刘永铭又调戏道:“我不懂琴!只懂女人。” “若六爷没合上琴盒之前说这话,小女子还是信的。但现在却是不信。六爷虽然言语戏虐,但您见琴时的表情却是不会骗人的。一个懂琴之人,定是雅士,绝不会是市井传闻的那种纨绔。” 刘永铭哈哈一笑,说:“刚刚进来之时,看你紧张兮兮,如坐针毡,现在却放松了许多,都敢这么与本王说话了,看来本王是真不应该将那盒子合上!” 释尘烟的确是放松了不少,脸上也微微显出一丝的笑意。 只这似笑非笑间,那美貌神情便更加动人。 释尘烟说道:“人皆有佛性,只是贪迷于其中,并不自觉。枯木或是骷髅,一眼明识,此六爷之佛性也,有佛性即有佛缘。” 刘永铭再次笑出声来,他轻声吟道:“枯木龙吟真见道,髑髅无识眼初明。喜识尽时消息尽,当人那辨浊中清!姑娘的眼力也不一般呀!只是姑娘好似不是来卖琴的。” 第11章 枯木禅师 这首诗是唐朝僧人本寂禅师的偈语,也是枯木龙吟四字的典故由来。 而刘永铭之所以说释尘烟不是来卖琴的,是因为没有人会在卖东西之时不在意对方出什么价钱,而是在意对方的底细。 释尘烟答道:“说是卖琴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此话从何说起呢?” 释尘烟认真得说:“家父患病,命不久矣。几日前,神医薛西垣来到长安,去了长安城最大的青楼红杏楼之后便再无音信。神医游医于世,踪迹难寻。小女子即是妇道,又是出家人,不方便去那里寻人。若是六爷能帮小女子找到此人,救治家父,这把琴便当拱手相送!” 刘永铭疑问道:“找人?” “是!迫不得已才行此法门,还请六爷包涵。” 刘永铭问道:“你家事本王不关心,你找人的目的本王也不在乎。本王只是想知道,罗掌柜还与你说了些什么?” “他只与我说您会要这把琴,别的没说。不过罗掌柜与家父是好友,他曾对家父说他当初在楚国杀人越货被楚国官府追得无处可躲,逃到汉国,是六爷您救了他。起初,您还让他去劫别人的商队,但这几年您好像不缺银子用,他也就不用再去做那杀人越货的无本生意了,您还委托他帮您经营一支庞大的商队。或者说,是三支。” 刘永铭笑了两声,说道:“你一口一个小女子,又说自己是出家人,又自称为妇道,本王便是真弄不清楚你到底是谁了!本王现在对你也不感兴趣了,只是想知道,令尊是谁?” “家父枯木。” “谁?”刘永铭不可置信得又问了一声。 释尘烟答道:“大慈恩寺方丈枯木禅师!这把枯木龙吟正是家父所有。师祖授家父法号之时,也是因赠送了此琴而取得此名的。” “大慈恩寺是皇家寺院,皇上也曾带本王及几个兄弟去过几次。枯木禅师我也是见过的,他从未向他人出示过此琴,而且我可没听说枯木禅师成过亲,更没听说他还有个女儿!” 释尘烟苦笑一声说道:“二十年前,有一妇人产下一女,因无丈夫被邻里所诟,那妇人看见前来化缘的枯木禅师,便指着他说,那孩子就是他的。枯木禅师也不辩解,收养了我。后来他挂单在大慈恩寺,因佛法高深被老方丈所器重,我便这么被安置在菜园之中。”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若所言为实,枯木禅师真是位得道高僧!也难怪罗掌柜会对他说那么多私事了。” 释尘烟又道:“去年年底,一场寒灾袭来。家父就病倒了,至今未愈。” “所以你要找那位神医?” “这只是其一!我爹曾与我说过,我生母在将我交给我爹之时,襁褓之内还有一封信,信中多是嘱托之言,最后补了一句薛神医知我身世之语。” 刘永铭问道:“你之前就知道自己身世?” “知道。生父不知去向,生母将我送人,已断亲缘。我即与佛有缘,原本也当青灯相伴,不问俗事。只是家父如此,不得不找那薛神医,如若能将身世问清那最好不过。若是不能,小女子也不强求。” 刘永铭却又问道:“你如何知道那个薛神医去过红杏楼?据本王所知,凡医者皆知酒色伤身,不做狎伎之事,即有神医之名更不可能触碰此类邪秽吧?” 释尘烟言道:“城西名士奇川先生与家父也有交情,常在一起论道。他见家父病情逾重,便说起了薛神医到了长安城,还去了红杏楼。” 刘永铭认真得看着释尘烟,若有所思:“他说的是傅远山!孤女、神医、傅远山、红杏楼……父皇要找的应该不是一块玉佩,难不成他在找的就是……” 释尘烟面色真诚,不像是在说慌。 释尘烟见刘永铭不说话,便又解释道:“正如六爷您刚刚说言,薛神医不爱女色,他必是因他事而入红杏楼。而红杏楼里的珏瑶姑娘是汉国名伎,琴艺精绝,小女子想,如若拿出枯木龙吟,不管买琴的是您还是珏瑶姑娘,必定能告知我薛神医下落!如此,不仅可以活家父之性命,也能知我身世。” 刘永铭从怀中掏出了一万两银票放在了桌子上,说道:“你回去与枯木禅师说一声,就说这把古琴先借本王抚玩一些时日,他若是想要回,随时来找我。这一万两银票就当作香火钱。至于薛神医下落,我还得回去问问瑶儿。” 释尘烟一听,喜出望外:“您应下了?” 刘永铭答道:“只是现在红杏楼被查封,瑶儿人还被扣在禁军里,一时间也见不着,等她出来了,本王问她就是了。得了信,本王自会去大慈恩寺向方丈述说。” 刘永铭这话其实是有用意的。 一来他不太相信白衣女子所说的事实。 如果白衣女子说谎,自己与方丈一对质,那么她就什么都漏了。 如果女子没有说谎,那么她并没有什么损失。 而且方丈也不会真的将琴要回去。 最主要的是琴是真的,它确实能值一万两银子! 释尘烟听得刘永铭的回答,连忙起身施礼答谢。 刘永铭也不回礼,抱起琴盒便向外而去。 对朝局的敏感性使得刘永铭隐隐约约得感觉到事情越来越不简单。 红杏楼、和尚之女、玉佩,能将此三者连接在一起的并不是那名薛神医,而是傅远山! 所以刘永铭此时是十分急迫得想要见一见傅远山! ………………… 刘永铭刚一走出雅间,迎面却走来了两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那陆预正又与魏文政走在一起,他们依旧没有穿着官服,正要往一间雅间而去,想来是之前的事情还没有谈完。 刘永铭正从雅间出来,与陆预的眼神正好对上。 那陆预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他让魏文政先进雅间,自己向着刘永铭走了过去。 刘永铭抱着琴盒,迎了上去,笑咧咧得问道:“陆礼部!怎么?上一回还没密谋完?今日又得空来了?” 陆预没好气得说道:“没六爷您想的那么不堪,倒是你自己,如何这一副穷酸打扮,手上还抱着个琴盒。” 刘永铭正要说话,那白衣女子释尘烟便从雅间里走了出来。 释尘烟见得刘永铭没走,向着刘永铭压了压福,说道:“小女子先行一步了,六爷您也慢行。” 刘永铭点了点头,那释尘烟便越过刘永铭走了。 陆预好似想到了什么,他问道:“六爷,您又在外面讹人了?还得了个琴?” 刘永铭不想让陆预心中乱想,就算是乱想,也得让陆预想到别的地方去。 刘永铭只得笑着掩饰道:“不是我的琴,是我手下一个叫叶长青的掌柜的,想帮他卖了换点散碎银子花销。穿成这样还不是早上在建福宫门要饭,还没来得及回去换回来么。我更不想引他人注意,所以也就不换了。你没听到那美人叫我一声六爷么?如此娇声美人,我如何会去讹她呢。” “哦,不讹那美人,却讹自己手下的掌柜?六爷,您也真是……本堂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您了。” “生意没谈成,谈不上讹不讹的,更没陆礼部您想的那么不堪,倒是你自己,如何这一副常服打扮,也不想引人注意?又在密谋些什么?” 刘永铭将陆预的原话又吐还给了他,这让陆预有些尴尬真情为。 陆预正想要解释,刘永铭连忙将手一摆,说道:“本王算是看明白了。您上书整顿风气的折子其实是冲着大皇子去的吧,只是捎带上我了。太子党的魏文政应该是想来找你商量怎么对付大皇子,他不敢走大路,怕让别人看见,走小路时路过大哥王府后门,正好看到几名美女。不管是黄泥还是屎粪,既然看见了就不要浪费,往大哥档里硬塞就对了!” 刘永铭越说越大声,陆预只得拦着他:“六爷!六爷!您别嚷!别嚷!听着恶心!” 刘永铭气道:“你还会觉得恶心?你们党争弄得殃及池鱼,害得本王的红杏楼都被父皇给抄了!本王现在比你还恶心呢!” 陆预被刘永铭这一顿说,又无语起来,不知如何应答。 刘永铭又道:“你们在茶楼里商量,又在家里说话,现在又聊回了茶楼,你们这是要闹的哪门子的事情?哦!本王明白了,上一次被我撞破,你们不敢在这里说事,魏文政就去了你家。但他却看到有美女进了大哥后门,闹的大哥与太子被父皇拉到金銮御殿罚站,大哥心里不爽,让手下言官风闻言事,说你们在密谋。虽然没有证据,但你们却不敢再在家里面说了,只得又回到茶楼来说事!” 陆预见补刘永铭说中心事,再次无语。 刘永铭笑道:“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你应该见着本王就躲呀,为何又蹭上来了?是不是有事求我?魏文政是太子党,你与他密谋之事定与大哥有关!说吧,本王能帮就帮,反正大哥与我也不对付,就当是我赔你家墙的了。” 第12章 窃音者 陆预一听马上说道:“去年陇西府知府余讽上疏,说陇西李氏强并民田、蓄奴征仆、恶霸乡镇,时有伤人之事,内阁责令右都御史下查。没多久,左都御史就弹劾了余讽,说余讽伙同陇西县令宫千树向乡绅索贿,还强征民夫、鱼肉百姓、私用公账、贪墨公款,还弄了一套人证!皇上只得下诏先免了二人的官职,现在二人还收押在大理寺待审呢!” 刘永铭突然问道:“陇西李家?户部另一位侍郎李裕就是陇西李家的吧?太子党把持户部那么多年,大哥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李裕这个大爷党弄进户部的!李家要是出事难免会牵扯上他李裕。难怪大爷党反应这么大,连左都御史都请动了!对了,那个叫余讽的什么来头?” “没来头!清流一个!” 刘永铭笑道:“我说么,但凡有个来头,如何会被发配到陇西府去呢!这几日大哥与太子党闹得沸沸扬扬就是为了余、宫二人的案子呀?” “对。余讽为人耿直,为官清廉,魏侍郎等人想保下他来。” “少来了!太子党想为余讽翻案其实也没安什么好心,李裕是大爷党,太子党只是想将李裕这个钉在户部的钉子给拔了!不管孰是孰非,这也是他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事,与你一个四爷党的陆预何干?四爷党也想参一脚进去?四哥好谋无断,想的是很多,但做起事来又犹犹豫豫,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吧?” “这……”刘永铭再一次说中了事态,陆预的脸上有一些挂不住了。 陆预说道:“其实四皇子现在也是让我隔岸观火即可。只是……只是如今人心不古,庸官只讲利益升迁,与市井商贾无二。难得出了余讽、宫千树这般秉承正气之人,不当有些恶报呀!” 刘永铭一愣,道:“你还算是有几份正气,倒是本王小瞧你了!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那陆预连忙说道:“六爷好美色,长安之内人人皆知,虽说刚刚那白衣女子如天仙一般,但对于六爷您来说,美人之属是多多益善,不让您做别的事情,您只要见一见那美人即可!” “什么美人?” “除了余知府,还有一个宫知县也涉案其中。二人之案虽有人证,却是孤证。正所谓孤证不立,这案子一直没审定下来。有一份关键的账本证据还没找到,我料定是在那宫知县女儿的手中!但那女子现在谁也不相信,不愿将证据拿出来!传闻六爷您对女人有一手,故而……” “那女子现在在哪?” “哦。就关在教坊司。” “等等!”刘永铭再一次打断陆预的话,说道:“教坊司?不是!那个宫什么的县令已经治罪了?” “不是说了么,孤正不立,案子还在审定,没判呢!皇上的态度有些暧昧,说不清。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任谁也没办法将案子坐实。” “没判如何就将家属给……”刘永铭说到这里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预白了刘永铭一眼,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刘永铭笑道:“本王算是看明白了。你是怕那份账本证据被大哥所得,所以就将宫知县的女儿弄进了教坊司。教坊司是礼部属司,你以为以你礼部尚书之名,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保证宫家小姐与那份证据的安全。谁知道现官不如现管!大哥知道那女人被关进教坊司以后一定是去找了教坊司管事。那管事不敢得罪大哥,所以就照着他的话去做,至于你……” “六爷……” 刘永铭又笑了几声:“凡是进了教坊司的女人,少得了严厉管教?无论管事的怎么做,只要人还活着,您就不能说他什么!你哪里是让本王帮你从宫家小姐手上把证据拿回来!你是想借用本王的恶名,敲打教坊司那些不听话的小鬼!反正出了事也是大哥来与本王闹,闹不到你的身上!” 陆预屡屡被刘永铭说中心中所想,脸上表现得十分无奈,他说道:“本堂总算知道曹相为什么见您比见皇上都客气了!就您这心眼,不当官真是屈才了!您要是个官,必比曹相还奸!” “你骂曹相也就算了,别带上我!你再骂?再骂,你自己就顶着狎伎的名声去教坊司!” 刘永铭说着抱着琴盒就向前走。 “六爷等等!”陆预连忙叫住刘永铭。 刘永铭头也不回得说:“行了,看在你一心在为公的份上,这事本王帮了!就别送了!” “您说个价!要不我将那张银票还你。” 刘永铭漫不经心得向前走着:“原是应该收你五百两银子做为报酬的,但想想你之前受的罪,也就算了!这次帮了你,我们之间两清了,别再纠缠,以后也少为难本王就是了。” 陆预看着刘永铭的背景愣了愣神。 ………………… 群贤坊与西市也就隔了一道大街。 只这一街之隔就隔出了大不同来。 群贤坊里幽静非常,西市的繁华与喧嚣在这里寻不到半点踪迹,它更像是园林一般的存在。 因为环境优美与世俗格格不入,唐朝时便建有真心尼寺与真化尼寺。 所谓尼寺,即是尼姑庵。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大汉国的一些雅士也都很愿意在这里建构园林。 傅远山就是这样的雅士。 傅远山的家并不难找,就算是刘永铭之前没有来过傅远山的家,一样也能找得到。 因为傅远山的庄子里有一座高达五层的望景楼。 说是望景用的,但最后还是给改成了藏书楼。 高楼之外便是一条溪水缓缓流过。 溪水左右,山石遍布。 刘永铭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映着黄昏残阳,抚起了手头的枯木龙吟。 一曲阳关三叠随着溪水一同流淌。 第一迭“对景增悲”还没有抚完,那琴弦便应声而断。 之所以会断弦是因为这把琴很久没有维护过了。 刘永铭也是在调了音调以后才开始抚的。 刘永铭却故做玄虚得叹了一声,吟声道:“一曲春弦断,难似伯牙船。非是窃音者,必是道阻长。” 刘永铭话音刚落,从边上走出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出来。 那老者微微笑着,捋着青须说道:“窃者在此也!” 刘永铭也已经看到那老者,连忙说道:“小辈有礼了。” 老者笑道:“莫要这么说,你若有礼,那窃音的我便是无礼了!” “老人家言重了。” 老者说道:“不重不重,窃音而使人断弦,当罚当罚!小友琴技绝伦,必不是凡人,不知小友高姓呀?” 刘永铭脸不红心不跳得说谎道:“小辈姓叶,名长青,字永柏。洛阳人仕。” 刘永铭报的名号是他手下的大掌柜叶长青。 老者说道:“小友如何会在此地抚琴?” 刘永铭应道:“应了东家之请,前往奇川先生家中咨求其合股共开书局。来至此地,见水溪潺潺,想起故友分别之痛,有感而发。正好身带一琴,故而抚之。老者是……” “老夫即是此间主人也。宅祖姓傅,我自号奇川。” 些人便是皇帝刘塬口中所提到的傅远山。 “原来您就是奇川先生,小辈失礼了。” 傅远山道:“刚刚听得你说起合股之事?” “怎么?先生不知情?” “非也,陆礼部曾派人来送过一封书信,已言说了此事,只因东主是那混世阎罗,故无心与之合作。如此说来,你是那混世阎罗门人?小友高雅,何故与其为伍?” 刘永铭笑着说:“家中潦倒,亏得六爷相助,以区区文字报其知遇之恩也。亦在借六爷之势,行利民之举。以往书籍,以雕版印书为主,小辈想研以活字印刷之法,开设书局、广布礼教圣人之言、广播百家喻民之声,谋利倒为其次。” 傅远山摇了摇头,却又马上轻笑一声,说道:“小友琴技精绝,雅然超世,必不是那等俗人,我自是信得过你,只是老夫信不过那混世阎罗!” “东家只管营收,不管经理,想见到他都不容易,奇川先生何必执着?以其之资银助学子以攻举,何乐不为?” 傅远山犹豫了一下,说道:“还是待我思考几日吧。” 刘永铭笑道:“小生因挂念乌山先生,心绪已乱,正有改日之意,日后再来拜访先生吧!告辞。” “乌山先生?”傅远山连忙问道,“还不知师承?” 刘永铭答道:“无有师承,但乌山先生曾授过几曲。” 刘永铭这句话可没有说谎,他的琴艺,的确是来自天下第一琴师乌山先生韦三绝。 傅远山两眼一亮,大喜道:“原来是乌山先生的弟子!难怪琴艺如此高精!还请庄中一叙!” 刘永铭连忙推迟道:“不必!小辈只是有所念想,故而在此一曲,天色已晚,也当回了。” 傅远山连忙说道:“即是天色已晚,不如就在舍下下榻吧,顺便说一说那活字之法!再聊聊乌山先生!” 第13章 残垣 刘永铭说道:“先生三年前便离长安而去了,他也只是教了我几曲,并无意收我为弟子!” “小友有乌山先生琴绝之真谛真传,不似弟子实是弟子也!” 傅远山一边感叹,一边向刘永铭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刘永铭架在两腿间的古琴,倒吸了一口气! “这莫不是……” 刘永铭点头应道:“正是!” 傅远山连忙问道:“小友从何处而得?” 如果白衣少女释尘烟所说是真,傅远山就一定与大慈恩寺方丈枯木禅师交情很深。那么傅远山也一定知道枯木龙吟原是枯木禅师所有。 刘永铭不能冒这个险来说谎,他说道:“此物原本是大慈恩寺方丈枯木禅师所有。” 傅远山叹道:“我曾与禅师论过禅,也曾与他试要过此琴,无论如果他都不肯相让。如今他能将此琴让之于你,可见你必有过人之处!” 傅远山说完伏下身子将刘永铭腿上的琴抢了过来,放入一边的琴盒之内。 琴盒有一些重,傅远山拿起来有一些费劲,他一把便将琴盒塞入了刘永铭的手中。 刘永铭愣神的功夫,傅远山已经拉住了刘永铭,笑道:“走走走!去我庄中细聊!” 傅远山不容分说,拉着刘永铭便向着庄子走去。 刘永铭本来就是来找傅远山的,自然就不会真的推迟,半推半就之下刘永铭便进了庄园之内。 傅远山的家并不算是豪华,瓦房居多,但因为地方大,堂屋也多。 刘永铭被傅远山拉着向堂厅之内而去。 傅远山一边走一边叫道:“来人来人,加菜加菜,布宴布宴,来好朋友了!” 堂厅之内布着一张圆桌,圆桌上还坐着一男两女。 刘永铭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其中龄大的应该是傅远山的妻子。 而年龄小的那一男一女便是陆预口中所说的,傅远山的外孙及外孙女。 他们二人的年龄与刘永铭相仿,也是二十左右,这与陆预所说的信息是对得上的。 经傅远山这么一喊,桌边正在吃饭的三人都看了过来。 傅远山的外孙长得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书香门弟出身的博学才子。 而外孙女虽然露着一脸不屑的表情,却也是丰姿伶俐,冠乎天成。 她头上戴着的男子所用的小冠更是添了她不少的风彩。 “不是说不回来了吃了么?”妻子突然冒出了一句话来。 刘永铭连忙摆脱傅远山的拉扯,说道:“不可不可!即有女眷在此,我当回避!” 傅远山哈哈笑道:“乌山先生可没有你这般世俗之见!来来来!” 傅远山虽然这么说,但刘永铭还是挣脱着退出了厅堂之外。 傅远山追了出来,还未开口说话,便听到刘永铭肚子之内发出咕咕的叫声。 自刘永铭早上大闹宫门口之后他就没有吃过饭,现在已是黄昏时分,他哪里能不饿。 傅远山听得刘永铭肚中鸣叫,哈哈笑道:“你不答应,可你肚子已然是答应了呀!” 刘永铭露出难为情的表情来:“我虽衣破,却不是将就之人。诗经云:朋酒斯飨!如若没有,我走便是了!” “怎么还端上了!” 这话不是傅远山说的,而是里面正在吃饭的傅远山的外孙女说出来的。 “朋酒斯飨”出自诗经,后一句是“曰杀羔羊”。 刘永铭的意思是,如果没有酒与羊肉可吃,自己就走了。 傅远山是书香门弟,他的后辈学识自然也是不差,他们都清楚知道刘永铭话中的出处。 傅远山连忙说道:“小友别介意,这是老夫的外孙女王珂珺,另一个是外孙王元荣。从小就娇惯坏了。” 刘永铭却笑着应道:“我亦是情性中人,并无介怀。昔罗友高雅,博学能文,过目不忘。其人亦是能向桓宣武讨得白羊肉而了无作容。但男女大妨还得要守的。” 罗友,晋朝人。他为讨得羊肉吃而谎说自己有要事要报,从而留在桓温家里吃羊肉,吃完以后拍拍屁股就要走人,桓温问起有何要事,罗友只说自己刚刚说谎了,为的就是蹭顿羊肉吃,表情了无作容。 傅远山哈哈笑道:“有有有!一定得有!小友真是有礼之人也!老夫这就去宰羊而烹,你我同饮同食同聊!今日便就在我家吃他个痛快!” 傅远山连忙招呼起两个后辈:“你们二人乖一些,不要捣乱。帮我照顾着点贵客,我去去就来。” 傅远山家应该是没有羊肉,他这是去弄肉,让小辈招待刘永铭。 傅远山说着强留下刘永铭,然后自故自的去了。 傅远山一走,那少女王珂珺继续小声吐糟:“这一次又是带谁来……还不知道要住多久……” 王元荣咳了一声,让妹妹不要多嘴。 王元荣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向刘永铭走过来,拱手说道:“这位朋友请这边坐吧。” 刘永铭连忙推辞道:“初来拜访,实不敢与女眷相桌!” 王珂珺两眼一骨碌,说道:“即是这样,我庄中倒是有一个好去处!” 刘永铭道:“还请派个家仆与我带路。” 王珂珺放下碗筷说道:“家中只有长工并无奴仆,还是我亲自带你去吧,你随我来!” “这……”刘永铭道,“还是让男丁领引吧。” 王元荣苦着脸说道:“我都不知道她要带你去哪!” “跟我来也就是了!”王珂珺说完,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向外而去。王元荣也跟了上来。 刘永铭原本也不是那种见到女人就腼腆的人,只是刚刚自己为自己设定了一个人设,使得他只得那么说那么做。 王元荣即然已经跟上来了,那自己也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 王珂珺带着刘永铭向着后院而去。 傅远山家宅的后院之内满是花草,错落有致,显然是经过经心的打理。 但后院之内却有一处残垣,像是火灾现场。 刘永铭来傅远山家里就是想调查一翻傅远山家里的事情,毕竟这是皇帝过问过的。 皇帝关心的事情,很多时候是能影响到朝局的。 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往往是从小事而发的。 强汉时因灌夫骂街而使得田蚡向窦婴索要田地,最后致使灌、窦二人被弃市灭族。 后世明朝因占城国进贡未报至朱元璋处,汪广洋获罪,妾室陪死,引出胡惟庸案,至三万多人被牵连。 敏感的刘永铭从皇帝刘塬与陆预那里得到的消息判断出了傅远山家中的不正常,而傅远山家中最不正常的就是这处残垣。 王珂珺指了指残垣,说道:“就这了!你今日就住这吧。放心,今夜应该不下雪,能裹睡一夜!” 王元荣之前不知道王珂珺想做什么,但现在他是全明白了。 王元荣煞有介事得着急起来:“妹妹,不可不可。这不是待客之道!此屋是走水之凶屋,常闹出鬼怪出来,可不敢乱说!” 刘永铭这才明白过来,这兄妹二人一唱一和得是想赶自己走。 想来傅远山没少请人留宿在家里,他们兄妹反感,所以才会这么做的。 刘永铭笑道:“絜尔牛羊,以往烝尝。何不以羊祭之,分而共享。架火炙肉,仿庄子与鬼神论道,且不美哉!” 刘永铭的话还是出自诗经,意思是杀只羊来即可尝又可祭祀,还可以效仿古人与鬼神论道。 刘永铭一点都不畏惧,十分坦然得向着那残垣而去。 刘永铭进到残垣破层之内,只这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间屋子之前应该是书房。 像傅家这样的书香门弟,书房与别的房屋是分开的。 因为书房之内最多的就是易燃的书本,为的是防止意外着火时火势蔓延。 卧房等房屋为了防湿,下面一般都会架起一层地板,地板与地面会有十公分的距离。 这种的结构容易使老鼠藏匿,为防虫吃鼠咬,书房一般情况下是夯土,除非是特别有钱才会铺砖铺石。 结构与防火的要求使得不太缺钱的书香门第都愿意另建一栋做书房专用。 后世明清时期为规定身份等级与判定逾越罪,将房间数量进行了规定。 民间为了多一些室内活动空间,这才将书房、厨房等房间相连。 有一些房间使用屏风进行隔断,使得法律上的一间面积变成了实际中使用的两间。 刘永铭现在看见的残垣就是一间独立书房。 在这间破屋残垣之中有一处被收拾过,想来被收拾过的一角就是收敛死者所在之地。 兄妹二人有一些急了,连忙也跟了上来。 王珂珺连忙说道:“你可想好了!这里真死过人!” 刘永铭道:“我们先架起火来,等奇川先生的羊来了,马上就可以以旺火炙之,此人生一大快也!” 王元荣此时却与王珂珺不一样起来,他感慨得说道:“真快哉也!” “哥!”王珂珺不满得娇喝了一声。 刘永铭已然将琴盒放了下来,坐在了琴盒之上。 琴盒较长,还空出来了一些位置,可以坐下两人。 那王元荣也没经刘永铭同意,便也坐在了琴盒之上。 第14章 围火聊天 王元荣问道:“在下王元荣,草字贞作。还不知阁下姓名。” 刘永铭应道:“叶长青,草字永柏,祖籍洛阳。” 王元荣又问道:“永柏兄可有功名?” 刘永铭笑道:“功业不济,未曾考取。” 王元荣却苦笑道:“没有比有好呀!” 王元荣似乎在诉苦。 刘永铭笑问道:“可是为谋官而愁?朝堂之内肉食者居多,与其为伍,尤感浊污。且天下兴亡,匹夫在责,在野亦能为国效力,何必拘于凡泥?” 王元荣说道:“男儿在世,理当提三尺之剑,以登天子之阶!保万民而存社稷,扶大厦于将倾!” 王元荣说完叹了一声,又道:“家中反对出仕,为之奈何!一事无成,非我之所愿也!” 刘永铭笑道:“官场凶险,朝堂纷杂,非常人所能度之!” 王元荣说:“户部账目紊乱,工部工程烂造,吏部无识人之明,礼部无教喻之功,兵部无备战之念,刑部无正法之威。如今朝廷这般,是因党争而使得人人自危,不敢用力,非……” 刘永铭没等王元荣说完,但哈哈笑了起来。 王元荣一愣,问道:“兄为何笑之?” 刘永铭说道:“此帝王御权之术也!你何曾见过皇帝之诏被党朋左右?他们不过是皇帝爪牙,相互攀咬,不至使皇权旁落而已!” 王元荣皱了一下眉,刘永铭又道:“威则民畏,畏则民怨。刑部无威,其实是在安民,足有如今长安如盛世样。孟征东东抵大齐、严征西西镇番凉、刑征南南拒强楚,师征北北定河套。兵部之备,其实全在军旅,而不在兵部也。礼部非是不教,乃是有教无类,举贡不被世家豪绅所垄。故吏部选官,少选见识博远之世家,民虽有智,却不及千年家世之所累也!” 王元荣听得极为认真,刘永铭又道:“工部工程非是要烂造,而是户部给银不足,皇帝又轻徭役,以至如此。关中之内人口虽多,田亩却不足以养民,故户部烦恼于银钱、粮亩,东借西挪,久而成乱。” 王元荣问道:“以兄之见如何?” 问题谁都会说,市井小民也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但要说到如何解决问题,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出一个合适的办法来。 刘永铭笑道:“无酒不足以为叙呀。” 刘永铭这是向王元荣要酒喝。 王元荣一听,马上转头看向妹妹王珂珺。 王珂珺连忙气道:“少看我!还真拿我当下人了!” 王元荣笑道:“好妹妹,你先去取些酒食来吧!反正我们说的你也听不懂不是。” “义爷已经去取肉了。”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你先去拿些酒食过来。” 王珂珺哼了一声,不满得转身离去。 “多谢妹妹了!”王元荣在王珂珺身后连连称谢。 王元荣见得王珂珺离去,马上又与刘永铭聊了起来。 刘永铭问道:“令妹似乎不喜生客?” 王元荣笑答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非是不喜生客,而是不喜官府搅扰。每来一次生客,官府总会莫名来盘查一二。前段时间一位姓薛的神医来过,衙门有人接连来了两天,听义爷说,可能还派了探子在监视我们。” 刘永铭听到这里,马上明白,皇帝对傅家的重视不一般。 刘永铭说道:“当今汉帝是明君,当政二十年来休养生息,想来不至于会为难一平头百姓,会不会是奇川先生误会什么了?” 王元荣笑道:“汉帝是明君,但凡明君,皆必知臣工所为,监百官而知天下,靖乱堪难。我家前事往故为帝皇所忧,此不足为怪也。” 刘永铭虽然不太清楚王元荣、傅奇山家的前事往故,但也猜出了几分来。 王元荣可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他现在想与刘永铭聊的是朝政上的事情。 王元荣说道:“继续继续,刚刚说到此等国情,何以解之?” 刘永铭笑道:“刚刚贤弟也说汉帝是为明君,即是明君,亦是当奋以强国。非是他不想整顿吏治,而是内忧外患而不得安身。其实汉国之愁只有一个。” “何也?”王元荣问道。 刘永铭答道:“世家豪绅也!自太祖立国以来,为削弱豪强,皇帝没少花心思,如今已有些成效。但若是要彻底改制,使世家不足胁国,还需从长计议。且不必从吏治入手,只需以户部为端。” “户部?这是为何?” “天下没有蠢人,更没有无用之人!只要将世族之富集于皇帝之手,国内之患则平,国足用则国外之忧亦消无也!” 王元荣摇了摇头,他不是不能理解,而是因为他并不好战。 刘永铭笑道:“你定会觉得我好战吧!可战事却是能解汉国之急也!” 王元荣说道:“战事一开百姓……” “只有天下一统,方能使百姓安居!可现在呢?汉国是太平了些日子,但他国争战不断,那也是我华夏之百姓呀!非是我汉国想打,他国也想打呢!” 刘永铭的话并没有说服王元荣,他与刘永铭探讨起战与不战的话题。 因为是正月,入夜时还是十分寒冷,所以二人就找了一些废木料,就地生起了火来。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添柴说得不亦乐乎。 等王珂珺提着一壶酒回来的时候,正看到二人围着火聊着天。 王珂珺走到二人身边,生气得说道:“你们把火烧这么旺做甚!要不是我走到这里,还以为后院又着了呢!” 刘永铭知道这里曾发生过火灾,他疑惑得问道:“即是如此,为何就只有小姐过来了?当有仆人前来查看才是?” 王珂珺应道:“都说了家中并无奴仆,且前院看不到这里的!别说这残瓦挡了烟气,就算是没挡,这天色都黑了,不留意哪里能看得到,等嗅到味时早烧成什么了。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就是因为这样……” 王珂珺正说着,傅远山从不远处赶了过来。 刘永铭与王元荣同时站了起来。 傅远山显得有一些生气:“你们如何会在这里!” 王珂珺一指王元荣,狡捷得说道:“是哥哥带他来的!” 傅远山说:“别胡说!定又是你捣的鬼,看我一会儿不罚你!” 傅远山走到刘永铭身边拱手说道:“失礼了!失礼了!” 刘永铭连忙陪笑道:“是我自己要求来这里的。” “阿?”傅远山心中一疑。 王元荣说道:“永柏兄是为妹妹解围才这么说的。” 刘永铭笑道:“不不不,是我刚刚与鬼神相通,那些不明之物指引着我过来,不信你们可以一观。” 王元荣问道:“观什么?” 刘永铭笑道:“移开火堆,用好酒及酸醋泼洒柴烤之地面,一观便知。” 傅远山、王珂珺及王元荣都不知道刘永铭想要做什么。 刘永铭笑着亲自动手。 王元荣半信半疑之中也去帮忙,反正一会儿大家肯定不会留在这里,这团火也都得扑灭。 没一会儿,现场就被清理了出来,只剩下王元荣手上拿着的一根照明用的“火把”。 “酒。”刘永铭说着伸出手去。 王珂珺将酒递了过来。 刘永铭打开酒壶,将酒一下子全倒在了地上。 酒掉在地上马上蒸起一团酸气,王珂珺连忙向后退了退。 不一时,地上显出一片暗红色,那点点的暗红色似乎显出了一个人形。 刘永铭说道:“若是多一些酒,还能更显一些出来。” “这、这是……” 傅远山不也相信自己的双眼。 刘永铭说道:“这是死者临死之状!” “阿!”王元荣一听,盯着那暗红色的人形不放。 刘永铭解释道:“火场之内,亡都多是因烟气所至。死者口鼻咽道有尘,若是被杀后焚之,则无烟尘。而今不可考也。若杀死后焚之,其尸身被烤,尸油与血融入土中,经年不化,只要再架火烧之,以酒醋泼之,可显其形!” 傅远山叹了一声说道:“都过去的事情了,为何小友又如此……” 刘永铭继续说道:“凡火灾之死者,双手双腿垂之自然。而现在,此暗色人形卷曲起身,双腿可辨而双手不可见,且遗血便布。” 傅远山又叹了一声。 王元荣咬着牙说道:“永柏兄的意思是,当年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我父在起火之前就已被人所杀,流出之血渗至地下!” 傅远山咬着牙说了一个名字出来:“是宋宪!” 刘永铭眉头一皱,问道:“兵部侍郎宋宪?他怎么了?” 刘永铭虽然不参政,但朝里的主要官员他也都是认得的。 傅远山说道:“二十年前,这间书房着火之前,宋宪曾来到老夫家中找过贤婿!他走之后,书房便起了火了,因视野不便,等家人赶来救火时便已……哎!当时我便有所怀疑。即使小友今日没破出血迹,老夫亦知必是他所为。” 傅远山的心中好似藏着许多故事。 万幸书房的地面是夯土,血与油才能渗入地下,才有今日的真相。 第15章 儒经合刊 傅远山向着刘永铭拱手说道:“小友来此必有深意,还请……” 刘永铭笑了一声,摆手说道:“奇川先生误会了!误会了!” “什么?” 刘永铭应道:“小辈来此真是来与您谈那桩生意的。今夜之事真只是意外而已。小辈也只是刚看了一本刑侦之书,那书上就是这么说,本也不信,想来一试,并无其它深意!” 傅远山疑道:“你……不是枯木禅师让你来的?” 刘永铭笑道:“当然不是!奇川先生看来是真的误会了。小辈真的只是受东家所示而来!长安城之内凡是大商家皆知我叶长青之名,您不信可以去问。” 傅远山想了想说道:“如果你是官家之人,不可能重提此事,毕竟与朝廷声誉有损,但……但你又是混世阎罗门人,这……” 傅远山想了很多。 刘永铭笑道:“先生既知六皇子人称混世阎罗,当知其对朝政并无兴趣,与宋侍郎等人更无交情,他只对银子有兴趣。小生此行真只是为合作之事洽谈而来。” 傅远山听得刘永铭解释,自己也有一些释怀。 王元荣却是说道:“义爷,那现在是报官还是……” 傅远山马上说道:“不能报官!当年之事必是他宋宪所为,其心狠毒非是我小民百姓所能抗之。若是报了官,怕傅家又会是一场灾祸!” “可,可是……”王元荣有一些弄不明白。 “过去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傅远山叹了一声转向刘永铭。 刘永铭明白傅远山的意思,说道:“只要东家不问,小生不会说起今日之事,但若是他问了,那小辈就……” 傅远山连忙说道:“不为难小友,他若是问起来,就是知道了什么,也无所谓小友说不说了。哦,羊肉已从西市取回,已在锅中,还请厅堂中稍坐,马上就能好!” 刘永铭说:“何不将书局之事议定?” “小友的意思是……” “祸水东引。不管将来会出什么事情,只要将六爷牵扯入其中,六爷必会帮忙周转抵祸。以他胡闹的本事,就算是宋宪也得想想要不要惹上这混世阎罗的麻烦!” 傅远山想了想觉得有理:“厅中合议吧!” 刘永铭笑道:“那就打扰了!” 而此时那王珂珺却一直瞪着双眼看着地上的暗红迹失神发愣。 想来王珂珺是被今夜之事吓到了。 傅远山说道:“元荣,你带你妹妹下去休息,我与叶小友说些话。” 傅远山领着刘永铭向着厅堂而去。 ………………… 傅远山与刘永铭来到傅家厅堂之内,二人主客坐定。 香茶还没上,那傅远山便说道:“其它的话也不想多说了,只说合洽之事。” 刘永铭笑道:“小辈也正有此意。” “如何合作呢?” 刘永铭道:“六爷是个混世阎罗,读书人自是鄙夷。奇川先生乃天下十绝之一,自是有名,且原本就有一处书局,主持书局之事当然皆由先生来定。但账目,却是由小辈我这边来管的。刚刚在贵府瞧了几眼,亦与王元荣聊了一下,知奇川先生不喜与官面人物往来,而六爷又是官府中人可全全为之!” 傅远山说:“六爷即是出资之人,账目当由他派人来管,且官府之事六爷亲近,必能摆平,这些并无异意。只是刊印何物?” “六爷只说三样东西,其它的您自己看着印就是了。” “小友说来。”薆荳看書 “其一,春宫图。” 傅远山一听,苦笑出声来:“这倒是像那混世阎罗的做派。” 刘永铭也笑道:“此取利之法宝,六爷指名,不得不印。官面上您不用担心,长安地面上的衙门不敢查六爷的产业!小辈知先生为难,所以先说此物。当然,您可以对外宣称这就是六爷要印,您是迫不得已。如此必不使先生名声有伤。至于六爷……呵呵,他向来不在乎什么名声。” 傅远山再次苦笑道:“我傅家落魄至此,也已无名声可言。即是保业之法,我当依从。” 刘永铭又说:“红杏楼也是六爷产业,里面招有琴师、画师教授姑娘技艺,所以图画不用担心,更不用您亲自着手而影响您的名声,但春宫图的后页叙文却是要您去印制的,且不能是雕版,得用活字!” 傅远山说道:“别说是一般人,就算是读书人也绝少知道活字之法的。前朝有人做过,印出来的东西并不是很好。” “那是因为他们不肯多花成本进去!字坯得用铜、铅。还要多用松脂、蜡才行。正好,六爷那里有的是银子,他舍得本钱去就做东西!活字可比雕版快多了,其利必足!” 傅远山说:“反正本钱是花他的,这个可以应下,其二是什么?” 刘永铭又道:“收集往期会试试卷,刊印范本文章。这东西好卖!” 只要是应试教育都免不了题海战术。 古人与今人一样,大考之前也是疯狂得做各种“黄冈试卷”、“海淀真题”。 傅远山疑问道:“会试将近,现在开刻,就算是活字印刷也来不及了吧?” 刘永铭笑道:“我们要做的不是今年,做生意只做一回,可赚不了什么钱,还是得做长期呀。” 傅远山点头说道:“那也是,只不过……老夫以前也曾做过此类之汇总书籍。一来雕版真的慢,一年也刻不出多少。二来会试范文实不好弄到。除非……除非找礼部陆预陆通舆。老夫虽与他有些交情,但……但是其人正气,鄙书局印春宫之事,让他知晓,必然不肯合作。” 刘永铭笑道:“此事先生不必担心,六爷会去找陆礼部促成此事的。” 傅远山摇了摇头,说道:“以陆礼部之性情,怕也不会与六爷那种人合作的。” 刘永铭笑道:“六爷手段高超,至于他会怎么做就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了,反正此事便由他亲自去游说了。” 傅远山听说过刘永铭的一些事情,也猜得出来刘永铭会如何游说,他会心得笑了一下,问道:“那第三件事呢?” “注解儒经,备而成套,合刊出之。” “什么?” “春秋、论语、孟子、诗经、尚书、周易、礼记。” 傅远山摇头说道:“没有十年之功如何得之?” “六爷不在乎时限!只要您在做就是了。” 傅远山皱着眉头问道:“那混世阎罗可不是会制书之人!” 刘永铭笑道:“他想一出是一出,您不必理会。他不缺这点开书局的银子。” 傅远山问道:“六爷那里打算出多少银子?” “入资两千两。您薪俸每月供发,股红中秋、冬至各一。而六爷自己的盈利全用于专研儒经。” 傅远山又问道:“儒学驳杂,以何为先?” 刘永铭答道:“先易后难,以三传为先!孔、孟二圣之言尽于论语、孟子二书,因先秦之故,难免失之空疏,春秋则可实事补之!左氏、公羊、谷梁三传分开印,校以其事,若有所冲突,则注之。” “而后呢?” 刘永铭又说:“诗经、论语、尚书为次,解之经义。而后论礼记。” 傅远山点头说道:“礼记最不好校注。” “可拆而注之!” “哦?” 刘永铭道:“可拆为礼记、大学、中庸、礼仪、周礼,分而析之。至于三易,呵呵,天下本无定也,论至后世千年,未必能研通。以盛唐李鼎祚之版修缮即可。” 傅远山点了点头。 刘永铭笑道:“您可考虑几日。” “不必考虑,事此老夫应下了,可马上签契。” “还是改日吧,您多想想,小辈改日再来讨扰。” 傅远山摇了摇头说道:“好像不是老夫需要考虑,而是小友你在犹豫吧?你一定是在想老夫着急着签契是不是有事相求?也不瞒你,确实如此!”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奇川先生会答应与六爷和作而印春宫图,实令小辈意外。您如此做贱自己,所求之事必定是件很难很难之事。” “只是想请小友帮我演一出戏。” “演戏?”刘永铭不太明白傅远山的意思。 傅远山说道:“元荣是个好孩子,一直以来老夫都在诓骗他,只言贤婿是走水而逝。今夜被小友说破前事,我只得如实而言。如今他必誓与宋宪不死不休!如此一来他……他必是要入仕,在官场之上与宋宪不善的。” 刘永铭皱着眉头说道:“奇川先生,小辈刚刚与王元荣闲聊。话间听出他有所不快,好似您不太同意他涉及官场。如此说来,您不愿其去赴险,想让小辈帮您劝阻住他!” 傅远山摇头说道:“不!正好相反!” “哦?”刘永铭是越来越不明白傅远山的意思了。 傅远山说道:“贤婿亡故之后,我女儿气郁而疾,若不是薛神医,可能生下二孩的当年就随贤婿去了。都说我是避世之人,但那也是趋于无奈呀!贤婿被人所杀,焚尸于书房之内,如此大仇,是个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第16章 四爷门人 刘永铭问道:“还请先生明言!” 傅远山说道:“元荣之前背着老夫偷偷得找保人报名考取了举人,被老夫训斥。但他是要强之人,二月春闱在即,他不可能没去报名。不管是之前为一展胸中抱负,还是现在为父报仇,元荣必会去应试!介时老夫以驱逐离家相为要挟,其必不听,誓以必中!他若中进士而选官,不做出一些功绩出来、不为父报仇,绝不敢回来见我!” 刘永铭听到这里才算是听明白了,他叹道:“官场险恶,诱惑颇多,如不能坚定心智必被权势所累。先生行此苦肉之计,王元荣日后必会鞭策自己而存善去恶。先生虽万不得已,但对王元荣却是不公允呀!只是六爷无意参政,不涉及官场是非,若是元荣遇事,小辈与六爷亦不得保全他也。” 傅远山说道:“正如刚刚小友所说,只要那些儒经还在修,必能引起汉国儒官之注意!以老夫之学识能耐,必能巴结一二。朝中之事,他们也必会与我说道一二。只是元荣出来乍道,不够沉稳,介时老夫若有先见之谋,还请小友帮称一二!贤婿一生之英明,皆系于此儿与小友你了!” 刘永铭听明白了。 傅远山要用断绝关系来激起王元荣的斗志,让其不忘初心。 只是王元荣年纪太轻,虽有些智慧却也算计不过朝中的那些人精。 傅远山可以帮着参谋,但已断绝关系之下,就得有人从中沟通。 在傅远山的眼中,刘永铭是最合适的人。 刘永铭点头说道:“小辈明白了!您做恶人,而小辈做好人。若是其在朝中有事,您参谋得失,小辈必来贵府相咨,然后告之王元荣。” “正是如此!” 刘永铭点头说道:“此事小辈应下了,只是从此之后王元荣与您……” 傅远山认真得说:“大仇得报之日,即是解除误会之时!” “先生真乃苦人也!” 傅远山却是笑道:“不苦!不苦!我那女儿与贤婿才叫苦人呢!” 刘永铭话峰一转,问道:“之前听得先生提到了薛神医,不知道近日先生可曾见过?” “小友为何问起此事来了?” “大慈恩寺枯木禅师近日身体……” 傅远山严肃得说道:“此事老夫早知晓了,薛神医回到长安城之事还是老夫与他说。只是之前老夫不知枯木禅师病情会如此严重,故而没与薛神医提起。现如今薛神医下落不明,老夫心中也是着急。” “他可曾说过要去何处?” “只说去红杏楼会一人,然后便不知去向了。枯木禅师能将古琴交给小友,想必是受了寻找薛神医的委托吧?” 刘永铭不好意思得笑了一声。 刘永铭只是不敢说真话,而傅远山则是认为刘永铭是在默认。 傅远山打断话题道:“外面已然宵禁,今夜你就此住下吧!” 刘永铭笑道:“不必麻烦。您那孙女反感于宿客,小辈还是不留于此地了。我是六爷门人,只要报上名号,巡差畏惧于六爷自然是不会为难于我的。” 刘永铭站了起来,对傅远山拱手说道:“小辈告辞了!” 刘永铭抱着琴盒,任傅远山如何挽留,他也没有住下。 傅远山看着刘永铭离去之后,叹息了一声,一名厨娘从后面走了出来,端上了一碗羊肉汤。 傅远山一愣,自言自语道:“羊肉他要可还没吃呢!” ………………… 长安城太平坊。 兵部侍郎宋宪的宅邸之内。 宋宪的年龄不过四十多,但有着与别人不一样的沉稳。 宋宪的沉稳与干练全写在了满是风霜的脸上,乍看之下还以为有五十多岁。 他在寝室之内脱了外衣,打算入睡,毕竟明日还要上朝。 正此时,房门被人轻敲了两声。 “进来。”宋宪唤了一声。 一名衙役模样的人从外面推门而入。 那衙役走到宋宪身边,低着头说道:“二卿大人,六爷去了傅远山家中。” “什么?”宋宪正拿着衣服打算挂在家架上,听得衙役所报,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宋宪问道:“六爷去他那里做什么?” “六爷是穿着一件破衣去的傅远山家中,好像傅远山并不知道六爷的身份。傅远山还专程去西市买了一块羊排回来,他们密谈了一会儿,不知道说的什么,羊肉没吃六爷就走了。” 宋宪迟疑着。 衙役又道:“期间六爷与王元荣去了当年走火的那间书房,六爷用旺火烧了一遍地面,地面上显出红色人形印迹,应该就是王元召当时的死状。印迹成卷曲形,可判断出当年必是死后焚尸。” 宋宪皱起了眉头,又问道:“是六爷故意为之还是只是巧合?” “不像是巧合,应该是有意为之。他们在那里没有做别的事情,就只有烧火。” 宋宪想了想,说道:“还能烧出当初死者身形出来?匪夷所思!没听说六爷还有这等本事呀!这要是真的,那六爷藏的也……还是明日问问刑部的人再说吧。还有别的信没有?六爷出了傅家以后又去了哪?” 衙役答道:“去了西市红杏楼,然后就没出来了。” “那就是他的产业,今夜他应该就睡在那里了。给傅家的内应打赏五两银子,至于六爷……千万别派人去盯稍!此事若是巧合,盯他没用。若不是巧合,他必定会留有心眼,他被知觉更是不好!他的脾气你们不知道,真要是惹了他,他不会将我如何,但他真敢抓了你们的老婆孩子卖进青楼里!还是别惹他的好。” “是!” “没事退下吧。” “是。” …………………… 翌日。 巳时。 宣政殿。 早朝结束后,皇帝起驾离开。 朝臣们也散了队列向着宣政殿外熙熙攘攘得走去。 留着山羊胡子的刑部侍郎谷从秋第一个从宣政殿里匆匆得赶了出去。 御前侍中卓英持着一份公文迎面向着谷从秋走来:“谷侍郎留步!” 谷从秋步子一停,也不说话,只将卓英手上的公文接了过来。他打开公文,认真得看了起来。 那卓英也十分识趣得退开了几步等着谷从秋。 众朝官也好像是将谷从秋当成温神一般躲避,绕着他走过。 兵部侍郎宋宪在众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才慢慢得走到谷从秋的身边, “谷侍郎,跟您打听件事。” “没空!”谷从秋头都没,语气十分不好得回应了一句。 显然他今天的心情十分糟糕。 谷从秋话刚一说完,猛得侧头一看,马上又喜上心头。 谷从秋合上公文,连忙说道:“哟,原来是宋侍郎。失礼了失礼了,实不知是您在后面说话。也怪我自己刚刚急火攻心,话都没过脑子!您有事找我?” 宋宪笑问道:“这案子很棘手吧?” 谷从秋无奈得说道:“都吵到宣政殿里了,能不棘手么。刚刚皇上是怎么斥责的,你也不是没看见。你看,皇上将大理寺的奏折都给我送来了。我看了半会的朱批,到现在都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宋宪笑道:“您秉公而行便是了,其实没必要忌讳太多,四皇子会帮着您说好话的。” 谷从秋与陆预一样都是四皇子的门人,四皇子的确会为他说话。 谷从秋叹道:“这都什么事呀!余、宫二人的案子与我刑部何干!非让我刑部去找什么账本!谁不知道那账本连同县衙的户房与那县丞一起给烧没了,还找什么呀!这事我要是弄不好,掉了官帽事小,掉了脑袋才是事大!” “不会的,皇上是明君。” “皇上是不会,太子党和大爷党可都盯着这个案子呢!不管找得着还是找不着,我都得得罪一个!将来哪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四爷就算是有心保我,不也得先看曹相与大爷的脸色?唉,我怎么就摊上这档子事呢!您刚刚想问我什么?”ζΘν荳看書 宋宪说道:“哦,问您点刑侦之事。” “您讲。” 宋宪说道:“走水之后,人焚于屋内。数年之后,若再用火烧之,那血水可曾会显形于地表?” 谷从秋听完说话,连忙向宋宪拱手说道:“多谢宋侍郎提醒!若那县丞是被杀后再焚之,此法必定有效!只是……我也曾从刑部一份前朝旧档中看到过有此种表述,也曾试过,但并无所益。非是无稽之谈,想来是我不得其法。不知道宋侍郎是从何处得知,还请教授于我。” 宋宪原本是想分辨刘永铭夜里所做的事情是否是一种巧合,但谷从秋却是误会了,他以为宋宪是在教自己破案。 谷从秋说得十分诚恳,却让宋宪越发得不好意思起来。 因为宋宪所得到的信息里也只是火烧可以显“血迹”而已。谷从秋既然已经试过,且没有什么用,自己又能教他什么呢。 宋宪连忙说道:“不不不,我只是一问而已,其实也并不知其法。” “我料那县丞必不是火焚而亡,如是谋杀此法可行!还不知您是从何处所知,若能相告,助我破了此案,我必于橙虀坊开上一席,以表谢意。” 第17章 国法所在 宋宪连忙摆手笑道:“早忘了早忘了,您是刑部老人了,您都不知,我何处可知。告辞、告辞。” 宋宪说着就想要脱身而走。 他想知道的就只是刘永铭是不是有意为之。 谷从秋虽然自己没成功,但宋宪听得出来,的确是有这个法子能将“血迹”显出。 也就是说,刘永铭有很大的机率是有意为之的。 宋宪起身还没走几步,又被人拦住了。 拦他的并不是谷从秋,而是御前侍中卓英。 “卓侍中有事?” 卓英苦着脸说道:“宋侍郎,您……您一会儿晚一些出去吧。” “是皇上宣召么?” 卓英含糊得说:“不,不是。是……” “那是什么?” 卓英低着头说道:“刚刚过来给谷侍郎送奏折的时候,听说六爷正在建福门外等着您呢。那驾式好像……好像不把您给生剥了皮就不会走!” 宋宪两眼一瞪,懊悔得说道:“怎么还是惹上了!” 谷从秋此时也赶上前来,拉住宋宪说道:“宋侍郎,卓侍中是御前伺候着的。这里并无外人,还请与我言明吧!” 宋宪两眼一转,说道:“谷侍郎,这其实是六爷与我说的,我也只是想向您求证一下。您不妨去问问他!” 谷从秋有一些生气,却不敢发出来,他说道:“您何必搪塞于我。那混世阎罗连蒙学都没学全,更别说这些东西了。” “非也!谁人不知六爷最爱机巧玩意,他虽不通文墨,但未必不知此事,您何不去找他!” 谷从秋无奈得笑了一下说道:“听说长安城红杏楼是六爷的产业,近日被禁军查封。昨日他就在建福门堵了陆礼部,现在他又来堵宋侍郎你,想来那件事与你是脱不了干系了。也对,能让禁军封一家小小青楼之人,除了皇上,怕也就只有你了!连您都怕被混世阎罗找麻烦,又何必让我去帮您牵制他,让您乘机走脱呢?” 谷从秋哼笑了一声又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您这又是何必呢?” 宋宪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他认真严肃得说道:“谷侍郎,我没与您玩笑。您一问六爷便知!甚至与六爷直说,是我与您说的都行!” “没玩笑?” “没有!” 谷从秋迟疑了一下,向宋宪拱了拱手,这才向建福门外而去。 ………………… 建福门门外。 刘永铭依旧穿着他那一件打着补丁的破旧书生素服,坐在门外死死得盯着大门进出的官员。 守门的一名禁军侍卫站在刘永铭身边,轻声说道:“六爷,您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您还是直接进去吧。” 刘永铭没好气得说:“进去做甚?父皇还扣着本王红杏楼的姑娘呢,进去惹他不高兴再把本王圈禁了?” “您在这里这般胡闹,他老人家不是一样会生气么?” “他才不会管宫门外的这些个烂事呢!只要不烦到他眼跟前就没事!” “您也不怕宋侍郎从别的地方跑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他丢不起这个人!他怕别人说他畏惧权贵,他死也得从建福门死出来!” 刘永铭好似已经把宋宪给拿捏死了。 刘永铭嘴上说着那样的话,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帮傅远山解决一下傅家的事情,好将来为自己的票号出力。 他正与禁军侍卫聊着闲天,那刑部侍郎谷从秋从建福门内匆匆赶了出来。 “六爷!”谷从秋唤了一声,急步来到刘永铭的身边。 刘永铭坐在地上,抬着头乐呵呵得与谷从秋说道:“都说本王是混世阎罗,是路神仙都躲着走,还真有人敢往前凑的!” 那谷从秋腆着脸,也不顾朝官身份,一屁股便坐在了刘永铭身边的地砖上。 “六爷……”谷从秋正要说话,见得那禁军侍卫还站在一边,原本想说的话却有一些不好开口。 谷从秋只是刑部侍郎,对禁军侍卫是没有指挥权的。别说是呵斥了,就连让他们走开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禁军是有权利盯着进出的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的。 谷从秋也不说话,只是死盯着那位禁军侍卫看。 只这盯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那禁军侍卫自己就有一些不好意思,连忙退到一边去了。 而这一分钟里刘永铭也没闲着,他却是盯着谷从秋看了一分钟。 谷从秋回过头来,没在意刘永铭的眼神,他腆着脸笑道:“六爷,跟您打听件事。” 刘永铭乐道:“你们这些朝官平日里见着本王躲都来不及,今日如何还贴上来了?莫不是遇上了了不得的大事且非要本王出马?朝里好似没有需要本王的地方吧?” 谷从秋正要说话,刘永铭将手一摆,又道:“别说,也帮不上。且本王现在没闲空!您忙您的去吧!” 谷从秋没接茬,而是直接问道:“火场之后,用旺火烧之,如何才能显出原本尸身身形来?” 刘永铭一愣,问道:“谁跟你说这事了?” 谷从秋连忙应道:“兵部宋侍郎,他说您知道。” 刘永铭一听就听明白了,这是宋宪往傅远山家里派了密探。但这种事情如何能随便与他人提起呢? 刘永铭心中犯起嘀咕来:“我在这里堵宋宪,宋宪不见我,却让谷从秋说这件……莫不是他想见我,只是不能在这种情下见面!或者有些话在这里不好说!” 刘永铭想定了心中之事,对谷从秋反问道:“刚刚见到宋宪了?” 谷从秋连忙点头说道:“对!都是他说的!六爷,看来您真知道呀!与臣说说吧!” 刘永铭气道:“你什么事不好管,管这等事情做甚?宋宪也是闲的,没事跟你乱说什么呀!” 谷从秋道:“皇上那里都动怒了!早朝的时候把臣好一阵呵斥呢!” “嗯?在朝堂上说起来了?不可能吧?” 刘永铭原本指的是昨天夜里之事,而谷从秋说的却是另一回事。 二人原本就不在同一频道上,经谷从秋这么一说,刘永铭才回过味来。 谷从秋急道:“您不上朝不知道,朝上都快打起来了!年前,陇西知府余讽与陇西知县宫千树刚被大理寺传讯,人刚一离开当地,陇西县衙户房就着了!还烧死了一个县丞!说二者之间没关系谁信呀!两案其实应该并做一案,由大理寺来审,谁知道皇上把陇西县衙走水之事给推到了刑部,交给了我!” 刘永铭哈哈笑道:“谷侍郎不知道父皇用意?” “嗯?”谷从秋一听,连忙问道:“皇上什么意思?” 刘永铭笑道:“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朝官,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 “不……我……我是不太明白!” 刘永铭白了谷从秋一眼,说道:“余、宫二人之案是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呀!大理寺什么地方?国法所在!大理寺里的大小官员不敢有派系,若有派系其司法必有所偏袒,犯了父皇大忌!也正因为没有派系,他们更不敢审这个案子!余、宫二人因没有实证,大理寺敢接下来,然后拖着。但陇西县衙之事能拖到不了了之么?太子党与大爷党哪个愿意?” “话确实是这么说的!” “最后难免又会捅回到父皇御案前去!若是陇西县的案子最后是由父皇来亲自决断,那就会弄得好像是父皇想削弱太子党或是要圈禁大皇子,让朝中其他官员胡思乱想,你说父皇会乐意如此?要结也不是由父皇亲自来结!而是由你们这些大臣提出来,父皇还得表现得十分无奈,才决了你们的结果!” 谷从秋听得连连点头:“那御史台……” “御史台是大哥的地盘!把案子交到御史台,不就是跟大伙明说了父皇就是在偏袒大哥与他的大爷党么?那还不如交给大理寺拖着呢!” 谷从秋一拍脑门,说道:“所以,陇西县衙走火的案子只能由刑部接了?就连后面余、宫二人的案子也会拍到刑部的案头上?” “您觉得呢?” 谷从秋抱怨道:“也可不能够是我呀!应该是方部堂才对!我就一侍郎!” 谷从秋所说的方部堂指的是三爷党的刑部尚书方孝夫。 刘永铭笑问道:“侍郎的官还小么?再者说了,现在为余、宫二人说话的只是太子党么?不是,礼部陆尚书可没少从中周旋!他可是你们四爷党的党首!” 谷从秋一愣。 刘永铭又道:“父皇还想看看,你们四爷党是不是跟太子党合股了!至于你能查到些什么,或者查不到些什么,其实都无所谓。因为最后怎么办都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父皇自己!他会明里暗里得告诉你的!” 谷从秋的脑子豁然开然起来,他终于明白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但谷从秋此时又犯了难,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谷从秋问道:“那这个案子现在应该……” “你问我?”刘永铭哈哈笑道,“你一个刑部侍郎,问我一个没权没势的闲散王爷?” 第18章 肃寇剿匪 谷从秋不好意思得说道:“六爷您一向机敏……” “看你那怂样。这么跟你说吧,陆预最近不是与太子党的魏文政走得近么,他一定也是想为余、宫二人开脱。” “是这样。” “你若是真能找到点什么证据,弄出个什么案情出来,多少证明一点余、宫二人有问题,父皇他会怎么想?” “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你跟陆预一人一个想法,父皇自然就不觉得这是四爷党商量好了要对付谁。最后父皇只会在太子党与大爷党中取舍,与你们四爷党有个屁关系!太子党要是打赢了这场神仙架,你就让四哥带着陆预去找太子党,说自己帮了多大的忙,以后再如何如何。要是大爷党赢了,就让四哥带着你去向大哥邀功。怎么做四爷党都不亏!” 谷从秋听得连连点头,刘永铭又道:“退一万步来说,父皇是怎么用人的,你心里没点数吗?这些年晋升快的可都是那些实干之官吏呀。” “对对对!是这样!我得查,还得好好得查!不光是为了四爷,就算是为了我自己以后的升迁,我都得在皇上面前好好得露露脸才是!那个……六爷,用火显血迹之事……橙虀坊下官请了,菜您随便点!” 刘永铭白了谷从秋一眼,说道:“那就是本王的产业!本王要是去那里吃饭,谁敢过来收钱呀!还你请……” “六爷的产业好大呀,真没想到那会是您的产业,那就紫……” “紫烟轩也是本王的产业!长安城之内,凡是带颜色且能叫得上字号的什么红杏楼、绿绮阁、白露亭、蓝舆台、青衿堂、黄骊集全是本王的产业!” 谷从秋为难了一下,刘永铭笑道:“要不这样!你帮本王一个忙!就当作礼善往来了。” “您讲!” “今日朝会上父皇有没有提起关于盐引代酬之事?” “讲了呀!皇上让户部丁尚书回去以后召集户部六品及六品以上的大小官僚同议,议完以后上一道章程,再进行朝议。六爷为何问起这事了?您可从来不关心朝政的,莫不是……您要从中赚点银子?” 刘永铭哈哈笑道:“谁不知道盐铁粮茶最是好赚的,本王哪里能放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至于怎么赚是本王的事情,不必麻烦您,更不会让您做什么为难之事。只要您在刑部向地方下发一道公文,肃一肃长安往榆林的道路就行!” “肃寇剿匪?您这是要……” “等户部议好盐引代酬之事,以父皇雷厉风行的本性,用不了三天就会下诏实行。到时候路上还有盗匪,商贾的粮食运不了多少过去,你说他老人家会不会不高兴?最主要的是本王的商队走着也不安全呀!” 谷从秋听得连连点头:“是呀!此锦上添花之事皇上必然会有所嘉奖!就算是盐引代酬之事黄了,肃匪也算是一份政绩呀!只是……刑部只能下公文让地方揖盗,至于大股之匪……” 刘永铭笑道:“粮食是给征北大营送的,那里粮食这么吃紧,他们比你还急呢!你一清查匪患,征北大营那里自己就会上书要求调几个偏将出来去剿匪,根本用不着你操心!” 谷从秋傻笑一声,说:“六爷,我这个官就应该你来当!” “你的事情本王管不着,本王就要商路能通!” “六爷放心!不会误了您赚这份银子的!” “怎么还不出来?这宋宪不会真从别的地方逃走了吧?”刘永铭说到这里,转头对谷从秋问道,“他不会是让你过来缠着本王,让本王脱不开身,他好跑吧?” “六爷!玩笑了,您的事下官应下了,可否告知……” 刘永铭马上说道:“宋宪应该还没出来,本王在宫门口墙根下埋伏着,你就说本王已经走了,将他诓出来。他出来了以后本王再与你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本王继续等着,你且说您的,本王不搭理你就是了!” “六爷您等会儿!” 谷从秋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又走回了建福门内。 刘永铭一乐,跑去了墙根之下躲了起来。 没一会儿,谷从秋拉着宋宪便走了出来。 谷从秋一边走一边说:“走了,他真走了!” 宋宪迟疑着说道:“他那种死缠烂打之人会如此轻易得走了?我总觉得应该再坐一会再出去。” “放心放心!” 宋宪刚一走出建福门,那刘永铭就从一边冲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宋宪的衣领。 刘永铭骂道:“好你个宋宪,敢封本王的产业!别以为你管着枢密司本王就会怕你!今日不给个说法,看本王不喂你一嘴屎!” 宋宪看着谷从秋急道:“谷从秋!你诓我!” 禁军侍卫一看,也着急了,连忙上前劝阻:“六爷!六爷!使不得!使不得呀!让皇上知道了,可真会惹出祸来的!” “你们就当没看见!”刘永铭冲着禁军侍卫大喝了一声,拉着宋宪就走:“走!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好好得理论理论!” 谷从秋见得刘永铭要走,心中着急起来,他也一把拉住刘永铭的衣袖:“六爷!六爷!您还没说呢!没说呢!” 刘永铭气道:“说什么呀?” “就是火烧显形呀?” “你真傻假傻呀?做菜的厨子都懂的事情,你一个刑部侍郎如何不知?你家吃鹿血不放盐怎么结块呀?不想结块就多放酒醋呀!” “酒醋?” “在发现尸体处,用先火烧,然后清理净地,用醋析解出土中渗入之血水与油脂,再泼酒,将血、油从地下蒸挥至于地表之上!” 谷从秋听得两眼直放光,他不再理会刘永铭与宋宪之间的瓜葛,松开手转身便小跑着离开了。 而那宋宪却是急得大声得叫道:“谷侍郎!谷侍郎!你回来!回来!不能留我一人在此呀!” 刘永铭拉着宋宪就走:“走!本王不好好得收拾你一顿,你都不知道皇家宗室姓什么!” “六爷!六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呀!” 刘永铭拉着宋宪来到墙角,避过禁军侍卫们的耳目,在左右观望以后,这才松开了宋宪。 “说说吧!”刘永铭没好气得说。 宋宪此时才松了口气去,他连忙解释道:“六爷,查抄杏红楼是皇上下的旨!真不关臣的事情!” “别!别对本王称臣,本王受不起!” “六爷!” 刘永铭气道:“总得让本王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了吧?” 宋宪疑问道:“六爷您不知道?” “知道什么呀!” “那您为何去傅远山家里?” 刘永铭有些生气得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去了傅远山家里?你派人盯稍了还是派了钩子了?” “您虽然混蛋,但不是蠢人且机敏至极。臣虽然迂腐,但并非愚钝。明人就不说暗话了。” 刘永铭还是反问道:“父皇没跟你说?” 宋宪却也反问道:“皇上跟您说什么了?” 刘永铭说道:“父皇让我去傅远山家讹一块玉佩。” “您讹到了么?” “我在傅远山家里根本就没开这个口!”刘永铭气道,“我都没敢用皇子身份去!用的本王大掌柜叶长青的身份去的!不是,这里面到底什么事呀?你弄死傅远山的女婿做甚?可别说你不知道?明人可不说暗话!” 刘永铭用宋宪自己的话来堵他的嘴。 宋宪啧了一口,说道:“这事真……哎,六爷冤枉臣了!真不是臣做下的!这都过去二十年了!” 刘永铭问道:“二十年前到底出什么事了?” 宋宪说道:“二十年前,太祖皇帝驾崩,您的皇叔秦王有不轨之心,勾结手下谋士……” “等等,等等。父皇烦别人说当年那些事情,本王也一样。”刘永铭打断宋宪的话,直言道,“你直说,这事跟傅家有什么关系!” 宋宪说道:“太祖皇帝晏驾之前,傅远山已是当时名仕了,他的女婿王文召是秦王府五杰之一,是秦王的主簿!傅远山虽没直接参与秦王之事,但王文召却是秦王的主要谋士!” “傅远山说,你在那个走水的夜里去见过那个姓王的?” “就毁在这里了!”宋宪懊悔得说道,“太祖晏驾、皇上登基以后,因臣与王文召见过几面,皇上就让臣去说服他,让他不要去为秦王出谋划策,以免朝局不安!臣还没敢白天去,怕引人注意,还是在黄昏过后才去的。” “然后呢?” 宋宪说道:“当时臣是太子党,王文召是秦王党,臣跟王文召根本不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臣根本就没能说服王文召,最后只得离去。可臣走后没多久,那王文召的书房就起火了!” 刘永铭疑问道:“你意思是……王文召不是你下的手?” “不能够呀!皇上要的是天下归心!他是要让原秦王府的幕僚诚心归顺,现在的内阁狄次辅当初也是秦王党,他就归顺了。就算是王文召不归顺,我也不能杀呀!” 第19章 洛秦豫 宋宪解释道:“皇上当初刚御极,秦王府五杰之一的徐义又中毒而亡,朝里朝外人心惶惶,皇上也担心人心不齐、臣疑民惑,使朝廷不安,局势生乱,危及社稷,如何还会去做这等事情呢?” 刘永铭轻笑道:“看你急的那样,本王信了你的话还不成么。这么说来,你现在是黄泥掉进了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宋宪苦着脸道:“谁说不是呢!臣还想知道那天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刘永铭又问道:“那个玉佩又是怎么一回事?” 宋宪老实得说道:“您知道的,臣在傅家有个眼线。眼线回报,前几日,前太医院太医薛西垣突然出现在傅家,给了傅远山一块玉佩。眼线跟臣描述了一下玉佩的样子,然后臣就汇报到皇上那里去了。” 宋宪说得十分详细,不像是在说谎。 “父皇怎么说?” 宋宪接着说:“听皇上说,那玉佩原是两两一对的。太祖皇帝从大周朝所得,赐给了三位皇子每人各一对。这三对玉佩形制相似,只是图案略有区分,而且还有刻字。皇上那一对上刻着洛字,秦王那一对刻着秦字,豫王一对刻着豫字。薛西垣给傅远山的那一块上就是个秦字!” 刘永铭点了点头,却马上又疑问道:“秦王皇叔的旧物为何会在薛神医手上?他为什么又要在这个时候给了傅远山?” 宋宪没好气得答道:“臣也想知道呢!这不正寻薛西垣么。臣觉得皇上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但他没说。只让臣将人盯紧了,看看薛西垣还会去哪,去见什么人。臣的探子回报薛西垣去了红杏楼进了一间雅间。探子虽然进了红杏楼,但进不去雅间,更担心暴露打草惊蛇,赶紧回来报于臣。” “所以你就将本王的产业查封了?” “当时还没有。臣一早知道红杏楼是您的产业,让手下不要造次,等薛西垣出来。但是……但是薛西垣进了红杏楼就没出来过,迫不得已只好……陆预上书整顿风气之事可不是臣撺掇的,臣只是借着这阵风……” 刘永铭打断宋宪的话:“跟本王解释不着,本王又不参政,朝堂上派系之争也与本王无关。至于父皇怎么想,那也是他的事情。” “不是,六爷,臣其实也担心……” “也有宋宪你怕的一天呀?” “党争如此,为之奈何,臣虽有圣宠在身却也免不了朝堂里的攻谄,若被牵扯其中……” “行了行了!就问你,姑娘那里你可曾问出什么来了?” 宋宪摇头说道:“连是谁接下的客,臣都没问出来!六爷,这事您看……” 刘永铭只觉得好笑:“既然有人看见他了,还不知道在哪个姑娘的房里?而且还没找到薛神医?不会是看错了吧?那本王的红杏楼可就太冤了!你知道这些日子没开业,损失了多少银子么?” “一定不会有错!六爷,红杏楼可有暗道什么的?” 刘永铭笑道:“多新鲜呀!哪家大青楼没暗道?” “阿?”宋宪一惊。 刘永铭嘲笑道:“一看你就没去过青楼!” “六爷玩笑了,臣虽然帮皇上看着枢密司,但也是两榜出身,哪里会去那种风月之地。” 刘永铭解释道:“狎客都怕家中母老虎找麻烦。为让客人安心,青楼里一般都会备有暗道后门!就算你派人将前后门都堵上了,不知道暗道,也没用!” 宋宪有一些发急,但他还是犹豫了一下,说道:“薛西垣跑了没事,只是……” 刘永铭接话道:“只是红杏楼里一定有他的熟人!是那熟人将他放跑的!而你还没查到那人是谁!但又不想得罪本王!” “六爷说得是,您……您不好惹,这臣知道。” 刘永铭笑道:“你放下身段对本王称臣,也是难为你了。一般人谁会与本王这么说话呀。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本王也不做计较,赔了一万两银子就算了。” “一、一万两?您把臣卖了,臣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呀!别人是会收属职的孝敬,但臣管着枢密司,皇上盯着呢,臣是一枚铜子也不敢收呀!” 刘永铭笑道:“那你得帮本王赚到一万两银子,这事本王就帮你查一查!别人也许问不出来,但本王不一样!那些姑娘可都是本王花了大银子养出来的!” “赚银子?” 刘永铭不耐烦得说:“去傅远山家里总得找点借口吧?我跟他谈好了一个条件,我带银入股进他的书局,他以艺入股一起做,印点春宫图什么的。” “印什么?”宋宪差点叫出声来。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说道:“本王青楼都开了,还差这点东西?” 宋宪憋着气说道:“傅远山可是个极高傲之人!” “他同意了!” “阿!”宋宪惊得下巴都快掉出来了。 刘永铭笑道:“条件就是宰了你,为他女儿女婿报仇!” “六爷!您可不能呀!”宋宪一听就急了。 “本王也同意了!” 宋宪一听,更急了:“六爷!您可别玩笑!” 刘永铭哈哈笑道:“本王担心的是那种有仇不报之人,实在是琢磨不透那种人在想什么。从这一点上来说,傅远山算是比朝廷里的那些老狐狸好对付多了!” “六爷,您到底想做什么呀!” “最近与四哥闹得不善,昨日又接触了一下傅远山,就想学五哥编撰印制几套杂书哄父皇开心。你知道的,本王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就有了春宫图的事情,但那能赚几个银子呀,还得印些举子文章才好!” “六爷,那些试卷可都存在礼部呢,您该不会是想……陆礼部可是个卫道夫!他若知你印春宫图,定然不会为您私取往期科考文章!” 刘永铭贱笑着说道:“本王虽然有别的办法让其就范,但多备一手总是没错。这不就来拜托你了么!只要你帮本王把这事办成了。那我就帮你把薛西垣之事办成!” 宋宪只觉得不对劲,他说道:“谷从秋与陆预同是四爷党,他们的关系不错,您刚刚为何不跟他说此事?他可有事求着您呢?” 刘永铭笑道:“余、宫二人的案子像把刀架在谷从秋的脖子上,他现在哪里还有别的心思。他办不成的!刚刚我跟他说,陆预所做之事都是在帮着太子党的忙,让他谷从秋去帮大爷党把案子查实了。帮了两边的人马,即可左右逢缘,可让他四爷党立于不败之地!他这才屁颠屁颠得跑去查案子。” 宋宪说道:“六爷给他指了条明路,他谢您还来不及呢,定能帮您将卷子……” “扯蛋!” “什么?” “好听点叫左右逢源,实际上是两头得罪!这神仙架不管是谁赢了,将来都得找四爷党后账,到时候谷从秋也必然怨恨于本王。让他帮忙?呵呵,到时候他别破坏本王好事就算是好的了。” 宋宪白了刘永铭一眼,气道:“即然如此您还得罪他做甚!” “本王与四哥的事情还没完呢,你觉得我咽得下这口气去?不给他四爷党找点事,还以为我混世阎罗好欺负!反正现在本王就靠着宋侍郎你帮我与陆预说一说了。” 宋宪道:“我看四爷党未必会如六爷所说的那样。要是太子党赢了,太子党必定怀恨想从中坐实宫知县案子的谷从秋。要是大爷党赢了,怀恨的是想帮余、宫二人弄倒李家及李裕的陆预。谷从秋与陆预之间至少有一个没麻烦吧?” 刘永铭哈哈笑道:“宋侍郎,您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呀,怎么能说出这等糊涂话呢?” “此话怎讲?” 刘永铭笑道:“父皇忌惮世家豪族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为了让世家豪族不威胁到皇权,父皇这才默许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附身于皇子身边,形成党争。他们一争斗,皇权便不受威胁,这是帝王之术!这些年父皇弄那些个招贤令、提拔寒门学子,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抑制世家豪族么?陆预家门口现在还围着一群来应求贤令的人呢。” 宋宪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刘永铭又道:“这些年世家豪族权势少了不少,但他们对朝廷还是会有所影响的。余知府的所作所为正合圣意呀!有父皇给他撑着,他且倒不了!宫知县是两派人之交战之点,大爷党若是赢了,宫知县就得背上诬告李家的罪名,而余知府没事。太子党若是赢了,大爷党更不会放过宫知县!死一个小小的知县,让大爷党舒心,不再直接纠葛陇西李家失势之事,不再因此事而与太子党死磕,这种事情不管是首辅曹相还是父皇都做得出来!” 宋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您的意思是……这案子的结果其实早已经定了?余知府没事,可能还会升官,宫知县必死无疑?”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么?” 宋宪不可置信得看了刘永铭一眼,问道:“那户部侍郎李裕呢?” 第20章 狐假虎威 刘永铭笑道:“他李裕只不过是陇西李家的冰山一角。陇西李氏人口过万,丁员千数,你觉得父皇会一下子去杀这么多人?整个陇西李氏若心怀怨恨之心,招募乡党联楚络齐而逆叛,那时又该怎么办?你觉得父皇会将李裕如何?” 宋宪想了想,说道:“皇上会保李裕不失,让李家觉得这只是太子党在作乱,且还得让李家看到自己在朝廷还有人,如此便不会起叛逆之心。” “对咯!父皇要的是让陇西李家失势衰落,不是冲着他李裕一个人的。父皇必定会保住李裕一个侍郎的官位,来安抚李家,使得陇西不乱。就是四爷党左右不是人,陆预可能会有一些焦虑,所以就得宋侍郎您帮着去说说话,让他好好得把本王要的卷子一张张得寻摸出来。” 宋宪想了想,应道“此事臣应下了!但可能会花点功夫,您知道的,陆礼部是个腐儒,脾气是又臭又硬,他连您都敢顶撞!您要是跟他说得通,也不会让臣来帮您这个忙了。” 刘永铭笑道:“你请他到枢密司里,他不敢不给!” “以他的脾气,他还真敢不给!” “又没让你去抓人!没父皇发话,你也不敢抓一个尚书呀!就是让你时不时得请他去枢密司里喝喝茶、聊聊天。他若是问你为何让他到枢密司来,你就说是本王让你从中牵线,说本王有事求他,想请他喝茶。回头你派个人到本王的皇子里所,本王送你一些好茶用来款待陆预,你自己也留一些品。” “那六爷什么时候来枢密司与陆礼部喝茶?臣好安排……” “你真傻假傻呀?不是。父皇让你管着枢密司,你的脑子应该比别人好用呀!陆预若听到是本王相请,他拍拍屁股就会走人。哪里还真的会在那里与本王一起喝茶。” “那您这是要……” “您三天两头的请他一回,他知道是本王做的手脚,又不敢与你为难,最后觉得烦了,就只得就范!” 宋宪问道:“他若是觉得烦了,完全可以不理会,不来我枢密司就是了。” “你那衙属叫枢密司!他不敢不去!” 宋宪白了刘永铭一眼,半生气得说道:“六爷,您这是狐假虎威,扯着枢密司及皇上的旗子办您的私事呀!” “要不然也不会拿薛西垣之事与你谈了!放心吧,就算是他告到父皇那里去也没用。父皇心里跟明镜似的,你完全可以直接跟父皇说就是本王从中做梗。就陆预那爱顶嘴、爱叫真的腐儒脾气,父皇也想治治他这毛病。父皇才不会管呢。” 宋宪应道:“说的也是。” “回头你把姑娘们放了,由本王来审。红杏楼开不了业,元宵这一季赚不到银子,本王心里慌得很呀。跟父皇说一声他要是不放人,那块玉佩可没这么快能拿到,且傅家的事情疑点实在是太多,王文召之事应该另有隐情!” 宋宪犹豫了一下,说道:“六爷,有些事情……不好与皇上说吧?” “什么?”刘永铭心中生起一些意外。 宋宪说道:“当然了,皇上想查的东西,臣都会如实而报。但事关当初秦王之事,您可不应该涉入其中,应该撇清关系才是,不可使皇上分心呀。” 分心是一种好听的说话,难听一点就是猜忌。 刘永铭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来,那笑容里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杀气。 刘永铭冷冷得笑说:“欺上瞒下在官场里再正常不过,就算是内阁曹首辅也能说这话。但你不能说。你手上可握着枢密司呢!这话要是传进父皇的耳朵里,别说是官运了,你的命途怕也就到至为止了!” 刘永铭说完,也不等宋宪回答,转身便离开了。 宋宪只是看着刘永铭离去的背影发愣。 当刘永铭的背影彻底消失之时,宋宪这才在心中嘀咕道:“六爷对朝中之局分析得好生透彻。可他好像从来都没与别人论过朝中之事……他是想参政么?他想拉拢我,且担心我因参不透皇上所思而站错队或失圣宠而自身难保?可我最后试探他,他好像很介意我对皇上有所隐瞒……” 宋宪想法糊涂了起来:“如若他不是想拉拢我,何必与我说这些厉害关系?我若真与皇上实话实说,他拉拢我又有何意义呢?一个能将朝局洞查得如此之透之人,绝不会是那种只在意印春宫图赚钱之人!六爷呀六爷,你的城府里到底藏着些什么!” 宋宪百思不得其解,他摇了摇头,向着一边自己的官轿而去。 突然,宋宪呆愣了一下,站在原地不动。 宋宪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得惊道:“对皇帝忠心!我必须只能对皇帝一个人忠心!他若是……不不不!他的野心不会这么大的!他是只贪钱财、连王府都没有、还住在皇子里所的闲散王爷!不会的!不会的!他不是在利用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争分化四爷党,不是,一定不是。” 宋宪的后脊梁发着寒,一句句得暗示着自己。 ………………… 翌日。 长安西市。 红杏楼。 刘永铭坐在红杏楼大厅堂的一张桌子边喝着茶水。 叶长青坐在刘永铭的对面,脸上展露出喜色:“不愧是六爷!您一出手就是不同凡响!禁军那里一大早就派人过来让我去领人。不只是姑娘要回来了,就连傅远山那一边的书局也给促成了!” 刘永铭将手一摆,说道:“傅远山家中之事怕没有那么简单!当初,太祖皇帝暴毙而亡,父皇匆匆接位,秦王府五杰中的徐义在秦王府中毒而亡,王文召在自家书房之内焚死,赵谦、刘志浚失踪,秦王府五杰只有狄怀庸转投父皇才幸在,而后秦王自缢于王府之中。发生的种种事态,说与父皇无关都没人会信。只是我如何看都怪异得很!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过了这么久,为何又要将这些旧事翻出来呢?” 叶长青疑问道:“难不成……难不成有人想要从中做些文章?” “叶先生,您觉得其中可以做出些什么文章?” 叶长青笑道:“小生只知统筹算账,对于朝中之事……” “姑且参谋一二吧。爷现在脑子乱得很。” 叶长青笑道:“您都想乱了,小生哪里还能想得通。” 刘永铭无法得到答应,只得换个话题:“对了,罗掌柜派人去请了吗?” 当刘永铭从释尘烟口中得知罗仁轨与其说了许多不应该说的话之后,刘永铭便已有了找罗仁轨说话的想法。 叶长青应道:“派去的人已经回来了,说是罗掌柜手上还有一些活,要过一会儿才能到。六爷您找罗掌柜不会又要让他去开什么新的生意吧?您虽然有百万两之巨,但银子大多都借贷出去了,现在我们手上可没多少活钱。六爷之前所说的让杨光禄倒腾盐引的几万两银子,小生还没凑出来呢!” 二人正谈论着,红杏楼的大门被一员护院从外面打开,一个虬髯大汉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虬髯大汉一进到大厅,护院又将门给关上了。 虬髯大汉走到刘永铭身边说道:“六爷,您找我!” “罗掌柜来了!坐,坐下说话。”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的商队大掌柜罗仁轨。 罗仁轨大大咧咧得坐了下来,说道:“六爷,有话快说,我那里还忙着呢。” “你瞎忙什么呀!你也是个大掌柜了,有些事情不必亲力亲为的,应该交给心腹手下去做的就给人家去做嘛。” 罗仁轨笑道:“他们的忠义我是一万个放心,但心腹归心腹,事情做得好不好又是另一回事。我自己在场的话,能弄得清楚一些。毕竟走一趟货,货值都在五万两以上,出一次差错就得亏大本。六爷到底唤我何事?” 刘永铭笑道:“红杏楼被查封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当天早知道了呀,当时我不是也在青衿堂么。牵扯到禁军的事情都不是小事,六爷您自有主张,红杏楼也归珏瑶姑娘管,我也没权利说话。您亲自处置比什么都好。我原本就是江湖大盗,没您点头,我私自参和进来,弄得节外生枝定能坏了您的大事。您若有用到我的地方,自会来与我说。六爷想让我做什么?” 刘永铭笑道:“那件事情爷解决了,一会了楼里的姑娘就会放回来,但她们有些东西瞒着爷我。你面相凶恶,一看就是杀人越货的主,你不用做别的事情,在这里给爷撑撑场面就行了。” 罗仁轨一愣,说道:“六爷,您的手段我知道,这种事情,用得着我么,长安城里谁不知道您……” 刘永铭笑道:“你坐着喝茶就是了,顺便说说生意上的事情。” 罗仁轨应了一声是,坐在刘永铭的身边,与刘永铭聊起了西域那一边的货贸生意。 没过一会儿,红杏楼的房门再一次被护院打开。 第21章 薛神医 一群青楼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们一边走还一边相互抱怨着自己的遭遇。 但是,当她们看到大厅里坐着的刘永铭的时候,都惊愣了一下。 那刘永铭正侧着头看着她们,眼中射落着无尽的杀气。 姑娘们原本啧啧不休的嘴马上就闭了起来,人也都老实得站在了一边。 二三十个姑娘低着头,一言不发,齐齐站着。 刘永铭见得姑娘们安静下来,又对罗仁轨说道:“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几桩大商品的货源给爷我垄断了!做茶叶的那些人,将他们集中起来,只能在我们的牙行里交易!” 罗仁轨道:“茶商好处理,没有我们的牙行帮着销货,他们的茶叶就得囤积发霉,茶叶的价格我们能说了算。但是开织坊的那些人不好弄。因为丝绸根本不缺顾主,他们不卖给我们,给别人也都行!所以六爷,织坊就应该交给我来开!我会将价压得死死的,让那些绸缎商人无利可图。不挤死他们,丝绸上面很难垄断!” 刘永铭笑道:“我就知道你要埋怨!不是不想交给你,而是爷心中自有其它安排!” 刘永铭说完环视了一眼姑娘们。 罗仁轨也发现了有些不对劲,他突然问道:“怎么不见瑶姑娘呢?。” 其中一位姑娘应声道:“瑶姑娘没回来,还被禁军的人扣着。” 叶长青应道:“果然是没放瑶姑娘回来,一切都在六爷算计之内呀。” 刘永铭道:“瑶儿聪明伶俐,我们不必担心她,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置一下吧。” 叶长青点了点头,不再说这个话题。 刘永铭又对那些姑娘问道:“你们被关在禁军里的时候,是不是有人问过你们一位薛神医的下落?” 那些姑娘哪里敢说谎,纷纷点起了头来。 刘永铭又问道:“你们之中到底是谁接待了那位薛神医?” 姑娘们低着头,罗仁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好多嘴。 此时,一个姑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得往地上一跪,说道:“是我留宿的那名郎中。”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你很好!至少没在他人面前提起此事。” 姑娘应道:“瑶姑娘说,六爷在开设红杏楼时定有规矩,不能对外人说起客人之事,不管是别的客人还是官家都一样。” 刘永铭点了点头,问道:“薛神医是怎么一回事?” 姑娘马上应道:“回六爷的话,薛神医来的时候其实是瑶姑娘接待的。后来瑶姑娘将薛神医安排在了奴婢的房里,让奴婢接待他。薛神医在奴婢房里住了两日,然后就被瑶姑娘安排着从密道走了。再后来禁军才来查封的。” 刘永铭说道:“瑶儿管着爷的情报录入,禁军来之前爷我也是先得消息了。但我没告诉她,她不知禁军要来。她谁都没藏却藏了那薛神医,她又如何知道禁军是冲着薛神医来的?” 没有人回答刘永铭的问题。 叶长青说道:“瑶姑娘会不会知道一些什么事情没与您说?要不……六爷您在禁军里也是有关系的,见瑶姑娘一面也不难吧?” 那姑娘偷看了刘永铭一眼,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应该与禁军没关系,可能是……可能是因为怀孕之事。” “怀孕?”刘永铭连忙问道:“谁怀孕了?瑶儿?不可能吧?” 姑娘此时才说道:“是因为没怀上,所以才有了薛神医之事……” 刘永铭越发得不解,又问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把话说清楚了!” 姑娘解释道:“那薛姓郎中来的时候说是要在红杏楼请客,让瑶姑娘做陪。瑶姑娘原本不肯,毕竟她已许久没有接待过客人,只伺候六爷您一人。但那郎中连脉都不用把,只看姑娘们的脸色就能分辨病情,连看了两三个姑娘的小疾。瑶姑娘觉得十分神奇,所以便答应接侍他。” 姑娘见得刘永铭没有插嘴,犹豫了一下,又道:“瑶姑娘于是就问起了……问起了怀孕之事。说是瑶姑娘多次与男子……也就是六爷您睡一起,却不曾有孕……” 刘永铭没好气得吐糟道:“这不扯么,别看平日里爷我对瑶儿是又搂又抱,又亲又啃,甚至留宿在瑶儿房中,但那只是做给别人看的,让别人觉得爷我就是一好色之徒,哪里真能将瑶儿给动了。瑶儿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呢,怎么可能能怀上!” 叶长青笑道:“小生因账目常与瑶姑娘打交道,她心性机敏、才艺绝伦,虽是长安第一名伎,但同时也是红杏楼的掌柜。即是掌柜当有治下之术,若无威严在,自然也管不好这么多人。以至于……以至于姑娘们从来都不敢在瑶姑娘前面说起淫秽之事。瑶姑娘能洞查细机、寻探他人隐私,对男女之事却懵懂得很。” 刘永铭有些无奈起来:“行了行了。那个谁,说回薛神医!” 姑娘应道:“那薛神医不知瑶姑娘还是处子之身,不管望色还是切脉都无法断定瑶姑娘的病情。薛神医就说是……说是男方的问题。” “啥?”刘永铭一听从坐位上蹦了起来,气道:“他要是有老婆,我一准让他老婆怀上!姓薛的,别让老子找着你!” 罗仁轨连忙拉住刘永铭:“六爷!六爷!别动气!别动气!” 刘永铭这才缓缓坐了下来。 姑娘又接着说道:“瑶姑娘跟薛神医描述了一下您的情况,薛神医百思不得其解。且他要等的人也没有来,于是瑶姑娘便要留薛神医在红杏楼中过一夜。瑶姑娘自然不可能让薛神医在她房中过夜,所以就安排让奴婢去伺候薛神医。薛神医不爱女色,也不懂琴棋书画,奴婢也不知如何去伺候他,最后他将奴婢赶出了房去。” 刘永铭急着问道:“后来他为何又会从密道里走了?” 姑娘应道:“那天早上您不是来红杏楼了么……” 刘永铭的确是在元宵那天早上去过红杏楼,当时珏瑶姑娘还向刘永铭告假,说是元宵太忙,怕是不能参加会议了。 姑娘接着说道:“瑶姑娘怕您撞见薛神医问东问西,担心被您知道她不孕之事,所以、所以就让我谎称兵马司衙役为索贿稽查生人为难客人,让我带着薛神医从暗道离开。薛神医听得有衙役来,就十分配合得离开了。” “合着此事是因爷我而起的?”刘永铭自故自的生气,然后才对姑娘问道,“你可知薛神医后来去了哪里?” 姑娘摇了摇头:“从暗道走了之后,便进了大街,不知去向。” 刘永铭有些无奈起来,他对姑娘们说道:“你们很好,能在宋宪那个密探头子那里守住秘密,没说出红杏楼的秘密,爷我很高兴,可见瑶儿对你们调教的不错!反正已经停业好几天了,也不在乎多停几日。叶先生。” “六爷有何吩咐?”叶长青应了一句。 刘永铭道:“管他旺不旺季,让姑娘们全休三天,带她们去杨掌柜那里,每人挑一件金饰,每件金饰不得轻于一两,好好的为她们压压惊。瑶儿早已不接客了,红杏楼里不能没有能接客的门面花魁,让那个接待过薛神医的姑娘跟琴师、画师好好学点东西,捧红她。就算她学不会、学不成,她若不想接客,可以不接。以她守口如瓶之功,爷我养她一辈子。她若想嫁人,随她一份一千两的嫁妆,保她一世无忧。” 叶长青应了一声,姑娘们也纷纷下拜称谢。 “行了,都退下吧。” 姑娘们此时才又离去,各回各房。 护院们也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之上,厅堂里又只剩下刘永铭、罗仁轨、叶长青三人。 刘永铭转而对罗仁轨说道:“罗掌柜,你觉得爷我这么安排如何?” 罗仁轨笑道:“也就只有六爷您才会对这些青伎那么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禁军都惊动了,要是我,不管她们有错没错,每人先抽十鞭子再说。省得以后再出大乱子。” 刘永铭又问道:“爷我对属下如此宽容,到底是对是错?” 罗仁轨笑道:“六爷做事向来周全,哪里会有什么错。” “宽容过纵,难免会在下属面前失威,无威则视我于无物,必会将我的秘密到处乱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我若事不成,必万劫不复矣。” 罗仁轨愣了个神,他知道刘永铭话中有话,但却不明白刘永铭指的是什么事。 刘永铭转而对叶长青问道:“我带回来的那件枯木龙吟音调好了吗?” 叶长青也不知道刘永铭为什么突然提起枯木龙吟来,他只得应道:“红杏楼里的琴师说,他虽然调正了音,但古琴年代迭远,就得找工匠修复一下,他自己不敢动如此贵重之物。” 刘永铭叹道:“它毕竟是十大名琴之一,爷我见到那把琴的时候就已知其必得重修了,但我真不想破坏它的古香之色。现在看来,若想尽美,必须重修了。” 第22章 赈灾初衷 叶长青连忙说道:“杨掌柜是这一方面的高手!如果他能帮忙的话……” “可他发过誓不再修古做赝呀,此事真是为难!” 罗仁轨喜道:“六爷买了把名琴?” 刘永铭面无表情得说:“不是买的,是借的,压了一万两银子在人家大慈恩寺呢。呵呵,人家可是把爷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呢!连当初做的那些肮脏勾当都知道!” 一听到大慈恩寺,罗仁轨打了一个激灵,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罗仁轨马上紧张得说道:“六爷,请听我解释!” 刘永铭说道:“爷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你且解释一下,解释不了的话也就别怪爷手黑了。你应该知道的。起来说话吧。” 罗仁轨从地上站了起来,但却不敢落座,他连忙说道:“去年年底闹寒灾,六爷让叶先生买了许多衣物、粮食让我去救济灾民博一些好名声。第一天发放的时候,大慈恩寺的和尚就找到了我,说是我选的放发点灾民不好找,甚至灾民都不知道有地方可以领这些东西。” “哦?” 罗仁轨接着说道:“他说他大慈恩寺可以提供地方,和尚们也可以帮忙发放,甚至他们也可以出一些粮食。至于名声,也全都归我,他们会对灾民说,所有的东西都是我出的。这样一来他与我都有功德。我杀人无数,神佛早与我无缘,能庇佑我的只有六爷您。原本我不打算理会,但想到六爷的赈灾初衷,我若是办砸了,救济不到那么多的灾民您定会生我气。于是……” “如何?” 罗仁轨说道:“于是我便同意了,去见了见大慈恩寺的枯木禅师。谁知谁知枯木禅师一见到我就说破我之前盗匪的身份。还说起了我以前在楚国时做下的那些案子。还问我在六爷您的手下做事是否舒心之类的话。当时我有一些畏惧,我不是怕死,也不是怕他揭我老底,我只是担心他既然能提到六爷您,就可能会对您不利。” “如此说来,是他提起的,而不是你主动说的?” 罗仁轨马上说道:“除了以前道上的人,也就我那些心腹知道我的事情,商队里的其它人也都是不知情的,没人知道我是为您在做事!我绝不可能对外人吐露一句您的私密!” “此事为何不报于我?” 罗仁轨应道:“枯木和尚揭完我的老底后与我说他想见您,让我从中引荐。他重病在床,哪里起得了身,他的意思是让您去他大慈恩寺。他探寻了这么多的消息,绝不会只是为了见您!您的脾气我知道,您爱犯险,且不受他人要挟。若是告诉了您,您必然会亲赴大慈恩寺去见那老和尚,所以当场我就拒绝他的要求了!还对他说,我杀人无数,若他敢对六爷您不轨或是不敬,我必提刀前来,不止杀他,还得屠他全寺僧侣!” “原来是这样!” 罗仁轨急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琴的事情!还是刚刚六爷您说起琴来,我才知道您买了一把古琴。是您提到了大慈恩寺,我这才感觉到大事不好向您解释的!六爷,请您相信我!如若您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去大慈恩寺将那老和尚从床上拎到您面前来对质。您若再不信,我就一个人去屠了他大慈恩寺,然后自刎在当场以谢六爷当年的活命之恩!” 刘永铭白了罗仁轨一眼,气道:“屠!屠!屠!就知道杀戮,那可是皇家寺院!要是真的不相信你,刚刚还会交待你那些生意上的事情吗?真要疑你,早伏下杀手将你一刀杀了,还废那舌头?” 罗仁轨关心得问道:“六爷您还是去了?” 刘永铭说道:“当然去了,若是没去也拿不到琴回来。” “他们没将您如何吧?” “当然没有。你以为你现在见到的是鬼呀!不仅没有,爷我还见到了一个绝世的美人。” “美人?不是大慈恩寺的?” 刘永铭笑道:“不,她说她是大慈恩寺的。” “大慈恩寺里还会有女人?这老和尚不正经呀!他们目的到底何在?” “与来抄查的禁军一样,是想找到薛神医!虽然她托词说是为了治病,但我知道,她在说谎。” 罗仁轨问道:“六爷,您不再怀疑我了吧?” 刘永铭笑道:“爷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因为那个女人在刚见到爷之时紧张得如惊弓之鸟,一个人再能装,紧张之情与恐怖之貌从眼中流出,是如何也装不像的。而她在知我懂琴后马上就变了个人,只能说明她之前不知道我通琴艺。如果你参与其中,以琴设局邀我相见,一定会在事前跟他们说爷我懂琴之事。” 叶长青连忙说道:“那女人既然事前不知道,就说明罗掌柜没与他们相通!她拿琴出来诱惑六爷,定只是知道红杏楼是您开设的,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红杏楼的姑娘需要一把绝世的古琴来做门面!” 刘永铭又说道:“所以,我料定她所说的关于罗掌柜之事一定谎言。但有一点是真的,她真是大慈恩寺的人,因为她不怕被我查,不怕露馅。或者说,她想让我去查,去大慈恩寺与枯木禅师见一面!但我没有去,现在的大慈恩寺就是龙潭虎穴。爷我是爱犯险,但还没到那种不知深浅的地步!” 叶长青说道:“六爷,此事要好好得查一查了,这事越发得怪异!那老和尚到底是怎么知道罗掌柜与您的底细的?那个来传信的人也不能放过!” 刘永铭说:“瑶儿没回来,一时也不好查。有些事情,还是让她去办得好。我要是直接插手,以后瑶儿的手下可能会越过瑶儿直接向我汇报,那你们将来做起事情来可就不那么有威信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罗仁轨马上说道:“六爷!那日事发以后,我回去自查一下了,原本以为是我商队里的人出了问题,但如何也查不出什么人有什么怪异之处。只是老和尚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刘永铭说道:“不可能是你的人。你身边若是真有潜伏得如此深之人,他的主子一定不会将人用在这种地方,因为收益实在太小了。要是有这种人,你早被他害死一百次了。但可以肯定,那个人是很熟悉你的人!” 罗仁轨低头一想,马上说道:“只能是当初我在楚国时的同伙!他们随我来到汉国以后,一部份随我一起成为了六爷您的手下。另一部份人只想逍遥快活,不愿意拘束、屈于六爷,去了更北方,重新过上了盗匪的生活!也正因为他们,道上……道上是有些人知道我在为您做事。” 刘永铭说道:“爷我也觉得是他们!即使不是,也应该与榆林、延安两府的匪盗有关。不过没关系,再过些日子我们就清楚了。” “什么?”叶长青有一些不理解。 刘永铭笑道:“我怂恿了刑部侍郎谷从秋上书剿匪,征北大营那里马上就会有动作了。那几股新生的强匪被歼灭也只是时间问题。罗掌柜的私密若真是那些人告诉和尚的,那么那些人在被官军征讨以后,若有幸存者,必定会到大慈恩寺来相投!” 罗仁轨说道:“我现在就派人去盯大慈恩寺。” “不用你派人去。爷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的人还不够专精,反正刑部那一边的公文也没有那么快下去,还是等瑶儿回来再说吧。” 正此时,一个护院从一边走了过来。 护院说道:“六爷、叶先生,外面有个人要进来,说是……” 叶长青此时正因为红杏楼不能正常营业而生气,听得护院这么说,他急道:“让他快些离开,这什么嫖客呀!不知道红杏楼歇业了么?他若是要闹,就拿哨棍将他打出去!” 护院应道:“好像不是来狎伎的,甚至好像还……怎么说呢,穿着很是得体且又华丽,很有身份的样子,谈吐也是个正常人,但……但又像个傻子,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像是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吧,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他只说是与六爷认识,特地来找六爷的。” 叶长青看向了刘永铭,刘永铭一愣,对护院问道:“与我还长得有几份相像?“ “是!脸形上乍一看还以为是您呢,但精气神什么的都不一样。” “他怎么来了!快,快请进来!” 护院应了一声便离开前去领人。 刘永铭对叶长青说道:“叶先生先回避一下,这个人有点不太一样。对了,那把古琴你先放着,一回会儿我可能会出去一趟,回来再取走,修琴之事还是我与杨掌柜亲自说吧。” “是。”叶长青应了一声,眼角处便见得护院领了一个人进来。 那人相貌堂堂正正,与刘永铭的确是有几分相似,但二人的精气神真的大不相同。 刘永铭身上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邪性,而来人的身上却是散发着三观端正的正能量,就是看起来有点傻憨。 第23章 单纯懵懂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刘永铎。 叶长青回避离开之时,太子已经走到了刘永铭的面前。 刘永铭疑问道:“太子如何到我这里来了?” 那刘永铎好像憋了一肚子的气,他埋怨着说道:“是父皇让我来的。” “他让你来这里找我的?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这里是青楼!他会让你来这种地方?” “我还想知道呢!下了朝以后他照旧将我宣去说教,说着说着就生气了,然后就训了我一顿,接着就让我换身衣服来你这里,也不知让我来做甚。” 刘永铭想了想,问道:“父皇召见你的时候是不是还有别人在场?而且还说起我来了?” 太子刘永铎惊道:“六弟如何知晓?”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这定是又有人在父皇面前说我坏话了。最近我与四哥不善,如我所料无错,应该是魏文政在父皇面前说起了陆预被打之事。” “是了是了!就是如此!早上下朝之后,父皇又找户部众人在延英殿议盐引代酬之事,让我也一同参与。我哪里会说什么,就只听他们说了。说着说着,那户部魏侍郎的话头便拐了个弯,提起到了陆礼部被打之事,还说都是你在其中捣鬼。呀!真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这个,要不然你定又要与魏侍郎不善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会的,魏侍郎不是因为我的原故才在父皇面前说那些的。” “嗯?都说你坏话了,还不是冲你?” “太子还是太单纯了一些,朝堂之上尽是人精,若无目的哪里会在父皇面前瞎说话。” “目的?” 刘永铭笑道:“即是招户部人员说话,那另一位户部侍郎李裕也一定在吧?” “在呀!” “魏文政那些话是说给李裕听的,魏文政近日与陆预走得很近,他为陆预申冤,就是想让李裕觉得四爷党与太子党联手了!即使此计不成,他还有后手!世上无不透风之墙,魏文政为陆预说话之事传出去,且那二人近日又走得又那么近,那四爷党会怎么想?” 太子刘永铎只是单纯,并不是傻,经刘永铭这么一说,他马上明白了过来。 太子刘永铎说道:“也意在离间四弟与陆礼部之间的关系?” 刘永铭点了点头, 太子又迷惑得问:“不过这与我又有何干?莫名其妙得被父皇训了一顿,被赶到你这里来了。” 刘永铭笑道:“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被骂了一通却还不知道为的是什么事!你我是兄弟,也没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太子党与大爷党因陇西李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你可曾在其中说什么话了?” “说什么?你又不知道父皇对我是什么样,我说什么都不对,他总有话等着训我。” 刘永铭白了太子一眼,说道:“那是在教你帝王之术!我问你,你可曾主动与大哥发生冲突而大大手出?没有吧!都是曹相与那些太子党人在出力吧?你可曾让曹相与那些太子党人收手不要与大哥发生冲突?也没有吧?还是曹相在一手操持吧?你还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这……”刘永铎的确还是懵懵懂懂。 刘永铭又解释道:“父皇让你来找我,一是让你多学学我如何驾驭手下门人,让他们只听命于自己,不管是什么样的大官他们都敢于去得罪!不是曹相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是太子,应该是曹相听你的,而不是你听曹相的!当然了,这些话父皇不可能直接对你说,以你的脾气,回头一定就会跟曹相去说,这让曹相怎么想父皇?不信任曹相了?父皇只能借用我的嘴跟你说了,就算你回去跟曹相说,曹相也只会以为是我在离间你与他之间的君臣关系!” 太子好似明白了一些。 刘永铭又道:“二是不要懦弱。你是太子!别人欺负到你头上了,你应该争的时候就得去争!此时你若是驾驭不住那些人,将来你继位后,又如何镇得住他们?父皇给你取的是一个铎字!可知何谓之铎?” 太子答道:“古之令铃,如铙而有舌。” 刘永铭矫正道:“是布政教法之令具!铎声一响,王侯领旨,三军传令!此为驾驭天下之法器也!不管站在朝堂上的人现在是大爷党还是三爷党、四爷党,将来都会是你的臣子!不要局限于其中!” 太子苦着脸,不知道如何去做。 刘永铭又问道:“父皇与户部众臣工议盐引代酬的时候是不是在说此事与百姓有何影响?” 太子一愣,说道:“当时六弟不在呀!如何会知道得这么细?” 刘永铭笑道:“若只是之前所说的那些,父皇派个专人来教你也就是了。让你来我这里,必是想让你看一些你平日里看不到的东西!你溺于东宫,不知民间百态,而我混迹于市井,父皇所思之事若能与我有关,也必是市井草民之事。又与户部有关,也就只有你所说的关于盐代引酬对百姓物价之影响了。” 太子点了点头。 刘永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道:“我们走吧!” “去哪?”太子刘永铎疑问着。 “一下朝也就到饭点了。以你的性格,父皇让你来找我,你绝不敢吃完饭再来,所以你一定也没吃呢!走吧!” “听东宫里的人说,青楼里是有饭食的呀!” 刘永铭气道:“那叫喝花酒!父皇要是知道我让你在红杏楼里吃饭,他才不管现场有没有青伎,定就是认为我带着你喝花酒!介时他非打死我不可!还是出去吃吧,我们就别讨这份骂了,随便看看民间百态!” “也好。”太子刘永铎性格有些软懦,耳根子太软,刘永铭说什么,他也便做什么了。 ………………… 红杏楼就在商贾云集的西市,西市里的街道面铺是寸土寸金,但也有特别的地方。 比如西市所需要的脚夫力士们聚集的地方。 那些地方房屋破败,就算是旅店,也是大通铺。十几个人挤一个大炕,毫无隐私可言。 刘永铭带着太子刘永铎便走在这样的小街之上。 太子刘永铎左看右看,满是兴奇,他问道:“六弟,这里好似不像是我大汉国界,服舆与我们有所不同!你身上这衣服也是从这里淘弄来的么?” 刘永铭一边走一边问:“你说的是什么不同?” “这些人衣裳之上缘绣有方块,难道不是风俗不同么?还是别有深意?” 刘永铭一愣,笑道:“哪里是什么方块,那是补丁!他们可不似我们,里兜亵衣一月一扔,外裳衣物一年一换,他们衣服破了只能补补再穿。民谣有唱,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物没有穿足九年是绝不舍得扔的。” 太子刘永铎吸了口气,说道:“万幸六弟说了,要不然我就成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了!” “呵呵,宫里从不打补丁,你自然不知。你只是不了解民生,不至于愚钝。” “我们这是往哪里走?” 刘永铭笑道:“就前面。” 刘永铭手一伸指向了前方的街道。 小街两边酒肆林立,左右皆是酒旗、酒幡。 这里虽然是穷人聚集之地,但毕竟是在西市。 那些脚夫力士做了一天活,若得到东家赏钱也都爱来这条小街上喝上一角便宜的小酒。 刘永铭说着便带着刘永铎来到了一处小店前。 这是一家名副其实的小酒肆,它小到都坐位都没有,铺面前就摆着一张柜台。 柜台里头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管账的掌柜,一个是慢活的伙计。 柜台里头放着一口炉缸。 那炉缸下面是炭火,缸里装的是温水以及一个个长条形的锡罐。 刘永铭带着刘永铎走到店前,轻轻得用手指头在柜台上敲了两下。 那掌柜脸上露出微笑来,向着伙计看了一眼。 伙计会意,连忙从一边拿起一块黑布与一只大碗,用黑布从炉缸里取出了一支锡罐,熟练得将锡罐里温好的酒倒了出来。 大碗被装得满满当当,却一滴也没有露酒出来。 伙计将大碗放在柜台上,回头又倒上了一碗上来。 太子刘永铎是什么都不懂,看了个新鲜。 刘永铭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枚小银锭轻轻得放在柜台上,对那柜掌说道:“来二两白肉。” 掌柜没动只是盯着银子看,那伙计已然蹲到了柜台之下。 刘永铎抻起脖子往里看着,只见得柜台下有个小台,伙计从柜台下面拿拿出一块熟猪肉,随手拿起一边的菜刀,用极快的速度切出了十好几片,然后装在了一个牒子里,又将碟子放在了柜台之上。 刘永铎看得新奇,又见得伙计又拿了一块类似现代餐具里的酱油小牒上来。 小牒里放着一些白色颗粒。 刘永铎正想要对刘永铭说点什么,却见得刘永铭起来大碗,喝了一口酒之后,用手抓起一片猪肉在小牒里沾了一下,就往嘴里送。 刘永铎指了指小牒问道:“六弟,这是什么?” 第24章 私盐 那伙计却是笑出声来:“你这人穿着如此华丽,如何说出这等没见识的话来。盐你没见过?” 掌柜还是见过世面的,他连忙赔礼道:“这位官人,得罪得罪了!伙计不会说话,您多担待!” 掌柜赔礼完,马上对那伙计训斥道:“你懂什么!这位官人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有些身份的人是从来不进厨房的,吃食自然都是做好的,自然不识得煮进去的盐。我们粗人如何能与他相比!” 掌柜这话不只是对伙计说的,也是说给刘永铎听的,是赔罪的一种话术。 刘永铎一听是盐,两眼便瞪了一下,连忙问道:“你这盐多少银子一担买来的?” 掌柜脸色一板,刘永铭马上说道:“掌柜,你别理会他!他这人就爱调侃他人穷贫!” 掌柜一听脸色便舒展开,不再纠结。 太子刘永铎却是有些不高兴,因为他是真心的想知道,绝不是调侃! 刘永铭笑道:“别说闲话了,吃吧。” 刘永铎看得直摇头:“如何也得弄双筷子才是吧?” 刘永铭笑道:“这小店也得有呀!” “什么?” 刘永铭应道:“这样的小店人来人往的,用手抓比用筷子来的干净!吃吧!” 刘永铎摇了两下头,哪里真敢吃。 刘永铭哈哈笑道:“其类维何,室家之壸!” 刘永铎一听刘永铭念起了诗来,应和道:“君子万年,永锡祚胤。语出经诗大雅,既醉。六弟平日不学无术,却没想到也是读过诗书的。” “祚”通“胙”,即祭祀用的肉。只是煮熟,其实没有任何咸淡味。 刘永铭笑道:“小时候谁又没被老头子逼着读过呢!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古人况且如此,二哥真的不仿古来两口?你若不吃可就得挨饿了,饿了我可不管你!” “我……我还是下不了这个嘴,你自己吃吧。” 刘永铭哈哈笑着摇了摇头,又喝了几口酒,又吃了几片肉。薆荳看書 但掌柜还是没有动那柜台上的那枚银锭。 掌柜对刘永铭问道:“这位客人,您还要来点什么?赤黄青黑我店里都有备。要不我给您各拿一点合成一牒,您看如何?” 赤黄青黑指的是红豆、黄豆、青豆与黑豆。 刘永铭应道:“不必了。” “小店本小利薄,找不开您的银子!您身上带大子了吗?” 大子指的是铜钱中的一种。 朝廷发放的铜钱共有两种,一种叫制钱,也叫纹钱。一两银子官价兑一千文,后世清朝一两银子兑两千文制钱。 另一种就是吊钱,一百六十枚一吊。首尾两枚是铁钱且没面额,一共是一百六十二枚。 因为币值比制钱大,所以民间也叫它大子或大钱。 刘永铭笑道:“那这样吧,你再打两斤酒,装进酒坛封包好,再包五斤切好的白肉给我。剩下的你也不用找了,我跟你打听一个人。” “您说,只要老小儿我知道!” “这附近住着一位姓侯的外地人。” “您说的是那个当官的?他就住在前面小街拐角的大院里。门前贴着一片纸的就是。” 刘永铭道了一声谢后,那掌柜便转身去打酒。 掌柜手速很快,没一会儿就用一个陶坛将酒打好,并用木制的塞子将陶坛塞好,正准备在上面加该一层黄纸用麻绳系口之时,刘永铭却叫停了他。 刘永铭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张银票来递了上去,说道:‘将这张银票与黄纸叠在一起用于封口。 掌柜笑了一声,接过刘永铭的银票,照着刘永铭的话去做了。 太子刘永铎问道:“六弟,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刘永铭笑道:“人家掌柜看破不说破,你又何必多此一问。送礼用的,还能是做什么用?” 掌柜见得刘永铭如此坦诚,才问道:“那位官员做的什么官呀?以前也没见过有什么人来给他送礼。” 刘永铭笑道:“我要是说那是个从三品的官你信么?” “不信!三品大员哪里会住我们这种穷地方。” 刘永铭呵呵笑了起来,看了一眼刘永铎身前柜台上的酒。 他觉得实在浪费,于是端起那碗酒,咕咕咕得便灌了进去。 刘永铭放下碗,打了个饱嗝,将碟子里剩下的几片肉都塞进了嘴里,然后带上酒坛与用荷叶包好的肉带着刘永铎离开了。 刘永铭吊而啷当得走着,与刘永铎的端正完全是两个状态。 刘永铎有些不高兴得说道:“六弟,刚刚为何不让我将话问完?” 刘永铭笑道:“小老百姓哪里使得起什么银子,用的都是铜钱。更不会一次买一担盐。就这样的店,也只是半斤半斤的买。一担一百斤呢!你那些话不是笑话是什么。” “说的也是,这也怪我自己不懂民间疾苦呀!父皇是对的!我的确应该多了解一下民生,要不然如何为民布政呢!” 刘永铭哈哈笑道:“这世上哪有人到酒肆问盐价的,又有谁会到肉铺里问杀猪刀卖多少钱?何不上刑部问问枷锁卖几两银子,问父皇御案前的玺印值多少金子!” 太子刘永铎听得哈哈笑了起来:“也就是六弟你敢开父皇的玩笑了。这要是别人听去了,难免又会在父皇面前说你的坏话。放心,我是不会与父皇说的。” 刘永铎正说着,但又想起了什么,他突然说道:“不对呀六弟!平日里你也常进宫,我若是在曹相或是父皇面前说错话,你也是当面笑话我的,何况是那不认识的生人!刚刚是不是还有什么内情?” “哪里什么内情,你别瞎想。” 刘永铭说着便快步向前而去。 刘永铎追上刘永铭,拦在了刘永铭的面前说道:“六弟!今日出宫在外,并无旁人,你与我言述何妨!刚刚你也讲了,父皇让我出宫找你,为的便就是让你带我看看那些我没见过的、说些我所不知道之事!” 刘永铭想了想,看了看左右。 时间已到了午后,脚夫力士们都已经上工了,街面上并无太多行人。 刘永铭拉着刘永铎走到路边,再一次观望以后才说道:“刚刚让你尝那肉你又不尝,反正也没关系,你也尝不出来。” “那肉怎么了?还是那盐有什么问题?” 刘永铭笑道:“你不是不聪明,只是憨厚而已。不错,那盐的确是有问题,宫里用的是青盐,而老百姓用的是白盐,所以我说你尝不出来。那店里的盐有些苦涩,应该是少了两道工艺,至纯度不足,。” “如何会少两道工艺?莫不是……” 刘永铎终于明白过来,他吸了一口气道:“是私盐!” 刘永铭点了点头。 刘永铎马上问道:“那掌柜知道是私盐么?” “肯定知道呀,你刚刚提起盐的时候,他的表情可不太对!你身着华服,一眼就能看出你不是本街坊的,他一定是觉得你是微服出来查盐的什么官员子弟!” “贩私盐可是重罪呀!六弟!与我一同去兵马司,将那……” 刘永铭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你以为父皇不知情?要不知情也不会有你太子党与大爷党近日之事了!” “此话怎讲?” “我大汉国位处关中,关中之内人口糜多,所产之盐也仅够关内所用!故而有时需向晋国买河东盐,向齐国买莱州盐,但私盐贩子却不会那么好心贩卖好盐,故而就出现了现在这等次品私盐。” “我想的到是私盐贩子卖的,父皇也知道么?若是不知,我回去后必让有司衙门追查!” “父皇知道!他不是不查,而是不能明着查!” “这是为何?” “私盐入关哪里有那么容易避过关隘盘查?盐商以正路盐引为据入关,少报瞒报。另一边贿赂有司,让其放行!” “那更要抓了呀!”刘永铎声音有些大了起来。 刘永铭却还压着声音说道:“你可知我大汉国最大的盐商是谁?” “是谁呀?”太子刘永铎并不了解这一些。 刘永铭十分认真得说道:“陇西李家的李且!” “阿?陇西李家的?”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陇西李家,千年世家!其势力盘根错节,想要除去此害,只杀李且一人不足以平祸!所以父皇要对付的是整个陇西李家!但不是杀绝,而是削弱。弱了,他们也就不敢如此作奸犯科。弱了,也便随父皇心意办了!” “原来如此!那陇西府的余知府与宫知县是父皇……” 刘永铭笑道:“吏部只是甄选人才上报父皇,任免之事哪一个不是经父皇之手?吏部程尚书是大爷党!要都是吏部在办,地方上早就大爷党遍布了!” “我是想问……” “必定就是父皇故意安排那等铮骨之人上任陇西的!所以李家之事并不是意外!你太子党与大爷党闹了这么久,何时见过父皇有止戈之言?要有,也是让你与大哥不要斗,而不是大爷党与太子党不要斗!他只是以朝中党争为契机!他不想让别人觉得是他自己想对付世家豪门,毕竟朝里还有一些世家子弟在其中。” 第25章 御史台 太子刘永铎听了之后茅塞顿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父皇近日对那些事情……懂了!全懂了!还是六弟聪明!那、那曹相他……” “他那种人精能不知道?但他不能跟你说明!一是你仁义憨厚,他不想让你学得这些腹黑机巧。二是你也未必能听得明白。三来,你这人耳根子乱,别人七问八问的,你也就说了,他怕你到处乱说传进父皇的耳中!哪个皇帝愿意心思被人堪破还坏他大计?没有!震怒之下,你还有好?曹相还能有好?” “那你如何不怕?”太子问道。 刘永铭白了太子刘永铎一眼说道:“我哪里是不怕,要是平时我才不说出来呢。谁让父皇将你推给我呢!他敢这么做,我就敢这么说!” 太子咬了咬牙,说道:“那我回去以后绝不与他人提起你刚刚之事,省得你再与父皇较劲,也省得父皇生气。” 刘永铭皎洁得问道:“连曹相也不说?” “不说!” 刘永铭又问道:“你能保证他问起来你也不说!” “打死我也不说!”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这就对了!你是太子!应该你是问他什么他回答什么,而不是他来问你!他可以教你很多书本上的东西,但你也当有自己的隐私与城府,不可让他人全知!这才是父皇放心的储君,你只要能做到我所说的,父皇日后绝不会那么再训你了!”薆荳看書 太子刘永铎听得连连点头,突然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刘永铎说道:“即是之前父皇有意安排,那此事父皇为何总拖着呢?” “父皇又不是昏君,虽然用上了帝王之术,但案子如何都得公开公正不是!还得等刑部那一边的结果呢!谷从秋不是还没查完吗?等他查完了,写道奏疏到御前,父皇再往下一推,来个三堂会审,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要是刑部给的结果和父皇心里面所预想的不一样怎么办?” “真跟你解释不清了!反正就这么说吧,刑部查到与查不到都无所谓,主要是经刑部的手,让所有人觉得陇西李家是因党争而祸,绝非父皇下的手!” “还是绕不开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呀!” 刘永铭笑道:“那余知府、宫知县进大理寺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年前就进去了!在大理寺的大牢里过的年!” “知道为什么还没开审么?” 刘永铎摇了摇头。 刘永铭应道:“大理寺是国法所在!大理寺卿及两位少卿不敢有派系,若有派系其司法必有所偏袒,此父皇大忌也!也正因没有派系,他们做事战战兢兢,更是不敢得罪大哥与二哥你!所以……” 在刘永铭的提醒之下,太子刘永铎终于是想明白了,他说道:“所以他们是在等这场党争斗结束后,才会判余、宫二人的案子!可是……可是党争的焦点就是余宫二人的案子呀,若是不判,这场党争又如何算是结束呢?” 刘永铭笑道:“你觉得呢?” “御史台!” “对咯!症结还是御史台!听陆预说,父皇先派的右都御史去查余、宫二人所言之事,后左都御史来弹劾余、宫二人!” 太子刘永铎说道:“御史台大部份都是大哥的人,那左都御史就是铁杆的大爷党,尽说余宫二人之坏话,所以父皇才会将那二人下狱。而右都御史是父皇指派……” 刘永铎彻底得明白了! 他说道:“所以你才要带我来见右都御史侯不平,让我去拉拢他,好在此事上通情?曹相深谋远虑,他应该也能想得到呀,用得着我去找侯不平么?” 刘永铭白了刘永铎一眼说道:“左都御史是御史台长官,而右都御史只是挂职虚衔!御史台不似户部,需要两派人马相互牵制。相反,如若御史台派系太多相互攻谄,那父皇上朝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所以御史台里的言官要不是大爷党,要不就没有派系。父皇为了安定朝局自然也不可能让曹相将人安排进去!” “什么意思?”太子刘永铎又有一些犯糊涂了。 刘永铭耐心得解释道:“还能什么意思!曹相之前就是父皇的太子舍人,他是潜邸从龙出身的!二十年前,父皇与秦王皇叔的争斗他没少给父皇出主意!当了这么多年的首辅,他会不知道父皇的心思?他不敢将右都御史弄成太子党来犯父皇的忌讳!这你还不明白!” “阿!”刘永铎惊道:“那我们还是不要去找侯不平了吧!” 刘永铭气道:“他不敢找侯不平,但你得去找呀!父皇把你叫到我这里来为的是什么?忘了刚刚怎么说的了?一国储君当要拿出储君的魄力出来,让父皇知道你有本事平定事态、解决事态!让父皇觉得你有能力制衡太子党与大爷党!有能力治理好这个国家!刚刚说的你都忘了?你若是还想着天天让父皇登鼻子上脸的骂你,我们现在就回去喝花酒去!” “这……”刘永铎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说道:“行!我跟你去!只是……你知道的,我嘴巴笨,不如你利索,我……我……我不知道怎么收服他成为太子党,我没做过这种事呀,都是曹相在弄……” 刘永铭呵呵笑道:“我能不知道么?就靠着这一坛酒了!走吧!” “现在时候还早,侯不平还没放衙吧?” “我们又不找他,找他就不来这里了,直接去他衙门多省事!” “阿?我们去他家不找他找谁?” “跟我来就是了!” 刘永铭带着刘永铎来在街角拐了一下,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小院。 只是那家小院破败不堪,外围的土围墙还塌了一小块。 与掌柜说的一样,那小院的大门上贴着一张纸。 刘永铎凑上前去念道:“不可随处小便!” 刘永铭笑道:“脚夫力士虽是贫苦,却也爱喝两口。我们刚刚走过的那条小街酒肆不少,再过去就是西市,那边醉汉更多。想来是常有酒鬼经过街口,尿急之下就在此门墙边上放那么一把。故而有此行字!” 刘永铭说着将手上的酒坛与肉交给了刘永铎,自己上前将那张纸从墙上揭了下来。 刘永铎问道:“六弟,你撕人家这纸做甚?” “有用!现在别问!回去以后我告诉你怎么做。” 刘永铭将那纸收入怀中,然后用力得拍着大门。 只听得大门后面传出一位老妇人的声音来:“是大郎回来了么?今日如回来的这么早?” 刘永铭笑道:“非是侯大,乃是其朋友,特前来拜访。” 大门一开,里面果然是个老人家。 老人家看起来十分健硕,可见平日里没少干农活。 老人家连忙说道:“我家大郎还未归来,家中并无长物,不好接待二位。” 刘永铭指着那刘永铎笑道:“不用你家准备,我兄弟已带了酒肉来了!” “二位这是……” “将客人堵在门外可不是待客之道呀!” 被刘永铭这么一说,老妇人只得将门口二人请了进去。 侯不平的家里不只是外面破败,里面的家具看起来都十分老旧,但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刘永铭一点也没有客气,一进到大厅里,便就在桌边凳子上坐了下为。 刘永铎却是十分客气得拱手道:“您便是侯右都之慈堂吧?在下有礼了。” “您是……” 太子刘永铎正要自报身份,刘永铭抢着说道:“他是我兄弟,都是侯不平的朋友。原本也没有什么空,今日是也是讨了一个闲,才来这里的。老夫人放心,我们可不是来送礼求他办事的!只是找他喝两杯,酒肉也都是自带的,不让他破费。” 老夫人有些难为情得说道:“才过午后,怕是大郎没那早回来。” “没事,我兄弟二人今日有些闲空,坐等他便是了,老夫人您忙您的去吧!不必理会我们。二哥!把东西放下,别提着了,进了这里就当作自己家了!不是外人!” 老夫人面露难色,又不好赶人走,只想着二人等不及了自行离去。 老夫人说道:“二位,你们慢坐,我去给你们沏壶茶来。” 老夫人说着便向内堂而去。 刘永铎将东西放在桌子之上,靠近了刘永铭,问道:“六弟,这事不对呀!” “哦!二哥不错呀!脑子一下变好了,都能看出什么地方不对了!” 刘永铎连忙说道:“六弟别笑话我了!是真不对!侯不平一个右都御史,从三品的官职,为何家中如此……如此贫困?不至于呀!” 刘永铭不敢正视刘永铎,伸手便将那酒坛子打开来,并说道:“他家的事情你莫管!” 刘永铎小声得问道:“你刚刚在坛子皮里封上一张银票,就是因为他家里穷吧?看来你是知道原委的!快与我说一说,若我不知他处境,我如何拉拢他呢!” 刘永铭啧了一下嘴,说道:“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侯不平入朝为官之前做过一任商洛知府。” 第26章 真性情 太子刘永铎想了起来,说道:“是呀,那一任商洛知府贪赃枉法被父皇正法了,调了侯不平过去处置疫情。大疫期间他举措有方,不至于传入洛阳及关中。只是朝廷当时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太后还召集父皇各嫔妃让她们拿点私房钱出来呢!七弟的生母德妃当时还未封妃,正因为出了大钱,所以才封为德妃的。” “你能想到的就这些?你就没想过他平疫时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嗯?是呀!这事……” 刘永铭笑道:“他便卖了家里所的家产,还在外面借了不少呢!借的银子可是要还的!” “阿?那些银子可是朝廷用掉的,如何要他来还?” 刘永铭又笑道:“他不还谁还?难道把账挂在商洛府弄出一个亏空出来?这些亏空谁来摆平?他可以是个清官好官,那他的后任者呢?谁能保证也是清官好官?那些亏空到头来还不又得摊回到刚受灾的百姓身上?” 刘永铎摇了摇头,叹道:“是朝廷对他不公呀!” “不用你感慨!父皇都看在眼里呢,要不然他能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从正五品升到从三品?正常升迁得熬半辈子呢!” 刘永铎咬了咬牙说道:“他外面欠了多少银子?我看看能不能从我东宫里划出点银子来给他。” 刘永铭笑道:“不多,六千四百两,年息三百二十两。” “阿?利息这么多的么?” “这算多?这只是两分月息而已,比起市面上的三分已经低很多了。” “不是,六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刘永铭避过太子刘永铎的眼神,答非所问得说道:“我银子多你又不是不知道。” “合着是你收他这么高的利息!” 刘永铭啧了一声说道:“二哥!你这话说的!我可是好心借给他银子用于给灾民救命的,他感谢我,给我点报酬怎么了?没我那几千两的银子,怕是得死上更多人!” 太子刘永铎无语得摇了摇头,说道:“从三品的年俸也不过三百二十两吧?这么说他这官是给你当的,每年俸禄全进你口袋了!难怪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正此时老夫人端着两杯茶水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得二人像是吵架一般,问道:“二位这是怎么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没事没事,我二哥跟我开玩笑呢。” 刘永铭说着,打开了荷叶包,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能不能借我们两套碗筷?我们吃喝等人。二哥,你也一天没吃了,喝点吃点吧!” “不吃!不喝!我说六弟!你……难怪父……父亲天天那般说你了!这种银子你也敢赚呀!” 刘永铎哼了一声,生气得便向着外面而去。 刘永铭向着老夫人拱拱手,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二人先走了,改日再来造访!” 刘永铭说着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向着太子刘永铎追去。 刘永铭赶到了大街上将那刘永铎追上,拉着他的衣袖说道:“二哥不错呀!装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嘛!” “装?装什么装!我是真生气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生得好!生得好!我还是头一回见你生气呢!应该要有脾气,谁都得有脾气!父皇能看到你对这种事情发脾气一定很是欣慰!放心吧,这若是大哥冲我发脾气,我非给他找点事不可!但你不同!我们是同胞兄弟嘛。” 刘永铭与太子刘永铎同是德育皇后所生,所以有此一句。 刘永铎停下脚步说道:“你将他那利息免了,我便不生你的气!” “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生意归生意,感情归感情!谈生意又谈感情,必伤一处!” “六弟你!”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了行了,快些回去吧!” 刘永铭说着将刚刚从侯不平大门上揭下来的字递给了太子刘永铎。 刘永铎问道:“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马上拿回去装裱,挂起来!一会儿侯不平到东宫找你时,他看到自己的字,他便知道你有多重视他了!” “在我东宫里挂一块‘不可随处小便’的告示,还得装裱起来?六弟!你可不能像戏耍陆礼部那般戏耍我!我们是同胞兄弟!” 刘永铭白了太子一眼说道:“谁让你就这么挂起来了?装裱的时候将字给拆开再组!” “嗯?拆开?再组?” “你可以把‘不可随处小便’倒个顺序,不就变成‘小处可不随便’的勤勉警句了么?” 太子刘永铎焕然大悟起来:“果然还是六弟你脑子活份!” 刘永铭说道:“快些吧,装裱也是需要时间的,一会儿那侯不平来东宫找你,你若是没装裱好,可就显不出你的诚意来了!” 刘永铎问道:“他一会儿会来东宫找我?” 刘永铭白了太子一眼,又道:“你觉得侯不平是个贪官么?” “当然不是了!若是贪官他家里也不可能这么穷困!” “酒坛子外皮上封着五百两的银票呢!你刚刚不是看见了么?你觉得他会收?” 刘永铎吸了口气说道:“一定不会!我们未报姓名,他如何会到东宫找我?” “别问了!你太笨,跟着解释不清!你以为侯不平是怎么当上右都御史的?那是因为他是孤臣!官场上没什么朋友!家里突然来了客人,你以为那个老夫人真当没事发生么?刚刚你说话那么大声,她早听去了!借他银子的是我,我又叫你二哥。侯不平用屁股想也能知道你来过。” “可那银子是你的呀!” “可酒坛子和那包肉是你提着进去的呀!” 刘永铎两眼一瞪,说道:“合着你从喝酒买肉开始就将我算计进去了?” “兄弟之间说什么算计不算计的!不是我不跟你说,你这人实在老实,不会说谎。若是真跟你说了原委,你定然装的不像!” 刘永铎马上明白了一切。 刘永铭又道:“你回去以后马上叫人安排宴席,强留他饮宴,只请他一人即可,不可使他人在场!你再打发宫人去他家里送上一桌席面,外加几匹绸缎!别说是送给侯不平的,就说是送给老夫人的!至于侯不平……” “如何?” 刘永铭呵呵笑道:“你就摆你平时那一副真性情也就是了!” “我平日里什么真性情?” “就是父皇、曹相他们说教你时,你低着头一句不发的真性情呀!” “六弟莫要笑话我!” “谁有空来笑话你!你请宴侯不平,只说你是故意引他来的!那张银票你记得要收回来,他不是那种可以用银子收买的人,你若是不收回银票,他必不诚心臣服。然后你只说要向他请教科道之事,他见你礼贤下士,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也别管自己听得懂听不懂,反正像刚刚我说的那样,当作父皇、曹相训你之时一般,你站在一边听也就是了!” 刘永铎听得连连点头。 刘永铭又道:“你向来谦逊,所以用不着装。但且记住,一定要留他在东宫里住一夜!最好是与他让秉灯夜谈!也用不着你说什么,主要是听他说。他若是担心家里老母亲,你便说,你早已经打发宫人给老夫人送去了席面了!” 刘永铎听着摇起了头来。 刘永铭问道:“二哥是觉得我这里面说得有问题?” 刘永铎叹道:“我若是侯不平,亦是抵御不住这等知遇之恩。六弟,你若是参政,必然是会引得许多朝官对你死心踏地!” 刘永铭笑道:“行了行了!少来奉承我了!你一太子也用不着奉承我!回头记得把那五百两银票还我!走吧!我送你去西市,给你雇辆车回东宫!” “好!” ………………… 黄昏未至,那侯不平便担着一个荷叶包回到了家中。 那侯不平五十不到的年纪,但脸上却写满了沧桑,想来这些年没少受罪。 他手上提的荷叶包是从御史台带回来的。 地方衙门会管全天的饭,但长安城的衙属却只管中午一顿。 虽然只是一顿,但伙食却是极好,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从三品的官员,吃的不可能与其它官吏一样。 侯不平会将自己吃不完的饭食打包一份,在黄昏前带回家孝敬母亲。 侯不平刚一踏进家里便看到了桌子上的酒坛与那包肉。 而侯不平的母亲而忧心忡忡得坐在桌边。 侯不平问道:“哪来的酒呀?” 老夫人应道:“午后来了两个人,说是你朋友,自带酒肉过来,说是坐等你回来。” “我自进京上任御史以来,弹劾了不少官员,得罪了不少人,哪里还有什么朋友呀!”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便吵了起来,然后便离开了。只是那酒……” “酒怎么了?” 老夫人将手上的银票递了上去。 侯不平两眼都瞪圆了:“母亲!你收人银子啦!我……我……我若是被污名问罪,如何有颜面去见地下一世清名的父亲呀……” 第27章 教坊司 老夫人苦着脸说道:“我没收!这是夹在酒封里的,我也是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的!” “知道是什么人吗?” “我在后堂听得他们的只言片语,好像其中一位就是你当初在商洛府时借你银子的债主!” “是他!他如何来了?不行,我得把银票还回去,他的银子可不好拿,当初我若是知道银子是他的,我才不会去借呢!” “东西不是他提来的,而是另外一位。” “可知是谁?他们之间可有称呼?” “你债主称他作二哥。” “阿!太、太子!” “什么?” 侯不平急道:“把银票给我,我得马上出去一趟,得将银子还了!” 侯不平说着从老夫人手上接下了银票。 他正要离开听得老夫人在后面叫道:“你手上还提着东西呢!” 侯不平低头一看,回身才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之上,这才匆匆得离开。 侯不平刚离开家没多远,只见得一支由十几个东宫宫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得走了过来。 他们之中有的提着食盒,有的拿着绫罗绸缎,在侯不平家门口停了下来,敲响了侯不平的家门…… ………………… 刘永铭送走了太子刘永铎,自己回到了红杏楼中。 但他却没有在红杏楼里久留,拿上了“枯木龙吟”便离开了红杏楼。 两碗酒下肚的刘永铭嘴里呼着酒气,带着微微的醉意来到皇城脚下的一座牌坊边上。 他抬头看了看,那牌坊上写着“教坊司”三个字。 牌坊以里,两个杂役正在大门前打扫着。 刘永铭装作酒醉,踉踉跄跄得走了进去。 刘永铭往教坊司的大门一闯,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大声得叫道:“哪里来的醉汉,这里也是能随便闯的!哟!六爷!” 那人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恭敬起来,连忙上前搀扶住刘永铭:“六爷,您如何穿着这样,小人都快认不出您了!” 刘永铭装着说醉话:“谁还没赌输过呀,不过是让人扒了衣服而已,又不是把手剁在赌桌上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人心中嘀咕起来:“怕是从古到今,也就只有您一位王爷会把衣服给赌没了。” 刘永铭抓住那人的衣领佯醉问道:“你,你什么人呀,如何认得本王?” “那是自然,您多有名呀。小人再有眼无珠,不知哪家墙高、哪家树矮,还能不识得您老呀。只是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小人了。小人姓黄,在教坊司任奉銮职。去年冬至,又遇寒灾,皇上祭祀天地以后,在贞观殿摆下家宴。当时小人带了一队舞姬进宫演舞,当时演的‘来年丰’,六爷还打赏了小人一枚金豆呢!” 奉銮是官职,正九品。不仅教坊司有,太常寺、礼部也都有这样的官职,职能是管理相关的演艺人员。 刘永铭哈哈笑道:“真没想到还真有人记得本王的好!” “六爷,您慢点,小心绊着脚,您如何来我这了!我正打算散衙回去呢。” 刘永铭笑道:“刚刚听得赌友讲起,你们教坊司来了一位美丽的可人儿,本王被他说得馋了,特地前来见一见!” “教坊司近日没来什么新人呀!” 刘永铭将笑脸一收,瞪着黄奉銮。 黄奉銮脸部肌肉抽了一下,连忙抡起胳膊打了自己一巴掌,说道:“瞧我这记性,有有有!真有这么一位,但是……但是那案子还没判呢,礼部那一边交待了话,别为难她。” 刘永铭怒道:“少拿陆预说事,他压不住本王!人呢?带本王去见见!” “六爷,您这……大爷交待了……” 黄奉銮话都没说完,那刘永铭抬起左手,一巴掌又狠狠得抽到了他的脸上。 黄奉銮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上,脑子都有一些发蒙,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刘永铭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刘永铭气道:“少在本王面前提大皇子,提起他来我就生气,别让本王发火烧了你这破庙!” 黄奉銮捂着脸说:“六爷息怒!六爷息怒!小人就这带您去见!这就去!” 对于一个正九品的小官来说,大皇子惹不得,被称作混世阎罗的刘永铭更是惹不得,因为刘永铭真的会放火烧房! 黄奉銮从地上爬起来领着刘永铭就向着教坊司深处而去。 教坊司深处住着许多人,那些人大多是犯妇或是犯官的家属,只是现在沦为了官伎。 她们平日里练习技艺,为一些官员弹唱献舞,甚至有时还会被要求陪酒陪床,维生之艰难可想而知。 如果宫知县的案子坐实了,她的女儿很可能也是这样的命运。 黄奉銮带着刘永铭来到一间房间前,也不经过里面人同意,就将门推开,并让出道来,站在一边。 刘永铭贱笑着走了进去。 房间不到十平大而且十分简陋,除了一张破旧且不平的桌子之外就只摆了一张床。 床还不是架子床,就是两条长板凳上铺几块长木板而已。麻布床单下铺着的是结成小捆的稻草。 床沿上坐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女。 少女五官清秀,身姿漫妙。虽然穿得不好,但如果打扮一翻,再穿上碧霞美衣,必是天宫里蕊珠仙子一般的人物。 只是现在少女两唇失色,面容憔悴,看着实在是让人有些心痛。 但这已经算是不错了,因为有礼部的招呼及大皇子的“照顾”,让少女还能一个人住一间。别人可都是七、八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里。 刘永铭奸笑着走上前去,伸出手托起了少女的下巴。 少女十分不情愿,将头甩向一边,躲开刘永铭的手。 黄奉銮有一些急了,他说道:“不得无礼!这是六爷!惹恼了他老人家没你好果子吃!六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刘永铭一摆手,让黄奉銮不要说话。黄奉銮立刻就将嘴闭上了。 “本王就喜欢烈女的这股劲,摸摸小手就会脸红,亲她小嘴还跟你急,有娇有羞才是最好的。那些没羞没臊、人尽可夫之流,还不如本王青楼里的姑娘来的妖艳,那多没意思呀!” 刘永铭又对少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并不回答,黄奉銮怕刘永铭又发脾气,马上替少女说道:“宫玥璃,是陇西县宫千树宫知县之女。” 刘永铭摸了摸身上,将所有的碎银子都拿了出来,递上前去,说道:“去紫烟轩叫一桌席面,本王要和小美人乐合乐合!” 黄奉銮为难得说道:“六爷,紫烟轩可是从来不外送的。您去的话他们可能会,但小人的脸小,他们不会买小人的账的。而且紫烟轩吃一席挺贵的,您这些碎银子能在别处办一桌好的席面,但真要让紫烟轩备那么一桌,怕是没有一、二十两银子是办不下来的。” 一般人吃饭,二、三钱银子就可以吃得很好了,一桌酒席一般贵的也就一两多。 但刘永铭经营的酒楼都是高档酒楼。从酒到菜,从侍女招待到内部装潢可谓极尽奢华,一场酒席下来至少十两银子。 刘永铭气道:“你去到那里说是本王叫的席面就行,那是本王的产业本王还能叫不动?还花钱?笑话,本王什么时候白使唤过人呀?这碎银子是给你赏给跑腿的人的赏钱!长点眼力界吧!” 黄奉銮一听心花怒放:“小人马上办!马上办!” 黄奉銮说着便向外退了进去,连忙吩咐打杂小厮去紫烟轩以刘永铭的名义叫一席席面过来。 刘永铭看着坐着床沿上的宫玥璃安慰道:“小美人别慌,一会儿酒过三旬,我保证让你舒舒服服的,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宫玥璃如惊弓之鸟,连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发出一言。 刘永铭就这么呆呆得看着宫玥璃。 刘永铭此时想的却不是美色,而是宫知县的案子:“多美的少女呀,静娴雅香,定是个知书达理之人。若不是因为事态,定能嫁个郞才贤士,幸福一生,可惜了……” 刘永铭出神得想着,那宫玥璃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羞。 她的两手在衣袖之中像是在扭捏着布角。 刘永铭皱头一皱,但马上又回复了贱笑的神情。 只见刘永铭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宫玥琉的右手手手腕,要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宫玥璃原本藏在袖子里的右手被刘永铭一拽,伸出了袖子之外,只见得一把亮煌煌的匕首就握在那宫玥璃的手中。 宫玥璃的手腕被抓住,哪里使得上什么劲,被刘永铭一拉扯,整个人扑进了刘永铭的怀中。 那宫玥璃尖叫一声,刘永铭已然转动身子坐在了床沿之上,那宫玥璃自然也被拉着坐在了刘永铭的大腿之上。 刘永铭右手抱着宫玥璃的腰,左手紧紧得将她的手腕压在了宫玥璃的大腿之上。她的袖子正好盖在了匕首之上。 宫玥璃正挣扎着,在房间之外听到动静的黄奉銮推门而入。 宫玥璃一下子慌了,她从刚刚黄奉銮的话里听出来自己面对的是一位皇子,而自己正拿着匕首对着刘永铭,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第28章 马匹生意 宫玥璃正不知所措之时,那刘永铭冲着那黄奉銮喊道:“出去!别坏了本王的兴头!” “是是是!”在黄奉銮的视角中,刘永铭正在对宫玥璃不轨,他哪里敢打扰刘永铭的兴致,只得应了一声退出房间之外,并将门关好。 刘永铭对宫玥璃贱笑着,对她手里的匕首一点也不在意,而是调戏道:“小美人,别急,本王会好好得待你的。来!香一个!” 宫玥璃哪里会肯,将头侧了过去,不敢面对刘永铭。 头侧过去了,脸颊与耳朵却是面对着刘永铭的正脸。 刘永铭在宫玥璃耳边轻声说道:“外面全是我大哥的人。哦,就是大皇子。你有什么动静他们就会马上进来,像刚刚那样!” 宫玥璃一愣,她不知道刘永铭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些。 刘永铭问道:“陇西县衙户房着火前后,宫千树是不是给过你一份账本?” 宫玥璃没有回答。 对于宫玥璃来说,刘永铭的行为十分怪异,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让人信任。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想来除了你,宫千树也不会把账本交给别人了。我知道你一定藏起来了,如果你还放在身上,不管是太子党还是大爷党,或是陆礼部、谷侍郎,他们早将其搜走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 宫玥璃依旧沉默,刘永铭问道:“有人给你动过刑吗?” 宫玥璃还是不说话。 刘永铭笑道:“想来没有。不管是太子党还是大爷党,他们都怕对方将你手中的账本逼问出来,所以他们都不想你进入正经的衙门之中。即使刑部的谷从秋接了活,他也不敢随意用刑,不管是问出来还是没问出来,谷从秋的处境都会很难堪。陆礼部将你弄进教坊司,是随了所有人的意。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将你顶上风口浪尘之前对你进行威逼利诱。” 刘永铭看着宫玥璃冷静的表情,接着说道:“想来你进到教坊司以后他们没少来找你吧?朝廷里的两派人马已经僵持住了,你爹宫千树现在还在大理寺里关着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用刑,不过也可以从则面说明你爹并没有认下大爷党的御史对你爹的指控之罪。” 宫玥璃的神情一直十分警惕,之前警惕的是刘永铭对自己的不轨行为,现在警惕的是刘永铭话里话外的意思。 刘永铭笑道:“教坊司可不会让你将匕首带进来。你能藏得这么好,可见你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想来你也已经知道了谁要对付你爹,谁想保下你爹。可就是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不把账本交出来呢?” 宫玥璃没有回答。 刘永铭轻声笑道:“一定是因为那份账本拿出来以后你爹不仅不会安全,而且会更危险!对不对!” 宫玥璃是坐在刘永铭的大腿上的,刘永铭能明显得感觉到宫玥璃颤了一下。 刘永铭说道:“也就是说,你爹宫千树在陇西当地的确是收了别人的银子!不管是他向别人要的,还是别人送给他的,这些银子都入在公账里了,是不是?” 宫玥璃还是不说话。 刘永铭又小声得说道:“陇西县户房被烧,县丞焚死,如果不是意外又说明了什么?只能说你爹将收来的银子入了县里的账!这又说明了三件事!第一,你爹收别人的银子是真事,但你爹很可能不是贪官,因为银子他没有私用,而是用作公事了,但现在你爹他说不清楚这事,所以他不会说出来!” 刘永铭说到这里宫玥璃才僵硬得侧了侧头,拿眼角扫了一眼刘永铭。 刘永铭抓着宫玥璃的手有一些松了。 宫玥璃虽然紧紧得抓着匕首把柄,但好像没有要去刺刘永铭的意思了。 刘永铭又说道:“第二,你爹之所以说不清楚,一定是因为这些银子很不干净!不干净到让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他不能说出来!” 宫玥璃瞪着双眼用眼角注视着刘永铭的得意的表情。 “第三,县丞一定知道这件事,他如果不知道,他是不会死的!也就是说,你爹很相信那个县丞,至少他也没让别人知道银子之事!” 宫玥璃的表情越来越惊讶。 刘永铭又道:“我不想知道你的账本在哪,也不想知道那些不干净的银子是谁给的,更不想卷入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之中。我只想知道,陇西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非要用不干净的银子去堵这个窟窿眼!你看过账本是不是?你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宫玥璃好像很想把心中的事情说出来,但她一直在犹豫着,他不知道刘永铭能不能信任。 刘永铭又道:“账本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陇西县发生的事情,只有摆平了那件事情,就算是账本被大爷党拿到手,也能向父皇说清楚。除非是宫知县自己闯下了塌天的大祸,就算父皇会原谅他收别人的银子,也会因那件事情而处置他!” 宫玥璃沉默了好一阵子,玉齿轻启,刚想要说,却又马上闭了起来。 刘永铭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得等待着。 许久之后,刘永铭能明显得感觉到宫玥璃抓着匕首的手已经不再用力了,她似乎想了许多。 正当宫玥璃再一次想开口之时,房间突然被人打开,宫玥璃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黄奉銮笑着脸走了进来说道:“六爷,酒菜来了。您看……” “快摆上呀!别让本王的小美人等急了!” 黄奉銮应了一声,招呼着身后提着食盒的杂役进来。 那些杂役收拾了一下桌子,将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摆上,然后又从外面移来了两条圆凳放在桌边。 刘永铭哈哈一乐,右手单手抱起宫玥璃站了起来。 那宫玥璃的脚尖点着地,只能被刘永铭抱着来到桌边。 刘永铭将宫玥璃的蛮腰一甩,自己先坐了下去,那宫玥璃就势又坐在了刘永铭的大腿之上。 杂役将桌面布置妥当之后,留下了一个人给刘永铭斟酒。 刘永铭白了那杂役一眼,说道:“本王与小美人说情话呢,要你在这里碍眼?快给我滚!” 刘永铭喝了一声,杂役被吓了一跳。 长安城官面上没有人不知道混世阎罗的爆脾气,他哪里敢得罪,只得退了下去。 黄奉銮陪笑着:“那要小人伺候吗?” “去去去,您也别在这里碍眼!把门带上!” 黄奉銮也只得走了出去,在外面将门关了起来。 刘永铭此时才完全松开抓着宫玥璃右手的左手,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你能救我爹么?”宫玥璃突然说起了话来。 刘永铭看着酒杯轻声应道:“我不想骗你,我在朝里只是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而已,没有力量去救你爹。而且就你爹现在的情况,怕是……怕是救不了。我来找你只是答应了礼部陆尚书过来保你一保而已。至于陇西县的事情,我只是好奇。你想说或者不说,对我都不重要。” “是羌人。”宫玥璃这次没有犹豫得说了出来。 宫玥璃觉得,自己在刘永铭的面前好似一点秘密都没有。即使自己不说话,他也能分析得头头是道,并且一步步得接近真相。 不如吐露一点出来,为自己的父亲辩解一下,也许这样对自己的父亲有些帮助。 刘永铭疑问道:“羌人?羌人怎么了?” 宫玥璃答道:“县里来了一个商贾与羌人做马匹生意,要走了近百匹的好马,是县衙做的保,但是……但是商贾只给了定钱,他们拉走了马匹以后根本没有结款,然后……然后羌人就开始闹事,还劫掠了一个山林中的村子。我爹为平息羌人之怒从县里拿出银子给了羌人。” 刘永铭摇了摇头,他十分不解:“上报就行了呀,只要朝廷那里抓住贾商给羌人一个交待,如何会落得如今这般地步?县衙还给商贾做保?这商贾的来头很大么?你爹宁可让县里亏空也不敢上报?” “不知道,账本里是那么记的。” 刘永铭寻思了一阵也没想出个结果出来:“你先吃点东西吧,看你消瘦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 “我……”宫玥璃是坐在刘永铭的大腿之上的,这样的资势如何能让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从容得吃饭呢。 刘永铭却是没有放下宫玥璃的意思,他轻声笑道:“放你下来外面的人就知道了!你就这么坐着吧。” 刘永铭的脑子还在转着:“马匹……羌人……县衙……商贾……账本……银子……” 刘永铭自言自语得说:“如果给宫知县银子之人与买马之商贾是同一人,宫千树根本用不着避讳什么,那本就是羌人应得的。若商贾与给银子的不是同一个人,他愿意掏银子出来给宫千树堵窟窿眼,他是放贷给县衙么?不可能,朝廷不许地方官这么做。就算是真这么做了,那人就不怕这笔银子收不回来么?他做这等陪本买卖做什么……” 第29章 事实真相 刘永铭有一些想不通,他又喃喃得说道:“这个买马的商贾的来头一定很大,大到县衙愿意给他做保,但却又不能将他说出来……” 刘永铭想到这里,两眼突然放了一下光,他喃喃得说道:“宫千树被人算计了!虽不是一个人,但却是同一波人!” “什么?”宫玥璃感觉到刘永铭想到了些什么。 刘永铭说道:“有人来到陇西县要向羌人买马。羌人穷困,贫则好斗,总有治安之困,为解羌人之乱,宫千树从中牵线,联络双方,想要促成这笔生意。羌人手头有钱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杂事,宫千树本心是好的,只是被人利用了。” 宫玥璃好似还不能理解。 刘永铭解释道:“陇西府不只是羌人聚集之地,还是世家李氏之祖籍所在。因李家势大,手下佃户又多,常有欺压乡民之举,在乡县横行不法。陇西知府余讽与陇西知县宫千树对李家常有不满,多次上书言李家之事。而李家的李裕是大爷党,在朝里做户部侍郎!” 宫玥璃还是不明白。 刘永铭又道:“皇上不想让太子党完全把持户部,让大爷党的李裕进到了户部里做侍郎。虽然他是大爷党在户部的一枚钉子,但碍于皇上,太子党也不敢将它拔了,这么多年来还算相安无事。太子党与大爷党之间矛盾重重,差的其实只是引火之物,一点即燃!有一个有心人,他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弄出了这些是非来!如果不是朝里的什么大人物,宫知县不可能会有那么多的顾忌!” 宫玥璃愣了愣神,她是真没有想到一个陇西县之事还能牵扯到朝廷里的各种关系。 刘永铭接着说道:“那位大人物派人到陇西县买马,正好宫知县想让羌人有所收入,所以从中做保,沟通其中。却不想那人取了马之后便走了,没有给足银子。宫知县即不敢去要,也不敢上告,正此时羌人成乱,宫知县不得已,只得先动用了县里的库银。也正是因为动了库银,所以他才不能向朝廷说起。” 宫玥璃此时才明白了一些,刘永铭又道:“宫千树是好官,被人告收受贿赂,只要抄不出脏银出来,他最多就是去官流放,不累及家人。但要是私动库银,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了!那位有心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有了后面的事情,他一定又派人过来送银子,但这一次他有条件!” “什么条件?”宫玥璃问。 刘永铭冷笑一声道:“他想让宫知县将李家告到底,要将李家推上风口浪尖,让太子党与大爷党争斗起来!但宫千树只是一个知县,他没有这么大的力量,所以还得再牵扯更上面的官员。所以,那位有心人一定是让宫知县去找余知府,二人联名再次上表李家之事。余讽之前也上书过关于李家之事,但他不知道陇南县羌人马匹交易之事,他一心只为了遏制豪门世家,所以才会与宫知县联名。但是……” 刘永铭的眼皮一跳,又说道:“但是那位有心人很有心机,他知道光靠地方知县知府的几本奏疏是不能将李家推上风口浪尖的,真正能让李家成为众矢之的的事情,是让宫千树因受贿入罪,这样一切就都能摆在皇帝的面前了。而且这些还不用自己出手,只要透出一点点的风声,大爷党的御史闻着味就会赶来,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刘永铭好似明白了这一切的关切:“但是,如果事态被顶上风口浪尖,那位有心人所做之事极有可能会暴露,所以他必须要磨灭一些证据,证据其实就是那本县里的账目。只要账目没有了,那位大人物与羌人的交易就是一份正常的交易,没有人会怀疑到他,宫知县自己也不会说出去。所以户房一定会着火,所以管理钱粮的丞县就一定要死!” 宫玥璃连忙问道:“那人是谁?”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我如何会知道?你看过账本,如果你都不知道,说明账本里根本没有提及姓名,或是根本不敢提。羌人应该也不知道,会做出如此周密计划之人不可能会用到真名。宫知县之前要是不知道,现在也一定知道那人是谁了,而且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更知道账本的重要之处,所以在户房与县丞出事以前,就将账本交给了你。但他给你账本不是让你去说明事实真相的!” 宫玥璃沉默了,因为宫千树给她账本的时候的确是交待了一些话。 刘永铭看着宫玥璃说道:“宫千树知道自己已经完了,他现在只想保全你!说出真相,以私动库银之罪,你也得被牵连,所以你不能把账本交出来。账本的作用只有一点!那就是让那位有心的大人物自己良心发现站出来保护你。宫千树一定是跟你说,如果哪一天你不能自保,就将账本交出来做个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 宫玥璃颤了一下,好似宫千树交给宫玥璃账本之时刘永铭就在现场。 刘永铭接着说道:“这个大人物现在一定是急于从你手上拿到账本,甚至为了让宫千树放心,他可能还会来救你。此人可比我还狠呀!就这么一个伎俩就能让太子党与大爷党斗的你死我活,我越来越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了!但可以肯定他即是不是太子党也不会是大爷党……” 刘永铭说到这里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似想起了什么来:“怎么会是他!” 宫玥璃想得更多,她脱口而出:“礼部陆尚书!我不知道你刚刚说的谁是太子党谁是大爷党,只知道除了教坊司的人,就只有陆尚书与我说过此事。” 刘永铭轻轻得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他求我来保你安全的!陆预你行呀,难怪你会跟我服软,原来在这里等着本王呢!想将本王耍的团团转,门都没有!我定不会给你好果子吃!呵呵,四哥呀四哥,你使的这手离间计可真好呀,搅得太子党和大爷党在朝堂上就差着拿真刀真枪干了。” 刘永铭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想道:“不可能是四哥在背地里裹乱,四哥好谋无断、虎头蛇委,他干不出这么漂亮的活来。至于陆预……” “你……”宫玥璃不知道如何称呼刘永铭,“你能不能……” “不能!”刘永铭知道宫玥璃想说什么,他根本没有给宫玥璃机会开这个口就拒绝了。 刘永铭直言道:“你心里应该也明白了,宫知县是救不回来了,他甚至都将你安排好了。他是很冤,但国法就是如此。不是我不想说些心慰话,现如今那些便宜话一点也没用。” “你是皇子,是王爷,向皇上求情的话……我、我愿意……” “拿什么向皇上求情?虽说宫知县情有可原,但把私动县库之事说出来,更是死罪一条,罢官都是轻的。就算不说出来,无论太子党与大爷党谁赢了,你觉得输的一方会放过宫知县吗?与其被人所谋杀,不如就义在大理寺大牢之中。让父皇觉得他是因党争而起的牺牲者,然后会因内疚而给你一份恩典,仅此而已。” 宫玥璃沉默了,她似乎很早之前就知道宫千树会有这样的一个结果。 但宫玥璃还是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起滚来。 刘永铭只得说道:“你若是好好得活着,宫千树心中还有会几份宽慰,你若是不爱惜自己,怕是他死了都不会瞑目的。” 宫玥璃抽涕了两声,却是没有哭出声音来。 刘永铭再一次将宫玥璃拿匕首的手握紧了,这一次他不是担心宫玥璃想要给自己一刀,而是在想办法安慰宫玥璃。 过了好一阵子,宫玥璃才晃过神来,她看向了桌面上的那些食物。 宫玥璃好像已经想通了,她的右手一松,匕首落入刘永铭的手中,然后拿起筷子便向着桌上的食物伸了过去。 刘永铭心中算是有几份的欣慰。 刘永铭笑道:“这样就对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宫千树若不是为了治下的汉、羌百姓能吃饱饭也不至于如此。一个庸官是惹不上这样的祸的。” 刘永铭说得越多,那宫玥璃的泪水越不争气得从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但宫玥璃夹菜吃饭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 刘永铭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往回找补:“所谓遗志,即是如此。记下前人留下的那些话,努力得活着……” 刘永铭看着宫玥璃吃饭的样子,自己也感觉到饿了,毕竟这一天他也都没怎么吃东西。 刘永铭将匕首放到桌边,说道:“把那盘鸡拿过来一下,我也饿!” 酒几乎就没动过,但一桌子的好菜,没花多长时间就让二人吃了个干净。 吃完饭,刘永铭才将宫玥璃从大腿上放下来,自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宫玥璃也低着头站在了一边。 第30章 睡得可好 刘永铭伸了伸懒腰,又将桌边的匕首拿了起来,走到宫玥璃的身边轻声问道:“你来这到教坊司,他们一定搜过你,这把匕首如何没有被搜走?” 宫玥璃应道:“匕首是后来陆尚书给的,说是防身之用。” “教坊司里的人有没有苛难于你?” “有是有,但都只是做一些活,我也都能做得到,忍忍也就过去了。” 刘永铭好奇得问道:“你在家也干活?” “家父常言,劳能志勤,勤能补拙,在家中也是做一些活的。” 刘永铭心中有些欣慰,上去一把又搂住了宫玥璃的蛮腰。 宫玥璃心中一惊,不知道刘永铭又想做什么。 刘永铭贱笑道:“酒足饭饱,该安歇了!” 宫玥璃又惊又怕,被刘永铭抱着来到了床边。 刘永铭将宫玥璃推倒在了床上,俯身上前。 宫玥璃瞪着双眼正当要惊叫之时,刘永铭却将手中的匕首递了过去。 宫玥璃愣了愣,没有接下匕首。 那刘永铭却已经拉起袖子,用匕首在自己的手指上轻轻划了一刀。 几滴血从刘永铭手指上滴落到了床上。 宫玥璃惊呼起来:“你做什么!” 刘永铭将匕首往被窝里一藏,便将宫玥璃压在了身下。 正此时,外面的黄奉銮听到动静连忙闯门冲了进来。 他只见得桌面上的酒菜已消耗了大半,而刘永铭正将那宫玥璃压在身下,宫玥璃则惊恐得叫着。 刘永铭听得黄奉銮闯入,转过头去瞪了一眼喝道:“滚!别坏了本王的好事!” 黄奉銮自行补脑了一下心中所想,马上就退出了房间之外,并再一次将房门关好。 刘永铭见得黄奉銮出去,一把抓住被褥盖了过来。 刘永铭脸上轻笑了一声,轻轻得翻了一下身子,躺在了床上,一把揽过宫玥璃,让宫玥璃轻趴在刘永铭的侧边。 宫玥璃的手再一次紧握着匕首丙,那尖刃就顶在刘永铭的腰上,只要再稍稍一用力,匕首就得捅进刘永铭的身体里。 刘永铭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抖起了腿。 那床原本就是铺的木板,刘永铭一抖腿,木板与木板、木板与板凳之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房间之外,黄奉銮伏在房间外偷听着,越偷听他心里越不平衡:“混蛋呀混蛋,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这么毁在这混蛋的手上了!老天爷真不公平,我管着教坊司里这么多女人愣是一个也不敢碰,他倒好,上来就采走了最好的花……” 咯吱声持续了近二十分钟便停了下来。 那宫玥璃听着刘永铭匀称的呼吸声这才知道刘永铭已经睡着了。 宫玥璃放下心来的同时,那泪水不争气得滴了下来。 别说是少女了,就算是个坚强的男人,遇到这一系列家破人亡的事情以后,谁也不会泰然。 少女哽咽得抽涕着,而黄奉銮则在房间外面守了整整一夜。 黄奉銮虽然只是个九品的小官,但他在教坊司的经验却是十分足的。 那些没入教坊司的少女在受到了“那些”凌辱之后,是有一定的几率寻死的。 黄奉銮是极为担心宫玥璃寻了短见,她要是真死了,礼部陆预与大皇子,甚至太子党都不会放过自己。 ………………… 第二日。 清晨。 刘永铭推门从宫玥璃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黄奉銮卷缩在墙边,身上就只披了一件羊毛毯子。 刘永铭走上前去,用脚轻轻得踢了一下黄奉銮。 黄奉銮猛得惊醒,抬头惊恐得看着刘永铭,然后才回复了神情。 黄奉銮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六爷,您起了,昨夜睡得可好?” 刘永铭面无表情得说道:“小美人身上的味倒是不错,就是这房间的味不是很好。” “这里是这样的,等天气一暖就好了……” 刘永铭气道:“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呀!什么都别说了,一会儿帮小美人收拾收拾,搬到本王的皇子里所去!本王那里干净。” 黄奉銮一听急了,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六爷!您就饶了小人吧,人您随便睡,可不能带走呀。您要是把人带走,回头大皇子与礼部陆部堂那里小人可没办法交待,他们非把小人给吃了不可!小人给她换间房间,换好的!教坊司里最好的一间!” 刘永铭没好气得说道:“行了行了,起来吧。你即是有难处,本王也不为难你,换房间就换房间吧。不过要大、要干净,不能像这一间似的,没有黄花梨的八步床也得是硬木的架子床呀!梳妆台、百宝柜都得要有,小美人高兴了,本王才会高兴!” “是是是!小人马上就安排!” “这就对了嘛。拿着吧!” 刘永铭轻笑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来。 黄奉銮一见,两眼直放光。 侯不平一个从三品的右都御史一年的俸禄只不过三百二十两。 黄奉銮双手接过银票磕头说道:“多谢六爷!多谢六爷了!” “这银子可不是白给你的,小美人缺什么,你就给她置办什么。多备几床蚕丝被,不伤肌肤的胭脂水粉也多找一些来让她挑,每日膳食要精、要美!本王估计她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顶多一两个月,剩下的银子你自己就留着花吧。” “是是是!小人一定办!马上办!” 黄奉銮心里都乐开了花了,就准备那些东西哪里需要用到五百两银子。 平民老百姓有个十两银子就能办个嫁妆出嫁了。 刘永铭伸了一下懒腰便向前走了出去。 黄奉銮则走进了房间里,只见得那宫玥璃蜷缩着身子,身上包着被褥,坐靠在墙的一边打着瞌睡。 宫玥璃两眼红肿,显然夜里是又哭了好一阵。 “小姐,小姐。”黄奉銮唤了一两声。 原本打着瞌睡的宫玥璃一下子惊醒,习惯性得握紧了手,却突然发现匕首已经不在手上了。 宫玥璃完全惊醒之时才发觉自己衣裳之内有东西膈应着,她向怀中摸了摸,才发现怀中的匕首被人用布包裹上了,想来这一切都是刘永铭做的。 黄奉銮陪笑着说道:“小姐,您别难过了,女人嘛总会有这么一糟的。您移个驾吧,六爷有交待,让您住得更好一些。” 黄奉銮之前可没这么与宫玥璃说过话,但宫玥璃却没感到意外。 宫玥璃整了整自己的衣赏,问道:“那位爷……” “六爷走了,可能还会来。您放心,只要六爷管您,您就出不了事。陆部堂可能对大皇子没办法,但六爷一定有办法。大皇子对太子都不惧怕,就只怕六爷一人。” “这是为何?”ζΘν荳看書 黄奉銮不好意思得笑了一声,向门口看了一眼,生怕有他人听见。 黄奉銮回头说道:“他们二人关系不好。听说六爷以前曾叫人扮鬼吓唬大皇子,弄得大皇子愰愰不安。后来大皇子知道了是六爷搞出来的事情后,告到皇上那里去,皇上从六爷皇子里所中搜出了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但……但最奇怪的是那一天是德妃娘娘生辰,六爷一直在宫中陪德妃娘娘说话,张罗小宴。夜里还是在禁军值班房里睡的,人证具全。” “阿?”宫玥璃有一些想不明白。 黄奉銮又道:“六爷说自己是阎罗转世,他是在梦中给地府小鬼发的号令,让小鬼去吓大皇子。也不知是真是假,自此之后,六爷就被人叫作混世阎罗了。小姐,您下来吧,您要是不移驾,六爷若回来,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住在新房间总比在这里受罪来得好,而且刘永铭虽然毛手毛脚,对自己却无太多觊觎。 宫玥璃此时才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黄奉銮看了一眼床上已经干了的几点血迹叹了一声。 那血迹是之前刘永铭割破手指留下来的,但黄奉銮心中却不是这么想。 宫玥璃奇怪得看了一眼黄奉銮,黄奉銮只得陪笑道:“我领您去。” 宫玥璃问道:“那位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奉銮答道:“真说不来,他对朝臣却是非打即骂,但对底下人却是慷慨无比。宫里宫外不少奴才、侍卫都拿过六爷的赏。但他又贪财,什么钱都赚,最近听说长安城最大的青楼就是他开的。长安第一名伎珏瑶姑娘现如今只伺候他一人。” 黄奉銮一边在前边引路,一边解答着宫玥璃的一些疑问,向宫玥璃述说着刘永铭那些不堪的往事。 ………………… 刘永铭抱着琴盒从教坊司里走了出来,他看看晴朗的天色,眉头一皱。 刘永铭寻思道:“之前陆预与魏文政是在茶楼密会,他若有这般诡计心眼,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在那等地方密商诡计的,为何不在家里呢?家宅中都是他的亲眷,也不用担心被人撞见呀?不,不对!他不可能亲自去陇西府,他做这等事情必是需帮手的!他不是怕别人撞见自己与魏文政密商,而是怕魏文政撞见那帮手!他那帮手现在一定就在陆预家里!” 第31章 穷当益坚 想到这里刘永铭抱起琴盒向着崇仁坊而去。 长安城的崇仁坊是朝中大臣、公侯王孙的居邸所在。 现在是早上,陆预已然上朝去了,但陆预家宅门口却是门庭若市,比礼部衙门口还要热闹。 那是因为之前皇帝刘塬所下诏的招贤令所至。 招贤令并非是安排官职给别人,而是由礼部核定以后授予功名,所以礼部尚书陆预门前聚集了一群前来送拜贴的人。 他们希望通过走人情关系以获得秀才或是举人的功名,好在将来有所前途。 但陆预宅邸的大门紧闭着,似乎并不打算收这些人的名帖,更没想过要接见他们。 刘永铭在大门口前徘徊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古琴,心道:“昨日真不该带琴出来,要不然就翻墙进去看一看了……他家墙应该还没修好吧?” 刘永铭想到这里便绕了一下道,向着陆家的后门而去。 陆家后门已形同虚设,门虽然还在,但周边的砖墙已然被拆去了大半。 被拆掉墙的部份用简易竹架围了起来。 这样的竹架篱笆也只能拦君子而防不住小人。 刘永铭看到这样的,心中生出一些愧疚出来。 刘永铭正张望着,一个家仆模样的人从刘永铭身后闪了出来。 “走开!走开!” 刘永铭转头便看了过去。 那家仆道:“刚刚在大门处就看你鬼鬼祟祟的。还好我留了个心眼,你果然是想从后门偷入!部堂大人上朝去了,家中只有女眷,识礼数的便快些离去,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刘永铭笑道:“不是我应该呆的地方?那哪里是我呆的地方?皇宫内苑么?况且我也不是来找部堂大人的,而是找一位朋友!” “陆尚书的家邸里哪里有你这等人的朋友!走走走!” 刘永铭应道:“前几日他与我说,他便就住在陆礼部家里的。” 家仆气道:“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哪来的那么多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你就是进得门内,想送个名刺,好让部堂大人注意你吧?你去大门那边看看,那些人也是想着见我们家老爷的!你一个穷书生就别指着能见得上,别以为拿着什么礼过来就能进得门去!你省点心吧!” 刘永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琴盒,又看了看身上的衣赏。 刘永铭曾穿着这书生破衣长衫在宫门口边要饭边堵宋宪,后来回了红杏楼,与太子去了侯不平的家里,最后是在教坊司过的夜,他这身衣服就没机会换过。 “再不走我可就喊人打赶了!”家仆驱赶着刘永铭。 刘永铭在此前就没来过陆预家,陆预的家人、家仆并不认得刘永铭。 不仅如此,陆预宅邸大门外面等侯的人都是外地的世家子弟或是地方乡绅。 他们也许听说过混世阎罗的名号,但也是没见过刘永铭。 而长安本地人是不会来找陆预的。 陆预的名声很大,在长安城之内的读书人心中,陆预就是一个卫道夫,根本就走不了人情事故。 在陆预家仆的眼中这就是一个穷书生想要巴结礼部尚书前来送礼。 原来刘永铭是要走的,但陆预家仆的话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刘永铭就不是会吃亏的主,特别是在嘴上。 刘永铭眼珠子一转,大声得喝道:“汝等小厮怎敢轻礼于我!士可杀不可辱!” 家仆被刘永铭喝得有一些发蒙,畏惧得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声大喝使得在一边补墙做工的匠人都看了过来。 刘永铭又大声得叫道:“我手中之物乃我家传之宝,万金不与!只因我专心他事而怠于家业固有此困。我非来送礼,乃思陆礼部文人典范,特前来求其救济一食,怎料会有如此境遇!” 那家仆一句话也不敢应,不是因为他哑口无言,而是因为这等之乎者也他听不太懂。 刘永铭又道:“百里奚虽是奴隶之身,却能发教封内,开边千里,戎羌降服、巴人致贡。张仪被污窃玉伦盗,却行破纵连横,并巴蜀而夺西河!卫青牧羊放马与佃奴无二,驱军以收河套、兵临龙城,封侯关内,匈奴闻之胆裂,远遁漠北!” 刘永铭不屑得对那家仆与陆家大门哼了一声,说道:“我虽清贫,却独善其身,修身以致。陆家门子如此,想来他陆预也未必可堪!这门庭若市、官威横足,还妄称清流,哼!真是徒有虚名!不见也罢,见了倒还辱了我的气节!” 刘永铭说完抱着琴盒转身便走。 ………………… 刘永铭因为抱着琴盒的原故,走的原本就不快。 他一边走一边寻思:“还得想个办法将陆预家里的那个人找出来!算了,先去找杨掌柜修琴!” 刘永铭行了几步路,便感觉身后隐隐有人跟踪。 这要是在现代,看看店铺的玻璃或是拿手机照照也会知道后面是什么人。 只是现在这个社会没有这些个东西。 刘永铭一个转身便向着一边的小巷子走了进去。 他一进到小巷便转过身来。 突然,一名少女匆匆得赶了进来。 那少女穿着一袭丝制黄衫,头上带着银钗翠饰。摇钗之下吊着一颗银亮的珍珠,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 少女清秀标志、丰姿伶俐,虽是小姐却不处尊养优,天生丽质却不做作。 那少女哪里能想得到刘永铭在巷子口等着她。 要不是刘永铭手中抱着琴盒,少女非得直扑进他怀里不可。 少女猛得见到刘永铭,心中一颤,又被琴盒一顶,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站住了脚。 刘永铭问道:“小姐为何尾随于我?” 刘永铭的话才一开口,从少女身后闪出一名丫鬟模样的人来。 那丫鬟冲到少女身前,指着刘永铭便骂道:“你这人长没长眼呀!冲撞我家小姐可是要杀头的!” 刘永铭看着丫鬟煞有介事的样子,呵呵笑了一声。 “环儿,不得无理。”少女训了丫鬟一句,让她不要娇作。 丫鬟回头看了一眼,这才与刘永铭罢休。 少女没有说话,却是丫鬟先说话了:“喂,穷书生,你手里抱着的是一把琴吧?” “小姐好眼力,里面的确是把琴。”刘永铭应了一句。 丫鬟又道:“我们家小姐买你的琴,开个价吧!” 刘永铭莞尔一笑:“不卖。” 这把琴来头不小,将来还要拿去向枯木禅师求证释尘烟的身份,真何况刘永铭根本不缺钱,这还是一件名琴,刘永铭如何会随便就给卖了呢。 丫鬟气道:“你看你这吃不饱饭有力无气的样子,都这样了还抱着它做甚?倒不如卖了换两钱花来的实在!” 刘永铭应道:“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故不谓之穷也。” “我听不懂你那些之乎者也,就问你卖不卖吧?” 刘永铭笑道:“三军可夺其帅,匹夫不可夺其志。小姐又何必执着?” 丫鬟身后的少女突然开口问道:“公子可有功名在身?” “贵小姐为何这般发问?” 刘永铭前面的“小姐”是对丫鬟说的,而后面的贵小姐才是对那少女说的。 少女说道:“我家中还算有些人脉,可保你一份功名。进士是不可能,但秀才功名随手而来,举人亦不是难事。” 刘永铭料定这少女定是陆预的家人,一定是刚刚那翻损陆预的话让后院的家眷听到了。 陆预家的围墙被拆了,少女应该是在哪里看到了自己,所以与丫鬟商量了一下以买琴为借口追赶刘永铭,要与刘永铭理论一翻。 而且陆预正做着招贤令的事情,所以他的确是有权力让白丁成为秀才,让有学识的秀士成为举人。但进士却一定要科考才能拿得到的。 刘永铭是皇子,哪里需要什么功名,他呵呵笑了一声。 丫鬟生气得问道:“你冷笑些什么?” 刘永铭应道:“买来的功名算是功名么?你莫要羞辱于我!” 少女一愣,问道:“即不是为求功名而来,何故持琴到礼部尚书宅邸?” 刘永铭早料到这位少女是为此事而来,他说:“家无余资,想以琴艺搏一顿救济,仅此而已。” 少女似乎还有所顾虑,她想了一想之后才唤声道:“环儿!” 丫鬟很了解自家小姐,一听就知道小姐想要做什么。 丫鬟从袖子里拿出了几钱碎银子便递了出去。 少女柔声说道:“拿着吧。莫要再滋事了!”” 刘永铭是个不缺钱的主,向来都是他拿银子打赏别人,什么时候有过别人向他打赏之事。 刘永铭只觉得滑稽,再一次笑出声来。 “你又笑什么?”丫鬟见得刘元炽的样子就有些生气。 “你们是陆家的人吧?且不说男女授受不清。就说我苦寒自有气节,富贵不能移,何必以铜臭辱之?” 刘永铭说着便抱着琴转过身,向巷子的另一边而去。 丫鬟见得刘永铭离开,在他身后吐糟道:“不要白不要,还省了这二两银子呢!小姐……” 丫鬟转头看着自家小姐,那少女正目不转经得看着刘永铭的背影出神。 第32章 商业奇才 “小姐!” 少女回过神来说道:“糟了!得罪他了!” “得罪就得罪了,一介穷酸而已。” “不许胡说。他不卖不是因为他不缺钱,是因为要买的人是我。” “什么?” 少女补脑道:“他来此定是想要将手里的琴买给我爹以解一时之急,或许也有想日后再赎买回去。但又碍于读书人身份,不想让他人知道自己如此落魄,故而言说不卖。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绕到后门来。他定是饿极了,在父亲上朝时便来过等他放衙。” “这书生也真的,都穷到这份上了,还装什么装。反正都是换钱,卖给谁不都一样么?” “不一样!”少女又解释道:“这是读书人情怀,你不懂。琴若是父亲所购,父亲必对此琴有所尊重,尊重琴即是尊重他,他会心安理得。若是他人掷钱想买,他会觉得对方对琴并不重视,不重视琴,即是看轻他,其必觉受辱。” 丫鬟只觉得麻烦:“读书人的花花心思可真多,我可想不了这么许多。” “他卖的其实不是琴,是读书人的气节。穷不失志,富不癫狂。他只有卖给我父亲那样的儒仕楷模才不会觉得受辱。你可别小看了这类读书人,就是这等人物往往可守节而成大义,就如同我父亲年轻时一般!将来别人可能连他的脚后跟都比不上呢。” “依我看,那就是矫情。” “胡说!孰不知乞儿善不食嗟来之食!正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刚刚必是以为我要折了他的气节呢!唉,我们就不应该追出来,现在受辱的不是他的,倒成了我们陆家了。” “什么?” “没什么。我们走吧,去鸿春茶坊。魏家公子此时还未来接我,可能是出了什么变故,我们去看看。” “不太好吧……去街市寻一男子,这传出去不好听呀……” “没什么不好听的!我巴不得他人说嫌话呢,要怪也是怪父亲有错在先!为了将我嫁出去最近老安排我见些陌生男子!” “嘻嘻!上一回戏耍了屠家的公子,害他输了不少银子呢。这一回小姐又有什么主意?” “即是开诗会,那就将他的诗损得一无是处!以我的学识还是能找出点毛病的!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 长安城西市的鸿春茶坊外面有一处面摊。 面摊本来并不奇特,奇特的是这里卖的是牛肉面与牛杂汤。 古代的确是不许私自杀牛,但不是不许吃牛肉。 只要来源合法,牛肉面是可以卖的。 这家面摊的主人总是有办法拿到牛肉,而且卖的还不便宜。 能到鸿春茶坊喝茶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给面摊提供了许多客源,他们自然也不会在乎这点钱。 因为还是早上时间,面摊此时只有一位客人在吃食。 那客人长得十分儒雅,没有一定的家世与十年书香根本出不来这种读书人的气质。 但他却穿着与自己气质十分不符的衣裳。 一身的彩绸显得十分华丽,腰带上的金缕也颇显贵气,除了那儒雅之外,还散气着一股铜臭味。 客人正低头吃着面,刘永铭抱着琴盒便走了上来。 咣当一声,刘永铭已经将琴盒放在了桌子上。 桌子被琴盒砸得有一些晃动,客人碗里的面汤都撒了一些出来。 客人抬头一看,见得是刘永铭,原本有些恼怒的脸色一下子变成了微笑。 “六爷,您如何来了?” 刘永铭笑道:“我有事找你,昨日在红杏楼向叶先生打听了一下,他说你会在这里见一客商,所以我便来了。我说杨掌柜!你看上去也不是缺钱的主呀?好饭馆多了去了,如何在这等面摊上吃这等东西?” 此食客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手下的掌柜之一,杨赝杨光禄。 正月十五那一天他也坐在议事厅里,但刘永铭没怎么与他说话。 杨光禄傻笑一声说道:“办完了事,觉得有一些饥辘,故而以此果腹。” “开年还有大生意?要你这个当铺大掌柜亲自出马?” 杨光禄看了看左右,见得四周无人,这才小声得笑道:“年底收账、盘账、分红,叶先生那里多出了许多的现银,叶先生之前找我说六爷您想开票号,但您又花销没数,让我将快一些将那些现银贷出去。” 刘永铭笑了一声,也轻声说道:“爷我知道此事,他还跟我哭穷呢。但他的用心是好的,我也不会说破他。你找着什么大主顾了?” 杨光禄说道:“是一家给罗仁轨罗掌柜商队供丝绸的坊厂,姓魏。说是罗掌柜要的量大,他想借些银子多买一些织机出来,再备点生丝。一分六的利,一开口就要四万两银子,为期一年。” “一年?”刘永铭眉头一皱。 杨光禄也轻笑一声说道:“六爷也发现了?” 刘永铭轻声说道:“贷了银子后,买织机、造织机、产生丝、屯生丝都得要时间。一年之内他的产量增不了多少,能赚回利息钱就算商业奇才了,怎么说都得到明年临冬才是呀!” 杨光禄笑道:“叶先生也料到了。让我给他提了一个条件,就是他织厂的账房得由我派人去监管。不许他从公账里私提银子。” 刘永铭说道:“那他一定不肯,因为他要银子一定不是为了纺厂!” 杨光禄笑道:“叶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为的是逼他说出实话,我这里再看看情况要不要贷给他银子。虽然今日没谈拢,但改日一定能成。” 刘永铭低头想了想,说道:“织厂……姓魏……该不会是……” “就是他,户部侍郎魏文政的堂侄魏仲贤。” 刘永铭吸了一口气,问道:“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借银子的事情?” “就是昨天傍晚,我拿不定主意,总觉得里面有事,所以就去找了叶先生。” 刘永铭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借给他!但是要让魏文政做保!” “什么?” 刘永铭笑道:“叶先生跟有没有跟你说盐引之事!” “说了。六爷的意思是……”杨光禄反应很快,他马上说道:“六爷是说魏文政将皇上盐引代酬之事告知了开纺厂的堂侄。魏文政是官场老手,他堂侄也是商贾里的佼佼者,所以他们二人都发现粮食生意不能做。但他们与我们一样,也发现盐引生意可以做!于是他想借一笔大银子来做盐引生意!” 刘永铭点了点头,然后对杨光禄问道:“杨掌柜,你知道盐引怎么玩吗?有把握把魏文政的堂侄玩死吗?” 杨光禄诡异得笑了一下说道:“六爷的意思我明白了!” “爷我之前正与夏侯掌柜商量开织厂的事情呢,这倒好,刚困倦就来枕头了!爷我要魏仲贤的那家织厂!还要让魏文政脱下一层皮来!” “六爷找我为的就是此事吧?您就看好吧!这笔银子我借给他了!” “不是为此事找你的。实在是……是有一些不好开口呀。” 杨光禄笑道:“六爷向来豪爽,如何也会有吞吐之时。” “是为它来的。”刘永铭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琴盒。 杨光禄看了看琴盒不明白刘永铭什么意思。 刘永铭直白得说道:“里面是枯木龙吟,想必你也听说过,也应该能识得。我想让杨掌柜你修一修,只是……我知道你发过誓不再修复古物,所以……” 杨光禄苦笑一声说道:“若是发誓都能应验的话,天下必旱雷不断,五雷轰顶而亡者不计其数。天道若有轮回,像我这等恶人也早该死了。” “杨掌柜一身诗华雅气,换穿上儒衣、纶巾,不输魏晋雅量,何必如此自作呢。” “呵呵,多谢六爷劝勉,我自知其罪,实非人矣。他话不多说了,即是六爷所需,我必亲自修之。且十大名琴,我所见也唯此一把,亦想见识一翻。” 刘永铭对着杨光禄拱了拱手,说道:“那就多谢杨掌柜了。” “六爷又客气了。” 杨光禄说着往桌子这上放了几枚大子之后拿起了琴盒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等等!”刘永铭叫住杨光禄。 “六爷还有事?” 刘永铭看着杨光禄的钱袋子,指了指面摊笑道:“爷我出门没带银子。” 刘永铭昨天是在教坊司过的夜,当时将身上的银子都给了那黄奉銮了,现在想吃碗面都没有钱。 杨光禄笑了一声,从腰间解下钱囊放在桌子之上,然后离去。 刘永铭将钱囊挂到自己的腰间,从桌面的筷子筒里拿出一双新的筷子,然后将杨光禄刚刚吃剩下的半碗面移了过来,便开始吃了起来。 刘永铭虽然花钱像流水一样,但却不是一个喜欢浪费的人。 正此时,一个黑影照了过来。 刘永铭抬头一看,只见一位清秀丽人站在桌前,他滑稽得将嘴外的面条吸入了嘴中,打量了一下来人。 刘永铭的眼前不是别人,正是礼部尚书陆预的女儿。 第33章 水榭歌台 刘永铭正要开口,陆家小姐身后闪出一人来。 那人正是陆家小姐的调皮丫鬟环儿。 丫鬟环儿说道:“那个人拿走了你的琴!” 刘永铭看了看杨光禄的背影又看了看陆家小姐,因为不知道陆家小姐想做什么,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陆家小姐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一时间,一般诱人的美艳之气迸发出来。 环儿又道:“你把琴卖了是么?我看见你收他的钱袋了。” 刘永铭知道这二人又误会了,正找词之时,那陆家小姐拍了拍环儿的后背,示意她不要这么直白的说话,小心又把刘永铭给得罪了。 丫鬟只得退到一边,陆家小姐说道:“你早上来我陆家就是为将琴转让给我父亲吧?” “转让”是比“卖”好听的说法。 陆家小姐有些自疚得说道:“宁愿将古琴贱卖,也不愿意再去找我爹,何必放不下你的书生傲气呢?张仪屈贼名而成秦相,卫青屈奴名而成骠骑,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也。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有自变之能。” 陆家小姐这一番引经据典是用的之前刘永铭在陆家后门的话,可见当时陆家小姐是真的听到看到了。 但古代一般人家的小姐是不会看这一类历书,对于张仪、卫青等人的故事并不太了解,一个女子能说出这此话来让刘永铭心中顿时生出些佩服来。 刘永铭说道:“小姐果然是陆礼部的家人,若非此书香之出,料无此渊博之言。只是小姐误会了。那人是拿走了那把琴,他也给了我银子,但不是卖给他的,只是借他赏玩几日而已。” “嗯?”陆家小姐愣了一下。 那丫鬟环儿十分不信得问道:“我看那钱袋有些份量,看一看就值那样一个钱袋?” 刘永铭点了点头,顺着环儿的话说道:“我的琴看一看就值这个钱!” 刘永铭常去宫里,虽然没去上朝,与那些重要的朝臣却都是老相识了,他对陆预家里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的。 刘永铭回忆了一下,问道:“小姐芳名可是叫陆琳琅?” 陆琳琅脸色一红,反问道:“公子何以知之?” 刘永铭笑道:“近日小生听闻陆礼部在外,一不自夸学识,二不自称能吏,只赞自家女儿温婉贤良,名曰琳琅,故而知之。” 陆琳琅心中想道:“父亲果然又因我婚事在外生事!” 陆琳琅脸的越发得红润,她不想继续这个关于自己的话题。 陆琳琅问道:“刚刚那人若不还你琴呢?” 刘永铭笑道:“刚刚那人姓杨名赝字光禄,弘农杨家旁支。别看他一身臭铜却是因生活所迫而如此,不穿金戴银谈不好生意。其人之信义长安城中商贾人人皆之,其人之学识亦不在小生之下。你若不信可回去问问陆礼部,他必知此人德行!” 陆琳琅被刘永铭说得无语。 刘永铭笑道:“小姐此来是为陆礼部正名吧?士农工商,商虽为末,其信义之所在未必在陆礼部之下呀。” 丫鬟连忙气道:“你少指桑骂槐!我们也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丫鬟的话刚一说完,从鸿春茶坊里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二十出头,穿着绸服缎面,手里还握着一把扇子。一般情况下形容这样的人可以用四个字概况——青年才俊。 那人冲着陆琳琅叫道:“陆小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说好了我去接你么?” 陆琳琅白了刘永铭一眼不再做理会,而是对那青年才俊压了压福,应道:“见你迟迟不来,故而来寻,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虽末谈妥,但已有所眉目,一位杨姓商贾愿意借我银子。” “杨姓商贾?”陆琳琅看了一眼刘永铭,对青年问道:“可是弘农杨赝?” “哦?小姐也识得他?他虽有些才华,却是个不可深交之人。此子大逆不道不可言述,早被赶出杨氏族堂,但其行商颇有诚信。刚刚他已提出条件,可贷银于我,等下次再议之时,我以三寸之舌必能说服于他,介时与陆礼部所议之事即可成行!” 陆琳琅心中满是欣慰,她说道:“即已无事那我们走吧。你这个东主若不在,可无人主持诗会开幕。我轿子就在一边,你可前头引路。” “甚好。我轿子也在一边,小姐可让轿夫跟上。”青年才俊说着,向陆小姐施了施礼,然后向自己的轿子走去。 陆琳琅撇了一上眼刘永铭,带着环儿便离开了。 刘永铭皱着眉头,用右手两根手指在桌面前轻轻得扣了扣。 面摊老板恭着身子走了过来,轻声唤道:“六爷。” 刘永铭轻声说道:“刚刚那人必定就是魏文政的堂侄。杨掌柜今日应该就是来见他的。但杨掌柜谈完事情出来到摊上吃面,他却还在茶楼里,此时才出来。可见此人在茶楼里应该还见了别人,你去探一探,看一看他见了什么人。” 那面摊老板马上应道:“他是与陆预的管家一起来的,但进去的时候却是一前一后。您看,那管家出来了。” 刘永铭抬头向着鸿春茶坊门口看去,从鸿春茶坊里走出了一个穿着管家样式服的人来。 刘永铭转回头来,心道:“不对!这是魏文政的诡计呀!他将陆预算计了?更不对!如果陇西府的事情是陆预做的,以此等心计,不可能看不破魏文政之计呀!不管了,去看看再说。” 刘永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从腰间钱囊中掏出了几枚铜钱放在了桌面上。 “六爷,您走您的就是了。” 刘永铭白了老板一眼,轻声道:“你虽是来盯场的,但连杨掌柜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你就应该做得更密一些。不收钱又对我摆出一付谦恭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还好这里没有有心人!” “不是。您吃的那一碗是杨掌柜吃剩下的。杨掌柜刚刚付过钱了,铜钱还在桌上我还没来得及收呢,您看。” “嗨!忘了这一茬了!” 刘永铭收了铜钱便离开了面摊。 ………………… 长安城,青衿堂。 青衿堂名字里虽然有个堂字,但它却不是一栋房子,而是一处园林。 青衿堂总有三个部分,从牌坊走进去以后是四合院样式,这是青衿堂的第一部份。 四合院左右厢房和正堂、后厅与别的院落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正堂里供着的不是谁家的祖宗牌位,而是至圣先师孔老夫子。 过正堂、后厅可以进到更深处,或者不进正堂,从边上的回廊再走进去,就到了青衿堂的第二部份。 这第二部份便是林园,在林园的中间有一座高达五层的塔形建筑。 再往里面而去就到了第三部份了,里面设有水榭歌台。 水榭自然是建在水池边上的。 水池里种的是荷花,但因为正月,即见不着绿荷叶也见不着红荷花,池面上有的也只是枯荷残叶。 刘永铭说过,在长安城里,只要是带颜色的、有名的去处都是他的产业。 青衿堂便就是一处。 青衿堂看似是一个读书人聚会的好地方,实际上它却是一个赌档! 青衿堂不即赌骰子也不赌牌九,赌的是棋。 而第二部份的那座高塔就是众人下棋、赌棋的地方! 而第一部份的四合院各房,其实是下注收钱的账房与其它办公室。 凡读书人对弈棋都不陌生,且这里环境优美,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读书人聚会的一个即能看棋又能玩乐的去处。 陆琳琅的轿子在青衿堂的牌坊前停了下来,她刚一走出轿子,边上刘永铭便跟了上来。 “小姐留步!” 陆琳琅转头一看,却是刚刚的穷书生。 丫鬟环儿不爽得说道:“你怎么还跟来了!” 刘永铭看了看旁边也下了轿的青年才俊说道:“不放心小姐,所以才跟来看看。” 那青年才俊走过来说道:“我魏家门大院深,家中还出了一位侍郎,难不成还能做出什么龌龊事来么?” 刘永铭冲着青点拱手问道:“敢问您是……” “户部侍郎魏文政之侄,魏仲贤。” 刘永铭莞尔一笑,心道:“刚刚总觉得这名字熟,现在算是想起了来了,可真是个断子绝孙的好名字!” 刘永铭冲着魏仲贤作揖道:“我有几句话想与陆家小姐言说,请问方便么?” 刘永铭的话外音是要单独与陆琳琅说话,请魏仲贤不要旁听。 魏仲贤也算是生意人中的尖子,他自然是听得懂刘永铭的话。 魏仲贤哼了一声,转身对陆小姐说道:“我先进去安排座位茶水,小姐可后跟上。” 陆琳琅应了一声之后,魏仲贤这才离开。 刘永铭见得魏仲贤离去,才对陆琳琅说道:“小姐请移步。” 刘永铭这是想单独与陆琳琅说话,那丫鬟环儿哪里会肯,她正要说话却被陆琳琅拦了下来。 陆琳琅对环儿说:“这位公子是知礼之人,不必如此。我且听他一言。” 其实陆琳琅只是对上一次的对话感到亏欠,想听听刘永铭的话,好让他心宽自己并不是看不起他。 第34章 不败之地 刘永铭走到一边,避过轿夫,陆琳琅也跟了上来。环儿虽然听不到二人说些什么,但也远远得看着。 刘永铭道:“之前听得小姐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知危而易处也,如何不自知乎?” “我有何危?”陆琳琅看了一眼青衿堂的大门,问道:“你是否想说那魏家公子的坏话?” 刘永铭说道:“我非是指小姐一人之安危,乃是担心陆礼部安危,陆家数十口人之安危!如若我没去过陆家,我当作壁上观。我即已知之而不相告,怕将来小生出人投地后,青史之上会论我心胸狭隘、见义不申、见死不救之名!” 陆琳琅疑问道:“这与我父亲有何关系?” 刘永铭问道:“刚刚在面摊之上,我听闻陆礼部与魏侍郎有相约之事,是否为真?” “此乃我父为民所做之实事,具与汝无关。” 刘永铭道:“魏文政乃是太子党,而陆礼部是四爷党。俗话说,道不同而不相为谋,二人即合作,此中必有蹊跷!如今太子党与大爷党因陇西府余、宫二官及陇西李家之事争得天下皆知,太子党势大,就算是争赢了也必被皇上所忌。故,太子党必思化解之道,若此时,在太子党与大爷党之外出件弊案……” “阿!”陆琳琅惊了一下。 刘永铭又道:“还请小姐告知陆礼部与魏侍郎所议何事,我好知魏仲贤向商贾借银用在何处,如此必可知其用计。” 陆琳琅听得刘永铭的话有一些担心起来,她向前迈了两步走到刘永铭跟前说道:“魏侍郎派人来说,皇上有意以盐引代酬,补军粮所运之不足。此间若引民屯于边,则事半功倍,民有所耕,军有所粮,必能利其国,只是……” 刘永铭马上接话:“只是政之通行,无信不立。此时若有官员充于其中,商贾必以为有利可图,逐往佣佃屯田,产粮卖于边军,得盐引、贩盐货,通于四方。陆礼部自为清官,家中虽有余财却非巨富。魏仲贤虽有薄财,但想要促成此事,还需向巨商杨光禄借些银子。因官员身份,陆礼部不能出面与商贾借银,所以银子是魏仲贤出面借的,但出面宣称买地开荒之人却会是陆礼部。” “不错。” “大错特错!” “什么?”陆琳琅显得十分错愕。 刘永铭解释道:“余、宫二官之案始于太子党与大爷党之斗。太子党若胜,皇上只会觉得太子党无人能制,太子党若败则成众矢之的,必被其它派系合众攻之。所以太子党必定要找他人合作。若胜,皇上只会觉得太子党无遮天之势,还需他人相助。若败,则有他人与之互担其责,不至成独。” 陆琳琅认真得听着,刘永铭又道:“所以,太子党现在做的就是联合其它派系,以立不败之地。这一点陆礼部比谁都清楚,他知道太子党不是与他真心合作,极有可以在事败之时将陆礼部抬出台面,以做替罪之羊、挡箭之牌!” 陆琳琅好像没听太明白。 刘永铭又解释道:“皇上欲行盐政之事,户部若办不好此事,皇上那里必定生怨,可能会在裁决余、宫二人之案时使太子党陷于困境。陆礼部一定是盘算着,在盐政之事上助太子党一臂之力,一来可以让太子党搏皇上好感,而使余、宫二人之断判偏向太子党,解余、宫二人之危。二来,若太子党此争失利,只要陆礼部对太子党还有所用,太子党就不会与陆礼部为难,不会将他做为替罪之羊!但陆礼部算计错了!” “什么?哪里错了?” “汉国人口糜多,盐产非盛,只足食尔,盐引代酬必然成困。陆礼部如今心寄于余、宫二人之案,且盐政与礼部无职通,他哪里会有心思去管那盐政之事,也定是看不破此中问题。但魏文政身在户部他如何不知?魏侍郎明知不成而行之,此中必定有诈,如我所料不错……” 陆琳琅紧张得问道:“如何?” 刘永铭答道:“官员在任其间置下田产、房产,只要收入合理合法,皆不治为罪也。但!魏文政根本就不想去边关种什么田!他向杨光禄借银子,并非用于屯田,而是要用于盐引交易!只要陆礼部与魏仲贤签下合作之契、魏仲贤将银子用于盐引倒卖,那陆礼部之把柄即握于太子党之手,将来无论何事,皆身不由己!” 陆琳琅问道:“那魏侍郎自己且不也会出事?” “他从未露过面,只言不知情,如何出事?别说他与此事无关,就是与魏仲贤的叔侄关系他都会撇得很开!官员家中有人经商可是一件可大可小之事,魏文政怕是之前就与魏仲贤在明面上画清了界限了!只说魏仲贤说话总喜欢将其带出来,早断绝关系了。” “那魏仲贤呢?他也有份的呀!若是如此,将来魏仲贤可得好?” “在商言商,官府并不禁盐引倒卖,魏仲贤何罪之有?只有陆礼部一人有罪,其在职期间威逼商贾出外借以高利之钱,用以盐引倒卖,而后获利,他魏仲贤还是受害之人呢!” “这……这……” 刘永铭说道:“余、宫二人若是有事,太子党必定让陆礼部出面顶罪。陆礼部大不了辞官。若是在任期间倒卖盐引,怕不是辞官能了结的了!太子党若胜了这一仗,那么他下一个要动的可就得是四爷党了!此时陆礼部若有把柄在太子党手上,投鼠忌器之下,能有何作为与四皇子同进退?不将四皇子一同蛰进去,就算是好的了。” 陆琳琅又惊又恐,他问道:“那,那现在如何?不与魏家合作可以么?” “不可以!陆礼部虽轻礼于我,但我亦知陆礼部并非见死不救之人,为了余、宫二人之安危,他一定会与太子党合作!” 陆琳琅紧张得说道:“那、那我马上回去让我爹将契写明写清……” “只要他签了、只要那笔银子用于倒卖盐引,无所谓契上写的什么。对于官员来说,涉嫌就是罪过,无论坐不坐实,他的官也就到此为止了。” “那,那怎么办?” 刘永铭胸有成竹得说道:“我有上中下三策可解此局。” “你且说来。” 刘永铭应道:“余、宫二官之案,太子党与陆礼部所为一致,之所以会有嫌隙乃是因陆礼部是四爷党。只要陆礼部与四皇子决裂,加入到太子党,一切危机荡然无存。如此,太子党如虎添翼必重酬于陆礼部,其次可解陆礼部之身家困境,三来可更好促成余宫二人安全,并对付大爷党。此上上之策也。” 陆琳琅甩着头说道:“不可不可!我爹最痛恨那种朝秦暮楚之人,他绝不会弃四皇子而去的。” “还有中策。” “你且说来。” 刘永铭又答道:“派选一名魏仲贤没见过之人诈作落魄盐商,持假盐引,只言周转不灵要出手盐引。正所谓人无伤虎意,虎无害人心。只要魏仲贤无害人之心必不中计,其若有歹意,必被骗得一无所有。此时可叫那杨光禄前去逼债,陆礼部从中调解,甚至可以答应用骗来的钱来帮魏仲贤还债,但都得等到余、宫二人获救以后,方可将钱拿出!” “阿?”陆琳琅真想不到刘永铭会出这等诡计。 刘铭又说道:“太子党若失利,魏文政担心侄子之祸也会去说服太子党不将陆礼部当成替罪羊,甚至还会帮着陆礼部说话。但此后,太子党必与陆礼部生仇,虽有四皇子能保其一时无妄,但太子党势大,将来如何不可测也。” 陆琳琅想了想,又问道:“那下策如何?” 刘永铭又道:“疏密折一份,告于皇帝,言明为君分忧,愿以官声换以大汉边关军士足食,其收入均以充公。签契之时,可诓魏文政到场,挟其为证,后再密报于皇帝。此策虽可一时保身,但……若用此策,陆礼部必与太子党生出嫌隙,且四皇子忌于陆礼部与太子党谋事,日后必有大患!” 陆琳琅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姑娘家,哪里能分得清这里面的得失,在想了一通之后便说道:“此事我还得回去报之父亲,由父亲定夺。” 陆琳琅说着转身就要回到轿子里去。 刘永铭连忙说道:“小姐这是要回去?” “那是自然,魏家不安好心,我自不当与其为伍。” “不可!”刘永铭连忙阻止。 “这又是为何?” 刘永铭说道:“小姐如若现在就走,魏仲贤必心中生疑。其若与魏文政相商,中止其计划,那太子党与陆礼部则无合作可能,余、宫二人危矣!” “那、那现在怎么办?” 刘永铭说道:“小姐可继续与魏仲贤同会,其间小生会以言语激之魏仲贤,小姐可随机应变,找借口离席便是。” 陆琳琅想了想,点头说道:“行,你随我一同进去吧。” 陆琳琅拿定主意,带着刘永铭便进了青衿堂中。 第35章 黄骠马 青衿堂一进的四合院左厢房里,十来个账房先生正在工作着。 而正面靠墙的主位上坐着一位穿着厚衣短靠,膀大腰粗,身材健硕的汉子。 那汉子脸上带着发配的刺字,一看就是一个江湖人物,显得与那些读书人格格不入。 汉子是刘永铭手下赌档总掌柜夏侯非,而这间厢房其实就是青衿堂的账房。 夏侯非脸上露着难色,心中盘算道:“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六爷!这事必然让六爷知道!” 夏侯非刚从主位上站起身来,一名护院从外面急急得走了过来。 “侯爷!侯爷!” “怎么了?别跟我说有人在我赌档里惹事,老子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呢!” “不是!谁敢找您的茬呀!”护院说着来到了夏侯非的身边。 那护院轻声说道:“我刚刚看见六爷进来了!” 夏侯非一激灵,连忙说道:“不会是来问罪的吧?六爷是非分得清楚,也问不到我身上来呀!我还是去见见吧。” “问罪?”护院一愣,又说道:“小人虽然不知道侯爷您遇到什么事了,但看六爷的样子,不像是来问罪的。他进来的时候穿着一件单薄的书生素衣,跟在一位小姐的身后。就是那一日激屠家少爷去与夏公子下棋的小姐。” 夏侯非说道:“不稀奇,上一回六爷还化装成羌人在楼里跟人下棋,一场豪赌赢走了人家一千五百两银子呢。你就装作不认识就好了……可、可是这要是装作不认识,我怎么跟他说那事……” 刘永铭的确是化装成羌人在青衿堂与天水司马家下过一场棋。 赢得的那一千五百两银子其实是三张五百两的银票,一张给了礼部尚书陆预,一张给了教坊司的黄奉銮,一张给了侯不平。 至于买琴的那一万两,还真是刘永铭自己的。 夏侯非脑子一转,又说:“六爷这一回扮的是穷书生,穷书生就是一个字,穷。我不妨就说他欠我银子,让他与我商量怎么还,将他请出来,这不就行了么?” 夏侯非说完便急匆匆得让护院前面领路带着自己去见刘永铭。 ………………… 青衿堂深处的水榭是仿的后世江南苏州园林格局,做工十分精美,而且比一般的亭子还要大上一圈。 十几个个书生坐在里头竟一点都不觉得挤,还有一些空旷。 陆琳琅是唯一的女客,自然是有特别的待遇的。 别的书生都是坐在水榭边栏上,而陆琳琅则有自己的一把椅子,椅子上还有一张软垫,椅子前还摆了一道半透明的丝纺屏风。左右还立着两个青衿堂给配的使唤侍女。 陆琳琅心事重重得坐在屏风后的那张椅子上,透过屏风看了看刘永铭。 没有人与刘永铭坐在一起,因为这里的书生都不认识他。 刘永铭只得自己一个人看着池水、假山,好似在思考着什么。 那些书生三五成群得在讨论着。 “真是个好去处呀!长安城里也就青衿堂与白露亭有这样的江南园林景致了。” “青衿堂里有的可不只是景致,还有别的呢!这里能喝到宫里都没有的各地名茶,而且点心、蜜饯也是一绝,跑去城外野游可没有这类东西供给。你不曾听说过一句诗么?青衿一袭邀红杏,蓝舆轻驾落紫烟。” “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在青衿堂里与人赌棋,赢得了钱财,去红杏楼会姑娘,再去蓝舆台听一曲红颜戏,最后去紫烟轩吃一顿好的。正所谓吃最好的菜,喝最好的酒,听最好的曲,玩最漂亮的女人。” “慎言!慎言!陆姑娘还在这呢,别让她听到此轻浮之语。” “得了吧,你还真想去高攀呀?陆家小姐是人家魏仲贤的,哪里还轮得到我们呀!别说刚刚提起的四大样了,就这青衿堂平时下下棋还行,这后院山池一般也是进不得的。也就魏仲贤这等有钱人才能来” “包下这里一定不便宜吧?” “魏家有的是银子,不用我们担心!” 书生们正谈论着,那夏侯非凶神恶煞得从远处急匆匆得赶来。 夏侯非的凶神恶煞主要体现在他那六亲不认的步伐与脸上的刺字。 刘永铭坐在扶栏边上一眼就看到了,他怕被夏侯非让出来而说破自己皇子的身份,只得将身子转到一边,还将头缩了起来。 陆琳琅此时十分注意刘永铭,见得刘永铭动作古怪便有一些生疑。 夏侯非原本就明刘永铭的手下,就算是刘永铭的后背他也是极为熟悉的。 夏侯非走到刘永铭身边,一掌按在刘永铭的肩膀上。 刘永铭大感不好,这夏侯非若是说破自己身份,那刚刚对陆琳琅说的一切可就都…… 没等刘永铭回身示意夏侯非不要乱说话,那夏侯非便开口道:“可算是找着你人了!欠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还我?” 刘永铭一听,马上转过身来,对夏侯非说道:“小生最近手头……您知道的,家里还有位病人,实在是……” 夏侯非看了看左右,对刘永铭说道:“你是读书人,我自然不为难你,更不会在别人面前扫你的面子,我们移步商量吧?” 刘永铭看了看屏风,然后才站了起来。 夏侯非带着刘永铭向着水榭外而去。 二人远离了水榭,四周并无他人,夏侯非还是不放心,让刚刚一直跟随的护院也走开一些巡视一下是否有来人。 刘永铭见得夏侯非便笑道:“行呀!越来越会察言观色,都知道为爷我掩饰身份了。你把爷叫出来做甚?” 夏侯非连忙说道:“正想去找您呢,刚刚……刚刚出了一些事情,原本是想先通报给您的,但、但您知道的,只有您找我们的份,我们想找着您还真难。瑶姑娘又不在,也没办法通过她找您。事出紧急所以我就先处置了。” “爷也没办法天天盯在那生意上不是。你是我的赌档大掌柜,该做主就做主!” “这事还真得先让您知道,马出事了!” “谁妈出事了?” “马!马匹!” “什么马?”刘永铭有一些听不明白。 夏侯非着急着说道:“年前,瑶姑娘派人到黄骊集要走一匹马,我以为是六爷您要的,所以就给了一匹最好的黄骠马。” 黄骊集,长安城最好的赛马场,兼顾赌马业务,是刘永铭的产业之一。 “这事我知道呀。” 夏侯非说道:“后来我才知道珏瑶姑娘派人骑着那匹马是去了陇西府,骑马之人故意撞伤一位妇人,还假冒说是陇西李家的,最后还扬长而去了。” “你养马有一手,也就只有黄骊集的马才能如此神骏。骑出去,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所有,一般的马装不像,所以瑶儿才会跟你要马的。那匹马在陇西当地就卖了,也是冒用的李家人之名。没事先告诉你是因为……” “小人懂,六爷所做之事没必要告诉我,我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跟别人提起,就算是心腹我也没敢说,就是这马……” “那匹马到底怎么了?” 夏侯非说道:“那匹马转来倒去的,被转手到了易将军的手上!” “安南将军易光?” “对!就是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易老粗,他平日里就爱骑马、奔马、赛马,他拉着那匹黄骠马就来了黄骊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好奇得问了一下才知道在那匹马是他从一位陇西商人那里买来了,他直言说是陇西李家行凶肇事后卖掉,转手到了他的手上。我一想就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原本也没当回事,只是……” “只是什么?” “最近陇西李家的事情不是闹得很大么,陇南知县、知府都进了大理寺了!而且那匹马还识路,一进到黄骊集就算是回到了家,撒了欢了。高兴之于还发了撅脾气,非要它自己之前的马棚与食糟!当时易将军一眼就看出问题来了!” 刘永铭连忙问道:“易光看出那匹马来自黄骊集了?” “应该是有所怀疑,他戎马一生,对马也是行家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十六日。唉,都怪我赌气,激他跟我赛马,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一回事了。原本是想早一点跟您说的,就是……就是怕您怪我知道了您的事情……” 刘永铭却是笑道:“应该是易光有些日子没来了,你想与熟客多走动一下,所以才激他来与你赛马吧?你做的很好,也没错。但你的确应该早早报知于我。你是怕爷我怪罪瑶儿做事不周密,怕我责罚她,所以不敢跟我说吧?” “是、是这样。原本是想告诉瑶姑娘的,但她被禁军给逮走了,我也寻不着她。” 刘永铭说:“此事也不能尽怪于瑶儿,他知爷我虽好气派,却从不浪费。所以不想将马杀了就地掩埋,而是卖了马,多少换些银钱回来,不算浪费。可谁又能料得到在陇西卖掉的马,会又被卖回来呢。要怪只能怪爷我自己思虑不周。” 第36章 欲擒故纵 刘永铭正说着话,一只小虫子迎面飞了过来。 刘永铭一抬手,“啪”得一声,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将那只小虫子捻在了手中。 刘永铭定睛一看,两眼便瞪了起来:“葬甲虫?元宵刚过,寒天未解,怎么会有……你该不会是把那匹马给宰了吧?” 葬甲虫,一种腐食性甲虫。一般群居在动物腐尸边,而且并不怎么飞行。 若是寒季在外飞行或是大量发现此虫,周边必定是有什么大型动物尸体。 夏侯非委屈得说道:“小人找个机会将易光约到了这里,弄出了个事故。不过多赔了一倍的价钱给他。原本以为他会不依不挠,谁知我将六爷您抬出来以后他就老实了。别看他是个将军,一提到六爷您,他老实得就跟个孙子似的。” “你把马埋这了?” “不是我要埋这里,是那易老粗!他说青衿堂来的都是些读书人,让这马沾沾读书人的仙气,将来投胎别给人做牛做马,就投胎做个读书人!我要是不应,怕这事还真不好解决!您知道我的,应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就算他不来看,我也得把马埋在这里。” 刘永铭白了夏侯非一眼说道:“高价买回来就是了!他要是不卖,你跟爷我说一声,我去讹过来也就完事了,可惜了那匹良驹了!” 夏侯非说道:“六爷,您这后话说的。您做事向来不留尾巴的,您哪里会真把那马给留下呀。别说是马了,怕是转手卖马的商人怕都会……” 夏侯非没把后面的话说完,马上转变话风说:“若只是买了马,后面再弄出点事来,又得麻烦您出面解决不是么。” “你说的对。想来你比爷我还惋惜吧?毕竟那匹马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开个口,爷我看看拿点什么补尝给你。” 夏侯非一听就来劲了:“能不能让罗掌柜把从西域带回来的马多分我一些?” “在这里等着我呢?不能!黄骊集已经养这么多马了,再多该引起官府注意了!” “就那几百匹,哪里算多了。” 刘永铭佯装生气得说:“几百匹还算少呢?” 夏侯非不爽得说:“罗掌柜自己可不下七百匹马!” 刘永铭解释道:“他那里的马是拉货的,跟你的马有的比么?他那里的马一匹就只值二十、三十两银子,你这里最次的马没有三、四百两银子,你会出手?” “那是我养得好!” “你养的好是你的本事,我也常因此而嘉奖你。但现在你那里马匹太多真不是一件好事!父皇现在也应该已经知道黄骊集是我的产业了,就别让他猜忌我养那么多马的动机了。以后吧,爷我想办法光明正大的养上千匹,到时候你会忙不过来的。现在暂时不议此事了!” “知道了。” “没事了?” “没事了。” “你没事了,我可还有事呢。” “六爷您吩咐。” “魏仲贤今日在此的所有花销都给他免了。” 夏侯非一愣,问道:“这是为何?这些人有的是银子呀。六爷不是常说,这是王八蛋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刘永铭笑了一声,说道:“来这里包一场才几两银子呀?你与魏仲贤弄好了关系,等将来他再来找你,托你引荐求见爷我的时候,你再好好得赚他一笔!” 夏侯非低头一想,说道:“六爷,您这又是玩的什么欲擒故纵呀?” 刘永铭向着夏侯非一拱手说道:“行了,我那边还有事,就不聊了。青山不改……” “六爷,您走您的,别跟我来这一套了,小人可受不起您这一恭。” 刘永铭轻笑一声,转身向水榭而回。 夏侯非见事已了结,也就走了。 刘永铭回到水榭之中,那水榭里已经摆上了一张方桌与一条长案。 方桌上摆着瓜果酒品,长案上放着笔墨纸砚,砚台里的墨已经研好了,几把不同规格的笔也架在了笔架之上。 刘永铭见得那些瓜果点心,肚子里突然咕咕得叫了几声。 今天一天刘永铭就只吃了杨光禄吃剩的半碗面,这肚子里空荡荡的早就饿了。 刘永铭见得那些吃食,也不顾忌什么,拿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 众儒生都投来了鄙视的目光。 刘永铭正吃着呢,陆琳琅身边的丫鬟环儿走了过来,她轻推了一下刘永铭,在刘永铭身边轻声说道:“小姐唤您。” 刘永铭看了看屏风,囫囵得吞下了嘴里的糕点,狼狈得用袖子擦了擦嘴这才走到了屏风边上。 刘永铭隔着屏风拱了拱手,说:“小姐唤我何事?” “你……”陆琳琅有些不好开口,“你欠了他多少银子?” 刘永铭笑道:“其实也没有多少,古人云千金散尽还复来,金银而已。” “我看见了……” 屏风宽不过一丈,也只是用来隔离水榭里人的,刚刚刘永铭与夏侯非所站的位置在水榭之外,并没有被屏风遮挡。 陆琳琅是真真切切得看到了刘永铭给了自己“一巴掌”。 陆琳琅觉得这是刘永铭这个穷书生在恳求夏侯非多给一些还款的时限。 陆琳琅心中有些隐隐内疚,不管早上刘永铭是来卖琴还是来求救济的,当时若是给了他一些银子,今日也不至于自扇嘴巴受辱以求宽限。 “什么?”刘永铭愣了一下,他是没想明白陆琳琅又看到了什么。 陆琳琅自然也不会再说下去,她要是说出口,那刘永铭就真的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没什么。”陆琳琅应了一声。 魏仲贤见得陆家小姐与一个被债主找麻烦的穷书生聊了起来,心中自然是不爽的。 魏仲贤走了过来说道:“还不知道这位公子贵姓呢。” 刘永铭应道:“小生姓叶,叶长青,字永柏,洛阳人仕。” 刘永铭之所以敢用叶长青的名字,是因为他知道魏仲贤不认识叶长青。 叶长青的名声只在刘永铭内部,在长安城中,罗仁轨、杨光禄这些人的名声远比叶长青来的大。 而且叶长青与魏仲贤没有生意上的往来,倒是罗仁轨与魏仲贤常有往来。 魏仲贤点着头笑道:“还有字呢,真看不出来。你也读过书?” 魏仲贤这话说得十分轻浮,带着满满的嘲讽。 刘永铭应道:“算不得读书,只能说是看过几页,识得一些字而已。” “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我在此做东,为的是邀一些好友吟诗做对,共操诗华。你既然来了,我自是不能赶你走,但你也得合群,也得做诗呀。” 刘永铭哈哈笑道:“那是自然。” “那我们开始吧?” 刘永铭问道:“何题?” 魏仲贤装模做样得想了想,说道:“我观永柏兄有蛤蟆吞鹅、痴人臆梦之相,不如就以臆想为题吧?” 魏仲贤话弦之音已然十分清楚了,他这是在说刘永铭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该与陆家小姐走得太近。 魏仲贤又补了一句说道:“即是臆想当有所物也,不如……不如以雪为题如何?” 年前腊月下了一场暴雪,导致了一场大寒灾。但正月一到,天气放晴,突然暖和了许多,到现在是片雪未下。 刘永铭心中早已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魏仲贤开这场诗会是早有安排,他不可能没有准备。他既然是以雪为题,那他之前就一定是做好了诗句,想到今日来显摆一番。 只是如今一片雪都没有下,就只好拿刘永铭来开玩笑,用臆想勾出雪的诗题来。 刘永铭哈哈笑道:“这有何难,开口便来!” “哦?”魏仲贤好奇得多看了刘永铭一眼,他担心有所失,马上补充道:“还不许有雪字!要不然显不出大家的能耐来!”薆荳看書 “哈哈哈”刘永铭笑了几声,又说:“这有何难,无需思考。” 魏仲贤心中有些紧张起来,他是真的担心刘永铭做出什么好作品出来将自己比下去。 刘永铭清了清嗓子,吟声道:‘江山寒素裹……” 刘永铭第一句吟出来,陆琳琅心中便生出一阵好感。 只这第一句出来,就有一种磅礴之气,想来下面的诗句会更加精彩,更重要的是刘永铭根本就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魏仲贤的心中更是紧张起来。 刘永铭停了一下,继续吟诗:“井上一窟窿。” “什么?”魏仲贤愣了愣神。 一个这么好的开头,就算是不是诗气磅礴,怎么说也得作出寒江蓑笠翁的意境出来,他是万分没想到,刘永铭的第二句会是如此浅白。 “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刘永铭将诗吟完,那陆琳琅噗嗤一声,居然笑出声来。 魏仲贤生气得问道:“你这也算是诗?黑狗、白狗全出来了!” 刘永铭笑道:“这不是没有准备么,要是有所准备,我必能作出好诗、大诗来。” 刘永铭这话是用来堵魏仲贤的。 魏仲贤要是做出什么好诗来,那必是有所准备而作的。 此时让刘永铭这么一捣乱,那魏仲贤自然不好再将做好的诗拿出来用了。 第37章 泊秦淮 也就是说魏仲贤的诗会已经决定了是以失败告终,他以雪为题的诗作不管做得多好,都不敢在刘永铭面前拿出来了。 魏仲贤哼了一声:“有辱斯文!你这是偷听了街上哪个白丁临时念的两句话呀?这都敢拿到这里来乱说?今日来的可都是有功名的、有才华、有身世的饱学之士!” 刘永铭笑道:“献丑、献丑了!不过这首诗还真不是听来的!是有所见闻,这才有感而发呀。年前腊月的那一场雪好大好大,我差点没给冻死。长安城的那些灾民是到处找食找火呀,我是眼见着他们拆了一座破庙,那躲在庙里的几条野狗差点就被炖了,被撵得到处跑。那雪就盖在了狗的身上,如同我诗中所作的一样。” 陆琳琅一听,说道:“年前的灾寒我也是亲历的,家父为此还向朝廷请求拨款赈灾。每每想来……” 陆琳琅说到此处突然想起刚刚在青衿堂外刘永铭对自己所说的,可以随机应变然后离席的话。 陆琳琅来这诗会原来就不是她自己要来,而是陆预的安排。 陆预最近好像十分着急陆琳琅的婚事,安排了许多才子与陆琳琅见面。 虽然刘永铭总是叫陆预卫道夫,但陆预为人还是十分开明的。 要嫁的是女儿,而不是自己,所以还得凭陆琳琅的意思,不会随意以家主身份做主。 实际上那就是相亲,陆琳琅心中十分反感,所以才有了激屠翰林之子去赌棋之事,意在向陆预“示威”。 而有了上一次激人赌棋的经验,陆琳琅才选择了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刘永铭的出现,想来现在魏仲贤在美人的语言挑拨之下已经与他人下起棋来了。 陆琳琅站了起来,说道:“唉,民生如此坚难,而我却还自乐其中,尤如商女一般,实不应该。此刻我心绪已乱,如坐针毡。你们且游且乐吧,小女子就此告辞,先行一步。” 商女一词出自杜牧的名词《泊秦淮》:“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陆琳琅说要走,那魏仲贤便急了起来,他说道:“陆小姐留步!无需如此伤怀。我堂叔户部魏侍郎已上书皇上行青苗法,此法一行,可保灾民无妄。” “何为青苗法?”陆琳琅随口问了一句。 她其实对朝政之类的事情并不了解,如果她了解也不会对刘永铭之前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而产生惊恐之感。 魏仲贤解释道:“盛唐之时行过此法,府县出资以为本钱,民户结保请贷,春发夏种,夏发秋料,秋发冬粮,每季以税偿还。从此民不畏灾也。” 陆琳琅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压了压福说道:“那我代灾民谢过魏侍郎了。” 刘永铭也打算离开,他笑道:“其实小姐非是伤怀,乃是今日场中多了我这么一个尽说疯言之语的不速之客,还是小生离去吧,不打扰各位雅必了,小生就此告辞。” 刘永铭说着也站了起来,他原本以为没有人会拦自己,毕竟自己是这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但魏仲贤却坏笑着站在了刘永铭的身前。 魏仲贤笑道:“永柏兄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 刘永铭问道:“那当如何?” “刚刚说了,得合群!得按我们的规矩来办呀!” “哦?还不知道这离席有何规矩?” 魏仲贤笑道:“此是诗会,离席即是自认诗不如人,当作罚也!” “如何罚?” 魏仲贤伸手指向桌边的一壶酒,然后说道:“罚酒一杯!此自古有之理也。” “那是自然!”刘永铭笑着就要去拿桌上的酒杯。 “且慢!”魏仲贤又拦了一道,“罚酒一杯可不是只有一杯!而是一人一杯,你认输非是对我一人,而是对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陆家小姐。所以应该是……” 魏仲贤转头环视了一下,这才说道:“在场除你之外十一人,一共十一杯!” 被人逼酒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这要是在别的爽文场景里定是主角不爽,摆出身份令人膜拜,或是抄袭后世名人佳作震惊四座,在博得美人欢心后潇洒携美而去。 但刘永铭可不是一般人,他要的是让人张不开嘴骂人,伸不出手打人,只能在一边干瞪眼,空着急。 刘永铭两眼一瞪,大笑道:“还有这等好事?这里的酒可不便宜呀!太好了!” 刘永铭说着主动走到桌边拿起酒壶,先对着壶嘴吹了一口。 刘永铭喝了一口酒,大叫道:“好酒呀!” 在场众人都看呆了,刘永铭此时才拿起酒杯说道:“刚刚那一口可不算!说好了是以杯来计的!” 本着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的原则,刘永铭一杯接一杯得喝了起来。 喝到第七杯的时候,刘永铭将酒杯放了下来。 魏仲贤正要训骂他不守规矩,刘永铭却是腆着脸笑道:“光罚酒可不好!再罚我吃一块蜜饯吧!” 刘永铭也不等魏仲贤反应,伸手就去抓了一块蜜饯放在嘴里。 陆琳琅看得有一些呆了,心道:“定是刚刚吃别人剩下的那半碗面没有吃饱,在此补食。魏家公子想以逼酒为难,却不想他清贫,平日里不曾有这般美食,今日倒尝了他的口欲之快了。” 刘永铭拿着酒杯继续喝酒,喝到第十一杯的时候,却又倒了一杯,说道:“即是向在场里的所有人认输,理当包括我自己!” 刘永铭说着将第十二杯酒喝了进去。 那魏仲贤只觉得肉疼。因为青衿堂的酒真的很不便宜。 魏仲贤心中有万般不爽,此时也不能说出来,他只得咬牙说道:“永柏兄真是好酒量呀!” “此酒名为玉泉佳酿,这可不是随处都能喝得到的。若无李太白那般喝死的觉悟,可品不出这酒的精妙出来。若不是怕魏兄你花销过甚,我真当想醉死在这里!” 刘永铭哈哈大笑着向着水榭外而去。 刘永铭要走是没有人会去挡的,毕竟他真是不受欢迎且又多余的人。 刘永铭没走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回过身来乘着醉意对魏仲贤拱手说道:“魏学长也当缄口。国政之要,不可与他人语,今日小生当作没来过,没听过。” 刘永铭的意思是,朝廷正在商议的、还没实行的政策,做为知道一些内情的局外人不应该就这么随便得说给别人来听,这是在泄露国家机密。 刘永铭说完这才离开现场。 刘永铭醉悠悠得走出青衿堂,别看古代酒的酒精度不高,但真能醉人。 现代人能喝白酒半瓶,未必能喝下半瓶农家米酒。 刘永铭呼出一口酒气,心中想道:“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想着给李家下套呢?越看越不像是陆预!好似陆预只是个热心肠,这翻操作倒也像是他卫道夫的做派。难不成这些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还是得看看陆家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帮凶!” 刘永铭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疾跑声。 刘永铭回头一看,一名青衿堂的小斯从后面追了过来。 那小厮来到刘永铭的身边,低着头说道:“六爷且慢走!有一物要交给您。” 小厮说着将手里的一个小包袱递了过来。 “这是……” 小厮说道:“侯爷交待说,这是叶先生母亲下个月所需,原本是应该由他交过去的,但见六爷正无事闲逛,想让您帮忙转送。” 包袱里装着的其实是几支长白山野山参。 叶长青母亲卧床在床,他又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很有钱,所以买了参以后让别人相送。 夏侯非是刘永铭的掌柜之一,叶长青与他自然也是混得极熟,所以也托夏侯非以看望朋友亲眷的名义将参送到母亲手上。 只有取自长白天且参龄在十五年以上的参才能叫作野山参。 长白山此时还在契丹国的手中,且汉国与契丹中间还隔着晋、齐等国并不接壤,想要获得野山参对于长安人来说是极难的,几乎就有市无价。 所以这几支野山参是贵重无比,一般情况下都是用盒子来装,避免断须。 但叶长青为了不让自己的母亲知道这几支人参的贵重,故意让朋友只用粗布包裹。 刘永铭轻笑一声,对小厮问道:“刚刚是叶先生过来了吧?” 小厮不好意思得笑了一声应道:“是叶先生来了,说起了一些生意及账目上的事情,还转交了这个给侯爷。侯爷他……他说他忙,既然您在这里,那就……让您帮着转递一下。” 刘永铭轻笑了几声,说道:“别看他们平时对爷我唯唯诺诺的,真办起事情来,都把我当丫头使唤!行了,拿来吧。” 刘永铭接过了小包袱,刚要走,却听得身后环儿的怒吼声:“穷书生你给我站住!” 刘永铭回头的功夫,环儿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前。 环儿怒道:“好你个穷书生,我家小姐待你已经算是客气了,如何又害得我家小姐气郁不爽!” 第38章 知前易后 环儿指的不爽是刘永铭刚刚说到灾民之事,让陆琳琅感到伤感了。 陆琳琅连忙赶上前来,说道:“环儿!不得无礼!不是一回事!你不懂!” 刘永铭冲着陆琳琅拱了拱手,笑问道:“小姐也出来了?魏仲贤没送送您?” 陆琳琅压了压福回应道:“送了,就送到堂厅口就让我推脱了,然后他回去会他的朋友去了。公子一下子喝了那许多酒……” “无碍无碍!人生即当如此,小生赚了酒,魏仲贤赔了银子,这一波,不亏。” 在陆琳琅的眼中,刘永铭只是嘴硬而已。 她心中更有些愧疚感,若不是为了自己陆家的事情,刘永铭也用不着进到青衿堂里受魏仲贤的羞辱。 刘永铭越是将作无事,陆琳琅心中越是不安,她说道:“小女子还有一事不解,可否一询?” “小姐请讲。” 陆琳琅问道:“公子见识颇广,知前易后,出口皆是典故,想来也是学识斐然,为何作出如此不堪之诗句?” 刘永铭心中暗付道:“难不成还真跟魏仲贤发生冲突,好叫他出事以后怀疑到自己身上么。” 刘永铭心中那么,嘴上却是笑道:“青衿堂可不只是书生聚集之地,亦是长安八大销金窟之一。魏仲贤做东在此包场,花销这许多为的是何事?” “这……”陆琳琅好似明白刘永铭想说什么了。 刘永铭笑道:“举办诗会,必有一人为头筹,而后扬其美名。魏仲贤即是东主,宾客又是他请来的,题目又是他出的。纵使我才华横溢、诗仙太白转世,怕也难胜过他!不管做何等佳诗皆是落败,又何必花费那些心思去捉词抓句?” 陆琳琅应道:“魏家公子虽然对我父亲有所用心,但不见得会在诗场上如此吧?” “非是我以恶度人,实是小姐不知世间人心险恶而已。” “诗做可以提前写好,审评可以有所偏见,但策论优劣可全凭本事,公子见地深远,若是有其才,何不试论之?” 陆琳琅好似在激刘永铭回去与魏仲贤一较高下。 刘永铭笑问道:“小姐指的是刚刚魏仲贤所言之青苗法吧?” “正是。”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 丫鬟环儿不爽得气道:“你这穷书生又笑些什么?” “场中皆是混迹书生,不曾涉足布政,有何见解可言?其语必皆是书生之见,与其论政,不过是对牛弹琴,与驴鼓簧而已。” 环儿气道:“你还是穷书生呢,你有又有什么高见!” 陆琳琅瞪了环儿一眼,而后向刘永铭压福赔罪:“环儿自小与我长起,惯坏了,还请公子见谅。” “小姐不必多礼,已听惯了她的言语了。不怪,不怪。” “还敢问公子高见。” “小姐愿意听我说?” “愿为一闻。”陆琳琅其实不懂政事,只是觉得刘永铭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就算是回去告诉自己父亲陆预听也是好的。 刘永铭开口说道:“青苗之法,于国于民皆为大害,唐时已废,不再具行。现若行此政,则民不聊生。” “公子何出此言?” 刘永铭知道陆琳琅可能听不懂,但他还是认真得回答道:“青苗法何故而出?此国库不足用,地方府县亏空而不足补,故尔施此法也!若只依法条来看,的确是利于国而泽于民,但天之道陨有余而补不足,哪里那许多天作之美?” “有何变故?” “朝廷若施此法,地方官府见有补亏空之良机,必定摊派而下!那些不想借贷之农户不得不借,此番必逼得原本无债之农户负之债务,如何算是有利于民乎?那些愿意借贷且急需借贷之农户,如不给恶吏一些好处,如何能借贷得出?青苗法之借贷,实不如让百姓于民间自愿互借呢!” “阿?”陆琳琅惊了一声。 刘永铭又道:“国之所用不足,因免税之世家权贵、豪族强绅兼并农人土地而致!若农户被迫借贷,长年以往必负债累累,终因还不起钱贷而出售田亩!国库之课税越不足用也!国若无银则兵无所饷,将无所赏,民无所保,官无所获,此无需百年汉国国祚终消亡耳!” “呀!” 刘永铭对着陆琳琅拱了拱手,说道:“小姐若真有此心,还请回去与陆礼部说一声,定要让四爷党反对户部魏侍郎行此法,谏言皇上勿行亡国之举。小姐若是能说服陆礼部,此万民之福也。但在朝里议此事之时,他自己就别出面说话了,毕竟他还是要与太子党合作救出余、宫二人,暂时不能与太子党关系过坏。” 陆琳琅连忙问道:“魏侍郎他自己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宣政殿上站着的朝官,有几个不是学识渊博的进士出身?” “那他为何还要如此?” “国用不足,为之奈何?” 陆琳琅问道:“公子高才,可有其法?” 刘永铭笑道:“农课分丁税与田税,夏、秋收此两税,若真要富民而强民,当并丁税于田亩之中,合各苛捐杂税于一,废士人免税之政,士绅一体纳粮。以钱代徭,雇流民、灾民行代赈之良举。” 刘永铭看着陆琳琅笑道:“别说别人了,朝里那些官员勋贵哪一个愿意放弃免税之举?又有多少官员愿意配合丈量田亩?” 陆琳琅被永铭一句话给问得无语了。 正此时从一边走过来一老一少两人,老者六十来岁,少者二十四、五。 那二人正操着山东口音说着话。 “初到长安便听闻青衿堂是汉国棋手云集之地,来此必能遇一二敌手也。” “我看未必,汉朝国手不过如此,何况民间乎?此处必皆非汝之对手!” “前辈玩笑了。” 二人说着话来到青衿堂门牌前停了一下,说起了闲话来。 老者笑道:“关中风情果与我邦不同,世家小姐竟与一穷生当街而谈!” 少者笑道:“毕竟我们那里有孔圣人之教嘛,大礼之妨,避之而不及。不似关中,李唐以降,多有纳嫂妾媳之事。” 刘永铭与那两位陌生人并不争辩,他摇了摇头,对陆琳琅说道:“不与小姐闲聊了,男女大妨,已惹他人路视了。小生也有他事,就此告辞。” 陆琳琅知道刘永铭只是不想再说下去而已,毕竟之前与自己说魏家有阴谋的时候刘永铭也没拿男女大妨与路人反应来说事。 刘永铭正要走,环儿却是不肯了,环儿上来一把将刘永铭手中的包袱夺了过来。 刘永铭却是不敢争抢,要是再一用力,里头的野山参参须就得断成小截了。 刘永铭无奈得说道:“小姐,这……” 陆琳琅马上对环儿说道:“环儿不可无理,快还给公子!” 环儿气道:“我家小姐话还没说完呢,你急着走什么呀。再说了,你来的时候也没拿这个包袱,走的时候却有,这里面的东西是顺人家青衿堂的吧!” 刘永铭连忙说道:“读书人不做偷盗之事!” 陆琳琅急了:“环儿!快还回去。” 环儿并听陆琳琅的,一把将包袱打开,一支野山参掉了出来。 “这是……”陆琳琅有些吃惊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人参刘永铭是从哪里来的。 陆琳琅连忙说道:“环儿!这可是人参!贵重之物,快还给人家,你再这般无礼,小心我回去后拿藤条打你!” 陆琳琅说着附身下蹲将地上的人参拾了起来,并放放包袱之内。 环儿鼻子一酸,将包袱递向刘永铭,嘴里还不平得说道:“小姐你可从来没为了个外人而说要打我的。” 刘永铭从环儿手上接过包袱,说道:“不碍事,不碍事!没什么。小生告辞了。” 刘永铭说着便转身离开。 ………………… 刘永铭在街上逛了一圈,向着叶长青家里而去。 刘永铭去看望了叶长青的母亲,并送上了那几支野山参。 这是刘永铭的御人之道。 叶长青作为自己最重要的一个属下之一,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不能用钱来维系关系。 当钱多到了一定的数目,钱也不算是钱了。 想要让属下忠臣,这个时候只能用感情来维系。 刘永铭对叶长青母亲越是重视,叶长青也就越忠诚。 而在叶母的眼中,来看自己的这些人都是叶长青的挚友,如果不收下人参,这些挚友们还会生气,最终也只得勉强收下。 叶母已经习惯了刘永铭等人来看自己,刘永铭在将人参送到且问询了叶母最近的身体情况后也就离开了。 刘永铭从叶长青家走出来没多久,一顶轿子便停在了街边。 陆琳琅一掀开轿帘,环儿便走上前,很不高兴得说:“小姐,就是这里了,我看见他进了那个房子里,不过现在人已经走了。” 陆琳琅打量了一下有些显旧的宅门,对环儿说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是不是叶公子的家。” “小姐为何这般关心那穷书生?小姐你难不成……” 第39章 穷生谈情 “皇上那里出了招贤令,除了今年会试多增些贡生之外,还要求各地府县向礼部荐报一些品德尖优的学子。近些日子,那些地方上的官员为了给自己的亲属、亲戚弄一份功名都快把我们家的大门踩烂了。叶公子洞察官场、知前易后、奇策百出,若因无人举荐而埋没民间,且不可惜?” 环儿却是说道:“我还以为小姐看上那穷书生了呢。” 陆琳琅娇怒道:“讨打!还不快去打听!” 环儿笑着应了一声,向着那叶长青的家门口而去。 叶长青的家门口边有个老头正在晒着太阳,环儿走了上去,说道:“老者,问您件事……” 没等环儿说完,其中一个老头便应道:“是这里,叶长青的宅邸。” “我都没开口问,你怎么就知道我要问什么?要是我问的不是他呢!” 老者说道:“来这里打听的都是来问他的,不会问别人。不信你看看地上。” 环儿低头看了看叶长青门前的土地,上面堆满了车辙痕与马蹄印。 “这是……” “他家虽穷,却有不少有身份的人来找,有坐车的、有坐轿的、有骑马的。走着走着,就走出这些车辙痕与马蹄坑了。他们每一次来都带了许多礼物,怕叶长青不受,大多数时候还是趁着叶长青本人不在的时候来送的。” “那些人为什么给他送礼?” “还能为什么,巴结呀。叶长青可是管着当朝六皇子的所有产业呢。那些人想从中也赚一些银子,不巴结叶长青哪里能行。” “他本人都不在,送礼有什么用?” 老者回答道:“他母亲在家呢。他母亲收了也就是他收了。” “要是他母亲也不在呢?” “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那么爱抬扛呢?叶母一个身有残疾之人还能去哪里!你是说死了?死不了,听他家唯一的姆佣说,每隔三到四天就会炖一条大人参给叶母来喝。有人参吊着一口气呢,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死。就是可怜那叶长青,明明没少拿六皇子的薪俸,却过得一贫如洗。” 环儿眼珠子一转,连忙问道:“那他成婚了没有?” “没有!也不看看他是给谁做事的!六皇子!六爷!人称混世阎罗!整个贪财好色的无赖。有家世的人家怕与那混世阎罗有瓜葛,以后少不得被讹诈家产,谁敢来说媒?更别说那官宦人家了,在官场上谁不是避着那混世阎罗走呀。平白家的女子,叶母又看不上,觉得配不上自家的儿子。” “太好了!” “是很好呀。这要是成婚了,叶家儿媳长得丑还就罢了,要长得漂亮,被那混蛋看上了,叶长青也没办法不是。” “谢谢您了。”环儿道了几句谢之后回到了陆琳琅的轿子边上,与陆琳琅转述了刚刚的话。 陆琳琅沉思了一下说道:“辕辙马印,果有陈平国士之风。也难怪有那般见识,还成了皇子身边的门人,且还是个至孝之人呀。” “小姐,您不会真看上那穷书生了吧?可千万别,那刘六子什么人性您可能不知道,老爷在家里提起那刘六子,每每都得咬着牙骂上半天呢。老爷身上的伤就是拜他所赐。而且听说还是个开青楼的好色之徒,您要是与那穷书生好上了,肯定被那刘六子给缠上!” 陆琳琅说道“你休得胡说。” “胡不胡说的小姐心里自然清楚,我也顺便问了,他没成婚。” 陆琳琅说道:“你瞎问什么呀!先回去吧,我得把今日之事都说与父亲听!” 陆琳琅在轿中回应,环儿自然是看不到她那微红的脸色。 环儿一听连忙吩咐轿夫起轿回府,她好像很怕在这里沾上什么邪气。 陆琳琅的轿子走了没多久,刘永铭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了叶长青的家门口。 刚刚与环儿说话的老头哈着腰就走了过来。 刘永铭从身上的钱袋里拿出一点碎银子递了上去,老头乐呵呵得接了过来,说道:“这位爷,您可真神了,刚刚那位姑娘问的问题全是你交待过的那一些。我也都是照你说的回答的,一点错都没有。” “今日之事不许跟别人提起。” “知道,知道。老头儿能活这么久就是因为嘴严。” 老头拿了银子高高兴兴得就离开了,刘永铭却思考了起来:“男人与女人爱好真是出奇的一致。一个拐良家下水、劝风尘从良。一个诱富民出轨、惑穷生谈情。看来陆琳琅是真的对穷书生有点意思呀,要不然也不会暗暗跟到这里来。可见陆琳琅来见魏仲贤之前并没有完整的计划。” 刘永铭又想道:“还是看看陆预会不会听从我计,如果他听从了,不管用的哪一条,那陇西府的事情必与其无关!如果那事是他做的,那么他一定会入魏文政的圈套,以便将自己变成受害者,洗掉一切嫌疑!但陆预家里……” 刘永铭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客,便抬脚离开而去。 ………………… 长安城。 太平坊。 一个二十来岁身着绸服的年轻人正坐在一家酒肆里喝着闷酒。 那年轻人一边喝酒嘴里一边小声嘀咕抱怨着什么。 突然,一只大手按在了那年轻人的肩头之上。 年轻人不爽得回头一看,突然两只眼睛瞪大了起来。 只见得刘永铭嘻笑着看着那年轻人,问道:“怎么?屠大少爷心里不高兴?”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被陆琳琅戏耍过的屠家少爷屠文林。 “是你!”那屠文林连忙放下酒相当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屠文林急道:“我认得你,那日在青衿堂你化成一名羌人,激天水的上官汲与你下棋,赢走了他一千五百两银子!你的棋力了得呀!” 刘永铭的确会下棋,而且棋力十分高深。 屠文林之前并没有见过刘永铭,只是在青衿堂见过他与别人下棋,并不知道刘永铭的真实身份。 刘永铭笑道:“听说你输棋了?” 刘永铭一句话将屠文林刚刚的兴奋直接给扑灭了。 屠文林没好气得坐了下来,自倒了一杯酒,堵着气说道:“我不丢人,对方是翰林院棋侍诏夏彷之子夏冰。” 刘永铭哈哈笑着,也在桌边坐了下来:“哈哈哈,夏冰,我还夏雨,我还夏冰雹呢。输给他是不丢人。但当时陆家小姐在场吧?” 对弈本来就有胜有负,让屠文林觉得丢人的并不是因为输给了夏冰,而是在意在陆家小姐面前输给夏冰。 屠文林原本举起来的酒杯又放了下来,怒气冲冲得道:“你想做甚?专程来羞辱于我?” 刘永铭笑道:“不是。我与夏彷不对付。听说你输给了他的儿子,想帮你找回场子。刚刚去了一趟你家,你家里人说人在这里小酌。” 屠文林哼了一声说道:“就算是你帮我下赢了他,那也是你赢了,而不是我赢了!如果你想用暗语在一边指点我赢棋,那就算了!输棋可以,但我不可能赢人!我屠家不做这等苟且之事!” 刘永铭听得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真不愧是屠翰林的儿子!想学棋么?” 屠文林一听便来了兴趣:“你能教我下棋?” 刘永铭笑道:“下棋其实很讲天份!但嗜酒之人戾气太重,瓶颈太深,天资再亦下不得好棋!” 屠文林右手一挥,用手背将桌上刚刚装满酒的酒杯推倒,酒洒了一桌,从桌边滴了下来。 屠文林连忙拱手道:“不喝了!我跟你学棋!” 刘永铭笑道:“以你现在的棋力还不足以学会我一招半式,而且我也没有时间教你。你先别急。青衿堂之内有一高手,名为柳先开,你可以去拜他为师。不过事先与你说明白了,棋手们虽尊他一声柳先生,但他年龄可比我还小那么一、二岁!” 屠文林连忙说道:“孔圣人拜七岁项橐为师,不觉为耻,引为美谈。只要能学得高深棋艺,我如何敢嫌弃!只是……我也常在青衿堂下棋,柳先开我也认识,可他……他不收徒弟!” 刘永铭笑道:“你要先在他面前展露些才好拜其为师。你有空多去青衿堂,你每日只在那里下一盘,无论输赢皆不得再下,更不要赌棋,只下棋!然后自己一人到一边复盘一便。你即做到与众不同,必能入他得他的法眼。他与你攀谈,你便说出拜师之意。剩下的就看机缘了!青衿堂棋手有段位,你可曾得之?” 屠文林从怀中掏出一块铁牌,说道:“有!但只是一段而已。” 刘永铭笑道:“夏彷虽有九段之资,但他儿子却没那么高的棋力,最多三段。赢他不难!只是……下棋最重心静,你受人所激下棋,必不能胜!” “男人如何能在女人面前丢脸,所以我……唉!” “夏彷之子为在女人面前逞能而羞辱于你,你知耻而后勇!而其必胜骄而轻慢,此你之胜算也!” “不是他激的我,是陆家小姐!” 第40章 风流名士 刘永铭问道:“陆家小姐为何激你?最近陆小姐好像……好像常赴诗会。今日我即在青衿堂见到她了。” 屠文林说道:“是他父亲让他参会的,陆礼部也是翰林出身与家父交往甚厚,所以知之。” “着急着嫁女儿?” “能不着嫁么?本家都来人了!” “本家?” 屠文林说道:“陆礼部不是汉国人,原是江南吴国人氏,是吴国上四家顾陆钱沈之一。因吴国内乱而出外避祸,最终来到汉国。因其才名而选为优士,三试三中而入翰林,初授官就是正五品的翰林院学士,后升任为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没几年就做了通政司副使,然后进礼部做侍郎、尚书。他就根本没有下放过地方!” “陆礼部出身我知道,那他本家是怎么一回事?” “听家父说是陆家本家来了一个人,邀请他回吴国做相国一类的大官,但陆礼部好像不太肯。而后又说吴国皇帝愿意纳陆家小姐为正妃,位只在皇后之下。碍于本家情面,实在不好拒绝,只得先拖着了。” 刘永铭一听就明白了,他笑道:“此时若让我大汉皇帝得知,必然促成此事,以盟吴国。正所谓远交近攻是也!但深宫之内哪里有什么自由可言,陆礼部爱女心切,不愿如此,故而着急将女儿嫁出去,断了他亲戚的念头!” “对!一定就是这样!但陆家小姐好像还不知道此事,更不想嫁人!所以才有了我这一出!她激我与夏冰下棋时我也不知道,是后来家父为解我心结而对我说的!” 刘永铭心中暗想道:“难怪陆预要在外面与魏文政密会而不在家里,原来还有这么一出戏!看来是我多心了!陆预应该只是个为余、宫二人声张正义的卫道夫。” 刘永铭笑道:“陆家小姐不想嫁人,但是你想娶?” 屠文林不好意思起来:“如此美人,又识诗文,是个世家子弟都想……呵呵,让兄台笑话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食色性也,凡人之所想所思,轮得到谁笑话谁。但婚姻大事,皆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好棋也只是搏得美人另眼相看而已,若是想抱得美人归,并不全在讨得陆家小姐高兴,还在于陆礼部呀!” 屠文林听得连连点头。 刘永铭又道:“何不施巧计将那江南陆氏本家人驱赶出长安?如此即能讨得陆礼部高兴,又能在其面前显示才华智慧,娶其女亦只在媒妁一言尔!” “如何驱赶?” “使其无地自容即可!” 屠文林听得刘永铭有办法,连忙恭敬得说道:“还请兄台教我!” “长安有处销金窟,屠公子可知为何物?” “红杏楼?长安人人皆知呀!” 刘永铭笑道:“何不祸水东引?” “近日传闻那便就是混世阎罗的产业,被皇帝下旨给查封了!” “哦,原来已查封了!不要紧,除了红杏楼,还有绿绮阁呢!” “为何总提青楼?” “只要将其诓入青楼之内即可!那绿绮阁打个茶围也得十两为底,他江南仕人再有钱,也不至于会将全身家当都带在身上!” 屠文林一听马上就懂了,他说道:“是了!红杏楼与绿绮阁皆是混世阎罗产业,刚开业那会儿,常有人想要白嫖或是闹事,皆被剥了衣物,光着身子赶出去。但自此之后,都是先收银的,此计怕是……” 刘永铭笑道:“可曾听说近日陆礼部之事?” 屠文林靠近了刘永铭轻声说道:“您是说陆礼部被红杏楼的姑娘扒了衣物从后门赶出之事?我也听说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刘永铭点头笑道:“自然是真的!陆礼部乃天下大儒,风流名士,而红杏楼中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匿名而去亦不新鲜。且红杏楼只对生客先收银子,像陆礼部这等大儒名士或是熟客,皆不先收!” “那江南仕人是外地人,而我……我也非什么名士!” “那就约一个名士同去便是了!酒过三旬菜过五味之时,你便尿遁而走……” 屠文林啧了一下嘴,说道:“那……那也太……我读书之人实不当行此奸计!” “事出为急,权且为之嘛!话说,夏彷之子夏冰赢了那局棋后也不知是否入了陆姑娘法眼。” 屠文林一听,咬了咬牙,心中有些怀恨,可又马上会意了刘永铭话中的意思。 他问道:“你是说……约夏冰同去……” 刘永铭笑道:“他可是你一情敌呀!” “夏彷乃是大汉国国手!名声在外,其子亦是长安青年才俊,想来绿绮阁的姑娘会看其面子,先招待后付银的!且……且要是夏冰,那我便无愧疚之感了!但……但如何诓那陆氏本家人出来呢?” “你去了陆家以后,便问家中是否来了生人。他若说没有,你抬脚便走,后必如何相告。你是他们请进来的贵客,想来他们也不敢不答。而后你只说你仰慕江南仕人已久,愿与其同行去绿绮阁会见诣岭先生。” “我……我可不敢在陆部堂家中造次!” “哈哈哈!”刘永铭笑出了声来。 “兄台为何又发笑?” “陆礼部是卫道夫,可他不是腐儒!若是腐儒必不会让女儿自行择婿!你若是常规常矩,陆礼部可是看不上你的!所谓东床快婿者,解裳袒胸,卧床嚼饼也。你做不到如此,也当坦荡一些就是了!听我之计,东床快婿指日可待!” 屠文林听得连连点头,仿佛自己已经娶了陆琳琅为妻了。 屠文林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来,他问道:“若那江南人仕不肯去呢?”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可能不去的!那江南人来长安这么久了,竟无半点风声,可见那人根本就没有出过府门。陆礼部为东道主,其人如何会限其自由呢?不带他出去游一游长安盛景?” “这……” “吴国能派人来长安求陆礼部回去做官,岂会是白丁?必是口舌伶俐且贯通古今的有学之士。陆礼部必是以藏书留之,使其无暇外出!且最近他得了一份诣岭先生手抄尚书,连陆礼部自己都爱不释手呀!” “即是找了那江南人,如何去约夏冰呢?总不能带着江南人去找夏冰吧?” 刘永铭笑道:“就是要让你带着那位江南仕人去找夏冰,你越是让他等,他越是着急。他越是着急,希望也就越大,后面也就不在乎在你在不在了!你若不如此,突然半席失踪,他必会起疑心,也许也会学你跑了呢!” 屠文林点头如捣蒜一般,心中想着此人想的真是周全。 可马上屠文林就显为难的表情出来:“近日陆家家宅可不好进呀!许多人排着队想要求见呢!怕是我连门都进不去!” 刘永铭笑道:“现在还未放衙,那陆礼部未归。你拿着诣岭先生的名刺,便说诣岭先生有话代传,陆家家丁知道陆礼部与诣岭先生神交已久,必不敢拦你!” “诣岭先生以瘦金之字体闻名于世,我又上哪里去弄他的名刺去呀!难!太难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正好,我这里有一张!” 刘永铭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红色的名刺帖子。 屠文林两眼一亮,伸手就要去拿,那刘永铭却往回一收,笑道:“近日小生手头有些……” 屠文林马上会意过来,心想此人原来是为了卖诣岭先生的名刺才给自己出谋划策的。 这其实也是刘永铭一计,如果不以此为借口,那屠文林一定会起疑心,毕竟二人素不相识。 屠文林此时已放下了一切戒心,只是脸上还有一些难色:“我……我今日没带许多银两,且……且因上一次赌棋之事,家父……家父减了我许多月例钱。” 刘永铭哈哈笑道:“反正此物也只是用于进门,根本见不着陆礼部本人,这名刺自然也就会留在你身上!屠翰林亦是学识渊博之人,他知诣岭先生名刺价值几许!我也不跟你马上要,毕竟世间赝品太多,你回家以后拿给今尊看看,他必拿银子给你!介时我再来找你。” “你要多少?” 刘永铭笑道:“屠翰林给多少,我就拿多少。” 刘永铭说着将那名刺放在了桌上。 刚刚桌上浸了些酒水,屠文林连忙将那名刺拿了起来,甩了两下,将上面的酒水甩干,看了一眼上面骨瘦的字体,心中大喜! “不会错!不会错!这就是诣岭先生的瘦金体!就是……这字迹好像还没干?可能是刚刚碰到了酒水所以有些糊吧,不管了。” 屠文林将那名刺收进怀中。 刘永铭笑道:“您去忙您的吧,桌面上的这些酒食,我帮您喝了。记得结账再走!” 屠文林心中大喜,哪里还在意刘永铭最后那句“记得结账再走”的话。 他叫跑堂会完账便匆匆离去,留下了刘永铭在原处自饮自酌。 黄昏,夜幕还未降下。 长安城绿绮阁外的四盏大红灯笼已被高高挂起。 第41章 花魁坐陪 大门外牌坊处,狎客进进出出好不热闹,绿绮阁内灯红酒绿好不喧嚣。 青楼挂大红灯笼也是有讲究的。 一般人家门口是挂两盏,而暗门子门口,则是只挂一盏。 不算白天还是夜里,灯若是亮着,说明里面的姑娘有空。若是灭着的,那就是不接客。 挂着两盏灯的青楼是最普通的青楼,里面的姑娘就是以卖身为主。 若是青楼门前外挂着的是三盏灯,那么说明这个青楼是以卖艺为主,卖身还得看姑娘愿不愿意。 若是四盏灯,则是在说,这里的姑娘是卖契的。 换言之就是,姑娘原则上卖艺不卖身,但你若是出得起赎身钱也是可以买走的。 绿绮阁正做着生意,突然一顶十分特别的轿子在绿绮阁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台八人抬的大轿,里面可以坐两个人,轿子上下涂着枣红色的漆。 明显人一看就能看得出来,这是朝里三品尚书所乘的官轿。 官吏一般情况下不会明着进到青楼之内,即使是有所需求,也是穿着便服而来,更不会乘着官轿来。 礼部尚书陆预就这么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急冲冲得杀进了绿绮阁之内。 几名龟公与护院连忙迎了上来。 其中一个护院说道:“这位大人,不是我们不欢迎您,多少您换身衣裳再来呀!您不怕惹麻烦,我们还有所顾虑呢!万一朝廷追究起来,您获罪不说,我们也得吃瓜落不是。” 陆预哪里理会这些,他怒气冲冲得问道:“那三个人呢?” “您说的是谁?” “你们刚刚派人说有三个没钱付账,被你们扣了?” 护院笑道:“约,原来是礼部陆尚书!您进面请!” 护院这声音说得很大声,好像要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听见似的。 陆预也十分无奈,他明知对方在戏耍自己,但又不能发火。 一个礼部尚书在青楼里与龟公们发生争吵,无论是什么事情,传出去都是不好听的。 陆预只得跟着护院进了绿绮阁之内,被带着在里头绕了一圈,使得几乎所有人都看见陆预在“逛”青楼。 而后陆预才被带进了后院柴房之中。 柴房之内绑着三个光着膀子的人。 元宵刚过没几日,夜里的天气还是十分寒冷,那三人瑟瑟发抖只得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那三人便就是屠文林、夏冰与陆预本家人陆纹龙。 陆纹龙见得陆预来了,脸上极不好看,羞着脸躲视线不去看陆预。 那屠文林见得陆预来了,连忙叫道:“陆伯父,快救我!”、 陆预在翰林院做过,与屠文林之父屠之佑交情不浅,所以屠文林以伯父相称。 陆预却不屑得白了那屠文林一眼,根本不拿他当一回事,只是问道:“诣岭先生的名刺何在?” “被,被他们拿走了。” 陆预回头看向护院。 护院笑道:“不得不如此呀。就这小子最不老实,即要让花魁坐陪,又不想花一文钱,想一走了之!” “名刺呢?” “在这!”护院说着从怀中将名刺拿了出来。 陆预伸手就要去拿,护院收一缩,说道:“还请陆礼部先帮他们把账给了吧!” 陆预没好气得说道:“多少银子?” “不多!五百两!” “五、五百两!你们打劫呢!” “这您就冤枉我们了!一个茶围十二两,三个姑娘,每个人六两。” “那也不过是三十两银子呀!” 护院指了指陆预的本家人,说道:“那个年纪最大的,他还打碎了我们一套茶具、外带一把椅子呢!椅子我们修一修还能用,就是那茶具就有些麻烦了!用的是楚国宜宾紫砂烧制而成,壶上刻着的字还是诣岭先生亲提的呢!” 陆预咬着牙说道:“这绿绮阁也是那刘六子产业吧?” “是。是我们家六爷的产业!” “他上一回赔给了我五百两银子修墙用!这又给要回去了?” 那护院笑道:“这是您是六爷之间的事情,小人管不得!” “行!行!行!我给!我给还不行么!” 陆预从怀中取中那张五百两的银票,扔在了地上,将护院手中的名刺一把夺了过来,转身便走。 护院连忙问道:“陆大人,地上躺着的这个三人您还没领走呢!” “你们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我不管了!” “收了您的银子,我们也没理由再扣着他们了,那小人这就将他们全须全影得给您送回去!” “随你的便!” 陆预怒气冲冲得向外而去! 陆预心中十分明白,这定又是那刘永铭给自己设下的圈套! ………………… 教坊司。 只不过一天的时间,那宫玥璃的待遇便大变样了。 她早已从有霉味的房间,搬到一处十分雅致的屋内,屋里还点了一撮安息香。 安息香不是指的安眠助息的香,而是此物最早是汉朝时从安息帝国进口来的。 床也换成了上等硬木制成的架子床,被褥铺盖等都是全新的,连枕头都是蚕丝的。ζΘν荳看書 书架、百宝架并排在墙边,上面放着书籍与各种观赏瓷器与玉器手把件。 地板上放置着两口箱子。 箱子里满满满当当的全是可以换洗的衣物,这些衣物是从成衣店现买的,虽然不是量身特制,但件件都是从富贵人家里流出来的丝绸制品。 床边上还有一个梳妆台。 梳妆台上放着铜镜、首饰盒等物。 首饰盒是开着的,因为首饰太多,所以根本合不上盖子。 一根碧玉钗,一套金饰步摇,三四支装饰头发的翠饰,及各类珍珠玛瑙的耳环、镶宝石的链子放满了首饰盒。 宫玥璃对这些金银饰物都不在意,她却只在意那书架上放着的书籍。 此时宫玥璃正拿着一本书坐在窗前看着。 身后一名嬷嬷模样的老婆子着急得站在她的身后。 那嬷嬷说道:“小姐,你就用点胭脂吧。这样打扮起来才好看!” 宫玥璃不耐烦得说:“我不爱打扮,在家里我就没那么打扮过。我爹说,女子之美在于端庄德行,不在于涂脂抹粉,这些首饰花了不少银子吧?还不如都拿去换成书本,我倒是高兴。” 宫玥璃话一说完,刘永铭带着醉意从门口就踩了进来。 “听小姐的!去买书!她想看什么书,就给她买什么书!” 宫玥璃一扭头,见得是刘永铭,连忙站了起来。 刘永铭笑道:“小美人,今日心情看似不错呀?” 刘永铭盯着宫玥璃打量了一翻。 宫玥璃已不再之前那么憔悴了,这新衣服换了,澡也洗了,如换了一个人一般。 宫玥璃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少女的美香,那香味混和着房间里的安息香与她的书香之气,顿时令刘永铭心旷神怡。 “六、六爷!”宫玥璃还是有一些拘谨。 嬷嬷一听是六爷,连忙要下跪。 刘永铭道:“出去吧,一切听小姐的,她说不打扮就不打扮了!什么是美人!美人是不用打扮的。一支枯藤钗足显香色,打扮起来倒显得妖气,失了这书香味。” “是是是。”嬷嬷应和着,便退了出去,随手将门关了起来。 刘永铭一步一晃得来到床前,噗通一声便倒在了床上。 上一次刘永铭是装醉,这一次好像是真醉了。 宫玥璃小心翼翼得靠近了几步,小声得试问道:“你,你没事吧。” 刘永铭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这几声笑笑得宫玥璃心中发慌。 刘永铭的笑声一停,马上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床沿之上。 “你说我这个皇子当的是不是特别窝囊?” “什么?” “我知天识,明地利,晓诗文,通古今,天下之才无出我之左右!我两岁能言,三岁识字,七岁诵千诗,十岁默儒经,年二十通百家、精琴技、汇棋理,无一不精,你说这样的我应该是什么样?” 宫玥璃只觉得这混世阎罗说的是胡话、醉话,不知道如何回答。 刘永铭突然又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我空有一身才智,却只能做一个太平王爷!我才高八斗,却得装疯卖傻!我能默写出古今尚书外加清华书简全部内容,能背出战国策三十三卷四百九十七篇约十五万字全文!那又能如何呢!” “三、三十三卷?四百九十七篇?哪有这么多?” 刘永铭向后一仰,成一个大字形又躺回了床上。 刘永铭醉易熏熏得说道:“你所能见到的哪里有我见到的多!群书治要、永乐大典、四库全书、古今图书集成……” 刘永铭说的这么多书里,宫玥璃也就只识得群书治要。 因为除了群书治要是唐朝人编撰的外,其它都是后世所著。 宫玥璃轻步走上前去,刘永铭却已然是醉倒睡着了,那呼呼声打得很响,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觉的人睡着一样。 宫玥璃警惕得抻着手,轻轻得摇了摇刘永铭的身子。 刘永铭如死猪一般,还在酣睡。 宫玥璃此时闻到了刘永铭身上发着的酒味,这才明白刘永铭是真的醉了。 刘永铭今天一天几乎都没有怎么吃东西,就只喝酒了。 第42章 投胎转世 宫玥璃见得刘永铭如此,想起了昨日自己睡着以后刘永铭为自己盖过被子,脸色一红之下,心中也觉得有不忍。 她拉起床上的被辱,便盖在了刘永铭的身上! 刘永铭躺在床上,她自然不可能也去床上睡,便坐在桌前看起了书来。 而原本躺着打呼噜的刘永铭,却偷偷得眯着眼,瞄了一下宫玥璃…… 刘永铭从床上悠悠得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 他一眼便看见宫玥璃趴在床前不远处的桌边睡着了,手里还抓着一卷书。 刘永铭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摇了摇头,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走下床来,随手拿过一件宫玥璃挂在衣架上的衣裳披在了她的背上。 宫玥璃猛得惊醒,那衣裳掉落在了地上。 刘永铭微微一笑,从地上将衣裳拾起,说道:“如何睡在这里?何不同眠?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宫玥璃脸色一红,从圆凳上站了起来。 刘永铭问道:“我昨日是不是醉了?” 宫玥璃点了点头。 刘永铭笑道:“空腹喝酒就是这点不好,太易醉了。” “那个……”宫玥璃吞吞吐吐,好似有些话不敢说出来。 刘永铭笑道:“有什么就问。没什么大不了的。” “战国策……” “战国策怎么了?” “战国策真的三十三篇之多?” 刘永铭装傻充愣道:“我昨日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应该说的醉话?” “没,没有,你躺下就睡着了。就进来的时候说了一些。” “全是醉话,别理会就是了!我在你这里连睡了两夜,想来大哥他们不会再来为难你了。至于陆预……爷我虽不敢断言定不是他所为,但平心而论,他是做不出这等事来的。” 刘永铭说着便向外而去了 宫玥璃却不再说什么,看着刘永铭就这么离开了。 ………………… 刘永铭从教坊司里走了出来,伸了伸有些僵直的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 当他正准备离开之时,边上有一人突然叫了一声。 “六爷!” 刘永铭一回头,兵部侍郎宋宪就站在一边不远处。 刘永铭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宋宪,说道:“宋侍郎?你如何在这里?这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又非节非假的,这个时辰你应该在朝堂里站着呀?如何会在这里?难不成我看错日子了?” 宋宪走到刘永铭身边陪笑道:“没有,是臣没去上朝。” “你就不怕父皇训你懒政么?” 宋宪苦着脸说道:“正是因为怕被皇上训斥所以才没去上朝的。” 刘永铭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哪里是怕父皇训斥呀,你是怕……” 刘永铭话没说完,宋宪连忙一把抓住了刘永铭的衣袖说道:“六爷!小声点,这是教坊司大门口,别让人听了去了!” 宋宪拉着刘永铭半推半就之下就离开了教坊司大门,走到一处墙角跟下说话。 刘永铭笑道:“你还怕被人听到呢?朝里就数你的胆子最大,曹相都得卖我几份薄面,你倒好,一声不吭的把我青楼给抄了。” “六爷!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是……” “不必跟我解释,爷我不听!你今日找我有何事呀?” “这……”宋宪的脸色很不好看,想来真是遇到了难事。 刘永铭笑道:“让我猜猜。父皇让你去查薛西垣却让我去傅家讹那块玉佩,还没跟你说,这是为什么?他不是信不过你,虽然我不知道父皇之前让你做了多少龌龊事,但可以肯定,父皇如果信不过你,你现在已经投胎转世了!谁让你管着枢密司呢!” 宋宪的脸色越发得难看。 刘永铭又道:“父皇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玉佩的事情只能我一个人知道,但我没有人手。就算我有,父皇也信不过我的人手。所以只能让你去干活,但同时你又不能知道的太多!问题是为什么非得是我呢?我估计父皇要查之事只能让宗室之人知道,臣子不能知晓!而我那位皇叔豫王,父皇也是信不过的,自然不能让他去做。” 宋宪听到这里,心中开始有些释怀了,因为刘永铭的处境比宋宪自己还难。 刘永铭又道:“我那几个在朝里弄权的兄弟可能会用这事在朝里弄出点什么文章,所以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八弟贤明,做不了脏活,父皇也不想脏了他的手。九弟是真纨绔且没我这么精明,所以只能是我了!而你在想通了这一切以后就不敢自己去查了,除非是我让你去的。可过了这几天,我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你着急了,急着催我去找那块玉佩!” 宋宪无奈得说道:“事情拖了好几天了,一点进展都没有,昨日皇上又问起来了,所以……” 刘永铭笑道:“父皇催你,你就来催我?行呀你!真把本王当成你的手下了?话说回来了,你如何知道我在这的?” “哦,前日黄昏前,您进教坊司的时候就有人向臣回报了,您还让黄奉銮去紫烟轩叫了一桌的上好酒菜进去。昨日……昨日您进去后,亦是有人相报。” 刘永铭笑道:“看来你没少派人盯本王的稍呀。” 宋宪连忙解释道:“非是如此,臣的手下原本是盯宫玥璃的。您知道,最近余、宫二人的案子闹的沸沸扬扬,根本说不清怎么一回事,所以皇上才让臣派了人盯着,正好您来了。这事还没向皇上汇报呢,您看……” “你怎么报是你的事情,我又指挥不动你。你与我说这些做甚!” “六爷!玉佩的事情……” 刘永铭瞪着宋宪气道:“别和我说这些,是你不讲信用!说好了你先把红杏楼的姑娘放了,我再帮你查薛西垣的!” “臣已经与皇上说过了,皇上也下旨让于副统领放人了!” “屁话!姑娘是回来一些了,可本王楼里的第一名伎珏瑶姑娘还被于沧楚那混蛋扣着呢!” “阿!此事、此事臣不知呀!” “你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你会不知道?少跟本王打这马虎眼!话又说回来了,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觉得父皇在猜忌你,而使得你畏首畏尾的?” 宋宪轻叹了一声说道:“还不是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事么。” “你选边站了?” “为户部说了几句好话。” 刘永铭撇着眼,翻着白,说道:“你行!你真行!别人躲都躲不及,你还往前凑合!” 宋宪为难得说:“太子毕竟是储君,他在场呢,不为他说话,将来……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每夜辛劳,身体越来越不好,哪天若是不在了,太子登基,想起我没给他说过好话,我……太子是敦厚,但太子党可不和善呀,我最后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六爷,现在说这些都晚了,玉佩之事您看……”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说道:“玉佩不是重点,重点是父皇要查的事情!” “皇上到底想查什么么?” “不知道,只知道与那块玉佩及薛西垣有关,但现在薛西垣找不着,傅奇川又不会主动与我们说的,所以……” “如何?”宋宪紧张得问道。 刘永铭轻笑道:“所以这事只得找另一个人!一个最近也在找到薛西垣之人!” “谁?”宋宪的神经紧崩了起来。 这是自从皇帝下达了任务以后宋宪所得到的最有用的消息。 “但本王还不想去找他。你自己都清楚事关重大,你不好知道此事,你以为本王就好知道么?” 宋宪越来越着急:“六爷,陆预那一边臣一定给您办好!保证让她服服帖帖得将会试的卷子给您送来,您想让我做什么您也发句话!总之您就别闲着总玩女人了,先把正事给办了吧。” 刘永铭笑道:“陆预那一边不用你了,本王自己昨日已办妥了,下一次他再见着我时,必定会心甘情愿得帮我把事情办了。现在嘛,现在去找那人也行,不过……不过你得把你身上这身皮给我先扒了,穿一件随从的衣服。” “行行行!”宋宪一口答应了下来,“现在就算是您让我扮成狗我也都愿意!” 宋宪之所以高兴不是因为刘永铭愿意帮忙,而是因为他猜对了! 刘永铭让宋宪借用枢密司的人力去作弄陆预,但宋宪最终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宋宪猜测刘永铭之前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试探自己。 如果自己真的为了讨好刘永铭而动用枢密司,那么在刘永铭的心里就不可能真的信任自己! 对于宋宪来说,他也是看不上其它皇子的,但与刘永铭接触的这几天,宋宪明白了刘永铭远比其它的皇子要来的睿智。 从刚刚刘永铭的表情来看,刘永铭是十分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刘永铭打趣得说道:“真让你扮狗你该去父皇那里告我的状了!” “六爷玩笑了,到皇上那里告您要是有用,您如今也不会这番做派了。” “笑话我是不是!” 刘永铭与宋宪调笑了起来。 第43章 发黄书信 刘永铭正打算带着宋宪离开,转身的功夫,眼角便看到一边有人鬼鬼祟祟得看了过来。 宋宪似乎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说道:“那人可不是跟臣来的,臣到的时候他就在教坊司外面了,应该是盯六爷您的稍。六爷放心,臣会派人处理掉的。”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说道:“处什么理呀,是熟人!” 刘永铭冲着那人一边招手一边叫道:“杨掌柜。”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的金铺、当铺掌柜杨赝杨光禄。 那杨光禄见得刘永铭叫自己,连忙转过身去冲着更远方招了招手。 一个杂役摸样的人手里抱着个琴盒小跑着便跟了上来。 此时杨光禄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向着刘永铭走了过来。 “见过六爷。” 刘永铭大大咧咧得说道:“不是生人,不必如此见外。这位是兵部宋侍郎。” 杨光禄向着宋宪拱手作揖。 宋宪见得商人模样的杨光禄也不还礼,毕竟在官场上就没有皇帝的近臣向商人施礼的先例。 刘永铭又介绍道:“杨赝杨光禄。” 宋宪一听杨光禄的名字两眼一亮,身子一挺,拱手问道:“可是弘农杨氏的杨光禄?” 杨光禄苦笑一声,又施礼说道:“正是在下。” 宋宪打量了一下杨光禄,点头说道:“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果然是不世出的人才,远非传闻中所言那般戾气十足,只是裳饰略显铜臭。” 杨光禄含蓄得笑道:“万不得已而为之。不如此,商贾不认,多有贬词,生意有时便会做不成。” 宋宪问道:“那现在你家……” 刘永铭打断二人说话,问道:“你如何会在这里?” 杨光禄连忙说道:“特来寻六爷的。” 刘永铭气道:“这才多久呀!怎么就好像世上没人不知道爷进了教坊司睡了个姑娘!” 杨光禄连忙解释道:“哦,我寻不见六爷您便去找了叶先生,叶先生说您前天夜里点了一桌菜进了教坊司,昨天夜里没回皇子里所,想来也应该在这里过的夜,所以我便来了。” “什么事呀?”刘永铭问。 杨光禄看了看宋宪,却是没开口。 刘永铭笑道:“你刚刚躲那里就是看到宋侍郎在与我说话所以不敢过来吧?” “不瞒六爷,是如此。” 刘永铭这话并不是低情商,恰恰却是高情商的表现,总不能真直接和宋宪说,有些话不能对着他说。 宋宪能做到侍郎自然是能听得刘永铭的话。 “你们聊。”宋宪说着便向着一边而去,离了二人有一段距离。 杨光禄见宋宪走开,从怀中拿出一封发黄的书信来,说道:“六爷,您看。” “这是什么?”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封信件,刘永铭只是不明白这封信哪里来的,又是写给谁的,写的又是什么。 杨光禄小声应道:“那日六爷送来一把枯木龙吟让我修,昨日修磨时发现龙池琴箱里面贴着一封信。就是这个,而且有些年头了,我不敢打开。” 刘永铭眉头一皱,连忙接过信封。 信封没有封口,且封面发黄。千年的纸,万年的墨即是如此,显然是放着有些日子了。 信封很容易就能打开,刘永铭从信封中抽出一张发黄的信纸打开来看了起来。 刘永铭只看了一眼便叫道:“先河!” 宋宪回头看着刘永铭愣了一下,因为宋宪的字就是先河。 但刘永铭从来都没有这么叫过他,毕竟做为皇子真不需要叫别人的字。 刘永铭把手一伸,将信纸递向宋宪。 宋宪走了过来,先看了一眼刘永铭然后才接过信纸。 宋宪看着那信纸里的字读出声来:“乾月初九,卯辰无分,假以王姓,来日以归。” 杨光禄连忙说道:“六爷,小生回避一下,有事您唤我。” 刘永铭点了点头,那杨光禄便向一边而去,呆在远处,连看都不看向刘永铭这一边。 宋宪不解得对刘永铭问道:“六爷,这是……” 刘永铭解释道:“前此日子本王购得一把名琴,名曰枯木龙吟。原是大慈恩寺方丈枯木所有,这封信藏在那把琴的琴箱之中。而刚刚我所说的另一个要找薛西垣之人即是枯木禅师!” “哦!”宋宪又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略有所思得说道:“乾月初九……假以王姓……六爷,这上面……” 刘永铭说道:“乾月即是四月。卯辰无分,即是卯时与辰时交会之刻。这是某人的生辰六字呀。加上年份就是八字了。” “谁的?”宋宪问。 刘永铭答非所问得说道:“去年冬至,大寒封灾,父皇请来了华山翠云宫太宵真人升坛祈福,冬至家宴后父皇将他请进了宫里。我因听说太宵真人会高深的武功,所以缠着他想让他教个一招半式的,也就跟着他去了父皇那里。” “是太常寺主持的,还在贞观殿摆了家宴,此事臣也知晓。” 刘永铭说道:“父皇是在金銮御殿里见了太宵真人一面。父皇拿出了几位皇子的生辰八字让太宵真人讲一讲皇子之运。但是……但是在说完几位皇子以后,父皇又报出了另一个人的生辰八字,太宵真人也做了点评。” 宋宪连忙问道:“难不成皇上所问的生辰八字便就是这纸张上所写的?” 刘永铭点了点头。 宋宪疑问道:“那会是谁的八字?” 刘永铭黑着脸不说话,宋宪看出了刘永铭的异样,问道:“六爷知道?” 刘永铭认真得看着宋宪,说:“父皇即是问的后辈皇子,我自然也是在意这第十个人是谁。我想应该也是宗室中人,所以就去了趟宗人府。宗人府是太子管着的,太子宽厚,我没有花什么功夫就查到了那个生辰……” “是谁?” 刘永铭认真得答道:“刘永铿。” “嗯?”宋宪对这个名字极为陌生。 他说道:“刘汉自太祖建国,至今二世,宗族未盛。永字辈在世的好似并无此人呀。” 古代大权在握的皇帝是不许其它宗室染指皇权的。 宋宪管着枢密司,所以枢密司里是有宗室名单的。 刘永铭严肃得说道:“皇叔秦王之后!” “什么?” 刘永铭应道:“太祖皇帝驾崩于八月十五,时,秦王妃已有两月生孕,十月,秦王自缢。次年四月,秦王妃诞下一婴。原本应该在坐月子的秦王妃,突然失踪。与婴孩一同下落不明。” “此事臣亦有所耳闻,却不想……” 刘永铭此时却突然疑问道:“那把琴里为何会有此物……” 宋宪再一次打量起了那张纸:“纸是老的,墨是旧的,的确像是十几年前写下的。” 刘永铭发愁得说:“秦王世子、御医薛西垣、秦王主簿王文召,这几日怎么都是这些陈年往事……” 刘永铭正喃喃得说话,突然抬头看着宋宪道:“如果当年秦王之死真有点什么内情的话……难怪父皇不想让你知道太多了,而且还不能让我那几个会做文章、搬弄是非的兄弟知道!” 宋宪连忙说道:“六爷,看来这大慈恩寺是不得不去了!是不是应该……” 刘永铭道:“当然,去安排一些人手!” 宋宪也严肃起来问道:“六爷要什么人手?” “暗哨伏员以及……以及沾过血的杀手!要杀人不眨眼的那一种!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不管对方临死前叫嚷着什么,只要你一挥手就能了结他人性命的杀手!” 宋宪一听也明白了:“如果那人真在大慈恩寺,还是帮皇上直接处置掉的好!” “让你的人先行翻墙进去,不要惊动他人。人手只是在防范于未然,没有命令不得下手!有命令不得手软!枯木禅师应该没有要害我的意思,他只是想与我见一面,说点什么话而已。如果他想害我,他不会真把琴给我,他约我到无人之处后即可下手了。” “臣知晓了!” “本王心智有限,在与枯木禅师交谈之时,必不能洞查周边、发现端倪。你心思细腻,在一边观测,必有所得!” 宋宪点了点头。 刘永铭又道:“你去换身衣物吧,别以官衣去见!你若引人注意了,那便看不出来什么了。” “是!”宋宪应了一声。 刘永铭转头向不远处的杨光禄唤了一声:“杨掌柜。” “在。”杨光禄应了一声,小跑着走了过来。 “去把琴拿来,枯木禅师即是以琴引我,那我便以琴相会!” “是。” ………………… 大慈恩寺山门之前,刘永铭依旧穿着他那一身的素衣,抬头看着大慈恩寺的牌匾。 宋宪早换了一套麻布衣服,抱着琴盒跟随在刘永铭的身后。 宋宪一路心事重重,他见得刘永铭驻足,这才问道:“六爷,刚刚那个杨赝……” “杨赝怎么了?” 宋宪问道:“杨赝与六爷关系好像非浅?” 刘永铭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关系,就是那件事以后他落难之时,本王帮了他一把。” 第44章 执相森罗 刘永铭接着说:“现在他在长安城做成了不小的生意,常思本王之恩,所以有所回报。本王的银子也几乎都放在他那里帮着放贷,他也常带些小礼孝敬我,像古琴这样的东西他也会亲自帮我修。” 刘永铭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与杨光禄之间的具体关系。 宋宪道:“杨赝一家……” 没等宋宪说完,刘永铭便打断道:“一会儿你可仔细观察,大慈恩寺里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是,臣知晓了。” 刘永铭抬脚便向山门走了进去。 大慈恩寺是皇家寺庙,平时并不接待平民老百姓,就算是官宦人家也得提前预约。 刘永铭到大慈恩寺是临时决定的,自然是没有预约。 两名看门的沙弥拿着哨棍便拦在了寺庙门口。 他们打量了一下刘永铭与宋宪不屑得说道:“去去去,佛门清静,可不是游玩之所!” 宋宪并不做声,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个杂役。 刘永铭压着火气说道:“要是在平时,你们这般对本王说话,本王必会将你们的嘴给撕了。着相截法,谈什么唯识!看在枯木禅师的面子上放过你们一马。小跑着进去与枯木禅师回报一声,就说大汉国皇六子前来拜山。” 那两沙弥一听是皇子,两眼都有一些瞪直了。 刘永铭也不说其它的,迈步就往里去。 沙弥们好似听说过长安城中混世阎罗的“美名”再也不敢阻拦。 一个沙弥在前面领路,另一名小跑着便进去先行回报去了。 等刘永铭与宋宪到了一间卧房门前之时,刚刚那名回报的沙弥已经在喘着气等着刘永铭了。 沙弥将门轻轻一推,刘永铭却没有马上迈步进去,而是在门口恭敬得说道:“大汉国皇六子铭,冒昧来访,求见枯木禅师。” 刘永铭的话一说完,听得房间里传出沧哑的声音:“六爷客气了,倒是老僧卧病在床不能全礼相迎,冒犯尊仪,还请海涵。六爷请进、请进。” 刘永铭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枯木禅师的房间并不大,摆件倒是具全,到处放着法器与书籍,一看就是大德高僧应该有的房间。 枯木禅师就躺坐在床上,盖着一床被子,双手放在床子之上,一只手掐着念珠,一只手掐着印咒诀。 枯木禅师的相貌十分奇特,他枯干的脸上瞒是皱褶,像是古树皮一般,而且那种皱纹十分不自然。 刘永铭并不惊呀,因为此前他就曾见过枯木。 刘永铭是皇子,大慈恩寺是国家寺院。他以前也曾随皇帝刘塬一起来大慈恩寺上香。 刘永铭走上前去,跟在刘永铭身边进来的宋宪将手中的琴盒放在房间里的桌子之上,从一边移来一条圆凳,放在了床边。 刘永铭就势坐在了圆凳之上。 引路的那两名沙弥退到了门外,他们将房门轻轻关上,生怕有他人打扰到二人说话。 而房间里还有另外一名照顾枯木禅师的和尚,看来枯木禅师病的的确不轻,时常要有人照顾。 刘永铭打量了一眼屋房之后才对枯木禅师笑道:“听闻枯木禅师身体欠安,特来看望一二,不想却是小王俗人忧思、多此一举了。” 枯木禅师问道:“六爷何出此言?” “常乐我净,自古恒存,禅师身存四枯,而后必得四荣,修得四正见,已怀正果,百疾不侵矣。” 枯木禅师的表情惊了一下,感叹道:“坊间传闻六爷大恶,老和尚与六爷也有数面之缘,却不想是老和尚着相沉沦,蔽眼未见六爷佛性。今日方知六爷即明礼术又通佛法!别说是一般人家了,就算是佛门中人也鲜知我所修之荣枯禅法。” 刘永铭只是笑了笑,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从天龙八部里知道这个的吧。 刘永铭好奇得问道:“大慈恩寺自唐玄奘以来习的都是唯识宗,为何禅师却修起了荣枯禅呢?” 枯木禅师笑道:“老僧本非大慈恩寺僧人,原是南人。游学拜佛至此,因一妇人指我曰,‘此我女之生父也’,我不争辨,收养婴儿,留在长安。前任方丈闻我法而来寻,言曰,此真禅僧也!后引我入寺。我正缺无处安置婴儿,便留于大慈恩寺,不料前任方丈圆寂以后,力排众议,命我接任,故令六爷有此疑也。” “不慎不怒、不贪不痴,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您真禅师也!如此来说,那位名为释尘烟的少女对本王所说之言皆是真?” 枯木禅师点了点头:“乃我女也。” 刘永铭又问道:“枯木龙吟也是禅师之物吧?” “正是。此物是老僧年轻之时从江南一僧人手上购得,那僧人见我珍爱此琴,我又有意为僧,他便收我为徒,法号枯木,亦传我枯荣禅。” 刘永铭笑道:“禅师真是佛缘非浅呀!也不知修了几世方有此果。” 枯木禅师笑道:“六爷过誉了!过誉了!” 枯木禅师说着重咳了几声。 刘永铭笑道:“刚刚言禅果,皆是戏言,枯木禅师之病颇重呀,也难怪要找薛神医了,传闻此人是太祖年间的御医,医术非凡呀。” 枯木禅师止了咳声,应道:“非是如此,老僧年迈,已看破虚空,若能离生死之苦,全静妙之境,穷极乐之果,此甚是美哉。只是心中还有一尘事挂念,那便是老僧收养之女。老僧若是西归,她可不好再在大慈恩寺里呆着。” 刘永铭认真得听着。 枯木禅师又道:“原本有意让她去其它尼寺,但花季之少女,心性未定,若是让其入尼,非是正理。小女之身世自有其因果,不能由老僧左右,故尔想找到薛神医。毕竟收养小女之时,襁褓之内有所留信言,其知小女身世。” 刘永铭笑道:“实不相瞒呀。小王亦未能找到薛神医。” “缘也,性也,命也,识也。” “禅师可还有别的办法找到那薛神医?”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求而不得,不求自得。若有人相、有我相、有众生相、有寿者相、有菩萨相、有如来相,此非法也。即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无菩萨相、无如来相,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是相无相,达大自在,达大如来,究竟涅槃。六爷心性自然,外无内有,事皆唯识,必有法门,无需老僧说教。能找到或是找不到,那都是小女之果因了。老僧至此已无欲无求矣。” “小王知晓了。”刘永铭笑着应了一声。 枯木禅师又道:“听小女说六爷善琴?” “闲来玩弄,算不得善琴,只是爱好而已。” “老和尚一直未能达到我师要求的境界,故而不敢抚此琴,今遇知琴人,可否一抚试听之?” 刘永铭哈哈一笑,说道:“此枯木龙吟非有佛缘而不可得也,缘即如此,若不抚动琴弦,不足应缘,不足应求,不足应果,不足应证。原本小王来此只为还琴,即是禅师所求,那小王献丑了。” “六爷谦逊。想来听过六爷抚琴之人不多吧?” “不多,您是第三位。” “还不知前面两位是谁?” “一位是授我琴艺的乌山先生,一位是我授之于琴艺的名伎珏瑶姑娘。” “哦!原是乌山先生弟子!有幸!老和尚有幸了!” 刘永铭说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桌边的琴盒边。 宋宪连忙走过来,帮着刘永铭打开琴盒。 刘永铭取出琴来,放在桌上,宋宪将刚刚那条圆凳又移了回来。 刘永铭坐了下来,两手抚上了琴弦。 琴弦微动,幽幽的琴音四射,透出房间。 刘永铭的琴音之中仿佛能让人看到山石雄立,水渊熬深。 几品过后又好像看到了寒梅立雪,暗香迎霜。不一时又有枯木寥寥的幽意。 转曲之时又能从琴音中感觉到水草繁茂,枯木逢春。 一首五分钟左右的曲子抚完,却让枯木禅师与宋宪感到自己好似经历了四季一般。 当刘永铭的双手从琴上移开之时,枯木禅师发出了一声感叹。 枯木禅师沉吟道:“望山近浮月,云雪落沉吟。谁怜林枯木,只待一春明。” 刘永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枯木禅师说道:“心外法无,心内皆空,执相森罗,唯识境空。禅师您着相了!即是小王破了禅师您的禅法让您着相,小王亦无脸在此呆着了,告辞。” “六爷好走。” “琴便留在您这里还您了。” “还请六爷一并带走吧。此琴放在老和尚这里与朽木无二,在六爷手上方能成就其身。再者而言……呵呵,那一万两银子已让老和尚用于修缮大雁塔,已还不了六爷了。” 刘永铭呵呵笑了一声,向宋宪看了一眼。 宋宪会意过来,轻步走到桌边将枯木龙吟收进了盒子里,然后跟随着刘永铭走出了房间。 刘永铭一走出房间,身后的宋宪便跟了出来。 刘永铭站在房门口叹了一声。 宋宪好似有话要说,他轻声道:“六爷……” 第45章 佛主舍利 刘永铭咳了一声,宋宪再一次会意,没有再说什么,低下了头。 正此时,房门之外迎面又走来一名和尚。 那和尚虽然长着国字脸,但身上却散发着一股戾气与杀气。 他那两眼之中满是不屑,看任何生命都像是在看死物。 宋宪眉头一皱,此时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前面一个和尚,后面两个沙弥! 他们不像是要送二人出去。 那国字脸和尚走了过来,说道:“六爷,这边请!” 和尚说完的同时,刘永铭身后的两名沙弥将怀中的短尖刀抽了出来。 宋宪好似早有知觉,他轮起琴盒反身就向着其中一个沙弥砸了过去。 那名和尚却没有防备,着实被实木做的琴盒砸中头部,当场脑门破裂倒在地上。但他却没有那么不经打,意识还是很清楚的。 其它人好并不惊慌,国字脸和尚一个闪身就到了刘永铭的身边,手里的匕首直顶在刘永铭的脖子上。 刘永铭即不惊也不怕,而是急了,他气道:“先河!先河!那可是枯木龙吟!历经唐、周两朝,传了七百多年了,可别给弄坏了!杨掌柜可没给我白修,花老鼻子银子了!” 宋宪可不是被刘永铭说得不敢动手,而是因为国字脸和尚将刀架在了刘永铭的脖子上。 投鼠忌器的宋宪不敢再动,深邃得看着那国字脸和尚,严厉得说道:“把人放了,我保你们不死!” 国字脸笑了一声,对宋宪说道:“把那个琴盒带上,跟我来!” 国字脸将刀口又向上提了提,在刘永铭耳边说道:“六爷,借一步说话吧!” 刘永铭笑道:“是去大雁塔吧?这里是三个人,屋里头有一个,应该还有两人才是!另外两人在哪?” 国字脸笑道:“我也是和尚,只不过是野和尚。我也是读过经文的。要不是枯木老贼一直在暗示眼前人,还凑数字六,我也不至于向六爷您动手!您的威名我可是早有耳闻的,我不想惹麻烦,还请六爷不要让我们麻烦。让您的随从安份一些,伤了您老可不好!” 刘永铭哈哈笑道:“只要你把刀一直架在本王的脖子上,本王的随从是不会妄动的。本王也有许多疑问正想问你们呢,带上本王的琴,前面带路。” “六爷比我相像中的实务,还请这边走!” 国字脸说着将手中的刀收入袖中,放低之后顶在了刘永铭的腰上,劫持着刘永铭便向一边而去。 倒地的沙弥晃着脑袋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宋宪面前,没好气得将宋宪手中的琴盒夺了过来,驱赶着宋宪向前走。 另一个沙弥将匕首藏在袖内,警惕得跟在他们身后。 数人一起顺着房边小道向着别处而去。 不只是皇帝要上早朝,和尚也是要做早课的。数人这一路上就没遇到旁人。 ………………… 刘永铭与宋宪一路被带进了大雁塔。 大雁塔是唐玄奘译经及藏经的场所,虽然经过了数次大修,但这里还是大慈恩寺最主要的藏经地点。 大雁塔是有专门的沙弥进行打扫的,只不过这个打扫大雁塔的沙弥居然也是那群野和尚一伙的。 沙弥一开门,就将数人领了进去。 刘永铭一边向里走,一边笑道:“千古宝煞,却不想沦为你们的困徒之所。” 那守塔沙弥对大国字脸和尚问道:“怎么了这是!” “这是六爷。就是那位混世阎罗,跟枯木说了一会儿话,枯木一打机锋,他什么都猜出来了。先关里头吧。” 沙弥应了一声,带着众人便又往深处而去。 走了没一会儿,众人便在一处墙角根上停了下来。 只见那小沙弥轻蹲下来,用手扣了扣地上半米见方的大石砖。 那大石砖被扣起掀开,下面居然有一条地道。 地道里面发着闪烁的光亮,显然是有烛火在烧。 地道里烧烛火一是为了照明,二是为了防止二氧化碳中毒。 中国古人很早之前就认识到二氧化碳的存在,在晋朝时就称之为窑气。 如果放在地上的烛火自然熄灭,则认为窑气沉底,人是会窒息而亡的。 刘永铭与宋宪被几名和尚赶着进到了地道之中。 刘永铭看着地道里石砖地面上放着的烛台皱起了眉头来。 宋宪观察了一下周围说道:“这好像不是现挖的。” 刘永铭笑道:“六个贼人,挖条地道,还能想着为地道铺设石板石墙么?这当然不是现挖的了,这里应该是大雁塔地宫。” “地宫!” “大雁塔经数代重修,层数与地基都有所变化,地宫入口便不知不觉移进了塔内而已。” 宋宪吃了一惊,连忙向着地道深处看了过去。 他只能看见从里面发出来的两道烛光,再往深处就没有光亮了,只有黑洞洞的一团。 烛光一共三盏,刘永铭不远处的脚下一盏,往里也有两盏。 每一盏都放置在新立的木柱边上。 那木柱是用来支撑石闸的。 地宫一共有三道石闸,已经被木柱撑起来了。想来这些日子野和尚们一直就是在做开石闸的工作。 宋宪伸手原本想指向深处,意识到什么事之后,马上将手收了回来。 宋宪紧张得说道:“那这里最深处放着的应该是……” 刘永铭轻点了一下头,说道:“对!唐玄奘从天竺国带来的一百五十枚释迦摩尼佛肉舍利!” 宋宪一听,连忙将手中的琴盒放在脚边,双手合十,冲着黑洞洞的深处拜了拜。 刘永铭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信佛之人。” 宋宪放下手来,笑道:“非是我笃信西佛,而是到了这里不拜一拜着实说不过去。 “嘘……”刘永铭用食指放在唇边轻吹了一下。 宋宪静了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几个人在外面说起了话来。 “依我看杀了了事!” “不能杀!那可是混世阎罗!他一失踪,官府还得不到处找人。就算是找不着,官府一戒严,我们的事情怎么办?别说官府了,就他的那些手下,哪个是善茬?叶长青别看是个瘦弱的书生,听说没少在乱葬岗埋尸。” 说这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劫持刘永铭的那位国字脸和尚。 “那也不是他亲自动手杀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我可听说六爷的银子都存在弘农杨赝那里,让他帮着放贷。六爷一死,官府就得清账,一定会让杨光禄把六爷的银子掏回给官府!杨光禄呀,那可是杀了他自己杨家二十多口的狠人呀!别说是小孩了,就连看门的狗他都没放过!长安城里只要是姓杨的,看见他都得躲着走!” “不怕!半路上劫杀了他就是了!双拳难敌四手,我不信他没有落单的一天!” “那罗仁轨呢?他可有几百上千号的手下,里面还有不少我们的同道呢,正所谓匪镖一家,我们可都是行内人。罗仁轨随便一打听,就能得到点我们的消息,他能追杀我们到天涯海角你信不!” “这……这倒也是……但我们总不能将他俩给放了吧?唉,要不是老和尚乱说话,哪里会有这一出呀!有一个老和尚不能杀已经够麻烦了!现在怎么办可好?” “还是等大哥来吧,看看大哥怎么说。” “大哥去哪了?” “上早课呢。” “他还真想当和尚呀!” 听着门外的人聊天,刘永铭算是明白了一些事情。 刘永铭看了宋宪一眼,二人默契得,向里头走了几步。 刘永铭对宋宪轻声说道:“枯木禅师刚刚话中尽是提醒之词,果然与他们不是一伙的,想来现在他也是自身难保。” 宋宪马上说道:“这伙人来路不明,但可以肯定是江湖中人,他们手上必有血债,没杀我们只能说明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想节外生枝。没杀老和尚,或是想从老和尚那里得到什么,或是怕杀了他引起官府关注,被人看出破绽。” 刘永铭笑着轻声问道:“你说枯木禅师找我,会不会不只是为了找薛西垣,也有这些和尚的原因?” 宋宪马上应道:“当然不会!六爷您这是在考臣呢!那臣就回答了,臣相信六爷您的判断,是枯木找您有事,而非释尘烟。所以释尘烟找您一定是枯木授意过的。而刚刚房间里的情况臣也看到了,野和尚盯着呢,枯木根本不可能与释尘烟商量什么密事。如果有商量过,只能说明他们商量之时,野和尚还没有劫持枯木。换言之,释尘烟找您在前,枯木被野和尚所困在后。” 刘永铭笑道:“是这个道理!但只是为了找一个薛西垣值得搭上一条宝琴吗?本王可是出了名的贪材好色!在大哥的受意之下,宫玥璃在教坊司受尽折磨。若非不敢逼死宫玥璃,大哥早就让人用上大刑了,或者叫上三五个大汉一起破了宫玥璃的身,让其身心具残,吐出账本所在。” 宋宪好似没听懂。 刘永铭又说:“陆预为了保住宫千树,为了不让宫玥璃交出账本证据,用宫玥璃的美色来让我就范。” 第46章 落脚庇护 刘永铭接着说道:“爷睡了宫玥璃之后,宫玥璃在教坊司的待遇有了翻天变化,那里的人不敢再为难她。我料想大哥为了专心对付太子党不想惹上我这个大麻烦而会暂时做罢,去追陇西县那条线索。这样宫千树之事即可解一时之急。” 宋宪此时才听明白:“那是因为宫玥璃不是陆礼部之女,陆礼部慷他人之慨,将他人之女送于六爷您,他一点也不会心疼,只要能保住宫千树不失即可。但枯木好像不一样,只能说明……在释尘烟这件事情上枯木没有说谎,他不想真让别人占了自己养女的大便宜,毕竟六爷您……六爷您有贪色之名。枯木担心您不会只为了与一名美女相聊甚欢而帮他找薛西垣,所以加价将宝琴相送。” 刘永铭笑道:“但枯木禅师并没有将枯木龙吟当成宝!琴看起来不旧是因为近些年没有被使用过,但毕竟年久,琴面上之腊已失,所以杨光禄只上了一道腊,动了几根弦,修了下琴箱就送回来给我了。枯木禅师不仅没有养护,甚至他都没有发现龙池琴箱里有封信!” “这也是臣刚刚所思之事,枯木刚刚说谎了,他定不是南人。琴箱之中的是汉国宗室的生辰,不太可能出现在南方诸国。更不会有人在他的琴里藏一封信件而不让他知道。所以臣料想,琴是他在长安所得,信也是之前就放进去的,但枯木好似不知道此事。” 刘永铭点头说道:“枯木必是在长安出家,琴也是出家之前所得!他的法号是根据这把琴所取!” “等等!六爷,我好像……好像明白了!” 刘永铭笑道:“你也明白了!” 宋宪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秦王自缢之后留有后人,这位后人被当初忠于秦王府的旧人保护了起来,其中包括薛神医、傅远山、枯木禅师等人。臣觉得应该是薛神医带走了秦王后人,所以薛神医在秦王自缢以后,便辞职消失于江湖之中。” “本王也是这么想的。” 宋宪又道:“之前薛神医会时不时的回到长安城来给王文召之妻治病,并向傅远山述说那孩子的近况。傅远山与枯木是认识的,所以傅远山会向枯木传达秦王之后的消息。” 刘永铭笑问道:“王文召之妻去逝之后,薛神医就没有来过,这又是为什么呢?” “很可能秦王之后已不在薛神医身边了,或者说薛神医已经不知道秦王之后的情况,所以薛神医就也没有再来过,也没必要来了。但薛神医为了方便秦王府旧人日后与秦王世子相认,或是供以庇护或是举事谋诡,所以一定会留下一些线索。” “继续说。” 宋宪又道:“臣料想一定是薛西垣将孩子的生辰写在信里,为了隐秘,藏进了琴箱之中交给了枯木。他当时是御医,管着宗室孩子的健康,他能得到秦王后人的生辰并不意外。” 刘永铭笑道:“很对,但有一点不对。薛神医没有将琴交给枯木禅师,而是交给了傅远山。” “什么?” “这把琴连我这个四处收罗珍宝、爱琴如命的皇子也都是在近日才知道枯木龙吟的下落!但我与傅远山交谈之时却发现他是知道这把琴之前就在枯木禅师手上。如果是薛神医直接交给枯木禅师的,那么傅远山在枯木禅师那里第一次见到琴的时候,必定是要问问琴的事情。但枯木禅师根本不知道这把琴的重要性,要不然他不会视之无物不保不养,更不会将琴送人而诱我上勾。” 宋宪应道:“是这样。” “傅远山见过这把琴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琴是经傅远山之手送给枯木禅师的!如果琴是薛西垣交给枯木禅师的,那么薛西垣与枯木禅师的关系也应该非比寻常!但薛西垣到了长安城没找过枯木禅师,枯木禅师是从傅远山口中知道薛西垣回到长安城的,而且还着急得到处找薛西垣。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还没重要到会让薛西垣将装有秦王后人生辰的古琴直接给枯木禅师。” 宋宪连连点头:“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宋宪想了想,却问道:“但是……如果是薛西垣将琴交给傅远山的,傅远山应该知道琴里有东西才是,那枯木也应该知道呀?” “只能说明薛神医根本没说琴箱里有东西!” 宋宪疑问道:“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傅远山是旁外之人呀,与秦王府有关系的其实是他女婿王文召而不是他。傅远山能小小得帮助一下,薛西垣就已经很开心了,他也不希望傅远山深陷其中,有了王文召的惨案,他也不想让傅远山家再次糟祸。” 宋宪点头道:“有道理。薛西垣留下琴来只是想让将来秦王后人无处可去之时,依靠这把琴相认。如果秦王后人来找,并说出里面有一封薛西垣亲笔写的生辰的信,那么傅远山必信以为真,真心接待并多少提供点帮助!” “即对又不对!薛西垣应该没有与傅远山说过那些话。当薛西垣把玉佩交给傅远山之时,傅远山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是枯木禅师急着找薛西垣。只能说明,枯木禅师是皇叔秦王的近身之人,知道玉佩代表着什么,而傅远山却不是很了解。侧面说明,在薛西垣找过傅远山之后,傅远山才去找的枯木禅师,并与他聊起过玉佩之事。” 宋宪说:“六爷的意思是,薛西垣只是将傅远山当成了一个后备。当秦王后人无处可去,找到傅远山要求落脚庇护之时,能从宝琴里找出那生辰八字,以此事证明自己的身份。但薛西垣不想傅远山涉入太深,所以并没有告诉他琴里有封信,傅远山不知道这把琴的重要性,将宝琴转手送给了枯木!后枯木以琴为名,入寺为僧。而刚刚六爷说傅远山一定与枯木禅师说过薛西垣关于玉佩之事,足以证明枯木也曾是秦王府旧人之一!以其对秦王府的了解,所以才在意玉佩的事情,才着急找薛西垣问问情况。” 刘永铭应道:“极有可能!” 宋宪又说:“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正是因为枯木是秦王府旧人,所以当初秦王自缢以后,枯木为了自保不受皇上所监视、迫害而去当了和尚。傅远山将琴送给了枯木,是方便枯木与秦王世子日后相认。枯木又以琴为名,取了自己的法名,枯木为了不让朝廷密探认出自己,自残毁容!对外只说是修了枯木禅所至!” “有这种可能!” “而后他被妇人所指,收养释尘烟。大慈恩寺原方丈见得枯木没有反驳妇人而收养女婴,觉得枯木佛法高深,后来将方丈之位都传给了他!又或者是因为枯木不敢离得太远,以防傅远山那些人出事而无法照应。所以才会在大慈恩寺出家。也许……也许原大慈恩寺方丈之前也与秦王有旧,他是故意要将方丈之位传给这位秦王府旧人的!” “应该是这样!” 宋宪突然间什么都想明白了,他心中一颤惊叫了一声。 “怎么了?”刘永铭问。 宋宪紧张得说道:“是他!臣知道枯木是谁了!臣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六爷之前与臣说枯木有事找您,但我们见到枯木以后,明明他可以说却没有说了!不是因为有野和尚盯着,那些野和尚根本不关心之前秦王府之事!那是因为我在场!他认得我!他不能让我听到,甚至六爷您再去找他,他也不会再说了,他怕您告诉我!”ζΘν荳看書 “你想到什么了?”刘永铭问。 “秦王府原有五杰,参议狄怀庸改投皇上。主簿王文召焚于书房之内。教喻徐义在秦王自缢前便在秦王府中毒身亡。只有长史赵谦、与詹事刘志浚在秦王自缢前失踪了!而刘志浚在入秦王府之前,曾被大行皇帝征召入征东大营任司马,因随军征战的缘故,曾从马上跌落,自此腿脚有跛形!”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曾随父皇一起到大慈恩寺礼佛,见过枯木禅师,他走路十分正常!也就是说,枯木应该就是……” “秦王府长史赵谦!秦王府旧人之中也就只有赵谦与王文召通佛法!他在秦王事败之前剃度为僧借以避难也在常理之中!” 刘永铭点头说道:“如果他是秦王府长史,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解释了!他与傅远山因为王文召的关系,所以是旧相识,薛西垣出现以后,傅远山去找赵谦商量也就十分合情合理!薛西垣因为不想将傅远山牵扯太深的关系,所以在送了琴以后,就没再过问琴的事情。” 宋宪也说道:“一定是秦王世子已长大成人,极有可能会做点什么事情以复秦王自缢之仇,于是薛西垣回来想问问傅远山秦王后人有没有联系过他。于是此时才说起了琴的事情。” 第47章 背井离乡 宋宪接着道:“但宝琴早就被傅远山送给了枯木赵谦,且枯木也是秦王府旧人,所以薛西垣没有必要去将琴要回,甚至他都没有与傅远山再说起琴箱里还有生辰六字之事。” 刘永铭笑道:“我猜也是如此。” “而后薛西垣将另一件秦王府的旧物,也就是那块玉佩送给了傅远山,可能此时他才与傅远山说,有人会拿另一块一样的玉佩来相认,但薛西垣还是没有直接说是秦王世子会来相认,或许傅远山还以为也是与赵谦一样的什么秦王府旧人。这就是为什么傅远山并不紧张的原因,而当傅远山与枯木说了此事之后,枯木便十分紧张,因为他是秦王府五杰!他曾在秦王府里见过那块玉佩!他明白了薛西垣给傅远山玉佩的意思。” 刘永铭笑道:“但是枯木禅师与薛西垣一样,也不想让其牵扯的太深,所以也没告诉傅远山此玉佩是用于秦王后人相认之物。所以,枯木禅师判断秦王后人会很快出现,他急于找到薛西垣问清楚。为了找到薛神医,枯木禅师用自以为不重要的古琴诱之于我。阴差阳错之下,琴与信就落于了我的手中!” 宋宪说道:“释尘烟知道枯木现在的处境,她不敢再露面,如果她都不能自保,就更谈不上救枯木了。所以枯木禅师重病,释尘烟并不在身边伺候。” 刘永铭笑道:“对!很对!” “而且枯木是秦王府旧人,释尘烟应该是知晓的。枯木作为大慈恩寺方丈已经很显眼了,还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将身份掩饰下来,她绝对不想枯木被朝廷盯上而查来查去,所以释尘烟根本就没有报官,甚至都不敢让寺里的和尚知道枯木被野和尚所胁之事!” 刘永铭点着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但是,枯木禅师找本王只是为了薛西垣的下落吗?没有别的所求?” 宋宪犹豫了一下,说道:“臣觉得枯木现在不可能与您说别的事情。您去问都未必能问得出来。不过我们即然肯定了傅远山对那块玉佩了解不深,那六爷是不是可以……” 刘永铭笑道:“去向傅远山将那块玉佩要来,先应付一下父皇的差事。后面的事情,我们后面再查!甚至有可能将秦王后人给诓出来!” 宋宪轻笑一声:“是这样的。” “看来你很清楚我们能安全得离开呀!” 宋宪奉承得说道:“这还是托了六爷的鸿福,安排下了人手。六爷果有先见之明!” 刘永铭摇了摇头,叹道:“非是我有先见之明,而是事前就感觉此地是龙潭虎穴,不得不防呀。你的人手呢?” “刚刚六爷将我劝住,其实不是在顾忌琴的损害,而是真想看看这些野和尚到底是什么人。臣刚刚也发了暗号,让手下不要动手,只是他们不知道枯木房里您与他的机锋,不知道野和尚一伙有多少人,想来他们现在正在暗查呢。” 刘永铭问道:“你说那些野和尚是为何事而劫持枯木禅师,又将这大雁塔废弃的地宫给刨出来了?” “不会是为了里面的佛主舍利吧?” “你觉得他们会是真和尚?用得着佛主舍利么?” 宋宪笑道:“这个臣就真不好猜了,还是等他们自己开口吧。” 刘永铭与宋宪正说着话,从地道外又传来一阵声音。 “大哥!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们是来求财的,不是来杀人的!” 刘永铭听得外面的几个人突然吵了起来,也不再与宋宪说话,一起认真得听着。 一个浑重的声音说道:“不杀他,我们就算拿到了财宝也跑不出长安城去!” “我不管!谁敢杀他,就先杀了我!” 这是国字脸的声音,他的意见好像很大。 “步青云!你什么意思!” 那名叫步青云的人说道:“当初我们为什么要背井离乡大哥都忘了?我们受着乡亲们的重托出来求财,现在乡里只剩下妇儒孩子,他们还等着我们回去救济呢!我们走上这条邪路本就已经很不该了,这些乡亲们都还不知道呢,我们若是再把恩人杀了,我们又如何回去面对我们乡亲父老们呀!” “说什么恩不恩人的,那也是罗仁轨,不是他混世阎罗,而且他都不知道我们是谁,有什么好‘恩’的。” “他不知道,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呀!二十年前一场大疫,乡里原本剩的人就不多了,几年前又来了一次。是谁给我们送了那么多粮食、药材,救乡亲们活过那场大难的?” “我说了,那是罗仁轨做的,不干他的事。” “大哥,我们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小蟊贼也许不知道,我们如何不知道罗掌柜是为六爷干活的?我们若没走上邪路,不知道罗掌柜的事还则罢了,我们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这个糊涂!罗掌柜那些粮食、药材都是在六爷吩咐下送的,六爷可是我们的恩人呀,杀了他会让乡亲们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上一生一世的!” 宋宪听着步青云与他们大哥的对话,冲着刘永铭作了一下揖,轻声说道:“六爷平日言恶行丑,却不想会济民解困,行大善而不言,渡民厄而不显。臣虽为侍郎却未能为百姓做些什么,实令臣汗颜。” 刘永铭没有在意宋宪的话,而是摆了摆手,不让他再说,又用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表示静音。 二人又走近了密道口听起了外面的声音。 那带头大哥又说道:“只要我们不说,别说是官府了,乡亲们也不会知道的!” 步青云说:“大哥呀!乡亲们就算不知道,我们自己的脊梁骨难道不会发颤么?我们已经做错很多事了!不能一错再错了,若杀他,我们又与禽兽何异?” 带头大哥道:“你以为我们还是以前的我们?别跟我提良心,官府强行收税将我们的口粮一并抢走之时也一早把我们的良心抢走了。但凡我们有一点良心,也就活不到现在了!你是刽子,死在你手上的人比我们加起来的还多呢,你现在提什么良心!” 数人组成的强匪也是有分工的。 指挥众人的头目的叫头子,把风的叫招子,踩点打探的叫探子,动手时做辅手的叫点子,干杂活的叫役子,冲在最前头拼杀事后补刀灭口的就叫刽子。 刽子是这一群强盗里杀人最多也是最穷凶极恶的人。 步青云急道:“那贪官已被治罪,后来换上来的侯大人对我们不薄呀!他还用他自己的银子救我们于危难!大哥!道亦有道呀!我们杀人越贷是逼不得已,但这事……” “你不杀,自有人去杀!就算没人去杀,在下面关他们十天半个月,饿也得饿死他们!你直说,做还是不做!” “我……我做!” 步青云狠了狠心说着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看了看已经盖好的地道入口。 野和尚中的役子过来,将地砖再一次掀开。 步青云俯身正要下地道,突然一个转身向着那带头大哥捅了过去。 带头大哥好似有所准备,见得步青云突然转变目标,他居然拉过一个同伙挡在了自己身前。 步青云手里的匕首没有半点留情,直直得捅进了那人的身子。 步青云没有想到带头大哥会做出这等事情来,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那带头大哥不知从哪里也掏出了一把匕首,从中间那人的肩头上方穿过,向着步青云而去。 步青云抓着武器的手一松,还没来得及后退,带头大哥的匕首已刺入了步青云的肩头。 步青云忍着剧痛,后退一步,肩头的匕首也被抽出,伤口血涌而出。 带头大哥叫道:“杀了他!放出混世阎罗我们谁都别想活!” 站在边上的三个人原本就有些惊愕,听到带头大哥发话,狠了狠心,也各自掏出了匕首。 正此时,那带头大哥痛叫一声,转过身去,看向远方了。 只见得一支青黑镖插在了带头大哥的后背之上,正当带头大哥转身之时,胸膛之上又中了一镖。 飞镖若想一击而取人性命,或是淬毒,或是近距离发镖击破气管。就算是打在眼睛上也不太可能一下子就致命。 带头大哥一扫眼,只见得前方闪出一个白衣身影。 那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枯木禅师的养女释尘烟。 自从野和尚们乘着枯木禅师重病将其劫持之后,释尘烟就一直想要解救枯木禅师,只是没能想到不惊动官府的办法。 甚至释尘烟也想过要去找刘永铭,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当刘永铭走进枯木禅师房间的时候,一直在暗中保护枯木的释尘烟就已经发觉了。 刘永铭被野和尚带到大雁塔的时候释尘烟就一直暗暗跟在后头。 当野和尚商量着如何处置刘永铭时,释尘烟也在一边偷听着。 步青云出手之后,释尘烟心中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出手了。 对于释尘烟来说,刘永铭既然已经被抓住,那么官府迟早会知道的。 第48章 镖上有毒 要是野和尚们杀了刘永铭,那些人怕是也会将枯木灭口之后离开,这是释尘烟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释尘烟手里提着一把长剑,长剑的剑锋发着寒光便向着带头大哥刺了过来。 而此时,那步青云已经与自己的那几个同伙战成了一团。 释尘烟这一边还未与带头大哥交上手,听得大雁塔外一声哨响,释尘烟分心得向后看了过去。薆荳看書 十数名黑衣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不管是释尘烟还是带头大哥或是步青云,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地道里的刘永铭与宋宪只知道外面步青云与带头大哥打了起来,然后有人吹了响哨。 而那些黑衣人正是宋宪一早安排好的暗哨,他们见得情况紧急不得不发出动手的信号。 但刘永铭与宋宪却是不知道释尘烟也来了。 那带头大哥听得外面的动静,咬着牙叫道:“不活了!老子不活了!修佛!修个屁的佛!满天神佛何时给过我一个安生!” 带头大哥说着向着那地道的入口跳了下去。 之前刘永铭与宋宪被逼着下地道,是有简易的木梯下去的。 而带头大哥却是直接跳下去,这一跳实实得摔了个屁股蹲。 此时二人才看清了那带头大哥的样子,一米八的高个,身上的健肌十分结实,只不过胸前被钉上了一支飞镖。 地道里的宋宪心中一惊,从脚边抱起琴盒便扔了过去。 那带头大哥翻了个身,躲过琴盒后从地上爬了起来:“要死我也得拉个垫背的!六爷!哈哈哈!和我一起死吧!” 宋宪一见连忙拉着刘永铭向后退到了第一道石闸边上。 刘永铭却是一点也不紧张,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危险,但被宋宪拉着,他也只得随着一起后退。 带头大哥狂笑着便向着二人补了过来,宋宪叫道:“六爷,您往后退!我来应付他!” 宋宪说着便向前冲了上去。 刘永铭好奇得问道:“你会武功?” 没等刘永铭说完,宋宪已奔到了带头大哥的身前。 那带头大哥直直得一脚就踹在了宋宪的肚皮上。 宋宪一捂肚子,一阵吃痛,倒在地上,如何也起不来。 宋宪虽然是兵部侍郎,也是实打实的两榜进士。他说到底也只是个读书人,哪里会什么武功。 宋宪根本不知道下盘的重要,迎面一脚就被踹倒在了地上。 刘永铭一怂肩,松了一下肩头肌正打算大干一场时,从地道的入口又跳下一个人来。 刘永铭两眼一亮,认出了那人正是释尘烟。 带头大哥听到后面动静,已经回过身去,只见得释尘烟一只手提着剑向着自己刺来。 带头大哥闪都不闪,伸出左手去,用肉掌直接将那剑身抓在了手中。 鲜血从带头大哥的手上流出,顺着剑刃流淌,从剑锋处滴落下来。 没等释尘烟吃惊,带头大哥右手握着的匕首也向释尘烟刺了过去。 释尘烟根本没有时间去夺剑,干脆弃了剑向一边闪了一下。 刘永铭连忙叫道:“快过来!莫与穷寇相争!” 带头大哥此时就是将自己性命视为无物的穷寇,他已决心一死,人如野兽一般,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释尘烟也明白过来,向着刘永铭便撤了过去。 带头大哥从自己的胸膛上抽出之前释尘烟钉在他身上的飞镖向着释尘烟扔了过去。 释尘烟只觉得后背肩头一痛,心中大感不好。 刘永铭连忙上前一步,将释烟抱在怀中。 这种情况就算美人在怀,刘永铭也没办法起什么邪心。 对于刘永铭来说,如果现场只有他一个人,他还可以一拼。 但此时怀中多了一人,难勉会误伤到释尘烟,所以他只得抱着释尘烟向后退去。 那带头大哥带着狰狞的笑一步步得向前逼来。 带头大哥已经走入了第一道石门,只听得他狂笑道:“让我死?哈哈哈,我们谁都别想活!” 他说着一掌打向了顶着石闸的那根柱子。 刘永铭眉头一皱,大感不好。 圆木柱被带头大哥一掌拍开,那石闸轰得一声,重重掉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此时,三人已被困在了地宫之内,谁也走不脱了。 而刘永铭在石闸掉落以后一只手抱起释尘烟的小蛮腰,急速得又向后退到了第三道石闸之内。 “死吧!都死吧!” 释尘烟正无措之时,刘永铭一腿向着最后一道石闸的柱子踢了上去。 柱子被踹歪的同时,那道石门也应声而落。 地宫里原本是有三盏烛火,对应三道石闸。 宋宪在第一道石闸之外,带头大哥被困在了第二道与第三道之间。而刘永铭与释尘烟则在第三道以里。 最后一盏烛火是在石闸之外,当第三道石闸落下来之时,最里间的室内一下子暗了下来。 虽然被困在地宫最深处,眼前也是一片黑暗,却因为那带头大哥进不来而暂时安全。可能也有佛主舍利的原因,让刘永铭的心里感到十分平静。 原本刘永铭是想松开释尘烟,却发现释尘烟的身体异常得重,像是一点支撑力都没有,刘永铭只得继续这么抱着。 “你没事吧。”刘永铭问道。 释尘烟虚弱得应道:“我,我没事。” 刘永铭又道:“我刚刚看到你身后中了一镖。” “皮肉伤,不碍事。” 虽然释尘烟这么说,但刘永铭知道现在的释尘烟情况很不好。 “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只是……冷。” 刘永铭已经明白过来了:“镖上有毒!” 刘永铭说着,就地坐了下来。 他搂抱着的释尘烟如若无骨,随着他一同坐下,只不过释尘烟是横坐在了刘永铭盘着的腿上。 刘永铭将释尘烟紧紧得抱住。 刘永铭心中只觉得不太对,因为刘永铭是亲眼看到那支镖原本是插在带头大哥的身上的。 换言之,这原本不是带头大哥的飞镖。 而宋宪那些密探是官方训练出来的,是高度职业化的。 他们的武器都是制式的,手人一把手弩,飞镖这种低级的东西他们根本就不用。 黑暗之中刘永铭虽然看不清释尘烟的表情,但还是看了过去。 刘永铭连忙在释尘烟的腰间摸了起来。 释尘烟的身体开始有些发烫。 这种发烫却不是因为毒物发作,而是因为少女被刘永铭又抱又摸羞涩所至。 刘永铭问道:“你身上可有解药?” 释尘烟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解药在我爹那里。就算是有解药也……” “什么?别睡!千万别睡!和我说话。” 释尘烟说道:“镖上面淬的是一种蛇毒,就算是服用了解药,想要撑过去也难。刚刚的那个野和尚,他吃了解药应该能救得过来。” 刘永铭回想起刚刚那带头大哥,明明已置自己于死地了,却还一步步的走。 他这才明白,带头大哥是中了镖毒,看似凶猛,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未,无力再冲了。 刘永铭突然问道:“你身上如何会有这等毒镖?不似出家人所为。” 释尘烟犹豫着,她似乎不太想说出来。 刘永铭却以为她中毒很深,可能要昏睡过去,刘永铭担心释尘烟要是睡过去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刘永铭轻摇了一下释尘烟,释尘烟应道:“数年前蒙国国师南来,挂单于大慈恩寺。并与我爹论道。我爹虽然佛法精深,但只修禅道,不明论道,比不过那蒙南国师。后一日,蒙南国师在大慈恩寺中见到了我,问起寺中何以有女子。我爹便将我的来历告诉了蒙南国师。那蒙南国师听了以后,自觉得自己虽然论道赢了,在佛法上却是输了。” “后来呢?”刘永铭只是不愿意释尘烟睡着,想让释尘烟说话。 释尘烟接着说道:“那蒙国国师临走时教我投掷之术,并传给了我十支毒镖,告诉我此毒镖万不得已不要使用,用则害人性命,并给了我十枚解药。我将此事告诉了我爹。我爹说是千年古刹乃清修之所,不当有此凶器,将毒镖与解药一并收了。那一日,我按我爹意思,以琴相诱,约你在鸿春茶坊见面,我爹不放心,交给了我三支飞镖用作防身。” 刘永铭哈哈笑道:“虽是养父,却与生父无二呀。凡为人父者,一怕女儿有心上之人,嫁之于人家后,自此失之。二怕女儿柔弱,孤身在外被他人所欺。” 释尘烟笑道:“我爹是个好爹。” “我刚刚你见提剑起式,颇有章法,你还学过武艺?” “学过一些,但我身材柔弱,学得不精。” “嗯?这又是谁教你的?” 释尘烟应道:“是寺里的武僧。因我出生以后,无母乳喂养,身体一向不好,我爹便让我跟随武僧习武,但十岁以后,男女有妨,便不让我与他们相处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枯木禅师所授呢。” “我爹不会武功,听他说过,他出家之前是个精通儒学之人,不曾学过武艺。他还说,年轻之时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练就一身本事,把时间都发在读书上了。他说,我是个女子,用不着读那么多书,但学武可以保一时之平安。” 第49章 巴黎圣母院 “哦!” 刘永铭听得释尘烟讲解,越发得相信枯木禅师即是秦王府旧人了。 刘塬还没当皇帝之前,东宫之内就有曹岳那样连中三元的学霸。 没有学富五车的学识,想来也进不得秦王府。 刘永铭听不见释尘烟说话,担心释尘烟昏睡过去,但又怕被释尘烟看破自己的目的,不想再聊枯木禅师,他一时间找不着话题,只得哈哈笑了几声。 “你笑甚?”释尘烟问。 刘永铭笑道:“人间三大美事,我竟占全了,如何不乐呢?” “美事?什么美事?” 刘永铭笑道:“其一,我二世为人,身为皇子,已享尽人间富贵,看尽世间繁华,不白来这世间一糟,死也足矣。” “你不惧死?大好年华葬送于此,不会觉得可惜么?” 刘永铭紧紧抱着释尘烟说道:“我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生死对我其实并无意义。只想尽我之力,改变这不古的世道人心。虽是宏愿,却非痴妄。我这二十年来并无虚度,我两岁能言,三岁识字,七岁诵千诗,十岁默儒经,年二十通百家、精琴技、汇棋理,只愿每日能多出一两个时辰出来学习。” 释尘烟说道:“你懂琴我是知道的。你的亲随抱着琴盒与你一同进到我爹房中时我便看到了。后来听到了琴声,那应该就是你在抚琴吧。至少我从来没见过我爹抚过琴。即是如此,为何你在坊间名声……” 刘永铭笑道:“身处宫墙,想要置身世外,如何可偿?或是装疯卖傻,或是尽显其庸,或是纨绔恶名,方是保身之道。宫里宫外,一言一语都是杀人之凶器,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的。” 释尘烟问:“想来也是如此了。刚刚听得你说人间三大美事,你就只说了一个,还有两个呢?” 刘永铭笑道:“其二就是死后有佛主接引,入西方极乐,此正果之报也。” “这倒是,我们身后应该就是放着佛主舍利的佛龛了。有这等佛缘,已不是一般修业所能承达的。其三呢?” “这其三嘛……与红颜一日而亡,同穴而葬,此人伦美乐也!幸哉!快哉!” 释尘烟在刘永铭怀中像征性得挣扎了一下,说道:“不许胡说!这里可不是说那种事的地方!” 刘永铭笑道:“我们都快死了,还不给我痛快痛快嘴呀。有些话不说,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说了。” 那释尘烟突然紧张了起来:“什、什么话。你……你想说什么。” 刘永铭哈哈笑道:“男女共处一室,你觉得应该说什么?” “你!不与你说话了。佛主可看着呢!” 刘永铭见得释尘烟耍起了小脾气,哈哈笑了几声,又道:“满天神祇早看惯了斗转星移,这一点点话语还入不得他们的耳中吧。我还真想脱去这一身富贵,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但又一想,有一女子同生共死,若是就此脱俗,且不寒了那女子的心?” “谁……谁要与你同生共死的!你,你满嘴尽是荒唐言!” “你不愿意么?那就糟了呀!你说千百年后,后世之人打开这大雁塔地宫,发现一男一女两具骸骨相拥而死,你猜他们会有何想?”薆荳看書 释尘烟好似不太愿回答这个问题。 “你、那你放开我。” 刘永铭笑道:“不放。你全身发冷,要是真放开你,你必失温。刚刚说好的同生共死的,你早死一步这算什么。” “你再说这样的话,我……我现在就死。” “佛主面前,可许不得这样的愿!我倒是想知道后世人物会有什么编排,你说他们会不会编个故事出来。比如,我是一个被和尚收养的巨丑无比的丑男,每日为晨钟暮鼓为和尚们报时。而你是一个多才多艺的才女,只因乱世落难于长安。我一见你,便心生爱慕,正此时,一位才华横溢的游吟诗人走来,也看到了你……” 刘永铭东一句西一句,得说起了雨果名著《巴黎圣母院》的情节,只是将场景换成了中国与寺庙。 释尘烟倚伏在刘永铭的怀中,听着刘永铭讲着故事。 “地宫有三十年一开的规矩。地宫被打开,人们在大雁塔里发现了两具骷髅。一具是漫妙身材的女子,另一具是骨骼歪斜的丑男,以奇特的姿态抱着女尸骨。人们想把女子与丑男的骨骼分开来时,霎时之间,二人皆化作尘土,归来去兮。” 释尘烟听完,叹了一声说道:“你哪里听来的这惨兮兮的故事,听着心里怪难受的。我爹我可不是那种情爱缠身之人。” “可我是。” “你不是,你是个只会甜言密语的花间浪子。” 刘永铭听完,哈哈笑了起来。 释尘烟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会武功?而且还很高。” “嗯?为什么这么问?一个人不可能什么都会的!” “说的也是。但我只觉得有一股真气从你身上传过来,暖洋洋的。” 刘永铭笑道:“那不叫真气。” “不叫真气叫什么?” “那叫少女燥热的春心,酸酸的、甜甜的、暖的。” “你!你都是这般哄女子的么?” 刘永铭当然不会去回答这种陷井问题。 刘永铭反问道:“现在看来你的身体好像回复过来了。” “嗯,刚刚与你说话时就感到回暖了许多。也许是因为那支毒镖上面的毒早被野和尚倾入,流进我身体的没有多少。” “这就么点东西,就已经将你折磨成这样,想想我都觉得后怕。” “不对!” “什么不对?”刘永铭问。 释尘烟说道:“你刚刚还回答我呢,你这般哄骗过多少女子?” “没有,你瞎想些什么呢。” “你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谁信呢。” 刘永铭笑道:“这么黑的暗室你都能看得到?你修成了眼神通了?” “你!” 正此时从外面传来一阵喊声:“六爷!六爷!您还在里面么?” 刘永铭一听马上分辨出了那是宋宪的声音,他脸上显出一丝失望来,耳中却听得释尘烟仅有仅无得发出了一声叹息。 刘永铭没好气得向外叫道:“有佛主保佑,还死不了。” “六爷您离石门远一些,臣起开石闸,救您出来。” “你随便吧。” 刘永铭话音刚落,听得外面传来十几个人的脚步声,然后就开始喊起了口号声。 一声声得叫喊,石闸被一点点得抬升起来。 烛光从细隙之中透照了进来。 只见得那宋宪半蹲着身子低着头,斜着脑袋向里看向着。 宋宪见得刘永铭盘坐在地上,怀中还抱着释尘烟,一下子就放心了下来。 那释尘烟脸色通红,像是弹簧一样从刘永铭的怀中弹了起来。 石闸被打开以后,刘永铭连忙招呼宋宪进来。 宋宪冲着刘永铭身后的宝塔形状的石龛拜了一下,这才走到刘永铭身边来。 刘永铭问道:“枯木禅师那里还有一个匪人。” “处置掉了。但没能活捉,抓住他的时候吞了个腊丸,当场毒发而亡。” 刘永铭眉头一皱,却没有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口,而是转变话题:“释小姐中了毒,你将她领下去休息,并将她中毒之事告诉枯木禅师,解药枯木禅师那里有。” 释尘烟一听,连忙说道:“你不与我一同去么?” 刘永铭笑道:“你就不怕你爹误会什么?” 释尘烟脸色越发得红润,像是堵气一般得说道:“用不着你同去,我自己跟我爹拿解药。” 释尘烟说完矫健得向外而去。 刘永铭笑着说道:“原本以为会被闷死在这里,却没想到外面灯烛还亮呢。” 宋宪应道:“地宫三十年而一开,无人之时窑气充室,有人之时通风散之,此工匠机巧之功也。” “可地道入口是封着的呀。” “必有其它通风口。” 刘永铭点了点头 宋宪看着释尘烟蹬上出地道的简易楼梯,这才问道:“六爷不去见见枯木么?” 刘永铭笑道:“今日的动静有一些大了,去了也不会有所收获的。枯木禅师卧病在床,今日怕也受到了惊吓,就让他安心得休养吧,反正我们去问了也问不出什么来。至于这里……这样,除了父皇之外,别人若问起来,你就说本王最近痴迷于练武,想用佛主舍利增进功力。你赶到的时候,本王已经开了地宫,但没能将舍利取走。” “臣虽是文官,不曾练武,但也没听说舍利还能增进内力。” 刘永铭会这么想完全归功于游戏。 许多武侠、仙侠游戏里,舍利子都是增强灵力或是法术的道具。 刘永铭笑道:“你这么说就对了。越是荒诞,本王越好办。反正父皇知道怎么一回事,别人怎么想让他们随便想去。” 宋宪想了想,说道:“不如就说六爷您想在宫里为太后七十寿诞建一座舍利塔,所以来大慈恩寺偷掘地宫?”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气道:“你真当本王的银子是茅坑里捡的呀?” “没让您真建,舍利您都没能取出来不是么。” 第50章 死士之行 “父皇会当真的!他真敢打发人过来将舍利取出来,让本王出银子将佛主舍利移进宫里!不算建舍利塔的银子,就这移舍利的典礼,没个两三万两银子办下不来!” 刘永铭刚发完脾气马上停顿了一下,降低音量,平静得问道:“你说如果真在宫里建个舍利塔,会由谁去建?” 宋宪没明白刘永铭的意思。 刘永铭直白得说:“你说是内务府营造局,还是工部营缮司,或是太府寺少府监呢?” 宋宪应道:“六爷,您不参政可能不知道,去年太府寺少府监已撤销衙属并入工部了。而且内宫之事,一般与外朝无关,臣想应该是内务府来做这事。” 刘永铭笑道:“你说父皇会不会……算了。行吧行吧,你就这么传,就说本王要修舍利塔。” 宋宪心中只觉得得不对,他问道:“六爷,您这又憋着什么坏呢?” 刘永铭笑道:“没事没事,就照着你刚刚所说的就是了。对了,还有件事!刚刚一直憋在心里。” 宋宪马上说道:“您说的是吞毒自尽的那个?” 刘永铭沉下表情,点头说道:“对!这是死士之行,绝非盗匪所为!他与那带头大哥的行为格格不入。” 宋宪说道:“一般人谁会去养死士呢?能养得起死士之人……臣的意思是,这些野和尚来大慈恩寺地宫里找东西,必是受他人指使的!而那名死士正是其主人委派过来盯着野和尚干活做事的!” 刘永铭说道:“先看看别人身上有没有那种腊丸,如果没有,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这样了!” 宋宪应道:“没有,刚刚我问过那个姓步的了。” “那个叫步青云的?” “是条汉子,以前受过您的恩惠,不愿杀我们。臣今日是真拖了您的福了,要不然还真就死在大慈恩寺了。” “那个步青云说什么了没有?” “说了一些,但也说不全,他不是首领,只是照着首领的吩咐去做的。只是说在这里找一份富贵,至于是什么富贵他也不知道。臣在想那幕后之人不会将那件事情当真了吧?” “事?什么事?” 宋宪说道:“哦。几十年前,前朝周室分崩离析之时,大周昭宗皇帝曾将宫库与国库搬空,那些库银至今下落不明。昭宗驾崩传位逊帝,从此无人可知。传闻说是被埋在了哪座佛寺里。” 传位是好听的说法。 真实情况是周昭宗被刘汉太祖皇帝逼死,汉太祖另立年幼的周逊帝。 而最后周逊帝也没能逃过一劫,在禅位于汉太祖以后,“不幸落水”溺死于昆明池。 刘永铭摇头说道:“如果他们怀疑是在地宫里,即已打开了地宫,在看到没有东西以后即可离去呀,也不至今日境地。” 宋宪看了看那宝涵,说道:“是呀,他们找的东西好像与佛主舍利无关。按步青云的意思,他们其实是在这里等幕后之人到来查看地宫。”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可能藏在佛寺的不是财宝本身,他们要找的应该是线索。也就是说,死士的主人知道一些什么事情,但他又没有完整的线索。” “可能吧。” 刘永铭笑道:“你说父皇要是听到那些野和尚的所作所为,他会不会派你也一起去找那什么周朝宝藏?” 宋宪轻笑一声说道:“皇上是在为国库缺银而发愁,但他做不出这种虚妄之事来。” 二人正说话间,从地道外爬进来一名侍卫模样的人,那禁军侍卫急急得跑过来叫道:“宋侍郎!宋侍郎!”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看,闻着味就来了吧!” 宋宪听到那禁军侍卫的叫声,毛都诈了起来,他指着侍卫急道:“你瞎叫嚷什么!” 禁军侍卫一见宋宪生气,不再出声,只是喘气。 宋宪气道:“本官还没向皇上禀告呢,你如何寻到这里来了?” 刘永铭笑道:“不必为难他,枢密司的事情从来都是从急从重,你事前定会让手下知道你的行踪。所以这人一定是问过枢密司的人才知道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可能是枢密司的人向枯木禅师透露的你的行踪与身份。要不然你埋在傅远山家里的勾子早被人揪出来了。” 侍卫只得说道:“六爷说的是,我是按皇上口喻问的枢密司的人才知宋侍郎在这里的,若不是带着皇上的旨意,他们还不肯说呢。” 侍卫认得刘永铭并不稀奇,刘永铭常入宫,对一些守门放行的禁军侍卫常有打赏,所以禁军里很多人认得他。 刘永铭调笑道:“父皇若不是因为野和尚之事来找,那只能说他是真的一天都离不开你,就只这一早上没上朝,他就想你了。” “六爷玩笑了。”宋宪对刘永铭说完转而对侍卫问道:“可知皇上找本官何事?” 那侍卫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圣谕出来,宋宪正要跪接,被刘永铭一拦:“佛主面前就别跪别的了。大伙都盯着看你呢。不雅。这里也没有旁人,弄这等礼术做甚,本王又不会去父皇那里告你的状,就算告了也告不成。” 宋宪笑了一声,从侍卫那里直接接过了圣谕小本,只打开一看,那表情却沉了下来。 宋宪合上圣谕小本对刘永铭拱手说道:“六爷,臣得进趟宫了,顺便向皇上禀报今日之事。” “这又出什么事了?” “别提了!前几日来了两个齐国使者,现在出了点事,皇上正发火呢。” “那你快去挨骂吧,本王也有些累了。” 宋宪却没有马上走,而是有些难为情得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笑道:“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你什么意思。本王这就去一趟那个谁的家里,看看能不能把玉佩讨要过来。反正你也得回去换件衣服,顺道派个人将本王的琴带回里本王里所去。” 宋宪的意思是,皇上要是听说什么宝藏的事情,还真的有可能动那种小心思。这时候要是将玉佩呈到皇上面前,皇上专注于此事,就不会对别的事情起意了。 因为有禁军侍卫在宋宪不好意思直说,刘永铭会意,话也是说一半留一半。 宋宪听得刘永铭应声下来,连忙感激得说道:“那就多谢六爷了。” “别急着谢!爷还想骂街呢!你下次再敢拿宝琴砸人,本王就拿琴砸你! “臣不敢了!那臣就告退了!” 宋宪向着刘永铭施了一下礼,然后走到琴盒前将琴盒拿了起来,之后便跟随禁军侍卫而去了。 ………………… 大明宫。 御书房内。 两名满腹学识的儒官低着头站在右侧,而宋宪则站在左侧。 宋宪的情况不会比那两名儒官好多少,一句话也不敢吭出声,就如同刘永铭之前与宋宪说的一样,他是来挨骂的。 皇帝刘塬站在御案前,怒气冲冲得一掌拍在御案上,吓得几人大气都不敢喘。 刘塬气道:“难不成我大汉国连一个会下棋的人都找不着了么?朕养你们这些棋待诏是做什么用的?是朕爱下棋吗?还不是让你们多练手,多给朕出点风头!说话呀!都哑巴了?” 两名儒官互看了一眼,年纪大的一个回答道:“回皇上,不是臣太弱,是对手太强,其棋力之高深……” “你夏彷不是号称神算子么?来了一个齐国人就让你低头伏首了?朕不管!给朕找一个能赢棋的出来!若是还赢不了,翰林院也用不着什么棋待诏了,全都给朕打铺盖回家抱孩子去!” 那年纪大一些正是翰林院棋待诏夏彷。 他儿子夏冰就是与屠文林赌过棋的那一位。 刘塬说着转向了宋宪,他指着宋宪骂道:“也包括你!你做什么吃的!平时说什么这也能打探那也能打探,让你找个会下棋的人就这么难吗?” 宋宪感觉自己冤得很,因为翰林院棋待诏就是汉国的国手,能赢他们的本就是少数了,如果他们都不行,那民间之内怕也没有别人了。 夏彷感到刘塬的脾气越发越大,心中慌得一匹,这是要失业的节奏呀。 夏彷说道:“青衿堂中倒有一个名为柳先开的棋手。他棋力超群,与臣在伯仲之间。” 宋宪说道:“齐国使者一早去过青衿堂了。那柳先开根本就没有应战!说是不与齐国人下棋,想来是怕输,影响自己的名声。” 夏彷脸上写满了无奈,只得说道:“皇上,非要赢的话……我汉国倒是……倒是真有一个开局百步无敌手,就是……就是不太好请。” 刘塬气道:“让他进翰林院,封个六品官!再不行五品!不管如何,把人给朕找来!” “他……他厌恶官员,也没有做官的可能。” 刘塬气道:“给他银子,他若是能赢,朕赏他纹银千两!” “他不缺钱,区区千两之数他还真不放在眼里。” “那就派兵把他绑来!” “那更使不得了,他就是一撅脾气,骂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那一种,这要是得罪了他,别说他不会去下那盘棋了,还会变着法子来戏耍臣等,臣就算是给他跪下认错都没用。” 第51章 妄信鬼神 刘塬冷静了一下,问道:“什么人呀这是?大汉国还有这样的人?开局百步无敌手?如何无敌法?” 夏彷答道:“翰林院棋待诏里就没有一人能与他下过百手的,故号称开局百步无敌手。倒是臣曾经去掉座子,用模仿棋与他下了两百多手,但这是无赖下法,做不得数。” 刘塬此时却笑了起来:“当真有这样的人才?” “有是有,就是他……” 刘塬问道:“你觉得如何才能将此人请来下棋?你放心,有什么条件就提!朕一个皇帝还满足不了一个棋手么?” 夏彷偷偷得看了刘塬一眼,又看了一眼宋宪,才对刘塬说道:“他……他的想法天马行空,臣不知道他如何才肯为之。但如果是皇上您亲自劝说,他应该会答应来下棋。” “朕亲自召见?” “您认识。” “朕还认识?谁呀?” “六爷。” “谁?” “六皇子。” 刘塬一下子愣住了。 宋宪自从在大慈恩寺听了刘永铭抚过琴之后便对发生在刘永铭身上的一切都不感到意外。ζΘν荳看書 宋宪一想也是,长安城里的青衿堂即是堵坊也是棋社,那就是刘永铭开设的,说刘永铭不懂棋,实在是说不过去。 刘塬在呆了近半分钟之后,才对棋待诏夏彷问道:“夏相思!你再说一遍,是谁?” “六皇子。” “他会下棋?”刘塬一点也不相信。 “棋力之高深非我等所能抗之!” “他就是那个开局百步无敌手?你没在与朕玩笑?戏耍朕什么后果你当知道!” “臣不敢欺君。正是因为对方是六爷,外人才不知此事。一来,说与别人听别人也不信,二来……二来输给的是六爷,我们也实在是没脸与他人说道,难以启齿呀。” “他怎么可能会下棋?”刘塬如何也不相信。 夏彷应道:“臣以前也曾问过,六皇子说就是从那位叫柳先开的棋手那里学来的棋艺。但那柳先生好似也不是六爷对手。臣一度怀疑是棋圣王凌士所授。但青峰先生是齐国人,好似从未来过汉国,谈不上是他教的。而且齐国来的那位棋力高深的使者田曾波就是青峰先生的弟子,他也说青峰先生并没有来过汉国,而且其棋风与六爷的棋风也有所不同。” “细说!”刘塬说。 夏彷答道:“青峰先生下过的棋谱臣也看过少许,臣及同僚也与田曾波下了几盘棋,从中不难看出,青峰先生一脉棋风稳紧,枢密精严,如老骥伏枥,绵力不绝。臣战到收官之时,往往算计不过那齐国使者,我等数人也正是因此而落败的。但六爷的棋风却非如此。” “他棋风如何?” “不按常理,不寻常规,不从对手之所胁,不计一子之得失。常有弃子争先之举动,有奇思怪想之妙手,变化莫测如神龙穿云,隐潜不明,显威具厉!” “这小子……像是他的为人!”刘塬说着转身向外叫道:“来人,去把小六子给朕找来!” 宋宪连忙向前一步说道:“皇上,还是明日吧。” “嗯?”刘塬有些疑问。 宋宪却没有说话,将头低了下来。 刘塬挥了挥手,让两位棋待诏退下。 他们走后,宋宪才说道:“臣未上朝是与六爷一同去了大慈恩寺。大慈恩寺里的枯木禅师对傅家与那块玉佩应该知道些什么,但我们去了大慈恩寺以后,却出了一些意外。” 宋宪将发生在大慈恩寺的事情简略得说给了刘塬听。 刘塬听完,皱着眉头问道:“那笔库银朕也有所听闻,只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将其当真,莫不是真有此物?” 宋宪说道:“空穴来风而已。若真有此物,那幕后之人必不会就此罢休,若有蛛丝马迹,臣追查之也就是了,皇上不必为费心。” 刘塬点了点头,说道:“大慈恩寺是国家寺院,出了此等事情,怕是民间又要议论出什么来了。” 宋宪应道:“六爷说,他一并承之,就说那地宫是他挖的,为了给太后七十寿诞建舍利塔用。” 刘塬会心得笑了笑,说道:“此子朕是又爱又恨呀。什么事都不计后果得兜着,今年元宵家宴,他只说大皇子桌前的蜜饯比自己的好,当场与大皇子争吵,还将那盘蜜饯打翻。也就只有朕才知道,那盘蜜饯是被人下了毒!” 宋宪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此事皇上当早与臣说,臣必密查之!” 刘塬笑道:“你在宫里没有眼线,你派人一查,后宫里谁都会乱想。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呀,到时候相互构陷之下,事态只会越闹越大。朕的几个皇子有多不省心你也不是不知!” 宋宪连忙低头道:“是臣所思有误。” 刘塬又道:“朕让禁军抓捕了那名送食的侍女,经拷问,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手了。” “宫闱之事臣原本不当问。只是事关重大,望皇上告之。” 刘塬说道:“去年冬至,朕心中忧忧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于是诏见了太宵真人,因其能掐会算,朕便用各皇子的生辰问了皇子们的时运。此间朕还问了另一个人。朕的兄弟里还有一位英年早逝的秦王,他还有一后人流落民间。太宵真人说,此子幼年坎坷,时运虽不济,却伏于富贵之中。” 宋宪连忙说道:“皇上不当听信术士之言!殷商人王以龟裂昼夜占卜,信鬼神而不恤臣民,终有九世之乱、暴而失国。周天子信祝巫之言,绝诸侯之信,至天下无朝供者!” 刘塬哈哈笑道:“先河谏言朕谨记之,朕非是妄信鬼神之君,只是日有所思,故而一试尔。” 宋宪问道:“敢问皇上,那下毒之人即是秦王之后么?” 刘塬应道:“是他。” 宋宪连忙说道:“臣觉得不是!” “嗯?”刘塬心疑了一下。 宋宪连忙说道:“傅远山手中的玉佩必是联络所用,如若秦王之后与其相熟,则无需用此物相认。若不认识,只能说明秦王后人并未找过傅远山。秦王之后有起事之意,不可能不事先与傅远山等秦王府旧人先行联络,此为一也。其二,若是其所为,其谋害对象应是皇上您,或是太子!谋害大皇子对其并无所益!” 刘塬深吸了口气。 宋宪又道:“那宫女行此行刺之事,自知事后必死无疑,早有觉悟。其是以临死之言相惑,望皇上知之!” 刘塬点了点头喃喃得说道:“如若不是他,还会是何人?” 宋宪连忙说道:“何不令六皇子查之?六皇子之智非他人所能及也!” 刘塬笑道:“小六子有其能而示之惰,有其巧而示其拙,其心智之深非是一般人所能渡之。若用不好他,会反噬其身的!好在他也不想管那些事,干脆就别麻烦他了。对了,小六子哪里去了?” 宋宪应道:“六皇子现在应该是去傅家,尝试拿那块玉佩了。” 刘塬点着头,思考了一下,说道:“你派人与小六子说一声,让他明日清早来上朝。” “上朝?”宋宪为难得说:“皇上,六皇子可从来都不管政事,您让他上朝,以他的脾气……” “荐他的人可是你呀!” 刘塬回头瞪了宋宪一眼,宋宪马上应道:“臣亲自去传达,顺便问问傅家的情况。” “行了,先这样吧。盗匪猖獗成这样,有必要好好得整一整了!刑部谷爱卿上疏说要大力整顿长安以北的盗匪,解民困而利通商,朕觉得可行。但地方缉盗对付不了成伙的强匪,兵部应该给征北大营去封公函,给他们吹吹风,让他们去练练兵。” “是。” “齐国使者来者不善呀,征东大营那一边军备如何了?” “征东大营粮饷充足,只因近两年扩编过甚,将士之间有所不调……” 宋宪的正职是兵部侍郎,对兵部的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在刘塬的询问下,宋宪开始汇报一些兵部的事情。 ………………… 皇帝招见宋宪自然是在下朝以后的事情,而刘永铭来到傅家之时已是十一十二点的午时了。 刘永铭来到傅家家宅的门前,那大门却是敞开着的。 傅家虽然没有仆役,但也养些长工有些资产,后厨还有专门帮着干活做饭的厨娘,但没有门子。 刘永铭径直走了进去,因为上一次就来过,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厅堂的门前。 人还没走进厅堂,便听得厅堂里传出傅远山吼怒的叫声。 “为何不与我商量?你爹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清楚!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涉足官场、不要涉足官场,你为何不听!为何还要去考那没用的贡士?功名于汝何益呀!” “一可为父报仇,洗冤得雪。二可尽施学识,一展抱负,何不为之!” 二人正说话时,刘永铭踏入厅堂之内,见得那王元荣正跪在傅远山的面前,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傅远山提起手中的藤条正要抽打,刘永铭走进来大声得说道:“三者可终乱世孽章,为万民立命!” 第52章 翅膀硬了 听得刘永铭的壮言,王元荣连忙看了过来。 傅远山惊愕道:“小友如何来了?” 刘永铭走上前来笑道:“原本是来述说合股之前事的,即是看到奇川先生论道,便脱口而出,还请恕罪。” 刘永铭说道向傅远山拱了拱手。 当着外人的面傅远山也不好抽打孩子,他叹了一声,将那高抬的手轻轻放了下来。 刘永铭走上前去笑道:“后辈即已成人,且人各有志,奇川先生何必如此?当随他性情而去便是了。” 傅远山怒道:“不行!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怎么能重蹈其父覆辙!” 刘永铭笑道:“奇川先生心结小辈具知,但如今已非往昔峥嵘岁月了。算了算了,您的家事,小辈其实也不便多说。但还请您不要在我一外人面前让贞作难堪,且让他退下吧,我们说一说经营书局之事吧!” 贞作是王元荣的字。 王元荣心中知道刘永铭这是在为自己解围,但现在的他哪里需要解围。 原本王元荣就憋着一口气,被刘永铭刚刚的豪言壮语一激,心中更是鉴定了心中所想。 他说道:“三代履历已交,保人已经请,会试之额我已具报,贡士之名我势在必得!” 傅远山怒火中烧:“好好好!翅膀硬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傅远山说着重咳了起来,刘永铭连忙赶上前去,轻轻得拍着傅远山的后背,领着傅远山在大堂正位交椅上坐了下来。 傅远山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脯说道:“管不了你了,我管不了你了!我也老了,打也打不动了!但我傅家决不可再惹出那等祸事来!你非要考就得给我滚出傅家,如若还想留在家中,便要给我好好安份!” 傅远山说出这话刘永铭心中是有所准备的,因为上一次傅远山就与刘永铭商量过此事。 王元荣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僵跪在那里。 傅远山的呼吸还未匀称下来之时,王元荣突然一头重重得磕在了地上。 当王元荣再次抬起头来之时,那额头上竟磕出了血丝来。 王元荣哽咽着说道:“不为父报仇是为不孝,不敬先辈亦为不孝!您的养育之恩,不孝子孙只得来日再报了!” 王元荣说着又冲着地面重重得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来向外冲了出去。 傅远山抬着手臂,指着王元荣的背影叫道:“滚!给我滚!滚了就别再回来了!” 刘永铭连忙在一边劝解道:“都是气话!都是气话!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之仇!” 王元荣迅速得走出了厅堂,傅远山望着刘永铭,刘永铭冲着傅远山点了点头,好似达成了某种默契。 刘永铭转身就要去追王元荣,却又被傅远山一把拉住。 傅远山不放心得说道:“小友,以后元荣可就拜托你了!” 刘永铭应道:“前辈放心,交给小辈吧。小辈先将他的住处安排上再说!” 傅远山此时才放下心来松开了刘永铭的手。 刘永铭向前刚走了一步,却好似又想起了什么来。 他转过身对傅远山说道:“六爷那里业务繁忙,若是遇事,我又无空前来,当派他人前来,只是宋宪管着那枢密司,他若是伪以通信之人,必有所失也。奇川先生可给小辈一件信物,佐为信证!” 傅远山连忙说道:“正是!宋宪为人诡诈!不可不防!” 傅远山正想着拿什么当成信物之时,刘永铭指向了傅远山腰间的玉佩,说道:“就以此玉为信物如何?” 傅远山犹豫了一下,说道:“此物是他人所赠……” 刘永铭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傅远山突然解下腰中玉佩,对刘永铭说道:“你为混世阎罗做事,必在城市行走,结友必广。若遇到有人识得此玉,还也请与老夫说道!” “此玉佩有何来历?” 傅远山说道:“一旧友之物尔。小友知道,老夫贤婿乃是旧时秦王府主簿,老夫旧友皆是此中之人,而朝廷又忌讳此事。老夫即被宋宪盯上,亦不好与旧友相联,以免连累他人。若是有人识得此物,小友还请告之老夫,老夫自行密谈,不劳小友费神。” 刘永铭接过玉佩,拱手说道:“一定、一定!如今元荣最为要紧,先生保重,小辈前往望之。” “去吧!去吧!”傅远山说着,松出一口气去,轻轻得软坐于大椅之上。 刘永铭将玉佩收入怀中,转身走出了厅堂。 刘永铭一边走一边寻思:“傅远山应该是估计自己已经被宋宪盯上了,所以无论来的是什么人来相认,他都是不能认下的。他信任我,把玉佩给了我,只是……他为什么不交给枯木禅师呢?他们二人不是一伙的吗?” 刘永铭走的越来越慢,越想越多:“不!不对!他不是信任我!他能对王元荣用这样的苦肉计说明他是一个极重感情之人,他宁可将玉佩留在身边也不交给枯木禅师,他也怕连累了枯木禅师!而我却是可以被连累之人!秦王之后会出现与我接头么?” 刘永铭两眼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正此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姓叶的!” 刘永铭连忙转头看去,王珂珺提着裳裙下摆急匆匆得跑了过来:“姓叶的!你到底又对我哥说了什么?”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小姐误会了。是元荣坚持要去科考,奇川先生堵了气,要赶元荣出门,与我实是无关!我正寻他呢,他房间在何处?” 王珂珺惊道:“果真吵起来了!这两个,一个倔一个强,一个拗一个直,掰都掰不过来!我哥怕是真会离家出走!” 王珂珺说着便又向另一边小跑而去,刘永铭只得跟了上去。 王珂珺来到一房间前停了下来,又急冲冲得推门而入,大声说道:“哥,你又在置什么气呀!” 刘永铭也赶了进来,见得王元荣正在收拾东西,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王元荣回头看着妹妹王珂珺一眼,说道:“小妹,以后我不在,你不可再使小性子!好生照顾外公。” 王珂珺上前,一把按住王元荣正在打包的包袱说道:“你又说的什么疯话!现在使小性子的可是你!” 王元荣叹了一声,说:“此次会试,乃我心愿,此去必为父报仇,小妹不可阻我!待大仇得报,再回来谢罪!你不想报仇?” “我……” 王珂珺犹豫之时,王元荣移开了她的手又开始收拾东西。 刘永铭此时才说道:“会试在即,贞作打算去往何处?” “不知,先投栈借宿吧。” 刘永铭连忙说道:“客栈吵杂,你又遇事,心必不静。如何得中?六爷在长安有一处庄园,清静典雅,仆从具全,有人打理,但一直无主客居住,贞作可去住。” 刘永铭在长安城里的确有一处庄园,原本是为叶长青置下的。 但由于叶长青母亲的问题,叶长青不敢在她面前显富,所以根本没去住。但庄园是要人打理的,所以里面的仆从都有。 王元荣一听,连忙转头对刘永铭问道:“果有此地?可曾方便?” 刘永铭笑道:“六爷生性风流,那庄子原是他为长安名伎珏瑶姑娘所建。但那里太幽静,珏瑶姑娘烦闷,所以一直住在红杏楼,六爷也自然只夜宿红杏楼而不会去那!” “最好不过!” 王珂珺回头瞪了刘永铭一眼,气道:“你还嫌我家不够热闹么?” 刘永铭微笑着说:“既然谁都冷静不下来,不如找个地方,好好得冷静。等贞作落了榜自然会回来向奇川先生谢罪的。”ζΘν荳看書 王元荣笑道:“永柏兄小看我了!应该是我得了头筹,殿试成冠,授以高官,为父报仇之后再回来谢罪!” 刘永铭道:“能入春闱者皆非泛泛之辈,贞作不可小觊!” “非是我看轻他人,汉国若是真有那么多致学之士,皇上也用不着让礼部发文求贤拾遗了!当今皇上以能取士,他人文藻华丽自是不中,我以实用具事为论自是必中!县试、乡试,无一落榜,屡试不爽!”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志不立,天下无可成之事,如无舵之舟、无衡之马,虽漂荡奔逸,却终无所寄。尚书云,非知之艰,行之惟艰。贞作且记今日之言,知行而合一,存良知、去邪妄,必能守正抱一,秽不可侵也!” 王元荣再次听到刘永铭这样的慷慨言论,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立正整衣,然后向刘永铭恭身一拜,说道:“多谢永柏兄相勉。” 刘永铭道:“带上东西,随我去吧。” 王珂珺急道:“姓叶的,你敢怂恿我哥出走,我必与你不休!” “小妹!不得与贤兄无礼!” 刘永铭向王珂珺行礼道:“确实是我失礼了,但去我那里总比流落街头来得强吧?总比想找人时找不着贞作来的好吧?” 刘永铭又对王元荣又说道:“贞作不必收拾太多东西,带上两套换洗衣物即可。” 第53章 胡饼汤面 刘永铭接着说:“先认了地方,看看住的是否习惯,若是不行再换他处。其它物件日后再来搬取亦是不迟。下次回来时顺便可让小妹同去闲玩,那地方真不错。” 刘永铭的意思是让王元荣留点余地,弄点借口多回来几趟,而不是从此不相往来。 王元荣自是聪明人一听便懂,更是觉得有道理,他只带上一团包袱,便与刘永铭一起走了。 就算是王珂珺在后面急叫,王元荣也未停下。 他去意已决! ………………… 刘永铭与王元荣从傅家家宅走了出来,王元荣回头看了一眼傅家家门,他没有兴叹,更没有惋惜,他的心里坚强且又坚毅。 二人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大街之上。 “胡饼、面汤!胡饼、面汤!” 街边的叫卖声立刻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刘永铭早上去了大慈恩寺,然后又马不停蹄的来到傅家,中午根本没吃饭。 而王元荣被傅远山罚跪,训了一个早上,到现在也没吃。 二人正所谓是饥肠辘辘,听到那叫卖声,肚子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咕咕的响声。 二人相视一笑后,刘永铭说道:“不如先吃点东西吧。” “甚好!正有此意!贤兄为我如此费心,就由我来请吧。” 刘永铭笑道:“你无营收,身上攒下的那点银子还是省着点花吧,我来请。” 刘永铭话说完便有一些后悔,他后悔的不是要请客吃饭,而是他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银子。 刘永铭之前的确是从杨光禄那里拿了一个钱袋。 但昨夜他是在教司坊里醉宿的,因为钱袋在身上隔得慌,那宫玥璃为了让刘永铭好睡,便将那钱袋取了下来。 而刘永铭早上从教司坊出来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身上并无钱袋。 现在他是身无分文,就算是刚刚来傅家的时候他也是乘坐宋宪手下的马车来到附近,再走过来的。 王元荣看出了刘永铭的窘迫,笑道:“坊间传闻,六爷贪财无度,想来你给他干活,他也不会给你太多薪俸,一顿面食,我还是请得起的!” 刘永铭连忙摆手笑道:“不必,我们先吃,吃了以后,自有人为我们付账。” “何人会如此慷慨?” 刘永铭笑道:“看到街边那个挑着担卖翠花的了吗?” 所谓翠花,其实是一种女子别在头发上的发饰品,以金银铜锡、玉木竹纸等不同的材质做成花色变卖。 挑担小贩自然不可能有金银之物,他担子里多是玉木竹纸所制成的。 王元荣不明白刘永铭的意思,看了一眼小贩以后,问道:“那人怎么了?哦,他看人的眼神是有一些怪地。”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刘永铭说着便来到了饼面摊前落了座。 街边的吃食十分简单,就是一块胡饼与一碗热汤面。 刘永铭此时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想摆阔,而且是真饿了,吃点简单的东西垫垫肚子再说。 二人吃食如风卷残云一般,没一会儿就给吃光了。 刘永铭放下筷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王元荣笑问道:“没多少钱,我来付就行了!” “不必!”刘永铭应了一声,向着街边那个卖翠花的小贩招了起手:“来!过来!” 那小贩愣了愣神,犹豫了一下不敢过去。 刘永铭气道:“再不过来,我可就生气了!” 小贩似乎认得刘永铭,只得幸幸得走上前去。 刘永铭问道:“你从傅家大门口一路挑着担跟着我们到了这里,也算是辛苦你了。你是兵部宋侍郎的探子吧!” 王元荣一听,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不见了,他狠狠得盯着那小贩。 小贩见得身份被识破,只得应道:“小人是宋二卿下属……” 部堂是直属下属对尚书的尊称,而二卿是对侍郎的尊称。 没等小贩说完,刘永铭便打断他的话:“行了,什么都别说了,先把钱付了。” 王元荣咬牙说道:“这姓宋的,看来是真不想放过我家了!来日方长,必有所结!” 小贩苦着脸不敢多说些什么,心中满是委屈。 宋宪的确是有派卧底进过傅家,也有派人去盯过傅远山的稍,但却从来没有跟踪过王元荣。 刘永铭是个闲散王爷,每日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他人还真是一个难事。 宋宪是知道刘永铭要来傅家,他是想忙完了皇帝刘塬交待的事情以后,再找刘永铭问问傅家的事情,但他又怕一会儿找不着人,才让小贩过来看看傅家情况并注意一下刘永铭的行踪。 而且宋宪来的时候是有交待的,刘永铭是化装冒名而来,不可让刘永铭的身份被识破,所以小贩不知道怎么回应。 所以小贩其实是跟踪刘永铭来的,而不是王元荣。 而王元荣觉得宋宪是杀死父亲的凶手,让他心中认定了就是宋宪派来盯自己的,所以才有了这个误会。 小贩不敢说话,只得去付钱。 那王元荣却又不干了,自己与宋宪有仇,却得让宋宪的人帮他付账,这是王元荣所不能承受的。 王元荣叫停小贩,要自己掏钱之时,面摊老板却是说道:“二位客人不必付钱了,刚刚有人付过了。” “什么?”刘永铭与王元荣都感觉到有一些诧异。 面摊老板说道:“刚刚二位专心吃饼时路过一台轿子,轿子在不远处的路边停了一下,有一个丫鬟过来,悄悄得给了钱,还说不要让你们事先知道,然后就走了。轿子里应该是位小姐,应该是她让丫鬟过来付的钱。” 刘永铭想了想,问道:“那丫鬟的嘴是不是很快?不让人说话的那一种?” “对对对!” 王元荣问道:“贤兄知道?” “一位红颜,知我贫困,特来解围。其姓名自是不必说,小心这摊主嘴闲,辱了小姐清誉。这下算是欠下了人家人情了!” 刘永铭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是:陆琳琅怎么又跑这里来了。 刘永铭对面摊老板问道:“可知那轿子往哪里去了?” 面摊老板抬手一指,说道:“看到那边有一座高楼了么?就往那里去了。” 面摊老板口中的高楼其实指的是傅家的藏书楼。 刘永铭看了看王元荣,王元荣也愣了愣神。 “去我家了?不会是陆家小姐吧?” “贞作识得?” “你不是与我家在商议书局之事么?说是要往期会试试卷。我义爷便带上小妹去了陆礼部家拜访。” “奇川先生与陆礼部有点交情,这我是知道的。但奇川先生一向恶官,不会如此贸然前去拜访吧?” 王元荣笑道:“是陆礼部所请。” 刘永铭笑道:“陆礼部必是请奇川先生与你同去,而不是令妹!” “贤兄何以知之?的确是如此呀,但近日之事惹得义爷不太高兴了么,所以不带我。” 刘永铭哈哈笑道:“那是因为陆礼部着急着嫁女儿!想约你去到他家与那陆家小姐见上一面!这是好事呀!贞作终身系于此了!” “贤兄莫要玩笑,上进之时不可言此事,会坏了心思的。其实我家小妹也过了适婚之龄,也着急找婆家呢。听说陆礼部有一个儿子在嵩山书院读书,故而有此一事。倒不想,小妹去了之后与陆家小姐反而一见如故,结成了闺中密友,可谓是无话不谈。昨日晚此时候,陆家小姐派人送来了一封口信,说是要到傅家来玩玩,顺便讨教一下弈理。” 刘永铭笑道:“奇川先生真是奇才呀,琴棋书画是无所不精,膝下后辈也是无所不通。” “我家小妹哪里懂呀,就想一起玩闹罢了,要怪就怪那齐国使者。” “什么齐国使者?” “从齐国来了两名使者,其中一个不过二十出头,说是棋圣青峰先生王凌士的弟子,昨日在翰林院大战我汉国国手,未尝一败!而后那二人又至青衿堂,约那青衿堂九段高手柳先开一战。柳先生高挂免战牌,只言不与齐国人下棋。” 刘永铭的脸色一板,有些生气起来:“翰林院那些棋待诏的棋力真不怎么样,一个个只知循规蹈矩,不知不破不立之理,固步自封且有不败之理?看看人家齐国,没少与高丽人下棋,开局定势都与我们有所不同,也难怪棋圣之名会出在齐国了。” 刘永铭只说翰林院棋待诏,只字不提柳先开。 王元荣点头称是。 刘永铭心中一狠,说道:“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汉国!” “永柏兄的意思是……” 刘永铭笑道:“得叫他们知道厉害!走!去驿馆会会他们!” “我之学识皆在众史,棋力可比不得国手,怕也不是那棋圣弟子对手。贤兄有此自信?” 刘永铭笑道:“我曾自号开局百步无敌手,正当一试!” 刘永铭站起来就要走,那密探小贩突然插嘴道:“齐国使者现在不在驿馆,他们昨日去了青衿堂,又赢了几盘棋,今日一早出门,说是要去拜访奇川先生。” 第54章 子冲征法 王元荣说道:“早上我义爷一直都在训我,齐国使者可没到我家来!” 刘永铭看着王元荣,说道:“我实在是技痒了,想会会他们。你是躲还是不躲?只肖贞作一句话,我们便不回去了。” 王元荣有些为难起来。 刘永铭笑道:“这样吧,你拦一驾马车前去平康坊一处名为筑竹雅屋的园子,进了园子便说是六爷的客人,要在那里长住。园子里仆役会好食好菜的招待,不会失礼,他们自会向我求证,我自行去会那齐国使者。” “我自己一人前去,不会唐突么?若是六皇子那里……” 刘永铭笑道:“放心吧,六爷的一切生意外务都是我在处置。以前有客商到来,我也是以六爷客人的名义安排在那里住下的。且别说一个园子了,万两银子的生意也就是我一句话而已,他也从来不过问具事。” 王元荣疑道:“六爷此人心胸似与他人不同。” 刘永铭笑道:“等你中了贡士,得了进士当了官以后,自会了解的。” 王元荣想了想,说道:“胜之为胜者,不战而屈人之兵谋上计也。胜不在战,而在诛。不在体,而在心。依我看,正正式式得赢他们一棋局,他们必然会不放在心上,如若……” “如何?”刘永铭问。 王元荣轻笑道:“不如化作路边小民,邀其一局。他若输给一个乡野之民,那才叫做无脸活着!他们即是使者,必不敢向我汉国朝廷隐瞒太多行程,即说了要去我家,必是要来的。看这时候也不早了,他们应该在路上了” “棋圣弟子输给汉国一路人穷生,这一辈子他怕是忘不了了,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可行!可行!只是这棋具……” 王元荣笑道:“这里不是有个可以使唤之人么,让他进傅家代传我之言,拿一副棋出来,应该可行。” 小贩听得直瞪眼睛,他听得出来王元荣口中的使唤之人一定就是自己。不仅暴露身份,还被当成小厮来回呼喝,今日这差事算办砸了。 ………………… 傅元山家门外有一条脉脉小溪,溪水边上有些大青石。 刘永铭曾在青石之上抚琴引得傅远山的注意,但那青石坐一个人抚琴还可以,但要是坐两个人下棋可就不行了。 小溪上有一座木桥,木桥前后是路,也是通往傅家的必经之路。 刘永铭与王元荣就这么坐在桥头前的路边,摆上了棋局,而之前那个被当作使唤小厮的密探又被使唤,装成了观棋的路人。 棋盘上摆着的是一局死活棋,王元荣此时坐路边正冥思苦想着。 他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在解这道死活棋。 刘永铭两眼一扫,只见得从不远处正走过来一老一少两人。 只这一眼,刘永铭便已经认出了他们二人来了。 那日在青衿堂门口,刘永铭与陆琳琅正说事之时有两个齐鲁口音的人在闲言闲语,此二人正是彼二人。 他们是齐国来的使者,年长的一位叫张世勋,是齐国鸿胪寺少卿。 年少的一位正是翰林院棋待诏口中所说的棋圣青峰先生王凌士的弟子田曾波,官拜鸿胪寺主簿,但他这个主簿却是挂衔的虚职,为的就是托这个“外交部门”的名头来到汉国,用下棋来羞辱汉国的儒生们。 而那站在一边的小贩,哪里有心思看棋,而且也不懂棋。 他原本就是密探,对周边的情况也是十分敏感,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两人。 小贩轻咳了两声,示意正主到了。 显然小贩是识得这两个齐国使者的。 那二人慢慢的走近,刘永铭哈哈大笑起来:“行了行了!给钱吧给钱吧!别说是你解不出来了,就算是当今棋圣王凌士来了,也得在我面前认输!” 只这一句话就引来了那两个齐国使者的注意。 那田曾波停下脚步,驻足看了一眼,却如何也迈不动脚了。 张世勋说道:“路边骗钱的死活棋而已,不必理会,今日我们还有要事呢,得去拜访奇川先生!” 田曾波看得入了神,自言自语道:“好棋局!真是一局好棋局呀!” “什么?”张世勋十分不解。 死活棋原本只是街边玩闹的游戏而已,上不得正堂,但现在却入了田曾波的法眼。 田曾波连忙向刘永铭拱手说道:“这位先生,敢问您布的这道题是何局?” 刘永铭笑道:“局名,子冲征法。取自汉图十三势。这位朋友也来解一解?一盘一两银子!” “你这棋局倒是不便宜。”田曾波说着将袍子一撩,就地就蹲了下来。 与田曾波同行张世勋着急得说道:“你怎么还坐下了!去见奇川先生要紧!” 田曾波一边目不转睛得看着棋局,一边摆手说道:“不急,不急,我先看看。” 田曾波越看越皱眉头,刘永铭突然问道:“这位朋友也会下棋?” “会一些。”田曾波只在意棋局,对刘永铭的回答却是十分敷衍。 刘永铭心中一横,伸出手去在棋盘面上一扫,将那棋子给打乱了。 田曾波一愣,抬头看着刘永铭,急道:“如何还拆了?我还没看完呢?” 刘永铭笑道:“你看了又不给银子,这位路人输了也不给银子,我这不是白摆了么?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我换个人多的地方摆去。” 田曾波马上说道:“我给你银子!” 刘永铭不好意思得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呀,你又没答应下棋,拿了你的银子那多不合适。要不这样,我们下一盘棋,还是一盘一两。你若是输了,你为这位朋友把那一两银子给付了,合计二两。我要是输了,我输你一两,并且将刚刚那道题的解法告诉你。” 田曾波一听,开心了起来。 自己可最战胜过汉国国手夏彷的人,如何还会输给一个乡间摆死活棋的骗子呢,这道题的解法是势在必得了。 田曾波一口答应了下来:“行行行!可以下一盘,但可不许长考,我们时间有限。” 刘永铭笑道:“可以!我们是以路为胜还是以子为胜?” 第55章 求贤若渴 三十手过后,田曾波便感觉到不妙。 刘永铭笑道:“你不错了,三十手之内先手还没丢,要是别人早没了。王凌士比你强一点,他一般在四十手到五十手之间才会丢掉先手。” 田曾波抬头又看了看刘永铭说道:“你的棋路成熟,我虽从所未见,但可以肯定你下的是你早算定好的定势,若没有下过千局之数,算计千局之变化是下不出这样的的棋出来的!” 刘永铭笑道:“不是我跟别人下的多,而是你跟别人下的少!不同的人布局自是不同,你才跟多少人下过呀,一百个有么?太少了!我在一个叫联众的地方下棋之时,所遇之人何以千数。而且现在还有座子相称,变化较少,且你依王凌士之教条,下法古板,万万是赢不得我的。如果你想要在棋力上面更有长劲,应该去掉座子与人下棋,变化更甚之下,算计更多!” 田曾波没有回答,又低头看着棋盘,夹起白子,尖了一手。 刘永铭笑道:“我不能为了让棋,而毁了自己的名声呀!我自号开局百步无敌手,自然是不能让你下过百手的!百手之内若不能胜你,就算是我是输了!” 刘永铭之前没说这话是因为他当时还不知道田曾波的棋力如何。 不过现在已经下到三十多手,田曾波眼见着先手就要没,所以刘永铭才说了这话。 自信与自大是不同的,不看清现实说话叫自大,看清了现实便是自信。 刘永铭下子如风,几乎没有太多的思考,而田曾波的棋则是越下越慢,越想越久。 四十四手的时候,刘永铭弃子争先,打了个田曾波措手不及,大龙差点被断。 也好在田曾波本身就是个对弈高手,这才勉强守住,要是换作他人,再过十几手就得输局了,而田曾波还是有机会一争的。 田曾波脸色凝重,右手手指夹着白子放在膝盖之上,迟迟下不了一个子。 正此时,从木桥的另一个走来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位女子。 那二人正是王珂珺与陆琳琅。 她们二人走到近处,王珂珺便生气得叫道:“原来你们两个还在这呀!我还以为真走了呢。” 王元荣连忙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不在吵到下棋之人。 而陆琳琅已经向刘永铭压了压福,轻声言道:“叶公子有礼了。” 刘永铭连忙站起身边,作揖道:“陆小姐有礼。” 王珂珺问道:“你们认识?他该不会就是你说的……” 陆琳琅脸色一红,冲着王珂珺使了一个眼色。 王珂珺不再说些什么,生气得插着手立在那里。 而田曾波却是一点都没注意到来了两位女子,他依旧蹲着,眼里只有摆在地上的棋盘。 田曾波还是下子了,他最终选择了缠斗,放弃了做厚势的想法。 刘永铭应了一手之后,便转战他处,棋盘之上三个角都被点燃了战火。 田曾波应接不暇,刘永铭却是妙手连出。 下到第九十五手的时候,田曾波叹了一声,将手中的棋子扔在了棋盘之上,站起身来向着刘永铭拱了拱手。 刘永铭也站起身来回礼笑道:“你棋力非凡,智不在短。非是不知周天之事,而是不识周天之物,来我汉国增长见识,必与汝有益!” “受教了!”田曾波又拱了拱手。 自来到汉国以后,田曾波还是第一次输棋。 张世勋见得田曾波投子认输,连忙说道:“时间善早,还不到黄昏,如何就投子?此方才中局……” 田曾波打断张世勋的话:“没有必要了。布局已棋差一招,原本以为缠斗可为我搬回胜势,却不想这位朋友乘乱施乱,使我难顾,而他乱中取势,其缠斗之力亦在我之上矣。我大龙未断已是侥幸了。有此棋力之人,收官如何会出错呢?开局百步无敌手!此称号当得!就算是我师傅青峰先生亲自前来,怕也……” 刘永铭笑道:“非是我棋力高深,只是因你没见过此布局而已。你若肯花时日,有个两年光景必能吃透。而我之天赋到此而止,两年之后,谁胜谁负,孰未可知也。” 田曾波苦笑一声,说道:“我也相信我花两年时间必然可与你一战!但那也是因有座子之故。若无座子,变化无常,怕是有五年的光景也是不够通其中奥义的。” 刘永铭笑道:“还算有自之之明,这布局其实非我所思,亦是拾人牙慧。我研究其变化,花了整七年时光方有此造诣!” “难怪难怪呀!七年……七年之前您也不过十来岁……”田曾波佩服得再一次拱手问道:“还不知朋友高姓。” 王珂珺带着一脸不爽的表情说道:“叶长青,字永柏,一个给人算账、装神弄鬼、蛊惑撺掇的穷书生而已。” 田曾波并不在意王珂珺的闲言闲语,对刘永铭又施礼道:“永柏兄如若来我齐国,我必以礼待之!今日我已无脸面在此久留,告辞了。” 田曾波转身向着来处而去。 张世勋连忙追了上去:“世侄!不可意气用事!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呢!如何就回去了?” “改日吧,今日我已无心经历。” “你!你!你给我回来!怎能因一棋之胜负而废国家之事!田光眇!田曾波!田小山!你!你!你!” 田曾波不顾张世勋阻拦,一味得往回而走。 王元荣白了刘永铭一眼说道:“永柏兄!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不当对他有所礼遇,当一捧一摔,心境必落千丈之渊,其气衰而精不存,此亡之道也。” 刘永铭笑道:“贞作此语试探我呢?我刚刚一念而生,不想毁了此人。我若是真恶狠,你还结交我这个朋友么?况且……况且那个田曾波非意气用事而走,乃是看破我二人之用意了!只是那老者还不知其故。” 王元荣转而对王珂珺问道:“你们如何出来了?” 王珂珺说道:“听一杂役说你派人回来取了棋盘,与姓叶的在外面下棋,所以来看看。那两个人是什么人呀?” 王元荣笑道:“齐国使者。” 陆琳琅一听,脸上满是错愕,她问道:“就是那个这几日打遍汉国一众国手的齐国使者?” “就是他!不过,他还是输给了贤兄。贤兄的棋力非凡呀!我都想学几手了!永柏兄,你老实说,你这棋到底跟谁学的?” 刘永铭为难得说道:“不是我不说,此事说来话长,怕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而且这里面是笔烂账,牵扯的事情太多!” 陆琳琅的心思一直都在刘永铭的身上,她欣喜得说道:“却不想叶公子有如此神技。何不谋一官半职?朝廷正求贤若渴呀。” 刘永铭笑道:“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入不得陆礼部的法眼,还是算了吧。此时也请陆家小姐为我保密,别与陆礼部说道。” “这是为何?” “陆礼部虽与翰林院众官有旧义。但毕竟是四爷党,翰林院之中不乏太子党与大爷党。若是有所冲突言语相激,必言今日之事,以嘲讽翰林院职属其无能。此结怨之恶举,不可为之,不如不言,以防滋事。” 陆琳琅听得刘永铭提到自己的父亲,那脸色一下子通红起来,欲言又止,然后点了点头。 她好似有话要说,但又没说出口来。 王珂珺说道:“哥,既然走而又返,那就回去吧!别置气了!” 王元荣笑道:“我现在谈笑自若,如何是置气呢?那二人是齐国使者,他们必是听闻了我汉国之内有一众不服朝廷管制,与朝廷相仇之人,所以来寻。贤兄心思深远,即已看出,故而与我在此设局,劝回二人。一来可免我傅家之祸,二来可绝齐国使者倾覆汉国之妄。” 王珂珂与陆琳琅一句话也没有听懂。 王元荣又道:“刚刚那个田曾波应该是猜出了我们在这里设局是为专门等他,他觉得既被人识破所思所想,再见傅家人、从中挑事亦是无用,他不知道我二人身份,怕有所变故,故而走为上也。也就是你们与那老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哈哈哈” 刘永铭回应道:“也是我们欠考虑了,这条路行人绝少,一般人不会在此摆摊,故而被其看破。” 王珂珺哪里知道王元荣说的是什么,她鼓着腮帮气道:“你果真要走?” “现在置气的可是小妹你!把棋收回去吧,我们这就走!” 刘永铭向着陆琳琅拱手道:“先谢过小姐的一饭之恩,改日再报。” 陆琳琅腼腆得低下头来,压了压福:“公子之前所言之事,我具已承报父亲,父亲闻之如茅塞顿开,公子之良计已采其一。当是我家该重谢于公子,一餐面食不足示以诚。” “不知用的我何计?” 陆琳琅应道:“下策。” 刘永铭吸了一口气,说道:“缓急之所用,日后必有其祸。也无妨,所谓拿人手短,食人嘴短,即受小姐一饭之恩,我当有所报也。” 第56章 甩手东家 王元荣插嘴道:“贤兄,我们走吧!” 刘永铭对王元荣说道:“元荣自行佣辆马车,前去我所说之地址安顿下来。我还得将这小厮处置了呢,省得他老跟着。” 王元荣说道:“刚刚我已说明,我傅家人无意与朝廷为难,且一心报国,我亦有投朝之志,贤兄且与他再细细说明,让他回去不要乱说话!想来他多少会给六爷门人一个面子的吧。” 刘永铭笑道:“宋侍郎再这般纠缠傅家,六爷与傅家所设书局的生意可就不好做了!这小厮也只是小厮而已,做不得主。我得随他前去,见见到宋侍郎,与其说明厉害,看在六爷的面子上,他不至于会为难我。” 王珂珺吐糟道:“他一个侍郎会见你一个穷书生么?要是那么好见,兵部门口也不会每日堆那许多人了。” 刘永铭笑道:“他一定会见我的!他也不敢不见!” 王元荣也笑道:“小妹,你不懂。当今皇六子乃是一个泼皮无赖,与他纠葛上就没有好的!朝中许多重臣也都吃过他的亏。与混世阎罗打交道,不如与一书生说话来的方便,至少能说得通!那宋侍郎一听是与六皇子的生意有所关联,他必然是要见的。他若是敢不见,以后六皇子赶到兵部闹事,怕又是一场鸡飞狗跳,且自己最后还得赔礼了事。得不偿失。” 刘永铭应道:“确实如此。” “贤兄即是要去求见宋侍郎,那我也不便在场了。我就先去约定之地,安顿下来再说。” 王元荣说着背上包袱就走了。 “哥!”王珂珺叫了一声,见得王元荣并不回应,转头怒视着刘永铭。 刘永铭笑道:“二位小姐回吧,这条路上行人不多,也正是歹人下手的好地方!” 陆琳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爹……我爹想见你……” 陆琳琅的声音是越说越小声,最后都有一些听不见。 刘永铭还没说话,那王珂珺拉起陆琳琅的手说道:“别理这等小人!小心着了他的道!我们走!” 王珂珺拉着陆琳琅便走,陆琳琅有一些无奈,毕竟有一些话在别人面前还真不好说。 最后她也只得随王珂珺去了。 刘永铭摇了摇头,转而对小贩说道:“行,还算机灵,没乱说话。现在说吧,宋宪让你来找本王做甚?” 小贩应道:“二卿大人原本是让小人看看六爷有没有哪里要帮忙的……” “少来这一套,盯我就盯我吧!说那客套话做甚。捡重点说。” “您在吃面的时候,二卿大人派人传了个口信,说是原本要亲自来求见您的,但皇上那里交待了一些要事,暂时脱不开身,让您有空的话去一趟兵部。但现在……” 小贩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是下午四点来钟,正是衙门放衙的时候。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他不会走的,等着本王量商事情呢。小子,记住了,以后接头、盯稍别像做贼一样!怕别人看不出来你身份么?走吧!弄辆车载我去!” “是是是!” ………………… 马车在兵部衙门前停了下来,小贩从车上下来后连忙拿起马车边座的一条板凳放在了车厢边上。 刘永铭从车上钻了出来,踩着板凳就下了马车。 衙门下班的时间已经过了,该走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的人在出入。 正此时从兵部衙门走出了两个人来。 一个穿着三品紫袍服,一个穿着皇子四爪蟒袍服。 穿三品紫袍的是兵部尚书胡琏庸,而穿着皇子蟒袍的是七皇子刘永锐。 那胡琏庸留着山羊须,是传统的那种儒官。 兵部虽然管着全国兵马的总务,但却不是带兵打仗的将军,所以在兵部当官的大部份都是读书人而非军人。 但七皇子刘永锐却不一样。 七皇子比刘永铭要高出许多来,一米九的个头。在物资不丰富的古代算是“人高马大了”。 这让七皇子在兵部显得特别突出,他有着别人所没有的英武之气。 他更像是一个将军,只是这个“将军”从来都没有上过战场,脸上显着稚嫩之气。 七皇子刘永锐一见到刘永铭,脸上马上就展出笑意出来:“六哥!六哥!” 刘永铭走上前去,笑道:“七弟放衙了呀!” “六哥,你怎么有空来我兵部呀!” 刘永铭佯装生气道:“来找宋宪那混蛋!我的红杏楼不是被封了么,我查出来了,就是宋宪搞的事情。” 七皇子刘永锐一愣,马上说道:“六哥,可千万别把兵部衙门烧了!我还要在这里上衙呢!” “七弟!你还别拱我火!拱我火,我一生气真得就把兵部给烧了!” 刘永锐苦着脸,刚要说什么,那兵部尚书胡琏庸马上插嘴道:“七爷,不说了。六爷正在气头上,您又不像六爷那样能说会道,小心让六爷误会您的意思,还以为您真在拱火呢。” 七皇子刘永锐白了胡琏庸一眼,说道:“你不懂!这不是谁激谁的火,六哥就是在逗我玩。但他……你不懂他,六哥说话从来都是半真半假,你觉得他在开玩笑吧,他还真能干得出来。你说他一脸正经、煞有介事得的说些什么,分析的头头是道吧,一回头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反正六哥害谁也不会害我,你别多心了!” 刘永铭的红杏楼被查封以后,宫里曾为商洛府时疫捐献四万两巨资的德妃娘娘曾去皇帝面前求情。 这位德妃娘娘就是七皇子刘永锐的生母。 刘永铭每半年都会派人给德妃娘娘送去红利银,并叫德妃娘娘唤作义母,所以德妃与刘永铭走得极近。ζΘν荳看書 七皇子刘永锐自然也就与刘永铭走得近了。 刘永铭哈哈道:“行了行了,不与你们闲说了,我还得找宋宪去呢!” “六哥等等!”七皇子刘永锐叫住刘永铭。 “怎么了?” “那什么……六哥,有件事……” “什么事你直说,你我兄弟不是他人能比!我若是带把刀,遇上大哥能给他胯下一刀,遇上三哥能把他的腿砍了,遇上四哥能卸下下他一个胳膊,遇上五哥我也得给他放放血。遇上你,我会把刀送你,谁让你是我七弟呢!” 刘永锐傻笑一声说道:“六哥!我要不刀,我想要……想要马。” “马?” 七皇子刘永锐说道:“易光呀!我天天在兵部,听说安南将军易光最近得了一匹好马,我让他牵来给我看看,他居然跟我说那马死了!你说气不气人!这不是馋我么!” 刘永铭哈哈笑道:“他没骗你,那马是死了,就埋在了青衿堂,还讹走了我一笔钱呢。你知道的,我就是一甩手东家,对马是什么都不懂,也就不会管,都托给下面人去做了。这事还真就是我那些手下的不对!不小心把马给喂死了。” “真死了呀?”七皇子刘永锐说着看了看左右,拉着刘永铭便走到一边,避过他人耳目。 刘永锐问道:“六哥,我可听说那匹马是脏物!陇西李氏就是骑那匹马撞死过人!” “什么呀,别听别人乱嚼舌根,就是撞伤了,人没死。李家人一开始不承认,也没人去认这个罪,但最近太子党和大爷党围绕着李家不是闹得很凶么?最后是从李氏祠堂里拿出钱来赔了那名妇人,将事情给按下去了。” 刘永铭当然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为那就是刘永铭让珏瑶姑娘派人伪装成李氏宗族纨绔子弟在陇西县将那中年妇人撞伤的。 七皇子刘永锐看了看左右,又对刘永铭说道:“六哥,你向来比我聪明,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事呀!最近大哥与二哥那里……” “有事也不关我们的事,你可别参和进去!” “我看热闹,他们闹的越凶,我越痛快!不过胡尚书不这么想!” 刘永铭拿眼睛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胡琏庸问道:“他又教你什么了?” “他没教我什么,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这些个读书人说话总说一半,让人老是听不懂!” “他说什么?” “他说陇西李氏之事不是意外,应该是有人有意为之,故意挑起太子党与大爷党的纷争。” 刘永铭心中咯噔了一下:“他不会是知道是我从中捣的鬼吧?应该不会,他要是知道他早全说了,他没说全,说明他还没有证据。至少除了我还有一个人火烧陇西县衙的家伙呢!” 刘永铭笑着说道:“无风不起浪,这不明摆着么,反正也与我们无干。” 七皇子刘永锐又道:“胡尚书又说,东面征东大营那里有动静,皇上往那里运了许多粮草,边境上常有纠纷,齐国还把使者给派来了!而且父皇还把征北大征那边的运粮之事抓了抓紧,最近出的事情都不一般!” “他什么意思?” “我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而且他又不明说,所以才问六哥的呀!”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你也别管他什么意思,胡琏庸是你七爷党,他不会害你,听他的没错!” 第57章 手艺不行 “六哥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你猜出来了对不对?快与我说说!让我心里有个准备呀!别让我心里总毛毛的。” 刘永铭想了想,笑道:“这样,明天你上朝的时候向父皇上疏,就说要当将军,出去守卫边疆,为父皇分忧。” “戍边?为什么呀?父皇不会同意我出京的!” 刘永铭笑道:“他要是同意,我就不让你上疏了,外面可苦呢。反正你就这么说,到时候少不了你功劳。” “什么功劳?” 刘永铭哈哈笑道:“没空与你胡说了,我还得找宋宪算账呢!” 刘永铭说着便向着兵部里闯去,一边闯还一边大声得吆喝:“宋宪,给老子出来!宋宪!你别想躲,我知道你还在衙门里……” 七皇子刘永锐看着刘永铭远去的背影,摸了摸头,然后来到兵部尚书胡琏庸的身边问道:“胡尚书,六哥说让我上疏戍边,还说有我一份功劳。” 胡琏庸轻笑道:“别看六爷不参政,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说的都对!” “不是,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呀!往明白了说呀!” “对别人可以说明白,对您不用。您不明白就不用明白,明白了对您也不好。您不是六爷,没六爷那份机敏。明白不如不明白。七爷,今夜臣就给您去写奏折,明日上朝时给您。” 胡琏庸说着便走,七皇子刘永锐却是越发得糊涂了! ………………… 在小贩的带领下,刘永铭进到兵部深处,一脚就踹开了宋宪办公房的门。 此时宋宪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宋宪见得刘永铭进来,连忙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恭敬得站在坐椅的另一边。 刘永铭哼了一声,走到坐椅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而外面的小贩十分激灵得将房门关上,并且守在了门外。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说道:“你行呀你,派人盯我的哨!” “六爷玩笑了,只是想等您从傅家出来,给您传个话而已。” “他也没说什么事呀。” 宋宪不好意思得说道:“是臣想亲口告诉您。因为不是什么好消息,所以怕您为难那小厮。” “什么事情弄得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大慈恩寺的野和尚有线索了?大慈寺是国家寺庙,一般和尚住不进去的,外来的和尚想要进去,难免要有什么大人物的举荐信。查一查他们是怎么进寺的也就差不多了。不过本王估计你查不着,秦王后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做事如此谨慎,不至于会让你找到太有用的东西。” 宋宪说道:“如六爷所料,这些野和尚半个月前就进了大慈恩寺,而且他们来的时候是分开行事,进了大慈恩寺才又合为一伙。进来时的举荐信五花八门,但全都是假的,没有一分线索,不过……不过有件事情很怪。” “什么?” “那群野和尚的带头大哥来的时候是骑马来的,而且是一匹羌马!那匹马现在还在大慈恩寺呢,臣看见了。但是,据步青云所供,他们一伙人都是来自延安府。若是说那带头大哥骑的是河套蒙马,甚至是河曲马臣都不会觉得意外,但他却骑了一匹羌马来。” 第58章 四更竹响 宋宪说道:“臣会与皇上汇报的,只是现在……应该不会杀齐国使者的。” “杀不杀他我管不着,但你别那么快跟父皇说我与其下过棋的事情。” “这是为何?” “本王就是那种无利不起早之人!事前本王若是知道父皇要让我去挫田曾波的锐气,我定然好好讹他一笔。现在还不算晚,只是你别说出去!等明日我跟父皇要了赏以后再说。干脆这样,父皇若是问起来,你就说你只传达了让我进宫面圣的口谕,别的都别说。父皇若是没问,你就当不知道!” “臣知晓了。” 刘永铭贱笑道:“不让你白帮忙,给你个好处!” “哦?能从六爷身上得到好处?这可是件稀罕事。” 刘永铭认真得说:“没什么,就是一句忠告。明日在朝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千万别多嘴!有屁也得憋着!” “明日上朝怎么了?” 刘永铭笑道:“明日必有大事发生!上朝以后就看戏吧!” “什么戏?” 刘永铭答非所问得说:“做官是要靠脑子,但选边站队,用屁股坐下来就行了。有的时候运气会比脑子好用。” 刘永铭说着拍了拍宋宪的肩头,然后向外而去。 宋宪只是看着刘永铭离去,并没再说什么,更没做什么,心中的思潮却涌动了起来。 ………………… 皇帝上朝在大明宫宣政殿内。 朝会时长不定,短的话半个小时,长的话皇帝管饭。 一般朝臣五点左右起床,七点在宣政殿外集中完毕,卯时三刻入殿朝会,也就是七点四十五分。 宣政殿外边上有一个大房间,房间里炕床、桌椅具全,这是供给大臣们上朝前歇脚休息所用的朝班房。 但朝班房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得的,在一些不成文的规矩里,一些小官是不敢踩进去。 也有一些人不愿意在里面看到不想看的人,所以也不进去。 现在正是上早朝前的“休闲”时间。 朝班房里几位大人物坐着,宣政殿外,臣工们三三两两得扎堆说话。 正此时,刘永铭打着哈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伸着懒腰从远处走了过来。 众臣工都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看看!看看谁来了!” 户部尚书丁成儒说着用手肘部顶了顶户部侍郎魏文政的身体。 那魏文政转过头去看了看,也觉得有些诧异:“混世阎罗如何来了?少见,真少见。” 丁成儒道:“我可听说这混蛋去了教坊司,把宫千树的女儿给睡了!” 魏文政轻笑道:“这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还没人敢管!别看礼部陆预平时一本正经,嫉恶如仇的样子,遇上这混蛋他也没辙。前阵子还被混世阎罗施巧计痛打了一顿,现在还能看到陆预手臂上的淤青呢。陆预要是再敢跟他叫板,指不定还会把自己女儿给赔进去!” “听说前几日谷从秋和宋宪跟这混蛋在建福宫门口聊上了!” 谷从秋是四爷党,他们二人是太子党,相互议论隐私都是常事。 魏文政应道:“估计是为了红杏楼的事情。” “红杏楼?” “前此日子红杏楼不是被抄了么,那就是他的产业。他最近是见谁跟谁闹,听说他昨日还杀进兵部找了宋侍郎,怕也够宋侍郎喝一壶的了。” “你说他为什么来上朝呢?” 魏文政笑道:“还能为什么,铁定是皇上的旨意。在宅子里抱着女人睡到日上三杆,那多舒坦呀。前朝有一古人有诗云:四更竹响忙起衣,年希元老畏逾期,盼想图得田园乐,睡中甜闻饭熟糜呀。” “哈哈哈,什么古人云,没听说过,那是魏侍郎你写的诗吧。那也只是你,不是那混世阎罗,他日子过的可美着呢!皇上赐他来上朝,他便当成了惩罚了!他这是做了什么事情皇上要让他来上朝呢?” “没听说么?昨日混世阎罗把大慈恩寺的地宫给刨了,说是要取佛主舍利为太后祝寿!孝心当赏,行为不端该罚。让官员上朝堂是皇上恩典,对于混蛋阎罗是惩罚,两方面一下子就都全了!皇上好算计呀!” 丁成儒摇头说道:“我看不见得,怕今天要有什么事情!皇上做事可从来不会无缘无故!你说皇上不会让他来捣什么乱吧?” 魏文政轻笑一声道:“应该是!就看谁倒霉,被这混蛋缠上了!” 丁成儒与魏文政正说话时刘永铭摇头晃脑得走进了班朝房里。 “哟!曹相,少见呀!” 五十多近六旬的内阁首辅曹岳正闭目养神,听得刘永铭这一声吼,突然精神了起来。 曹岳点头轻笑道:“是六爷呀,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想你那漂亮的女儿了,特地来找你提亲的!” “臣可高攀不上您!”曹岳乐呵呵得应答着,因为他知道刘永铭是在开玩笑。 “你该不会是想把女儿嫁给太子,不仅要做首辅,还要做国丈吧?太子早已大婚,太子妃身体还不错,你就断了这个念头吧。话又说回来了,你是太子党党首,你知道太子那人木讷,你女儿要是真嫁给他,生活上一点情趣都没有,不如就送给我吧!” “六爷玩笑了。臣可听说您最近在教坊司得了一美人?” “美是美,但就是脸上没点笑,乐不起来,她家的事情,怕是没人比曹相您还了解了!” 曹岳笑问道:“六爷想搏美人一笑乎?” 刘永铭两眼一亮笑道:“曹相想给我挖坑跳?宫家小姐若是开心,必是其父解困。其父若是解困,必是坐实陇西李氏之事!李氏出事,就说明您与大爷党的这场架是打赢了!曹相想花多大的价钱来让我搏得美人一笑呢?” 刘永铭说着坐在了曹岳的身边,死盯着曹岳等着他的回答。 曹岳哈哈笑道:“果然,长安城里最不能糊弄的就是六爷您了!您把话说的这么满,让大伙们都听了去,臣现在的脸上可有一些挂不住,有些下不来台了。也还好您心思机敏,看破了,若没看破,事后想起来,必定越想越不甘心,誓要与臣不死不休的。” 在一般人的眼中,他们二人的谈话是一个没智商,一个没情商。 一个不应该明知会被识破却又提出来。 一个不应该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话,让别人下不来台。 但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曹岳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谁将太子党与大爷党的纷争闹得如此剧烈,但满朝的文武他都看了个便,发现这个人并不在其中。 而此时刘永铭出现了,曹岳便怀疑起了这个从来不吃亏的混世阎罗。而他刚刚也只是在试探刘永铭,看看会不会是刘永铭做下的。 曹岳想的是,这件事如果是刘永铭捣鼓出来的,那么刘永铭一定会想知道自己会如何举措,所以一定会问出那句“如何搏美人一笑”的话来。 但刘永铭他深知大汉这个内阁首辅的厉害,根本没敢接这个话茬。他要说破一些表面的事情,来让曹岳放心自己并没有看破他所有的想法。 而且刘永铭也一定要装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一定要让别人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贪财好色之徒。 所以刘永铭才会问曹岳愿意付多少钱来让自己帮他做事,从而将曹岳的怀疑彻底消除。 此时,刘永铭也哈哈笑道:“不死不休倒不至于,请本王吃顿席面就成。把你女儿也叫上坐陪!话说你女儿长得可真是不错呀!” 曹岳摆手笑道:“小女对别人来说可能算是有些姿色。但六爷何许人也,什么样的美人您没见过呀!多睄一眼,您就会厌的。话说回来了,六爷,您什么时候跟谷侍郎走的那么近了?” “曹相为何这般问?” “您进来以后,谷侍郎在朝班房外都探过三回头了。” 刘永铭转过头去看向了门外,喃喃说道:“不会是刑部什么案子牵扯到本王了吧?本王最近没干什么事呀!曹相,您自己歇着,本王去去就回。” “您随意。” 刘永铭走出朝班房,只见得谷从秋就站在门边上,他正打算再探头看看朝班房里的情况。 刘永铭看着谷从秋气道:“你也是朝中的大臣了,怎么跟做贼似的!” 谷从秋看了看左右,拉了拉刘永铭说道:“六爷,借一步说话。” “说什么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呀!” “您过来就是了。” 谷从秋拉着刘永铭就往一边人少的地方而去。 他见得左右都没人能听到自己说话,这才说道:“六爷,查出来了!” “什么查出来了?” “就是陇西县县丞之死呀!” 刘永铭疑问道:“长安去陇西的路不短吧?” “派了个得力手下快马加鞭过去,两天就能到那里,办了事,用飞鸽信就传回来了。人不必回来,谁知道又会出什么事呀,先留在那里看情况再说。” 刘永铭笑道:“用不着跟本王汇报什么吧?你是四爷党,应该跟四哥说去!” 第59章 雷厉风行 谷从秋苦着脸道:“四爷的心机是有,但刑部里的事情……说实话,办案他还真帮不上忙。那事可以确定了!陇西县丞的确是被人先杀后焚的,而且还是在夜间。曾有人在当天散衙以后看到县丞没走,准备掌灯做账。” “嗯?为了防火,朝廷有规矩不让人在夜里在账房里做事吧?” 谷从秋说道:“我也是从地方上上来的,知道地方的难处。每年进京报预算,地方账面上的数多少会和户部的账有出入,别说别的了,地方上缴入洛仓的粮食,或是遇雨或是遇晴,重量上总会有一些偏差。所以在户部对一次账以后还得拿回地方再核再修改一下。年底、开春是最忙的时候,丞县夜里还在县衙并不奇怪。” “呵呵,这算是好的。若弄个空印账本进京来抄改,那才叫大事呢。” “臣不是说账的事情。而是臣那手下见过尸骨了,尸骨上有断痕。臣料想,凶手在夜里没人走动的时候对他用过刑,但方部堂说那人身上的伤是旧伤,不是老伤!” 刘永铭眉头一皱问道:“方孝夫什么意思?” “方部堂的意思是,县丞被人所杀而焚,可能只是盗贼偷盗被发现以后,起意杀人,与旁事无关!” 刘永铭笑道:“方孝夫不是这意思吧?” “谁知道他又猫着什么坏心眼。” “他是三爷党,是三哥的人,而你是四爷党呀!” “臣没听明白。” 刘永铭笑道:“这你还不明白么?三哥不想得罪太子党,怕曹相以后给他穿小鞋,让方孝夫能糊弄就糊弄!反正事情也是你去查证,与他方孝夫无关。他要是认下你做下的推论,那他是不是应该与你一同联名?他才不想参和进这烂账里去呢!” “哦!”谷从秋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谷从秋乐道:“那倒还好了!反正将来有功,也是我一人的功劳,轮不到他方孝夫争功,就是……” “就是什么?” 谷从秋腆着脸笑了一下,说道:“古书里是有记载过烧土验骨,但臣愚钝,到如今也只知道烧土后还要泼酒泼醋,还是六爷您告诉我的。古书里还说可以蒸骨验伤,您看……” 刘永铭白了谷从秋一眼,说道:“你把本王当仵作使唤了?” “不不不!臣绝不是这意思!是讨教!是向您虚心请教!” “上一回让你办的事情……” “都办好了!臣给皇上上了一份奏折,早朝前递的,下午就批复下发了,皇上还在批复里嘉奖臣呢。刑部散衙前臣就催着方部堂用印,当天就让驿兵带着公文出发了!” “可真够快的呀!” “皇上就是那种雷厉风行之人,六爷您看……” 刘永铭想了想,笑道:“告诉你可以,你得再帮我一个忙。放心,还是一样,不会害你。” “您说!您说!” “谷侍郎,您这公文一发,那些盗贼们的财路可就断了!你说他们不在北方那里讨生活了,会去哪呢?” 第60章 粮草运输 文雄话音刚落,那户部侍郎魏文政迫不及待得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臣户部侍郎魏文政有本要奏。” “奏来。” 魏文政认真得说道:“自古君王,授于天命,继正守业,御臣英杰,佩德于天地,高明于日月,遥想传子无穷,心念传祚百世。然未有不亡之国矣。昔德在隋,统一寰宇,后尽为他人所有。三征高丽无功而劳,穷兵自奉,徭役无辜,干戈崩断。此,行以桀虐,忘之殷鉴,失其道也。” 刘塬应道:“朕秉天命,尽拾贤才,秉政二十年,未敢轻昧,魏爱卿之谏朕知之,与众臣工共勉。” 魏文政又道:“皇上勤勉,民虽有所益,然兵卒愈多,军费糜多,户部国银已不足用,民疲而困,此非保正存生之道。臣拟以青苗法,使国库生资,民足置产。” 此时魏文政的对头,户部另一位侍郎李裕挺着腰走出了班列。 虽然李裕现在麻烦缠身,但他却是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惧怕来。 李裕其实只有四十多岁,五十都不到,但看上去就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 他的脸色十分白净,气质儒雅,没有几百年世家背景,培养不出这样的高逼格的姿态来。 只见李裕恭身说道:“臣不敢苟同。皇上重民,养民富之二十年,然月圆则亏,民丰则欲,地方衙门资银滥用,官吏亦多有贪挪,亏空之县不可计数。若朝廷行青苗之法,地方必摊派百姓,有余钱之富上农,负之债务。无存粮之贫下农,无力还贷。年久,富者失田,贫者流徒,大汉之社稷危矣!此唐之废法,何以行之?” 魏文政连忙说道:“皇上勤勉,治贪如仇,哪有那么多恶吏。” 李裕冷笑道:“陇西县宫千树不就是恶吏么?陇西县奴民驭绅、贪腐败政之事魏侍郎不知?其人正于大理寺受审呢!” 皇帝刘塬一听,这又扯到了陇西县,一会儿太子党与大爷党又该吵起来了,那今天又什么事情都不用办了。 刘塬连忙说道:“即是议青苗法,便不当再说他案!且讲且归!” 有了皇帝发话魏文政也不好再说陇西县的事情,他只得变换进攻方向。 魏文政说:“皇上圣明,依臣之察,民之所困,乃地方乡绅诈之民财、贷之高利,以至民困,与地方衙门何干?” 魏文正口中的地方乡绅当然指的就是千年世家的陇西李家的。 却不想此时刘永铭突然从班列里走了出来,指着魏文政大声骂道:“姓魏的,本王是在民间放了点贷,赚了点钱,可没做什么逼人卖儿卖女的伤天害理之事!你要弹劾本王就该把事情说清,别在这里指桑骂槐!” 魏文政一见刘永铭要打架的样子,那气势马上短了下来,连忙应道:“我说的是陇西李氏!非是清水郡王你!” 刘塬气道:“六皇子,不得胡闹!” 刘永铭这时才不满得退了回去,临走时,小声得对魏文政嘀咕了一句:“你最好不是在说本王!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刘塬见得刘永铭退了回去,那脑子一转,马上就想明白了。 刘永铭出来胡闹是因为不能再让魏文政继续这个话题了。 再说下去,太子党与大爷党又得吵个没完没了。 刘塬扯开话题,对刘永铭问道:“六皇子!你还在民间放贷?” 刘永铭傻笑一声,应道:“谁不放呢。连曹相家也放一些。五哥放的最多!我这还算是少的了!” 五皇子刘永钧一听,咬着牙盯着刘永铭看。 刘永铭放贷与五皇子放贷当然不是一回事。 因为刘永铭是散闲王爷,在朝中没有派系,只要合法的生意,皇帝都不会去干涉。 而五皇子管着内务府与工部,有些事情应该要避嫌。 刘塬眼色瞟向刘永钧,问道:“五皇子!可有此事?” 五皇子刘永钧连忙站出来说道:“回父皇,儿臣的确亦有此行。但非高利之贷,乃是资于贫困佃农,让他们有粮有衣,来年丰收,则加成还我,若不丰,则欠至明年。儿臣从未主动讨要。” 刘塬在朝里居然与皇子们说起了民间高利贷的事情,眼明的人已经想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但有些不明白人还在纠结皇帝不应该在朝里说这些。 刘永铭笑着说道:“五哥!省省吧!商贾向我借银子,利就已经是一分四到一分七了。你外借的银子哪里来的?也是借的!而且还是借的我外放出去的银子!算上那些还不上银子的人,你至少要放到两分二才能收回本来!两分二呀!还不是高利之贷是什么?” “什么?”众人都吃了一惊,连五皇子自己也都有些错愕。 刘永钧道:“我、我何时问你借过银子!我是跟……” “八方金典的杨掌柜嘛!我的银子就是放在他那里让他帮着放贷的。” 刘永钧一下子气短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塬问道:“五皇子!可有此事。” “父皇,儿臣……” “只问你有没有?” “六弟他也放贷……” “朕是在问你!” “有……” 刘塬瞪了刘永钧一眼说道:“朝堂之上朕不想与你计较那些无聊之语,你且好自为之!” “儿、儿臣谨记!”五皇子刘永钧说着战战兢兢得退了回去。 “臣礼部尚书陆预有本要奏!” 陆预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奏来!” “臣再询!刚刚皇上未有明确之答!户部可是要复前古之青苗之法?” 陆预哪壶不提提哪壶,弄得皇帝刘塬不得不去回答他的话。 刘塬应道:“还未议定,爱卿若有疑议,可试言之,朕皆恕无罪。” 陆预在朝堂之上向来表现得刚毅,他直言道:“群雄割据而人心不古,吏治不清常有犯科之臣。此法若行,必如李侍郎所言,恶吏必变化名义摊派于下,朝廷不能止也!无债之农背负无妄之债,愿借之民必被恶吏所苛,此国家崩坏之政也!” 刘塬眉头一皱。 户部尚书丁成儒走出班列说:“皇上,陆尚书有些危言耸听了。我大汉国自太祖皇帝御极以来,虽有小贪但无大恶,青苗法可以隔数年而行之一,不必年年皆贷。” 陆预马上说道:“那地方官府必定会让百姓一次就贷上数年!农户被摊派借贷,终必因债而售田!国库越不足用也!国无钱粮,士卒无所饷、无所赏,灾年之下民无所依,我大汉终自灭矣!” 刘塬轻咳了一声,说道:“陆爱卿之虑非危言耸听,所以行此策,乃因国用不足所制,陆爱卿若有他法,可以言之!” 陆预应道:“臣虽无妙策,却知灾祸将近。闻皇上命户部论盐引代酬之策,臣觉得可解一时之急。只需严控盐引发放即可。” “此政乃寅吃卯粮之愚数,臣觉得不妥。”魏文政马上应声道。 李裕也立刻反嘴道:“臣觉得可行!边关粮草运输之费乃国库所出,而盐引增发必增课税。此不过是将运输之费付与商人。而商贾好利,其支度必微于户部,户部若合核得当,必可节流少支而增国库之用也。且其银不入户部,可免不良之官吏从中克扣、挪用。” 刘永铭正笑着看着这群人打神仙架,站在身边的八皇子刘永键用手肘顶了一下刘永铭问道:“六哥,这怎么回事?” 七皇子刘永锐也好奇得将头伸了过来偷听着。 刘永铭轻声说道:“户部两位侍郎,一个李裕管着度支,也就是预算支出。一个魏文政管着金仓,也就是各种税收、纳粮等等的收入,其中也包括盐课。换句话说,盐引用印发行以及核算发行量也都是由户部来做的,但是盐道却是工部在管辖!增发盐引,盐道就得加班加点的干活,盐商取不出盐来是怪不到户部身上的,心里骂的都是工部的人!这还不算户部天天派人催着盐课,盯着有没有工部的官员有没有动手脚呢!” 八皇子好像听懂了一些,但木纳的七皇子却是一点也没听明白。 “那又怎么样?”七皇子刘永锐小声得问。 刘永铭悄声笑道:“工部跟户部在盐道上面的积怨很深,户部是太子党的,工部是五哥的。原本关节上就有问题,盐引代酬之事要是真做起来,这两班人马又得掐起来了!现在太子党正和大哥闹着呢,再加上一个五哥,那就对太子党太不利了。所以魏文政根本不想要接这个差事。李裕算是陇西案的半个涉事人,他巴不得五哥参一脚进来给自己解解困呢!” 经刘永铭这么一讲解,七皇子刘永锐也一下子明白了。 刘永铭正说着话,皇帝刘塬就像课堂讲桌上的老师一样,看到下面的学生讲悄悄话,马上就用严厉的眼神盯了过来。 刘永铭连忙将头一低,但为时已经晚。 刘塬说道:“六皇子!” 刘永铭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被刘塬这么一叫,还是吓了一跳。 第61章 安南将军 刘永铭来上朝原本就已经料定刘塬是有脏事让自己来做,他只得出走出了班列。 “父皇,您找我有事?” 刘塬没好气得说道:“朝堂之上,多些仪容,不要小声议论,语言也不可庸俗,不可放肆!” “是。” “你可有异议?” 刘永铭傻笑道:“儿臣对朝政一点也不懂,哪里敢有什么异议!” 刘塬又说:“朕九子之中,唯汝最善经营,获利无算,产业最丰。朕在宫中曾听说你还自称自己是半路财神。” “没有,儿臣哪里这么说过!这定又是有人在您面前编排儿臣来着。” “你且说说此政若行,你当如何从中得利?” “要是儿臣依此政来做生意,还运什么粮呀,直接在边关那里买了荒地,雇上一些佃农,第一年保收,第二年赚钱,第三年就可以攒下万贯家财了。” 刘塬一愣,问道:“直接在边关开田?” “那是呀,还省了许多运输之事!” 李裕连忙应和道:“清水王所言甚是!商人逐利,必费劲心思而省其成本。若能当地产粮,必不去他处费运。商贾若自行屯田,商农集于边地,厚以边关,敌再无可乘之机。且此无国家之支出,亦可增边关之田亩,可曾田税,叫后世享用,如汉武移边之千秋功业!此有百利而无害也!户部当发文鼓励开垦边田。” 刘塬狐疑了一下,他知道刘永铭心里一定有自己的小九九。 谁让刘永铭是出了名的混蛋呢,只要有空子可钻,他就不会放过机会的。 所以刘塬还想知道这个时策里还有什么纰漏。 刘塬问道:“小六子,朕问的是,你若是想从中钻营,会如何做?” 刘永铭连忙打起哈哈来:“没有,儿臣哪里敢有什么钻营,儿臣做的生意都是合理合法的,什么走私、售假之事儿臣从来不做!儿臣在民间是极有信誉的,不信您自己去问。万不敢犯了父皇您的忌讳!不会扰民,不会讹官!” 刘塬猛得拍了一下身前的御案。 不只是刘永铭,朝臣们也都被吓了一跳。 刘塬喝道:“你向来爱投机,自小就喜欢钻他人空子,现在心中必有对策了吧?你若不道来,将来若钻律法空子以此谋利,朕必惩戒于你!事分轻重,若是太过,朕甚至会圈禁你!” 刘永铭听着刘塬的狠话,苦着脸说道:“现在跟您说了,儿臣还怎么钻空子……” “你还真想钻呀!还不快如实招来!” 刘永铭无奈得啧了一口气,不情愿得说道:“占窝。” 刘塬疑问道:“何谓占窝?” 刘永铭解释道:“就是鸠占鹊巢。将别人的窝占了自己睡。这是道上的黑话,市霸盈利的手段之一。换言就是……商贾一般只是有钱,并无权势。就算他们去取盐,也得等着。而儿臣不用等,用权势威逼盐道衙门让儿臣先取盐。盐商要等多久,取决于儿臣有多少盐引,有些人等不及了,就会将手里的盐引低价出手。儿臣再顺手买过来,其它商贾就会等得越久,然后儿臣再去收……” “行了!”刘塬喝了一声,刘永铭连忙闭嘴。 刘塬唤道:“户部李爱卿。” 李裕应道:“臣户部侍郎李裕侯旨听宣。” “此弊可有解法?” 李裕是户部管度支的,虽然盐引的发行归魏文政管,但是审计、预算却是由他在管。 李裕想都没想便答道:“并无解法,此官僚人情之弊也,古之即有。且商贾之钱贷往来繁杂,必有将盐引出手用于周转者,若禁盐引买卖,必有倒闭破产者,不利盐货输民,不利货物津运。” “此非官僚人情之弊也!”工部侍郎崔显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崔显鄙视得看了一眼李裕,恭身对龙椅上的刘塬说道:“臣工部侍郎崔显,有事启奏。” “奏来。” “盐铁产出之功皆在工部,核算审计在于户部。二者相辅互督而无有弊政。若有,定只是户部核算有误,至盐引滥发,至盐商久侯也!当限盐引之发行方是万全之计!” 刘塬看向了户部尚书丁成儒。 丁成儒也站出来说道:“皇上,天公之事无法言说,必有商贾因杂事而延误取盐。盐引若以所出多少而发行,盐场必有屯余,百姓需食亦支不足!故每每核算皆会多发,长年累久,故有所弊。但目前并无太多久候之人。如……如清水王所言,此政若行,必有人以此……以此占窝。” 丁成儒是进士出身,实在是不想用刘永铭那地方黑恶的术语,但此时,能贴切得形容这种情形,也就只有这个词了,所以他才不得不说。 刘塬又看向了首辅曹岳,问道:“若是以吏监察之,可行否?” 曹岳走出班列来说道:“秉皇上,官场确有人情之故,左右往来,亦尝有不公之举。公生明,而不公有弊。但此实非人情之故,如崔侍郎所言,此户部核算之繁锁,为免百姓无盐食而增发,两权不免相冲也。国之所用,户部所出,若有不足,银子需从盐引中找,后再盐道亏空,此亦非监察可以为禁也。” 曹岳的意思是,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没办法说谁对谁错。 曹岳又道:“如丁尚书所言,先核其所需,善使之用。现只能监察官吏徇私、贪墨,监管商贾私抬物价、贿赂官行。” 刘塬想了想,说道:“暂按曹相所言,着盐道设转运使,御史台增设盐道御使,一来监察犯科所为,二来防事态扩弊。” “那青苗法呢?”陆预追问道。 刘塬说道:“恶吏当罪,恶绅当治,不可偏颇。法无全良,吏无全能,非一时之论也。青苗之法不可全行,即不可不行。选以无亏空之县而行之,其必不摊派,甄以贫民,不可至乱。亦可绝富贾放高利之贷害民之危。试行两年,若有偏差,禁之!” 刘塬说着看了一眼刘永铭与五皇子刘永钧。 二人皆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刘永铭则又乖乖得退回到了班列里。 刘塬又道:“众臣工若有解贫农之困,无论其职属,尽可上疏言之。” 正此时朝堂里传出一声洪亮却又结巴的声音。 “臣、臣有本要奏。” 声音洪亮是因为它是出自一名将军之口,但好像这位将军有一些懦怯,说话有一些结巴。 刘塬向朝堂下看了下去。 只见得从武官班列里走出了一个人来。 刘塬一见那人,裂开嘴便笑出了声来:“原来是易爱卿,鲜少见你有本所奏,尽奏来,朕必答之!” 走出来的是一位挺着将军肚的高大将军,姓易名光,官拜安南将军。 易光原本是晋国人,后来晋国出了些事,易光连夜出逃,投靠了汉国。 因为是“降将”的关系,所以他在朝里一般时候都不说话。 皇帝刘塬有时会宣他进宫面圣,让他讲讲晋国与北方蒙汗国之前的战事,以了解北方游牧一些事情。 易光此人是沙场悍将,场战上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但如果遇到说别的事情,却是言词木讷,说话常常词不达意,也经常惹得刘塬发笑。 刚刚刘塬之所以笑,也正是因为他想起了之前易光所惹出来的笑料。 那易光来到殿中间,说道:“臣、臣觉得可行开中法!” 自易光来到汉国,可从来都没有在政事上发过言, 刘塬愣了下,问道:“何为开中法?” 易光应道:“边军守关,屯民供饷,以盐货居中而左右沟通,使盐为枢纽,此为开中!” 刘塬吸了一口气,说道:“细讲来。” 易光犹豫了一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奏折来,说道:“臣有奏疏一本,供以细数章程请皇上御览。” 刘塬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总管文雄。 那文雄伺候刘塬多年,只这一个眼神,文雄便会意过来。 文雄下到殿中,从易光手上接过奏疏,又回到刘塬身边,将奏疏放在御案之上。 刘塬将奏疏移正,翻开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点头,朝中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道奏疏一定是正中皇帝的心怀。 刘塬看完奏疏,笑了一声,对易光说道:“易爱卿,说吧!这是谁给你捉的刀?” 易光一听,两眼发直,马上说道:“臣没带刀来!臣知道大明宫不让带刀剑进来,带了刀剑也只能寄在侍中那里,我又怕别人把我宝贝弄坏了,所以干脆就不带,臣真没带刀具进宫!臣是忠心的!” 刘塬笑了起来,摆手说道:“不是那个刀!你之忠诚,朕从不相疑。朕是在问你,这道奏疏是谁写的?别说是你自己,你要是敢这么说可就是欺君了!” 易光傻笑一声说道:“您看出来了?” 刘塬在别人面前会拿着端着,说话文馊馊的,但在没文化的人的面前还真不这样,比如刘永铭与这位安南将军易光。 刘塬笑道:“这谁还看不出来呀!你这大老粗可写不出如此细规陈条、明规章程,更写不出这等华丽文藻。定是他人捉……他人代笔所写!” 第62章 河道提督 易光憨态可掬得笑道:“是臣的一个酒友写的,名叫厉舒才。他说我只要将这道奏疏当堂奏上,必然会升官发财。臣在京中也捞不着什么战功,就想求皇上给我点赏而已。” 刘塬将厉舒才三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才说道:“朕怎么觉得这名字这么耳熟呢?” 曹岳在一边提醒道:“上一科的进士第十一名。” 经曹岳提醒,刘塬马上就想了起来,他笑道:“想起来了,此子文章极好,只是戾气颇重,言词激烈,朕将他名次排在十名开外,让他进户部历练去了,他还在观政吧?户部?” 户部尚书丁成儒应道:“因其见解独道,善分章而论,且非奇谈,能完善章法,故已表荐其优,吏部甄选之后,已是户部郎中了。” 户部尚书丁成儒的意思是,谁都能指出行政上的瑕疵或是弊端,但能拿出一个合理办法的却没有几个。 而厉舒才正是那个即能看透弊端又能拿出办法来的人。早就被自己举荐,且皇帝首肯过,现在已经是五品的郎中了。 汉国一般举子中了进士以后,如果外放在到地方做县令是七品,到翰林院做官是六品,到六部观政没品。 因为观政是试用期,过了试用期,在六部留任最多也是授个六品的主事。 而厉舒才却是实打实的授了一个五品的郎中。 其实厉舒才被授五品郎中也不是意外,这里面还有别的原因的。 因为户部里几乎全是太子党,李裕像是钉子一样钉在太子党的铁板上,拔都拔不掉。 太子党不希望再出一个能力出众的钉子,于是丁成儒就保荐了厉舒才,用官位来笼络他。 但厉舒才这人好与人争嘴,谁也不服,所以丁成儒及魏文政对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刘塬疑道:“厉爱卿即已是郎中,那也有上奏之权呀,何故托易爱卿而奏?” 易光笑道:“不是他托我上奏的,是我们一起喝酒,我与他打赌来着。” 刘塬含蓄得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户部尚书丁成儒。 那丁成儒被刘塬的这一眼看得有一些紧张了起来。 刘永铭暗暗偷笑,这里面明显有事! 八皇子刘永键又有一些不明白了,他轻轻得拉了拉刘永铭的袖子,悄声问道:“六哥,这又是怎么了?好像有一些不对劲?” 刘永铭捂着嘴轻声答道:“看父皇的表情,这道奏折写的一定不一般!听太子说过,父皇之前下了旨让户部众臣工议盐引代酬,显然之前那些奏折没能传入父皇的法眼。可这道奏疏还要让易老粗过一手!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八皇子刘永键想了想,细声说道:“难不成丁尚书故意排挤那个人,不想让他在父皇面前出头?所以根本没在父皇面前说过此人与其意见?可他为什么又要保荐那个人呢?” 刘永铭笑道:“要不是那个人身上有刺,不好拉拢,丁成儒会去以官位相诱而保荐他么?” 刘永键又道:“就算是这样,那个姓厉的自己也可以单独上书,他有上奏之权呀!” “让别人奏这道疏,比自己上奏更好!” 刘永键吸了口气,小声得说:“说是上奏解困,实则是在弹劾户部的某人!” “八弟你最是聪明,一点就能透。” 刘永键说道:“上一科会试的主考官是礼部尚书陆预。如此说来那个姓厉的在观政的时候就很可能入了四爷党!那他今日之举是四哥授意的?” 刘永键说着,偷偷得斜眼看向了只离几步远的四皇子。 刘永铭暗笑着说:“是不是四爷党不好说,但应该不是四哥授意的,他的胆量还不足以和太子党去叫板。四哥没有御人之术,手下的人一人一个想法,谷从秋和陆预一个帮太子党一个帮大爷党就能看得出来了。就算姓厉的是四爷党,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不奇怪。” 刘永键点了点头,好似明白了一些。 丁成儒此时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只得说道:“启奏皇上,那厉舒才仗以才高,对同僚非鄙必蔑,于户部被同僚所弃,户部议事之时,他言语激烈,被臣赶出了议事厅,故臣之奏疏,未有其意见。” 刘塬好像不太想听这个借口,他问道:“厉爱卿因此事与何人争吵过?” 刘塬也不问什么事,就只问跟什么人吵,真就有一些韵味了。 丁成儒犹豫了一下,说道:“户部侍郎魏文政。” 刘塬压着火说道:“丁爱卿为朕荐贤,吏部也能破格提拔能吏,魏爱卿何以妒贤嫉能?” 刘塬一提到魏文政,兵部侍郎宋宪心中一咯噔,看了刘永铭一眼。 刘永铭目光中诡异的眼神一瞬逝,好像就是给宋宪看自己这种眼神的。 “臣魏文政有本要奏。” “你且辨来!” “那厉舒才视才傲物……” “行了!朕只问你,他可曾与你议过相关章程。” “议、议过。” “他所言之章法规条是无知之言还是虚妄之词?” “皆……皆非也。” “何故不用其言而与之为争?” “其人……” 刘塬明显有些生气了:“为官当以才显,不显才者即庸官也。即已显才,若不能尽用,乃朕之过也!” 众朝臣一听皇帝在认错,立马齐声说道:“臣等无能,非皇上之过!” 曹岳也接着说道:“皇上万民之表率,不可对已过苛。若如此,臣子、百姓当不知所措也。” 刘塬没理曹岳,而是对魏文政问道:“魏爱卿当初是以治河为功入朝的吧?” 魏文政支支吾吾得应道:“正、正是。” 魏文政在水利上十分在行,他原本应该去工部的。 但管理着工部的五爷党不想太子党进来参一脚,于是极力反对。皇帝也担心太子党的手伸得太长,以后不好驾驭,于是便安排进了原本就是由太子党把持的户部里。 刘塬说道:“这几年朕对黄河之治理,不甚满意。魏爱卿当为朕分忧呀!” “臣……臣,尊旨。” “吏部!” “臣吏部尚书程管炜奉诣听宣。” 刘塬问道:“河道可有出缺?” 程管炜应道:“并无出缺。” 刘塬又道:“工部卫爱卿是否还兼着河道提督?” 刘塬口中的工部卫爱卿指的是工部侍郎卫科。 程管炜应道:“工部侍郎兼任河道提督,或是河道提督挂工部侍郎衔,乃是旧例。” 刘塬说道:“工部事务繁忙,卫爱卿还是专职于工部吧。让魏爱卿去河道。河道提督也是四品,不算委屈。魏爱卿,等治好了河道回来,朕再赏你吧!” “谢主隆恩。”魏文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磕头。 现在除了磕头谢恩,他好像没有其它的办法。 刘塬又道:“既然魏爱卿去了河道,那户部侍郎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吏部,推荐一人吧!” 程管炜又应道:“翰林学士屠之佑可以为之。” 刘塬大手一挥,笑道:“此子学识博杂,且颇有见地。朕留在身边常以所询,如今却是离不得了。再荐一人吧。” 刘塬这话说的有些门道,屠之佑是博学,但他也只能纸上谈兵,不合适做具体的事情。 但刘塬不能在朝堂上直接说这样的话,他要是直接说了,太子继位以后他就不能再用这个人做实事了,用了就叫“违先帝遗志。” 所以刘塬只能以这种说辞不让屠之佑进户部。 程管炜是大爷党,他能推荐旁人的情况下,是不会推太子党人的。 而此时程管炜从皇帝的口中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 程管炜马上说道:“历郎中即有此才学,不如破格而用。” 刘塬微微一笑,道:“正合朕意,就照此办吧。” 礼部尚书陆预一听就急了,他连忙说道:“皇上三思!此子刚入户部不久,并无资历,虽能具章法,却不知其是否为能吏,不如屠待诏甚矣!五品郎中而越迁四品侍郎,此必生其之骄,与布政不利!” 其实最担心户部生变的应该是太子党,有一个李裕已经让他们很头痛了,要不然也不会发生现在的那些事情。 太子党没马上站出来反对是因为谁都能看得出来,魏文政是被皇帝有意撸下去的。 皇帝的意志他们哪里敢反对。要是再说点什么,就会被皇帝厌恶,将来怕是没什么升迁的机会了。 陆预是礼部尚书,最是讲究排资论辈。 别看大汉国千万人口,三年就出那么几十个进士,这些人可有许多人还在候选等官呢。 行政上必须按工作经验来进行升迁,经验不足资历不够,遇事处置将会有所失误。 凡是能迁升进朝堂里的官,撇开派系不说,只说能力的话,他们可都是没犯过原则性错误的! 刘塬听得陆预的话,拿眼角瞟了刘永铭一眼。 刘塬原本叫刘永铭来上朝为的是通过盐引代酬之事,其一是因为这个时策源于刘永铭的一句话,他也想听听刘永铭的意思。 其二是因为刘塬知道这个时策是想要通过朝议是有一些难的,毕竟它的弊病摆在那里。 第63章 西凤贡酒 自己如果强行通过,户部那些人不会全心全意的去做。 将来要是出了纰漏,抓谁出来顶罪他们心里都是不服的。 所以刘塬让刘永铭来上朝,目的也在于让刘永铭去教训那些反对者。 似乎今天的反对者们都很乖巧,并不需要刘永铭来捣他们的乱。 但现在刘塬想要越级提拔厉舒才却受到了阻碍。刘塬一想,也是让刘永铭出来捣乱的时候了。 刘永铭心领神会,突然笑出声来。 刘塬佯怒瞪了刘永铭一眼说道:“六皇子!朝堂之上不得无礼!你这又为何颠笑?” 刘永铭笑道:“父皇,您是不知道呀,陆预家门口最近堵了好一些人求功名、求官位的。那阵势可比吏部衙门门前还大!现在他又对侍郎的任免指手划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就是吏部天官呢。我是笑他托大。” “不得胡言!”刘塬喝了一声。 皇帝刘塬骂不骂的,刘永铭已经将话说完了。 刘塬对陆预说:“六皇子向来如此,朕当他疯言尔,爱卿说厉观政之事,必不是出于私心,虽有干务之嫌,朕却是知汝初心的。” 陆预像是被堵了一块东西在咽喉,这种事情如何能用来解释,一解释就会越描越黑。 刘永铭又笑道:“初心是初心,但是甘罗拜相、冠军封候时也没有多大呀。谁让他们当时就是那个年龄呢。父皇要用一个人,你陆预是挡不住的!除非你嫉贤妒能,不想让那个厉什么做上大官,又或者你以前与他有什么矛盾,直接说了吧,你也写个什么东西出来,把姓厉的比下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给父皇做主了,让你主持两部事务。不,三部,户部、礼部、吏部都归了你管。算了省得麻烦,升你做阁臣好。” 刘塬气道:“小六子!你再胡说便得庭杖伺候!” 刘永铭冲着陆预一瞟白眼不再说话。 陆预也被刘永铭一阵说辞弄得有一些无语起来。 陆预也只得回应道:“回皇上,臣……臣对户部之务不熟,并无良策。” 刘塬笑道:“无妨,无妨,众爱卿且先退下,此事暂以此办吧!” 陆预回头看了刘永铭一眼,愤愤不平得退回了队列。 原本走出班列站在殿中的那些人也都退了回去。 八皇子刘永键看得有一些呆,他又拉了拉刘永铭,轻声问道:“魏文政罪不至此吧?” 刘永铭再次捂嘴说道:“一定是陇西县衙的案子有新线索,且上报到了父皇的案头了。” “一早就听说了,谷侍郎派人去了陇西府,把原来着火的地方又烧了一遍,竟烧出血水来,似有鬼神相助。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陇西府县那里就一定有问题,余、宫二人所言可能不实,这样一来李裕就安全了。也难怪李裕敢这么大声得站出来说话。” “六哥,我还是没听明白!那样也用不着撸魏侍郎呀。” 刘永铭轻声笑道:“陇西县的案子是暂时明了了一些,可那份最关键的账本没找到呀!最近一阵都是大爷党在动手,太子党那里还不知道在憋什么坏呢。要是真来个大的,大哥保不住李裕,那户部且不是又全是太子党的天下了么?” “要是李裕没走,那户部是不是就太乱了点呀?” “所以才得找一个没资历的上呀。将来那事过去了,李裕若走,就好好得把姓厉的扶稳了。若是李裕没走,父皇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子党自有办法让姓厉的走人。” 刘永键此时才真正明白过来:“原来如此!还是六哥比我懂父皇心思。” 刘永铭与八皇子刘永键说话之时,那安南将军易光却没有退回到队列里去。 易光有一些吃惊与为难起来,因为自己的一道奏疏而外放了一个太子党,将来自己的日子还能好过? 易光苦着脸说道:“皇上,臣、臣其实不是那个意思,魏侍郎是好的,臣不是要为难他,更不是在弹劾他。臣、臣这奏疏不上还不行么?” 刘塬看向了易光,笑道:“此事与爱卿无关,何必谢罪?你不止无罪还有功呢!刚刚你说要赏,那朕现在就赏你加食邑百户!” 易光看了一眼曹岳,心中还有一些不安,他苦着脸说道:“臣不要增什么食邑,早够吃了。将来要是皇上派我出征,战场上说死也就死了,要那些个身外物做甚。而且也没必要给后代留什么产业,留多了除了多增些纨绔以外就没有别的好处。臣想要别的一些东西。” 易光不敢收下皇帝食邑百户的赏,因为他要是收下,那就坐实了魏文政的离去与其有相接关系,太子党真会怨恨他。 所以易光就换了一个方式要赏。 刘塬哈哈大笑起来:“你虽不通政务,话也粗俗,却是比别人都想得明白!你想要些什么?” “御酒呀!就是因为喝酒才打的这个赌,我输了就向皇上邀功弄点御酒与他一起喝。那个厉舒才应该不是想当什么大官,就是想要喝御酒。他自己不好意思向您要,才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这些个读书人心眼真多,就没安心好!” 易光的话一说完,众进士出身的官员都看了过来。 易光也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道:“不是,我说的不是你们,我就说厉舒才,我不是说你们心眼多没安心好,我……” 刘塬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别解释了,你越解释他们越生气。食邑要增,御酒朕也赏。” “赏酒”与“赐酒”是不一样的。 虽然易光分不清,但刘塬自己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得是六爷给我的那一种。” 刘塬一愣,对刘永铭问道:“朕不记得赏过你御酒呀!你又去朕的库房里偷盗了?” 刘永铭白了易光一眼,苦着脸说道:“父皇,那个,不是。那些就不是御酒,是骗他的!” “你因何事给他送酒呀?” 刘塬想问的其实不是具体什么事情,而是想知道皇子与将军之间有什么交情。 皇子可以在皇帝的默许下在朝中结党,因为出了事,皇帝可以以皇权遏制。 但如果皇子与某个有兵权的将军走得太近,出了事,可就不是皇权能遏制得了了。 当然,七皇子是个意外,因为在刘塬的心里七皇子刘永锐是真的没有那种做乱的心思,他太单纯了。 刘永铭有一些不好开口,那易光却是什么都不怕,他直言道:“皇上,是这样的,去年年底卫戍军换防,您不是让兵部下公文,让我将那些休整的部旅士长训一训么?” 所谓士长,即是低级军官,士与长的统称。 他们不算是将军,但又比一般兵卒级别来的高。像是现代军事里的尉官、士官。 刘塬说:“是有这么一回事。” 易光又道:“当时一支大商队正好从外面回来,因大雪封路,车马难行。臣正好拉着一些人在野外练着。您是不知道呀,越是这样的天气越是要练。我们的人马能适应,敌人的人马不能适应,那我的胜算就……” “说正事!”刘塬现在并不想听练军之事。 易光知道自己跑题了,马上又绕了回来说道:“哦,当时我就帮让那些士长一起着推车,就当作行军拉辎重时遇大雪天了。等我帮着大商队把货推进城中之时才发现,六爷就在城门口等着,当时才知道,那就是六爷的商队。” 因为大雪封天,罗仁轨带队一直没回来,刘永铭心中很是担心其安全。 在得知商队要到达的时候,刘永铭在必经的城门口等着,以表示对罗仁轨的关怀与重视,这是刘永铭的御人之术。 刘永铭不好意思得说:“父皇,您知道的,我就爱做些生意赚两钱,易老粗……不是,易将军多少算是帮了儿臣的忙,给银子吧,怕人弹劾。我是不怕自己如何,担心的是一些言官御史没事找事,结果倒是害了帮忙的易将军。想想还是送给他几坛酒,表示一下。” 刘塬宽下心来,说道:“何故说是御酒?” 刘永铭笑道:“大冷天的,好酒我早卖光了。给他送的都是次品,但又怕易老粗挑毛病,说酒不好,所以就谎称是御酒了。就算是他喝出不好来,他也不敢说不好。” 易光瞪着又眼说道:“六爷,您那酒还不好呀?” 刘永铭笑道:“长安城最好的酒叫琼浆玉露,只有紫烟轩和橙虀坊有卖!别问,问就是本王的产业!其次是玉泉佳酿,长安城中上档次的酒楼、青楼会有,一般小酒肆没有,也是从我酒庄里出来的。而最下品,也就是西凤酒了,送给易将军的就是这种酒。因为宫中采买,所以也叫西凤贡酒。但……” “但什么?”刘塬生气得问。 刘永铭腆笑了一下,将头一低,不好意思得对刘塬说道:“父皇您的御酒也就那么一回事了,儿臣也不是没尝过。别说是琼浆玉露了,就算是和我酿的最下等的西凤相比也那什么了……” 第64章 加封亲王 没等刘永铭说完,刘塬便气得喝了一声:“内务府!” 刘塬的火气是越来越大,但却不是想对刘永铭发火。 “臣、臣……”从班列里战战兢兢得走出来一个人,那人是内务府总管丁虚。 “说说吧!怎么一回事?” 刘永铭马上说道:“父皇,您就别为难他了。自家的家事就别在朝堂里说了,伤我们兄弟感情。” 刘永铭话中有话,而且一边说一边还向着五皇子刘永均看了过去。 刘塬一听“兄弟”二字,又见得刘永铭看向刘永钧,便知道了一个大概。 五皇子刘永均帮刘塬盯着工部的同时,也协管着内务府。 刘塬料想这定是五皇子从中谋了一些利,进的酒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酒。 而内务府总管丁虚根本就不敢与五皇子说理,出了事情,只能自己去承担。要是他敢回推给五皇子,那他这个官也算是做到头了。 刘塬面无表情得将头转向了一边的五皇子刘永钧。 刘永铭看着刘永均的窘迫样,只是发笑。 而此时宋宪心里却是有不一样的想法。 宋宪想道:“六爷应该算计不到魏文政之事。之前六爷所说的大事,莫不是指的内务府之事?那六爷又是如何知道内务府要出事的?做官要脑子,站队用不着脑子?六爷这话什么意思?让我站谁的队?或者是……让我不要站太子的队?” 宋宪越想心里越乱。 而另一边的五皇子刘永钧却是越来越着急,又不知说些什么好。 皇帝刘塬还是将火气按了下来:“此事先不议了!内务府、五皇子、六皇子。下朝以后来延英殿见朕。” “是。”三人合应了一声。 易光此时只惦记着酒,他对刘永铭说道:“六爷,您那个什么露能不能给我点?” “不是说了么,卖光了。别看橙虀坊还有一些,也都是别人付了定钱预买走的。” 刘塬瞪了刘永铭一眼。 刘永铭知道在朝堂上的确不应该说这个,所以马上就把嘴给闭上了。 刘塬此时才说道:“就冲着易爱卿不知市面好酒,就应该再增邑一百户!兵部!” “臣兵部尚书胡琏庸,候旨听宣。”胡琏庸从班列中走了出来。 “与翰林院一同拟道增邑圣旨,以兵部名义向各大营发一份公函,言易爱卿之廉洁好公、敢言敢举。还有,这两百户要实户!” “臣遵旨。”胡琏庸应了一声又退了回去。 处理完这些事,刘塬语重心长得说道:“国家用人之大计,不只在朕,也在众位臣工。凡市遇遗贤、路遇良才,当得推荐于朕。朕有曹相,如姜齐有管子。朕有孟爱卿,如有乐子。宋爱卿虽有陈平之奇,但朕还得有张良,有汲黯,有房、姚呀。” 陆预刚刚在刘永铭身上吃了一憋,实在是气不过,他站出来说道:“皇上,二月将至,会试主考还未定下,请皇上明示!” 刘塬说道:“往日科举,未考之前皆定主考官,举贡皆登主考之门以求功名。朕欲绝此弊,等临考之前再定!” 考生在考试前用某种关系去拜会主考官,让自己得到一个贡士功名在科举还未完善之时都十分常见。 往往主考官是哪个派系,这个派系将来人员会多出一批出来。 上次会试是由四爷党的陆预主持的,所以四爷党是大大的膨胀了一翻。 刘塬现在还没想好应该扶植哪个派系。他更希望于在会试之前,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争能有一个暂时的了结,然后进行取舍。 皇帝刘塬说完会试主考官的事情后,众大臣都纷纷退回到各自的位置,等着下一轮的骂仗。 七皇子刘永锐此时有些为难起来。 刘永铭却在刘永锐背后推了一把,将刘永锐推出了队列。 刘永锐回头看了一眼刘永铭,刘永铭却将头抬过了四十五度角,看向了一边。 刘塬问道:“七皇子可是有本要上奏?” 七皇子见得刘塬发问,只得硬着头皮到了殿中。 他说:“儿臣……儿臣早朝时递送了奏疏。想……想请父皇许我去边关戍边。” “嗯?” 七皇子刘永锐马上解释道:“父皇,儿臣不是看到易将军得了赏赐才这么说的。那奏疏昨日就写好了,一早就投进了通政司,刚刚是……” 刘永锐回头看了看刘永锐,见得刘永铭事不关自的样子,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刘塬笑了笑,欣慰得说道:“七皇子有心了!众皇子当以七皇子为样,识度高卓、体朕之心!近日汉齐边境、略有微循,不过也无大妨,你可安心在兵部观政,待时局有变,定让你一展抱负、统军御边。” 七皇子一听可以统军,那脸上乐出了花来。 如今的七皇子只是在兵部观政,虽然向往军旅生活,却是从没带过兵。听到皇帝以后会许他统兵,他当然十分高兴了。 刘塬笑道:“你还没有正式的封号吧?没事,待来日统兵扩土之时,朕便给你一个郡王,若是能攒了功绩,得胜回朝,朕必再行加封!” 封了一字亲王的,其实只有大皇子刘永锢。 到刘永铭为止,也都是二字封号的郡王,比如刘永铭就是封的清水王。 那还是当初商洛府大疫,刘塬知道了德妃娘娘那里的银子其实是刘永铭给的,欣慰之下封了个郡王。 之所以是清水王,是为了诫勉刘永铭就算是很会赚银子,也要清廉如水,洁而不污。 且当时刘塬也未说具体情由,因为那样会破坏德妃娘娘刚建立起来的贤名。 所以当时只言刘永铭忠君体国等等等等,那些文臣也有反对的,毕竟刘永铭的做派在儒官眼中就是大逆不道。 但最后也没拗得过皇帝刘塬,因为封王这事原就是皇帝的家事,外臣还真管不太宽。 而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也就只顶了个皇子的名号,并没有受爵。 刘塬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出征的时候授封个郡王,回来时加封亲王,但刘塬的话里没让七皇子刘永锐真上前线打仗去。 刘永铭知道怎么一回事,首辅曹岳与兵部尚书胡琏庸也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只有七皇子刘永锐自己还在幻想着如何在战场上指挥冲锋。 朝会又继续了许久,后面说的都是一些日常的事情,刘永铭也都没有插嘴。 散朝之时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 在山呼万岁声中,皇帝与太子离开了宣政殿,众朝臣这才从地上站起来,一边讨论着什么一边也向外而去。 五皇子刘永钧从刘永铭身边经过,侧过脸来冲着刘永铭哼了一声。 刘永铭还没什么反映,那七皇子刘永锐却不干了,他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与五皇子刘永钧干架。 刘永铭连忙一拦,阻了七皇子。 七皇子气道:“什么玩意呀他!六哥,我们不惯他毛病,论打架,我还没输过呢!” 刘永铭笑道:“我知道你能打,甚至把他屎尿打出来都不在话下,但这架打了没用。我便宜都占了,还不许他哼哼两声么?这不公平不是。” 七皇子听了刘永铭的话,气也解了不少,但还是以不服气的语气说道:“要说不公平,还真是不公平,那易老粗什么仗都没打,就加了两百食邑!大家要是都学易老粗说几句好听话就能加封,以后谁还买命去打仗挣战功?赏罚不公,以后让将帅如何指挥行事?” 七皇子刘永锐话一说完,他的身后便闪出一个人来。 那人正是七爷党的胡琏庸。 胡琏庸并不说话,只是在七皇子的身边咳了一声当作提醒。 刘永铭笑着对七皇子说道:“别抱怨,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七皇子看看胡琏庸又看看刘永铭,问道:“那又是什么样?” 刘永铭笑道:“易老粗是降将!” “那就更不应该这么赏了!” 胡琏庸又咳了几声。 七皇子不高兴得说:“你老咳些什么呀!让你平时好好练练身子骨,你又不肯!回头我跟父皇要个御医给你看看。” 刘永铭冲着胡琏庸笑道:“胡兵部,你不行呀。不会教学生呀!” 胡琏庸向着刘永铭了拱手,不好意识得说道:“六爷说得是,是本堂无能。不过,七爷本性纯良,即不似曹丕之奸,又不似曹子建之纯,能做得一个曹任城即是不错了。” 曹任城指的是曹操那一心只想当将军的任城王曹彰。 曹子建即是曹植。 胡琏庸用三个不同的称呼说出了对三人的不同评价,更是话里话外将刘永铭、太子、与七皇子刘永锐一一对应了进去。 刘永铭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七皇子却说:“你怎么又不咳了?” 胡琏庸对七皇子笑了笑,说道:“七爷,我们回兵部吧,臣与您再说说军备之机。” “哦,行。那什么,六哥,我先走了。” 刘永铭点了点头,七皇子便限胡琏庸而去了。 刘永铭伸了伸懒腰,抬眼便看见了前面的宋宪在门口等着自己。 第65章 穷理之透 刘永铭白了宋宪一眼,原本没打算理他,那宋宪见得刘永铭身边没了旁人便过来一把将刘永铭给拉住了。 “六爷!” 刘永铭生气得大呼起来:“你有完没完呀!我惹不起你还不行么?” “不是……六爷,臣……您来这里,这边说话。” 退朝的臣工并没有走完,宋宪的确是担心被别人听到些什么 宋宪拉着刘永铭向着一边而去,觉得没人能听到自己说话了,这才停了下来。 “做甚呀!朝廷上拉拉扯扯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欠你银子呢。” “六爷,昨日那个姓步的您还记得么?” “步练师?” “什么呀,步青云!男的!” “哦哦哦,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介绍叙美女呢。他怎么了?” 宋宪说道:“还能怎么了,不知道怎么处置了呀!人还关在臣那里呢。” “有功就赏,有罪就罚,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呀。你做了这么多年官,还用得着来问本王?你也又不是第一次关押扣留无辜之人了,我那心爱的瑶儿可还没回到红杏楼呢!” 宋宪苦着脸说道:“六爷,是于沧楚不放人,不是为臣。臣找过他了!” “行了行了,别解释!事实放在这呢!步青云你打算怎么处置呀?” 宋宪说道:“大慈恩寺的事情被您都揽下来了,早朝之前朝臣们还在议论这事呢。既然被您揽下了,步青云那里也就没有罪名可以立了,要是立了,外人且不就知道那里的事了么?所以臣就没往有司衙门移交。但……但此人毕竟是个杀人越货的刽子,总不能放了吧?臣想来想去……” “直接说!” “哦,此事已经报过皇上了,皇上说,他即已想过改邪归正,那就给他一个机会以显示皇恩浩荡。以前的事情要是没有事发就不做追究,若是有苦主认出了他,上衙门告状,那就只能王法伺候了。臣想来想去,若想保下他来……” “你怕将来出事将你牵连进去?然后塞本王这里来了?” “臣这里真没地方安排他了,就放您这里行么?随您怎么指派!”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本王向来恩怨分明,他毕竟是救了我一命,若是什么都不做,倒显得本王无情无义了!他人呢?” “哦,还在臣的私牢里关着呢。” “一会儿让他到红杏楼来找本王吧。” “那臣就代他谢过六爷了。” “谢什么谢呀!要谢的人是我,若不是他,本王还真得死在地宫里,对了,释烟尘和枯木禅师呢?” 宋宪应道:“都在大慈恩寺里呆着,并未出门。但是没有说别的事情,他们对这些野和尚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他们要些做什么。对了,六爷您昨日所说的大事……” 刘永铭笑道:“就是魏文政的事情!” “六爷如何知道皇上要将魏文政……” “陆预写了份密折,将魏文政给告了!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正好,父皇想要从户部拉下一个太子党来,防止那李裕真被搞下去,将来户部真成了太子党的一言堂了。” “所以就有了今日之事?” “应该不只是这样。父皇应该是有别的盘算,他可能是想让我从中捣点乱,捅点魏文政的什么丑事出来。易老粗那奏疏上的太巧,干脆就是他了!也省得再费脑子去算计别的。” “哦!原来是这样!” 刘永铭刚要说别的,却见得眼角里飘过一个人的身影。 刘永铭与宋宪下朝以后在一边攀谈了有好一会儿了,按道理来说,朝臣们也应该是走光了,但还有人在宣政殿门口徘徊,好似在等什么人。 宋宪此时也留意到了。 “别的话改日再说吧。”刘永铭说完,便要走。 宋宪也明白过来,他与刘永铭聊得越多,在一边看的人的想法也会变得越多。 宋宪向着刘永铭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刘永铭向着宣政殿门口赶上几步,道:“陆尚书,怎么还没走呀?在这里等本王?怎么?刚刚生本王的气,想找本王的晦气?”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礼部尚书陆预。 陆预没好气得看着刘永铭说道:“本堂没那么狭隘,朝堂之上常有口角,不管是事。六爷唤本堂何事呀?” 刘永铭笑道:“不是你有事?唉,算了,都一样。教坊司那件事我可办下来了!你应该办的事情……” 陆预咬着牙说道:“本堂是让你去保下那……” 陆预看了看左右值卫的禁军侍卫,没敢说出名字来。 他接着说:“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何必糟蹋人家姑娘!” 刘永铭对陆预的漫骂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笑道:“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下她呀,弄得好像你心里没数似的!那房间一股霉味,加上少女未经人事,弄得本王还有些生疼,本王可是一夜都没睡好,可算是吃了大亏了!你说你怎么赔我!” “你睡了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你还觉得吃亏!”陆预越发得生气起来。 “男人嘛,有这点爱好不算什么,你不是也一样?听说你昨夜又去逛青楼了?” “你!刘六子呀刘六子!你到底有完没完!” 宋宪离开经过二人身边,听得二人对话,便摇起了头来。 他心中暗付:“陆预呀陆预,这混世阎罗我都惹不起,你还往前凑,没好日子过了吧!这都闹了几天了,还没消停呢。想必六爷就是这么套走了陆预的话,知道了他将魏文政给密告了的事情。” 宋宪一边想,一边摇着头离开了。 刘永铭笑道:“行了行了,少生点气吧!生气伤财气!和气才能生财,有钱大家赚嘛。你家的事情解决了?你那个吴国来的亲戚走了?” 陆预没好气得说道:“他能不走么?大寒天的被人扒了衣服溜了半个长安城呢!哪里还有脸再在长安城呆下去!也还好他在长安城就只认识我!你倒是消息灵通呀,我家里什么事你都知道!” “你那点丑事还用得着专门打听么?朝里谁还不知道呢,也就父皇不清楚罢了。这事你不谢谢我?对了,你也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这事又两清了。可是……可是我那件事还……” “不给!你都要印春宫图了,我还给你往届会试的卷子!我还要不要名声了!再者说了,这往届会试的卷子也是能随便拿出来的?那都要皇上的圣旨!” “少来了!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也没说不还你呀!抄一份出来也就是了!放心,所有费用我掏了!原本想给你点好处,但又想到你是清流,你也不会收我银子,不是么?” 陆预两眼一骨碌,问道:“上一次你说你认识十绝中的诣岭先生?” “不是说了么,是酒友。” “你依我一件事,我便答应将会试卷子给你。” “哦?什么事情?只要你说出来,我能做得到的必然做到!” 陆预说道:“想让六爷请出诣岭先生为学生讲经。” “啥?” “那本尚书是诣岭先生用他独用的瘦金体手抄的,不会有假。其中几篇连我也未曾见过,但从其它古籍引文中可知其为真也!诣岭先生既然能得而整理成书,必是对尚书经义有穷理之透,想来世间也唯有他能宣讲其中经义了!故尔想请他出山讲经,一来可宣我大汉国重文尊儒,二来可使学子们通尚书经义,知学子修身之要,知先贤治国之本,知朝代更替之由!”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这跟你说正经事呢!” 刘永铭撇着白眼问道:“你觉得我请得动他来?” “你们不是朋友么?” “你与其神交已久,还不知道诣岭先生什么性格?” “这……” “我可记得他在长安留下过一首歪诗来着,诗里怎么说的?腰缠三尺柔情剑,潇洒来去山水间。他不要名不要利!纵情于山水之间,你觉得他会来?” 陆预一时无语。 “你要是这么觉得,如何自己不去请反倒跟本王说?天下十绝,奇川、云岗、乌山、青峰、诣岭、乔岳、金巍、玉峦、凌峭、亭丘,哪一个不是性情怪癖之人?你自己也知道请不来,何必为难于本王呢!” 陆预憋着气,说道:“那诗的后两句是,忘情江湖风波远,可赴国难扫狼烟。他也是知国知民之人!反正本堂不管!你请不来人,休想从我手上拿到那些卷子!你不是鬼主意多么?” “鬼主意多那也得用到会就范的人身上呀!要不是当时他没钱付账,也不至于会留下那本尚书当嫖资了!” 刘永铭说完,想了想又道:“那这样!你也别为难我,我也不跟你叫劲!事情我帮你安排,但不管成不事你都得帮我弄卷子!” “你如何安排?”陆预很想知道刘永铭又有什么主意。 刘永铭说道:“白露亭也是本王产业,那石舫二楼本就是用于大宴与讲经所用!你可向儒生学子发布消息,就说你以重金聘请诣岭先生于此讲经。” 第66章 通融嫌疑 刘永铭接着说道:“诣岭先生那里我去说一声,但如果他不买你面子,不肯来!可就不能怪我了!” 陆预摇头说道:“不行!谁知道你会跟诣岭先生说些什么!” “重金我来出!你出名声!” “你打算出多少钱?” 刘永铭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头。 陆预皱着脸皮问道:“三十两?对一般百姓来说,这也算是一大笔银子了。但若要请动诣岭先生……还是三百两吧。” 刘永铭笑了一声说道:“三升黄金粒!” “什、什么!”陆预倒吸了一口气。 所谓的三升三斗,其实指的是向天发誓的三根手指头,亦代指宏愿。即不成功便成仁。 秦汉时其一升不到四百毫升,到了唐代也不过六百毫升,但到了明朝时已有一千毫升了。 经过世界线扭曲的前朝周朝的一升也接近于现代的一升,即一千立方厘米。 黄金的密度是19.26克每立方厘米,一升黄金足有十九点二六千克。 三升差不多是五十八千克。 换算成古代单位的两,三升也就是一千八百四十两左右的黄金!折合rmB两千三百多万。 刘永铭又道:“三天之内,只要诣岭先生来了,我这三升黄金粒便给他做了讲经的谈资!他若没来,你也不得怨我,且得把卷子给我!” 陆预一听,连忙说道:“本堂怕你食言!” “本王即刻准备,就将黄金粒置于白露亭内,众人可以做证,亦可前去观看!” “你若没与诣领先生说呢?” “你若信不过我,你可以将此事传扬而出,教天下人皆知!” “三天太短,万一诣岭先生不在长安城呢?” 刘永铭笑问道:“那你要多长时间,定个数,我那白露亭还要营业赚钱呢!” 陆预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头说道:“一个月!” “行!” “击掌为誓!” 刘永铭哈哈一笑,与陆预掌对掌得拍了一声。 陆预此时宽心了一些,却又产生了一个疑问,他说道:“你要那些卷子就只是为了合刊么?” “怎么?你觉得我还能拿那些快烂在礼部的卷子做什么用?擦屎我都怕把字印臀上!你以为我会拿来陷害谁么?说的好像本王参政了,还有个六爷党正与谁争权似的!” 陆预见得刘永铭脸上写着不高兴,他心虚了一下。 谁知道刘永铭会不会因此而记恨什么,再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 陆预只得应道:“这几日就整理出来给你!但你只能派人去抄录,不得带走!更不能损毁原卷!” “行行行!依你!都依你!” “六爷,本堂能不能问一下。你既然亲自来问我要卷子了,为何又让奇川先生也跟我说此事?” “他也来找你要卷子了?” “当然!”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我看不见得吧。傅远山十分讨厌官场人物,他不会为了几两银子而主动去找你的!一定是遇上了一件非得找你帮忙的事情!这几日本王与宋宪走得很近,他没找过你?” 陆预看了看周边,那些朝臣们都走得差不多了,但陆预还是压着声音说道:“你少用宋宪来惹我!” 刘永铭笑道:“宋宪这个人你还不清楚么?我是跟他说过那种事情,但他不会真听本王的,他若那么做了,只能证明他别有所图!陆预呀陆预,亏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官,这点事情想不明白?” 陆预愣了一下。 刘永铭又道:“傅远山摊上事了,父皇让宋宪盯人呢。你老实交待,傅远山找你到底是什么事情?你老实说了,本王还能帮你。你若是藏着掖着,将来出了事,不要怪本王没救你!” 陆预想了想,疑问道:“六爷为何帮我?” “这个……与你实话说了吧,本王手下有个姓叶的大掌柜,他求我帮你,也不知道为的什么。他跟了我很多年了,可从来没主动求我过什么。” 刘永铭只是在这自己帮陆预找个借口而已,叶长青从来都没有求刘永铭帮他为陆预渡难关。 陆预一只叶长青的名字,好似想起了什么来,脸上写满了相信二字。 陆预马上说道:“奇川先生想在会试里为他外孙王元荣谋个贡士。你知道的,这样的人才大典,非是本堂一人说了算,本堂哪里敢答应他什么。但……但奇川先生奇志颇大,欲修儒典,本堂不愿得罪于他,于是便让小女与其外孙女相交为厚。” “你若当上了主考官,王元荣若中了,你有通融嫌疑。若是没中,奇川先生那里你会觉得过意不去,也怕他记恨埋怨你!不过没关系,按惯例,今年的会试也不应该还是你再做主考官了。” “是,本堂就是这么说的。” “父皇为什么还没将今年会试的主考官定下来?” 陆预苦着脸说道:“正烦这事呢!二月都快到了,贡院都安排好了,主考官是谁还没定下来!你说这事给闹的!本堂上了好几道奏疏,皇上都是留中不发,说是临期再定!哎,反正不会是我,上一科就是我监考的。” 刘永铭笑道:“父皇难不成真想等大哥与太子这场争斗完结再定呀?” 陆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是呀!我如何就没有想到!这么说来,去年陇西县那里有风声传过来的时候,皇上就已经……” “父皇的算计远比你我要深,这是帝王御臣之术!对了,卷子的事情你快些搞定,本王没那么多耐心。还有,刚刚本王探过宋宪的口风了,宫千树的案子可能还有别的事情,你可别牵扯的太深了!傅远山修书其实也是本王授意的,到时候还得你帮着照看着点,礼部、翰林的学士不少,帮忙参与参与,别让傅远山带了私货。本王还等着书出来以后好卖钱呢。你可千万别蛰进去,你要是蛰进去了,没那些学士帮忙,本王赚钱的路子可就断了!”ζΘν荳看書 陆预不屑得说道:“要不是为了宫知县,本堂才不参和你这烂事呢!” “你还真想管呀!” “不关你的事情!” 第67章 禁足反醒 陆预说道:“他的为人本堂还是很清楚的,他主修的是《礼》,虽然之前没有什么交情,但也算不上撕破脸,就是想问问陇西县里面到底什么事!有些东西在朝里不是太好说话,人也多嘴也杂……”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你不会为了此事专门请他吃饭的!要不然陇西县事发之时你就已经请了……哦!” 刘永铭好似明白了,他说道:“今年礼部的预算还没拨下来吧?礼部着急着银子用?这也不对呀!预算是归李裕管,但银子最终还是丁尚书来拨的呀,他才是出纳呀。不会是今年的预算还没审计出来吧?按惯例去年秋税之后就应该开始算了吧?” 陆预白了刘永铭一眼,气道:“就属你是人精!” 陆预说着甩开刘永铭便向前而去。 刘永铭正要去追,正此时,御前侍中卓英走了过来,说道:“六爷,您怎么还在这呢。皇上快到延英殿了,要是看不到您……” “行了行了。着什么急呀!能晚一点就晚一点,还真上赶子去挨骂呀?” ………………… 延英殿之内。 皇帝御案之上放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皇帝刘塬坐在御案前,一边看着内阁夹在奏疏里的拟条,一边在奏疏上书写着什么。 刘永铭站在一边打着哈欠,而五皇子刘永钧则十分不安得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刘塬。 而内务府总管丁虚则是低着头,只看地板。 刘塬在批了一会儿奏疏之后,才将手上的笔放了下来。 他看了看在场的三个人,说道:“丁爱卿,你先回去吧。” 自丁虚进了延英殿,只一味得“罚站”,皇帝可什么话都没对自己说起,在站了许久之后就赶自己走? 丁虚心里发虚,但想了想,马上明白了皇帝的用意,礼节性得伏首作揖之后,便告退了下去。 丁虚本身并没有大错,要是有错也是在五皇子刘永钧的身上,所以皇帝不骂他。 皇帝叫他过来站一会儿的意思是,让他记得皇帝才是他的直属上级。 丁虚走了以后,刘塬才道:“说说吧!” 刘塬突然发话,让五皇子刘永钧打了一个寒颤。 那刘永钧战战兢兢得跪了下来,说道:“父皇,儿臣……儿臣……” 刘塬压着火气说道:“不想说就别说了,小六子,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刘永铭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呀。五哥也不是故意的。父皇您要是不发俸禄,那些官员也不可能跟着您干不是么。五哥想要拉几个门人为父皇分忧,在内务府里弄点银子不算过份。” 刘塬气道:“拉帮结派就拉帮结派,说什么为朕分忧的话。用朕的银子笼络你的人心,小五呀,你可以呀!” “儿臣不敢了!父皇!儿臣以后再也不动那种心思了!” 刘塬说道:“算了!” “谢父皇!谢父皇!”五皇子刘永钧说着磕着几个头。 刘塬又说道:“以后你就别在内务府里帮忙了。内务府里的事情就交给小六子去做吧,他比你懂经营。” 五皇子刘永钧一听,那两只眼睛都快挤出眼泪来了:“父皇,不是,您刚刚还说算了的!” 刘塬反问道:“怎么?还要朕将你一撸到底,把工部的差事也拿了?还是想让朕将你圈禁?朕已经宽恕你不少了,别不知好歹!好好得帮着袁爱卿将工部的事情做好!给朕省点心吧!” “儿……儿臣……” “既然你的心中如此不满,那工部的差事你也先放一放吧,在家好好得反思!” 五皇子急道:“儿、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呀!” “滚吧!这阵子给朕老实得呆在住所里,哪里也别去!” 五皇子刘永钧一听,也不敢再多言一些什么,他怕皇帝的火气再大,就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五皇子从地上软软得站起,却十分用力得瞪了刘永铭一眼,这才退了出去。 刘塬看了看左右的侍中、宫女,说道:“你们也都给朕滚出去。” 在场伺候的人被刘塬一阵呵斥也都一一退了出去。 刘永铭见得如此,苦着脸向前走上几步说道:“您真打算让儿臣帮你经营内务府呀?儿臣只会做生意,不会管理什么内务府。父皇,您别为难我行么?您这是打算让儿臣把那几个哥哥都得罪完了了!” 刘塬笑了一声,说道:“说的好像你从来没得罪过你那几个哥哥似的。你小子也少拿朕开心!说不定将来你从朕身上捞的比小五还多呢!话说回来了,你真不知道朕让你接手内务府的意思?” “父皇的心思,儿臣哪里能猜得透。我要是能猜得透,那里能轮得到我那几个哥哥跟太子哥哥去争嫡,我早撸起袖子上了!” 若是一般皇帝听这样的话,一定会满脸怒心,但刘塬听了以后,却是哈哈笑了起来。 在刘塬的心中,刘永铭对自己座下的这把龙椅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刘塬笑着说道:“秦王府的玉佩有两只,傅远山手上有一只,你去查一查另外一块玉佩上哪里去了!想来内务府里存着的秦王府旧档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另一只应该是在秦王之后的身上吧?您是想找秦王之后吧?” “你知道了?” “您诏见太宵真人的时候我不就在么,这要是想不到,您也不会把这事交给我。这种事情你早就应该和我说的,外人就不应该知道!” 刘永铭所说的外人是指宋宪。 刘永铭从怀中将玉佩拿了出来,走上前去,放在了御案之上,并说道:“玉佩我从傅远山那里拿来了,没给宋宪。但宋宪知道秦王后人的存在了。” 没等刘永铭将玉佩放稳,那刘塬一上手便抢了过来。 他看了几眼之后,原本激动的心情却又马上平复了下来。 刘塬说:“这的确是秦王之物!” 刘永铭道:“宋宪说,这玉佩原本是有两块的。” 刘塬应道:“不是两块,是一对。其实也不只一对,是三对。大行皇帝赐予朕兄弟三人,每人各一对。秦王自缢后不久,秦王妃失踪,而这块玉佩却出现在了薛西垣的手上,只能说明玉佩是秦王妃给薛西垣的。也因为秦王妃的失踪,朕便令内务府将秦王府的东西一并收拾回笼,其中包括另一只玉佩。秦王府自此荒废,还闹出了鬼声妖影之事。” 刘永铭一愣,说道:“我还以为另一块玉佩在秦王后人之手呢!” 刘塬又道:“前些日子宋宪与朕说了傅远山、薛西垣之事以后朕就让内宫总管文雄去内务府将另一块玉佩拿来。但那块玉佩已经找不着了,文雄只带回了图样来,就是那一日你看到的那张纸。” 刘永铭瞪着双眼说道:“父皇!这事没有别人知道吧?” “当年秦王自缢后,不只是朝中,民间对朕也多有腹诽,朕不想因此事再起涟漪,所以才让文雄秘密去的内务府,并无外人所知。” 刘永铭松了一口气去:“万幸万幸。” “那一块失踪的玉佩要是现世,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那块玉佩要马上查!朕不是信不过宋宪,是他书生气太重了,且最近又有此明哲保身的想法!万一哪个儒生或是朝官牵扯进来,他顾忌左右,下不了这个手!” 刘永铭马上应道:“那我就下得了手呀?看您这话说的!算了算了,总之我去查,最后决断的还是您。” 刘永铭话是这么说,但心里却在腹诽:“若宋宪真是那种心慈手软之人,你也不会用他呀。说白了还不是近日宋宪想得太多的缘故么。唉……这还是在试探我有没有那股狠劲,我这要是为讨好你,高高兴兴得应一句‘一定把事情办妥’那我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刘永铭又说道:“儿臣说的也不是这事。说的是内务府的那些人可不管那许多,他们要是听说了,只会觉得您是在查库存!内务府一年少多少东西呀,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心里会怎么想?害怕呀!那最后怎么办呢,只能一把火全给烧了!” 刘塬一愣,说道:“这事朕还真没想过!确实如此!是万幸了!” 刘塬一想又不对:“谁跟你说这事了!说玉佩的事情!” 刘永铭腆笑一声说道:“父皇,这个……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 “儿臣觉得,您想错了!” “什么错了?” “您怎么就知道现在这一块不是内务府的那一块呢?” “恩?你什么意思?” 刘永铭说道:“秦王妃身上即是有一块,且是秦王之后的身份凭证,怎么可能拿来随意送人?然后再盗一块出来给秦王之后做身份?不合理!如果秦王妃或秦王之后皆不在人世了,薛西垣也根本没有必要再将此玉佩拿出来交给傅远山,因为没有意义!所以,那一块应该还在秦王妃或者秦王之后的身上,而这一块……” 刘塬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一块才是从内务府里盗出来的!” 第68章 便宜行事 刘永铭说道:“其实父皇也没错,如果内务府里没有贼人,这块玉佩也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得被盗出!” 刘塬拿起玉佩送还给了刘永铭,说道:“带上这一块玉佩去查!一定要将那个秦王之后给朕找出来!” 刘永铭收了玉佩,但表情却有一些为难起来,他说道:“儿臣明白,只是还有另一点,宋宪那里……您告诉了他很多事情,但好像……直接说了吧,您不想让他知道些什么?我心里也好有些准备,毕竟还是要让他知道点东西,让他去做事情的。” 刘塬看了看刘永铭说道:“不只是他不应该知道,原本你也不应该知道。只是你发现了,没关系。他发现了,不可以!你自小聪明,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要是你真发现了,介时你一定懂得应该让他知道些什么,不应该让他知道些什么。” 刘塬的话十分绕嘴,但刘永铭还是听明白了。“ 可刘永铭的表情却是乐不起来。 他苦着脸说道:“父皇,即是只查玉佩,那内务府的事情……” “内务府你也得给朕挑起来!朕之前可以睁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不行!宫里花销实在太大,国库都有些吃不消了。你说说,你要如何做呀?” 刘永铭说道:“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之前五哥派自己人给内务府供给,从中赚您的银子。现在还得给他去做,要不然他以后得跟儿臣不死不休的。” 刘塬一拍御案气道:“少来敷衍朕!你有能力有心思,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跟老大、老三、老四都撕破过脸,还差着一个小五么?” 刘永铭苦着脸问道:“国库亏空跟内务府有关系?” “至少要做到以后不用国库往内务府里拨银子,朕靠着内务府就能养活一宫之人!” 刘塬的话像是在敷衍,又好像在掩盖什么。 刘永铭急道:“这怎么可能!” “要不然要你做甚!你不是很会赚钱么?” 刘永铭急道:“再会赚钱也养不了这么多闲人呀!儿臣总不能让您的妃子去青楼里卖笑吧?” 刘塬猛得一拍桌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刘永铭却没有被吓到,连忙说道:“您别生气!别生气呀!就一句玩笑话,只能说,儿臣尽可能得给您开源节流就是了!但有一点!您得应我,您若是不应,这事办不成!” 刘塬缓缓得又坐了下来,说道:“王翦欲请六十万大军灭楚,秦王不予,以李信为将,故有一败。若想成事,必就其本。只要能将内务府的乱摊子给朕摆平了,朕什么都答应你。” 刘永铭马上说道:“从今日起,您一个人睡。” “什么?” 刘永铭说道:“您是什么样的人,不只是我,朝里众臣工都知道。重能力而不重身世。内务府总管能得到您的信任管了这么多年,不是因为没能力,而是使不开手脚。那些手贱之人为何如此大胆敢拿您的东西?还不是因为跟宫里有讲不完的关系么?” 刘塬一听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刘永铭接着说道:“他们没被发现还好,要是被发现了、犯了事,谁在您的耳边吹一吹枕头风,把东西送回来,也就过去了。这让人家丁虚怎么管?管了以后,对方还没事,威严扫地不说,日后别人依样画葫芦,真就什么活也都别干了?” 刘塬想了想说道:“那朕就对外宣称修身禁欲一个月。以谢上天怜悯,度过去年的寒灾。” “行吧,一个月就一个月。还有!” “说来。” “有人上奏弹劾我,您留中即可,别急着治我罪。不立威,儿臣可镇不住他们,更不成不了事。” “这个你放心,你做的再过份,朕都给你兜着,你就大胆得去做,将那些蛀虫都给朕抓出来!” “抓出来?父皇,陇西县县丞怎么死的您心里没点数么?内务府都已经烂成那样了,要是真查起来,还不得再死上几个人呀?过去的事情就算了,让他们把该交出来的东西还回来,应该补的亏空就补上。最多处死一个大贪就行了,要是真把他们逼急了,没等查出点什么,库房非得被谁一把火给烧了不可。他们还会相互包庇,一点线索都问不出来,您信不?” 刘塬想了想说道:“随你去做!” “我要便宜行事之权!” “给你便宜行事之权!” “立字据!” 刘塬哈哈一乐,笑道:“朕这就给你写圣旨,将便宜行事四个字写在圣旨上,你看如何?” “不要给我,直接送进内务府里去宣旨。别提查库房,只说任命之事。” “行,随你。但有一点,内务府的采买不能再从小五安排的商人那里进货了。用朕的钱来笼络他的人心,官场迟早被他弄得乌烟瘴气!人人以利自得,不用十年便会贪官便地了。” “那行,但您也得答应我,给足五哥交接的时间。” “嗯?”刘塬愣了一下。 刘永铭说道:“真要查起来,内务府里的那些个烂账五哥他脱得开关系么?您若是真想办五哥,刚刚就把他关进宗人府去了!即是放了他一马,那就别为难他了,给他留足时间去处理那些东西。” 刘塬笑道:“没见你跟他关系这么好过呀!” “虽然我爱跟他们争些口舌,但毕竟是兄弟,都是您儿子,为这点小事不值得关他一辈子!话又说回来了,我真要是落井下石,您又该不放心我了!谁知道您下一个是不是会将我给圈禁了。” “哈哈哈!”刘塬大声得笑了起来:“你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父皇您心里跟明镜似的,您几个儿子能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您心里都有数。” “这一点你便是真比你大哥强不少!对兄弟还算是不错。行!都依你!” 刘永铭听得刘塬这么说,傻笑了一声。 刘塬见得刘永铭又露出一副无赖的样子,说道:“傻笑什么!刚刚说得那么正经,现在又换成这一副嘴脸。” 刘永铭笑道:“父皇都发话了,五哥那里一退场,那内务府的采买生意儿臣自然自己就担下来赚了。一想到要发财,自然就会发笑。您放心,不会赚您太多。反正每年省下五万两银子是有的!” 皇帝一听,愣了一下,问道:“五万两?能省下这么多来么?” 刘永铭笑道:“那是呀,御膳房的鸡蛋论个买的,上下一起贪,光光这个一年省个千把两银子都有。更别说别的了。父皇还想再省点银子?” “你说。”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拆会计司为二,一为出纳监,二为进财监。出纳监不得过问进项。合并钱粮属、皇庄入庆丰司,庆丰司统管父皇名下所有外宅、牲畜、田亩。房宅一部份用于赏于功臣,一部份用于收租,并变卖长安城以外的房产,其中不包括行宫。无御旨不得再置办房产。牛羊驴等牲畜,不必各设一局,合而为一,属庆丰司统辖。” “嗯?那可不好管!” “听我说完呀,着什么急。律法里是禁止民间百姓随意杀牛,但宫里却是因前朝太祖皇帝爱吃半生不熟的煎肉牛肉而传承至今。即是开了新朝,我们就不当这么做了!皇庄不能再养肉牛,全换为耕牛,并令宫中禁食牛肉,以显父皇您爱农之心,只这一项就可以省下大一笔开销!” “准!” “耕牛不必雇人养殖,外包给皇庄之农户养,由皇庄里长监管并负责配种。不管病死、意外死,皆由农户以看管不利担责。若老死,归农户所有,或是自食或是变卖归其处置。母牛生犊,以减收其租为奖励,若是奖以银钱,可能被恶吏克扣。所生之犊由原户先养,初壮之后再收回分派于其它农户。” “准!” “至于牧羊,关中不再设皇家牧所,圈河套之内之牧场设为皇庄,原牧民可迁至关中,以原关中皇家牧所交换。” “嗯?与民争利可不妥呀!” “不是为了与民争利。” “那是为何?” “河套自太祖年间从蒙国游牧收回,异族虎虎视眈眈,欲有再争之势,其部落常有犯边掠劫之举。父皇若想讨伐,必被以世家出身的儒官以汉武穷兵、滥用民力谏止,只言和亲可盟。若是设为皇家牧场,流放犯罪之世家之徒至此,本家人必担心族人被游牧略杀,自是言战清边。因皇庄之营收供给宫中之伙食,若有外侵,宫中伙食轻少,后宫嫔妃只会厌恶外族,不会收受别有用心之人之贿赂,而吹枕边风,影响父皇决策。” “继续说!” 刘永铭又道:“其三,征北大营军粮若有不足,可暂时以皇庄之羊供应,以解之急。但具体经营,却不是将那里的羊赶到长安来。而是就地变卖给商人,或是折价给征北大营。所得之银钱入账,于长安城买羊供给宫中。此省去路费开销。有部落进贡羊只,也存于河套皇庄!此举还有一好处!” 第69章 修德修威 “什么好处?” “北羊量多而便宜,关中人口多、物价高而比河套贵。但再贵也不会贵出半只羊去,不像五哥之前所为,皇庄羊肉不足时外出采买,其价足以买下三头了!所以,改制之后,只需看账本里河套那里一只卖多少钱,基本就能知道长安有没有人虚价采买了。此行虽然亏了一些,但可绝往弊。” 刘塬点头道:“可行!” 刘永铭又说:“广储司管内务府库藏,所藏之物甚多。污吏贪污,报之损耗之物亦多。只存粮、银、瓷、缎、茶、碳、香料、药材即可。至于皮货、玉料等物,散至制衣局、内务府造办处及工部织造局等处。其它贵重品,如字画、古玩、玉璧、青铜器等物存入金銮御殿之库房,令身边亲信侍中看管。且不再接收地方府县进贡之特产!若有需求,可叫内务府采买。” 刘塬点头说道:“曾记得大行皇帝令朕背诵唐人柳宗元之捕蛇者说时,朕心中颇有感悟,此进贡之弊也!此条可解民怨!朕准了!” “并钟鼓司、筵经司入掌仪司,改为局。宫内一切品级皆由此司而出。礼佛诵经,拜道祭天,与礼乐安排同司,不必避讳另设有司。裁撤太常寺礼乐并入礼部有司,掌仪司不再培选歌舞姬、琴琶师,由礼部甄选送优者而入内务府。民间人家多欲以其女之舞资诱皇帝以宠幸。礼乐当端庄,而礼部皆儒士,必为父皇甄别,剔除魅惑者。” 刘塬哈哈笑道:“朕虽好美女,却不喜歌舞,且礼部陆预是个老古董,他必定为此事上心。礼部乃官属,无权征集民间民女。而被选用之女子,或为九流或为犯官之女或为犯妇,自隋唐以降,此类女子皆不得入宫侍寝,此举可绝刁民之奢望!可禁后世帝王之淫邪!可准。可准!”薆荳看書 刘永铭又道:“慎刑司不当由宫中侍中为任,更不可由内宫总管兼职。应当诏一举人或以上功名之人当此任。若有疑罪者,以正典为罪名,以法条为刑名,治之有罪,譬之无刑。宫中不再滥以私刑。” 刘塬叹了一声说道:“宫中以法为治,朝中必法随而定,无腹议者,天下当有大治之像。然皇后骄纵,常鞭笞宫人,朕欲止而不能管……” 刘塬的表情显得十分为难,甚至都不敢拿正眼去看刘永铭,只是谈谈得说道:“等你大婚以后你就懂了,这夫妻间……唉,说不清。” 刘永铭说道:“兵法有云,以奇胜,以正守。不能正典刑则无威可立,虽然儿臣能用自己的办法去治那些人,这也只是以奇胜,但以后呢?怎么守正?像雪片一样的奏折堆在您的案前,您真的会一点都不理么?儿臣要想将内务府做好,就得用不寻常的法子,越是不寻常,最后越是非走不可。儿臣一走,内务府又像以前一样,那儿臣又何必去做这些事呢?商鞅虽死,其法尤在!” 刘塬深深得吸了口气,此时才认真得看着刘永铭,点了点头。 他咬着牙说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了!朕不是昏君,内修德而外修威,朕……朕准了!大不了再多修一个月的身,连皇后也不见就是了!” 刘永铭欣喜得说道:“那父皇一统天下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刘塬深受感慨,在龙椅上坐正了身子说道:“你还有什么谏言,一并说来。” “什么谏言呀!儿臣说的是内务府!” “哈哈哈,行吧行吧。说你的。” 刘永铭又道:“合营造司入惜薪司,统管宫内兴舆修缮。内务府对该司开支只在修缮,凡新建建筑,以宗室、勋臣捐慕为主。内务府、工部皆不再出银。” 刘塬问道:“朕要在宫里修个亭子,还得跟宗室、功勋去借钱?” “不是借钱,是要钱,就是像乞丐要饭那样。要不然钱都花在这上面了,内务府哪里还有别的银子可以使的?您越是难堪,这一条越是必要。您难堪了,就不会开口,不开口,银子就省下来了。” “朕要是真想修个什么,宗室们肯花这个银子?勋臣们愿给钱?” 刘永铭笑道:“内务府会帮您公示出来的。您那么多个儿子等着巴结您,个个都会给您银子的。因为没战打,功勋们一个个得想着混点什么,谁不愿意掏点东西出来呀。就先从舍利塔开始修,儿臣先出个一万两银子,他们也就跟着一起捐了。大哥那人攀比心重,他不出个两万两,都不好意思让他门人叫自己为大爷!” 刘塬气道:“两万两!你得出两万两。这主意是你出的,你就该比别人多出!” “两万两就两万两吧!哈哈哈!父皇,您这不是在坑我,这是在坑大哥呀!他不出到四万两银子,他都甩不出这个脸去。” “你不还价?这不是你的性格呀,你可不是会吃亏的主!” “羊毛出在羊身上,儿臣花掉的银子,都得从工程里赚回来。您先别急着先气,不是要赚您的银子,是赚别人的!反正修这东西也不是花您的银子不是么。” “宫殿呢?要是修个宫殿什么的,除了朕自己,谁出得起这份银子呀?别说户部,那些臣工才不愿意给钱呢。” 刘永铭笑道:“您还真敢开这个口!长安城的宫殿够多了,您只住在大明宫,太极宫、兴应宫那里闲着多少大殿呀?洛阳那里还闲着一处皇城宫院呢!免了吧!打下燕京,用契丹皇宫当行宫,打下南京用南宋的皇宫当行宫,花的也是抢来的银子,朝臣们会肯的。” “不修新殿了?” “哪里有明君修新殿的!” 刘塬想了想,狠了一下心,说道:“行!这一条也应了!从今日起,不修新行宫!不修新殿!还有什么要说的?” 刘永铭又道:“尚膳监、御茶监合并为膳茶司,禁宫中嫔妃所有伙食小灶,茶类每月以嫔妃品级定量领取供应各房,膳食皆由此处统一安排,若有特别需求提前支应,具体由皇后来定。” 刘塬一笑,说道:“所以说,朕九个儿子里你最像朕!打一巴掌给一枣。” “毕竟皇后是后宫之主嘛,这个应该由她来管。” “她的心眼可不大呀,弄出点事情出来……” 刘永铭说道:“公生明、廉生威。皇后若是做不到……您心里有数的,这个儿臣不好说。” 刘塬看着刘永铭说道:“你这是给皇后挖坑跳呀!” “父皇可以向宫人透露就是儿臣给她挖的坑,皇后的耳目长,一定会传进她的耳中,不管她是真的贤明,还是假的贤明,只要她做了应该做的,不做不应该做的,那就够了!” “你又将恶行都揽在自己身上,不怕皇后报复?” “没什么好怕的。儿臣又不争嫡,只要不争嫡就乱不了朝政,只要儿臣做出的事情不是在乱朝政,在父皇您的眼中都是可以被原谅的。您才是一国之主,我有您做靠山就行了,其它人无所谓的。” 刘塬哈哈笑了起来:“看来还是朕过于纵容你了,也过于纵容皇后了。” “或者您还可以向皇后透露,只要她倒了,大皇子也会跟着倒。她若明白其中道理,必然收敛,从此后宫无事。如果她不收敛……您懂的。” “也就真没有成为皇后的资格了!呵呵呵,原本是想教训你一顿的,却没想到今日却让你给教训了一顿。” “儿臣不敢!” 刘塬笑道:“没什么敢不敢的,这里也就只有你与朕两人。你不敢的不是教训朕,而是教朕怎么做。朕懂了。你说的对!若是后宫不宁,朕就没办法安心于国事,朕想要一改风貌的新政更没办法行之!若想实行新政,以成变法之效就得按你说的去做!” “儿臣不敢!这是父皇您自己的领悟。” “好了好了!知之莫若父,你还有别的想说的么?“ 刘永铭又道:“您常在延英殿批阅奏折,御书处形同虚设,废止,并入翰林院。由翰林院为宫内提供书刊,宫内所有书目都要由翰林过目。宫里不得出现禁书,邸报除外。” “准奏。本当如此。” “御药房并入太医院,宫中不再私设,凡宫内一切人员之医案,皆由太医院存根。太医院众太医不能只管嫔妃。医之大成者,在于临床,时疫在变,医术亦能变,太医若不能从众则无临床之经验,不能上手,则民间无良医之方。优选太医,分其职能,内科、儿科、骨科、温病等等皆有专能者!不复商洛府疫情之难!” 刘塬马上应道:“该改!该改!此议朕亲自下诏于太医院,令太医院改制!” “但药还是得存在内务府库房里,太医开方后,只能从内务府取药。” “这是为何?” “凡药皆有所期,过期则废。药商会与太医苟合,让太医上报多存,此浪费银钱之项也。太医收取药商好处,必开某药,助其消耗。药医分离可绝其弊。” 第70章 做赝修旧 “你连这也想过了?” “儿臣的商队有进药材,这里面的猫腻多少知道点。用不着去想。” “还以为你那么上心,将内务府之事考虚得面面具到呢。” “父皇您高看我了。” “行了,接着说吧。” “哦。合上驷院、武备院入都虞司。将都虞司交于禁军管辖,内务府不再属管此司!” 刘塬又笑道:“怎么?怕别人构陷你要造反呀?”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您现在能心平气和得与儿臣说话,那是因为那些构陷的话还没传到您的耳边。若是传到了,您再想想儿臣以前的所作所为,您还能饶得了我么?退一步说,哪一天我要是在内务府呆不下去了,您想找个罪名让儿臣走人,那些儿臣得罪过的人能放得过儿臣?将武备、马匹都归到您自己的禁军去管理,不仅可以绝儿臣之奢望,也能绝他人之构陷,何乐而不为?” 刘塬认真得问道:“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没有!父皇想哪里去了!” “少跟朕来这一套,朕还不知道你么?你猜到什么了?” 刘永铭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您刚刚又是王翦又是六十万大军的,儿臣还能听不出来么。给征东大营的粮饷超额,给征北大营的粮饷少,您还为此发愁,不愿意从征东大营那里分配一些过去,曹相不愿意明说,您又想让儿臣帮您把内务府管起来,看看内务府有多少银子可以用,想想都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您想用兵!而且想知道有多少家底用于犒赏。” “呵呵!你倒是想得透!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朕有银子!” “没错,只是不想说破您而已。” “哦?那你倒是说破一下呀!” “你有银子,全在内务府,内务府总管给您看着呢,只是内务府的账太乱,您不知道自己具体有多少银子。您励精图治这么多年,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国库会亏空!只有一种可能!您在省钱,您想打仗!” 刘塬笑道:“行了行了。说破就说破了吧,你今天的话很多呀!平日里你藏巧显拙,不见你说这般有深理的话,今日遇到什么事了?脑子在大慈恩寺里被佛主舍利开了光了?” 刘永铭笑道:“您都将宋宪派来盯儿臣的稍了,儿臣哪里还敢藏什么呀!您要是真觉得我是那种纨绔倒还好,经宋宪那一手,再藏您就应该猜忌儿臣了!” “这也就你敢这么说了!别人谁敢在朕面前说君臣猜忌之事。是不是因为秦王府之事让你有所警惕?” 刘永铭苦笑道:“父皇……” “朕了解你。你不是无能,你是不想能。你能赚那么多银子并非意外,那是你聪明才智之体现。你是觉得,朕因为了解你,所以不会加罪于你,但是朕要是不在了,太子继位以后,太子是不是也会纵容于你?原本你以为可以,但这几日你看到秦王之事以后便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对不对?” “儿臣……儿臣不想说。” 刘塬笑道:“你知道朕是个宽宏之人,但秦王终归是自缢了。太子是个儒弱之人,你自己又刚强,最后你会如何不得而知了,是吧?你是想在朕面前表现表现,只要朕加恩于你,在太子登基前给你一个世袭罔替的虚名,或是丹书铁卷什么的,只要你不参政,太子就不会对你如何?是不是?” “儿臣一切都指望父皇。” “哈哈哈。这么说来,你让侯不平成为太子门人,也是为了防止以后有心之人在太子面前构陷你?侯不平因你之故使其成为太子门人,他或是因感激你,或是因正直本心,都一定会为你说话的。且太子也一定会听他一言!” 刘永铭不好意思得笑了一下,说道:“只要不说我是在离间曹相与太子的关系,儿臣就知足了!” 刘塬再一次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嘴呀!是什么都敢在朕面前说!但朕却又觉得很痛快。至少不像你别的兄弟那般藏着掖着。行了行了,闲话也不多说了,去将内务府给朕支棱起来,以后也多与太子交好。你的谏言,朕听下了。” “还有一件事。” “说来。” 刘塬是真来越期待刘永铭能再说点什么出来。 但此时刘永铭却没再说内务府的事情,而是说起了五皇子。 他说:“五哥那里您关他几天也就得了,毕竟是亲生的,还能怎么着,就别治他的罪了。” “这事你刚刚说过了。他那点烂事,朕心里都有数,要是真生气,朕早就被他气坏了。” “儿臣说的不是他的事情,而是……而是我的事情。” “你又有什么事呀?” “儿臣要整顿内务府,必然是要抢五哥生意的,手段可能不会太好看。您要是治他的罪,弹劾儿臣的那些人定也要让您治我的罪!到时候您怎么处置?” “你小子哪里来的那些个心眼。不是,你想做什么?还得先讨个豁免?” “没,没什么。早知道您这么善变,儿臣就不与你说这一些了。” “不是!你是不是最近又做了不应该做的事情了?” 刘永铭低着头吞吞吐吐得说:“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帮陆预保护了一个女子。” “女子?谁呀?不会是关在教坊司的那个吧?” “父皇您知道了?其实儿臣帮陆礼部就是想跟他和好,也让他以后别再没事给我找事。” “知道什么呀!你少参和陇西县的事情。话说回来了,朕怎么觉得你的语气不太对呀!你怎么保护的?” “也没什么,就是那样保护了,反正现在宫千树的女儿在教坊司里没人敢动她就是了。” “不,不对!”刘塬越想越不对。 突然,刘塬脑门闪过一道光,他叫道:“你不会是把宫千树的女儿给睡了吧?” “那个……这个最能……” 刘永铭话还没说完,见得刘塬随手就抄起了御案上的笔架。 刘永铭一见,转身便逃。 咣当一声,笔架砸在了刘永铭的脚后跟三寸处。刘永铭也乘机逃出了御书房外。 刘永铭刚一逃出去,侍中卓英便走了上来,着急得说道:“六爷,里面……” 刘永铭站稳了身子,整了整衣服,解除了自己的狼狈样,说道:“没事,带条扫帚进去收拾一下就行了。千万别说话,父皇在气头上呢。可惜了那件青瓷的笔架了,多少次我都想偷偷顺走来着。” “您没事又惹皇上做甚呀!一会儿又该把脾气发在奴才们的身上了!” 刘永铭哈哈一乐,便向宫外而去了。 …………………… 红杏楼最大的雅间之内。 刘永铭坐在桌案前,出神得盯着摆在案前的玉佩看。 那叶长青在刘永铭身前走来走去,显得十分不耐烦。 杨光禄则是安安静静得坐在刘永铭的身边,低着头想着什么事情。 叶长青急道:“六爷糊涂呀!您不是说要省下点银子开票号么?年前花了两万多两银子去赈灾,这小生没意见。但您不能总这么花钱吧?要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凑齐那开票号的银子!” 刘永铭此时才抬头看着叶长青笑道:“叶先生您别着急呀!” “三升黄金粒呢,我这里全是银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黄金呀!” 刘永铭笑道:“这不把杨掌柜找来了么!他管着本王的金铺,自然是有黄金的!” 刘永铭说着指向了杨光禄。 一直沉默着的杨光禄此时才说道:“黄金是有那么多,但……六爷最好能在半个月之内还回来。不然周转上可能会出点小问题。” 刘永铭说:“与陆礼部说好了一个月,杨掌柜克服一下。爷相信您还是有办法的!” 杨光禄笑了一声,点了点头:“一个月就一个月吧。反正也是暂借不是花掉。” 叶长青急道:“一千八百两黄金呢!折成白银也有两万多两呢!” 刘永铭应道:“叶先生放心,诣岭先生他来不了!” “万一要是来了呢?不管他讲不讲经,他来看了热闹也算是来了吧?那您是给还是不给呢!” 刘永铭哈哈笑道:“给!当然给了!只要他来!” 叶长青语重心长得说:“六爷!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 杨光禄轻轻得发出了一声笑声来。 叶长青听得笑声,不高兴得问:“光禄,你笑什么呀!世上总有一些料想不到之事!不能以臆想为实!” 杨光禄却对刘永铭问道:“叶先生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叶长青有些疑惑。 杨光禄道:“叶先生可知,那本尚书为何会出现在红杏楼?” “六爷与诣岭先生是朋友,他来红杏楼不稀奇!给六爷他的名刺也不稀奇!何况一本书呢!” 杨光禄摇了摇头笑道:“不管是名刺还是那本尚书,六爷想有就会有,不想有就没有。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叶长青愣了一下,心中好像想到了什么,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71章 三代履历 “您还没想明白呢?天下人只知诣岭先生之名,除了六爷外,何人可曾见亲眼过他?” 叶长青猛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您是说……” 杨光禄笑道:“六爷就是诣岭先生!那本尚书是六爷连夜在瑶姑娘的房中写的!瑶姑娘研的墨,我装订的。陆礼部来的时候,那墨迹还没干透呢!原本六爷是想做一点旧,但他知我早已不再做赝修旧,故而没有开口。” “阿!”叶长青认真得看着刘永铭。 杨光禄又说:“六爷虽以丑示人,却识周天之物。不管是番邦器皿还是先秦古物一眼能识,文章典故也是张嘴就来,叶先生之前就无所怀疑么?” 刘永铭解释道:“不是不与叶先生说。而是……先生是好学之人,我若是说了,您必定与那陆礼部一般,整日强要我写那些世人所未见之章节,催更愈急。故而未敢与先生说。” 叶长青瞪着双眼无言以对。 杨光禄笑着说道:“六爷就算在陆礼部面前说自己是诣岭先生,陆礼部也不会信的。天下除了诣岭先生,谁又能真的能宣讲出那些尚书来呢?他人见都没见过那几篇,何况是背诵出来!” 叶长青此时才说道:“那本尚书是六爷伪作?” 杨光禄摇了摇头说道:“是六爷现写的没错,但……依我看不像是伪作。就是不知道六爷从何处所得。” 刘永铭笑道:“我本就是文科生,背这点东西不在话下,至于原作嘛,呵呵,解释起来麻烦,我也就懒得说了。叶先生现在知道为什么爷我不怕诣岭先生来了吧!” 杨光禄与叶长青并不懂什么是文科生,但却听出了刘永铭的自信。 叶长青还是有一些担心,他说道:“就算是这样,那也得压一千八百多两黄金于白露亭,对周转不利!六爷不当为了我那点私事而费如此周章!” 刘永铭笑道:“若是三升黄金粒能再换一个叶先生这等高才辅佐于我,我当真愿意!” “六爷!”叶长青不爽得叫了一声。 杨掌柜问道:“哦?这其中还与叶先生有关?” 刘永铭笑道:“杨掌柜知道我开书局实为掩人耳目,实则是为了让奇川先生为我所用,为将来票号开设作准备,故而书局能不能挣钱反而是无所谓的。印春宫图是为了让陆预等人不起疑心,修儒典是为了投其所好。印会试卷合刊,则是因为叶先生之家事。” 杨光禄好奇得问道:“之前只听闻叶先生之母仇恶大富,却未知前事。可否告之?” “反正就那么一回事了,有什么好说的。” 叶长青似乎不太愿意想起以前的往事。 刘永铭笑道:“叶先生不愿提起往来,还是由我来说吧。叶先生安坐。” 叶长青此时才安静下来,坐在了一边,叹了一声。 刘永铭说道:“叶先生其实并非洛阳人仕,祖上乃是齐国人,因口音近于豫西,故言是洛阳人。其父名曰叶连枝,乃是齐国齐福票号总号账房先生之一。“ 杨光禄对叶长青拱手道:“原是有家学渊源,难怪叶先生统筹之算如此之精!” 叶长青应道:“我自小虽耳濡目染,但事发之时我不过六七岁,并不通统筹。乃是家母令我学之,只言将来若回齐国再重操家父旧业,匿名以寻机洗冤报仇。” 杨光禄问道:“未曾见过令尊,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叶长青说:“还是由我自己来说吧。那一年家父被齐福票号东家兼大掌柜田济楷所污告,言我父监守自盗,挪用白银三万余两。但我父并非出纳,乃是做账的财会,哪里能有此权。后来我得知,此是田济楷之子私挪银两,至使亏空。田济楷不愿叫他人知道自家儿子乃是家贼,故尔将罪名立于家父之下。” 杨光禄说:“齐国田家虽是世家,气量却是不大,且无远见。齐福票号虽大,但却走不出齐国去,甚至齐国都有人在流通晋阳票号与我汉国的经纬票号!即是冤屈,那官司最后应该不能将叶先生尊父如何吧?” 叶长青轻叹了一声说道:“田济楷买通了脏官,脏官将我与家慈困入牢中,又对家父施以重刑,家父担心我母子二人安危,又熬刑不过,只得招供。最后落得发配郑州城牢城营。” 杨光禄摇头说道:“脏官害人呀!” 叶长青继续说道:“家慈与我虽被放出,但家中之财早被抄走归于田家,我母子二人无生计可言。虽说家父有些朋友时常来救济一二,但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家慈便卖了家中余当,携我去郑州寻找家父,希望见得一面后在当地讨一些生计,毕竟家父还是有一些小小的人脉的。但是……” “如何?”杨光禄关心得问。 叶长青说道:“牢城营中人说……家父发配到郑州牢城营中不到一月便染疫而亡,尸首已然火化……” 杨光禄感叹道:“发配充军,病死疫亡者十之三、四,此天数也。后来你们便到汉国洛阳来了?” 叶长青摇头说道:“家慈欲为家父洗冤,但齐国官府并不受理。此非怪也,无凭无证只以一纸诉状又如何能推翻已定之罪呢!若是翻案,还不知其中有多少核刑之人去官罢职。” 杨光禄问道:“后来呢?” “家母报仇心切,但已想了明白,先告脏官而后洗冤。但那脏官已因其它受贿之罪去官,伏案在逃!但那脏官未曾到案,我家之事亦不得洗冤。后家母探听得知,脏官可能逃到了汉国来了!” “哦!”杨光禄马上说道:“田氏为齐国世家,多有人在朝为官。近日来汉的齐国使者田曾波便就是出自田氏,为田济楷之旁亲也!即使那脏官归案于齐国,但以田家之势,怕此案也难翻。但那脏官若来汉国,那可就不一样了!六爷虽是散闲王爷,想来办那么一个玩意是易如反掌!” 叶长青十分无奈得说:“但也得能找得到他呀,我与家慈来到长安,多番寻找也未曾寻到。家慈以缝补为业供以养家,督我学业。我成人之后,虽有所学,却因无三代履历、无廪生具保不能科考,于路边练起字摊,生活也算是有了些着落。然事事不顺,家母因辛劳过度,突然中风……唉。万幸六爷化妆而来,试探之后聘为财会,方有我的一个生计。” 刘永铭说道:“叶先生之算义闻名一隅,故而一探。且你又至纯至孝,无不用之理。” 杨光禄问道:“会试试卷又是怎么一回事?” 刘永铭说道:“我常说,银子多到了一定地步也就不是银子了。银子笼络不了人才。唯真心实意、推心置腹方可共处。所以叶先生家中冤事我常牵挂于心中,曾派人去过齐国打探过,却只打探回一封无属名之信回来。” “什么信?” 叶长青应道:“是那脏官写给同族堂兄之信。信中言,他已在汉国谋取了五品官位,让其堂兄多多帮忙照顾他留在齐国的妻儿。” 杨光禄眉头一皱,道:“五品官?不小呀!此人姓甚名谁?六爷一查便知!” 叶长青说:“那脏官名叫崔素,乃是清河崔氏旁支,爱财如命!但六爷查之……” “崔素?未曾听说过此名……”杨光禄也想不出有这么一号人。 “查无此人!”刘永铭说,“此人乃是齐国出逃脏官,以父皇嫉贪如仇之脾秉,绝无可能用之!他来汉国必定是改名换姓了!“ 杨光禄道:“叶先生长于术数,过目不忘,经义文章亦非泛泛,至今无有功名。非是叶先生无能,此皆因无三代履历所至,那崔素也必定敢写清于齐国之罚行!可料其必定向某地里长送贿而买了一户籍而改名换姓!具保亦是花银子所来!若找到那脏官,只这一桩弊案即可叫其吃尽苦头!若是将那书信拿出,说他一个里通外国也非是不可!” 刘永铭说:“无功名不得授官!且举人入仕,初授八品。最高不过五品知府,本朝还未有举人五品以上者。我料定那崔素来汉十余年,定是考过了科举,得了进士!” 杨光禄道:“那也用不着去找会试试卷吧,以六爷之能,招个五品官来见,又有何难?叫叶先生认一认也就是了。” 叶长青苦笑道:“所谓过目不忘乃是六爷褒益之词。那年我还年幼,如今早忘了仇人相貌了。之所以会有过不忘之事,其实是勉励自己凡事强记,不可再忘。其实我已认不得人了,家慈倒是认得,只是其卧病瘫痪在床,实不好出门,其亦不想见官。” 杨光禄点了点头,说道:“汉国科考并未规律字体,只要不是行草之字,字迹工整,无所谓魏、楷,有那份书信在,可比对字迹!” 刘永铭笑道:“正是!费这许多事,就是为了讨要到那些试卷一一比对。即可知是何许人也!” 第72章 陇西李氏 杨光禄笑道:“有六爷加持,此人现世指日可待了!” 叶长青却急道:“六爷!如今之要事,非是我家中事,而是这红杏楼……” 刘永铭手一摆,说道:“只要找到这对玉佩的另一块,瑶儿便能出来了。瑶儿在禁军里其实还有它事……其实瑶儿身世并不比二位难甚,那一段再说出来又得费几千上万字。日后再提吧,我自有安排。” 刘永铭说着指了指案面上的那块玉佩:“如今此事最急!” 叶长青瞟看了一眼说玉佩:“六爷知周天之事,识周天之物,哪还有您不知道来历的东西?” 刘永铭道:“它的来历大体上爷也清楚了,是太祖皇帝赏下的,父皇、秦王、豫王每人手上各一对。但这玩意到底还有多少?都在谁的手上?我是真不清楚。父皇一口咬定这就是秦王妃手上的一块,让我觉得有些诧异。” “哦?” “爷我少去皇叔豫王那里,并不清楚他那一对玉佩的情况。但我常偷入父皇的藏宝斋,就从来没见过父皇的那两块玉佩,也不见他戴在身上!且豫王也从未提起过玉佩之事,更未曾见他佩戴过!秦王一块在这里,另一块又在哪?” 叶长青道:“这块就是您从傅先生那里弄来的那块吧?皇上让您找寻另一块?” 刘永铭之前与叶长青说过皇帝让他找玉佩之事,所以叶长青才有此一问。 刘永铭点了点头。 叶长青说:“这玉佩定然还有别的来历!杨掌柜,你见识深远,精通古玩珍宝,对此应该是有所了解的吧?” 杨光禄只看了一眼玉佩,便说道:“此为古玉所修。玉质上上品,非民间之物。做工为前朝周室之样,其它……不好说,不好说,看不出来别的来。”薆荳看書 杨光禄似乎想了到了什么,但又不太好说出口。 杨光禄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对玉石有所造诣者,长安城中还真有一人!且他必知此玉佩来历!” 刘永铭来了兴趣:“哦?何许人也?” 杨光禄认真得说道:“户部侍郎李裕,他可能知道。李裕是陇西李氏最杰出的一位!精通《礼》,对古玉、商鼎颇有些研究,之前没少在小生当铺里淘货,其眼力毒辣,与六爷您不相上下!” “你倒是提醒我了!” 杨光禄接着说道:“李侍郎是探花出身,但太祖皇帝在位之时打压世家豪族,李侍郎又是陇西李氏的,所以他一直不得其志。但他毕竟是个探花,博学多才、学识斐然,通《礼》经,听说太祖皇帝在朝政上虽不重用李侍郎,但有关礼制之事,亦常咨询于他。” 刘永铭答道:“这并不意外。我朝初定之时,许多礼教之事末有定数,李裕当时被太祖皇帝挂在太常寺任职,虽不让他有所实权,但还是可以以事咨之。我曾派瑶儿查过李裕的底,当时他还兼了内务府副总管。虽不必他在内务府做事,但凡皇帝所需之考究物件,他皆可参与考究!父皇登基以后,让李侍郎在内务府做了一些实事,李侍郎能力非凡,对账目之事十分精通,而后便调他去了户部。” 杨光禄补充道:“此人专爱收藏玉石!” “哦!”刘永铭喜出望外:“难怪你说李裕可能识得,原来还有些情由!又在内务府做过,又是精通玉石……” 刘永铭脸色一变,好似想到了什么。 “六爷您怎么了?” 刘永铭说道:“原来是这样!这块玉佩事关宫中密事,父皇不能当别人的面问这块玉佩之事。且不能单独召见李裕,因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陇西府宫、余二官的案子挂在了大理寺里。他要是单独诏见,朝臣们一定会乱想父皇是不是要保下李裕,谁知道那些见风使舵之人会在太子党与大爷党打架之时倒向哪一边。牵扯的人越少越好,所以父皇干脆就不单独诏见了!” 杨光禄与叶长青对朝政上的事情并不敢发表太多意见,所以没有说话。 但马上刘永铭就摇起了头来,说道:“我不能去找他!那糟老头子坏得很,他是想坑我!” “什么?”杨、叶二人听不太懂。 “你们没明白父皇的意思!太子党与大爷党如今僵持住了,想要破局就得找个人瞎捣乱,让这两拨人都冲着捣乱之人而去,两拨人关系缓和了一些以后,有些事就好商量了,无论他们争成什么样,结果一定是他们都可以接受的,不会死磕,这样就不会造成朝堂动荡了。” 叶长青说道:“如此说来,今日皇上让您上朝是……” “我要是这时候与李裕走得近了,太子党和大哥那边定是会以为我要拉拢李裕,以为我要参政!而且父皇那一边可能就顺势给我安排个六爷党出来!父皇鬼精着呢,他让我找玉佩时估计就已经想好了!反正我讹人拿手,天不怕地不怕的,能与两派人周旋很久,实在周旋不下去了,父皇找个借口把我请出朝堂,封个实实在在的王扔到封地去,也就完事了。” 叶长青急道:“所以六爷现在千万不能去见他!” “是呀……麻烦得很!我还是设个局,让别人找他问一问……唉,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事情,儿子天天得防着老子坑自己,这还是一家人么!” 杨光禄也说道:“六爷去见了,也未必能与他搭上话。世家出身之子弟眼界都高,打心里就瞧不起六爷这样的纨绔,除非六爷您在他面前展露学识,但这样,您藏巧取势之策便会失效,其对您的防心也便会越重!他不老实说也就罢了,可能还会糊弄您。听六爷刚刚所说,这玉佩还事关宫中秘事,可大意不得呀!” 叶长青此时却笑道:“这个还真不用担心,且放一万个心!但凡在朝的儒官,没有一个会待见六爷的!小生敢保证,六爷要是亲自去找他,他嘴里铁定没一句实话!” 刘永铭哈哈笑道:“叶先生您也开始调笑我了!” 叶长青道:“此事还是小生为您出马问问吧。只是瑶姑娘没回来,探不到李侍郎的行程,您可以亲自去安排密探,然后小生与李侍郎来个巧遇,拿这块玉佩晃他的眼,这块玉从做工上就考古,他好奇一问我从何处所得,那小生就顺其自然得问他关于玉佩的来历!” 杨光禄摇头说道:“叶先生学识虽高,但毕竟只是白丁,而他是礼部侍郎。就算是有他相熟之人帮着引荐,他也末必会接你的话茬。官僚及世家子弟是这样的,身份摆这了。” 杨光禄自己就是弘农杨氏出身,对世家大族的子弟还是比较了解的。 叶长青觉得杨光禄所说在理,正低头想事之理,刘永铭突然一拍桌子说道:“去瑶儿房中将百宝柜上的一个檀木印章盒拿来!” 叶长青应了一声,走出了雅间。 叶长青并没有指使红杏楼里的他人去取物件,因为珏瑶姑娘的房里不是谁都能去得的,所以叶长青只得自己亲自去取。 没过一会儿,叶长青便拿着一个小盒子回到了雅间来。 “六爷,拿来了。”叶长青说着将小盒子放在刘永铭身前的案上。 刘永铭将盒子打开,两枚晶莹剔透,发着黄色亮的石头出现在叶长青的眼前。 “这是……”叶长青不认得这种玉石。 刘永铭笑道:“元宵之前,爷我不是想为众掌柜备些元宵之礼么?因此淘弄了一些东西,包括此物。因其难得,存了些私心未送给你们其中一位。叶先生,您要是不识,可与李裕说不上话呀!杨掌柜,你于古玩之见识不在我之下,可知此为何物?” 杨光禄笑道:“此物非玉,乃为石也,名曰寿山黄田石,只产于闽东福州之地。其洁净如玉,柔而易攻,乃篆刻制章之极品也!李侍郎对玉器有所研究,必定能识得此物!且其人探花出身,对书画篆刻也颇有心得,有此物必能与李侍郎对上话!” 刘永铭说:“本月三十,礼部陆预会在紫烟轩请李裕吃饭,我与陆礼部说好了,饭钱免了,菜单也由我们来定。而你呢,约上内务府的一众管事一同吃饭,爷我有要事要与他们说,就安排在陆预隔壁一间雅间。” “内务府?”叶长青心疑了一下。 刘永铭笑道:“下朝以后,父皇诏见了我,将内务府从五哥那里转交给我了!” “这是好事呀!宫中采买甚多,我们又可多一笔进项了!六爷若要成事,宫中之消息必要灵通,您管上内务府,将来也好沟通里外!原来六爷您早有安排了呀!” “也是赶巧了。因为国库不足,别说是拔款了,礼部今年的预算,户部还完全审计核定下来呢。陆预是想请他吃饭,套套口风,看看什么时候能下来。官场上这种事不新鲜。但陆预是清流,向来廉洁,手上原本也没有多少银子,不太愿意花几十两银子在这等高档饭局上面。” 第73章 无本买卖 刘永铭接着说:“正好,爷我有事求他,就是弄会试试卷之事,他就借这个机会,让爷我帮他安排一场免费的饭局。” 叶长青笑道:“合适,很合适,您也不缺这点小钱。听说李侍郎曾在内务府做过事,在内务府里有些旧相识。介时席间,您以此物赏我,我以此物为显摆。必有内务府中人想要求证此物之优劣,小生便求其间与李侍郎相熟之人为我引见。我再将这块玉佩戴在身上,李侍郎若对这块玉佩无有兴趣,我便拿出来问他。若是他看见了,问起来,那我就顺坡下驴了!” “可别太刻意了!” “放心,六爷目的必不会被他人所疑!” “呵呵,你为人正直,不似我这般诡诈,你可不太会说谎呀!但此事爷信得过你,你就这么办吧!” 正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接着传来一个护院的声音:“叶先生,外面有个和尚想求见六爷。身上捆着绳子,背着荆条。” 刘永铭与叶长青、杨光禄互望了一眼。 叶长青笑道:“六爷,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您,来负荆请罪来了?” 杨光禄也笑道:“不会是大慈恩寺的和尚吧?听说六爷您将大慈寺地宫给刨了?要真是这样,他们还倒过来负荆请罪?” 刘永铭笑道:“是步青云,你别招惹他,别看他是个和尚,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请他进来吧,本王有好些事情跟他聊聊。” 杨光禄见刘永铭有事要办,连忙说道:“那我便去为六爷安排那些黄金了!” 叶长青也说道:“六爷接手了内务府,好一些生意上的东西都得准备对接了,小生也得忙去了。” 刘永铭连忙说道:“叶先生安排的时候内务府那一席要大鱼大肉,上的菜油水要多!至于陆预那一桌,就上江淮菜!关中的菜一个也别上!” “嗯?”叶长青迟疑了一下,但马上就想明白了。 他说:“李侍郎是世家出身,关中菜摆不上台面。且陆礼部是江南人,做江淮菜他也吃得习惯,还能给他人介绍菜品,以增加话题,那他的事情也就更好办成!” “聪明!去吧。” 叶长青应了一声之后,便与杨光禄一起离开了雅间。 没一会儿,一个粗壮的光头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正如护院形容的那样,汉子光着膀子,身上还绑着绳子,背后背着一大捆的荆条,荆条上的倒刺将他的背后刮出了一条条的小血条来。 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步青云,步青云一见到刘永铭,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刘永铭笑道:“起来吧,本王不喜欢别人跪着,更不喜欢腿软的人。你要是那种人,趁早滚蛋,别惹本王不高兴。” 步青云一听,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欣喜得说:“六爷收下我了?” 刘永铭笑道:“先把绳子解了,把后背的东西卸了,本王看着难受。” 步青云哈哈一乐,双手一挣,那并不细的绳子一下子被他挣断了,绑在身上的荆条也落了一地。 步青云的肩头可还带着伤呢,能使出如此力道,可见步青云的功夫不俗。 刘永铭笑道:“有膀子力气呀!你叫步青云?” “是,家里老头给取的名,说是可以直上青云。以后我就跟着六爷干了!六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读过书吗?” “跟乡里的教书先生习过蒙学,识得几个字。” “你是哪里人。” “我们都是商洛县人,数年前一场瘟疫席卷商洛,死者不计其数。得亏六爷派罗仁轨罗掌柜相助,要不然我们……” “行了。本王做这等事就没有想过让别人报答什么。二十年前就已经爆发过一场了,那一年又来了一次瘟疫。本王只是好奇这瘟疫为何只找商洛县,派人去看看怎么回事,顺便做做药材生意,再顺道救治一下你们,仅此而已。你们即是商洛人如何到长安城来了?” 自己说出来的功德并不是功德,希望别人说出自己的功德,那也不是功德。 但不管是无心还是有意,只要是真心为了做好事,即是功德。 步青云应道:“那场灾疫过后,乡里死了不少人,许多老人都没熬过去,连青壮都没剩几个了。一些妇儒与小孩守着那几亩薄田,加上天时不利,迟早要饿死。于是我们几个青壮便结伙凑了一些盘缠,想到长安城来投奔罗掌柜赚些银子好拿回去给乡亲,谁知道罗掌柜去西域送镖了,只留下几个管事,那些管事听到我们是从原疫灾区过来的,根本不愿收我们。我们当时想等罗掌柜回来,只要能见到罗掌柜,跟他说一说,应该可以的。” 刘永铭问道:“你们后来是怎么跟他说的?” 步青云苦着脸说道:“哪里见得着他人呀!我们只在长安城呆了几天就将银子花光了!谁知道长安城的东西会那么贵!” 步青云不好意思得看了刘永铭一眼,低着头说道:“没有办法,我们……我们就抢了别人的东西,为了不连累乡亲,不往南回,直往北跑了。后来才知道府官根本没查到我们是哪里人。” “往北跑?去了榆林府?” “不是,没那么远,只是往延安府而去了。当时我们合计着反正都这样了,干脆就做起了没本的买卖,弄得了银子就托人捎带回去。我们也知道官府总有一天会查到我们身上的。所以……所以一直也没敢回去,更不敢跟乡亲们说我们在做什么。” 刘永铭又问:“你们是不是在枯木禅师那里提起过罗掌柜?” “这我就不清楚了,枯木禅师那里都是我大哥去沟通的。我想……应该是说了些什么吧,要不然不至于会困禁枯木禅师。” 刘永铭摇头说道:“不,本王说的是枯木禅师被胁迫之前!他应该一早知道你们的身份。” 步青云想了想,说:“您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奇怪起来。我们进大慈恩寺的身凭都是假的。寺里僧人好像看出来些什么了。但枯木禅师却将我们留了下来了。” 刘永铭点了点头,轻声笑了一下,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呵呵,那本王就想通了,枯木禅师这人可不简单呀!他应该是想将你们收为他的手下!他很需要你们这类人。但却没想到最后却被你们钳制了。对了,你知道罗掌柜之前事么?” “知道呀!他原是楚国那边的强盗,后过境来了汉国。” 刘永铭好奇得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陇西李家的李且是汉国最大的盐商,他有一批从榆林过来的盐经过延安府时被强匪抢了。” “阿?谁这么不开眼,敢抢李且的东西?” 步青云应道:“就是罗掌柜以前的那些同伙。他们刚来汉国不久,不知道陇西李家的厉害。抢了东西以后就想找一个中间人,让中间人去找原主,让原主花银子再赎回去。李且哪里是善茬,他一转身就去找了在朝廷里当大官的一个李家人,叫李裕。想借着关系想让征北大营发点兵卒将那伙人给灭了。不知道为什么李裕没理他。” 刘永铭笑道:“那是因为当时陇西新来了一个叫余讽的知府,上疏了一份关于陇西李家在地方上有所不法的奏折。李裕要是动用自己朝中的关系去摆平这件事情,就坐实了李家之势可通天的罪过。李裕宁可让李家受点损失,也不想让李家成为皇帝的眼中钉。” 步青云说:“小人不懂这些,只知道剿匪之事没成。李且货被劫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一直也在走商队的罗掌柜听说以后,就主动帮李且与强匪调解,做了中间人。他一边劝李且不要动朝廷的关系让事情复杂,省得结怨太深。一边让匪徒把价放低,不要漫天要价,且保证以后不再劫李家的货。” “这事罗掌柜可一点都没跟本王说起。也是,这些个杂事我也从不过问。后来呢?” “李且花了不到两千两的银子算是将盐赎回来了。强匪们也买了罗掌柜的面子不再抢李家的货。李且以为罗掌柜是因为李家的声望与同是走货的行商同行所以才帮忙,但我们道上的人知道,除非是与强匪有关系,要不然不会去做中间人。毕竟朝廷最终都是要剿匪的,中间人将来难免被抓去问话,就算没被牵连进去,也得被某些脏官敲走一笔银子!” 刘永铭呵呵一笑,说道:“不到两千两?虽说现在的盐价不便宜,一斤盐市价近一百文,一担在十两以上。但一支陆路的运盐队一次能运多少盐货?两百担?呵呵,不会有这么多!他的一支盐货值不了两千两!所以,其中一定是夹带了私盐!这是盗匪在讹那李且呢!李且怕被官府所知,所以才给了银子!” 步青云并不清楚盐商的那些勾当,不好插嘴,更不好评价。 第74章 周朝库银 “你接着说,接着说。” 步青云接着说道:“后来我问当地道上的朋友,这才知道,罗掌柜以前与劫匪有旧!在楚国时就是一伙的!罗掌柜以前也做的打家劫舍的活!不过,也就是延安府那几伙人知道罢了,别人并不知情。”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你很好。去账房领一百两银子,回老家做生意去吧。” “什、什么?” 刘永铭想了想,又道:“是呀,一百两太少了,救了本王一条命就只值一百两,那且不显得我自己很贱么?但是你身上要是有太多银子的话,回到乡里保不齐就得因为银子出点什么变故来。就一千两吧!去账房领银子去吧!” 步青云一听,急道:“六爷!小人不是冲着您的银子来的!” 刘永铭笑道:“本王知道。你是条汉子,银子对你来说就是粪土,但本王能给的,也就只有银子了。” 步青云连忙说道:“小人只愿留在六爷身边为六爷牵马坠蹬,以报往日之恩!” 刘永铭打量了一下步青云又问道:“你是哪里人?” “商洛府商洛县人士,刚刚说过呀。” “说实话。” “这是实话!” 刘永铭摇了摇头,又道:“去吧,领银子去吧。” 步青云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六爷何故疑我?小人的命是六爷给的,六爷若是不要,小人这条命就马上还给六爷!” “要死出去死,别脏了本王的一块地。” “六爷!”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回去与父皇说一声,没必要派人到我身边来。他的差事,我会全心全意得帮他办好的!他派人来只会制肘于我!” “小人听不懂!六爷,我……” 刘永铭说:“父皇之所以会让宋宪掌管枢密司不只是因为宋宪聪明,也不只是因为他的忠诚。更多的是因为宋宪的心狠手辣!别看他一副儒官模样,他的手段说出来,是真的令人发指!当本王听傅远山说是宋宪杀了当年秦府主簿王文召的时候,本王想都不想就信了。如果你不是父皇的人,宋宪为了保守一些秘密,不会让你再出现在长安城的!” 步青云一下子语塞,再也说不出话来。 刘永铭又道:“如果我说的没错,大慈恩寺里的那伙野和尚是秦王世子的人吧!” “六爷,您……您好像都知道了……” 刘永铭笑了一声说道:“说出来不值一提呀。大周朝库银之事民间的确是有传闻,但没人能说得清楚怎么回事。如果有人处心机虑得想得到它,并且进行了周密的计划,还付诸实行,只能说明,他的手上真的是有一些线索的!而能得到前朝库银线索的人又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步青云没有答应,只是听着刘永铭说话。 刘永铭接着说道:“一类是周室后裔,他们一定知道点什么。另一类就是本朝宗室了,本朝是有皇子观政的传统的。当然,除了要能接触到当年宫里的一些档案,还要有人手进行行动。那些记事的文官就算是知道了,也组织不起人来,用别人他们自己也不放心,毕竟真要是找到了,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财富。” “六爷说得是。” “而当年的档案,连本王都没见到过!但本王相信当年善于理政的秦王一定能见得到!如果他有心将此线索留给他的后人呢?周室后裔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而最近传进本王耳朵里的全是关于秦王后人之事。所以本王就猜那伙野和尚会不会就是受秦王后人指派的呢?” 步青云认真得听着。 刘永铭又说:“如果是秦王世子所为,那父皇一定会有所留意吧?一定会想尽办法从你嘴里套点什么东西出来吧?至少先关上一个月,不管你说的有用没用,能让你说多少就说多少。但你却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宋宪还有意得将你往本王这里塞!” 步青云听完一个头便磕到了地上。 刘永铭又说:“如果宋宪一早就知道你在那伙野和尚那里,大慈恩寺里的事情应该就不会发生了吧?呵呵。让本王猜猜是怎么一回事吧!” “六爷明鉴。” 刘永铭说道:“父皇应该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秦王世子出现了。因为事关秦王,他不想让宋宪知道,所以就亲自指派了人去打探。那个人应该就是你吧?但你没能见到秦王世子,因为你现在只是他们的外围。而且这些事宋宪是不知道的。后来薛西垣来到长安城,在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本王与宋宪决定去大慈恩寺,正好撞见了你!” “大体上……是这样。” 刘永铭接着说:“大慈恩寺的事情被我与宋宪撞见了,你应该怎么办呢?若是杀了我,怕是皇上也不会放过你,你只有大力得保下我来!昨日事情过后,你被宋宪带走问话。因为被官府询问过,你知道就算是回去了,秦王后人也不可能会让你见到他,更不会相信你,于是你干脆就什么都向宋宪说了。” “是,六爷说的都对。” “宋宪将你所说的话都报到了父皇那里去,父皇不想让宋宪知道太多关于秦王世子的内情,又想第一时间知道秦王世子之事,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而且我还对你有所好感,所以父皇就想将你派到我的身边来。但还得经过宋宪一手,所以宋宪才会在宣政殿门口将我拦下来,将你硬塞给我!” “小人该死!”步青云说着,又一个头重重得磕到了地上。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回去吧,与皇上说一声,你的身份被我识破了,他不会为难你的。原本我不应该说破你身份的,说破了你的身份,即是不愿意将你留在身边。若是别人一定会被父皇更加猜忌。但我不一样。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在朝里也掀不起什么浪来,没有可以被猜忌的地方。最坏也就只是这样了。” “小人该死,让六爷为难了。” “你回去以后就说我是真生气了,觉得父皇不信任我了。玉佩之事及内务府之事我会帮他办好,但以后也别再找我做这样的事情了。这让我怎么想?就不怕我想歪了?亲情就此断送?再发生皇叔秦王那样的事情来?唉……去吧。” 步青云没有离开,他又一个头磕在了地上,他说道:“六爷说的全都对,但小人没有对您说谎!小人真是商洛县人士,当年的确是受了您的恩惠,若不是您,我们乡一个人都活不下来!我在北方落草以后,时时刻刻都想着答报您的恩情,有一次来了一个自称叫刘永铿的人,还宣称自己是秦王世子,招募我们一同举大事。” “嗯?” “他要举事,最后难免杀进长安城来危及六爷。他若不成功,我跟随他最后也难免一死,且死得不值!我心里虽然十万个不愿意,但那也没有办法,我族兄已答应了刘永铿。当时我们山寨有个趟子因为手脚不干净被族兄弄死了,我便自告奋勇,先充当趟子,这样就可以在山下自由活动了,于是我便秘密得联系了官府。” 刘永铭眉头一皱,说道:“不可能,官府里人多眼杂,你若是真联系了官府,现在朝里的人都应该知道秦王之后的事情了!” “小人有些词不达意,小人联系的其实是征北大营里的一个司马。不过对于小人来说都是官府,没有什么区别。” “为何不找当地的官府而跑去找军旅?” “因为地方官实在是太小,他们层层上报上去,必然是会有泄密的。秦王之后在招募我们的时候曾说他在朝中有眼线,虽然小人不知道真假,但还是要防一手。军旅与地方官不同,他们的快报可以直达皇上的跟前,且当时那位司马一直在执行剿匪之事,所以我便去找他了。” “后来呢?” “他将我引荐到了征北将军师无疾那里,我与师元帅说了关于秦王之后的事情。师元帅让我不要与别人说,回去以后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师元帅突然派人来联系我,让我去见他,我到征北大营以后没见到师元帅,只见到了那个司马,司马让我见了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交待了我很多事情。” “然后你就成为了皇上的密探了?” “是的!” “既然是这样,你应该给皇上送了不少的关于秦王世子的消息吧?” 步青云羞愧得说:“说来羞愧,自从刘永铿将我们收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他,来传话、传信的一直都只是他身边的亲信。” “就是大慈恩寺里留在枯木禅师房里的那个人吧!” “一切都瞒不过六爷!” “行了,本王全都知道了!去吧,别忘了去领银子。” “小人不要银子。银子对小人来说没有意义。六爷不收下我,皇上用不着我,一同出来的兄弟们也都已经死绝了,我也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 第75章 做脏活 步青云坚定得继续说道:“做人当有始有终,我会将今日之事报于皇上,终皇上之事。然后自我了断,将这条您施舍给小人的命还给您!” 步青云说完,又冲着刘永铭磕了一个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得走了。 刘永铭没有挽留只是看着他离去。 ………………… 步青云离开了红杏楼之后,便进去了皇宫。 自上一次宋宪汇报了步青云之事以后,皇帝就赏下了一块腰牌给他。 可是这才半天的时候,那块进宫的腰牌就被收回去了。 换言之,从此之后他再也进不到宫里了。 元宵已过,天气也渐渐得转暖,阳光也日渐明媚了起来。 刚从皇宫门口走出来的步青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但这种明媚的阳光对于步青云来说却显得十分刺眼。 步青云双眼猛眨了两下,马上将头低了下来。 跟随在步青云身后的一位禁军侍卫问道:“你现在哪里去?” 步青云没有回头,他应道:“道理我都懂,我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唯一遗憾的是没当面与皇上交待清楚,也不知道你们转述的会不会有误。” “别说是你小小的一个小番了,就算是朝廷命官想要见到皇上那也是不容易的!不过有一点你放心,一个字都不会差你的,更不会有人敢吞字眼。” “那就好。我曾对六爷说过,要将这条命还给他。可否借你的刀一用!” 禁军侍卫想了想,说道:“这里是宫门口。死在这里不好看。” 步青云笑了笑说:“死在别的地方就没有人帮我收尸了,还是死在这里得好!回头六爷听说了,他必知是我,也不算我失信了。而且你就不怕夜长梦多?不怕我走着走着就不想死了?” 禁军想了想,将腰中的佩刀抽了出来,递上前去。 步青云反手接过递上来的制式刀具,将刀锋对准了腹下。 由于喉部喉结以及相关组织的阻挡,再加上天生对死亡的恐惧,抹脖子的成功率真的很低,而且不现实。 所以从古自今从来都不会选择抹脖子,或是毒药、割脉、自缢、投水、剖腹等等 步青云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脸上的青筋都绽了起来。 刀锋抵在腹部,刀柄被紧紧得握在手中,步青云心一横,刀子破开了皮肉。 可那钢刀只是破开了皮,还未入腹,一只大手便紧紧得抓在了步青云的手腕之上,步青云如何也无法再往里而去。 没等步青云看过去,那侍卫已经叫出声来:“六爷!您怎么来了?” 刘永铭紧紧得抓着步青云的手,说道:“爷我想了想,觉得手上还是差一个帮做脏活之人,所以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如果还没死,就先帮本王处理几件事。” 步青云有气无力得说道:“六、六爷……” 刀锋其实也只是破开了皮肉,还没有伤到要害处,但步青云的身体已渐渐感到了不适。 步青云手一松,那刀柄彻底得落入了刘永铭的控制之下。 刘永铭将那柄刀抽了出来。 几丝血将步青云的衣裳染红,步青云无力得蹲到了地面之上。 刘永铭对侍卫说道:“回去将这里的事情与父皇说一下,这个人暂时不必死了,我先用着。” 禁军侍卫苦着脸说道:“可是……可是皇上那里……” “父皇若是执意,你就再来找我,爷亲手杀他就是了。” 刘永铭说着从衣袖里取出了两颗金豆扔了过去,又道:“还不快走。” 禁军侍卫接过金豆,看了看地上蹲着的步青云,说道:“六爷,那个……刀。” 刘永铭将刀一递,禁军侍卫收了刀这才向刘永铭拱了拱手,离开而去。 禁军侍卫不是因为金豆才放过步青云,拿金豆是为了不让刘永铭生气。 放过步青云是因为刘永铭做了主,他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如实回去禀报。 刘永铭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也一同蹲了下来,说道:“答应你的一千两银票你还没收下呢!” “六爷,我……” 刘永铭将那一千两银票塞进了步青云的怀中。 “整一件像样的衣服穿,我的门人穿得跟个叫花子似的,爷丢不起这个人!花点银子先治治伤,伤好一些以后来红杏楼找我,有事让你去办!我不是一个会体恤别人之人,别说什么伤重来不了,那是你的事情!” 步青云捂着伤口说道:“小人无碍……小人一定到!只是皇上……” “父皇收了你腰牌了吧?呵呵,他已经不会再用你了。且他知道你跟随了我,就不会再想着再要你的命,毕竟他也是要我去查秦王世子的,反正你都已经知道了,那就是你了。” “六爷放心,如果皇上问起您的私密,小人便死在皇上面前,决不向他透露您的任何事情。” “你要真这么做了,怕我就得跟你一起去死了。皇上那里问什么,你自己心里当有点数,知道怎么回答。其实也没关系了,有这档子事,他会觉得你已经被我用人情买通了!嘴里也说不出什么实话。他不会信你的,且你也得能见得着他呀。” 刘永铭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摇头晃脑得走了。 ………………… 禁军里官职最大的是禁军统领,下属十二个禁军副统领。 每个副统领领一营三千人的禁军,一共是三万六千人。 禁军大营有四个。 一个在长安城外北面,里面驻有五营人马,用于调休与训练。 九仙门以西的右军大营里驻守着三营人马,担负内宫守卫职能。 大和门以东的左军夹城里也驻守着三营人马,担负外宫守卫职能。 最后一营人马守卫在大明宫北面玄武门以北、重玄门以南的夹城里。 现在在夹城里当职的正是抄了刘永铭红杏楼的禁军侍卫副统领于沧楚。 于沧楚长着一张方正脸,他浓眉大眼,身姿挺拔,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正气。 只是现在他的眉宇之间却透着许多的惆怅。 于沧楚一个人坐在值守房内的将军椅上发出了一声叹息。 正此时,刘永铭大呼小叫、骂骂咧咧得就闯了进来:“于沧楚,你*****,你什么意思,” 于沧楚听得动静连忙从坐位上站了起来,他好似知道刘永铭要来一样,做好了足够的心里准备。 刘永铭走到于沧楚身边时,于沧禁主动得将自己的将军椅位置让了出来。 刘永铭一点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将军椅上,生气得看着于沧楚。 “六爷,您怎么来了?听说昨日您上朝去了?” “昨日是昨日,上朝归上朝,别在这里扯别的!你知道我找你是为什么!” “我……” “你什么你!之前你派人来找我,说是父皇要查抄红杏楼,这事我谢谢你。但我觉得你这个人还不错,我要是真有所防备,宋宪与父皇那里一定能查觉到什么,那样就等于把你给卖了。为了你,爷我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跟手下人提起。没有防备之下红杏楼损失了多少你知道么?做青楼其实就赚个元宵、中秋两节,年后一万多两银子的营收被父皇收缴,别说还我了,父皇连提都没提!” “六爷……我……” “你说,爷对你如何?” 于沧楚赶忙说道:“六爷知遇之恩不敢相忘。当初若不是六爷,我也不会有今日。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这才向您通风,以报当年之恩。” 刘永铭越听越气:“爷需要你报恩么?你胆子可是真大!随便派个人来找我就敢说这事。万一那人口风不紧泄露出去,那可就是欺君王、泄天机的罪名。你灭族,我圈禁,谁都不得好!” “我……我知罪了。” “你还知罪?你知什么知呀,你明知瑶儿是本王的摇钱树,你愣是把人给我扣了!但凡你还念点旧情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于沧楚连忙打断刘永铭的话,说道:“六爷!六爷!不是一回事!” “不是一回事?那你得跟爷好好得解释一下是怎么一回事了!” 于沧楚为难了一下,说:“宋侍郎是传了皇上的口谕,也放了那些姑娘,但……六爷,您别为难我了!你知道的,口谕里虽然没说扣下珏瑶姑娘,但宋侍郎和皇上就是那意思!” “说清楚了,是父皇的意思还是宋宪的意思?或者是你的意思?” “六爷……” 于沧楚的脸色越发得难看起来,但却不知道如何去解释,他只得说道:“六爷,您开个价吧?” “开价?开什么价?” 于沧楚不好意思得说:“我……我要给珏瑶姑娘赎身,您看看……” “赎身?你意思是要把本王最值钱的长安第一名伎买走?你付得起这笔钱么?瑶儿十三岁进我红杏,到现在五年了。知道本王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吗?不算伙食,不算给她派的丫鬟佣人,就说那琴师一个月就得要走三两八,画师一个月就三两六呀!就为了教她一个人!” 第76章 审案老手 古代杂役、内仆一类的人只包吃住,一般是不给钱的。就算是包吃住的长工一个月也才七、八钱。 高级一些的如厨子、厨娘等等包吃住情况下也才给一两。 做苦力活的泥瓦匠、木工、石工这类人会多一些,在不包吃住的情况下,做一个月的零活能赚到一两四、五钱的样子。 若是读书人任职给的还会更多一些,一个月二两上下。 能出到二两以上的都是一些一般人不愿意去的特别的场合,刘永铭给出三两六、三两八其实都算是蓝领级别的高工资了。 刘永铭又道:“这么一算,前前后后光这二人就花了我四百四十四两!为了让她学好琴,我跟乌山先生买下了一本琴谱,花了一千四百两!再细算一下伙食一天三顿,茶水……” “六爷您……您直接作个价,我诚心赎。” “八万两!” “什、什么?” “少了珏瑶姑娘,我一个月得少赚多少钱你知道么?赔我三年她的营收不过份吧?就这八万两还是看在你我交情还算不错的份上呢!这要是别人看到我出这价,心里都得乐开了花了!换作是别人,我只一口回绝,连价都不可能开!你出去问问,瑶儿值不值这身价!弄得好像本王讹你似的” 刘永铭说着,翘起了二郎腿。 于沧楚苦着脸说道:“六爷,这……我……我是付不起……” 刘永铭白了于沧楚一眼,说道:“既然知道付不起就把自己的裤腰带扎紧一些,别动这歪心思。就算是馋女人了,花点银子到哪个暗门子里嫖一夜也就完事了,再不行花个三四十两去哪个青楼买个回去做小妾,别惦记本王的摇钱树!” 于沧楚两眼一瞪,急道:“六爷,我可不是那种人!这、这……唉,与六爷您直说了吧,那珏瑶姑娘我越看越觉得眼熟,我要是没认错人,她应该就是荆……” “是谁?” 刘永铭抢先一问,那于沧楚却突然顿了顿舌头,将话头咽了下去。 于沧楚只好言道:“六爷,您就把珏瑶姑娘给我吧。您放心,我不会为难她,我会当她是我女儿一般得养着。” “皇叔豫王也曾这么跟本王说过,本王都没舍得给!她是爷的摇钱树,对她是百般顺从,我对父皇都没尽那份心呢!” “那……那我就放心了。” 刘永铭一听,将二郎腿给放了一下,十分不高兴得说:“你放心?我可不放心!瑶儿要是在你这里受了点委屈……” “您拿我是问!” 刘永铭见于沧楚如此认真,笑了起来:“行了,我也不为难你,帮我一件事,算是给爷我认错道歉吧。” “六爷您说。” 刘永铭压了压音量说道:“过几天父皇会将内务府交给本王来做……” 刘永铭话还没有说完,于沧楚便抢着说道:“听说了。六爷放心,您的东西,我们绝不会随意盘查!” 刘永铭白了于沧楚一眼说道:“你这抢话头的习惯是真不好!让我将话说完呀!” 第77章 两万盐引 “不可能!薛西垣如果知道秦王之后的一丝丝消息又何必将玉佩交给傅远山呢?等见了面以后带傅远山来就行了,何必在交了玉佩之后再去等人?” “你意思是说,薛西垣在红杏楼里等的人并不是秦王之后?” “铁定不是呀!根据儿臣与宋宪之前的分析,薛西垣应该很早之前就与秦王之后失散了。而且找薛西垣根本就不难!儿臣动动脑子也就能将他请出来了。但请他出来做什么?打草惊蛇让秦王之后更加小心?还是让傅远山、枯木禅师等人与朝廷加深芥蒂?还只是跟他薛神医要点壮阳药?” 刘塬并不在意刘永铭的话里调侃的意味,但他还有一些想不通。 刘永铭又道:“儿臣与宋宪一早就料定枯木禅师是秦王府旧人,去大慈恩寺只是想探探枯木禅师的想法,为防其行凶才安排的暗哨。但去了以后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枯木禅师要是想见秦王之后,那他早就表露身份了!这里面一定有一个儿臣还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刘塬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反正秦王之后人也还没到长安城,那就不要打草惊蛇,一切等他到了长安、有所行动了再说?” “是。” 皇帝刘塬又问道:“你觉得他还会再去大慈恩寺么?” “不会!听步青云说,这个人十分谨慎,除了第一次见步青云大哥之外,拉陇了那些山匪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过身。大慈恩寺一出事,他一定能想得到朝廷这里一定会去盘查,所以他一定不会现身!但是他也一定很想进地宫里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刘塬说道:“他一定会派一名心腹去看看?” “也不会,那个吞毒丸的就是他心腹。没必要再派一个来,要是地宫里有什么线索,之前就应该已经告诉他了。那心腹也更没必要等他来!宋宪当时就想明白了!他觉得在我面前抖机灵是个很蠢的事情,于是他才说建舍利塔之事!” 刘塬说道:“建舍利塔必然是要移舍利,那必然是得办一个大典!大典之时人潮涌动,他必定会来看!”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越急,他越会起疑心。所以,我只要按步就班得接手内务府,然后开始筹钱修舍利塔就行了。我们越是不急,他心里越会感到安全,那一天他也就出来了!至于找不找得到他本尊,那就看宋宪的本事了!” 刘塬点了点头,问道:“你什么时候与小五交接?” “儿臣手下大账房已经开始筹备了,十天之内接手内务府。整顿内务府还得要一两天。” “那得是朕亲耕之后了?夜长梦多呀……你就不怕这十天之内出什么意外?小五丢了内务府心里可是很不高兴的,最近他跟老三走的很近,怕是要跟你找点什么麻烦出来。” 刘永铭乐道:“五哥自己不敢再来惹我,却让三哥来。三哥也不是傻子,即使三哥被说动了,有父皇您罩着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父皇您更不必着急,正所谓心急吃不了臭豆腐!想要让五哥不惹事,您直接赏我点钱。他见得我得宠,就不敢跟我闹了,他知道最后罚的也会是他,心里自然是有些数的!” “呵呵”皇帝刘塬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什么事都没办呢,就敢跟朕要赏呀?” 刘永铭不屑得说道:“您可以不给我赏呀,要不然您亲自去跟那齐国使者田增波下棋去!” “合着在这里等着朕呢!说吧,要什么赏?” 刘永铭嬉皮笑脸得说道:“盐引!盐引代酬之事您已经在朝常上议过了,民间已经有些风声了,等朝廷议完了,您颁完诏,那盐引之数必然变多,盐引之价必然下跌。现在这个时候价钱正是高位,而且很是抢手!” 刘塬气道:“你倒是敢开这个口!朕想要盐引,还得跟户部要呢!” “不跟您多要,给我两万引!事后还您!” “哦?这还有的还的?不是,你心里又在打什么小九九了?” 刘永铭嬉笑道:“这就用不着父皇您操心了,不会犯您的忌讳,儿臣还能赚点小钱花!” 刘塬想了想,说道:“可以赏你,但你一定要给朕赢下一盘棋来!” “您给了盐引就能赢,您不给就赢不了!” 刘塬气得白了刘永铭一眼,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朕手上现在就有那两万引?” “阿?还有现成的呢?正好,拿来吧?” “问你话呢!” 刘永铭将头一低说道:“儿臣哪里会知道您的私密。” “说实话!”刘塬喝了一声。 刘永铭身子一抖,马上老实得交待道:“太后是个明眼人,那一年商洛府第二次大疫之时,太后其实也知道德妃娘娘的银子是我给的。前年一场大寒灾席卷而来,春税还没开收,国库没有库银,太后见您着急,就将儿臣找去了……” “她让你捐银子了?” 刘永铭应道:“没明着说,但话里头有这个意思。当时已是年底,儿臣正准备给各掌柜分红,手里的现银实在不多。而且太后与儿臣说这事的时候儿臣其实已经买好粮食、冬衣等赈灾之物了。易光帮儿臣商队推货进城,推的就是那些用于发放的东西。” 皇帝刘塬听到这里,心中欣慰得点起了头来。 他说道:“还得是你呀!即使是宽厚的太子,也是想着让户部出钱赈灾,却没有想过自己花银子先将此事办起来。后来呢?” “当时儿臣都没敢接太后话!只是拿着带来的礼物哄太后开心。太后他老人家见得我有难处,以为是我不想再花银子赈灾,于是就跟我提起了您让太后本家户部丁尚书印了两万引盐引的事情。” “胡说,定是你套话!” “真不是!太后也是人精了……” 刘永铭话一说完,便感觉到刘塬眼神中投来了一股杀气。 刘永铭的声音再一次弱了下来:“反正……反正太后娘娘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我给父皇您进贡点银子,让您将手里的两万引盐引赏给我,然后用进贡的那些银子来赈灾……” 刘塬说:“原本这些盐引是想赏给豫王的,寒灾的时候豫王也冻着了,朕就让他好好在王府里修养,不必来见朕了,所以这两万引就没有赏下去。” 所谓的赏,其实指的就是卖。 但皇帝可不兴说卖家当的事情,所以说成赏。 其实太后心里想的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对像不是豫王,而是刘永铭。 皇帝刘塬其实也知道刘永铭很富,但皇帝也是个人,也有自己的自尊,不会向儿子去动这种心思,他能想到的也就只自己自己亲兄弟了。 刘塬问道:“年前赈灾,你花了多少银子?” 刘永铭说道:“粮食好弄,儿臣一次就采买了一万担,也就只花了一万三千两。但冬衣却是不好购,价高得也离谱,再加上年底结账,没那么多活钱,所以儿臣也没多采买冬衣。零零总总算下来,花了不到两万两。” 刘塬点了点头,说道:“两万两也不少了!太后既然是有这意思,那朕也不好驳她老人家面子。那这两万引就给你了吧。” 刘永铭猛得抬头笑道:“不白拿您的盐引,回头我真还你!” 刘塬也笑出了声来:“拿着吧,别还了。要真让你还,还指不定你想出什么鬼主意来又给要回去呢!” 刘塬说着对着外面喊道:“来人呀!” 只这一声,内宫总管文雄就从外面伏着身子走了进来。 “皇上。” 刘塬说道:“去将朕的那两万引盐引拿来,回头让小六子带走。” “是!” 内宫总管文雄应了一声之后便又退出了延英殿。 刘塬对刘永铭说道:“东西是赏你了,但齐国使者那里你一定要赢下来!” 刘永铭哈哈笑道:“这不用您交待,会办好的!” “你就这么有自信?那可是棋圣青峰先生的亲传弟子!” 刘永铭笑问道:“近日没有密探给您报告那田增波的消息?” “什么消息?近几日他不是都在驿馆里呆着么?” 刘永铭笑道:“他也只能躲驿馆里了,输给一个路边摆棋摊的,哪里还有什么面子。想来这几天是在复盘研究自己怎么输的呢!” “你什么意思?”刘塬回想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他气道,“合着朕让宋宪找你之前你就已经赢了他了是吧?” “是小胜了几目。” “那朕这赏不是白给了么?难怪你说会还朕盐引!” “不白给!我不是……” 刘永铭正嬉皮笑脸得想说点什么,见得那刘塬的眼睛四处溜达,正准备找什么东西砸呢。 刘永铭一见,也不再请退,转身便逃。 没跑多远,脚下就传来了一个响声。 刘永铭闯出殿门,大喘起了气来。 御前侍中卓英连忙跑了过来,惊恐得问道:“六爷,这又是怎么了?” 刘永铭站直了身子,匀了一下呼吸。 第78章 旅游圣地 他说道:“没事。这一次不是瓷的。我没看,听声音应该是砚台,不会散一地。砚台没那么容易开裂。扔那些瓷的他也心痛呀。” “不是。六爷,您怎么又惹皇上发火了?” “你别管那些,对了那个岸田,不是,那个文雄呢?就是你们的太监总管。” “好像是拿东西去了!” “我先去一边躲躲,别让父皇再把我叫回去骂。文总管要是拿了东西回来,你就到前面拐角处找我。” “是!” ………………… 刘永铭刚一躲进延英殿回廊拐角处,却见得内阁首辅曹岳领着一名妙龄少女从一边走了过来。 因为刘永铭是躲在墙边,那曹岳并没有看到刘永铭。 曹岳还没走到延英殿大门前便停下脚步。 他对身后的少女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去面圣,出来以后我送你出宫。” “是,爹。” 刘永铭远远得看了一眼,只见得那少女腼腆且又乖巧,长得清秀娇嫩。 她穿着一袭淡青色的华裳站在原地低垂着头。 原本垂放在身体两侧十分规矩的双手,没一会便玩意起了身上的衣角来,好似在想些什么。 刘永铭心中一乐,向那少女的身后走了过去。 少女没有防备被刘永铭从身后一把揽在了怀中,。 少女正要尖叫,刘永铭已用一只手将她的嘴捂了起来。 少女此时才看见刘永铭的脸面,也不知怎得,嘴里突然叫不出声来,满脸通红得看了刘永铭一眼之后撇向了他处。 刘永铭见得少女不挣扎也不喊叫,松开了捂着少女的手,拉起少女向来那一边没人的拐角而去。 拐角处,刘永铭停下脚步。 但刘永铭的手依旧不安份得揽着少女的腰。 刘永铭对着少女贱笑道:“玟妹妹,今日如何有空进宫?”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曹岳的女儿曹玟。 那曹玟羞红着脸,并不想回答刘永铭的话。 刘永铭调戏道:“是不是想我了进宫来看我呀?我也不住在宫里呀,下次想我了直接来我皇子里所便是了。” “不,不是……我,是太后招我进宫说话的。” 刘永铭笑道:“是呀,你也不小了,也应该嫁人了。曹相毕竟是一国首辅,太后虽说不干政,但多少也得表示一下对曹相家里的关心。对了,太后娘娘有说起我么?” 曹玟摇了摇头。 刘永铭笑道:“太后娘娘没在你面前提起我花了许多银子用于赈灾之事?” “没,没有……” “她怎么可以不提起我呢!这样你也好就坡下驴,与太后说你要嫁给我,也就是了。” “不,没有。你……你不要这么说。” 刘永铭哈哈乐道:“对了,年前我们打什么赌来着?” 曹玟一听,脸色更红了。 刘永铭装傻得回想着说道:“有些记不得了,让我想想哈!当时也是在宫里,也是太后招见来着。当时说什么来着?” 曹玟哪里敢接刘永铭的话茬。 刘永铭调戏着说道:“当时太后说起了寒灾,百姓不易,让你们这些朝里高官的家眷们多少也出点力。家里有余粮的拿点出来,后宫这里也安排安排,在长安城摆上几个粥厂……” 曹玟被刘永铭的手一阵乱摸,哪里听得了刘永铭的话。 刘永铭的话头突然一变,笑道:“当时我将你拉到一边,像今日这般说话。我说,朝堂里的那些人精为了显得自己清廉,绝不会拿太多的粮食、银子出来的。后宫里有那吝啬自私的皇后起坏头,自然也不可能多弄到多少东西。当时你怎么说来着?” “我……” 刘永铭笑道:“当时你说,我若是能出个两万两银子,你就嫁给我来着?” “不,不是,我……我没说,是,是你自己说的!” 刘永铭贱笑道:“你只是不好意思说,我代你说了而已,反正都是一样的!我办的粥厂你见到了么?与大慈恩寺一起合办的。我可是说到做到了,你可也不能食言!” “我……你……不是……” 曹玟一个乖巧的大家闺秀哪里经得起刘永铭这般调戏。 那脸上一阵红一阵烫,耳根子都要烧起来了。 刘永铭笑道:“没事没事,皇子婚事与他人不同,没个一两年的时间,这大礼都办不了。但是我毕竟是出了这么多的银子,是不是应该收点利息?” “什么?” “这样,你让我香几口,就当作利息了!” 那曹玟一听马上就要挣扎,没等刘永铭的唇应上去,只见得那御前待中卓英抱着一个小盒子从一边小跑了过来。 那卓英见得刘永铭与曹玟抱在了一起,连忙转过了身去。 刘永铭见得有人来了,也不好一直将曹玟抱着,他将手一松,然后轻咳了一声。 就算是这样,卓英也不敢回头看,他只是说道:“六爷,文总管将东西带来了。” 刘永铭走到卓英身边,接过那个小盒子,说道:“你可什么都没看见吧?” “是,奴才眼神向来不好,什么也没看见。” 刘永铭呵呵一乐,回头对曹玟说道:“那些利息等本王以后有空了再来找你拿,本王会选个僻静点的地方,不会再有人打扰的。” 刘永铭哈哈笑了一声,便向着宫外而去。 刘永铭拿回了皇帝“赏”下的两万引盐引,但却没有马上去找叶长青或是杨光禄,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皇子里所。 刘永铭平日没有什么歌舞娱乐,要不是出去骑马,要不就是呆屋子里看书。 而且他之前就与叶长青约好了在第二天见面。 因为这一天,白露亭要摆出那三斗黄金粒! 白露亭其实不是一个亭子,而是一座石船坊。 它也是刘永铭名下的风月产业之一。 当初青衿堂火了以后,许多人读书人将青衿堂当作了“旅游圣地”结伴游玩. 刘永铭借着这个风向,在一座湖边建起了一个大石舫。 所谓石舫,就是以石头为主要材质,以游船为样本做成的建筑。 但刘永铭却不将其称之为石舫,只称之为亭,且命名为白露亭。 名字源自南北朝大学者、大诗人柳恽的两句诗: “相思白露亭,永望秋风渚。” 白露亭分为上下两层,下屋是石质结构,但上层却是加盖的木质构造。 别看白露亭只是条“船”,但它里面的空间一点也不小。光下层空间的雅间就隔出了八个。 上层没有隔雅间,而是用木料盖成了一个殿式的大型宴会厅,可以容纳一百多个人在此举宴,而且还不会觉得挤。 如果是并排坐着,那坐的可就更多了。 在宴会厅正面处还有一处小高台。 礼部尚书陆预曾在高台上讲经,讲解《论语》。下坐着举人、进士在内的两百余名儒生学子。 次辅狄怀庸曾邀请同族族人在这里为孙子举办了容重的弱冠礼,一次就花费了近二百两银子。 除了这些大人物,还有一些士族豪绅也喜欢这里举行宴会。 因为白露亭原本就备有歌姬舞姬,毕竟这里是风月场所。 咸德十九年正月二十二。 艳阳高照。 石船坊的入口处树起了一块木牌。 木牌上写着一着小诗: “尚书年为旧,举子日学新。 贤人知善教,愚生品蕴惊。 风息云渚岸,身歇白露亭, 三升黄金粒,卅日敬诣岭。” 木牌下面还留了日期与陆预的署名。 只这木牌一出,白露亭便更加热闹了起来,许多学子纷纷赶来观望。 又因为二月份就是春闱会试,临近考期,汉国的举子们都集中于长安城中,使得来白露亭的人也就更多了! 白露亭一楼的八个雅间一大早就被人花大价钱给订走,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看个热闹。 二楼宴会厅内正面的小高台上放着一个“讲台”。 讲台上放着三具米升。 米升原本是用来量米用的,现在里面堆满了黄金粒。 因为来看的人多,白露亭里的人只得派出两名护院立在“讲台”两边,并让众人与讲台隔开一段距离。 来看热闹的人几乎都是学子、举子,他们也都很守规矩。 那些学子站在离“讲台”一米远的地方垫起脚来看了一眼,然后兴叹一声,这才离去,然后又来一人。 正此时,学子之中有一人突然高声说道:“这米升里不会是垫了什么东西吧?是不是真有一升呀!” 众人听得这话也寻思了起来,纷纷向着那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只见得一个白面嫩玉的书生向着“讲台”走了过来。 那书生穿着一领麻布宽衫,腰间系着一条茶色銮带,带子下面坠着一个小香囊。 他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向着“讲台”缓缓走来。 众人一见,连忙让出一条道来。 书生轻轻得走上高台,来到“讲台”边上,说道:“让我见识见识吧!” 护院有些为难,将神眼投到了宴会厅墙边最角落处。 那角落处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与叶长青。 刘永铭来这里一是将昨日从皇帝那里得来的两万引盐引交给叶长青,二也是来看看热闹。 第79章 咸有一德 毕竟肯花三升黄金粒来请一个人讲经在长安城也算是独一份了。 这种热闹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 当那白面书生讲话之时,刘永铭与叶长青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去。 护院看向叶长青是向叶长青询问。 叶长青笑着向护院点了点头。 护院得到了准许,从高台的一角里又拿出了一个斗具放在讲台边的地上,然后吃力得拿起一升黄金粒,将里面的黄金粒倒在了斗具里,随后向众人展示了一下米升里面的空间。 众人见得米升里并没有他物,容量并没有修改过,纷纷点起了头来。 然后护院将斗具里的黄金粒倒了回去,又去弄第二升黄金粒。 刘永铭看着那高台上的白面书生直发愣。 叶长青好似看出了点什么,问道:“六爷,您认得他?”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傅远山的外孙女。” “女的?难怪看着着有些柔弱娘气。” 刘永铭乐道:“真有意思。她这要闹哪一出呀?看看再说吧。” 那白面书生不是他人,正是傅远山的外孙女王珂珺。 但王珂珺此时却是女扮男装,别有一翻飒爽的英姿。 那些护院向众人一一展示了三个米升里的黄金粒以后,那王珂珺却表现出一副满意的笑容来。 王珂珺说道:“即是足金足量,那就给我找个箱子装起来吧!一会儿我带走。” “什么?” 众人都有一些诧异! 那王珂珺说道:“你们在此聚会,不就是请我来给你们讲经么?我既然已经来了,你们还想要食言不成。” 站在墙边的刘永铭两眼一瞪,心中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上一次在傅远山家中,刘永铭带走了要离家出走的王元荣,这让王珂珺记恨上了。 但王珂珺只知道眼前人叫作叶长青,是来与傅远山说合作开书局生意的。 且王珂珺与陆琳琅又是认识,从陆琳琅的口中再一次确认了“叶长青”是混世阎罗手下的身份。 傅家毕竟是书香门第,对于文坛上的事情也是有些关注的。 于是王珂珺便听说了陆预出资三升黄金颗于白露亭专等诣岭先生前来讲尚书。 那王珂珺思维敏捷,马上向傅远山打听了一下诣岭先生,果然与自己想的差不多,那就是长安城中并没有多少人认得诣岭先生,连傅远山都没见过。 于是那王珂珺为了报复“叶长青”于是来到“叶长青”所管辖的白露亭来闹事。 此时真正的叶长青却是拉了拉刘永铭的衣袖说道:“我说六爷,我不让你办这事,您非要办!您看!出事了吧!” 刘永铭笑道:“出不了事!派个人去筑竹雅屋将王元荣请来就行!你别亲自去!要不然我的身份就漏了!” 叶长青笑了一声,说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我顺便也得将这盐引拿回去。” 刘永铭与叶长青正说着话,那王珂珺在台上却显出一脸得不高兴来。 王珂珺说道:“怎么?我来给你们讲经,你们却连个坐都不给吗?” 那些护院有些慌了,因为他们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真要被他拿走了三升黄金颗,叫自己如何交待。 护院们看向了叶长青,但此时叶长青人已经走了。 但护院们却也是认得刘永铭的。 刘永铭冲着护院点了点头。 两护院见得刘永铭同意,便去一边搬来了一张椅子,又将三升黄金颗从“讲台”上搬了下来,放在椅子边上。 王珂珺拿着扇子在讲台前坐了下来,不屑得摇着扇子说道:“看在场众位的眼神之中好似多有疑惑呀?怎么?不相信我就是诣岭?不相信传说中的诣岭先生年纪这么小?”薆荳看書 众人的确有这等顾虑。 王珂珺又道:“即是如此我当验明证身!陆礼部找我来就是为了讲解尚书来的,我且为你们讲解一段出来,且不就行了么?众位放心,我要讲篇目即不是古文尚书里的,亦不是今文尚书里的。乃是前秦尚书里的!” 众学子一阵哗然了起来。 王珂珺得意得笑了一声,又说道:“刚刚说到要给你们讲一讲尚书经义的,但现在看你们的样子好似连尚书都没有读全!那这样,我先给你们背诵那么几段,你们且听且记,记不住可怪不得我了!” 墙边的刘永铭眉头一皱,也认真得听了起来。 只见得王珂珺清了清嗓子,诵读了起来:“王监桀迹,闻前文人之恭明德。王若曰:厚父!我闻禹川,乃降之民,建夏邦。启惟後……” 刘永铭在墙边一听,顿时心中感到了些许惊奇。 王珂珺正在背诵的正是自己写给陆预那本尚书里的“厚父”一篇。 刘永铭之所以会这么确定是因为,“王监桀迹”前面其实还有字,因为出土的文物有所损坏,就只认出了这几个字,所才只写了这几个字。 而且“我闻禹”和“川”的中间其实还有十几个字,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缺省了。 刘永铭在写那部尚书的时候,就没有注释,直接并在一起写了。 而王珂珺背的正是自己只写的那些内容。 这篇是清华书简里的,并不存在于古文尚书或是今文尚书之中。 刘永铭能想得到,这定是因为王珂珺与陆琳琅认识,她从陆琳琅那里借到了刘永铭写的那本尚书来看。 让刘永铭惊奇的是王珂珺居然能背诵得一字不差! 刘永铭摇了摇头心中想道:“当初我背这一段可是背了整两天呢!” 那王珂珺洋洋洒洒得背出了全篇的内容,惊得那些学子们是目瞪口呆。 好一些人开始捶胸顿足起来,后悔来的时候没有带纸笔过来,好记下“诣岭”先生刚刚所说的这一段谁都没见过的尚书篇目。 而有一些好学的学子,已经在心中开始默记默背了。 王珂珺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得意。 王珂珺笑道:“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相信我就是诣岭先生了吧?那我就再说一点吧。礼记中记载:惟尹躬及汤,咸有一德。但原文却不是这样的!原文应该是:隹尹躳及汤,咸又一惪。所以礼部中以咸有一德为篇目,却是错的!” 王珂珺一语而出,引得学子们又是一阵哗然。 一些人觉得王珂珺说的不对,要王珂珺拿出证据来。 另一些人觉得自己来着了!就算这三升黄金颗是自己的,那也是值得的。 王珂珺洋洋洒洒得说起了刘永铭所写的尚书与现在流行本中的尚书的区别,是越说越过隐。 突然,一声大喝从宴会厅的大门口传出进来。 “胡闹!” 王元荣从外面急匆匆得闯了进来,气道:“小妹!你这是做什么!” 那王珂珺连心将扇子一张,掩住了口鼻,弱弱得说道:“这位兄台,你认错人了!” 刘永铭对于王珂珺这种掩耳盗铃的行为感到了可笑。 那王元荣已经冲上了高台,拉住王珂珺的手,连忙说道:“小妹!不许再胡闹了!别在这里丢人!走!” “哥……”王珂珺一道娇声,引得众人愰然领悟。 但是众人却将王元荣与王珂珺给拦了下来,不让二人离开。 王元荣只得松开王珂珺的手向着众人拱手说道:“众位!众位!得罪了!得罪了!她并不是什么诣岭先生,而是舍妹!舍妹向来胡闹,让众位见笑了!还请得各海涵放我等离开。在下王元荣,向众位陪不是了!” 其中一位书生叫道:“是不是的没关系!刚刚所言之尚书真文可是真的?” 王珂珺连忙说道:“当然是真的!” 王元荣见得众人不肯放二人离开,心中正着急之时,只听得宴会厅里又传来一声大喝。 “诣岭先生来了,就在白露亭外,正往这里来呢!” 众人听得这一声叫喊,连忙向厅室外赶了出去。 王元荣只觉得这声音耳熟,侧脸一寻,那刘永铭用衣袖捂着脸便走到了二人身前。 刘永铭急道说道:“快跟我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王元荣一听,连忙拉上了王珂珺跟随刘永铭而去。 刘永铭并不是从正门而出,而是走了侧边上专门的“员工”通道才将二人带离了白露亭。 王珂珺众有不乐意,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被哥哥赶着一同离开。 ………………… 筑竹雅屋位于平康坊,坊中有一条小河从中间穿过。 小河两边美树林立,正值春季,树木繁生,别有一番春江水景之美。 筑竹雅屋就是依着这美景建起来的。 庄园的后院十分宽阔,里面杨柳成荫,春风徐习。 在一棵杨树之下还放置着一套石桌石凳。 刘永铭、王元荣、王珂珺同坐在石凳之上。 那王元荣对刘永铭颇为感激,但那王珂珺却是十分不屑。 王元荣拱手说道:“永柏贤兄莫要见怪,舍妹向来如此!她……小妹!还不向贤兄赔礼!” 王珂珺哼了一声,气道:“谁要向他赔礼!你要赔你赔去!” 刘永铭笑着一摆手说道:“不要紧!不要紧!我都知道。令妹生我气我也是能理解的。谁让是我将贞作从傅家拐带出来的呢!” 第80章 山外有山 王珂珺不客气得说道:“你还知道呀!” “小妹不得无礼,是我要离家出走的!与贤兄无关!且这个庄园雅静得很,佣人、杂役俱全,随唤随到,且又从不搅扰,真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在此闲读一日,胜过他处攻课一年呢!” 刘永铭两眼一骨碌笑问道:“贞作近日在庄中只读科举之物?” 王元荣一愣,说道:“不读此书读什么?” “哈哈哈!谬矣!贞作之文采我如何不知?会试临近,你再读那许多书也是无用的!以你之华章拿下一个贡士不在话下。临时读物,只会让你心中紧张,不如闲下心来看看杂书,心无旁物,会试之时必会下笔如神。你若究空于此,必陷于烦境。” 王元荣点了点头,连连称是。 “筑竹雅屋中的藏书可曾看了?” “还未曾去看。” “哦!里面有我手抄一些书籍于其中,您当要好好得看看。” 王珂珺不爽得说道:“我家中有座高五楼的藏书楼,里面什么书会没有,还用得着你这小破院的书么?” 刘永铭呵呵一笑,伸出右手拍了拍:“笔墨伺候!” 只这一声,一边早备好东西的佣人拿着个托盘走了过来,并且纸、笔等文房用具都放在了石桌之上。 刘永铭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甲柜,三纵二横,零一号。” 刘永铭说道:“可看此部书籍!于汝日后为官有益!” “哦!”王元荣突然来了兴趣:“是何等书?” “战国策!” “我家藏书楼中亦有一部,我皆看过。” “你家一部与此院中的一部并不相同!你可细观这之!” “什么?” “我虽不知道你家一部有几卷,但我院中一部有三十三卷四百九十七篇!” “什么!”王元荣惊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贤兄莫要玩笑,我义爷藏书楼中所藏战国策不过十九卷而已!” 刘永铭笑道:“不与贞作玩笑!你去看看便知!那许多篇目是我靠着六爷的巨资从华夏大地各处收集而来,有一些是重金购买,有一些是强借他人,抄阅之后归还。虽有三十三卷四百九十七篇,但有些句子却是缺字断章的。” 刘永铭之前在宫玥璃房中似醉非醉的话其实是半真半假,他只是想让宫玥璃知道自己并非纨绔子弟。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宫玥放下戒心来与自己日后交流。 半假,是因为刘永铭根本背不全战国策所有十五万字。 半真,是因为刘永铭真的能背下一些这个时代已经缺失的篇目。但也是在收集了别人残卷以后回想了一些记忆下默写下来的。 而且背默下来的那一些与现代的还是有一些出入,但已经无关紧要了。 至于那本尚书,背那不到几千个字的东西真不是太难。 王元荣对王珂珺说道:“小妹你便在此与贤兄先说一会儿话,我去去就来。” 王元荣说着离开而去。 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是着急着去找那套战国策去了。 王元荣因为着急,却没有发现王珂珺不对劲的地方。 这要是平时那王珂珺早就插嘴说话了。 但此时王珂珺却默然无语,两只眼睛只是盯着刘永铭写下的字条看。 那王元荣一走,刘永铭悠悠得说道:“昔前人传保,必受之以詷。今朕疾允病,恐弗念终,汝以箸受之……” 王珂珺猛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抖着指着刘永铭的手指说道:“这,这是瘦金体,你,你,你念的是那本尚书,你,你就是……” 刘永铭呵呵一笑,说道:“王家小姐请坐,不必如此。其中曲折,还请听我细说,望不要与贞作提起。” 王珂珺是看过诣岭先生手抄本尚书的,所以她认得上面的字。 但王元荣与陆琳琅认识不深,且没见过那本尚书,更认不得诣领先生的瘦金体,只是觉得刘永铭写的字好看,并没有太多的发现。 王珂珺并没有坐下,刘永铭只得说道:“那白露亭是六爷产业,他与礼部陆尚书打了一个赌。因为六爷知我身份,故意摆下那三升黄金粒,并要求我不出面表露身份,而后六爷就算是将这个赌打赢下来了!小姐也当听说过混世阎罗之名,他何时做过亏本之事!你若不信可问陆家小姐,她应该从陆礼部口中知道了那三升黄金粒的由来!陆礼部一向廉洁,可没这么多财富!” 王珂珺急道:“不,不是!怎么会是你!” 刘永铭笑道:“如何不会是我?” “你,你一个穷酸……” 刘永铭笑道:“越是穷酸,越是知读书之乐。越是富有,越会将古人之教言当为无物,视之儿戏、恶誉诽谤。” “诣岭先生以博识闻名于世,博识必穷读饱学、阅籍无算。你一穷酸哪里的银子买那些书籍?” 刘永铭笑道:“我是没银子,但是六爷有呀!是个有钱的土财主都会摆一些书在家中,何况是六爷呢。” “胡说!诣岭先生所见所闻的古书善本别说是街市上了,连我家藏书楼里都没有!” 刘永铭哈哈笑道:“山外有山楼外楼,九州海外西贺洲。大罗天外虚寒处,更有混沌不眠愁。你家藏书虽多,却比不得六爷有钱可使呀,能收到更多藏书!你若不信,此雅筑之书你可随时翻阅!” “谁要你那些藏书!” “若是不在意书籍,你又如何会去看陆家小姐手上的那本尚书呢!” “你……” 刘永铭将头一低,不好意思得说道:“其实……其实我也是有事相求。小姐若是应了我,此中书籍便随小姐随意借阅。” “嗯?” 刘永铭认真得说道:“刚刚在白露亭宴议厅内,你那一翻说讲,将那些学子镇得一愣一愣。英姿勃发,不亚于新科举士!你若是男儿子身,非是进士亦能得举人!” 王珂珺听得刘永铭的溢美之词,脸色一红,说道:“别给我带这高帽!我未曾精研经义,别说是举人进士了,怕是秀才都是考不上的。我那点小文小藻,在闺友之内误而乐之还行,放不得大雅之堂。” “王家小姐不必谦逊。” “你有话便说,别来这一套。” 刘永铭说道:“正所谓巾帼不让须眉,小生想建议六爷开一所女书院!” “什么?” 刘永铭说道:“世间哪里能只许男人读书,女子只能坐闺待嫁的道理。即使不科考,也当学文至理才是!” 王珂珺惊了一下,他未曾想到刘永铭会说出这番罕话来。 刘永铭笑道:“怎么?我这个诣岭先生说出如此愤世之语,你会感到意外?” 王珂珺惊而不语,做了个深吸呼,这才说道:“想到你就是诣岭先生,我心中便有些意外。但诣岭先生也一定会说出世所不同之语……你想让我做甚?” 刘永铭又道:“即是书院,当要有教书先生。若是书院建成,因男女大妨,自是不可能用男先生教书,介时当聘请小姐为先生,小姐可曾愿意。” 王珂珺一脸的受宠若惊,她说道:“我……我……” 刘永铭笑道:“贞作即使进士及第,官封翰林,想要治学,却还得坐馆数年……” 王珂珺一想到自己哥哥可能还在翰林坐馆而自己却已经成为别人的先生,那脑子里便烘热了起来。 王珂珺连忙又坐了下来,看了看刚刚王元荣远去的方向,小声得对刘永铭问道:“你可别哄我!我可不是那种可以让男人随便哄骗之人!” 刘永铭哈哈笑道:“王家小姐放心!我亦不是那花言巧舌之徒。” “此事你不可与我哥哥说起!” 刘永铭又笑了两声说道:“还请王家小姐也不要与陆家小姐说起。” 王珂珺问道:“这是为何?琳琅可对你有些意思呢!”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陆礼部乃汉国名儒,我一介穷酸,实难高攀。就连那诣岭之美名,亦不敢去贪。” 一提到刘永铭说不想高攀陆家,王珂珺此时心里却莫名的欢喜起来。 王珂珺马上来了兴趣,她言道:“那女书院要是开设起来,我应该做些什么?” “当是讲学,在未建之前,小姐当先想想教些什么才是。” 王珂珺坐在石凳之上若有所思。 刘永铭又说道:“若只说女德,非是我愿。不如学与男子同,先研论语,后读经义。但……但你知道的,如果真要开设起来,若不教女德,朝廷那里可放不了行!” 开设书院是要有“资格证”的,要经过朝廷的审核,不是想办就能办的。 “这些我知道。” 刘永铭就这么坐着与王珂珺聊了起来。 许久之后,王元荣才赶了回来。 那王珂珺见得王元荣回来,马上将嘴闭了起来,不再言事。 王珂珺是担心被王元荣知道自己要去当教书先生的事情,因为王元荣一定会阻止自己去那般抛头露面。 这并不是因为王元荣迂腐,而是因为王元荣知道王珂珺涉事不深,担心在王珂珺身上发生什么意外事件。 第81章 清场贡院 王元荣笑道:“你们聊得很欢呀!” 刘永铭说:“尽是说的傅家藏书楼中之藏书之事。” “对对对!就只说藏书,没说别的!”王珂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让王元荣起了些疑心。 刘永铭笑道:“贞作刚刚看过了?” “看过了!叹为观止!我当细读之!” “那又如何回来了?可是觉得我会对令妹不轨?” 王元荣哈哈笑道:“哪里的话!贤兄之义,我有所见,如何会如此度你。是刚刚有人来藏书房中找人,说是寻你不见。我问他为什么事,他也不应,问他是什么人,他也不答。” 刘永铭一听便知道一定是叶长青找来了。 刘永铭连忙问道:“他人在何处?” “我跟他说你在后院与舍妹说话。我想,他找你定是有急事,你若是与他离开,留下舍妹一人在后院,她必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来,于是便回来了。可我到此,他却还没来。” 刘永铭笑道:“我知了!此雅筑内备有车马,王家小姐若要离开,还请自便,恕我不能相送了!” 刘永铭说着站起了身来,向着二人拱了拱。 二人回礼之后,刘永铭便转身离开而去。 ……………… 刘永铭来到厅堂,见得叶长青正急得在厅里打转。 刘永铭笑问道:“叶先生,何事惹得你如此烦燥?” 叶长青马上迎了上去,说道:“陆礼部那边派人来了,送来了一份可进入贡院试卷阁的手令!” 刘永铭哈哈一笑,说道:“想必是陆预一下朝就听说了刚刚在白露亭王家小姐的那一翻胡闹。他见得那些黄金颗并无做假,且也引得世人瞩目,料想诣岭先生可能会来,故而应我之约!” “时间不对!” “嗯?” 刘永铭问道:“什么时间?” “陆礼部手令上许可的时间是正月二十九!但是会试是在二月初九开考呀!按惯例,考前五天会封锁并清场贡院。”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而且二月初一休沐,初二父皇亲耕衙门休议。也就是说,我们抄录试卷的时间实际上只有二十九、三十及初三,这三天时间。” “是!时间太紧了!从咸德元年开始到现在咸德十九年共考了七场会试,每场一千余人,卷子就高达七八千张呢!四天时间根本抄不过来!” 刘永铭看着叶长青着急的表情也知道他在着急些什么。 刘永铭笑道:“这就是陆预的算计呀!他怕我给他惹点什么事情出来,所以就限在了这几天里。叶先生是担心时间紧,那些为我们抄书的人心急,认不出那崔素的字迹吧?这样,我们就只抄录中贡士的那些试卷,别的不抄了!” 叶长青急道:“那也有五百张多卷子呢!” “叶先生!我拖了这么久才给你办这事,就是担心你心乱成疾呀!若是过于操心,则事急成烦,难免会有疏漏的!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着实不必如此!” 叶长青长长得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六爷所言甚是!是我心乱了!” “你那里账房人手够用么?” 叶长青连忙应道:“用不着账房的人手!青衿堂那里有的是人手!” 之前刘永铭为了做大青衿堂的生意,在青衿堂养了一批会下棋的文人,其中包括之前刘永铭提到过的柳先开。 这种买客流的营销手段不只是现代人用,古代人也是常用的。 后来青衿堂做大了,刘永铭便不想再养着那些文人,以免浪费钱财。 当时是柳先开成为了那些文人的代表站了出来,向刘永铭请愿。 说是这些文人都是落榜学子,除了读书下棋并无其它技艺,谋生较难,若是离了青衿不知往何处去。 柳先开还说,落榜学子未必一世如此,哪天也许就真考上了,想起刘永铭以前的收留与照顾定会在朝野为刘永铭有所方便。 但若是强辞他们,必然结怨。将来刘永铭又会多一此敌人。 刘永铭即不想要什么朝廷里的门人以免被别人误会自己想要参政,又无所谓得罪别的什么人,毕竟混世阎罗不是谁都惹得起的。 但刘永铭却十分欣赏柳先开的敢为众人先的做派,想要留下柳先开为自己做事。 若想拉拢柳先开,必先让其得志,于是便答应了柳先开的要求,留下了那些文人。 但柳先开并无心为刘永铭做事,无论刘永铭如何盛邀,他也只愿做个闲云野鹤。 刘永铭并不生气,像是舔狗一般每月发俸养着他,想着柳先开哪一天想通了为自己所用。 刘永铭笑道:“那些文人在青衿堂里与夏侯非早混熟了,也算是自己人了,只是不知我们内情而已,想来让他们办此事也没什么关系。你现在就可以跟他们说抄录试卷的事情,但先别说对比笔迹之事。等到二十九日那天发出之前,你再将崔素的那封书信拿去给他们看,到时再与他们说起,省得有些人的嘴不严而坏了事。” “小生知了。” “这算是外派杂活,还要给外派活的钱。另外与他们说,谁若是找出那张卷子,便以五两为赏!” “六爷向来慷慨,如何才给五两?” 叶长青有些不放心起来。 刘永铭笑道:“给多了,他们就有了本钱,也就不会在青衿堂呆着了。若是向外乱说可就不好了。” “对对对!还是六爷想得周全,他们若是还想在青衿堂呆着,必然缄口守信!” “账房先生那里也要准备一下,爷我接手内务府以后,也得将内务府的账再盘一盘,省得出纰漏。” “自六爷与小生说了内务府之事后,小生已经安排好了。从我总账房里调三个人出来,杨掌柜那里调了六个人。要是不够还可以用青衿堂与红杏楼里的账房,那都是这几年小生与杨掌柜养出来的心腹,绝对可以信任!” “那便好!顺道我也得去趟贡院!一来见识一下往年会试试卷,二来我真想看看那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对了,反正做都做了,不如……” 叶长青的脑门直冒冷汗:“六爷,您不会又想……” “是!” 叶长青十分无奈,没脾气得问道:“六爷直说吧,您还想要做些什么生意?” 刘永铭呵呵一乐,笑道:“开个学院。地方不用大,能坐上二、三十人即可。” 叶长青摇了摇头,说:“六爷,一般我们不管这个叫书院,而是叫私塾。” 刘永铭笑道:“爷我当然知道。之所以叫书院是因为……我们不教学子。” “不教学子开个什么书院呀?” 刘永铭说道:“教小姐。” “教什么?” “开的女校!女书院!” “阿!”叶长青急道:“六爷,您可真敢想呀!” 刘永铭摆手道:“没事,过此日子闲下来了,爷我让宋侍郎帮忙一起开设起来。叶先生你……” 叶长青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来:“六爷,您让我做别的我都可以,可让我开女校……” 刘永铭哈哈笑道:“叶先生好似很难为情呀?” “我虽无功名,但亦是读书人,男女大妨,多多少少要避讳一些……” “放心,我不为难叶先生,这个山长自有人去当!您只要筹备就是了。弄个大点的院子。把一应物件备齐,花不了多少钱的。对了,准备物件的时候多备一些书生素服。” “什么?” 刘永铭“唉”了一声,这才解释道:“你不懂女人,不知道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她们聚在一起,比男人还会攀比。比衣裳、比首饰,比完胭脂比发型,比完未婚夫比未婚夫家的家业。而且她们来女书院读书必是奔着好奇来的!让她们进书院后统一穿上青衿之服,好叫她们知道我们这里是正经教书的地方!背错了课文也是要打手心板的!” 叶长青说:“我不担心这些,物件是极好弄的,就是花银子。就是这院子……” “地方是有些不好找。不过没关系,这事还不着急。” 叶长青想了想,说道:“六爷,有个院子倒是十分合适的。房间虽不多,却十分宽敞,二、三十人读字写字一定够用。雅致且没什么人来往,门外的路也宽敞,方便家人接送小姐。后院比前院还宽阔,平日也够她们聚而论读。” “哪呢?爷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座宅子?”刘永铭问。 叶长青笑道:“豫王的那所大宅子呀?您忘了?去年的时候豫王世子、您的堂兄问您借了两万两银子,虽然没逾期,但利息也没给,好似连将本金归还的意思都没有。您跑到豫王府去要,但只要回了一万五千两,豫王说可以先将那所宅子邸押给你。什么时候将这笔银子还清了,什么时候他将宅子收回去。” 刘永铭笑道:“豫王世子借银子,豫王并不知情。那一万五千两银子一开始是我向他借的,然后才告诉他,我不会还。他问我怎么回事,我就跟他说他儿子借我银子的事情。” 第82章 纨绔子弟 “为何后来豫王没帮其世子将后面五千两还上?豫王不至于连五千两都拿不出来吧?” “他把宅子抵给我,不是因为没钱还,而是不想帮他那败家玩意还清银子。甚至还让我多逼一逼豫王世子,好叫他得点教训!”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可您也没拿他宅子呀?” “我也得敢要呀!” “阿?六爷,您可不是那种会认亏的主!也没听说您怕过豫王父子呀?” 刘永铭笑道:“他那个宅子大归大,但都没用多少料,也就是厅堂的梁柱用得好一些罢了。后院里也没奇石、没珍植,且建成有些年头了,将折旧等林林总总的一算,其实根本值不了五千两!所以……所以我拿着欠条就去了内宫的紫兰殿了!” 叶长青惊掉了下巴:“您找太后去了?” 刘永铭轻笑道:“豫王世子不打算还钱,豫王也不太想给,冤有头债有主,我也只得找太后要去了呀!” 前朝周室及唐朝中后期太后其实都是住在长安城的兴庆宫。 但本朝的这位太后却不想离皇帝太远,所以住在了皇后住的含凉殿背后的紫兰殿里了。 叶长青吸着气说道:“六爷!您……那一边您可已经拿了豫王一万五千两了!再找太后拿两万?这银子可拿着烫手呀!” 刘永铭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当时我委委屈屈得在太后他老人家面前说着豫王的事情,也的确是从太后那里抠了两万两出来。但后来不是大雪封天么?太后把后宫嫔妃都叫去,让她们多多少少捐些银子。但太后自己的银子又被我给撬了,没钱出,这事父皇迟早得知道!” 叶长青说道:“您怕事发被皇上知道,又将那两万两银子拿出来了?合着买物资的那两万银子是从这里来的呀!” “反正当时我也想赈灾,所以就将那两万两银子买了些赈灾之物,正好太后找我过去,我便直接与他说,赈灾的冬衣已经买好了,粥厂也开起来了。太后听得很高兴,明里暗里得跟我说父皇那里准备了两万引的盐引。虽然银子花进去了,但那宅子我是真没要。赈灾也是我自愿的,真亏不得别人。” “原来有这么一出,那所宅子怕是拿不到手了。”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没事!大不了就是讹嘛!反正豫王要是听说了太后给过我两万两银子,他非得叫我将那一万五千两吐出来不可!到时候与他见面再说!” “六爷,您这生意做得可比小生精到!” “去去去,少数落我!好好准备贡院的事情吧!” ………………… 咸德十九年正月二十九日。 贡院。 试卷阁。 虽然会试是三年一试,但试卷阁里却不是三年一开。 试卷阁里的试卷至少要留档保存二十年。 为防止虫吃鼠咬,每季都会有专门人拿着礼部的手令打开阁门进行清扫。 如果之前所说的,这样的地方为防虫吃鼠咬,往往没有地板,都是夯土而成,所以存在这里的东西都会覆盖上一层尘土。 刘永铭与叶长青一大早就带着一群书生进了试卷阁抄写那些陈年的试卷。 有刘永铭的面子在,那些个桌椅板凳自然也不会由书生们亲自动手搬动,值守贡院的兵丁自然都会十分勤快得干活。 谁让刘永铭爱给赏钱的名声传杨得宫里宫外人人皆知呢。 那些桌子一张张得并排着,桌前的书生们正在奋笔疾书着。 叶长青则是负责抽取卷子。 每拿一份,他都会认真得观看,看看卷子上的字迹与崔素的字迹是否一样。 因为科举的关系,卷子上的字体大体上都是差不多的,工工整整,想要发现个人习惯,还是得慢慢细看。 而刘永铭则是卧坐在试卷阁正中间的一张躺椅上,手里端着一个紫砂的茶壶,闭着眼睛哼着小曲,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正此时,试卷阁的大门呼拉一声被打开来。 从大门里走进了一个穿着正五品官服的官员来。 那官员虽然老态龙钟,但两眼之间却是充满了精神。 “谁让你们进到这里的!”那官员喝了一声。 刘永铭不屑得半睁着眼轻声问道:“这谁呀这是!” 那官员看向刘永铭,但好似眼神有些不济,还有些认不出来。 老官员走到刘永铭身边之时,突然两眼一瞪,这才将刘永铭认了出来。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六爷!您怎么上来了?这可不是您应该来的地方?” 刘永铭用左手挥招了一下,叶长青会意,从一边走了过来。 叶长青将陆预的条子递了上去,说道:“这位大人,您看。” 老官员也不接条子,只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来。 刘永铭懒懒得问道:“我说屠翰林,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陆预那卫道夫呀!本王可没空在这里跟你解释什么。”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翰林院学士屠之佑,屠文林的父亲。 屠之佑想了想,问道:“听陆礼部说过那么一嘴,如此说来白露亭里的黄金粒真是他用这里的会试试卷换的?” “换?”刘永铭哼笑了一声说道:“开玩笑,那诣岭先生也得能来呀!他若是不来,那些黄金我可还是要收回的!我说屠翰林,你不在翰林院里好好得呆着做你的学问,跑这里来做什么?” 屠之佑不爽得说道:“会试就要开考了,不到这里来我还能到哪里去?” 刘永铭从靠椅上坐了起来,将手上的茶壶顺手交给了叶长青,问道:“父皇定你做这届会试的主考官了?” “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皇上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刘永铭不想对屠之佑解释因党争而使得皇帝刘塬迟迟未下决定的原因。 刘永铭说:“你来得正好,刚好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毕竟你是朝里的老臣了,想来你也一定知道。” “您问来也就是了,我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我知道。” 刘永铭对屠之佑的回答十分满意,他张口问道:“前朝周室……” “不知道!”屠之佑没等刘永铭说完话,便回答了刘永铭的问题。 刘永铭却是不生气,因为屠之佑现在这付痞样就是学的刘永铭自己。 刘永铭陪笑道:“屠翰林,这可不像你!” “但这像你!” “怎么了这是!为你儿子屠文林之事?这事真不怪我!我也知道你老来得子,生出这么个玩意也不容易,但我就是一放手的东家,绿绮阁里发生的事情我哪里知道去!” 屠之佑气道:“我说六爷!陆礼部都与我说了!你还狡辩什么?” “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我也得敢往下听呀!我儿子大寒天的光着膀子被你的人溜了大半个长安城!我哪里有脸去听!” 刘永铭笑道:“本来他们在柴房里关的好好的,陆预一来,原本是可以带人走的!可他没有,拍拍屁股就走了!当时我也不在,那些个护院听陆预说可以随便处置,他们就照着以往的惯例来做事了!要说怪真不能怪我,只能怪当时陆预没亲自将人带走!” “谁知道你会码这出戏呀!以为你直接给放了呢!”屠之佑越说越生气。 他又说:“你也别说你不知道!你本就是要耍人玩,想将那陆礼部的本家赶出长安城去,算是帮他陆礼部的忙!可你也别把我儿子稍上呀!” 刘永铭低了一下头,摸了摸鼻子,贱笑道:“行了行了,本王给你赔个不是还不成么!” “受不起!您要是给我赔不是,还不知道要在哪里再给找回来呢!我可受不了那么折腾!”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生的不是这个气吧?是当年父皇想将你指派给我做师傅,你却让我一道题给考住了……” “不是!” “你果然还记得着!这都我小时候的事情了,过去这么多年你还没放下呢?给你赔不是了,别那么小气。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屠之佑十分不高兴得说。 刘永铭问道:“前朝周室分崩离析之时,是不是真的将宫中及国库的库银给藏了?” 屠之佑白了刘永铭一眼说道:“原来六爷打这主意呢!也不妨告诉你,的确是如此!翰林院里周室昭帝起居录里的确是有记这件事!但那些银子在哪,真是谁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库银呀!多重的东西,也得要人运呀!只要有人运,就会有他人知道!” 屠之佑说道:“都死绝了!” “怎么死的?” “不知道!” “你别置气了呀!” 屠之佑白了刘永铭一眼说道:“谁与你置气了!起居录里载,周室昭帝将宫里的库银及当时国库剩下的所有库银都全部运进了宫里,说是用于赏给士卒,好叫士卒誓死守卫宫院,但一转眼,那些库银就全没了!” “阿?没了?” “不骗你!翰林院你又不是没去过,那些个古籍善本您以前也没少偷去卖钱,谁敢拦您去呀!您可以去看周室昭帝的起居录!顺道再与您说一声。” 第83章 会试试卷 “什么?” “太祖皇帝困了周室昭帝数年,又扶植了逊帝上位,在这些年里您觉得太祖皇帝没问过昭、逊二帝么?也没听说太祖皇帝从哪里挖出银子填充国库或者填充军需了。相反,太祖皇帝与当令圣上没少为银子发愁!最近不仅要在一些富县实行青苗法,还要实行盐引代酬呢。” 刘永铭点了点头,他不是在同意屠之佑的话,而是在想事情。 刘永铭疑问道:“屠翰林,您是个老学究,这宫里是不是有什么十分宽敞的密道一类的东西?” “这种密事你别问我!我要是说知道,那是死罪一条。说不知道的话,您又觉得我是在骗你,难免再来找我麻烦!”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行了行了。您忙您的去吧。” “不忙!六爷,您带这么多人在这试卷阁里……” “刚刚那张陆预的条子你没看呀?” “看见了!但我还是要嘱咐一句!您动的这些可都是往期的会试卷,这没人查还好,要是有人查起,要少了一份可就……” “让父皇来问本王的罪,本王一并扛着。带着这么多人来,谁都看见了,本王也抵赖不了不是。” 屠之佑疑问道:“您就不能等会试结束了再来抄录么?到时候试卷都是新的,文章也都是新的。用那些新科进士的名号出的合刊卷,您还不能大赚一笔?” 刘永铭笑道:“我虽然纨绔,却也是知道避嫌的。会试结束,有些落榜考生会心生不满,前来查卷。我若是动过那些卷子,万一有什么不明不白的事情,我还脱得开身么?所以就只能赶到会试前来做这事了!” “六爷!”突然一个书生站了起来。 刘永铭、叶长青、屠之佑等人都看向了那名书生。 屠之佑当然不可能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但刘永铭心里却是十分明白的。 他看了叶长青一眼之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向着那书生走了过去。 叶长青也连忙赶上前去,正要查看,却让刘永铭瞪了一眼。 叶长青会意过来,只得退站在一边。 因为屠之佑就站在那里,刘永铭并不想让屠之佑知道自己来抄会试试卷的真正目的。 刘永铭来到书生桌前问道:“这张卷子哪里好了?” 书生会意,用手指向在卷子上指了几个字出来。 刘永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向叶长青说道:“本王不太懂你们这些读书人的机关,不知道这文章哪里好,叶先生,你是读书人,你来看看。” 有了刘永铭的吩咐,叶长青连忙快走两步上前。 书生依旧用手指点出了刚刚所指的那几个字。 叶长青激动了起来,他看着刘永铭点三四下头。 刘永铭问道:“这是谁的卷子呀?” 书生正要回答,那屠之佑已走到身边,只看了一眼卷子,便说道:“这是长安知府山隹高当年的会试试卷。” 山隹即是个崔字,且在古文之内隹也通崔。 叶长青连忙退了一步,他怕被别人看出自己激动的心情来。 毕竟有刘永铭在此,以刘永铭的才智,一切都会帮他处理得好好的。 刘永铭笑道:“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姓山的那个贪官呀!以晋魏山涛后人自称,到长安任上本王也没少跟他打交道,他也没少收我的好处!他哪一年的进士?升官升的好快呀!” 屠之佑应道:“咸德十年。同进士出身,外放了个商洛知县,后来升做商洛知府,去年平调的长安知府。六爷为何问起他来了?” 刘永铭笑道:“没什么。对了屠翰林,你在这里呆着,我这些个手下都不敢动笔抄写了!移个步,本王请您吃席。走,紫烟轩!” “你会这么好心?” 刘永铭笑道:“你还会嫌紫烟轩的菜不好?” “吃人嘴短,我可不敢吃您的东西,还不知道您要在我嘴里找回几顿呢!” “您别走呀!” 屠之佑说着就向外走,刘永铭便跟了上去。 在刘永铭的软磨硬泡之下,最终屠之佑还是被刘永铭请去了紫烟轩吃了顿酒席。 刘永铭这一次是一点花花肠子都没有,尽给屠之佑点好菜。 因为上一次真的是有一些对不住屠之佑的儿子屠文林了。 ………………… 屠之佑虽然是翰林,但他在朝里是没有什么实权的,也不必去上朝,所以才会在贡院与刘永铭碰上。 屠之佑考中科举的时候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 在朝廷中枢里干活,其实拼的也是体力活。以屠之佑现在的身子板,还真胜任不了。 刘永铭在紫烟轩与屠之佑吃了顿午饭,吃得是酒足饭饱。 在雇了一辆马车将屠之佑送回翰林院以后,自己便留在了原本的雅间里。 雅间里的桌子并没有收拾,上面全是残羹剩食。 这是因为刘永铭没允许杂役进来收拾东西。 叶长青从雅间外走了进来,站在刘永铭的身边,想都没想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刘永铭白了叶长青一眼,说道:“你跟了爷这么久了,还不知道爷的脾气!我最不喜欢那软膝盖之人!起来起来。” 叶长青怂怂得站了起来,眼中带着泪花说道:“六爷!我,我可以确认!那就是他的字迹!山隹高就是崔素!”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叶先生,这事不对呀!” “什么不对!我可以肯定!不会看错的,您与屠翰林出去以后,我又对了好多次,就是他的字!” 刘永铭说道:“之前我们料计他是买的户籍,可买的名字不可能与他之前的名字能对应得上!山隹即是崔,山隹高明显就是崔素的化名!” 叶长青愣了一下。 刘永铭又说:“可是,如果是新户,在汉国没住过这么久,他怎么参加的科举?父皇若知道此人履历,又如何会用他呢?而且谁敢给这么一个齐国贪官做保?” 叶长青想了想说道:“不管如何,必定也是受贿!” 刘永铭摇了摇头,总觉得这里面有事!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这要是瑶儿在就好了,让她派人出去查一查。马上就能知道山隹高的底!算了,还是明天与他碰个面吧!” 叶长青轻醒了过来,说道:“六爷,可别打草惊蛇!” 刘永铭笑道:“不会。又不是专程找他,当作巧遇就是了!汉国这么多个知府,只有一个知府有资格上朝!” 叶长青一下子明白过来! 京城所在的知府、令尹等地方官在历朝历代都是有资格上朝,且又是必须要上朝的。 ………………… 翌日。 大明宫。 宣政殿外。 刘永铭打着哈欠,向着定政殿大门口而来。 一边走还一边有力无气得打着招呼,但没有一个人理他的。 “哟,曹相,早呀!” 首辅曹岳也刚到,一脚正要步入朝班房时却被刘永铭叫住了。 曹岳露着他职业性的笑容说道:“六爷,您也早!今日如何又有空来上朝了?” 刘永铭说道:“别提了,昨天夜里自己一个人睡的。憋得欢,如何也睡不着。原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晚睡晚起,却没想到五更天就起来了。想一想,算了,还是来上朝吧。省得父皇近几日看不见我人,会以为我又在筹划什么党争,要跟谁过不去呢!” 曹岳哈哈笑道:“六爷无党,哪里来的党争。您这是在骂老臣呢吧?想来是皇上见不到您,会觉得您又在市井里闹出什么事情来而不敢去见他。” “对了曹相,那件事情想得如何了?” “事情?六爷所指何事?” 刘永铭啧了一声说道:“将你女儿嫁给我的事情呀!” 曹岳拱了拱手,笑道:“您就饶了老臣吧。老臣真高攀不上您。回头见。” 曹岳说着便走进了朝班房之中。 刘永铭刚要追进去与曹岳说话,那刑部侍郎谷从秋便从一边追了上来。 那谷从秋露着一脸谄媚的笑容,说道:“六爷,您安康!”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你别烦我!我今日心情可不太好!” 谷从秋看了看左右,说道:“六爷,借一步说话吧!” “不借!” 刘永铭其实是想碰一碰长安知府山隹高的,一点也不想与谷从秋说话。 但那谷从秋好似从刘永铭那里得到了好处,一定要死缠着刘永铭。 刘永铭不耐烦得说:“你再这般,四哥会以为你投靠了我呢!本王与四哥可不太对付!” 谷从秋陪笑道:“无妨,四爷海量,不会在意这点事情的。” “您这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谷从秋看了看左右。 这宣政殿前满是文武百官,他实在是没办法在这样的地方开口说话。 刘永铭两眼一骨碌,便向着一边人少的地方而去。 谷从秋心中一喜,马上赶了上去。 二人见得左右没有旁人能听到说话声,便小声得说起了话来。 谷从秋道:“六爷,陇西府那一边事情成了!” “什么成了?” “就是被焚死的那个县丞呀!经上次六爷那么一提点,臣马上就飞鸽而去。留在当地的人马上就验了尸,果与六爷所言一致!” 第84章 监守自盗 谷从秋接着说道:“那拆出来的尸骨在红伞之下将旧伤是照得清清楚楚,但是那断腿处却没有并分红点,臣已具入奏疏之中报给了皇上!” 刘永铭笑道:“你不跟方孝夫商量一下就报上去了?你行呀!不想在刑部干了吧?” 谷从秋也笑道:“皇上将臣与方部堂招去问话了!你猜怎么着!皇上罚了方部堂半年的俸禄!” 刘永铭笑的更开了:“你觉得这是好事?” 谷从秋一愣,说道:“皇上喜我之言,恶之方部堂。这不是好事是什么?臣若登堂有望,定会对六爷您感恩的!您有什么事就……” 刘永铭白了谷从秋一眼,说道:“你以为父皇是因为方孝夫不想办实陇西的案子而生他方孝夫的气?” “不是么?” “当然不是了!” “那是为何?” “方孝夫是三哥的人!” “这臣知道呀!司马侍郎也是三爷的人呀!刑部三员就我一个四爷党。” “五哥因为丢了内务府,向三哥抱怨过,想让三哥为他出头!父皇什么都看在眼里了!他老人家心里想的是用我刁钻的手段来整顿内务府,怕三哥在一边捣乱,所以惩戒一下三爷党的方孝夫,让三哥心里有点数!方孝夫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谷从秋一听,深吸了一口气。 刘永铭问道:“大哥那里你去了吗?” “去了!一切都如六爷您所料,大皇子问起我为何要放宽长安治安,我也如实说了!大皇子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行了!有这事顶着,方孝夫没空理你!但就是……” “就是什么?” “若是真让长安城乱了,也实在是不好……长安知府山隹高的能力如何?” 刘永铭心思机敏,一句话就提到了长安知府山隹高的身上。 谷从秋道:“他虽然是个阿谀谄媚之人,但布政之能还是有的,要不然也调不到长安来。山知府管不了长安城的治安,都是兵马司在管。六爷如何问起他来了?您在长安地面上没与他打过交道么?” 刘永铭笑道:“虽然我爱调侃那些地方上的人是贪官,但也只是痛快一下嘴,还真没怎么打过交道。尽是与长安县衙及兵马司的人打交道了。他是什么出身?跟的哪位皇子?哪里人?” 谷从秋笑道:“皇上这么多个皇子,在朝庭帮皇上做事的,有几个与六爷您合得来?他若是谁的门人,且不早与六爷您在地面上打起来了么?山知府是个六亲不靠之人,同进士出身,原在齐国做官,后来投靠的汉国。” “哦?齐国人如何到汉国来做官了?” 刘永铭只是想将这件事情弄清楚。 谷从秋说道:“皇上的招贤令出了已不是一年两年了,在汉国做官的他国人多了去了。陆礼部还是吴国人呢!” “不是。本王是想问,他即是在齐国做过官,来到汉国就不必经科举一事了吧?” 谷从秋顾虑得看了看左右,见得左右没人注意自己,这才笑道:“这山隹高精明得很。一个降官想要在汉国做得高官几乎不可能,但要是在汉国以科举出身,那可就不一定了。像陆礼部那样的就能做到尚书!所以山隹高来到汉国以后,不要皇上赏的官位,而是要自己考!皇上一听这人这么有志气,于是就要赐一个举人功名,但他还是不要!” “哦?” “皇上其实也挺为难的。降官来汉自己不赏点东西,以后谁还来呀。但那山隹高是真不想要,最后还是拗不过皇上,拿了个秀才功名外加一处宅子与两千两白银。他还真争气,第一次科举就中了举,第二年就中了会试,殿试赐了同进士出身!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对学政那边的人打过招呼!” 刘永铭感到了一丝诧异:“就算是打过招呼,他的卷子若出错也考取不了呀!这还真是个人才!” 谷从秋笑道:“清河崔姓、世家出身!文章修养自不在话下!” “崔姓?他不是姓山么?不是山涛之后呀?”刘永铭明知故问着。 谷从秋再一次左顾右盼之后才说道:“六爷您这算是问对人了!这事除了我,别人还真不知道!” “这话怎么说?” “山隹高原名崔素,在齐国原本也只是靠着世家子弟的身份谋了个城令。哦,也就是相当于我们这里的知县了。忽然有一天,齐国田氏的田济楷过来将自己手下一个叫叶连枝的人给告了,说是监守自盗!哦,那田济楷就是齐福票号的大东家!” “齐福票号的田济楷嘛,这人我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吗?”刘永铭问。 谷从秋呵呵一笑,说道:“当然不对了,那齐福票号是什么去处?哪里有可能这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那是田济楷之子做了一票亏空,这才有了这笔账,但那田济楷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家儿子如此败家,所以诬赖到叶连枝的身上!” “结果呢?” “崔素探明了原由,不想按田济楷的想法去办。但那田济楷却买通了牢里的牢头,将叶连枝的老婆孩子都抓进去了!” 刘永铭吸了一口气说道:“这田济楷还是有一些手段的!若是崔素不就范,就到上司衙门里告他一个累及无辜!反正他田家家大业大,朝中有人!” 谷从秋笑道:“六爷英明,一眼就看穿了。但那崔素就是不肯就范,谁知田济楷派人进了牢间,将那叶连枝痛打了一顿,并被告知其家人亦也在牢中!叶连枝为了护得妻小安全,无有办法,只得在牢中写下了认罪书!” “原来如此!” 谷从秋说:“犯人都认罪了,这案子可不就那什么了么。最终还真就照着田济楷的意愿办了下去,叶连枝被发配到了郑州城牢城营中。唉,此事弄得崔素就像是个傀儡一般!” 刘永铭笑道:“这就是为什么父皇要办世家豪绅的原因之一了!豪绅在地方的势力可不小呀!若是朝里有人当官,甚至还能左右案情,免自己于不利,为祸一方呀!后来呢?” “哦,那崔素看清齐国官场腐败不堪,于是便要挂印而去。谁知那田济楷根本不打算放过他!田济楷以世家之名,联名了地方上的一些名士、儒生向齐君请愿,要弹劾那崔素!” “什么罪名?” “与大爷党构陷宫、余二人如出一辙。就是向乡绅索贿,暴虐乡里。田济楷说叶连枝之所以会被判刑是因为崔素逼田济楷给他送了三千两银子!那崔素的名声没几天就让田济楷给弄臭了,齐国之人皆说崔素是贪官。那崔素一气之下便跑到了汉国来了!” 刘永铭笑道:“他在齐国都无法辩解,来汉国他又如何能辩驳得开?父皇亦会觉得他是个贪官,怎么可能还给他官做!” 谷从秋说道:“六爷有所不知!刚刚臣说,此事天下就我一人知之,正在于此!” “哦?” 谷从秋接着说道:“当时我刚入仕,以同进士出身封在了洛阳府做推官!忽有一日,关外来了数万人想要入关!黑压压的一片呀,朝廷便让我去先行处置此事,亲自安排相关安顿事宜!” “数万人?哪来的这么多人?他把清河崔氏全族人口都带来了?没听说呀?” 谷从秋解释道:“不是!那数万人是荆南国的事情!楚尊攻破荆南国后,从荆州逃出了数万百姓,那些百姓先是去了南阳府。齐君不收,那些百姓就转而要入关。” “这与那崔素有何关系?” “这数万人里还夹着一千多号齐国人呢!” “哦?一千多号齐国细作?” “不是!是当时崔素治下的百姓!那些百姓知道了崔素要挂印出走,便将衙门给围了,说是难得来了个好官,他要是走了,就真没人管他们了!崔素见百姓如此盛情,只得将原委相告,并说自己要去投汉!最后,好一些百姓舍不得崔素,便随着崔素一同来汉国了!好几百户,足有千余人呢!” 刘永铭皱着眉头说道:“齐国官员携老挈幼来投我汉国?此等事情我如何一点也没有听说!” 谷从秋笑道:“当时六爷您才几岁呀,没听说也正常。况且,当时皇上也不想让别人去说这事!” 刘永铭一听也听明白了,他说:“若是传的太过,齐君的脸面必会挂不住,边境之上难免又会闹出什么不安来!” “是,就是这样!我们不说,齐君因百姓出走也不想说。反正齐国百姓也已经混在那些荆州人里面,难以分辨,事情也就掩过去了。最后就是你知我知,心照不宣了。” “安顿那些百姓不是应该由知府来干么?” 谷从秋不好意思得说:“当时洛阳这一边因没得到朝廷上面的发话,都不敢轻动。是我上书了一份奏疏,请求皇上接纳他们。而知府等人不接纳还好,还百般刁难那些百姓,那数万百姓差点就要造械攻城了!知府因办事不利被消职了,于是就由臣来代权了。” 第85章 拾物归公 刘永铭呵呵笑道:“还造械攻城?老百姓老实巴交的,哪里懂什么造械攻城呀。莫不是那于沧楚在一边裹乱?” “阿!六爷您如何知道?就是他!” “还真是他呀?”刘永铭说,“我就这么一说。汉国这么多将军里也就于沧楚是楚国人,本王也只能想得到他。话又说回来了,父皇就喜欢用那样的急性子,心思比朝里的人精们单纯多了,用起来顺手。” “是呀!皇上那里来了密诏,让臣将齐国来的与荆州来的人混一起安顿。并让臣将那于沧楚请到了长安,后来封了他一个将军,在征南大营中听用,没几年的时间便调入了京里做了禁军侍卫副统领了。” 刘永铭笑道:“那是因为于沧楚这人毛病太多,明明是个单纯的人却又爱跟别人抢话头,以显自己多聪明!他跟征南大营里的人一定不对付。父皇想多招纳降将,以显自己的德行,于沧楚若是因受气跑到他国去,父皇定会觉得脸上挂不住,怕别人说他失德,于是就拉进禁军里让他做了副统领了。也好在于沧楚还算是争气,宫里的差事办的一直都不错!” “应该是这样吧!”谷从秋附和着。 刘永铭却拐了个弯,又道:“于沧楚是个好将军呀,那崔素也是一个好官吧?” “是好官,因为之前的事情,使得他变得很会说话,谁也不去得罪!” 刘永铭正要说话,那谷从秋连忙说道:“四爷看过来了,不聊了。六爷,臣告退了。” 谷从秋说着便转身离开,与别的官员又混在了一起扯别的闲篇来。 刘永铭侧眼看了四皇子一眼,并没有往心里去,满脑子想的都是是关于崔素的事情。 上朝的时间一到,刘永铭便顺着百官也一同进了宣政殿内。 皇帝刘塬只觉得诧异,他也没想到刘永铭居然会来上朝,还以为是刘永铭开了窍了。 却没想到刘永铭心事重重,朝会上众臣工打嘴仗的时候,他是一句话也没有插嘴,直到朝会结束。 朝会结束后,众臣工稀稀拉拉得从宣政殿里向外而走。 刘永铭左右不定之时便看到了长安知府山隹高走在了前面。 叶长青虽然是刘永铭的大账房,但这件事情上刘永铭好似更相信刚刚谷从秋的话。 刘永铭快步上前,也不管自己的那小伎俩有用没用,反正先用了再说。 刘永铭将怀中的那枚玉佩掏了出来,顺着朝服的曲度,从大腿上顺溜着就掉到了脚面上,然后在地上轻轻得磕了一下。。 那玉佩玉质坚硬,且被刘永铭卸了力,一点也没有磕坏。 刘永铭一只手按在了山隹高的肩头上。 山隹高一回头,见得是刘永铭,那眼神里透出了一丝恐惧。 知府里唯一有资格上朝的就是这长安府的知府。 在朝堂之上就数他的官最小,他是谁也不敢得罪,更何况是谁也惹不起的混世阎罗呢。 “六、六爷。您有什么事么?” “你玉佩掉了!” 刘永铭指了指地上。 那山隹高向地上一看,果然有一块玉佩。 山隹高却马上放松了下来,赔笑道:“下官还以为什么地方得罪了六爷呢,真是吓了一跳。这玉佩不是我的!” “哦?不是你的?我看着你从身上掉下来的!” “真不是我的!” 刘永铭从地上拾起玉佩,说道:“这玉佩玉质一看就不是凡物!没有百来两银子可买不下不它来!” 山隹高又紧张了起来,他尴尬得笑道:“六爷玩笑了,那便更不是臣的了,臣的俸禄可买不起它来!” 刘永铭只是想知道这山隹高到底是不是那种贪财之人。 刚刚也只是想多少试试他会不会将这块玉佩说成是自己的。 刘永铭自己想来也觉得可笑,在这朝堂之上大部份都是读书人,谁又会真做这种冒领之事。 刘永铭正想要调笑一翻离去,那眼角之内便看到刚要路过的礼部尚书陆预停下了脚步,瞪着双眼看着刘永铭手中的玉佩。 刘永铭心中直犯嘀咕:“他好似见过枚玉佩……” 刘永铭快步上前,拉住陆预说道:“陆尚书!这玉佩是你的么?” 陆预哼了一声,撇过头去,即不看刘永铭也不看玉佩。 他只是不屑得说道:“我说六爷,您又从哪里弄了块玉,到朝堂上来讹人了?您挣钱的法门可是越来越多了!” 刘永铭好讹人的名声早就传得长安街市人尽皆知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朝里朝外都知道本王是个老实人,哪里会讹人。” “你还老实人!”陆预吐糟了一句,对于山隹高说道:“山知府,你且走你的,别理这混世阎罗。这一两银子买好几块的玉佩被他说成值好几百两银子。你若是再搭他的话茬,一会儿他就该让你花几百两买下这玉佩了!你若是不肯,怕是还走不了!趁现在早点走吧!” 山隹高犹豫了一下,说道:“即是没人领受,那这块玉佩便归了六爷您吧!下官也告退!造退了!” 山隹高拱着手,便快步离开了。 刘永铭装模作样得想要去追,却被陆预给拦了下来。 陆预对刘永铭说道:“六爷,这是您自己的么?还是从什么人手上夺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也别管我是从哪里拿来的……不是,这就不是我的!我只是想问问,是不是你们谁掉的!正如山知府所说,要是没人认领,那这块玉佩可就归了我了!” 陆预言道:“依我大汉律法,拾到之物缴于公家,一月之内如有人报失又被认领,则可以折价三成为酬谢。若无人认领,所拾之物归拾物之人所有。若是冒领,则与盗同罪。若盗之缴公,一月后来领,则加罪一等。” “这么说来,本王还得先缴给公家?可这皇城之内,谁算是公家呢?” “宫里自有总管,不过您要是拿了,他也不敢跟您要。即是无人认领,您就收着吧。” 刘永铭哈哈笑道:“那您得做个见证!” 刘永铭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在相着别的:“莫不是……不!不对!他一定认得这块玉佩!难不成这另一块是在他的身上!” 陆预白了刘永铭一眼,说道:“六爷,您是什么便宜都敢占呀!今天夜里您想如何占我的便宜?” “今天夜里?”刘永铭回想了一下,却马上哈哈笑了起来:“您是说紫烟轩?哈哈哈,放心,你的事情本王不参和,会试阁里的卷子还没抄完呢!本王没想与你为难!” “这样最好!”陆预说着,向刘永铭拱了拱手便向宣政殿外而去了。 刘永铭将那玉佩收回怀中,想道:“不行!上一次就怀疑陆预与陇西那边的案子的扯不完的关系,今天却又……还是得去他家里面探探情况!” 刘永铭心想着,将那玉佩收了起来,也向宫外而去。 别人下了朝,是各归衙属。 而刘永铭却是去了长安城最大的青楼,红杏楼。 红杏楼依旧还没有开业。 那刘永铭坐在大厅堂之内将上朝前与谷从秋的对话告诉了叶长青。 叶长青的脸上带着许多惆怅与落寞,他问道:“六爷,那……”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不瞒叶先生,爷我了解到的事情好似与您说的有一些出入。” 叶长青连忙说道:“六爷!您知道我从不说谎……” “叶先生误会了!爷不是说你说慌了,毕竟事发之时,你也没几岁,想来也不了解事实全貌。令慈毕竟也是一介女流,所得之消息未必会准……其中必定还有他事!待我查清楚了再说!可别是诬赖了好人,却放跑了真正的仇人呀!” 叶长青一听,心中虽然有所不平,但却也无可奈何。 刘永铭又问:“你没告诉令慈吧?” “还没有!” “那便好,此事等都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点时间了!爷说过会帮你平冤便一定会做到!” 叶长青向着刘永铭深深得恭了恭身子。 刘永名一搀扶,说道:“先帮我将玉佩的事情办好了再说!山隹高那里我再打探一翻。若真与之有关,我必不会放过他!好叫他知道我的手段!” 叶长青应了一声,也不再说别的。 ………………… 入夜。 紫烟轩厨房之内,烟火撩动,伙夫杂役左右奔走。 而轩内的八个雅间之内却都显得十分平和,没有吵闹声与猜拳声,只有传不出房间外的细语声。 紫烟轩只有八个雅间,虽然可以提前预定,但也接临时来客。 因为这里的菜品实在是太讲究了,每一个人来过之后必定会想着来第二回。 其中一间的雅间里摆着一大一小两张圆形桌子。 大桌子上坐着七名吏员,那七名吏员便是刘永铭在精简后保留的内务府八司中的七个。 因为慎刑司的郎中还没有定下是谁,所以少一个人。 小桌子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刘永铭的大掌柜叶长青,另一个是内务府总管丁虚。 第86章 便宜行事 丁虚一脸富态,看上去就像个贪官。 与别人不同,丁虚是太后的娘家人。 丁家作为大汉国最强大的外戚集团,从太祖皇帝开始,丁家人在朝里朝外就当着各种要职。 除了丁虚是内务府总管,他的哥哥丁实还是卫戍军统领。 户部尚书丁成儒也是丁家的人,只不过丁成儒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考得进士,一步步升适成为户部尚书的。 不仅是这些人,现在的皇后也是丁太后的亲侄女,即丁皇后。 但丁家除了丁皇后之外,其它人似乎都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丁虚虽然平日里拿一些下面人的好处,但宫里的事情还是办得十分公正的,他自己本身不愿意贪墨内务府里的东西,也曾向皇帝举报过内务府官吏的不法行为。 但由于皇权内部的复杂性,使得皇帝对内务府里的一些人睁只眼闭只眼,这让丁虚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管怎么说,丁虚在内务府几十年,没有功劳还是有苦劳的。 此时小桌上就只有丁虚与叶长青两个人。 “叶先生,这六爷什么时候来呀?” 内务府总管可是三品的大员,是有资格上朝的那一类人! 但他此时表现得十分谦逊,说话也十分恭敬。因为他已然知道,叶长青是刘永铭身边十分重要的人物。 刘永铭不爱理事丁虚是了解的,所以将来内务府与刘永铭之间少不得经过叶长青传话与跑腿。 刘永铭不能得罪,叶长青更是不能得罪了。 叶长青应道:“按理说也应该到了,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唉,谁让他是爷呢,我们等他也是应该的。” “那是那是!”丁虚连连附和了起来。 丁虚有些不好意思得问道:“那……叶先生,六爷呢我是早知道的。他……他是个从不吃亏的主,而且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好似有些什么目的,我在内务府这么多年,对宫里所了解的也就这么多了。只是……” 叶长青笑道:“丁总管是想问,六爷为何请大伙们吃饭?” “是是是!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不便宜呀。” “这里原本就是六爷的产业,您不必担心,没人会找您要饭钱的。” “听说了,听说了。只是这……” “应该只是想与你们认识一下而已,不会有别的意思。” 丁虚苦着脸说道:“六爷常在宫内宫外行走,常给宫里的德妃送礼,好一些东西他也是通过内务府为德妃娘娘将事情办成,我们……说句实话,这些年我们也没少拿六爷的赏。六爷其实比我还了解内务府,何况是人事呢。” 丁虚的意思是,刘永铭认识内务府的每一个人,根本用不着请客吃饭来认识他人。 叶长青想了想,摇头说道:“那小生就不知道了。” 正此时,雅间大门被轻轻人推开,步青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步青云挺直着身材,严然一副侍卫的打扮。但他的腰椎移动得好似不太正常。能明显得看得出步青云腰上衣服之内裹了一层厚厚的麻纱布。 那是昨日的伤还没有好,他只能暂时这么处理,硬撑着伤势,以便让刘永铭觉得自己没事,可以为刘永铭做任何事情。 步青云一走进来,马上站在了门边,刘永铭便大脚步了进来。 刘永铭打了个哈哈,笑道:“都来了!” 众人一见,全都从原来的位置上站了起来。 刘永铭连忙挥压着手说道:“坐下吧,坐下吧,都不是外人,不用客气。” 众人哪里敢坐,直到刘永铭走到叶长青与丁虚中间的主位上,端正得坐下来的时候,他们才纷纷落座。 落座归落座,但他们不像刘永铭进来之前那样交头接耳,而是一言不发得等着刘永铭发话。 刘永铭笑了笑,说道:“今日大伙如何这般拘谨呀!平日里也没见你们这样呀!” 丁虚陪笑道:“六爷玩笑了,您是个随和之人,平日对我们多有赏赐,您也不喜欢那些礼术,所以我们会放肆一些。但今日不同了,皇上让您管了内务府,我们就是您的下属,哪里敢对您不敬。” 刘永铭摆手笑道:“别人说这话我受着。您可不能说这话!按辈份,我还得叫您一声舅表叔呢!” “六爷玩笑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太后也老了,他老人家要是一走,我们这些姓丁的可就……呸呸呸,不当说!不当说!” 刘永铭呵呵笑道:“无妨,我自己就向来口无遮拦,且你说的也是实话。话说回来,父皇让我到内务府也只是观政而已,并没有什么正式的朝廷品级,这内务府总管还是你呀!” “不不不,您是主子,我们都得听您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舅表叔真听我的?” “当然听您的了。” “那行吧,我们也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饭点也过了,大家也都等饿了。直接点吧,说完事,我们就开吃。” 丁虚连忙拱手说道:“六爷您吩咐就是了。” 刘永铭问道:“父皇的圣旨下来了吗?” “下来了下来了!我们内务府所有郎中、员外郎、主事都跪接了,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圣旨里便宜行事四个字了吗?” 丁虚连忙说道:“听到了,听到了,也正是因为听到了,让下官惊怕到了现在,。听得六爷请我等赴席,从昨日起下官是滴水未进。” 刘永铭哈哈笑道:“在这里等着卡本呢!” 卡本是古语,意思是把本钱都捞回来。 拿结婚宴来说,包了红包的份子钱以后,在宴席上胡吃海喝,将包红包用掉的钱都给吃回来,就叫作卡本了。 “不不不,臣……” 刘永铭打断丁虚的话,笑道:“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你的意思,少拍那些马屁本王就不会误会了。话说回来了,你们都知道父皇的意思了吧?” 丁虚战战兢兢得应道:“知、知道了。” 刘永铭笑道:“知道了就好。内务府的账,本王不想马上就查,库房也不想马上就盘,但父皇的圣旨都下来了,本王最后也是不得不做呀。本王拖了有十好几日了吧,你们应该自己了结的东西也了解了吧?” “这……”丁虚有些为难了起来。 刘永铭哈哈笑道:“本王不会为难你们,这样,再给你们一些时日,这几天就将库房里应该还的还上,把账面上应该补的补上,到本王开始查账盘库之时,还缺点什么少点什么,可就别埋怨本王手段太狠!” 丁虚马上应道:“不会不会!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六爷您对下人最是宽容。” 刘永铭笑道:“拿这话来堵本王呢?堵就堵了吧,既然都这样了,那本王就将好人给做完了吧。你们知道的,本王贪财好色,在拿下内务府的差事后,多多少少也得从里面赚一点利。这些利呢,本王也不会独吞,会给你们留一点的。但不会马上给,年节各发一次,叶先生这里会算好账,交给丁总管你。至于丁总管你怎么给下面人分,那是你的事情了。” “哎呦!”丁虚一听,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丁虚正要下拜说话,刘永铭伸手一拦,说道:“别急着谢,话还没说完呢。” “您、您说。”丁虚站着听刘永铭的训话。 刘永铭又道:“本王会自己拿出一万两银子出来帮你们补一万两的亏空,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但这一万两银子也不是白给的,而是借给你们的。今年上半年的第一次利,本王就不发放给你们了。下半年的利只发一半,直到你们将这一万两银子还完!” “应该的!应该的!六爷仁义呀!”丁虚连忙拜谢。 刘永铭说道:“都说了别急着谢了,更别急着说本王仁义。刚刚本王所说的都只是好话,坏话还没开始说呢!现在本王可得做一些不仁义的事情,免得你们会觉得本王好欺负!” “六爷您说哪里的话,您这么为我们着想,我们谢谢您还来不及呢,如何敢有欺上之心!” 刘永铭冲着守在门口的步青云说道:“将人带进来吧!” 步青云是刘永铭专门叫进来的。 当初在宫门外,刘永铭曾说过有事叫步青云去办,指的就是今日的事情。 步青云应了一声,走出了雅间之外。 不过十几秒钟之后,他提溜着一个被捆绑的吏员就又走了回来。 那吏员嘴里被塞着一只用过的袜子,外面还系着一条碎布条,以免他将袜子吐出。 步青云将那人往雅间里一扔,然后反身前去关门。 众人看了一眼也都将人认了出来。 此人正是管理粮库库房的主事。 刘永铭说道:“本王刚刚去了一趟粮库,问他粮食有没有少,他说没有。于是本王当场命人拆了一座塔仓,好家伙,中间拿隔板给隔开了,就上面一层是麦,下面全是空的!就那一层麦,有两成还是麦麸!” 丁虚一下子心虚了起来,他连忙说道:“六爷,这事下官……” 第87章 剥完楦草 刘永铭手一摆,让他不要说下去,丁虚也十分知趣,没有再解释。 刘永铭说道:“你也别解释,解释了我也不听。本王也没想着你们全是清官,也没打算把你们全都抓出来治罪,还给了你们时间去补救,算是给了你们机会了。但本王最恨别人骗我!反正将来你们都是本王下属,你们老实交待了,本王能看着你们去死么?为何要骗我呢?看来本王得给你们立下几条规矩了!” 丁虚马上应道:“六爷您说,您立下的规矩以后就是法!就是刑!我们都照着做!” 刘永铭说道:“第一,各司各监、各院各房的账本给本王收好了!别到查账、盘库的时候说什么账本没了、毁了,更别说少了一页什么的。本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在查账盘库之时出现这样的事情,当事之人就准备好全家埋进乱葬岗吧。” 丁虚应道:“要是有人存心不良故意做梗去毁别人的账本……您知道的,内务府里人事复杂,各员之间有时也常有些矛盾……” “本王不管!账本就是你们的命!账本看不好,只能说明你们自己不要自己的命了!别跟本王说那些有的没的!” “是是是!”丁虚连连应是。 刘永铭又道:“第二,各库各房不得出现失火走水之事!哪一房出了事,哪一房的主事杀一族!下属斩立决!相关之丁役流放边营为奴,永世不得回乡。” 丁虚心头一震,不也再插嘴。 刘永铭又说:“第三,从今日起,内务府所有的人,只能拿本王的好处,只能拿本王的赏。别人要是来窜门,想送点什么礼,本王劝你们别收!让本王发现了,自己剁一只手下来,别让本王费事!” 刘永铭看了看在坐的众位,笑了一声说道:“本王主动拿银子出来给你们补亏空,你们有些人心里会觉得本王是个冤大头。刚刚放了这一些狠话,也许有些人会觉得本王是在吓唬你们。为了不让你们这么觉得,所以就得立一立威了!” 刘永铭看了一眼地下躺着的那个人,用手指指着说道:“这个人手脚不干净,还对本王扯谎。粮库里的那些亏空,本王指望不了他能马上补上,所以派了几个人去了他家里,已经将他一妻一妾送进了绿绮阁,想来有个三、四天就可以开始接客了。接客所得收入,也是补进亏空里的,你们有空也去玩玩,早一些补上亏空早一些完事!” 丁虚瞪大了双眼,大气都不敢喘,因他们心里很清楚,刘永铭现在这一副认真的表情,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刘永铭哼了一声,又说道:“别以为自己贪墨就与妻儿无关。他们享了不该享的福,就应该还回来的!刚刚这人还交待,是因为他儿子在外面欠了赌债,所以才贪墨。本王想了想,既然是他儿子祸害他的,罪魁祸首是他儿子,那就先办他儿子吧,所以……” 刘永铭看了一眼步青云,那步青云应道:“已经照六爷的吩咐送去剥皮了。” 听到剥皮二字,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其中一名郎中惊吓过度,向后一倒,失去平衡,摔在了桌子下面。 边上的其它吏员连忙将人扶了起来。 刘永铭对步青云说道:“剥完皮用干草楦实,摆在内务府公堂大门口,平日就给大家当玩偶把玩吧。至于这个人嘛,他儿子已经承了罪,他自然是不用死了,但本王还是觉得太便宜他了!怕他记不住‘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道理,所以要他一只手不算是过份。步青云!” “是”步青云应了一声,走到了那吏员的身边。 刘永铭连忙说道:“等等!一会儿这里还要吃席呢!看到那些个血腥谁还吃得下酒去!且我听说礼部的陆尚书今日也在这里订了席,就别惊扰到了他。还是带下去弄吧,他要是熬不住痛,死了,就直接拉出去埋了。” 步青云问道:“六爷,一般受重刑之人无力无气,气脉也会断断续续的,突在不好分辨是不是死了。” 刘永铭白了步青云一眼,说道:“血腥腥的分辨什么呀,你要是觉得他活不了,也拉去埋了就是了!管那甚!” 步青云应了一声,拉着地上躺着的吏员的一只脚,便向外拖去。 那吏员一眼的惊恐,不断得挣扎着,却又无济于事。 步青云将人带走以后,叶长青便起身走到门边将门关了起来,然后又回到了坐位上。 刘永铭对众人笑道:“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一问,都弄好了以后,我们就开席!” 丁虚平复了一下心,说道:“六爷,那……万一……亏空还不上……” 刘永铭笑道:“卖物卖房,卖儿卖女,那也是你们的事情。本王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三天之内还还不上账的,本王要是看着做事还算勤快,没准本王就帮他还上了。要是本王觉得那人贪得无厌……呵呵,总之到时别怪本王心狠。” “六爷,还请……还请多给此时限吧。” 刘永铭看着丁虚笑问道:“你欠了多少呀?本王看你不错,帮你还一些。” 丁虚马上应道:“下官欠下的那一点小亏空不劳六爷费心。六爷您已经够为下官着想了,下官自然不能要求太多。您用的是公心,为的是将内务府整理好,也不是为了专门对付谁,所以下官想……不如再宽限一些时日,这样……您看……” 刘永铭呵呵笑了几声。 丁虚也有一些小亏空,但与别人不同,他是因为别人都贪了,自己如果不贪,那就会显得与别人格格不入。 这样内务府的同僚们不会将他当成自己人,只有他也贪了下属们才会听他的。 对于丁虚来说,他的贪墨是万不得已,且那点钱是轻易可以还上的。 他刚刚的话还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下面的人求情。 刘永多笑道:“求本王?求得下来他们将来一定很是服你。若是求不下来,他们怕是会怨你的,将来内务府里的公事也不好协调办理。本王看你人不错,与太后还沾亲带故,想想还是应了你吧。造成账目上那些不应该有的亏空之人,三天之内将家里的余财都拿出来,应该去借的就去借,别让本王知道你们欠着内务府的银子、家里还藏着钱。” 第88章 风华雪月 此时坐在大桌上的郎中们也才敢小声得说起话来。 叶长青看着手中的石头,装傻说道:“六爷是个会吃会玩的主,他身上哪里会有什么凡品,只是这块石头……” 丁虚看着寿山石说道:“是呀。说也来奇怪,为什么赏这么块石头呢?” 叶长青说:“想来此物不是凡品,众位在内务府历职也有不少日子了,好东西也应该都见过。敢问可有识得此物者?” 大桌上的人吩咐站起来看,却又不敢靠近,只这一眼他们也分辨不出什么来。 丁虚想了想,说道:“我真识不得此物。要是户部李侍郎在就好了。他对玉石颇有见地。” 叶长青马上说道:“你是说陇西李家的李裕李侍郎?” “是呀!” 叶长青喜道:“李侍郎正在陆礼部的雅间里呢!陆礼部今日请的便是李侍郎!只是……只是我虽会一些文墨,但未有功名,依旧是白丁一个,更谈不上论官,与李侍郎实在说不上话……” 丁虚笑道:“李侍郎在内务府任过职,与我的交情还算是不错,能说得上话。我去找他问问,他一定会说的!若这石头是个宝贝,如何也能卖上一点钱,还上一些亏空。” 丁虚这话虽然是对叶长青说的,但却是说给大桌上的吏员们听的。 丁虚在内务府贪污是为了与其它同僚一至,但同僚们并不知道他到底欠了多少,他也不可能与别人说具体的数字。 丁虚作为内务府总管,那些欠下巨额银两且关系不错的同僚必会过来讨借。 这要是不借,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不说,还会坏了同僚情谊。 但要是丁虚也开始卖家当,说自己的亏空还没还完,那么这些人就没有理由来借什么钱了。 卖家当丁虚当然是舍不得了,毕竟也没欠下那许多钱。 所以丁虚就要将刚刚得到的赏卖了,无论卖多少钱,他也都会对外宣称钱还不够。 价钱卖的越多,对他来说越好。 丁虚现在着急的是估价与出手,所以他才会一口应下来。 丁虚从坐位上站了起来,说道:“叶先生,我们去找找一李侍郎吧。” “那如何好意思。” “没事,李侍郎为人还是十分亲和的。且……如我说的没错,陆礼部请李侍郎吃饭也非安的什么好心,定是因为今年预算拔不下来,求李侍郎放行呢。李侍郎要是想与陆礼部讨价还价,得有人出现,打断他们的话头。我这还算是帮了李侍郎的忙呢。” 丁虚为官几十年,对于官场上的那一套,他早就熟悉了。 “呵呵,那陆礼部可就得急了。您好像对礼部的儒官好似没什么好感呀。” “唉,不是我对他们没好感。是他们那些人从来不拿正眼看我们这些外戚。” 叶长青笑道:“丁总管说的这些小生其实并不太懂,即是丁总管这么说了,小生便与您一同去好了。” 叶长青不是听不懂,只是因为他不是官场中人,所以假装听不懂。丁虚等人自然也都能听得出来。 ………………… 陆预的雅间之内,户部侍郎李裕端着酒杯,笑呵呵得说道:“陆部堂,你我二人可少有这等机会呀,来来来,再饮一杯。” 一般情况下只有下属会称呼自家尚书为部堂,但李裕还是这么说了。这是示以对陆预的尊敬。 陆预陪笑道:“那便再饮一杯!” 二人说着一饮而尽。 李裕将酒杯放下,说道:“陆部堂今夜尽说风华雪月之事,看来近日心情不错呀。” 陆预为难得说:“唉,哪里有什么好心情,只是排忧而已。礼部穷呀,别说修贡院了,春闱在即而后马上殿试,我都拨不下银子去办琼林宴了!本堂现在真是难得很呀!” 琼林宴原本始于宋代,但这个时代却没有宋朝。 而这个时空所产生的琼林宴却是前朝周室太祖皇帝设下的。 李裕笑了笑,说道:“去年的时候朝里不是议定了鹿鸣宴等那些花销由地方自行支付么?琼林宴也属长安府衙支出吧?” 陆预摇头说道:“原本是议定由知府衙门开销的,但后来各府衙门又将这事推给了学政,说是皇上轻徭役、减税赋,地方上实在是开销不开,因此而产生了一些亏空。学政哪里有什么银子,所以后来又全都弄回到礼部来了。” 李裕苦笑一声说道:“这件事……唉。可能是因为那时候四皇子与大皇子出了一些矛盾吧?可能是大皇子故意让他在地方上的门人说了这些,将这等开销又弄到了礼部了。” 李裕口中的可能并不只是可能,只是不好将此事完全说出来,双方心照不宣即可。 陆预马上说道:“李侍郎,如若你是因为宫千树之事而生我气,您尽管往我身上发,我都受着,但……” 陆预的话还没说完,李裕连忙摆手说道:“陆部堂误会了!误会了!绝无此事!您之为人,我自知也。我之秉性,您亦知之。若是那般,我今日不会来此。我深知陆部堂今日请宴用意,之所以来赴会,非是照你难堪,乃是鄙人有事相求也!” 见得那世家出身的李裕低下身段,总说好听话,这让陆预心中有些起疑。 陆预正要说话,那李裕抢着说道:“实话与陆部堂说了吧,国库库房有银子,但是户部账面上没有!那些银子已经拨到了征东大营的账面上了,等着春耕开始以后运往征东大营。不只是礼部的银子没给,工部今年治河的工程款也都没有拨下去呢!皇上为何让魏文政去河道陆部堂不知?” “嗯?”陆预疑问道:“李侍郎知道内情?” 李裕说道:“河道提督由工部侍郎兼职乃是惯例,其因便是这工程款好拨,其次方是工程好管。工部是被五皇子门人把持着,与太子党亦不对付,太子党的魏文政若到了河道,发现河道没有银子,他能向工部要得到么?户部卡工部银子之事他魏文政还有一份功劳呢!双方积怨本就颇深,五皇子门人此时怎么可能给他魏文政方便!” 陆预听明白了。 李裕又道:“弄到最后,工部那里必是让魏文政自己去向户部要银子。魏文政哪里不知道户部已无银可拨,自然不会去为难以前的同僚了。要不然他真就回不到户部了!” 陆预说道:“魏文政去向工部要,必是要发生冲突的,越是冲突,他越要不到。如此一来,户部更不会往工部拨银。本堂与李侍郎可没那等冲突吧?“ 李裕叹了一声又哭穷道:“刑部那里上了奏疏,说是要治理匪患,平治刑狱,皇上还准了他的奏。治匪就得派兵丁,派兵丁就得有银饷,拿住一山之匪首就得有赏呀,就这银子都没地方来!刑部谷从秋倒是聪明,听兵部宋侍郎讲,谷从秋让下发公文的快马给师征北稍了一封信,跟他说,有个两三年的时间,两府匪患必能清理。到时候地方营收增长,征北大营那里定是有好处的!” 陆预笑出声来说道:“师无疾哪里能等得了两三年!” 李裕此时也笑道:“所以那师无疾八百里加急就上了一道奏疏,说是将士们不要赏银,只求为民治平,请愿主动讨匪。皇上批了两千两银子做赏银,就这两千两银子还扣在户部呢!真要下发到征北大营,怕也得等到秋后了。” 陆预道:“皇上不像是厚此薄彼之人呀,给征东大营的与给征北大营的可不……” 陆预好似回过味来了,他疑问道:“难道皇上是要……” 李裕手一摆,说道:“不可明说,但……差不多就是陆部堂您想的那样的!兵部胡尚书现在正在筹备些什么,七皇子那里已经在胡尚书的授意之下向通政司透了奏疏,要领兵剿匪。这可要是通过,怕是将来七皇子要打的可不是匪了。” 陆预点了点头明白了其中关节,他说道:“难怪这上一科的进士绝少外放,皇上却又要求地方上举荐人才,这是为将来做打算呢!” “所以,除非皇上点头,要不然一两银子我都拨不出来!我也曾在礼部呆过,知道礼部用银的难处,我也不与您哭穷,只希望陆部堂能宽限一些时日,过些日子一有银子,我必先与礼部。我不是在敷衍您,户部众臣工因盐引代酬之事在延英殿被皇上诏见时,皇上就亲口说过先管礼部!” 陆预问道:“过些日子?可是夏税之时?这时间等的也不短呀!” 李裕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且看当时皇上的口气……他好像也拿不准具体什么时候。” “皇上什么意思?” 李裕苦笑道:“还能何意?或是抄几个贪官之宅,或是抓些不法之富呗。看看吧。之前他诏见户部一众臣工与我们说这番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快从嘴里吐出来了,怕是……怕是要拿我陇西李家开刀!” 第89章 玩赏闲章 “不会不会!李侍郎多心了!”陆预连忙安慰道:“皇上给你的恩宠可是一点也没少过呀!盐道那边的李哲、禁军里的李从柯,可都是你们李家人,也没听说皇上要将他们如何。依我看,皇上拿捏的其实是陇南赵家。应该是被当初秦王府的赵谦所拖累吧。赵伯伦在翰林院坐馆多少年了,就没有放过实权!听说卫戍军的赵伯伊虽然封了安北将军,依旧只领着一个营的兵马,受武功侯调遣牵制呢!” 陆预口中的武功侯即是内务府丁虚的哥哥丁实。 “不说那些了!”李裕道:“今日来赴宴,除了求陆公不要催银之外,也是因杂事烦恼,无人可以诉说!特来借您的酒来解愁的。再说下去,我这烦恼怕是解不了了!” 李裕说着,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又自己一饮而尽,之后又发出了一声叹息。 李裕叹完又道:“我于长安,其实无友。若与大皇子其它门人相说,他们必与我言,以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无有安慰之语呀。正巧,陆公派人相请,明日亦不用上朝,我正好一醉解千愁了!” 李裕这话不仅只是让陆预不要向自己逼银子,也是在暗示陆预,不要为宫千树翻案,放过陇西李氏一马。 陆预正准备说些什么,只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敲门声。 陆预不爽得问道:“谁呀!不是说了么,不许打搅!” 门外传来丁虚的声音:“鄙人丁虚,刚刚听得有人说起见得户部李二卿进了此屋,特来敬酒一杯。打搅了,还请海涵!” 陆预一听,皱起了眉头,压着声音对李裕说道:“他可是太后之远侄,皇后之族兄,如何在此?” 李裕说道:“丁皇后其实……这旁人可以得罪,外戚可得罪不得,且我与他还算是有些交情,我还是将他迎进来吧。” 李裕马上对着外面大声说道:“原来是丁总管,快请进!请进!” 李裕虽然这么说,但却没有从位置上站起来。 他是正经读书人出身,若是对外戚太过于有礼,怕是陆预也会看不起自己。 陆预自然也是不会起身,只是等着丁虚走来。 丁虚右手提着一壶酒,左手拿着一个酒杯便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陆礼部么,不知道您也在此,失礼了!失礼了!” 陆预客气得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话。 那李裕问道:“丁总管如何在此?” 丁虚脸上露出十分难看的笑容来,他说道:“六爷接过了内务府,请内务府一干郎中吃宴,立了一下威,刚刚可没把我给吓死。事后六爷提前离席了,我们一伙人见得此处菜好,怕以后吃不着,所以留下来多吃几口,听得有人说李二卿在此,即是缘份,特来搅扰,敬酒一杯。” 李裕笑道:“原是混世阎罗也在此摆下鸿门宴,也真是巧了。丁总管与我也非是外人,我与您还同属了几年呢。即是缘份如此,我们当饮一杯!” 李裕说着举起了自己身前的酒杯。 丁虚连忙将自己手中的酒先行一饮,然后走到李裕身边,将酒杯与洒壶放在了桌面上。 丁虚没有敬陆预的酒,那是因为陆预用一副不满的表情看着自己,且眼神之中尽是鄙夷。 丁虚对别人会假客气,那是因为对方还算是有说有往。 但要是别人不给自己面子,丁虚作为太后的亲戚也真没必要给别人面子,别人也不能拿他如何。 毕竟户部尚书是三品,他这个内务府总管也是三品。 丁虚说道:“刚刚六爷立完威,又赏了点东西给我,可我不识得此物。知李二卿在此,特来一询,还请不吝赐教。” 丁虚没等李裕拒绝,便从怀中将那块寿山石拿了出来。 李裕一见,先是吸了口气,然后才接过手来。 陆预见得李裕表情,心中存疑。 他问道:“李侍郎识得此物?它有何来历?” 李裕叹道:“此物在关中可少见得很呀!” 李裕没有直接说是什么东西,连忙对丁虚说:“丁总管,我一见此物便有些喜欢,能不能相让?” 丁虚笑道:“我不懂玉石,此物在我手上怕是连个玩意都不算。李侍郎要是喜欢就拿去把玩吧。” 丁虚本来就是冲着卖石头来的,他当然十分乐意了。 说是“送去把玩”,但他也知道,李裕不可能一两银子也不掏的。 李裕说道:“不可不可,我当付你银钱才是呀。此物足有一两之重,按市价……一百两白银吧。您看如何?” 李裕是陇西李氏,家里不缺银子,一百两对一般老百姓来说是天文数字,对他来说也只是数字。 “一百两?这一块石头值一百两?”丁虚也是十分诧异。 李裕笑道:“我给的价不算低了,还请别介意。” 丁虚连忙说道:“不会不会,东西您先拿去玩。您什么时候不想玩了,便将石头还我,若是想留下,派个杂役过来说一声也就是了。” 所胃派个杂役过来说一声,其实是让杂役带银子过来付钱。 李裕笑道:“那本官就收下了。唉,好东西呀,天下之章刻,数它第一!看这石头已去了一面皮,想来原主就是想用它做个雕镂私印。这要是能还凑个一对,倒也是可以传世的玩赏闲章!” 丁虚一听,马上说道:“是一对!六爷拿出来的时候就是一对。只是一枚给了我,另一枚给了我一朋友,叫叶长青。他人就在外面呢,不如我将他也请进来?” “叶长青?”陆预心疑了一下。 刘永铭在陆琳琅面前假冒过叶长青,陆琳琅回家以后也对陆预说起过叶长青是刘永铭的门人,所以这个名字对陆预并不陌生。 陆预说道:“是混世阎罗的门人,可别乱招惹。” 李裕笑道:“也不算是招惹,只是想……呵呵。想将这两块石头收下来,把玩一下,还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呢。” 陆琳琅在陆预面前曾多次提到叶长青,“叶长青”还给自己出过上中下三策,将其谋划得十分完整。 而且陆预从自己女儿眼神中看出来,自己女儿对叶长青有一些意思。 陆预心中其实很想见一见叶长青,但他不能直接说,所以便要顺着李裕的话来说。 李裕话一出口,陆预便接着说道:“那就将其请进来吧。当好言相说,不出恶语,想来不至于为难我们。” 丁虚也马上说道:“叶掌柜是个读书人,十分知礼数的,说话不温不火,胸中似有万条良策,遇凡事他皆不惊不辱,与六爷不是一回事。” 叶长青刚刚在丁虚的雅间之内,与丁虚十分有礼貌,那是因为以后二人还得打交道。 叶长青被刘永铭派遣去查内务府的账,还得丁虚配合。 以后内务府采买业务与刘永铭的生意会挂钩,自己难免会涉入其中,为了将来好接洽,他也必须十分有礼貌。 至于丁虚所说的不惊不辱,胸有成竹的样子,是因为今日之事全是刘永铭安排,叶长青一早就知道了,既然已经都知道了,当然就不会惊也不会怕了。 丁虚的这些话传进陆预的耳中,陆预听得十分受用、舒服。 陆预笑着说道:“看人不能只看衣着外表、言辞客套,行端才是守正之礼,他内心要是与混世阎罗一样,那可就不好了。” 丁虚笑道:“此人我虽是第一次见,但也曾听内务府供贷的商贾说起过他,是个孝子呀。” 李裕笑道:“他之孝与我们无干,我只看他手中之物品品相。” “那我便去叫他进来了。”丁虚看着陆预点了一下头,走出了雅间,将叶长青带了进来。 “此人便是我友叶长青!” 叶长青见得在坐的两个人之中,有一人手中便把玩着一枚寿山石,便知道这一定就是户部侍郎李裕。 叶长青连忙作揖道:“小生叶长青,见过两位儒长。” 叶长青不是官身又没有功名,不能以官职相称。 但他又是刘永铭的手下,有些尊称不好说出口,于是便以读书人敬博学长者的“儒长”相称。 李裕连忙说道:“你身上可还有此物?” 叶长青将自己那一枚东西拿了出来,说道:“因帮东家操持产业,东家慷慨,于是便赏下了。但小生眼拙,却不知道此物为何。听说李二卿乃是此门行家,特来搅扰。” 李裕对叶长青问道:“六爷没与你说过此物?” 叶长青笑着应道:“刚刚方得,实未曾相告,而小生也只知此物有冻暖之美,亦不知来历,还请李二卿赐教。” 李裕呵呵笑了几声,卖弄得说道:“此乃闽东寿山黄田石尔!篆刻章印最好不过,天下无出其极也!那混世阎罗必不知此物之贵,更不知此物之妙,落在他的手中,纵使是明珠却只能暗藏于束盒之中。但哪一天他要是得知此物之好,怕是会回头跟你要的。你还得还回去。只可惜从此暴殄天物了!” 第90章 安庆郡主 李裕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若不如此吧,小友将此物让之于我,他与你索要,你便说将此物已转手于我。” 陆预笑着对李裕说道:“你也不怕混世阎罗跟你闹!他的厉害你还没见识到呢!我可是让他戏耍了好几回了!” 李裕笑道:“他若来闹,我便给他,皇上若是得知,知其无礼,而我又无纠,必会寻一方给我。我不得有失也!” “哈哈哈,你倒是想的明白!” 李裕自己有一套如意算盘,那就是让皇帝单独招见自己一次。 他是真盼着这事能闹出点动静,好叫皇帝得知,单独招见解决此事。 至于招见内容其实并不重要,只是想让朝臣们知道,自己在皇帝心中还是有地位的。 叶长青也尴尬得笑了一声,当初刘永铭让他拿寿山石给自己,可没让他给卖了。 虽然叶长青能将寿山石卖了,只要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刘永铭也不会怪于他,还会夸他办得好。 但叶长青更知道,如果能保下寿山石,还能将事此办成,刘永铭会更高兴。 叶长青脑筋一转连忙说道:“刚刚在门外与一熟友偶遇,此物我已许给他了,还请见谅。” “我可加一些价给你。” 叶长青说道:“因金银而失信于人,此非圣人之教导也。” 陆预一听,微笑道:“此正理也,我们不可使人为难呀。” 李裕又问道:“出让给何人了?你只说姓名来历即可,不由你出面,我自行去找他即是。” 叶长青说:“一位豪商,姓名不便说。他应了我让我再赏玩半个月,再交易于他。” 叶长青这话绝了李裕要买东西的念头。 李裕有一些不开心起来了,吐糟道:“即是好物,当自行留之,何必卖呢!” 李裕自己刚刚还想买,却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小心眼了。 叶长青只好找补道:“家慈多病,只能以参茸续命,近些年花光了所有资财,不得已而为之。” 李裕叹道:“倒还真是个至孝之人!” 陆预一听,心中十分满意,用看女婿的眼神目的地着叶长青,然后才说道:“混世阎罗虽然纨绔,却从不吝啬金银。想来你也是因银钱而委身于他为其做事吧。” 李裕也打量了一下叶长青,突然李裕眉头一皱,伸手指向了叶长青的腰间。 “此物……”李裕有些不太好开口。 叶长青松了一口气,因为李裕终于是看到这东西了。 叶长青连忙将玉佩从腰间拿出来,放在李裕的桌前,想让李裕看清楚。 还没等陆预认真得看清玉佩,那李裕连忙将玉佩拿起来,攥在了手心里用袖子遮上。 李裕伸手向叶长青递了过去,语重心长得说道:“我也只是看看,并不打算要买你的。你拿回家去传个三四百年,也算是个传世之宝了。但不要让他人知道,也千万不要佩戴,好好收藏即是。若是让兵部宋宪知道,怕又得起一场血腥了!” 兵部侍郎宋宪是皇帝刘塬的密探头子,这事在朝里并不是太大的秘密。 叶长青收回玉佩,说道:“李二卿言重了,只是一块玉佩而已,更谈不上与兵部有什么瓜葛。” 陆预皱起了眉头,他好似真的见过那块玉佩。 但陆预却没有开口发问,生怕被人知道自己见过那玉佩。 李裕对叶长青问道:“你那玉佩哪里来的?” 叶长青哪里肯说真话,他只能说谎道:“是一友人持意相送,推脱不开故而收下了。” 李裕一听,却是摇起了头来:“友人相送?你这个友人来历可能不小呀!此物非是我朝所制,乃是前朝周室所有,且有数矣。” 叶长青连忙拱手道:“还请大儒赐教。” 陆预也束起耳朵认真得听了起来。 李裕说:“天子佩玉,其数为七。自上为下有万、仙、云、麟、龙、鱼、藻。左右各一,是为七对。此套玉饰乃是前朝内务府所制。太祖皇帝登基,得前朝天子之七对佩玉。太祖先是为哄太后高兴而赏了一对,后皇上、秦王、豫王大婚又各赏了一对。还有三对原藏于内务府府库。皇上登基以后,又赏给曹相一对,皇后一对。” “那还有一对呢?” “哦!当年蒙人闹得欢。皇上收养豫王之女安庆郡主为养女,封为公主,远嫁大漠和亲,这最后一对便赐给了安庆公主,现在应该在大漠吧。” 叶长青偷偷得看了手中的玉佩,连忙藏进了怀中,惊呀得说道:“这玉佩上面刻着一个秦字,那且不是说明……” 李裕点了点头,说道:“定是旧秦王府之物。那秦王是自缢而亡的!至于内情……小友心中自当要有些数!” 叶长青道:“逝往惜年,尘烟已散,此物应该不犯禁吧?” 李裕表现得欲言又止,想了一想之后,岔开话题笑道:“小友即来,便是与小友有缘,坐下与我一道同饮如何?” 叶长青见得李裕不再说此事,连忙拱手说道:“小生误扰二位大儒雅兴,实在是罪该万死,不敢再多搅扰。” 叶长青将玉佩收回以后,却又将寿山黄田石拿了出来,说道:“见李二卿如此喜欢此物,小生又不懂,此物还是赠于您吧。我那朋友若是问起来,我自去与他赔礼。” 叶长青之所以会赠送是因为他心中隐隐觉得这块玉佩里面还有别的事情李裕并没有说出来。 而现在,李裕似乎已经不打算再说了。 叶长青只得做罢,等回去报告刘永铭以后再做决定。但此前必须先交好李裕,所以将石头相赠。 李裕一愣,心中已经想明白了七八分,他只觉得这叶长青十分会做人。 李裕笑道:“我之前答应丁总管以一百两白银购下,当然也以一百两购你这块。千万不要推辞!你可让那朋友来找我,我必会给他公道,不会让其吃亏。你那朋友是不是就是给你那块玉佩之人?” 李裕似乎很想见一见那玉佩的原主人。 叶长青脑子一转,连忙一边赔笑一边说谎道:“不是同一人。二卿大人不必客气,这寿山石您就收下,其人与我算是有些交情,想来不会埋怨太多,二来……他不好见官。” “哦?何许人也?还不好见官?” 叶长青装作为难了一下,然后赔笑道:“弘农杨赝。” 弘农杨赝在长安城中可谓是大名鼎鼎,在许多人的眼中,这就是杀人魔王的代名词。只有商界里的人因为生意才会与杨赝接触,官场里的则是避而远之。 叶长青是想用杨赝的名字来吓吓李裕,这样李裕就不会去找杨赝了解情况了。 “哦!”李裕两眼大开,说道:“可是那位……” “正是那位。” “你与他认识?来来来,快些坐下,与我说说他杨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生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先坐下,坐下慢说。只说你知道的便好了。杨家之事,我听过众多版本,各持一方故事,扑朔迷离,你即是他之友,必知其性格,说得也必比他人清楚一些。” 弘农杨家曾出过一件极轰动的大事,而杨赝作为当事人,却也极少与他人开口说此事。 唯一从杨赝口中得知事情全貌的人,也只有刘永铭一个。 但即使是这样,那故事也如罗生门一般,连刘永铭也说不太清楚里面的事。 ………………… 另一边。 刘永铭出了内务府包厢的雅间后,直接便出了紫烟轩。 他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满天的璀璨星光让他有些入迷。 刘永铭在心中自言自语道:“真令人怀念呀。以前小时候的星光就是这么灿烂,能看到银河的,只是长大后再也看不见了,只有卫星的红绿光……” 正此时,步青云抱着一个琴盒从刘永铭的身后走了出来。 刘永铭转头一看,问道:“处理好了?” 步青云应道:“处理好了,那人没熬住,死了,小人已经让人连夜找地方埋了。” 刘永铭冷笑一声说:“凡是贪官都该死!” 步青云应和道:“那年瘟疫原本也不用死那么多人。朝廷下发的药材被几个贪官给换了,以次充好,以假冒真,根本治不了病。还好后来皇上发现了,将那人凌迟处死,没闹出民变来。贪官的确是该死!对了,六爷,您让我带的东西我已经拿上了,我们现在去哪?” 刘永铭笑道:“去教坊司看看宫玥琉的近况,宫千树是个好官呀,他的女儿不应该有如此下场。宫玥琉虽然对我说了发生在陇西府的事情,但并非是对我的信任,她还是有所提防的。前几日我在他面前展露了一些事情,让她有所释怀,不再那么隔阂,今夜再去一趟,在她面前抚个琴什么的,好叫她放下戒备来,最好是能将她手中的账本交之于我。” 刘永铭叹了一声,又道:“如若宫千树被问罪了,她孤身一人,必然是要寻短见的!” 第91章 道上切口 刘永铭接着说:“此时得让她有活下去的理由呀,得让她知道我不是那种民间传说中的纨绔子弟,而且我会保护好她!这姑娘太可怜了!” 步青云为难得说道:“小人不知道宫什么的是什么人,六爷不必向小人解释。” 刘永铭笑道:“其实也不是向你解释,而是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步青云想了想,疑问道:“美男计?” 刘永铭呵呵笑道:“你才认识叶先生几天呀,怎么就与他学会了这等言语戏耍于我。” 步青云不好意思得笑了一声,说道:“小人胡说的。” “美男计算不上,但一定要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她并不孤单……” 步青云突然说道:“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所有的衙门应该都关了吧 现在天已经黑了,教坊司的确已经进不去了。 刘永铭的跋扈与嚣张,并不是因为性格使然,而是因为事件使然,有些事逼得他不得不如此而行。 刘永铭笑道:“爷我能让一道门拦住?你能让一道门挡住?” 步青云应道:“一定为六爷砸开!” “走!” 刘永铭带着步青云向着教坊司的方向而去。 紫烟轩所在的街道是夜市所在的地方。不只是紫烟轩,周边的其它场所也都在营业。 所以一眼看上去这条街道是灯火通明。 但过了这条街之后,便有些阑珊了。 街道越来越黑,只有几处大户人家的门前掌着灯笼。 正此时,从不远处传出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出来。 步青云往刘永铭身前一走,说:“六爷,前面有事!麻烦您拿着琴盒,我方能使开手脚!” 刘永铭笑着接过琴盒说道:“听动静是一些醉汉正在闹事,不太可能是冲着爷我来的。不过你有这般小心,我很满意!照你意思办即可!” 步青云佩服得说道:“六爷果然与叶先生说的一样。” “叶先生说我什么了?” “叶先生说,我只要凭本心去说、去做事,无论我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做了什么不合时适之事,甚至使唤六爷您做事,您都不会生气。” “哈哈哈,这么说来,你让我帮你拿着琴盒是在试探我?” “小人不敢!真的只是担心前面有事情,所以才这般的。” 刘永铭又笑了几声,说:“前方领路吧,爷没生气。” 二人向前又走了一段路,只见得不远处的小街边上停着一台轿子。 轿子被十数个喝醉了酒的地痞流氓围了起来,抬轿的两名轿夫手里拿着轿子的抬扛,守卫在轿子两端。 轿子边上,还站着一个丫鬟模样的人。 步青云一见,松了一口气去。 他停下脚步对刘永铭说道:“六爷,是醉汉闹事,而且人数还很多。可能是哪里的脚夫、船夫,完成了一趟活,有了银子便喝高了。不是小人怕事,小人觉得没必要管。我们从边上走就行,不要引他们注意。若是学那行侠仗义,可能会因此而让六爷您犯入险境。” 刘永铭没有回答,他远远得看着那轿子,只觉得眼熟,细辨之下才认出来,那正是陆家的轿子。 刘永铭轻声说道:“那是礼部尚书陆预家的轿子。现在他人在紫烟轩呀……边上那个是环儿吧。”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轿子里的应该是陆家小姐!她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条路也是去紫烟轩的路,她是来寻她爹的?” “六爷认识?” “何止认识呀!这个女人得救!但爷不能直接上。来,我告诉你怎么救!” 步青云侧过身子,细听着刘永铭的话,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 刘永铭说完话,转过身后,抱着琴盒便消失在小巷子里。 步青云看着刘永铭离去后,看着那些醉汉冷笑了一声,走了过去。 醉汉见得有人过来,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一名醉汉叫道:“什么人!知趣的快滚,别坏了爷的兴致!” 步青云停下脚步,拱了拱手,说道:“一曲残阳血,支挂半西城。” 步青云这话是江湖道上的切口。 “一曲”指的是路上遇到了一件事了,曲是曲折、出事之意。 “残阳”的意思是嘴里说出来的话。 古人认为,血液中的阳气会汇集在舌尖之上,在道家法门里,多有咬破舌尖,用舌尖血去吐阴秽的东西,可以避邪祟。 搜神记里有一段《宋定伯捉鬼》,说的就是宋定伯向鬼吐了一口口水,让鬼不再能变化,而将变成羊的鬼给卖掉了。 有人认为该段故事收录时作者听差了,所谓口水,应该就是指的舌尖血。 所以江湖道上也有残阳来代表舌头,引申为话语。 “血”指的是一切不好的东西。 “支挂”是护院的切口别称。还会将唱戏的称为“柳海”,将唱法称为“柳活”等等。 “西城”是特指延安府。 步青云话中的意思是,我原本只是路过这里,虽然看到了不应该看的东西,但也不想管,只是你们不应该乱骂人。 而且步青云也自报身份,说自己是职业的护院,来自延安府。 江湖道上划道,就是要先报各自的来历,不管是打是杀,也都得让对方知道自己是谁。 那些醉汉的头领冷笑一声说道:“大半夜的还有人在街上念诗,看你样子也是个练家子,不像是个读书人呀。” 醉汉话一说出来,步青云便已知道,对方一定不是江湖道上的人。 步青云冷笑道:“即是这样,那我杀了你们,也不算是得罪道上的兄弟了!” “什么?”ζΘν荳看書 步青云笑着但闯了上去。 那些大汉见此情况,也知道步青云一定是个不好惹的主,连忙一哄而上,向着步青云围了过来。 步青云见醉汉们都围了过来,与那些人战在了一起。 步青云是个见过血的人,武力亦是非凡,与众人拼斗却是不落下锋。 步青云原本是刽子,出招都是狠辣的杀招,上来一个便被放倒一个,那些醉汉们也有一些怕了,好一些人围着步青云又不敢一起上前来。 此时步青云对轿子里的人叫道:“轿中人快走!我已经缠住他们了!” 轿中人正是陆琳琅。 陆琳琅挑开那轿帘看了一眼,果然那些人都去围攻步青云了。 她从轿子里匆匆赶了出来,轿边的环儿连忙搀住陆琳琅,轿夫也护在了一边。 那几个不愿与步青云交手的醉汉见得陆琳琅要跑,连忙转身向着陆琳琅奔去。 陆琳琅与环儿手牵着手,失措得向后退。 步青云见得此势,也向着陆琳琅方向,拼打而去。 步青云这么一过去,原本围着他的醉汉们离陆琳琅也就越近了。 一时间场面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几个醉汉上前与轿夫扭打在了一起,环儿也惊慌得叫了起来:“小姐,小姐……” 醉汉们上前强抢陆琳琅,将陆琳琅与环儿生生得折散了。 步青云却是叫道:“轿中人快走!跑到街头便是大街,能遇巡夜差官!” 陆琳琅一听,清醒了几分,连忙向着黑洞洞的小街尽头而去。 轿夫们也挡在了醉汉们的前面,让他们没办法去追陆琳琅。 而那环儿却被赶上来的步青云救下,与步青云一起陷入了战圈之时。 没一会儿,陆琳琅便消失在了黑街之中。 陆琳琅向冲着外面大街夺命狂奔,跑了一阵,直至主干道上也未见巡差身影。 陆琳琅心中着急,正手足无措之时,她的耳中传出来一个声音:“前面可是陆家小姐?” 陆琳琅听得声音有些熟悉,心惊之时转过头去看向了声音来源。 此时,刘永铭正抱着琴盒站在街边。 陆琳琅心中大喜,向着刘永铭小跑过去。 “小姐何故只身一人在此夜街之中?” 陆琳琅粗喘着气说道:“前面……前面……轿子……醉汉……” 刘永铭问道:“小姐慢慢说,有我在此!若有意外,小生必以性命相护!” 陆琳琅心中着急,哪里能平静得下来说话。 刘永铭问道:“你是乘轿来的?遇上了醉汉?” 陆琳琅连连点头。 刘永铭又道:“看来还不止一个人,你身边的人帮你阻住贼人,你来前呼救?” “正是!正是!”陆琳琅此时说话才顺口了一些。 刘永铭又道:“紫烟轩是六爷产业,我因事于那里刚出不久,听堂倌说陆礼部在其中雅间会友,想来现在他还在那里,小生将你带至紫烟轩吧。” 陆琳琅说道:“不可不可,还是先呼救。我那丫鬟、轿夫,还有一名路过的侠客被那些贼人围困住了。” 刘永铭笑道:“那便更不用回去了!” “阿!”陆琳琅惊了一下,连忙问道:“这又是为何?” “贼人必是以小姐你为目标,你即已逃脱,贼见事已败,怕被巡差拿捕,必不会久留,须臾之间便会散去。他们即散去,环儿与轿夫必皆无恙矣。且街市各有互保,响起一起,不久便有坊长、里长、巡差而至,还请放心。” 第92章 自当为之 刘永铭看得陆琳琅还在担心,他又说道:“我若是去寻找巡差,他们治不治我犯禁先不提,留你一人在此,我心中实在不放心!若是你与我一同前去找巡差,怕是会被打更及未知事态之巡差误以为我们是私奔之情侣,将来难免传出什么绯闻出来。” 陆琳琅一听私奔二字,脸上挂起了红晕来。 刘永铭笑道:“小生还是护送小姐沿路折向紫烟轩,您向陆礼部说明情况,陆礼部自会安排。此时若是去寻环儿或是轿夫,反而不妥。” 陆琳琅听得刘永铭说得极有道理,才打定了主意,先去找陆预。 心既然平静下来了,视线也就自然会清晰许多。 因为要会见内务府一众官吏的原故,刘永铭今日并没有穿之前那身素服破衣,而是穿了一套华服出来。 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身衣服穿起来,人不只是精神,而且帅气。 陆琳琅心头一紧,原本有些愁容的她,脸色更加红润了起来。 陆琳琅低着头走在刘永铭的侧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永铭知道此时陆琳琅必然会有些尴尬,难免要找些话题来说说话。 刘永铭问道:“小姐为何事而夜出?” 陆琳琅拉扯着自己的衣角说道:“前来寻我爹的。原本派了个家中仆杂出来,在路上遇到巡夜的差役,被赶了回来。我娘说,巡差没打人,已经算是给我爹面子。但如果是亲属前往,差役必会放行。我娘身体不好,所以由我来了。” 古人宵禁,并不是不许人出门,而是以坊为单位的禁行。 通俗的讲,在一个社区范围之内,夜间是可以出门的,只是禁止走出社区到大街之上。 但一个女子在夜里出门,在古代是极不常见的。 刘永铭关心得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陆琳琅听到刘永铭问话,想起眼前的男人心思缜密,能将事情分析得十分透彻。薆荳看書 陆琳琅对刘永铭十分信任,心中便一下子没有了任何顾忌。 陆琳琅说道:“即是叶公子在此,我有一事相求。” 刘永铭连忙停下脚步,正面对着陆琳琅,躬了躬身,说:“小姐以真心待我,我必言无不尽,您讲来便是,可不敢说一求字。” 陆琳琅也停下脚步心里却想道:“却不知道他口中的真心指的是真诚之心,还是男女真情……” 刘永铭见得陆琳琅不说话,唤了一声:“小姐?” 陆琳琅回过神来,说:“哦,上一回公子为我爹出了三策。我爹依计而行,诓了魏文政来到我家,被迫做了见证保人,与魏仲贤一道签下了契约。” 刘永铭笑道:“那是自然。魏文政为了将来告赢陆礼部,自然是要否认与魏仲贤有来往的。他为了将戏做足,在事成之前当然就不会与魏仲贤再有所联系。魏仲贤与魏文政消息不通,不知情之下,被陆礼部诓到现场,一点也不意外!” 陆琳琅担心得说:“如今魏文政下放了河道,我原以为魏仲贤那里会罢手,却不想刚刚传来消息……” 刘永铭笑道:“是不是魏仲贤以房产、贵物质押,以魏文政为保人,向八方金典的杨掌柜贷了银子?” 陆琳琅一愣,问道:“你如何会知道?” 刘永铭轻声笑道:“之前在鸿春茶坊便看到他们相见了,所以一猜即中!” “我是说,你如何知道魏仲贤在魏文政下放以后还敢行此计?” “魏文政已下放到河道衙门,他若想要回到六部之中,还得靠着曹相等人的保荐。他要是不做点事情出来以示忠心,曹相如何会具保其回来呢?要是魏文政没从户部离开,魏文政可能还会考虑一下还要不要与陆礼部为难。现在他离开了户部,心里一定很着急,正所谓病急乱投医,所以他必须要这么做。就算是今日不做,明日他若听闻陆礼部与李侍郎在紫烟轩见过面,他也一样会这么办的!” 陆琳琅听得连连点头,她又说:“之前你说魏仲贤会借了银子买盐引,我爹与我也都是半信半疑,刚刚传来消息,魏仲贤下午之时已在长安城内大肆收购引盐引了!” 刘永铭呵呵笑道:“意料中事。之前听得小姐讲,陆礼部已取了下策,皇上已知之,陆礼部也有所防备,自是暂时无碍。小姐不必担心。” 陆琳琅还是担心得说:“我爹即取了下策,我担心……担心将来会与你所说一样……” “不必担心,必然如我所料。” 陆琳琅初听“不必担心”二字,以为刘永铭又有什么妙计。 正想问之时,听到“必然如我所料”的话,她心里又沉入了谷底。 陆琳琅急道:“那,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叶、叶公子,你良策颇多,能不能……能不能想个什么计谋,将那魏仲贤给、给……” 陆琳琅话没说完,因为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来说这事。 准确得说,陆琳琅话后面应该是“除去”二字,但对于一个善良的女子来说,这两个字的确很难开口。 刘永铭抱着琴盒躬身行礼,轻笑一声说道:“即是小姐吩咐,小生自当为之!小生向你保证,一年之内必让魏仲贤流落街头,让魏文政卖房卖地。” “一年……”陆琳琅忧心忡忡得说道,“怕是到时候……” 刘永铭呵呵笑道:“魏家向杨掌柜借的银子,没有一年时间,官司打不下来!这已经算是短的了。但魏家事发,却不会在一年之后。只要他魏仲贤将手上的银子都花光用来买了盐引,那时便是他的死期!” 陆琳琅又问:“收盐引应该用不了几天吧?” “大汉国盐引目前并无明显滥发,长安城之内盐引之数也是有限的,只要他的银子够,只要他舍得下本钱。十天半个月之内,街面上想来也不会剩多少了。小姐放心,此等用心不良之人,必然自缚其毙。我也不许他再行祸害小姐及陆礼部。” 陆琳琅听得刘永铭的保证,心中又生出许多好感来,她十分相信刘永铭一定能办得到。 陆琳琅点了点头,却又马上低下了头来。 只见得陆琳琅的脸色通红,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此时路边的两盏红灯的烛光正照在陆琳琅的脸上,这让陆琳琅显得格外好看。 陆琳琅细语说道:“刚刚……刚刚谢谢你了,还是你的见解深。” 刘永铭笑道:“无妨,我们走吧。” 二人再一次迈步并肩前行。 “刚刚……”陆琳琅轻步走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都过去了。一会儿见到陆礼部,他自有分寸。” 陆琳琅脸色又红了起来,问道:“刚刚你……你见过……见过我爹了?” 叶长青此时应该就在陆预的雅间里,刘永铭冒的叶长青之名,自然是不可能说没见过。 刘永铭马上说谎道:“见过了。” 陆琳琅咬了咬下唇问道:“我爹……我爹没胡说些什么吧?” 刘永铭笑道:“没有,怎么可能,他可是位大儒,不会诳言。” 刘永铭越是这么说,陆琳琅心里越慌乱,下唇因为紧张都被咬出了牙印来。 陆琳琅与刘永铭一路与刘永铭并肩而走,心里像是有只小兔一般乱跳着。 刘永铭将陆琳琅一路护送进了紫烟轩里,马上便将她被安排进了另一个雅间里。 这间雅间的客人提前走了,所以暂时空出一间来。 陆琳琅进到雅间见得雅间之内并无陆预身影,疑惑了一下。 “小姐请先在此安坐,陆礼部就在隔壁雅间。” 刘永铭说着安排陆琳琅在雅间里坐下休息,而后叫来跑堂送上一壶茶水。 刘永铭在陆琳琅身边亲自为她倒上了一碗安神的热茶。 陆琳琅微微抬着头,好似也明白了刘永铭的意思。 她说:“我爹雅间必有客人,我不好见外客,还请公子帮我传话一声。 刘永铭笑着说:“刚刚我已经问过堂倌了。若是别人问,他一定不说,谁让这里也是我管着的呢。堂倌说陆礼部正与户部李侍郎说话。李侍郎是大爷党人,正是宫县令一案的涉案人。说是在聊天,但以小姐之智也能听得出来,二人应该是在谈判。事关身家性命,此时最好不要打搅。” “哦。”陆琳琅应了一声低下头去。 刘永铭站在陆琳琅的向边又道:“我刚刚吩咐过堂倌了。等一会儿陆礼部与李侍郎发觉菜凉了,开始二次点菜之时,堂倌就会过去与陆礼部说小姐在此。” “菜凉了?” “正事谈完了,自然得吃菜喝酒。发觉菜凉了,必是事情已经谈完了。可能陆礼部还会叫你过去与李侍郎见礼呢。” 刘永铭当然不会让陆琳琅现在就去找陆预,因为陆预雅间里可还有一个“叶公子”呢。 刘永铭关心得嘱托道:“小姐以后当小心些才是,可别再夜间出门了。此处酒肆、青楼众多,常有醉汉结群出没,” “嗯。”陆琳琅娇羞得应了一声。 第93章 被人拐带 刘永铭见得陆琳琅又羞得低下头去,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他笑道:“初见小姐之时,只觉得小姐坦率大方,论之以理,言之以情。小姐做如此情态,倒是让我不自然了。” 陆琳琅低头说道:“初见公子之时,只觉得公子穷当益坚、不卑不亢、不燥不骄。却不想公子亦是有所权谋,往来皆是富人,左右唤呼。” “生活如此。” 陆琳琅坐在桌边,将手伸进衣下裙边,摘下了一个香囊,放在了桌上。 “这个……这个……给你。” 刘永铭看着那个香囊鼓鼓的,连忙说道:“我之贫困,非是无有进项,而是家中有一病人。我虽拮据,但身后有六爷,还不至于会饿着我。小姐不必如此费心。” 陆琳琅小声得说道:“不是银两。” “不是?”刘永铭心疑了一下。 陆琳琅一直在与刘永铭说话,但自她低下头以来,就没有抬起头来,不敢与刘永铭对视一眼。 陆琳琅说:“公子救我,无以为报。我若给你银子,你必会像之前一样,觉得我轻慢于你,你也必会拂袖而去。此物非金非银,不值货殖,权以相赠为谢。” 刘永铭心想:“要谢也是谢步青云呀!唉,又惹出事情来了。这才几天功夫呀,少女心真是……” 刘永铭站在那里即不动又不说话,这让陆琳琅心中更加忐忑。 陆琳琅轻轻抬头偷看了一眼,在发现刘永铭的目光之后,马上又将头低了下去。 陆琳琅幽幽得说:“家父与我多次受公子恩德,望公子不弃,收下此物。” “小生非是无情物,小姐心思,小生怎能不知。只是小生无有功名,不能辱没了小姐。待有来日,必……” 陆琳琅羞得头都要低到了地上。 她的耳只也听不进那许多,就是听刘永铭说待有来日如何如何的情话。 可就在刘永铭要将后面的话说来之时,那雅间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陆琳琅打了个激灵看向了门外。 只见得陆琳琅的丫鬟环儿从外面急步闯了进来。 那环儿有一些被陆琳琅宠坏了,她原本就是那种话多之人,且刚刚还受到了惊吓,根本就不管那许多礼数。 “小姐!小姐!”环儿着急得向着陆琳琅奔去。 陆琳琅心中原本是有些恼怒,因为她想听的东西并没有听到。 但她看到环儿着急落泪的样子,心中却不想再迁怒于环儿了。 只见那环儿着急得掉着泪珠,她挤开刘永铭站在陆琳琅身边,并牵起了陆琳琅的手来。 “小姐,你上哪里去了!急死我了!你知道的,我小时候被人拐带,若不是老爷,我还不知道会被卖到哪里去呢。我最是怕一人独处,更是怕孤单一人独走街市,何况是那黑洞洞的夜街。小姐不在,我都……我都……” 环儿的手发着抖,她是真的十分害怕。 她牵陆琳琅更多的不是安慰陆琳琅,怕她现度走失,而是自我安慰。 陆琳琅看着环儿问道:“你如何也到这里来了?” 环儿答道:“那大汉救了我们,还擒住了他们的头目。他说他是紫烟轩的人,要将头目带到紫烟轩,好明日送官。我知道老爷就在紫烟轩里,一听到是紫烟轩,且还找不着小姐你,我便跟着他来了,想将此事告诉老爷,却不想堂倌说小姐也来了,正在雅间里。可真是吓死我了,若是真找不着你,老爷就算不打死我,我也不想独活在这世上了。” 环儿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小姐,你没事吧。你怎么又和这书生在一起了?他没把你如何吧?” 陆琳琅连忙说道:“不许胡说,要不是路遇公子,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一看他就是不是什么好人!之前看他都是素衣打扮,今日突然穿起了华服,还不知道是从哪里偷盗来的呢。” “再胡说便打你!人家穿素服是平日节俭,穿华服是因为要会客、要应酬!你可不许再胡说!” “小姐……” 环儿委屈巴巴得站在一边不再说话,拿着白眼翻着刘永铭。 刘永铭连忙对陆琳琅拱了拱手,说道:“环儿在此,那我也便放心了。小姐在此安坐,我去打探一下陆礼部那一边是否空闲下来了。” 刘永铭说着退出了雅间之外,还将雅间房门给关好了。 刘永铭侧头一看,那步青云正站在房门的侧边上。 步青云正要说话,刘永铭“嘘”了一声,步青云便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雅间的隔音做得再好,在门外多少能听到一些。 步青云会意过来,前头领路带着刘铭便向着一边去了。 二人穿过一段回廊,走到了后院的柴房之内。 所谓柴房就是存碳存柴的杂间。 柴房之内着一摞摞的碳,墙边还堆着许多干柴。 干柴之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被五花大绑着,与之前那个内务府吏员一样,嘴里都被塞着东西。 步青云此时才说:“按六爷的吩咐,已抓了他们的头领。” 刘永铭冷笑了一声,道:“摘下他的布条。” 步青云才走上前去,将那人嘴里的布条一把扯了下来。 “大爷!大爷饶命呀!”那头领一脸畏惧得求着饶。 步青云知道刘永铭与大皇子是关系不好,叫刘永铭大爷,那等于是骂他。 步青云马上说道:“不是大爷,要叫六爷!” “六……六爷?” 步青云又说:“这里是紫烟轩!紫烟轩是宫里六爷的产业你不知道么?这位就是六爷!” “呀!冒犯二位爷了!小人、小人不知哪里得罪了六爷呀……” 刘永铭走上前去,轻轻得蹲在那头领的身前,微笑着问道:“酒醒了?” “醒了!醒了!不管小人做了什么,一切都是小人的不对,小人冒犯了天威!六爷,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那醉汉求饶时的表情十分滑稽可笑,令人喷饭。 刘永铭却笑道:“依我看,你不是酒醒了,你是根本没醉吧?”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再也不喝酒了!” 刘永铭问道:“你是谁的人?” “小人不知道六爷的意思呀。” 刘永铭冷笑了一声,站了起来,向后退了一步,对步青云说道:“断他一根手指!” 步青云说着走上前去,将那醉汉翻了个身,握住醉汉绑在身后的双手中的一根手指。 醉汉不断得求饶,那步青云哪里管那许多,在他心中刘永铭的命令即是一切。 他用力一掰,醉汉撕心裂肺得痛叫出声来。 他的右手食指已然弯曲变形,完全废了。 刘永铭此时才对那头领说:“本王的脾气想来只要踏进过长安城的人都会有所了解!你最好老老实实得回话,要不然真的会死的很惨的!” “我说!我说!”醉汉紧张了起来。 他连忙说:“我是大爷的人!是大爷的人呀!之前陆预因为要帮宫千树,大爷原本就不高兴,现在李裕还私自会见陆预,大爷发火了,让我给陆预找一些麻烦。我们装做醉汉,调戏陆家小姐,现后再透出风去,就说是大爷的人。不管李裕与陆预之前谈的什么事情,有了这一出,他们之间一定会生仇的。” 头领话一说完,柴房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 刘永铭与步青云向后一看,是那叶长青从外面走了进来。 叶长青来到刘永铭身边,轻声说道:“六爷,李侍郎那里已打探过了。” “一会儿说你那边的事情,让爷将这里的事情先处理了。” “是。”叶长青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情。 刘永铭对那醉汉笑道:“你编的真是天依无缝,这要是别人一定就信了。但你觉得本王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么?” 步青云感到一些疑惑,他不知道刘永铭为什么不相信醉汉的话。 刘永铭说道:“你们这场戏不是演给陆预和李裕看的,而是演给本王看的,是不是?” 那头领急道:“我、我不、我不知道六爷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哥不会找陆预的麻烦。他要是敢找,在陆预护下宫家小姐的时候就找了!大哥身边都是一群遵纪守法之御史,要不然他早被曹相抓着把柄了,所以他不会派地痞流氓做这等龌龊之事!就算是有人给他出过这种主意,他也不会去做的,因为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在学本王!他丢不起这个人!他更不会在我面前丢脸!” 醉汉的额头上冒出了点点汗珠。 刘永铭又道:“陆预私见李裕,除了本王外,别人并不知晓。他们自己也不会到处去说的!除非你们盯稍了,知道他们的行踪才会知道。你们盯的是谁的稍?陆预?他一个正直的文人领袖,无不良私密,需要人盯稍吗?盯李裕?大哥就不怕被李裕发现而产生隔阂?李裕要是投了太子党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么?大哥只是浅薄,但他不是傻子!他不会把李裕往太子党那里推的!” 第94章 挑拨离间 醉汉听得刘永铭的话,不仅没有变得紧张,反而放松了不少。 醉汉叹了一声说道:“六爷果然机敏得很,六爷即已知道了,小人若是不说,怕是少不得受苦。那小人也就只有老实说了,只求六爷在我说了以后,饶小人一条性命。” 刘永铭笑道:“那是自然,而且你最好能老实得交待,你若是不老实,被带到兵部宋侍郎那里,你怕是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醉汉说道:“小人其实是五爷的人,受的五爷门下工部崔侍郎密计装成醉汉骚扰陆小姐,以加深大爷党与四爷党的矛盾,要是能让李裕与大爷产生隔阂,那最好不过。” 醉汉话一说完,聪明的叶长青便已经想到了七八分。 刘永铭转而对步青云说道:“知道为什么你能抓住这个人吗?” “什么?”步青云不太懂刘永铭话中的意思。 刘永铭笑道:“如果他不被抓住,那么他刚刚的这些话又如何能传进爷的耳中呢?” 步青云看了盾那醉汉头领,又回头看着刘永铭,问道:“他……他是故意被我抓住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那是当然。他为了让我相信是五哥所为,故意在我面前卖出破绽,然后以被我看破、害怕被用刑为由,向我述说是五皇子所为!” “六爷的家事小人不懂。只是按您的意思……他刚刚所说的也都是假的?” “当然是假的。他为什么非要等我从紫烟轩出来以后,才在我面前演戏呢?” “小人不知。”步青云是真的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刘永铭笑道:“因为爷去过了教坊司,见过了宫玥璃!在见过宫玥璃以后,她就变得比以前平静了许多。所以这个醉汉的主人便觉得宫玥璃一定是交待了陇西县的事情,发现爷我知道有个人在暗中挑拨大爷党与太子党原本就有的矛盾!他们怕被我猜出是什么人,于是就派了个人来误导我。” 步青云想了想,说道:“那刚刚他提到您的五哥,是不是……” 叶长青插嘴说:“当然也不会是五皇子!因为那也是他想告诉六爷的话,将矛头指向五爷,将真正做梗之人隐藏起来。” 刘永铭回过头来看着醉汉,说:“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也不知道他嘴里会不会也有一枚药丸,在被爷识破以后,咬破毒丸。” 刘永铭话一说完,那醉汉首领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真没想到,混世阎罗居然能看破这个!哈哈哈……” 醉汉笑了一阵,突然面目变得狰狞起来,接着全身开始抽搐。 刹那间他两眼血丝遍布,眼珠突起,瞳孔慢慢得放大。 在抽搐了一阵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步青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是秦王世子的人!我那同伙,就是枯木禅师房里的那一个,死后也是这般模样的!在大慈恩寺里宋侍郎让我指认尸身时我看得真真的。” 刘永铭想了想说:“你们是受秦王后人指派到大慈恩寺的,那个秦王后人亲信与此人有相同的毒丸,是可以初步认为是同一伙人。但是秦王后人早已流落民间,如何能如此清楚得知道朝中派系?还清楚本王为人?还知大皇子为人?” 已然听明白过来的叶长青马上说道:“朝里可没有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秦王世子不可能混在其中。只能说明秦王后人在朝中有通天的关系,要不然不会如此。朝中……朝中次辅狄怀庸狄相就是当年秦王府中人,会不会是……” 刘永铭笑道:“不会是他。狄怀庸是个极为圆滑,且风吹两边倒之人。秦王府旧人可只有他做上了高官!他再与秦王后人联系谋事,对其有何好处?谋划得再好也不过是首辅,总不能将皇位禅让给他做吧?还是要封他做皇后?” 刘永铭的话逗得叶长青与步青云直发笑,完全不顾身边躺着一个死人。 刘永铭又说:“太子党与大爷党越闹越凶,哪一天皇上处置不过来了,说不定就让曹相回府休息几个月。即使没有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内阁在曹相不在之时,狄相可是一人之下的!他做这等事情是一点收益都没有!” 叶长青说:“确实,他完全没必要。甚至秦王世子联系他,他都能把人抓了向皇上邀功,那样他就只等着曹相致仕便好了。” 刘永铭却马上问道:“那么秦王后人与那位朝中那位大人物会是上下属关系?主仆?” 步青云为难得说:“这个……小人想不通。小人也不知道那么多事。” 刘永铭笑道:“枯木禅师也是秦王府旧人呀!秦王后人都没敢与傅远山等秦王府旧人约见,导致他不知道枯木禅师的真实身份。他朝中要是有人,多少会帮他摆平一些事情的,至少探探皇上口风什么,总应该可以吧?他为何如此谨慎呢?只能说明,秦王之后与那位神秘人物是合作关系,秦王后人怕被那位大人物给卖了,所以才这般如此。” 步青云突然问道:“六爷,您为什么一开始就会怎么知道地上的这个人一定是被别人指使的?” “虽处乱世,但长安城还算是太平。十数人之众于街上寻衅,可不常见。最主要的是,事发之后却没有巡差到场!” 步青云此时才回过味来,连忙说:“是呀!我正觉得奇怪呢,如此声势,当有巡夜之人来管才是!” 叶长青想听白了,他说:“没人管说明是有人提前打过招呼了!顺着这条线索也许能找到那个人!要是瑶姑娘在就好了!六爷,您快些将瑶姑娘弄出来,查一查是谁打过招呼,事态马上就会一目了然的。” 刘永铭笑道:“不急着!那位大人物跑不了!” 步青云犹豫得说道:“秦王后人的心思可十分紧密,这一点小人是知道的。且六爷您又说朝中的那位人物也很谨慎。但现在他们却露了这么一个大破绽出来,只要查一查谁打过招呼就行了……” 步青云提出了一个悖论,这让他十分迷惑。 刘永铭笑道:“只有一种可能!” 叶长青马上反应过来:“难怪六爷说他们之间是合作关系!因为他们反目了!或者说是有嫌隙!秦王后人编了个事,让朝中那位大人物帮着打了个招呼。那位大人物以为只是小事,所以就做了。秦王后人派了个死士过来,如果能成功便好。不能成功,秦王后人就将那位大人物给卖出来了!无论如何秦王后人都不会有差。” 刘永铭笑道:“对!是这样!这事情要结束了!” 叶长青马上说道:“六爷!这事要快些查。此醉汉死后,怕那位大人物很快就会反应过来!去晚了,明日长安城里保不齐就会多出一具尸体出来!” 刘永铭笑道:“难道这不也是一条线索么?越是掩盖,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他的罪行也就越重!呵呵,我说过,不着急,他跑不了!” 刘永铭说着转身便出了柴房。 叶长青与步青云也跟了上去。 出了柴房门,刘永铭一边走一边对叶长青问道:“陆预那边如何了?” “哦,他还在与李裕说话。我先回来了。已经打探过了……” 叶长青一边走,一边将刚刚与李裕聊天的内容向刘永铭复述了一遍。 刘永铭走回到雅间门口时,叶长青才将话说完。 叶长青最后说道:“小生总觉得李裕的话没说全,想来他可能知道点什么。” 刘永铭听得连连点头:“不愧是李裕呀,知道的真多!他没说全没关系,他会来找我说全的!唉,原本是不想见他的,看来不见还不行了。” 刘永铭说着便要推门而入。 步青云在后面问道:“那这具尸首怎么办?” 刘永铭白了步青云一眼,轻声说道:“这里人来往来的,说话小声些,也别总提尸首什么的。既是在紫烟轩便就让叶先生处置吧,你回去好好得休息一下吧,你伤口崩开了。都散了吧,我这还有事。” 步青云低头一看,自己腹下受伤的地方已有血渗出到衣服来了。 这是刚刚他打斗之时造成的伤口崩裂,但步青云好似还没有发觉。 步青云啧了一声说道:“可惜了,这可是我新买的一套衣服!” 步青云愤愤不得离开了。 叶长青也拱了拱手离去处理尸首。 刘永铭此时才推开门回到陆琳琅的雅间之内。 但此时陆琳琅已经不在雅间里了。 刘永铭想得到,这定是陆预将堂倌叫去又点了新菜,堂倌将另一个雅间里坐着陆琳琅的事情给说了,然后陆预将陆琳琅叫过去了。 陆琳琅虽然不在雅间里,但雅间却没来他人。 因为刘永铭之前放在桌上的琴盒还没有拿走,堂倌不敢将雅间让出来给别人。 刘永铭走上前去正想将琴盒带走之时,却发现琴盒上多出了一个香囊。 那正是刚刚陆琳琅要送给自己的东西。 第95章 杨真杨赝 刘永铭苦笑一声,喃喃得说:“我最怕的就是别人附诸的真心了,这可拿什么来回报她!” 刘永铭上手将锦囊拿在手中,那脸色突然大变起来。 刘永铭只觉得这个锦囊的重量、手感都十分熟悉,他连忙将锦囊打开来。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从锦囊里拿出来的玉佩,盯着玉佩上的一个“秦”字久久不能平静。 ………………… 李裕醉醺醺得回到家中的厅堂之内,重重得坐在了供桌边上的主位交椅之上。 他重重得呼吸着,想要将酒气都从嘴里散发出去。 突然李裕大声得唤道:“来人呀!来人!醒酒汤。” 正此时,李裕的夫人从后厅走了出来。 她关心得说道:“怎么喝成这副模样!以前不见得你如此呀!” 李裕苦笑一声说道:“有求于人,怎能少喝呢。且还有好故事听。” 李夫人是女流,不在官场中,但她很清楚不应该问男人在职场里的烦恼。 一来自己不懂,二来只会让男人回首不堪而更加焦虑。 李夫人问道:“故事?什么故事?” “弘农杨家之事,但也只是听了个大概。与我之前所听到的又是另一个版本,但事发之后杨光禄杀自家二十多口人之事却是差不多。” 李夫人一边听李裕说话,一边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准备醒酒汤。 听得李裕提到杨家,连忙转过头来问道:“那杨真可曾在被害人之中?” 李裕摇了摇头说道:“问过了,说起此事的叶长青亦是不知。齐国那边发布的布告里既然没有杨真的名字,想来他不在被害之中。我也曾找过杨赝,但杨赝对之前的事情只字不提,我也是无奈得很。那杨真近些年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着实令人迷惑!” 李夫人一脸不满得说:“拖着我们女儿的婚事,他这还不如死了呢。琬瑢都十九了还没出阁!真是着急死人。” 李裕有些忧心得说:“夫人,我……我想与你商量件事。” “爷您今日怎么了?有什么便吩咐我好了。” “杨家那一边……我们就毁婚吧,瑢儿不嫁杨氏了。” 李夫人一听,喜道:“不必商量,原本我就是这意思。杨家这一脉只剩杨赝一人,且他还是杀害父兄数十人的凶手,我们也不可能将女儿转嫁给这等凶顽!且你当初与杨家老父只是口头约定,并无订婚合书,可不作数矣。若不是你说这不合伦礼,琬儿婚事也不至于会拖到现在。” 李裕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唉,宫千树、余讽上告朝廷之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让他们闹去,我们李家家大业大,皇上都不敢拿我们如何,他们两个小官还能翻了天了。近日皇上也没少诏见爷,爷您圣宠未衰,他们哪里能告得下来!太子党那里让他们去作,我们有大爷护着,皇上保着,什么都不怕。” 李裕叹道:“是呀,我有皇上保着呢,但是李家……唉。你没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上什么意思?” “我是我,李家是李家!我这个官他会让我继续坐下去的。甚至盐道上的李哲,皇上也没有过问过。但李家祖族他不会放过的!” “阿!”李夫人惊了一下。 李裕说道:“这时候,能保下我李家的,怕也只有六皇子与豫王了!” “什么?”李夫人又惊了一下。 李裕说道:“刚刚在宴席之上,有个叫叶长青的人向我显摆腰中玉佩,显然就是想问问我那块玉佩的来历,但我没有明说。” “玉佩?怎么和什么玉佩牵扯上关系了?” 李裕说道:“皇上给他那块玉佩,一定是为了让他找一位宗室之人。那人身份十分特别,只有刘氏皇族才能知道。皇上众多皇子之中,太子懦弱谦卑,大皇子色厉胆薄、三皇子自私诡诈、四皇子好谋无断,五皇子好争无衡,七皇子有勇无谋,八皇子贤智纯真,九皇子心智不足。唯有纨绔不良的六皇子才是皇上在此事上能用得到的人选。” 李夫人并不太懂朝里的那些事情。 李裕接着说:“若是六皇子帮了皇上这个大忙,找到那位宗室,他就算是将功立下了。如果他前去为我李家说情,豫王那里还说几句好话,皇上必能听从一二的。” 李夫人一听,连忙说道:“虽然没有万全把握,但也不妨试试!你去找找他吧。” 李裕摇了摇昏涨的脑袋说道:“他是个从来不吃亏的主,找他办事,难。除非……” “除非什么?爷您倒是说呀!如今我们陇西李家全系于爷一身了!” 李裕说道:“六皇子贪财好色。除非能送给他满意的东西,且帮他将皇上的事情办妥,要不然他不会帮我说话的。” 李夫人应道:“既然他喜欢银子,那就送银子给他!封个五、六千两的银票……” “夫人!” “什么?” “他不缺银子。宫里的德妃娘娘每年收他的银子不下万两,年节之礼所赠的金银首饰能铺一地。听宫里人说,德妃娘娘一年之中所佩戴的首饰都不带重样的。” “阿?那……那送他什么?” 李裕拍拍了交椅上的扶手说道:“刚见过礼部陆预。他将宫千树的女儿卖给六皇子了。怕是除了美人计,也没有别的办法让刘六子就范了。” 李夫人一听,急道:“你不会是想将我们的女儿嫁给他吧?” 李裕又摇了摇头。 正当李夫人放下心来之时,李裕又道:“只能做妾室,正室王妃就别想了。当心大皇子猜忌我,那我李家真就无人可保了!” “什么!”李夫人惊叫出声来:“那怎么可以!李唐以降,李家虽不复从前,但也从未有过主脉大家将自己女儿送人做侧室的!这不是要坏李家的名声么?让我女儿去受这种委屈?我不同意!” 李裕叹了一声说道:“是呀,谁会同意呢。李家千余口丁员,万余名男女,现在皆系于我一身,而我却指望着……唉!” “父亲!” 一声轻翠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名黄衣女子从后厅走了出来。 那女子面容娇美,婉若天仙,一身富足贵气,又显得优雅非常。 如果说陆琳琅是由儒家书香气喂养而大的,那么李琬瑢就是世家贵雅风养成的。 李琬瑢走到李裕侧前边,对着李裕压了压福,说道:“爹,我愿意。若是以我一人之身能救叔伯兄弟及同族老少万余人的性命,何不为之呢。” 李夫人连忙急道:“你还小,可不敢胡说!此事不由得你。” 李琬瑢又冲着李夫人压了压福,说:“母亲。你刚刚还着急我的婚事的。反正我也没见过那杨家人。谈不上情爱,嫁给谁又不是嫁呢,不管如何,他是一位王爷,如何也不会亏待了我的。只要我自己安份守已,想来也不会有别的什么事情。” 李裕动容得说道:“平日里你老耍性子,却不想在大事大非之上能如此识大体,真不愧是我陇西李氏的女眷!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好女儿呀!” 李夫人急道:“你们,你们当真要气死我不可么?” 李裕还没喝醒酒汤呢,听得李琬瑢的话这酒便已经醒了大半了。 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李夫人说道:“夫人可还有别的办法?尽可以说来,我们商量也就是了。” 李夫人哀叹了一声,却也不知如何应答。 李夫人若不是识大体,也不会嫁入陇西李家来。 她心里知道,自己丈夫所做的决定并没有一点错,只是她自己心里不太愿接受。 李夫人哼了一声,转身向着后厅而去。 李裕见得李夫人闹起了脾气,也暂时没有办法。 他转而对李琬瑢说道:“琬儿,明日带上神品春雷,与我出趟门!” “是。父亲。” 李琬瑢心中当然是明白李裕带她出门做什么,但她没有问。 这就是世家小姐应该有的端庄与豁达。 ………………… 长安。 白露亭。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几乎大部份的娱乐场所都是在黄昏时候开始。 但白露亭的消费人群却是定在儒生之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它开始营业的时间从早就便开始了。 由于这几天关于三升黄金粒请诣岭先生来白露亭讲经的事情,人群一下子多了起来。 人流实在是太多了,也使得安全性得不到保证。 谁知道会出个什么大盗将那三升黄金粒给盗走呢。 特别是王珂珺过来胡闹一阵以后,叶长青等人觉得二楼的宴会厅不应该接待那么多人。 于是二楼暂时的关闭了。 如果想进来,就得先投名刺,方能让其进入观看。 不过几天的时间,前来看热闹的人已少了许多。 现在中午刚过不久,二楼宴会厅里也不过寥寥几个人而已。 在二楼宴会厅外的二楼船头形的休闲小区域里,更是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刘永铭,另一个是她的护卫步青云。 刘永铭适静得躺在一张摇椅之上,悠闲得看着石舫外优美的春景。 第96章 不妄此行 刘永铭的大名长安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谁也不敢靠近这里以免若上什么麻烦。 步青云站在刘永铭的身后,他可欣赏不来这些。 他说道:“六爷,我们能不能别在这里呆着了,您都看这湖面看了半天了!就算拿根杆子钓钓鱼也比这么干坐的好呀!您就算让我去杀个人我也都愿意,可就别让我在这里干站着了!” 刘永铭呵呵笑道:“爷我等人呢。早上没来,下午也应该来了。对了,你身上的伤如何了?真拼斗起来你就不怕你身上伤又炸了?” 步青云应道:“叶先生从青衿堂夏侯掌柜那里讨了一些治伤的良药给我,我用过了,感觉不错。六爷无需惦记小人,小人且死不了。过几天就结疤了。没事没事。男人嘛,身上哪能没点伤,睡女人时还能让女人多摸自己两下呢。”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行!是条汉子!” 二人闲话间,从“船头”后面传来了他人说话的声音。 “客人留步,想进二楼宴会厅,还请于楼下先投名刺,目前暂不对生人开放。楼下舫外已有告示,若是无有名刺、文牒,请您另择他处游玩吧!” 这是有人上了二层,白露亭的护院正在劝解那人离去。 因为是高级会所,所以一般能进到这里的人都有些身份,所以护院是以劝解为主。 被挡下的那人却是笑道:“我刚刚在湖边外就看到有人坐在白露亭二层外赏景了,他来得我如何来不得?” “那是我们东家!你也许听过他的名字……”薆荳看書 护院话没说完,步青云便赶了上来,问道:“请问是户部李侍郎吗?” “正是!” “东家有请!” 拦路的护院一听,只得让开路去拱手说道:“得罪了,请。” 来人正是李裕,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十分端庄的妙龄少女。 而那少女身后,还有一男一女二仆。 李裕没有还礼,直接带着女儿与二仆便到了二楼“船头”处。 此时刘永铭正坐在一张竹制的摇椅上,轻晃着身子,吹着风赏着景。 刘永铭没有起身,只是向着李裕看了一眼。 然后他笑问道:“李侍郎好生闲在,如何游到这里来了?” “近日琐事缠身,心乱如麻。今日得缝闲空,又是踏春佳时,故而出门散心。原本是要去青衿堂的,那里的园景颇佳。只是到那里时,小厮与我说,六爷您今日也空闲得很,也在外面踏青,我一问之下才知您在这里。想一想,这里景致远胜青衿堂,且我也想看看那三升黄金粒之事是否属实,于是便到这里寻你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莘美之景,天下人同情之。非一族一人之所有,我可赏,你可赏,富可赏,贫可赏,天下人皆可赏,只是赏景之人心境有所不同,故玩赏之念亦是不同,所思之情亦不同。你我虽同处于此,虽说共游,怕是此中心境各是相异呀。” 李裕走到“船头”看了看湖面之后深深得吸了一口气。 他低头看着身边躺着的刘永铭说:“六爷笑看风云,倘然从容,而我却陷于党争,疲于奔命,自是不同了。” 刘永铭懒散得在椅子上移动了下身子,看着了李裕身后美貌动人的李琬瑢。 她不声不语得端庄得站在一边。 刘永铭问:“好生标志的女子,怕是父皇的后宫之内也寻不出几人之姿色能与之一较的!可是家中新娶小妾?” 李裕哈哈笑道:“六爷玩笑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陇西李氏家规所定,年满三十三,且妻室不能生养,方得纳妾。我妻贤良,为我生下三儿一女,故未曾纳妾。” “哦?本王还不曾见过李侍郎后辈呢!” 李裕笑道:“陇西穷乡僻壤,而京城长安四季繁华,臣是怕他们受不住邪妄诱惑,故而未带来长安。只是小女自小宠溺,娇惯非常,不愿与我长离,执拗不过她,故而带在身边。” 刘永铭一听,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连忙露出一副贱样来。 刘永铭说:“原来是李家小姐,本王还未曾谋面呢!却不想长得如琼仙降尘一般!来人呀!给李侍郎及其家眷看坐。” 宫里的太后、皇后常会招重臣家属进宫会面说话,这是他们的职责之一。 但李裕是大爷党,李琬瑢就算是进宫也是去的皇后那里。 而刘永铭却与大皇子、皇后极不和睦,非是必要不会踏入皇后的含凉殿。 刘永铭之前也常进宫,却是真的一次也没碰见过李琬瑢。 李裕此时才作了一下揖说道:“多谢六爷。” “免礼吧。” 步青云听到刘永铭话,走到一边叫来护院杂役搬来了两条舒适的椅子,放在一边。 李裕十分雍容得坐了下来,而那李琬瑢压了压福之后,也坐在了椅子上。 李裕又眺望了一下远景,叹道:“真是好景致呀!看那远处的小船随风轻飘而动,如画中一般。” 刘永铭向着小船看了一眼之后回头笑道:“最近本王去了一趟大慈恩寺,心中颇有些感悟,所以本王倒是有不同的见解,故而不觉得这是船在动。” 李裕一愣,笑道:“是呀,是风在动,风推船行,有因方有此果嘛。”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风也没动。” “嗯?” 刘永铭笑道:“风没动,船也没动,是李侍郎你的心在动。心若不动如山,风与船只不过是眼前一画一相而已,甚至两眼之间无物无衡。心若动如潮汐,眼前船只便如恐怖妖魔,四处横撞,乱人心魄。” 李裕深吸了一口气,回想了一下刘永铭的话,这才说道:“传闻六爷进了大慈恩寺将那大雁塔地宫给刨了,现在看来,你不只是刨了地宫,还将臣的境界一同埋在里头了!呵呵,是我俗了,如何能以世俗之眼眸来看这风、船之景,怎能以凡俗之眼界看这浮华世道,又怎可以恶俗之眼光看待六爷呢!”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有所悟,有所悟呀!即是有所悟,则不妄此行了!” 李裕疑问道:“六爷来此踏青赏玩还是来悟道的?” “不瞒李二卿,本王其实是特地在此等你的。” “如此说来,青衿堂的杂役与我说你在此处,亦是六爷吩咐的?” “红杏楼、绿绮阁皆是媚俗之所,橙虀坊、紫烟轩乃是宴客之地,黄骊集为武夫所聚,蓝舆台为商贾贩夫所集。你若想找本王,绝不会去那些地方,无非是来白露亭与青衿堂。本王便坐在白露亭等你来即可。” “哈哈哈!”李裕笑道:“六爷如有神算呀。所以六爷为何不直接问臣,而派一书生来询?” 刘永铭答道:“这不是担心你世家之族看不上我这个纨绔子弟么。我刘家兴起于豫东,盛于豫西,成于关中,又非强汉之刘氏后裔,世家大族子弟时议之卑鄙呀。” 李裕连忙说道:“君臣伦常,臣如何会作此想呢?六爷过虑了。只是您的那位叶长青拿出玉佩之时有些刻意,我这才知道他定是受你的指示。但我却不能告诉他!非是不愿相告,而是这件事只有六爷您能知道,别人没有这个资格!” 刘永铭眉头一皱,端正了一下身子,正想说话,却又连忙将手一摆。 刘永铭说:“你别急着说!本王是很想知道,但本王现在不想听!你这么主动得来找我,一定不是因为交情,你我二人没有私交!定是因为你有求于我!” 李裕笑道:“之前或是言景,或是言禅,还以为六爷与朝中那些人一样,说一半藏一半,让人去猜,然后自己再去猜他人话中意思。此中婉转可谓苦不堪言呀。六爷如此说话倒是痛快,不用臆想。” “若是你相求之事是陇西李家及宫千树之恩怨,还请莫开尊口。” 李裕笑道:“那我便不与你开口了。” 李裕侧坐过身子,不再与刘永铭说话,而是看着湖面风景。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水面,荡起层层微波,阳光之下鳞光闪闪,倒是让人一下子舒心了起来。 李裕虽然不再说朝里的那些事,但却是很在意刚刚刘永铭所说的谒语。 李裕说:“此情此景,当有悟道之念。六爷有所悟,而我却无所得,确如六爷所言,因心不静而意不平也。” 李裕说远转而对李琬瑢说道:“琬儿,抚琴一首,为为父静静心吧。也为六爷静静心。” 李琬瑢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后的一名男仆将一直抱着的琴盒递了过来。 李琬瑢打开琴盒,从中取出了一把古琴出来。 那古琴为连五珠式,品相极为古朴,琴体饱满,通体黑漆,但多有弦痕。 玉徽、玉轸、玉足样样精致。 刘永铭只瞄了一眼古琴,便马上深吸了一口气来。 他问道:“琴内可有一首诗?‘其声沈以雄,其韵和以冲’之字样?” 沈与沉为通假。 一直没说话的李琬瑢此时才持琴应道:“如六爷所言,正有此字!” 第97章 怀胎九月 李裕问道:“刚刚才知六爷知佛道,却不想六爷却也知琴音!” 刘永铭说:“不好音律,只好古物。此为唐琴,乃晚唐所作,天下名品!时人谓之绝唱!唐未之乱,重器焚于宫室,室宗亡于朱武,却不想神品春雷还能存今!” 李裕道:“朱温擅权,昭宗受制。昭宗下诏赠此琴于陇西同族,望以相助。后果如昭宗所忧虑,宗室几被朱温杀绝,但此琴却留在了陇西。乱世之时,族人却忘了宗祠之内还有此物。再现之时,大周室宗已权御天下许久了。后我以殿试第三取探花之名,族长见我可再旺李家,以此琴相赠,叫我不忘初心。我不敢使其再尘蒙于斯,故带在身边。” 刘永铭听得连连点头:“李二卿何不抚一曲而令本王悦之?” 李裕笑道:“我虽会抚,却无天资。但是我女天资非常,可搏六爷一赏。” 刘永铭连忙叫道:“来人!来人!取琴台来!铺席!” 刘永铭一声令下,几个小厮杂役抬着东西就小跑了过来。 他们在刘永铭坐着的摇椅边上铺下了一道直径为两米圆形的羊毛毯,又在羊毛毯上放至了一条矮矮的琴案。 那李琬瑢轻步走上前来,也不言语,只是向着刘永铭压了压福,然后盘坐在了羊毛毯上。 她将琴案移正,后面的仆人便将琴摆在了琴案之上。 只听得一声翠响,琴弦发出了悦耳的声音来。 琴音传出湖面,轻轻掠起了阵阵凌波。 刘永铭是会抚琴的,只这音节一发,便知道她抚的是《渔樵问答》。 刘永铭正要欣赏琴曲,却不想李裕突然问道:“皇上是不是让六爷您去找那块玉佩的主人?您还一点头绪也没有?” 刘永铭轻笑了一声,回答道:“有一些眉目了,只是……父皇好像知道一些什么事情,但他又不肯明说,所以本王只得自行去查了。至于宫千树的案子……你自己心中当有些数的。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但其实是父皇的皇权与地方世家豪门之争。父皇要的并不是某一个人的性命。” 李裕说:“这个臣心中明白,只是朝堂之上,即使是皇上有时也会身不由己,我之性命能保多久,也全凭皇上一句话而已。那块玉佩其实另有玄机,其中机缘绝不是六爷您想的那样。秦王自缢、秦王妃失踪以后,秦王府的一块玉佩被收回了内务府。那块玉佩臣见过,上面刻的是龙纹,但您借给叶长青的那一只,上面却是万纹!” 刘永铭道:“本王注意到了,那一只其实是父皇自己的。只是不太明白如何就到了他人的手中!另外我提醒你一点,李家之事并非偶然,亦非父皇寻衅,其实幕后另有推手,只是父皇也想惩治为祸一方的李家大族而已。或者说,那位幕后黑手把准了父皇的脉,对症下药了。” 李裕点了点头:“臣心中已有所感,奔马撞人之事并非我李氏族人所为,此必是他人嫁祸!太祖皇帝给皇上的那一对玉佩是万纹的,上面原本应该是个洛字,但那个洛字被抹去了,刻了个秦字。此等手法十分拙劣,细看之下必能知是其它玉佩所改。秦王自缢后,皇上从秦王府找回了一块,存于内务府,另一块应该是被秦王妃带走了。” 刘永铭说:“这就是我最不明白的一点了,父皇对那块改过的玉佩并未言深,其中必是有事!正如那位神秘人物,他先是冒名李氏族丁奔马撞人,又借用羌人欲卖马之机,以县库做保,使得陇西县亏空。而后借用大爷党与太子党之矛盾,将此事推入朝堂!其目的所在,可能在于逼反陇西李氏!” “李家不会反,也无谋反可能。李家虽然丁员繁茂,多人在官场行走,但只是权于地方,万不会与朝廷对抗,以卵击石。那块被改过的玉佩来历,六爷您一定是在想,是有人起了歹心,想要冒充秦王世子,偷走了内务府的那一块以做为自己身份的象征。但他做贼心虚,偷的时候偷错了!不得已,只能将上面的洛字改成了秦字!” “是!本王就是这么想的。但这又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呢?父皇之举比那神秘人物还令人费解。本王一开始怀疑是陆预所为,但又不太确定,因为本王怎么看,他也只是个卫道夫,他没有那份狡诈,日后我自会去证实此事。当然,更不会是曹相与大皇子了。但无论是谁,父皇也不会轻易对李家放松牙口的。” 李裕说道:“是呀!如果想让皇上松口,就得看我李家自己如何所为了。只要李家不似以前那般有地方上的势力,只要李家在官场里只留我一人,也许他会放心许多的吧。六爷,有一件事情您可能想错了,也许是有人想要冒充秦王世子而去偷取玉佩,但他没有偷错!从内务府被偷走的那一块一定还在假秦王世子的手上。” “这是为何?” 显然,这场自说自话的争论是刘永铭输了,因为他比李裕更加着急得想知道真相。 或者说,从一开始李裕就清楚自己的处境,债多了不愁,他反而不着急了。 李裕解释道:“我在内务府任过职,见过宗室黄册。秦王是在七月大婚的,该年八月十五,皇上驾崩。十月,秦王自缢。次年四月,秦王妃诞下一子!”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说:“七月大婚,次年四月便产下一子?” 七月到次年四月,不过九个月而已。离那十月怀胎还有一个月! 李裕说道:“还有一件事六爷您可能不知道。” “什么?”刘永铭的脑门有些发昏。 “皇后不姓丁,他姓丁尼!” “嗯?丁尼?”刘永铭认真得看着李裕。 李裕又说:“丁尼是西域姓!她与征西将军严良之妻是亲姐妹!皇上登基前夜,太子妃因生六爷您难产而亡。后扶丁为皇后,为的就是稳住征西将军!不使其生乱!但皇上觉得皇后的出身不好,即是姓丁尼,不如直接姓丁,让丁实认了她做妹妹,并入丁家!” 丁尼即是迪尼,史书上写为“丁”。 唐朝时在吉尔吉斯一带的西域人许多都叫这个名字。 后来部分迁入玉门关内,指名为姓。元、明时支族人迁至福建,相貌早已与中原汉人没有匹别。 李裕看着刘永铭又说:“丁皇后虽然不是丁家人!但秦王妃却是实打实的丁氏族人!她即是卫戍军丁实的亲妹妹!” 刘永铭猛得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左右渡了几步:“皇后之事我虽然不知,但秦王妃姓丁这事我却是知道的!但我如何也没从这方面去想呀!这事谁敢想?父皇将卫戍军全权交给丁实,几十年来他就没移过座!他是铁杆的父皇一系!他妹妹要婚人,也应该是嫁的父皇呀!” 李裕轻淡得说:“是呀!秦王府旧人死的死逃的逃,丁实若是与秦王府有所勾连,想来他早就在哪个园子里养老了,如何还会再坐着那把卫戍军里的将军椅呢!是太祖皇帝做的主,将其嫁给了秦王!” “如果父皇之前真跟秦王妃有点什么……唉!我说嘛!这老不休三缄其口必然有事!却真没想到会是这等烂事!都说我贪财好色,他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我那爷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打的什么鬼心思?表哥表妹成婚原本在这世道也不是太新鲜的事,何必去拆呢!” 李裕道:“如若真如六爷与臣所猜测的那样,秦王妃身上应该是有两块。太祖皇帝当年赐秦王夫妇一人一只。而皇上……皇上也应该是送给了她一只。也就是六爷您让叶长青带给我看的那一只!秦王妃怕被人认出来,将上面的洛字改成了秦字!而非是他人有意为之!” 刘永铭停下脚步叹道:“当时父皇早就大婚了!太子妃都怀第二胎了!还弄出这么一出来!有这么一出,父皇与秦王怎么可能关系会好呢!” 李裕也道:“这就是为什么皇上非得要您出马的原因了。因为您即是宗室之人,且善于藏巧,守得住秘密。且你无心朝政,你不会以此来做文章。六爷,您那块玉佩是从何处所得?” “是傅远山从前御医薛西垣的手中所得,最后落到了本王之手!” 李裕眉头一皱,说道:“这只能证明秦王妃将婴孩托付给薛御医时将两块玉佩都留给了他,但……只是这两相对比就知道不是一对了呀!” “本王与宋宪推断过,薛御医与秦王之后早年间已失去了联系。” 李裕说:“只有一种可能!秦王妃不想让别人知道真相,在托付婴孩给薛神医之前,将洛字改成了秦字。将一块挂在了婴孩身上,以做日后相认所用,并且给了薛神医一块!方便薛神医与婴孩相认!如果被改过的一块在薛神医手上,那么真正的秦王的那一对,必在真假二位秦王世子之手!” 第98章 老谋深算 刘永铭听得十分有道理,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向着李裕伸了过去。 李裕接过玉佩,只看了一眼,猛得站了起来。 这一块玉佩正是陆琳琅给的那一块! 李裕吃惊得说道:“怎么……又有一块?这一块你又是从何处所得?” 刘永铭说:“这你不用管,反正不是秦王后人给我的!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也绝不可能拿出来给别人!” 李裕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他不可能拱手相让!他还要用那块玉佩将秦王府旧人纠结起来,以做举事之用呢!所以给你这块玉佩之人必是真正的秦王世子,如果谁再拿出一块出来,那必是假冒之货无疑!” 刘永铭低头想了想,说:“本王会暗中助你,宫千树的案子会坐实!至于余讽,我劝你们不要动他,不是因为你们没有证据,而是我看出来父皇想要用他,而且用他来专门对付权贵、世家!” 李裕摊开心菲得说道:“六爷您想要什么?您不可能无所求的。” 刘永铭道:“你知道的,本王对朝政并无兴趣,一心只在赚银子之上。而你的同族之中有一人名为李且,是我大汉第一大盐商。本王想从他手上赚一点银子。当然,我不会告诉你我会怎么做,但我相信你日后一定能猜得到的,我只希望到时你就算猜出来了也作壁上观!” 李裕苦笑一声说道:“我盯着户部的度支呢。国库空虚,我最清楚,您是机敏之人,必也能看得出来。六爷是想用李且的银子帮皇上解户部一时之急吧?六爷这般讨好皇上,不像是对朝政无兴趣的样子呀?” 刘永铭笑道:“太子是嫡长。有父皇护着、曹相守着,傻子才会去与他争呢。太子登基以后,大哥会有什么下场,我想想都会知道。所以我从来不上朝,不想与朝政牵扯上什么关系,我只想做我的太平王爷。我若是对朝政有兴趣,朝里绝对没有大哥、三哥、四哥、五哥什么事情。” “以六爷刚刚所言及产业遍布长安,臣十分相信您的能力。但臣不相信您对那把椅子一点想法都没有!” “本王不打算让你放弃这种想法,你怎么想我没关系,我只想要银子。” “李且的银子?皇上拿大头,你要拿小头?” 刘永铭哈哈笑道:“本王没有那么肤浅!本王要的不是他的银子,而是他的生意!” 李裕马上说道:“不是你有信心拿下李且,而是你料定了皇上他要拿下李且!所以你更知道皇上增了一个盐道转运使的职位加以监管,不是为了不让人动盐货,而是为了收集李且等盐商的不法证据!你既然知道那你更不可能去做这个生意!你就不怕被牵连进去?” 刘永铭笑道:“不,我不取盐!” “什么?” 刘永铭笑道:“我要取的是盐引,我要卖的也是盐引,只要我控制了盐引,让盐商们分我一成的利,不算过份吧?当然,他们也可以不分给我……” “那他们就拿不到盐引!我相信你真的有办法取到大部份的盐引。六爷好狠的心呀,你这么做,盐商们不会自认倒霉,这一成的利只会从百姓嘴里夺!” 刘永铭好奇得说道:“你一个世家豪门之人还能知道小老百姓的苦?若你李氏真的知道,至于发生如今之事?” 李裕苦笑一声说:“非是我不体察民情,而是……” 李裕好似回过味来了,他认真得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被盯得有一些头皮发麻。 他问道:“李侍郎何故这般看我?” 李裕摇了摇头说道:“六爷,您……李且与我同族,我自是知其为人,故每每其来拜访,我皆在客套之后,以他事挽离。有时甚至不见!盐价之高皆是李且在其中做梗!其若被皇上所罪,汉国必然会少一大股运盐队!介时供需不足,盐价不降反升。此时当有一人从中握局,沟通前后,散以盐引,好叫他人扩大商队,以足百姓之需!” 刘永铭摆着手,哈哈笑道:“本王没你想的那么高尚!本王只是想挣钱而已!话说回来了,李且能做得这么大,还不是你们陇西李氏族人以巨资相助?你李裕也不是那么无辜!李且能做得这么大,左右盐价,说到底还是你们朝中大臣无能!或者说你们只知道权斗,却忘了立志奋读之初心!防于未然、禁于未端呀李侍郎!” 李裕叹道:“六爷教训得是!” 刘永铭低头看了看还在抚琴的李琬瑢。 之所以会看她,是因为她的琴声有些凌乱了。 李琬瑢对朝廷堂里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但她听到自己父皇说刘永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时,她的心有些乱了。 李琬瑢感觉到了刘永铭的目光,连忙按下心思,静心抚琴,琴声这才恢复了正常。 但这也中介刘永铭,他人却是没听出来。 刘永铭此时才回过头来,对李裕继续说道:“给个准话!李且你能不能让出来!” 李裕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想保一保,这让刘永铭有些生气。 刘永铭气道:“陇西李氏总得推出一个人来给父皇拿捏吧?你也不想这个人是你吧?李且若被治罪,父皇震慑世家大族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李裕应道:“皇上对世家大族下手,不只是我,朝里许多人现在也几乎都想明白了,不只是我陇西李氏,听说陇南赵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裕话中的意思是,就算是让出李且,皇上怕也不会就此收手。 刘永铭道:“我会帮你做实宫千树的案子。但李且你不能去保他,要不然连你自己都可能会蛰进去!此时户部会多出一笔收缴上来的银子,夏税收取之前,户部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开支问题,也就不会与其它五部有太大的冲突,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争也会告一段落。” 李裕还在犹豫,他说:“李且若是获罪,也是罪有应得。我本不当保他,怕只怕朝中有人不想放过我。我并不是说的太子党,而是像狄怀庸那种只为一心讨好皇上之人。” 皇帝刘塬只不过是想消除世家大族在地方与朝廷上的部份影响力,但有些人为了讨好皇帝则会将事情无限放大,且没有节制。 李裕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刘永铭说:“本王保你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只要你坐上这个位置想来没有人再敢动你!” 李裕抖擞了一下精神,似乎他一直等的就是刘永铭的这句话。 李裕马上说道:“丁户部不只是太子党,而且还是外戚,且身体硬朗。曹相若致仕,狄相上位,其有入阁望!” 刘永铭呵呵笑道:“不可能!太子党与大爷党起争,父皇一开始只是坐壁上观,后来却将魏文政调入河道,这是为何?因为太子党太大了,大到已经威胁到父皇的皇权了!父皇在一年年得变老,他怕控制不住曹相,他怕自己变成太上皇!” 李裕深吸了一口气。 刘永铭又说:“首辅若不是太子党,太子必危,这不是父皇想看到的。狄怀庸老谋深算呀!他知道皇上绝不允许内阁二辅全是太子党,所以其以墙头草示人。但他若想成为首辅,也必须成为太子党!若再有补阁者,还会是太子党?” 李裕听得连连点头:“不错!丁成儒没有入阁可能!” “丁成儒那里本王帮你办了他!但你得去做两件事!” “哪两件事?” “其一,盐场增产,边关开荒,促成盐引代酬之事!其二,清丈田亩,查清世家所占之良田,收缴不法,散于流民,增国库之粮、税。” 李裕想了想,试探得说:“事情倒是不难办,只是……我是大爷党。且还陷于风波之中,朝不保夕,一有差池,您之所劳,付之流水。六爷刚刚提到丁成儒,您完全可以与其相商。他是太子党,十分愿意看到我李家糟难,且能帮皇上稳住户部,将来……”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 “六爷为何又发笑?” “你算是什么大爷党?吏部天官程管炜也是大爷党,他与你共辅大皇子,你不知道他的为人么?他可比你还人精呢,他如何会想不到父皇最终用意?宫千树的案子他为何从不站出来说几句话?他是怕你出事以后,牵连到大爷党!” “这……”李裕心中犹豫了一下。 刘永铭又道:“你早被大哥视作弃子一枚,大哥让手下御史找太子党麻烦,不是因为他要保你,而是因为他置不下这口气。如果不是这样,你不会着急着来找本王!而本王现在是唯一能帮你说得上话之人!是救你陇西李氏最后的希望!” 李裕还在犹豫。他明知刘永铭是在离间自己与大皇子的关系,但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此时刘永铭真就是李裕的救命稻草,且还能帮他上位。 刘永铭又说:“此后你必与大哥有所隔阂,太子党对你虎视眈眈,你终会成为孤臣一个。” 第99章 清丈田亩 刘永铭接着说:“可别忘了,吏部程天官也是大爷党,父皇不想见到大哥能把持二部!只要你是孤臣,父皇就能驾驭得了你、需要你。你就会将你留在户部,你才能升迁为尚书。至于丁成儒,呵呵,本王有的是办法制得住他,但他不如你识实务,不如你好用。” “若是有一天……” “你不会希望有那么一天的。就算真有,本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大不了再麻烦一点再去找丁成儒的把柄也就是了。其实丁成儒的把柄比你好找,世家出身之人就是不缺钱,所以你在官场一向洁身自好。丁成儒可不一样,他虽是外戚,却与丁皇后不是一路人,还入了太子党。他有意摆脱外戚之名,只会让他的处境再加难堪!” 李裕在刘永铭的话头下,终于还是认清了这个现实。 他说道:“来之前臣算计过,却没将自己算成孤臣。唉!果然,六爷您……算了,您也不会承认的。不管六爷您想做什么,臣这里还有几个请求。” 李裕从一开始的称臣,到后面的称“我”,又到现在的称臣,心境之变化可谓一般。 “你说。”刘永铭最怕的便是李裕没有需求,只要他有需求,那便好办了。 李裕说:“魏文政虽然调离了户部,但我不希望他还能再回来。只是我不能出手,想让六爷设计一下。” 刘永铭笑道:“你若是有些等意愿,那本王便顺手除之也就是了。但本王相信,有一天你会想着让他回来的!” “嗯?” “孤臣守不住户部!你当要有帮手!厉舒才视才傲物极难相处,倒是魏文政精通户部内务又沉稳干练,与你正好相配。魏文正此时心中必怀有怨,哪一天他与太子党决裂,也必是他回户部之时!父皇可不想户部真的乱了!” 李裕只觉自己这些年的官白当了,刘永铭几句话将朝廷的事情说得清楚清楚! “臣还有一事!六爷即已主持了内务府,还请六爷砍掉几项预算,让户部少拨一些银子给内务府。” “换一个条件吧。不瞒你说,父皇让我接手内务府之时,我便已然将此事提出来了,父皇也同意了。但当时不是想要与你合作才这么做的,还真就是为了讨好父皇。你说与不说,我都已经做了。”ζΘν荳看書 正此时,那李琬瑢也一曲抚毕,琴声也寂静了下来。 只有呼呼的春风抚人脸面,刘永铭与李裕只感觉到丝丝温意。 显然二人已达成了共识。 李裕突然说道:“倒还真有个不情之请。” “说。” “传闻六爷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昨日在紫烟轩吃了一席,因心中有事,只顾着与陆礼部推杯,以至大醉,品不出其美食美焕。也因此今日食欲不佳。刚刚听得六爷一席话,眼界忽开,心中积郁顿消,现在只觉得腹内空空。” 刘永铭笑道:“马上安排饮宴,二位楼下请。” 刘永铭手掌一伸,那李裕笑就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李琬瑢随之移开琴案,也从位置上站起来。 正此时,从廊边又走出一个人来。 “李侍郎!真是好巧呀!” 李裕转身一看,却是新进的户部侍郎厉舒才。 那厉舒才走上前来,却发现刘永铭也在,突然愣了一下,拱手说道:“六爷原来也在此!” 刘永铭笑道:“这里原本就是本王的产业,我为何不能在此?倒是厉侍郎你来的有些怪异!我已下了令,二楼是谢绝生人进来的!” 李裕也说道:“我携女踏青此到,也是巧遇了六爷。厉侍郎也出门踏青?” 厉舒才笑道:“明日皇上亲耕,户部官吏几乎都要到场。我虽读诗礼,却不知惯例,特请丁部堂来此边饮边赏、边询边学。丁部堂还未至,我又是官身想要赏玩一二,那些杂役便让我进了二楼来了。正好李侍郎也在,一同吧!户部三人同席这可少见呀!那什么,六爷……” 刘永铭一摆手,笑道:“你们去吧,朝堂里向来不待见本王,本王也不想参和你们的事情。” 厉舒才以学识自傲,好与人相争,魏文政就跟他吵过架。 他新到户部不久,的确是应该请一请上司,融洽一下关系。 但李裕知道,厉舒才根本不是那种会去缓和关系之人。 他请丁成儒吃席,必定是有要事,既然又要来请自己,那么一定是户部里的事情,而不会是明日春耕之事。 李裕看了看李琬瑢,与其交流了一下眼神。 那刘永铭却是笑道:“李侍郎,你且去你的。你女儿……就留在此处与我一伴吧。放心,少不了她一根汗毛!” 李裕笑了一声,向刘永铭拱了拱手,然后随厉舒才而去。 厉舒才一边向外走,一边对李裕说道:“真是吓死我了,万幸这混世阎罗不去,他要是去了,我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李侍郎,你应该将女儿带出来的,让混世阎罗缠上还有好?” 李裕笑道:“我们谈事,她一女流不好旁听。六爷虽是个混蛋,却不是不知进退之人,他不会如此无礼的。厉侍郎,皇上亲耕之时,必定是要问到农事的。” “我想到了!这正是我着急的地方,户部田亩之数与地方上是有出入的!我想与丁部堂商量一下,联名上道奏疏,开耕以后丈量一下全国田亩数量。” 李裕一听,马上想起刚刚刘永铭的话,他也接口道:“这也是我近日正所思之事,清丈田亩势在必行!世家乡绅兼并土地又多有隐瞒,以至丰收之年国库粮税竟无增益,我虽出身世家,但绝不偏袒!但照理也得由丁部堂牵头才是。” 厉舒才马上说道:“与我不谋而合!所以就请了丁部堂来此玩赏。” 李裕又道:“只是如此一来,必得罪一些世家权贵,我以世家之身为先锋,但那丁部堂却是太子党,就是不知道他们心里如何所想!” “所以一定要说服丁部堂呀!我新进之人,言微而行浅,还得靠李侍郎游说。” “你附合之……” 世家权贵多有隐匿家产,以少缴税。清丈田亩他们必是不愿意的。 李裕在皇上想对李家动手之时主动提出来,那皇帝刘塬一定会有所心软,这样能减轻李家的风险,同时又给太子党挖了一个坑。 因为如此大规模的全国性丈量土地,必须是要户部尚书亲自下发公文的。 那么那些世家权贵就一定会把矛头指向户部尚书丁成儒,最终引向太子党。 李裕的想法是,我感冒了,你也得跟着一起咳嗽,不能让你占太多便宜! 而厉舒才是新进的户部侍郎,正打算大手大脚得大干一场。他才不管会不会得罪什么人。 且这几日李裕也看出来了,厉舒才是那种心直口快之人,此事他必定是要风风火火的出头的。 将来闹出了事情,就算是太子党有办法规避风险,李裕也有办法让厉舒才去自挡风险。 所以,不管如何李裕自己都是受益的,何乐而不为呢! 李裕与厉舒才就这么走了,那李琬瑢愣愣得呆在了原地。 刘永铭一转身,看到了亭亭玉立的李琬瑢。 刘永铭啧了一下嘴,说道:“真是个可人儿呀!要不是本王之婚事需要父皇做主,我必是要娶你为妻的。” 李琬瑢脸色一红,应道:“我已许了人家了。” “哦?何方人士?” “弘农杨家的杨真。” “哦!是他呀,听杨赝杨光禄提过此人。但他早已不知去向了,不如就纳入我的府中吧!” “六爷玩笑了。” 刘永铭调戏道:“别叫六爷,叫六爷显得生疏。只叫一个爷字,我爱听。来说来听听。” “爷……” 李琬瑢娇媚得叫了一声,叫得刘永铭的骨头都有些酥了。 刘永铭抖了抖脊梁骨,笑道:“你我即是两相悦,不如就送我点定情信物吧?比如……比如这把琴?” “此是家传,不敢与人。” “可你琴艺也不怎么样呀,此琴放在你的身上,如与焚之无异。” 李琬瑢对自己的琴艺还是有所信心的。 她听得刘永铭并不赞赏自己的琴技,心里有所不爽,但却也不敢说出来。 刘永铭指还没有收起来的琴笑道:“你这首曲子抚得的确很好,想来也练习了不少日子。你敢拿出来献艺,必是有所信心。此曲乃唐人所作,迭失已久。民间流传只有六段,且参差不良,不知谁对谁错。而你刚刚却抚出了八段,要是别人听到,定是要赞你一番了,可惜呀,你却抚错了三处!” “什么?”李琬瑢有些错愕。 刘永铭笑道:“这应该不是你的错,而是你的曲谱原本就是错的!在第三段、第六段、第八段处。你与你爹一样,太过于自信了。” “你……你也有那八段琴曲?” 刘永铭哈哈笑道:“八段?我有十二段!” “什么!”李琬瑢又惊了一下。 刘永铭戏虐得问道:“想学么?我教你呀!” 第100章 踏青撞缘 李琬瑢愣了一下神。 刘永铭哈哈笑着,拉了拉李琬瑢,将她搂进了怀中。 没等李琬瑢反应过来,刘永铭便在那羊毛毯上又坐了下来。 李琬瑢一直都在刘永铭的怀中,刘永铭坐下来她自然也如同玩具一般被刘永铭摆弄着顺势坐在了刘永铭盘着的腿上。 这一段动作做得行云流水,看得李琬瑢身后的仆人是目瞪口呆。 等他们反应过来以后,刘永铭已与李琬瑢一起坐好了位置。 那两个仆从一见,正要上前,步青云挡上一步,轻声说道:“退下!不得造次!冲撞了六爷!别说是你们了,刚刚那位大人都吃罪不起!” 那一男一女两位奴仆哪里见过李氏族人被人如此羞辱,但现在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且不说李裕自己都得给刘永铭面子,只说眼前的步青云长得的确凶悍,一见到他,那两个仆从心中便生起莫名恐惧。 刘永铭此时别说是视若无赌了,根本就没有看那两位仆人一眼。 刘永铭搂着李琬瑢,让李琬瑢背对着自己,又移过琴案,抓着李琬瑢的手放在了春雷琴上。 那李琬瑢浑身不自在,身体有些发起热来。 刘永铭轻笑一声,十指轻晃,在琴弦之上跳动起来。 刘永铭抚的自然也是渔樵对答,只不过刘永铭抚出来的琴音更加悠然。 这是一种李琬瑢不曾拥有过的洒脱与无羁的心音。 李琬瑢能抚出的仅仅只是魏巍高山与潺潺流水。 而刘永铭娴熟的技法使得他弹出了一种超然于世外之感。 更像是两位隐于山林的雅者之间的对答。 第一段刚过,那李琬瑢便偷偷得侧头看了刘永铭一眼。 此时的刘永铭却早已沉静在了琴音之中,他闭着双眼感知江湖。 李琬瑢坐在刘永铭的怀中不敢动弹,她怕自己一动就会破环刘永铭高雅的音阶。 李琬瑢静心得听着,她发觉刘永铭所弹奏的不仅只有三处与自己不同。 再细听之下,李琬瑢这才明白刘永铭所说的三处错误是什么意思。 抚曲的不同,不等于对方是错的,只能说是曲谱不同。 但有三处地方,与刘永铭所奏的一对比,就显得十分违和。 像是一碗白喷喷的米饭里,有长的有短的,有碎的有全的,但突然出现了三颗形状一样,却显黑色的东西。 李琬瑢越听越觉得那三处地方,就是白米饭里的老鼠屎。 这不是谱错了,还能是什么? 李琬瑢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佩服之感来。 民间会抚琴的人,所抚的渔樵问答也就只有六段,而李琬瑢所会的渔樵问答却是八段。 在刘永铭抚过了八段之后,他居然还在继续。 后面的段落没有一点违和,不是滥竽充数,更不是狗尾续貂,更像是原鞍原配一般。 李琬瑢干脆就放开了心思,将头靠在了刘永铭的肩头,静静得听了起来。 一曲抚毕,李琬瑢微微睁开双眼,像是过完了整个人生一般。 面对刘永铭投来的笑容,虽还有些羞涩,却也放开了许多。 那是因为她觉得,能抚出如此高音雅乐的人,绝不是市井传闻中的那种登徒浪子。 刘永铭轻轻吟道:“渔樵同叙垂秋渚,获鱼林居共雅情。惊涛罢钓危足禁,富贵浮云尽空鸣。” 李琬瑢也轻声附和道:“江湖青岭风意劲,但守溪山自得轻。谈趣公卿皆尚论,戒守仁心适卿卿。诣岭先生的诗。” 刘永铭一只手搂住李琬瑢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前面的湖水说道:“黄金满屋不如琴,紫绶金貂换酩酊,红轮西斜自归去,西窗剪烛话古今。” 李琬瑢深吸了一口气后重重得呼了出来,然后才幽幽得说道:“若非今日相遇,我就算再抚上十年也感悟不到此情此境。” 刘永铭笑道:“那是因为你之前没有想过自己不再是世家小姐会如何。” 李琬瑢一愣,看了刘永铭一眼。 刘永铭坐怀不乱,还乐道:“是你爹让你来引诱我的吧?他是不是还说,可能会把你嫁给我?” “我……” “此时你才想到,你终是要嫁人的,到时便不再是世家之室。又想到自己要嫁的是一个贪财好色之人,将来难免独守空房,耳中还能听到主人家与新欢做乐之声。悲情涌起,感怀身世,不如忘情于江湖,渔樵为业,过往皆是尘烟,富贵终是浮云。” 李琬瑢叹了一声说道:“却不想,我之心思具被爷看穿了。” 刘永铭笑道:“眉目是会传情的,琴音是会传心的,两厢合计之下,你便暴露了。” 李琬瑢一时无话。 刘永铭说:“之前李侍郎口口声称是来踏青的,却没在了些地!你可知何为踏青么?” 李琬瑢一愣,说道:“唐人在开元遗事中有载,乘车跨马,供账园圃或是青郊野林,为之探春。” 刘永铭笑道:“这是世家之说。豪绅权贵向来轻蔑于苦力生计,乘车跨马,羊毛毡一辅,能踏出什么青来?踏青踏青,就是字意上的意思!得用双脚踏在青草之上好好感受!在青野狂奔闻草,林间惊鸟嗅花,这才是踏青呢!” “却是不曾如此。” “走!” 刘永铭说着便拉着李琬瑢从羊毛毯上站了起来。 刘永铭拉着李琬瑢的手便向外走。 李琬瑢的仆人连忙急道:“小姐去哪?” 刘永铭帮李琬瑢应道:“去与李侍郎回报一声,便说你们家小姐被本王拐跑了!步青云,拦着他们!你自己也别跟来!” 步青云应了一声,将那两位仆人挡住。 刘永铭拉着李琬瑢,像是正在私奔的情侣一般,小跑就出了白露亭。 ………………… 刘永铭拉着李琬瑢顺着白露亭所在的湖溪边漫步而行,一路向着长安城东北角而去。 东北角的水田里,农夫们已经在翻土深耕了。 李琬瑢站在一条田梗之上,深深得吸了一口春泥的香味。 她好似放空了心中所有愁绪,露出了甜甜的微笑。 这就是春天能给人带来的美好。 刘永铭站在李琬瑢的身边,担心她从田梗上摔下去,轻轻得将她扶住。 李琬瑢提起裙摆突然在一片未开始开垦的田间跑了起来。 刘永铭只得跟了上去。 李琬瑢一边跑一边叫道:“看!看那里!牛!耕牛。” 李琬瑢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孩童一般。 刘永铭笑道:“别过去了,牛身上可发着一股牛膻味呢!你可嗅不得这个。” 李琬瑢高兴得说道:“痛快呀!难得没有别人跟着,如此海阔天空,如何能不令人神怡呢!平日里也只是在马车、轿子里看过田地,却没想到,在这其中更有一翻乐趣!” 李琬瑢算是彻底放开了,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向前跑着。 在跑了一阵以后她突然停了下来。 李琬瑢指着不远处奇特的小屋对身后几十米开外的刘永铭大声问道:“那是什么!那个带着四翼的房子。” 刘永铭答道:“那是风车,水翻车的一部份。它的另一面临河。以风水、水力、畜力催动石盘,将麦、稻磨成粉。” “我们过看看吧!” 刘永铭说道:“你别往前跑了,前面的土耕过了,地不平,小心摔着。” 李琬瑢小跑着已经与刘永铭拉开了许多距离,她叫道:“是你带我来的!一开始说跑起来最能舒郁了愁,现在不让我跑的又是你!两面针,墙头草!你就是口是心非!明明是个高贤雅士,非得以纨绔凶蛮示人!明明是个正人君子,却以猥琐贪色具名!” 李琬瑢冲着刘永铭一阵开心得叫骂起来。 刘永铭并不生气,只是笑看着李琬瑢说着平日里不敢说出来的“脏话”。 世家的家教可谓如此。 刘永铭笑着叫道:“别跑了,小心摔着!别……” 没等刘永铭说完,只听得李琬瑢“哎呦”一声,摔到了田间。 因为开春耕犁播种的缘故,田里并没有蓄水,李琬瑢摔的并不狼狈。 刘永铭连忙快跑上前,蹲在李琬瑢的身边关心得问道:“摔哪了?” 李琬瑢指了指脚踝处。 刘永铭笑着握起李琬瑢的脚踝轻揉了起来。 他柔声说道:“都跟你说过了,别跑别跑,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李琬瑢忍着痛,说道:“在家里别说跑动了,大声一些说话就得挨我爹娘一顿骂。也就是清明、端午可以荡荡秋千,哪里能像今日这般……” “痛么?” “痛,但是……舒心。”李琬瑢却笑了起来。 刘永铭一边揉一边看着李琬瑢笑问道:“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 “不知道,反正平日里就算是笑,也不能像今日这般露齿。” 李琬瑢正说着,脸上的笑容突然收了起来。 她那脚也向后缩了一下,逃离了刘永铭的魔爪,然后用裙子遮了起来。 刘永铭查觉过来,向后一看,却见得一个老者领着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那对男女手上各持着一个托盘,但却不是仆人打份,应该是老者的儿子、媳妇。 第101章 耧犁翻车 男人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壶茶,两个杯子。 而女人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个碟子,碟子上磊着几块糕点。 老者走到刘永铭身边,躬着身子微笑道:“六爷,您怎么来了?” 刘永铭笑答道:“开春了,出来踏青撞缘,拐了个良家女子相陪,随便过来看看田间情况。” 老者指了指身后男女手中的托盘,说道:“六爷,用些茶食吧。茶是自己炒的,糍粑也是现磨的。还热乎着呢。” “不忙,有地方坐么?” 老者指了指面前的小棚子说道:“前面小棚里有条板凳,六爷若是不嫌弃,可以休息一阵。” 田里的小棚是用来休息的,种田是个力气活,茶水是要时刻准备着的。 到了秋天快收成的时候,农户是会直接在小棚子里睡,以防有些人夜里偷割稻谷。 刘永铭远眺了一眼小棚,见得小棚离自己不太远,便伸手去拉李琬瑢。 李琬瑢的高兴样子好像只在刘永铭的面前才会摆得开。但凡有他人在场,她便收敛了许多。 李琬瑢伸出手去,她原以为刘永铭只是单纯得想拉自己起来。 不想刘永铭却背过身子,将李琬瑢背在了身后。 李琬瑢也不坑声,只是伏在刘永铭的背上,一阵阵安全感传入身心,于是便随刘永铭的举动而行。 刘永铭背着李琬瑢来到小棚里。 小棚地方不大,只能放下一张床席,但现在却只放了一张板桌,一条长板凳。 刘永铭将李琬瑢轻轻得放下来,让她端坐在板凳上,自己却一屁股盘坐在了地上,手一伸,就将李琬瑢的脚踝握在了手里。 如果没有他人在场,李琬瑢是不介意的,她很相信刘永铭的为人,虽然他们认识还不到半日。 但现在却还有一老两少在场,刘永铭的举动不免让她有些害羞起来。 刘永铭一边揉着李琬瑢的脚踝,一边说道:“不是外人,此人是我农庄里的一名里长。老实,不会乱说话。” “你的农庄?”李琬瑢疑问道:“只传闻爷最喜销金之所,却不想也置田。” 刘永铭笑道:“是家里分给我的。不种不行呀,要是荒了,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老百姓。皇上知道了,会打我板子的。” 李琬瑢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才愣愣得说:“这里是……这里是皇庄?” 刘永铭笑道:“那是呀!我还能带你去哪?真把你拐到你刚刚所说的销金之所,你回去一说,李侍郎真当要跟我急了。” 里长笑呵呵得站在一边,听着二人说话。 刘永铭突然回头,一边为李琬瑢揉脚,一边对里长问道:“去年那场寒灾可不小呀,没少费钱粮熬渡苦日吧?皇庄里的农户们家里还有多少余粮?能撑得到秋收么?” 里长应道:“有有有,皇庄田地里就数六爷您的产粮最多。我们去年也都剩了许多粮食,吃到秋收不成问题。这不还打成了糍粑了么,刚祭过神农的,六爷来两口吧,东西虽不好却是供过天地的,也算是我们农人对您的一点心意。” 刘永铭笑道:“放桌上吧,一会儿吃。明日龙抬头,皇上可是会过来亲耕的,你们可别冲撞了。” 里长笑道:“不会不会,内务府派人过来叮嘱过了,不劳六爷费神。” 刘永铭又问道:“种子都选过、浸过了么?” “已然晾足了两天,空壳瘪瘦的都挑去了,在石灰水里也泡了几天,吸足了水了。” “刚刚我到这里看了一下,怎么不见你们用播种的耧犁?” 里长笑道:“还犁的不够深,多犁一道再用,不着急。” 刘永铭问道:“都开春了,可别误了农时。是因为犁不好用么?都说了,用本王给你们打造的那种曲辕犁!” 里长笑道:“用的就是您给的那种。好用极了,犁头也是新的,在地里是越犁越亮,翻土跟翻书似的。” 刘永铭听到这里,突然明白过来。 他笑道:“是怕明日皇上带着大队人马过来,踏坏了播下的种吧?所以你们只耕不种,等过了明天再说?” 这话也就只能刘永铭说,里长哪里敢说这种事情,他只是陪笑着,不敢回应刘永铭。 刘永铭轻声说道:“行了,本王知道了,不必因此事开口了。去年制的粪丹效果如何?可试出了用量?” 粪丹即是古代化肥,科技水平虽然不如现代,但也有一定的功效。 里长应道:“去年分田区试种了一下,不管哪一块的收成都比别人田里的高。用量也都弄清楚了。今年按着这个量种,收成一定好!去年那场寒灾虽大,但我们还算是熬过来了。田虫可没能熬得过!雪越大,今年的年景便会越好呀!”ζΘν荳看書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若想再增产,还是得选育良种呀!你虽是里长,却也只是农户,而非农科出身。可是会农科的举人进士,哪个愿意在这田间地头里苦干呢。” 里长笑道:“也就只有六爷您才时刻惦记着小人们了。” 刘永铭转头看着李琬瑢,柔声问道:“还痛么?” 李琬瑢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刘永铭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说道:“把茶水糍粑放下吧,该忙就忙你们的去!弄得本王的小美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 “那六爷您便在此休息一下,有事叫唤小人来。” 里长说着,让儿女将茶食放在小桌上,然后带着二人离开了。 刘永铭从碟子上取过一片糍粑递给李琬瑢。 李琬瑢先是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刘永铭微笑的表情还是接了过来。 李琬瑢用嘴呡了一小口时,刘永铭已拿起另一片糍粑整块塞进了嘴里。 他一边吃一边说道:“开春之时农人会用往年稻米、麦白、黍离制成糍粑、圆饼、窝头以敬祭天地,敬完以后全家开吃,有力气干活。” 李琬瑢小口小口得吃着糍粑,说道:“我家中春分也食此物,农人吃的与我们吃的也并无什么不同。” 刘永铭笑道:“形式主义罢了,哦,就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比如明日父皇亲耕,也是一样的。其实李侍郎什么都好,就是放不下他的世家身份。也正是因为这样才害得他有如今之祸。回家把今日看到的、听到的与他说一说吧,希望他会有些感悟。农人不易呀!” 刘永铭让李琬瑢回去与李裕说此事,是为了转告李裕,成为孤臣的关键并不在于是否是大爷党,而是在于是否是世家身份。 刘永铭说完话,两眼眺向了不远处的田间小路之上。 只见得小棚外面的田间小路上抬来一台轿子。 刘永铭笑道:“出来了这么久,再不回去李侍郎该担心了,他真会以为爷将你如何了呢!” 刘永铭说着但站了起来:“来,我背你。” 李琬瑢脸色一红,问道:“背……背回去呀?” 刘永铭笑道:“我纵欲过度,可没那好耐力,前面有顶轿子,我抢他的便是了。” “嗯?这,这不好吧。” 刘永铭哈哈笑道:“大慈恩寺地宫爷都给刨了,释迦摩尼的尸身爷我都敢抢,还差这一、顶轿子么。” 李琬瑢噗嗤一笑,说道:“那叫舍利,不叫尸身!” 李琬瑢说完才发觉这就是刘永铭在逗自己笑,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东西叫舍利。 “来!” 刘永铭在李琬瑢前面一蹲,那李琬瑢不再拒绝,趴在了刘永铭的背上。 刘永铭背起李琬瑢便来到了田间小路上,挡在了那台轿子的前方,堵住去路。 刘永铭放下李琬瑢的同时,听得轿夫叫道:“快闪开,轿子里坐着的是朝中的臣工,闲杂人等需退避背立!别冲撞了!” 刘永铭走上前去,一巴掌就扇在了那轿夫的脸上。 轿夫被打得有些踉跄,轿子左右一倾斜,轿夫们为防轿子不稳只得将轿子放在了地面上。 轿中人知道有人生事,轻轻得轿帘掀开。 里面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的户部侍郎厉舒才。 那厉舒才不爽得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刘永铭一见哈哈笑道:“你不是在白露亭么?如何会在这里?” 厉舒才应道:“事情谈完了,到皇庄里来看看。明日皇上亲耕,而我对惯例又不太懂,所以过来问问这里的老农要注意些什么。皇上年年如此,这里的老农们应该都是经历过的,想来十分清楚。” 刘永铭疑问道:“户部没有演礼么?” 厉舒才苦笑道:“六爷您知道的,我并不受户部众同僚待见。所以……演是演了,没人跟我说怎么一回事,我是一点也没看,只得来问老农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他们等着你明日在父皇面前出丑呢。行了行了,一边呆着去吧。” “什么?”厉舒才愣了一下,他真不明白刘永铭是什么意思。 “没看到李侍郎之女在这里么?把轿子让出来!先送李家小姐回家!你还想与李家小姐同乘一轿呀?你这么大的人了,读那么多的诗礼都读狗肚子里去了?懂不懂男女大妨呀?” 第102章 冬至家宴 厉舒才瞪着双眼说道:“那,那我怎么回去呀?” “爷我管不着!不过我可以很明白得告诉你,你要是再这般胡搅蛮缠,你就准备好让长安城大街上的老百姓看着你光着腚跑回家吧!别以为我不敢!这事我没少干!” “不是!六爷,是你在胡搅蛮缠呀!” “出来!站在一边去,别妨碍李小姐回家!得罪了爷我,没你好果子吃。” 刘永铭说着向前一步,拉起厉舒才,让他跨出轿扛而后推到了路边。 那李琬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敢上轿。 刘永铭对李琬瑢笑道:“放心大胆得去吧。厉侍郎也是知情达理之人,不会眼见着让你落到我的手中的。而且之前见他对李侍郎多有殷勤,想来他还有事求着你爹呢!” 厉舒才十分无奈,说道:“行吧行吧,李小姐,上轿上轿!轿夫,将李小姐平安送到户部李侍郎宅邸,不许出半分差错!” 李琬瑢对厉舒才压了压福,以表谢意,却没有将感谢的话说出来。 李琬瑢进了轿子,轿夫们在厉舒才的授意下,起了轿,向城内李侍郎家而去。 而厉舒才却留在了田边。 刘永铭看着轿子一点点得远去,用手掌指着小棚说道:“展堂,小棚里坐坐。” “六爷先请。” “就别客气了。” “不是客气。只因田梗难行,臣顺着您的脚步走,这样才不会摔下去。” “哈哈哈!你倒是还真不客气!” 二人在李琬瑢离开以后对话变得十分平和,且相敬有礼,调侃有方。 他们更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没有一分拘谨。 刘永铭哈哈笑着,与厉舒才一道进了刚刚那个小棚里。 二人一同坐在一条长板凳上,刘永铭还亲自为厉舒才倒了茶水。 刘永铭笑道:“还没恭喜你上位户部侍郎呢,这杯茶水便当作是酒了。” “六爷客气了。不如给我块糍粑吧。” “老农给的,就算是本王里所也吃不着如此正宗的了,原本想自己留着吃的,算了,分你一些吧。” 厉舒才哈哈笑着,吃起了糍粑。 他一边吃还一边说道:“六爷让我去与跟易老粗喝酒,居然喝出了个户部侍郎出来。看似意外,实则是六爷之前就算计好的,要不然去年您也不会与我说起盐引代酬,让我早做备案。条条目目往奏疏里一写,皇上看在眼里是真的高兴。也还好在做足了功课,皇上没问出毛病来。盐引代酬应该也是六爷向皇上提议的吧?” “当时我心里也是十分忐忑呀,也不知道父皇会不会行此策。又怕父皇真行了此策,从此必觉我有参政之意,会以别样眼光来看我。好在他没有怀疑到那里去。” 厉舒才说:“朝中派系复杂,现在介入的确不是最佳时机。原本我也是想找时间来问一问六爷的。六爷向来谨慎,每每思虑周全以后方会行事,到底是出了何事,让您如此着急?”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时不我待呀!一直以来父皇是让各派系间相互牵制。但大哥与太子党越闹越凶,三哥、四哥、五哥他们却不敢参和进去。就这样了,还有人想从中做梗,想要让朝堂变得更乱一些。” “嗯?谁呀?不是你么?”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原本我也以为是我。但结果发现却不是!不瞒展堂,陇西县那桩纵马撞伤彭家儿媳之事,是我派人去做下的。彭家虽家道中落,但还算是地方乡绅,嫁祸陇西李氏后,两家必然不善。只要彭家人闹起来,陇西李氏为祸乡里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 厉舒才说:“李裕做为陇西李氏官位最高之人,即使他不出来维护李家,太子党也会将他牵扯进去,六爷算计并无差错。” “不,出差错了!” “什么?” 刘永铭说:“我发现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在从中挑事,而且他的手比我的还要大!” “你说的是宫千树的案子?” 刘永铭点头说道:“是!但现在情况又不一样了!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那人却知道是我在从中做梗。我甚至都怀疑那匹撞人的马从陇西又卖回长安城就是那位幕后黑手的手笔!” 厉舒才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城府比六爷您还深?” 刘永铭点头道:“而且很手法高明!做事很果绝,甚至还留下了线索给我!好似在提醒我,他知道我的存在!可真是嚣张呀!” 厉舒才连忙说:“那人要不然是想与六爷您联手,要不然就一定会来害你!” “御前侍中卓英是我在宫里的眼线这事你知道。他原是御膳房的,后调到御前。元宵家宴之时,他看到有人在食物里撒毒。” “哦?竟有此事?是那人所为?他想毒谁?” 刘永铭说道:“那盘蜜饯原本是要送到我桌前的,是我让卓英调换到大皇子桌上的。因为我想知道大皇子会不会去吃。当他真要吃的时候,我将盘子砸了。” “什么!”厉舒才惊了一下,问道:“那人果然是要下毒害你!” 宫里下毒之事厉舒才并不会觉得意外。 但是给刘永铭下毒,厉舒才就感觉到了震惊。 刘永铭又道:“父皇怎么拷问那宫女我不得而知,她交待了什么我更是不知道。后来我从宋宪的口中得出,那宫女将秦王世子给供了出来。而且去年冬至家宴的时候,父皇还问了太宵真人关于秦王后人之命时运势。” “秦王?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没有理由呀!秦王世子为何要害您呢?” 刘永铭说:“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自从我自觉得诗书雅乐有所小成以来,就浸心于敛财。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因为我的敛财过盛而惹得兄弟不高兴。后来在我一一试探之下发现,不是我那些兄弟做下的。宋宪说是秦王后人所为时,我亦是有一些不信。冒无利之所图,犯灭族之危难,行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所谓何为?” 厉舒才想了想,说道:“六爷得罪的人虽多,却也都是口角之争。您不参政,谈不上有政敌会与您做生死相斗。您若是薨了……后果有两种影响。其一是皇上会下诏严查,毕竟你还是一位皇子。但您是怎么死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去查!去查谁!” 刘永铭点头说道:“我的死只是做文章的手段,至于凶手及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厉舒才又道:“之所以会选择您,一是您招人恨,查案之人不会想着去查什么凶手,只会想着将此事尽量解决或是牵连到别的什么人,将其扩大。其二,您的死,引不起朝局的变化,对于真凶来说,影响不到他日后的计划。换言之,想杀您的人,只是想借用您的死引一场风波出来。” 刘永铭冷笑一声说道:“他不敢杀大皇子他们,因为大哥的死忠们会追着真相查,他也怕被人查出点什么来,若是我死了,除了引起一场骚动以外,还有另一个影响!” 厉舒才接口说道:“对!还有一个!六爷您的银子太多了,多到了没地方放,在长安城中放了许多贷出去。你死了,许多银子会变成说不清的死账。有些人欢喜,因为用不着还银子了。有些人会发愁,因为再也借不到银子周转了。” “是这样!” “您的盘子铺得太大,您一死,长安城的银货就得乱套!所以真正的凶手想要的就是一个乱字,但又不想让人查到自己!” 刘永铭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接着说道:“我也这么想过。户部的事情我很清楚,世家豪族占了大半的田,那些田里又有许多是不用缴税的。户部一有问题,父皇必然是会对世家生气的。父皇一用雷霆手段,世家大族们必然会有所反对,而后会乱上一场!” “他要的就是乱!” “所以我帮了他一把!让太子党与大爷党斗得更厉害一些。一切都会乱起来的!看看谁跳的最欢,谁就最有可能是凶手!” “对!”厉舒才应了一声。 他想了想又说道:“大爷党与太子党死斗起来,怕是不死几个大臣,收不了这个场。之前杀您只为行乱,现在又做这一些,似乎有些不合理……或者说……或者说他心里盘算好了,大爷党与太子党根本不会死斗,这场争斗下来也只会乱,朝局不会有太大的动荡!” “我探过父皇的意思了。父皇只是将太子与大皇子找来骂了一顿。意思只是让他们收敛。所以父皇现在只是想缓和关系,并不着急在太子与大哥之间选一个。他外放了一个魏文政,只是想缓和一下户部的用银。李裕也看出来了,他在求我救他李家之时,给我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让魏文政永远都回不来!” “皇上当然不想朝局动荡,下放魏文政可能……可能与六爷您一样,也是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裹乱,顺道缓和户部与工部的账面问题。” 第103章 户部尚书 厉舒才接着说:“等到夏税上来,魏文政可能就会回到户部了。李裕提的要求也是在情理之中。一切只能证明……只能证明那个凶手摸准了皇上的脉!”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对父皇有如此了解之人,不会离父皇太远!但又不是我那几个兄弟!而且我发现,他与秦王后人有所联系!” 厉舒才从桌上又取了一块糍粑,但却没着急着吃。 他举着糍粑笑道:“既然六爷已经让那个人有所行动了,那么他跳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而且好像皇上心里也清楚这事,也等着这个人出现!” 厉舒才说完才将那块糍粑放进嘴里。 “唉!”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不想了,想多了头疼。说说你那里的情况吧。” 厉舒才一边嚼一边说:“户部的情况与六爷之前所想的并无出入,皇上励精图治,国库每年都有增盈,只不过银子都调走了,所以国库显得空虚,您猜猜银子哪里去了?” 刘永铭笑道:“征东大营,父皇想与齐国开战!” “这就是我对六爷心悦诚服的原因了!什么都瞒不过六爷!我按您的计划已经进了户部了,那现在我应该如何做呢?” “事到临了都有办法,你会想不到?” 厉舒才笑道:“原本我以为我能想得到。但刚刚您那么一说,我相信皇上不会将李裕如何的。李裕可是少壮派,且他头上还有一个丁成儒呢。就算是平平淡淡,什么意外也不发生,我想升迁到户部尚书,为六爷把持户部至少也得等上十年了。” 刘永铭狡洁得说:“不使一点手段,二十年你都未必能左右得了户部。” “六爷有何指示?” 刘永铭也拿了一块糍粑,说道:“父皇一定会去搞陇西李家,但为了安抚他们,李裕这个官不会丢。而丁成儒却是一个阻碍。这个姓丁的太子党不必你费神,我来处理。” 厉舒才马上说道:“我也不问六爷您要怎么做,反正到时候我就死保李裕上位户部尚书!” 厉舒才说着将那桌子上装着糍粑的盘子端在了自己的身前,抓起糍粑便往嘴里塞。 刘永铭手里拿着一块糍粑,两眼一瞪,气道:“你这爱占便宜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呀!” “赚你的便宜不算赚,你也不缺这一口。嘴上的便宜我是改不了了,六爷您的嘴比我的还臭呢!” 刘永铭呵呵笑了一声,吃了手中的糍粑又说:“至于如何裹挟李裕,让其听话,那也是我的事情!你现在就是混资历。” 厉舒才一边吃一边说:“混资历还不够,皇上既然是以能吏提拔的我,我就必然要做出一些政绩出来。这也是我的抱负所在。” “对了,刚刚在白露亭跟丁成儒谈得如何了?” “李裕为了让李家少受一些灾妄,愿意清丈田亩以证李家非豪强,所以他站在了我的一边,支持我清丈田亩。丁成儒怕成为众矢之的,将来被世家豪族清算,不敢答应。” 刘永铭笑道:“他若是没答应,你也不会这么快出来。你们做了什么交易?丁成儒有没有再次邀请你加入太子党?” “当着李裕的面,他哪里敢开这个口。” 厉舒才将空盘子放回小桌上,那脸面变得极为认真起来。 他说:“很奇怪。丁成儒提出的条件不是朝政上面的事情。” “嗯?不是朝上之事?那会是什么?” “说是在他小时候,有个同族叔伯来他家想从他几个兄弟里挑一个过继。丁成儒的父母没同意,但最后扭不过同族情义,将小女儿让了过去给那同族叔伯做个女儿,总不能真让他没后辈给送终吧。但自此以后丁部堂便与那位同族叔伯失去了联系,找不着了,那丁成儒的妹妹自此杳无音信,再也没了消息。” “丁成儒什么意思?让你和李裕去帮他找他妹妹?” 厉舒才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 刘永铭笑道:“他一个户部尚书需要求你们两个户部侍郎动用关系去找一个人?” 厉舒才笑了一声说:“所以才说这事特别奇怪。” “他给你们什么线索了?” 厉舒才笑道:“什么线索都没给。就只这一段故事。更像是想让我们散布一下消息。” 刘永铭摇着头问道:“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呀?用这个来换一个被世家针对的机会?会不会他在耍什么诡计?” 厉舒才笑道:“不知道,反正不管如何,丈量田亩之事算是定下来了。皇上亲耕以后,我们几个会联名上奏。想来丁成儒不会临时变卦,他可是十分重信义之人呀。六爷,接下来我们是不是……” 刘永铭手一摆说道:“不着急!等着!一件事一件事得来!先将清丈田亩之事给做了!让太子党被世家针对起来再说。即使不是为了太子党,你这个户部侍郎也得做这件事情呀! “六爷所说甚事。” “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太子党那里如何,而是我抢了五哥内务府的差事,让他少了许多进项,他现在一定恨我入骨,定是在想着用什么事情给我来那么一下了。” 厉舒才说:“他不敢,内务府里的烂账,多多少少都跟他有些关系,他也怕您把那些东西拿出来说事。” “不是他不敢,是我不敢!户部的银子是怎么消失的?除了正常拨给征东大营的之外,就是父皇通过各种手段,先将银子在内务府过一手,再分到征东大营去。父皇这么做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要是捅出来,父皇能饶得了我么?” “那皇上也饶不了他!” “所以……” 厉舒才哈哈笑了起来:“臣懂了!但得找个人去翻户部的旧账,找出几笔跟五爷有关系的账来呀!臣不是不能做这事,只是臣刚上位,正是搏皇上好感的时候,要不然这个位置坐不稳就得被赶下来了,会坏了六爷您的大事。而且李裕管度支,我去做会显得十分刻意。六爷也不能游说李裕去做,那样只会让他觉得您已经加入到夺嫡大战里了。” 刘永铭笑道:“你说的很对!刚刚我就没敢向李裕开这个口。这事让工部去做!而且他们还会主动得去做。” 厉舒才想了想,两眼一亮,说道:“织造局!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厉舒才说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道:“有人正往这里来,不好让外人看到我与您走的太近,我这就回了。” 刘永铭笑道:“那是杨光禄与侯夏非,我的心腹掌柜。” “主要是时间不早了!轿子可让你给抢了,我还得走回去呢。十年寒窗下来,我的腿脚可不好使,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呢。” “路上雇个车嘛。堂堂户部侍郎没这个钱?” “我才当上侍郎几天呀,您就想着让我去搂钱了?” “哈哈哈。回去后帮我向嫂子问声好。” “去去去。少惦记她,已经是我妻子了!她也比你大了好几岁呢!” “要是没她,我们也不认识不是。” “哈哈哈。”厉舒才知道刘永铭刚刚是在开玩笑,所以并不生气。 厉舒才一走,那杨光禄与夏侯非便走了过来。 夏侯非问道:“六爷,刚刚那人是谁?” 刘永铭笑道:“新进的户部侍郎。爹不亲,娘不爱,朝里没人待见他。明日父皇亲耕,他过来这里看看情况。你们如何来了?” 杨光禄看了一眼厉舒才远去背影说道:“哦,魏仲贤开始收盐引了!还找上了夏侯掌柜,问他手上有没有盐引。” 刘永铭看向夏侯非。 夏侯非答道:“自那天给魏仲贤免了那单之后,魏仲贤几乎天天都来。只是约了朋友过来聊天,也不下棋。今日魏仲贤又来,问我手上有没有盐引,我想起六爷之前的话,便马上去红杏楼找您,可您不在。叶先生说您每年开春都要来皇庄里看看情况,猜您可能在这里。然后他就让我跟杨先生一起来这里找您了。” 刘永铭笑了一声,说道:“知我者叶永柏也。他甚至自己都不用过来!” 夏侯非说:“六爷,那我是不是去找一些假盐引买给他!好好得坑他一把!” 杨光禄低头偷笑了一把。 夏侯非见得杨光禄那样,不爽得问:“你笑些什么呀!” “没什么。”杨光禄应了一声。 刘永铭道:“杨掌柜不是在笑你,是笑你的招术。坑人呢有很多种,一种是你这样的强抢。第二种呢是让对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最后一种是把对方卖了,对方还帮你数钱。数完钱,还跟你千恩万谢。所以呢……” “这还是在笑我不高明呀!” 刘永铭哈哈笑了几声,对杨光禄问道:“魏仲贤多少银子收的?” “一两八钱。不过现在市价已经被抄到二两多了。魏仲贤要是再收,怕是得多花银子了。” “平均二两的话,四万两银子,也就两万引。” 第104章 火烧赤壁 杨光禄笑道:“价还在涨,若真要收到两万引,怕得花上四、五万两左右。长安城总共才多少盐引呀。” 刘永铭笑问道:“杨掌柜,你觉得魏仲贤是什么意思?” “把盐引都收了,大头在他那里,等盐引高到了一定价位,马上放出。不费力得赚出一两万两银子!或者他可以慢慢卖,朝廷那里因为盐引代酬之事,想让盐商多往边关运粮,所以盐引发行也少了许多!盐引的价一时半会不仅降不下去,而且还会回升!他就算是抬到三两三,对于盐商来说也是留有暴利的。” 刘永铭笑道:“他倒是贪心得很呀!” 杨光禄说:“还真别说,我们可以粗算一下,盐场出盐,含盐课一担是一两一钱,路费、拆包、及其它杂费与地方苛捐共计一两。因朝廷有定额之规章,盐商手上的盐引不足数,往往会买其它人手中之盐引,盐引价在二两左右,总计本金在四两左右。” 杨光禄是刘永铭手底下最杰出的经商者。 如果说叶长青是统管账务,那么杨光禄就是那个实际操控刘永铭手下所有现金流的人。 即使是走商的罗仁轨对于商业及金融的了解也是不如杨光禄的。 杨光禄接着说道:“水商批价七两八钱,店铺售价十两四钱。不管如何,一担都有近六两的利。别看两万引的盐引本身就只值三四万两银子。但那可是六万担的盐呀!可获利三十六万两银子呢。” 刘永铭笑道:“我大汉一个月消耗不过八万担盐,这么多盐商、水商一个月分三十几万两银子不算是多。罗掌柜那里行商一个月还能赚五六万两呢。” 夏侯非摸了摸头,说道:“六爷,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让魏仲贤把所有的银子都花光买盐引,然后让他自己将盐引交出来,最后让杨掌柜去向他逼债?” 刘永铭哈哈笑道:“夏侯掌柜长劲了!知道叶先生为什么让你来么?” “恩?” 刘永铭道:“你不是暂时接手了爷的一些生意么?叶先生是想让你好好得杨先生学一学,所以让你跟着杨掌柜过来听一听他的见解。” “我,我没那么多花花心思。也就杨掌柜、叶先生会玩那此花样,要我说就是明抢。” 杨光禄笑道:“不能明抢,只能暗夺,明面上犯法的事情我们不做。即使做不到让他帮我们数钱,我们也得做到让他有苦说不出!六爷与叶先生可都是此道中人呀!” 夏侯非不爽得说:“那当初你又何必借给他银子呢!” 杨光禄笑道:“酒壮怂人胆,钱涨穷人气!不借给他银子,他可放不开手脚去干我们想让他干的事情!” 刘永铭也笑道:“夏侯掌柜,不管是抢还是偷,都是有风险的。想要没风险,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自己乖乖得把盐引拱手送给我们!再者说了,杨掌柜与魏仲贤定的契是一年以后还银子,时限没到,去逼什么债呀!” “他怎么可能会乖乖得把盐引交出来!”夏侯非不可置信得说。 杨光禄说道:“你可知汉未周郎如何火烧赤壁?可知齐国的闻季阴闻太师当年是如何破的契丹连环铁骑?” “我不懂那些,你直说就是了。” “曹孟德铁锁连船,烧一而具百。契丹连环拐子马,剁一马腿而一链全无。” “还是不懂。” 杨光禄解释道:“魏仲贤不是盐商,他的主业是纺织!而罗掌柜向西域运送的三大宗货里,其中一项便就是丝绸!。” “嗯?”夏侯非好似想到了,却还是有些不明白。 刘永铭笑道:“盐引价一天比一天高,他就那么几万两银子,收不到两万引的。如果非要收到两万引,那他会怎么办呢?” 夏侯非应道:“只能从织坊里抽钱出来了!” 杨光禄说:“对,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做空他的织坊!先让罗掌柜高价买魏仲贤的丝绸!多高都买。魏仲贤拿了钱都会投进盐引生意里去。这样一来,后面的人要进他的货,就得等了!” 刘永铭笑道:“如果有人不想等呢?比如爷我!” 杨光禄笑道:“也比如我!” 二人哈哈笑了起来。 夏侯非无可奈何得说道:“搞不懂!他要是不增买盐引,那我们且不是会亏死么?” 杨光禄笑道:“这就是六爷高明之处了!别人以为自己往前想了三步棋的时候,六爷已经将终盘都算计好了!” “什么意思呀?” 杨光禄道:“六爷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两万引,让叶先生交给我了!如果魏仲贤不就范,那我就会沽出盐引,引价就会跌回去!魏仲贤可是高价进的,他不可能会让盐引价掉回去,所以他只能越买越多!” 刘永铭连忙说道:“现在不着急沽!那两万引先留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夏侯掌柜!” “什么?” “你再见到魏仲贤,便一口答应下来,就说你能找到盐引卖他。但这些盐引原本就不是你的,你只是从中赚点佣金,这佣金也不必魏仲贤出。但盐引价得高于现在的市场价!”薆荳看書 “阿?现在盐引价已经很高了,要是再高,他不买了怎么办?” 杨光禄笑道:“低了他就起疑心了,高了他反而会觉得正常,所以他一定会买的!” 夏侯非点了点头说:“那杨掌柜,您得给我些盐引了,我真不知道去哪里弄盐引卖给他去!” 杨光禄笑道:“我不会给你的,刚刚六爷说过了,非到万不得已,不要动这批盐引!” 夏侯非生气得说:“那我上哪里给他找盐引去呀!” 杨光禄再次笑道:“我汉国盐商里可还有一位大人物呢!” “大人物?你说的是陇西李氏的李且?”夏侯非虽然对商业并不怎么了解,但对于长安城的那些风云人物还是知道甚多的。 “他可不仅是我汉国最大的盐商,还是盐商商会的会长呢!他手上不可能没有盐引!” 夏侯非马上说道:“我虽然不通经商,但我知道却知道对于盐商来说,取盐才是获利的最佳方式,而不是倒卖盐引。依我看,越是大盐商,手上越是没有!他不仅自己手上缺,他还得到处收购呢!” “好!”刘永铭点头赞道:“夏侯掌柜越来越精明了!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 夏侯非疑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杨光禄笑道:“按道理是这样!但李且可不是那种会吃外行人亏的主!现在的李且定是比我们还着急着弄死魏仲贤呢!我们能想得到的,李且怕是也想到了,所以他若是知道你是要把盐引卖给魏仲贤,一定会给你盐引,好榨干魏仲贤手上的现银!等到魏仲贤手上没银子了,那么……” 夏侯非反应了过来,说:“那么就比一比我们与李且谁的手快了!” 杨光禄又笑道:“一定是我们的手快!因为我会与李且意外得碰上面,并有意无意得告诉他魏仲贤欠了我四万两银子。” “他不会起疑心么?” “只要我告诉他,我除了想要回那四万两银子之外,还想得到魏仲贤的织坊,那么他就不会起疑心!李且在估算到魏仲贤没现银的时候,他就会来找我,让我去逼魏仲贤早点还钱!换言之,李且若想对魏仲贤出手以低价买其囤积的盐引,就得先跟我说一声。我们既然都知道李且的行动了,那么就一定会比他手快!” 夏侯非一脸不屑得说:“还不如等魏仲贤花光了银子,我找几个心腹去他家把盐引抢了,再让杨掌柜您再去逼债呢!把李且那种人凑进来做甚!也不怕他看破抢了我们的先机!” 刘永铭笑道:“因为爷我要的不仅仅只是魏仲贤的盐引与织坊!我还要李且的命!” 夏侯非与杨光禄愣了一下。 因为他们二人如何也想不到,刘永铭最终的目的其实不在魏仲贤,而是在李且! 刘永铭看着二人惊呀的表情笑道:“行了,就这么办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也得抱美人去了?唉,刚刚和李裕的女儿缠了一阵,真是美呀!把爷的火都勾出来了。爷去教坊司看看能不能泄泄火。” ………………… 长安城。 户部侍郎李裕家中。 李裕坐在厅堂之内的主人交椅上沉稳得喝着茶水。 李琬瑢乖巧得低着头,站在李裕侧边。 那李夫人关心得在李琬瑢身上摸索着,她的神色十分紧张。 李夫人着急得说:“我听仆人说,那混蛋玩意对你动手动脚的。没事吧,那混蛋玩意没将你如何吧?” 李琬瑢轻轻得摇了摇头。 李裕对李夫人大惊小怪的举动有些不满,但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叹了一声气。 李裕放下茶碗平静得对李琬瑢问道:“刚刚他带你去哪了?” 李琬瑢羞着脸说道:“皇庄,看春耕。” 李夫人转身对李裕发起了脾气来:“你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自己事情也没办成,女儿还被人占了便宜!找那混世阎罗真不如去找豫王!” 第105章 重农亲耕 李裕嘴角一翘,说:“你如何知道我没办成?” “看你唉声叹气的样子,也不像是办成事情了!” 李裕摇头说道:“恰恰相反,事情办成了,只是……琬儿,你老实说,六爷此人如何?他占你便宜了么?” 李琬瑢应道:“他……他真没将我如何,他……有些雅量,还有些……有些柔情。” 李裕感慨得说:“我怕的就是这个呀!” 李夫人抱怨着说道:“你还巴不得女儿被他占便宜呀!” 李裕说:“比起好色之徒,不好色之人更令人可怕呀!比如曹相,自其妻身亡后便没再续弦,其城府之深非是我一人所能抗之。再看那刘六子,他与琬儿去皇庄踏青,其实不是因为好色,而只是想让我知道,他愿意做这一笔交易!他是在让我宽心呀!” 李夫人却说:“即是这样,那我们也就不必将女儿……这事就算了吧?反正你们二人有所默契,也不在意女儿是不是嫁他了。” 李裕看了看李琬琬,又对李夫人说道:“你看你女儿那样,只见了一面,就像丢了魂一般。你现在让她给刘六子做妾她都愿意了。” “爹……”李琬瑢娇嗔了一声。 李裕又道:“如果六爷没占琬儿便宜的话,那他一定也没占宫玥璃的便宜!他能让我们的女儿倾心,也能让宫玥璃倾心!换言之……” “如何?”李夫人赶忙问。 李裕说:“他一定有左右大爷与太子党党争的手段!如果我不照他说的去做,怕是……唉,六爷是将我拿捏死了!接下来的一切都得看我自己如何行事了!难怪曹相都畏惧他三分。曹相每每见他,可都是以君臣之礼相待的,除了太子与皇上能让曹相那样,也就只有他刘六子了!” “阿!”李夫人惊了一下。 李裕却是突然冷笑了一声,说:“他能拿捏死我,也能拿捏住丁成儒!他即是与我谈妥了,那丁成儒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户部尚书的位置,我坐定了!” 李夫人心中欢喜了起来,可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 李夫人突然问道:“那你是好色之人么?” 这问题一下子将李裕给难住了。 他要是说自己不好色,那他就是个“可怕”之人,与其妻成亲也就只是单纯的联姻,而无情爱可言。 但要是说自己好色,那他妻子难免又要问李裕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抛根问底、纠缠不休,甚至夫妇失合。 李裕不好意思得笑了一声,说道:“我其实也是好色的!” 没等李夫人置气,那李裕连忙说道:“但我只对你一人好色!别人我实在无法动心,就算资色比天仙般的你还要强半分,但那内在却是远不及你的!天下间即美艳又能持家,又有家学又能与我共聊秋色、共情江湖者唯你一人。” 李夫人脸色一红:“孩子面前说这些做甚!” 李夫人说着转身便进了后堂。 李裕站起身后便跟了进去。 ………………… 咸德十九年二月初二。 龙抬头。 二月初二即是龙抬头,又是春耕节,这一天所有的农田都得开始进行春耕。 明清历代皇帝为了显示自己重农的思想,都会在皇庄里进行亲耕。 而这个时代的亲耕始于前朝周室。 这一天自然是不用上朝的,皇帝刘塬带着户部及太常寺一众官员前往了郊外的祭坛。 刘塬亲自祭祀了“六农神祇”中的先农,而后前往皇庄进行亲耕。 原本皇子们是不用全都跟着的,要去也只会带太子去。 即使是朝中的臣工也只是户部及太常寺的部份人员跟随。 但刘塬却是将自己的九个皇子都叫上了。 众皇子在之前刘塬祭祀先农时便已经站得腿脚发酸,现在来到皇庄里,个个脸上都带着些许的不乐意。 但七皇子刘永锐却是在一边偷着乐。 七皇子与其它皇子不同,他最爱骑马习武,所以体质比其它皇子要好。也因为骑马,下盘也比别人来得稳健。 他看着其他兄弟累得不行的样子心中满是得意。 最小的九皇子也是最不乐意的人。 九皇子刘永锦抱怨道:“六哥,这得弄到什么时候去呀!” 能与刘永铭说得上话的也就他那几个弟弟,而比他大的几个哥哥与他是一点也合不来。 刘永铭看了看天色说道:“我也不知道呀。这一大早的,我正抱着女人想来事呢,谁知道父皇会来这么一出呀。也不派个人来提前通知一下。” 七皇子刘永锐却是笑道:“这样最好不过。看!大哥快撑不住了,好像在打颤呢。那腿软的呀,也不知道昨天夜里跟几个女人在摔跤。” 九皇子马上说:“最近我可听说旧的秦王府那里又不太平了,谁知道他身边的那些女人到底是真人,还是那什么东西幻化出来的!” “真的假的!”好事的七皇子好奇得问了一句。 刘永铭却指着用下巴指着田间耕种的人笑道:“大哥能不能站住我不知道,父皇要是再这么耕下去,怕是明天李侍郎可就上不了朝了!” 刘永铭小声得与七皇子、九皇子嘀咕起来。 在他们眼前的水田之内,户部尚书丁成儒正在牛前牵拉着绳子。 两位户部侍郎厉舒才与李裕推着犁,一步步得前进。 皇帝刘塬拿着小鞭赶着牛向前走着,而太子刘永铎手上提着个篮子,一边走一边向地里洒下稻种。ζΘν荳看書 丁成儒牵牛并没花什么力气,厉舒才寒窗十年,耕读为业,种田对他来说也不陌生。 但那李裕是世家出身,哪里是干过这种农活的人。 他没走几步便觉得那铁犁重得很,大喘起气来。 也有可能是昨日李裕与其夫人谈心时有些“用力过猛”,今日的腿是真的软得走不动道。 厉舒才看着李裕的样子轻声提醒道:“李侍郎,你扶正了即可,不必太用力,有牛拉着呢,顺着它的力道来就行了。” 皇帝刘塬听到厉舒才的话,问道:“厉爱卿以前耕过地?” “自小为他人放牧养牛,长大了一些后便也随着父亲租过别人几亩地来耕种。” 刘塬欣慰得说道:“知辛劳,必知农苦,知农苦而知布政之要!此民生所依之系也!” “皇上说的是。”厉舒才应了一句。 刘塬这话更好像是说给李裕听的一般。 刘塬看了李裕一眼问道:“李爱卿是否不适呀?” 李裕应道:“不瞒皇上,臣久坐长案,早已骨酥筋软,今日一劳,怕是明日该起不来床了。” 刘塬哈哈笑了起来。 是个皇帝都是喜欢坦诚的臣子。 “吁……吁……”刘塬虽然之前没驾过牛,但那只牛十分听话且通人性,只这两声便停了下来。 刘塬说道:“其实这事就当怪朕,不管是齐君还是楚尊,遇上春耕亲躬也都只是装装样子而已,而朕都快犁了半亩地了!” 丁成儒谄媚道:“皇上勤勉,知农人不易,自亲躬而为,此大汉百姓之福,望皇上莫要妄自菲薄。” 刘塬摆动着手里的鞭子说道:“不不不,原本朕也只是想体心农人不易,可这牛一耕起地来,越看这越有意思!所以便多耕了这许多!也好在今日天气不错。这要是太阳再大一些,朕怕也就早早收了。” 皇帝刘塬说着知心话,看着几位重臣好似是真的有些体力不支,他又道:“算了算了,今日就先到这里吧。走,先休息一下。” 众人心中却是打起鼓来。 皇帝的意思到底是今日就到这里为止了呢,还是先休息一下,等一下再继续耕种? 刘塬拿着鞭子便跨步出田亩,内宫总管文雄马上拿来了早准备好的马扎放在了田边平整的土面上。 此时刘永铭等人见得皇帝离开田,便都围了上去。 刘塬回头看着刚从田里爬上来的太子刘永铎,问道:“太子,今日可有心得呀!” “就只辛劳此一会,却已感觉乏力了。农人果不易也。国以人为本,人以食为天,凡营衣食,以不失时为本,亡隋之鉴,殷辙不远,可知治国不易。” 刘塬轻笑了一声,又问道:“你这话是曹相教你说的还是侯不平教你说的?” 太子刘永铎愣了一下,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老实说!” 刘塬喝了一声,那太子刘永铎只得畏畏缩缩得应道:“前半句是曹相教的,后半句是侯右都教的。” 刘塬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人以为刘塬刚刚只是要开太子玩笑的时候,那刘塬的脸却马上又沉了下来。 刘塬看了看左右田地,然后用鞭子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田问道:“那一边是谁家的田亩?” 这里是皇庄,哪里还会有别人家的田。 刘塬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人回答,他又唤道:“内务府丁虚来了没有?” 刘塬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称呼为“丁爱卿”,因为户部尚书丁成儒也姓丁,而且今日也跟着来亲耕了,所以便直呼了名字。 即使是皇帝,直呼他人大名,也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或者说,皇帝在生气。 第106章 典明新政 众人听出了意味来,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那丁虚从一众随从官员的后排躬着腰战战兢兢得走了出来,立在刘塬的侧身前。 丁虚正要下跪行礼,那刘塬挥着鞭子说道:“亲耕之日,天地为重,不必行礼了!说说吧,那一边的田是怎么回事?为何还没有开耕?” 丁虚看了看刘塬指着的地方,十分难为情得向后看了一眼。 那眼神正好瞟上了刘永铭。 刘永铭一见,将头低了一下来。 “小六子的田?” 丁虚不敢说谎,只得应了一声。 刘永铭向前走了几步,低着头等着挨训。 刘塬问道:“何若不开垦呀?” 刘永铭说:“开垦过了。” “胡说!种子都没播下,别当朕好糊弄!” “父皇……那什么……这是水稻田……” “水稻田怎么了?” 刘永铭应道:“先从他处育秧,后移栽插秧!” 插秧技术源于什么时候已经不可考了。 但在唐朝高適的《广陵别郑处士》一诗中有“溪水堪垂钓,江田耐插秧。”的句子,可见唐朝时便已经有了。 刘塬左右又看了一眼说道:“朕也没看到你这附近有育秧田呀!”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不在此处育秧,儿臣在他处还有别的田。” “什么?”刘塬有些不解。 他不解的是,这里明明有田,为何还要去别处育秧。 刘永铭为难得说:“父皇,有些事情回去再说吧。这里说出来不好听!” 刘塬听得刘永铭这话里明显是有事,他眉头一皱,问道:“关于谁的?” “谁都有,包括您自己。” “什么?到底怎么一回事?” 刘永铭苦着脸,还是不说。 刘塬轻声问道:“怕说出来朕的面子挂不住?” 刘永铭没有应答,只是轻轻得点了点头。 刘塬觉得刘永铭可能不是在开玩笑,他又看了看田地,向刘永铭招了招手说道:“近身附耳。” 刘永铭一听连忙走到刘塬身边,低着身子,捂着嘴在刘塬耳边说道:“一块田种上那么几年就得休耕,休耕就没有产出,所以……唉,也不绕那弯子了,与您实说了吧。皇庄里为了收成,时常与老百姓交换田地,所以就会……” “你是说朕用劣田与附近的农人换了好田?” 刘塬话一说出口,一边的众臣工们都已经听了去。 刘永铭只得直起身子,说道:“这是您说的,我没说过这话!” 刘塬又问道:“所以这里的田并不好,为了育出好秧来你只能去别处育秧?” “您别说出来呀!弄的您有多长脸似的!” 刘塬生气得瞪了一眼远处的五皇子刘永钧。 刘塬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就是亲耕或者秋收之时,在田里弄个“形式主义”,他哪里知道那些别的事情。 而之前皇庄的管理都是在五皇子所在的内务府之下进行的。 所以刘塬生的是五皇子刘永钧的气! “禁了!”刘塬气道,“从今日起,皇庄之田不得再与百姓以劣换良!若有犯者,夺爵贬嫡!” 刘塬是真生气了。 众臣工一听,吩咐跪下领命。 刘塬说道:“此朕不查之过矣。若非小六子之言,朕还不知此事!小六子,一会儿再赏你。即是朕过,朕当有所悔之。文雄,布诏。” “是!” 那内宫总管文雄转过身去,来到御前侍中卓英身前,打开了卓英手中捧着的盒子。 文雄从盒子里拿出了一道卷着的圣旨,双手捧着来到了皇帝刘塬的侧身边上。 “众臣工听宣!” 文雄叫了一声,原本就跪着的众臣工身子都抖了一下。 皇帝这是有备而来! 刘永铭连忙跑进了众臣工一行之中,也跪在下面听宣。 文雄念道:“朕承太祖皇帝遗志,受诏定鼎、垂拱而治、布政于汉。谨记太祖皇帝制淳朴而抑浮华、贵忠良而鄙邪妄、绝奢靡而崇简俭、重谷麦而贱珍奇,方有成治,稍安民富,未敢轻眛,夙夜思国。朕未敢比之汤武、德之尧舜,欲拯命横流,削平宇宙,肇开帝业,远被遐荒……” 内宫总管四个字、四个字得往外崩着有些听不太懂的字眼。 刘永铭无聊得打着个哈欠,心想这圣旨什么时候能读完,大家也好回去休息。 正此时,听得文雄念道:“昊天悯怀,神道怜公,减我灾祸,朕心感恤,应天之命。自今日起,禁欲修身一月。废掌仪司选姬之属,宫中不再采补,移礼部从教坊司甄选,绝绿珠之奢望,禁暴纣之淫邪。宫中不再采食牛马,皇庄一应牲畜配发丁户,废关中皇庄牧所,改耕为田。地方府县进贡之品,皆民脂民膏,朕亦禁之,不再受供。” 刘塬的圣旨里尽是那一日刘永铭向皇帝刘塬说的。 刘永铭的本意是整顿内务府,刘塬则将它当成了谏言。 也因此刘永铭也认真得听了起来。 “宫室充屋,不再增筑,殿室足园,无复兴舆……” 那文雄又念了好一大段,众人才明白刘塬意思来。 文雄念完,臣工们山呼万岁之后,刘塬才让他们平地起身。 刘塬说道:“朕敬业二十年,民有余富,但仍感不足,欲以修身典明新政!望众臣工与朕共勉。” 丁成儒等人附和道:“皇上勤勉,德孝泽民,臣等自当效死!” 刘塬看向了刘永铭,说道:“小六子,你过来。” 刘永铭又走了过去:“父皇,儿臣知错了。” 刘塬笑道:“你没错。你能有什么错呀!” 是个人都能感觉到刘塬在说反话,刘永铭哪里敢接这个话茬。 刘塬又道:“为了育秧而另购他地,足以说明你知农。你那几个兄弟怕是连什么叫轮耕也都不知道呢!太子,你知道么?” 太子刘永铎说道:“耕三休一,曹相曾与儿臣讲过耕种。” 刘塬点了点头:“还算是听讲去了。” 刘塬转而对刘永铭问道:“听说,你想为太后修个舍利塔?” 刘永铭心中暗附道:“这事您不是门清么,知道了还问,是要说给这些臣子听的吧?” 刘永铭应道:“是。太后七十整寿,若有佛家之宝,必能使太后延寿百年。” 刘塬笑道:“虽然你之前的做法不可取,但你的心意是好的。朕也不好驳你的好意,你打算修在哪里呀?刚刚朕可说了,不打算兴修宫室了!” “舍利塔是塔,哪里是什么宫殿呀!不在您刚刚说的那些东西之列!谁要是觉得舍利塔是奢靡居所,儿臣就将他塞进去,让他在里头奢靡几日几夜来。” 刘塬哈哈笑道:“不得胡说!不得胡闹!你有这份孝心朕很是欣慰呀!朕不赏你点什么,朕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父皇您……您打算给我多少钱呀!”刘永铭两眼冒着金光。 刘塬又开怀得笑了几声:“皇六子铭,下跪听宣!” 刘塬的话说得十分正式,这让刘永铭自己都感觉到有一些意外。 刘永铭马上退了两步,跪倒在刘塬的面前。 刘塬看向了内宫总管文雄。 文雄转过身去,又从那卓英捧着的盒子里拿出了一份圣旨出来。 文雄展开圣旨,念道:“大汉国皇六子铭,智囊聪锐,赞揽知筹,节之礼制,孝宜为先,安民抚乱,略计平堪,惜薪攒存,禁端黎元,承旨顺天,苟免荫生……” 刘永铭越听越不觉得这圣旨里的人说的是自己。 甚至后面的九皇子刘永锦都快憋不住笑,只得用嘴捂着。 刘永铭正不知道皇帝想说什么的时候,听得那文雄的话头突然一变:“敕封皇六子铭为秦王,食邑十户!” “啥!” 文雄的圣旨还没有念完,那刘永铭已经从地上崩了起来:“父皇,您这什么意思呀!” 刘塬气道:“跪下谢恩!” “不是……” 刘塬瞪了刘永铭一眼,刘永铭只得跪下去,磕了个头,念了一声“谢父皇隆恩”然后马上站了起来。 刘永铭急匆匆得说:“父皇!您这是什么意思呀!秦王!二十年前秦王缢死于秦王府,您比谁都清楚,你封我做秦王,您要杀我直接赐我白凌三尺好了!” 刘塬气道:“这是一回事么?你这个秦王跟他这个秦王不一样!又没让你过继过去,继他的爵位!再这般胡说,秦王不给了,贬为庶人!” 刘永铭一听,气势一下子短了下来。 他苦着脸说道:“那,那您总得给点什么吗?比如玉璧几对,黄金多少……” “你缺钱花?”刘塬反问了一句,又道:“白露亭高台之上,摆着那三升黄金粒是你出的吧?朕平日里都没你这般豪横,你可比朕富多了!” “您拥一国之富,连儿臣的性命都是您给的,儿臣哪里敢跟您比富呀!话又说回来了,至少您也得赐个王府什么的吧?” “旧的那座秦王府空闲着呢,朕就赏给你了!” 刘塬话一说出来,后面的九皇子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来。 大皇子等人是越听越是得意! 五皇子咬着牙,像是报了血仇一般:“小六子呀小六子,你也有今天呀!你这一字王封的,还不如封个郡王呢。” 第107章 授爵秦王 刘永铭之前的爵号是清水王,说是郡王,其实连郡王都不是,因为清水只是个小县城,并不是郡首。 刘永铭气道:“父皇,不带你这么玩的!那旧秦王府已经荒废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可没少闹出动静出来!前些日子魏文政还曾看到秦王府后门出来几个女鬼进了大哥的王府呢!” 一听说到女鬼的事情,原本得意的大皇子脸色一下子惨白起来。 他是真的越想越后怕。 刘塬说道:“刚刚朕已经宣过诏书了,不再兴修宫室,你就将就就住吧!” “合着您在这里等儿臣呢!把那个闹鬼的秦王府给了我?” “爱要不要!”刘塬气道,“就只一处!” 刘永铭急道:“那您也得多封我些食邑呀!十户!我养着他们还是他们养着我呀?记得上一次,你念了一下易老粗的好,就给他加了两百户!你封我一个亲王给个十户?” 刘塬说:“那十户人家也不容易,秦王府荒废以后,都是他们在打理。若无他们,秦王府还不知要塌成什么样呢!” “哦,这十户还是原先值守秦王府的那十户人家?别开玩笑了!自秦王府闹鬼以来,他们早搬走了,现在去哪里寻他们去!合着我是一户也吃不着!” 刘塬从马扎上站了起来,说道:“朕乏了!起驾回宫吧!” 刘塬说着就要走。 “等等!”刘永铭刚想去追,便被侍卫挡了下来。 那禁军侍卫副统于沧楚用为难的眼神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此时也不好为难他人,他只得咬起了牙关来。 五皇子刘永钧却在一边摆着白眼,说着风凉话:“真是好猎人呀!年年打雁,今年让大雁啄瞎了眼。” 那大皇子却也笑道:“这是天师捉鬼,今年让鬼给装葫芦里了!” 三皇子也说:“不对不对,这是粪工收粪,今日掉粪池里了!” 刘永铭气道:“有你们什么事!我还乐意住那秦王府呢!那地方大!比大哥的王府还大那么一倍呢!别说有多气派了!” 大皇子向着刘永铭拱了拱手,说道:“那就恭喜六弟了!秦王,好大的名份呀!夜里遇到什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东西,记得来找大哥我,反正也就是前后门的事情。以后也算是邻居了!” 刘永铭一时哑言,他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那七皇子刘永锐听得大皇子等人对刘永铭冷嘲热讽心中极不是滋味。 他撸起袖子便走了上去,好似要干一架! 刘永铭连忙将刘永铭挡了下来,说道:“今日父皇亲耕,我们不惹事!别触他老人家眉头!这个场子我会找回来的!” “六哥,他们!” “少说两句,这个气我们不置!” 刘永铭说着甩开袖子独自一人生气得离去了。 ………………… 刘永铭回到红杏楼,但却不是刚刚在皇庄时的那种不快。 他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甚至想找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叶长青从里头迎了出来,见得刘永铭的神色与平日不同,好生好奇。 他上前问道:“六爷,您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您凡遇事,皆喜怒不形于色,庙算于先,策谋在后,今日好似有些……” 刘永铭笑道:“天助我也!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什么?” “父皇给了我一个正式的王号!秦王!哈哈哈!” 叶长青愣了愣神的功夫,脑子里好似过了一遍以前刘永铭说过的所有的话。 叶长青连忙问道:“那旧的秦王府可曾要来?” 刘永铭乐道:“父皇直接推给了我!我那几个哥哥还在笑话我哩!” 叶长青想了想,连忙说道:“六爷!你真要住进那秦王府里?您若是住进去了,以后那些密探可就不能潜藏在里头了。若是让人注意到……” 刘永铭笑道:“若大一个王府,没有几个月的时间能修得好么?那可是废弃已久的荒屋!这么多时间还不够安置那些人的么?话又说回来了,我今年可没有这么一笔修缮王府的预算,叶先生,您看……” 叶长青也有一些为难:“的确,刚开春,手头里的确吃紧。白露亭那里压着近两千两黄金,杨掌柜那里又借给了魏仲贤四万两银子……” 叶长青如数家珍得说着近几日的挂账与开支。 刘永铭笑道:“不碍事,也不着急。你先派人去把王府里应该清扫的地方给清扫了,等魏仲贤那里的事情办成了,也就有些银子了。只把寝卧修一修便成,其它地方不重要!要是都修了,我还怎么跟父皇哭穷去!你是不知道,父皇就封了十户的食邑,这十户还不存在!” 叶长青又一愣,问道:“皇上没这么抠门吧?” “他就是这么抠门!不仅抠门,还有别的用意呢。他将秦王府封给我就是想让我好好得查查秦王世子的事情。另外……另外也有警示之意,一是让我不要步秦王皇叔的后尘,二是让我收敛点,别以为得了内务府就可以占尽所有的便宜。” 叶长青明白了过来,他说道:“六爷!您该拿的便宜也都已经拿了!皇上几个皇子里,除了太子,也就您与大皇子是一字王了。而且您还将秦王府给弄来了,那秦王府原本就是我们的秘密会址所在,若是落入外人手中还真不好处置!依小生来看……您得闹那么一场了,要不然别人不会觉得您吃了亏!” 刘永铭点头说道:“叶先生所言极是!刚刚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父皇近日烦心于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他原本就最恨兄弟阋墙,我若是与那些笑话我的兄弟发难,怕是会惹他不高兴!” 叶长青脑子转得极快,他马上道:“六爷您去问问圣旨是谁帮着写的!” 刘永铭哈哈一乐,笑道:“对,迁怒于他人,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我的本性,也不会怀疑别的什么,若是不闹上一闹,父皇就该怀疑点什么事了!” 刘永铭说着便向外而去。 “六爷哪里去?”ζΘν荳看書 “去问问圣旨谁写的呀!” “魏仲贤那里六爷您看……” 刘永铭笑道:“杨掌柜自有分寸,我就不必去干扰他的判断了。” ………………… 一般来说拟旨拟诏都是翰林院的活,也有少数的圣旨是因为情急,由皇帝身边的其他人代写的,比如曹岳、陆预等人。 但事后也得在翰林院报一份备,存一份档。 汉朝魏其侯因手上的遗诏在“档案馆”里找不到备份而被定为矫诏,除了家人被牵连之外,自己也被腰斩于街市。 所以,想要知道那份圣诣是谁写的是极为简单的,就是去翰林院问问。 刘永铭整顿了一下心情,板下了脸来,准备到翰林院去大闹一场。 但当他到翰林院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情况好似不太对劲。 翰林院虽然是负责为皇帝拟诏的重要的衙门,但平日里这里的人却是十分的悠闲。 六部大员天不亮就得起来上朝,其它官员也大至七点左右到衙上班。 但翰林院里的那些大老爷们却都是在九点过后才会陆陆续续得来,别人是下午四点多下班,而他们三点左右就已经没影了。 就连守卫翰林院大门的禁军侍卫平日里也都显得十分懒散。 翰林院的清闲可见一般。 之所以会是禁军侍卫守卫翰林院,是因为翰林院不在皇城,而是在大明宫内城,麟德殿的西边。 但今日,那翰林院门口却整整齐齐得站着两排侍卫,那些侍卫队姿齐整,完全不是往日那种闲散的样子。 刘永铭皱着眉头便要往里走,一名将军模样的人从一边走了出来。 “哟!六爷!您怎么来了?” 刘永铭平日里也常入宫,更是知道翰林院的地址位置,但却不会常去。 一年能去那么一次,皇帝都得过问一下刘永铭最近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脑子给烧糊涂了。 所以翰林院里除了平日会在延英殿走动的翰林学士、待诏,其它人是不认得刘永铭的。 除非是那些禁军侍卫以前在宫门前值守过。 但那禁军侍卫大统领与十几个副统领却都是认得刘永铭的。 刘永铭打量了一下来人,马上就认了出来即是十二个禁军副统领中的何常何副统领。 那何常长得十分有特点,说他胖吧,脸上却是没有多少赘肉。说他瘦吧,那将军肚挺得比怀胎八月的孕妇还大。 何常就是那种十分传统、长着将军肚的武将形象。 刘永铭呵呵一乐,笑道:“这不是何副统领么?你怎么在这呢?是不是裴哑吧嫌弃你不识字,调你来翰林院跟翰林们讨教一下学问?” 那何常哈哈笑道:“六爷您可真会开玩笑!我看到那些字我头都大了,还敢去学它!今日是因为……” 何常正说话间,从翰林院外又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却是礼部尚书陆预。 陆预看见刘永铭也不打招呼,只是看了一眼之后便要往里去。 那何常连忙向陆预身前一跨,挡在了他的面前。 第108章 翰林典籍 “陆大学士!您若是要赏我点碎银子买酒吃,我高高兴兴得收着。您惹是在哪里惹了一身不痛快,我何常就是一现成的沙袋,随您出气。但翰林院今日您怕是进不去了,皇上那里下了诣,谁都不能出入!” 刘永铭一听,哈哈大笑起来道:“我说何副统领,你别不识趣!明知他是礼部陆部堂陆大学士你还敢不让进?别说是这小小的翰林院了!就算是本王的红杏楼、青衿堂也没能拦得住他呀!裴哑巴越来越能耐了,调教出来的手下都不用把六部尚书放在眼里了!” 陆预一听,怒视着刘永铭气道:“我说六爷!您早上在皇上那里受了气,不用来本堂这里发吧?今日本堂可没招惹您!” 刘永铭急道:“我说陆预,你别不分好坏!我这给你壮气、给你说话呢!你不领我的情也就算了,如何还说起本王来了?话说回来了,你如何也来了?” 陆预早已习惯了刘永铭那张贱嘴,他知道自己只要正常跟他说话,还是可以交流的。 陆预答道:“早上四爷回来以后就与本堂抱怨了一下,说你无缘无故得封了个一字并肩王,他自己不好意思来打探,让我过来问问翰林院的人知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刘永铭一听便急了起来:“无缘无故?亏他说得出来!他要是愿意,我现在把这个秦王让给他做,让他搬到闹鬼的秦王府里去住去!” 陆预也有些想笑,他说:“早上的圣旨本堂听说了,皇上具体为何要封你这么一个王?” 刘永铭白了陆预一想,说道:“还能怎么,被你们联合一起讹了呗!” “嗯?这话如何说的?” “别说你不知道,定是你将白露亭那三升黄金粒的事情告诉他的!宋宪那里又添油加醋,本王去大慈恩寺其实也就是想取点舍利子,看看能不能练成什么绝世的神功,谁知宋宪非得在父皇面前说本王想修个舍利塔给太后祝寿!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最近手头紧,也没办法给太后寿诞大操大办,于是就把宋宪的话当了真了!” 陆预明白了过来,他笑道:“皇上这是先把爵位给您赏下了,省得你反悔不修了?” “除了这个,还能怎么着呀!封了个晦气的王,连王府都带闹鬼的,而且一户食邑也没有!” “那您来这里是……” 刘永铭气道:“我总不能找父皇算这笔账吧?但我这气就是不打一处来!来过看看是哪个老枯朽拟的圣旨!本王定要将他嘴上的毛都给他拔干净了!” “原来是迁怒来了!”陆预呵呵笑了起来。 刘永铭与陆预正在外头说话,听得那翰林院里传出几声骂街的声音! 刘永铭仔细一辨,却是刑部侍郎谷从秋的声音。 “本官是刑部侍郎!不是仵作!你们倒是让我带个人进来呀!这个活我做不了!你们爱找谁找谁去,皇上来了也没用!我不管了我!” 谷从秋气冲冲得从里头闯了出来,见得刘永铭正在门外,那两只眼睛如同灯炮一般一下子亮了起来。 谷从秋提起官袍下摆便冲了过来:“六爷!” 刘永铭笑道:“这是怎么了这是!火急火燎的,出人命案了?” “就是出人命了!” 刘永铭原本以为是句玩笑话,可想起刚刚谷从秋从里面出来时的话,便觉得可能是真的。 陆预与谷从秋二人皆是四爷党,之前没少在四皇子那里一起议朝政之事。陆预当然能也听得出来谷从秋并不是在说谎或者说气话。 陆预大吃了一惊,紧张得问道:“翰林院如何会有人命案?谁出事了?” 谷从秋应道:“通舆,今日真没空与你闲话了。我刚刚虽然抱怨了几句,但皇上的圣旨还是不得不依。回头再与你述说吧。” 陆豫字通舆,他们二人是同党,更是朋友,且年纪相差无几,所以平时都是以字相称。 谷从秋说完拉着刘永铭对着何常叫道:“你们不许我带他人进去也就算了!这可是六爷,你们也都识得的!他可以进去吧!” 禁军副统领何常露出为难的脸色来。 刘永铭笑道:“行了行了,你也别为难他了!既然父皇有圣旨说不让进,那本王不进去也就好了,本王顺道去给皇后请个安去!” “别!”何常一听毛都炸了起来。 刘永铭与皇后、大皇子不合,是宫里、朝里都知道的事情。 他这哪里会去给皇后请安,他要是真去了,定又会惹得皇后不高兴,那后宫里可又得乱一阵了。 若是让别人知道是因为自己不让刘永铭进翰林院而惹出来的事情,那以后自己还能讨得什么好。 刘永铭刚要起步,何常便挡在了刘永铭的身前,谷从秋也在后面拉住了他不放手。 刘永铭笑道:“二位这是……” 何常裂着嘴笑道:“六爷您玩笑了!宫里宫外哪里还有您不能去的地方,谁又能拦得住您呀!您请!您随便!” 谷从秋也连拉带拽得说道:“六爷!借一步说话!借一步说话!” 那陆预都有一些看傻了:“这怎么说的?本堂进不得,他如何进得?” 谷从秋向身后的陆预摆着手说道:“回头再聊,回头聊!” 刘永铭就这么被谷从秋拉着进到了翰林院里。 翰林院里有个藏书阁。 藏书阁里藏的是从天下汇集而来的书籍。 换言之,这里就是国家图书馆。 刘永铭一路被拉进了重兵把守的藏书阁里,一进藏书阁便见到侧墙边躺着一具尸首。 刘永铭远远得便停下了脚步来,问道:“这是谁倒这里了?” 谷从秋应道:“翰林院典籍赵伯伦,可惜了,挺好的一个人,还是进士科第十三名,文彩出众呀!” “恩?进士第十三名才封了个八品官?这话怎么说的?” 翰林典籍只有八品!一般人中了进士却是从七品起步的。 进翰林院的一般是六品,甚至直接授五品官的也有。 谷从秋解释道:“文彩太好!皇上想历练他,没想让他马上当编修。估计是皇上给太子备下的人才!将来由太子提拔任用!现在成为编修或是待讲,难免过早得陷入党争之中!” 刘永铭笑道:“我还以为是陇南赵家人呢。父皇打压世家,所以不让他当大官。” “六爷明鉴。” “死了?” “死了!但有些弄不清楚,禁军那里还不让带外人进来,我就算是充当仵作,也得有个人帮我填写尸格呀!” 谷从秋抱怨着。 刘永铭回头看着谷从秋笑道:“若大个翰林院找不出一个会写字的人?谷侍郎,你这玩笑可开大了!” 谷从秋一脸的无奈:“皇上下旨,不许他人靠近!为之奈何?” 刘永铭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突然,他那两眼一瞪,气道:“我算是明白了!这老头子,又把我算计了!” “什么?”谷从秋有些不太明白! “今日龙抬头,父皇不是亲耕么?他把李裕当成长工用,累得李裕死去活来的。刚耕完地,又颁了两份诏书,前一份还算是正常,后一份却要封我为秦王!” “哟!”谷从秋连忙拱手道:“那就恭喜六爷了!” “少来这一套了,秦王二字怎么回事你一个朝里的元老会不知道?” 谷从秋尴尬得笑了一声。 刘永铭说:“我的秉性他最是了解。他定然是知道我要迁怒于拟诏之人,定会来翰林院……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说了!说起来就生气!我还是他亲儿子么?这般算计我!” “那现在……” “验吧验吧!” 谷从秋心头一乐,笑道:“那臣去给您拿尸格。” “算了,你填我验吧!” “这……这不太好吧。您身份尊崇……” “父皇打心里就是让我来干这事的!” 谷从秋一听,连忙说道:“六爷这边请……” 谷从秋引着路来到了尸身边上。 那尸身成大字趟倒在一张桌子侧下。 而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小箱子。 谷从秋走到桌前将箱子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些东西来。 “六爷,这个……” “哦!” 刘永铭应了一声,伸出了双手,谷从秋将一双白手抹套在了刘永铭的手上。 手抹与手套是有区别的,手套是一整块,最多有个大拇指套。而手抹则是带有五个指套的。 谷从秋为刘永铭带好手抹又从箱子里拿出两个小漆盒。 打开小漆盒,里面都是放的姜片。 这是两种姜片,一种是老姜,一种是炙姜。 老姜用于醒脑,而炙姜用于和胃止吐。 刘永铭嘴一张,谷从秋将两片姜放进了刘永铭的嘴里。 然后谷从秋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来。 他将食指伸进瓷瓶里晃了一下,指头沾上了瓷瓶里的液体后,这才抽了出来。 刘永铭抻着头,嗅了嗅谷从秋的手指头,那精神马上就清醒了起来,像是被打了兴奋剂一般。 谷从秋做完这一切,马上回到桌前,拿起了笔来。 而刘永铭也在尸身前蹲了下来。 第109章 面紫唇黑 刘永铭先是从头看到脚先看了一遍,而后一边翻动尸体一边说话 “尸身衣裳完整,头部、手臂、股腿未有擦碰,未见破皮,未有伤口。” 谷从秋马上在一份表格里写了起来。 “头发整齐,未有凌乱。耳出血,眼角丝血,两鼻出血,唇黑。” 刘永铭看到这里脱掉了尸体的鞋、袜,又回头去检查了一下尸体的手指。 “手、足十指青黑,未见吐泻物。” 刘永铭说完站了起来,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蹲了下去,拔开了那尸体的衣服,看了看那死者后背。 刘永铭招了招说道:“谷侍郎,您来看!” 谷从秋听得刘永铭的话,放下笔头也来到尸身边上。 谷从秋看了一眼,说道:“是尸班,看样子死了有一天了!”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说的不是尸体!是衣服!” “什么?” “你摸一下就知道了!” 谷从秋狐疑得伸手去摸。 “湿的!”谷从秋惊了一声。 刘永铭与谷从秋同时站了起来。 二人相视了一眼,用眼神这么一交流,好似一切都明白了! 谷从秋帮刘永铭将手抹取了下来,刘永铭也吐掉了口中的姜片。 “走!”刘永铭唤了一声,谷从秋不假思索得带着刘永铭向外去。 二人刚走出藏书阁大门,宋宪从外头风风火火得便赶了过来。 “六爷!”宋宪呼了一声。 刘永铭侧头一看,见得宋宪过来,笑道:“哦,宋侍郎,你怎么也来了?呵呵,不用说!这事一定跟你脱不开干系!说吧,人是不是你杀的!” 宋宪来到刘永铭身前,停下脚步说:“六爷玩笑了!” 宋宪说完,对谷从秋拱了拱手,道:“那……谷侍郎,您看……” “你们说!你们说!”谷从秋十分识趣得转过身去。 宋宪正要拉刘永铭到一边说话,刘永铭却笑道:“还是不要避着谷侍郎了!说吧!他才是本案的主审!” 宋宪看了一眼谷从秋的后背,说道:“六爷,您想让谷侍郎知道多少事情,那您自己跟他说去。臣这里必须要让您全须全影得知道!”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是越来越人精了!” 二人说话间已经启步走开了一段距离。 宋宪回头看了一眼谷从秋的侧面,觉得他可能听不到说话声之后,才小声得在刘永铭耳边说道:“是这样的。上一次于副统领不是将那名小婢给抓了么?” “我知道,人你带走了嘛。于沧楚与爷说过了。” “如何拷问都没用!后来还是用了六爷您的那一招!” 刘永铭疑问道:“哦?什么招?” “她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身体不太好。臣派人送去了些衣物吃食,及十两银子。带着她娘过来看了她一眼。我与她说,我敬重她是名死士,就算是她什么也不说,也绝不会为难她的家人。并且向她保证以后每个月都会给她母亲发放赡米!” 刘永铭哈哈笑道:“爷我可没教过你这个吧?” “步青云的事情!臣是依样画葫芦,然后她抵御不住,说了一些事情出来。” “哦?” 宋宪压着声音说:“她说她是受命于翰林院的赵伯伦!” “里头死的那一位?” “正是!我带着枢密司的人赶到的时候他就已死了!报给了皇上后,皇上让何副统领带人围了翰林院。” 刘永铭眉头一皱,问道:“还有什么线索?” “没了!就这么多!想问也问不出来了,那小婢最后没熬住,说完那些就死了。这于沧楚,也不知道怜香惜玉,身上都没一块好皮了。” “这不对呀!” 刘永铭深吸了口气,看了看那藏书阁的大门,又道:“如果是因为小婢的事情,那他不至于现在才死呀!元宵节小婢被抓的时候,他就应该死了才是!” 刘永铭一边思考一边往回走,漫步回到了藏书阁的门口。 宋宪此时才敢大声一些说话:“六爷,是皇上让您来的吧?” “这不明摆着么?” “说的也是!臣之智有限,实难与六爷相较!” “哈哈哈,少来这一套了!你想不通,父皇也想不通,所以将我与谷侍郎都请来了!” “是呀!”宋宪诧异得说:“你说这事真是怪得很!此人明明是昨日死的。藏书阁原本就没人会来,只有他在值守。除非是皇上突然想找一本什么书,才会派人来这里寻,没人发现原本也没有什么。但是……但是昨日是初一,所有衙属休沐放假,他不可能还在翰林院的!” 谷从秋笑了一声,得意地说:“宋侍郎看错了!” 宋宪问:“哪里看错了?” “不是昨日死的!” 宋宪道:“我虽不通刑狱,但见的死人也不算是少,那手臂皮下的尸斑我也是见到了的!” 谷从秋笑着说:“尸体身被人动过手脚了!宋侍郎不通刑狱被人懵逼也是情理之中,不必自责!” “什么?” “衣服是湿的!”谷从秋应了一声。 宋宪连忙问道:“这什么意思?” 宋宪是真不明白。 谷从秋解释道:“还能什么意思。被人扔进了冰窖里了呗,因为寒气,尸斑会迟上那么一天半天的。所以,这个人应该两天前就已经死了!” 宋宪吸了一口气:“今日龙抬头,两天前……正月三十?” 刘永铭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连忙问道:“宋侍郎,派人去城西兵马司衙门一趟。” “去那里做什么?”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直觉!去求证一件事情!” “什么?” “打发人去问问,三十那一天赵伯伦有没有去过城西兵马司,有没有跟堂官说,夜里休散一些,遇到事情不要管!” “六爷指的是……” 刘永铭解释道:“三十那天夜里,在我的紫烟轩外,陆预的女儿陆琳琅遇到了一群醉汉!” 谷从秋马上也说道:“此事臣听陆礼部说过了,他女儿的确是在那天夜里遇到了那一伙人!与今日之事有关系?” 刘永铭笑道:“这就是为什么父皇让我来的原因了。谷侍郎你只能负责验尸,并且不能与他人说出半句去。而宋侍郎你也只能去调查,也只能知道一半!你们也都是朝里的元老了,宫闱里的事情,二位……” 谷从秋马上应道:“臣心中有数!” 刘永铭呵呵笑了两声! 宋宪说道:“臣这就派人去一趟城西兵马司!” “等等!”刘永铭说:“也派人去一下翰林院的冰窖!看看里面有没有凶手遗留下的什么东西!” 像翰林院这样的衙所,夏有冰、冬有碳,且都是独立供应不必向宫里支取,这是皇帝优待学士的一种方式。 “是!”宋宪应了一声,马上离去。 谷从秋面对宋宪时说得有些得意,但面对刘永铭却不是那般脸色了。 谷从秋道:“六爷。既然有些事情不方便臣知道,那臣是不是……” 刘永铭笑道:“你怕是出不去!” “嗯?” “你没明白父皇的用意!” “皇上什么意思?” “你是四爷党,是四哥的左膀,而礼部尚书陆预是四哥的右臂。户部李裕的事情闹成这样,你没看见么?” “嗯?”谷从秋好似明白了一些来。 刘永铭又笑道:“刑部除了你,都是三哥的人!父皇怕三哥与四哥掐起来,他不希望刑部也跟着乱了!他封了我一个秦王,就是想在朝里弄出一个六爷党,且安排你第一个成为六爷党!” 谷从秋苦笑了一声说:“六爷您一不参政二不上朝,我要是真成了六爷党,四爷会弄死我的!您也保不下我来!”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会!他不敢!他惹不起我,更惹不起父皇!而且本王也用不着你相随,省得被你牵连进去!” “六爷!您这话说的!您想拉拢臣,臣还不愿呢!就您那名声……” 刘永铭与谷从秋相互说着不着调的话,越说是越大声,并向着翰林院其它地方而去。 他们一个想告诉别人自己对朝政并没有野心,另一个想告诉别人自己只忠心于四爷党。 二人来到待诏厅,双双落座之后十分不客气得与翰林院的人要起了茶喝。 二人的茶水刚刚被沏上来,那翰林待诏屠之佑便赶了过来。 屠之佑一进来便喝道:“我说六爷!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刘永铭不太懂屠之佑话中的意。 屠之佑气道:“是!那道圣旨是我拟的,我也知道你想发发脾气,但你也不至于将整个翰林院给封了吧!” 刘永铭两眼一瞪,气道:“好呀!我可总算是知道是谁给我下的蛊了!那种圣旨你也敢拟!” 谷从秋见得二人要打起来,连忙放下茶碗上前劝解,道:“屠翰林!屠翰林!不是一回事!六爷再胡闹,没皇上开口,也不至于能调来禁军呀!” 屠之佑气道:“你少帮他开腔,我知道最近你跟他走得近,那你也应该知道他跟禁军里的人关系有多好!他赏出去的金豆银豆、金瓜子银瓜子跟茅坑里捡来的一样!以前还见天得在西苑那里见到他骑禁军的战马玩呢!” 第110章 日狩夜织 刘永铭气道:“你也是个翰林了!说起话来不是茅坑就是尿粪的,你还要脸不要脸!我现在也一字并肩王了,要不我给父皇上道疏,就封你做茅坑大学士好了,你也别干翰林了!” “你!”屠之佑被刘永铭激得上气不接下气。 刘永铭的脸上却是得意得很。 他说:“话又说回来了,你什么时候还我银子!” “谁欠你银子了!” “你儿子可是亲手从我手上将那份诣岭先生的名刺接过去的!说好了,价由你定,你给多少我就收多少!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么一回事!你肯定与陆预聊过!” 屠之佑一听到银子与名刺的事情便有些气短,那气势也就落了下来。 “我,我可没应你!” “你要赖账?行呀你,都说我是泼皮,你比我好似也好不到哪里去,还大学士呢!”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喝茶!喝茶!”谷从秋连忙从中调解了起来。 谷从秋将刘永铭的话头按了下去,又来到屠之佑的身边。 他排解着说:“外面那里人真不是六爷派来的,这是……这是赵典籍倒在了藏书阁里了。” “阿?”屠之佑愣了一下,“他没事吧?” “死了!”刘永铭大声得说道:“若没出大事,禁军能把这里给围了么?你自己交待,是不是平日与他有口角,起了杀心。或是被什么人指使,拿了毒药将他给药死了?” “药死的?”屠之佑又吃了一惊! 谷从秋知道刘永铭刚刚那些话是气话,自然也不在意。 他对屠之佑问道:“屠翰林,三十那天,可有谁来过找过赵典籍?” “没有!翰林院里就没有外人来过!” 屠之佑话一说完,却开始有些犹豫起来。 “怎么了?”谷从秋也看出了屠之佑有话没说完。 屠之佑犹豫了一下,说道:“曹相来过一回!但……但找没找赵典籍我就不知道了。” “嗯?他来做什么?” 屠之佑应道:“盐引代酬之事已然议定了,他过来取拟样。” “胡说!”刘永铭道,“这等取物之事内阁自有专人移交。他一个首辅,一把年纪了,哪里会亲自跑来跑去的!他的权势还没大到能在宫行轿骑马吧!” 屠之佑认真得回答道:“他的确是来过!也是为那事来的,六爷不信可以去问。” 刘永铭与谷从秋互看了一眼。 谷从秋摇头说道:“虽然臣也心中也诽议过太子党及曹相,但……但曹相位极人臣,还不至于,不至于。他做不出这等事情来!一是没必要自己动手,二是这无怨无仇的……” “有呀!” 屠之佑大声得说了一句,但又突然感觉自己说话太大声了,连忙向着堂屋外看了一眼。 见得没人在附近,他这才向刘永铭又靠了靠,放低了音量说道:“他们二人有怨!” 刘永铭见得那屠之佑神秘兮兮的样子,嘲笑道:“大爷党、三爷党他们哪个与曹相无怨的?他们巴不得在宣政殿里直接挖个坑就把曹相埋里头。话说回来了,曹相何等人呀,你们也把他看轻了,他要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能做这二十年的首辅?没一点胸襟他能笼络到这么多的太子党?” 屠之佑故作震惊得反问道:“你们不知道?” “知道什么呀!”刘永铭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屠之佑轻声说:“曹相与那赵典籍有杀妻之仇!” “啥!”刘永铭一下子来了精神,“说说!快说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呢!来人呀,给屠翰林看坐!上茶!再给本王拿点炒瓜子来!要有甜瓜再给我上一份!本王要喝茶吃瓜!” 刘永铭大声得吩咐着。 翰林院里的小厮们哪里敢怠慢罪这混世阎罗,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将东西准备好了。 屠之佑看着那些小厮忙来忙去,一直都没说话,直到那些小厮们离去这才紧张得坐在刘永铭的身边。 屠之佑凑近了说道:“这事说来真是件奇事!曹相幼年失母,未冠而丧父。他一负笔书生无以为食,却在陇西府巧遇了一位奇女子!” “什么样的奇女子?”刘永铭问。 屠之佑答道:“枪棒箭矢无一不精!是个女中豪杰呀!其父原为猎户,失手丧于虎口。二人相怜,结伴共存。那女子日狩夜织以妇道供曹相读书。曹相中了解元之后,戴花游街的当天,三叩为谢,并将那些朝廷所赐之物尽数献于那名奇女子,以为聘礼,求娶其人!” “哦!”刘永铭说道,“天作之合呀这是!合着之前曹相让那女人白白养着,就没跟人家说清过关系?” “话不能那么说!”屠之佑道,“反正……反正事情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 “后来呢?” “后来有一年,那奇女子回乡祭奠亡父,却路遇匪人。匪人尤多,她手刃了几人之后,自觉无力抵抗,便投了河下!” 刘永铭只觉得怪异,他在椅子上又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好奇得问:“这事与那赵伯伦有何关系?赵伯伦动的手还是那匪人与他有亲?那也不能够呀!赵伯伦若是三代履历不清可考取不了科举!” “皆不是!”屠之佑认真得说,“当时皇上已经登基,曹相因潜邸从龙之功在朝里是一路升迁,当时已是礼部尚书了。且谁都知道,皇上早给曹相在内阁留了位置!就这么一个大人物,他的夫人要回乡省祭,沿途得到消息的人谁不有所表示以献殷勤呢?” “说重点!”刘永铭有些不耐烦起来。 屠之佑压着声音说道:“当时那赵典籍只是一介举人,且皇上登基以后大肆打压世家,陇南赵家那些年被打压得都抬不起头来了!赵伯伦在探知了曹相夫人的消息以后,便约上了几名学友,从陇南去了陇西。” 刘永铭拍着椅子扶手哈哈笑道:“真有趣!真有趣!从陇南府一路辛劳去了陇西,就为了接送一个别人的女人!哈哈哈,这跟无脑粉、追星族有得一拼了!” 屠之佑并不懂什么是无脑粉、追星族,他也不在意刘永铭说些什么,只顾着自己把这段事情说完。 屠之佑道:“赵典籍为了避免被他人抢功,在陇西县城几十里外的山道间备好瓜果茶水,等着曹相夫人前来。可就这么一出,却让山中的匪人看见了!” “哦?匪人其实是冲着赵伯伦去的?”谷从秋此时才插嘴问道。 屠之佑看向谷从秋,说:“是呀!那些匪人冲下山来,将赵典籍等一干举人全部擒拿,却只得到了几两银子与几颗瓜果时鲜。匪人当时便大怒,欲杀众举人。此时那赵典籍说,他们在此是在等一位贵妇,贵妇携带钱帛无数。若在此杀人,被其所闻所见,必不敢上前!” “哦!”刘永铭总算了听明白了。 屠之佑又接说道:“原本曹相夫人可以走脱的!要怪还是怪那赵典籍,他一介书生因遇事而急,大呼救命,曹相夫人欲救其于危难,故而冒险。最后赵典籍是走脱了,可那曹相夫人也……哎。” 屠之佑叹了一声,刘永铭呵呵笑问道:“赵伯伦是大爷党?” 屠之佑惊奇得说:“正是大皇子提拔起来的!六爷何以知之?” 谷从秋今日好似变得十分聪明,他不爽得说道:“这不明摆着么,除了大皇子,谁还会去得罪曹相。若不是加入到了大爷党,他中得了进士么。也难怪只在藏书阁里呆着了,皇上虽说贵为天子,却如何也得给曹相一点面子不是。”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不会!父皇虽然会买曹相面子,但在国家人才大事之上,父皇还是十分慎重的,不会落这等口实!曹相也不会有如此私心,所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他还是能做到的。要不然他保不住这坐了近二十年的首辅大位!” “应该是与那件事情有关吧?”屠之佑疑了一句。 谷从秋听得还有别的事情,将头一伸,问道:“什么事?” “算了算了。这……不当说、不当说!”屠之佑此时却又推诿了起来。 谷从秋急道:“凶杀者,多以仇钱权色四物为要。凡凶案,第一查者即是死者人脉!你我问这话,是为查索那!你与赵典籍同僚一场,见他枉死,当怜其心而实言之!” 屠之佑只觉得谷从秋说的极有道理,但还是犹豫了一下,说:“你们可别说是我说的!” “你且说你的!”刘永铭都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二十年前自缢的秦王,其身边曾有一名亲信。姓赵名谦,官封秦王府长史!” “嗯?”刘永铭连忙问道:“他与那赵谦有何关系?” “赵谦之名是后来改的!他原名叫赵伯传,因为人狂傲,秦王给他改了个名字!” 刘永铭嘴里念了一下:“赵伯伦?赵伯传?赵伯伊?这名字怎么这么绕……他们不会是……” 第111章 杀人灭口 屠之佑马上答道:“都是陇南赵家的同宗兄弟!赵伯伦专攻史义,赵伯伊弃文从戎,那赵伯传在秦王府就任长史。在皇上与秦王斗的最厉害的那一年,也就是秦王自缢之前,赵谦莫名失踪了,当时传闻是被……” 刘永铭咳了两声。 屠之佑马上收了声,说:“因与赵谦有同宗关系,赵典籍中了进士以后就没有怎么升迁过,只封了个八品的典籍。而那赵伯伊被调到了征南大营,征南将军邢道森十分看重于他,多次向皇上推荐其人,言外之意就是在其致世之后,可让赵伯伊来继任征南将军!” 刘永铭笑道:“这赵伯伊本王却是知道的。二十多年了,还是个安北将军。按道理安北将军也应该能独挡一面了,可他现在在卫戍军里只带了一个营的人马,与参将没什么两样。” 当初安南将军易光曾帮卫戍军冬训士长,那些士长有一大部份是赵伯伊所部的。 因为赵伯伊本身治军有方,军里被提拔起来的士官比别的营要来得多。 因为那些士长曾帮过罗仁轨的商队推过货车,刘永铭问询过,所以他知道。 令刘永铭至今不解的是,赵伯伊既然是治军有方,又何必再让易光去帮着训练呢? “说说说!接着说!”刘永铭抛开疑惑,让屠之佑继续说着关于陇南赵家、曹岳等人的事情。 屠之佑好似忘了欠刘永铭银子的事情,三人就这么坐着攀谈了好一会儿的话。 不久之后,兵部侍郎宋宪从外面匆匆得赶了回来。 “六爷!六爷!实了!实了!”宋宪即心急又兴奋! 刘永铭见得宋宪毛燥的样子,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好歹也是个四正品的大员!以前看你也挺谨慎的,今日如何这般毛燥!”薆荳看書 宋宪其实不是毛燥,而是开心。 宋宪踏着大步来到刘永铭面前,在刘永铭耳边轻声说道:“城西兵马司那里回了话,说赵典籍的确是过去打过招呼!” 刘永铭没好气得应了一句:“知道了!” “不、不是!”宋宪正要说点什么,见得谷从秋与屠之佑在场,又将话给收了回来。 刘永铭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向外走去。 宋宪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一出门口,宋宪左右一顾,见得四下无人,这才轻声说道:“药死赵伯伦的必定就是那位与秦王世子合谋的大人物!这是杀人灭口呀!”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不着急!不着急!还是让我把玉佩的事情先弄清楚再说吧!他跑不了!” “皇上不是已经说清楚玉佩的来历了吗?” “哪里有说清楚,我还是问了别人才知道的!” “六爷您打听到什么了?” 刘永铭笑问道:“你想听?你想听的话本王可以如实得就告诉你,但你听了以后一定会后悔!” 宋宪警觉得撤开一步,摆手说道:“您忙您的!” 宋宪知道皇帝一定是有件私密之事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才会有这种方应。 他经刘永铭这么一提醒,也反应了过来,不再追问。 刘永铭笑了一声,独自一人离开翰林院而去。 ………………… 刘永铭回到红杏楼,在珏瑶姑娘的房间里换上了那件带有补丁的书生素服,并抱起了那把装有枯木龙吟的琴盒,便准备出门。 正此时门口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珏瑶姑娘人还在禁军那里,并不在红杏楼,能来敲门的人必定是知道刘永铭在房间里。 “是叶先生吧,崔素之事……” 刘永铭又将琴盒放下,前去开门。 “六爷,是我。”一脸络腮胡的罗仁轨站在门外,有些不好意思得看着刘永铭。 “你怎么来了?” “榆林府那边开始剿匪了,近日……有些人逃到长安城来了……” 刘永铭笑道:“你说的是你以前的那些兄弟吧?” 罗仁轨点头说道:“虽然之前与他们有些不愉快,但最后还是没闹起来。他们这次来长安城……” “行了,我知道了。事前已经与刑部的谷侍郎打过招呼了,只要他们不惹事,不会有人去抓他们的。” “那就好!”罗仁轨听了刘永铭的话,这才放下心来。 可他看着刘永铭的装扮,把放下的心又给提了起来。 罗仁轨道:“六爷,您这是要出去么?要不然您将那个姓步的带在身边吧,我是真不放心!”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行行行!一会儿出门就带上他!对了,不知道杨掌柜有没有跟你打过招呼?” “您是说魏仲贤那小子的事情吧?杨掌柜已经说过了,我还没去西域就是等魏仲贤织坊的丝绸!贵是贵了些,不过不折本。” “多给他一点甜头,要不然他不上钩。将他上半年的产出都给他包了圆!多给定钱!” 罗仁轨道:“杨掌柜说付他一年的定钱,今年他坊里所产的丝绸都归我!”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还是爷我保守了,就听杨掌柜的!没事别档我道了!我还得去见一美人呢!” “哦哦哦。” ………………… 陆预宅邸之外依旧堵着许多前来求取功名以及官位的人。 那些人都是从地方而来的,且刘永铭还化过妆,所以他们都不认识刘永铭。 虽然步青云也来了,却被刘永铭远远的支开。 因为步青云与刘永铭一起来的时候,他心中十分担心刘永铭的安全,一路上总觉得有人在暗中跟随。 刘永铭一来烦步青云不停得叨叨,二来也不想暴露身份,所以就将步青云支开,只让他远远得跟着而已。 刘永铭来到陆预宅邸大门口,走上前去正又打算敲门,之前阻止过刘永铭的杂役再一次走了出来。 “小子!怎么又是你!都说了部堂大人不在了!你还有完没完?别说他不在,就算在,我也不会给你通报的!” 刘永铭笑了一声说道:“我不找陆吏部。” “什么陆吏部,是礼部!” 刘永铭看了看周边,指着门外的那些人说:“看这样子不像是礼部尚书的门前呀,倒像是吏部尚书门口!且我说了,我不找他。” “你!那你还来做甚?滚滚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们招待不起你还不行么!” 刘永铭说道:“我不找他还不能找别人么?我来找一个叫环儿的清纯少女。” “谁?” “一位能言善道的姑娘,知廉耻、识大体、明忠义、辨是非。那可是比陆吏部还要正直可信之人呀。” 刘永铭将环儿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就差着捧到月亮上说成是月宫仙子了。 那杂役一愣,正要说话,从边上又走过来一人。 那人才是真正陆家管门的门子。 那门子上前,十分有礼貌得问道:“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刘永铭笑道:“无名小辈,不足挂齿。你只需向环儿说一声,便说叶长青求以一见即可。” 门子两眼一亮,马上说道:“我家老爷有言,若是叶公子来,无需通报,直请厅堂中用茶。” 刘永铭一愣,问道:“陆礼部知我要来?” 刘永铭又将那“陆吏部”给改回了陆礼部的称呼来。 门子应道:“非是知先生要来,而是我家老爷留有规矩。他在门房里留下一份名单,名单之上的人,不必通报可直接进厅堂中用茶。前日老爷补了一个名字,便就是您。” 刘永铭呵呵一笑,说道:“那小生当感到万分荣幸了。不过小生今日的确不是来见陆礼部的。真只是来找环儿小姐的。” 门子连忙说道:“那也里面请。” 门子说着让出路来,让刘永铭进去,且还有带路之意。 刘永铭连忙摆手道:“我非不知礼数之人,环儿是内院女流,且是小姐贴身,我不当入院。还请通报一声,我在这里见她即是。” 门子想了想,说:“陆家自有规矩,门外不是见客的地方。即是公子不愿入院,那请公子屈就,进门房里用茶休息,我这就去唤环儿过来。” 门子说着用手肘顶了顶刚刚的杂役,杂役会意过来,转身便从小门进到了陆家之中。 门子将刘永铭请到门房,奉上了一杯清茶。 刘永铭坐在门房里的长条凳之上,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而后摇头直笑。 刘永铭笑道:“除年的碧螺春。呵呵,不过在关中也算是少见了。” “叶公子真是上雅,关中之内一口能品出江南茶的人可不多了。” 刘永铭笑道:“前世喝过而已。不过我更是好奇,你这陆礼部的门子所饮之茶可都比一般贵人要好呀!” “我家老爷是江南人氏,喝贯了绿茶,留了一些给门房供客。让您喝出陈年货出来,倒是我们失礼了。” 刘永铭哈哈笑了几下:“你不错,有礼部尚书家的家教。还请借笔墨一用!” “有!” 门房之内备有笔墨,为的是让来客留言。 门子将纸在桌子上铺好,刘永铭从长板凳上站了起来,走到床前。 他拿起笔,唰唰唰得便写了起来。 第112章 插标卖儿 刘永铭刚一写完,那环儿便气冲冲得走进了门房来。 只见得环儿两手提着裙摆一眼怨怒的样子,开口便骂道:“你这穷书生,如何还打上门来了!我是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你也用不着这样吧。找我做甚!有话快说,姑奶奶我没空!” 刘永铭听得环儿的话,笑着将刚刚写好的字条放在了他所带来的琴盒之上,而后又捧着琴盒递送了上去。 “做甚?”环儿有些不解。 刘永铭说:“请帮小生将此物转交小姐。并无他事。” 环儿一愣,说道:“我可没带钱出来,买不了你的琴。” 刘永铭笑道:“没想让小姐破费,银钱之事日后再说,你先拿着就是了。” 刘永铭说着将琴盒又放在了桌面上,然后拱了拱手:“告辞。” 环儿愣了愣神的功夫,刘永铭已越过了环儿,向外出了门房。 环儿回过神来,去叫喊刘永铭回来时,他已经出了门外了。 环儿无奈,只得拿着琴盒与那封字条回了后院。 ………………… 黄昏。 夕阳斜下,半挂山头。 陆预宅邸后门小巷里空无一人,且显得有些昏暗。 刘永铭站在形同虚设的后门处,轻轻得敲了三声。 之所以是形同虚设,是因为后门的墙曾被刘永铭派人给拆了。 这几天虽然有几个泥瓦匠在做工,但一直都没完全修好,墙也就只砌了半人高。 刘永铭正想着向墙里头张望之时,后门却也传回了三声响声。 刘永铭心中一喜,见得那后门轻轻得打开。 陆琳琅身穿着一件淡黄色的真丝长裙,但头上却没戴之前的那支步摇,而是只插了一支枯藤钗。 耳朵的珍珠耳坠也被取了下来,换上的却是一小截茶叶梗。 但脸上却是涂上了淡淡的胭脂腮红,唇上更是显得比之前要鲜甜艳彩许多。 很明显,陆琳琅这是做了精心的打扮。 陆琳琅手捧着琴盒,脸色一红,低下头去,躬了躬身子。 那琴盒有些重量,刘永铭见陆琳琅有些吃不消,连忙给接了过来。 “还请小姐将后门掩上,让他人看见了不好。” 陆琳琅跨了一步出来,将门带上。 刘永铭也将那琴盒放在了地上,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出来。 那锦囊里装着的便是之前那块玉佩。 “小姐以锦囊相赠,小生原本不敢不收。但此物颇有来历,还请小姐取回!” 陆琳琅红着脸,蚊声说道:“你……你知道啦……” “此物原是前朝周室宫中之物,不知小姐从何处所得?” 陆琳琅一愣,抬起头来看着刘永铭,她反问道:“我爹没与你说?” “说什么?” “没、没什么。你刚刚说这是前朝周室之物?” 刘永铭说道:“正事!事关宫闱,还请小姐如实告之!” 刘永铭来此就是为了打听这块玉佩的来历,而且他也只能问陆琳琅。 毕竟陆琳琅思想单纯,远没有陆预那么难交流。 陆琳琅回想了一下说道:“此物,我自小佩戴。父亲说是……” “什么?” “是环儿之物!” “阿?”刘永铭惊奇了一声。 陆琳琅接着说道:“我陆家原不是汉国人,乃是江南吴国人。父亲因事出走他乡,游历于齐鲁之间,后至关中。到了关中之后,母亲因怀了我,便定居于长安。我七岁那年,也是这个时节,一大清早,我爹正要带我出门踏青,门口便坐着一人,那人手里抱着的便是环儿,环儿头上还插了根草。我还好奇得问我父亲,怎么还有人头上会长草的。” “插标卖儿?” 陆琳琅点头说道:“当时不知,现在知了。就是卖人。一来我身边缺一女伴相陪,二来那环儿两眼水灵,眼巴巴的,看着着实可怜。父亲心中不忍,讨价还价后便买下了环儿,从此就做了贴身,自小与亲姐妹无二。” “那这玉佩……” “哦,卖人之人身上就挂着这玉佩。但那人明显非是读书之人,玉佩挂在他的身上十分违和,父亲料想环儿定是被那人拐带,玉佩也应该是环儿原本身上有的。所以也就连同玉佩一起买下了。” “拐带之事应该报官才是!”刘永铭说得有些义正言辞,这并非是有意讨好陆琳琅,而真就是他内心的表达。 陆琳琅掩口乐了一声,说:“父亲将那人请进了家里,言说去给他拿银子,后脚就报了官,让差人将那人拿了!” “哦!”刘永铭放下心来,心道:“看来陆预还不是很糊涂。” 原本刘永铭是想问问被抓的那人现在何处。 但想了想,陆琳琅定然不会知道,真想知道就得去兵马司或刑部查十几年前的档案了。 即使有档案,想要再找到当初那个人求证玉佩与环儿的事情,几乎也是做不到的。 这样的拐卖案,在被害人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情况下,也就是坐几年牢、扛几年苦役,便也就放了。 后面那人会去哪里可就不是府官能监视得到的了。 除非是罪犯自己供述卖的人多,或是团伙头领,才有可能判个流放。 流放就算是大赦回来,是要向当时官府报备住宅、行程的。 但照刚刚陆琳琅所言,那人应该是单人作案,不至于会被流放。 若是被害人缺胳膊少腿了,那就更不用问了。 那罪名叫“采生折割”,建国前这罪都是死刑。明清两朝列为不赦之罪,凌迟而死! 且不管犯人家属知不知情,也都是要有流放的连带刑罚的。 人既然都死了,自然也就不用问了。 陆琳琅又接着说:“人虽然抓住了,但环儿却因识不得家门,也无处可去!” “她自己讲不出来么?” “她倒是说了几个地方。但长安城里却没有她所言之所,听父亲说,环儿当时有商洛口音,但……但官府好像想早点结案,并没有派人有司细心去查。父亲倒是派人去找过,,但没有找着。” 刘永铭又问道:“那玉佩如何会在你的身上?” “我父亲将玉佩收藏了,毕竟这块玉一看就不是凡品。” 刘永铭有一些诧异! 这东西是环儿的,那陆预怎么敢占为自有呢? 刘永铭连忙问道:“环儿她知道么?” 陆琳琅马上应道:“她知道的。原本父亲是要还给她,但环儿不想要回。一来是为了谢我父亲收留了她。二来,就算玉佩能说明她的身世,她觉得自己一个丫鬟平时也去不了什么地方,不如就给了父亲。父亲认识的人多,说不定哪一天遇到个识得的,将来也好知道身世。但……” 陆琳琅不好意思得将头低了一下,又说:“但父亲却从来都没有佩戴过。” 刘永铭呵呵笑道:“那是因为陆礼部为人清正!他怕别人说他强抢婢女之物,使自己口舌无辨,故而未敢示人。官场之上人言可谓呀!” 陆琳琅突然“呀!”了一声,而后问道:“你刚刚说那是前朝周室之物!如此说来你知道此物来历了?” 刘永铭道:“那一日与陆礼部及户部李侍郎在紫烟轩之中,听得李侍郎讲过此物来历!” “却未曾听我父亲提起!” 刘永铭说:“还是不要提起的好,省得惹起什么是非来。想来陆礼部也是居于此考虑才没有提起。这玉佩……” 刘永铭说到此处,想起那陆预应该是想到了些什么。 “你,你拿着吧。我也不知道拿什么谢你。” 刘永铭来找陆琳琅还玉佩,其实只是想打听一下这玉佩的来历,且玉佩刘永铭留着还有用,自然也是想收回来的。 “即是小姐相赠,那小生便受之不恭了。” 刘永铭说着指了指脚边的琴盒,又道:“记得与小姐初见,是因此琴之故。小姐赠我香囊玉佩,我当以此物还礼,小姐亦是当收下才是。” 陆琳琅有些受这宠若惊,她脸色一红,说道:“此琴必是贵物,他人抚玩几日就得一袋银钱,我就只一香囊玉佩,不值得公子以此相赠。父亲虽教过我抚琴,却未精学,放在我身边亦是无用。” 刘永铭马上又道:“琴之所物,只付知音。知音者,非只合曲意,凡……凡一见如故,如百年注定之姻缘,千年求佛之修缘,万年轮回宿缘,即可为知音。” 陆琳琅听得刘永铭的话,红着脸又咬起了下嘴唇来。 刘永铭又道:“小生身无长物,只此一件重器。若是小姐不受,我……我只得将此琴便卖,换得半斤青黑红豆、一斤木瓜桃李,裹腹解苦。” 红豆出自王维《相思》一诗中。 木瓜桃李出自诗经《王风木瓜》: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所以红豆桃李,皆是相思之物。 陆琳琅是陆预的女儿,诗经论语早就烂熟于心,当然知道刘永铭话中的意思。 陆琳琅细语道:“你休得胡说。我……不是我不肯收,只是……只是平白多出一把琴来,我、我如何跟父亲解释……” 第113章 古原三登 刘永铭笑道:“无妨,不让他看见即是。” “藏不住的。环儿会知道……” 刘永铭笑道:“君子无私,何必藏匿。直言相告即是。传闻陆礼部近期苦于小姐婚事……” 刘永铭说到这里,看得那陆琳琅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了。 “你、你别胡说……我……” 正此时,几个脚步声传了过来。 刘永铭急忙说道:“有人来了,可不当让人看到你我在此幽会,会辱了小姐清白的!” 陆琳琅的耳中也听到了脚步声,她连忙将后门推开:“先进来躲过!” 刘永铭一点也不客气,向前一迈,与陆琳琅一进到了后门。 陆琳琅刚将门掩上,只听得刘永铭轻声说:“糟了!琴盒!” 刚刚刘永铭为证明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将那琴盒放在了地上,以示自己无力。 但刚刚进门时却忘了将那琴盒收回来。 陆琳琅刚想再推门,却听得那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陆琳琅不敢开门,以防被人撞破,只好等着那路过之人离去。 她心中默念起了“阿弥陀佛”,只求那人是个正人君子,不要拿走那个琴盒。 但千想万想,那脚步声还是在后门外停了下来。 刘永铭细细一辨,听出了是两个人的声音。 那二人停留在陆预家后门不再走动,而是轻声地说起了话来。 “是这里吧?” “应该是。” “现在怎么办?翻进去么?” “别着急。刚刚你可真看清了?” “看清了!红杏楼现在还没开始营业,能从红杏楼里出来的书生还能有谁,也就只有叶长青那个大掌柜了!” “我是说,你可见得叶长青进了陆家?” “这个……那个叶长青在陆家门前徘徊了好一阵呢!” 陆琳琅听到此时,心头泛起了些高兴。 她想道:“叶公子为与我说那些话,却是在门前徘徊了好一阵。” 陆琳琅想着心事,偷偷得看了一眼刘永铭。 但刘永铭却皱起了眉头来。 要说有人想对付自己,那是可以预料得到的,毕竟自己的嘴太贱,行事也太离谱。 但叶长青的名声并不显世,而且在外为人也算是和气,并没有什么仇家。 要真说仇家,那也只有一个原名是崔素的长安知府山隹高的了。 那二人还在说话。 “他进到陆家了么?” “不知道呀!当时来了个卖炊饼的,我买了块饼吃,一回头他就不见了。你也别怪我,我都盯了一天了,也没人替我一下。” “你还吃了块饼呢。我这一天就只喝了两口水!” “这不将姓叶的绑了弄点钱花,我们还真不好过这个活!要不然我们还是翻进去瞧瞧吧?” “就怕打草惊蛇!” “这里是朝廷大员家里,又不是叶长青家里。惊不了他!再说了,朝廷把我们打得什么家当都丢了,到这个大官家里捞点东西,也算是补偿我们了!” “有道理!他家正在修墙,墙头不过一人高,我们就翻过去吧!” “等等!地上有个盒子!”ζΘν荳看書 “别管那盒子了,定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谁会把值钱的东西直接在扔地上呀!盒子看着是好,就是长了一些,我们也不好带着四处走呀!我们先进去,一会儿出来,若它还在,我们用它来装偷来的东西!” 陆琳琅听得心中一惊! 外面二人与刘永铭、陆琳琅现在就只隔着一道后门,他们要是真翻墙进来,一眼就能看到! 这二人若是没被抓住还好,要是被抓住了,定是要将自己与叶长青私会的事情说出去! 陆琳琅心头一紧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刘永铭看了看院子里,见得院内有一棵大树,心里便有了主意。 长安城里几乎所有的大户人家的后院都会种一棵树,这个习惯从隋朝时就有了。 隋朝时的大儒者王通在长安讲学时就在后院种过一棵槐树。 宋朝时的横渠先生张载也曾在长安城家中种过树。 而刘永铭自己的筑竹雅居后院里也有种着许多树,其中最大的一棵树下还摆下了石桌石凳。 像陆预这样的文坛大家,到了长安城,当然也是得仿古。 但他不是种树,而是直接买了一栋后院有树的屋院。 刘永铭右手拉着了陆琳琅的嫩手便向着那棵树跑了过去。 二人刚躲到树后,那二人便已经从矮墙处翻了进来。 大树虽大,却是藏不住两个人。 如果想要不被人看见,就只能依偎在一起。 陆琳琅正当心之时,刘永铭已经伸出手去,揽住了陆琳琅的蛮腰,将她紧紧得搂进了怀里。 那一股少女的幽香扑入鼻中。 陆琳琅的耳根子一下子又红了起来,推开也不是,不推开却也为难。 刘永铭头一低,二人双唇近在咫尺,两人都能感觉到二人鼻间呼出的热气。 刘永铭突然有种想吻下去的冲动。 “往这里走!那里掌灯了!必是有人!” “来了来了!” 那两个贼人说着向着陆家后院的其它地方而去。 贼人正在移动,只要向大棵这里瞟上一眼必能发现刘永铭与陆琳琅。 刘永铭为了避开那二人移动的视线,轻轻得移了一步,并将那陆琳琅身子也向自己身上牵了一下。 陆琳琅被刘永铭这么一拉扯,再次扑进了刘永铭的怀中。 她红着脸色,双手顶在刘永铭的胸膛上,不知所措。 刘永铭听得没了动静,这才松下一口气来:“他们走了!” 陆琳琅一听,有些不情愿得撤开了一步。 刘永铭连忙拱手说道:“那二人必是冲着我来的!倒是给小姐家中带麻烦了!” “你可认识他们?” “不认识。想来是为求财,毕竟我手上握着六爷的财权。” “那,那你……” “哦,我这就走!” “不是,我……我不是要赶你走。” 刘永铭一听,马上伸手又将陆琳琅拉进了怀中。 陆琳琅这次却是习惯了许多,她咬了咬殷红的下唇,双手有些发抖的也抱上了刘永铭的腰。 陆琳琅正想说话,刘永铭将手指放在她的唇边,嘘了一声。 正此时,一道白影如果鬼魅一般得飘飞了过去。 陆琳琅双眼看得都有一些呆了。 白影停在院中环视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树后的刘永铭与陆琳琅,然后也向着陆预家院子的深处而去。 刘永铭皱着眉头想道:“她怎么来了?” 刘永铭这么一想,却发现陆琳琅正也抱着自己。 “小、小姐。我……她走了。你的手……” 陆琳琅一听,脸色羞红得轻开了手,再一次分离开了一步。 陆琳琅腼腆得说道:“你,你路上小心。你一走,我便让爹爹去叫兵马司的人来。” “不!” “什么?”陆琳琅有些诧异。 刘永铭说道:“今日这事显得诡异!你拿着琴回自家的房中,不要声张,不要出门。此事我来处置。我有帮手!” “你,那你小心!” 刘永铭轻笑了一声,又道“别忘了门口的琴。” “我……”陆琳琅红着小脸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问道:“我们不知何时可再见……” 刘永铭笑道:“若是心意到时,随时可见!” “什么?” “天降姻缘于斯人,必经缘绳系之。缘份到时,心中有所想,人即可在眼前!” 刘永铭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陆琳琅有些不舍,她将刘永铭送出了后门,看了看脚下的琴盒,连忙将琴搬起,捏手捏脚得往自家闺房而去。 陆琳琅的闺房自有一股书香气,粉色饰物随处可见。 梳妆台上亦是满满当当的饰品。 之所以会用枯木钗,是因为她怕刘永铭见到自己一身富贵而产生隔阂,甚至生厌。 环儿见得陆琳琅回来,连忙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 环儿不高兴得说道:“小姐,你让我去取盆花来,自己却是不见了,让我好生着急!” 陆琳琅进入闺房,将琴盒放在了桌面上,笑道:“我刚刚是去还琴了。你这人多嘴,怕你与那叶先生又口角,故而将你支开。” 陆琳琅这话即是实话,也是谎话。 自己私会意中人,哪里可能让旁人在场。 “还琴?那书生不是走了么?” 陆琳琅笑道:“他不是留下了三个‘登’字么?” “那是什么意思?”环儿是一点也不懂。 “是后门敲门声。” “如何是黄昏才去?” 陆琳琅又笑道:“长安三登,必驱古原。所谓: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外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些说与你听你也是不懂的。” 环儿又追问:“即是去还琴,如何又带回来了?” 陆琳琅想起刚刚的事情,脸色一红,说道:“没什么。他没带回去,只是……” 刚刚那一翻话其实都是定情的情话,陆琳琅哪里好意思说出口来。 陆琳琅不想再说下去,只言道:“还是打开这琴看看吧。将来说不定还是要还给人家的,要是弄环了可不好!” 陆琳琅说着便打开了琴盒。 只见得一把古色古香的古琴亭亭摆在大盒子里。 环儿看着那古琴说道:“一把破琴而已,看样子也值不了那么多钱,为何会有人拿一袋钱借看那么几天!” 第114章 家徒四壁 “定是有什么不平凡之处。” 陆琳琅将古琴拿了出来,轻轻得翻动,将腹下的琴池露出了来。 一般来说,琴面上是不做记号的,文人雅士若是想在琴上留下点字迹、印迹什么的,都是留在腹背的琴池下。 陆琳琅只看了这一眼,便惊呼出来:“枯木龙吟!” 陆琳琅连忙将琴放了下来。 “那是什么?” 陆琳琅显得有些激动起来:“这、这是十大名琴!天下最出名的十把琴之一!” “阿!”环儿惊了一声。 正此时,闺房的门被敲了几声。 陆预在门外叫道:“琳琅。开门,我有事找你。” 陆琳琅心中一急,连忙应道:“爹爹等等。我正换衣服呢。” 陆琳琅向着那环儿使了个眼色,二人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这一眼就明白了陆琳琅的意思。 环儿连忙将那枯木龙吟收入了琴盒之中,然后轻手轻脚得抬进了里头的床上,并用被子盖好。 此时陆琳琅才走到门边去开门。 陆琳琅见得陆预一脸严肃的样子,低着头不敢看他,只是弱弱得说:“爹爹,饭我吃过了。” “不是问你这事。” 陆琳琅又说:“今日没有不舒服。那个已经走了,不必再吃枣糖糕了。” “也没问你这些!” 陆预说完,也觉得有些话不太好开口,但又不得不问。 他问:“你那玉佩还在身上么?” 陆琳琅一听,两个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看着女儿的表情,陆预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陆预说:“当初你我约定,若是你心中有了意中人,便将那玉佩送他,后面之事爹我为你撮合。哎,最近是爹爹逼你逼得有些紧了,如果是因为我而让你仓促决定……” “爹……”陆琳琅低着头好似不太愿意再说这个话题。 陆预真白得言道:“人我见到了。” “我、我知道。他说了。” 陆预笑了一声,严肃的表情再也不见。 他说道:“女大不中留呀!但那姓叶的我还没试过他呢。明日吧。” “什么?” “你看上了,不等于我看上了!终身大事,不能草率!明日我还得考考他呢!” ………………… 黄昏已过。 天色已黑。 陆预宅邸门外的那些想要求见陆预的人都已经散去了。 陆预家的后门更是平静无声。 寂静的入夜却没有维持多久,几声细微的脚步声响动了一下,之前那两个贼人轻轻得在矮墙上又翻了出来,但他们随身多了一个包袱。 “发财了!发财了!” 二人正当得意之时,从墙后又跳出了一个白影来。 那白影不是释尘烟还能是谁。 释尘烟一早就将宝剑抽离了剑鞘,剑锋直指两个贼人。 两名贼人见得被人撞破好事,心慌得开始放狠话:“什么人!别搅了本大爷的好事!再不离支,休怪本大爷心狠!” 释尘烟说道:“你们两个恶贼!我跟了你们一路了!却不想在此行这等偷盗之事!” “兄弟,我们快走吧!就算打赢了也得引来巡差!” 二人说着转身就要向小巷子的另一边跑去。 却不想步青云如同天神一般,不如从哪里一跃而下,将二人逃离的另一边去路也给堵上了! 释尘烟吃了一惊:“你如何会在这里?” 步青云拱手说道:“我已弃暗投明了,封了个带刀侍卫,现在在六爷帐下听命。我是奉六爷之命在这里等姑娘与这两个贼人的!六爷在外头等着呢。” “一人一个!”显然释尘烟是听信了步青云的话。 “行!”步青云应了一声冲上了前去。 释尘烟也舞动起了宝剑。 那两名贼人虽然脚力十足,能翻墙越户,但拳脚功夫却不怎么样。 没差那么几下,便让释尘烟与步青云一人一个给拿住了。 步青云脸上显着许多不满,自己都没出三成力,他们二人就都倒下了,一点也不过瘾。 释尘烟则是用剑尖指着被制服的二人。 步青云对释尘烟问道:“释姑娘如何会来这里?” 释尘烟应道:“前此日子你们不是在大慈恩寺挂单么?好似你在榆林府那一边的同伙知道你们在寺里落过脚,所以他们也就到大慈恩寺请求庇护一二。但他们一听到我爹说要先落发,他们就不愿意了。这二人暂住了一两日之后便要离去,我爹从他们的行迹里看出他们应该是踩好点要做一票恶事,所以让我跟着他们。” 步青云明白了前后因果,转头对那二人问道:“你们如何知道有同道在大慈恩寺落过脚?” 贼人被擒,哪里敢说假话:“延安府、榆林府正闹剿匪。连征北大营的人马都出动了。朝廷逼得我们没处去,只得来长安城。路上遇到一个也被官府缉拿的西城同道,是他说大慈恩寺会给绿林方便,于是我们就来到了。” “那人是谁?” “不知道,没通姓名。我们到的时候并没看见他,可能在路上就被官府缉拿下了吧。” 步青云想了想,对释尘烟问道:“小姐打算如何发落他们?” 释尘烟应道:“还是让我交给我爹吧,让他们在大慈恩寺里落发修行,省得为害百姓!” 贼人一听,大呼道“我们愿意!我们愿意!只要不杀我们、不将我们交给官府,我们都愿意!” 步青云气道:“别叫!再叫引来巡差就直接将你们二人交到巡差手中!” “是是是。” 步青云对释尘烟说:“还是先交由六爷吧,他就在外面。” “好!”释尘烟应了一声。 但她心里却想起了那一日在大慈恩寺大雁塔地宫里发生的事情,脸上显出一丝红晕来。 她还想着一会儿见到刘永铭以后,刘永铭那张巧嘴又能说出什么来。 步青云背上贼人偷盗而来的包袱与释尘烟一人各押着一人从陆预家门后的小巷子里走了出来。 二人出了小巷子却不见刘永铭的身影。又寻了半天,依旧不见刘永铭。 释尘烟有些怀疑起了步青云来。 步青云苦着脸说道:“他刚刚还在这里的!这倒好,我们把人抓来了,他不见了!” ………………… 回溯时间。 刘永铭从陆家后门出来后就去找了步青云。 他让步青云在后门处等着释尘烟与那两名贼人出来,并他们带来见自己。 如果释尘烟不想来,也不必强留,但那两个贼人是一定要拿下的! 步青云领了命去小巷子口等待,而刘永铭自己却在外面守着,再看一看陆预家门前热闹的景像。 随着时间推移,黄昏将过,陆预门前的人是越来越少,最后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除了刘永铭之外,还有另外一人蹲坐在路边。 那是个中年书生,他穿着朴素,行为低调。 虽然他身上的衣服没打补丁,但面料看上去确实不怎么样,家境应该也不太富裕。 中年书生手里却也抱着一个琴盒,原本刘永铭也不是很在意,毕竟自己也是见过名琴的人。 反正都是等人,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刘永铭便走上前去:“这位先生有礼了!” “重物在身,不便行礼。以躬代礼了!”中年书生说着话,身子向前倾了倾。 刘永铭蹲在那中年书生的身边问道:“你手中抱着何物?” “一把琴!” “哦?可是想以琴谋得一份功名乎?” 刘永铭说到这里想起了自己与陆琳琅的初见,心中感到一丝丝的暖意。 陆琳琅并不轻视穷生,此时刘永铭却也想帮一帮这个中年不得志的人。 那中年书生摇头说道:“我天资低矮,虽奋读数年亦是腹内空空,无文华彩藻可言。因我不能力作,而使家徒四壁。如今家中仅余此物了……” “卖琴?” 中年书生点头说:“正是,陆礼部儒林泰斗,必能识我宝琴。若是由他购去,也不算是辱没了这把好琴了。” 刘永铭只觉得这个剧情十分熟悉,这不就是自己玩剩下的么? 刘永铭呵呵笑道:“可否让我一观?” 中年书生摇了摇头,说:“观你衣着,比我还磕碜些许,你若是见了,又无银购买,必然惦记心中,扰你心神。” 刘永铭来了兴趣:“你越是这么说,我越是想看!若真是把好琴,我必以重金买下!别看我穿成这样,我东家却是十分有钱,他能出的价绝不是陆礼部那等清流能出得起的!” 中年书生心中生疑,打量起了刘永铭来。 刘永铭笑道:“就只怕你觉得埋没了宝物不肯出手,金银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你所言为真?东主何人?” “混世阎罗!” “是他!他若是得了琴必是送之所开设的青楼之中,我……” 中年书生怜惜得摸了摸手中的琴盒。 刘永铭笑道:“可是钱多呀!” 中年男子咬了咬牙,叹了一声说道:“做个富家翁总比现在强!好吧,就让你看看!” 中年书生说着将那琴盒放正在了盘着的脚上,轻轻得将盒盖打开。 只见得盒内静置着一把凤嗉式、通体栗壳色的宝琴。 第115章 凤嗉独幽 琴身区间有朱红漆,断纹水腹,一看便知道这是把有历史的古琴。 刘永铭眉头一皱,也不去翻看琴身下龙池上的特有标记,只是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问道:“小友为何摇头。” 刘永铭笑了一声,也不正经回答,只是问道:“做价几何?” “小友欲出多少?” 刘永铭说道:“一千两!” 中年男子轻笑了一声,将盖子盒上,笑道:“若只是一千两,我就不必到长安城来卖了,我在老家当地便能出手。” 刘永铭笑道:“两千两!” “小友不懂琴呀!懂琴之人先看琴下龙池!看见龙池标识便知此琴来历。你不翻看自是不识得!” “三千两!” 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道:“低于五千两不卖。” “四千两,不能再多了!你知道四千两能让你三代不愁吃喝了!” 中年男子低着头细想了一下,也觉得这个价只能说到这里,即使是陆预也未必能出来这么多。 中年男子只得应了下来“四千两就四千两吧。” “我现在身上没带银票,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办完事,你随我一同去取。” 中年男子摇头说道:“我入长安城的第一天便听说了混世阎罗大名。不是我信不过你,我怕前脚交易,后脚就被他派人抢回去了!” 刘永铭此时发现自己的名声是臭到了一定极致。想来自己如何做保证他也不会相信的。 刘永铭问道:“你当如何?” 中年男子再次低头一想,说道:“你回去拿银票,我在码头等你。岸边交易,然后我坐船离开。” 刘永铭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这天都黑下来了,哪里还有渡船渡你?” “只要你带银子来了,我手头也就宽裕了。看在银子的份上是个船夫都会渡我走。我不是要出城,现在也出不了城了。而是防你们追上讨还,我找个地方靠岸下船也就是了。” “你不怕船夫见财起意?” “不怕。那是我同乡,人很老实,我就是坐着他的船来的长安。” 长安城是有水路的,只不过没洛阳那一边那么多。 刘永铭哈哈一笑,说道:“其实我身上有银票,刚刚只是试你一试而已。我们现在就交易吧!” “那也不行!必须要在码头交易,要不然我不放心!” 刘永铭大笑了两声:“好好好。我随你去码头便是了!” “你得离我五步开外!我怕你抢!” “一切依你!” 那中年男子此时才放下心来,抱着琴盒向前而去。 刘永铭只得在后面跟着。 ………………… 长安城的漕运虽然不如洛阳,但也是十分发达的。 有一条浐河流经长安城,白天的时候船支往来络绎不绝。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船支也不再运行,纷纷靠停在码头之上。 大部份船仓里不再有烛火之光,但河上飘着的花船依旧亮着通明的灯光,随着河水潺潺而行。 刘永铭跟随中年男子便到了浐河边上的一处野码头。 野码头上有一条货船船仓里还亮着光照。 中年男子带着刘永铭便到了货船边上。 刘永铭不再理会那中年男子,而是对着那条船呵呵一笑,而后大声得说道:“主人家请现身一见吧!” 船里突然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尖笑声。 刘永铭定睛一看,从船仓里走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年纪与刘永铭相仿,也是二十岁上下,但眼角中流露出的是凶狠与狡诈。 “原来是你呀!”刘永铭好似认识来了,开心地笑了起来。 “对!是我!”那人应了一声,从灿板上走了下来,跳过跳板来到了岸边。 刘永铭笑道:“你玩这么一出又是为的什么?难不成上一次还不服气,还要与我再下一盘棋?”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青衿堂被刘永铭赢走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天水上官汲。 上官汲气道:“今日不为钱,也不棋。为的是要你的命!” 刘永铭却还在笑,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已经打开了琴盒,但却没有将琴抬出,而是从琴身之抽出了一支短剑出来。 那短剑十分奇特,即使在漆黑的夜里也闪着一股青红色的光,像是刚从练炉里拿出来、气还没有褪去一般。 但那短剑剑身上的纹路却是十分古朴,像是春秋战国时流行的那种高山、龟甲纹。 刘永铭好奇得看着那把剑的同时,中年男子已经站回到上官汲的身边,并拿着那把短剑指着刘永铭。 “你可真下血本呀!那把琴可是十大名琴中的凤嗉独幽!”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诧异得说:“你明明没看龙池,如何知道那是凤嗉独幽?” 刘永铭笑道:“若是懂琴,何必多看?” 上官汲气急败坏得说:“你倒是棋琴皆通!但今日就得陨命在此了!快上,杀了他!” “要我命还不简单,但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问完再死行吗?我这人好女色,平日纵欲过度,走几步路就会腿软,怕也跑不过你们。” 上官汲有些得意起来:“看来你还算是识趣!” 刘永铭问道:“之前我化装成一个羌人,在青衿堂中找人下棋,你见我是羌人打扮,觉得我不会下棋所以与我邀约。当时你不知道我是谁吧?” “不知道!我当时要是知道,我绝不惹这个麻烦!弄得现在都收拾不了!” 刘永铭哈笑了两声,又问道:“你后来是怎么知道我的?” “从青衿堂里那些书生嘴里的闲言闲语里听出来的!那些人真是可恶,事前不说,等我输了银子以后才来闲话。分明就是笑话于我!” 刘永铭又问道:“不过是一局棋而已,你为何这般在意?是在意那一千五百两银子?这把凤嗉独幽值价不菲,想来你也不缺银子使呀!” “你知道个屁!” 上官汲越听越是生气。 “那我倒是想问一问了?你花这么多功夫,先是派人将我的随从支开,又将我引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我们没那么大的仇吧?” 刘永铭说到这里突然眉头一皱,脸色一沉,说道:“你不是天水司马家的!” “当然不是!”上官汲哈哈大笑了起来。 刘永铭两眼一晃,脑中灵光一闪而过,突然想明白许多事情。 刘永铭说道:“你是刘永铿!秦王世子!” 上官汲哈哈笑了起来,那中年男子却越发得奇异起来。 上官汲得意得说:“叶长青呀叶长青,你真不愧是那混世阎罗的大掌柜,我突然之间又不想杀你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听到上官汲称自己为叶长青,刘永铭心中明白上官汲是真的认错人了。 刘永铭冷笑一声说道:“这很简单。进入陆家的那两个蟊贼是从榆林府来的,曾在大慈恩寺挂过单。而知道大慈恩寺会收留强匪的人里,目前为止好像就只有秦王世子一拨人了!很明显,那两个蟊贼是被人有意引到大慈恩寺去的。原本的目的应该不是为了引我上勾,而是看看大慈恩寺里有没有朝廷的人。” 上官汲震惊得问:“你……你如何知道我们的目的?” “这不是很浅显么?孤王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早被你们的人用毒蜜饯药死了!” 刘永铭一般情况下不会称孤道寡,但现在这个情况,为了说明自己的身份,他也是不得不说。 “什、什么?孤王?你、你不是叶长青?”上官汲越得震惊起来。 “哈哈哈!”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孤真不知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你,你到底是谁!”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 “你是混世阎罗!” “哈哈哈!”刘永铭开心得大笑起来,“看来你还不算是很笨!” “你!”上官汲气极败坏得气道:“你敢骂我!” 刘永铭笑道:“动杀心了?那还等什么!动手吧!” “你找死!”上官汲瞪圆了眼睛看向站在一边的中年男子喝道:“丰不收!动手!” 那名叫丰不收的中年男子应了一声:“是。” 只见得丰不收手里的短剑甩出一朵剑花,一条白光闪过之后,上官汲只知觉得有什么外力在自己的胸口顶了一下。 他不自然得向前倾了倾,然后低头看了一眼。 丰不收短剑的剑尖从上官汲的胸口冒了出来。 很显然,丰不收是在上官汲的背后来了那么一剑,那剑直接洞穿了上官汲的心脏。 上官汲只觉得喘不上气来,且全身发抖。 “为、为什么……” 丰不收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倒是刘永铭开口代丰不收说道:“因为你太笨!” 丰不收将短剑从上官汲的身上拔了出来,那上官汲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抽搐了一阵以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上官汲已死,现在场中就只剩下刘永铭与丰不收了! 刘永铭看着上官汲的尸体,摇了摇头,对丰不收说道:“他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笨,准确得说来,他应该算是个可怜人吧!” 第116章 琴剑先生 丰不收将短剑一收,对刘永铭拱手说道:“惊吓到六爷了。还请海涵。” 刘永铭笑道:“不必客气,你也算是救我了一命,该道谢的应该是孤王才是。你就是那位琴剑先生丰不收?” “正是在下!” 一琴一剑,天下闻名。 可以不认得丰不收的相貌,但不能不认得丰不收手中的琴与他的剑。 因为这两样东西是会要人命的! 是个聪明人都不会想着去激怒于他。 丰不收是个沉稳且又十分低调的人,一般时候他不会生气。 但别人一提起丰不收另一个绰号“陆地龙”的时候,他就会暴怒。 刘永铭知道这个传闻,但他不敢去试,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活够。薆荳看書 刘永铭十分有礼貌得对丰不收拱手说道:“孤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丰壮士,可否一答?” “六爷请随便发问。” 刘永铭指着上官汲的尸体问道:“这货你是上哪里淘来的?” 从刘永铭见到丰不收的第一眼起,丰不收的脸上全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听得刘永铭的这句话,那丰不收难得得笑了一声:“六爷玩笑了。此人是我家主人精心培养出来的。” “这种人还用得着精心培养?” 丰不收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上官汲,说道:“见官惧三分,一般人哪里有不怕的。我家主人要找的就是这等看着就有脾气之人,但也因此不好管教。” 刘永铭笑了一声:“还想培养一些琴棋书画?” “是。但又不敢请棋界泰斗来教,怕暴露其身份,结果就只学了个四不象,倒是让六爷您看笑话了。六爷您好像知道他不是秦王世子?” 刘永铭笑道:“真正的秦王世子孤已然找到了,自是知道他不是真货!” 丰不收脸色一沉,道:“我家主人花了十几年的功夫才培养出这么一人来,六爷只肖这几日便被您破了的功!难怪来的时候他老人家让我多加小心你!” 刘永铭笑问道:“他真的只是为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而让替伏这么深的婢女下毒害我?没别的原因?” 丰不收摇了摇头,道:“没有!”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不对!你说谎了!” 丰不收一愣的功夫,刘永铭又接着说道:“你没那种本事将人派进宫里!将人派进宫里的是陇西县陷害宫千树宫县令的那一位大人物。你家主人并不是他!” 丰不收深吸了一口气,道:“六爷您又知道了?” “哈哈哈!很简单呀。你们行的是绿林之路,而与你合作的朝里的那位大人物行的是白道之途!根本不是一路人!而且你们之间出了点小毛病!你们想将他拉下水来,而他想把你们给灭了!” 丰不收摇了摇头。 “怎么?我说的不对?” 丰不收叹道:“都对!只是感慨六爷好似什么都料到了。不知道六爷为何会知晓?” 刘永铭笑道:“你家主人在意的是那笔前朝留下来的宝藏,而那位大人想要做的是搞乱朝廷,好从中取利!如何搞乱朝廷呢?他在朝里生事,你们得在地方上配合。但你家主人做事十分谨慎,并不想贸然行事。这让那位大人很不开心!正好,上官汲这小子因为输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想要出口恶气。” 丰不收认真得听着。 刘永铭接着说:“于是那位大人将以前派出潜伏进宫里婢女拉出了台面,下毒害我。这么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令朝廷有所震动,但又不会至乱。毕竟我只是个无权无势什么都不管的皇子。二是可以利用婢女的嘴,将‘秦王世子’给供出来。而后皇帝自然会专心对付你们,而不会去想朝里到底是谁在做怪!” 丰不收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刘永铭又说:“你们之所以会找个人去冒充秦王世子,是因为你家主人年纪大了,与秦王世子的年龄出入太大,不好假冒,所以得安排一个人出来!” 丰不收原本有些欣慰的脸再一次沉了下来:“你、你如何知道?” “内务府那一件玉佩就是你们偷走的!那可是二十年前就已经丢失的了。也就是说,你家主人的这个计划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实行了!换言之,你家主人的岁数不可能低于二十岁,更不可能刚出生就会有这等心计来谋划!他至少四十岁以上了吧?” 丰不收道:“如六爷所料!玉佩是我亲自盗走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可能!一定是内务府里有你们的人!” “现在没有了。” “嗯?”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你说是的那个被我剁了一只手,活埋进乱葬岗的贪吏么?” “是他,他以前管宫库的,后来去管了粮仓,谁知道最后还是死在了六爷您的手上。” “要怪也只怪他自己命不好,遇上了我这么个混世阎罗。二来要得怪他自己太贪了!” “他若是不贪,我也没办法通过他盗出那块玉佩来。”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孤明明知道你说的可能是实话,但又觉得你说这话是想掩饰那位真正在内务府偷盗之人的身份!” 丰不收马上拱手说道:“小人所言皆为实话,不敢对六爷有所隐瞒。” 刘永铭笑道:“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反正在六爷面前也藏不住事。” “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你也不藏着掖着了。你们让那两个蟊贼来盯我的稍,调走我身边的随从,你是怎么想的?或者……或者这么问吧。从一开始,你也不知道我是谁对吧?” 丰不收苦笑了一声,应道:“对!这还得怪那刘永铿。哦,就是上官汲。他花销实在是太大了。我家主人都没他这么阔,因为输给了您一千五百两银子,我们用度一下子紧了起来。派人跟踪您,还真是想绑了您,从您身上捞点银子使唤!毕竟……毕竟白露亭一下子就拿出三升黄金粒来,放眼整个长安城,能有这个手笔的人可不多!” “哈哈哈!”刘永铭笑了起来。 “你引我来这里,其实是真想绑架我?但你现在好像不想这么做了,要不然不会与我说这些话吧?” 丰不收道:“是!我家主人原本是想与你聊聊的。但一想到您的脑袋太过好使,怕下一次再见到您的时候被您算计,所以他就不来见您了,而是让小人来会一会你。” 刘永铭摇头说道:“不,这不是你家主人的意思。因为你家主人根本不在长安城!” “今日午后刚到的!正是因为来的仓促,没有准备才不敢贸然见您。况且没有他的命令我也不敢杀上官汲。” “哦?杀上官汲是他的意思?” “对!” 刘永铭说:“其实你们也用不着杀上官汲的,毕竟那是你们细心二十年才培养出来的人!” “不杀不行了!他惹出来的祸已经够多了!再让他活着,怕是连我家主人都得有性命之危!宋宪原本就已经很不好对付了,再加上您……呵呵,我家主人还有大事要做,自然不能陨命于关中。” 刘永铭点头说道:“你家主人倒是真有意,我突然也想会一会他了。他有什么事情要你转告的?” “想与您做场交易!” 刘永铭一听交易二字,两眼便开始发光。 原本他是想走近了与丰不收细谈的,却发现丰不收手里的短剑却没有收起。 刘永铭觉得靠近他绝不是一个好主意,于是便值在原地不动了。 刘永铭又道:“好!孤最喜欢的便就是做生意了!长安城谁都知道本王的产业最多,说说吧,你们有什么可以卖的,本王又有什么可以买的?” 丰不收道:“小人会告诉您那位大人物是谁,并且将他通敌的证据交给您。作为交换条件……其实也不为难您,就是以后汉国朝里有些事情,您帮称着我们点就行了!” 刘永铭再一次哈哈大笑了起来。 “六爷为何发笑?” “这一次我若是与你们合作了,那下一次你们又要将我通敌的证据交给谁?又要与谁合作呢?” 丰不收犹豫了起来:“这……六爷有这样的顾虑也是应该的!六爷现在虽还不相信我,但我一定会让您相信我的。我可以为您做点什么事情以求得合作!任何事情!” “哦?任何事情?” 丰不收肯定得回答:“任何事情!” 刘永铭戏虐得说:“去,脱光了到长安城各大街市跑一圈去。” “什么?”丰不收对永铭并不了解,对于他的性格更是捉摸不透,完全跟不上刘永铭的脑回路。 刘永铭笑道:“开玩笑的!” “我们可以暗中助您夺嫡!” “本王对那把椅子不感兴趣!本王只对钱感兴趣!” 丰不收苦笑道:“这也是我们缺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今日怕是谈不拢了!” 丰不收有表情有些微妙,他虽然故作感慨,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已经弥漫到了刘永铭的身前。 刘永铭心头一紧,连忙说道:“合作是要合作的!但不是现在,且也必不能与朝政有关!” 第117章 孤男寡女 “哦?”丰不收一下子来了兴趣。 刘永铭接着说:“我有一支庞大的商队,从西域过来的香料最多也只是到洛阳卖掉。齐鲁大地,自古富庶,听说那里的香料价格更高!若是能卖到齐国那便再好不过了!只是……” “我家主人一定很乐意听到您的这个条件!” 刘永铭又说:“只是我不想与你们做香料生意。” 丰不收一愣。 刘永铭哈哈笑道:“其实孤想与你们做粮食生意!从外面运粮食到汉国来!” “汉国这几年不缺粮吧?” “哈哈哈。是。洛仓是不太缺。不过……如果你家主人有先见之明的话,他会与我会作的。其它的不必再说了。趁着孤王的人找来之前,你走吧。” “步青云不是我对手!” 丰不收十分自信。 刘永铭笑道:“即使你天下无敌,双拳也是难敌四手的。回去与你家主人说说孤王的意见。他考虑清楚以后再派人来找我吧。反正他也不会亲自来见我,他怕我算计他!” 丰不收问道:“您似乎不太想知道那位大人物是谁?” “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我知道你现在不会说出来的!让你家主人快些考虑一下吧!因为孤很快就会查到那人是谁。到那时,你们想拿来交易的东西可就不值钱了!顺道帮孤王与他问声好,也让你家主人小心一些,少露点马脚,别让我找出来!” 丰不收拱手说道:“您的话小人一定带到!最后小人也送您一句话。” “说!” 丰不收得意得说:“我家主人叫柴世荣!” “嗯?”刘永铭心中惊了一下,却没有表现在脸上。 正此时,刘永铭耳中传来一声大喝:“六爷快走!那人不是好人!” 刘永铭扭头一看,见得步青云迈着大步拼命向这边奔赶过来。 步青云现在虽然被封了带刀侍卫,但他身上却真的没带兵器。 步青云好似早就将生死视为无物,向着那丰不收就冲了过去。 丰不收不慌不忙得将短剑又亮了起来,他看了看刘永铭。 刘永铭却是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此时丰不收也已经知道了刘永铭的意思。 毕竟他是朝廷的人,如果能拿下丰不收那最好不过。 丰不收若是被拿,也只能说明他自己没本事,怪不得别人。 如果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又谈何合作呢。 而且刘永铭也想知道一下丰不收的功夫到底如何? 若是最后合作失败,丰不收来行刺自己,那么又有谁能抗得下他来? 丰不收冷笑了一声,并不急着离开,好似想证明自己真的是个可以随时杀死刘永铭的高手。 只见得丰不收的短剑打出一个剑花,向着已经逼近的步青云攻去。 虽然是短剑,但丰不收的手臂好似特别的长,那把短剑在步青云的身前晃动着,像是一剑都会将步青云刺穿一般。 刘永铭皱起了眉头来。 因为他看到了丰不收身手的不平凡。 只不过对拆了二十来招,那步青云的手臂、大腿及腰间的衣服都被丰不收的短剑给划破了。 虽然衣服破了,但步青云身上却没有一点的伤。 刚刚丰不收所说的步青云不是他对手,并不是一句戏言。 现在看来,步青云不仅不是丰不收的对手,只要丰不收愿意,他随时都能像杀掉上官汲那样杀了步青云。 正当刘永铭要叫停之时,一道白影从河边轻飘飘得如同鬼魅一般移了过来。 刘永铭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正是释尘烟。 这让刘永铭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释尘烟挥动着手中的宝剑也加入到了战团之中。 释尘烟的身法更加灵动,更加飘逸,这让丰不收马上有了压力。 刘永铭眉头一皱,他能感觉到从丰不收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 因为此时丰不收已经不能再卖弄技艺了。他要是再如之前那样,必定会有性命之忧。 现在的他只有出全力一战,方能逃开。 刘永铭心中一急,连忙叫道:“丰不收!那是我女人!切莫伤她!步青云!尘烟!快住手吧!你们不是他对手!让他离去!” 刘永铭的话还没说完,那释尘烟已经惊叫了一声,右手臂上已经被划破了一个深深的伤口。 她手里的长剑也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丰不收连忙后撤,步青云看了看刘永铭暂时安全也不敢去追。 毕竟刚刚的战况他心里是有数的,这个人武功真的高得离谱! 丰不收见得释尘烟受伤、步青云收手,他也不再动手。 “六爷得罪了!”丰不收向着刘永铭拱起手来。 刘永铭还礼说道:“先生慢走,一路顺风!” 丰不收捡起了地上的琴,将身上的短剑收进琴里,然后又慢慢得装盒。 刘永铭好似还有很多话要说,但又无法开口去问,因为他知道,再问丰不收,他也不会回答。 刘永铭只能眼巴巴得看着丰不收带上琴盒,跳上船去。 只听得一声艄公的吆喝声,那船使离了野码头的岸边,顺着水流而去。 刘永铭连忙走到步青云身边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步青云应了一声,说道:“释小姐她……” 刘永铭此时才转过身云看向释尘烟,而后才走过去,看了看释尘烟的伤势。 刘永铭摇头说道:“你们做事也太冒失了!是敌是友都分不清便出手!他只是在与我聊闲天而已,并没想伤我!” 步青云连忙说道:“怎么可能不紧张!六爷您不知道他是谁吧?” “琴剑先生丰不收嘛!我知道。” “您不知道!这个人是个杀人无数的大魔头!他手上的把那短剑就是鱼肠剑!离他三步之内之人,他都视作死人看待!说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也不为过!” 步青云真是急了! 刘永铭笑道:“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也得给人卖命挣钱不是么?即是挣钱,那就得做生意,即是做生意,那就得和气生财!就算是杀人魔头,他也得吃饭也得花销!正好,爷我有的是银子!” 步青云被刘永铭一顿说,有些不知道如何应答。 刘永铭说完,又面对起了释尘烟来:“尘烟,你没事吧!” 释尘烟嗔怒得瞪了刘永铭一眼,气道:“我好心来救你,你却说我……说我是……” “是什么?”刘永铭明知顾问得应了一声。 释尘烟娇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刘永铭笑着解释道:“刚刚丰不收起了杀心,要不这么说,那一剑可就不在你的手上,而是在你的喉咙上了。他已算是给足了我面子了!走,我带你治伤去!” “要你管!” 释尘烟一甩身,从一边捡起刚刚掉下的长剑,独自一人向着岸边而行。 刘永铭连忙跟了上去。 步青云也正想跟随上去,被刘永铭回头瞪了一眼,道:“孤男寡女的事情,你就别跟着了!长点心眼!”薆荳看書 步青云一愣神的功夫,刘永铭已经追上了释尘烟。 步青云只得站在原地远远得看着二人。 那刘永铭笑嘻嘻得对释尘烟说道:“你这还是修佛之人呢,嗔念这么深呀?” “没有!” “你有!” “我没有!” 释尘烟停下脚步,用剑架在了刘永铭的脖子上。 远处的步青云一看,刚想迈步上前,却又想想不对劲,只得做罢。 原因其实很简单,在步青云肯中,若是释尘烟真要走,以她的轻身法,刘永铭是绝对追不上的! 只能说明,那释尘烟可能就没真想走,甚至有意让刘永铭追上! 刘永铭依旧露着他一脸的贱笑,对释尘烟说道:“你要是下得去手便动手吧,我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我在佛前苦苦求了三生三世方才得来的机缘了。” “你!你休得拿佛主玩笑!” 刘永铭笑道:“没玩笑,但事前可说好了,我们之前可在那佛主舍利前发过宏愿,可是要死一起的!我若是被你杀了,你是不是也得与我殉情呢?” “殉、殉情……”释尘烟娇怒道,“谁要与你殉情,你再这般胡说,我、我、我……” 释尘烟说了好几个我也没我出来。 刘永铭笑着用两根手指一夹剑尖,将剑尖移开了自己的肩头。 远处的步青云这才放下心来。 刘永铭笑道:“走吧,跟我回去治伤。你若是就这么回去,那枯木禅师非跟我玩命不可。你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他对你可是真当亲骨肉了!” “不去!” 刘永铭脸一板,说道:“你要是不随我去,我明日就抬花轿到大慈恩寺提亲去!” “你!”释尘烟气道:“天下哪里有人上和尚寺里提亲的!” “我就敢!天下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情!我是谁呀!混世阎罗!到时候请他三十个媒婆堵在大慈恩寺的山门前。一个说累了换一个说,直到那枯木禅师将你嫁给我为止!” “谁要嫁你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嫁给你!” “别治气了!走吧!” 刘永铭说着,撩起了长衫下摆,刺啦一声,从长衫下撕下了一端布条来。 第118章 柴氏周朝 刘永铭牵起释尘烟的手,将布条系上了释尘烟受伤的胳膊。 此时释尘烟并没有反抗,而是随刘永铭的意,让其帮她包扎伤口。 刘永铭一边包扎,一边问道:“你们是怎么找来的?” 释尘烟答道:“前街拐角处有一卖饼的老头,他正在收摊。我用你的相貌问了他,他说你与一个中年男子往这边方向来了,所以就与姓步的过来找找。却不想看到地上有且尸体,还有个拿短剑的人!我……” “担心我?” “没有!你死了才好呢!”释尘烟嘴硬着说。 刘永铭哈哈乐道:“也是。我死了才好呢。就算我没被他杀了,你刚刚不是也要杀我么?对了,刚刚我要是真被你杀了,你再殉情于此的话,那会不会有人以此再题再编出点故事出来。” “你!你再说,我就……” “说故事而已,又不是真事。” 刘永铭说话间已经为释尘烟包扎好了伤口。 虽然有血渗出布外,但多少算是将血止住了。这还要感谢丰不收下手不重。 刘永铭拉起了释尘烟的手,轻轻得漫步在河岸边。 刘永铭道:“你说,那些闲人们会不会这么编排我们。我是个书生,你是个女侠。我进京赶考……” 远处的步青云都看愣了:“刚刚还拿着剑架脖子的,这怎么才几句话的功夫呀,手就牵上了!” 步青云正想着事,低头看了看地上。 那地上还躺着上官汲的尸体。 “这尸体怎么办呀?” 步青云正要去追,可又想起刘永铭刚刚的话,不敢上前去打搅他们。 释尘烟当夜是在刘永铭的皇子里所里过的夜。 原本刘永铭是要带释尘烟去红杏楼的。因为红杏楼是刘永铭的大本营,那里的护院自然是常备有金创药等伤药。 但红杏楼毕竟是烟花之地,而释尘烟又是修过佛法的,自然就不能带她去那种地方了。 而筑竹雅屋里住着王元荣。那王元荣却是不知道刘永铭的真实身份的。 要是将释尘烟带过去,一个不慎,怕就露了马脚。 所以刘永铭只能带释尘烟来到了自己的皇子里所。 刘永铭的皇子所里并没有准备伤药,他派人将罗仁轨找了过来。 罗仁轨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疤,能活到现在,除了他本身身体好之外,其自制的金创药也是帮了大忙的。 刘永铭的皇子里所十分简单,不过三进的院子,但里面是什么都有。 原本服侍刘永铭的几个小太监对释尘烟也表现得十分殷勤。 毕竟他们也只知道刘永铭“纵欲好色”,常在红杏楼过夜,却是从来没见过刘永铭带过姑娘回来。 若是有,必定是主母一类的人物,小太监们自然是怠慢不得。 刘永铭给释尘烟上了药,因为夜已深了,于是便让释尘烟直接在自己房里休息。 刘永铭平日里虽然嘴上是花巧话不停,但却不会真做出那等非礼之事来。 所以刘永铭是在偏房书屋睡觉的。 等释尘烟睡醒,小太监们早已拎着铜壶、拿着毛巾站在一边等着伺候了。 释尘烟从床上爬起来,挑开帘幔左看右看,却不见刘永铭的身影。 她脸色一红,问道:“他呢?” 一名小太监走上前来说道:“您说的是六爷吧?他上朝去了。他说您可能不食荤腥,奴才们备得了一些早食斋汤。小姐起了便能用膳了。” 释尘烟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花轿的事?” 小太监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释尘烟指的是什么。 释尘烟脸色一红,说:“没事了,你们出去吧。我一个人惯了,用不着人伺候。” 小太监们急了起来:“您可别赶我们走呀,主子临走时吩咐了,若不伺候好您,回头是要让我们吃鞭子的!” ………………… 刘永铭的确是上朝去了,因为他要与宋宪碰个面,说一说昨日的情况。 宣政殿外,天色已经放亮。 赶着来上朝的朝臣们,已经陆陆续续得来了。 他们三五成群,各自分派。 有的是以皇子党为一派各自说话。比如礼部尚书陆预与刑部侍郎谷从秋,他们是四爷堂,于是便聚集在了一起。 也有的是以部门为单位。 比如户部尚书丁成儒与两位侍郎厉舒才及李裕,就凑在了一起讨论着什么。 而宋宪因为掌管着枢密司的缘故,很少人会与他去攀谈,顶多问个好而已。 但今日却大不一样,那宋宪与刘永铭站在远处人群的地方,刘永铭轻声得在宋宪耳边说些什么。 宋宪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刘永铭认真得问道:“此事为真?” “怕是现在那具尸体已经被人发现且让兵马司的人抬走了,一会儿你跟谷侍郎打个招呼,把尸体领走,也好与父皇说明情况。” “刑部那里是要结案的,这事……这事不好与外人说吧?” 刘永铭笑道:“谷从秋是个机灵人,他知道怎么办,把罪名加到榆林府那些匪人的身上即可!昨日在翰林院,他可十分识趣呀。你就直接与他说是本王吩咐的即是。他若是还不放心让,你就让他写份密疏让他自己问父皇去。” 宋宪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我们所追查的秦王世子是假冒的?” “是呀。这是周太子柴世荣为了给我们裹乱,二十年前就定好今日之计了。我预计他是想借用秦王世子的名号在关中起事,让二十年前的那些秦王府旧人,甚至是与父皇有嫌隙的世家子弟们响应号召,以乱汉国。只是计划不如变化,他自己可能也没想到,细心培养出来的假世子能给他惹出这么大的祸来。” 宋宪叹了一声说道:“柴世荣用心良苦了二十年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怕是他会心有不甘呀!” 刘永铭呵呵笑了起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那上官汲真的举事,以他的脾气,十天不到,就能把招集来的人马给气散了!反正他柴世荣也不亏,活动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掌握了朝中一些人的黑料,以及地方上的一些势力。” 宋宪又道:“听说那个琴剑先生丰不收是天下第一刺客高手呀!他没将六爷您如何吧?” 刘永铭笑道:“好在释尘烟与步青云及时相救,要不然我非得死在丰不收手上不可!我死了倒也不可惜,就是那把凤嗉独幽,我摸都没能摸上!” “六爷!”宋宪有些生气得说,“为了一把琴犯得上么?你明明已经看出那是他人为你精心设下的圈套了,你还往前凑?别说你看不出来!” 刘永铭不好意思得嘻笑一声说道:“行了行了,我下回注意就是了!但那把琴是真好!我是真想要呀!” “还下回!这一回就够凶险了!你也真是的,你手上不是有一把枯木龙吟了么?十大名琴能有一把已经是百年修来的缘份了!您还真想弄齐十把吧!” 宋宪以教训的语气关心着刘永铭,这让刘永铭心里暖暖的,没有并分怪罪他的意思。 刘永铭调笑道:“那把枯木龙吟我送人了!” “什么?” 刘永铭无奈得说:“女人!不送点东西怎么弄得到手呢?” 宋宪瞪着双眼气道:“我说六爷!您可真下得去本!” “好了好了,别说我了。下朝以后你与父皇好好得说说,我就不去了。” “阿?”宋宪问道,“您让我去说,您自己却跑了?” “没空呀!我家里还有一个女人等着我去安慰呢!刚刚不是跟你说了么?释尘烟!我这也是为了父皇的大事呀!怎么说都得从枯木禅师那里抠点什么事情出来吧!” 宋宪只得无奈摇起头来。 刘永铭又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秦王世子了,而是柴世荣!” “是呀!刚死了个假冒的秦王世子,这又冒出来一个前周太子来!真是麻烦事!” 这个世界的世界线曾在唐未发生过变化。 原本的五代十国终结者为柴氏周朝。 周室存在了两百余年以后,再次分崩离析。周昭宗让身边的亲信太监带着一个皇子跑路。 而汉太祖皇帝在控制了长安城以后,将周昭宗的另一个儿子立为皇帝,即周逊帝。 因为太祖皇帝是篡的周逊帝的位,所以其它诸侯并不认可。 而在民间也一直都有留传着关于周太子柴世荣还活着的小道消息。 宋宪突然又问道:“对了六爷。刚刚听您话里的意思,好像……好像您一开始就知道那个秦王世子是假的?” 刘永铭看着宣政殿门口交头接耳的朝臣们轻声笑道:“可不是假的么。真的我见到了,不过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的。不知道总比知道了来的好!” 刘永铭感慨了一下,那宋宪瞪大了双眼说道:“六爷您找到了?” “找到了,怎么着?难不成你还要去杀她?还是算了吧,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宋宪紧张得说:“这事得让皇上知道吧?还是您亲自去说?臣去说不太方便吧?” 第119章 当堂逼捐 刘永铭笑道:“父皇不想让你知道的不是这件事,你放心大胆得说便是了!” “哦。”宋宪半信半疑得点了点头。 刘永铭又道:“其实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薛神医到底在红杏楼等的是谁……” “六爷如何关心起这些杂事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与柴世荣相通的那位重权的朝臣到底是谁!他可以令人在食物中下毒,那下一次呢?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刘永铭笑道:“不是没线索么?要是有线索我不就查了么?” 宋宪立刻说道:“还真有一个线索!就是宫玥璃手上的账本!” “恩?” “六爷您不记得了么?大慈恩寺那事过后,臣曾与您说过,步青云的带头大哥入寺时是骑着一匹羌马来的!臣越想越不对劲,如果那是秦王世子送的,那么秦王世子为举事也不可能只买一匹呀?正好,皇上让臣派人去陇西县那里打探一下陇西李氏最近的情况。于是臣就顺带让属下去打探一下最近羌马的交易情况!”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你派去的人没被羌人打死?” 宋宪一愣,说道:“是呀,那羌人如今不爱与汉人交易,多问几句话便喊打喊杀的。六爷您如何知道会如此的?” “你先说你的!” “哦,臣打探得知,陇西羌人曾与一位关中来的商客做过一桩马匹生意!还是陇西县衙做的保!马匹被拿走了,但钱却没给。眼见着羌人要举事,不得已陇西县只得给了银子!也就是说,陇西县户房里一定有一笔亏空!虽然陇西户房被烧,但只要弄到那个账本,应该能查得到那位商客是谁!” 刘永铭笑道:“羌马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以为这阵子宫玥璃那里我是白去的么?” “六爷知道了?” “据宫玥璃所述,那笔亏空应该是填上了!那商贾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陇西县乱起来。陇西县一乱,宫千树与余讽就会摆显到父皇的眼前,而陇西李氏也自然得被摆到台面上来!” 宋宪吸了一口气,说道:“也就是说,与秦王世子……哦,不是,是周太子柴世荣合作的那位大人物,便就是如今陇西县之事的始作俑者?” “可以这么说。” “真没想到这两件大事却合成了一件!那位大人好大的手笔呀!六爷,我们得抓紧时间了!得把宫玥璃手上的账本拿到手呀!” 刘永铭笑道:“我美男计都使出来了,还要我如何?那姑娘聪明着呢!她早想明白了!父皇即要找出那个罪魁祸首来,又不想将秦王后人及当年之事再做传扬,定是在密查。而找出那人的关键就在于那份账本,如果我们不能保证她爹宫千树的安全,她才不会将账本拿出来!” “嗯?”宋宪是真没有想到那位只是有些资色的女子会有这层想法。 而事实上,这只是刘永铭的一面之词,是刘永铭为保全宫千树而想出来的一套说辞。 “那现在……”宋宪也有些为难了。 刘永铭看着迟来的曹岳走进朝班房里,轻声笑道:“你去跟父皇商量一下,保他宫千树不死。然后我再去找宫玥璃。估计不不会这么快,毕竟父皇考虑的东西多。趁着这个功夫,我得先把我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然后再将你与傅远山的心结给了了。最后再来处置那位大人物!” 宋宪急道:“您还有心思理臣与傅远山之事呢?” 刘永铭又笑了几声,说道:“父皇正对付着那些世家大族呢,这个时候他最需要别人的帮腔,若是以前反对他的秦王府旧臣出来为父皇说几句话,将民间的舆论人心稳住,那父皇处理起那些世家豪绅就事半功倍了!而我自己这里也有一些私心,若是能拉住傅远山,将书局开起来,我的生意就会更上一层楼。” “傅远山那书局赚不了多少钱吧?”宋宪疑虑着说。 刘永铭笑道:“一个书局当然赚不了多少钱了!印出书来主要是用来巴结父皇用的!主要还在粮盐生意上!商贾的事情你不懂,不与你说这些,只问你,你不想知道当年王文召之死的真相?” 宋宪想了想,说:“是想知道,只是时过境迁,那事也不好解释了!” “放心,我会帮你解释的!别问!现在不是告诉你的时候!我得把我自己的事情给弄好才有心情帮你呀!” “您还有什么事情呀?” “我生意上的事情自然不用你插手,但内务府里还有一摊子事呢!不将舍利塔修起来,太后拿什么过寿诞?以后父皇生我气,我又拿什么向他讨好?话又说回来了,舍利塔的事情可是你给我说出去的!这事你得帮我呀!” “在这里等臣呢!行行行,您想让我怎么办你?” 刘永铭贱笑道:“一会儿上了朝再说,宋侍郎你是个精明人,您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的。” 宋宪刚要说些什么,宣政殿外总管太监文雄轻步走到殿前,大声得叫道:“上朝咯!” 只这一声,所有臣工们都出来在宣政殿外列队,每个人都收了心神,在嘴里活动了一下舌头,准备开始今天的骂战。 众臣工进到宣政殿里,皇帝刘塬与太子进来后各自落坐。 在三呼万岁声中,朝会正试开始了。 皇帝刘塬今日上朝,心中满是烦燥。 太子党与大爷党吵了好多天了,怕是今天又得继续。 太监总管文雄立在一边,高声叫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话音刚落从班列中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留着儒士的山羊小胡子,一脸的正派样。 如果说陆预是个还算是开明的卫道夫,那这个人就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 他就是礼部侍郎宿仓。 宿仓急着走出班列,说道:“臣礼部侍郎宿仓,有一事想咨于皇上!” “讲来。” “臣闻上天盖高,日月光其德行,明君至圣,辅臣赞其贤功。是以,周公授法于伯禽,贾生陈事于文帝,此国士受垦于贤人,社稷托牧于正仕也。皇上所封之臣工,当以德贤为选……” 那宿仓哗啦啦得拽着词,五、六、七句都说不到正题上。 刘永铭正觉得烦燥之时,那宿仓口风一变,说道:“皇六子虚无功勋,劳民恶作,贪爱美色,讹诈为名,其有何贤德可言,竟进封于秦王,位居于太子下!” 刘永铭两眼一瞪,呵呵笑了起来。 宋宪一脸疑惑得看了过去。 陆预默默得摇起了头来。 李裕则已经在为宿仓默哀了。 站在众臣工最前列的首辅曹岳则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宿仓。 宿仓虽然身在礼部,但却是实打实的太子党。 曹岳自己也想不明白,今日宿仓是怎么了,如何会想着去惹那混世阎罗。 此时,许多原本睡意未尽的臣工们也都看了过来,想瞧瞧这个礼部侍郎是如何找倒霉的。 刘永铭封秦王,皇帝半毛钱没赏下来,就给了十户食邑外加一座鬼宅。 是个臣工都知道这时候的刘永铭是最不能惹的,谁能想到那宿仓就偏偏要去惹他。 刘永铭上前一步,笑道:“我说宿侍郎,你年纪也不少了吧?没事的话就在家里打孙子玩,别乱管闲事!更别管本孤王的闲事!” 皇帝刘塬轻咳了一声:“秦王不得无礼!朝堂上当威仪庄重。” 刘永铭道:“父皇,这么一大早,他在您面前告我的刁状,我当然得与他理论两句了。总不能只许他骂街,不许我回嘴吧?至少让我诡辩……不是,让我辩解几句吧?” 皇帝刘塬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在朝上听得刘永铭的话,就像是吃了开心果一般,就是想发笑,心中的烦恼也少了许多。 在刘塬的心中,听刘永铭与礼部大员吵架,的确是胜过太子党与大爷党在朝里打嘴仗。 刘塬应道:“有原告相状,当有被告自解。此正理也,秦王也与他试论一二。” 刘永铭得了刘塬的准许,一步一颤、吊尔啷当得走到宿仓身边。 那宿仓连忙侧了一步,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怕你老了,耳背听不见我说话。离你近一些好让你听见。你以我想做什么?将你按在地上踹你下裆?你那玩意也得还能使呀!” “咳、咳、咳。”皇帝刘塬又咳了几声,说:“你再这般说话,朕便让金瓜武士打你出去!” 刘永铭低了低身子,又回头看向那礼部侍郎宿仓。 刘永铭说:“来吧,说说吧!都想告我一些什么呀?可得拿出实事出来!光骂街可不行!你也骂不过我不是。” 宿仓气道:“你、你,谁要与你骂街,我只问你!你可曾去过教坊司?那宫知县之女可曾被你凌辱?就你这德行,如何配得上秦王封号!不将你贬为庶人赶出长安,已是皇恩浩荡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见着我将宫玥璃给睡了?哦?你是在床底偷听来着?你老了老了,如何就养出这身癖好来了?就这样的你还告我德行有亏?” 第120章 再逼再捐 “我、我没有!此事天下人皆知了!” 刘永铭笑道:“记得本朝不让风闻言事来着?再说了,那也是御史的活,有你礼部侍郎什么事?你都没看见,脑子里过一遍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呀?宫千树的案子可还挂在大理寺呢!案子没判,就将人家家属弄进了教坊司,这事不合章程吧?你要弹劾也是弹劾他礼部尚书陆预呀!” 陆预两眼向外一撇也不理刘永铭,因为他知道皇帝不会将刘永铭这个话放在心上。 “你!”宿仓有些哑口。 作为太子党,他知道太子党现在的处境,若是真的把宫玥璃的事情说开去,那四爷党必定也会被牵扯进来。 到时候太子党要对付的可不是大爷党那一拨人了。 “你什么你!你直说,你看见还是没看见?或者说谁看见了?有什么证人?孤与他当堂对质!” “你!他们皆畏惧于你,怎么敢与你对质!” “合着没人证是吧?那有物证吗?” 宿仓急道:“我不与你说这些!就问你,大慈恩寺的地宫是不是你派人去挖的!”ζΘν荳看書 “是!”刘永铭大声得回答了一声。 皇帝刘塬可不想让刘永铭说出大慈恩寺的真相来,他认真得看着刘永铭,等着刘永铭的回答。 刘永铭道:“太后七十了!做孙子的给老人家弄点佛家的东西保佑保佑他老人家长命百岁不行吗?你什么意思呀?想让太后无神佛庇佑?”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你不要胡搅蛮缠!那大慈恩寺乃千年古刹,国家庙宇,如何敢轻言开启地宫!” “我就开了!就为了哄太后他老人家开心。你想管呀?拿银子来吧?” “银子?什么银子?” 刘永铭说道:“合着昨日你就只看到父皇封我做秦王的诏书,没看到父皇修身的诏书么?父皇不修宫不修殿了。想为太后他老人家修个保安的舍利塔在宫里,总得有钱吧?这钱总不能由父皇出吧?那他不就打自己的脸了么?” 宿仓急道:“地宫是你开的,又不是我启的,如何跟我要钱!” 曹岳听得直摇头,心道:“你随他的话茬说,哪里能说得过他!”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行行,我知道你对太后没那个孝心。修舍利塔的银子,我出了!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那兵部侍郎宋宪脑子一转,连忙走了出来,说道:“臣愿意出一年年俸!” 刘永铭马上回怼道:“谁要你年俸!弄得好像父皇逼捐一般,刚刚孤说过了,银子我一个人掏用不着你!” 宋宪应道:“不,六爷您出您的。那是您孙辈的孝敬,臣出臣的,那是臣下的孝敬。太后七十寿诞,做臣子的理当有所恭贺。” “你这话……你这话还算是中听!但从俸禄里扣不好,父皇脸上不好看。有现银就拿出来,没现银就算了!反正也是意思一下。十两八两的也算是你的心意!” 宋宪两眼一转,马上说道:“臣愿捐银一千两!” 众人一听,都看向了宋宪,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文武百官,也就你最懂事了。难怪父皇每每都要单独召见于你。退下吧退下吧。下朝以后拿着银子去内务府过过账。交到孤王手上,你们也怕我给贪了。” 宋宪应了一声是,退到了班列之中。 兵部尚书胡琏庸看了看刘永铭又看了看宋宪,好似看出了一些什么端倪出来。 他连忙也走出班列说道:“臣也愿认捐一千两!”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没想到呀没想到!胡饭桶居然还有开窍的一天!” 胡饭桶是刘永铭给胡琏庸起的外号。胡琏庸的前两个字胡琏,可以当作瑚琏来讲。 所谓瑚琏,即是周时祭祀的一种玉制的用来盛稻、粟之类粮食的礼器。 顾名思义,即是饭桶。 胡琏庸可不是宿仓,他不会与刘永铭去做口舌之争,他只是笑了笑,退回了班列之中。 正此时,户部侍郎厉舒才站了起来,说道:“臣家中无有资产,愿募集同僚官属献五百两纹银。” 厉舒才说着又退了回去。 皇帝刘塬乐道:“弹劾弹出喜事来也是不多见的!今日朝堂难得一团合气,且太后寿诞,朕也不能没有表示,朕出个一万两吧。” 皇帝都表态了,众大臣也都没办法再装糊涂。 他们一个个走出班列认捐,没一会儿的功夫,便集资到了数万两银子。 刘永铭哈哈乐着,走到太子的座前说道:“二哥。你要不要也表示一下?” 太子刘永铎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皇帝却是不知道要如何表示。 刘永铭笑道:“虽然父皇屁股下面那张椅子迟早是你的。但现在你还是你,父皇还是父皇。父皇给出来的那份是父皇的,你也当给一点才是呀。” 刘永铎想了想,说道:“东宫财会事务,皆由庶子侍中掌管,平日里我也不知其数。父皇即是出一万两,那……那我就出八千两吧。” 刘永铭哈哈笑道:“父皇是万岁,他出一万两,你出八千两可就只有八千岁了?哈哈哈,太子,其实这种事情,不用讲那些忌讳,你出的越多父皇越高兴。甚至比父皇出的多都是可以的!那这样!孤王出银两万两!比父皇还多一万两,看看父皇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皇帝刘塬哈哈笑道:“行了行了!朕高兴还不行么!” “太子你看父皇他笑的!” 太子咬了咬牙,说道:“那我也与父皇出的一样多,也是一万两吧!” “装什么穷呀,东宫要是连一万两都没有,那还是东宫么?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一万两就一万两吧。” 刘永铭呵呵一乐,向着大皇子走了过去。 “我说大哥,你……算了!不为难你了!” 刘永铭说着便向着五皇子刘永钧而去。 那大皇子刘永锢听到“算了”二字,那心里的无名火便冒了出来。 “站住!你什么意思?” 刘永铭听到大皇子说话,回身笑道:“没什么,就是不想让你误会我要逼捐于你。这样也能为你省点银子不是!” 大皇子刘永锢正要说话,刘永铭激着他,抢着话头说道:“我说大哥,不想出银子就往边上站一站,没关系的。穷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父皇也才出一万两呢。我刚刚可是说了出两万两!你好意思出的比我少?还是别捐了,省俩钱是俩钱。” “我出四万两!” 大皇子刘永锢可以被任何人嘲讽,就是不能被刘永铭说三道四。 他置不下这口气来! 大皇子话刚说完,那些大爷党们把眉头都收紧了,向着大皇子挤眉弄眼。 刘永铭连忙拍起了手来:“好!大哥,你有这心就行了!真不用出那么多。这样吧。我既然出了两万两,你也两万两算了。我再到别人那里看看,凑个十万两银子,怎么说都能修个相样点的东西了。其实舍利塔全是砖,用不着那许多银子。就是请和尚念经以及庆典会多花一些罢了。” 刘永铭越是这么说,那大皇子刘永锢越是沉不住气:“四万两!我说了四万两就四万两!” 刘永铭笑道:“大哥!六弟我真不是在激你,更不是与你客套。你能出多少就多少,别硬撑,悠着点。我可听说你的花销比我还大呢,你要是真掏出了四万两银子,你的魏王府可就要给掏空了!” 大皇子不爽得说道:“我有银子!用不着你担心!” “行行行!你的王府你做主!” 刘永铭心里憋着笑走到了五皇子刘永钧的身边。 刘永铭笑道:“三哥穷,他把自己所有的银子都花在修书上了,父皇看在眼里,我也看在眼里,自然不会跟他去要。四哥与我不善,总觉得我要算计他,要是走到他跟前跟他说捐点银子,怕是几句话没说开就得打起来,还是不跟他说了。他若是有心,他自己会去内务府捐点。” 刘永铭对着五皇子刘永钧说话,却好像是说给四皇子听的。 刘永铭又道:“小七花销大,平日里还问我借钱花,我与他亲,平时多少也都会给一些,也不叫他还。一会儿我再与他私下里聊聊借多少给他去捐。至于八弟、九弟,他俩就没个封号,别说是并肩王了,二字郡王也没得,自然也就没有营收。跟他们说不合适。我与大哥及太子都有所表示了,那你是不是……” 五皇子刘永钧自被刘永铭夺走了内务府,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痛恨刘永铭。 此时刘永铭前来逼捐,他却没办法发作。 五皇子咬牙说道:“你想如何?要逼我捐多少?” 刘永铭笑道:“什么叫我逼你捐呀。你爱捐不捐!” 刘永铭压下音量在五皇子刘永钧身边轻声说道:“不过,我可给你提个醒!你的母妃贤妃娘娘平日里脾气也大,不爱去太后她老人家那里。太后可正生着她的气呢,你若是能以你及贤妃娘娘的名义出点银子,太后与贤妃娘娘的关系也许能改善改善!” 第121章 会试主考 “哼!用不着你操这份心!” “太后对贤妃娘娘高兴了,即是父皇对贤妃娘娘高兴了。这份重量你当掂量一下。你以为大哥为什么要捐这么多银子?你觉得他傻?还是你真以为他是被我激的?” 五皇子不明白得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笑着轻声说道:“记得有一年商洛府大疫,太后让后宫嫔妃各自捐点钱。他母后皇后娘娘不愿出银子,惹恼了太后她老人家。至此皇上也少去皇后那里了,而常去德妃娘娘寝宫!去年年底一场大寒灾袭来,皇后可是出了不少真金白银!父皇这才往皇后那里多走动了几步!太子党势大,到现在都没能打赢这场神仙架,你说这是为什么?” 五皇子再傻也能听得明白刘永铭的意思。 刘永铭笑着试问道:“你不捐没关系。就不帮贤妃娘娘捐点?” 五皇子内心开始犹豫起来。 刘永铭大声得笑道:“不着急。还没开始修呢。回去与贤妃娘娘聊聊。” 刘永铭说着转身来到大殿中间,正要向皇帝禀报些什么,只见得五皇子从班列里走了出来。 五皇子说道:“父皇,儿臣之前管着内务府,六弟要修舍利塔之事儿臣也是有所耳闻。连母妃都听说了,昨日还与儿臣说起要不要进贡些佛礼以助庆典,母妃为此还准备了三千两银子。正好,今日便一起合进去为太后祝寿。” 皇帝刘塬一听,那笑容马上展了起来,说道:“贤妃真是有心了!朕若不是此前颁诏修身,以报皇天之厚德,今夜必去她寝宫中与她一叙敦伦。” 刘塬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跟明境似的,一定是刚刚刘永铭跟五皇子说了些什么,五皇子才会如此。 但不管说了些什么,这样的结果对于刘塬来说是十分满意的。 刘永铭在宣政殿里躬了躬身,说道:“父皇,儿臣已无事启奏。” “那便退下吧。” “是!”刘永铭只是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宿仓。 那礼部侍郎宿仓愣在了当场. 他明明是要弹劾刘永铭的,却因此而为其做了嫁衣,促成了他的一件大事。 “臣……臣……” 宿仓正要再说话,那刘永铭又走了回来。 他拉了拉宿仓,笑道:“多谢宿侍郎帮忙。今日紫烟轩,我请了!” “不是!谁要你请呀!” 刘永铭哈哈笑着,退回到了班列之中。 因为刘永铭刚刚的那番事,导致了朝里许多臣工都没有心思吵架了。 他们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刚刚那些认捐的银子应该从哪里来。 也因此,今日朝堂上变得十分客气,不见太子党与大爷党互掐。毕竟大爷党得还得为大皇子筹出那四万两银子来。 那退到一边的礼部侍郎宿仓越想心里便越不舒服。 明明自己是来弹劾刘永铭的,结果却变成了一场募捐大会。还让皇帝刘塬龙颜大悦。 宿仓因为在皇帝面前失了面子,实在是憋不下这口气,听得户部人员在汇报了一些盐引代酬之事以后,宿仓再一次从班列里走了出来。 “臣礼部侍郎宿仓,有事启奏。” 皇帝刘塬一听,连忙说道:“若是弹劾秦王之事便不必多言了。你若是寻得什么证据可上疏于朕。朕必管教于他!” 宿仓言道:“非是秦王之事。” “奏来。” “臣闻尧舜禹汤知人则哲,文武公康任仕盈朝。贤良之宪,征简典内,令通布政,务知礼教。今仲春已至,人才大典不见主持。臣愚昧,不假皇上弘远之策,含灵所悉,只请皇上,拾遗选材,勿过良时。” 别看宿仓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其实总结起来就只有一句。 二月初九会试开考,今天都二月初三了,主考官是谁还没定下来,再不设定主考官,今年会试该怎么办? 皇帝刘塬之前有考虑过这事。 原本他是想着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争能快一些结束,给那失败的一方下点补偿,平衡双方的实力。 但这一场骂仗从去年骂到了开春都没结束,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余讽、宫千树联名上疏了一份关于陇西李氏在地方上做土皇帝的奏疏,让太子党将火力集中到了户部侍郎李裕的身上。 陇西县县衙户房失火以后,大爷党把持的御史台开始攻陷余讽与宫千树二人。 彻底引爆了陇西李家的事情。 原本一发不可收拾的态势让皇帝刘塬硬生生得摁了下去。 太子党与大爷党就这么僵持在了那里。 所以会试现在就成为了皇帝刘塬的一个大难题。 如果这个时候让太子党或者大爷党的人出任主考官,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就会误以为皇帝要偏袒一方,而出言相助。 最后只会让败者愈惨,胜者愈盛,朝堂里便没有了平衡。 这不是皇帝刘塬想看到的结果。 考期临近,已经拖不得了,刘塬现在也是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 而上一科会试是由四爷党的礼部尚书陆预主持的,所以这一科也不会轮到四爷党的人。 五皇子的五爷党管着工部,且刚刚被皇帝惩戒过,夺了内务府给刘永铭。 这时候再给了五皇子的人做主考官,那么五皇子刘永钧必然不会长记性。 工部的那些猫腻皇帝刘塬是知道的,只是不想说出来让五皇子刘永钧难甚。 五皇子若是不长记性,在工部里再像在内务府那样子去捞银子,那将来可是会发生大事的! 而七皇子刘永锐更不用说了。 因为七爷党就只有一个胡琏庸,这还是当初皇帝刘塬指派给七皇子的师傅。 胡琏庸知道七皇子刘永锐空有一身勇武,文才智力完全不足。且朝臣上尽是人精,与他们玩弄权术是一种十分不明智的行为。 胡琏庸也是尽职尽责,最后因材施教,让七皇子去与行伍之人结交。 所以在朝的许多武将与七皇子刘永锐的关系都很好。 虽然刘汉国有皇子当主考官的先例,比如皇帝刘塬在登基前就做过主考官,但却没有在任的兵部尚书当主考官的规矩。 且胡琏庸还会将想要投靠七爷党的科道、布政的人往外赶,以至七皇子无其它门生。 换言之,就算是皇帝让七皇子当主考,考出来的贡士也成为不了七爷党。 那么皇帝让七皇子当考主的目的也就不存了,也就无所谓七皇子当主考了。 至于三皇子,那就更用不着他去当主考官了。 因为三皇子之前早就笼络了一大群读书人帮他修经史等各类书籍。 这些读书人里不乏一些文采斐然的举人,这些举人亦是有一些在中了进士后当了官。 三爷党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得壮大起来。 给他当主考是锦上添花,不给他对他也没有影响。 礼部尚书陆预见皇帝迟疑着,也走出班列,说道:“臣保举一人!” 皇帝与众朝官都看向了陆预。 皇帝刘塬问道:“爱卿所言何人?“ 陆预道:“臣保举礼部杜侍郎为主考官!” 皇帝看了看班列里的礼部侍郎杜春秋。 陆预之所以会保举杜春秋,是因为杜春秋真的就是那种无门无派之人。 那杜春秋二十多岁就中了进士,因为没有派系支撑,他熬了大半辈子才熬到礼部侍郎。 对于杜春秋自己来说,其实也早就满足了,他没有寄希望于再当一任尚书。 因为陆预的年纪比杜春秋还少许多,自己已经头发发白了。 皇帝刘塬眉头一皱,说道:“人才大典,不可越时,延则信废,民无所念。” 众臣工一听,这是皇帝终于要决定人选了! 如果没有出错,这个人应该就是杜春秋了。 刘塬环视了一圈宣政殿里站着的朝官,唤道:“秦王。” 刘永铭愣了一下,不知道皇帝刘塬这时候叫自己做什么。 他只感觉要出大事。 刘塬轻描淡写得说:“便由你来担任本科会试吧。” “不,不是……”刘永铭看着那刘塬严肃的样子,连忙问道:“父皇,您没生病吧?不舒服就退朝吧!” 刘塬两眼一瞪,那表情好似火山马上就要爆发的样子。 照着平时,刘永铭已经认怂了,但现在他可不能认怂! 只要监考出一科来,那刘永铭算是被卷入朝场里了。 将来能惹出多大的事情来,刘永铭自己都无法估计。 刘永铭两眼一瞪,也不理会刘塬,冲着众朝臣大声得叫道:“你们还愣着做甚!快去叫御医呀!来人呀!来人!快传御医!把御医都叫来!” “胡闹!”刘塬重重得拍着身前的御案气道,“再这般就将你打将出去!” 刘永铭一听,连忙说道:“不用打,我这就走!” 刘永铭起步就要往外闯,而刚刚因为刘永铭一声大叫,引来了宣政殿外候着的一些侍中。 刘塬急道:“来人!将秦王给朕拦下来!押回来!” 刘塬虽然这么说着,侍中、侍卫也曾去拦,但谁都不敢真上手去押刘永铭。 一来刘永铭的脾气大,能变着花样的玩手段,连礼部尚书陆预都吃过他的亏。 第122章 拟定主考 二来刘永铭的打赏阔绰,宫里守门的侍卫与常见的那些侍中平日没少拿刘永铭掷出的金豆银豆。 刘永铭叹了一声,转身回来。 他一边走一边对着身边的臣工说道:“你们都别愣着了!快劝劝这老糊涂吧!那个谁!右都侯御史!你是御史呀!言官!要上谏的!快,快去撞那大柱子,让父皇收回成命!” 侯不平脸上极为为难,这种事情他是真管不了。 礼部尚书陆预与侍郎杜春秋连忙从班列中走了出来,一同站在了宿仓的身边。 “请皇上三思!”三人亦口同声得叫了起来。 刘塬言道:“你们可有什么人选?” 陆预马上应道:“杜侍郎可以为之!不必甄选他人了!” 刘塬说:“杜爱卿主持礼部事务有理有条,若是让其去临考那科场,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朕看着也是怜悯非常!” 杜春秋年纪不小了,刘塬是担心他盯不住。 杜春秋自己没办法表态。 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是真没办法熬上那么九天的。 刘塬将话一问,将众臣工的嘴都给堵上了。 太子爷、大爷党、四爷党的人都知道皇帝不可让自己去当这主考官。 而他们也不想推荐别人,非得要推荐,那还不如就刘永铭。 刘塬等了一小会,见得无人说话,他才道:“既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那便就是秦王了吧!即是陆爱卿保举,那就让杜爱卿做个副主考吧,再增补御史台侯爱卿、翰林院屠爱卿、夏爱卿为副主考!” 一般来说,会试要有两名主考及四到十名副主考。 但现在却是诸侯割据时期,汉国也就只要洛阳以西,没那么多考生,自然也就用不着那么多人了。 杜春秋等人还没来得及谢恩,刘永铭马上急道:“父皇!您可要三思呀!天下哪里有皇子当主考官的!” “朕登基前就做过主考官!朝里一些人还是朕亲手画圈选出来的呢!” “我又没想当皇帝!哪里能跟您相提并论!您就不怕我给您闹出什么事情出来?” “你敢!”刘塬两眼一圆,气道:“出了差错!看朕不治你罪!” 刘塬看向了礼部站着的那三个大员,又道:“你若是不懂,便去问问杜爱卿等人,且照着章程来办就行了!章程里没写的,不许你乱来!” “进了贡院可就由不得你了!父皇您可想好了!” “朕想好了!出了事,削你的爵,抄你的王府!” “不用那么麻烦,现在就可以削!反正您也没赏下什么来!我也就当了一天秦王而已,削了我还痛快呢!王府也没开始修,就那鬼宅,儿臣连工匠都找不来人去修。您抄去吧!抄的时候记得带上几个法师一起去!” 刘永铭一再抗旨,这让刘塬的火气冒了出来:“刚刚还夸你有孝心,这会儿……” “臣平章知政曹岳有本要奏!” 没等刘塬发话,那刘永铭急道:“曹相,来得正好!快说说说!父皇这是要疯!” 曹岳走到殿中,说道:“秦王虽是纨绔,却机敏至极。其虽不文,却知孝道。文举之重,于国之仕,秦王眼光独道,能分美丑,善辨良恶。本科会试,秦王乃不二人选。” 曹岳是担心刘永铭再这么抗旨下去,皇帝一生气,真的给了别人。那对于太子党来说就真的太不利了。 还不如给了刘永铭,反正他也不参政,那些学生将来是哪一党还真说不来。 刘永铭一听,急道:“曹相!你别找倒霉!我们向来秋毫无犯,用不着你在这里落井下石!” 曹岳微微一笑,说道:“六爷,您还是端起来吧。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 刘永铭抬头一看,那刘塬的脸被怒气憋得通红,眼看着就要爆发。 刘永铭吵闹道:“我当主考!那些考生也得能来呀!他们要是知道我是主考官,非得把身份文牒当场撕了,找个深山藏起来,再也不出仕了!” 刘塬气道:“这不用你担心,天下最不缺的就是想当官的人!” 刘塬这话好似有所指。 显然刘塬是要说一件正事了。 在正事面前,刘永铭不想参和进去。 刘永铭只得说道:“行行行!您就瞧好吧!我非把这一科给……给……给您办好了!” 最终刘永铭愤愤不平得走回到了班列之中。肚子里好似已经憋足了坏水! ………………… 朝会在早上十点左右就结束了。 皇帝刘塬带着太子离场以后,众臣工也纷纷向宣政殿外而去。 “厉侍郎!”刘永铭高声叫了一声。 走在前头的厉舒才回过身来,拱了拱手问道:“六爷您有事。” 刘永铭脸上还憋着刚刚的气,他不爽得说道:“刚刚谢谢你了!” “六爷,您这口吻不像是在道谢吧?” 厉侍郎总觉得刘永铭是在找茬。 他与刘永铭的秘密关系让他觉得刘永铭是做给别人看的。 刘永铭说:“我说的是修舍利塔的事情。按地方上募捐的惯例呢,应该是出面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但今日也不是官府向百姓逼捐,是内务府众筹修舍利塔,也就不能与你三七分成了。不过你的那五百两银子,还得还给你。” 刘永铭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陆预走了过来,看着那张银票十分眼熟,他、停下脚步,哼了一声说道:“厉侍郎,你可得小心一些,当心他又给要回去了!” 刘永铭生气得看着陆预说:“你刚刚帮我说了几句话,我也谢你!但你少拿人家厉侍郎开涮。厉侍郎是真穷,你们是假穷。刚刚有捐一千两两千两的,还有给几百两的。你们收一次冰敬碳敬,何时少过千两之数?我也不是在说你贪,这些孝敬还算是正常,总算是没向老百姓直接伸手拿。” 陆预气道:“没有那么多!要真有那么多便国库早充盈了。” 刘永铭调戏了陆预一翻不再说别事,他见得厉舒才没接银票,直言道:“拿着吧,就你那见谁不跟谁吵两句的臭脾气,你真能在户部募集到五百两?” 厉舒才呵呵一乐,笑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厉舒才一伸手,那刘永铭却又收了一下手,将手中的银票又给提了起来。 厉舒才愣了一下,听得刘永铭说:“爷我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陆预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开始说风凉话:“看吧看吧,我就说嘛!” “没你的事!”刘永铭转而对厉舒才道,“你是上一科的进士,且是越级提拔在到这个位置来的,你应该还有一些同科同年在翰林院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吧?” “臣没明白六爷您的意思。” “本王不通文墨,你去给我找几个同考官来!” 厉舒才乐道:“这事礼部会安排的,就算是您想指定,您直接上礼部或是翰林院即是。那里的学究巴不得干这个活呢。” 这样的外派活另有一份工资,甚至有的时候考中的考生还会给批过自己卷子的同考官送些礼,所以像翰林院这种清水衙门的官员都很愿意去做这类活。 刘永铭白了厉舒才一眼,说道:“爷我这些年得罪的读书人还少么?要我是去请,能请得动他们么?你看看你边上站着的陆预,就他那要把我吃了的眼神,别说让他去给我做个同考官了,不给本王使绑子都算是好的了!” 陆预听得刘永铭的话,哼了一声,一甩衣袖,离身而去。 厉舒才无奈得笑了一声,说:“臣的脾气也不好!” “谁让你无系无派呢!父皇让我干这活,就是不想让这一科的人成为哪个爷的门人!以你的脾气,能与你相识的想来脾气也臭,也没什么派系。你也先别急着拒绝,你可看好了,这可是五百两银票!” 厉舒才犹豫了一下。 刘永铭又说:“五哥的内务府让我给夺了,我担心五哥会去找四哥,让四哥给我使坏!这场会试,我可自己捣乱,但别人不能给我使坏!” 五皇子刘永钧虽然好争无衡,但却没有胆量在会试里捣乱。 四皇子刘永镇好谋无断,怕是等他想好,决定插手的时候,会试都已经开始了。 厉舒才想到这里才明白过来,刘永铭就是给自己找个收银子的借口而已,要不然这银子的确不好送出去。 厉舒才问道:“六爷您要多少人?” “同考官还能几个呀?八到十人吧。剩下的礼部自己会去安排。” 厉舒才又道:“行,臣给您安排!找了人上哪里去见您?” “见我个屁!哪个在长安城当官的看见我不避着我走呀?也别来见我了,直接让他们去礼部找杜春秋报个名,他可是副主考!当他管此事!” “是!”厉舒才应了一声,刘永铭这才将银票递了上去。 厉舒才十分小心得将银票收进了袖口之内的口袋里,然后转身边便向着外面匆匆而去。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户部侍郎李裕笑着走了过来。 第123章 鸿门小宴 他言道:“六爷,刚刚我认捐了五千两,您看是不是也……” “去去去!你陇西李家要是说穷,这世上就没富人了,少拿本王开心!” 李裕呵呵笑道:“六爷玩笑了,谁敢拿您开心。只是想请六爷赴宴,小酌几杯。” 刘永铭一听,左右看了一眼,小声得问道:“你女儿在家不?” 李裕点了点头。 刘永铭满意得哈哈笑了起来,但他这个笑却没有维系多久。 突然,刘永铭如同变脸一般,那笑容说收就收。 他板着脸说:“不去!” 李裕愣了一愣。 刘永铭气道:“拿美人计来诱惑我?门都没有!我说了,没有六爷党,这是父皇的计!你眼瞎呀,这看不出来。你也不用帮着四哥联合我去对付太子和大哥!我不参和你们的事情!” 李裕拱手笑道:“六爷玩笑了。其实……其实非是臣请,而是豫王让托我请您赴宴的。” 刘永铭连忙将手一摆,气道:“那我更不能去了!” 刘永铭说着抬脚就要走,那李裕连忙挡在刘永铭身前,微笑道:“六爷,给臣一个面子,您看……” “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事!这是两万两银子的事情!皇叔豫王请我,那必就是鸿门宴!” “什么两万两银子?” “你别问,说不清!现在我可不能见他!” 刘永铭说到这里,回想了一下,认真得对李裕问道:“为那件事,你也找他去帮你说情了?他跟我一样,是个什么都不理的闲散王爷,他要是请我赴宴,自会派人来拿请柬来请本王,用不着你多一嘴巴吧?你跟他有这份交情?” 李裕苦笑道:“皇上与豫王兄弟情深,天下间能活得如豫王那般自在的王爷还真没有几人。臣为了活命,自也得去找他。且臣与他也算是有些交情,豫王好美器,而臣正有所能,故而相厚。他其实只是不好意思来请你,所以……” 刘永铭此时才露出微笑来:“他会不好意思?他都五十好几的人了,敢纳十六七岁的少女做妾室,他还有不好意思的事情?算了算了!这事迟早要说清楚的,皇叔有说什么时间么?” “明天夜里。就在豫王府中。” “不去!去他那里,我还能动他看上的女人?要去也是去你家!” 李裕呵呵笑道:“看来不是臣的面子大,而是臣女儿的面子大!即是六爷开口,那明天就去臣家里!” “明天也不行!明天夜里本王有事!跟姑娘绝约好了幽会的!后天……后天也不行,教坊司那里好几天没去了,怕把美人冷落了。大后天吧,就当给我践行了!” 李裕问道:“践行?六爷要出远门?” 刘永铭又白了李裕一眼,气道:“出什么远门呀!刚刚你不是听到了么?做主考官!爷我没女人抱着可睡不着!进了贡院就跟坐牢似的!坐牢前吃一顿好的总要吧!” “一定为六爷践好行!”李裕呵呵笑了起来,他拱了拱手,于是也就走了。 刘永铭叹了一声,七皇子刘永锐却着急得跑了过来。 刘永铭看着刘永锐问道:“你刚刚躲在一边做甚?” “这不是等六哥你跟别人说完了话,我才敢过来的么?六哥,那……银子……我刚刚看见了,你帮姓厉的出了五百两,那我的那份……六哥平日里对我最好了。” 刘永铭笑了一声说道:“我帮你出这份银子不合适!回去找你母妃去,德妃娘娘那里有银子!一早就备下了!” “阿?母妃备下了?” 刘永铭解释道:“这是后宫争宠的事情!你不懂!父皇不是颁诏修身禁欲了么?他还能修一辈子的身?禁一辈子的欲?这要是解了禁,你说父皇憋了那么久结果会如何?找哪位娘娘去?后宫里谁不想让父皇第一时间来找自己?谁愿意父皇在修身之时将自己给忘了?都等着这时候献殷勤呢!没看见大哥、五哥都给钱了么?” 七皇子刘锐好似明白了一些,但又有一些不想不太通。 “别想了,你也想不明白!先别去兵部了,去趟母妃那里,跟她一说她就什么都通了。” “哦!”七皇子不明不白得应了一声。 他这么一愣的功夫,刘永铭已经离开了现场。 ………………… 刘永铭出了皇宫,便直奔了红杏楼。 因为他要跟叶长青去要钱。 刚刚宋宪最先站出来帮刘永铭帮腔,宋宪的那一千两银子自然不能让宋宪自己来掏,而且宋宪也没有那么多钱。 所以就得让叶长青派人给宋宪送去。 可去了红杏楼却不见叶长青人,在问过青步云之后才知道叶长青去了贡院。 下朝之后,红杏楼曾来了一个人,自称是礼部陆预身边伺候的,来过与叶长青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叶长青就走了,去了贡院试卷阁。 刘永铭换了一身书生素服,因为他要去一趟大慈恩寺。 一来去看看释尘烟的伤势,二来也得与枯木禅师聊聊舍利塔的事情。 总不能钱都到位了,而不让移舍利吧。 之所以换衣服,是因为刘永铭不想穿着那身皇子蟒袍去见得道高僧。 在“众生平等”的大佛寺里比身份,是对得道高僧及大雄宝殿里的佛像是一种羞辱,那样显得很不礼貌,舍利塔的事情可能会谈出变故事。 而且刘永铭也不想被人认出来。 毕竟上一回自己在大慈恩寺差点被步青云的同伙给杀了,万一周太子柴世荣在大慈恩寺还潜伏着别的什么人,绑架自己逼自己谈条件,那对自己来说就太不利了。 但此前,刘永铭还得先他要去一趟贡院找叶长青。 刘永铭追去了贡院的时候,叶长青已经站在贡院门口了。 刘永铭赶上前去,叫道:“叶先生!” “哦!六爷!您如何来了?” 叶长青说着向刘永铭作揖行礼。 刘永铭走到叶长青身边问道:“我还想问你呢,这怎么了这是。” 叶长青应道:“陆礼部派人过来支会了一声,说是主考官定下来了,贡院今日就要开始打扫,让我们的人快些结束。反正第一版合刊也印不了太多,就安排着我们的人撤离。” 刘永铭气道:“陆预这不是没事找事么?让那些人回去接着抄。贡院爷说了算!” “六爷!这……您可不要触了皇上的枉眉!人才大典皇上向来都很重礼的!陆礼部也是怕夜长梦多,出什么事情谁都担待不了。” “哎!”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是我没说清!这一科的主考官就是我!” “什么?”叶长青惊了一下。 他看了看左右拉着刘永铭到了贡院门边的墙角。 刘永铭也习惯性得左右看了一下。 毕竟他的说的话都是绝秘性的东西,可不能让别人听去。 刘永铭这一眼扫过去,便见得礼部尚书陆预的轿子走了过来,就停在了不远处。 刘永铭心中有些生气:“这陆预,跑这里来做甚?想来是因为我当了主考官,让他很不放心,才过来看看吧?” 叶长青不知道刘永铭在想什么,他压低了声说道:“六爷!您怎么可能接下这个差事呢?您现在就是藏巧示拙!您要是卷进朝政里……” 刘永铭无奈得说道:“父皇威胁我说要削我的爵,我当堂抗旨都没带怕的!后面实在是拗不过他了。他是铁了心的要这么做,我要是再不接,怕就不只是削爵了。我是不接也不行!不过你放心,不会有六爷党的。我盘算好了!” “您可不能将本次会试搅黄了!那些举子可都……” 叶长青很怕刘永铭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来。 刘永铭笑道:“放心吧,不会搅黄他的。我算计发子,那些举子将来也不会来拜爷我的门!这样一来,我也就无党无派了。你放一万个心就是了。过来找你是想跟你说另一件事。” “您说。” 刘永铭认真得说:“从我私账里提点银子,给兵部尚书胡琏庸和宋宪各送一千两银票过去。不是贿赂,是欠他们的。光明正大得送,别怕御史盯梢!” “是。小生马上去安排。” “还有,告诉抄录的这些书生,过几日他们还有别的活,可能会被爷我留下来连夜抄写东西,可能会有几个日夜回不了家。你先每个人多给一两银子一袋米面,不算工钱里的。” “六爷。明日开始贡院可就进不去旁人了。您如果要再抄卷的话……” “抄卷是抄卷,不过不是抄这个卷。” 叶长青不明白得问道:“六爷所指何事?” 刘永铭严肃得说:“刚刚不是说了么,这一科会试的主考官是我。一来我不想收门生,二来那些门生也不想拜在我的门下。他们中的谁要是中了举,那不是让人家两难么?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糊名和誊录!” “糊名誊录?” 刘永铭笑道:“是呀,把卷子上的名字糊上,再誊录抄写一份给副主考及同考官审卷。这样谁也不认识谁,中举就完全看文章好坏。那些考生心中定会觉得考中也无我无关,能不来拜山门就不来了。” 第124章 糊名誊录 科举产生于隋朝,但糊名之事却是始于唐朝武则天时期,但也不常用。 因为糊名弄的不好,常常会黵卷。即,将卷子弄脏,影响考生成绩。 直到宋朝的时候才颁布了糊名法,但一开始也不是全国匀行,而是一步步得推广开来。 但这样还是不能杜绝作弊,然后又实行了二次誊录。 叶长青听到刘永铭说这话,点头说道:“这倒是杜绝科场弊案的一个办法。” 刘永铭笑道:“跟那些书生说一一说,对他们将来科举有好处!而且爷会多给银子。切记,誊录之时不能像今日这样草写,字迹一定要工整!这样,直接跟他们说,统一用正体魏碑即是。” 叶长青应了一声是。 “那些书生里有今科参考的举人么?” “没有。都是秀才功名。” “那便好,可别少了什么人,到时候没人抄录,我们就得抓瞎!对了,一会儿要不要跟我去大慈恩寺拜佛?” 叶长青笑道:“六爷您玩笑了。小生不好仙佛。” “你呀,也学点佛法吧。身上戾气太重了!”刘永铭笑了一声之后便离开而去了。 那边上陆预轿子的轿帘,掀着了一条缝。 当刘永铭离开的时候,里面的陆预将推轿帘的手移开,那条缝又给合上了。 陆预作为尚书坐的是八台大轿。 八台大轿比一般的轿子要大一些,轿子里坐上两个人也不会显得挤。 此时轿子里除了陆预还真有另一个人。 陆琳琅就坐在陆预的边上。 陆预心中气道:“这刘六子,还真在贡院!看他这次能出多大的丑!” 陆预不再理会刘永铭,对陆琳琅问道:“是那人么?” 陆琳琅脸色一红,低下头去,又轻点了一下。 陆预又道:“可认准了!那人叫叶长青!不是别的什么旁人!这是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可不带反悔的!” “爹……你说什么呢……” 陆琳琅又羞又急。 陆预说道:“会试还有几天,给他一个功名,让他参加会试!他要是真有本事,必定能高中,到时候也不用在刘六子手下做事了!怎么说也是个朝廷命官不是。” 陆琳琅咬了咬下唇,说道:“爹,怕他……怕他不肯?” “嗯?白送的功名都不要?” 陆琳琅小声应道:“他若是那种人,我、我也不会……喜、喜欢他了。” 陆琳琅最后那声音像是蚊子飞一般,根本没想着让别人听清,可又想让别人听见。 陆预点了点头,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他说道:“若他真是那种身上长着无重傲骨之人,倒还真是佳偶贤婿。待我试试他再说。你先回去吧,为父在贡院还有一些事,然后才会去礼部。你让轿夫送完你后直接去礼部衙门等我放衙。” “是。”陆琳琅应了一声之后,陆预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陆预与陆琳琅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 但他们却相互误会了对方的意思。 陆琳琅眼中的叶长青其实是刘永铭,而陆预所指的却是真正的叶长青。 怪就怪这轿子离贡院大门还有些距离,而刘永铭与叶长青是站在一起的。 陆预指人的时候根本就没分清叶长青与刘永铭。 陆预下了轿,那轿子很快就架了起来,向着别处而去。 陆预走到贡院前时,那叶长青打算再去看看东西都收拾出来了没有。 叶长青见得陆预过来,连忙拱手作揖:“见过陆礼部。” 陆预手一摆,说道:“匆须多礼。你来贡院是为了参举么?” “非是举贡,乃是为六爷抄录会试试卷之事。刚刚您派了人来传信,说是……” “行了,这事本堂知道。是本堂下的告令。” 陆预打量了一下叶长青,越看叶长青越觉得对味。 但叶长青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陆预问道:“你可有功名?” “无有功名。” “听闻你是个孝子?” 叶长青连忙说道:“非也,母亲卧病在床,小生却不能临床侍奉,实是不孝子孙。” 陆预点了点头:“本堂正办着皇上的招贤令,但地方上所举荐之人,本堂都不甚满意。本堂手上还有一些名额,想来想去,觉得他们还不如你呢。给你一份功名,本科来参考吧!考上了的话……” 陆预话还没说完,叶长青连忙一揖到底:“请陆礼部收回成命!” “恩?”陆预好奇得说问:“这是为何?白得的功名你不要么?” 叶长青应道:“家母常有教导,非是自己之物,不可索取。非是自家之资,不可挥霍。若欲得之,当光明正大以本事赚取!金钱如此、器物如此,功名亦当如此。” 叶长青的母亲的确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而且叶长青也不想让自己欠陆预一个人情。 毕竟叶长青有刘永铭做靠山,在长安城之内怕也没有谁敢动他,功不功名对他现在来说并不重要。 陆预欣赏得点着头,道:“行了,随本堂一同进去看看。” “这……” 陆预笑道:“会试将至,本堂作为礼部尚书就不能进去看看?” 叶长青说道:“小生乃是旁外人,贡院开始打扫,小生不当再进。” “上次本堂见过你,看你人不错,想与你聊聊。” “小生不敢。不当让他人误以为小生是您的门生。若是将来小生有幸举贡,怕是会赚人口舌,言我是攀门而中。” 叶长青是刘永铭的人,如果有个六爷党,他也应该是六爷党人。应该与四爷党的陆预保持距离。 陆预越听越是满意:“这倒是一个难题。将来你若娶……” 陆预话说到这里,想了想,又把话头收了回来。 他觉得不应该这么快就与叶长青说这些,弄得好像不经过三媒六礼他就已经答应了与自己女儿婚事一般。 陆预又道:“将来你若欲取功名。而本堂又与你相识,只这份情谊,想来地方上的人多少会给本堂一些面子,你想不中都难呀!至少一个秀才功名会有的!” 叶长青脑子一转,说道:“糊名誊录即可。” “什么?” “刚刚与六爷正说此事呢。” 叶长青将刚刚刘永铭所说的糊名誊录之事又说了一便。 那陆预听得连连点头。 “好!很好!”陆预十分满意对叶长青的面试。 但同时陆预又有新的疑问:“只是事出情急,怕是找不到那么多人来誊录。” “有现成的,不用另找,就是这几日在里头抄卷之人!他们也都是有功名在身,虽非举人进士,却也是五保出来的秀才。户籍身份皆可受礼部核查!” 科举进考场考试是要五人结保,还得有不参考的且有功名的人做保才能参加考试,所以叫五保。 陆预对叶长青是越看越喜欢:“走吧!与本堂一同视察一番,随便再说说那糊名与誊录。不要推辞!” 陆预说着强拉着叶长青又进了贡院之内。 ………………… 刘永铭到大慈恩寺的时候,步青云已经在山门门口等着了。 步青云会来是因为刘永铭云红杏楼找叶长青时,步青云在刘永铭面前抱怨了一下。 不为别的,就为了一个“带刀侍卫”的名头。 如果自己都不在刘永铭身边保护他,那么又何来侍卫之名。 虽然刘永铭觉得没必要,但也拗不过步青云的执意,于是让步青云在大慈恩寺门口等着自己。 原本步青云是要跟刘永铭一起去贡院见叶长青的,但步青云那光头样子着实让读书人,所以就没让他跟着。 再次到达大慈恩寺,与前次一样,刘永铭还是被拦了下来。 一来是因为那几个守门的沙弥是真不认识刘永铭。 二来由于发生了地宫的事情,大慈恩寺武僧也加强了戒备。 守门沙弥是认得步青云的,他们听步青云说来的就是六皇子秦王,便如临大敌。 除了恭请刘永铭进入,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阻拦。 对于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和尚来说,一个连大慈恩寺地宫都敢刨且还屁事没有甚至加封了一个秦王身份的人,这小小的山门是实在拦不下他来。 混世阎罗的大名他们也是听过的。 不过刘永铭并没有见到枯木禅师。 因为枯木禅师正在会客,他正在自己房间里与一位远方来的客人说禅。 刘永铭并不打扰,想在枯木见完客以后再与他单聊。 刘永铭对这等得道高僧自然是礼貌非常,上一次对话中,用的自称还是“小王”。 闲来无事,刘永铭逛起了大慈恩寺来。 大雄宝殿之内,佛像庄严。 几名和尚正在打扫收拾,因为过了早课的时间,现在这里并没有多少人。 刘永铭也不拜佛,大雄宝殿内转了一圈,便向后堂去了。 大雄宝殿的后面是菩萨堂,里面站着一尊观世音菩萨。 刘永铭在过道口抻着头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得一名少女跪在佛前祷告着什么。 “果然在这里!”刘永铭心中暗附着。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曹岳之女曹玟。 曹玟闭着双眼,双手合十正在诚心祷告。 第125章 前世记忆 刘永铭轻声轻步得走了过去。 直到刘永铭也一同跪在蒲团上的时候,曹玟这才反应过来。 那曹玟原本是吓了一跳,见得是刘永铭,那脸上不由自主得红了一下,即不惊也不叫。 刘永铭装做没看见曹玟,用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菩萨菩萨,我已求了你一千年了。你就应了我吧,让我娶了那转世成为曹相之女的相好吧。” 曹玟的耳根子一红,看了一眼菩萨像,弱声弱气得急道:“菩萨面前,如何……如何能说这等话。” 刘永铭两眼一睁,侧头一看,装作欣喜得说:“呀!原来是曹家妹子!你如何也在这里求菩萨?可是与我一样也是来求姻缘的?” 曹玟哪里敢接刘永铭的话茬。 刘永铭接着又道:“是了是了!我有前世记忆,而你喝了那孟婆汤,已将我忘了。许是菩萨保佑,怜我真心,又让我在此与你相遇。” “休得胡说。”曹玟此时才应了一声。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不玩笑不玩笑了。曹家妹子,你欠我的利息什么时候还?” 刘永铭说着便凑过头去。 曹玟的头躲了一下:“菩萨面前,你,你别这样。” 刘永铭笑道:“行行行,我们换个地方再亲就是了。” “你……” “话说回来了,你如何在此?” 曹玟应道:“家母忌日,无处可祭,故而在此……你、你明知故问。去年你在这里故意……不说了。” 曹玟有些生气起来。 刘永铭一拍脑门子,说道:“是了!是了!去年这个时候,我们的确是在这里见过一面。你还亲了我一口呢!” “不,不是!是你……我” 曹玟不善言词,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牙尖嘴利的刘永铭的。 刘永铭哈哈一笑,问道:“你家的事情昨日我听屠翰林说了。当年真的没找到你娘尸身么?” 曹玟有些落寞得摇了摇头。 刘永铭又道:“何不设一衣冠冢?” 曹玟见得刘永铭不再调戏自己,这才也放了心得与刘永铭交谈起来。 “原本是有一处衣冠冢的,但是在老家,不在京城。爹爹不放心我一人回家,便不让我回去祭扫。反正也是衣冠冢并在不意,只在家中摆了些香案贡品祭祀,而后来这里祷告一翻。” “这不一样吧!拜佛是拜佛,祭扫是祭扫,哪里能一样!” “听我爹爹说,我娘生前极信佛陀。每有佛事,必去祷告。我爹还说,我娘就是菩萨化身,求苦于我爹的。” 刘永铭呵呵一乐。 曹玟见得刘永铭不信,她又道:“我外公是猎户,因杀戮过多而被虎噬。是因不听我娘劝阻所至。” 刘永铭笑道:“我不是不信。只是曹相这有些过了!其实他只是不放心你回去而已。长安城虽然太平,但外面却不是如此。山岳之时多地群匪,西面羌人不服,番人欲攻,齐国恶政常有百姓来投,南楚暴虐,至匪盗入我汉境……” 曹玟似乎并不像曹岳那样对国家大事那么关心。 刘永铭话风一转,又问道:“曹相除了你娘,真的就没有别的女人了?” 曹玟鼓着气说道:“我娘亡后,我爹不再续弦,怎么可能有别的女人。你……你又想说些什么?” 曹岳的确只成过一次亲,因为没有续弦也就没有再生养,也就只有曹玟一个女儿。 刘永铭呵呵笑道:“你如何保证你爹在娶你娘之前就没有别的女人了?” “你!不理你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其实你爹做得对。成了亲了嘛,就不应该和别的女人再有不干净的关系。” 刘永铭说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一样。 曹玟却是一点也不想回答刘永铭的话。 刘永铭看了看左右,又问道:“如何不见丫鬟侍从?你一个人来的?” “我……我……” 刘永铭嘻笑道:“是不是知道我要来,故意将身边人给支开了。” 曹玟一听,脸色绯红起来,更是不敢应答。 “即是没人在场,那就让我亲一口,还点利息给我,要不然这利滚利的,你何时才能还得清?” “你……”曹玟左右看了一眼,好似在期盼又像是在拒绝。 刘永铭正要说话,步青云从一边走了过来,说道:“六爷,枯木禅师有请。” “真扫兴!”刘永铭说着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临行前还不忘用手指在曹玟的脸上轻轻得刮了一下。 “菩萨面前不好作乱。这一下就当是亲了。” 刘永铭微微一笑,跟随着步青云而去。 刘永铭与步青云熟门熟路得来到枯木禅师房门前,却见得门口站着一个书童。 刘永铭眉头一皱,问道:“不是说禅师会完客了么?里面好似还有别人?” 步青云应道:“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与您一起进去吧。” “别。他看见你必会被你惊吓。放心出不了事的!” 刘永铭说着轻轻得敲了敲屋门,道:“大汉国皇六子秦王铭,前来拜会禅师!望禅师不吝讲经道法,脱我苦海。” 房间里传出枯木禅师的笑声来:“六爷请进!莫要说那等话,老和尚承受不得!” 刘永铭此时才推门而入,而原本门口的书童十分知趣得将门给关上了。 刘永铭一进来,便看见枯木禅师的床前坐着一个人。 那人四五十岁模样,一身绸衣缎布,虽然还是二月天,但他依旧摇着一把不怎么能扇出风来的折扇。 这便是风雅。 那人做派几乎与李裕无二,没有十几代世家身世,是养不出这等华章雅致的。 刘永铭笑道:“如何房内还有客人!” 那客人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说:“不知秦王驾到,未择路避闪,冲撞尊仪,还请海涵。” 刘永铭笑道:“佛曰众生平等。清静之地,有雷音之声,当作如是,就不必讲那身份了。坐坐!” “秦王请坐。” 床前就一条凳子,那客人将凳子让给了刘永铭。 但他却不自己去再去移一条,而是轻咳了一声。 外面的书童进来,这才又移了一条凳子来。 刘永铭与客人一落坐,枯木禅师这才问道:“那日让六爷受惊了!清静之地,出那等凶蛮,是我治寺不教,还请六爷治罪。” 刘永铭摆手笑道:“若非佛祖看着,想来我已丧身其刀下了!万幸此地灵气佛盛,不垢血腥,故逃过一劫。” 那客人突然问道“您……您真是那位六爷?混世阎罗?” “不像么?” 客人摇头笑道:“不像!一点也不像!” “那是因为佛光谱照,化掉了身上的戾气,若是出了此寺,我必原形毕露了!” 客人呵呵笑道:“我亦如此!” “那一会儿,你我出了寺。找一块地,好好得聊聊对方原形到底是什么?” “可!” “还请稍待,孤与枯木禅师有一事相说。” 客人点了点头,再不言语。 刘永铭与那客人说完话,转而对枯木禅师说道:“今日前来,不为他事,还是为地宫舍利而来!” 枯木禅师应道:“内务府掌仪司已派人言过了!即已经开启惊动,不行大典,亦是毁佛。” 刘永铭道:“可不是大典。而是将舍利移之宫内。孤已得诏,要于内宫之之中兴一座舍利塔!” 枯木禅师笑道:“具悉之。六爷差内务府有司划定时间便是了!” “到时候还得请禅师亲自讼经祭典!” “怕是老和尚这身子骨起不来呀!六爷放心,误不了大典,寺内自有其它高僧可以讲经。”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舍利塔成之时,我便再来与禅师一叙!” 刘永铭说着便站了起来。 那客人一见,连忙对枯木禅师笑道:“我在此亦是打扰多时,也得告辞了。刚刚还与秦王约定一绪。” 枯木禅师点了点头。 刘永铭这才与那位客人一同出了房门。 二人站在门口,一起看了看天色。 刘永铭笑道:“时间善早呀!倒是突然不知去何处消遣了!” “若真是出了寺,怕在外头染尘,亏了静心。不如就在寺中一绪吧?” “大慈恩寺可不小呀,可观赏之处也多。后面塔林便是一个去处!” 客人摇头说道:“那些皆是大德高僧舍利所在,我们两个俗人还是不要去打搅了。大雁塔外有一处石桌石凳,不如就那里就坐吧。”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正合我意!” 刘永铭一扭头对步青云说道:“去找找和尚,让他们端两杯禅茶来!” 步青云犹豫了一下,听得那客人也对书童说:“你去将琴萧拿来,此地若不抚吹,助助雅性,倒是失了这份禅心了。” 书童应了一声是,而后转身离开。 步青云见得对方好似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也才离开。 二人身边的仆从都被支开后,刘永铭才对客人笑道:“周太子这边请。” “秦王客气了,您先请。” 那客人话一出口,便愣了一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刘永铭也是微笑一声。 二人边走边聊。 周太子柴世荣问道:“秦王何以知我身份?” 第126章 粮食生意 “胡乱猜的。自上一次步青云一伙人在大雁塔地宫一场大闹,想来枯木禅师也是心有余悸,即使他报有私心想要收留从榆林、延安两府来的匪盗,他也不会再冒然收留了。那两名蟊贼,是被他以落发相戏,而拒之门外的。更何况是与生人在房中闲聊呢?” 柴世荣应道:“说的也是。” “大慈恩寺乃是国家寺庙。非是皇室宗亲及国家重臣家眷,一般老百姓也是进不得这里的。但除此之外只有一个人却能进得来。” “哦?”柴世荣好像得发了一声。 “那就是你,周太子柴大官人!枯木禅师着实也想知道,你到底想在大慈恩寺弄些什么。兵部宋侍郎说,你可能为的是你朝库银宝藏之事。” 柴世荣轻笑一声:“的确是为寻找当年消失的库银。秦王悉知,我欲成事,若无所备则不能成事。而养仕花银无数,那上官汲更是花销无数,如今我是入不敷出了。” 刘永铭笑道:“太子何必将罪过全赖于上官汲身上呢。想来他也只是你准备的秦王世子中的一个吧?若非如此,你如何肯轻意杀之?” 柴世荣轻笑着摇头说道:“果是什么都瞒不过秦王殿下。” “你的御人之术孤是见识到了。想必那上官汲定是对自己秦王世子的身份深信不疑,且像上官汲这样的人在你那里还有很多吧?” 柴世荣轻点了下头,说:“是还有几个。听丰不收讲,你已经发现了秦王后人的了?” “是发现了。但孤不想说出那人来。不是对你,对我父皇孤也没说出。只是那孩子着实可怜,就不必让她再糟这份罪过了。且破你之局,用不着用真世子,随便找一假人,以秦王世子受封也就是了。汉国还是出得起这一份食邑小钱的。” “可是汉帝却封了你做秦王!” 刘永铭笑道:“那只是我父皇与我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他是在警告你。你太聪明了。虽然你现在什么都没做,但他还是担心你将来会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刘永铭乐道:“太子行此离间之计与我无益呀!还不如说说为何要在此地与我碰头?你就真不怕宋宪于此地埋伏了暗探?” 柴世荣笑道:“如若真有暗探,那两个蟊贼是进不了陆预家邸的,怕是出了大慈恩寺,后腿便已踏入枢密司暗牢了。” “哈哈哈。所言甚是。刚刚太子与枯木禅师所聊何事?” 柴世荣好似并不打算有所隐瞒,他直言道:“枯木禅师问起了我之目的。我如实相告了。其实也不必隐瞒,他早有所知觉。” “太子如何知道那库银之事?是亲眼所见还是身边人告知?” 柴世荣应道:“小时候从宫中出逃之时亲眼所见。只是不知道埋藏哪里去了,只知与佛寺有关。近些年我为银子所愁,寻遍了各大佛寺亦无踪迹。” 刘永铭笑道:“虽有虚影,却无处可寻,此真水中捞月,镜中摘花呀。和尚们其实与太子你并无所不同,他们自以为磨瓦能成镜,坐禅能成佛哩!” 第127章 梅花三弄 “今日何不见丰先生?” “哦。去帮我处理一些私事去了。” “太子如此放心?也不怕糟孤暗算?” 柴世荣哈哈笑道:“原本是有些担心。但见过之后便觉秦王胸襟宽广,绝不会行小人行径!” 刘永铭也笑道:“是因孤欲做齐国粮食生意,必有求于太子,故知孤王必不害你吧?” 刘永铭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他的两眼飘离,只觉得丰不收可能就在附近。 虽然刘永铭身边有步青云但,但若是谈不拢,怕是丰不收会冲出来,且以步青云的武功还保护不了自己。 刘永铭突然提议道:“这里有宝琴一把,玉萧一柄。我好琴,欲以一试。太子可会洞萧?不如你我合凑一曲如何?” 柴世荣道:“闲来无事,正好消遣!” 刘永铭伸手从琴盒里将松风自合取了出来,摆正了位置。 柴世荣也从书童那里接过玉萧。 二人并不说曲目,听得那柴世荣轻吹洞萧,悠悠之声传出画外。 刘永铭轻笑着,抚动手指,轻和而凑。 他们二人凑的是梅花三弄。 一琴一萧,一静一动,似有寒雪又通着芬香。 二人似乎都想以音述情,以曲表志。像那傲梅,立于寒冬,清雅高洁,脱于世外。 好似与世上格格不入的两个人琴萧合凑竟是如此合鸣。 二人正沉静于声乐之中,只见得从边上踏空而来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手持长柄宽刀,向着石桌方向直奔而来。 刘永铭与柴世荣不惊不吓,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步青云一见,活动了一下之前受过伤的肩头,准备与那黑衣人一决胜负。 却不想那柴世荣的书童,从腰间抽出了一条软剑,护在了石桌之前,生怕自家主人受到干扰。 步青云见得那书童好似也会些武功,心中放宽了不不少。 却不想,从边上又窜出两名黑衣人来。 步青云回头看了刘永铭一眼。 只见得刘永铭闭着双眼,手指在琴弦上不停得跳动,似乎一点也没有发觉有人正向他冲杀而来。 步青云有些为难起来,他一咬牙,向着那黑衣人冲了上去。 书童见得步青云冲锋而上,他也跟着向着黑衣人方向而去,数人就此拼斗起来。 那一边拳风剑呤响声不断。 这一边古琴洞萧合凑不停。 但毕竟黑衣人有三个,而护卫就只有两个。 其中一名黑衣人脱离战圈了,向着刘永铭直奔而来。 黑衣人的战刀直向刘永铭的脖子而来。 刘永铭只觉得脖子一凉,一把短剑挡在了刘永铭的后脖颈上。 短剑将黑衣人宽大的战刀硬生生得给架住,而后将那战刀给弹开了。 短剑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绰号为陆地龙的琴剑先生丰不收。 黑衣人抬眼一看,眼中透着一股惊愕。 黑衣人好似认得丰不收,知道他武功高强,吓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丰不收却没想放过黑衣人,他持着短剑便向前刺去。 三人各自对战,而刘永铭与柴世荣却还在奏着他们的梅花三弄。 梅花有三弄,而第二弄才刚刚结束。 当第三弄响起之时,一名黑衣人甩出了一支飞镖,向着柴世荣飞了过去。 柴世荣不躲不闪,却见得那书童一个侧身,便挡在了柴世荣的身前。 书童虽然会武功,他手上的软剑也可以打掉这支飞镖。 但飞镖后续的轨迹却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要是打断了二人的琴萧合凑即是他的失职。 所以书童便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这一镖。 飞镖是冲着柴世荣的前胸打的,因为柴世荣是坐着的,所以飞镖位置较低。 书童拼死相护,那飞镖正中了他的腹下。 但那书童即不喊也不叫,只是额头冒出了一些汗来,然后又向着黑衣人杀去。 梅花第三弄,雪化春开,傲梅自谢。一寒一傲,各自相离。 如同那桓伊与王徽之,各不说话,但又各自知彼此。 又像嵇康与钟会,虽然照面相知,却又各怀心事。 琴声尾音一颤,渐渐消糜。 洞萧之声也从重转缓,轻轻无声。 那一边,丰不收不愧为高手中的高手,没几下便将那三名黑衣人个个刺伤。 丰不收、书童与步青云各押着一人走了过来。 柴世荣将洞箫平静得放在石桌桌面上,微笑道:“他们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刘永铭却反笑道:“不,是冲你来的,只是觉得有丰不收在场,伤不了你,所以才先对我下手的。” “打个赌?” “当有彩头!” 柴世荣想了想,说:“就以此宝琴为质如何?” 刘永铭摇头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你知你必能胜?” “非也,乃是无有质压。” 刘永铭的意思是,对方出了彩头而自己却没东西拿出来,这样不公平。 柴世荣笑道:“让我一成利,你看如何?” 刘永铭哈哈笑道:“一把宝琴虽说值万两左右,便那粮食生意一年的一成利,远可不止这个数呀!” 柴世荣又说:“你即知必胜,何不试之?” 刘永铭摇头说道:“好似你要将宝琴送我一般!孤却不知拿什么回礼了。” 柴世荣轻笑一声,向丰不收招了招手。 丰不收将那第一个出现的黑衣人押到了柴世荣的身前。 丰不收让将那黑衣人跪下,甚至都用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之上,他也没有服软。 这让柴世荣看得十分新奇。 柴世荣看着那黑衣人说道:“我非好杀之人,且此地乃为清静之所,不当见血腥之物。你只当老实回答,我便不杀生,放你们三人离去!” “要杀便杀,哪里来的那些话头!” 刘永铭眉头一皱,说道:“听这声音十分耳熟。取下那黑衣人的面布来!” 丰不收一伸手,撤掉了蒙在黑衣人脸上的黑布,刘永铭一眼就将那人认出了来。 “原来是你!” 柴世荣问道:“秦王识得此人?” 刘永铭笑道:“看来孤要输你一成利了!孤的确认得此人。此人名为罗信雄,他是孤王门下罗仁轨罗掌柜的同族兄弟。他们二人有同族之谊、八拜之交。” “即是如此,为何要在此行凶?” 刘永铭笑道:“他们一行人原本就是楚国匪盗,被楚国通缉所剿,之后流亡于汉国。我见他们二人勇武,便将他们收入麾下。但却与他们立了三条规矩。” “哦?” 刘永铭接着解释道:“其一,无令不可杀人,奉令不可不杀。其二,拿我薪俸,不得再行掠劫之事。其三,每日点卯而到,点申而退。” 柴世荣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倒也合理!若不如此,再闯出祸来,纵使你是皇子,亦不得保全其人。后来如何结仇?”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叹道:“他惯杀凶暴,不服管教。且嫌我每月六两薪俸太低,没有杀劫来得多。更是自由懒散,不愿签到点退。故而有所分歧。罗信雄欲带众兄弟离孤而去,而罗仁轨却想要将兄弟留下,安份创业。最终,罗信雄带着数人离开,前往了榆林府为盗去了。想来是近日朝廷剿匪清狱,他们被朝廷所剿,无处可去又回到了长安来。” “你与他们还算是有恩,如何刀剑相向?” 刘永铭叹道:“他临走时欲拉罗仁轨一同离开。罗仁轨不走,二人反目,兄弟间刀剑相向。他并不生罗仁轨之气,却是怪孤用金银及言语使其兄弟不合,至此怀怨。若是杀了我,罗仁轨便无处可去,即可与他们一同落草了。” “原是如此!” 刘永铭看了看罗信雄,说道:“趁着现在四下无人,无人注意。你们且走吧!孤不想伤你们性命而让罗掌柜忌恨于我。” 罗信雄哼了一声说道:“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不是来杀你的!” 刘永铭一愣,看向了柴世荣。 柴世荣却也没有想到,还以为自己真的打赌打赢了。 柴世荣疑问道:“你们即是榆林盗匪,与大汉朝廷互为仇立,何故助其杀我?我与你们亦与分争呀?” 罗信雄说道:“我们刚到长安,身上没有钱花,所以找了个活干。是有人花一千两银子要你的命!却是没想到丰不到在这里护卫你。果然呀,这一千两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 柴世荣原本想问问是谁,但他偷瞄了刘永铭一眼,却没敢开口。 柴世荣问道:“你们如何知道我在这里?” “你昨日来的!出钱之人一早便知了,还知你必来大慈恩寺,让我们在此伏击于你。你也不必费那心思想知道谁要杀你,我不会与你说的。盗亦有道,即是败之你手,随你杀就是了,其它的也莫问了。” 柴世荣笑道:“但我还是想问一问!” “问了我也不会说!” “你都没听我问的是什么!何故一口咬定不说呢?也许有你好处!” “我本就是夺命之徒,过一天活一天,性命我早当没了。但要我背道,那是不可能!” 柴世荣笑道:“我也不问你是谁出的银子!我只问你,我出一月六两银子,你可愿追随我?” 第128章 师出以律 “什么?”罗信雄愣了一下。 柴世荣又笑道:“我能猜得出来那人是谁,所以不用你说。刚刚听得秦王曾与你约法三章,我亦用这三章与你约法。不管你应不应,我都放你离去!丰不收!” 丰不收轻点了一下头,收回了架在罗信雄脖子上的剑。 那罗信雄松动了一下身上的筋骨,一没动手,二没逃跑,而看向了自己带来的两个兄弟。 罗信雄指了指那两名兄弟,说道:“放了我那两个兄弟!” 柴世荣向书童示意。书童会意,将自己押着的那名黑衣人给放了。 柴世荣看了看刘永铭。 刘永铭笑道:“此人凶蛮,可不好约制!” 柴世荣轻笑一声,说:“我自有我的道理,还请秦王行个方便。” 刘永铭向着步青云一点头,步青云此时才将剩下的一个人也放了。 罗信雄问道:“你是柴大官人?” “你如何知晓?” “丰不收是你手下,你自然便是那位柴大官人。至于你刚刚所言之事……且容我思绪数日。” 柴世荣摇头说道:“我行踪不定,改日你未必能再见到我。还是现在做决定吧!机不可失呀!” 罗信雄应道:“我也刚从榆林府过来,还有一些兄弟失散,这几日便能按约集结。我其实也只是想赚些银子给他们落脚用,与你也无怨无仇。刚刚却不是丰大侠留手,想必我也死在他手上了。这事我先谢过你。我虽是他们大哥,但归附之事,我必须得与兄弟们商量一下。” 罗信雄说着看了刘永铭一眼。 柴世荣笑道:“想必你与那买凶之人并无深交,只此一面却以死相护,可见你之忠义,所以愿收你为食客。你那些兄弟是你的事情,你若是能拉来便好,若是拉不来我也不怪你。当然,你那些兄弟的待遇不会高过于你。” 其实是柴世荣真没有那么多银子养死士,所以不打算给太多钱。 罗信雄想了想,说道:“好!我应下了!但我要先集合我那班兄弟,三日后我们再见!我上哪里找你?” “你找不着找我!”柴世荣笑道,“还是我派人去找你吧。” “行!三日后,混明池,轻微亭!” “一言为定!”柴世荣一口便应了下来。 罗信雄转身便要走。 “且慢!”刘永铭叫住罗信雄问道,“当初你离我去,今日为何又肯为六两银子而改投他人?” 罗信雄侧着身子避开了刘永铭的视线。 他说道:“当时我还有雄心,不想屈于人下,想带兄弟再干一翻事业。却未想……唉,兄弟如今也死伤大半……其实你那里挺好的,不必刀头添血,愰愰不安,只是我无脸再见仁轨兄弟了!告辞!” 罗信雄冲着一边空气拱了拱手后带着手下离开而去。 刘永铭看着罗信雄的背景摇了摇头,低声叹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柴世荣却笑道:“我虽输了一把琴,却得了一员猛将!哈哈哈!” “我虽得了一把琴,却输了一员干将!唉!不过话说回来了,此人不好管束,你且要看紧了!” “无妨,平日里他们爱如何就如何,只当下达任务之时他能为我办成,且为我守住秘密即可!当然,我也得对他有所管教。正所谓败军丧师,未有不因轻敌而致祸者,故师出以律,失律则凶。” 刘永铭好奇得问道:“他会成为你的死士么?你是怎么练出那许多死士的?” 柴世荣笑道:“不是我不教秦王。怕是您手下的死士不会比我的少!我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刘永铭听得柴世荣的话哈哈笑了起来。 柴世荣将原本放在桌面上的洞萧又拿了起来,递送给书童,然后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他风雅得轻揖着手,说:“事即已谈毕,那便告辞了。” 刘永铭也从石凳上站起,说道:“有一事还请请教。” “但说无妨。” “你进来之时便知有人要杀你?” 柴世荣笑道:“你却不是也发现了么?要不然你也不会巡视了一番之后才到枯木禅师的房前。以你秦王之恶名,想来直闯入房中亦是情理之中吧?” 刘永铭笑了起来,也不说话,向着柴世荣拱了拱手。 刘永铭是因为料想到枯木禅师此时不会见生客,这才感觉到异样。 而柴世荣是因为他的警觉性,让丰不收先探查一翻。 谁知还真就发现了潜藏的罗信雄等人,但丰不收当时难辨敌友,所以没有直接干涉。 其二是因为丰不收不确定是不是还有别的黑衣人潜伏。 柴世荣说的让丰不收做一些私事,就是去确认罗信雄等人的用意与人数。 但如果刘永铭死了,那么柴世荣今日的目的也就泡汤了,所以他一定会出手相助。 刘永铭看着柴世荣带着他的书童与丰不收一步步得离开,摸了摸自己的后脖。 步青云走过来关心得问道:“六爷,您没事吧?” 刘永铭笑道:“差点挨了一刀!万幸有丰不收在呀!要不然我这条件就得献给佛主了!” “是属下失职了!” “不怪你。是我自己想看看丰不收会不会来救我而已。你其实是想问我为什么不躲吧?” 步青云不好意思得应了一声:“是。” 刘永铭硬气得说道:“气场不能输!” “什么?” “面子问题!还能是什么?你带上宝琴去红杏楼,爷我一会儿就回” 刘永铭笑着正要离开,那步青云连忙挡在刘永铭面前。 步青云惊恐得说道:“六爷,您还要去哪呀?我可不能再让您一个人走动了,要是再遇上什么歹人,我……” 刘永铭笑道:“行了行了,今日带你来,就是怕出意外。也好在有惊无险,但也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事的!你先回吧,拿了个琴跟着也不方便不是。” “不行!六爷,我得护在您的身边,您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 刘永铭翻着白眼气道:“你有点眼力行么?你以为爷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见一见枯木禅师?” “您不是来见那个柴大官人的么?” 刘永铭气道:“我是知道他会来,但不知道他今日就会来呀!爷来大慈恩寺不是只为了见他,还真就为了跟枯木禅师说会舍利塔之事,且随便见见释尘烟。爷想她了不行么?你跟着做甚?站在一边看我与那美人亲嘴?你如何有这等癖好?” “不,不是……” “滚滚滚!” 刘永铭骂开步青去,独自一人向着大慈恩寺深处而去。 ………………… 刘永铭对释尘烟并不是口头上的那种喜好,而是单纯的好奇。 他相信枯木禅师会让释尘烟去习武,但他却不相信释尘烟的功夫是从武僧那里学来的。 因为武僧习的几乎是强身健体的硬气功,而非释尘烟那种轻身之法。 这让释尘烟在刘永铭的眼中覆上了一层神密感。 刘永铭从陆琳琅那里得到了那块玉佩后,心中已料定陆琳琅身边的丫鬟环儿便是刘塬、宋宪等人口中所说的“秦王世子。” 但刘永铭之前一直就以为释尘烟便就是那位“秦王世子”。 毕竟她的来历身份太容易被人起疑了。 如果释尘烟不是,那她的身世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带着各种疑惑,刘永铭往大慈恩寺后面的菜院而去。 但在菜院之中却只有看管菜园的老和尚的住屋。 刘永铭与那看管菜园的和尚一阵打听,这才在大慈恩寺后门外边找了一处住所。 那小木屋十分破旧,不过瓦却是新的。 想来是去年那场大灾寒曾将木屋的屋瓦压坏了,以至换了新瓦。 刘永铭来到屋前,轻轻得敲了敲房门,但房里却是没人应答。 他又轻轻得试着推动一下,发现房门是从里面反闩着的。 刘永铭眉头一皱:“即是无人在,为何房门却是锁着的……” 刘永铭越想越不对,绕着小屋便走了一圈。 只这一圈,他便发现了一些端倪。 在屋后有一个存水的大缸,而大缸的边沿上,留着一小搓泥土,看上去像是人用脚踩出来的。 刘永铭看了看左右,发现左边的草皮有被人踩过的痕迹。 刘永铭也不多想,顺着那仅有的踪迹便寻了过去。 他来到一片小树林中,原本那微小的踪迹已消息不见,换来的是一条人踩出来的林间小路。 而那小路的尽头,却是另一处独栋小木屋。 刘永铭好奇得轻步走了上去,原本他想敲门,却听到了里头有人说话。 那声音不是别人,正是释尘烟的。 这让刘永铭止住了敲门的动作,通过细小的门缝向里张望着,且微侧着耳朵,细细听着。 “师傅,不是你想的那样!” 另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传了出来:“你这三翻两次的受伤,让为师多担心你呀!还好只是皮肉伤。若是筋骨出些问题,怕是将来老了怪病缠身而不得周全。你这般舍命,想来你也活不到年老。” 释尘烟面对“师傅”的冷潮热讽,表现的极为委屈:“师父,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129章 负心薄性 “呀!”释尘烟轻声娇哼了一声,“痛!” “不这么换药,以后得留下伤疤的,那样不好看!” “怎么可能会拿去给人看。” “等你将人嫁人了,全身上下都会被人看个精光。要是留了伤,夫家会嫌弃你的!” “师傅……你如何又说这等话来!” “近日你心不在焉,恍惚失神,明显就是春心漾动,还敢说不是。为师又不是没年轻过。当年可比你还疯!” 释尘烟来了兴趣,问道:“师父,能不能……” “不能!你打听那么多做甚!” 释尘烟的师傅好似很了解自己的徒弟,明白她想问什么,马上便回了回去,让释尘烟乖乖得闭上嘴。 “是什么样的男子?”师傅问。 释尘烟应道:“一个表里不一的人,看不透也琢磨不着他。我爹说,他是那种你可以打他、骂他、甚至变着花样的嘲弄他都行,但绝不可以看破他的那种人。” 释尘烟的师傅没有出声。 释尘烟疑问道:“师傅,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情来。” 释尘烟师傅说着便继续包扎起伤口。 她一边包扎一边说道:“男人呀,总是负心薄性,见一个爱一个。世上就没几个真正守一、专一的。你得小心别让人给骗了。” 释尘烟应道:“不会,我又没说要嫁他。想来……想来我也不会嫁给他的……” 释尘烟的语气有些失望与落寞。 她师傅笑问道:“怎么?他身边的女人很多?” “不知道。只是……身份不一样吧,我与他几乎没有可能。我想、我想我会在青灯古佛前孤独终老吧……” 她师傅说道:“看来是个有些身份的公子哥!你这伤便是为保护他而受的?那样的公子可当要小心。他身边即使没有女人,你又如何知道他的心里之前就不会有别的人呢?” “师傅,我听不懂。” “一个人的心里也只能藏着一个人。一个男人再花心,心里也只有一个人会让他做梦时呓出名字来。一个不花心的男人,你又如何知道他心里不是早藏有一个人了呢?他只是将自己的心门关闭了起来,不愿再接受别的女人。” “师傅,你今日好怪,这话我越听越听不明白。” “你年纪没到。等你受了情伤之后,便能听懂了。也别以为成了夫妻就能夫妻恩爱,遇不到对的人,不过是同床异梦罢了。” 释尘烟的师傅好似有许多故事。 “哦。”释尘烟糊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又问道:“师傅,您心里是不是也有个惦记的人?” “没有!不许乱想,也别乱说!” “我以前曾见过你好几次看着那道玉佩发呆呢!那是定情信物吧?” “不是。只是寻常的玉佩而已,一两银子好几块的那种。” “哦。我还以为是定情信物呢!这几日曹家小姐又来了,我看她身上就有那么一块,与师傅你身上的是一模一样。她还与师傅你有点像呢!想来她的玉佩也是什么摊子上随意买的吧?不过那玉佩真是好看,古朴得很,我也想有那么一块呢!” “行了!少说两句,话多累人!你这身子骨原本是一副练武的上好炉鼎,只怪你自己心不安,气不顺,总是胡思乱想些什么,要不然静心修练,有内功加成,如何会受人所伤!” “那人很厉害!” “能有多厉害?万人敌?将军还难免阵前亡呢。你还能遇上像入云龙裴绍、滚地龙丰不收那等的高手么?” “就是他!” “谁?” “琴剑先生丰不收!” “他如何来汉国来了?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呀?如何惹上那等高手!丰不收以短剑见长,凡在他短剑所攻之内,必无活命可能。要对付他只有用长兵器去克制。你的剑法根本无法应对,且他剑法精准,没几招就能把你杀了,你们是如何退敌的?看样子他好似并不想伤你要害。” “他……”释尘烟好似不想说下去。 “快说!”释尘烟的师傅催促着。 “他说……他说我……” “江湖女儿,干脆一些,别扭扭捏捏的。” “他说我是他女人……” “什么?”释尘烟的师傅惊了一下。 “丰不收好像很给他面子,但他们又不是一路人,不知道怎么的……” “等等,等等!你跟那个男人那个了?” “没有!”释尘烟叫了起来。 释尘烟的叫声不是因为回答,而是因为她师傅的举动。 在释尘烟回答没有的时候,她师父操起了手边的一只碗向着木门砸了过去。 碗砸在木门之上,那木门猛得向外一开,“砰”得一声,摔在木墙上。 释尘烟的师父在门开的一刹那,已急奔出屋! “师父!怎么了?”释尘烟也从房屋里追出去。 那释尘烟的师父四、五十岁,纤细苗条,身形婀娜,除了脸上的一些沧桑,从体形上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中年妇人。 她一身猎户短靠打扮,身上还系着两条手指粗细的麻绳。那麻绳好似绑得很紧,又像是随时可以摘落下来。 麻绳被她绑在自己的身上,且绑的正对好处,除了能勾勒出一个完美身形出来之外,两条麻绳的四个头系着的四个小圆锤正好落在腰带边,一点也不膈应人。 释尘烟的师傅站在门外四处张望着。 释尘烟也跟着出来看了看四周。 她见得四下无人,问道:“师傅,怎么了?” 中年妇人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刚刚好似听到门外有人。进去吧,我把你伤口再绑紧一些,这几日你就好生养伤,不要与人动武。我再教你一套腿法吧,你的脚力已经有了,也该练到这一步了。” “谢谢师傅!” “先站桩去!” “阿!又站桩呀!师傅……” “快一些,一会儿你还得回去照顾你爹呢。可别让他知道你跟我学武的事情!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 “是,师傅……”释尘烟不太情愿得应了一声。 半个小时后,释尘烟离开了她师傅的住址。 当她来到小屋不远处时,便见得刘永铭正拿手指轻轻得敲动着屋门。 “释姑娘!释姑娘!是我!” 释尘烟眉头一皱,连忙隐下身形,轻轻悄悄得绕到了小屋的背后,一脚踩在水缸边沿上,一跃而起,便上了屋顶。 刘永铭还在门口敲着问:“释姑娘!你还好吧?如何不坑声?” “这就来了!” 释尘烟在屋里出了声音,刘永铭也不再敲门:“我就说么,房屋从里头闩着,怎么可能没人在里面。” 释尘烟打开了房门,看得刘永铭,自觉得脸上一红,问道:“你来做甚?” 刘永铭不好意思得说道:“出了些事情,想……想请你帮忙。” “帮什么忙?” 刘永铭笑道:“捉鬼。” “什么?”释尘烟有些疑惑。 刘永铭笑道:“这个鬼有些不好抓,一般的道术抓不住他,只能用佛法感化。释姑娘修行佛法这么多年,必然是有心得的。想来渡化一只鬼魂,也费不着太多气力。” 释尘烟还是弄不太懂刘永铭想做什么,但又好似猜到了一些什么。 释尘烟说道:“大慈恩寺是禅院,修的唯识禅,没有你要的那种驱鬼的法师。你要找法师去嵩山的黄庙找去。你若是想找高手,那里有间少林寺,里面的武僧个个本领高强,随你调用。” 刘永铭笑道:“即会武功又会佛法的,我就只识得你!你若是不肯……这样,将来聘礼我再多加一成。” “什、什么就聘礼……” “还能是什么聘礼!” “你再无礼,我……我便打你出去!” “我还没进屋呢,如何算是打出去?” 释尘烟向外走了一步,将门砰得一声关了起来,说道:“那我就将你打出这片小园去。” “你舍不得!” 刘永铭油嘴滑舌得与释尘烟攀谈起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那二人便离开了小屋,一起走进了小树林中。 他们在林间漫步,刘永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那释尘烟却也听得下去,渐渐背景消失于林中。 ………………… 青衿堂。 夏侯非的私人会客厅装修的十分豪华。 屏风用的彩绸织就,上面点缀着螺钿。百宝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青瓷摆件彩罐。 墙上还挂着许多名人字画,甚至还有一副是诣岭先生的字。 夏侯非坐在书案前,正摆弄着一些飞镖、飞刀等“手玩件”。 正此时魏仲贤从外面闯了进来。 “夏侯兄!夏侯兄!这次你定要救救我呀!” 夏侯非一看,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扶着着急万分的魏仲贤到茶几边上坐下。 “魏老弟!坐下坐下,喝口热茶静静心。不要那么烦燥,这是遇到什么事了?跟老哥我说一说,老哥我在地面上还算是有些朋友。官面上的山知府我也能说得上话,绿林里长安双侠中的九纹龙还与我称兄道弟呢!能帮你摆平的定然帮你摆平!” 第130章 关注一波 魏仲贤叹了一声,坐在黄花犁坐椅上:“夏侯兄,我……我是……唉。” “慢慢说!不着急!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夏侯非说着走到一边的小碳炉边上,拿起了铜壶,要亲自给魏仲贤沏茶。 魏仲贤道:“前些日子,我跟杨赝借了四万两银子,用于购买盐引!” “这事你说过了呀。当时朝廷那里还没有发布盐引代酬之事,盐引的价还很低呢。想来……魏老弟,你发财了吧!听说现在盐引已涨到三两银子了!你这么着急是愁银子没地方花么?” 夏侯非心里憋着笑,因为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又不能说出来,只得用这种方式调笑了。 “唉!别提了!我刚开始收的时候的确才一两多。但只收了不到一千引,马上就涨到三两五!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夏侯非偷偷得乐了一下,提着铜壶回到茶几边上,说道:“那你至少也小赚了两千两银子呀!” “借的那四万两银子月息一分五,一个月六百两呢!一年就得七千二百两银子呢!” “没事没事!等他降下去以后再买再放也就是了!想来你也刚借不久,一年之内能赚个万两银子不在话下吧?一分五的利息不算高!你还能剩个几千两呢!” 夏侯非移过来两只茶碗,用铜壶里的热水先浇了一遍。 “不是……你没明白!这是有人在搞鬼!” 夏侯非装傻问道:“搞鬼?莫不是有人也在收盐引?故意抬高盐引的价钱?反正你也不亏,用盐引取了那一千引盐,把盐一卖,可也是大利呀!” “我……我不止一千引盐!” “什么?”夏侯非将铜壶放在一边,坐在了魏仲贤的身边,认真得看着对方。 “我现在手上有一万两千引,四万两银子已经砸进去了!” 夏侯非问道:“盐引的价都这么高了,你如何还敢往里进呢?” 魏仲贤答道:“当时我以为会再涨上去!” “何故如此肯定?” 魏仲贤用手指敲着茶几案面说道:“朝廷那里已经买不到多少盐引了。如今想要得到盐引,就只能将粮食送到边关,从边关守将那里换取凭条,然后再到盐道衙门换取盐引!现在刚开春,夏收、秋收都没到,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可以运!所以我认为盐引的价格上涨是必然的!” 夏侯非想了想,说道:“对呀,按你这么一说,的确应该再接着涨才是,涨到四两也不算过份!谁让它缺呢!” “但它就是涨不上去!而且……而且还在下降……” “等等、等等。我这人笨,没听明白。” 魏仲贤接着说道:“就是我收盐引之时,有人在哄抬盐引的价,用三两五的价格开始收。他用不着收多,收个三五百引,就将盐引价给哄抬上去了!我却是以三两五左右进的价,现在……现在却降到了三两二了。” “他往外卖盐引了?” “不应该是放盐引,而是降到了三两来收!这样盐引的价又跌下去了。” 夏侯非此时才想起来沏茶,他拿过边上的一只锡罐,一边往茶碗里倒茶叶一边说道:“我还是没明白。不沽货怎么可能会降价呢?” “因为盐引就这么多!汉国之内一个月满顶了也就出到两万引。我手上就有一万二了!他只要放出风声,只以三两收,那盐价就降下去了。” 夏侯非摇了摇头说道:“不太可能。除非这个人是个大商贾,在行业里有极高之份量,否则不至如此!” 魏仲贤懊悔得说道:“就是那位大商贾!” “哪位?” 夏侯非倒完茶叶,但却没有放下锡罐,他紧紧得所握着锡罐,神色有些紧张起来,他担心刘永铭的计划被他看破。 魏仲贤急道:“李且呀!陇南李家的李且!他是我汉国第一大盐商,他一句话就可以让盐引的价上涨,也可以一句话让盐引的价下降!” 夏侯非此时才将心放了下去,将锡罐放在一边,提起了铜壶,问道:“他想做什么?” 魏仲贤说道:“抻着我!他知道我买盐引的钱是借来的,要还利息的。等着我吃不消的时候,用低价卖给他!到时候别说三两了,怕是连二两五都没有!” 夏侯非一边冲泡茶叶一边笑道:“那你自己就去将盐取了来也就是了!盐可也是一大利货呀!多少人想得一引盐引都做不到呢!” “什么呀!我不是盐商也取不了盐呀!” “那你就找个盐商来合作嘛!” “我倒是想呀!那些个盐商极为团结,且他们又得买李且的面子,就是没人敢与我合作。倒是有一些小盐商想图个快钱,赚上一份。但、但他们那点财力及人脉,哪里能取到那么多盐,又能销掉那么多货呢?一个月也就一百引左右!” 一份盐引可以支取三担盐,一百引也就是三百担。 这也不过是一个地方大商铺一月的销量。 夏侯非摇了摇头,道:“没事!他抻着你,你就抻着他!他李且可以不挣钱,可他手下人也得吃喝呀!他不走盐,他手下喝西北风去呀?以后谁还跟他干?” “陇西李家家大业大,我堂叔已下放河道,他李裕还在户部呆着呢,我怕我熬不过他!所以……所以就得请夏侯兄帮忙了。您若是不帮我,我可真就死定了!” 夏侯非苦着脸说道:“这青衿堂也不是我的!是那混世阎罗的,我也只是帮他看场子而已。我没那么多钱收下你的盐引呀!且我也不是盐商,拿了盐引也取不了盐。” “不不不,我不是要兄弟你买我的盐引,我们是朋友,这些盐引已经砸我手上了,我不能害你!” 夏侯非笑道:“你还真够朋友!想让我怎么帮你?来来来,喝口热茶慢慢说!” 魏仲贤哪里有心情喝茶,他着急着说:“茶商聚集于鸿春茶坊,盐商却是聚集于绿绮阁!我想让夏侯兄去一趟绿绮阁!” “去绿绮阁做甚?”夏侯非一时间没明白魏仲贤想做什么。 魏仲贤说道:“我把盐引给你,到时候你再交给我!对外就说是我把你手上的盐引买过来了!价在三两五!” 夏侯非问道:“你这是……” “放个风,把盐引价再抬一抬,那些盐商必然信以为真。而后我收一贩二。将手上的盐引卖出一些。那些盐商虽然有李且发话不能与我合作贩盐,但是买盐引他们还是会买的!” 夏侯非想了想,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李且做为盐商商会会长,他可以让别人不与你合作,但他没办法阻止那些利欲熏心之人买盐引!对了,你如何还有银子?不是全买了盐引了么?” 魏仲贤此时才宽了宽心,笑道:“也是我运气好,那做商队的罗仁轨找了我,向我购买买丝绸,要运去西域卖。原本我坊厂里的丝绸已经卖空了,但他想要做长久生意,与我定了全年的货!给的全额现银!” “阿?这真是大手笔了!这年头谁也信不过谁,他如何敢全额给?还一给就是一年?” “那得是我堂叔的名声大呀!虽然他下放到河道去了,可他依旧是太子党!太子、曹相正想办法把他弄回来呢,有他们罩着,我堂叔出不了事!” 魏仲贤越说越得意,与刚刚进来时的惊恐判若两人。 好似刚刚那一翻话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惊恐的表情也是做出来的,为的就是让夏侯非答应帮他这个忙。 夏侯非经营着的青衿堂在长安城里早就闻名遐迩,他也算是长安城地头上的一个风云人物。 以夏侯非的身份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交易来,在场的人必定都得关注一波。 魏仲贤接着说道:“今年一年,我就只做罗仁轨的生意,产多少丝绸全归他!我可有一百架的织机呢!一个月出厂近千匹丝绸。罗仁轨就是以一千匹的量来付的银子,多算少补。一次就给了我十个月的银子,足有两万两呢!” 一般品质的丝绸零售价即使在洛阳、长安这样的原产地,也能卖到四两五到五两一匹。 要是卖到西域,其价可以升到近十五到二十两左右。 被波斯人转上几手卖到欧洲,一匹已经就是五、六十两左右的天价了。 但在长安原产地,一布丝绸的出厂批发价只不过是在二两左右。 夏侯非笑道:“即是罗仁轨那里付了些银子给你,你不如将那杨赝的钱先还一些吧?” 魏仲贤也笑道:“他那里的钱不着急着还,有一年期限呢。先让我将那些盐引出手了再说!我这一趟不能白做不是,舍去利息,不赚他几千、一万的,我如何也不甘心!” 夏侯非眼神一溜,低了低头,魏仲贤好似看出了夏侯非的意思。 魏仲贤连忙说道:“夏侯兄弟放心!不让您白做!绿绮阁里的茶围由我来出!姑娘您随便叫!若是事成!我还有一份孝敬!” 第131章 姗姗来迟 夏侯非听到此处,这才满意得抬起头来哈哈笑道:“行!懂事!那盐引……” 魏仲贤笑道:“我已派了一个人在绿绮阁门口,等我们到了,便让他给你。” “如何不带过来?我还能抢你的不成?” “不是不是!夏侯老兄误会了!我那织厂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也是几名族人共有,且自有账房,好一些东西也都是由他在保管!” “原来如此!即是你已做了安排,且那人已然在绿绮阁外等我们了,那我们事不宜迟,现在就走吧?” “好!”魏仲贤信心满满得等着在夏侯非,想与他同去。 但那夏侯非却是坐在茶几边上喝起了刚刚倒的茶来,一步也没有动弹。 魏仲贤正疑惑之时,那夏侯非反而一脸的疑问道:“魏老弟怎么还不走?” “等夏侯兄呢!” 夏侯非哈哈笑道:“等我做甚!做这样的局,哪里有一起到的!你先去,选个位置与那些盐商先攀谈一阵。并且跟他们说,盐引可能还会再涨,现在有多少就得买多少。他们估计会半信半疑。但等我到了,将盐引与你一交易!他们且不就信了么?” “对对对!夏侯兄弟比我想得周全了呀!” 魏仲贤说着哈哈笑了起来,他一边拱手一边说:“那小弟我就先行一步了!您记得跟上来。” “你且先行慢走!我们一会儿再见!” 魏仲贤见得一切都安排妥当,转身便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他一离开,那夏侯非却摇起了头来,并在心里嘀咕起来:“杨掌柜真是神了!不仅算到了他会来,而且连他会说些什么话能算到的!” 夏侯非想到这里,起身走向门外叫道:“来人呀!” 一名心腹走了过来,在夏侯非的身边轻声说:“侯爷,您有何吩咐?” 夏侯非吩咐道:“去一趟红杏楼找叶先生,跟他说魏仲贤与我约了在绿绮阁做一桩盐引生意。他若是听不明白,你便说杨先生知此事,他便全知了!” “小人这就去!” ………………… 绿绮阁与红杏楼一样都是青楼,但他们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风格。 红杏楼里大多是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以琴棋书画等技艺留客,文艺范十足。 绿绮阁则是粗俗得多了,那里的姑娘是以声乐舞姿、卖弄身材来取乐于他人。 红杏楼里的姑娘会的是中原致雅的技艺,但绿绮阁里却是以西域胡姬的歌舞为主。 即使是汉人样貌的歌伎舞姬,其实也是高丽美人装扮而来的。 绿绮阁的主体也是上下两层。 楼上是雅间,而楼下是大厅堂。 大厅堂的正面壁墙上挂着一副大画像,上面是个舞剑的美人。 下面有一张长案,长案上着置着一把古琴。 有两名护院守在古琴左右,寸步不离。 即使场中有人闹出人命,他们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因为这把古琴实在太重要了! 它就是绿绮琴! 绿绮阁便就是由大历绿绮命名而来的。 它原本属于乌山先生韦三绝,是个高雅之物,但不知什么愿因,被摆在了这样的烟花之地! 绿绮阁大厅堂中间建有一处高台,五个西域胡姬正在表演着她们的绝活舞蹈。 高台的四周便是“卡座”了。 虽然黄昏未至,但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那些人大多是盐商。 因为盐货暴利,他们经得起这样的高消费。且他们也不是为了玩乐而来,而是为了谈生意! 平时他们会讨论哪里的盐便宜,哪里的道好走,并且交易自己身上的盐引。 盐引其实有分短引与长引两种。 短引获利少,而长引获利多。这是基于运输条件及物资配比所产生的格价差异。 有些人拿了短引,但为了赚取更多的钱财,于是会贴一些钱与别人交易成长引。 也有人嫌麻烦,或是想快些收拢资金,愿意用长引换取短引。 甚至有些人怕一些路道不安全,不愿意去某地,便将此盐引卖给别人,或是买下自己常走的那条盐路的盐引。 但今日他们讨论更多的却是将来如何获取盐引。 因为盐引代酬之事,使得他们获取盐引的方式变得极为困难。 于是他们都在想与哪个粮商合作,以获取到足够的盐引。 盐商们正交流着各种信息,那魏仲贤已走进了绿绮阁中。 众盐商见得魏仲贤进来,都与魏仲贤打起了招呼来,因他们知道魏仲贤身上一定有自己所需要的引盐! 魏仲贤四处高声应和着,只为引起这些盐商的注意,让他们看到自己已经到了。 魏仲贤是丝绸商,原本与盐商们并不认识,但这几日他一直都在收盐引,所以与他们也算是混了个脸混。 在场的好一些人也都与魏仲贤有过盐引买卖。 魏仲贤收盐引在先,众人知道盐引代酬之事在后,当时盐引还并不是太稀缺的“商品”,贩卖自己手上不想要的盐引,也是常有之事。 盐商们在知道了盐引代酬之事以后,各家都将自己的盐引捂得紧紧得再不出售,而是想着用便宜的价格买下别人的。 但盐商们并不恨魏仲贤,因为他们所挣的银子也都是由信息差而来的。 他们只会觉得魏仲贤有些手段,自己的门路还太少还需努力,而不是觉得自己受骗。 魏仲贤一进到绿绮阁就被一些人围住了! “魏公子来了!魏公子!这边坐!” 魏仲贤随声应道:“不必不必,我已定了位置了,有座,有座!” “今日我请了!我们聊聊吧!” “不必,不必,我等人!等人!” 魏仲贤刚一落坐,众盐商便都围了过来。 有的问他朝廷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 有的问他现在手上有多少盐引?愿不愿意出手? 魏仲贤只是说一些客套的话,也不表露太多的心思。 却不想二楼之上,正有两个人扶着过道木栏正看着那魏仲贤。 二楼雅间门口的回廊木道是可以看到大厅堂中间的。 毕竟“卡座”就只有那么多个,若是来一个名姬过来演舞,楼下一定是坐了个满堂。 为了吸引更多客流,二楼的回廊木道做得十分宽敞,让人在二楼围观高台上的表演的同时,又不影响其它客人走道。 同时,为了防止人从二楼摔下去,那回廊木道做得十分坚固,且达到了人胸膛的高度。 而在二楼回廊木道观望的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与叶长青。 叶长青笑道:“这魏仲贤真不知死活!还在这里显摆呢!” 刘永铭应道:“且让他先得意一阵吧!过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罗掌柜与杨掌柜呢?” “罗掌柜去了知府衙门找崔素报案去了。杨掌柜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不知为何没来。” 刘永铭笑道:“估计是不会来了!” “嗯?” “他向来孤僻,不喜欢大场面,更不喜欢看别人的热闹。他必是觉得呆在他自己账房里统筹安排比来这里看这热闹更有用!” 叶长青笑了一声,继续看着楼上魏仲贤的表演。 差不多二十分钟以后,那夏侯非才姗姗来迟。 但他进来的时候却显得十分高调。 “来人呀!有活着的活?出来应个话!” 夏侯非身形魁梧,且脸上还刺着字,是个人都不会想着去得罪他。 况且这绿绮阁也是刘永铭的产业,绿绮阁里的人也都认得夏侯非,更不会去与他叫劲。 一名杂役从一边小跑了过来:“哟!侯爷!您如何有空过来呀!这边请!这边请!我给您安排个好座,保准能将台上看得清清楚楚。一会儿就得跳起胡旋舞了。那胡姬的裙子像伞一样就张开,下面可什么都没穿呢!能看到多少就是多少,小人是没见过,听说与汉人的不太一样!” 夏侯非哪里管得那杂役嘴里乱吹些什么,他只问道:“魏仲贤魏公子来了没有?我与他约在了这里,有事相商!” 没等杂役回话,那魏仲贤从“卡座”上便站了起来:“夏侯老兄,我在这!” 夏侯非甩开杂役向着魏仲贤走了过去,二人一同落座。 在一众的盐商注视下,夏侯非与魏仲贤聊了起来。 刘永铭站在二楼看着下面,耳边传来叶长青的声音:“六爷,您说一会儿会不会打起来?” “不会!魏仲贤没这种胆子,他也打不过夏侯掌柜呀。且夏侯掌柜现在人也老实了,怕一拳再把人打死,再不会出随意出手的。一会儿差役就应该到了,也不必惹那麻烦。” 刘永铭与叶长青正说着话,只听得厅堂之内发出一阵喧闹。 魏仲贤拿着从夏侯非那里递过来的一大叠盐引,从“卡座”上站了起来。 正当他想显摆一下自己又收到多少盐引的时候,那夏侯非一把将魏仲贤的胳膊抓住了。 魏仲贤一脸懵逼得看着夏侯非。 夏侯非站起来足比魏仲贤高出一个头来。 夏侯非生气得说道:“魏老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古之礼,你还没给钱呢!如何就要走呢?我这五千盐引可也不是白来的!” 第132章 带枷上靠 魏仲贤愣了一下。 之前魏仲贤是与夏侯非商量着给盐引的事情,却没有提到给钱! 因为那盐引本就是魏仲贤的,他的计划是在绿绮阁从夏侯非那里拿了盐引,高调得宣布一下,然后走人,等着在场的商盐秘密来接触自己,看看能卖多少,或是现场再买几引。 却没想到夏侯非突然跟他要起了银子来。 魏仲贤有些失措,而楼上的刘永铭与叶长青看着这样的场面直发笑。 夏侯非另一只手搭上了魏仲贤肩头,那虎爪一用力,魏仲贤只觉得肩头吃痛全身无力,就这么被夏侯非硬生生得又按回到了座位上了。 夏侯非说道:“魏老弟,你我都是敞亮人!可不兴做这等昧良心的事来!” “我……”魏仲贤有些无语。 夏侯非将魏仲贤往自己身上一拉,让魏仲贤的耳朵靠近了自己的嘴边,说道:“魏老弟!你不出银子,如何能算是交易呢?” 魏仲贤终于发现自己计划中的纰漏,苦着脸却不敢应道。 夏侯非一把将魏仲贤手中的盐引又夺了回来:“我知道你的账房就在门外!他身上应该有银子!你让他拿两万两银子来,我将这五千引给你!若是你不给钱,休想要走一张!” 正此时,一名盐商突然说道:“夏侯掌柜!是我!我在青衿堂下过棋,我们见过的!卖我一百引!四两,不与你还价!” 那盐商话一说完,魏仲贤的大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担心夏侯非真会将自己的盐引给卖了! 魏仲贤正当紧张之时,却听得有个盐商大声叫道:“给我一千引!四两一!” “四两二!五千引都给我!谁都别与我争!” 夏侯非此时却是大笑了起来,他冲着在场的众位盐商拱手说道:“众位!众位!你们也别出价,更别乱!我夏侯非是个粗人,没读过什么书。连字就是这几年现学的!但我讲一个信字!即是与魏老弟说好了在此以一引四两为交易,那我就得卖给他!除非他说他不要了,我才能让给众位!你们现在出的价再高,我也不会卖出一份去的!” 众盐商听得夏侯非的话,对夏侯非的信义是拜服得五体投地。 但那魏仲贤可以就发懵了,他没想过要花银子从夏侯非手上买自己的盐引。 魏仲贤说道:“那……那……夏侯老兄!不是!侯爷!侯爷!我们……我们换个地方!去雅间,我们去雅间说!” “不!”夏侯非高声得说道:“雅间里没人!万一你拿茶碗茶壶打破自己的头,硬说我手上的盐引是你的,是我要抢你的盐引,那可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了!” “你!”魏仲贤的眼睛都瞪大了两倍。 “地痞!无赖!恶霸!” 夏侯非笑道:“我本就是罪犯!青衿堂开盘口堵棋也不是什么秘密,在场的人有几个不知道我夏侯非是给六爷看场子的恶霸呀!你骂我,我不生气!因为我本就是这样的人!” 夏侯非的意思是,你明知道我是地痞恶霸还将盐引交给我让我演这一场戏,这不是自找倒霉么。 夏侯非接着说道:“我就问你,你给不给银子?你说句不给,我就得应别人了!他们可都出来四两二了!” 夏侯非一边说一边高举着手,用手势比划着自己手口中所手的数字。 魏仲贤咬着牙,像是骂夏侯非十八代祖宗那样,说道:“我给!我给!” 夏侯非笑道:“这就对了嘛!四两不算贵了!将来盐引还得涨到天上去呢!” 魏仲贤此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了两万两的银票。 那两万两银票是罗仁轨刚给他不久的,他在身上还没捂热呢,却又拿了出来。 夏侯非从魏仲贤手上抢过那两万两银票,将手中的盐引塞还给了魏仲贤。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才是做生意!我们两清了!” 魏仲贤两眼一瞪,急道:“夏侯非!我……我……” 没等魏仲贤将话说完,一只大手从背后伸出,也按在了魏仲贤的肩膀上! 夏侯非站在魏仲贤的前面,那只大手自然就不是夏侯非的手。 魏仲贤也不看后面来人,生气地甩了甩身子。 背后之人的握力十足,哪里能被魏仲贤甩开。 魏仲贤只得伸手去将那只大手移开。 正当魏仲贤要移开那只手的时候,他向后看了一眼。 只见得一名捕头立在魏仲贤的身后。 那捕头后面还跟着两名跟班衙役,一个拿着镣铐铁链,一个抱着木枷。 魏仲贤一愣神,那捕头问道:“你是不是魏仲贤?” “是、是呀!二位差爷……”魏仲贤心中只觉得今日要出大事,还没等他了解出什么事情了,那脸上就已显出了惊恐的神情来。 “你的事犯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犯、犯事?我犯什么事了?我……” 捕头笑道:“行商罗仁轨把你告了!你自己应该知道犯的是什么事!看你这穿着打扮,也算是有点身份,自己走吧!就别让我为难,给你带枷上靠了!” “我,我,不是……” 魏仲贤正想辩解些什么,那些原本围着的盐商们纷纷避让开去。 魏仲贤正当要挣扎,捕头上前一把就将魏仲贤给控制住,身后的衙役没几下就将镣铐给魏仲贤戴上了。 捕头冷笑道:“都说了,别找麻烦!想逃?门都没有!别抱怨给你上靠,是你自己不老实!走吧!” 在一声喧闹声中,魏仲贤被捕头连拉硬拽得带走了。 二楼回廊上的刘永铭与叶长青却是笑呵呵得对视了一眼。 叶长青笑问道:“六爷,魏仲贤今日摔的跟头可不轻呀!” “那是他自找的,他若是不出今天这一馊主意,也许还有得救!他既然出了,我们看出破绽来了,那也就别怪我们趁火打劫了!” “那下一步……” 刘永铭得意地笑道:“呵呵。不着急约李且见面。刚刚那些盐引不是还给魏仲贤了么?他手上还有两万引呢!等明天罗掌柜把这两万引拿到手来再说吧!” 叶长青问道::“夏侯掌柜说,魏仲贤自言其手上只有一万两千引!” “他骗鬼呢!” “嗯?” 刘永铭笑道:“他往少了报是为了让别人相信外面还有盐引可以出售,那么他不就可以再接着对外宣称自己还在收购了么?反正都买不到了,不如他再把价往上提一提!等涨到四两五、甚至五两的时候,他再沽货,那可不少赚钱呀!” “原来如此!” 刘永铭接着解释道:“他跟杨掌柜是借了四万两银子,但他是在朝廷公布盐引代酬之前就开始收了。当时盐引价不过一两左右,你觉得他能花掉多少银子?而且他自己就没有余财了?他自己筹个五千两总是有的吧?毕竟他的织坊一个月也能赚个一千两呢。没有这份底气,他敢跟杨掌柜借那一分五的利?怕是长安城的盐引都被他收得差不多了!” “他手上一定有两万引?” “一定有!要不我们打赌?” “那算了!小生不好赌。” “是怕输吧?” 刘永铭与叶长青调侃了起来。 ………………… 刘永铭这阵子只在皇子里所里住过一天,就是释尘烟被丰不收打伤的那一天夜里。 而刘永铭在教坊司也只不过是呆了三个晚上而已。 剩下的时间他几乎都是睡在珏瑶姑娘的房间里的。 珏瑶姑娘在禁军那里关着,还没有被放出来。 于沧楚对刘永铭做过保证,所以现在刘永铭也不担心她的安全。 只是刘永铭在睡觉时会觉得少了些什么,所以睡得也不算是踏实。 天蒙蒙亮之时刘永铭其实就已醒了,但他却没急着起床洗漱,而是掀开幔帐,侧着身子躺在床头,捧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刘永铭之前对释尘烟、宫玥璃说的话并不是虚言,他是真的很喜欢看书。 做为一个文科生,对古籍善本的热爱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特别是那些在历史流传中迭失的书籍,现在终于有机会目赌真容,他当然会细心得去看了。 记忆力最好的年龄段是在十三岁到十六岁之间,那几年的时间他一点也没有浪费。 现在他已经过了这个年龄段,所以晨读对他来说无比的珍贵。 因为三十岁以后,记忆力会减退,思维也会固化。 而且刘永铭还得在红杏楼里等罗仁轨那一边的的消息。 时间快进到午前,叶长青直接推门闯进了房间里。 刘永铭看着叶长青着急的样子笑道:“叶先生,下一次记得敲门!爷我也是个正常男人,虽然没碰过瑶儿,但多少也得释放一下不是么?也许爷我在做一些什么事情呢?” 叶长青尴尬得笑了一声说道:“突兀、突兀了!六爷恕罪!” “行了行了!假客套什么呀!说吧,罗掌柜那里的情况如何了?” 叶长青走到床边,对刘永铭笑道:“昨日罗掌柜去了知府衙门告魏仲贤诈骗钱财,而后衙役就将魏仲贤缉捕到案,那崔素……哦,就是山隹高,当堂就开始审理了!” 第133章 筹钱捞人 刘永铭心疑着说:“这倒还真是怪了,知府很少亲审案件的,要是民间纠纷统统推到县衙去,就算是刑命案那是推官的活,山隹高亲自升堂审案这是什么意思?” 叶长青应道:“他应该知道罗掌柜其实您的门人,说是罗掌柜与魏仲贤的纠纷,其实是您与魏仲贤。想来他是想亲审案子,给您一个天大的面子,好叫您不要找他麻烦。” 刘永铭摇头说道:“不想惹麻烦的最好办法是把案子推到长安县去。他这不是在给我面子呀。” 刘永铭将手中的书放在一边,说道:“魏仲贤是魏文政的堂侄,魏文政是太子党,他这么做不怕得罪人么?除非……” 叶长青好似也想到了,他说道:“除非山隹高想要巴结您!或者说,他觉得朝堂里要多出一个六爷堂来了!又或者说……他想加入到六爷党里!”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呀!按理说是这样!但是爷我在朝堂里就是狗粪一样的存在,谁见着都避着走,他如何就敢往前凑合呢?难不成他看出什么来了?” 叶长青不好表态。 刘永铭两眼一亮,马上说道:“不,不是!他不是看出我什么来了。他是看出父皇来了!” “什么?” 说到朝堂里的事情,叶长青便有些不知所措了,因为他对官场的了解并不深刻。 刘永铭说道:“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争其实是父皇对世家大族的忌惮。李家是这样,难道他魏家就不是这样了?山隹高只要对世家大族手狠一些,就算是审错了案子,父皇那里也不会太为难他的!甚至会喜欢他!” 叶长青听明白了刘永铭的意思。 刘永铭又问道:“算了,不管那些了。说说魏仲贤魏仲贤的情况。” 叶长青应道:“因为魏仲贤的纺厂根本就没开工,所以他根本抵赖不了。他只说可以将银子还给罗掌柜,但是银票却让夏侯非骗走了。” 刘永铭一乐,笑道:“他敢说这话?也不怕丢人?” “还真就老实得说了。夏侯非到堂以后与他对质,根本就不认那盐引是从魏仲贤那里拿来的。且还找来了当时在绿绮阁的几个盐商做证,证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山隹高心中存疑,问了夏侯非盐引的来历。夏侯非便说盐引是您的,他帮着卖。” 刘永铭笑道:“山隹高信了吗?” 叶长青也笑道:“他哪里敢不信,长安城里谁不知道夏侯非是您的人。再者说了,您的盐引是皇上赏赐的,他山隹高哪里真敢找皇上去问。”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然后又问道:“后来呢?” “那魏仲贤不认欺诈罪,被打了十板子,关入了知府大牢里。当天魏家就开始筹钱要去将人给捞出来!” “不将罗掌柜的两万两银子还上,他哪里能出得来!魏仲贤已经将家里的钱花光了,一时半会筹不出这笔银子来!” “六爷说得是,今日一早又开堂审案,魏仲贤愿意将盐引做价让给罗掌柜,以偿那两万两银子。但罗掌柜不要,说是找人鉴定估价,且指定了杨掌柜来。魏仲贤的四万两银子是从杨掌柜那里借来的,他自觉得与杨掌柜有些交情,所以也同意了。” “魏仲贤拿了多少盐引出来?杨掌柜又估了多少银子?” “魏家人根本就不知道杨掌柜欠了夏侯非多少银子,于是将家里所有的盐引都带来了,毕竟现在最值银子的就是那一叠盐引了!正如六爷您之前所料的一样!足有两万多引。杨掌柜说现在市面盐引价格浮动很大,不好估价。官价不过几钱银子,魏仲贤一定不肯这么估,所以就说将那两万引会抵押给罗掌柜,什么时候还钱,什么时候将盐引还回去。” 刘永铭马上说道:“魏仲贤一定不肯!他在夏侯非那里吃了亏,不会相信像罗掌柜那样的凶蛮汉子!” 叶长青笑道:“如六爷所料,他的确是不肯。现在市面上的盐引都炒到四两银子,两万引也得八万两银子呢,怎么可能就此做价。商量来商量去,就决定将那两万引盐引质押在杨掌柜那里。由杨掌柜出两万两银子为魏仲贤先行垫付。两个月之内,魏仲贤如果能还得上,则将盐引还他。如果还不上,便由杨掌柜将盐引售卖,若有剩,不管是银两还是盐引都得还给魏仲贤。” “还算是公道。这么说来魏仲贤放出来了?” “是。刚刚放出来了!” 刘永铭笑问道:“这个案子,现在外面传疯了吧?” “昨天魏仲贤被捕,就在盐商里传开了,两万引呢!大汉国一个月出就出两万多引!怕是长安、洛阳两地的盐引全在他的手中了!” “你说现在陇西李家的李且还沉得住气吗?” 叶长青应道:“如果盐引是在魏仲贤的手上,他一定沉得住气。毕竟魏仲贤也只有一个织厂撑着。但现在盐引是在杨掌柜的手上,且长安城里的大商贾都知道杨掌柜财大气粗,手上有几十万两的巨银做周转,根本就不怵那李且!” “现在李且一定很担心杨掌柜为了早点收回魏仲贤欠自己的银子而将盐引分散开去给卖了!毕竟李且现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将魏仲贤手里的盐引一口给吞下去!” 叶长青笑道:“是这样!所以李且今日一早就派人去约了杨掌柜在鸿春茶楼见面!” 刘永铭一听,马上将被子掀开,坐在了床沿之上。 他生气得说:“你都知道了,还在这里跟爷我扯半天呢!” 刘永铭说着便下了床。 叶长青让开一步,笑道:“约的午后,六爷您吃过饭以后再去还来得及。” 刘永铭一边寻找衣服一边生气得说:“快快快,饭食安排的简单一些,爷还得跟杨掌柜先得碰碰头呢,要先把说辞定好了,省得到时候抓瞎,让李且找到什么破绽可就不好了!” 叶长青刚应了一声刚要出去,便见得房门外步青云垂头丧气得走了进来。 刘永铭扭头一看,只见得步青云脸上青肿了一块,像是被人揍了一顿似的。 刘永铭疑问道:“怎么了这是?” 步青云低着头说:“六爷,小人给您丢人了。” “说事!” “刚刚外面来了个客人,小人跟他说红杏楼还没开业,他不但不听劝还要硬闯。我……我……” 刘永铭问道:“没打过人家?” “是!” 刘永铭不怒反笑起来:“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不是天下无敌,打不过算什么事!你的功夫不算是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么!” 步青云应道:“不知道什么人……六爷,我……” 刘永铭哈哈笑道:“无妨无妨,你不是也打不过那丰不收么?又不是天下第一,就算是项籍也有兵败垓下的时候,打架输了不管是事!爷我亲自会一会他去,若能为我所用最好,爷我正缺人手呢,若是不能也算交个朋友。也正好到饭点了,随顺请那人吃一顿。” 刘永铭说着便穿上了书生素服从红杏楼的后院向着前院而去。 穿书生素服是为了拉近与对方的关系,凡武功高强者,大多都不是那种有钱有势的人家,反而大多出自草莽。 刘永铭抱着好奇心兴匆匆得赶到了前院。 只见得一个衣着华丽彩绸华裳的五十多岁富家翁坐在一张桌子边,身后还站着一个孔武有力的护卫。 那富家翁一脸的好奇,对着红杏楼是左看一遍右看一遍,好似从来都没来过青楼一样。 而那护卫更是不凡,头上两边太阳穴鼓起,身上的肌肉硬硬梆梆的。 他的手按在着挂在腰间的长刀刀柄上,警惕得看着周围。只要他注意到有什么突发事件,那把长刀马上就会被抽出来。 刘永铭看着红杏楼厅堂里坐着的那富家翁,原本高兴的笑容被甩出了十万八千里外去。 此时的刘永铭一脸惊愕,他小跑着冲着那站着的护卫便冲了过去。 “裴哑巴!你个好死不活的玩意!你如何把他给带来了!你找死呀你!” 那护卫不是别人,正是禁军侍卫大统领裴绍。 能让裴绍担当护卫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只有当今汉国的咸德皇帝刘塬一个人了! 刘永铭也不理会皇帝刘塬,只是伸着拳头向着裴绍的胸口打去。 那裴绍不躲也不闪,硬是用胸膛接了刘永铭两拳,甚至他都不吭一声,真像个哑巴一样。 “好你个裴哑巴!你个卖肉卖屁股的破烂货!你行!你行呀!等着诛九族吧你!诛你九族都不解恨!应该夷你十族。” 刘永铭见得自己打不动裴绍,只得指着裴绍的的鼻子骂起街来。 刘塬却是呵呵笑了起来:“小六子!行了行了!别怪他,是朕自己要出来的!” 刘永铭急道:“不行!就得怪他!您能出得了宫,他就脱不了干系!您长年在深宫里,也得识得长安城的路呀!必是他带你来的!这天下哪里有禁军侍卫大统领带着皇帝来逛青楼的!就当这一条,他就罪在不赦!” 第134章 微服私访 刘塬欢乐地笑道:“天下还没有皇子开青楼的呢!其实朕没登基以前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长安城的街市朕御极前也都来过。只是没想到变化会这么大。” “您万幸吧!这是在我的青楼里!还被你查封了没开业,一个客人也没有。要是在别的地方呢?宋宪没跟你说呀?周太子柴世荣就在长安城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丰不收!您问问裴哑巴,就丰不收那剑法,他挡得住吗?” “丰不收?”坐着的刘塬心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身后的裴绍。 裴绍此时才应道:“此人浑号陆地龙,也叫滚地龙。但他不喜欢别人叫他这个浑名,所以自号琴剑先生。他的琴里藏有一把短剑,传闻是鱼肠剑。他的武功与臣在伯仲之间,但……但他若真要杀您……” “看吧!看吧!他自己都承认挡不住!”刘永铭火上添油地说着。 刘塬笑道:“朕的运气还没那么差!” “您是一国之君呀!还是个明君!百姓依赖,盼着您能多施良政,活得长久些,您这就把性命交给运气了?你这心也太大了点吧?不是!你不好好得在宫里呆着,跑这外面来做甚!” 刘塬说:“自从朕让太子出宫找你,他回去以后便乖了许多。想来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吧。” 刘永铭气道:“哪里是我的什么功劳。只是带太子去了趟侯不平家而已。要说功劳也是他侯不平的。曹相最近不是一直都在跟大哥的人在闹么?他没空管太子,对侯不平曹相他也放心,干脆就交给侯不平了。” 刘塬点了点头:“侯爱卿是个贤才呀!最近太子跟他走得近,眼界也变宽了许多。朕也想出宫来随你出去走走瞧瞧,看看能不能像太子一样悟些心得。” “就为这事?”刘永铭狐疑了一下。 刘塬轻笑一声,问道:“这里有旁人没有?” “您不是看到了么?自从被您查封了以后红杏楼就没开过业,哪里有什么人!我亏了多少银子您知道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我现在在气头上。” 刘塬压着音量问道:“秦王后人你找到了?” 刘永铭也觉得刘塬也只能因为这事来找他。 刘永铭从怀中摸出那两枚玉佩放在了桌子上,说道:“找着了。” 刘塬看着桌子上的两块玉佩,心绪一下子就飞到了九宵云外,好半会都没说话。 刘永铭见得刘塬出神的样子,只得说:“父皇,我找到了人,不等于您就可以去见!人家现在活的好好的,虽然算不上自由自在,但也能温饱活命,且没那些深宫大殿里的算计。您就别再操这个心了!” “如果朕非要去见一见呢?不是在宫里见,而是微服去见。” 刘永铭生气得问道:“秦王妃的事情……可是真的?” “你心中即已想定了,何必一问。”刘塬没好气的说。 他没有回答,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刘永铭认真得应道:“我劝你别去见!见了以后心事只会更多!秦王之后不是男丁,是女子!世间男儿都爱女儿!宠溺非常,您若是见了……怕是不给点什么您自己心里都会不安的。” “这倒是实话。” 刘永铭又说:“你能给些什么呢?银子?财宝?儿臣的银子是多多益善,但小老百姓家里要是突然多了一批银子绝不是什么好事!家里为银两分配闹矛盾或是歹人临时为财起意,介时怎么办?别给人家找麻烦了!” 刘塬问道:“若是朕想给她一个身份呢?” “若只是为了平息秦王之后的事情,您随便找个女子冒充一下就行了。告诉世人秦王之后不是男丁而是女子,那以后别人就不会再拿这事再来说了。几年以后您找个什么借口将那冒充的女子远嫁他国也就是了。如果您是真心为了那女子好……儿臣觉得您应该什么都不做!” 刘塬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朕这几个儿子里面,其实你最是懂事,你的话也往往都能说进朕的心里去。朕也觉得你的话是极有道理的。但朕就是想见一见!”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既然说不服你,那……行吧行吧!见一见就见一见,但要说好了!只是远远得看一眼,不许与她说话。更不许给她什么东西!别搅到她以后的生活!” 刘塬点头说道:“行!依你!” 刘永铭说话间,那步青云从一边走了过来,他不好意得看了裴绍一眼。 步青云这是认怂了。 “六爷,饭食准备好。” 刘永铭指了指刘塬身前的桌子,说道:“就摆这里吧!” “是!” 刘永铭对步青云又说道:“行了,别耷拉个脸,你输给他不丢人!这是禁军侍卫大统领,这世上想找出十个能打赢他的都难!” 步青云一听,那两眼一闪,马上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小人步青云,参拜圣上!” 刘塬问道:“你便是步青云?你很好,很忠义!只是以后跟着小六子,别让他给你带坏了。” 刘永铭走到步青云身边,用脚轻轻得踢了踢步青云,步青云会意过来,退了下云,前去端菜。 刘永铭此时才回身对刘塬说道:“你刚一下朝就过来了吧?一起吃饭吧!吃完了饭早点回去,别四处溜达!汉国你是治理的不错,就算是李世民在世,那也有被判死刑的恶徒!” 刘塬笑道:“你如何知道朕还没吃呢?” 刘永铭气道:“就御膳房那些样子货,你东一筷子西一调羹的,不挑个几刻,你吃得完一顿么?哪里会这么早出来。” 刘塬哈哈笑了起来。 此时步青云已经指挥着几名杂役前来上菜。 菜并不多,四菜一汤而已。 刘塬看着桌子上的菜笑道:“你倒是节俭?平日就是这么吃的?” 刘永铭不爽得说道:“要那么多菜做什么?一次吃得完么?话又说回来了,儿臣什么时候节俭过呀?就这四菜一汤所花费的钱不比你三十六道菜来的少!” “哦?倒是想听听!坐下坐下,即是吃饭,哪里有站着的道理。” 刘永铭哪里会与刘塬客气,他一屁股坐在了刘塬的身边,说起了这四菜一汤的做法。 菜式的复杂让刘塬是大为观止。 刘塬摇着头说道:“就算是宫里也不会有人用炸过的鱼膘做道菜的!” “不叫鱼膘!取出来以后要叫鱼胶。最好的鱼胶是黄花鱼的鱼胶,也叫花胶。也无所谓了,反正现在人都把花胶叫混了。而且过油一炸,用胡椒香料做成糊羹,那味道才是鲜美无比!” 刘塬疑头问道:“黄花鱼?” “海鱼,您一个大汉国的皇帝,连长之安城都绝少出去,更何况是海边。宫里连海鲜都没有识不得不怪你。” “我大汉并不靠海,你哪里来的这些个食材?” “这年头,只要肯花钱,哪里还有买不到的东西!包括人命!” 刘塬呵呵笑了起来:“你也别激朕,朕今日不受你激!先吃饭,吃完饭带朕出去走走!长安城你比较熟。” 刘塬指的是去见见自己的那个女儿。 刘永铭白着眼说道:“您一个皇帝,也不怕被御史们知道您出来逛青楼?唉,出来都出来了,也不着急了。我先去办点事情,回来以后再带你去见那人吧。”薆荳看書 “哦?还有别的事情比朕还重要?算了,朕顺道去看看,当体查民情了。” “不是一回事!你!你别胡搅蛮缠!这可不是在宫里,可没有人听你使唤打我屁股。” 刘塬哈哈一乐,笑道:“反正今日也是打算闲在半日的,就让朕看看你每日都在做甚吧。” “去逛别的青楼你还跟着去呀?可不是这没开业的场景,而是真正的青楼!” “去呀!为何不去,别看朕年纪一把了,可还真就没机会逛过青楼,正好!” “你!你脸不脸红呀!” “若不能比你脸皮还厚,朕如何能制得住你?” 刘永铭无语了起来:“行行行,去可以,但有一点,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事情,你都别出声,跟裴哑巴一样就成,更别说自己是皇帝!行不?你若是不应,你在这里呆着,别以为非哑巴真天下无敌,我敢保证他出不了这个楼!” “哈哈哈,行行行,今日就听你的。” “你可真能找事,我今日这还忙着呢,你不吭一声就来了!吃饭吃饭!” 刘永铭要去鸿春茶坊见李且,这是他的既定计划的一部份。 刘永铭不可能真让刘塬在红杏楼里呆着,毕竟红杏楼的秘密真的太多了。 谁知道刘塬会闯进哪间房间里去,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更不会放心让刘塬在长安城里四处走动,最终也只能带在身边一同去见李且了。 ………………… 刘永铭与刘塬吃过午饭以后,便让步青云套了一辆马车,送自己与刘塬、裴绍去了鸿春茶坊。 他们一行三人进了茶坊以后,便让茶管跑堂带进了一间雅间里。 第135章 时鲜新茶 这间雅间是杨光禄早就定好的包间,并无他人进来。 在茶坊的雅间之内,刘塬撩起下裳,端端正正得坐在长板凳上。 他好似还不习惯坐这样的长板凳。直到他放平了衣裳这才打量起雅间来。 刘永铭往刘塬的边上一坐,却是将右腿抬了起来,放在了板凳上。 而那裴绍依旧笔直得站在刘塬的身后,一声也不吭。 刘塬白了刘永铭一眼,有些生气得道:“站没站样,坐没站样!何以言行呀?” 刘永铭笑道:“这要是在宫里,儿臣就放下了。但这是在宫外!刚刚可说好了,一切都听我的!别一口一个朕,让人听了不好!” 正此时,跑堂端着托盘走进了雅间来,在桌上放下了瓜果茶水。 刘永铭开口道:“爷在等杨掌柜,杨掌柜要是到了,让他直接进来找我就是了。” 跑堂应了一声,也不说其它的话便出去了。 刘塬此时才问道:“这地方有些雅致,墙面上挂着的可都非凡品。” 刘永铭笑道:“这间雅间挂着的是乌山先生的笔迹,是儿臣亲眼看着他写下的。您想要摘走就是了。” “原是来如此。刚刚进来看到商贾云集,倒是坏了这些字画的雅境。” 刘永铭说:“这间茶楼就是商贾做生意的地方。儿臣来这里也是来做生意的。” “哦?朕倒是从来没有见过别人做生意,倒是想观摩一二。” 刘塬说完,用鼻子臭了臭,低头看向了茶碗。 “好清香的茶!” 刘塬端起茶碗呡了一口热茶,两眼之间直放光彩:“好茶!真是好茶!” 刘塬放下茶碗伴装生气得说道:“这民间的茶可都比我宫里的好呀,还不知道内务府这些年来有多糊弄朕!” 刘永铭笑道:“这鸿春茶坊里最多的就是茶商,茶商对茶可挑剔了,不拿出最好的茶叶,店家的生意可做不成这样!这里比宫里的好也是应该的。” 刘塬有些生气得反问道:“大明宫还不如一间茶楼,这还是应该的?” 刘永铭笑道:“父皇,关中多是砖茶,砖茶用来卖给蒙人与番人还行,父皇怎么可能能与番人吃的茶一样呢?如果要最好的茶,就得去江南了,那里才是出好茶的地方。要弄其实也能弄得到,但这花销……呵呵,把宫里的茶都换成江南的新茶,您心疼不?肉疼不?眼皮子跳不?” 刘永铭的几个问题倒还真把刘塬给问住了。 刘塬白了刘永铭一眼正要教训刘永铭,听得刘永铭又道:“宫里的那些人知道喝的什么茶呀,拿次品糊弄一下就成了。您要真想喝好茶,也别去内务府,派个人单独跟儿臣要,儿臣给您也就是了。但您也别放在御茶房,直接给文雄保管,想喝的时候让他去给您泡。” 文雄即是内宫总管。 刘塬问道:“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永铭腆着脸笑道:“让宫里旁的什么人知道了您有好茶,还不得闹开了天去?且您让宫人以后怎么伺候您?花大银子去进吧,您肉疼。不花那些银子吧,又怕您觉得他们在糊弄您,以欺君之罪给杀了头了!” 刘塬听到这里呵呵笑了起来:“朕不是那种昏君,哪里会因这等事情杀人。话说回来了,宫中的东西不好,不是因为小五以次充好?” 刘永铭哈哈笑道:“五哥的茶叶生意是跟韦家合作供给宫里的!韦家!” “哦?韦贤妃的韦家?” “对!五哥为了赚银了敢糊弄您。韦家可不敢!他们巴不得把最好的东西进贡给您,让您多宠着点那贤妃娘娘,将来好让族人多谋几个官位呢!” 刘塬更加得不解了:“那他们如何还敢这么做?” “刚刚吃饭的时候,那四菜一汤里,有道烩素三鲜您吃了吧?” “吃了,真不错!” “那素三鲜里其中一鲜是春笋。春天来了,春笋上市了。你一吃,哟,真不错,到了伏夏天,您突然又想起来了,想吃这道菜,您让御膳房的人在伏夏哪里给您弄春笋去?所以这供给之事还真难不到内务府的头上,甚至跟五哥的关系都不大,宫里就这规矩,没有时鲜!江南的新茶更是别想了!路上潮了、霉了,对宫人来说都是要命的事情。” 刘塬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刘永铭又道:“这还得是您,这要是换了别的君王,也不管别的,吃不到春笋,将管事的杀了再说!当然了,您是明君,自然不会如此,但您也得为后世的君王想一想呀!他们未必有您开明!您就能保证您百年以后,我汉国出不了一个晋惠帝?呸!儿臣……儿臣不应该说百年……那什么,喝茶喝茶。” 刘塬乐了一声,他并不忌讳刘永铭说这样的话,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刘永铭的口无遮拦。 刘塬疑问道:“你这是在给你五哥开脱?还是在求情?平日里也没见着你跟他有多好呀!要是朕没记错,你以前还用屎糊了他一脸呢!” “小孩子打打闹闹的事您还记它做甚。父皇您生气也生过了,父子间的事,能让银子生出仇来么?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别说是深宫了,就算是小老百姓家的孩子,也有偷偷拿大人钱去买蜜饯吃的时候。” 刘塬被刘永铭逗得开心一乐:“还得是你。行,朕回去就下口谕,问问他反思好了没有。要是反思好了,便让他回工部帮朕盯着吧。” 刘塬这话就是在给五皇子机会,至于五皇子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可就不知道了。 刘永铭支支吾吾得说:“那这茶……” “算了。都不必了,差一些就差一些吧,又不是不能喝,可你不能跟你五哥一样来糊弄朕!” 刘永铭笑道:“这个您放心,儿臣给您换一些好茶,但不会是最好的。” “还是省一些吧。” “花不了那许多钱去。多多少少给儿臣留点利吧,不过您放心,一定会比之前好的。” 刘塬哈哈笑了一声,也不在意刘永铭口中所说的留点利是留多少。 正此时,雅间再一次被人打开,杨光禄走进来。 他看到雅间里还坐着别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关上了门。 刘永铭担心杨光禄在刘塬面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他直言道:“给你们介绍一下。” 杨光禄习惯性得拱了拱手,但刘塬却是没有反应。 刘塬可从来都没有给别人拱手施礼的习惯。 刘永铭介绍道:“这位就是弘农杨家的杨赝杨光禄。” 刘塬一听,原本不屑一顾的眼神放出了芒光来,他看着杨赝,问道:“你便是杨赝?” 杨光禄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这位贵客是……” 刘永铭笑道:“他是我老子。” “什么?”杨光禄有些听不懂。 “我爹!”刘永铭没好气得补了一句。 杨光禄有一些没有反映过来,他又多看了一眼,从那刘塬的坐资与神态上,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杨光禄两腿一软,正要跪下,刘塬说道:“平身吧,在外面就别多礼了。” “是!”杨光禄没敢站落座,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得合着手垂在腹部,然后低着头退了一步。 刘塬没打算放过杨光禄,他问道:“你家之事朕也有所耳闻。” “罪民该死。”杨光禄此时才应了一声。 刘塬笑道:“你虽杀杨家二十余口人,但那也是发生在齐国之事,汉国暂还管不到那里。要是哪一天并入了大汉版图,又有人前来告状,按惯例还是要接人家状纸的。” “罪民所犯之罪乃是死罪,钻营此漏,苟活至今。若有那一天,罪民必伏首待斩,必不言轻。” 刘塬笑道:“朕现在不是要治你的罪,就是想知道你家那件事中的是非曲直,想来没有人比你还能说得清了。朕也许还不了你公道,但怜你心意,或许还可免你一死。” “罪民罪大恶极,本就该死。只是俗事未了,心中多有不甘……” 刘永铭说道:“行了行了,坐下吧,我们先办正事!” 杨光禄哪里敢坐,只得站在一边,从身上将那两万引盐引拿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刘永铭笑道:“行!买盐引的钱呢,就从爷我放在你那里用于放贷的银子里扣。别跟我说不够数?” 这两万引盐引是从魏仲贤那里强取豪夺的,根本就没有花银子,倒是从魏仲贤那里反讹了两万两,根本就没有花什么钱。 刘永铭这话其实是说给刘塬听的,要让刘塬知道自己与杨光禄只是生意上的伙伴,而非主子与门人的关系。 杨光禄陪笑道:“够数!当然够数!六爷您点点。” “不用点了,你的信誉本王还是信得过的。” 杨光禄正要说话,雅间门被轻敲了三下,跑堂的在外说道:“六爷!杨爷!李大官人到了。” 没等刘永铭回答,门被人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人。 那人一身财气却又不失风雅,他身资挺拔,面容微雍,没有一两百年家世的沉淀是出不来这等神气的。 第136章 一收一卖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盐商李且。 李且与刘永铭都是长安城的风云人物,且李且因为盐商身份常去绿绮阁,而那里也是刘永铭的产业。 所以在此之前,他们二人是见过面的。 虽然刘永铭穿着打着补丁的素服,但李且还是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李且见得身后跑堂将门关上,才说道:“六爷如何也在这里?还这身打扮?” 刘永铭指了指身边的刘塬笑道:“约了个忘年交,来茶楼消遣聊天来着。好巧不巧,遇到了杨掌柜。杨掌身上还带着两万引的盐引,这东西最近可是值老鼻子钱了,所以本王也就买下来了。” 李且的眼睛一瞪,对杨光禄说道:“杨掌柜,你向来得信义,如何做得这事来?” 杨光禄装着糊涂问道:“李大官人此话从何而言?” 李且向桌边走了几步,也没坐下,一脸生气得说:“你明知我是来与你商量那盐引之事的,何必如此一问!” 杨光禄苦着脸看了看刘永铭,这才对李且回答道:“李大官人误会了。一来您事前并没有说明是为盐引之事,我还以为是想要跟我借点银子周转呢,毕竟我做的就是这个生意。二来……就算是我猜到了一些,六爷强要过去,我……还请李大官人能体谅我的难处呀!” 李且看了看刘永铭,对那杨光禄问道:“六爷收了你多少盐引?” 刘永铭笑道:“都在桌子上了,你是盐商难道看不出来有多少?” 李且心中孤疑着,问道:“不是只有一万两千引么?怎么会……” 刘永铭笑道:“两万引!魏仲贤比我们想像中的还要能干呀!想来长安、洛阳这段时间不会有人去提盐了!盐引怕都在这张桌面上了!” 李且对杨光禄又问道:“杨掌柜多少银子出手的?” 杨光禄不好回答,看了看刘永铭。 刘永铭笑着代为答道:“二两五钱银子。虽然现在市价炒到了四两,但我还是觉得这东西不值这个价,二两五也不算是低了。毕竟半个月以前,盐引的价还不到一两二,短引更是少得可怜了。” 李且吃了一惊,又看向了杨光禄。 杨光禄摇了摇头,表示为难。 李且脑中灵光一闪,那惊愕的表现马上就放缓了,他好似看明白了。 李且轻笑了一声说道:“六爷!你好算计呀!” “哦?此话怎讲?”刘永铭装着糊涂地说。 李且笑道:“夏侯非是你的人,长安城里谁还不知道呢。魏仲贤定是被你与夏侯非所算计!罗仁轨找来杨掌柜做具保,抵押了这两万引盐引,想来罗仁轨也是你的人吧!且你与杨掌柜也是在事前商量过的!难不成杨掌柜也是你的人?你为的就是以低价吞下这两万引!魏仲贤算是倒了大霉了!” 李且说着转而对杨光禄说道:“不过杨掌柜,这就是你不对了!如果两个月之内他魏仲贤能找来两万两银子还上呢?到时候你拿什么还给魏仲贤?” 刘永铭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六爷何故发笑?”李且不解得问。 刘永铭笑着说:“青衿堂是本王的产业,这事长安城里人尽皆知。但你的想法就有些太丰富了,又是罗仁轨,又是杨光禄的。话又说回来了,您要是不相信杨掌柜的信誉,您如何会来找他呢?您有时周转不开的时候,没问他借过银子?” 刘永铭说着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叠盐引来。 刘塬看得眼热,因为刘永铭现在掏出来的这一叠正是之前自己赏赐给刘永铭的。 但那李且看得两眼都发了直! “怎、怎么……”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若是觉得这盐引是假的,你可以亲自来看!不过我可告诉你,事前杨掌柜已经过过目了!你觉得这两万引要是扔到市面上,魏仲贤的那两万引还值那四两银子一引么?二两都嫌多!杨掌柜用二两五卖给我,这不是在坑魏仲贤,这是在帮他呢!” 李且吃惊得问道:“为何六爷手上还有两万引?” 刘永铭再次笑道:“本王受封秦王这事你听说了吧?皇上可没给我食邑,连赏下的王府都是死过人的阴宅,你觉得皇上真就不会赏点东西给我?他老人家那可是千年才出这么一位的大明君!你觉得盐引代酬刚实行,朝廷不再主动出售盐引,他能不防着有人做高盐引价而使得盐价暴涨,让百姓食盐困难?” 李且此时已然心服了起来。 刘塬也因为刘永铭的吹嘘而感到了一些虚荣。 刘永铭笑问道:“现在你明白了?” 李且连忙在刘永铭的对面坐了下来,准备与刘永铭好好得谈谈。 刘永铭虽然是个王爷,但平时在街市里并无王爷做派。 对他有些熟悉的人自然不会在他面前端着,该吃吃,该坐坐,越是随性,越能博得刘永铭的好感。 对刘永铭没好感的人,更不会在面他们讨得他的允许再笑。 李且毕竟是世家出身,还是要考虑礼貌问题的。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有些着急了,他抬头看着杨光禄说道:“杨掌柜怎么了?你也坐呀!何必拘谨,我们也都不是外人了。” 杨光禄偷偷瞄了一眼刘塬,还是没敢坐下,但他更不可能说出原因。 杨光禄是个聪明人,他能想得到皇帝只带着一个侍卫来,必是微服,即是微服必是不可能让别人知道他身份。 杨光禄只得说道:“我理亏在先,不宜坐下,且看此时形势,二位才是主角,我还是站着不干扰二位了。” “随你。”李且说一句,而后将视线转回到刘永铭的身上。 他说道,“六爷,明人就不说暗话了,你手上的四万引我全都要了。您开个价吧!您这一收一卖,还不到一刻,这银子等于是白来的,就当作是我孝敬给您花销的了!” 刘永铭与李且说着盐引的事情,那刘塬的眉头皱了起来,且越皱越深。 他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但却没有去妨碍刘永铭谈生意。 刘永铭微笑着说道:“这盐引我可不能全卖给你,要不然这三个月之内,别说盐引的价了,就算是盐价,也都会是由你说了算的!皇上给我这两万引,就是不想让盐价爆涨,让老百姓食不起盐。若是都卖给你了,皇上一定会将我夺爵圈禁的!” 李且连忙说道:“六爷您给个痛快话。” 刘永铭笑道:“要卖也只能卖你两万引。用另外两万引牵制着你,不让你将盐价做高!你一个人可取不了这四万引的盐去,爷拿了四万引,也必定是要卖给别人一些的!” 李且脸上的肌肉明显得抖了一下,他问道:“你打算卖多少银子?” 刘永铭笑道:“从盐场购盐一引,引费、盐课每担费银一两一钱,杂费支出三两吧,本钱不过四两。批售每担七两八钱,零售十两四钱……” “六爷不必报账,我知道您精通财账,只说您这两万引想卖多少钱!” 刘永铭却不理会李且,他接着笑道:“一引三百斤,合为三担,一担你零售能赚六两四钱。一引即是十九两二钱。我也不指着跟你对半分,我亏一些,三两卖给你,收你六万两银子,不算是赚你吧?” 李且认真得说道:“六爷,这运货的路上花费可不少呢,说是一引能赚十几两,但七七八八的支出一闹,一担能赚个三两银子就算不错了。六爷您精明,算得滴水不漏呀!您这还是想与我对半分利!若是这样,我又何必要您的盐引呢。” 李且抻着头说着,好似在用话唬住刘永铭。 他接着说道:“我找个粮商合作往边关送粮,顶多过过这个月,下个月开始,我自己也就有了!而且再去别人那里收一下,便可足额。只是花费些时间罢了。便宜一些吧!二两六钱!您从魏仲贤那里弄来的两万引,当场您就赚两千两呢!不少了!我要是再高价买你,怕您这一手交易完以后,将剩下的两万引放出来,我可真就血本无归了!” 刘永铭乐道:“盐引上亏的钱,你可以从盐上面找回来呀!你亏不了!现在市价已经炒到四两了,还一引难求。卖你三两已经是给你们李家面子了!” “那不是正常市价,那是魏仲贤将盐引价活活的抬到了四两二!之前不过三两五而已,若无绿绮阁之事,三两三钱也是正常的。但再过此日子,就算跌不回一两八,怕想卖到这三两银子都不容易了。我二两六收您,还比往常多加了许多钱呢!” 刘永铭笑道:“三两一下子还到了二两六,没你这么还价的。要是这样,这桩生意我们可做不成!那您就得自己出去收了!我还敢保证,这个月你收不着这么多盐引!就算收着了,也是我放出去的,那个价也只会比现在的三两要高!” 李且脑子一转,说道:“六爷,我还是想再跟您商量商量!我向你保证,盐价一定不会上涨!” 第137章 有利可图 李且接着说:“就是现在这个价了,不会受盐引的影响!不会让您为难!且我可不是只做这一桩生意。我还想在后续要您手上剩下的盐引呢!且您能从皇上那里要来两万引,将来可能还会拿到更多!以后您有盐引就尽管卖我,二两六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了。” 刘永铭笑道:“三两三。” “什么?”李且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来。 刘永铭呵呵笑道:“你越是砍价,我越是抬价。三两三,你好好得考虑一下,再谈一刻钟可就不是这个价了!” 李且气道:“六爷,没您这么做生意的!” “你不愿意就算了,生意不成仁义在。一会儿橙虀坊,本王请了!” “不必!”李且将手一摆,便站了起来,而后转身向雅间房门走去。 李且的步子并不大,好像在等着刘永铭叫住自己。 刘永铭却只是笑看着李且离开。 李且头一低,两眼想向后看,但却一咬牙,头也不回得开门而出。 杨光禄也不说话,只身上前将雅间门给关了。 毕竟皇帝此时就在雅间里,万一被有心人看到,而行行刺之事,那可是天大的大事。 刘塬此时很不高兴,他板着脸说道:“你手上如何还有两万引?” 刘永铭笑道:“有个叫魏仲贤的人,摊上了一场官司,经了杨光禄一手具保做价出售,儿臣买了,这种银子,不赚白不赚嘛。” “你手上还有多少?” “没了,就这么多。” “那你刚刚还说,他不可能收到比你低的价。这么说来,你还是有在收地面上的盐引?” “唬他玩的,做生意就是这样,你唬我来我唬你,有来有去,生意就做成了。” 刘塬气问道:“盐引的价是你抬高的还是那个姓魏的抬的?” 刘永铭笑道:“即不是我,也不是魏仲贤。” “嗯?”刘塬有些不明白。 “这个局是李且做下的!他是汉国最大的盐商,他一句话顶您一张圣旨呢!他说盐引价多少就是多少!他将盐引价做高,为的是让别的盐商提高成本。将来那些水盐绝大部分就只会进他李且的货!三五十年之间,怕是再也没有别的盐商能撼动他大汉国第一盐商的地位!” 刘塬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刘永铭又道:“他原本是想抻着魏仲贤,因为魏仲贤买盐引的四万两也是借的,一分五的月利,一年是九千六百两。前日盐引的价还在三两五。魏仲贤若是出手,他顶多赚三钱,也就是六千两,还还不上利息钱呢!所以魏仲贤想在四两的时候出手。于是就有了绿绮阁的事情。结果却摊上了官司,盐引就到杨光禄的手上具保了。” 刘塬虽然不太清楚绿绮阁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多多少少听得出来,这是商贾为了私利斗智。 刘塬板着脸问道:“那个魏仲贤是什么来头?” 刘永铭反问道:“您不知道?” “朕如何会知晓?” “河北魏家的呀,太祖皇帝兵败河南……不是,与齐国言好休兵以后回到汜水关以里,当时追随太祖皇帝入关的不是有一支钜鹿魏氏族人么。唉,这么说吧,魏仲贤是魏文政的侄子!您这下就清楚了吧。” “原来还与魏文政有关!可惜了这么名字了!”刘塬的脸上越发得不高兴。 正此时,雅间的门被推开,李且再一次站在了门口。 刘永铭没等李且开口,便呵呵笑道:“三两五。” 李且走了进来,反身将门关上,走到桌边也不坐下,直勾勾得看着刘永铭,刘永铭却也痴痴得看着李且。 李且咬着牙说道:“二两七!这是实价了!到我取盐之时,必低于此价,我算是吃亏了!” 刘永铭笑道:“三两五,不还价了!你觉得本王就算不卖给你盐引,我自己能不能全额取出?你觉得本王一个王爷去盐场取盐还用得着坐等守支么?你觉得本王取盐用得着上下打点么?本王只是觉得麻烦,不想赚那辛苦钱而已。” 李且冷笑一声说道:“二两七!六爷,原本我也是不想说破您的,您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直言了!您不是不想去取,而是您不能去取!您是王爷,不是盐商!您没有盐业专营之许可!” “跟皇上要一份许可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你在朝上曾提起盐引之事,皇上曾斥责过你,不许你捣鼓此类、抬高物价!你若是去取盐,只要有人给您先发盐,那御史必定会弹劾于你。五皇子被禁足在家中,皇上正在气头上,你不敢在这个时候为几万两银子搏一搏,但你又怕吃亏,所以你才会与我说出手盐引的事情!” 刘永铭笑道:“今日市价四两二,昨日三两七,我卖三两五,这如何是抬高物价呢?而且本王什么时候怕过人弹劾?本王又何时又过弹劾呢?还有,我五哥并没有被禁足,只是在家反醒而已,你可别乱说话!” 刘塬突然开口对李且问道:“你是商贾,如何知道朝中之事?” 李且脸上显出得意之气来,他说:“我姓李!户部李侍郎是我堂叔,他不太同意我做盐引生意,用朝上之事来说教于我。但我还是做了!我也不怕与几位说,新上任的榆林盐都转运使李哲是我外堂叔,我取得着盐!” 刘永铭乐道:“那您就去取吧,我不拦着!我倒想看看,没有盐引你怎么取得了盐!” “六爷这是吃定我了?您觉得我手上就没剩点盐引?其实我自己大肆收盐引也不是不行,就是有些太招摇了。找别人来收,又不放心。六爷虽然平时不修边幅,却最有信誉。我们还是长期合作吧。您收盐引,我取盐贩盐,大家都有利可图。二两七不便宜了!而且两万引的盐课我只需缴一万引……” 刘永铭连忙打断道:“你的事情我不管!” 李且说起户部侍郎李裕的话,那是好话,刘永铭并不拦着。 但说到缴税只缴一半,刘永铭可就得拦着了。 毕竟这些事传事刘塬的耳朵里可是相当的刺耳的。 刘永铭道:“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见你的诚意了。我也不三两三、三两五了。你也别二两四、二两七了。我都算好了。三两!谁都吃不着亏!放心,只要朝廷盐引代酬还在做,这盐引价一时间就掉不下来!” 李且想了想,说道:“掉下来是迟早的事。只是六爷您出的价还是太高!您手上不是还有两万引么?日后不管盐引的价怎么跌,我还是用这个价收您的!让一些给我吧,将来必能让您满意!” “我就这四万引,能多赚一点就赚一点,也不想着与你有别的什么瓜葛!” 李且笑道:“六爷您有办法搞到更多的盐引是不是?夏候非是您的属下,开着赌坊,只要您一句话,也可以用盐引买筹,那一个月下来也能收到四、五百引。在场的八方金典杨掌柜、以前那个将魏仲贤告了的四通商货的罗掌柜跟您的关系都很好,这些年他们与您合作可是没少赚钱。只要给他们一些佣金,杨掌柜一个月弄一千引不算多,罗掌柜给您弄八百引不算少。” “你倒是将本王的账算得清清楚楚得呀!” “我估计再过两三个月,盐引的价会保持在二两五左右。一个月您出两千引!一引二两七,这每个月四百两的银子就跟白捡得的一样!还有一桩生意,我觉得您也可以做!” “本王不想再在盐引上费什么事,不如开堵坊、开青楼来的银子快。” 李且越说越认真:“六爷您混世阎罗的绰号可是如雷贯耳。我那外堂叔李哲不仅拿我的好处,其它商盐的孝敬也收了不少。盐课少了多少我不敢说,但我外堂叔没少赚银子。六爷您派个什么门人去他堂上一坐,也不用多说什么。回头您打发人告诉我一声,我上他那里去替您说话,保证每个月让他孝敬您两、三千两!” 刘永铭揉了揉额头,斜着眼偷看了一下刘塬。 刘塬的怒火都快将头发给点着了。 刘永铭心中嘀咕起来:“好言难救该死的鬼,这么拉着你,您还往外说,这不找死么。” 李且越说越来劲,刘永铭连忙将手一抬,挡在李且的眼前,说道:“我说李大官人,本王呢不参政,这事你知道的。所以我从来不打那些官员的秋风,除非是他们犯贱自己主动来招惹本王!你呢也别慷他人之慨,你要就拿走。不要,我转头卖给别人去!” 刘永铭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刘塬,又道:“李大官人,您也许不认识我身边坐着的这位。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以他的财富,以四两银子买下我全部的盐引他都不带眨眼的。而且我要多少盐引,他也都有办法给我弄到!” 刘塬是汉国皇帝,当然能买得起那几万引的盐引,而且能让户部加印盐引给刘永铭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138章 熟门熟路 “哦?”李且狐疑了一下,他只觉得刘永铭在诓自己。 李且见得刘永铭死不松口,他只得说道:“三两……只要六爷保证不乱放那剩下的两万引,我便买下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盐引价跌得太厉害,我这两万引也就不值钱了。我也肉疼呢。这你不必担心!” “行!”李且狠了狠心一口应了下来。 他看向了杨光禄,说道:“杨掌柜,你的信誉一向很好。还请您过过手,写一份易契。” 李且说完又对刘永铭道:“六爷,还请海涵,我可不想像魏仲贤那般被你算计了!” 刘永铭笑道:“你若不去算计魏仲贤,这两万引你二两五早收足了!其它的都不提了,杨掌柜,既然李大官人如此信你,这契就由你来写的!” 刘塬突然说道:“我来做你们的保人吧!” 李且笑着拱了拱手,问道:“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刘塬没好气得说:“不必多问。要是秦王不给你盐引,我给你。若是你不给秦王银子,我会派人去取!保书多写一份,我要留存。” 李且没有明白刘塬的意思:“您要那个做什么?” “保人不应该有一份么?” 李且笑道:“这买卖合章合规,我并不怕你拿走一份!杨掌柜,写契吧!” 杨光禄此时看李且坐姿,好似在看李且在刑场上等着砍头一般。 杨光禄走出雅间,让跑堂杂役拿来纸笔,当场写了三份交易契约出来。 刘永铭、李且、刘塬各持一份。 李且看着契约上刘塬的属名发愣:“刘隆坤?这名字好似在哪里听到过!很熟,只是……只是记不起来了……” 刘塬以前便叫刘隆坤。 为了不让百姓们因避讳皇帝姓名而产生困扰,所以皇帝在登基前改名并不是新鲜事。 刘永铭用手指轻敲了一下桌子,提醒李且还没给钱。 李且也不去想太多,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数了六万两银票出来放在了桌面上,然后取走了魏仲贤的那两万引盐引。 李且说道:“六爷!剩下的两万引,您可得收好了!我日后再找您来买!” 刘永铭轻笑了一声,说:“我怕你来不了!” “我会来的!告辞!” 李且说着带上一份契约便离开而去了。 而刘塬却是看着桌面上的易契想着一些什么事情。 刘永铭却是生气得对刘塬说道:“我们之前可说好了!你不许说话来着!你没事要做什么保人呀!” 刘塬此时才抬头说道:“没事!朕乐意!裴绍!收了!” 裴绍也不吭声,将那份保人契约给收了起来。 刘永铭生气得说:“您这般出耳反尔,我如何敢带你去见那小丫头呢?” 刘塬白了刘永铭一眼,说:“你且带你的路,今日之事……算了,与你无干系!” “那我还要谢主隆恩了?”刘永铭话里带着气。 二人争争吵吵,纷纷闹闹,但离开了鸿春茶坊向陆预家邸而去。 ………………… 陆预家邸前依旧围着许多人。 但那些人也都只是在门前等着,却也不敢上去敲门。 刘塬则站在人群之外,看了看周边的情行,问道:“陆预家门前天天如此吗?” 刘永铭站在刘塬身边,用下巴指了指陆预家大门,讽刺道:“那是呀!陆礼部都快成了陆吏部了。” “你别乱调侃他,陆爱卿朕还是信的过的。” 刘永铭气道:“别爱卿爱卿,朕朕的,怕别人不知道你身份么?” 刘永铭一转头,看向了跟在二人身后的裴绍。 刘永铭对裴绍问道:“刚刚经过街市让你买的豆子呢?” 裴绍也不说话,将左手提着的一个纸包递了上去。 裴绍就是这不爱说话的性格,所以刘永铭才会叫他裴哑巴。 但也就刘永铭敢这么叫他了,毕竟他是禁军侍卫大统领,连曹岳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刘永铭对他们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敲门,可千万别跟过来!” 刘塬问道:“她会出来?” “她出来时,你自会认得,与你我长得有几份像,连性格都差不多。那嘴可快得很呢!” 刘永铭撇开了刘塬向着陆预大门的门房而去。 那门房见得是刘永铭,连忙起身相迎:“叶先生,您如何来了!您坐您坐!” “不坐了。还先小哥帮忙叫唤一声环儿小姐。我有一物交给她。” 上一次刘永铭来送过琴,那门子也是熟门熟路了。 门子叫来了杂役去请环儿过来。 那刘永铭却装摸做样得拉了拉领口,说道:“开春了,如何像是仲夏一般,只感觉有些闷热。算了,我还是到门外去等,也好透透气。” 刘永铭说着便走出了门房,在门外等着。 此时最紧张的却是刘塬了,他紧紧得盯着陆家大门口站着的刘永铭。 刘永铭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但他也只是想看看谁会与刘永铭说话。 等了有一会儿,从侧边门走出一名丫鬟出来。 那丫鬟正是环儿。 环儿与刘永铭说着话,很不高兴得从刘永铭手上拿过纸包,并且在刘永铭的嘱托之下打开来查看。 环儿见得只是一包红豆,却是表现得一脸得不满,嘴里叨叨得说着各种伤人心的讽刺的话。 刘塬在一边看着那环儿,心里一直处于紧崩的一种状态,即使是那环儿甩着脸色进到门内,刘塬还在用他望眼欲穿的眼神看着。 刘永铭交了东西,回到刘塬的身边,看着刘塬出神的样子,小叹了一声,问道:“看到了么?” 刘塬不回话,只是看着那大门口点了点头。 “走吧!再呆下去陆预就应该放衙回来了,可别让他给认出来了!到时候这里呼拉拉得跪了一地人,可不好看!” 刘塬被刘永铭的话逗笑了。 他的笑,其实更是一种释怀。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知道唯一的女儿长什么样子。 刘永铭拉了拉刘塬,却听得刘塬说道:“小六子!朕怎么觉得被你给算计了?” “什么?我算计你?我也得敢呀!” 刘塬笑道:“朕有一种感觉,你是故意用秦王之后之事引朕来找你,并让朕见到李且,听他那一席乱语!” 刘永铭瞪着双眼说:“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这算是见识得到了!你当我是路边摆摊算卦的?用手指掐一掐就能知道二十年不出宫门的你今天会微服出巡?”薆荳看書 刘塬听得也有几份道理,他看了看天色,说:“小六子,天色还早,陪朕再走走!” 刘永铭急道:“您还想去哪里呀!宫里人找不着你,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刘塬笑道:“放心,不去乱七八糟地方,去曹相府。” “啥?”刘永铭好奇得说道:“你天天都能见到曹相,难得出来一趟,还得再去他家?” 刘塬笑道:“行了,走吧!” “现在才什么时候呀!他可还在内阁给你拟条子、等你回复奏疏呢。你去他家?” “哈哈哈!是,去他家坐等他!” 刘塬说着不再理会刘永铭,自顾自得向前走去。 “反了反了!这边走!” ………………… 一般人家的家,只能叫宅。 官员的家可以叫邸。 刘永铭作为皇子,住的地方叫里所。 而只有皇帝特别赏赐“开府”称号的人的住所,才能称之为府。 曹岳的家便是皇帝特别赏赐下的。 但他的开府,也只是开府,并没有赏下仪同三司一类的属职。也就是说,这只是一种殊荣。 刘永铭大步走到了曹岳家的大门前,冲着大门,咣咣就是两脚。 这两脚惊得那门子、役从们从里头赶了出来。 刘永铭大声得叫道:“全是死人呀!没看到孤来了么?还不快开正门将孤王迎进去!好茶、好菜都给孤准备好了!把曹家小姐叫出来做陪!” 曹岳家里的役从如临大敌,像是索命的阎王要来讨命一般。 有人跑、有人急、有人跳、有人出来看热闹。 刘永铭的话好似在逛青楼一般,这让刘塬有些生气:“小六子!你再这般嘴贱,早晚被人撕了你这张臭嘴!” 刘永铭哈哈笑道:“曹相是个宽厚人。不会往心里去的!” 刘永铭说着带着刘塬与裴绍就往里闯。 所有人都知道混世阎罗来了,都不敢挡。 三人来到厅堂,往桌边一坐,却是连个倒茶的人也没有。 刘塬此时算是想明白了,他说道:“小六子,你是怕曹相府里有歹人,所以故意这么做?好叫人不敢靠近我们?” 刘永铭不好意思起来,压着声音小声得得说:“您信得过曹相,我也信得过曹相。但我实在信不过周太子柴世荣,还有那位与柴世荣有瓜葛且还未知身份的朝中大员!他们都能将人派进宫里,曹相府里要是有他们的人,我都不会觉得意外!还有,我撅撅屁股您就知道我想放什么屁了,就别说出来了,显得臭!” 刘塬呵呵笑出了声来。 刘永铭虽然大呼小叫得要这个要那个,甚至要让曹相的女儿曹玟出来做陪,但最后也只是上了两杯清茶而已。 第139章 天下可霸 三人一直等到了下午四点左右,那曹岳才从外面回到家中。 曹岳在门口便听说了刘永铭带着两个人闯府,但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是笑咪咪得走进了厅堂。 “是什么风把六爷您……”曹岳拱着手走来,话说一半便停住了。 曹岳眼神一凌,连忙转过身去,对着身后的家丁便是一顿吩咐,然后才走了回来。 曹岳上前正要行礼,刘塬将手一摆,说道:“行了,别客套了。在宫里都没让你行这大礼,在你家更不必了!” 刘永铭对曹岳笑道:“可不是我带他来的!是他硬要来!” “坐吧!坐吧!”刘塬一句吩咐,曹岳便乖乖得坐了下来。 曹岳心中打起鼓来,问道:“皇上如何到微臣家中来了?” “原本想去内阁找你,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想招你来延英殿,却觉得那里太过正经,怕你不说实话!有些事、有些话的确是不能在宫里说。宫里多拘谨呀!” “不知皇上所咨何事?” 刘永铭此时却是收了收声,一句也不敢插嘴,他站起身来,走到厅堂门口,左右张望着,好似不想听二人的对话。 刘塬与曹岳刚开始说话还算是小声,但渐渐得也就大声了起来。 刘永铭听得刘塬用不满得语气说道:“朕不是在问你要不要打,而是问你怎么打!朕知道在宫里,你一定不会开这个口,所以只能到你家里来问你了!” “臣……”曹岳有些为难起来。 刘塬因为刚刚李且的事情,心中本来就烦燥,曹岳越是这样,越是让他觉得生气。 曹岳与刘塬相处几十年了,自然知道刘塬的脾气,此时若是不说,怕是龙颜大怒,不可收拾。 曹岳只得应道:“先难后易。” 刘塬见得曹岳打开了话题,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曹岳说道:“临我汉国者,先不论羌番、蒙人与征西,只说那晋、齐、楚三国。晋有契丹、蒙古为患,近年已成强弩之未,为防有变与我盟好,更无力与我汉国相雄。楚帝年迈,长公主摄政,内政不甚,民生凌乱。权之宜变、民之宜变,必有内乱之祸!其亦无力与我汉国相争,近些年来边境也算是太平。” 刘塬细细听着曹岳的话。 曹岳接着说:“强者唯齐也!亦唯有齐国与我大汉有所争。若能破齐,天下威震,天命在我,则天下可霸也!届时行以王道,并巴蜀而下荆湘,顺江而下!” 刘塬点了点头,他看向了厅堂外的刘永铭,叫道:“小六子!过来!” “雨越下越大了父皇!” “谁问你雨了!问你有什么想法!” 刘永铭贱笑道:“儿臣听是听到了,但儿臣哪里有什么想法,我又不懂这个。” 刘塬板着脸说道:“可朕觉得你懂!只是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懂而已。小七成年之时说是要为朕分忧,朕很疑惑他会些什么,他跟朕说了许多行伍行兵之事。小七的那些话可不是胡琏庸一个文官能说出来的话!那些东西都是你教的吧?这里没有别人,你尽情说就是了。” 刘永铭连忙说道:“七弟自小就爱练武,我是曾跟他说光练武没用,万人敌不是勇冠三军,而是统兵御将。但我没教他什么呀,都是他自己跟别人去学的!他跟京城那几个武将走的很近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自小机灵,不只是朕知道,曹相也常在朕面前夸你有机谋、有胆识呢!好了好了。且说刚刚所言之事,别的不提了。” 刘塬看似好话,实则是在两边离间。 一边是告诉曹岳刘永铭有心计、有本事,以后多防着点刘永铭。 另一边是告诉刘永铭,曹岳对刘永铭有看破的眼力,即使刘永铭没参政,他也时时刻刻都提防着。 刘永铭堵着气,坐在一边不说话。 而曹岳却是笑着解释道:“只是皇上问起七皇子为人,故而应答。未有其他,六爷不必介怀。” 刘塬瞪了刘永铭一眼,说道:“你且说你的,朕又未必会从你所说!” 刘永铭不爽得说道:“拿这种事情问我一个对朝政什么都不懂的人,合适么?还不如看看史书里,别的皇帝是怎么做的呢。” “嗯?”刘塬此时对刘永铭的话极为感兴趣。 曹岳一听即明白了,他说:“六爷的意思是从古至今,未有北征而成帝业者。当从北征南,至淮过江。至于两广之地,传檄可定。” 刘塬点头说道:“朕与曹相所想甚合。” “桓宣武有奇才而不可得其志,正因此古理!其能征蜀,皆因运气使然,而非气运。气运者,以国力优战之机先也。而欲得江南必攻江淮,欲攻江淮必定江上,欲攻江上必得襄阳!此恒古之理也。” 桓宣武即是恒温,桓温打到成都之时已成疲惫之师,成都城外,桓温前锋战败殆尽。 桓温鸣金收兵,却因传令兵误会桓温意思,擂起了总攻战鼓,反而使得桓温大军做最后背水之战,反而打赢了几乎不可能能赢的仗。 刘永铭马上说:“我不是这意思哈!这是曹相自己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我也不懂这个!” 刘塬没理会刘永铭,他对曹岳问道:“先灭齐、晋,后征荆楚,沿江而下,可得天下乎?” 刘永铭突然哈哈笑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刘永铭的话像是泼了刘塬一脸的冷水,刘塬转头看向了刘永铭,生气得问道:“小六子为何这般说!” 刘永铭笑道:“灭齐、灭晋,接着就是灭汉了!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就是什么!” 刘塬对刘永铭的话有些生气,正要训刘永铭不要乱插嘴之时,曹岳却是为刘永铭辩解起来。 他说道:“六爷之意应该是灭齐则齐存,破齐而齐亡。” 刘塬眉头一皱,问道:“此言何解?” 曹岳说道:“若灭齐,天下众诸侯皆惧,联众而抗我大汉。蒙汗欲得江塞,契丹以中华衣冠自居。楚、宋、吴、唐,各自唇齿,其必同力复齐而攻我。如若破齐而存其半土,诸侯未有灭国之忧,派使者多以说合,且离间其盟,必不复朕军抗汉。” 刘塬点头说道:“曹相所言甚是!那晋国……” 曹岳又道:“晋国虽弱,却横档于我大汉与契丹之间,力拒蒙汗。虽然蒙汗与我大汉交善,也只因其欲先破晋国云中而取道河东攻汉!皇上若发大兵取晋地,且不论能否顺利,只言纳土晋阳之后便会多出契丹、蒙汗二敌也!” 刘塬点头说:“是呀!若要灭晋,必要与契丹互不侵犯方能命一帅将领军南征,或是与楚国相约划江而治,而后可得志也。” “不可能!”刘永铭又泼了一桶凉水下去,说道:“契丹横强,齐晋共抗。齐若破,晋无力独支,契丹则无所顾虑,必南下!不将契丹打服了,他们不会心甘。契丹无信义,就算是签下互不侵犯,在我大军南下征战之时,谁敢保证他不会撕契来攻?” “此是一虑也!”曹岳也赞同刘永铭的想法。 曹岳慎重得说道:“大汉未有与契丹一争之国力!故而臣……臣并不同意皇上发兵齐国!” 刘塬低头犹豫了一下,问道:“小六子,你怎么说?” 刘永铭笑道:“儿臣都说了,我不懂这些!” “你刚刚说的就挺好的!” “曹相说的都对!听曹相的!不过……” “不过什么?”刘塬问。 刘永铭呵呵笑道:“不管晋、楚契丹如何,这并不妨碍破齐而得关外河南之土呀!” “打了再说?”刘塬皱着脸皮问。 曹岳连忙劝阻道:“不可!当以庙算为先!若不谋计,当有败国之象!” “千世衡久,只争朝夕!”刘永铭说,“若无河南之富、河东之庶,如何固民养兵?说句最难听的话,关中人口太多,你曹相每月都得愁着上哪里去弄粮食喂饱那些嗷嗷待哺的百姓。现在的军粮还不是曹相您一点点得省出来的么?也没少从晋国、齐国那里弄来吧?若不先取河南,仗一打久,我们哪里来的那么多粮草供应?百姓又吃什么?” 曹岳说道:“应征都皆为民,而……而汉国之富聚于世家之手!若耗民,则世家势大不可制也!” 刘永铭说道:“若起汉齐大战,父皇不至于会御驾出征。有父皇坐镇关中,留一军守备,哪个世家敢轻动?干脆,没动手之前先杀一儆百,吓吓他们再说!若是指东顾西,两头彷徨,未战而先败了!” 刘塬连连点头。 曹岳看了看刘永铭,说:“六爷!此话……此话不当说!” 刘塬摆手说道:“此处并无他人,当作此子疯言即可!” “但六爷所言……所言皆正理也。” 刘塬看了看刘永铭,又看了看曹岳。 刘永铭傻笑道:“我……我哪里说什么正理,我就是为反对而反对。不过曹相好像是真的想要跟那些世家叫叫劲!” 第140章 魂飞魄散 刘塬眉头一皱。 刘永铭赶紧又说:“曹相一定不是因为最近太子党与大爷党的党争才要为难像李家那样的世家大族的。他一定是为了皇上您一统天下而谋划!” 曹岳咳了一声,说道:“六爷,您不解释比解释来得好。您越解释,好似越是在往臣脸上抹黑灰!” 刘塬咬着后牙槽说道:“不管曹相是私心还是公心,或是为了本系或是百姓,这个陇南李氏朕非得治一治他!特别是那个叫李且的!” 曹岳一愣,问道:“皇上如何识得他?” 刘塬生气得说道:“刚刚见过他了!要不是小六子让朕压着火,朕一早让禁军将他捕办了!” 刘永铭连忙说道:“曹相!你别老提陇西李家了行不行!知道你太子党最近对李家有所成见。但现在父皇正在气头上呢!你要是再提,父皇想起那李且勾结官行、操纵盐价,还不得把李氏一族人都给夷平了呀!” 曹岳笑了一笑:“六爷,您这话说的……” “是你在拱朕的火!”刘塬没好气得说。 正此时,一名身穿禁军服饰将领模样的人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禁军副统领于沧楚。 于沧楚一进来,向着皇帝刘塬、与禁军大统领裴绍拱了拱手,当作行礼。 因为甲胄在身,刘塬也不会让他行大礼,且刘塬自己平日里也随和,无所谓那些个太正式的礼数。 “你怎么了?”刘塬问。 于沧楚看了看曹岳。 曹岳答道:“是臣派人进宫传的信。虽说裴大统领本事高强,但……臣怕有所失,故而如此。皇上若是还想去哪,吩咐于副统领也就是了。” 于沧楚苦着脸说道:“来得着急,没带銮驾仪仗!” 刘塬气道:“还带什么仪仗呀!你来了,你那一营人马也没闲着吧?这么大的阵势,朕还能再去哪?之前还与小六子商量好了去哪个青楼走走呢!” 于沧楚将头一低,沉声说道:“请皇上治未将无令调兵之罪!” 刘永铭两眼一瞪,对刘塬生气得说道:“父皇,您这话一说出去,明天弹劾儿臣的奏疏可就会像雪片一样把您的御案给淹了!” “朕生气!”刘塬像个小孩子一般,站起身来。 “记得明日早点起来去上朝,朕要是看不见你,打你一百鞭子!” 刘塬说着便向外而去,那裴绍也跟在了他的身后一同离去了。 刘塬当然不可能真打刘永铭一百鞭子,但刘永铭自己也能想得到刘塬为什么叫自己明天去上朝。 刘塬走后,那曹岳看看刘永铭问道:“六爷,皇上走了。您……臣这里可不管饭!” 刘永铭笑道:“来都来了,不叫你女儿出来陪孤王聊一会儿?怎么说孤也是个稀客吧?” “小女去大慈恩寺上香去了,还没回来。” “又上香去了?昨日不是刚才去过么?” 曹岳一愣,问道:“六爷您如何知道?” “昨天去大慈恩寺跟枯木禅师要佛主舍利,碰到她了!” “哦,原是如此!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拜三天佛,当为其母积佛缘,以便早入轮回,今日她当然也是去了!” “少诓我了!”刘永铭说到这里突然贱笑一声说道:“你可能没听明白。我是说,昨天我碰到她了!碰到她了!” 刘永铭说着伸出右手,凌空虚抓了几下。 曹岳一下子没反映过来,愣了愣神,那刘永铭留下乐呵呵的笑声,这才得意得走了。 ………………… 刘永铭回到红杏楼,那没跟来的步青云马上着急得扑了上去。 “六爷,您还安好吧?没出什么事吧?” 刘永铭笑道:“不是不让你跟着,而是你真不能跟着。你若是在,有些话父皇他不好说。” “是,小人知道。” 刘永铭看了看那步青云身后的叶长青问道:“叶先生怎么了?脸上怎么青一阵白一阵的?” 叶长青走到刘永铭身边,丧气得说道:“六爷,秦王府那里……” “那里怎么了?” “唉,没人敢去收拾!” 刘永铭一愣,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中午您刚一走,小生的下属就跟我说,那些杂役们闹了一个早上,没人再敢去秦王府了。” “又闹鬼了?” 叶长青点了点头,说:“昨天傍晚,几名役从正收拾偏厅呢。一道白凌就从他们眼前飘过去了。吓得那几个役从都尿了。六爷,以前的那些鬼是您派人装出来的。可现在……您不至于会来吓自己人吧?” 刘永铭笑道:“怎么可能,也许是真鬼也说不定!” “六爷!您可别……”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 叶长青见得刘永铭大笑,便知道刘永铭心中一定已有主意了。 刘永铭笑道:“今夜让夏侯非带上二三十人去秦王府,步青云,你也去!叶先生,您安排一下,将秦王府中间的大厅堂改设一番,弄出个阎王殿的样子来!” 叶长青疑问道:“六爷,您这又是要做甚?” 刘永铭哈哈笑道:“还能做甚?当然是抓鬼!审鬼了!爷我倒想看看这个比爷我还会装神弄鬼的人到底是谁!” ………………… 夜。 秦王府。 秦王府在二十年前,秦王自缢以后便传出了闹鬼的传闻,而后看守的邑户也渐渐的不来了,连内务府的人都不愿意过来清扫,再后来秦王府便渐渐荒废了。 也正是因为秦王府闹鬼的事情,刘永铭干脆就将这件事情做实,又捣鼓出了一些事情,使得这几年没有人敢靠近秦王府。 但凡有些没办法正常露面的人,刘永铭总是会将他们安排进秦王府里修养。 即使是那些人弄出点动静来,也会被认为是闹鬼。 就算是在高楼上点一会儿的灯烛,也会被路过的人看成是鬼火。 但现在,秦王府好似真的有鬼。 秦王府正堂已经被收拾出来了。 那些破旧的家具一早被扔了出去,摆上新的桌椅。 说是新桌椅,其实是叶长青从别处临时调来的。 刘永铭的产业最多的就是娱乐、餐饮,最不缺的就是这些桌椅板凳。 刘永铭坐在厅堂的正位上,正捧着一本书看着。 身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副盖碗茶。 茶水早就凉了,可见刘永铭在这里看书看了有些时间了。 厅堂两边都有长烛,那长烛也随着风正在晃动。烛火一闪一闪的,好似在暗示着什么。 突然,一股阴森之气从外面扑入进来。 呲呲的虫鸣声像是某些不好的东西发出的声响一般。 秦王府很大,自然没少种些植被树木。阴风吹过,又发出了阵阵沙沙声。 刘永铭像是没事人一样,只是一味得看着书,且越看越投入。 “我冤呀……我死的好冤呀……” 一句轻飘飘的话传入了刘永铭的耳中。 刘永铭好似没听到,还在看书。 突然,厅堂右侧的一柱高烛台倒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厅堂之内也一下了暗了许多。 刘永铭此时才反应了过来。 “我冤呀……我死的好冤呀……” 又一句话飘进了刘永铭的耳朵里,这一回刘永铭是真真实实得听到了。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鬼?来得好!孤最不怕的就是鬼了!来来来!让我看看你这鬼到底长什么样!” 刘永铭的眼前半没有半点人影。 只见得刘永铭坐定了身子,拿起桌边的茶碗上的盖子当成了惊堂木,轻轻地在桌面上磕了一下。 “孤是地府阎罗,只因犯了天条,转轮下界。孤王左眼为阴,右眼为阳,日可断阳,夜可断阴,可辨世间清浊,可分人间黑白。你若有冤曲可向孤王述来,孤给你公道。若是真冤,孤为你洗冤,并撰写黄符赦令,你可持孤王赦令至地府找崔判官再投胎为人!” 刘永铭又敲了一下茶盖叫道:“你若是无冤而搅闹人间,孤定要招来太乙五雷,轰你个魂飞魄散,只留一缕魂魄困于地府受苦,经一千六百七十九万八千年,受小劫而后方能超生。” “我是徐义,徐义……我死的好冤呀……还我命来……” 刘永铭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厅堂,耳边却又传来了一句女声:“我是秦王妃……我死得好冤……死得好冤呀……” 刘永铭听得直发笑。 那一男一女的声线虽然不太一样,但那语气却是相同的。 若是一般人定然分不清楚,但刘永铭是装神弄鬼的祖师爷,他如何会分不清。 刘永铭叫道:“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左右勾魂使、前后索命将,将此扰孤读书之魂拘来!” 刘永铭说着将那茶碗拿起重重得摔在了地面上。 只这一声,秦王府里突然便热闹了起来。 一阵吵杂的脚步声传来,又听得钟鼓的声响,嘶叫声传得到处都是。 刘永铭泰然得坐在椅子上,瓦片从厅堂顶部滑落下来,也不能惊吓到刘永铭半份。 突然,所以的声音都嘎然而止。 夏侯非带着一队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那些人都是夏侯非的心腹打手,个个面目可憎、凶狠毒辣。 第141章 秦王五杰 他们像是阴差一股分开站在了两旁,而夏侯非则站在了刘永铭的身后。 刘永铭脸上带着一阵笑意,看着步青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六爷!释姑娘将人抓住了!” 刘永铭点了点头,让步青云也站到一边去。 不一时,释尘烟赶着一个全身捆着麻绳的人进到了厅堂里。 为防人跑了,麻绳的一头还紧紧得抓到释尘烟的手上。 夏侯非吩咐手下守住门口,绝不许这个人再逃了。 刘永铭打量着那只“鬼”。 那“鬼”穿着白衣白裤,披头散发,脸上带着一副阴森的面具。 他身材短小,看似未成年,而且非常瘦弱,与叶长青有得一比,乍看之下还真会以为是个什么鬼怪。 释尘烟将那“鬼”一推,“鬼”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厅堂正中间,他正要再爬起来,却被夏侯非的一名下给按了下去。 释尘烟见得有人押解,自己便放了手中握着的绳子来到刘永铭身边。 刘永铭对释尘烟嘻笑道:“一会儿审完了他,我再好好得谢谢你。单独的。” 释尘烟脸色一红,也不知道刘永铭会想怎么谢自己。 刘永铭正坐过来,刚想拿茶碗当惊堂木,才发现碗早被自己摔了。 刘永铭只得对那“鬼”问道:“下跪何人?”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刘永铭一听,就觉得这人没有什么文化。 要是文化人一般会说悉君尊便。 刘永铭笑道:“再说一遍,孤王是混世阎罗!不管你是人是鬼一定都听说过我。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省得挨那皮肉之苦!你若是不老实,不管你是人是鬼,我一并扔进油锅里炸了!” 那人好似不受威胁,只是哼了一声。 刘永铭问道:“叫什么名字!” “你管我叫什么,今天被你捉了是我命不好!我就算是真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姓刘的!” 刘永铭从那句“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姓刘的”一句中听得出来,这个人应该是与汉国宗室有什么仇恨。 刘永铭心中低吟着:“这个人在秦王府装神弄鬼有一段时间了,而且与我刘氏还有仇……” 刘永铭突然笑道:“看你不屈的样子也像个汉子,就是个头小了一些。即是汉子,如何连个姓名都不敢留?是怕辱没了先人么?还是你的先人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让你耻于开口?” 那人哼了一声说道:“别用这些烂话激我,老子不受你激。” “死前留个姓名吧。” 那人低头想了想,应道:“徐小义!” 刘永铭心中一疑,坐正了身子,说道:“恩?徐小义?秦王府原有五杰,赵谦、徐义、王文召、刘志浚、狄怀庸。赵谦、刘志浚失踪不知下落,徐义死于中毒,王文召死于焚屋。徐义在二十年前就死了!你想说你是徐义的儿子?你跟我玩呢?你年龄不过十六七岁,徐义还真能从地府里回来将你生出来么?”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就叫徐小义!老子看起来小,但有二十岁了!” 刘永铭问道:“徐义真是你……” “那是我爹。” 刘永铭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他问道:“这此年在秦王府里装神弄鬼的人是你?不,不对。秦王府闹鬼是在秦王薨后就开始了,就算你二十岁,你也不过刚出生。” “之前那是我娘。” “好像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刚刚那个女声也是你发出来的吧?你娘呢?” “我七岁那年她就病死了,刚刚那个女声的确也是我!” “哦,还会变声,看来你还不算是一无是处。这些年你就是这么藏在秦王府里把进来的人吓跑的?” “对。” 刘永铭好奇得问道:“你跟我们刘姓宗室有仇?” “我爹就是死在你们手上的!” 徐小义的回答有些情绪化,此时的他好似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对于当年秦王府的事情刘永铭多多少少是了解一些的。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皇上做事向来注重名节,从不做那种见不得光之事!” 徐小义哼了一声,侧过脸,过眼角看着刘永铭,气道:“既然见不得光,你又如何知道不是他呢?而且我也没说是他呀。” 刘永铭只觉得这人嘴硬得可笑。 刘永铭接着问道“那你说的是谁?” 徐小义咬着牙道:“豫王!” “豫王?这话怎么说的?”刘永铭心中再次生疑。 徐小义解释道:“我娘说,当日秦王府里曾有宫里来的人送来一种果子,我爹见状,怕新上任的皇帝要毒死秦王,于是拿了一枚来吃,吃完以后没多久便毒发身亡了!” “此事与豫王有何关系?” 徐小义应道:“小时候听我娘说,当初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与秦王和豫王的关系很差。但秦王和豫王之间的关系却很好。哼!你们皇家兄弟之间哪里可能会有什么好关系!从这一点上看,就可以看出豫王这人一定有问题!” 刘永铭两眼一亮,说道:“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我自己琢磨的。” “说,接着说。” 徐小义不爽得说:“小爷我累了!” 刘永铭呵呵一乐,向步青云看了眼。 步青云点头会意,走到一边移来了一条凳子,放在了徐小义的身后。 徐小义坐了下来,他看了几眼刘永铭,觉得刘永铭是真想知道当年的事情。 徐小义此时才接着说道:“秦王因为要和皇上争权利,忙于朝中的事情,没空给老皇帝准备中秋的孝礼,所以就让豫王帮他准备一份孝礼,孝礼里面就有那种果子。老皇帝中秋节吃完果子,当天夜里就嗝屁了!” 汉国太祖皇帝的确是在中秋节那天夜里驾崩的,且刘永铭自己也是在那天夜里出生的。 “这些事孤都不知,你是如何知道的?” 徐小义应道:“小时候我娘与我说起过那此果子的来历,她临死前跟我说,一定要给我爹报仇。” “这么说来,你刚刚那些话是你娘告诉你的?” 既然是别人转述,可能并不准确。 徐小义在凳子上移了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坚定地说:“不,不全是。我娘是告诉过我豫王用秦王的名义给皇帝送孝礼的事情,一般人会觉得这是豫王毒杀了老皇帝,又派人给秦王送了果子要毒死秦王。虽然我娘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不相信豫王送的果子里有毒。民间老百姓都知道,皇帝吃饭的时候是要有人试毒的,豫王没傻到那份上,要查马上就能查得出来东西来自豫王府。” 刘永铭呵呵笑道:“其实宫里也没有那么严谨,规矩是那么写的,但很多时候也没照着来。御膳房出了菜传到皇上面前都凉得差不多了,御前侍中也只是简单地吃两口,有毒没毒都不知道就送进去了,而且也不是每道菜都试。但有一件事情你说对了,要查总能查得到,真要出了事,没一个人能跑得了的!” 刘永铭说完,却又马上问道:“本王倒有一处好奇,你之前即说是豫王做下的,如何现在的话里又好似是在为豫王开脱?” 徐小义答道:“送进宫里的那些虽然没有毒,但从宫里出来的未必也没有毒。” “嗯?” 徐小义接着说道:“我都打听清楚了。豫王一直都是一个闲王,和你一样。当时他即斗不过现在的皇上,也斗不过大权在手的秦王。老皇帝突然死了,不是传位给现在的皇帝就是传位给秦王,跟他没有关系,他毒死老皇帝没有一点好处。事情败露,他更是逃不了干系,所以老皇帝一定不是被他的果子毒死的。但秦王之死就未必了,我多少能猜得出来秦王是怎么死的。” “哦?说说看!” “老皇帝一死,皇帝位传给谁就是一个难题。不是秦王就是现在的皇帝,但是如果秦王被人从宫里送出来的果子毒死那就更有意思了。不管是老百姓还是当官的,都会认为是现在的皇帝毒死了秦王。再加上老皇帝死得不明不白,谁都会怀疑是现在的皇帝下的手,那么他的皇帝位就会坐不稳。” “有些道理,继续说。” 徐小义又道:“秦王一死,豫王只要在皇帝坐稳龙椅之前去逼宫,太后那里一定不会同意让杀害兄弟的人去登基,有太后支持,大官们很多又都是秦王的人,那么皇宫的主人是谁还说不准呢。” “你的意思是说……” 徐小义继续说道:“太子原本就是可以登基的,他用不着去毒死秦王。当了皇帝可以做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忠心秦王的人可以慢慢得杀掉,像王文召那些人那样。秦王也可以在日后慢慢地弄死,但绝对不能毒死!我一个小乞丐都能明白的道理,那个鬼谋深算的新皇帝一定也能明白。” “说的也是。” “所以,将毒果子送到秦王府里的人一定不是皇帝,而应该是豫王!因为这样一来,豫王所得到的利益就会最大!” 第142章 月俸例钱 徐小义接着说:“意外的是吃果子的不是秦王,而是以身试毒的我爹!豫王事情没成功,所以他不敢动手,最后让现在的皇帝坐稳了位置。也因此,后来许多秦王忠臣都反对皇帝,给皇帝造成了不少的麻烦。” 刘永铭听得徐小义的话十分满意地说道:“你很聪明!能说说秦王是怎么死的吗?” 徐小义回答说:“当局者迷!从宫里送出来的果子毒死了我爹,秦王当时一定就认为是新皇帝送来的。新皇帝今天能送毒果子,明天就能送毒酒过来,在秦王的眼中新皇帝一定就很忌惮自己!所以在后来,新皇帝不停地下圣旨羞辱他、嘲弄他、威逼他,在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之下,秦王最终选择了自缢。这是新皇帝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刘永铭笑道:“这么说来,你认定是豫王了?” “没有别人,只能是他!” 刘永铭笑问道:“你想报仇吗?” “当然了!” “我给你报仇的机会!” “什么?” 刘永铭笑道:“我跟豫王在银钱上有些纠纷,他儿子欠了我两万两银子一直不肯还我,他还装傻充愣,若不是我耍了一些手段,要回了一万五千两,我这次生意可是会亏大本的。我就从来没做过亏本的买卖,这五千两银子我可以不要,但这口气我咽不下!” “我一个人孤苦活了这么多年,早就活得没意思了。你想让我做什么?怎么刺杀他?” 刘永铭笑问道:“你真不怕死?” “不怕!越早死,越早能在地下看到爹娘,有什么好怕的!要不是我娘临死前让我好好得活着,我早随他们去了。你安排个局,给我一把刀,我埋伏在一边,保证能将他杀了!” 刘永铭笑道:“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算是见识到了!但我不会现在就让你去杀他的。” 刘永铭的语气放缓了许多。 徐小义疑问道:“为什么?” 刘永铭笑道:“五千两银子在别人眼中的确是很多。在我手上,只不过是零钱而已。为五千两杀人而惹一身祸,对我来说很不值当。而且……刺杀虽然高效,但也是很笨的一种做法。还得想别的办法呀。在他没承认之前,我可没有罪名去杀他!就算是有,也不是我或者你去动手,自然有别人去动手!而且你也不怕杀错了吗?万一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你现在什么意思?” 刘永铭笑道:“听你娘的话,好好得活着!” “可……可我……” “你可以留在王府里。” “什么?” 刘永铭笑道:“我就当作今天晚上没见过你。你可以继续做你以前做的事情。这样吧,等王府修缮完了,本王的府卫安排到位了,你便继续装你的神、弄你的鬼。你每在王府里吓到一个府卫,爷我就从那个人被你吓到的人那里扣一两银子的月俸出来给你。但你要是被抓到一次,就得从那一次开始清零再计,且每月一结。你看如何?” “你不是在开玩笑?” 刘永铭笑道:“我喜欢开玩笑,但从来不会拿银子开玩笑。” 徐小义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了!” “哦?说说看。” 徐小义说:“你在练兵!你吓自己的兵,就是为了以后他们遇到任何事情都不会被吓到!而且你住进来以后若是没鬼了,别人就会有一些怀疑。你想让别人知道秦王府一直都在闹鬼。只要闹鬼,有一些不明就理的人就不敢进来!这比府卫巡逻还要管用。” 刘永铭哈哈笑道:“小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这样,每个月我再多给你二十两银子,就当作给你保密的费用。” “多少?” “二十两而已。” 徐小义有一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户富户一年到头花销也就在五十两左右,二十两银子差不多就是现代一个月两万块钱的收入。 从一个要饭的一下子变成有钱人,他如何能不感到震惊呢。 “给他松了绑吧,随他去!” 释尘烟有些堵气得说:“我可花了许多气力才拿下他的!别看他不会武功,但他可滑了!” 刘永铭对释尘烟轻声笑道:“你自小也是没了爹娘,万幸还有个枯木禅师做爹。而我自小也是没娘。说是有个爹,其实跟没有也没啥区别,那可是皇帝呀,哪里真能像平常爹娘那样。将心比心,这徐小义也是个可怜人!” 徐小义听到刘永铭的话,轻声问道:“你……你也没娘么?” 刘永铭笑道:“是没有!怎么的?这还能有假?你不是很能么?自己打听去!给他松了吧,爷我真困了!” 步青云亲自上来,将那徐小义给松了绑,但徐小义似乎没有走的意思。 徐小义又说道:“今日这里好像半没有来什么府卫,我吓谁去?” 刘永铭笑道:“刚刚说了,是王府修缮好以后。现在我又没住进来,怎么会有府卫?但迟早会有的!你自己小心一些也就是了!快走吧!小心我后悔!” “你倒不像是个恶人!” “哈哈哈!恶不恶的不是你说了算!” 刘永铭正要起身走,却又好似想到了什么。 他又坐回位置说道:“每月十五发上月俸例钱。我怕你没到那时候就给饿死了!” 刘永铭转头对步青云说道:“爷我身上没带钱,借我十两,给他!回头找叶先生报账。” 步青云应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了两枚银锭交到了徐小义的手中。 徐小义看着银锭直发呆。 他怕是这辈子也没见过银子。 刘永铭打了个哈哈,拉起了释尘烟的手,说道:“走,我们去后院走走,虽然有些荒芜,但春景还是不错的。” “我要回了!没空理你!” 释尘烟说着要走。 刘永铭拉着她的手不放,说道:“夜了,现在出去会被巡差捉住的。我要是去兵马司捞你出来,你不是还得欠我一个人情么!” “谁欠过你人情了!我自己会小心!不需要你陪!” 释尘烟说着离开而去,刘永铭一点也没耽搁,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便跟随在释尘烟的身后也向外而去。 二人出了秦王府后,便来到了大街上。 有刘永铭护驾,自然不会有巡差真的那么不开眼把人拿走。 刘永铭一路开启了话唠子模式,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哄得释尘烟一乐一乐的。 而释尘烟的步子也越走越慢,好似不想那么早回到家中。 ………………… 刘永铭昨天夜里与释尘烟说了一个晚上的话。 就算是将释尘烟送到了大慈恩寺菜园,那释尘烟好似也不想进去,二人坐在释尘烟屋外的树下又是说了好久的话。 刘永铭似乎有源源不断的话题与故事说给释尘烟听,那什么卖油朗、西厢记说了好一通,释尘烟还乐此不疲得听着那些唯美的爱情故事。 直到深夜十一二点,刘永铭这才回去。 上朝的朝官一般在五点左右就得开始准备了。 刘永铭睡眠时间完全不足,两眼还迷离着,便昏着脑袋瓜子进了宫。 刘永铭无精打采得走到宣政殿前,只想着找个地方再囫囵得打个瞌睡。 而现在能休息的地方,就只有那朝班房了。 刘永铭刚想进到朝班房里,站在房门口的陆预却嘲起了刘永铭来。 “六爷,您今日精神可不是很好。昨夜做贼去了?” “是呀,吵了一夜了。不是!看我这脑子乱的。朝里自有定制,我那皇子里所有多大你又不是不是知道。终于有个大王府住了,我哪里能按奈得住。虽然还没修缮好,但我着急呀,于是昨天夜里便让人草草得收拾了一下寝卧,安上个大床。却没想喧吵了一夜。” 陆预站在朝班房门口也不进去,好奇地问道:“昨天夜里本堂也听到一些声响了,什么动静能让您的秦王府如此得喧闹呀?您是招了什么歌姬在王府里寻乐?” 刘永铭的秦王府及大皇子的魏王府离得很近,后门挨着后门。 陆预家虽然也在永兴坊,但离两座王府其实还有一段距离。 王府墙高院深,一般的声音也是传不出去的。 即使昨天夜里,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一阵喧闹,陆预也不可能能在自己家里听见。 能听到秦王府动静的,应该是巡夜的巡差或是打更的更夫。 毕竟夜里安静,他们能听到那些动静也没什么奇怪的。 想来是他们告诉陆预的。 刘永铭没好气地说:“玩什么呀!王府里应该有的都没备好,怎么可能第一夜就招什么歌姬,秦王府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么?” 陆预一愣,问道:“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刘永铭一边哈欠一边含糊得说,“闹鬼。” “闹、闹鬼?”陆预惊了一下。 不只是陆预,周边听到二人对话的朝臣都看了过来,即使是在朝班房里坐着的首辅曹宾也将头转了过来,看着门外。 他们嘴里虽然都不说话,但也想知道秦王府里闹鬼是怎么一个情况。 第143章 怪力乱神 陆预看了看左右,瞪着双眼问道:“六爷,您这个玩笑可开大了。” “谁跟你开玩笑了!”刘永铭不屑得应了一句。 陆预说道:“秦王府以前是不太平,但秦王可薨了有些年头了,要是您把当年的事情再吵起来……” “谁跟你说是当年的秦王了?不是他。” “阿?”陆预一愣,问道:“不是他?那是谁?” “是当年秦王府五杰之一的徐义。” 陆预身上的寒毛一颤,问道:“他……六爷如何知道是徐义?” “他自己说的呀!” 刘永铭这一句话使得周边胆小的朝臣向后退了一步,生怕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而有些胆大的朝臣们却不自主得向刘永铭靠近了几步,想听听怎么回事。 “六……六爷您……您看见了?”陆预却有些胆怯起来。 “多新鲜呀!何止是看见了,还跟本王聊上了呢。” “他、他都跟您说了些什么?” 刘永铭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他知道我是阎罗转世,过来问问本王,他什么时候可以去投胎。我说,我已不管阴间的事了,喂了点香烛黄纸给他,就让他走了。” “没说别的?” “你以为他会说什么?”刘永铭不爽得反问了一句。 陆预越听越是糊涂,也越听越是不信。 刘永铭见得一边的大皇子刘永锢向这边走了几步过来,虽然没正脸向着自己,但刘永铭看得出来,他正束着耳朵听着呢。 刘永铭马上换了个表情,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真没说什么!他给我磕了个头以后,就飞去了后院了。后院我根本还没来得及收拾,也就随他去了。可能……可能从后门走了吧” 秦王府的后门对着的是大皇子魏王府的后门。 那一向怕鬼的大皇子刘永锢听到这里,脊梁骨便不住的打颤。 之前魏文政曾说,在大皇子后门附近看到了一队可疑的女姬,要告大皇子荒淫无度。 大皇子只觉得冤枉,而后八皇子又说,大皇子不至于如此,但魏文政也没有看错,可能是秦王府里的女鬼一类的事情。 这事原本就让大皇子夜里睡不着,下朝以后还得补个觉,今日又听到了徐义的鬼魂的事情,这让大皇子是又惊又怕。 “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语怪力乱神。”宋宪说着便走了过来。 刘永铭笑道:“就当我说的是疯话吧!” 宋宪走到刘永铭身边笑道:“六爷,您这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刘永铭笑了笑,在宋宪耳边轻声问道:“皇叔秦王缢薨之前,宫里是不是给秦王府送去了些果子?” 宋宪一听,瞪大了双眼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气道:“别这么看我呀!就这么一问而已,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看你这样子,好似要吃了本王似的。” 宋宪惊问道:“徐义说的?” “我没当真,你当什么真呀!” 宋宪是真的吓坏了,他结巴地说:“不不不,这事……这宫里的老人都不知情……这事如今……不是六爷!您别吓唬我呀!” “你叫嚷些什么呀!也不怕让人听了去!” 刘永铭说着甩开宋宪,原本想进朝班房里,却发现周边围了许多人。 想来自己进去以后,众人也会跟着进去。 他对那些人翻了个白眼,独自一人向人少的地方而去了。 宋宪刚要追上去,好打听事的刑部侍郎司马义将宋宪一把拉住。 司马义问道:“宋侍郎,那徐义的鬼魂说什么了?” “别猜打听!”宋宪说着,自己也打了个寒颤,这才追刘永铭去。 众人看得清楚,那宋宪真是有一些被吓到了。 谷从秋却是在一边笑道:“司马侍郎,我们都在刑部当差,每天不是卷宗就是尸骨的,这要是怕,我们这个差事可怎么做呀!” 司马义却是应道:“看宋宪那样子,好像……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你说秦王府里……” 司马义是三爷党,而谷从秋是四爷党,虽然是刑部同僚,平日里却是有一些不对付。 今日他们破天荒得因为秦王府闹鬼的事情,聊到了一起。 宋宪追上刘永铭,见得左右没人能听到自己说话,这才小声得问道:“六爷!刚刚……刚刚是真的?” 刘永铭笑道:“这你也信?吓唬大哥才说的!” “这事如今真没别人知道!”宋宪认真地说。 刘永铭小声应道:“徐义还有个遗腹子,叫徐小义。当时还没出生呢,徐义就死了。他娘估计也没读过什么书,就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秦王府闹的鬼原是徐小义的母亲为方便在秦王府住下才闹出来的事情。” 宋宪一听便也有些听明白了。 他说道:“皇上登基后、秦王自缢前,先是徐义毒发死于秦王府,后刘志浚、赵谦突然失踪,王文召又焚死于自家书房。那徐义之妻必是料想自己若是顶着徐义之妻的身份活着,最后怕也难免糟了毒手,所以便隐伏于秦王府中!” 刘永铭说:“闹鬼的秦王府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呀!只是那孤儿寡母,家中没了男人,又如何生计呢?想来这些年他们都很不容易呀!” 宋宪说道:“原本是想找他们母子两问问话的。六爷既然这么说……” 刘永铭接着感慨道:“徐小义说,他娘在他七岁那年就死了。徐小义能活下来也算是不容易!七岁呀!七岁想要自谋生路,哪里敢想!你也别为难他了,我该问的也都问过了。他也只说了那件事。想来别的事他也不知道。毕竟当时他也小,好一些也是他娘跟他说的。” 宋宪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那……那他现在!” “爷我住进来了,他当然就得搬出去住了。但我没为难他,叫他每个月来领二十两银子走!徐义之死怪得很,就算不是父皇所为,他现在的困境也是我们姓刘的给造成的,不给他点补偿说不过去。” “六爷宽仁!” “宽仁个屁!”刘永铭没好气得说了一句。 宋宪见得刘永铭突然变脸,却不知为了何事。 “六爷,您这是……” “爷的瑶儿可还在禁军里关着呢!秦王世子的事情弄清楚了,你们怎么还把人扣着,知道这半个月我损失了多少银子么?” 宋宪不好意思得说道:“此事臣也记挂在心头,但皇上……” 刘永铭气说:“少跟我来这一套。父皇微服的事情听说了吧?他找我是为了……算了,这种事情你听不得,他也不想让你知道。总之,他的事情我已经给他办成了,他却没放人。想来是因他日里万机,把瑶儿的事情给忘了。” “臣下了朝便去面圣,但皇上要是不放人,那臣……” “他没理由不放人!” “兴许还想着让您去抓周太子,六爷的本事臣是见识到了,想来您找到周太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永铭越听越气:“周太子要是那么好抓,你不是早将他抓住了么!别跟我说管着枢密司这些年就没想过抓周太子!” 宋宪尴尬得笑了一声。 “少来蒙我了!是你不让父皇放人吧?” “这……六爷,您这玩笑开大了。臣可对您可没有那种心思。” 刘永铭气道:“上一次本王答应了你,帮你解决你与傅家的事情,但你发现我还有心情去管李且之事,怕我将答应你的事情给忘了,所以故意让父皇不放人的,是不是?” “六爷,您这真误会臣了。臣……” 宋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辩解。 刘永铭其实猜对了,宋宪对皇帝的确说过那样的话。 对于宋宪来说,因为枢密司头子的身份,让他在朝中所处的地位十分尴尬,几乎没有朋友可言。 他之所以会没事,是因为有皇帝保着他,谁也不敢动他。 但最近宋宪与刘永铭走得实在是太近了,他怕引起皇帝的某些猜想。 若是在皇帝面前失宠,对自己来说后果是十分可怕的。 想要瓦解皇帝的忌惮,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给自己挖坑跳。 宋宪跟皇帝说,自己在朝中与一些臣工结怨太深,而在外面最为直接的仇家便就是傅远山。 根据刘永铭的意见,傅远山的外孙王元荣定是要给他一个功名,好瓦解秦王府旧人对朝廷的反感。 但王元荣要是真做了进士,将来也难免选仕为官。 根据宋宪这年些对傅家的监视,他觉得王元荣这个小伙子是真的有本事。将来入朝为官也是迟早的事。 如果不能解决自己与傅家的恩怨,将来怕是王元荣会各种找茬,自己工作不好做不说,可能会影响其它方面的事情。 刘永铭又答应了自己,却还没去做,所以宋宪在皇帝面前恳请皇帝借用这个机会徇一徇私,扣着珏瑶姑娘不放,让刘永铭帮自己解决矛盾以后再放人。 这些话皇帝听到心里是十分高兴的。 至少他可以肯定,刘永铭与宋宪走得不是特别的近。 刘永铭事前即已答应帮宋宪,这说明刘永铭心中是有计划的。 第144章 书院山长 宋宪其实可以直接与刘永铭商量,让刘永铭帮自己解释问题,但他没去,而是想通过皇帝刘塬。 这让刘塬觉得宋宪的话在刘永铭的面前并不好使,二人之间是有芥蒂,而不能完全沟通。 而且刘永铭要是知道这事是宋宪在捣乱,定是要与宋宪生出嫌隙,那二人更不会是一伙的了。 所以刘塬的疑心就这么被瓦解了。 刘永铭对宋宪的境遇其实心知肚明,他如果不表现出厌恶来,怕是宋宪过不了皇帝那一关。 “行了行了!”刘永铭气道,“我这就去帮你解决事情。父皇那一边你怎么给我说出去的,再怎么给我说回来!” 宋宪连忙给刘永铭行礼:“那就多谢六爷了!” “先别急着谢!这里面还有事情要你去做呢!” 宋宪面带微笑地说:“六爷请吩咐!” 刘永铭道:“要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不仅仅要让枯木禅师出事,最关键的还是得让薛神医现身说法!所以现在还真得先找到薛神医不可了!” “六爷向来机敏一定有办法的。” “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 宋宪问道:“只是什么?” 刘永铭狡洁地说:“这事爷我去办不合适。” “那就臣去办?” “你去办就更不合适了!” “六爷刚刚还说有事让我去做的!”宋宪有此蒙头。 刘永铭露出了一副贱笑来。 宋宪只觉得不妙,他试探着问道:“六爷,您这又想出什么馊主意来了?” 刘永铭笑道:“薛神医若还在长安城中,那么他关心的事情都有哪些呢?” 宋宪应道:“当然是秦王之后了!” 刘永铭摇头说道:“不,不是秦王之后。若是薛西垣知道秦王之后的下落,他就不会去找傅远山了,更不会给傅远山那块玉佩。” 宋宪又想了想,应道:“那么就是傅远山了。对于薛西垣来说,傅远山若遇险,秦王之后便会彻底与薛西垣失去联系!但……但又不能是真的遇险,要是真到了那地步,薛西垣不会冒险出现的。那就……那就让傅远山生病!” 刘永铭笑道:“爷有办法让傅远山生病,这个你不用管。只是生病以后呢?薛西垣会直接去找傅远山么?可别忘了,傅远山是知道你派人盯他的稍呢!薛神医一定也能想得!他怕担风险,不会那么轻意出现的。” “臣若把人撤了那就更找不着人了。而且傅远山与薛西垣也不相信臣不会派去盯梢。” 刘永铭笑道:“所以爷我料定,就算是傅远山生了重病,薛西垣也不会直接去找傅远山。而是……” 宋宪马上明白了刘永铭的意思,他说道:“王珂珺!只能是她。枯木禅师自己重病在床薛神医都没去,可见二人联系不深。而王元荣又与傅远山闹翻了,他已不在家里住。就算是王元荣还关心傅远山,也一定是通过王珂珺关心傅远山。而薛神医在不能直接找傅远山的情况下,他也只能通过王珂珺来了解傅远山的病情!然后写方抓药,救治傅远山!” 刘永铭笑道:“王珂珺一介女流,情性虽然豪放调皮、有男子气,但涉世不深。也正是因此,你也没派人去盯她,薛神医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就一定会去找她!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王珂珺引出来,放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等着薛西垣出现!” “早听闻六爷对女人有那么一套,对您来说,想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永铭没好气得瞪了宋宪一眼说道:“你这都想什么呢!爷我说的是开设女校、女书院!王珂珺外向,她定然会去!” 宋宪摇了摇头说:“傅远山生病,王元荣又不在家,她应该是留在傅远山身边照顾,不可能还会出门去什么女书院,且以王珂珺的学识,想来也没有哪个女先生能教她了!” 刘永铭笑道:“一来王元荣一直是王珂珺的版样,二来……呵呵,我当然不会让傅远山真的生病了,还要和他做生意。具体之事你别管,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女校给开起来,你秘密派人盯着就是了!” 宋宪为难得说:“臣虽也是两榜出身,但……但办学之事是礼部、学政的事情,臣也管不到呀!别说礼部那些卫道夫会不会同意了,就是拨这份银子出来找地方建校址,皇上那里都不太可能答应,朝里银子可吃紧得很呀。虽然预算可能不是很多。” “扯,他当然不会答应了,你别跟他说呀!要是让父皇下旨去弄什么女书院,民间还不知道怎么议论父皇呢!说她想扩充后宫那都是轻的。这事就不能在官面上做。银子当然是爷我来出了,收入也得归我!父皇那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问题是开设之人不能是爷我呀!” 宋宪一愣,也一下子明白了关节所在。 刘永铭继续说道:“爷我那一边还开着青楼呢,要再开女校,哪家家长敢让自家的闺秀来上学呀?还不得说爷我其实是在物色青伎!” 宋宪呵呵一乐,笑道:“那是一定的,六爷您的名声的确不是很好。” “那就得有个能摆得上台面之人来主持了!而且得是大儒,要不然没人理这女校。” “非得开女书院么?六爷,你说句实话,您开女校不只是为薛西垣吧?” 刘永铭的私心的确不止于此。 刘永铭却调笑着说道:“我若是说,以此为始,改以风气,让女子也识得字。你信么?” 宋宪却是一脸正经得应道:“臣信!” “嗯?” 宋宪的回答让刘永铭有一些意外。 宋宪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信,甚至他都没有想过这事是否真能成功。 他信的仅仅只是刘永铭本人。 宋宪认真地说:“礼部那里倒是有很多儒士,但礼部几乎都是四爷党。四爷可与您不合,更别说那里都是一些老古董,根本不想让女人读书。” 刘永铭也笑道:“我常说陆预是卫道夫,其实他比一般儒生要开明得许多。他卫的是正道,而非腐理。但别人可就说不定了,比如那礼部侍郎宿仓,他就一定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读书者,明智也,女子学文,必觉主见。将来嫁人,必与丈夫分礼。家中矛盾频出,于和谐无益。地方官府必头痛于此呀。” “六爷必须甄选一可胜任之人!且此人必不能有一分淫邪之念,否则女书院必出丑闻,若此,六爷之愿怠矣!“ “这不是和你商量么,爷认识的也就是六部、内阁这些人,真要说汉国哪个大儒会去主持女书院,我还真想不到什么人选!” 宋宪脑子一转,说道:“何不……何不让棋待诏夏彷来做?” 刘永铭一听到夏彷两个字就急了起来:“他!就冲着他这个名字就不能……” 刘永铭只觉得声音有些大了,怕被人听去,又压下了声音说话。 刘永铭接着说道:“你让他做女书院的山长!什么是女书院呀,学生得是女的呀!夏彷字相思!你让一个叫相思的人来做院长,那我女校还开不开了!开女校是为了让学生相思?让学生淫邪?” 面对刘永铭的发脾气,宋宪不温不火得应道:“六爷误会了!误会了!夏待诏的字是叫相思,但那也只是字呀。且他的字不是师长起的,是家里的字辈,他想改也改不了,思是思宗归祖的思,不是相思那个思的意思。他大名叫夏彷。” 刘永铭问道:“你跟他交情不错?” “六爷看出来了?” “这谁看不出来呀,没有交情你会推荐他?知道爷我从来不白使唤人,给银子最为痛快,明摆着你是让他来爷这里吃高薪俸的。爷我不是任人唯亲之人,说几个推荐的理由来,说不上来,就跟爷扯别的。” 宋宪不好意思得笑了一下,说道:“其一,此人不好女色。” “那是没遇上!遇上了也一样!也有那心思。” “即使他有那色心,也没那色胆呀。知道他最近都睡哪么?睡厨房!” “恩?他一个棋侍诏睡厨房?什么情况?” 宋宪压着笑,说道:“他惧内。那个齐国使者田曾波不是将汉国的国手一网打尽了么?弄得皇上大发雷霆,罚俸三月呢!” “那又如何?” “家里少了三个月营收,其妻便急了,骂他一无是处,一盘棋都赢不下来。骂得他是脸面全无,说着就要回娘家。好说歹说才将其妻留住。但其妻还不让他睡卧房,他就去睡了厨房了。” 棋待诏虽然是在翰林院供职,但只是赛选的围棋国手。有好一些人连功名都没有,更别提是两榜进士了。 但夏彷却不一样,他即是两榜进士,又授的棋待诏。 至于他为什么不肯入仕为官只愿当一个棋待诏,这连宋宪也不曾得知。 刘永铭问道:“他家没有厢房么?” “就那几间破屋,哪里有什么厢房。说是厨房还是好听的说法,跟厅堂连一起呢。做得了菜转个身就递到厅里了。” 第145章 污名贪禄 “在朝里当官不至于如此吧?” 宋宪笑道:“棋侍诏而已,不似别的衙门,夏有冰敬,冬有碳敬。家里还没有田产,就靠着一年那几十两俸禄过活。” “他不是两榜出身么?没人将田产靠在他的名下以避赋税?” 宋宪应道:“他与臣一样,都是长安本地人。关中就这么大,长安城外的田地都是有主的!世家们一张嘴,小农户也不敢不挂在世家那里呀。夏相思寒门出身……” “行了行了!他人虽在翰林院,可不是翰林!没那学问可做不得山长!” 宋宪又笑道:“他是进士,学问上不差的,只是殿试时排名靠后了一些。” “这事我一直想问,可他就是没说。这么多年他都没侯选入仕么?” “不,是他不受其它官职。这个……臣虽然与他有些往来,但……也不得而知。可能是不想沾染官场邪气吧。万幸他棋下的不错,皇上管了他饭辙。六爷您可没指着那些女子中进士吧?教她们琴棋书画即可,书可少读一些。” 刘永铭想了想,说:“书还是要读的……先这般吧,夏相思那里你就去说一声。但要说清楚了,他裤腰带要是勒不紧,坏了学风,本王可什么手段都能便得出来!” “这是自然,那……那薪俸……” 刘永铭一乐,笑道:“你是真见不得他过穷日子!” “朋友一场,能帮就帮一把吧。” “不是!宋侍郎,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六爷何出此言?” “你与他若是真朋友,你当一早从他口中得知我会下棋的。” 宋宪笑道:“臣之所以与他为朋,正是因其口风严谨。我与他酒桌之上所抱怨之语,无一句传出桌外!此真朋友也!” “算了算了,即是你保荐,我也得给你这个面子。红杏楼里的琴师每月三两八,画师三两六。让他做山长怎么说都不能低于这个价,低了让人看笑话。那就……一个月七两银子吧。本王有规矩,每逢年节,各大掌柜都会有那么一份礼,介时让他别不好意思收。年终一次分红,算一算有多少学生,每人让他从中抽一分。” “那臣就代夏侍诏谢过六爷了。” “谢什么谢呀!” 刘永铭与宋宪说完话没一会儿,上朝时间便已到了。 刘永铭好似已经熟悉了上朝的那一套流程,十分自然得归入到了班列之中。 而后百官浩浩荡荡得进了宣政殿里。 刘塬往大位上一坐,在山呼万之之后,又一天的朝会开始了。 众官员正想着今日太子党与大爷党会怎么斗嘴的时候,侯不平从班列里走了出来。 “臣右都御史侯不平有本要奏!” 因为侯不平加入到了太子党,且还是太子刘永铎的近身,甚至比曹相跟太子走得还要进,所以如今谁都会高看他一眼。 “奏来!”皇帝刘塬马上应了一句,似乎一直都在等侯不平出来说话。 侯不平来到殿中,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一般情况下,除了上朝下朝时的那几个跪拜,在朝堂上是用不着跪的,走到殿中躬身说事即可。 跪着说话的情况很少,一种情况是伏首认罪,比如之前的魏文政。 另一种情况是死谏,但这种事情在大汉朝还没发生过。 毕竟刘塬是个亲贤臣远小人的好皇帝,连刘永铭对内务府的整改他都能听成是谏言,何况是其它大臣真正的谏言呢。 但还有另一处情况,那就是当堂弹劾!且不死不休的那一种。 侯不平跪在地上,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疏,举过头顶,低头看地。 侯不平深吸了口气,大声地说道:“臣右都御使侯不平弹劾榆林盐都转运使李哲收受同族兄弟大盐商李且贿赂,供无课之盐,污名贪禄、贪婪成性、亵渎公务、私己富家,以进贿为大善,以退税为大喜!其人外谨乔装,内诈心险,语修为善,构朝廷之乱!” 侯不平没有像别人那样,先用一段绕口的说辞讲理然后才说自己的目的,而是一开口就是弹劾。 刘塬冷冷地看了一眼堂下的朝臣,说道:“着有司衙门将李哲逆臣缉拿归案,狱下大理寺!刑部方尚书、大理寺周正卿、御史台右都侯御史,三司会审!” 方孝夫、周书礼从班列之中走了出来,站在侯不平的身边躬身说道:“臣领旨!” 刘塬又道:“将盐商李且捕入刑部!抄没家产、罚入国库!” “且慢!” 大爷党党首、吏部尚书程管炜从班列中走了出来,说道:“皇上!侯右都所述之罪并未查实,不可仓促而定!待有司衙门查过之后,捕人到案,据其所供再行罪罚不迟!” 程管炜是真着急了。 因为他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冲着陇西李家去的,或者说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争在皇帝心中是否已然有了一个结果,是不是要将户部侍郎李裕牵扯进去。 程管炜作为大爷党,他不能看着事态就这么发展下去,所以站出来说了句话。 那李裕看似平静得站在原地,心里却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他看了看一边的刘永铭。 刘永铭抬头看见李裕正看着自己,微微得笑了一下。 李裕一见刘永铭如此,马上将心放下心来。 刘塬气道:“先查抄再说!” 程管炜马上硬气得抗辨道:“当查实人证物证,若为属实由大理寺议罪,不当草率!” “朕便就是人证!” 刘塬一句话,惊得程管炜不敢再说些什么。 刘塬气道:“昨日朕微服出宫之事,众爱卿皆有所闻了吧?朕是亲耳听到那李且大言炎炎地说着那些肮脏的龌龊事!朕没夷其一族,已然是宽仁了!” 程管炜跪倒在地上,说:“臣有罪!不当为罪人辩解!” 刘塬心中解了一口气,看着下面跪着的程管炜,说道:“程爱卿并无过错!汝所谏为实!欲罪之臣民,当有所审,审有所徒。盖言是非,行之规法。虽有恶罪,当明正法典、及上而刑。赏当劝善,罚当惩恶,不以怒恶徇私而行,不以亲疏远近而欺!程爱卿真朕之明镜也!” 程管炜听得刘塬褒奖自己,心情放松了下来。 因为他已经听出来了,李哲、李且的事情,一定与太子党及大爷党的党争无关。所以户部侍郎李裕还是十分安全的。 “皇上过誉。臣属之贪谬,乃臣户部尚书甄选之失察也,臣有罪!” “非汝之罪,乃是恶官潜身,修饰于外,弊之于内也!退下吧!” “是!” 程管炜应了一声,退回了班列之中。 这一幕让许多人立刻就不糊涂了起来。 皇帝要治李且的罪,但却没将李裕牵扯进来,那李裕的案子是否会有什么变故? 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争,到底在皇帝心中是否有了结果? 众臣工正迟疑着,听得刘塬突然问道:“大理寺可曾来到?” 大理寺卿周书礼从班列中走了出来:“臣大理寺卿周书礼,侯旨听宣。” 刘塬问道:“陇西府余讽、宫千树案审得如何了?为何迟迟没有结果?” 没结果是因为周书礼谁都不想得罪,最后得看皇帝的意思,自己才能做决定。 皇帝刘塬问这话,显然是想推进这个案子。 也就是说,大爷党与太子党的党争马上要有个暂时的结果了! 周书礼马上回应道:“余、宫二人奸滑异常,并未审出新供,只言自己无罪。” 刘塬的脸上表现出不满来:“此案是否离奇?” “并不离奇!”周书礼老实得回答。 “此案是否繁杂?” “并不繁杂!” 刘塬又问:“即不离奇又不繁杂,何不速审?” 周书礼应道:“刑部那里还挂着一个案子,可能与余、宫二人之事有莫大关联!此案未审,余、宫二案不敢妄作断判!” “可是陇西县户房焚火之案?” 周书礼马上答道:“正是!若是陇西县户房之案有所落地,余、宫二案即有实证。若未查明此案,前案无从所证!” 周书礼是根老油条,好似什么尖锐的问题都难不倒他。 刘塬对周书礼是很生气的,但又拿他没办法,因为这滑头说的还真就是正确的。 刘永铭只得说道:“刑部谷爱卿可曾来?” 谷从秋从班列里走了出来。 之前刘永铭曾与他分析过案子,所以谷从秋一早就准备好了将余、宫二人的案子接手下来。 “臣刑部侍郎谷从秋侯旨听宣。” 刘塬言道:“大理寺即无新证,本当退案回御史台。然,陇西县户房之案落于刑部,彼案若在御史台,则亦无进效。着大理寺将余宫案退到刑部并陇西县户房案。皆由谷爱卿亲审!” “臣尊旨!” 谷从秋领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后,板着脸回到了班列之中。 班列里吏部尚书程管炜看着前面曹岳的侧脸,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原因是这些日子以来,势大的太子党一直处于守势。 曹岳越是按兵不动,那程管炜心中越慌。 第146章 少报瞒报 程管炜宁可真枪真刀的干一架,也不想就这么被憋着。 现在这个案子有了新变化,结果会如果完全取决于皇帝,这让程管炜更加纠结。 正此时户部尚书丁成儒从班列中走了出来。 “臣户部尚书丁成儒有本要奏!” “奏来!” “臣闻食为民本,民为国本。凡营田亩,不失时为其务,民失其田而天下不安,隋唐之鉴于此也。户部田亩失察久矣,未核入册之田尤多,久之,丰兆非国库所有,贫旱民聚而揭杆。望皇上静依阴阳,顺顾天时!” 刘塬只觉得奇怪,他问道:“丁爱卿所言何意?” “清丈田亩,为国增赋,此迫于眉睫!” 刘塬御极以来,还没真正全面清丈过田亩。 因为那样只会得罪那些少报瞒报田亩数量的世家大族。 刘塬自己根本不可能亲自去地方上去查,所以只能由户部主持。 但户部是由太子党把握,他们根本不想去得罪地方豪强,以免自己在与大爷党相争时多出几个敌人来。 刘塬原本就是想着对付世家,比如刚刚的陇西李氏,但现在丁成儒突然提出来,这让刘塬感到十分意外。 刘塬看向了李裕。 李裕从班列中走了出来。 而后厉舒才也跟在了李裕的身后。 当刘塬以为大爷党的李裕是出来反对丁成儒时,却没想到李裕与厉舒才同时说道:“臣等领户部众同僚附议!” 刘塬深吸了一口气。 显然这是他们三个人商量好的! 从来都是刘塬用帝王心术左右户部,今日户部这一举动倒是让刘塬都看不明白了。 但不管如何,这对于刘塬治国是绝对的利好消息。只是世家大族的反应会大得许多。 刘塬应道:“朕准了!” 厉舒才马上又道:“若遇瞒报数额过大者,当以大案处之,御史台当有所稽查!请皇上准一御史专察!” 刘塬看了一眼侯不平,想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刘塬道:“如若众臣工都能像今日一般摈弃派系之争,和睦一堂,只言利国之事,朕无忧矣!左都御史何在?” “臣左都御史侯旨伍庚良听宣!” 伍庚良是大爷党,是御史台真正的一把手。右都御史只不过是挂职而已。 刘塬说:“从御史台调出一道御史入驻户部,只管清丈田亩之事,其它匆述。若有所异,上疏为闻!” “臣尊旨!” 李裕又说道:“因皇上精简官吏,户部所务有限,请以府道为限,顺序查之!臣请以陇西府为先例!” 李裕这么说是为避嫌,但说的又是便宜话。 陇西县户部着火,那么多的黄册典籍一起被烧了,一时间根本没办法入手查起。 虽然户部那里有前一年的存备档,但要调到地方,不是一天两天能整理出来的,且相隔了一年,不可能有那么准确。 也就是说,如果非要开始清丈,那么只能让地方乡绅先上报上来,报来以后再行查实。 而李哲、李且获罪,陇西李家哪里还敢再有半分做作,一定会如实上报,所以不可能能查出李家还有问题。 刘塬听得十分满意,他说道:“可!其它府县之地方乡绅之前若有所瞒,当各自上报,朕既往不咎。若户部开始勘察之时,依有发现犯科不法者,当立罪于斯。着御史台监察之,不得有官吏从中媾合!” “臣等尊旨!” 李塬这一个政令下去,刘永铭的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先是太子党的魏文政下放了,然后陇西李氏又被打压了,两派越争越弱。 现在就等着余、宫二人的案子有个了结! 一时间,众人都偷偷得向谷从秋多看了几眼。 谷从秋却低着头,因为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今天的朝会进行得十分顺利。太子党与大爷党意外得没有发生任何口角。 因为他们看到皇帝有所动作。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快结束了,再吵也没有意义,因为结果如何都是取决于皇帝刘塬一人。 朝会在九点左右便早早得结束了。 众臣工从宣殿政里出来,马上哄哗起来。 他们结群而论,讨论着李且、李哲的事情,而后又延伸到了太子党与大爷党之争。 刘永铭散慢地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天色,摇了摇头,心道:“自己生了这么大的气,又何必叫我来呢!” “六哥!”八皇子刘永键追上刘永铭。 “六哥。刚刚……” 刘永铭摆了摆手说道:“别说话!什么也别说!父皇今天是真生气了!一会儿他如果招你说话,或是想问你学业,你干脆就说你病了,狂冒虚汗,去不了了。” “什么?” 刘永铭翻着白眼道:“现在去,说什么都是错的!你就别找倒霉了!” 八皇子似明白又似不明白:“六哥,你是不是与李且认识?” “是呀!父皇让我来上朝,原本就是想让我出面说说李且犯下的那些事,随便提及李且为人,以佐证侯不平所述的罪证!但父皇压不住气了!直接自己就说出来了!” 八皇子刘永键问道:“六哥,父皇可好久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吧?”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朝庭里张罗着盐引代酬之事,却有人在背后倒卖盐引抬高盐跟他唱反调!他本来就对世家大族有意见,还来这一出,他能不发火么?” 八皇子关心地问:“会牵扯到户部李裕么?” “不会!牵扯他做甚!李裕自己又没做错什么。” “那陇西那里的案子……” “六爷!六爷!”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谷从秋一把上前将刘永铭的胳膊死死得挽住了。 谷从秋对八皇子赔笑道:“八爷,得罪了。借六爷一用!” 谷从秋说着便拉着刘永铭要向一边去。 刘永铭哪里想走:“别吵吵!孤还有别事呢!别拉我!别拉我!” “六爷、六爷!借一步!借一步说话。”谷从秋半推半拽得向一边拉扯着刘永铭。 刘永铭急道:“做甚做甚!信不信我躺地上打滚!不讹你得你亵裤都掉了就当你没穿!” 谷从秋虽然担心刘永铭会这自么做,但依旧还是拉着刘永铭往一边而去。 八皇子却是没有跟上来,他摇了摇头,想起了刘永铭的话来,然后马上一副重病在身的样子,装起了病来,一步一瘸得往外走。 “六爷!六爷!不开玩笑!不开玩笑!臣是真没看懂!” 刘永铭看了看周边,并没有他人跟来,他笑了一声,轻声问道:“你又哪没看懂呀?” “皇上的意思呀!前面办了李哲和李且,接下来皇上是不是要办户部李裕了?皇上是不是不想坐实宫千树的罪名?” 刘永铭笑道:“你可真敢想!父皇要是想办李裕,刚刚不是已经办了么?至少先让李裕停职待罪呀!” “说的也是!但如果皇上想保下李裕为何又要对李家下手……呀!六爷的意思是不是,皇上要对付的是陇西李氏而非李裕一人?” “想明白了就好!” 谷从秋又问道:“这么说来,皇上是要坐实宫千树的罪名了?” “你都猜出来了还来问我做甚?” “可是……可是户房都烧了,哪里有证据呀!坐不了实呀!” 刘永铭气道:“谁跟你说要坐实御史台对宫知县立的罪了?” “阿?六爷,臣这又……” 刘永铭一边说即要坐实宫千树的罪名,另一边却说不做实御史台所立的罪。这让谷从秋被更加糊涂起来。 刘永铭说:“案子你先拖挂着!父皇那这有了准信再说!” “准信?什么准信?” 刘永铭白了谷从秋一眼,说道:“什么时候父皇那里派人请宫玥璃去见宫千树了!你什么时候就开审!” “没明白呀!” “你真傻假傻呀!” 谷从秋苦着个脸:“臣发现自己越来越傻了!还望请六爷告知。” 刘永铭不耐烦地说:“宫玥璃没得到自己父亲安全的准信,她能把那本最关键的账本拿出来么?她怎么确认呢?当然是让宫知县自己说出来了!” “宫知县自己说?” “把案子从大理寺弄到刑部去,你觉得宫千树还能在大理寺再关着么?” “不能呀!案子都退到刑部了,人犯自然也得从大理寺提出来,去刑部大牢呀!” 刘永铭似问非问地说:“你说父皇为什么要把人从大理寺弄到刑部去呢?” “恩?”谷从秋被刘永铭这么一提醒,好似想到了些什么。 刘永铭接着道:“大理寺呀!别说你刑部了,御史台多少双眼睛盯着呢!父皇想派个人进去跟宫千树说说话,你觉得会有人不知道么?” “会!不,不是。我是说,一定会有人知道的!” “但在要你刑部呢?或者说,人在大理寺往刑部拉的过程中……” 说到这里,谷从秋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他连忙说道:“那……那臣……” 刘永铭将手拍在谷从秋的肚皮上,说道:“别瞧别看,别听别管。刑部大牢押解人犯之时,别用看谁都像贼的眼神去看人,谁要是想跟宫千树靠近说几句话呢,都别拦着。特别是那种内衫穿着土色黄裳之人!” 第147章 加派人手 “皇上身边的侍中?” 刘永铭啧了一声,道“你瞎嚷什么呀,怕别人听不见么?多什么嘴呀!” “臣懂了!懂了!多谢六爷!” “不用谢我!过阵子你还得恨我呢!” “这话怎么说的,臣对您只有感激之情,绝无并点怨恨呀!” 刘永铭笑问道:“你觉得那宫玥璃听了宫千树的话以后会把账本给谁?或者这么问吧,自宫玥璃被带到了长安城,进了教坊司开始,谁对她最好?” 谷从秋想了想,应道:“还能是谁,当然是六爷您了!” 刘永铭呵呵笑道:“你觉得你不拿点什么东西跟我换那本账本,我会给你?” 谷从秋一愣,尴尬得傻笑道:“六爷,臣……臣没什么钱。家里有的也就我老妻当初嫁给我时送来的嫁妆,放着好几十年了,就臣那点家本,您也瞧不上不是。” 刘永铭笑道:“我不要你钱!但要你的人!” “我?六爷要臣做甚?”谷从秋担心地轻退了一步,好似刘永铭要将他如何一般。 刘永铭气道:“不是要你!你算什么呀!你脱光了让我看,除了恶心我之外还能如何!我要的是你的人手!” “六爷要人手做甚?不不不,臣不问,就问您要多少人?” “账本拿出来以后,御名台的弹劾虽然可免,但账本里写的东西却可以让宫千树另有他罪!如果父皇向他保证些什么,那么……” 刘永铭的话一停,却没有再说下去。 那谷从秋想了想,应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宫千树得罪了大爷党,且自己无党无派,这个官他怕也当不下去。吏部程天官可狠着呢。即使宫千树逃过一劫,再给他安排到哪个有问题的县里,给找点事,不判他个死罪也得流放!最近洛阳、长安一带的桑农闹地很厉害,要是在他的手上出了事……” 刘永铭又问:“那你觉得父皇现在会怎么去办他?” “皇上……要真是那样,不如这个案子就将他给流放了!省得将来大爷党气不过,又捣鼓出什么事情。” 刘永铭又问道:“即使马上流放,大哥那里真的会就这么算了吗?” 谷从秋深吸了口气,马上说道:“臣明白了!发送之时加派人手!有多少派多少!” “流放宫千树怕与往日流放不同,绝不会与其它案犯同行!” 谷从秋连忙称是,然后又道:“押解的案犯多了可就不太好下手了!发送人犯是司马义的活,这人好打听事,大爷党有的是办法让他单独押解人犯,所以我必然加派人手!案子是我审的,人犯押解途中若是出了事,我定然是讨不得好!” “谁让你加派人手了!”刘永铭不爽地说。 “阿?臣又不明白六爷的意思了。” 刘永铭越发得不耐烦起来:“把你的人给我,留在我的产业里吃吃喝喝,会有其它人帮你护送的! “其它人?” “这个你别管!父皇那里一定会派人过来给我的!” “您是说禁军侍卫?” “别问!宫千树是千万不能死的!他若是死了,他那娇滴滴的女儿可是会寻短见的!且父皇还会觉得自己失信于一妇人,必然震怒。龙威一吼,大哥可就真完了!至于宫千树到底是谁弄的死,到时候已经不重要了!”ζΘν荳看書 “什、什么意思呀?”谷从秋好似已经猜出来了,但却又不敢说出口。 “别小看了曹相!” “阿!你是说……” “没有!本王什么都没说!唉!太子是宽厚,只是万一最后太子党独大,以曹相的手段,想来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咯!我受封的可是秦王呀!秦王……当年皇叔也是封的秦王,结果呢?” 谷从秋也不好回答刘永铭的问题。 刘永铭感叹了几声,而后带着失落的情绪得走开了。 谷从秋却在心里发着凉:“怎么……怎么还有这么多后续呀!这事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 刘永铭下了朝没去红杏楼,而是回了秦王府。 那秦王府在叶长青的安排下终于开工修缮了。 工匠们在王府里里外外都忙碌了起来。 刘永铭的那位皇叔秦王是深得太祖皇帝的宠爱,连军政大权都交给了他,反而将是太子的刘塬扔了了一边。 而这座秦王府就是太祖皇帝为秦王修的。 所用的木料都是最好的,特别是那些柱子,虽然二十年没人住过了,却没有太多虫吃鼠咬的迹象。 只要上几道漆也就行了。 各屋各房的门窗也不用换新的,清洗之后糊上新纸就能用。 不过屋瓦、墙面等都需要修整。 就这简单的修缮工作,也得花不少银子。 万幸刘永铭从李且那里得了六万两银子,想来也是够修缮王府的了。 刘永铭高高兴兴得视察着工匠们的工作情况,叶长青跟着刘永铭的身后,解说着各房各屋的作用。 正此时,眼尖的刘永铭看见了个子矮小的徐小义正在一边偷看着。 徐小义若是真藏身,刘永铭想来也发现不了。 明显这是徐小义有事情要与自己说。 刘永铭心中会意,带着叶长青便向着后院花园而去。 修缮的都是房屋,这后院花园根本没人去处理。得等到入住以后派专门的仆从园丁管理,所以现在这里是空无一人。 “出来吧?”刘永铭唤了一声。 “什么?”后知后觉的叶长青在心疑了一下之后,张望起了周边来。 只见得徐小义像做贼一下,缩头缩脑得走了过来。 他站在刘永铭面前一不行礼二不示好。 刘永铭对叶长青说道:“刚刚我跟你说每个月花二十两给一个叫徐小义的人。他就是!” 叶长青打量了一下徐小义并没有说什么。 刘永铭对徐小义笑道:“每月十五才发俸例钱,时候没到呢!” “我不是来跟你要银子的!” “哦?那你来是为了个甚?” 徐小义认真得说道:“我查过了,你没有说谎,你娘亲的确也是死了。而且与老皇帝是死在同一天夜里!就是八月十五!” “我还是那一天生的呢!那又如何?你哪里打听到的?” 宫里的事情只有宫里才会知道,如果徐小义要打听,那非得向宫里人打听才是。 但以徐小义的人脉,想来不会认识宫里的人,所以刘永铭才起了疑心。 徐小义脸上显示着得意,他说道:“这不难!宫里的老太监从宫里被赶出来以后都是住在一处地方的,但他们嘴严,平日里也从来不说宫里事情。因为他们吐出半个字去,被人查到,别说下半辈子没地方安身了,就连性命怕也堪忧。” “还知道用堪忧两个字了,不错!接着说。” “但老宫女却不一样!他们出了宫以后会找人嫁了,嫁了人也就有了着落。且一般老女人嘴都快,只要给钱,她们便会与我说。” “给钱?你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呀。哦,是了,那天是给了你十两银子。” 徐小义说:“你这人其实还算不错,我拿了你的银子,且探听到了与你有关的事情,就不能不与你说。” “呵呵。你问出什么来了?” 徐小义认真地回答道:“你娘可能不是难产死的!” “什么?”徐小义的回答让刘永铭心中激起了些波澜。 徐小义又道:“那老宫女说二十年前八月十五那天夜里,她曾见过太子妃。是新皇帝扶着太子妃,叫来了人,将太子妃送到什么殿里生的你。” “这不是挺正常的么?”刘永铭说。 徐小义摇头道:“不正常!当时老皇帝驾崩,新皇帝应该是在老皇帝的床前哭灵才对的!怎么还会与太子妃一起呢?” “嗯?”刘永铭这么一想,好似也发觉了有些不对劲。 “会不会是那名老宫女看错了?”刘永铭问。 “不会!我打探过了,是新皇帝扶着太子妃叫来了人,而且还不止她一个人这么说。我想太子妃当时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然后情急之下羊水就破了,于是才生的你。因为事发突然,她都没有准备,没能熬过去!” 刘永铭眉头一皱,说道:“这事你别与别人说!你要是说出去你就会没命的!皇帝最忌讳别人讨论宫闱之事!” “什么恭维?我没恭维你!就是想跟你说说探到的消息!” 刘永铭道:“不是那个恭维,我说的是宫里的事,皇帝不喜欢别人瞎打听!长安城里到处都是皇帝的密探,传进他耳朵里一句,你就别想活了!” 徐小义两眼一瞪,心有余悸得拍了拍胸膛。 刘永铭眼珠子一转,又说道:“你对打探消息好像很有一手呀!而且人也极为聪明,就是没读过什么书。” “我是没读过书。我爹虽然是进士,但他死的早,我娘也不识字……” 刘永铭笑道:“行了,既然你有这份本事……我倒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不让你白帮,有你好处!” “你直接说什么事。我拿你那十两银子,手头都发抖,感觉拿着烫手。如果能帮你做点什么,我也安心!” 第148章 以工代赈 刘永铭笑道:“帮我跟踪一个人!看看他平时都去了哪里。跟丢了也没关系,不必太为难,毕竟你也只是一个人。但别被他发觉了!” 徐小义哈哈笑道:“我可不是一个人!我若是一个人可活不到现在!” “嗯?你还有兄弟姐妹?” 徐小义笑道:“有!多的是!最近又新结识了很多呢!” 刘永铭连忙说道:“此事只能你去做!我信不过别人!要秘密!” “放心吧,他们都听我的!没我吩咐,他们不敢说出半个字去!我可是个杆头!” 杆头即是要饭的头子,俗话中的“丐帮帮主”。 “嗯?吹牛吧?你怎么会是杆头?即是杆头没个正经的地方住,要住进废弃的秦王府里?手下要有急事,哪里找你去!” 徐小义哈哈笑道:“我住秦王府就是不想让别人找到我!你不知道,那些差役天天在街上抓我们!” “什么情况呀这是!” 徐小义答道:“之前住秦王府还真就是没地方去。后来我在街头混得熟了,也结识了一帮子兄弟,我们就……呵呵,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瞒你的,你也差不多是我这类人,甚至更狠,你可是混世阎罗呀。” “你这骂我还是夸我呢?” 徐小义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就办中合伙是去酒楼、酒肆之类的地方要一些吃的,掌柜的不给,我们就在人家门口坐一天!不过,我从来没打过你生意的主意!” 刘永铭哈哈笑道:“难怪人家要抓你!不过这种事情抓起来几天也就放了,牢里还管饭呢!对你们有利!” 徐小义连忙摇头说道:“不不不,被抓住可是会被送到别的地方修城墙做、苦力的!虽然有口吃的,但弄不好还真会死人!” “嗯?还有这一回事?是县衙的政令还是知府衙门出的政令?” 徐小义答道:“是知府衙门发出来的。不止只长安城,连蓝田那一边也这样!最近更是了不得!” “最近怎么了?”刘永铭问。 “去年不是来了一阵寒灾么?许多人流离失所,巡差是到处抓人呀!抓到了就去做苦力!” 刘永铭笑道:“那不是抓!那是以工代赈,让他们做工养活自己!若是真有死人的事情发生,你告诉我!我帮你出这个头,弄不死长安知府,我给你磕头道歉!” “好像……好像真的没听说做苦力的死了……” 刘永铭又问道:“你刚刚说你多了那些兄弟,是怎么一回事?” “也是一样的呀!那些流同父母把吃的都给了孩子,自己饿冻而死。我自己也是无父无母,可怜他们,于是拉他们入了帮。” 刘永铭扭头看向了叶长青,没等刘永铭说话,叶长青已经会意了过来。 叶长青说道:“小生这里先给他一百两银子吧。” 刘永铭点了点头。 “什么?”徐小义有些震惊,昨天是十两,今天却是一百两! 刘永铭说道:“拿了银子买些粮食,开个粥厂,让你的那些个小兄弟都好好地吃几顿饱的吧!唉!但凡长安城有一个是饿死的,那都是当官的无能呀!” 徐小义两眼泪汪汪的:“你……你真的给我一百两去开粥厂?” 叶长青笑道:“六爷说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一会儿我给你,他钱都在我这呢!” 刘永铭叮嘱道:“一次别煮太多,一百两银子要吃够一个月才算!而且不许吃死人!那些饿久了的人,看见粮食会玩命的吃,最后把自己吃死。你这样,每人每天你就只给两碗米粥一个块胡饼!” 徐小义连连头头:“那……那我替我那些兄弟们谢谢你了!我也不白要你的钱。刚刚你要我去跟踪谁?” 刘永铭说:“翰林院有个叫屠之佑的翰林。你跟着他,看看他都会去些什么地方。但别被他发现了!” “他长什么样?” 刘永铭笑道:“你不是很能打探么?你自己打探去!其它事情我不管!你把每天探听到的消息报到……” 刘永铭犹豫了一下。 叶长青无奈得说:“小生又有事情做了!” 刘永铭笑道:“这是瑶儿没回来。若是瑶儿回来了,你便报到瑶儿那里去,别问瑶儿是谁!你自己打听去!目前你就先报与叶先生吧!” “行!那……那我就走了!” “先跟叶先生领银子去吧!” “跟我来吧!”叶长青说着便要带徐小义去拿银子,却又让刘永铭给叫住了。 “等等!叶先生,那个……” 叶长青笑了一声说道:“小生懂。您是觉得那山隹高越看越不像是贪官,而是个能吏是么?对小生之前所言之语有些……有些怀疑!”薆荳看書 “不!”刘永铭连忙解释道:“爷我不是怀疑叶先生您,而是觉得此事蹊跷!还得问过山隹高再说。但不是现在!爷我手里还有父皇交待的事情。等我忙完这一阵,必然帮你了结这桩恩怨!” 叶长青对刘永铭拱了拱手说道:“六爷心意小生一直都明白。若非如此,您……算了,什么都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现场没酒。刚刚叶长青也只是说了句看似玩笑却又不玩笑的话。 “哈哈哈!”刘永铭说着笑了起来。 “叶先生能放下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对了,还有一件事!” “六爷您吩咐!” 刘永铭凑到叶长青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叶长青听完点了点头。 刘永铭又继续说道:“内务府的那些生意我们要陆陆续续地承接下来的,但也别全收了。五哥是韦贤妃所生,怕是内务府也有一些韦家的生意,别做的太过,给他们留点生意,近期爷我事多,不想与他们有太深的私怨。这阵子你可能要多跑几趟内务府了。下午我也去一趟,再与丁总管说一说,你帮我多盯着点,若有发现回报给我也就是了。至于盘账……” “小生手上的人手还是够的!” “那最好不过,能快一些就快一些,父皇那里等着信呢!且记住,总账的数目不可让外人知道!丁虚是知情人,不必瞒他,其他人千万不可让其所知!” “小生懂了!” “去吧!” 叶长青说完带着徐小义便离开了。 ………………… 因为王府还在修缮,府兵、役从都没有准备好,伙房自然也是还没开火的。 刘永铭让步青云从叶长青那里弄来了一辆马车来,载着刘永铭就去了内务府。 不为别的,就为了蹭一顿午饭。 长安各大衙门中午都是管饭的,内务府自然也不例外。 宫里伙食食材的采买也是由内务府来做,虽然工艺不如御膳房,但食材大多都是一样的。 刘永铭自被皇帝委派以来,还是第一次在内务府里办公。 说是办公,其实也根本没做什么事情,就是与丁虚聊了会天,然后让丁虚带着自己到各监各司,各房各库去走了走而已。 这样就已经耗去了大半天的时间,这还没将绸库、米仓那些的大库房算进去。因为它们并不在内务府里面。 等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刘永铭看得已经有些烦了。 他回到正堂大厅,有些疲倦地坐在了大位上。 丁虚还在他耳边不停得叨叨着内务府里的一些日常杂事。 刘永铭知道丁虚是在认真得汇报内务府里的情况,虽然自己不怎么听,但也不好打断他说话。 正此时,从远处走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四品侍郎的衣服,拉着官袍下摆急冲冲得就往大堂赶来。 刘永铭一看,不是刑部侍郎谷从秋还能是谁。 刘永铭两眼一亮,噌得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并吓了丁虚一大跳。 那丁虚停下嘴巴,看向了来人。 刘永铭正想着上去打招呼,却见得谷从秋向着大堂门口的一边看了一眼。 突然谷从秋大叫了一声:“哎呦妈呀!” 没等那声音消下去,谷从秋便一屁股坐在了大堂前的台阶之上,然后从台阶滚了下去。 刘永铭一见,连忙走上前去。丁虚也跟着走了上去。 刘永铭下了台阶扶起了地上的谷从秋,笑道:“哟!谷侍郎!您怎么有空来内务府了?我内务夜自有慎刑司,好像也麻烦不到你刑部吧?” 谷从秋指着大堂门口的那具假人说道:“我说六爷!您内务府里怎么摆着这种玩意!刚刚臣还以为是有个兵丁守在这里,走近了才发现是个傀儡!这东西跟纸人似的,真不吉利!太吓人了这是!”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这可不是纸人,纸人哪里会有这么像的!” “是呀!还真像是一个人!” “什么叫真像呀!它之前本来就是一个人!得罪了爷,让我剥了皮,用稻草萱实,摆在这里做好看的!” “什、什么?六爷,这……这哪里好看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一个脏官的二世祖!他老子混蛋,他儿子比他老子还混蛋!不杀了做甚?吓到你了?” “那是呀!” 刘永铭回头看了看丁虚,说道:“丁总管,您里头先等一会儿。爷我与谷侍郎说一会儿话!毕竟这也是条人命,多多少少得跟他刑部说一声!” 第149章 出门放风 丁虚应了一声,到便回了厅堂里头。 “是不是那件事件办成了?” 谷从秋连忙小声得应道:“六爷!成了!” “什么?” 谷从秋小声得应道:“下午的时候臣打发人去大理寺提宫千树和余讽。囚车走到半道上,不知什么原因,那车轱辘就掉了。差点没把当差的吓死,还以为是有劫囚车的呢!不得已,只能将囚车停在一边,找人过来修!” 刘永铭笑道:“正好来了个会修车轱辘的?” 谷从秋低了低头,佩服得说道:“如六爷所料!那人还故意张了领口,让差役看到了他里面内衬的黄衫!因为我有事前的嘱托,他们也都知道怎么办。所以就由着那人随便修车,并与宫千树说了一会儿话。” “他们说什么了?” 谷从秋应道:“不知道!差役根本没听。臣早有吩咐,让他们不要听,不要管,不要问!不许他们去听!” 刘永铭连忙点头道:“行呀你!这事办得利索!知道什么应该知道什么不应该知道了!” 谷从秋的腆笑道说道:“车修好以后,二人被押解到刑部。臣听属下汇报之后,看得宫千树的表情十分平静,且有时有意无意得还能露出笑来,心中便有了数。简单得问了几句以后,便将他收押了。然后就到六爷您这里来了。那个……那宫玥璃那里……” 刘永铭笑了笑,说道:“想来父皇那边已经和宫千树谈好了,剩下的就是我们的事情了!一会儿爷我就去教坊司将宫玥璃带出来,你陪我一起去趟刑部大牢!让宫玥璃跟她爹见上一面。” “臣也一起去?” “爷我也得进得去刑部大牢呀!父皇一没给我刑部腰牌,二没给我金牌令箭,我怎么进去?闯进去不难!但第二天不是谁都知道了么?这种事情能拿出去说的?” 谷从秋有些为难得说道:“六爷。臣觉得……” “你说话干脆一些,别老吞吞吐吐的。” “臣觉得去大牢见面并不妥,方部堂那里多少会知觉。反正这个案子也是臣在审,不如就夜审宫千树!您带着宫家小姐到时候……” 刘永铭一拍脑子,说道:“看我这脑子,想事都想糊涂了!照你说的去做吧!你准备升堂,爷我去教坊司。” “好!” 谷从秋应了一声,便离开而去。 不远处的丁虚见得谷从秋离开,这才走了过来。 “六爷,您……那谷侍郎了是四爷的人!您刚得罪完五爷,现在又与四爷的人走得那么近,怕是……” 刘永铭笑道:“怎么?你觉得本王想做些什么?弄个六爷党!” “不不不,臣没这么想过。只是觉得……皇上那里刚颁布诏命,还要您来镇着才行,别人没这个道行!万一您……您要是树敌太多,怕是在内务府呆不长久,皇上的事情也怕要黄!臣没有别的意思,是真想把内务府做好!” 刘永铭高看了一眼丁虚,笑道:“这个你放心。爷我在内务府一定呆不长!” “阿?这还让臣如何放心?” 刘永铭哈哈笑道:“爷我不只是得罪了四哥、五哥,内务府那些沾亲带故的人也没少记恨我。等我把内务府整顿好了且盘完了账,父皇自然会将我弄离内务府的。他可不想天天听着皇后在那里唠叨埋怨!” “那……那内务府以后……” “放心!父皇不会再派别人来了!以后你就是内务府真正的主人!而且爷我也不是那种能在衙门里一坐坐半天之人!还得处理自己的产业,赚许多银子,还得跟美人欢娱,哪里有空真管着内务府!” 丁虚急道:“用不着六爷您天天来,有空的时候来看一眼就成了。您的威名放在这呢,只要您挂着内务府观政的差事,那些肖小就不敢再动一点手脚!但您若不在我怕……我怕我镇不住,内务府里谁还没能有点关系!他们也就怕您!” 刘永铭笑道:“没事没事!如果他们不听管教,你跟父皇说一声,让父皇让我再回来呆那么几天也就是了!行了,不跟你玩笑了,爷我还要去会个姑娘呢!” 刘永铭说着便离开了当场。 ………………… 黄昏时分。 刘永铭乘车来到教坊司,一步一跄,趾高气扬得来到宫玥璃的房间。 刚一推开门,便听得宫玥璃轻叫了一声。 只见那宫玥璃左手拿着一个绸布扇面,右手将针插回针线盒里,抬头幽怨得看了一眼刘永铭。 刘永铭连忙赶了上来,一把抓住宫玥璃的右手。 那右手食指上已经有点发红,显然是刚刚扎破了手。 刘永铭连忙将宫玥璃的手指头含进了嘴里,口齿不清得说道:“怪我!怪我!都怪我!我要是不那么用力,也吓不到你,你也伤不着手了。” 宫玥璃脸色一红,连忙将手抽了回来。 刘永铭傻笑一声问道:“之前见你都是在读书,今日如何绣起扇面来了?可是送给我的?但这种圆形的绸扇也不是我们男人用的吧?当画个纸扇才是,我知你定会画的!” 宫玥璃应道:“不是扇面,那只是夹平绸布用的!我绣的是枕套!” 刘永铭乐道:“这东西还用得着自己绣么?缺了买去。可是教坊司的人又为难你了?不给你足食足服?我现在骂他们去!” “别!”宅心仁厚的宫玥璃连忙拉住刘永铭的手,不让他去。 但这一抓却又有些腼腆起来,连忙将手松开了去。 宫玥璃红着脸说道:“没有,是我自己闷得慌。看书看得两眼有些发白,又出不得去,换个闲活而已。” 刘永铭一愣,气道:“就算是刑部大牢里的犯人还得时不时得弄出来放放风呢!如何就能把你关着不让你出去!不行!还是那些人的错!看我不抽那黄奉銮百来鞭子为你解气!” 宫玥璃马上说道:“你别这样!人家也没什么错!”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不行!这样非得憋出病来的!走!” “什么?” “出去走走呀!” 宫玥璃一惊,问道:“我能出去?” “这倒是天大的笑话!有爷我在!什么人敢挡!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走!” 刘永铭说着一把便将宫玥璃手里的东西夺了下来,放在了一边,然后拉起宫玥璃向外而去。 正此时黄奉銮从一边赶了过来。 “六爷!您来了!” 刘永铭脚步一停,气道:“原本想打你一百鞭子给璃儿出气的!但她又给你说了好话,求了情,想来也算了!滚一边去!” “是是是!”黄奉銮说着站到了一边。 他一想,却又觉得不对劲,连忙又跨了出来问道:“六爷!您这是上哪里去?” “璃儿嫌这里闷得慌,本王带她出去透透气!” 黄奉銮苦着脸说道:“六爷!别的我都能依你,只是……” “一会儿给你送回来!人丢不了!话说回来了,你挡得住本王么?” “这……是挡不住,只是……” “出了事跟大哥汇报,让他去父皇面前告我的状去!行了,该拦你也拦了,该做的你也做了,万事也罚不到你的身上去!你若是再不让开,就将银子吐出来还给我!” 黄奉銮一听,连忙撤开了一步去。 刘永铭笑了笑,拉着宫玥璃便向外而去。 宫玥璃受宠若惊一般,也不说话,任由刘永铭牵着自己向外而去。 二人来到教坊司门口,步青云驾着马车正等在那里。 刘永铭笑道:“走!上车!爷我带你去散散心!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去、去哪?” “别问!” 刘永铭说着半推半就得将宫玥璃弄上了马车,而后自己也蹬进了车厢里。 步青云“驾”得一声,马车开动,缓缓得走在了大路上。 刘永铭在马车里一点也不老实,一把便将宫玥璃搂在了怀里,掀开马车侧边的小帘,让宫玥璃看着外面的景色。 宫玥璃早已习惯了刘永铭的无礼,同时她也知道刘永铭也就到这里为止了。 宫玥璃看着帘外的景色,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刘永铭也不说话更不打搅,只让她静静得看着。 但街边的景色越来越怪,且衙门口越来越多。 宫玥璃此时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她回头看了刘永铭一眼。 但刘永铭只是轻轻得微笑做为回应! 不一时马车便停住了。 刘永铭位着宫玥璃下了马车。 宫玥璃抬头一看,却是到了刑部正门口。 因为此时已经过了放衙时间,刑部衙门里吏员都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些值守的差役,所以显得没什么人。 刑部的六扇大门也只开了边上的一扇,但就这样,也足以震慑人心! 这是个极为庄严的地方! 宫玥璃不解得看向刘永铭:“我们如何来这里了?” 刘永铭轻笑道:“刚刚不是说了么?刑部大牢里的人还得出来放放风呢!所以就专程过来带你看看刑部犯人是怎么放风的!” 宫玥璃又羞又气:“哪里有人会来看这个的!” 第150章 父女相逢 刘永铭哈哈笑道:“今日先看这个!改日再带你去看园林美景!再改日去参观爷的王府!爷的新床可大了!不仅够睡我们俩个,再添两口小孩也能睡得下!” 宫玥璃脸色通红:“你尽爱说这些……” 刘永铭大笑着,拉着宫玥璃便进到了刑部之中。 刑部大堂之上,谷从秋正坐在大堂的正位官椅之上,两边只站着他的两名心腹差官。 谷从秋见得刘永铭进来,连忙站了起来。 刘永铭一脚踩进来,笑道:“你办你的事情!本王只是带着美人在长安城各处走走!参观参观!” 宫玥璃完全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被刘永铭牵着便来到了后堂。 后堂与大堂其实也只隔了一道木墙而已。 因为厅堂空旷,所以前堂的声音能很清楚得传进后堂来。 刘永铭往后堂的椅子上一坐,却马上安静了下来。 宫玥璃左右一顾之后,狐疑起了刘永铭的目的来。 突然前堂的惊堂木一响,吓得宫玥璃打了个颤。 刘永铭只是笑笑,以示安慰但不说话。 然后又传来谷从秋的声音:“带人犯!” 两名差役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没一会儿便又走了回来。 “给宫知县看坐!” 前堂传来谷从秋的声音,这让宫玥璃两眼瞪得老大,她看向了刘永铭,一下子明白了刘永铭的用意来。 刘永铭轻声说道:“去看看吧!放心,这里没有外人!” 宫玥璃两眼泛起泪水,向着正堂急步而去。 正堂之上,宫千树正坐在一条板椅上。 那宫千树虽然脸上有些污黑,但却是一脸正派,剑眉之间透着一股天罡之气。 他不卑不亢得说道:“谷侍郎,今日这是第二审了吧?衙役呢?怎么就这么几人?而且也没必要这么晚吧?这可不合朝廷章程!你若是想……” 宫千树说到这里,眼角边看到后堂与前堂的过道上突然站出了一个人来。 他的嘴巴停下了,连眼神都有些呆滞。 “爹!”宫玥璃唤了一声,连忙扑了上去。 宫千树两手一伸,那宫玥璃已跪倒在了宫千树的身前。 “起来!起来!你如何在这里?他们是不是……” “不,不是!”宫玥璃流着泪水,说道,“他们没有为难我!我是……” 宫玥璃看向那两堂过道接口,盼着刘永铭从里面走出来,向宫千树解释一翻。 但刘永铭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只是传出了他的声音来:“来人呀!来人呀!还有活人没有呀!给爷我上碗莲子羹来!再不济也得上碗热茶吧!再没人应,爷我可放火了!” 谷从秋一听,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边叫一边向后堂冲去:“六爷!六爷!您别生气!别发火!杂役放衙走了!实在没办法给您沏茶去!” “那你自己就给我烧水去!” “行行行!臣去臣去!您可压着点脾气,这刑部可烧不得!您可烧烧户部衙门去!” 谷从秋进了后堂,却没有真去烧水,而是与刘永铭坐在了一起。 刘永铭白了谷从秋一眼,小声地气道:“谷侍郎,你还真别激我!哪天户部姓丁的真把我惹毛了,我还真敢去烧了他户部!你跟户部什么仇什么怨呀?” “还能是什么?今年的银子又卡了我刑部一道” 谷从秋也小声地与刘永铭聊起了天来。 而正堂上面,那宫千树与宫玥璃抱在一起痛哭了一阵以后,心情也渐渐平静起来。 而后二人说起了无尽的话来,宫千树向宫玥璃询问着近日以来的遭遇。 天渐渐得黑了下来。 正堂里也只点起了一道高烛台,后堂里就摆了一碗油灯,仅此而已。 刘永铭看着灯芯说道:“刑部的事情,爷我真不好参和,毕竟是四哥的地盘呀!” 谷从秋无奈地说:“四爷好谋无断。他只对刑部的人事有所了解。刑狱上几乎是一窍不通,哪里像六爷您这般,连仵作的活计都精通!” “你也少在爷我面前抱怨他!爷来这里只是处置父皇交待的事情而已,可不是为听你抱怨的!怎么?最近四哥对你有意见?” 谷从秋感慨道:“这不是因为跟您走得近了么,说话都带着您的口音了。所以近日他有些不待见我,他是真觉得我成了六爷党了!” “这也是父皇的意图呀!反正我也不参政!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去!行了!我们聊得差不多了!他们也该聊完了,我还得将人还给教坊司呢!要不然明天大哥、四哥非得当堂弹劾我不可!” “宫玥璃不在教坊司名册上,就算宫玥璃不回去,他们也不能拿您如何。您也不是那种怕弹劾的人呀!” “哈哈哈!只是嫌麻烦而已,没这必要,反正小美人最后都得落入我的手心,不急于那一刻!” 刘永铭说着站了起来,谷从秋随之也起立,跟在刘永铭的身后一起又回到了正堂之内。 刘永铭看着堂里正说话的二人,轻咳了一下,说道:“行了!差不多就得了!” 宫千树一见到刘永铭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拱手问道:“您便是六爷吧?” 刘永铭笑道:“本王看上你女儿了!你即是犯罪之身,那你女儿便是属从。本王也不能娶她不是。想留她在本王身边做个丫头,你看行么?” 宫千树一听,感激得说道:“多谢六爷庇护!只要六爷能保住小女性命,犯官便死而无憾了!” “行了行了。你若是死了,本王的小美人该有多伤心呀。放心!有我在,你且死不了!” 刘永铭走到宫玥璃身边,说:“这天都黑了,见也见了,就别让爷我跟谷侍郎为难了!走吧!父母恩深终有别,夫妻义重也分离呀!” 宫玥璃却是一脸不舍的看着宫千树。 宫千树释怀地笑道:“乖!去吧、去吧,好好活着。我没事的,你自小就乖,听话!” 刘永铭拉起宫玥璃的手,向着外面而去。 宫玥璃回首望着,泪流满面:“爹!你保重!且要保重呀!” 刘永铭拉着宫玥璃出了刑部大门,回到了马车之上。 那宫玥璃的泪水却还没有止住。 刘永铭用袖子擦拭去宫玥璃脸上的泪花,笑道:“刚刚跟谷从秋要了碗莲子羹来着!没想到还真不错!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带你来刑部尝尝!也不知道是他的手艺还是哪个差役做的。” 宫玥璃一听,眼巴巴地期望道:“爷,您说的可是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那莲子羹真是好吃,也不知道是怎么煮的!” “我是说……” 宫玥璃见得刘永铭并不说再与宫千树见面之事,反而指东说西,她也不好再说下去。 宫玥璃心中存着一份感激,她知道刘永铭虽然没有正面回应,但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刘永铭些十分不合时宜得叹了一声,吟道:“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呀!” 莲子,即是怜子。说的是宫千树的心情。 梨儿,即是离儿,更是璃儿,说的是宫玥璃的心声。 这一句说出来,那宫玥璃不哭反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刘永铭问。 宫玥璃自己擦了一把眼泪,应道:“这是你的诗么?也算是极工整了!挑不出毛病出来。只是少了两句!” 刘永铭哈哈笑道:“食人牙惠而已。不是我的诗。” “若不是,如何会将我名字说进去?你会作诗是不是?” “怎么了这是?刚刚还哭得眼泪哗哗的,现在倒是夸起爷我来了!爷是混世阎罗,除了贪财好色,没有别的长处!” “那一日你还带了琴来呢!” “哈哈哈!行了行了,看似你的心情很不错了呀!刚刚你爹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我也不跟你瞎打听。但你别与他人说起!且记,一个字也别提!” 宫玥璃一愣,疑问道:“你好似什么都知道……” “为了你,我可是没少下功夫呀。我都快给皇上把头都嗑破了,他这才许给了我,让我带你与你爹见上那么一面。但也只能这么见,不能让外人知晓。” 宫玥璃想了想,突然说道:“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那本账本?” 刘永铭笑道:“我要是说为了账本,你定是会想我之前是不是虚情假意。若是说为了你,这话说出来,你定也是不信的!我就不能即是为了你,也为了账本么?” “账本不在我这里!” “我知道!若在你身上,早被大皇子及太子党他们拿走了!” “我将它交给了念娇龙。” “什么玉娇龙?我还罗小虎呢!” “什么罗小虎?” “没什么!别往心里去。”刘永铭疑问道,“玉娇龙是谁?” “没什么,别往心里去。“ 宫玥璃学着刘永铭说话。 刘永铭无奈得笑了一声:“真不应该跟你太聊太多。之前不是挺好的么,知羞知臊的,现在倒好,都知道戏弄我了!那个念娇龙到底是谁?” 念娇龙是江湖中的侠女,刘永铭常在地面上走动,当然知道。 但刘永铭还是要问个清楚。 第151章 会暖床么 宫玥璃摇了摇头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有时是男的,有时是女的,有时是老得,有时是个小姑娘。” “哦!”刘永铭装作有些明白的样子:“很会化装是吧。就是江湖中传闻的易容术。” “应该是吧。” “你如何会把账本交给她的?” 宫玥璃解释道:“陇西李氏有个公子哥,现在也不知是李家的谁。他奔马撞伤了一名贵妇人,扬言他李家就算是犯了死罪,也有办法从牢里出来。那贵妇人的身份也不一般,是嵩山书院山长云岗先生彭仕祯的儿媳,姓樊。” 宫玥璃当时人就在陇西县,这事在陇西县引起了轩然大波,她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而这件事情本身就是刘永铭让珏瑶姑娘派人做下的,他也是清楚的。 宫玥璃接着说:“彭家虽说有些家世,却不如那李家来的势大,最后不了了之。我爹就再一次上疏了关于李氏为祸地方的奏疏。不久之后,突然有一天来了一个老妇人,跟我爹说,大爷党的御史将我爹给告了,朝廷正打算抓他去问罪。” “老妇人?”在刘永铭心中,念娇龙的年纪应该不是很大。 “是呀,很老了,有六十多的样子。” “是念娇龙?” “她自己这么说的。” “后来呢?” 宫玥璃接着说道:“我爹自认为无罪,便不愿意走。但是……因为羌人卖马的事情,我爹便将账本交给了我叫我保管。朝廷派人来的那一天,老妇人化装成一个男人要带我走,说是不能被我爹连累。我爹即自称无罪,我哪里敢走。但那账本实在是太重要,我怕被人搜走,且我感觉那老妇人是真心帮我。于是我就将账本交给了她!” 刘永铭问道:“你爹叫你保管账本之时,是在户房被烧之前,还是之后?” “当然是之前了。” 刘永铭好似明白了一切,他又问道:“之后你有再见到她吗?” “进了教坊司的第一天,她便在夜里偷偷地进来与我见了一面。虽然她蒙着面,但我可以肯定,她的声音很嫩,不像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应该二十岁不到吧。她问我要不要将账本交给朝廷。我说不要……因为……” “原因不必解释了,我懂。看来这个念娇龙没少为你操心呀!只是她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 “她是个行侠仗义的侠客,见不得我爹一个好官这般落难。” 刘永铭摇了摇头,感觉不太对,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她后来还有找过你吗?” 宫玥璃红了一下脸说道:“你来过的第二天夜里,她便找过我了。” “她还是不放心你,问你要不要把账本交出去?” 宫玥璃摇头说道:“她没说账本的事情,只问我有没有人为难我。还问我……问……” 宫玥璃有些不好开口。 聪明的刘永铭马上会意过来,问道:“你跟她实话实说了?” “她不是坏人,我自然跟她实说了,她见得我并没有被你玷污,便放心得走了。你……你小心一些,她好像对你很生气……” 刘永铭笑道:“是个侠士见到爷我的做派都会很生气的。如此说来,那本账本还在她的身上?” “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从来都是她来找我!” “这事给闹的,我还以为你藏在什么秘密的地方了呢!得马上找到账本,然后让你爹早早地离开长安城。这个案子不能再拖了!夜长梦多呀,皇帝可不是一般人,虽说是一言九鼎,但……但时局若变,他的一言九鼎也会是句空话!” 宫玥璃也明白刘永铭的意思,可她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做纠结。 宫玥璃问道:“你刚刚说要我去你王府……” “哦。不着急,王府还在修缮。你先在教坊司里住着。若是那玉娇龙,不是,念娇龙再来,你便跟要那账本,早些将此事了结。然后跟黄奉銮说想见我。他会帮你找到我的。” 宫玥璃应了一声,抬头偷偷看了几眼刘永铭。 二人各负心事,一路无语之下,便又回到了教坊司。 刘永铭将宫玥璃送回了教坊司的房间里,许久不说话的宫玥璃突然开口说了句谢谢。 刘永铭呵呵一笑,问道:“你会暖床么?” 宫玥璃一愣,刘永铭大笑着便离开了。 宫玥璃的归来让一直守在教坊司的黄奉銮安下了心来,恭恭敬敬得送刘永铭出去门。 ………………… 次日一大早,刘永铭便换上了那身补丁素衣便出了门。 好在天气转暖,让刘永铭没受那么多罪。 步青云则从一个侍卫彻底变成了马车车夫,赶着车送刘永铭去了傅家。 傅家的大门只是虚掩着的,好似从来都不关,也不怕闹贼。 刘永铭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知道傅远山正在等着秦王后人上门,若是闭门,怕是会错过。 刘永铭大步走进傅家,在厅堂里却看到了傅远山正在看一封书信。 “奇川先生!” 刘永铭唤了一声,傅远山这才发现堂外来了人。 傅远山放下书信,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着刘永铭拱手笑道:“小友来了!快快快,坐下说话!坐下说话!” “出大事了!”刘永铭煞有介事得赶了进来。 他一坐下来,也不管桌子上的那杯茶是谁的,拿起来便喝了起来。 “怎么了?平日见小友举重若轻,今日如何急成这般模样?” 刘永铭将那茶水一股脑得吞了下去,装作喘不上气的样子,然后才说道:“大慈恩寺出了事了! “哦,近日是有听到关于大慈恩寺的一些传闻。说是混世阎罗将大雁塔的地宫给刨了,好在那姓宋的来的及时,要不然佛主舍利可就不保了!” “根本不是一回事!”刘永铭认真且又严肃的表情让傅远山感到有些意外。 “其实是有一群匪人欲对大慈恩寺方丈枯木禅师不利,现已被官府制住。宋侍郎不是来阻止六爷的,而是来抓人的!” 傅远山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想来那些匪人身份十分特别吧?要不然朝廷不至于以此掩饰。” “是呀!那些匪人尽是秦王之后之爪牙!同时,官府也查出来那枯木禅师曾是秦王府的旧人!” “阿!”傅远山惊了一下,紧张得问道:“朝廷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说是原秦王府长史赵谦。您可别与他人说起,这消息六爷是从宋侍郎那里得知的,也只告诉了我一人,可不敢透露他人知晓。” “呀,这下可糟了!”傅远山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的表情好像是放松了许多。 他又道:“赵谦以失踪为名,在大慈恩寺为僧,早不问红尘,却未想来还有此劫!” 刘永铭道:“如此说来,奇川先生一直都知道他的身份?” 傅远山笑道:“秦王府原有五杰,主簿王文召那是老夫贤婿,其他之人皆是老夫良友,老夫如何会不知。当初老夫贤婿遇难之后,赵谦怕皇帝还有所责难,见得秦王府已没,便看破红尘出家为僧。这此年来,我也时常去看他,只是外人不知而已。小友放心,此等秘密我已守了近二十年了,不会与他人乱说的。” 傅远山说完,这才关心得问道:“朝廷没为难枯木禅师吧?” 刘永铭苦着脸道:“其恶病缠身怕也命不久矣。且他为僧多年,朝廷也并过多追究,只怕也少不了监视一类的。因其与奇川先生有旧,怕是……怕是难免会连累到先生!” 傅远山却是笑了一声,说道:“自年前始,兵部宋侍郎也没少派人盯老夫的梢!老夫早已习惯了,只是苦了枯木禅师了。此时薛神医若去为其治病,怕是也难逃其手!” “是呀!前几日就在门外……” 刘永铭正打算说那一日在傅家外面的木桥边与田曾波下棋时,在一边观棋的货郎便就是宋宪的密探,但却被傅远山打断了话头。 “小女回来与我说过了。” 刘永铭连忙又道:“这也不能怪那宋侍郎如此了!事前我不知,若知,必劝阻于先生!唉!您如何敢与秦王一脉还有所牵扯呢!”薆荳看書 “故交如此,为之奈何……” 刘永铭急道:“可王元荣还要科考呢!” 刘永铭一句话将傅远山给点醒了。 傅远山一家虽然在三代履历上写得清白,考核官吏也不能剥夺他的参考资格。 但是只要与前秦王府有关,文章写得再好怕也很难中地。 傅远山眉头一皱说道:“呀,忘了这一茬了!” 刘永铭连忙说道:“为今之计,您得与那些人断绝往来,王元荣方有可能会试中的!” 傅远山脸上写着不情愿:“这……此非我之为人。这些年来,常有故人来访,老夫从不拒绝。如若与他们断绝往来……” “他日如何都可,但王元荣会试之时不可往来!若会试将中,殿试之时亦不可与他们有所牵扯!” 傅远山想了想,说:“唉。前事难断,又有新困,不如……不如老夫就此托病,在元荣授官以前,谁也不见。如此可行乎?” 第152章 一言为定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即不绝人之交,又可不与之为伍。我看可行!有大慈恩寺之事放在那里,怕是宋侍郎会多派人手看着您。您若是见了秦王府旧人,反而是对他们不好!” “有理!” 刘永铭又说:“陆礼部那里你也得过去聊聊,毕竟礼部管着科举之事,若有意外,其必会告知!” “哦!这个不必小友担心!” 傅远山说着从桌边拿起了刚刚放下的书信。 “这是……” 傅远山答道:“是陆礼部的手书。你且看看!” “不不不!那是您的私信,小生怎么能临观。” 傅远山笑道:“关于你的!” “我的?”刘永铭疑问了一声。 傅远山笑着说:“他说,他认识你,想为你举一个功名,但他不能直接推荐于你,还得地方乡绅,或是当地父母官保荐方行。因我为名士,故让我推荐。” 刘永铭两眼一瞪,连忙说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傅远山说:“小友贤才难得,陆礼部又一片真心,我也不好推脱!若是推脱,日后不好与他见面!” “不不不!功名之事若非考场所得,怕会被人诟病。就算是中举,亦是无有脸面侯选为吏。” 傅远山笑道:“不是举荐为秀才,是直接举荐为举人!让我帮你做保,参加今年会试!” “阿!”刘永铭心疑了一下,连忙说道:“会试在即,举名已定,怎么可能您一应就能……” “陆礼部自有办法,无需你我操心!刚刚小友也说,我与秦王府旧人有所牵连,怕是元荣会因老夫之故而会试不中。陆礼部所此托,我当好言答应,交好关系。也向朝廷表态归附之心,以免元荣会试有失。小友就当成全老夫了。” “不是!”刘永铭想着办法拒绝,他两眼一轱辘,马上说道:“其实小生是怕我牵连了您!” 傅远山不解地说:“此话怎么讲?” 刘永铭应道:“小生三代履历不清。家父在曾在齐国犯事,发配充军,后疫死于牢城营中!” 不管是地方举荐孝廉还是科举考试,三代履历都必须清白。 贱籍出身或是三代之内犯过罪都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傅远山想了想,说道:“是在齐国犯的事?”ζΘν荳看書 “是!” “那就没事了!在齐国所犯之事与我汉国无干!传闻那杨赝杨光禄将其家人诓去了齐国,一夜之间杀了其族二十余口人,连家犬都没放过。还不是照样在大汉国活得风声水起么?且你还不是当事人!无碍无碍,我这便给陆礼部回封信!” “不可不可!”刘永铭急了起来。 根本原因就是科举进考场之前是要验名证身,叫到一名考生对照身份文牒,查看三代履历后,保人是要在场应喝一声,以确保是考生本人。 如有弊案,考生连同保人都会一同定罪。 如果这份举荐上去,陆预真的给叶长青弄个举人身份,且有会试名额,那么到时候谁去考这个试呢! 刘永铭见得傅远山决心已定,正想着说词呢,听得身后传来个脚步声。 刘永铭向后一看,不是王珂珺又是谁。 那王珂珺来到刘永铭侧边,双手插着腰,大声得气道:“好你个叶长青!拐走了我哥,又来做甚!你给我出去!” 刘永铭苦着脸却不知说些什么。 那王珂珺拉起刘永铭便往外赶。 傅远山一见,连忙叫道:“不得无礼!不得无礼!这是客人!” 王珂珺却是气道:“您别管我!” 王珂珺见得拉不动刘永铭,看了看墙边的扫帚,连忙小跑了过去。 刘永铭一见,连忙对傅远山拱手道:“小生还有事!告辞!告辞!” 刘永铭转身便走,那王珂珺操上扫帚便赶着刘永铭出去。 刘永铭一边叫急走一边叫道:“好男不与女斗。你莫要刚强,我若反手你未必是我对手!我可是会武功的!” 王珂珺一扫帚打在了刘永铭的后背上“会武功是吧!” “我是六爷门人!” “六爷门人是吧!”王珂珺说着又一扫帚打了过去。 傅远山看得直摇头:“珂珺!住手!不得无礼!” 傅远山看着王珂珺将刘永铭赶出了厅堂,但自己却不去追,而是再一次看向了手中的手书信件。 傅远山想了想,还是决定写这封回信。 王珂珺追着刘永铭追到了傅远山家的门口,刘永铭突然一反身,将那扫帚头一把接住。 他气道:“傅家小姐若是再如此,我可真反手了!” “谁姓傅!我姓王!你说话不算数!” “我如何说话不算数了?” “你说……”王珂珺说到这里,看了看左右,将那扫帚猛得一抽,抽回到自己的手中。但她也不再抽打刘永铭。 王珂珺小声得生气道:“你说要弄个女书院,请我当先生的!你忘了?”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还以为什么事呢!不是说了么,此事还在筹备!目前已有些眉目了!” “哦?”王珂珺半信半疑得问道:“进展如何?” 刘永铭说道:“六爷那里已经托了人去请翰林院夏待诏做此女书院之山长!” “夏待诏?我虽是女流,不入官场,但也听我义爷说起过翰林院里的那些高贤,但没听说翰林院还有这么一个人呀?” “是个棋待诏,并非翰林待诏,更不是翰林学士,奇川先生自然不会提起他来。” 王珂珺没好气得说:“一个下棋的,他能会些什么,怕是学问还不如我呢!” 刘永铭乐道:“小姐戾气莫要太重,我可也是会下棋的。夏彷虽是棋待诏,却也是个进士出身!他是厌倦了官场,这才只愿做个棋手而已!其学问并不弱于奇川先生呀!” “阿?”王珂珺对夏彷并不了解,只以职位对他进行定性,一听到进士二字,王珂珺便不再对夏彷的学识有所狐疑了。 凡进士皆学霸,其学识自然是不用别人来议论的。 刘永铭笑道:“且此女书院,不当于闹市之中,还得找个僻静之所,且来往方便,更易让家中人接送方是!近日烦的正是此事!” “这倒是件麻烦事!能将女儿送进女书院的,也必然是大家。小姐来读书,也必然是要人接送的……” 王珂珺自己也没有想好哪里合适。 刘永铭笑道:“我已有目标了!有一处院落极为合适!今晚便前去讨要!我若是讨要得来,便请你去一观!” “真的?” “真的!” 王珂珺想了想,问道:“明白我去哪里找你?” “今晚我去要,但也未必马上能要来呀!” 王珂珺不爽地说:“不行!我心急!你定要弄来!明日我要与你去看!省得被你来回哄骗!” 刘永铭轻笑了一声:“行行行!明日且明日吧!”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 “男女授受不清!” 王珂珺噗嗤一声乐出声来:“这可不是愤世忌俗的诣领先生能说出来的话!” 王珂珺说着将手伸了出来。 刘永铭笑了一声,也伸出手来,拍在了王珂珺稚嫩的手掌上。 突然王珂珺反手将刘永铭的手背握了起来,并用那大姆指在刘永铭的手背上按了一下。 而后王珂珺才说道:“这算是盖了章了!以此为契!不得反悔。谁要是反悔谁是小狗!” 刘永铭只觉得王珂珺开朗大方,像是邻家小妹一般,并没有生出什么邪念,反而多生出了些许好感来。 王珂珺将手一松,问道:“我明日哪里找你!” 刘永铭笑道:“明日午后,还在白露亭吧!那可是你成名之地!” “你!你少来调笑我!白露亭便白露亭!可不许爽约!” 刘永铭笑了一声,退后了两步,向着王珂珺拱了拱手。 王珂珺原以为刘永铭要说一些告别的话,却没想到刘永铭“汪汪”学着狗叫唤了两声。 王珂珺一愣的功夫,刘永铭便向后逃奔而去。 王珂珺情急之下,将手中的扫帚向着刘永铭扔了出去,并叫道:“你敢爽约,我必将你之事说得众人皆知!” 那扫帚掉落地面,并没有砸到刘永铭,刘永铭却已逃远了。 ………………… 因为王珂珺的阳光,让刘永铭今日的心情大好起来。 他高高兴兴得哼着小调走了一段路之后,爬上一边着急等待着的步青云的马车。 步青云也没有多问,驾着车便向着红杏楼而去。 快到红杏楼时,那马车便停了下来。 马车没有停在红杏楼门口,好似是有人将路给堵了,刘永铭只觉得耳边传来吵闹之声。 他掀开马车前面的布帘看了一眼,却见得街道人头涌动。 “驾驶室”上的步青云回头对刘永铭说道:“前面好像发生了些事情。” 步青云说着站了起来。 站在马车上是比一般人的视野要来得好一些。 只见得红杏楼大门牌坊前面,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带着十多个人将一个中年儒生围在了中间。 刘永铭笑道:“这应该不是冲着红杏楼来的吧?” 第153章 征北将军 “六爷,若不干我们的事,我们还是……” “不不不!”刘永铭笑道,“孔子曰食色性也。色者,天下万象也。孔老夫子说得对呀!,爱看热闹就是生灵本性。既然是发生在我红杏楼门前,我当一观!” 刘永铭说着,便下了马车。 步青云见得刘永铭下车,担心他的安全,便也跟了上去。反正现在马车被人群堵住也前行不了。 刘永铭挤入人堆之中,见得一位公子哥坐在一张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椅子上,那椅子正摆在红杏楼牌坊前的大道上。 公子哥面前的是一个儒士,被公子哥带着的十来人围在了中间。 刘永铭定睛一看,那儒士竟是宋宪。 宋宪气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公子哥表现得比宋宪还要生气:“你少问我是谁!我就问你,你是不是兵部侍郎宋宪?” “是又如何?” “即然是!那我就没找错人!说吧!你现在要群架还是单挑?” 宋宪说:“我还有要事,不想与你纠缠。你即知我是朝廷官员,就不当如此,会给你家大人惹麻烦的!” 如果非要说朝堂上谁最不能惹,那非得是宋宪与曹岳莫属了。 曹岳是首辅自然是不用说。 而宋宪手中的枢密司,是唐朝不良人、宋朝城隍司、明朝西厂、清朝粘杆处一样的存在。 这个公子哥今日这么一围,不管将来如何,这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得就算了。 好事的刘永铭突然大声得问道:“群架又如何?单挑又如何?” 那公子哥哈哈笑道:“问得好!这群架嘛,就是我们这一伙人打这个大官一个人。至于单挑那便更简单了。就是他一个人单挑我们这么多人!” 宋宪听得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连忙便看了过去。 他见得是刘永铭,那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来。 宋宪对刘永铭说道:“您就别裹乱了。若不是为了寻你,今日也不会遇到这事!” 公子哥一看,说:“一伙的?别让他走了!” 刘永铭见得公子哥身边的人围了过来,他也不害怕,反而是大步得走到了围圈之中。 步青云一见,连忙跟在了刘永铭身边也一同走了进去。 宋宪摇了摇头又对刘永铭说:“您看您这热闹看的,把自己也蛰进来了吧?” 刘永铭冲着公子哥拱了拱手道:“这位朋友,敢问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公子哥冷笑一声,说:“看你是个读书人,想来是会说道理的!你帮我去劝劝这姓宋的。你若是劝不好,我连你也一块打!还有你身边跟着的壮汉,也一并揍了!” 刘永铭乐道:“您总归得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公子哥一生气,从坐椅上站了起来,说道:“征东大营的人马是多!但用得着那么多粮草吗?他们是富得流油了,吃得都快走不动道了!我们征北大营呢?过得紧巴巴的,马匹缺少精料还就算了,北方我们自有草场。但那粮食也忒少了一些吧?” 刘永铭疑问道:“有人克扣粮饷了?” 公子哥急道:“不是!怎么可能!师征北威名在外,对士卒抚恤有佳,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事来!” “即不是粮饷被克扣,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公子哥解释道:“顿顿米面,连点荤腥都没有!打仗是个力气活。只吃那些如何有力气上战场杀敌!” 刘永铭又问:“征北大营在榆林府。那里便地牛羊,如何会缺少荤腥呢?” “你知道个屁!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牙尖嘴利!” 刘永铭笑道:“是细粮不足吧?觉得征东大营那里吃得好、喝得好,比你们征北大营日子过得滋润,所以有气?” 公子哥原本要反驳,想想觉得刘永铭说的也是事实,他只得嗯嗯了两声。 刘永铭一指宋宪,说道:“对!这事就是姓宋的在从中做梗!找他就对了!” “六爷!您就别玩笑了!”宋宪对刘永铭还真就没有太多的办法。 公子哥乐道:“行!总算是有人说了句公道话!你走吧!我不为难你!” 刘永铭笑道:“听你这话,你倒像是个恩怨分明的好汉!” “什么叫像呀!我就是!” “既然是好汉,如何连个姓名也不留?是怕这宋宪报复?你这么想也对!宋侍郎没少干这种事情!” 宋宪瞟着白眼说道:“六爷,您就别火上添油了行么?” 公子哥被刘永铭一句话隔应了一下,却不知道怎么办,要不要报出名号来。 刘永铭笑道:“大男人的,干脆点!报上名号。爷我给你做主了!” 公子哥听得“爷我”两个字,心中十分不爽。 他问道:“你谁呀你?” “长安城中第一号人物!你叫我一声六爷也就是了!” “六爷?我还得叫你一声爷?本大爷我……” 公子哥好似意识一以了什么,他停下了话头,低头想了想,压了压声音问道:“你是那个混世阎罗?” 刘永铭笑道:“对,我就是那个混世阎罗。话说长安城里也就那么几号人物了,但我却没见过你,你又是谁呀?如何连宋侍郎都敢为难?想来不常在长安城行走吧?家里人没跟你说宋侍郎是惹不得的?你家中都是行伍?不在长安城当官所以不知道?” “是、是又如何?我需要知道什么!反正这事就是他姓宋的不对!” 公子哥的气势好像弱了下来。 “你既然知道我,就当知道我可以为你做主!但你连个名号出身也不说?你叫我如何给做主?就算是到御前告状,也得让别人知道苦主是谁不是?” “我……我……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师仲道是也!” “师仲道?”刘永铭只觉得这名字有些陌生。 但宋宪马上就想了起来,他问道:“你是师征北的儿子?” “对!他是我老子!但今日这事跟他没有关系!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刘永铭挥了挥手,笑道:“即是师征北的儿子,今日就当没发生过。行了!都回吧!” 师仲道气道:“不行!师出无功,哪里能回!” 刘永铭笑道:“你还师出无名呢!” “谁说我师出无名了?我刚刚……” “那叫嫉妒、羡慕、恨。不叫师出有名!” “你!”师仲道一口恶气憋在心中,脸上的青盘都冒了出来! “你我单挑!”师仲道冲着刘永铭一声大喝。 刘永铭笑着说:“我不会功夫,比不得你这天天打熬气力的!这样吧。你要是能打赢我身边的这名护卫,今日之事我就给你做主了!改日我写道奏疏当朝弹劾宋侍郎,如若你打不赢他,那今日这事就算了!” 师仲道看了看步青云,觉得步青云应该是有几分功夫在身,但他哪里是个认怂的主。 “好!一言为定!” 刘永铭转身对步青云说道:“别给爷我丢脸!” “是!”步青云应了一声。 “也别给打残了,更别打死了!那是征北将军师无疾的儿子!有大来头!” “小人知道了!” 师仲道一听这话便来了气:“什么叫把我打残了?我且是那种弱小之辈!” 刘永铭笑了一声,也不回答,而是对宋宪拱了拱手,说道:“宋侍郎,即是来找我的,里面请吧!” 宋宪还了一下礼,起步就要随刘永铭走。 师仲道连忙叫道:“你们哪里去!休要逃走!” 刘永铭指了指红杏楼的牌坊,说道:“你们先打着,我与宋侍郎在里头坐一会儿。打完了报我一听即是。放心,我们不跑,这里即是我产业!” 刘永铭与宋宪向圈外而去,却让师仲道的几个役从挡住了。 刘永铭一乐:“禁军侍卫都挡我不住,你们这些肖小可要找倒霉?” 那些人好似也听说过刘永铭,犹豫地看了看师仲道。 师仲道点了一下头,他们便让出了一条路去。 刘永铭与宋宪就这么撇下了师仲道与宋宪因到了红杏楼中。 ………………… 二人进了红杏楼,在空旷的厅堂里坐了下来。 刘永铭带着不高兴的表情说道:“我这红杏楼也得整顿一翻了,外面都闹成这样了,也不出来个人管管!唉,外面闹成这样,里面还坐着一个让人心烦的人。爷一看见你就知道没好事发生,本来今天心情不错的。” 宋宪笑道:“臣来找您是跟您汇报件好事!” “你还有好事找我?要真有好事就不会换身衣服再来了!” “红杏楼毕竟是青楼,虽然没停业……臣毕竟是朝臣,真不好光明正大得来。还是说事吧,那件事情夏彷应下了!” “那是呀!谁怕过钱多呀!反正他在翰林院那里做的是闲职,有空得很,除非是值守。他也不必每日都呆在翰林院,点个卯就走就行了。除非父皇突然说要找他下棋。话又说回来了,父皇几时闲在过?就算是想清闲一些,也是在金銮御院里写他的大字!一年叫不了棋待诏几回。” “六爷说的极是。” 第154章 卫戍换防 “说吧!若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不会到这里找我的!你这人也是爱惜名声的。虽然父皇知道你办的是正事,会保着你。但被大哥的那些御史弹劾你逛青楼,也是一件很不好听的事情!” 宋宪说道:“是。确实有事,但……但臣又不敢确定!” “直接说事!”刘永铭显得很不耐烦。 宋宪连忙道:“今日下了朝,臣就去了翰林院找夏相思,但那屠之佑却凑上来,与臣说了许多话。” 刘永铭轻笑了一声说道:“你管着的枢密司是做什么的?地方官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他屠翰林不可能不知道吧?毕竟他也是父皇的近身,常诏他来询以杂事的。” “是!臣也觉得奇怪!”宋宪已习惯了刘永铭的这种随意的话风。 刘永铭问道:“他是不是跟你说起了赵伯伦或是曹相?” “如六爷所料!臣觉得……他……” “作做是吧?呵呵,那一日去翰林院,我也发现了,且派了人去盯他的稍。过此日子就会有眉目了。” 刘永铭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道:“屠翰林那里先不必管他,有件事情爷觉得很奇怪。” “您说。” 刘永铭敲着桌面说道:“周太子与朝中那位神秘人物,即合作又相仇。周太子的目的我们很清楚,但那位神秘人物到底又是为什么呢?哪个派系的党首、智囊?弄一场风波出来?他的收益何在?” 宋宪想了想,应道:“臣也原以为是党争,但后来想了想,也觉得不是。七爷只参与兵部,其它事情一盖不理。甚至他都听不明白朝堂上那些儒官是怎么用文嗖嗖的话来骂人的。五爷失了内务府。四爷党的陆预与谷从秋好似被点点分化。三爷没有任何动静。只是太子党与大爷党斗了个两败具伤。非要说收益……” 宋宪说着偷偷得看了一眼刘永铭,接着说:“倒是六爷您最近收获不少!您才最让人起疑!但臣知道绝不是您!” 刘永铭轻笑了一声:“我若是说是我做的呢?” “臣不信!”宋宪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应了这一句。 “你觉得若是有人勾结周太子柴世荣,唯一的好处就是让周太子在汉国境内捣乱,他从中获益。可他具体能得到些什么呢?” 宋宪也有些迷茫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地板,突然噌地一下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厉声说道:“换防!” “什么?” 宋宪道:“之前虽不知其是周太子,只知是秦王后人!为免生乱,临冬之时,皇上令让车骑将军丁实将卫戍军换了防,并加强了整训,以防不测!且禁军裴绍那里也加强了戒备!” “是!这事易光曾说过,皇上的确是让易光帮着整训了一下卫戍军,不过那是在秦王世子出现之前……不对!父皇一直都知道。步青云就是一个例子,或者说,陇西县的事情出来以后,父皇便有所查觉!” “应该是这样!” 刘永铭突然问道:“卫戍军里谁换过来了?” “别人都说好,赵伯伊却是个麻烦!” 刘永铭问道:“嗯?姓赵?陇南赵氏的?跟赵伯伦什么关系?” 宋宪站在刘永铭身边无奈地说道:“同族兄弟!” “赵伯伦死后,他什么反映?” “哦。这事臣还真知道。他给兵部来了封私函,说让我帮他跟皇上催一催,快些查出真凶,并严惩凶手!其它的……” 刘永铭追问道:“父皇怎么说?” “臣没帮他上奏,毕竟……您知道的,赵伯伦之事与周太子及朝中那位神秘人物必有联系。臣不想将此事太过于公开。皇上其实也是这意思,案子交到谷侍郎那里也就不太管了。” 刘永铭认真得再问道:“赵伯伊是不是有怨气?” “他没来兵部,是让司马来的,臣没见到着人。只从私函上看,看不出什么来。” 刘永铭一拍桌子,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急道:“糟了!有怨气才算是正常!甚至来兵部找你,逼你上疏更是在情理之中,没怨气那才叫古怪呢!” “六爷是说……”宋宪也有一些狐疑起来。 他接着说道:“赵伯伊是个儒将,他不至于会那么做。赵家还是有修养的,他……他不至于会因为赵伯伦之事而反的!” 宋宪这是在找借口。 刘永铭道:“如果那位神秘人物就是为了逼反赵伯伊呢?” 刘永铭指着关着的大门说道::“那神秘人物弄出陇西之事,让太子党与大爷党相争,使得朝廷只关注于此事!醉汉闹事那天夜里,不管他能不能陷害得了其它皇子,这赵伯伦跟兵马司打招呼之事一定是赖不掉的。也就是说,那大人物一早就设计好了让赵伯伦去死,而不是临时起意灭口!” 宋宪听得连连点头。 刘永铭左右渡起步来。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那大人物并不是针对陇西李家而去的!他真正要搞的是陇南赵氏!他为的是逼反赵伯伊!如果那大人物做为内应,让卫戍军秘密进了长安城,后果可不堪设想呀!禁军可不是当年的禁军了!里面尽是一些来领月俸银的世家子弟、功勋之后、外戚闲人。即使是当年的禁军战斗力也不强!要不然不会被齐国赶进关中的。” 宋宪听得刘永铭这么一说也有些担心起来。 他言道:“禁军十二营里,裴大统领亲领的三个营以及于沧楚、陶大眼、何常的人马还是不错的,其它营的人马的确不敢恭维。赵伯伊……赵伯伊因为是儒将出身,治军严谨,他若是蛊惑他人与他一起反……” 刘永铭脚步一停,转过身来,正对着宋宪说道:“怕不只是赵伯伊一人!还有陇南赵家!赵家丁员不比陇西李家来的少!赵伯伊秘密往陇西拉点兵械也不是什么难事!” 宋宪了想了想,说:“六爷,此事……此事我们不当臆想,还当慎重!要不然……将赵伯伊先行调离。” “不可鲁莽!”刘永铭摆手说道:“赵伯伊调来两月不到就换防而走,不合规矩,必会被那神秘人物所疑,从而打草惊蛇。那神秘人物若是不动弹,我们可真抓不出他来,同时又不能让他闹出大事来!即使要让他暂离卫戍军,只能用别的具体的借口,而不能直接调离。最好是用现在父皇最头疼之事,要不然必会被人所疑!” 宋宪也有些为难起来。 刘永铭啧了一声,伸着的手拍在了桌面上。 他气道:“父皇调谁来不好,非要调他来?旧秦王府里还有个长史赵谦呢,还不知道是不是陇南赵家的。这要是赶一块,那可就热闹了!这事要怪都怪你!宋宪呀宋宪,有些人的背景调查清楚一些再用人嘛!” 用人之事还真怪不到宋宪的身上。 因为管理调属军旅人事的是尚书胡琏庸,别人没有这个资格! 况且,这些调动都是要经过皇帝的,有的时候还是皇帝刘塬亲自任命调用的。 宋宪十分为难地说:“皇上如何用人的您又不是不知道。不讲出身只说能力!且还摆出一副不计前嫌的姿态来,这些年要不是曹相、狄相、程天官他们拦着、压着,还不知道朝里朝外有多少人怀有异心呢。” 刘永铭压下火气,静下心来,认真地思索了一下。 他说:“管不了那许多了,先调离赵伯伊再说。近日榆林、延安二府的贼寇有往长安逃窜而来之迹象,可叫赵伯伊领一营人马前去平剿,你派两名心腹作为监军,跟随于他。若事发,当即拿下!就怕他事先知觉……” 宋宪也感觉有些麻烦起来了。 刘永铭又道:“可以肯定赵伯伊不是那神秘人的手下,要不然用不着强逼!事先知觉不太可能。想来可以做到!跟父皇要个便宜行事之权给那监军就行!若不是我想的这样,那最好不过。” “那也不行呀,榆林、延安那里的贼寇这些日子已被征北大营的人马清巢地着不多了。已没有那大股人马了。且话又说回来了,皇上勤政二十年,汉国渐安,就算没有剿匪,再有个十年,他们也都会散去的。只要有口吃的,谁还愿意去做那等营生呢!这都怪当初那场……算了算了,不说那些了。” 刘永铭又坐回到了自己刚刚的位置上。 他冷静了一下,说:“赵伯伊那里你先按我说的去做。至于赵伯伦案……爷我怀疑就是屠翰林下的手!所以他才故意将赵伯伦与曹相的那些往事拿出来说!想要让我们转移视线。你也别派人去盯他,只要让谷从秋去查赵伯伦案,若是屠之佑做下的,必多多少少会出些破绽出来!” “臣省得了!这便去向皇上要旨意。” 宋宪说着便要离去。 “等等!” “六爷还有事?” 刘永铭奇怪得问道:“二十年前的秦王府长史赵谦是不是以前在哪里做过司马?” “是在征东大营。”宋宪本职是兵部侍郎,对兵部的事情自然是如数家珍。 第155章 书生傲骨 “当时他与赵伯伊可有交情?” “赵伯伊也是征东大营出身,与赵谦想来也认识。至于二人交情……臣就不得而知了。” 刘永铭又问道:“赵伯伊怎么调入关中的?” 宋宪应道:“当时皇上与秦王关系很僵,征东将军当时是秦王的人,听说赵谦本人就是前任征东将军推荐给秦王的。皇上登基以后为防有变,将征东将军手下的一些人换成了自己人。但换下来的人并没去职,而是打散分派到别处去了。” “去的哪里?”刘永铭好似要将赵伯伊的履历问个明明白白。 宋宪应道:“赵伯伊当时是去了征南大营,让他去督造战船。因其是儒将,书读的多,学什么都快,战船造的极好。后来皇上提拔了一些像狄次辅那样的秦王府旧人,当时赵伯伊好似也在其中。臣回去查查旧档便能知晓。” “不用了!其必是秦王府旧人!那位神秘人物与柴世荣走的那么近,为的一定就是他!” “什么?” 刘永铭解释道:“周太子派人在关中行事,并不是用的自己身份,而是假冒的秦王之后!他盗走了内务府的玉佩,让那神秘人物对其身份深信不疑。如若秦王之后出世,一呼之下,那赵伯伦且不跟他一起反了?” “有这种可能,但……极小!当年秦王自缢,那些在军中的秦王府旧人可都没反,现在想来也不会反。” 刘永铭冷笑道:“当年的陇南赵家可不是现在的陇南赵家了!父皇这些年打压世家,陇南赵氏没少吃瓜落。当年不反,现在被打压之下未必不会反。也别小看了那位神秘人物!也许他有力量让秦王府旧人跟着一起反呢?” 宋宪亦有些担心起来。 刘永铭又问道:“话说回来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位前任征东将军是谁?有如此大权在手的秦王府人,父皇后来是怎么安排他的?” 宋宪笑了一声,说道:“还有六爷您不知道的事情呢?” “二十年前的杂事哪里知道去?真当爷我神通广大、能掐会算呀!” “就是现在征东将军孟赞之父!” “阿?”刘永铭愣了一下:“子承父业呀?这话怎么说的?孟赞当初也是秦王一党?” 宋宪笑了一声,正要说话,那大门外面又走进了一个人来。 叶长青生气得叫道:“出来几个人,外面……” 叶长青见得刘永铭正坐在位置上,边上还站着一名有些官气的人,他连忙将嘴闭上了。 叶长青一边拱手一边走了上来。 刘永铭看得出来,今日叶长青的心情好似不太好,话中带着气。 叶长青抱歉得说:“不知六爷有客,小生失礼了,六爷海量,还请恕罪,及事出有因。门外有二人斗殴,小生想叫人出去止斗,以免生意有所影响。” 刘永铭笑了一声道:“红杏楼都停业半个多月了,哪里能影响到什么生意。叶先生这是怎么了?怎么好似火气很大。” 叶长青欲言又止。 刘永铭指着宋宪笑道:“这位是兵部宋侍郎,是父皇的密探头子。” 刘永铭这话说得十分没情商,却又有一些调侃宋宪的味道。 更准确得说,刘永铭是要让叶长青知道,什么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 毕竟刘永铭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叶长青苦着脸,还是说道:“刚刚去了趟知府衙门。” “嗯?”刘永铭问道,“你去找山隹高了?可别有所冲突?还是我去帮你处置那件事情吧?” “不是一回事!”叶长青解释道,“是礼部派了人找我,让我去的知府衙门!” 刘永铭笑道:“是给你弄个举人功名的事情?” “六爷您知道呀?” 刘永铭笑道:“也是刚刚才得知。陆礼部让傅奇川给你做的保,用招贤令的名额,给了你一个举人功名。并且说要让你参加今年会试!” 宋宪一听就听懂了,且心中更明白叶长青为何这一副表情。 一般人对这样弄来的功名趋之若鹜,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得中的本事。 这样弄到的举人功名,将来就算是当了官,也是会被他人嘲笑的。 若不想被人笑话,就应该正正经经得考中秀才,乡试中举,参加会试得中贡士,然后御前殿试中个进士。 可是本科的主考官却是刘永铭,而叶长青又是刘永铭的手下,就算是得中了,也是会被他人诽议诟病。 宋宪自己就是两榜出身,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刘永铭看着叶长青都快哭出来了,他连忙解释道:“叶先生!此事可不是我促成的!是那陆礼部有私心,想要招你做女婿,所以才有这档子事。要怪也是怪他!可不能怪我!” 叶长青急道:“六爷,您这话说的!好似真的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叶长青心里明白,那陆琳琅喜欢的人其实是刘永铭而不是自己。 将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去娶陆琳琅。 一是叶长青根本没见过陆琳琅,二是他不可能去跟刘永铭争个女人。 刘永铭听得叶长青话中有话,尴尬得笑了一下,说道:“这话又说回来了,你那三代履历……有个举人功名其实也不错。如果能中进士那便更好不过。这样吧,爷我再给你多加点薪俸!叶先生别往心里去。” 宋宪也说道:“不去科举也就是了。下一科再去考!若是这位叶先生能够得中,那便是真正的功名,今次不管中不中,怕将来都难在官场里有所升迁!” 刘永铭笑道:“是是是!道理是这个道理!” 叶长青无奈得说道:“也只好如此了,可陆礼部那一边……” 刘永铭笑道:“没事!没事!你不去,他不会觉得你无礼,且会更喜欢你!这叫书生傲骨!他陆预觉得自己有,定会想你也是如此!门外那二人如何了?” 叶长青指着门答道:“步青云跟人在外面打架,围了好一圈人呢!小生是打算进来叫几个帮手。” “还没打完呢?我这里跟宋侍郎说半天话了!” “没有。现在比上力气了,谁都不让着谁!” 刘永铭一听就来了劲,他从坐位上站了起来,笑道:“行呀!这师征北的儿子算是有些斤两!能与步青云打成这样,绝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世家子弟!” 宋宪摇头说道:“步青云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您不让他伤着师征北之子,他自然用不上他的那些个招术,打成这样算不得师仲道的本事。” 刘永铭笑道:“师无疾是帅才,他儿子至少也得是个将才!挥指若定,进击退敌那才是真本事,打架能打成这样就行了!这算是好的,你要是让陇西李家、陇南赵家的公子哥上战场,听到战鼓声他们就得尿了!” 刘永铭拍着宋宪的胸膛说道:“步青云可别忍不住而出个什么杀招,回头来请罚什么的!我还是出去看看吧!” 宋宪却是突然问道:“六爷,您这红杏楼的密道在哪?” 刘永铭一愣:“你问密道做甚?” “不想出去再被他纠缠了。他虽为爵嗣任职军中,但并无将职,跟他说不上事!更何谈解释呢!” 刘永铭笑道:“密道可不能告诉你!就好像我若问你,宫里可有一处密道,密道入口在哪,你也不会告诉我的!你直接从后门走吧!” “您还惦记着那前朝的库银呢?” “长安城是个人都知道本王贪财好色,怎么可能不惦记呢!” 宋宪想了想,说:“六爷,我若是说了,您是否……” 刘永铭一愣,问道:“你知道密道入口?” “知道个大至方向,但臣没找过,具体位置并不知情。” “不会就说个后宫,就让我去找吧?” “当然不会那么笼统了。” 刘永铭心中一疑,说:“你这好像想拿一个传闻跟我做什么交易似的?” 宋宪轻笑了一声:“是有件事情想求着六爷。” “说吧说吧!反正也唠叨了这么一大段了,不在乎这么点了。” 宋宪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大胆得开口道:“魏文政求到臣的身上来了,他知道臣最近跟您走得很近,所以……想让我帮他堂侄求求情。” 刘永铭哈哈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宋侍郎,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你知道的。银子对本王来说就是命呀!” “六爷您抬抬手也就过去了。” 刘永铭认真地说:“宋侍郎,上一回的事情您还没得到教训么?父皇可以让你跟我走得近,但你却不能跟太子党走得近!魏文政是下放了,但他还是太子党呀!” 刘永铭此时也不想知道那宫里的密道在哪,一个转身便向外而去。 宋宪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密道应该是在含冰殿附近。臣不是要与太子党……” 宋宪话没说完便止住了,因为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与刘永铭再解释了。 刘永铭是个极聪明的人,如果他不信,自己说什么也没用。 如果他信了,自己更不用说什么了。 第156章 不吃大鲵 刘永铭从正门出,宋宪从后门走。 当刘永铭出了红杏楼,再次挤进人群之内时,看到步青云与师种道正互相抱着胳膊,顶着头,双方都想将对方摔到地上。 刘永铭走上前去呵呵笑道:“行了,都别打了!这算是不分胜负了!再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宋侍郎从后门走了!” 师仲道一听,手上的力气也变小了。 步青云当然不会不讲武德地在师仲道卸力的时候给他来那么一下。 步青去也松了手,后退了两步。 师仲道指着刘永铭气道:“你不讲信用!如何就让他走了?” 刘永铭笑道:“他若不走,你麻烦可就大了!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可你爹他可知道!征北大营及朝中要事,不是你一个毛头小子理解得了的!” “你不见得比我大多少!别用这种话来教训我。” 刘永铭笑道:“那我考考你?” “考什么?” “当然是考兵法了!” “你说!我若是答不上来,我是你孙子!”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说那些烂话,我就问你三个问题,你若是都能答得上来,那便当作今日你赢了!我必履行诺言!” “你说!”师仲道不服气得说。 “齐国大元帅是谁?” “琅琊人王季阴,老元帅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骑得动马呢!” “他有几多兄弟、儿孙?” “这……这我哪里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他最喜爱吃什么东西?” “你!耍赖!这跟行军打仗没关系!” 刘永铭极认真地说:“你若是在战场上遇到他可怎么办呀?你连他最基本的人脉、喜好都不知道,又怎么跟他打仗?你知道他爱行夜路还是走日程?知道他喜欢走水路还是走旱路?知道他军中的军粮以什么为主?如何输送?他布营盘时喜欢冲哪个角?排兵布阵时喜欢用什么阵法?其若补给困谁会领兵前来拼死相援?” “这……” 刘永铭看着师仲道一脸失败的样子,又说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还嫩着呢!回去跟你爹多学两年吧!今日就当作一场误会,以后别毛毛燥燥的!统帅一军,不可怒而行兵,当三思而行!步青云!把马车收了!最近长安城盗匪猖獗,若是让人盗了去,我可唯你是问!” 步青云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师仲道,便回到了马车那里。 刘永铭此时也转身回到了红杏楼里面。 此时宋宪也已离去了。 ………………… 夜。 长安城。 永兴坊。 不管是秦王府还是陆预的家邸都是在永兴坊里。 世家出身的李裕自然不会住到别处去,谁让永兴坊就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地呢。 黄昏刚至,刘永铭便坐着一辆马车到了李裕家的门口。 赶车的是步青云,他好似还有些担心刘永铭的安全。 “六爷,还是小人陪您一起进去吧?” 刘永铭笑道:“爷我进去是去抱得美人归的,你跟来做甚!门口呆着!还有,王府的马棚还没修起来,这拉车的马,你就让它在李侍郎家喝饱喝足了!别跟他客气!陇西李家从隋唐开始就是钱的主!” “是!” 刘永铭说着便迈步走向了李裕家。 李裕家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有两个门子专门在这里侯着刘永铭。 他们虽然之前不识得刘永铭,但见得刘永铭那龙行虎步的大架子,想想也得是他了。 “您是六爷吧!小人这里给您带路!” 刘永铭就这么被带进了李裕家的厅堂之内。 厅堂里没有做过特别的装饰,只是清扫了一下,地板还是湿的。 原本两边摆着的椅子与茶几都被收了起来,中间摆了张大圆桌子。 桌子边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户部侍郎李裕。 另一个即是刘永铭的皇叔豫王了。 那豫王有些微胖,说是雍容华贵却是有些过了,顶多是虚胖。 但他人却十分精神,他的两只眼睛看任何事物都好似想要将它看透似的。 李裕与豫王坐在桌边,隔着一个坐位正说着什么,见得刘永铭进来,二人同时站了起来。 豫王连忙走了上去,笑嘻嘻得说:“皇侄来了!来来来!坐坐坐!” 刘永铭将脚步一停,气道:“别叫的这么亲热!那一天你可不是这么叫我的!你怎么说来着?你说,小六子,你这个降世的魔王、混世的阎罗、投世的夜叉……” 豫王连忙叫道:“呸呸呸!没有的事!我是说你、你听差了,我说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呢!” “你儿子绰叫也叫混世阎罗呀?” “你还记着呢?别记着了,我们叔侄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的怨呀!” 刘永铭向着坐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今日我能来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的!而是看人家李侍郎的面子!皇叔你的面子在我面前也就值个两万两银子!但我的面子在你眼里却只值一万五千两!” “说那话!来吧!今日有个好东西让你尝尝鲜!保证不亏了此行!” “哦?还有什么好东西是孤没见过的?” 刘永铭说着便被豫王领到座位上坐下。 刘永铭此时才发现,自己坐的是主位。 左边是户部侍郎李裕,右边是豫王,自己是被二人夹在了中间。 豫王呵呵笑道:“这东西可不常见!我活了几十年,也就见过那么两回!上一次见到,还是严征西给太祖皇帝进贡的呢!可好吃了!” 刘永铭笑着问道:“什么东西这么稀奇,连你都没怎么吃过?是龙肝呢还是凤髓呀?” “跟龙肝凤髓也差不了多少!” “这我倒想见识一下了!” “保证你没见过!”豫王说完便转过头去,冲着一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叫道:“端上来!上菜!快上菜!” 那管家刘永铭是识得的,是豫王府里的总管。 在豫王的吩咐下,那豫王府总管领着两名仆役端着一个大铜盆就走了过来,然后将大铜盆放在了桌子的中间。 而后四名侍女端着四盘菜也走了上来。 之所以是四盘菜,因为那只是准备好的冷盘。 豫王要请的人是刘永铭,刘永铭人没到,热菜当然还没开始煮。 但桌上的那个大铜盆里的食物却是煮好了的。 应该是提前煮好后,移到另一边火炉热着防凉,且还是一道炖菜。 刘永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向着那盘里的东西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豫王得意得说:“怎么样!没见过吧?当初我看见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撤下去吧。我不吃这东西!” “别看它怪!可好吃了!二十多年前我吃过一回,到现在都忘不了!我跟你说,这东西它叫……” “大鲵!”刘永铭应了一句。 “合着你知道呀!你也吃过?”豫王问。 刘永铭缓缓坐了下来,白了豫王一眼说道:“这东西死一只少一只!吃了此等灵物会糟天谴的。就让它在山溪里呆着多好!你也别再祸害生灵了,伤功德!端下去吧!” 豫王为难地说:“这煮都煮了,可别浪费了!这东西可不好寻得!” 刘永铭看着豫王,颇为不满地说:“没让你倒了就算是好的了!端下去你们改日慢慢吃吧!孤可不碰这东西!华山的太宵真人曾跟我说过,天下灵物皆通天性,我若伤其性命,必被天灵所伤。今日我要是真碰了这东西,以后可就没女人缘了!” 豫王哈哈笑道:“原来是因为女人缘呀!” “你再不端下去,我可就走了!” 刘永铭说着正要站起来,豫王连忙将他按了下去,说道:“别!别!别!端走!现在就端走!来人!来人!” 豫王高声叫着,他的总管带着两名仆从上来,又将铜盘端了下去。 刘永铭看了看一下子空了的桌面,说道:“热菜还没上,趁着这个功夫,先说事吧!若是菜上来了,一两句对付不好,你把桌子给掀了,还浪费这一桌子的好菜!” “不至于!不至于!”豫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皇侄,那……那什么。” “还钱是吧?” 豫王笑了一声:“跟你说话就是痛快!都不用太多废话,各自知道要说什么。” 刘永铭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数了起来,豫王也不打扰,静静得看着刘永铭数银票。 等刘永铭数完银票,豫王伸手正要去接,那刘永铭却将手一缩,又将银票收回了怀中。 豫王愣了一下,气道:“小六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呀!等着你还钱呀!” 豫王一下子急了起来:“我还钱!我儿子是借了你两万两银子!但你从我手上拿走了一万五千两!还从太后她老人家那里拿走了两万两银子呢!你当我不知情么?你行呀!一张欠条吃两头!” 刘永铭挺着胸膛,毫不气落地说道:“太后给我银子是太后喜欢我!他打赏孙儿,关你什么事!” 二人针尖对麦芒一般地吵了起来,情况一下子也火热了起来。 第157章 债务关系 豫王气道:“打赏?那是打赏么?若是打赏你还给她欠条做甚!” “我跟太后说。豫王这人平日对我还算不错。他儿子借我了两万两银子,我就没想过要回来!就当作白送的。所以就将欠条给了太后了。怎么?我在太后面前说你好话还有错了?” “你!”豫王噌得一声就站了起来。 一边的侍女已经开始上热菜了。 李裕连忙起身,隔着坐位拍着豫王的胳膊说道:“别急!二位都别急!吃菜!吃菜!有话好好说嘛!” 豫王低着头看着刘永铭,生气地说:“小六子!我可是好生好气地跟你说话!还请你吃好东西,你可别不领情!那两万两银子你若是不还我,我可是会去跟皇上要的!就像你跟太后要一样!皇上要是知道了你干的这些事情,还拿了太后的银子,他可饶不了你!” 刘永铭侧抬着头呵呵乐道:“父皇现在看见银子就眼热,你觉得你跟他要得着银子么?话又说回来了,现在内务府可是我管着的,父皇的银子全在我这!没有我的话,你觉得丁虚敢给你银子么?你一两都拿不到!” “你想怎得!”豫王喝了一声。 刘永铭笑道:“记得之前你曾说过,要将那座庄院抵押给我。我之前是没想要,但现在想来想去……算了,我还是勉为其难得收下好了,免得辜负了你的一番心意!改日你有空派人将地契房契送我王府来吧。” “不是!小六子!你这就有些臭不要脸了!” “你儿子借钱不还,倒说起我来了!” 李裕连忙又劝阻道:“二位别急呀!有事慢慢说!” 刘永铭说道:“既然李侍郎发话了,他的面子我总是要给的。那座庄子其实值不了两万两银子,就当我吃点亏,抵了那两万两的债了。至于我欠你的一万两银子……” “什么一万两。一万五千两!” 刘永铭反问道:“什么就一万五千两。你怎么算的账!” “你又是怎么算的账!” 刘永铭气道:“当初我跟你开口两万两是不是!” “是呀!” “你就给了我一万五千两是不是!” “那又如何?” “你还欠我五千两没给呢!” “什么?” “我跟你拿了一万五千两,合上你欠我的五千两,实际上我只欠你一万两,这有错么?” 豫王摸了摸脑门,好似有一些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刘永铭没等豫王想明白便接着说道:“这一万银子我原本是想给你的。但现在又不想给了!” “你敢!不!不对!你这账……” 刘永铭马上说道:“我将内务府的生意给你做,抵那一万两银子,你看如何?” “嗯?”豫王愣了一下。 刘永铭一指李裕,说道:“李侍郎请我来之前,他说你是为了内务府的事情来的,可没说那些烂账。我一想,即然是为内务府,那只能是内务府采买事宜了。即然都是同宗人,这生意给谁做不是做呀!原本五哥是将这些生意自己赚了,但我不能像他那样不是!你毕竟是我皇叔,该给你的,我还是会给的!” 豫王愣了一下,说道:“你……你真把内务府的采办生意给我做?” 刘永铭白了豫王一眼,说道:“我这人是个混蛋,但我什么时候跟你扯过谎呀!抬着头跟你说话真累!” 豫王此时才不爽地坐了下来,但他的头却撇向了他处。 豫王堵着气说:“你倒是没扯谎,你嘴里哪里有过几句实话!” “早上下朝以后,我回王府换了身衣服就去了内务府。内务府那一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自己去问问就知道了!” 豫王想了想,嘀咕道:“一万五千两银子换一个采办的生意……” “什么一万五千两呀!只有一万两!你这账算得不行呀!” 豫王对刘永铭十分无语。 刘永铭又道:“你那庄子可不值两万两!这一波你不亏!” 豫王说道:“你酒庄不是产酒么?这生意也让给我了?” 刘永铭没好气地说:“怎么可能!你还真想独吞呀!只是给你一部份!宫里的纸有专门的纸坊专供,瓷器、绢绸有工部织造局在供给,米粮国库给了,五哥在内务府的时候都没敢对这几处动手脚,我们就别打那鬼心思了。酒肉饮食、金银品饰、茶叶香料我自己要做。但宫里的柴碳、药材、笔墨等等各种杂类则需要他处采买。” 豫王听得眼热,就这几样一年也不少赚钱。 刘永铭接着说:“但五哥这人鬼精得很,我看过账了。他在离开内务府之前,一口气采买了半年的量!库存还有,不好再行采买。” “你!” 刘永铭手一摆又说:“不过,内务府现在很缺马!许多货物都没马去拉!” “内务府缺马?”豫王奇了一声,“上驷院那里不是有马么?” 刘永铭笑道:“我给父皇上了本奏疏,将上驷院、武备院并入了都虞司。且将都虞司交给禁军管辖了,内务府不再属管,怎么可能还有马呢!” 很多开国皇帝都是戎马出身,一般都会很注重养马。 从汉朝开始太仆寺就是皇帝马匹的专供有司。明朝的御马监更是不用说了。 但这个时空的大汉国太祖皇帝却不是武人出身,其至不怎么会打仗。 他在与“齐国”的战争中一败再败,最终退入关内,靠潼关顶住了压力。 他在长安扶逊帝为傀儡,发现“挟天子以令诸侯”似乎不太管用,没人当皇帝当一回事,所以自己就登基做了皇帝。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皇帝保有禁军与卫戍就够了,没有直接掌控外部军队,而是让四征将军分守四地。 内务府上驷院一直都只是给禁军与内务府提供马匹,战马质量并不优良,说白了基本就是个摆设。 所以刘永铭一建议让禁军去管,皇帝就同意了。 豫王听了刘永铭的话也不觉得太意外。 刘永铭接着说:“你去弄一些马来,我也不管你的马是好马还是劣马。你拉来,我给你好价钱。反正银子是父皇的也不是我!” “一匹多少?” “别问!你拉来就是了!” “先说定了!要不然我不放心!” “内务府采买还能低了?” 豫王想了想也觉得是。 但他越想越不对:“那太后那两万两银子呢?” “你还惦记着呢?我还想要回来呢!冬至那阵寒灾,宫里出银子赈济长安百姓,太后话里有话,我能怎么着。一两银子没剩全买了冬衣和粮食了!说到底那些银子还是全还给父皇帮他赈灾了!你以我为吞了呀!” 豫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呵呵傻笑了几声。 “小六子,刚刚……刚刚是皇豫脾气不好……” “算了算了!你儿子呢?没带过来跟我道个歉什么的?” “他不敢来,怕你弄他!” “我能弄他么?我不给别人面子也得给皇叔你面子呀!那什么,我对你算是不错吧?” 豫王想了想,应道:“说实话,我总觉得我亏了,但经你那么一说,我好像还有得赚……你做的还不算是太过份,给我留了点……” 刘永铭看了一眼李裕,屁股一翘,抬着椅子向着豫王的方向移了移,将脖子抻得老长附在豫王的耳边。 他小声得说道:“既然您觉得我对皇叔还不错,那……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 刘永铭轻声问道:“宫里要修舍利塔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豫王两眼一瞪,咬着牙说道:“我说小六子,你在朝堂上逼捐的事情我可都听说了。这么说来,你现在是想逼捐我了?” 刘永铭轻笑一声:“爱给不给!反正我也不差你这仨瓜两枣的。内务府那一边已经足数了。跟你说这事,就只是想让你表现表现!太后可是您的生生之母呀!你也不表示点敬意?御史台那一边没参倒宫千树、余讽,正憋着口恶气呢!可别让他们抓到你不孝的把柄!” 豫王苦着脸说道:“其实……唉,其实这事我也惦记着呢。要不然着急着跟你要账呢!少了吧,掉面子。多吧,我又拿不出来。” 刘永铭笑问道:“那你想如何?” “其实……其实是想跟你再借点!” “呸!” 刘永铭急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儿子当时若通通快快得认账还钱。哪里有今天的事情,看在你我叔侄的份上,一万两万的,我能不帮你垫上?现在倒是说起这便宜话来了!别想了,门都没有!” 豫王为难了一下。 刘永铭却马上腆着脸笑道:“你若大一个豫王府还挤不出两滴羊奶来?大哥都能应下四万两银子的银额!这样,你我合办一件事情,若是事成,你我各取成银!” “事?什么事?这是有事求我?你且先说说看!您这个太鬼精,我可不敢马上应你!” “不是让你帮着做什么事情,只是问你个事!宫里是不是有什么密道什么的?” 第158章 大雅之言 “嗯?你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刘永铭说:“就是好奇!” “少来了!你定是有事!你想做什么?” 刘永铭回头又看了李裕一眼。 李裕十分识趣得将头转到一边,不看刘永铭。 刘永铭轻声说道:“前些阵子我把大慈恩寺的地宫给刨了!” 豫王笑出了声来:“听说了!你可真是胆大!也对!这是你能干出来的损事!” 刘永铭脸上没笑,带着严肃的表情说:“我在地宫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不是佛家的!” “什么?”豫王好奇起来。 刘永铭又说:“是有关前朝周室的宝藏的秘密!但是……” 刘永铭又故作神秘得回头看了一眼李裕。 豫王也向李裕看了一眼将头也往刘永铭这边伸了一下,问道:“但是什么?” “没说埋哪,但却是说从密道里运出来的!我想知道密道在哪,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线索出来!” 刘永铭贪财好色之名在长安城尽人皆知,他有这样的想法,豫王是一点也不感到奇怪,而且豫王好像也很想探听一些宝藏的事情。 豫王问道:“真有此事?” “要不是为了这事,我能给把内务府的生意给你做?我自己赚得了!黄骊集是我的产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己那里又不是没马可以卖!” 豫王一想也是,他说:“宫里有密道我知道!但是在哪我是真不清楚!听母后说过,前朝的时候的确……这么跟你说吧,前朝昭宗皇帝被困宫中没逃了,逊帝也没能走掉,但是后宫妃子却能将周太子带走!” 刘永铭听明白了:“皇叔的意思是说,密道入口不在皇帝常住的寝殿里,而是在后宫哪个妃子的宫里?” 豫王坐正了身子,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哈!你若是因为找那入口惹出什么事端来,可都无我无关!” 刘永铭哈哈笑道:“放心吧,我怎么可能把供出来呢。你是我皇叔!你跟父皇的感情也最深,父皇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 “别用供这个字眼呀!你说的我都有些怕了!太平王爷也有太平王爷的难处!遇事只能看皇上的心情、脸色,哪天真要觉得我们这些太平王爷有觊觎之心,拉到菜市就给杀了!” “哈哈哈!你是父皇的兄弟,还能不知道父皇最重感情,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秦……算了算了,不说了!吃菜吃菜!”豫王的眼角瞟了一眼李裕,不再说下去。 刘永铭拿起筷子正要去夹菜,手头一停却又将筷子放了下来。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豫王笑道:“中间少了那道菜,桌子上看起来是有些空!”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吃席喝酒,哪里能没有女人相陪呀?那吃个什么劲!得有歌舞雅乐呀!” 刘永铭话中有话,他看向那李裕,问道:“你那个会抚琴的女儿呢?如何不叫她出来抚凑一曲,与我们解解心意。” 李裕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她正在后院闹脾气呢。” “嗯?你李家家大业大,不至于会缺她什么东西吧?” 李裕笑道:“不是。是臣说了几句重话,她心里不高兴了。原本是想过让她出来为六爷抚曲一首的。” “你没事骂她做甚!那娇滴滴的美人儿是用来哄的!不是用来骂的!到底出什么事了?一会儿我帮你去哄哄!” 豫王痴笑道:“我说小六子!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是又怎么样?长得那么好看的女子谁不爱呀?你也都知道取个十几岁的小妾!” “你就别拿我那事来说了呀!” 李裕不好意思得说:“这……这真不好说……唉,我那女儿六爷您是见过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了。中午时候,她非弄去厨房,说要学着煮点什么菜。我李家虽说不是宗室,更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也算是个有点丁口的宗族了。别说家中小姐了,族谱上有名的男丁也都是不许进厨房的!” 李裕这话只是谦虚的说法,李家在汉国就是第一世家,要不然皇帝刘塬也不会如此忌惮,生怕陇西生出什么变故出来。 豫王笑道:“君子远庖厨,李氏是大宗族,自然得秉承此训的。你家小姐如何会有煮什么菜的想法?” 豫王正要与李裕聊点什么,刘永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说:“你们俩吃着,我去看看李家小姐!” 豫王鄙视了刘永铭一眼,说道:“这不是你家王府,也不是皇宫大院!我说小六子,你就不能不那么随意么?多少跟人家李侍郎客气的说点什么吧?还直接要去人家后院找人家亲眷?” 刘永铭笑道:“李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保不齐他李裕就什么时候也一起抄了家!到时候那些亲眷都得是犯妇!倒不如便宜了我!” 刘永铭说着向着李家深处而去。 李裕尴尬得笑了一下,也不再管刘永铭,他也管不住刘永铭,只得与豫王聊起了天来。 豫王打趣得说道:“李侍郞,孤怎么觉得今日事情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了?” “你似乎是勾着小六子去找你女儿呀!怎么?在大皇子那里混的不好了?刚刚小六子说的李家大难是怎么回事?刚入得你府中,也未见得有什么大事发生呀!” 李裕叹了一声,将盐商李且、榆林盐道转运使李哲的事情与豫王说了。 他苦笑道:“大皇子之前虽常用臣之计,但最近一段时间却是与臣疏远了许多。李家虽说家大业大,如今却不能保存族人,若不是六爷于皇上面前保臣好话,想来臣也与李且、李哲一同赴罪呀!真是……唉!实不该在豫王面前抱怨这个!臣有罪!有罪呀!” 豫王连忙笑道:“孤一个太平王爷,平日里做派虽没小六子那般狂傲,却也过得不那么如意。只要是个御史在皇上那里参那么一本,就得发着抖得跪听圣训了!唉,孤这话也不当说!喝酒!喝酒!” 两个悲情人说着便惺惺相惜了起来。 豫王与李裕共饮了一杯,又道:“你现在是想改投他小六子了?” “没有!六爷并不参政,更无派别可言。只是想,如若能与他攀上一门亲事,将来也好有个依靠,大皇子……大皇子那里并不怎么能靠得住。他在皇上面前的话不如六爷来的有用呀!” 豫王笑道:“这倒是实话!皇兄向来宠溺纵容小六子。来来来再喝一杯!再喝一杯!” ………………… 李裕与豫王在厅堂里喝着酒,刘永铭一路寻一路问,便寻到了后院。 好似李裕早有安排,那些家丁仆从并没有为难,而是乖巧地为刘永铭指路。 李裕的后院与刘永铭的筑竹雅屋有些相似,种着各种杨槐,乍看之下像是一片并不茂密的小树林。 这是典型的长安园林景致。 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弯曲小路的两边摘着各种花卉,看似凌乱却又错落有致,显然是经过了经心的打理。 一棵大槐树下,李琬瑢正坐在一条羊毛毯之上,身前放着那把神品春雷。 但她却没有抚琴,而只是抚弄着自己的头发。 刘永铭故意发着厚重的脚步声向前走去。 李琬瑢很不耐烦得说道:“都说了多少次了。不吃就是不吃,谁来劝也没用。” “我劝也没用?”刘永铭一句话传来,让那李琬瑢猛得回了一下头。 刘永铭笑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何事惹得李大小姐如此烦闷?” 李琬瑢似乎不太好开口,她的脸色一红,应道:“没有,只是家中一些小事。” 刘永铭笑道:“听你爹说你想下厨?你爹不让你去,你便生气了?” 李琬瑢红着脸说道:“是想去厨房学几道菜……” “你如何有这般想法?” 李琬瑢解释道:“那日去过皇庄,见得你与那里农人说话……” “什么?”李琬瑢话没说完,这让刘永铭很难理解她话中意思。 李琬瑢只得接着说道:“你贵为皇子,身具雅量,却与农人说话甚欢,无门第之见。我想这就是你为什么能这么懂雅乐的原因吧。” 刘永铭笑了一声,说道“呵呵,诗经之诵,多言农桑之事,言尽百姓之不易。大雅之言,皆从自大俗。不知俗则不知雅。嵇康打铁造之农具,阮咸与婢女共骑一驴,何也?避俗则不知雅为何物!” 李琬瑢听得点了点头,说:“我也有些感悟,故而与厨娘多聊了几句。” 李琬瑢说到这里脸色不经红了一下,接着说:“她说……想要留住男人,就得先抓着他的胃……” 刘永铭一听,哈哈笑了起来:“你是为此才要下厨的?” 李琬瑢红着脸点了点头。 刘永铭笑道:“让你这世家大小姐下厨着实是难为你了,怕是杀条鱼都手抖吧?” “不许你这般说我,我也是真心付出的。” 刘永铭笑着将握起了李琬瑢的手,观看了起来:“你这嫩手哪里是做这等粗活的!不如就嫁给我,王府里锦衣玉食,省得去做那些杂活,伤了手。你这是看上哪个穷书生了?” 第159章 飞镖留字 “你……”李琬瑢脸色一嗔,将手抽了回来,但还是没敢将话说出来。 刘永铭在李琬瑢耳边轻笑道:“你不会是想说,是为我想下厨的吧?我嘴可叼了,这个你学不会的。倒不如与我共抚一曲,闲得此心。” 李琬瑢低着头,沉默了一下。 “怎么了?又不高兴了?要不然这样,改日我带你出去好好得再疯玩一把!你看如何?” 李琬瑢摇了摇头说:“你身边定是有不少女人吧?我爹与我说了,你不可能娶我做正妻。将来……” 李琬瑢肚子里也是一滩苦水。 刘永铭笑道:“你是怕将来冷落了你?所以想学几道拿手的菜,好做给我吃,叫我时刻记着?” 李琬瑢点了点头。 刘永铭笑道:“倘若我是那种见异思迁之人,你做的菜再好吃,我也会挑出毛病的。若是真心喜欢,你就算是舀的泔水,我也是觉得甘甜。男女之间,其实只凭一个心字。男人与女人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是想着对方是自己的私有之物。其实……其实我心中是真不希望你嫁给我.” 李琬瑢一愣,盯着刘永铭的脸庞看了个仔细。 刘永铭接着说道:“如若你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以你陇西李氏的出身,这主母的地位是个人都不能撼动的。对方亦是不敢对你有所冒犯,夫妻二人必是相敬如宾,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我与你……怎么说呢……” 李琬瑢不搭腔,只是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细语道:“父皇终究是对李家动手了,但他却不想牵连太多,故而没引祸进你家家门。父皇想保下李侍郎来,但又不能直接说出口。所以,我与李侍郎见面,其实也是父皇的意思呀!” 刘永铭接着又说:“李侍郎自知在皇权面前大皇子亦是无能为力,他为求自保,想让我在父皇面前美言,将你送给了我。而我要保下李侍郎,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我并不参政。所以只能以你做为桥梁连接我与李侍郎二人,好叫他人知道惹了李侍郎,便是惹了我。一般的肖小怕我迁怒,不敢动手。而曹相等人明白父皇用意,更不会对李侍郎动手。” 刘永铭说到这里,苦笑道:“说到底,你只是……只是个工具呀。真是难为你了!” 李琬瑢听到这里,却是微笑了起来:“你能与我说这些,可见你是以真心待我的。我不怨你,也不怨我爹,谁让我生在李家门庭呢。只是你刚刚那些话好像……好像是说此事过后,你我……” 刘永铭轻笑一声:“何必想那许多。你我共抚一曲吧。那日的渔樵对答,你可曾会了?” 李琬瑢轻笑道:“只听那一遍哪里能记得全。” “来!” 刘永铭拿过李琬瑢放在一边的神品春雷,坐在她的身边,拉着李琬瑢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右手背上,手把手得要教李琬瑢抚琴。 李琬瑢神色有些异样,她呆呆得看着刘永铭的脸。 突然,刘永铭的两只手将几根琴弦紧紧抓住,将宝琴整个举了起来。 李琬瑢好奇起来,不知刘永铭又想要耍什么宝,而后耳中只传来“哒”的一声。 刘永铭放下琴来四处张望。 那李琬瑢只见得琴底上插着一支银白色的飞镖,脸色一下子吓得煞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永铭的两眼向着一棵树上瞟去,只见得一个黑衣人轻盈地站在一棵树梢之上,正用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刘永铭。 黑衣人身着青黑短靠,脸上蒙着一块厚布。 别说这么远的距离了,就算是走近了看也未必能透过厚布看到容貌。 但有一点刘永铭是可以肯定的,这黑衣人是名女子。 因为黑衣人的头发特别多,且好像并不太愿意将头发打散盘起,所以在用黑布套上的时候,能明显地看到头上隆起了好大一块。 突然黑衣女子右手一挥,又一支飞镖飞了过来。 那飞镖直奔着刘永铭的眉心射了过来。 刘永铭将头一侧,飞镖从他的耳边飞过,钉在了身后的树上。 那黑衣女子转头一跃,跳入黑暗之中,几经跳转,便不见了身影。 李琬瑢吓得都忘了叫喊。黑衣人一走,李琬瑢才回过一些神来。 她正要惊叫之时,刘永铭将手捂在了她的嘴上。 李琬瑢惊愕得看着刘永铭,刘永铭却镇静得笑道:“不要惊慌,不是什么大事!那姑娘没想伤我。” 李琬瑢将刘永铭的手移开,心疑道:“姑娘?” 李琬瑢此时的心情越发得复杂起来。 刘永铭笑道:“虽然只是个身影,但女人与男人的姿态完全不同。她阴柔娇纤,只能是个女人,这要是男人……呵呵,除非是宫中的侍中。” 刘永铭调笑起了太监来,好似刚刚的事情只是一件寻常的事情。 李琬瑢回头一看,那钉在树上的飞镖上还挂着一个字条。 李琬瑢一把扯下飞镖与字条,递给了刘永铭。 刘永铭接过飞镖,一眼便认出了那正是当时在大雁塔之时释尘烟所用的飞镖。 刘永铭心中直叫苦:“想必是刚刚与李家小姐太过于亲密,被释姑娘看见了!她现在想必很生气吧!” 刘永铭心中无奈,只得扫了一眼字条内容,那眉头但皱了起来。 “她约我后门相见。你家后门在哪?” 李琬瑢幽幽地说:“沿小路直走便是。” 刘永铭却没有马上动身,而是对李琬瑢问道:“一会儿没有别人会来打搅你吧?” “什么?” 刘永铭笑道:“世家小姐脾气都大,你也只是在我面前如此而已吧?想来他们知道你在发脾气,或是知道我与你在幽会,定是不会来讨扰的。” “我……”李琬瑢犹豫了一下,她想解释却又不想在刘永铭面前说谎。 刘永铭笑着叮嘱道:“我先去趟你家后门,一会儿就回来,要是李侍郎突然来到,你便说我去暗处寻地方小解去了。千万不要与他们说今夜之事?” 李琬瑢担心得说:“她会不会……” “不会!她若是想伤我,刚刚已经与我拼斗在一起了!我一个酒色伤身的王爷,哪里能是那等武功高手的对手!你想想也当知道。” “为何不能与他人说起,那人是……是刺客吧?” 刘永铭笑道:“此字必是事先写好的,万般没有在刚刚那棵树上现写的道理。若非有难处,不会出此下策!急他人所急,方叫以诚待人。” “那……那你小心一此!” “等我回来将那首渔樵对答教于你。” 刘永铭说着便站起向来,沿着小路而去。 刘永铭来至后院后门处,那后门是有一处小屋,那小屋没有灯烛,人或者不在屋里,或者已然睡去了。 刘永铭打开后门迈出一步,左右张望了一下。 那后门小巷子里黑洞洞的却是什么也看不到。 刘永铭刚要回身,却见得一道黑影从墙头划落下来,稳稳得站在了地上。 刘永铭一边靠近,一边裂开嘴笑道:“你如何来了?是不是担心我被李裕算计?他不会做那等事情的!” 那黑衣女子正视着刘永铭,刘永铭贴上身前,说道:“怎么?刚刚吃的什么醋,又用那些飞镖来射我,我若是一个不慎被你射中,你又没带解药,我可就命丧当场了!” 黑衣女子一听,心中十分震惊,她心里感慨着如何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只凭着一个身形就将自己认出来了。 刘永铭说话间,伸出右手将那黑衣女子揽住。 黑衣女子颤了一下,也不言语。且她好似很熟悉刘永铭的这一套动作。 刘永铭温柔得笑道:“我要是真死在你手上,你可是会后悔一辈子的!我与李琬瑢其实并无太大关系,只是李裕为求自保而让女儿使这美人计。我若不中计,李裕便不放心,他若是做困兽斗,朝中必是会起烟波!陇西李家,千年世族,若是一举而起,外加陇地羌人为乱,怕是没有一年半载是无法平乱的。于国于民皆为害。” 那黑衣女子也不说话,眼中透着一种理解的眼神。 或者说,她十分欣赏刘永铭这种为大局而失小名的做法。 刘永铭微笑道:“释姑娘,下一次有事直接来王府找我,不必跟随我至此。是枯木禅师的病愈重了吗?你放心,这几天我便为你寻到那薛神……” 刘永铭话还没说完,只见得那黑衣女子原本温柔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 刘永铭只觉得不对。 突然“啪”得一声,那黑衣女子冷不丁得就给刘永铭来了那么一巴掌。 没等刘永铭反应过来,黑衣女子甩开刘永铭揽抱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两步去。 刘永铭正说着情话,哪里能防备到她突然能给自己一巴掌。 刘永铭捂着自己的脸,正要问问这是为什么,见得那黑衣女子一脸恼怒,把话又吞了下去。 那黑衣女子说道:“杀死陇西县县丞之人即是豫王府的管家,豫王带到李裕家的那只怪鱼就是那个管家从临洮县所得,也是由他亲自烹煮该鱼的!” 第160章 合餐一桌 临洮县在陇西县以西,即狄道。 那里也是娃娃鱼的自然繁衍分布地区之一。 陇西李氏虽以陇西冠名,但却是发源于狄道的,那里有李氏的祖祠所在。 再往西便是羌人大量聚集的西羌、大夏、临夏、临津等地了。 刘永铭虽然知道这些知识,但现在他是半点联想都没有。 他的两眼发直,傻傻得站在那里听着黑衣女子讲述。 因为这声音根本就不是释尘烟的声音! 也难怪那黑衣女子会突然打他一把掌了。 刘永铭裂开了嘴,心中大叫不好! 黑衣女子十分生气得说道:“今日是打你一巴掌,是叫你记得教训!你若再这般沾花惹草,将来定是要死在女人手上的!” “敢问小姐大名!刚刚有所冒犯,我是以为你是……” 刘永铭不敢再说下去,因为刘永铭越解释,那黑衣女子杀气越盛!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从手上又甩出支飞镖来。 刘永铭侧过身子,飞镖飞过他的身旁,钉在了他身后的木门上。 刘永铭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黑衣女子转身便要走。 刘永铭哪里容得她就此离开,一只手已伸了出去,抓住了黑衣女子的衣带。 黑衣女子心中一急,只听得“叮”得一声,一把软剑从黑衣姑娘的腰带间被抽了出来。 刘永铭这时才注意到,那黑衣女子腰间是有一条宽皮带,宽皮带里藏着一把软剑。 而为了藏那宽皮带,她在外面又系了一条黑丝绦。 刘永铭抓着的正是那条黑丝绦。 女人即是这样奇怪的生物。 她们会用一张餐巾纸包住吐出来的枣核,然后再用另一张纸将包着枣核的纸再包起来。 此时那黑衣女子用剑锋直指向刘永铭的脖子。 刘永铭拉着那黑丝绦也不放手,两只眼睛却紧紧得闭上了。 刘永铭只觉得脖子一凉,感觉到剑锋就在自己的喉咙处停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低喃着:“认错是认错了,但她一定就认识我!她与我说陇西县的事情,那么就是料定我也知道。而陇西县是谷从秋在查的,朝中也只有谷从秋、宋宪知道我过问过陇西县之事。也许曹相也知道,毕竟他试探过我。她一个江湖女侠,不至于会认识那些朝中大臣,那她……她是从宫玥那里知道的!她是念娇龙!” 刘永铭直勾勾得盯着那黑衣女子,只觉得这黑衣女子的眼神十分熟悉! 刘永铭又想:“刚刚抱她的时候……这手感!是!释尘烟的腰更细一些,她更丰满,更有感觉!胸前好饱满,看上去好大……我想什么呢!我可以肯定,我以前一定在哪里抱过她!她生气的不是我抱她,而是我将她认错了!我到底是哪里惹的这姑娘……不管了!” “你松手!再不松手,我便不客气了!” “话未说完,何必急着走。你要是狠得下心来杀我,便将我一剑杀了也就是了!反正我该享的乐已享过了。只是……只是心中有个遗憾,我对不住一位姑娘。我知道她许心于我,我也曾调戏过她,而她也只是将我的话当成调戏的玩笑话而已,但当时我却是认真的。我死了以后,你若是见到那姑娘,请向她替我说声对不起。” 刘永铭这话就是句便宜话,是说给这位黑衣姑娘听的。 因为这样的话,他几乎对有些美貌的女子都说过。 如果自己以前调戏,甚至抱过眼前的黑衣女子,她也应该是听过的。 黑衣女子愣神在原地,那把剑也迟迟没有划下去。 刘永铭又说:“姑娘既然不想动手杀我,且容我再说句话。你即来找我,又与我说起了陇南县的事情,必是与宫知县有关!请问姑娘是否识得宫玥璃?” “快松手!你再不松手,我便真的一剑了结了你!” “如果姑娘是那位传说中的念娇龙,还请您将账本交给我!宫家小姐已应了我了!你不信可以去问她!” “快松手!”黑衣姑娘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刘永铭只觉得脖子上的剑锋往自己的咽喉处压了一下,他连忙将眼睛闭了起来。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手里头也只剩一下一条黑色的丝绦了。 黑衣女子早已不知去处! 刘永铭摇了摇头,打算转身回去,一眼便看到后门上插着的飞镖。 他将飞镖取了下来,却突然有了一个新的疑惑:“为什么她用的是释尘烟当时所用的飞镖呢?” ………………… 刘永铭回到李家后院之内,一眼便看到了李裕正在树下与李琬瑢说话。 刘永铭将一边黑丝绦系在身上,一边向着李裕走去。 李裕见得刘永铭回来,忙问道:“六爷,您刚刚这是……” “找了个地方解了个手。” “茅房在那一边……”李裕脸上显出无奈的表情,看着刘永铭系着丝带。 他是世家子弟,生活有规有律,解手当然也只能在特定的场所。 刘永铭乐道:“俗不知肥水不留外人田嘛,你这里的花花草草也该滋润一下了,看这蔫的!” 其实李裕家后院的花草长得极好,只是刘永铭要那样子说而已。 没等李裕说话,刘永铭便抢着道:“我说李侍郎,你把豫王一个人扔在厅堂里,也不怕他说你没礼数!” 李裕苦笑道:“厅堂那里准备了歌姬献唱,他正乐于欣赏呢,不会有那怪我的心思。我本也是不愿意接待他的,是他三翻五次的要我帮他来请你。” “我最近与宋宪走得很近,豫王想托人也应该找的是他宋宪呀!也对,宋宪是个密探头子,的确不好找他,那也可找谷从秋呀,本王最近跟他也走得近。跟你……呵呵。我跟你还真谈不上好关系。该不会是你找的他吧?” “六爷玩笑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世家大族请宴贵胄,哪里有合餐一桌的道理?从来都是分席而坐的!可偏偏今日就是合而一桌!想必是有话对我说吧?” “六爷既然看破了……刚刚您提到与谷侍郎近日走地近,所以……所以想请六爷帮我找找他,让他帮我快一些查实陇西县衙的案子。” “你自己不去找他?” “局中之人即是嫌疑之犯,如何能明目张胆得去找主审呢。他人若是知道了,怕又是满天的奏疏了。我倒没什么,早已习惯了,可别害了人家谷侍郎。” 刘永铭呵呵笑道:“行了,这个不用你吩咐。看在李家小姐的面子上,我早已与谷从秋说过了。你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呀!想巴结我,又想巴结豫王!这样对你真的很不好!” 李裕叹了一声,道:“李家近况如此,不得不令我哀愁呀。豫王与皇上兄弟情深,他若是能帮我说说好话,那也是件好事!我亦知六爷从中出了大力气,心中也是感激非常的。” 刘永铭笑道:“豫王的心思可不单纯!小心别中了他的什么诡计!” “臣没明白六爷的意思。” “刚刚没称臣,现在就别这么叫了。这是在你家,还是随性一些的好。当作聊天,别太正式。要不然,聊说不出什么来。” “是。”李裕正经地就应了一声。他想知道刘永铭为什么要说这话。 刘永铭说道:“你不觉得豫王今日很奇怪吗?为了两万两银子如此大费周章?他豫王也不至于穷成这样吧?” 李裕摇头说道:“臣身在户部,但也曾在内务府呆过,知道豫王家的家底。若是平时的确不会为这两万两银子发愁,可是现在又摊上了太后七十整寿,他这个豫王还真能不出点银子么?怕也得将他王府掏个半库出来。” 刘永铭笑道:“你这是拿了他多少好处,为他在这里哭这穷份!孝子贤孙都没哭晕在灵前,你这帮着出殡的倒还躺进坟里不起来誓要一起陪葬了?” 在一边听着二人说话的李琬瑢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不得无礼!你先一边呆着去!”李裕没好气地对李琬瑢说。 李琬瑢却应道:“我还等着他教我那首琴曲呢。” “你!” 刘永铭笑道:“豫王是跟我哭穷给你看!就算是银子出的少,皇上、太后那里也不会怪他!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晚这一出了!行了行了,我跟你女儿聊聊天,你忙你的去吧!将豫王招待好了也就行了。但本王嘱托你一句话,别跟他走得太近!” 刘永铭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认真,这让李裕镇了一下,但又没明白刘永铭话中的意思。 “六爷,您还没吃几口呢,何不厅中再叙?” 刘永铭笑道:“行了,我不想见到豫王的那副嘴脸。你自己陪他去吧!” 刘永铭说着拉着李琬瑢一起坐在了树下的羊毛毡上,移过神品春雷就教起了李琬瑢来。 李裕十分无奈,只得自行离去了。 李裕一走,刘永铭才开口对李琬瑢问道:“刚刚没跟你爹说那黑衣人的事情吧?” “没有!” “你也不问问那黑衣人跟爷说了些什么?” 第161章 以文证道 “不问。女人在家伺候好自家丈夫就行,就算丈夫在外沾花惹草也不必过问。他必有他的要事。” 刘永铭笑了一下:“你这话说的极有胸襟,就是酸味太重了!” “哪有……” “我教你那三个小节吧!” “嗯。” 刘永铭说着便又教起了李琬瑢来。 他在教会了李琬瑢那几段渔樵问答之后,便从后门出去,而后转到前门找步青云离开李裕家。 而那豫王却是一直在等刘永铭,好似有些话还想对刘永铭说一说。 ………………… 刘永铭依旧是在红杏楼里过的夜。 只不过一大早就让叶长青给吵醒了。 刘永铭揉着还没睡醒的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并不忌讳别人因事叫醒他,相反,却是极喜欢对方的工作态度。 叶长青一脸欣喜得说道:“六爷,好消息!豫王府那里派了人过来了,说是将那个院子的房契、地契转让给您!您这是用的什么办法讹到的?” 刘永铭笑道:“哪呀!豫王是想让我帮他垫修舍利塔的银子!” “阿?您应下了?” “没有!从李裕家后门偷溜走了。” “那他还给您房契、地契做什么?” “我把内务府的一些生意给他了!” 叶长青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刘永铭便笑道:“天下之怨皆源于公道二字。孔子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有些东西我们是不能独占的!该给别人的就要给!反正他也拿不走。” “什么?” “没什么!对了,内务府那一边,我们的账房先生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只要六爷一句话,就能开始查账。” “行!今日就派人去吧!想来现在内务府的人也不敢捣鬼了,你从红杏楼多调几个护院去,反正他们闲着也是闲着。看到谁账里有问题,就让护院先打他一顿。然后再报于我处置。” “是!” “顺便跟丁总管打个招呼,就说豫王那里若是拉来马匹卖给内务府,内务府都统统收下。价格嘛……多给一成!” “是。” “还有!” “您吩咐!” “你注意一下,若是豫王送来的是羌马,就马上派人回来报之于我!” 刘永铭说着从床上爬下来,说道:“派几个仆从去豫王的那所院子里,多少收拾一下,准备点瓜果放那里,下午我约了个美人儿在那里幽会。且记,不许他们开口说话!别把爷我的好事给破坏了!” 叶长青神秘得笑了一下:“知道了!哦,还有一件事!那个徐小义来过了。” “哦?他是来要银子的吗?” “没有!这个人虽然不识字,也不懂什么礼数,但他却很讲道理,总觉得拿您那么多银子拿的很不安心,问您还要他做些什么。” 刘永铭笑道:“他没跟你汇报些什么?” “说了!屠翰林的日程,但也只是说而已,我还得拿笔给他记下来,他自己要是会写就好了!” 刘永铭笑了一下,说:“问道,屠之佑最近有去什么地方么?” “除了上下朝之外,这两日他还去了两趟豫王府。哦,还去了一趟城外,是坐马车去的。徐小义原本是有准备,专门租了一匹马车,但却是板车。且城外人少,要是跟踪就会被发现,所以他没去跟。” “他的心思很细腻呀!就是这不识字的问题得解决一下了!” 叶长青笑道:“六爷难不成想给他安排个先生么?可别是我!我可没那个功夫!” 刘永铭哈哈笑道:“天下聪明人成才分有三类!第一类,是用棍棒教。第二类,是用语术教。而第三类,是不用教。叶先生虽然跟读过书,但这数理却是自学的,您与爷我及那徐小义一样,都是不用人教的!” “六爷,你我皆有底子,自是不用人教,但那徐小义……” 刘永铭笑道:“无妨,我写个东西给他,你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便跟他说。现在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认字!每天必须要识至少二十个字出来!将来我要考。若是一百个字他识不到六成,那我便用不上他了,让他打哪里来回哪里去吧!他自己身上有银子,会去请教路边的写字先生的。” 刘永铭说完,又感觉不太放心:“我还是写点东西给他吧。让他照着我写的去认即是了!” 刘永铭从床上爬了下来,洗漱一翻之后,红杏楼的姑娘送来了早饭。 刘永铭一边吃饭一边又交待了叶长青关于内务府里的一些。 而后刘永铭让之前那一名守口如瓶的姑娘送来了纸笔,伺候着自己写字。 墨是需要人研的,写好的字是需要凉的,凉好以后也是需要人进行装订的。 刘永铭写的并不是太过于深奥的东西,更不是之前类似《尚书》那样佶屈聱牙的文字,而是宋朝以后才有的千字文。 即是宋版的千字文,那这个时代当然不可能有。 而千字文在宋朝以后就是属于蒙学读物。 刘永铭在写完字后,便让姑娘装订起来交给叶长青,而自己却穿上了书生素服前往了白露亭。 这是之前与王珂珺约好了的,要在白露亭见面。 刘永铭的中午饭是在白露亭吃的。 那里原本就是他的产业,在白露亭胡吃海喝都不在话下。 王珂珺早早得便来到了白露亭的石舫外等着。 今日的王珂珺做了一翻特意的打扮。 一袭淡黄色的罗裙让她如同风中彩蝶一般,轻灵而又飘逸。 她的头上装扮上了各种头饰,虽然繁杂,却又没有那种端庄感。更有一般调皮的气息在其中。 王珂珺纤手轻握,蛮腰微挺,脸上带有几分娇嫩,又有几分恼意。 王珂珺在石舫外等了有好一阵,刘永铭这才从白露亭里赶了出来。 “王家小姐!” 刘永铭唤了一声,王珂珺回头,怒目一瞪,气道:“你如何现在才来!” 刘永铭委屈得说:“我早上就来了,都在里面等了你好半天了。我们说好在白露亭里见面,你却在这里等着,若不是有人相报说外面有个天仙一般的女子在外面站立不动,我还真不知道你来了。” 王珂珺脸色一红,说道:“我也没想到你却是这般油嘴滑舌之人!你这话就不怕被陆琳琅听了去了?她可是一直当你是正人君子!” “最好不过!” “什么?” 王珂珺对刘永铭的话有些意外。 刘永铭说道:“陆家小姐那里……我决意不再去见了!” “这是为何?”王珂珺大感意外。 刘永铭解释道:“陆礼部以招贤令之契机,为我弄了份举人功名,让我参加今年会试。” “那不是很好么?” “乞儿善知不食嗟来之食,何况我等文人。非是科考之内以文证道,不足显我文字之功力。且言,那功名浮华夸物,得之与我无益,要它做甚。陆礼部虽是一片好意,但却……却是有些伤我心了!我非是那等攀附之人,更不要那种功名!” 王珂珺听得刘永铭的话,心中大喜。 她喜的是自己见到的这位诣岭先生是个极正派的人物,对于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决不会去拿。 而且他还与养大自己的外公傅远山一样,视功名为粪土,毫不在意。 最主要的是,对方可能会因此与陆琳琅再不往来! 但王珂珺并没有将这种喜色表现在脸上,反正是露出了一些怒气来:“好一个不知好歹的叶长青!多少人盼着陆礼部能给外通融,多少人想着攀上陆家这门亲,你倒是往外推!” “王家小姐教训的是。但我不改!” 王珂珺一愣,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真不亏是诣岭先生,说话都与他人不同。” 刘永铭连忙嘘了一声,说道:“莫要张扬!你若是将我身份张扬出去,那混世阎罗的三千黄金粒就算是扔这湖里了!他会急得买凶杀我的!” 王珂珂见得刘永铭煞有介事的样子,也镇了一下。 “还有一事请王家小姐帮忙。” “什么事?” 刘永铭说道:“一会儿看完那院子,请王家小姐将一物带给陆小姐。” “什么东西?” “还是一会儿我们看见了院子再说吧。那些东西挺沉的,不好一直拿着。” “你何不亲自去送?” “不好再见面了!”刘永铭这么说其实就是本意。 一开始刘永铭只是想知道那个神秘人物到底是不是陆预,所以才与陆琳琅有所接触。 现在刘永铭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底,可以肯定那人不是陆预,所以也就没必要再与陆琳琅有什么瓜葛。 且他在陆琳琅面前说的谎言太多,再接触就爆了。 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东西,就是那可欲不可及之物。 得到的未必是最好的,只有那种潜藏于朦胧之中,且又触及不到的美,才是真正的美好。 王珂珺只得心中更加欢喜,她说道:“行!这事就交给我了!我们走吧!在什么地方?” 刘永铭笑着:“其实我也不知道在哪。” 第162章 于心可忍 “什么?” “昨日才盘下来的,我自己也没亲自去过。但马夫识得路。小姐若是不弃,是否……是否愿与我同乘一车……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王珂珺却哈哈调笑道:“诣……你会是那种大妨世俗之人?你是怕我误会吧?” 刘永铭笑道:“小姐若没读过书,我必是性情相待。但小姐学识菲然,必知诗经有云: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我是怕小姐乱想!” “怎么可能!你长得也一般般!你看身上穿的这一身!是个正常家的小姐都不会看上你的!” “那我就放心了。可小姐这脸上一会红一会红烫的……” “胡说什么呢呀!这是胭脂!女孩子出到街市,不得涂点脂抹点粉么?有什么红、又什么烫的!你再这般我们就不去了!之前所约做废!” “别别别!这就走这就走!” ………………… 刘永铭与王珂珺同乘一辆马车而行,绕了一小段路,便来到了一处庄院外。 那庄院周边没有市集,有的只是几片菜田,几户农户而已。 说是庄院,其实是个园林。 厅堂宽敞明亮,四进的主屋格调很高。窗上都是雕的各种民间故事,门把手还是青铜所铸。 两侧厢房,各有回廊。回廊之上也画着各色花鸟柳兽。 王珂珺进到院子里,像是新娘参观新房一般左右乱走。 刘永铭跟在王珂珺身后,看着珂珺兴喜的样子,自己心中也是十分高兴。 二人来到大厅堂之内,只见得厅堂之上摆着一张张的课桌。 课子上各放着三本书籍。 王珂珺走上前来,只是看了看书页便放在了一边。 这三本书是论语、孝经、女诫。 论语与孝经是传统的儒家经文,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而女诫的出现却让刘永铭有些意外。 王珂珺突然笑道:“原来在你这里!” “什么?” “我家书局有人来订了三套一批书,原来是你买的!”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刘永铭虽然这么说,但他却是不知情的。这一定是叶长青的安排。 如果刘永铭知道,那一定就不是这三本书了。 对于刘永铭来说,女子是不用读什么论语的,读论语不如读诗经来的有意境。 但对于叶长青来说,诗经里出现了太多男女情爱的东西。若是男子去学,可以根据当时的背景来讲解,引申出当时的社会问题。 但它不合适拿来教给女子,因为女子大多数并不关心国家大事,她们要是读这样的书,必定只会专注于其中的情爱。 至于女诫,那的确应该当时代女子的必修课。 王珂珺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书目我自己来定!” 刘永铭笑道:“这可由不得你。书院里自有山长。这些归他定。但怎么教却是你的事情了!且你也只教诗文,至于书画、琴技、棋理皆有他人教授。” “除了我还有别的女先生?” 刘永铭笑道:“一个人可教不过来,若是累着了你,叫我怎于心可忍?” 王珂珺好奇得道:“你哪里找的那些个女先生?” “红杏楼里多的是。” “恩?”王珂珺愣了一下。 刘永铭解释道:“若非无可奈何,谁又愿意沉沦烟花之地,坠堕红尘之所呢?那些也是可怜人。她们厌倦了那种生活,来此教书比在红杏楼里伺候那些臭男人来得好。当作是脱离苦海了!” 王珂珺心中生出一些异样来,她说道:“你倒是谁都会可怜一把!不过,你做得对!带我去别处走走吧!” 刘永铭呵呵笑道:“刚刚一直都是你带着我走的!” 王珂珺哈哈一笑,带着刘永铭又到处乱走起来,不一时便进到了后院之中。 这里的后院与李裕家的极为相似,种了许多树木。 只不过李裕家的花卉是种在树下的,而这里的花卉是种在花田里。 一排排一道道,实在令人赏心悦目。 “看有个亭子!” 王珂珺好似一点都不嫌累,向着那亭子便奔了过去。 刘永铭跟在她的身后,进到亭子里,住边上的廊边一坐,叫起苦来! 王珂珺喜道:“刚刚那几个厢房可以改一改,弄出一间来摆几台织机,教织布。一间弄点针头线脑的备着教女红。大厅党里就用着平时教书学字!这后院园林适合天晴时教她们抚琴。这个亭子最好!可以集在一起赏赏画、论论诗什么。” “所以我才说这所院子最合适不过!” “你刚刚还说你没来过呢!” “没来过总得听别人说过吧!” 二人说话边,一边的侍女端来了茶水与瓜果,放在亭子里的小桌之上! “如何有侍女?” “不用侍女难道用男仆么?即是女书院,用的当然主是侍女了。” “我刚刚还在外面看到几一些男子呢!” “这庄园是刚拿下的,有些地方还需要修缮一下,当然得有工匠在了。不过一旦修好了,招收了女学生进来,介时便不许他们随意进入了。” “极好不过!想必会来这女书院读书的必都是那些娇惯坏了的世家小姐。准备一些侍女也方便照顾她们。” 王珂珺看着那茶水,只觉得有些口渴。 刚刚她跑进跑出,口渴也是正常的。 王珂珺伸出手去,那嫩手一抓那碗茶,突然惊叫了一声。 茶碗从王珂珺的手上滑落下去,掉在桌上,打翻了茶碗。 茶水顺着桌边流下,撒到了她的淡黄色长裙上。 “糟了糟了!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件长裙了!” 王珂珺连忙伸手去拍,但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让刘永铭知道了自己的确是经过精心打扮而来的,且穿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长裙。 王珂珺不经脸色微红了一下。 刘永铭却是不好上手帮忙,他看向了站在一边有些恐惧的侍女,显然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侍女噗通一声跪了一下来,连连请罪。 那王珂珺可不是那种世家小姐,自然是见不得人叩拜自己,她连忙说道:“起来起来,不碍事,不碍事的。” 王珂珺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觉得十分惋惜自己的裳裙。 刘永铭看出了王珂珺的惋惜,因为这件裙子不只是样式好看,而且那丝绸也不是一般的绸布,而是彩绸。 一般蚕吐丝都是吐的白丝,抽丝纺线之后会将线进行染色,或是织好布以后再进行染色。 彩绸则不同,因为它是蚕直接吐出的带有颜色的丝,纺成线后直接织成的布料。 这种蚕在古代还是十分少见的,所以显得特别珍贵。 “这是彩绸所织,沾了茶水若不马上洗掉怕是会污了原色!” 刘永铭连忙对侍女吩咐道:“带小姐去换身衣服!将上面的茶渍洗掉。” 侍女有些为难起来,便又不敢应答,因为之前刘永铭是有交待过,不许她们说出一个字来。 刘永铭回想了一下,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这个庄院原是豫王闲居,里头虽然有人打理,但却是没有他人居住。 既然没有他人居住又哪里来的衣物呢!即使有,也是那些仆役的衣服,如何拿给王珂珺来穿。 刘永铭突然想起了什么来,他问道:“那些书生素服运来了么?” 侍女即不说话也不应答。 刘永铭连忙吩咐道:“那些书生素服都是新的,给小姐选一件合适的换上就是了。” 王珂珺一愣,问道:“这里如何会备有衣物?” 刘永铭笑道:“为学生所备的。你先换上,叫待女将裙子污渍洗了再说,再不洗掉可就干了,洗不掉了!” 王珂珺心中也着急,于是跟随着那侍女前去换衣物。 刘永铭见得王珂珺离去,自己只得坐在亭中等侯其归来。 刘永铭耳中传来一阵树枝摇动的声音,他两耳一束,只听得那声音从树枝已经传至了亭子的亭顶了。 刘永铭眉头一皱,转过头向亭子后面看了过去。 正此时,一名黑衣人从亭子顶上一跃而下。 刘永铭当然识得那黑衣女子就是昨天夜里那人。 刘永铭马上说道:“这大白天的穿着黑袭衣四处走动也不怕人看见!” 那黑衣姑娘双眼圆着,显然十分不高兴。 她说道:“你身边倒不缺女子呀!先是宫玥璃,昨天夜里又是李琬瑢,心里还惦记着一个姓释的姑娘,今日这一位又是谁?” 刘永铭有些无奈起来,他说道:“你可别瞎想!我与李家小姐真没什么!宫家小姐你去问她便也知道我其实没对她做什么。至于那个释姑娘,光听这姓氏你就当知道她是佛门中人,早断了那三情六欲了!今日这一位是我请来此书院的教书女先生!” “跟我解释不着!”黑衣姑娘心中有气,即想听刘永铭解释,又不愿意听他再解释。 女人便是如此奇怪的动物。 “女先生?”黑衣女子心疑了一下。 “姑娘既然知道我在这里,可见你知道这所院子,当然应该知道是我为开设女书院所置!即是女书院,教书先生也当是女的。若是男的,万一出点什么意外,这女书院也就别想再开下去了。” 第163章 同窗有礼 “我哪里知道去!我是一路跟随你而来的!” 刘永铭笑着问道:“穿着黑袭衣在街上跟随?” “你管我是怎么跟踪你的!”黑衣姑娘没好气得应了一句,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便扔了过来。 刘永铭顺手一接,看到书皮上的字,已经明白了一切。 这本书便就是陇西县丢失的那本账簿! 刘永铭一见,将书册卷在手中,拱手说道:“多谢姑娘相赐!改日必定结草图报!” “谁要你谢!我只是可怜那宫玥璃而已!但凡你对她心起一份邪念,改日我必来取你项上人头。” 之前宫玥璃就曾说念娇龙多次问她要不要将账本交出。 今天她给了刘永铭,可见念娇龙来前必定是问过宫玥璃的。 且宫玥璃也一定是告诉过念娇龙,自己并没有真的动过宫玥璃,所以念娇龙才会有刚刚的那一句“起一分邪念“的话来。 刘永铭乐了一下,说道:“那我随时欢迎您来娶我。” 念娇龙怒气一盛:“你这辈子就没个正经的时候么!” 她说着便转身要离去。 刘永铭连忙叫道:“姑娘留步!” “怎么?还想说些什么令人恶心的话来。” “哦,是有一事相求!” “你也有求人的时候?这倒是少见,我倒是很想听听。” 刘永铭说道:“这本账本一旦交出去,大爷党的御史对宫千树的指控必荡然无存,但私动县库之罪却不能免!” “听宫家小姐说,皇上派了人秘密地跟宫知县说过了,会保宫知县不死。” 刘永铭道:“皇上是会保他不死!所谓死罪可恕,活罪难免,不问斩至少也得问个流放,要不然这个国家就没法治了!他若是出了长安城,可就不是皇上能看得见的了!大爷党记恨于他,可能会派人杀之!而曹相那里更可能会为了嫁祸给大爷党而派出杀手!” 念娇龙一愣,细细寻思了一下,应道:“你休要将他人想得与你一般龌龊!” 刘永铭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知姑娘必是那念娇龙。你是江湖中有名的女侠!来无影去无踪,快意恩仇,豪气冲宵。即是要救宫千树与宫玥璃,何不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西游记故事的成形已经不可考了,宋元时期早有各种版本。 “送佛送到西”这句谚语是出唐末话本里沙和尚的原形深沙神的故事。 这世界线也是有相关故事的,所以刘永铭说这话念娇龙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念娇龙问道:“你想怎么得?” “想请姑娘将那宫千树一路暗中护送至流放之地!只要到了地方,他便安全了!” “你刚刚还说朝中的首辅知政曹相想要杀他呢?到了地方他就能安全?这汉国还有朝廷管不到的地方?还有一国首辅碰不到的地域?” “有!”刘永铭掷地有声得应了一句。 “什么?” “征西大营!” 念娇龙想了想,说道:“我近日还有要事,如若与我之要事相冲,我可是保不了他去。若是我有空,必去相护!告辞!” 黑衣姑娘一越而起,窜入了林中去了。 “姑娘哪里去?” 刘永铭的声音哪里能得到回复,只得愣愣得呆在原地。 刘永铭心中寻思:“她认得我!她很清楚我是谁,又是什么做派。而且她对朝中的事情好像十分了解……这个念娇龙到底是谁?” 刘永铭看了看手中的账簿,也不再想那黑衣姑娘的事情,连心翻动起了书来。 没翻几页,刘永铭便在账簿上看到了一行字样! 那正是当时羌人卖马时,陇西县为做保所暂时挂支出去的一条流水账。 刘永铭连忙又去查看后面的销账记录,只这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流水账上的一笔入账用的是豫王府总管的印信。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三个字来:“果然是豫王府!” 刘永铭一下子都明白了过来。 豫王世子跟自己借钱完全就不是因为缺钱! 而是想告诉别人,豫王府里最近周转不开。所以陇西县的事情发生以后,刘永铭就没有想过为陇西县还上那笔亏空的神秘人物会是豫王。 不只是刘永铭,皇帝、宋宪等人也因为豫王这种哭穷的表现也没想朕想到是他。 刘永铭心中喃喃得想:“冬至日那一阵豫王生病了?他是真的生病了么?不!他应该不在王府里!他一定是去见了什么人!去陇西府的是豫王身边的大管家,他顺便还从临洮那里带回了一条大鲵回来!” 刘永铭摇了摇头,又想:“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周太子不愿意再与豫王合作了!到处都是破绽与线索,东窗事发也是迟早的事情!看来之前那些周密的计划是周太子柴世荣或是别的什么人策划的,而不是豫王自己。从宫中那婢女开始,一切都改变了他们二人的合作!” 刘永铭摇了摇头,将账簿收了起来。 “你藏什么呢?” 刘永铭抬头一看,却见得那王珂珺一身男子书生的打扮,显出一般别样的神气出来。 刘永铭看得直摇头,连忙拱手道:“同窗有礼了!” 王珂珺呵呵笑了起来:“你少来调笑于我!” 刘永铭直起身子,哈哈笑道:“你穿这身衣服,我便又想起了那日在白露亭中,你侃侃而言,说得台下的那些学子们一愣一愣的,甚是好笑。” 王珂珺一听,也得意了起来:“我之学识未必比那些学子差!” 王珂珺说完,又好似有哪里不对,她连忙又补充道:“当然了,我比不过我外公与我哥哥!他们一个是名士,一个将来是要中状元的!” 刘永铭连忙说道:“这边坐,闲聊一些,说说这女书院你将来想如何教,我也好看看该准备些什么给你。”ζΘν荳看書 王珂珺心中似乎有许多想法,她刚要说话,却见得一边走来了一个侍女。 那侍女靠近二人,却又闭着嘴,不敢说话。 刘永铭见得侍女定是有事,连忙站起来对王珂珺说道:“你先坐下会,我再去给你弄杯茶水来,这一次一定不会那么烫了。” 刘永铭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他明白,刚刚那杯热茶一定就是念娇龙做的怪,好叫王珂珺离场,自己也好将那账簿交给刘永铭。 刘永铭走到一边,那侍女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刘永铭压着声音问道:“说!什么事情。” 侍女看了一眼王珂珺,小声得应道:“外面有一人闯进来了,拦不住。说是找六爷。” 刘永铭皱头一皱的功夫,却见得从一边走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穿着华服,一副贵公子打扮,但他身上散发的却不是铜臭味,而是权贵的华容之气。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刘永铎。 刘永铭两眼一瞪,连忙赶上前去。 “六……”没等太子叫出声来,刘永铭一把便将太子的嘴给捂住了。 太子迷惑得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小声得在太子耳边说道:“别叫名字!我现在叫叶长青!” “嗯?”太子更加不解。 刘永铭让出视线,说道:“看到亭子里的那个女扮男装之人了吗?” 太子刘永铎看向了亭中,只见得那王珂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正欣赏着这里的美景。 刘永铎只这一眼便将脑子里所有的思绪都抛到了九宵云外。 他人都看傻了。 虽然王珂珺本身就是个绝美的女子,但太子刘永铎平日里哪里见过这等打扮的天仙美人。 宫里的那些人都对自己敬畏有余,而这王珂珺一副外向样,笑容甜美,好似邻家淘气的女孩一般。 刘永铭见得太子看出了神,连忙唤道:“二哥?二哥!” 刘永铎此时才回过神来,轻轻得问道:“那……那是谁?” “傅远山的孙女,叫王珂珺!不是,二哥,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你可是已经大婚了的!且那傅远山与皇叔秦王有旧,父皇忌讳着呢!” 刘永铎点了点头,却发觉不对,马上说道:“不不不!我不是看上她了,我、我只是……” “你这人最不会的就是说谎!”刘永铭一语将刘永铎道破。 刘永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六弟,我……能不能……” “不能!酒色伤身,父皇不让你纳侧妃是有道理的!” 太子反说道:“六弟如何说教起我来了,你可是出了名的贪财好色!” “你是太子还是我是太子呀?你跟我有得比么?” 刘永铭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连忙问道:“你来这里做甚?谁跟你说我来这里了?” “哦!”太子刘永铎此时才回想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说道:“父皇让我给你送个小盒子,也不知道做什么用?” “什么盒子?” 太子刘永铎向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名侍卫模样的人马上就跟了上来。 这也难怪刚刚侍女说挡不住人。 那侍卫是正经的禁军侍卫出身,虽然他没有穿官衣,但腰间系着的虎头降龙带就足以说明这个人的身份了。 那是一条六品带刀侍卫了传用的制式腰带,一般识贷的人看着都要躲。 第164章 刘二其人 但那人却不是带刀侍卫,而是十二个禁军侍卫副统领之一的陶大眼。 陶大眼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小盒子递了上来。 刘永铎接过盒子又向刘永铭递去。 刘永铭可没那么客气,他不接盒子,而是将那精致的合盖给打开。 只见得木盒子里放着一只铜制镀金的牌子。 刘永铭连忙将盒子的盖子盖了起来,冲着太子瞪着双眼问道:“宫里出什么事了?” 太子刘永铎一愣,说道:“没有呀!什么事都没出,六弟为何这般问?” 刘永铭向侍女挥了挥手,让她离得远一些之后,这才对太子又问道:“是父皇让你出宫的?” “是呀!下了朝以后,我照例跟随父皇到延英殿,原以为又要回答今日心得,又要听训什么的,却不想兵部宋侍郎一早就在延英殿门口等着了。” “嗯?宋宪比你还快?他没去上朝呀?” “不知道,没留意,应该没去吧。父皇与我都是一下朝就去延英殿的,他不至于会比我还快。” 刘永铭心中发急,他催促着问道:“后来呢?父皇是不是让你先别进去?” “哪里呀!父皇让我先走,今日就不问训了,然后他就跟宋侍郎两人进了殿中,也不让身边侍中、宫女、侍卫进去。我人还没走多远呢,就又被叫回去了。” “然后?” “父皇就把这个盒子给我了,让我带着陶大眼来找你,宋侍郎说你人在白露亭,父皇就让我去白露亭找你,我到了白露亭,宋侍郎却派了个人过来,说你已经和一个女子坐马车离开了,现在在豫王的外庄宅院,说是这个院子被你买下来了,你人应该就在这里。我也就跟来了。” 刘永铭听着太子慢慢吞吞的话,更加着急起来:“父皇就没跟你交待些什么?” 太子刘永铎不知道如何应答:“好像、好像也没交待什么了吧。” 刘永铭着急着说:“父皇让你找我做什么?是不是让你跟我去什么地方?” 刘永铎回想了一下,说道:“是有提过那么一句,说是……我不太记得了!” 刘永铭气道:“难怪父皇要天天训你了!就你这样!打你一顿都是轻的!唉!” 刘永铭心中十分着急。 因为盒子里的那面令牌不是别的,正是传说中的金牌令箭。 兵部那边如果有作战指令,用的是皇帝下发的虎符,但有时一支军队在外面久了,皇帝想要亲自或是直接指挥哪一支军队,则是出示的金牌令箭。 它的权柄突际上是大于虎符的,只是平时都藏在皇帝的手中,并不出示。 刘永铭急道:“你知道盒子里的是什么吗?” “金牌令箭呀!我看了。” 刘永铭白了太子刘永铎一眼,正要说话,那刘永铎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他说道:“呀!想起了来!说是跟你一起去哪个大营里走一走。看看军士情况,父皇当时……当时好像说……说是光是认得朝里的大臣不行,军旅里的外将也得识得一些,至少要能叫出名字来。他怕军卒们认不得我们,拿乱棍给打了,让我带上这块牌。而且还说,由你暂时保管,回来以后再交还给我!” 刘永铭头一低,问道:“是不是说的卫戍军赵伯伊所部?” “对对对!”太子刘永铎奇道,“六弟你是很少上朝,也少去父皇的延英殿,怎么父皇说什么你都知道!我当场在那里却听得都有些记不得!” 刘永铭对太子有些生气起来,他问道:“父皇那里是否有所时限?” “时限?他没说。” “没说马上去?” 刘永铎看了看天色,说道:“这事我还真迷惑呢!卫戍军离长安城可不近,这要是去了,天黑之前可回不来!到时候城门早关了。呀,是了用这金牌令箭就可以开得了城门了。” “父皇让你带多少人来?” 刘永铎说道:“没有。就让我将陶副统领带上。” “喂!” 刘永铭正要说话,听得一道女声传了过来。 原来是那王珂珺等得实在是不耐烦了,正站在亭中,双手插在腰间,冲着刘永铭大叫着。 刘永铭看了看王珂珺,对太子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将她支走,然后再与你合计!” 太子点了点头,刘永铭已转身回到了王珂珺的身边。 王珂珺嘟着个嘴,有些生气得说:“你如何说了那么久的话!我等着都快急了!” “哦。刚刚出了一些事情,我……” 刘永铭正捉词想要将王珂珺送走,却一时没找到借口。 “他是谁?”王珂珺指了指刘永铭身后。 刘永铭一回头,那太子刘永铎却是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 刘永铭心中那个气呀! “让你在那里等着,你怎么就……” 太子刘永铎呵呵笑道:“记得你曾对我说,别人的话不要太信,让我多有自己的主见!我这不就是听你的话,自己做一回主么!” “你!”刘永铭气道:“行!你长本事了!应该听的话一句话不听,不应该听的话却记得那么牢!” “你朋友?”王珂珺又问。 刘永铎腼腆得笑了一声,却不知如何应答。 刘永铭只得替刘永铎说:“他是我朋友,叫刘二!你叫他二哥就行了。连我平日也都是这么叫的!” “二哥?”王珂珺疑惑了一下:“你们两长得这么像,我还以为是亲兄弟呢。” 刘永铎看得那王珂珺天真浪漫,心中生出无尽的欢喜出来。 他平日在大内、东宫看到的尽都是那些对他毕恭毕敬的人物,哪里见得着这样开朗外向的女子。特别是那一身男装,更显王珂珺的清爽莎气。 刘永铎有些不善言词,他说:“我、我是叫刘二。刚刚听得……” 刘永铎似乎又忘了刘永铭刚刚说了些什么话,转头看了看刘永铭。 刘永铭无奈得低了一下头。 太子刘永铎看了看地上掉的一片残叶,这才想了起来:“刚刚听得叶贤弟说……” 刘永铭赶忙帮太子说道:“他听到我说傅家小姐来此观景,知是名门之后,故而前来一绪。” “对对对!”刘永铎应了一声。 王珂珺听那刘永铎说话,只觉得怪异,迷惑得看了看刘永铭。 刘永铭没好气得说:“别理他,就当他是个痴呆儿。” 王珂珺却突然笑了起来:“哪里有这么说朋友的?你即是他朋友,想来也是读过书识得字的。看你这个打扮……嗯。想来也是有些家教的。” 刘永铭却是调笑道:“何止是有些家教呀!他家老头子一天不骂他三回,他都得怀疑老头今日是不是病了。” 王珂珺笑了起来:“哪里有这样的父母!” “他爹就是那样的人!行了,今日也到此为止吧!我们……” 刘永铭的话还没说完,王珂珺脸一板急道:“我还没看完呢!你这便赶我走?” 刘永铎见得刘永铭要让王珂珺走,心中却是十分不舍,他鼓足勇气,说道:“这院子我也曾来过一回!我可带你随意观看一二!” 太子这话说得十分心虚。 并不是因为他说谎,而是想到要领着王珂珺逛园子便觉得有些紧张。 这所庄院原是豫王所有,豫王也曾请太子来这里玩过一回,所以刘永铎才有这样的话。 但王珂珺口中的还没看完,指的是和刘永铭一起还没看完,而不是指的太子刘永铎。 王珂珺却是应道:“不必了。我自己会看。只是有些事情还得跟他聊聊!” 刘永铎十分无奈,不善言词的他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刘永铭脑子一转,说道:“二哥,你跟王姑娘在这里聊聊,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 “哦,一点小事,吩咐一下就好了。” “你可早点回来,我还有事要与你商量呢。” “好!” 刘永铭说着一个转身,向着太子身边的护卫陶大眼使了个眼色。 陶大眼会意过来,跟随在刘永铭身后离开了旁子,与太子、王珂珺保持了一段距离。 刘永铭停下脚步压着声音问道:“父皇让你保护太子安全?” “回六爷的话,是这样。” “去赵伯伊的营中?” “皇上没交待。只说让我跟好太子。” 刘永铭又问道:“他有说何时交差吗?就是事情到底有多急!” 陶大眼想了想,应道:“皇上没说。想来今夜应该是回不了城了。” 刘永铭咬了咬牙,闷声说道:“这老头子到底玩的什么花样呀!赵伯伊的军营现在可是龙潭虎穴!叫我去也就算了,太子可是一国储君!让他一个愣头青去冒这个险,弄不好可是会被赵伯伊的刀斧手乱刀分尸的!” 陶大眼一愣,疑道:“六爷,真有这么严重么?” 刘永铭白了陶大眼一眼,说道:“不严重能发下这金牌么?行了。你看着太子吧。我想个办法先把人支开,然后一起去。” “是!” 陶大眼说着回到了太子的身边。 但刘永铭却没有回去,而是向一边的侍女招了招手。 第165章 游医郎中 那侍女小步急跑到刘永铭的身边,低着头听侯吩咐。 刘永铭在侍女耳边吩咐了几句,侍女听得明白,点头之后便快步离去了。 正此时,那步青云却从外面急跑了进来。 刘永铭一看那步青云着急的表情便知道今日是空闲不了了。 步青云来到刘永铭的身边,还没开口,那刘永铭便不耐烦得说道:“什么事都赶一起了!说吧说吧!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步青云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等着那侍女离开以后,这才张嘴说道:“刚刚叶先生那里派了个人过来。说是内务府那边有情况,豫王送来了近四十匹马!都是陇地的羌马。”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行了!一切都明白了!唉!真不想是他!但……可叫我如何处置呀!” “还有一件事!” “说。” “外面有个骑驴的老头,盯着大门盯了好一会儿了。” “嗯?骑驴的老头?身上有没有背着药箱之类的?” 步青云一愣,说道:“六爷,您可真是神了!还真就是一个游医的郎中!” 刘永铭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说:“怎么什么事情都赶一块去了!行了,你去将那人留下!跑了我要你的命!不与你玩笑!” “是!跑了那个郎中,拿小人的命偿!” “可别伤了他!他应该不会武功!” “小人明白!” 步青云刚要走,刘永铭连忙叫道:“等等!” 步青云回头问道:“六爷还有事?” “还有几件事要你去做!很急,不许耽搁!” “您吩咐!” 刘永铭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说道:“你派两个庄中的杂役去趟黄骊集找夏侯非,就说爷我需要四匹好马,马匹要配上狩猎的一应物件,在大慈恩寺门口等我去取,我与太子要去赵伯伊的卫戍军那一边狩猎!顺便跟他说,准备二三十人,明日在安化门外的回城路上准备伏击我。” “什么?”步青云惊了一下。 “你这么说便是了,夏侯非知道我什么意思,你别管那许多!” “是!”步青云应了一声。 刘永铭又接着说道:“再派人去一趟兵部,跟宋侍郎说,我有急事找他!让他到大慈恩寺门口等我。就说办完了事,我会与太子出趟城,让他快点,别等到散衙了再来,那样就来不及了!” “小人明白了。” “你那些和尚装还在不?” “什么?” “我说是你做和尚时的百纳衣。” 步青云不好意思起来。 “扔了?扔了也没关系,派个人跟叶先生说一声,让他帮你找一件。或是去大慈恩寺借一件来。” “没扔!我……我是不好意思说。您知道的,我是穷苦人出身,这衣服除非是烂到不再再穿了,方能……方能扔了。您是给了我很多银子,这辈子也够花了,但我……” “最好不过!”刘永铭马上又说,“你还是得去派人去找一找叶先生,告诉他去秦王府里把徐小义给爷我找过来。若他不在秦王府……” 刘永铭正想着事,步青云突然说道:“徐小义?他不在秦王府里,就在这里呀!” “嗯?他在这里?” 步青云说:“您不是指了他去办个粥厂么?他进购了许多粮食。叶先生跟他借了一些,叫他送一些到这里来。” “嗯?”刘永铭不太清楚这个事情,但想了想,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这个庄园买下来是要进行一些清理、修缮的,需要很多工匠。 而且有许多东西要让杂役给运来,这些活没有几天是做不完的。 不管是工匠还是杂工,做此类临时的工都得管他们一顿中午饭,所以得准备一些米面。 而刘永铭的产业都是中高档产所,用的也都是精米。 叶长青觉得给那些工匠吃精米是有些粮费的,一般的粳米就行了。 而徐小义为了能让更多“手下”吃上更多的粮食,所以采买的也是粳米,而不是精米,反正徐小义的“兄弟”也不挑,所以叶长青才会跟徐小义去借。 刘永铭马上说道:“正好,你去将他找来,我有话要跟他说。还有,你办完了我刚刚交待给你的事情以后将门外带着医箱的老头控制住,然后换上百纳衣化装成和尚,去一趟傅远山的家里。我带你去过的,那个路口进去过一段小桥就到了!你见到傅远山,便跟他说,枯木禅师病重垂危,已在弥留之际,有话要与他说,他要是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知道了!呀糟了!我进来这么久,外面的那个老头……”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放心!他不会走的,王珂珺还在这里呢!去吧!” 步青云并不明白为什么王珂珺在里面游医就不会走,但他也没问。 他只说道:“那……我不在六爷您身边,我担心……” “怎么娘么叽叽的!太子身边的那个护卫的武功怕也不会你比差。你觉得我会舍下太子!” “那是太子?”步青云惊了一下。 “你没看到那个侍卫身上的腰带么?” “看到了!” “看到了就该把心放回去。还不快去办我吩咐的事!” “是!”步青云应了一声转身离开而去。 刘永铭此时才松了一口气下来。 刘永铭只等了一会儿,那小个子徐小义便小跑着过来了。 徐小义的脸上挂着许多的不高兴,他嘟着嘴来到了刘永铭的身边。 “六爷!” “嘘!”刘永铭示意禁声。 他又小声地说:“爷我现在化名叶长青,你别乱叫人。你这是怎么了?这一副表情?” “我……你让叶先生给了我几十页字,让我学上面的字,我……” 刘永铭呵呵笑道:“这可是为你好!你爹可是个进士呀!你再不济也得识字吧?可不能辱没了他!” 徐小义听到自己父亲,马上提起了精神来:“我绝不会辱没他的英名!” 刘永铭道:“你给的屠翰林的行程很有用!我已然知晓他的诡计了!他那里你不必再去盯稍,再派你一个新的任务。” 徐小义给刘永铭的屠之佑的行程并没有起到一点作用,但刘永铭还是要这么说。 用人之道在于威惩与赞许。犯错了要让对方知道错在哪里,要怎么改。 有功则要赏! 至于那些没犯错又没有什么功劳的举动,当然是要赞一翻的。 要是直言之前手下所做的事情没有作用,那会让员工觉得做了无用功,以后做事就未必会尽心尽力了。 徐小义一听有新任务,马上问道:“有什么事要我去做的?我一定办成!” 刘永铭说:“你去盯盯豫王府,若是……怎么跟你说呢!” “你直接说就是了!” 刘永铭还是想了想,这才说道:“你若是看到有一个人很不同,从豫王府里出来……他可能不会走正门,反正你跟上就对了!不要让他发现。他可能是在夜里出现!夜里街道无人,跟踪是有些难,但他一定是去往皇宫!你看看他是从哪里进去的。” 徐小义听得有些糊涂,他问道:“什么很不同的人?” “别问,反正就是……你若是看到了他你便能一眼看出来的,现在说也说不全,怕把你说乱了!总之这个人跟别人不一样,包括当官的!” “跟当官的也不一样?不会是皇帝吧?” “心里知道就行了,别乱说话!不许跟别人说!泄露出去,掉你我脑袋!” 刘永铭虽然是以教训的口气在与徐小义说话,但又十分欣赏他的聪明。 “哦!”徐小义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他想了想说:“既然知道了行踪,那便不难了!” “恩?” “我在每个街口派上一个兄弟盯着也就是了。大街上躺一无家可归的乞丐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巡差看见了也只会赶一赶,让其回坊内,不会真动手抓捕。要不然他们天天忙这事也别做别的了!我甚至都不用派人去街口,就在皇宫附近等着就是了!” “大明宫可大得很!门多的是!但我估计他不会走门,应该是走哪条密道!我要的是知道那个密道入口!而且这事不能让旁人知晓!” 徐小义又想了想说道:“从永兴坊到大明宫,无非是走建福门、望仙门、丹凤门、廷政门,但你又说他可能不会走正门,那……那几个大门正对大街,街道又笔直得很,密道口定是用于秘密出入,不可能修在这样地方,要真是那样修的时候就会被人发现!”薆荳看書 徐小义一下子有了思路,他又道:“大明宫西边靠着宫城,绝不可能再在宫城下面挖过去,那样造地道的花销也太大。大明宫的西边有很多河道,宫里听说还有一个叫太什么池的大湖,那里地松水多,修密道会渗水甚至塌方!所以……” 虽然刘永铭心中也有答应,但他更想让徐小义自己说出来。 徐小义马上说道:“非要修条地道,那只能从玄武门过去,出重玄门了!虽然路也不短,但却是能修的最省、最安全的路径了!玄武门那里是林子,平日也没有人会去,密道口做在那里最合适不过!” 第166章 吉人天相 徐小义想明白了以后,又说:“他如果从豫王府里出来,我兄弟会用特别的办法给我传消息,到时候我就在玄重门外盯着!那里林子多也好藏身!我亲自去,不叫他人知道!传信的兄弟我会支开!这样可以吧?” 刘永铭满意得点了点头,说:“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办好了差事来找我领赏!至于时间嘛……你派人盯着豫王府门前,如果有一大队禁军侍卫去了豫王府,那么那个人定会在那天夜里出现!” “懂了!”徐小义应了一声。 “你也得养几个心腹手下了!也记得叫他们识字!宫门上的大字要都不识是会误事的!” “知道了!” “去吧去吧!” 徐小义说着向刘永铭致礼了一下,便也走了。 刘永铭看着徐小义远去,回想了一下,觉得没有纰漏之后才转身走回亭子里。 坐在石桌边的王珂珺脸上露着很不开心的表情,而太子刘永铎由于他的木纳脸上挂着几分尴尬。 王珂珺见得刘永铭回来,生气得说道:“你的事情完了没有?” 刘永铭笑道:“已经吩咐下去了。现在已经不着急了!我叫了些酒肉,一会儿我们小吃一些,趁着这个地方的景色不错,也做点小诗,王家小姐你看如何?” 王珂珺来了兴趣:“我还没见你做过诗呢!也不知诣……” 王珂珺见得刘永铭冲着自己眨眼睛便明白了刘永铭的意思。 王珂珺是知道刘永铭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诣岭先生的身份,想来也是瞒着身边这位叫“刘二”的朋友的。 王珂珺心中似乎还十分高兴。 因为这个秘密是二人之间的秘密,别人不能知道。 “指什么?”太子刘永铎问。 王珂珺笑道:“我说是不知道他指景做诗的功力如何,今日当见识一翻!” “他还会做诗?”太子刘永铎好奇地看向了刘永铭。 刘永铭笑了笑,说:“我做的那些歪诗定是拿不出手,但我会喝酒呀!但你们要是做不出来也是要罚酒的!王家小姐心中可有准备?” 王珂珺笑道:“就这点小事要是能难得住我,我将来又如何当那些小姐的先生呢?” “不如直接行酒令吧!”刘永铎突然建议了起来。 王珂珺乐道:“好!我们便行酒令!但这酒……” 王珂珺看了看不远处走来一队侍女,手上捧着各种食物,酒器,开心得说道:“来得正好!” 刘永铭调笑道:“你就不怕喝多了,被什么男人占了便宜?” 王珂珺笑道:“谁喝酒还不知道呢!再说了,我也信得过你!” 王珂珺说到这里脸色微红了一下。 那些侍女走到亭中,将拿过来的食物酒器摆了一小桌。 盘、碟、杯、筷刚刚摆好,突然一名侍女小跑着就过来了。 她而跑得很急,噗通一声,还在地上摔了一跤。 但她没有叫痛,爬起来以后又往小亭这里赶。 刘永铭生气得对那来到身前的侍女说道:“这般毛毛燥燥的做甚!” 侍女急道:“刚刚门外有个人过来,说是来找傅家的王小姐。” 王珂珺心中一疑,问道:“我便是王珂珺,何人来此寻我?” 侍女说道:“不知姓名,只说是傅家的厨娘。” “她?她如何会知我在这里?” 刘永铭一听,连忙走到王珂珺的身边,伏在王珂珺的耳边,轻声说道:“那厨娘是兵部宋侍郎的人!” “什么?”王珂珺惊了一下。 刘永铭又细声解释道:“之前曾与你说过宋侍郎是对傅家派了人的。但却不是跟踪盯稍,而是直接派了个奸细。那人便就是那厨娘。” “怎么会是她!你如何得知?”王珂珺惊呀地问。 “我早料知了!” 太子刘永铎见得他们说起了悄悄话,有些不满地说:“你们说什么话呢?” 王珂珺只是应了一句“没什么”之后便盯着刘永铭看,想从刘永铭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刘永铭又悄悄地说:“她知道你在这里并不稀奇,毕竟她就是做这一行的。但……” 刘永铭看向那侍女问道:“那厨娘派人来说什么了?” 侍女说道:“说是傅先生病重,请小姐马上回去!” 王珂珺皱起了眉头来,她一时手足失措,不知如何处置,只看向了刘永铭。 刘永铭对王珂珺说道:“那得快些回去才好!” 王珂珺却道:“早上的时候,义爷与我说,他这几日要装个重病。在家门口挂上了免见牌,如何……会不会是那厨娘骗我,他是宋宪的人……” 这话太子刘永铎是听得清清楚楚。 刘永铎连忙说道:“那兵部宋侍郎是皇帝身边的密探头子,连内阁的两位辅政大臣见了他也都客客气气的。你们家如何惹上了他了?” 刘永铭白了刘永铎一眼,道:“你少说话!” 刘永铭回头对王珂珺说:“依我看不见得!二十年前之事早已时过境迁,就算是如今,也早与你无关,他们没必要诓你。这样,你回去一趟,看看情况。如若有什么变故……你到大慈恩寺来!那里是佛门净地、国家寺庙。就算是他宋宪也不敢在那里造次!” 王珂珺心中有些急,一时间失了主意,她说:“我、我想去找找我哥!” “别!会试在即,可不能叫他分心!大慈恩寺里的方丈枯木禅师是奇川先生好友,他定会护你安全的!” “好!”王珂珺听了刘永铭的解释一下子放心下来。 她应了一声正要起身离开。 刘永铭突然又道:“等等!” “怎么了?” 刘永铭想了想,又说:“你先别这么早回去。我先派个人先到傅家瞧瞧情况,如若奇川先生真是病了,你再回去不疑,不急于一刻!” “好!”王珂珺高兴了应了一声。 刘永铭走到侍女身边又吩咐了几句,那侍女便离开而去了。 刘永铭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他要等那步青云将骑驴老头抓了之后化装去傅远山家里才行,太早回去了,定是要出事的。 太子刘永铎见得王珂珺不再说话,连忙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接着行酒令吧?” 刘永铭瞪了那刘永铎一眼,一脚踩在了刘永铎的脚背上。 刘永铎痛叫一声,而他身边的陶大眼却当作没看见。 连陶副统领都看得出来,现在绝不是喝酒行令的时候,太子这话是十分不合时宜的。 刘永铭回到王珂珺的身边,轻声安慰道:“没事的!奇川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且还有我呢!之前与奇川先生极熟的枯木禅师让我帮他找一位薛神医,我已有眉目了,过几日找到他来为奇川先生治病,定是能药到病除!” 王珂珺眉头一展,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我记得那薛神医来过我家的!” “我知道,奇川先生与我聊起过他。” 刘永铭这就么与王珂珺说起了话来,排解她的心愁,而那太子刘永铎却是一句话也插不上。 ………………… 女书院之外,一个枯瘦的老头正牵着一匹驴,在书院外偷偷摸摸得看着。 突然,一只大手拍向了那枯瘦老头的肩膀。 老头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看。 只见得一个光头大汉站在他的身后。 光头大汉不是别人,正是步青云。 “你要做甚?”老头问。 步青云反问道:“您是薛神医吧?我这头光了有好几年了,不知道的人总以为我是和尚。您即是薛神医,那一定有密方治我这不长头发的怪病。还请先生移步,为我诊治!” 步青云这光头还真不是做和尚时剃的,而是他原本就是个不长头发的秃子。 假冒和尚还真不用着剃头化装。 那老头连忙说道:“我不是什么薛神医,你认错人了!以我微薄的医术,你若是得了癞痢我倒是可以一治,但这秃头真是没有药可以医!千年前就是如此,怕是一千年以后也一样!”ζΘν荳看書 “不行!您必须施以援手!” “别挡着,我还有事呢!” 老头牵着驴向左撤一步,而步青云也同一方向走了一步。 老头右行一步,步青云也跟着走。 老头气道:“你到底想做甚!” 步青云这才时直截了当得说道:“大慈恩寺枯木禅师病重,请您到那里去为他治病!” “谁?”老头愣了一下,马上回应道:“我不认识什么枯木!” 步青云又重复道:“枯木禅师病重,请薛神医前往求治!” “你认错人了!我不信薛!” 步青云将腰间的配刀晃了晃,说道:“请薛神医移步,别让我难做!要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你!你到底是谁!” “走吧!” “我的驴!” “回头我赔你!” 步青云说着便强拉着老头而去! ………………… 大慈恩寺。 傅远山一手提着儒袍一手抓着腰带,急匆匆得往枯木禅师的房间赶。 傅远山来到房门前,一没停歇,二没敲门,推门便走了进去。 正坐在床头一边念经一边拨动佛珠的枯木禅师转头便看了过来。 第167章 秦王女婴 他手中的动作一停,疑问道:“你如何来了?” 傅远山却是愣了愣神说:“你不是派了个人僧人跟我说……说你病重已至弥留……” 枯木禅师眉头一皱,正要解释,大门之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傅远山与枯木禅师同时又转头看了出去,却是宋宪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傅远山的眼皮子一跳,抖着上嘴唇说:“是你诓我来的?你到底想做甚!” 宋宪却也是一脸迷惑,只听得外面又传来一个声音“是我让他来的!” 语音落地,刘永铭从外面走了进来。 傅远山向着刘永铭拱了拱,问道:“小友,你……你这是何意?你即知我与宋……” 刘永铭手一摆,笑道:“奇川先生莫要惊慌。宋侍郎来此并无恶意。不仅没有恶意,还想与您示好,以解您们二人这二十年来的心结!” “哼!”傅远山生气地说道:“小友好意老夫心领了,有他在的地方,我必不能留!” 傅远山说着便要离开,却被刘永铭拦住了去路。 “奇川先生稍安勿燥!请听我一言!若非宋侍郎,我们可请不得薛神医来此为枯木禅师治病呀!他真是来向您示好的!” 傅远山一愣,惊道:“你们找到薛神医了?” 刘永铭拍了拍手,只见得步青云推着一个老头便进了房间。 那老头也不去看傅远山,只是一味得叫道:“你们真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薛神医!” 刘永铭笑了一声,对那老头问道:“哦?您不是薛神医?这么说来是我找错人了?” “对,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 刘永铭为难得说:“既然找错了,就算了。” “是是是,那我就走……” 那老头话没说完,刘永铭便道:“步青云!将这老头一刀杀了,就地挖个坑埋了!免得走漏风声。” 老头一听,连忙如捣蒜一样得点头说道:“没错、没错!你没找错!我就薛西垣!” 薛西垣以前是御医,其医术之精湛非一般人能比。且来往于宫里宫外。 薛西垣以前是看惯了那些禁军侍卫的。 禁军侍卫其实分有两类人。一种是贵族子弟混迹进来,一种是负些小伤从军中退下来进禁军做个闲差的。 这两类人还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 那就是一个杀过人,一个没杀过人。 杀过人的人眼神与没杀过的人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特别是步青云这种杀人如麻的眼神,薛西垣一眼看见便会觉得害怕,担心那步青云真的将自己一刀杀了,所以他只得马上承认下来。 刘永铭哈哈一乐,笑道:“早这样多好呀。我知道你不是怕死,就是怕死的不明不白。而且本王也不是来要你命的!” “哦?本……您是……” 刘永铭乐道:“汉国皇六子秦王铭是也!” “哦,混世阎罗呀!”薛西垣惊了一声,连忙急道:“不是。六、六爷。您、您找我有事?” 而此时一边的傅远山眼中却没有闪出一些意外。 刘永铭笑道:“当然有事了,没事找你做甚。” “我……不知六爷有何事……” 刘永铭笑道:“你也许听说过本王名声,本王向来贪财好色,最近感觉有一些力不从心。没别的,就是跟你要几枚状阳药。” 薛西垣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去,他顿了顿心情才说道:“六爷,请伸手来,我给您把把脉。状阳之物最忌相冲,我得知道您现在的情况,才好给您下药。” 刘永铭将右手伸了上去,薛西垣用左手托住刘永铭的右手手腕,右手中间三指轻轻得压在了脉门之上。 突然,薛西垣脸色一变,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六爷非旦无病而且精气十足,只是近日思虚过甚,当养神休息。这状阳药没必要吃了,我可开一副安神的药方给您,您只需服下一剂,然后静养三日……” 薛西垣想要说下去,见得刘永铭的脸色不对,他只得中断了话头,转言道:“六爷不是为此事来找我的,那是……” “你觉得呢?” 薛西垣苦笑一声:“我不知哪里得罪了六爷。” 刘永铭认真得说道:“有几件事想问问你。” “您讲。” 刘永铭问道:“秦王后人在哪?” “这……这我真不知道!” “就说你知道的!说二十年前的事情也可以。” 薛西垣说道:“二十年前,秦王自缢后秦王妃诞下一子……” “不对!重新再说。” “什、什么?” 刘永铭严肃得说道:“本王说,你讲的不对!要重新说!” 宋宪问道“六爷,这哪里不对了?” 刘永铭冷笑道:“秦王妃生下来的根本不是男婴,而是女婴!” “阿!”宋宪惊了一下。 刘永铭的确是告诉过宋宪自己已经找到了秦王之后,但却没告诉宋宪秦王之后是位女子,所以宋宪才会如此觉得意外! 薛西垣瞪大了双眼问道:“六、六爷,您、您如何、如何知晓……” 刘永铭说道:“说出来不值一提。如若你知道秦王之后在哪,你直接将人带来与傅远山相见即可,根本用不着如此麻烦。也就是说,秦王之后一直就不在你的身边!可那又是为什么呢?” 宋宪好似明白了,他说道:“那是因为秦王之后是女婴,随着女婴年龄大了,应该有的私密也得要有了,一个大男人根本不好再去带她,所以他只能托付给别人来带!” “对!要是男婴,他带在身边也就带了,这么重要的人,薛神医根本不可能转手他人。只有这个原因才合理!薛神医,你为什么要说谎呢?” 薛西垣叹了一声说道:“是,秦王妃生下的是女婴。说谎是因为……” 刘永铭直接问道:“是因为那个假冒的秦王世子不让你对外说是女婴,是这样么?” “是!”薛西垣应了一声:“您……您又知道了?” 宋宪问道:“六爷,您又是如何知道的?” 刘永铭笑道:“因为薛神医在红杏楼里要见的人并不是真正的秦王之后,如果是真的秦王之后,直接介绍给傅远山认识,在傅远山家里见面且不更好?毕竟当时宋侍郎也没派什么人去盯奇川先生,直到薛西垣出现!“ 宋宪明白了:“因为那人是个假货,所以薛西垣根本不可能让他去傅家,更不可能与傅奇川相见,而坐实那个假货的身份!且那假货也担心薛西垣向傅远山说出实情,而被薛、傅二人给卖了。可……可为何是在青楼相见?”薆荳看書 刘永铭再一次替薛西垣回答道:“因为那里的人最多,也最杂。雅间一关,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在茶楼、酒肆有可能走错门而被人撞见,但在青楼里就不会出现这种可能,而且不会有人去偷听,毕竟大家都是出来玩的,谁还有兴趣听别人的床边娇喃呢。最主要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 “什么事?”宋宪问。 刘永铭笑道:“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秦王若是有后,也不可能超过二十岁呀。而且他为了显示自己就是秦王之后,就得摆出一副王侯公卿的臭架子。二十多岁,意气风发。一般的园林显不出自己的身份来,只有在长安城最好的销金窟里消费,才能显出他的地位,别的地方都不如那里能显摆。” “可他为什么没来呢?之前六爷您曾说过,上官汲即是那假秦王之后,当时他人便在长安吧?” “因为他怕丢人,所以来不了!” “丢人?” 刘永铭笑道:“上官汲输给我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他身上都空了!根本没有银子会这红杏楼的账!他如果不帮着薛神医一起付了账,他会觉得很失面子!那怎么办呢?只得不进红杏楼见面,或是等薛神医出来再随尾于他。但是……呵呵,一来当时宋侍郎你也派了人,二来薛神医从红杏楼密道走了,你们两波人是根本没见着他的人!” 薛西垣苦笑道:“六爷什么都说对了。” 宋宪问道:“即然薛西垣都知道那秦王世子是假的,为何还要与他见面呢?” 刘永铭笑道:“他们相约见面是因为薛神医放心不下那秦王后人,理准确得说有人用秦王后人的安全威胁了你薛神医,是不是这样?别再问孤王为何会知道,因为真的不难猜!” 薛西垣叹道:“一切如六爷所料。其实……其实不是我不肯说实话,而是……唉,与您实话实说了吧。我现在是真的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刘永铭笑道:“但我知道!” “什么?”薛西垣惊了一下。 刘永铭又说:“放心,她很安全,我没派人去打扰他的生活!而且父皇也知道她在哪了!也没将她如何!你且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她……她在哪?” “别问!让她就这么好好得活着吧,别去打搅她了!且说你的。” 薛西垣觉得刘永铭所说的话十分有道理,他只好说道:“六爷都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了。” 第168章 乾月初九 薛西垣接着说:“那一年,秦王自缢之后,秦王妃的心中极郁,有寻死之念,好在婴孩给了她一份存活下去的意念。但这份意念半没有持续多久,有一日秦王妃将我招到了王府,将那婴孩交到了我的手中。” “恩?是秦王妃将女婴交给你的?而不是你为防孩子出事而跟她要的?” “是她交给我的!”薛西垣继续说道,“秦王妃说,一切起因皆由此胎而起,她让我……她让我将此婴溺死。” “什么?”众人皆发出了惊呀之声。 刘永铭是想得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那女婴的生父其实不是秦王,而是皇帝刘塬。 秦王不想戴这顶大绿帽,而刘塬却也想将秦王妃争回来。 秦王与皇帝刘塬的矛盾被这个婴孩彻底激化,最终导致发生了刘塬登基以后将秦王逼死之事。 这也就是为什么秦王妃会觉得婴儿才是罪魁祸首。 秦王即死,那么秦王妃又如何去面对皇帝刘塬呢?毕竟秦王才是她的原配丈夫。 且等孩子长大以后,孩子又应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告诉孩子真相的话,秦王妃这个母亲却是不称职的。 若不告诉孩子,秦王之死的流言传进孩子耳中,她会不会痛恨皇帝刘塬,最终造成父女相恨甚至相残的悲剧? 秦王妃的失踪完全是由于她无法面对这一切。 她要溺死孩子也是逼不得已的想法。 刘永铭听着薛西垣继续说:“我想照着秦王的妃的话去做,但我如何也下不手!正当我犹豫之时,秦王妃赶了过来,将女婴救了回去,她毕竟是孩子的母亲呀,又如何真的能看着孩子去死。最后,秦王妃写了一封字条给我,让我将女婴送给他人抚养。而后她便失踪不见了。” “就是枯木龙吟里的那封信?” “是。”薛西垣应了一声。 枯木禅师与傅远山又惊了一声:“琴里有信?” 薛西垣说道:“其实不是一封信,是孩子的生辰八字。准确得说是六字。” “不!不只是生辰八字。”刘永铭话一说出口,众人都看向了他。 刘永铭说道:“乾月初九,卯辰不分,假以王姓,来日以归。这十六个字,可不是生辰那么简单。” 薛西垣问道:“六爷何意?” 刘永铭感叹道:“你自是不识得,这要是奇川先生一早看到此信,必能一眼识之!可惜阴差阳错之下,奇川先生并未见到那封信。” 薛西垣看向了傅远山。 傅远山想了想,也很快会意了句中的意思:“乾月初九……易经乾卦初九是潜龙勿用!秦王妃……秦王妃的意思应该是让这孩子从此隐姓埋名,不要再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宋宪此时也听明白了。 刘永铭接着傅远山的话说道:“辰者乘龙也,乃是肉食凶兽,是杀生刀俎呀。而卯者,草食兽兔也,案肉是者!这是将孩子的命运说明了,对应了前面的潜龙勿用。而且……而且辰龙公母形辨难分,卯兔雌雄扑朔迷离!可别忘了,宗人府宗谱黄册留名是不管男女皆按辈份所记,日后再配以他名。” 女子一般不按辈份取名,在录入族谱之时却会随机取一个名字。甚至男丁也都有这种情况发生。 即使到了现代,宗族族谱里的名字与身份证上的名字有时也不会一致。 众人一时沉默不言。 刘永铭又说:“来日以归,说的并不是让孩子认主归宗。而是让你薛西垣送完孩子以后,快点回来,她可能还有别的事情与你说。那封信是写给你的!不是给孩子的!但你好像并没有回去再找秦王妃。” 傅远山也帮着解释道:“诗经云:东人之子,职劳不来。来者,为赉字之假借也,即赠送之意也。原句之意应该就如小友所言,是送了孩子快点回来。” 薛西垣懊悔得说道:“我……我不知道呀!我怕再出情况,所以我……等我再回去之时,秦王妃已然失踪了!” 刘永铭说:“她怕皇上来找,实在是等不及你回去,于是自己便先行离开了!要怪就怪那‘假以王姓’这四个字吧。这四个字应该就是字面意思,说的是秦王妃让薛神医你将女婴送给一户姓王的人家,如果本王说的没错,这王姓人家应该指的是秦王府主簿王文召。” 薛西垣应道:“原本托付的就是他。因王文召乃秦王近身亲信,不管是询事、酒宴、闲谈王文召皆在其左右。王文召之妻亦是时不时得跟随他进秦王府,但却是与秦王妃闲谈。秦王妃知道当时王文召之妻也已怀孕,且也临产,想必奶食充足,所以才会有此安排。可是……可秦王妃却不知道王文召其实在秦王自缢前便焚死于自家书屋了。” 近身亲信引家眷相见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太后娘娘也常招曹相的女儿进宫相陪,皇后也曾多次让李裕之女李琬瑢进宫说话闲玩。 只是刘永铭与大皇子、皇后的关系不好,若没有必要绝不会去皇后的含凉殿来没去皇后宫,所以没见过那李琬瑢,但曹相的女儿曹玟他却是常常见到。 薛西垣此时看了宋宪一眼,想来傅远山一定是跟薛西垣聊起过王文召之死,一定也怀疑是宋宪做下的。 刘永铭却疑问道:“秦王妃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 “她只知道秦王自缢后王文召便不再来,却从来没打听过,毕竟当时秦王妃因秦王之薨伤心欲绝,连饭食都少,何况是过问外界之事呢。” “你没告诉她王文召之事?” “我……”薛西垣犹豫了一下,答道:“我不敢告诉她,怕他觉得秦王府旧人再无力相助,自此失去活下去的信念。我只说秦王府旧人们正在积极谋事。” “你这话真不应该说,谁知道会被谁给听去!”刘永铭说着也看向了宋宪,笑了笑又道,“这话说出来之后,只会让有些人对秦王府旧人监视更甚!” 宋宪有些无语,却不好在这里诡辩,全当默认。 刘永铭又说:“你一定来找过奇川先生,想将孩子交给他或是她女儿吧?别否认,枯木龙吟就是那时候送给奇川先生的。” “是!我找过奇川先生,原本是打算将孩子交给他的。但是……奇川先生的女儿生的是龙凤胎,两孩奶食原就不足,还得用米糊相补。且其身子还不好。” “后来呢?你将婴孩交给了谁?” “我同门学医的师弟。” 刘永铭问道:“不在长安城吧?” “不在!他家在商洛府。”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去商洛可不是一日之内可以回得来的。秦王妃只以为你去了傅家,还等着你回去,跟你说她要离开秦王府之事。但你去……唉,难怪她等不及,先走了,从此音信全无。” “是呀。”薛西垣越发得懊悔,当时他若是让傅远山看到那封信也就好了。 这事其实也怪秦王妃,占着自己有点学识,将那封信写得跟灯谜似的。 刘永铭接着说道:“然后你就将奇川先生的家当成了你的大本营,希望奇川先生能从中沟通与以前秦王府的旧人联系,以获得朝廷的消息。朝廷要是想做出什么不利于秦王之后的事情,你们也好及时应对!” “六爷您又知道了。”薛神医十分感慨这个混世阎罗怎么好似什么都清楚。 刘永铭笑道:“不难猜,因为奇川先生本身不是秦王府旧人,你没必要跟他汇报孩子的安全。也只有这个原因,你才会与奇川先生说孩子近况,方便他与其它秦王府旧人诉说。当然你不会说孩子在哪的,谁要是不小心说出去,对孩子来说可就大不利了。” “是,我每年都会往返于长安城之间,告诉奇川先生孩子的近况,顺便为其女儿治病。但是……” “孩子丢了?” 薛西垣点了点头,说:“是我无能,不能将奇川先生之女救活过来。那一年之后,我也没再来了。” 傅远山赶忙说道:“薛神医医术高超,若不是您,小女怕是都撑不过两孩断奶,我当万谢您的延命之恩。还请不要自责!” 刘永铭才不关心傅远山女儿的事情,他只关心那婴儿。 刘永铭问道:“孩子是怎么丢的?” 薛西垣说:“唉,我那师弟是商洛府一带有名的名医。二十年前商洛府大疫时他没少出力,也因此名声在外。十年前的一日,他家里来了一名客人。不知为何,那客人突然举刀相向,将我师弟杀了。我听说了以后,连夜启程赶去了商洛府。” “那女婴被夺走了?”刘永铭疑问。 薛西垣道:“不是,没有。不是一回事,且完全不搭边。他只是杀我师弟而已,并未伤及他人。但我师弟即亡,他妻子自活都困难,我自然不能再让孩子拖累于他们,于是就留了些银两给她,并将孩子带走了。” “恩?那孩子是怎么丢的?” 第169章 火场残垣 薛西垣十分懊恼地说道:“那孩子自小在那里长大,自然心中系着旧家,还没出商洛城,就吵着要回去。我于街市想买些零嘴哄他,再购些干粮路上食用,却不曾想一个不留神,她……她就不见了!我回到师弟家中寻找也并未寻到。孩子未曾归家,我在商洛城寻了两月也没有找到……”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孩子不知自己身世,只认其养母养父,也是人之常情呀。后来呢?你如何受人威胁的?” “此后我流医于商洛府各地,一直在寻找那孩子。去年,一名大官人将我请去,拿出了一块玉佩给我看。秦王妃将孩子托付我时给过我一块。她身上原有一对,她藏了一只在孩子身上,又给了我一只,好方便在日后相认。” 刘永铭笑道:“所以你就信了?” “我不能不信呀!难不成还能有假么?” “哈哈哈。这事怎么跟你说呢。秦王妃身上是有两只,但那两只不是一对的。秦王的另一只在秦王自缢后被父皇收回了,但后来被人所盗。换言之,秦王之女与那假冒秦王之人手上的才是一对。而你手上的那一只,却是后仿的,假的。上面的纹路并不相同,只是样式相近,你没认真看过,所以没分辨出来而已。或者说,你也只在秦王妃将玉佩放入襁褓时看过一眼,自此就没再去看了。” 刘永铭说着从怀中将两只玉佩都拿了出来。 一只是从陆琳琅处所得,一只是从傅远山处所得。 薛西垣此时才看清这两只并不是一对的。 薛西垣看得热泪盈眶:“你、你真的找到她了?” 刘永铭笑道:“今日本王可是抱着真诚之心而来,如何还会跟你扯那谎呢?现在姑且不说他事了,只说那人拿了佩找到了你,让你一口咬定秦王之后是男子而非女子。这让你万份不安,可你又不知道怎么办。于是你就去找了奇川先生!” “是。” “你告诉了傅远山一切,并且将另外一只玉佩留在了傅远山那里,因为你们有一个计划!” 宋宪又一次想通了:“我懂了!原来是这样!” “哦?宋侍郎也明白了?那你说说吧。” 宋宪说道:“薛神医知道这个人一定不能留,所以就想着除去他!但他自己老了,秦王旧人也老了,让傅远山等人去杀人,显然很不合适。所以他要借刀杀人!他明知傅远山一家被我盯梢,所以就专门找了过去!让我们发现一些端倪,然后一步步推断出秦王后人没死的消息!” “哈哈哈,对!就是这样!”刘永铭说。 刘永铭笑道:“枯木禅师之所以来找我,不是真的想找到薛神医。而是想通过我去找薛神医,从而让本王知道还有一个秦王后人的存在,他料定我一定会向皇帝禀报此事,从而借皇帝之手去杀了那假货。” 但宋宪却还有疑问,他对薛西垣与傅远山说道:“你们想让我去找那假冒的秦王之后,并杀之而后快。可你们就不担心秦王之女的安全么?” 薛西垣应道:“如果她已经死了,那我做什么都无济无事。若其还活着,且被他人所虏,且无生还可能,还不如……不如就死了。当然,要是能在此事中活下来,那最好不过。但现在不必担心了,听六爷之言,那假货并不知秦王后人下落。” 刘永铭看了枯木禅师一眼,笑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枯木禅师料想无论是哪个秦王后人死了,对皇帝来说其实并无所谓。假秦王后人落网之后,如若将真秦王后人所在供出来,也没关系,他知道皇帝不会对秦王后人下毒手,且总比落入歹人之手来的好。如果皇帝不找,那便皆大欢喜了。若是秦王后人已不在人世,那就更无所谓了。” 刘永铭话中有话,他暗示着枯木禅师这个当年的秦王近身一定知道那秦王之后是皇帝之女,皇帝不可能在已有一个替死鬼的情况下再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原来如此!”宋宪发出了一声感叹。 刘永铭接着又说:“所以,当本王带着枯木龙吟第一次去傅家的时候,奇川先生其实就已经猜出来我就是那位混世阎罗了,但他不想说破!因为他还有一件事要求我,那就是借用我的关系,将他外孙王元荣领进官场之内!” 傅远山叹道:“一个被称为混世阎罗之人,却弹得一手好琴,当时真令老夫意外呀!所以老夫一早料定你绝不是那种真混蛋。元荣有救民之愿,与其父是如此相像,如若老夫不能随他心愿,不只是会耽误他的一生,也是辜负了其父为国为民的一生之愿呀!” 刘永铭笑道:“所以当时是你一心想要将玉佩塞给我,以坐实秦王世子将来会惹出事端,好叫我一并将他除了。” “一切如六爷所料!”傅远山应了一声。 “可是……”宋宪似乎还有疑问:“有件事我总觉得很怪。” “什么?”刘永铭问。 宋宪说:“枯木病了那久薛西垣都没来看过,而奇川先生一装病,不到半日薛西垣就来了?” 刘永铭笑道:“说明薛神医一直都是住在奇川先生附近,但没事他不会贸然去找的!他不出现比出现来得好!” “不,不是。臣是说……” “哈哈哈!开个玩笑,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 刘永铭接着笑道,“其实这并不奇怪!因为薛神医根本就不认识枯木禅师呀!或者说,薛神医根本不知道枯木禅师是谁!之前我与你说过,那枯木龙吟定是奇川先生给枯木禅师的,而非薛神医所赠。所以在此之前薛神医是没见过枯木禅师的呀!” “什么?他们不是一伙的吗?可为什么……” 刘永铭笑道:“困为枯木禅师不想让别人认出来,所以奇川先生根本没让别人知道枯木禅师的存在!”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甚至会让薛神医误会点什么!” 宋宪还是没懂,他对薛西垣问道:“你与赵谦有嫌隙?” 刘永铭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我说宋侍郎,你到现在还以为枯木禅师是长史赵谦呢?” “六爷什么意思?难道他不是么?” “他当然不是了!” “什么?”宋宪惊了一下,“他不是赵谦又能是谁?” 刘永铭笑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要先弄清楚另一件事。之前我一直很奇怪,奇川先生家里的那所残垣,二十年了,要是一般人,早就清理出来重盖几间房屋了。” 傅远山解释道:“这是老夫心里的一个念想,而且老夫家中也不缺房屋住。” “哈哈哈,奇川先生真会找借口呀,谁会嫌家产小呢?都到这个年纪了,哪位老人家不曾想过多盖几间屋,让后世儿孙住呢?自己的牌位放在厅里,看着满堂的后辈子孙绵延不绝,是个老人家都会开心的!奇川先生,您不是不想重建,是您不能重建!” “老夫没明白小友的意思。” 刘永铭笑道:“奇川先生,都到这地步了,您也就别装了。您不重盖,是因为您不想让别人知道屋子里到底有什么!” 傅远山无力得辩解道:“能有什么?一处残垣而已!” “除了残埂还有故事呀!”刘永铭戏虐得说。 “故事?”宋宪十分不解。 刘永铭对傅远山说道:“奇川先生你本性良善,是个极正直之人。但你一早便知我就是那混世阎罗,所以你不可能对我说实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都得打个折扣呀!有些是真,有些却是假的!所以一直以来本王都更相信宋宪的话。但如果宋侍郎真的什么都没做,那么王文召又是被谁杀的呢?” 傅远山惊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有开口。 在傅远山的眼中,刘永铭好似真的掌控与了解一切!自己的辩解在刘永铭的眼里都显得那么的可笑。 刘永铭说:“奇川先生不要紧张,本王可从来没有想过您会杀自己的女婿,看到您对外孙、外孙女如此用心,便知道不可能是您下的手。也就是说,那天夜里,除了宋宪来过,一定还来过别人!可宋宪不知道呀!问题是那人为什么不与宋宪一起来呢?” “恩?”宋宪也疑了一下。 “只能说明后来者与宋侍郎不是一伙的!奇川先生知道宋侍郎来过,却不知道那人后脚就到?可能吗?不太可能。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那就是后来者与王文召是一伙的!奇川先生为什么不提起那人呢?” “子虚乌有。”傅远山还是诡辩了一句。 “因为后来者死了!” “什么?”宋宪看着刘永铭,他真的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面的流言是怎么说的?秦王府谋士里除了王文召之外,还有谁被害了?或者说,还有两个失踪的人是谁?” “长史赵谦与詹事刘志浚呀!”宋宪回答。 第170章 因果轮回 “所以,那天夜里来的应该就是赵谦与刘志浚!我们先不管谁死了吧,反正那间书房的确是死了人了。他们到底与王文召说了一些什么内容,以至于起了冲突、至人以死呢?” 众人都没办法回答,而傅远山却是不想回答。 刘永铭继续说道:“当时只能是说起了秦王府的事情,起冲突应该是意见不一,而且很激烈……这只有一种可能!” 傅远山的眼皮跳了那么几下,被宋宪的眼神精准得捕捉到了。 刘永铭接着说:“秦王府有府兵,而且赵谦在卫戍军里也有人脉,所以他们应该是想兵变!王文召虽是秦王府主簿,但更是大汉国的臣子。先不说丁实所统领的卫戍军会不会哗变追随秦王,就算会,以禁军之固守之力,等到勤王之师也不是难事。秦王府当时已经没有胜算了。秦王若起兵变,不仅于国不利,于已也是不利的。一向谦和的王文召不可能会同意!” 宋宪想了想,应道:“以他们的性格来看,确实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刘永铭又说:“不可能没有冲突!因为宋侍郎你那段时间一直在招揽王文召,而王文召又不愿意与赵谦他们一同起事,赵、刘二人一定会疑心王文召是否已经被宋侍郎你所招揽。要是联络卫戍军起事的机密泄露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宋宪疑问道:“六爷,您说来说去……是不是想说里面死的不是王文召?” 刘永铭哈哈笑道:“怎么可能会是王文召!刚刚说过,傅远山不可能不知道赵谦与刘志浚来了。要是王文召死了,傅远山会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您的意思是……” “死的一定是赵谦和刘志浚!” “阿!”宋宪惊了一下。 刘永铭解释道:“三人发生冲突以后,王文召失手杀了一人!书屋里死了一个人,发出了声响,奇川先生马上就赶进来了。或者当时奇川先生本人就在场,甚至也曾动手杀人!然后你猜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宋宪说道:“这……如果赵谦与刘志浚其中一人死在了傅家,那么就坐实了王文召被召揽一事,秦王府必定是要杀之而后快的!” 刘永铭点头道:“一面不再受秦王待见,一面又因是秦王府的人而不受皇上信任,真是左右为难呀。要想解决这个难题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宋宪帮着解答道:“将另一个人也杀了!反正除了傅家人,没有别人知道他们二人进了傅家,这样秦王府那一边就不会为难自己了!国家更不会因此而动乱!傅远山与王文召杀了他们二人之后,放了把火,然后有意无意地让他人去猜想是我杀了王文召?但是……但那样屋子里不就有两具尸体了么?” “是呀!有两具尸体!一具可以用来假冒王文召,反正一把火过后,谁知道烧成焦碳之人是谁呢?那还有一具怎么办呢?当然是连夜就地埋在书房里了!这就是为什么奇川先生不重修那几间房屋的原因了!要是重修,挖土重夯,挖坑埋柱,谁知道会不会将那具尸体刨出来呢?干脆就不修了!反正奇川先生多的是借口!多的是能住人的房屋!” 宋宪问道:“为何不将尸体事后再处置了?” 刘永铭帮傅远山应道:“算了吧!埋都埋了,真要挖出来,他又该怎么处理呢?傅家虽然没有仆从,可多的是长工呀!只要其中有一个是宋侍郎你的人,看到奇川先生有奇怪的举动,难免会怀疑到那座残垣上!奇川先生虽说利用了你,但他可从来没小看过你呀!” 宋宪又着急得问道:“既然王文召没死,那他现在在呢?” 刘永铭笑道:“那就得回到你刚刚的那个问题了!” “什么?” 刘永铭笑问道:“枯木禅师重病,可是薛神医却没来!或者说薛神医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枯木禅师在收养释尘烟之时,曾发现襁褓里有一封信,言明薛神医知其婴儿身世,但那释尘烟却从来不知自己身世,可见奇川先生就没与薛神医提过此事,这是为什么?” 宋宪没太明白刘永铭的意思。 刘永铭又道:“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奇川先生与枯木禅师根本就没想让薛神医知道枯木禅师的存在!刚刚说过枯木禅师之所以要着找薛神医,不只为了让本王知道秦王后人现世而已!枯木禅师心里也是极不希望与薛神医的碰面的!” 宋宪也犯了嘀咕,他问道:“是呀!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怕薛神医知道长史赵谦与詹事刘志浚是自己所杀!他怕被薛神医认出来自己就是王!文!召!” “什么?” 宋宪惊了一下,猛得走到枯木禅师的床前,盯着枯木禅师打量了好一会儿。 宋宪突然问道:“你、你是王文召!” 刘永铭说:“对,他就是王文召,他将自己毁容弄成这样可不是为了修什么枯木禅,而就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自己来! 长久都没说话的枯木禅师叹了一声,这才启齿道:“自居庙堂,身不由己。就算是秦王不想反、就算是皇上想放过秦王,但又能如何呢?那些想用秦王做文章的臣子会放得过秦王么?那些要怂恿秦王造反搏富贵之人,会放得过秦王么?” 枯木禅师的发问谁也回答不了。 他又道:“秦王之命途其实已经注定了。这不是一个王文召能左右得了的。但当时秦王还有一个未出生的遗腹女!秦王一定会出事,但那个遗腹女是不能出事的!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为了那个虚无的知遇之恩,为了那个孩子,王文召进了大慈恩寺,在寺里做了个和尚,等着庇护那名婴孩。” 枯木禅师用第三人称讲述着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秦王最终还是出事了,自缢在了秦王府里。王文召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对于大千世界、万千烦恼丝之感悟也比他人透彻得多!且他本身就才学斐然,读书论道不在话下,那些佛经诵讼、参禅入定更是得心应手。他还是秦王府的主簿,对于账目数算更是门清。原老方丈很是看重他,且当年秦王与老方丈也是相厚的,很快老方丈就让他接了大慈恩寺方丈的重担。” 枯木禅师说到这里将眼睛闭了起来。 刘永铭有些生气得说:“你们玩的好一手棋呀!让我一直以为那释尘烟就是那个秦王之后。我还在想,这也太容易一些了吧!话又说回来了,释尘烟到底是谁的女儿?” 枯木禅师说道:“此事老和尚真不知情!” 刘永铭看向了薛西垣,但薛西垣好像也不知情,他问道:“到底什么婴孩?” 刘永铭将那释尘烟的身世向薛西垣述说了一遍。 这让薛西垣更加地疑惑起来。 刘永铭道:“除非是枯木禅师在说谎,要不然你不可能不知道。我观枯木禅师有忧民之虑,慈悲之心,想来不至于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薛西垣低着头回想了一下,突然两眼一亮,说道:“不会是她吧?” 刘永铭连忙问道:“谁呀?” 薛西垣连忙说:“就是赵长史身边那位美如天仙的小妾呀!她怀孕时,赵长史请我去把过脉!” 刘永铭问道:“你如何确定是她?” 薛西垣说:“当时秦王妃将婴孩交给我,我便去找了奇川先生。见其女儿身体报恙,不好意思将秦王之后托付,而后就去了赵谦家中。当时赵谦已……已然失踪,他妻子卷了财物改嫁他人。家中就只剩下那名小妾不愿离去。我原本想每月资其银两将孩子托付于她,却不想,她反倒与我说要把她的孩子交给我,无了后顾之忧之后便去为其夫报仇。” 刘永铭摇头说道:“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拿什么报仇?想必是看出你的意思,故意以此搪塞你。此女子也算是有些机智了,但……但她最后好像还是将孩子交给了别人。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了?她如何会将孩子交给一个和尚?你都不知道枯木禅师身份,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薛西垣苦着脸说:“当时我还没想到我师弟,只因找不到人托养秦王之后,随口就说……就说实在不行就送到大慈恩寺。大慈恩寺前任方丈与秦王交厚,与我也是有些交情的,所以我才会这么说,我的意思是我手中的婴孩,没说她的!谁知她会当了真了!” 枯木禅师言道:“当时老纳欲在大慈恩寺安身,欲求见老方丈,所以前往。我的确是在大慈恩寺附近遇到她的。” 枯木禅师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冤孽罪业,因果轮回!我当有些恶报也。” 赵谦是被化名为枯木的王文召所杀,而王文召却抚养了赵谦之女二十年。 这段父女情,现如今不知是恩还是仇了。 “还是不要与释尘烟知道了!” 第171章 安北将军 刘永铭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就此瞒着她吧!也别与她说今日见过薛神医之事,省得她……还是让她惦记着吧,时间久了也就淡了。这总比让她不知如何面对的好!你们做长辈的就别让她为难了。” 众人也觉得刘永铭的做法是对的。 正此时,一直在门外守护的步青云从外面走了进来。 “六爷。外面有名女子,说是来找枯木禅师。” 枯木禅师一听,以为会是释尘烟。 他有些担心释尘烟看到薛神医,会向薛神医问身世。 枯木禅师正想着与众人言说一下,不要暴露薛神医的身份。 但他一想又觉得不对。 释尘烟与枯木禅师说过那日在大雁塔之事,所以枯木禅师知道步青云是识得释尘烟的,不可能会有“有个女子”这样的话。 刘永铭连忙说道:“是王家小姐。我设计让她来的!我也不知道枯木禅师你之前有没有见过她,但一想,反正今日都得将事情说了,倒不如将此事也一并说了吧!如今你也没有什么好对别人隐瞒的了。当然,除了释尘烟!对她是不公平了一些……算了,此事不说了。步青云,让王家小姐进来吧。” “阿弥陀佛!”枯木禅师又念了一声佛号。 步青云出了房间没一会儿。王珂珺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进来房中见到满屋都是人,却是愣了一下。 傅远山向王珂珺招了招手,王珂珺看了看刘永铭之后这才走到到傅远山身边。 “义爷!你没事吧?有人说你……” 刘永铭马上解释道:“是我做的梗。奇川先生重病的消息是我骗你的,为的是先将奇川先生与你前后诓到这里来,好了结这二十年来的恩怨。简单来说,一切都是我安排的!” “什么?”王珂珺恼怒得道,“我一直当你是好人!你如何开这等玩笑!你再这般我便不再理你了!” 枯木禅师说道:“珂儿,过来。让我看看你。” “什么?你谁呀?”王珂珺见得那枯木禅师面貌奇丑,向着傅远山的背后躲了躲。 刘永铭冲着薛神医与宋宪挤了挤眼睛,二人会意过来与刘永铭一同出了房间。 此时房里就只有傅远山、枯木禅师与王珂珺。 刘永铭站在门外顺手将房门关了起来。 “那个……六爷……” 薛西垣正想说话,刘永铭手一摆,笑道:“薛神医,你这些日子便直接住在奇川先生那里吧,枯木禅师的病情还需你帮其调理才是。至于安全你放一万个心!宋侍郎这里不会将你们如何的!若是想为难你们,早将枯木禅师抓了。” 薛西垣应道:“六爷一早便知道枯木禅师身份,宋侍郎也怀疑他是赵长史。但你们也一直没对他如何,可见皇上早不纠结于当年之事了。所以现在我并不担心朝廷会如何,而是……” “哦!”刘永铭说道,“胁迫你之人其实是前朝周太子柴世荣。不过自上一次本王大闹大雁塔地宫之后,他怕被朝廷发觉,现已不敢再来大慈恩寺了。你且放一万个心!至于那个假秦王世子,已被正法了,只是没公布与世人知晓罢了。” 薛西垣宽下心来,向刘永铭拱手说道:“只听闻混世阎罗不羁于世,却未想您有如此之才智且胸怀宽广!” 刘永铭笑了笑,刚要说话,却听得屋里传出一声王珂珺的叫声来。 “爹!” 想来此时父女已然相认了。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此时他们必抱在一起哭呢。薛神医,麻烦您进去为枯木禅师诊病,也好分开他们,省得悲心过度伤身伤神。” “是!”薛西垣应了一声,又走了进去。 宋宪见得薛西垣进去,一边感叹一边走到刘永铭的身边来。 他说道:“却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这也就是六爷您能想得到了。” “还有你没想到的呢!” “什么?”宋宪惊了一下,问道:“您刚刚还有什么没说呀?” “当然有了!但你不会想听的,父皇不想让你知道。不过李裕却是猜出来了,好在他嘴巴严得很,这要是屠之佑想到了什么,还不得传扬地人尽皆知。” 刘永铭所说的是那秦王后人的身世与下落。 宋宪一听,不再发问:“臣知晓了,今日之事臣会密奏皇上知晓, “对了。”刘永铭对宋宪问道:“父皇给了太子一面金牌令箭,你知道么?” “臣知晓。” “发生什么事情了?” 宋宪答道:“之前听了六爷您的话,所以想将赵伯伊调离去剿匪。但……他虽然接了兵部调令却没有将本部人马开拔的意思。生乱在即!” “让太子去他那里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宋宪苦着脸说道:“臣劝解过皇上,但皇上执意所为,为之奈何。” 刘永铭想了想,说:“行了,我心里有数了!父皇那里定是安排了其它营的人马牵制了赵伯伊,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放心得让太子去!” 宋宪一愣,说道:“不太可能呀。卫戍军十营三万人马全在赵伯伊的手上抓着呢!” “什么?没听说他升官了呀?他现在还是安北将军吧?没封到镇吧?我那舅表叔呢?” 刘永铭口中所指的舅表叔即是内务府总管丁虚的哥哥丁实。 他们是亲兄弟,同是太后的同族堂兄的儿子。 当初太祖皇帝登基以后,任用了许多身边亲信。 他将内务府交给了当时不过十几岁的丁虚,将禁军交给了青壮派的丁实。 这么安排一是因为内务府需要亲信管理,二是因为当时边境不稳,禁军可能随时都会被调走作战。 即是作战那么就有战损的可能。 要是丁实战死了,至少丁家这一支还留有一个丁虚,可以延续香火,所以太祖皇帝没让丁虚去带兵,而是让他进了内务府。 丁实比丁虚要大十几岁,现在已经是六十岁的老者了。 由于年老体衰,需要值夜班的禁军大统领的职位也就不再适合他。 但刘塬却不想就这么让丁实去养老,而是让他挂了个镇北将军衔,让他带领起了卫戍军来。 由于汉国在皇帝刘塬的治下一直都没有发生战争,管理卫戍军还是很轻松的,也权当养老了。 宋宪脸上一阵为难,看了看左右才小声得说道:“去年年底换防,皇上趁着这个换防的关节名义上让丁镇北休养一些时日,毕竟丁镇北上了年纪了,的确应该多多休养。” “名义上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皇上是让他秘密得去了征东大营,卫戍军这里便全权交给了赵伯伊,谁让赵伯伊是真有本事呢!” 刘永铭着急地压着声音说道:“这不是瞎胡闹么?赵伯伊、赵伯伦及前秦王府长史赵谦都是陇南赵家的!把卫戍军整个都交给赵伯伊,那不是等着出事么?” 宋宪苦着脸说:“他们虽然是同一宗族,但……毕竟过去二十年了,且那赵伯伊做事兢兢业业……之前怎么看都不像是……” “像什么像呀!谁会把反贼两个字写在自己的头上?王莽篡位前谁不说他是忠臣?话又说回来了,父皇让丁实那老头去征东大营管什么用?真打起仗来,他身体吃得消么?” 宋宪说道:“没让丁镇北去征东大营带兵,就是让他去看看孟征东那里的情况,毕竟丁镇北是皇上亲信,对军旅也十分熟悉!他也去了两个多月了,按道理说应该也快回来了。” “快回来有什么用呀!卫戍军里上上下下就全听他一个人的!我现在就要他在场将赵伯伊镇住!他现在人不在,我能怎么办?太子怎么办?我还指着他帮我忙呢!这倒好……” 刘永铭说到太子刘永铎,左右又张望了一下,生气得说:“我刚刚让太子在这附近等着,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老头子不正经,嫡子还不省事!” “太子也来了?” 刘永铭说:“多新鲜呀!不是要跟他一起去卫戍营么?不带在身边我放心么我!榆林、延安两府那边的贼寇可没少往长安城来!里面怕有不少周太子柴世荣的人,万一遇上可就麻烦了!” 宋宪问道:“六爷,您真要与太子出城呀!” “金牌令箭都给了,我能不去么?只希望于那赵伯伊还有几分良知吧。” 宋宪连忙说道:“六爷,您先别忙着去!臣进宫里再与皇上说说!这样太冒险了!” “行了吧!你说服不了他!他一定是做了我们不知道的安排,自觉安全得很。舅表叔也老了,二哥在军中又没有什么人脉。父皇让他去,是想让太子将这卫戍军收入怀中,跟侯不平那样!” 宋宪说:“那得让太子赦其无罪,这样他必对太子感恩戴德!日后……” “二哥不是那种能说会道之人!且朝中还有一个神秘大人物盯着父皇的皇位,父皇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卫戍军里有问题!要不然父皇能把我派去?” 宋宪也有一些不好说话了:“皇上想的可真多……” 第172章 野菜萝卜 “活该他过神劳,谁让他是皇帝呢!对了,那个大人物我查出来了。” “什么?”宋宪又惊了一下,“六爷,您……您可真是神了!” 刘永铭十分不爽得从怀中将那本账簿拿了出来。 “陇西县那本账簿!”宋宪连忙从刘永铭手上接了过来。 正当宋宪要翻看之时,刘永铭的大手一把按在了那账簿的封皮之上。 宋宪抬头疑惑得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说道:“我劝你收起你的好奇心,最好别看!回去以后直接交给父皇!” 宋宪皱了一下眉,似乎明白了刘永铭的意思。 这个幕后黑手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宋宪说着,小心得将账簿收了起来,拱手说道:“臣明白了。臣现在就回去求见皇上!” “等等!着急着走什么呀!” “六爷还有何事?” 刘永铭气道:“还能有什么事!帮着一起找找我那不让人省心的二哥呀!铁定在这寺里的什么地方瞎逛呢!” ………………… 夜。 长安城外。 卫戍军一所营盘的辕门处,四个兵丁正在打着瞌睡。 辕门边上的两座高楼哨塔里的兵丁时不时地看向发着夜鸟叫声的远方。 夜里的鸣虫声也在那些哨兵的注视之下。 突然,那哨兵举起手中的长枪向着哨塔边栏狠敲了几下。 守着辕门的几个士卒连忙提起了精神来,纷纷看向了哨塔上的哨兵。 “有几匹马冲着我们过来了!” 那些士卒马上警惕了起来,将倒靠在边上的长枪举起,站在了拒马的后面。 四马匹趁着夜色奔到了大营前面。 “吁”得几声,马停了一下来。 “什么人!军镇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箭矢无眼,陨命不赔!”哨兵向着来人高声叫着。 四匹马上坐着四个人。 这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刘永铎、陶大眼与步青云。 四人翻身下马,那陶大眼怕那些兵卒认不得人,连忙用他的大身形挡在了前面。 陶大眼大声得叫道:“我乃禁军侍卫副统领陶大眼!随太子、秦王出外狩猎迷失了道路。你们是哪支大营的?” 哨兵听得太子及秦王的名号皆不敢做作。 他连忙应声道:“这里是卫戍军赵字营!四位请原地留步!不要再往前来!待我报过主将后,再迎几位!” 身份不明的情况下,哨兵这么处置并没有半分过错。 “你们快些!”陶大眼叫了一声。 那哨兵向着辕门的几个兵卒发了一个什么令,其中一人急步向营盘里而去了。 太子刘永铎看了看左右,说道:“这地方静得可怕!我可从来都没在夜里出过长安城!” 刘永铭笑道:“你哪里是没在夜里出过长安城,你甚至都没在夜里出过东宫。” 刘永铎并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严峻,在他眼中,还真的就是按着闲逛的心来的。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刘永铎越是放松,那赵伯伊也就不会那么起疑。 刘永铭与刘永铭在原地攀谈了起来。 不一会儿,辕门里突然跑出一队人马来。 但那些人马却停在了拒马的后面,并没有出营盘。 一个四、五十岁的将军模样之人带着两名护卫从里头走了出来。 “你就是赵伯伊吧?”太子刘永铎问。 那赵伯伊向着太子刘永铎拱手道:“末将赵伯伊见过太子、秦王。” 太子疑问道:“嗯?你见过我?” “是!”赵伯伊说道,“数年之前末将被皇上从征南大营征招入京,在宣政殿里受封安北将军之时见过太子!” “哦!有还有些不记得了。”太子刘永铎的确是有些健忘。 刘永铭走上前来,说道:“行了行了,进去再说,在这里吹什么冷风呀!饭都没吃呢!赵将军,让伙头随便弄点东西,让我们先吃饱了再说。顺便把我们的马给喂了!” 赵伯伊一听,连忙侧身走到一边,挥了挥手。 之前跟随他的那一阵士卒上前,将辕门口的拒马移开。 刘永铭等人丢下马匹向着营地里走去。 营盘的正中间是将军帐。 将军帐的主体结构当然是厚布帐篷,但里头却是一点也不简陋。 将军椅前摆着一张长案,长案上放着令旗、令牌等物。 两边还搁置着几张桌子及一个柜子。 那柜子上头都是锁着铜锁,想来放着的是极机密的东西。 赵伯伊领着刘永铭等人进到了将军账里,并叫来亲兵侍卫将边上的桌子移到了中间来,又叫人去搬了四条长板凳来。 之所以是长板凳,是因为军营里除了将军账里的这条将军椅,就没有第二把椅子了。 要不然是马扎,要不然就是长板凳。 刘永铭一点也没客气,第一个就坐了下来,大大咧咧得说道:“太子是节俭之人,用不着准备太多的菜,有个十四、五道的就行了!” 赵伯伊为难了一下,说道:“您是秦王吧?” “还是叫我六爷吧!秦王这两个字听着刺耳,感觉像是有条白绫系在脖子上让本王喘不过气来。” 赵伯伊愣了一下,只觉得刘永铭与外面传闻的一模一样,是什么都敢说。 赵伯伊解释道:“六爷,军里没那么多讲究,也做不出那么多菜来……” “有什么就上什么吧!也不挑了。对了,有酒么?虽说已是二月天了,但这夜里还是寒得很!” 赵伯伊连忙说道:“有!就是六爷您当初赏给易将军及我之部众的。” “阿?如何不早点喝了?开了坛的酒可不能放太久,走了味可不好了!” 赵伯伊解释道:“军中禁酒,不许士卒饮用,故未曾开坛。末将举人出身,并不好酒。这些酒原本是想着丁帅来的时候拿来孝敬他。可听说丁帅因寒灾而病重,一直未回职,故而那些酒就留在了营中。” 刘永铭笑道:“行了行了,就是它了!一会儿你也别跑,安排完住寝之后坐下来与我聊聊!呵呵,哪里有当将军的不喝酒的道理,定要与我一起豪饮三大碗来!” 赵伯伊应了一声,便赶出了帐外。 太子刘永铎安逸得坐了下来,四顾了一阵说道:“禁军那里的营盘我也去过,却是与这里的大不相同。” 刘永铭笑道:“那是自然,禁军只是守卫宫门而已,卫戍军则不同,若遇战事,可是要抽调出去打伏的!” 刘永铭说着转头看向了陶大眼与步青云。 “你们二人也坐呀!” 陶大眼连忙低头拱手道:“不敢与太子、六爷平坐,末将还是站着吧!” “坐吧坐吧,出门在外,哪里来的那些个礼数!也都累了一天了,坐下一起吃点喝点!” 陶大眼看向太子,想询问太子的意思。 太子刘永铎笑道:“本宫对这里也并不熟悉,军卒豁达,不该做作,还是听六弟的,随性一些吧。” 陶大眼应了一声是,与步青云一起也坐了下来。 四个人,正好坐在桌子的四个边上。 不一时,几名士卒便端着菜上来了。 桌子中间被搁上了一个大盆,盆子里放满了“馒头”。 说是馒头,其实并不是。 因为中间它是开口的,像是个口袋。 现代意义的馒头在北宋年间才出现,甚至馒这个字也是在宋朝才有的。 由于世界线走差了,这个时代并没有宋朝,也就没有馒头与馒字了。 放着馒头的大盆边上放着六盘菜。 而这六盘菜有三盘是冷盘咸菜,一盘是刚炒出来的青菜,看上去像更像野菜。一盘是白萝卜,最后一盘却是炒的肉末。 刘永铭也不想别的,一边拿起馒头,一边拿起筷子,将那些咸菜、肉未装进馒头里便大口吃了起来。 太子刘永铎却有些为难,他可从来没这么吃过东西。 “六弟,这个……这个是这么吃的?陶副统领?” 陶大眼正观望着将军帐的门口,听得太子唤声,也只是谈谈得应了一句是。 陶大眼的心情十分紧张,他紧紧得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柄。 因为他看到帐外有些人在跑动,而且将军帐左右好似都有人在围着。 更让他紧张的是那些人的刀都不是在刀鞘里,而是早早得拔了出来,侯在外面。 突然帐帘一掀,赵伯伊从里头走了进来。 陶大眼的额头冒出些冷汗来。 他正要站起拔刀,却发现刘永铭一只大手早早得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之上,更是硬生生得将自己给按住了! 陶大眼转头看向边上坐着的刘永铭。 只见得那刘永铭正用另一只手拿着馒头,神情自若得吃着带馅的馒头。 刘永铭一抬头,看见赵伯伊进来,连忙说道:“赵将军!酒呢!这可不好咽呀!” 赵伯伊愣了愣神,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刚刚去安排了几位的住处,把这事给忘了,请六爷海涵!末将这就去拿!” 赵伯伊说着便又离开而去。 赵伯伊一走,刘永铭这才将压着陶大眼刀柄的手移开,将之前吃了一半馒头塞进嘴里,连忙又去拿一块来,又开始塞馅。 太子刘永铎见得刘永铭的吃相,自己也觉得有些饿了,学着刘永铭那样也拿起一块馒头装起了馅来。 第173章 陇南生丝 而那陶大眼只是一味得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笑道:“看什么看,你不饿呀!吃呀!可别说你吃不惯?” 陶大眼想了想,又应了一声是之后也开始吃了起来。 这四人里也就步青云的身份最低,他见得大家都开始吃了,他也便吃了起来。 刘永铭对那陶大眼调笑道:“你们禁军里不爱说话的毛病是不是都是裴哑巴给传的?也就那姓于的是个话痨,老爱抢别人话头,他在你们禁军算是个异类吧?” 陶大眼笑了笑,说道:“算是吧。六爷您……没事!吃!” 刘永铭说话间,那赵伯伊又走了回来,手里还捧着两小坛的酒。 刘永铭一见,连忙伸手去接。 赵伯伊有些发愣,这太子刘永铎与秦王刘永铭别看是一母同胞,但这性格也差的有些太大了。 太子吃饭时十分雅致,每一口都是那么小,甚至用一只手托在下巴下面,生怕掉下点碎碴。 而刘永铭却是十分随意,像是在自己家一般,更是没有那皇子的派头与做作。 这让赵伯伊对刘永铭心出了一些亲近之感。 “拿来呀!抓手上做甚!你喂我呀?本王只让女人喂我吃食,没你那癖好!” 赵伯伊一听,傻笑了两声,将手上的一坛酒递了上去。 刘永铭接过酒坛,揭开封口,对着酒坛就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将原本嘴里的食物都咽了下去。 赵伯伊将另外一坛放在了桌子上,说道:“六爷,你们这是打哪来的呀?” “跟太子一起出外狩猎,迷失了道路才走到这里来。” “如何只带了这点人?”赵伯伊好似有许多许多问题要问。 刘永铭笑道:“是本王拐带太子出来的,可不敢带太多人!要是让父皇知道,非得叫人打本王庭杖不可!唉,今夜回不去,怕是这顿打也免不了了!就算是父皇不罚我拐带太子的罪过,怕是大哥那些御史也得弹劾我春狩!” 春夏之间是万物蓬勃生长的季节,许多野兽也都是在这个季节进行繁衍的。 历朝历代在这个时节几乎都是禁止狩猎的。 王公大臣如果在这个时节狩猎可是真的会被弹劾而失官、失爵的! 刘永铭说着话,向着陶大眼方向移了移,将长板凳的一头让了出来,轻拍了一下,示意赵伯伊也坐下。 赵伯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坐了下来:“六爷,我……” 刘永铭一边吃着馒头,一边打断他的话,反问道:“你有什么诉求?” 赵伯伊一听,一下子证实了心中所想,刘永铭的确是为自己的事情而来的。 赵伯伊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那陶大眼马上又紧张了起来,他正要拔刀,刘永铭向陶大眼的身上一倒,死死得将陶大眼要拔刀的手给按住。 陶大眼明白刘永铭的意思,这才松了些劲。 刘永铭此时才坐正了身子,对赵伯伊生气地说道:“你站起来做甚呀!这是板凳,你坐着一头呢!你一站起来,那头就翘起来了,非得让本王摔个跟斗你才开心呀!” “末……末将……” “坐下!”刘永铭喝了一声,那赵伯伊就这么老老实实得坐了下来。 刘永铭白了赵伯伊一眼,问:“听说你也曾许过书?” “考中过举人。” “如何没有再去考?当文官多好呀,非要当武职!在朝里都是正三品的官,那文官就是比武将要高出一头来!” 赵伯伊叹道:“朝里……哎,六爷,末将觉得您这人还行!也是能与我聊得了之人,末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是我不想考进士,而是每次主考官都不让我过!甚至是故意将我卷子给黵了!我实在是气不过,问过家里人这才知道……” “旧秦王府长史赵谦之事?” “是!”赵伯伊应了一声,又道:“自赵谦失踪以后,皇帝对我们赵家好似特别有意见!我们……我们真是举步为艰呀!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如此,我那堂兄弟赵伯伦之文采,胜我十倍有余,其有治世之才呀!结果不过是翰林院一个八品的典籍!数年都不得升迁!且如今又莫名其妙得……哎!六爷!我……我这心里……” 刘永铭举酒坛向赵伯伊递了过去,笑道:“喝酒能解千愁,喝一口,慢慢说。行伍之内不会喝酒可是会让同行笑话的!” 赵伯伊心头烦闷,接过酒坛,咣咣两口下去,便将酒坛放在了桌上。 赵伯伊接着说道:“去年春夏之交,朝廷又派人下到地方来收生丝!且就专找我陇南赵家!要我们出生丝三百担。说是银钱秋后再结,可朝廷什么时候结过什么生丝银钱!” “等等!等等!”刘永铭连忙叫停。 那太子刘永铎也来了兴趣,他问道:“朝廷何时向下征收过生丝?此事我如何不知?” 赵伯伊道:“回太子的话,是工部派人下来的。说是买,实际上就是抢!陇南那边的桑农还算是好的,商洛府那一边可比我们还惨!那一年商洛府不是又发了一次疫灾么?事后朝廷让百姓多种桑养蚕,蚕是养起来了,第一年也照常给钱了,可第二年呢?马上就又开始拖欠了!” 刘永铭说道:“除了生丝款,朝廷还对你赵家做了什么?” “我是举人出身!家中自是应该免田税的,可那官府每有事,皆来问捐!拿走的粮食,比那税还要高出三成去!真叫人不可活了!” 刘永铭摇了摇头,又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块馒头说道:“那些粮食一点都没浪费,全在桌子上呢!你今日这桌菜可不是现做的!这饼是今日士卒吃剩下的吧?呵呵,汉国养的军队太大了。东、南、北、卫戍、禁军,林林总总加起来三十几万人马呢!” 赵伯伊叹了一声,刘永铭接着说道:“关中之内,人口糜多,粮食本来就不太够。如果不跟世家伸手要,就得跟百姓去要了!你也是读书人,如今又在行伍之中,当知道国家之不易呀!” 刘永铭话峰一转,又说:“即便这样,我也得帮你说句话,这不能指着一只羊薅毛吧?虽然陇南赵家是只肥羊,但朝廷这做得是有些过了!这样!回去以后,我跟父皇说一说!你还是安北将军吧?回头给你挂个镇的!但家里的那些事情……你也当体谅一下皇上的难处!世家嘛,为国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赵伯伊憋着气说道:“升不升官的我无所谓!就是……就是……” “知道!知道!本王知道!前几日听得刑部谷侍郎讲,赵伯伦案子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我去找过他,他却是没有任何进展!” 刘永铭笑道:“你是苦主!他当然不可能直接跟你说了!凶手藏得很深,跟你说了,怕惊到了凶手,他就跑了!你也不希望真凶逍遥法外吧?” “六爷说的是。”赵伯伊一下子没了脾气。 刘永铭又问道:“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些什么?” “没有!”赵伯伊应了一声。 刘永铭又问:“兵部调令为何不听?” 赵伯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末将听闻六爷您从不管朝廷之事的?” 刘永铭笑了一声也反问道:“你是真指望着朝廷哪个大员下来问你这件事情是吧?那叫问罪!你举人出身,这厉害关系都分不清?” “什么调令?”太子刘永铎突然问了一句。 刘永铭笑道:“二哥就别装傻了,你若想继续装,便吃你的!赵将军,你说你的!” 赵伯伊想了想,啧了一声又道:“调令我看到了。不想去!那几个小蟊贼而已,用得着出动那么多人马么?几名狱吏足行之,何必费那粮草?也不知是谁给皇上出的这个主意。” 刘永铭笑道:“是太子!” “什么?”赵伯伊看向了太子。 太子刘永铎却有一些蒙圈,他是真不知道这事。 刘永铭说道:“赵伯伦之事发生之后,陇南赵家在朝当官的怕也只剩你了吧?别说不是,卫戍军也算是在朝的!你可知太子为何要这般做?” 赵伯伊回头看向刘永铎,摇了摇头。 刘永铭说道:“你知道我那舅表叔……就是你的顶头上司,卫戍军统领丁实,他去哪了吗?” 没等赵伯伊回答,刘永铭接着说道:“去了征东大营了!你在行伍之中也有些年头了,军中也应该有些人脉,这征东大营的事情想必也听说一些了吧?” 赵伯伊疑问道:“六爷的意思是……” “氾水关外郑州、开封两座大城池顶在那里呢!不死个几万人根本打不开那城门口!齐国人也都不是吃素的!齐国王季阴王元帅虽说已经老了,可他手下可有八位猛将,人称王师八将!麾下十余万军队扑食而来,郑州、开封若不能克,我大汉与那王元帅这一场恶战可就是免不了的了!你做为将军也应该知道!将来前线战卒不足,还不得从关中去调?” 赵伯伊好似明白了一些。 第174章 饱读诗书 刘永铭接着说:“你若是在剿匪,那征东大营那里自然不会再调你去了。算是给陇南赵家留条根吧!” 赵伯伊说着猛得站了起来。 刘永铭扭头一看,那陶大眼见得赵伯伊动作太猛,生怕对太子有些什么举动,又要去抽刀。 刘永铭连忙再一次扑到了陶大眼的身上,装作摔倒。 那赵伯伊对着太子刘永铎拱手道:“多谢太子厚爱!末将……末将惭愧呀!” 刘永铎还有一些糊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应道:“没事!没事!举手之劳!” 刘永铭抬头看了一眼陶大眼,瞪了他一下,又坐好位置,生气得说:“你站起来的时候言语一声呀!本王差点又摔那么一跤!” 赵伯伊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得看着刘永铭。 “坐下!” “是!” 赵伯伊说着又坐了下来。 刘永铭道:“知道太子为何要对你这么好么?” “末将愚钝!” 刘永铭翻着白眼说:“卫戍军拱卫着长安,其职之要可不是一般人能担当得了的!要不然父皇会让舅表叔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这么多年?信不过别人呀!太后都快七十了,本王舅表叔也老了,将来谁来做这个位置呢?朝里派系林立,万一上来个大爷党,而将来登基的又是我二哥,那不就得出大乱子了吗?” “这些末将都懂。” 刘永铭又说:“征南大营那里邢征南没少上疏举荐你。太子也是常看在眼中,有这份能力将这个活揽下来的,也就只有你了!太子是个爱才的储君!他是真想拉你一把呀,你自己千万千万不要作!” “末将……”赵伯伊说着又要站起来,看了一眼刘永铭,又坐了回去。 赵伯伊对太子拱手说道:“太子知遇之恩,末将定不敢忘!” 太子刘永铎摆着手尴尬得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刘永铭又说道:“行了,先将外面的那些刀斧手收了吧!看着怪吓人的!” “六……六爷……”赵伯伊敢不好意思起来。 “什么刀斧手?”刘永铎问。 赵伯伊以为刘永铎是在装糊涂,叹了一声说道:“太子即如此,那……” 刘永铭笑道:“太子都装作没事发生,给你个台阶了,你就就坡下驴吧,别揣着了。吃吃吃!” 刘永铭说着又拿了一块馒头来,向里面尽塞些肉未,一点咸菜也不放。 赵伯伊见得刘永铭如此,连忙拍了拍手。 只这一声令,外面传来一阵吵杂的脚步声,而后渐渐沉寂下去,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 陶大眼此时方才将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那一直扶着刀柄的手也从桌下伸了出来。 刘永铭问道:“赵将军,说句实话,到底是谁来找过你?” “六爷,我……” 刘永铭叹道:“此事尽不怪你,是朝廷做得有些过了。所以太子才会亲自只身而来的呀!若是怪你,今日可就不是这般情形了!你真以为你指挥得动这全部十营卫戍军?他们不是你的人!是我舅表叔的人!是皇上的人!” “末将有罪!” 刘永铭向着太子眨了眨眼,那太子不太明白刘永铭想做什么之时,刘永铭一脚已经轻轻踩在了太子的脚背上。 太子看了刘永铭一眼,又看了看赵伯伊,说道:“没事没事!恕你无罪!且今日好似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嘛!” 太子只是憨了一些,并不是傻,他多少听出了二人话中意思。 且太子的话说得十分笼统,弄得赵伯伊一直以为太子在装糊涂。 刘永铭语重心肠地又说:“赵将军,太子发了话了,你就放一万个心吧。你无罪!但前来怂恿你之人,本王却不能放过他!他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害你呀!那个人是谁?” 赵伯伊好似不太好开口。 刘永铭问道:“是豫王世子对么?” 赵伯伊两眼一圆,惊道:“六爷您如何知晓?” 刘永铭笑道:“猜的!豫王不能离开长安城,他若是敢迈出城池一步,削爵圈禁只在须臾之间!但豫王世子却是可以出城的,化个装的事情。他具体跟你说什么了?” 赵伯伊见得一早被刘永铭道破了事实,只得说道:“他与我说,近些年来皇上对世家越来越狠,年前就是弄的陇西李家,到现在李家人都如惊弓之鸟,户部的李裕甚至都到豫王府去送银子,求豫王帮其说话。又言我陇南赵家之不幸,说是……” “说什么?” “说当年赵伯传,哦,就是旧秦王府长史赵谦,说他就是被皇上派兵部宋宪秘密所杀!皇上即忌惮我陇南赵家之厚势,又怒怨我们与当年秦王有所瓜葛,故而不得升迁。他问最近宋宪是否有盯上我。我没敢回答他。将其送走之后,兵部便派了人来,让我去剿匪……” 刘永铭笑道:“当时你以为宋宪是要将你调离卫戍军,然后派两个监军看着你,而后找个好时机将你杀了?“ 赵伯伊低了一下头。 刘永铭笑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呀!说你们聪明吧,被那豫王世子摆弄于股掌之间。说你们笨吧!你们又饱读诗书,精理会要。但这脑子怎么就转不过弯来呢?明明是太子对你示好之事,弄的好像是皇上要杀你一般!” 刘永铭说到这里轻轻地敲着桌子接着道:“若真要杀你何必那么麻烦?一道诏命封你个镇东将军,让你进宫谢恩。三五名禁军侍卫就能将你杀死在宫中!就算是那些太监、侍中拿着利剑也能让你陨命!” 赵伯伊点了点头。 刘永铭又道:“这豫王世子其心不轨呀!瞎说什么话呢!父皇是那种人么?还杀赵谦,且不知当年秦王府的参议狄怀庸,现如今都成了内阁次辅了!曹相若是抱病在家什么的,内阁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皇上如此宽容仁爱,如何会去杀一个小小的赵谦?你也不想想!” “可是……可是当年赵谦的确是失踪了……尸首都找不着。” 刘永铭是知道赵谦死亡的真相的,但他看了看太子刘永铎,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让他的好。 因为那些东西实在是太过于阴暗,有些事情皇帝刘塬知道也就好了。若是让太子知道,那便是曹岳知道了,因为刘永铎在曹岳面前是守不住秘密的。 曹岳的隐忍能力刘永铭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曹岳是否还会惦记当年的往事,而想着铲除枯木禅师这个隐患。 刘永铭说:“二十年了!都已经过去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赵伯伊服气得说道:“六爷说得是!”ζΘν荳看書 刘永铭向陶大眼招了招手,说:“东西!” 陶大眼明白过来,从怀中拿出那个小扁盒子来,交给了刘永铭。 刘永铭打开盒子,从里头将金牌令箭拿了出来,在赵伯伊面前晃了一下,放在了桌面上。 “这是……” 刘永铭说:“来的时候父皇说,你如果还不听宣不听调,便拿着这块金牌令箭,让陶大眼调来三营禁军,合卫戍他营人马一齐攻之。但他还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说,非万不得已,莫要如此。太子也在父皇面前苦苦哀求,不要如此。但太子这人平日木纳得很,根本不会像我这般娓娓道来,故尔父皇将我也一同派来了。” “末将有罪!” 刘永铭又说:“是太子说,他信得过你。不要派他人来,更不要派兵,就我们四个就够了!至于将来……有太子保着你,你绝不会有事。只是因今日之事,怕是父皇会对你有所芥蒂。听本王一句劝,明日你去一趟兵部,受了调令后,再去通政司递一份奏疏,只说愿去征东戍边!” 赵伯伊听明白了。 东边即将会有战事,自己如果能得胜,便能解皇帝之忧心,若是战死,皇帝更是放心。 赵伯伊点头说道:“一切皆听六爷与太子吩咐。” 刘永铭拍了拍吃饱的肚子,猛得站起身来。 长板凳的一头突然翘了起来,赵伯伊一个不防,摔到地上。 刘永铭瞪了赵伯伊一眼,说道:“也该让你尝尝这摔一跤的滋味了!刚刚你弄了我两回了!” 既然刘永铭会以让自己摔跤作为报复,那就证明,自己不听调令之事也算是这么过去了。 赵伯伊不怒反笑了起来。 刘永铭对众人说道:“说好了打猎的,弄得这么一出,饭也没吃好。你们到底吃不吃呀?不吃我们就睡了吧!明日一早还要赶回去跟父皇复命呢!” 太子刘永铎为难得说:“我,我是有些饥渴,但这个……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刘永铭对陶大眼与步青云说:“太子精贵,吃不了这些,你们俩什么时候也这么精贵了?” 陶大眼与步青云笑了笑,赶忙开始起了起来。 刘永铭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营盘里的床可不是刘永铭红杏楼里的那种有蚕丝软垫的高卧。 夜里他总是莫名其妙得醒过来,到天亮之时他还没睡饱,依旧蠢蠢俗睡。 “六爷!六爷!” 第175章 一矢未放 刘永铭听得呼唤声,迷迷糊糊得睁开双眼,见得陶大眼站在大帐里的床前。 “怎么了?”刘永铭问。 陶大眼轻声说道:“天亮了,该回城去了。” 刘永铭将被子往头上一蒙,说道:“你们先走吧,让我再睡一会!” 陶大眼有些着急得说:“还要向皇上秉明情况呢!” 刘永铭把被子从头上移开,气道:“你要是着急你就跟太子、赵伯伊先走!着急着急!昨日要不是我拦着你,孤与太子早被赵伯伊的刀斧手剁成肉酱了!” 陶大眼有些难为情起来:“赵将军他没去,是派了一个司马跟我们一同回城,一来向兵部解释一翻然后领受调令,二来也让他带着请罪、请战的两道奏疏去通政司递交。” 刘永铭生气得说道:“你真傻假傻呀!今天初八了!明天会试开考,父皇定了我做主考官,我是不想去也得去了!考生连考三场,主考官也不能闲着呀。中间隔场考生是要出贡院的。而主考官、同考官进去后就出不来了!大好几天呢!让我怎么活?我就不能痛快得睡一儿,好好得玩那么一天?” 陶大眼看了看边上的步青云,最后只得无奈得离去。 刘永铭将被子往头上一蒙,一会儿又掀了起来,他睁着大眼睛说道:“得!现在想睡也睡不着了!步青云!” “小人在。” “去找找赵伯伊赵将军,问他有没有空陪爷我去打个猎!” “是!”步青云说着转身便要走。 “等等!” “是!”步青云应了一声又回过头来。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你从赵伯伊那里回来以后,骑上马先一步回长安城,去趟大慈恩寺,大慈恩寺菜园后面有片林子,林子里住着一个妇人,你想办法将那人引到豫王府来,但要小心,那妇人会武功,而且不轻,且有轻身之术!” “小人明白了!” “去吧!” ………………… 关中平原虽然不大,却也是一眼望不到边的。 但在赵伯伊的卫戍营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因为远远得便能看到远处巍巍群山。 那便是有名的秦岭。 刘永铭骑着快马,一路狂奔,他一只手拿着一张轻弓,另一只手从跨间箭袋里取出一支弓矢。 “噌”得一声,弓矢从刘永铭的弓上弹出。 一只兔子听到声响,惊得跑开。 刘永铭停下马来,只见得那弓矢插在地上,却没有兔子的半点影子。 刘永铭气得将弓一扔,从马上翻身下来,气馁得坐在了地上。 弓并没有掉在地上,因为有一根绳子系着弓的一头,另一头系在马鞍上。 此时,一群骑兵从后面追了过来。当头的就是那卫戍营的赵伯伊。 赵伯伊喘着气从马上下来,走到刘永铭身边,说道:“六爷!回吧!再跑就到蓝田了!那一面是秦岭,号称有七十二峪,进去可不好出来!” 刘永铭白了赵伯伊一眼气道:“你也不搭把手!出来这么半天,半只猎物也没打到!” 刘永铭生气得从地上拔下一根草来,咬在了嘴里。 赵伯伊笑了一声:“末将虽是武职,但更是举人出身,排兵布阵是手到擒来,但这骑射的确是不是末将强项。” 刘永铭侧抬着头,白了赵伯伊一眼,说道:“真看不出来!你手上的弓可也没闲着,就是一矢不发,且箭头还是对着本王后背的!” “六爷玩笑了!您一直都在末将前头,末将也怕伤了您,故而一矢未放。” 刘永铭拍了拍身边的草地,赵伯伊十分识趣得坐在了刘永铭的身边。 刘永铭看着远处的高山,幽幽地问道:“知道本王为什么还没回去么?” “末将不知。” 刘永铭笑道:“怕你有所疑心,所以将自己留下来做个人质!等你那位司马回来了,知道太子是真心待你的,爷我自会再行离开。” 赵伯伊马上说道:“六爷说的哪里的话,末将……” 赵伯伊话还没说完,刘永铭打断了他的话头说道:“你是举人!是读书人,做派不可能跟那些武人一样!兵部宋侍郎说起你,可都是以儒将相称。但昨日你一副憨傻可爱的样子,可是一点儒将的样子都没有呀!你装的有些过了。“ 赵伯伊愣了愣神,刘永铭随口又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动手?” “什么?” 刘永铭笑道“闲时吃粗,战时吃细。就算是富得留油的征东大营,在无战事又无训练之时吃的也是粗粮。昨日吃的那盆炊饼是士卒们吃剩下的吗?那可是白面呀!士卒们吃的这么好,只能说明是有仗要打了!你之所以会让我出来狩猎,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营中正在赶制军粮、分发军械吧?” 赵伯伊愣了一下。 刘永铭笑道:“本王的命在你手上捏着呢。跑也跑不了,回头真被你一箭射死,本王可就真冤了!本王可还没活够呢!” 赵伯伊轻笑了一声,说:“今天夜里!” “为什么是今天夜里?” “明日会试,贡院龙门会在今夜打开,举子们亦会在夜里入贡院!换言之,今夜街头上若有书生赶路,巡差不会觉得奇怪!” “哦!要为你们打开长安城某座城门的内应是化装成举人的军士!” “是!”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昨日本王那些话都白说了?” 赵伯伊摇了摇头,应道:“没有。我有考虑过。六爷您说的其实都对。但我已无路可走,皇帝那里是不会放过我的!我能做的,就是换个皇帝!”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父皇比你想像中的重感情!” “我知道!世子的计划也是这样的!” “什么?”刘永铭问。 赵伯伊说:“虽然秦王自缢而亡,但豫王这些年却是活得极为滋润,皇帝对豫王还是十分不错的,处处都想着豫王。太后之所以没住在兴庆宫,不是因为太后想天天看见皇帝,而是因为那所兴庆宫原本就是太后与皇上商量好留给豫王的。但豫王自己不想要,觉得应该由太后去住!” “这事我自然是知道的。” 赵伯伊又说:“其实豫王不是不能出长安城,而是不想出去。豫王世子知道,如果皇帝知道豫王要反,那么他一定会在豫王东窗事发前,亲自秘密得去见一见豫王的!介时在秦王府中……”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皇上是个念旧情之人,又何必疑心过重呢?他也许会真会把你调到征东大营,但亦不会暗害于你。” “我不是疑心,而是誓要为我兄长报仇!” “赵谦?” “是!” “他不是你的堂兄弟吗?” 赵伯伊摇了摇头说:“不是!是亲兄弟!我们兄弟一共三人,我最小。因同族叔伯无后,于是我爹便将我二哥,也就是你口中的赵谦过继了过去。他年长我七岁!我上面还有个哥哥,只不过几年前死于商洛府的那场疫灾了。最可恶的是那狄怀庸!” “狄相?他怎么了?” “你知道狄怀庸为何要从秦王一派转投当时的太子党吗?” “嗯?这事本王还真不知情!”薆荳看書 “为了个女人!” “什么女人?”刘永铭问。 赵伯伊愤愤不平得地说道:“皇上向他保证,若是狄怀庸转投自己,便将赵伯传的妻子给他!于是那狄怀主庸便背叛了秦王!我不杀此贼,誓不为人!”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这事……还是告诉你吧。不过你得给我守着这个秘密!” “嗯?六爷想用什么来说服我?” 刘永铭言道:“赵谦是死了,不过不是父皇派人杀的!杀他的其实是长安城中一位儒林名宿。父皇知其在儒林之中声望颇高,不想污了仕林名风,以至学风败坏,故而为其隐匿。” 赵伯伊半信半疑得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又道:“赵谦是被奇川先生傅远山与王文召所杀!王文召其实还活着!” “什么?”赵伯伊惊了一下 刘永铭接着说:“大慈恩寺的枯木禅师就是当年的王文召。过些日子,等我闲下来以后,我跟你去向傅奇川讨要尸首,到时候你亲自去问他吧。但……到时候你说话客气一些,因为他也是逼不得已!” 刘永铭说完这此又慷慨了一声:“这都是为了国家社稷呀!赵谦之死,乃因其在军中有所人脉,欲结同伙以秦王之名起事。战乱若起、国家动荡……唉,覆巢之下且有完卵,介时百姓又当如何自保呢?” 赵伯伊皱着眉头问道:“六爷您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只是想最后劝你一句!王文召当年都不想行此事,赵谦亦是因此而死,我是极不希望你步那赵谦后尘!国家大义为重呀赵将军!” 赵伯伊想了想,问道:“六爷就这么确定您能活到那时候吗?你已知我在分发军需,更知我今夜行动。你当知晓午后我便要领军向长安城出发!我是不会留下你的!” 第176章 野店酒肆 刘永铭又叹了一声:“不要执迷不悟!你跟豫王不是一路人!他甚至没拿你当亲信!他只是在利用你。就算是豫王真的成功了,那他能容得下你这个曾造过反的人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已无路可走了!” “还有一条生路。” 赵伯伊问道:“哪里还有什么生路?” “你只身一人跟随我回去,向父皇请罪!太子也会在父皇面前保你不死的!虽然你昨日之语是缓兵之计,但太子、陶大眼都会当真!我也会当真!” 赵伯伊犹豫了一下,问:“还来得及吗?豫王世子此时怕是已准备妥当了!” “豫王及其世子做事太不严谨。连与他们合谋的周太子柴世荣都弃他而去了!豫王世子寻不到周太子,拿不到他手上的那些死士,此时怕是正在焦头烂额!赵将军!听我一言吧!” 赵伯伊还在犹豫。 刘永铭认真得说:“我还是想最后拉你一把!最后再归劝你一句,你要不要跟我去向父皇请罪?” 赵伯伊头一低,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之后,他才突然问道:“皇上会放过陇南赵家吗?” “治国还是需要人才的!寒门出仕者虽贤,却远不如世家来的多、来的有能力呀!皇上只是想打压世家气焰,不让世家再能左右朝局、为害民间,仅此而已!周室之崩乱,就是世家之祸!父皇只是有所远见,不愿重蹈周室覆辙而已!且父皇真不是对你赵家而来的,而是陇西李氏。李哲、李且虽被下狱,那李裕却活地好好的,还坐在他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呢!” 赵伯伊叹了一声,望向了天空。 刘永铭看着赵伯伊犹豫的表情,实然是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突然站了起来,拉了拉赵伯伊:“走!跟我回长安城!” 赵伯伊被刘永铭拉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六爷!” “什么?” 赵伯伊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如若我被问罪,还请……还请帮我照顾家小!”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保你无事!走!” 刘永铭翻身上马,等着赵伯伊。 赵伯伊狠了狠心,也翻上了马背上。 赵伯伊向着身后众人拱着手说道:“众位袍泽!此事我一人所为,也当由我一人扛下,绝不牵连众位!你们都是听我令而行,并无犯禁之举,你们且放心!我与六爷去了!” 赵伯伊说着,催动马匹与刘永铭一同向着,长安城而去。 赵伯伊身边众将互看了几眼。 突然,其中一人吹响了哨子,只见得其中几名俾将向着边上的自己人扑了上去,将其拉下马来。 一时间,跟随赵伯伊的一众人马乱做了一团。 不到五分钟,喊杀声沉寂了下来,地上已躺了数具尸体。 当那声哨响之时,赵伯伊回头看了一眼。 刘永铭骑行在他身边,说道:“别往后看!什么都别管!” 赵伯伊有些后怕得看了看刘永铭,问道:“如果刚刚我没跟你走,是不是也……” “不知道!” “什么?” 刘永铭说:“我虽然知道父皇一定留有后手,要不然不会让我与太子只身而来的。但我是真不知道父皇留了怎样的后手!” “原来六爷刚刚一直都是在救我!六爷,我……” “别说了,赶路要紧!” 二人就这么骑行着向长安城而去。 ………………… 刘永铭与赵伯伊骑行在路上,这一路无话,骑行地自然也是快得许多。 二人远远得便看到了长安城的城头。 刘永铭眺望了几眼,心中有些兴喜。 他正想催马快行之时,一个三十岁的书生模样之人站在道边,向着刘永铭微笑着。 长安城人来人往,有个把个人站在道边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这个书生看起来十分不同。 刘永铭拉住马缰,将马停下,怔怔得看着那名书生。 刘永铭显然认得那书生,他不是别人,正是琴剑先生丰不收! 丰不收身上没有带琴,只是单身一人站在那里。 “六爷,怎么了?”赵伯伊问。 刘永铭说道:“你先进城去兵部找宋侍郎,我这里还有事!” 丰不收的耳朵很尖,他听到了刘永铭的话。 丰不收说:“六爷,小人劝您不要派人回去报信!当然,您要是强行如此,小人也不拦你。但你会后悔的。” 刘永铭让赵伯伊回去并不是为了报信,一是让赵伯伊去做他自己的正事,二是不想让赵伯伊看到自己与前朝周太子柴世荣有所往来。 赵伯伊迷惑得看着丰不收与刘永铭 丰不收又道:“六爷,我家主人有事找您,您下马吧!” 刘永铭笑问道:“能改日么?今日孤真的没空。” 丰不收笑道:“当然,您说改日便改日,但太子好似没有您这么有空!我说的不是周太子,而是您大汉国的太子!” 刘永铭眉目一低,那丰不收却是笑道:“当然,您可以不信!小人也没有任何信物可以证明。毕竟您的面子我们还是要给的,自然不能真伤了他。不能伤他,我们自己也没能将其抓住。他身边那个姓陶的功夫还不错,只是受伤不轻!您若是不去,他们二人,我们可就随意处置了?” “太子不太子的另外再说,我倒是真想见一见柴大官人。” 刘永铭翻身下马,向丰不收走去。 赵伯伊并不认识丰不收,但他听得出丰不收语气中带着挑衅的意味。 赵伯伊有些不放心刘永铭,也从马上下来,跟在刘永铭的身后。 “二位,这边请!” 刘永铭笑了笑,跟随着丰不收而走。 赵伯伊跟在刘永铭身后轻声问道:“六爷!这人是谁?他的意思是太子在他手上?” 刘永铭却高兴得说道:“赵将军!你的命保住了!” “什么?” “刚刚这一路我还在想怎么在父皇面前将你保下来呢!现在好了!想都不用想了!今日你若是能救下太子来,你就一点事情都没有了!一会儿随机应变吧。还有,眼前这个人你不要惹,他身上有把短剑,很快。一般人不是他对手。我们离他五步开外就行!” 丰不收回头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在前面带路。 三人离开了官道后便进了一条小路。 走了没多远,便看到一间野店。 所谓野店,即是城外休息用的酒肆。 好一些路人要进城之前都会准备一翻,或者是送人出行时在这里停留作别后折返回城。 之所以野店不在官道边上,是因为常有不法商贩用店门口的错误标识引导路人,或者堵路拦客,导致道路不通。 所以这些野店都被要求离进入长安城的官道远一些。 那野店的大门紧闭着,酒旗也没有立起来。 没立酒旗,则说明它不在营业。 丰不收带着二人来到门前,很有节奏得敲了几下之后,门便开了。 丰不收站在外面,恭敬地用手掌示意道:“六爷,里面请!” 刘永铭一点也没有客气,迈步便向里面走了进去。 赵伯伊跟随在刘永铭身后也进到店中,最后是那丰不收进入,随手将门给关上了。 店内的桌椅板凳乱作一团。 在野店酒肆的一角,十余个人将两人包围在了其中。 被人包围住的太子刘永铎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向着围着他的歹徒抖着锋刃。 他真的在发抖。 而禁军侍卫副统领陶大眼身上则流着鲜血,勉强得靠在墙边。 陶大眼见得刘永铭进来,两眼瞪大了,但却没有说话,因为他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太子刘永铎却是叫道:“六弟!” 刘永铭一摆手,让刘永铎安静。而后他自己扶正了一条倒地的板凳,从容地坐了下来。 刘永铭张望了一下四周,问道:“柴大官人呢?” “已等侯秦王殿下多时了!” 柴世荣声音传进刘永铭耳中的同时,野店后院与前厅的隔门间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便就是柴世荣。 柴世荣摇着扇子笑着走到刘永铭身前。 丰不收移过一条板凳,那柴世荣便坐到了刘永铭的正面前。 二人距离不到一米。 刘永铭笑问道:“柴大官人这是什么意思?” 柴世荣笑道:“请你们的太子喝点小酒,可他不太赏脸,所以就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还请秦王海涵。” 刘永铭也笑道:“不见得吧?他们二人走的是官道,却被你们困在这野店之中,可见你们也是耍了什么心眼,故意引他们来的。这也对,官道上人那么多,不引到这小道野店里你们还真不好下手。你们怎么知道他是太子的?” 柴世荣微笑说:“你们去了大慈恩寺,我看见了。后来你们出了城,想起那豫王世子曾与我说过,城外的卫戍军赵伯伊已被鼓动,今日会起事,想来你们几人是去安抚赵伯伊的,敢问六爷,您身后的这位将军便就是赵将军吧?” 赵伯伊并没有回话,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了腰间的刀柄上,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柴世荣,那眼角还注意到了刚刚领二人进来、现在正靠在墙边的丰不收。 第177章 身价不同 刘永铭笑道:“是。一切如周太子你所料!却不知周太子这是何意呀?” 柴世荣也笑道:“豫王做事马虎,并不谨慎,处处显着破绽,想必其早已被秦王你看破了吧?” “已经有安排。他翻不出太大的风浪来。” “果然!故而我料其必败。我已做了安排,将那豫王及其豫王世子之人头,送于秦王!殿下还请不吝收下!” 刘永铭问:“能不能问问您做了什么安排?” “秦王介时一见便知,不必相问。” 刘永铭的两眼看了看现场,轻轻地笑了一笑。 他似乎已明白柴世荣的安排了。 但刘永铭还是疑问道:“周太子如此盛情,孤王当以何为报?” 柴世荣不好意思得低了低头,说道:“豫王举事,原以为其会成就一番事业,故而前来一助,却未想其只见一域而不思全局,只观一时而不思终世。见其必败,我只得脱身而走,但……但我来的时候带了这许多手下,他们每日也是要吃要喝的!” 刘永铭一听,便听明白了,这还是银子惹的事。 刘永铭哈哈笑道:“无妨,周太子开口便是了。” “十万两!” 刘永铭一愣,笑道:“太子您这……您一开口就是十万两,孤是给你银票好呢?还是给你现银好呢?给您银票吧,您不是还得来取银,就不怕中了孤的什么埋伏?若是给你现银,这么一大笔银子,您拉得走吗?又能走多远呢?” 柴世荣笑道:“秦王讨价还价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但我相信你们大汉国的太子值这个价,要不是事出于急,要个三、四十万两,想来皇帝也是能拿得出来的。” “你就别麻烦他老人家知道了,他要是知道,你别说是银子了,怕是会将自己的性命也撂在了这里!更别提夏收还未开收,国库空空了。” 柴世荣笑道:“您若是给的齐国齐福票号的银票,我便能带得走!”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周太子玩笑了,孤上哪里给您找这十万两的齐国的票号去?田济楷是人中龙凤,只是其目光短浅,齐福票号还没开到汉国来呢!” 柴世荣问道:“你手上真没有齐福票号的银票?” “周太子想在孤王身上试探什么?” “不不不。没什么。”柴世荣哈哈笑了起来。 柴荣的意思是,如果刘永铭不打算争嫡做太子,对皇位没意思,那么以刘永铭的身家,藏个几十万两银子,好在将来被新皇帝迫害时就可以逃往齐国。 到那时候,齐国的票号也就有作用了。 像刘永铭这等聪明人,若是没有做这样的后手,那么他一定就有夺嫡之心! 刘永铭通过大门缝,辨别了一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周太子给个明白话吧!孤们还要进城呢!” 柴世荣笑道:“秦王你很不真诚呀,但我又不得不与你再谈下去。这样,给个五万两的盘缠就行!” 刘永铭再次摇起了头:“一万两以上的银子,绝不是我马上就能拿得出来的!就算是孤现在派人回去取银子,关城门之前都未必能将这一万两银子筹出来给您!如果您愿在这里过一夜的话,孤还是能给您找出几万两出来的!” 柴世荣说:“你等不到那时候了!豫王今夜就会起事!你最好现在就派人将银子给我送来!若是没有五万两,您与太子怕是出不得这间野店去。” “孤不着急!您也别着急!” “什么?” 柴世荣想逼一逼刘永铭,但刘永铭好似并不受他的要挟。 刘永铭笑道:“你不太了解大汉国皇帝!他其实十分重感情。二十年前自缢的秦王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心里最恨的便是祸出阋墙、兄弟相残!豫王谋反,要不要人去镇压?镇压之后,豫王又应该如何处置呢?这是个苦差事呀!抓了豫王吧,将来必定是要诛灭的,所以,谁去抓人那么父皇必定会在心里埋怨谁。若是不抓豫王,那又如何能算镇下去呢?他将来再惹出事来,难免被人弹劾!所以这事能躲就躲了吧。” 柴世荣愣了愣神,他没想刘永铭会是这一番说辞。 刘永铭又道:“他既然是要今天夜里起事。那么今日孤不进城也就是了!所以孤一点也不着急,最好能被周太子你拖在这里一天一夜。豫王失了外援,无了内应,以父皇的手段,有这一天一夜也足能平息事态了。我不回去是最好不过的!倒是周太子你,你若是现在不走,等禁军攻破豫王府,豫王将你供出来……” 柴世荣笑了一声:“秦王你不想在豫王之事里表现表现?让皇帝高看你一眼?” “我一混世阎罗,每日只想着捞钱看美女,对皇位却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如若我有一丝邪心,你今日是见不到我的!我会巴不得你将我二哥碎尸万段!太子位空出来,才是对我真正的有力呀!” 柴世荣摇了摇头,一来是他不信,二来是他真没办法往下面再接着说了。 柴世荣只得说:“四万两。我们就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一万两!现在孤真拿不出四万两出来!” “你们的太子就值一万两?” 刘永铭笑道:“你要三四十万两都有!不过我拿不出来,要跟我父皇要去!你现在不希望他老人家知道他的太子被你困在这个野店里吧?” 柴世荣叹了一声说道:“秦王是真不怕我日后再来找您再要点钱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怕!你能来最好!父皇可是到处找你都找不到你踪迹呢!” 柴世荣哈哈笑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墙边那一边一直没说话、只盯着二人讨价还价的太子刘永铎。 柴世荣说道:“太子卖一万两,那位陶副统领卖您五千两,不算过份吧?” “他的伤势不轻,怕也熬活不过今夜。让我花五千两赎一个死人回去,我可是亏大了。他不值钱!一两银子都不值!” 柴世荣叹了一声,拍了拍手。 此时从后院那一边又走出三、四个人来。 那些人推搡着一位身上被捆绑着的白衣女子出现在了野店厅堂里。 那白衣女人正是释尘烟! 刘永铭不敢直视那释尘烟,低着头,还摇了几下。 柴世荣指着那释尘烟说道:“秦王,这女子卖给你两万两,您看……” 刘永铭笑道:“合计三万两。但你得让赵将军先行一步,要不然可没人去拿银子给你!” 太子刘永铎一听,连忙看向了释尘烟。 刘永铭与柴世荣讨价还价,将太子的身价拉到了一万两。 而刚刚那个女子一出现,柴世荣开价两万两,刘永铭却是一个字也没还。 柴世荣想了想,点头说道:“可以!但如果有官军来到,可就别怪我……” “丰先生的手段我是知道的!这个距离,他要我的命也是极为容易的!” “好!”柴世荣应了一声。 正当柴世荣高兴之余,突然野店关上的大门上传出“啪”得一声。 众人都看紧张地看了过去。 那一声“啪”不像是有人敲门,倒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大门上。 柴世荣看了丰不收一眼,丰不收点了点头,身子离了墙面来到了大门边上。 他透过大门的小缝看向了外面,可却好似没看到什么人。 丰不收有一些疑惑,他轻轻得打开店门的一个缝,想要看得更清晰一些。 却不想一支弓箭从那条缝隙里钻了出来。 丰不收连忙一闪,箭射入了店里,钉在了一张斜倒着的桌子的桌面上。 丰不收眼疾手快,将门一关,对柴世荣说道:“外面有一伙人!数量不明!但不像是官军!” 柴世荣看向刘永铭。 刘永铭皱着眉头想了想,而后才说道:“豫王必定也是知道了太子与我出了城!这定是他的手下来截杀我们的!周太子!今日你怕是拿不到那些银子了!要不然走!要不然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你已与豫王分道扬镳,他很乐意连你也一同杀死!” 柴世荣一听,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又是“唰、唰、唰”得几声,几支弓箭又插在了店门之上。 从门缝里能看得见那弓箭上冒着的黑烟。 那是几支火矢! 柴世荣有些紧张了起来! 刘永铭说道:“当然,这笔帐孤不会赖!哪日与您再见,必将那三万两银子俸上!” 丰不收说:“外面烧起来了!他们要把我们烧死在野店里!现在走后门还来得及!” 刘永铭说道:“后门一定没人!所谓围城必阙,他不想让我们做困兽之斗,毕竟豫王现在很缺人手!他不会白白的让自己的手下死掉的!” 柴世荣想了想,说:“我们走!” “等等!”刘永铭却将柴世荣叫住了。 “秦王还有事?” 刘永铭道:“等等再走!你们就不怕生路之上有所埋伏?何不趁着现在火还不大,派人先出去试探一下?” “嗯?”柴世荣心疑了一下。 刘永铭笑道:“我也不想死在这里!” 第178章 血雨腥风 柴世荣此时看向了一边的丰不收。 丰不收想了想,对身边几个人说道:“来两个兄弟跟我走!” 丰不收带走了两个人向着后院而去。 刘永铭对柴世荣又笑道:“周太子!你最好跟在丰先生的身后不远处!虽然现在你的人多!但赵将军戎马一生,也是武艺超群的。琴剑先生不在,赵将军要弄死你也是极为容易的!” “你不怕我的人将你杀了?” 刘永铭笑道:“不会!杀了我,你就拿不到银子了!你不会下这个命令的!” “我也可以在临走前杀了你汉国太子!” “你更不会了!太子若是在我眼前死掉,怕是我下半辈子就得在宗人府里过了。别说你拿不到银子,就连看我一眼都是个难事!” 柴世荣抖着眼皮,指着释尘烟说道:“我可以杀了她!” 刘永铭笑道:“她可比太子还值钱!你能想得到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因为孤王会花费一生所储,追杀你到天崖海角,让你一生一世不得太平!别以为孤真的寻不着你的踪迹,只要我想,我就能办到!” 柴世荣的脸上极不好看。 现在明明被人用生命威胁的是刘永铭,却好似是柴世荣处于下风。 刘永铭看了看刚刚丰不收远去的方向,说道:“丰不收没回来。可见外面还算是安全!门口的火越烧越大了。再不走,烧到屋上的干草,无需一刻,你我可就谁也走不了了!” 野店可不是精装修的白露亭或是绿绮阁,它的屋顶不是由烧瓦所铺,而只是盖上了厚厚的稻草。 稻草一旦被点燃,那这间店顷刻之间就会被大火吞噬。 柴世荣看了看释尘烟,似乎还有一些不甘心。 听得几支火矢又钉在店外墙面的声音,柴世荣更加着急起来。 他拱手说道:“那我们日后再见了!” “走好!不送!” 刘永铭拱手回礼。 柴世荣一挥手,带着他的人便走匆匆得从后门离开了。 刘永铭一见柴世荣离开,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释尘烟的面前帮她解开了捆在身上的绳子。 等刘永铭解完绳子回头再看向太子刘永铎的时候,刘永铎已瘫倒在了地上!原本手中的匕首在掉在了一边。 赵伯伊蹲在太子刘永铎的身前,不停地说着安慰着话。 而刘永铭却来到陶大眼的身前蹲了下来:“陶副统领,你的伤没事吧?” 陶大眼无力无气地笑道:“没事,死不了。刚刚那个姓丰的真厉害!他要是下死手,我我都活不到现在!” “能起来么?” “腿上也中了他一剑,怕有些难起身。六爷,您带太子先走,别管我!” 刘永铭对太子问道:“二哥!你自己能走么?” 刘永铎心惊胆寒得说:“可、可以!” “二哥莫怕!你要当这太子,这还是小场面!将来血雨腥风多了去了!你当有这等觉悟!” 刘永铭转而对赵伯伊说道:“赵将军,陶副统领受了重伤,太子的安危就交待给你了!” “是!”赵伯伊应了一声,连忙扶着太子起身。 刘永铭却又对释尘烟说道:“尘烟,帮忙一起护送太子出去!” “那你呢?” 刘永铭没有解释,而是直接拉起那陶大眼,将他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陶大眼连忙说道:“六爷!不可!外面是豫王的人!你背着我必会被我连累的!” 虽然刘永铭之前口口声声地说陶大眼一文不值,但他现在却要舍命相求,谁让陶大眼伤的最重呢! 刘永铭笑着说道:“你何时见过爷我做过亏本生意?爷这是怕有人在我身后放冷箭,想用你来给我垫背挡箭呢!” “六爷……” 陶大眼武夫出身,那身材自是不必说,刘永铭驼起陶大眼明显十分费力。 “二哥!我们走呀!” “我!我腿……我腿有些迈不开!” 赵伯伊说着便伏下身子:“太子,我背你!” “好!” 释尘烟看着店门的黑烟已经涌了进来,着急看向刘永铭。 他只得帮着刘永铭托住陶大眼,这才与刘永铭一起走出了野店厅堂。 野店虽然小,却是五脏具全, 四人离了厅堂向后院而去,后院一边是厨房一边是马棚。 马棚里栓着两匹马,那是陶大眼与太子刘永铎的那两匹。 而后门之外,几个蒙面的强匪已经将后门死死得赌住了。 赵伯伊冲着外面守在后门的那些人叫道:“你们这些小喽啰,快些散去!胆敢阻挡者,日后我必会报复!我手上有一营人马、三千兄弟,寻到你们,必将你们砍成肉泥!” 盗匪们听着赵伯伊的话,似有一些后怕,他们亮着利刃却没敢靠近,好似在等待什么。 后门外原本守着的四五个人,此时已又多了两名出来。 显然,他们的带头大哥来了! 劫匪头目大笑道:“过了今日便是豫王的天下了!你们该杀头的杀头,该灭族的灭族,轮不到你们猖狂了!” “六爷!放我下来!有贼人!”陶大眼高声叫道:“我还能战!我保六爷与太子不失!” “看见了!别乱动!再乱动爷我得随你一起摔个狗吃屎!” 刘永铭说完便叫嚷道:“赵将军,你先拒着他们!二哥!你快上马呀!释姑娘,帮我挡着点!小心他们的箭矢!” “是!”赵伯伊应了一声。 那释尘烟没有兵器在手,只得回身将马棚的马鞭取来应敌。 太子刘永铎突然说道:“马只有两匹呀!而且……而且他们将后门守住了,前面又起了火……怎么办?六弟!” “你上马便是了!” 刘永铭一边说一边背着陶大眼来到另一匹马前,将陶大眼放到了马背上! “六爷!我……我不能费一匹马,让我留下来拒敌吧!您上马去!” 刘永铭痛骂道:“说什么胡话呢,就你这样还能再打么?别逞强了!” 赵伯伊回头看了一眼,连忙说道:“六爷,那你怎么办?” “他们不敢杀我!豫王成乱,必有勤王之师而来,他现在急缺银两用于招兵买马。而世所周知,我有的是银子!以我一人之富,足养五万大军一年有余!他们想要从我手上拿银子,就不可能现在就杀我!” 刘永铭看了释尘烟一眼,又对赵伯伊说道:“门外没有多少人!应该是追柴世荣他们去了!赵将军,你护送太子与陶大眼先走。我与释姑娘帮你们开路断后!” “不行!” 陶大眼与赵伯伊一同叫了一声。 “来不及了!快点!别磨蹭了!要不然谁也走不了!赵伯伊你旧病复发了么?又不听从调令?此时太子最为要紧!” 刘永铭说着从马棚边上拿起一根长条竹杆来抓在了手中。 刘永铭冲着释尘烟笑道:“当初你我二人在佛主面前可是发过誓,要死在一起的!今日算是如愿了!” 释尘烟不怒反喜,她说道:“你可得记得你曾说过什么!不许反悔!” 刘永铭灿烂得笑了一声,说道:“放心吧!我说话算数的!” 刘永铭说着拿着那长竹杆便向着那四、五个匪人乱棒打去。 释尘烟举起马鞭也随在了刘永铭的身边。 赵伯伊一只手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另一只手握着长刀跟在后头也快步杀出。 那些匪盗似乎没想与刘永铭等人硬拼,被刘永铭的长杆挑着,便让出了一条路去。 刘永铭见得那几个盗匪让出了条路,将左手两根手指放在了口中,顶在舌后,只听得一声哨响从刘永铭的嘴里发了出来。 刘永铭发出马哨之后,那两匹马呆呆地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气道:“不是叫你们俩!你们俩给我快跑!” 刘永铭说着用竹杠尾的倒尖竹支叉顶了顶两马匹的马屁股。 那两马匹痛叫一声,像是发了狂一般向着外面冲了出去。 赵伯伊见得两马已冲出,想要留下来与刘永铭一起拒敌,却让刘永铭喝了一声。 “快走!太子若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打你个一百鞭子!” “是!”赵伯伊说着将长刀插在了地上,狂跑着去追那两匹马。 释尘烟见得赵伯伊留下的长刀,连忙闪身过来将长刀握在手中,与刘永铭背对背起来。 那四、五个盗匪则将二人围了起来。 此时又从正门方向外绕过来三、五个蒙面人,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刘永铭举目一望,只见得一匹马向他们跑了过来。 那匹马就是刘永铭之前骑的那一匹,原本是遗留在了官道之上。 它见得刘永铭舍弃了自己,它还追了一段,后来见得刘永铭没有回头,它便自己留下来,在一边吃草了。 刚刚它在远处听到了刘永铭的那声马哨,便向着这里跑来。 刘永铭心中大喜,反过身来一把将释尘烟的腰抱住。 释尘烟回头疑惑得看了一眼刘永铭。 刘永铭却冲着释尘烟乐了一声。 释尘烟见得一匹马远远得跑来,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只见得刘永铭用尽全身力气将释尘烟一抬。 第179章 酒后误事 而那马匹冲开盗匪跑到刘永铭身边的时候,释尘烟也已经被他抬上了马背。 释尘烟两眼一瞪,却不想刘永铭又将竹杆倒枝狠狠得插在了马股上。 那马儿痛叫一声,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奔而去,再一次冲开围着的那些匪盗,扬起阵阵尘土渐渐消失在刘永铭的视野里。 而留下的却只有释尘烟的一句叫喊声:“你又骗我!你说好了要与我死在一起的!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 释尘烟原本是想跳马下来,却发现脚上不知何时被刘永铭系上了一根绳子,且与马蹬捆在了一起。 她若是跳下马来,也只是被马托着走,从而丧命。且还会辜负刘永铭的一片好心。 刘永铭看着那匹马离去的同时,劫匪头目却已来到了刘永铭的身边。 “六爷。您受惊了!” 劫匪头目说着,将蒙脸厚黑布给摘了下来。 那人不是夏侯非又是能是谁。 刘永铭笑道:“我倒是没什么,倒是太子真是被吓得够呛!你可以呀!这随机应变的,那这场火差点没把爷给吓死!” 夏侯非不好意思得笑了一声,说道:“一直在等您,却未见您到来。派了探子找了找,却只看见我黄骊集的两匹马驼着两个人进了这间野店。还有一个书生模样却是个练家子的人也在路边等人。想来一会儿可能会出事,所以就又等了一回会了,见您跟他也进了这间野店,我就跟过来了。” “刚刚那些话谁教你的?” “哦,叶先生教的!我也弄不明白您为什么要伏击自己,问过叶先生以后,他才跟我说明白的。” 刘永铭疑问道:“叶先生?他如何会知道豫王之事?这事我没跟他说过呀?” 夏侯非嬉笑道:“您说这个呀。这个不是叶先生教的,是柳先生说的。柳先生见我带了许多人要出青衿堂,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要不要帮忙。我说不用。他好似不相信,问我六爷您在哪。我说不知道,他……” 刘永铭笑道:“柳先生是个聪明人,他定是知道你之举动乃是受我指使,所以你一定知道我在哪!” “是呀!”夏侯非说道:“他将我一说破,我只得跟他说,您去了卫戍营,但没跟他说什么事情。而且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了。不过……他好似马上就猜出来了?” 刘永铭笑道:“柳先生说什么了?” “哦,他说您去卫戍营定是宫里出了大事,且主谋之人控制不住所有禁军,所以才会与卫戍营有所牵连。如果是太子作乱,太子党的曹相定然有办法控制禁军,用不着卫戍营。如果是七皇子生乱,他要去调的也应该是征南大营的兵马,卫戍军他应该调不动。您其它的几个兄弟与军旅便没有其它瓜葛了,他们若是生乱。也用不着别人,曹相一巴掌就将他们拍死了。剩下的也就是一个豫王了。” 豫王虽然是闲散王府,但交友极广。 禁军里的各大副统及统领裴绍,还有卫戍军统领丁实都与他有交情。 去年年底,刘永铭曾在紫烟轩取了一批酒送到了易光家里。 易光没有自己喝,而是想去请赵伯伊去他家里坐客,一起喝这“御酒”。 原因是他想跟赵伯伊解释一下,自己训练卫戍营军士是皇帝的命令,而不是真的想要越俎代庖。 而易光去找赵伯伊时,赵伯伊即不在家也不在卫戍军,而是却被豫王请去了橙虀坊。 橙虀坊有八个雅间,每个雅间都有独立的入口,不同雅间的食客是见不着面的。 所以豫王在这里秘密会见外面的将军是极合适的地方。 柳先开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当时刘永铭请了柳先生在橙虀坊里喝酒。 因为与豫王还有财务上的纠纷,所以豫王来的时候,下面人就给刘永铭汇报了。 于是刘永铭便与柳先生说起了豫王的一些事情。 换言之,柳先生所知道的,其它也都是刘永铭之前告诉他的。 只是当局者迷,刘永铭并没有第一时候想到豫王会做乱。 但柳先生却一下子就想到了。 刘永铭笑道:“酒后误事呀!真不该与柳先生说那么多。也好在柳先生口严。没讲与外人知晓。” 夏侯非笑道:“您若是没与他说些什么,想来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若没告诉我,我也不会假扮成豫王的杀手。今日六爷您可就悬了!” 刘永铭不好意思地说:“当时挺急的,也没办法一一说明,只得如此了。” 夏侯非又道:“刚刚我见得太子很着急,他好像也很关心六爷您呀!” “是呀,他也是重感情之人。这也是传自父皇的秉性。可他就只传到了这一点,却没学到父皇的半分狠劲。要是一般老百姓还成,但他是一国储君!这种性格总有一天会害死他的!” 夏侯非问道:“六爷,边上就是官道,长安城这人来人往的。我怕被人看见,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那释姑娘估计一回儿就会回头,要是再不走,就被她看破了!”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往我身上割一刀!” “什么?” “你不割这一刀,我怎么回去交待是怎么跑的?” 夏侯非一下子就有些呆住了,他连忙说道:“小人可不敢对六爷您下手!” “拿来吧你!”刘永铭说着将夏侯非手上的刀给抢了过来。说着便向着自己的胳膊划去。 夏侯非连忙去拦:“六爷,使不得!这伤口要是太深可是会烂口子的!有些人只一处小伤口便会要了命!” 破伤风及败血病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的确是致命的。 刘永铭笑道:“要不你来?” “算了算了!还是您自己来吧!这要是瑶姑娘回来,知道了是我在您身上留下什么伤口,她非跟我玩命不可!” 刘永铭哈哈笑了一下,将自己身上的几处衣裳先行割破,而后在胳膊及腿上各剌了一刀。 这两刀下手刚刚好,只是破开了皮,出了些血,却没有伤到里头的肉去。 更像是刚钢丝绳组勒出来的。 “痛痛痛痛!”刘永铭刺啦叫了几声,连忙扔接了手上的刀,从身上撕下布条来进行包扎。 其实根本就没留多少血,甚至血都渗不透那布条。 夏侯非看着心疼:“六爷!今日之事您可别跟别人说!瑶姑娘要是知道了,真会跟我没完没完的!” 刘永铭笑道:“我还怕你跟别人说呢!今日之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叶先生!还有,跟柳先生也提醒一下。他知道的事情有些多了!” “是是是!最好不过!六爷我送您回城吧!” “别!你们打散了先撤,爷我还要再留一段时间,这么早回去会被起疑心的!” “好!” ………………… 黄昏渐渐来临。 夕阳的余辉将盛世一般的长安城铺上了一层金黄色。 长安城的各处城门也纷纷关闭了起来。 看着似乎是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一切都在照旧而行。 而这一副情景却让人想到那“满城尽带黄金甲”的杀戮前夜。 一匹快马飞奔向城门口而来。 快马上坐着的快报手持着一道长尺一般的黑色令牌冲着城门口的守门偏将叫道:“城门关闭!一切人员皆得在岗,加强守备!未有通令不得开启!” “什么?” “重复一遍!城门关闭!一切人员皆得在岗,加强守备!未有通令不得开启!” 那偏将只好重复道:“得令!城门关闭,未有通令不得开启!” “接令!” 快报手将手中的令牌交到了那偏将手上。 偏将摸了摸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可以肯定,如果明天天亮之前没有人过来传令,这道城门是绝无可能会开启的! 偏将正犹豫之时,一队整齐的禁军跨着并不怎么整齐的步划急急得向着豫王府的方向奔了过去! 而带领这支禁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禁军副统领于沧楚。 正此时一顶大轿子停在了道路的正中央! 排头兵马上停下了脚步。 禁军侍卫拱卫皇宫,他们没有一个人不认得这台轿子。 “如何停下来了?”一名参将说着,骑马高头大马来到了禁军队伍的最前头。 排头兵指着前面的轿子说道:“曹相的轿子!” 排头兵说完,首辅曹岳便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曹岳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哪支禁军?如何在街上行走?” 那参将说道:“我们是于副统领麾下,受了军令前往豫王府!” 曹岳眉头皱地更深了,他赶忙问道:“于副统领何在?” 参将拱了拱手,说:“我这就请于副统领来。 参将说着一拉缰绳,马匹往后急走而去。 没一会儿,于沧楚便骑着一切枣红色大马走了过来。 若遇敌或是伏击,最常见的战术就是阻头击尾,作为指挥的将军可不能在受到攻击时无法指挥队伍! 所以,一支军队的将军即使是骑着马也得与步兵一起行在队伍中间位置,一是安全,二是要调度指挥队伍及做出应急措施。 第180章 事在今夜 于沧楚来到队伍最前头,翻身下马,对曹岳拱了拱手说道:“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曹相海涵!” 曹岳马上说道:“我在府中,听得有人来报,外面有禁军走动,故而来寻,出了何等事情了?” 于沧楚应道:“豫王谋反,太子持皇上的金牌令箭已封了长安城各大城门,令我领禁军前往豫王府!” 一向稳的曹岳一听,那眉头马上便皱了起来,连忙问道:“那本相之前看到的那一支禁军是谁统领的?” “是何副统领所部,他先我一步而去!” 曹岳一惊,连忙又问:“出动了多少禁军?” 于沧楚说:“何副统那一营先行一步,我领本部人马及陶副统一营后至。裴大统领率领三营禁军正前往李从柯李副统领的营中!李副统领……他好像也参与了豫王谋反之事,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依令而行!” 曹岳连忙走到于沧楚身边,说道:“于副统领!本相平日待你如何?” “往日我值守宫中,曹相往来皆以礼以待,未曾为难,秋豪无犯。曹相为何说这等话?” 曹岳说道:“若是于副统领现在回军而去,本相必以重礼相谢!裴大统领那边,我自会去说!” “曹相!这……我是受了军令的……” 曹岳又道:“本相不为难你,若我这张老脸还能值些面子,你且看在我这老脸之上且慢且行,能有多慢便行多慢,可否?何副统领即已去了豫王府,想必现在已将豫王府团团围住。豫王府内府兵不过数百人,想来已无人员可以出逃!你去不去的亦无所谓。且其无裴大统领之命,他不敢贸然攻入豫王府!” 于沧楚问道:“你这是要……” 曹岳向于沧楚拜揖了一下,说道:“本相请求了!” “折杀末将了!曹相对我可行不得礼,我慢些去也就是了!” “事后本相必有重谢!必在皇上面前褒夸于将军!” 曹岳说着转过身去匆匆进到轿中,并大声吩咐道:“快!去东宫!跑的!用跑的!” 一向沉稳的曹岳这一次是真的急了! 轿子抬起后他仍旧不停地催促着那早已经跑地气喘吁吁的轿夫向着东宫赶而去。 东宫在延喜门以里。 原本已过了时辰应该关闭的延喜门,此时却还开着半扇大门。 轿子在延喜门外停了下来,刚一落地,那曹岳便急不可奈得掀开轿帘,但人却没有走出来。 曹岳问道:“谁人在守门?” 一名偏将从门内小跑着出来,向着曹岳施礼说道:“曹相来了!今日是未将值守!宫门未闭,专等曹相!您快请进!” “专等本相?谁说的?是太子吗?他派人去我府里了?” 那偏将应道:“不是,是吏部林侍郎。他也来了,正与太子在明德殿中!” “快,放我进去!” 曹岳说着放下轿帘,那轿子再次被抬起,奔着东宫深处而去。 等轿子再一次落下来的时候,已然到了明德殿大门口。 曹岳从轿子出来,提着紫色官袍的下撩急匆匆得向里头走去! 东宫侍卫皆认得曹岳,更是知道他是太子党党首,自然都不会挡着他。 曹岳一路无阻地进到明德殿里。 此时,殿里的太子刘永铎正坐在太子大位之上,心事重重地得看着身边的一位“谋士”。 谋士名叫林逸才,身份是太子舍人,是太子刘永铎的近身。 那太子刘永铎见得曹岳进来,连忙从位置上站起身来:“曹相!您来了!正要派人去请您呢!” 曹岳手一挡,也不行礼,靠近了太子问道:“到底出何事了?” 刘永铎马上应道:“我去了趟卫戍军,卫戍军的赵伯伊已全盘托出。是豫王要谋反,且证据确凿!本宫在回城的路上差点就死在他的伏兵之下,若不是六弟以命相拼……” 曹岳没等刘永铎把话说完,便抢着问道:“皇上的金牌令箭在你的手上?” “是呀!父皇当着兵部宋侍郎的面给我的!之前一直放在陶副统领那里,原本说是要交给六弟的。但六弟却让陶副统领带着,他自己却不拿。到了卫戍军以后也没用到那金牌令箭,只是在完事之后掏出来给赵将军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由陶副统领收着了。我们回城的时候遇到了豫王的伏兵,陶副统领受了重伤。我们脱困回来以后,他将金牌令箭给了我,我已安排人照顾他,暂时无性命之忧。” 曹岳听得刘永铎的解释,马上又问道:“派人封锁豫王府是谁的主意?” 刘永铎反手一指身边的那位太子舍人林逸才,说道:“他出的主意。” 曹岳连忙又问:“是如何安排的?” 刘永铎好似有些难为情,因为安排的事情比较多,他有些记不太清了。 此时,那年轻的林逸才用意气风发的语气说道:“豫王勾结赵伯伊等人欲行谋反之事,赵伯伊已反正了,其交待禁军侍卫副统领李从柯亦是豫王的人!我让太子命人拿着金牌令箭去了裴大统领那里。令其亲自率领本部三营人马前去平灭李从柯!又让他分拨出三营人马前去包围豫王府。” 曹岳听得林逸才的话,连忙转身对太子问道:“殿下!您即刻派人拿着金牌令箭将于沧楚追回,叫回本营待命。那何常即已比于沧楚快一步,怕现在也来不及了,即围了豫王府也就算了,但也要派人与他说一声,无有命令,绝不可使一兵一卒进入豫王府!不可向府内掷矛投矢!” 太子刘永铎正要说话,曹岳却不给太子说话的机会,他接着说道:“裴大统领那一边也要派人去,用您的教旨传令不可妄动刀兵,将李从柯缚之即可,莫要滋生大事。并令裴副统领节制其它各营,不得使禁军离岗离职,或是再出本部驻地,其它人员一切如旧!若李从柯不就范,只让裴大统领包围其营地即可。待明日由皇上决断!” “什么?”林逸才不爽得说:“曹相!现在是有人谋反!且事在今夜!兵贵神速呀,哪里能拖延、回军!若滋出祸国大事来,谁又能扛得下这份罪过?” 曹岳也不与林逸才争执,只是对太子刘永铎问道:“太子近日即不太愿意见老臣,为何又不找右都御史侯不平商量?” “这……”太子犹豫了一下说道:“他虽说知道科道之事,但今日之态势好像也用不上他……” 曹岳憋着一股怨气,说:“你若是找过他,也不至于会发生今日之事!你平日与吏部侍郎林从南走的很近!为何也不找他?” 刘永铎应道:“他来过了!他对林舍人的安排颇有微词,且还对本宫出言不逊!我……我将他赶走了!” “胡闹”曹岳是真的生气了! 他急道:“快派人去将他请回来!还有,刚刚交待之事要快去办!” 刘永铎疑问道:“曹相今日怎么了?” 曹岳急道:“太子!你太憨厚了!你被人算计却还不自知!你快去呀!” 太子刘永铎可从来没见过曹岳急成这样。 他一下子发觉事情好似不是自己料想的那样。 刘永铎连忙叫来身边其他人去办曹岳刚刚交待的事情,又派人去请回那吏部侍郎林从南。 林逸才看着太子撇下自己不管,有些不高兴地曹岳说道:“既然曹相对下官之安排有所微词,那下官走便是了!” “你回来!”曹岳用眼角看了一眼林逸才,而后转身面对着他。 曹岳郑重地说道:“你为人轻浮,原本不当留在太子身边。是你那叔叔林从南相荐才勉强让你留下!而今出了如此大事,你却蛊惑太子不听林侍郎之言,此汝之罪也!你不当走,该留下来好好得听听林侍郎是怎么说的!也好叫你知道这厉害关系!该你学的东西还很多,你学不全,便不要贸然出谋!虚心学识吧!” “曹相,你……” 林逸才正要说话,被曹岳一眼就瞪了回去,一点脾气也没有地站在了原地。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且曹岳要比林逸才不知要高多少倍去。 曹岳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心境。 其实他一直都很沉稳,他做出着急之态也只是想让太子刘永铎明白事态之严重。 如果他不做这等神态来,怕是那憨厚的太子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曹岳见得太子吩咐完了事,走到太子身边,对他说:“太子,还请将事情原委通通道来!不可有半分隐瞒!” 刘永铎应了一声,将昨日去卫戍营找赵伯伊的事情简略得说了一遍! 刘永铎说完以后,只觉得有些奇怪,他问道:“早上我不曾去上早朝,曹相当知道我不在东宫呀!” 曹岳说:“今日皇上托病了,根本没上朝!且近日朝务繁忙,实没注意到太子去了城外!” 正此时,一个身着儒袍的四十岁上下的儒都一脸苦瓜样得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侍郎!”曹岳唤了一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林从南将林从南带了回来。 第181章 临时封门 曹岳说:“林侍郎不当与太子争嘴!此人臣之过也,快向太子赔个不是吧!” 曹岳认真得看着林从南。 林从南叹了一声,也不正视太子刘永铎,只是向太子拱了拱手。 曹岳又说道:“太子!林侍郎一心向国,为保太子不失,这才有所冲撞,太子仁厚,当念其心而免其罪也!” 太子刘永铎是一个十分听劝的人,他向着林从南行了行礼部说:“林师傅请了!” 林从南马上说道:“太子乃大汉储君,千错万错都是臣子的错,太子不能有错!不可向臣下行礼!” 林从南马上又说教起了那太子刘永铎来。 刘永铎看了看曹岳,却又不知应该是行礼好还是不行礼好。 曹岳一点也不纠结于此,对太子刘永铎问道:“太子与秦王此去卫戍军,经历此番,心中有何感悟?太子若无法结词,只说您比秦王如何?” 太子刘永铎小声应道:“不如也!” 曹岳又问:“哪里不如?” 太子想了想,说:“机智、果决、勇毅皆不如也。我出了卫戍军之后,陶副统领才告知昨日凶险,而六弟却是当场知晓赵将军事先埋伏下了刀斧手。是他按住陶副统领不让其冲动相拼且以理相劝,最后使得赵伯伊心回意转。六弟在生死之际还能如此波澜不惊,处事得当,非我能比也。” 曹岳听得太子的话,却十分满意得点起了头来。 曹岳高兴地说:“太子能识得彼此,这便是天大的好事!秦王虽有机智,而太子有三师三少相咨。其虽果决,太子有群臣相辅。其有勇毅,太子有宿卫相护。又何故皆弃此三优而与之独斗智略乎?” 林从南也不爽得说:“那刘六子心如蛇蝎、诡计多端,连曹相在他面前都谨言慎行,每每与其言好,以礼待之,不受他激、不受其惑,甚至都不敢与其有半点冲突。只待将来太子登上帝位,一纸诏书便可贬其至九幽之地!现在与他相争、相好都对我们无半点好处!太子且比曹相如何?” 刘永铎苦着脸说道:“没有!六弟他好好的!哪里有跟我斗什么呀!曹相你别乱想!要不是六弟,那侯右都也不会……” “又来了!”林从南不爽得说道:“你是太子呀!只要你还是太子,你的那些兄弟的话就不能信!别说信了,你连听都不该去听!一句话也不能听进耳朵里!” 曹岳轻拍了林从南的背,宽慰了他一句之后,对太子问道:“六爷现在在哪?” 刘永铎急道:“我现在最急的就是此事!我刚刚说过。回来的路上我与陶副统领遇敌,六弟与赵将军舍命相救,他为了让我先走,被豫王的杀手给抓走了!六弟说不要担心他,豫王不敢对他马上下手,可……” 曹岳低头想着事,那刘永铎接着说道:“林舍人说现在最要紧的就不是去救六弟,而是关闭城门,谁也不知道豫王还有多少人马,不能让豫王有机可乘。” 曹岳看了林逸才一眼,说道:“至少还没完全昏了头!临时封门是对的!” 那林从南却是急了起来:“太子!你长点心眼吧!这必是刘六子的一计!” “什么计?”刘永铎问。 林从南道:“你刚刚要是听我说完,现在也就不会这么问了!” 太子不解得看向了曹岳。 曹岳说道:“太子你还是没看明白。豫王就算是谋反,就算是罪该万死,也不当由你出手!此犯皇上大忌了!且你更不应该调动禁军!你明白吗?” 太子摇了摇头,表示不解:“父皇给我金牌令箭不就是做个的吗?” 林从南着急地说:“太子!你说明白了!皇上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那道金牌是给你的吗?不是呀!皇上是让你交给那刘六子!而且也是用来治那赵伯伊的!不是用来对付豫王的!” 太子一愣,问道:“这……这有区别吗?” 林从南说:“当然有区别了!皇上让太子你与刘六子去卫戍营,是想借用刘六子的才智与太子你的身份去将那赵伯伊安抚下来。刘六子善舌辨,太子自然会一时无忧。实在不行,便动用金牌令箭,皇上定是有后手安排好了,你们根本不用担心安全。要不然那刘六子根本不可能会同你一起去,他去也是为了搏皇上的好感才有此行!” 太子刘永铎摇了摇头说:“不太可能吧!我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六弟是真的被抓了呀!” 林从南气道:“他要是被贼人一刀杀了才好!你看着吧,他一定会安然无样的回来!” “林侍郎这话什么意思?”太子问。 林从南说道:“太子您如何还没明白!那刘六子与你去安抚赵伯伊为的是博皇上好感。而皇上给他金牌令箭也是想让他去处理豫王之事。但他心里清楚皇上心中一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心结,那便是二十年前自缢的秦王!且不论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要是豫王也步了秦王后程,皇上发起脾气来,会迁怒于谁?”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好似真的想明白了。 林从南说:“如若那伙贼人是假的,那就说明刘六子在出发之前便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他计高一筹,事先安排妥当,将处置豫王之事给躲了!您不知情,拿着金牌令箭回来,还自以为是得觉得是在为皇上分忧!这事要是真办下去!怕您这太子之位就得拱手认人了!” 太子摇了摇头,他还是有些不相信,他说:“六弟不至于能想得如此周密吧?” 曹岳说道:“太子,你小看他了!你可知六皇子有贪财好色之名?” “我当然知道了!” “可您有没有想过,他如此贪财之人,对宫人、侍中、侍卫却一点也不吝啬,常有打赏,这是为何?您用来笼络侯右都的那五百两银子是他给的,他给银时可曾有过迟疑?他行为浮夸,开设青楼,你可曾见过他皇子里所里进过什么女子?他可曾在自己宅院内养姬饲妾?” “这……这倒未曾听说。” 曹岳语重心长得说:“太子呀!大皇子并不可怕,三皇子等人亦是碌碌无为之辈,您要小心的正是那位并不参与朝政,且能说会道的秦王呀!太子可知皇上给其金牌令箭之意?此是试探六爷之野心也!” 林从南说道:“其实要知道真伪并不难。等刘六子回来,你要看到他身上只有磕碰擦伤,那定是为真。若是他身上衣物被刀划破、身上带有刀伤,且无擦伤痕迹,那必定为假!” 太子刘永铎担心得说:“万一……万一他真的……” 林从南笑道:“万一真的他回不来,那就万幸了!太子便少了这一忧了!” 太子急道:“林侍郎!我……我……本宫……你即知豫王若是出事,皇上必会迁怒于人,本宫又如何能见六弟出事?其若是有事,我又当迁怒于谁?难不成在你眼中,我便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么?” 林从南应道:“对谁都可以心慈手软,唯独对您的几个兄弟不能心慈手软!太子!” “够了!”太子刘永铎急道:“平日里你们话里话外总觉得本宫懦弱,今日我便硬气一回!豫王府那里你们说了算吧!但六弟之事,你们不许再说他了!” 林从南正要说些什么,被曹岳拉了一把,不再言语。 曹岳笑了笑,说道:“太子能这么想,如若皇上知道,定然是心慰的!现在太子移驾吧!” “去哪?”刘永铎问。 曹岳说道:“老臣陪您去豫王府!” “什么?去豫王府做什么?” “将豫王劝出王府,让他与您一起连夜进宫面圣!” 太子猛得摇头说道:“他要杀我!你们又不让攻入豫王府中,我如何与豫王见面?” 曹岳说道:“您去了就行了,劝不劝得他出来,那是他的事情!” “不去!不去!谁知道本宫在外面喊话,他会不会突发冷箭!” 林从南急道:“那是做给皇上看的!只要您在就行了!让侍卫们在您面前多驾盾牌也就是了!太子走吧!” 太子刘永铎正犹豫之时,那之前派出去的东宫从事从外面匆匆跑了回来。 曹岳心中一疑,连忙问道:“怎么这么快?” 东宫从事向着曹岳拱手道:“刚刚收到斥候回报便急急而来,未曾去找裴大统领!” “何事?”曹岳问。 从事高兴得说:“六爷他没事!他回来了!现在正在豫王府外呢!” 林从南发出一声哀叹:“如何又让他抢了先了!” 太子听得刘永铭没事,高兴得问道:“六弟他真没事?” “挂了一些刀伤,好在没伤到要害!” 林从南问道:“身上可有擦伤?” 从事回想了一下,应道:“未曾见到,不过身上倒有两处刀伤。” 林从南马上说:“看吧!看吧!我说什么吧!” 太子刘永生气地说:“你刚刚还说他故意设计不去管豫王府之事,他现在人不是已经到了吗?你又要如何诽谤他?” 第182章 豫王府内 “他定是早早得进了城在一边观望,见得于副统领的禁军行而又返,只有一营人马围着豫王府,知道被我们识破了,于是便马上出现在豫王府了!” 太子极为生气地说:“你休要再说我六弟了!是他拼了命的来求本宫!你们再这般说,我便不去了!不去了!” 太子赌着气,甩了一下袖子向着东宫内院而去。 “太子!太子!太子不可意气用事呀!”林从南起身要去追,却让曹岳给拦了下来。 曹岳摇了摇说道:“林侍郎!别劝了,你先回府吧,豫王府那一边我去一趟也就是了。” 林从南气道:“这太子也真是的!有时谦逊得很,什么都听,有时候置起气来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姓刘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倔脾气,皇上是这样,太子是这样!你看着吧,豫王府里的豫王也一定是这样!”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你这刚而犯上的脾气也当改一改了!” “曹相,那豫王府那里……” “没事!没事!本阁去就行了。但皇上那里还需要有人去禀明。” “我去我去!” “不不不!”曹岳说道:“夜里进宫,有违章程,实乃不妥。” “那我去找狄相!他也是阁臣,若以要事相称,必能面见皇上!” 曹岳摇头说道:“狄怀庸与我们貌合神离,他不会帮这个忙的,必是百般借口拖到明日。你可去找五皇子!” “嗯?” 曹岳笑道:“太子动用禁军,豫王被困于王府之中。五皇子好争无衡,他若知晓此事,必然会从中添油加醋,也必是愿意夜里闯宫面圣的!” “他要是真的说点什么,那……那……”林从南有些着急。 曹岳笑道:“那便再好不过了!皇上是个明眼人,这个时候若有人在他面前构陷兄弟,不管是真是假,皇上都轻饶不了他!” 林从南一听,连忙点起了头来:“我马上就去找他!” “你别亲自去,你若是去,其必起疑!你找几个巡差,在五皇子里所外多转几圈。定然会有人出来相问,让巡差对他们说豫王出事,加强巡逻,如此而已!” 林从南点了点头:“明白了!” 林从南说着便向外而出。 曹岳看了看太子刚刚远去的方向,一个转身,也离开了殿中。 ………………… 豫王府的大门紧闭着。 禁军侍卫将整座王府层层包围。 豫王府之内时不时地有府卫从墙头探出头来向外查看。 禁军副统领何常持着一根镔铁棍,腰间夸着一把长刀,身穿着缨盔银甲来到豫王府大门前。 那何常大声得叫道:“将你们手上的武器通通放下!打开府门!莫要陨了自己的性命!你们现在行的是灭九族的罪行!” 豫王府内有许多走动、搬运的声音,却没有一人对何堂的话做出回应。 何常又大声叫道:“再不开府门!我便要强攻了!” 王府里还是没有人回应。 何常又道:“禁军副统领李从柯已伏罪削首,卫戍军参将曹文贵、韩异等人伏诛,赵伯伊已反正!豫王大势已去了!开府门吧!皇上念你们兄弟之情,必然会从宽从严的!” 不管何常怎么大声得叫嚷,王府之内都没有半点声音传出。 此时何常身边一名偏将小声说道:“何副统领,不是从宽从严,是从宽从仁!” 何常白了他一眼,小声得说:“你不早说,这话都说出去了!唉,这不读书,连话都说不利索!” 正此时,一台大轿子从边上被抬了过来。 这十六人的大轿,整个长安城就没有几台。 且禁军侍卫常年守卫宫门,早看惯了这轿子。 他们都认得出来,这便就是内阁首辅曹岳的轿子。 但禁军侍卫们还是将曹岳的轿子给挡了下来,不让他再靠近。 轿子就地落轿,曹岳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没穿朝官,只是一身便衣,两眼之间透着看穿一切阴谋的犀利眼神。 曹岳严肃地走出轿子,何常连忙迎了上去,问道:“曹相,您如何来了?” 曹岳说道:“听得府外有禁军行走,知长安出乱,故而出访,以定民心。是豫王府出乱了吗?” 何常应道:“豫王谋反,已被查实。刚刚有人持金牌令箭传太子教命,让我等来围了豫王府,这里已不得出入了。” 曹岳说道:“放心,本阁不进去。只是来看看情况。对了,可曾看到见六爷了?” 何常急道:“唉哟!要不我在这里干着急呢!都进去半天了!” “嗯?他进去了?如何进去的?” 何常说道:“我来的时候,叫了好久的门他们都不开。后来六爷来了,一个人直接走上去敲门,一阵叫骂之后,豫王府的大门便开了个小缝,六爷就这么进去了!现在还不知道人怎么样了呢!” “他一个人进去的?” “要不然呢!六爷要是出了点事情,皇上非砍了我的头不可!我现在正在干着急呢!” 曹岳想了想,说道:“不碍事!六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且能说会道,必然不会有事。六爷说动豫王开打府门之时,你且要制约军士,按兵不动,万不可让他们涌入王府之内!而后你只亲率数十精锐进去将豫王请出来便可!对豫王不可动粗,仍要以王礼相待!” “一会儿王府大门会打开?” 曹岳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在宫中当职,还不知道六爷的脾气么?他何时吃过亏?他能来,必是心中有所盘算!看着吧,一会儿那王府大门就能打开了!” ………………… 豫王府的后花园之内种着各种奇花异草。 开春以后,这里的花儿也渐渐开始开放。 即使在黑夜里,有些夜花还绽放着,花朵上的露珠在月光下闪着点点荧光。 但在后花园一边的一块空地上,却燃起了一团篝火。 篝火边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与豫王刘隆培。 那豫王随手拿起边上放着的一摞书信,一封封地往篝火里扔。 那些书信必是豫王沟通内外时所写的回信,也是他谋反的证据。 坐在他身边的刘永铭却没有阻止他 刘永铭看了看左右,他问道:“你的府卫呢?他们就这么放心让我跟你坐在一起?也不怕我把你怎么了?” 豫王干笑了一声:“你不会的,我知道。我将他们支走了!” 刘永铭也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随手也拿起一叠书信来。 他对豫王的那些书信其实并不感兴趣。 书信是定罪的证据,但定罪却是皇帝的事情。 自己只是来说服豫王不要与朝廷对抗而已。 刘永铭并没有将书信打来来查看,反而是随手也扔进了篝火里,帮着豫王一起烧了起来。 刘永铭一边扔书信一边说道:“皇叔,你这又何必呢?平日里打打闹闹也就是了!你看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可叫你如何收场?” 豫王笑了笑,说道:“小六子,你很好呀!你这糊涂装的也真够可以的了!” “谁装什么糊涂了!现在说的是你的事情!你可让我明日怎么跟父皇解释?算了,我也解释不着,一会儿出了你王府,我转身便一头钻进贡院里。谁爱解释谁解释去!” 豫王从容得笑道:“那本陇西的账簿早被念娇龙拿走了,那念娇龙平日里便视官府为仇敌,不可能将账簿拿给官府中人。他宋宪也就是与小六子你走得进了一些,与江湖人物可没有什么往来,他可得不到手。” 刘永铭不爽地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豫王又道:“查陇西案子的是谷从秋,朝里传出了些风声,说是四皇子与谷从秋产生了些嫌隙,说是最近你与谷从秋走的极近。想来谷从秋是在明面上查,而你却是在暗地里查吧!” 刘永铭见得被豫王识破,只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我是受父皇之命查的!原本也不是查你!而是查秦王之后!” “嗯?” 刘永铭解释道:“太祖皇帝给秦王皇叔的那两枚玉佩现在在我手上!父皇全知此事,想找出秦王之后好安顿她。大慈恩寺里捣乱的其实不是我,而是秦王之后的人。而他们的带头大哥入寺时是骑着一匹羌马来的。宋宪起了疑,觉得榆林、延安两府那边就算是有马也是河套马、蒙马。所以就怀疑秦王之后与陇西那一边的案子有关!”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内务府需要马匹也是你的一个幌子了,你也一早怀疑到我了?” 刘永铭笑道:“只是试试而已,却不想你还真牵着羌马去了内务府!皇叔,这就是你不对了!即是要造反,何必盯着那几两银子过不去,而且还那么明目张胆得卖那些赃物?” 豫王笑道:“原本只是想装穷而已!却没想到还真就败在那批马上了!”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皇叔!您说句实话!这是您卖出来的一个破绽吧?您可不是那种粗心大意之人!” 第183章 真相假相 豫王呵呵笑了几声:“小六子,你如何会这么想?” “陇西县的账簿根本不可能会去记下豫王府管家的姓名!那笔马匹交易应该是能简写便简写,毕竟是动的县库库银!能写得这么清楚,还将你豫王府管家的名字写上了!只能说明那本账簿是被改动过的!” “呵呵!”豫王笑了两声。 刘永铭又道:“经手那本账簿的只有我、念娇龙、宫玥璃、宫千树及那位陇西县县丞。刚刚说过,宫千树自己不可能去将亏空写得那么详细,而宫玥璃不在官场又远在陇西,自然不可能知道豫王府的人事。那么我能怀疑的也就只有念娇龙与那县丞了!” 豫王停下了扔信的动作,转头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又说:“但那念娇龙是江湖中人,且不说她保护宫玥璃是否真的只是为了行侠仗义,只言那念娇龙是从宫玥璃或是宫千树手上拿过的账本!账本之所以重要,正是因为上面的豫王府管家的名字,这个名字将陇西种种之事与皇叔您完全联系了起来。换言之,念娇龙拿到的账本是早被改动过的了!” 豫王笑着点了点头。 刘永铭又道:“且账簿上的那几条条目的笔迹一致,完全看不出毛病。所以,只能是那县丞所写!县丞之死,不是因为你的人要逼他交出账簿,而是要逼他修改账簿,将那管家的名字写上!当然这事就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县丞必须要死!至于火烧户房那就更简单不过了,那就是要让别人都知道那本账簿的重要性!” 豫王认真得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又说:“所以,杀人焚屋在前,宫千树得到账簿是在后。至于宫千树怎么从凶手那里得到的账簿,那更简单不过了。只要在什么地方留下一条县丞给的线索,说是藏在什么地方了,让宫千树自己去取去挖也就是了。县丞被逼改写了账簿,再多写条这样的线索给宫千树发现,并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豫王欣慰地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又道:“此时,也就只有凶手与宫家父女知道账簿为重要证据之事,那么为何所有人都知道那本账簿如此重要,且还没被烧毁呢?那一定是您自己传出去消息!心思机敏的宫玥璃一早就发现在此中的问题,但她却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矛盾。但她为了说明那账簿的正义性、公正性,于是向我说了慌!只言她是先藏的账簿,后县丞才死的!” “哈哈哈。”豫王笑出了声来。 刘永铭却是叹了一声,接着说:“再加上您有意把羌马拉到内务府,再一次卖出破绽,让我一下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您故意的!赵伯伊那里你也只是想逼一逼,他反不反,对你来说其实都无所谓!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真的要谋反!更不可能去联系什么禁军副统领李从柯,只能说李从柯是因为其它事情而被赵伯伊陷害冤枉的。” 豫王大声笑道:“哈哈哈!小六子呀小六子!果然,你那几个兄弟里,最聪明的也就是你了!” “皇叔!你为何要这么做呢?这么做与你半分好处都没有呀!” 豫王突然语重心长地说:“小六子!你的确很聪明,只是有一些事情,你还不知道!” 刘永铭白了豫王眼:“皇叔!没想明白的人是你呀!父皇是什么人?是明君!皇子党争在他的眼里,只不过是御臣的权术而已。是因为当初世家、豪族势力磅礴,足以左右朝局,所以父皇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父皇是故意让那些人各自依附想依附的皇子,让他们相互制约。” 豫王摇了摇头,他好像不相信刘永铭的说法。 或者说,他刚刚所说的与刘永铭所言的不是一回事,二人不在同一频道上。 刘永铭又道:“如此一来,原本世家与宗室之争变成了世家之间的争斗。要是哪一天世家豪族之权势不再能左右朝局,那么大汉国也就不会再有现在的皇子党争态势了!父皇可以容许臣子们争斗,甚至纵容皇子们带着臣子内斗,但父皇一定不会容许皇叔你参与其中,因为你参与进来,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豫王微笑道:“小六子,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嗯?” 豫王用一种诡异的笑容冲着刘永铭笑道:“你知道二十年前的八月十五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事么?你知道太祖皇帝是怎么晏驾的吗?” 刘永铭愣了一下。 豫王哈哈大笑起来:“太祖皇帝是被皇兄用被子给捂死的!” “什么?”刘永铭惊愣了一下。 豫王越笑越开心,他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你知道你母妃是怎么死的么?你以为她是因生你时难产而亡?哈哈哈!她是中了蓖麻之毒,原本应该是第二天才会毒发而亡的。可此时偏偏因中毒使得羊水破了。她是一脚踏在鬼门关上生的你,你生下来了,她却走了!你还记得之前在李裕家里你曾问过的密道之事么?”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刘永铭不相信这时候豫王会对自己说谎。 他呆呆地看着对方。 豫王又说道:“不只是含冰殿,其它殿中也有密道,与其相通,只是密道之间用隐门相连。因是隐门十分难寻,前朝周室为了运银出宫,只开通了前往含冰殿的那条路的隐门。你母妃是楚国公主,当天夜里她应该就藏身在密道之内窃听太祖皇帝与皇兄的对话!谁知皇兄当场捂死了太祖皇帝,她是什么都听到了。太子妃因惊恐而发出了声响,被皇兄知觉,当场在密道里被捉!” “皇叔……”刘永铭欲言又止。 豫王说道:“你母妃被皇兄从其它密道入口带出,逼她吃下蓖麻之毒,不让她将消息传扬出去,这才有了早产生你之其事!” 豫王看着刘永铭那复杂的神情说道:“你不信还是不敢相信?哈哈哈!你知道你皇叔秦王为何会自缢而亡?从太祖皇帝到太子妃,再到秦王,一桩桩一件件在我心里纠结了二十年了!二十年呀!就是为了那把龙椅!” 刘永铭一句话也没敢插嘴。 “他是个好皇帝!汉国这些年在他的治下是越来越好!我不想反他!反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也不是会做皇帝之人!做皇帝多累呀!你看你父皇,每日累的跟条狗似的!自从九皇子出生以后,还有新皇子出生吗?没有!他忙成那样,哪里还有那种心思?我要让他难受!让他天天活在痛苦之中!二十年前他逼死了秦王,现在,我要看着他如何逼死我!” 刘永铭对豫王的话大感诧异! “这二十年来,我不信他就没做过恶梦!不信他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也许他已经淡忘了!但我不想他淡忘!我要用我的死,让他把当年的事情再记起来!让他一闭上双眼就能看到父皇那死不瞑目的双眼,让他睁眼之时看到太子妃满身是血地躺在他的身边,看到秦王吐着长长的舌头悬在他紫辰殿里的横梁之上!” “三弟呀三弟,不是你想得那样!” 一个声音从刘永铭与豫王的身后传了过来。 二人连忙向身后转头看去。 只见得一个身穿深黑色斗篷的人站在二人的身后。 而那人的身后还跟着两名禁军侍卫,他们正警惕得看着周围的一切。 “大哥?”豫王唤了一声。 那穿着黑斗篷的人将头上的斗篷罩摘了下来,刘永铭此时也将人认了出来。 这不是皇帝刘塬还能是谁! 刘永铭瞪大了双眼连忙站了起来。 “父皇!刚刚豫王发了癔症,他……” “行了,你别说了。”刘塬向着篝火走了过来。 刘永铭道:“我怎么能不说呢?您怎么进来的!外面禁军围着,里面府卫守着……” “地道!你小子还嫩着呢!” 刘塬应了一句之后没再理刘永铭,而是走到了豫王的身边,在原本刘永铭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刘塬看着那堆篝火,叹息了一声,说道:“我们兄弟之间,何以至此呀!你这让朕如何抉择!” 豫王哈哈笑道:“你没法抉择就对了!心里难受么?痛苦么?你可以用劳心来暂时忘却那些前事!但我不能!我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二哥伸着舌头吊在秦王府大梁之上!想起父皇死不瞑目的样子!” “三弟!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哥,你要动手便动手吧,又何必装出那一副慈悲心肠呢?你也装不像呀。父皇你杀了!太子妃也被你弄死了!二哥最后也被你逼死了!二十年了,轮也应该轮到我了!” “三弟!”刘塬喝了一声,刚想解释些什么,却又想起了刘永铭在此。 他向后看了看,说道:“小六子,你走远一些。朕与豫王有些话要说!” 刘永铭却不敢离开,他苦着脸说道:“父皇!这里……这……” “豫王与朕是同胞兄弟!他不会害我的!正如刚刚你与豫王坐在一起,他知道你也不会害他一样!你且到一边去。快去!” 第184章 原来如此 刘永铭刚要说话,却听得呼啦一声,从豫王府的后花园深处涌出了许多黑衣人来。 那些黑衣人手持着钢刀向着刘永铭、刘塬围了过来! “哈哈哈!”一声大笑从黑暗中传了出来。 一个二十多岁的风华少年走了出来。 刘永铭气道:“堂兄!你来捣什么乱呀!快点回去!”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刘永铭手上借过钱的豫王世子。 豫王世子哈哈笑道:“皇上呀皇上,我等了你一夜了!你们的胆子是真大呀!如何还真敢只身进到豫王府来!” 刘塬看着那豫王世子叹了一声,说道:“你且退下,朕可恕你无罪!” “恕我无罪?笑话!谋反还能被恕罪的?” 豫王世子说完急不可遏地转而对豫王怒道:“你跟刘六子的话我都听到了!要不是为了等皇帝出现,我当时就想出来把你一刀杀了!你算是什么亲爹!你为了让他难受,故意自寻死路,故意卖出破绽!这是人干的事情么?那我呢!你把我置到何地了!等我杀了皇帝,连你也一并杀了!” 刘永铭冲着豫王世子叫道:“皇兄!别胡说八道!快带着你的人退下!父皇不想治你与皇叔的罪!你不会有事的!” 豫王世子哈哈狂笑起来:“他连自己的父兄都没放过,还会放过我?父王跟我说他要反的时候知道我有多高兴吗?赵伯伊就是我去说服的,可惜呀!最后功败垂成。若是赵伯伊能领兵而来,我看我也未必会败!就禁军里那些个世家子弟,他们哪里有一战之力?” 豫王世子的脑子似乎有些不清楚了,也许他刚刚并没有听清楚刘永铭与豫王的对话。 也许他根本就不想承认自己所听到的事实,也许他现在还在暗示自己,刚刚那些都是幻听、幻觉。 豫王世子恶狠狠得说道:“我虽然当不成太子,更当不了皇帝。但我也不能让你当皇帝!我现在可以把你们全杀了!来人!上!杀了他们!杀!” 豫王世子一声令下,这让原本跟着刘塬一起来的两名禁军侍卫紧张了起来。 他们从腰间将长刀抽了出来准备拼死一战。 可奇怪的是,豫王世子手下的那些黑衣伏兵却是动也不动! 刘永铭挥了挥手,说道:“把世子带下去,拿绳子捆上!用冷水好好地浇一浇让他冷静一下!” “是!”那些黑衣人听罢,向着豫王世子一哄而上,将他按在了地上! “你们做什么!你们是我的人!你们……” 豫王世子的话没说完,嘴就被什么东西都堵上了。 只见得那黑衣人的头目笑嘻嘻得对豫王世子说道:“我说世子!你是真傻假傻呀!” 刘塬好奇得回头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早知道了!” 刘塬问道:“小六子!你怎么做到的?那些人是……” 刘永铭说:“您还记得那天朝里易光说寒灾时侯,儿臣有支商队进了城。” “记得呀!” “我商队的大掌柜叫罗仁轨。刚刚那伙人的头目叫罗信雄。他们是同族兄弟!之前不是说周太子柴世荣去过榆林、延安两府招收流寇么?儿臣一想,他们定然是找过罗信雄的。但罗信雄当初就是因为不想受律法约束,更不想寄人篱下,所以才离开了儿臣去当了盗匪。周太子定然也是无法降服他的。” “你还与盗匪有联系?” 刘永铭解释道:“原本没有,是因为出了周太子的事情后,儿臣让罗掌柜去了一封信。榆林那边不是在剿匪么?他们被剿地也过不下去了,所以就决定来投奔儿臣。有这么一伙与朝廷为敌的强人在,那周太子柴世荣必定会再去招降。儿臣就让罗信雄及其一伙帮着演这一出戏。原本是想将他们埋伏到周太子柴世荣身边的!谁知那柴世荣太狡猾,根本没留下人来,却将他们派给了与之合作的豫王世子!” 刘塬听明白了,轻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地说:“原来如此!” 当将罗仁轨找过刘永铭说过关于罗信雄的事情,而且还言明让刘永铭带上步青云。 他其实不是因为害怕罗信雄去伤害刘永铭,而是怕不知情的步青云与罗信雄发生冲突。 但只要步青云在刘永铭身边,那么刘永铭就有办法解决这种冲突。 步青云是不知情的,这并不是刘永铭对步青云不信任而不想告诉他。 只是因为刘永铭的做事方式就是如此。 一件悠关性命的秘密,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泄密是一回事,被人看出来又是一回事。 有一些人不是守不住秘密,而是很容易被人看穿秘密。 刘永铭马上又苦着脸对刘塬说道:“父皇,这其实是你的不对!说真的,他真是算到了你会微服而来!” “行了!今日记你一功!你退下吧!” “父皇!” “还不退下!” 刘永铭十分无奈,只得吩咐罗信雄等人将豫王世子收押了,退出了后花园去。 “小六子可以呀!有当年你的一半的本事了!”豫王对刘塬冷嘲热讽着。 此时,才刘塬才平静下来心,对豫王说道:“三弟呀,你误会了,一切都误会了。” 豫王生气得说:“误会?哪里有什么误会呀?你敢说你没做过?二哥不是你逼死的?说句真心话,今日的我,也是你一步步地将我逼到现在的境地呀!” “朕何时逼过你!” “你没有?哈哈哈,也对,你是皇帝,你自然是不会觉得的。自从二哥自缢身亡以后,你知道你有多得意么?你每日坐在宣政殿里欣赏着你的杰作,享受着你辛苦谋得的皇位,你看人的那种眼神何时给别人有过喘息的机会?不只是我怕你,哪一个大臣不畏惧你?我每日恐惧得活着,生怕哪一天你降下一道圣旨,赐下一段白绫……” “三弟!”刘塬重重地念了一声。 豫王没有理会笑了一声接着说:“哈哈哈,不用你苦心积虑!我自己找机会让你动手!怎么样?臣弟够自觉吧?” 刘塬听得豫王的话,脸上全是无奈。 他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朕是皇帝,朕自然是要有所威仪的,大臣们畏威感德朕才能治理好这若大的国家呀!你不应该这么想,二弟之事……二弟之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塬并没有过多解释,这让豫王认定了心中所想。 豫王又道:“哈哈哈,你不动手,宋宪他们也会动手。宋宪不动手,我自己都会动手,我真是不想活了!但我死之前,就是想让你难受难受!” “你见过薛太医了?” “嗯?”刚刚得意的豫王突然愣了一下。 刘塬反问道:“他说你的病情了?” “你……” 刘塬叹了一声说道:“他是不是说你得的是绝症,命不久矣,所以你才有了这个想法的?反正都是死,不如让我难受!让我活在痛苦之中?” 豫王冷静了下来,突然轻笑出了一声:“你果然是放心不下我!你还是在我的王府里安插了密探奸细了!” “我没有!你是我兄弟!” 豫王严然气道:“行了吧!就算我能活着看到明日旭阳,也活不了多久了!大哥,你应句老实话,父皇是你闷死的吧?太子妃是你毒死的的吧?二哥也是你逼死的吧?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想着说谎找借口么?从你嘴里说出一句实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刘塬叹了一声,说道:“当年的事情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唉!朕与你说了吧!” “你早应该说了。” 刘塬顿了顿心情才说道:“那一年八月十五,父皇在宫里设了家宴,但二弟迟迟未至,父皇脸上已经很不高兴了。团圆饭都不在一起吃那还能叫过节么?” 豫王说:“这事我比你清楚。那段时间商洛府大疫,二哥一直在户部忙着赈灾之事所以来晚了。他曾派人来过我的王府,说是没空为父皇准备中秋孝礼,让我备货之时也帮他准备一份。当时父皇是发火了,但你不应该劝他。父皇那撅脾气,你越劝他越火!姓刘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撅脾气!”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父皇当时连桌案都掀了,这要是传进朝臣们的耳中还不知道如何议论呢,我不能不劝呀,天子事非一人家事,而是天下事!” 豫王哈哈笑道:“天下事?哈哈哈,你哪里想的是天下事呀!你就是想让二哥难堪。你就是想要报复二哥,让父皇对二哥发火!你很嫉妒二哥吧!你是太子,但许多事情父皇却让二哥去做,你这个太子也只是名义上的太子而已!而且父皇在知道你与表妹有私情的情况下还把她给了二哥做王妃,你怎么可能能吞得下这口气去呀!你登基以后我能想得到你一定不会放过二哥的。” 刘塬没有理豫王的恶言,继续说道:“当时父皇就只吃了你上贡的一枚南果,就再也没有吃别的东西。他越想越火,把案子都掀了。歌姬们乱作一团时,父皇便气冲冲得回了含冰殿。” 第185章 中秋考礼 “我当时在场,不用你再说一遍!” 刘塬正过头,看了一眼那黑森森的后花园,小声地说:“二弟进宫以后在宴场没见到父皇便来寻问于我。我只得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二弟听到父皇掀了桌案以后他才觉得大事不妙,便有些担心起来,他让我陪他一起去后宫向父皇请罪。”ζΘν荳看書 豫王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一起去的?别说傻话了!明明是你先去了,二哥后到的!” “当时我们是一起去了,只不过在路上,太后过来将二哥叫走了。所以是我先去的在父皇寝宫。” 豫王不屑地说道:“是么?呵呵,我又没去,我不在场。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刘塬侧过头,认真地对豫王说道:“父皇把我叫进去以后告诉了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豫王随口问了一句。 “你附耳过来。” “你爱说不说,这里也没有旁人听见。” 豫王使起了小性子,刘塬有些无奈,只得凑上前去在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豫王听得两眼发直,猛得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刘塬看。 刘塬压着声音说:“这都不是意外!” 豫王急道:“那……那……怎么会这样!” 刘塬叹了一声,说:“这就是为什么父皇让我当太子,也让二弟处理朝政的原因了。为此父皇不让我与表妹在一起。原本他是想将表妹打发走的,但当时表妹肚中已怀有我的身孕。毕竟是龙子龙孙,所以……所以父皇做主将表妹嫁给了二弟,生下的孩子,不管如何都是跟我们刘家人姓。以前我也曾怨过父皇,甚至恨过二弟,但……哎!” “那……那……那父皇就……” “父皇当天夜里就晏驾了。父皇晏驾之前,薛太医为他把过脉,他应该是知情的。” 刘塬做了个深吸气,又继续说道:“当时朝中内忧外患,前大周朝遗臣蛰伏长安,其皇族宗室流离在外,朕很担心有人借机生事,如果他们威胁薛御医,让薛御医乱说话,后果不堪设想,而且薛御医知道的太多了,他也不能留在宫里。原本我是想除了他,但一想,他要是真死了,那就……唉,反正二弟死后,薛御医便离开了皇宫,也算是一个万幸吧。” 豫王急忙问道:“那二哥是不是也是因为……” 刘塬马上答道:“不是!” “不是?”豫王心中十分疑惑。 刘塬解释道:“二哥并不知情,知道此事的只有我一个。刚刚说了,是父皇临终前与我说的!” “那他如何会自缢?” 刘塬十分为难地,他原本不想说起此事的,他现在他已是不得不说了:“那是因为你!” “我?我怎么了?” 刘塬道:“你帮二弟准备的孝礼里面有一份东西是南方的水果,南人称为芒果,那天夜里父皇吃的就是这种果子。” “那又如何?那东西不好保存,从南方过来的,保存不好就烂了。我自己都没存,都是以二哥的名义给的父皇。” 刘塬说:“父皇晏驾以后,我没敢说出父皇的死因,二哥因此心生疑惑,他觉得父皇是不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于是就派人从宫里偷了一些你进贡的芒果回秦王府。秦王府的教喻徐义嘴嫌,偷吃了一枚。而后,徐义身上便起了麻疹,声音哑然,呕吐不止,不到半天的时间便不醒人世,脉搏全无!” 豫王不相信地说:“不可能,我吃过!我都没事!你刚刚也说了父皇晏驾之因,显然他并不是因为吃了芒果而驾崩的呀!” 刘塬说:“此物因人而异,有人吃了没事,有人吃了也只会全身瘙痒。但那徐义的反应却比常人都大,故而身死。这一切我也是后来听礼部陆预说的。你知道的,陆预是南方人,他当地虽然没有种芒果,但他是世家大族,离闽地不远,很容易得到那东西。他也吃过,也知道这东西有些人不能吃。但父皇晏驾之时陆预还没来长安城呢。别说是二弟了,我也不知情,结果……唉。二弟最后还是误会了。” 豫王皱着眼角问道:“他以为父皇之死是因为芒果所至?” 刘塬轻点了一下头,说:“他就是这么想的。二弟内疚不矣,他觉得要是抽空将中秋孝礼检查一遍也不至于会如此。在我登基以后,我没敢将父皇晏驾的真实原因告诉他,而且此时……此时还有一件事。这件事的责任却是在我。” “什么?” “就是表妹在嫁给二弟之前,便……便怀有身孕了。” “这事你刚刚说过,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成亲不到三个月就有了四个月的肚子,不到九月便产下一婴!这种事情谁瞒得住谁呀?二哥怕是也瞧出来了!” 刘塬叹道:“二弟天天在户部里忙,不愿意回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但这是父皇给指的婚,原因你刚刚也知道了。二弟就算是去找父皇去说,父皇也不可能让他休了秦王妃。这两件事情合在一起,让他……让他觉得这世上再也没人会关心他,也没人值得他关心,最终他还是想不开,在秦王府里自缢了。” 豫王愣愣地看着刘塬。 刘塬又道:“后来薛太医听说二弟薨了,就赶了回来。虽然他知道父皇的死因,但他却不知道二弟为何自缢,他也以为是我逼死的,而且他还不知道秦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我的,所以……” 豫王哈哈大笑了起来:“薛西垣怕你再把二弟的孩子给害了,然后就将人给带走了?” 刘塬苦笑一声,说:“是这样。那孩子其实是我的!” 豫王又问道:“那你的那个太子妃、楚国的小公主呢?她为何会难产?这其中可有隐情?” 豫王这一次不是用质问的口气,而是真的在问。他心中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面可能也猜错了。 刘塬低下头去,轻声说:“这事还真就……还真就如你所说的那样。含冰殿的密道入口就在床下,她的确是听到了父皇与我说的话了!当时还是父皇发现暗道里有人,然后我就从暗道里将她带了出来。我先是安慰了一下她,让她离开了寝宫,然后命人送上了一碗定神的参汤,只不过汤里……汤里加了蓖麻毒汁。” 豫王连连点头:“对!她得死!她必须得死呀!这种事情,外人绝不能知晓!更绝不能传到楚国去!” 刘塬又说:“她喝下参汤没多久羊水就破了。她死撑着毒性将小六子生了下来。她……不管如何小六子是无辜的。” 豫王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也难怪你这么宠溺小六子了!” “她毕竟是楚国人。” “行了,什么都不说了!” “三弟……” 豫王突然哈哈笑道:“我懂!虽然之前误会你了,但这事还得怪你,你早该跟我说了!二哥那里……” 豫王沉默了一下:“也许你不跟我说也是对的。嗨,管那许多做甚!反正我也病入膏肓,没有活着的可能了。我若不死,你可不好向朝臣们解释。只有我死了,你的威望才能无人可及。” 刘塬啧了一声,说道:“三弟!你怎么能这么想?二弟死的冤,我不想你也如此。你是我唯一的兄弟了,我们一母同胞,不至于论以生死之斗!” “来不及了!”豫王懊悔地说。 “朕是皇帝!朕保你周全!天下谁敢难为你!” 豫王刘隆培呵呵笑道:“大哥!别傻了!你不杀我,你圆不了今日的事情去!你不杀我,你的威信何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对齐国用兵了吧?这时候你不杀鸡敬猴震慑肖小,等大军一出发,关中空虚,那些被你整治过的世家大族若是行乱,你当如何?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年了!杀了我对你有好处!” “三弟!你别说这样的话!我们好好得活着好不好!” “算了!你若是真有心,把我那呆傻的儿子终生困府,不让他外出,且保他一生平安,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豫王没等刘塬插进话来,突然调皮地说道:“我们猜枚吧。若你赢了,我便好好得活着!若是我赢了,你便得杀我!你看如何?你从小就比我聪明,猜枚我就没猜赢过你!这个便宜你可占大发了!” ………………… 豫王府外,那禁军副统领何常正着急得守在王府之外。 他左右渡步没一刻能安宁下来。 而曹岳刚是坐在了王府外的一只石狮子后边的石阶上。 正此时,王府大门呼拉一声打开而来。 围着王府大门的禁军侍卫们紧张了起来。 他们有的将手里的制式长刀握紧,有的将手中的弓弦拉满绷紧。 何常连忙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曹岳也向着王府大门看了过去。 只见得刘永铭从王府大门里将头伸了出来,看了看外面的情形。 何常松了口气,大声得问道:“六爷!里面情况如何了?” “把弓箭都给本王放下了!谁再拿那东西晃本王的眼睛,我跟他没完!” 第186章 石狮作伴 刘永铭叫了一声,何常连忙让手下将弓松了弦、刀也入了鞘。 此时刘永铭才从王府里走了出来。 跟在刘永铭身后的还有一队人马,那是罗信雄及其手下。 这些人押解着豫王世子也跟着刘永铭一起出了王府。 虽然弓箭松弦放下了,但禁军侍卫们依旧紧张得握着手上的制式长刀。 他们并不清楚情况,只是觉得刘永铭身后这些人绝不是善类,更有可能是刘永铭被他们劫持了! 但他们看到豫王世子被押着走出来时也都放下了心来。 刘永铭连忙喝道:“还愣着做什么?上来几个人,把豫王世子带下去!” “是!”何常应了一声,连忙吩咐禁军侍卫前去交接。 刘永铭来到何常身边说道:“让你的人小心些,可别伤了他,也别关什么牢房里。带他去宗人府关起来也就是了!告诉宗人府的那些小吏们,要足食足物,谁敢克扣,小心自己头上的官帽不保。随便派个人去东宫跟太子说一声事已完毕了!” “是!”何常又应了一句。 刘永铭看了看身后罗雄信一伙人,对他们笑道:“众位兄弟近日辛苦了!一会儿痛痛快快地喝个大醉,好好休息他几日!” 刘永铭说着拉了拉罗雄信,对他说道:“你去红杏楼跟叶先生支会一声,让他在紫烟轩安排安排,爷我就不陪你去了!休息几日,等爷我坐完牢出来再与你见面。” “什么?”罗雄信不太明白刘永铭的意思。 刘永铭只是笑了笑,然后让何常派两个禁军侍卫带着罗雄信等人离开。 一是因为这里是非之地,得快些离开。 二是因为现在已经入夜了,且还因豫王之事全城宵禁。罗信雄一伙全是匪盗,个个身上都是命案,若是让他们自己去,遇上什么巡差可就说不清楚了。 所以刘永铭才会让何常派人领路。 刘永铭见得罗雄信离开,又招来了何常。 何常紧张得问道:“里面情形如何了?” “你……你带上三五个人信得过的亲信进去,万不可让别人进入王府。” 何常一愣,说道:“刚刚曹相也是这么说的,但他说的是百余人,您这也太少了一些!” “曹相来了?” “在那里坐着呢!” 何常指了指豫王府外石狮边坐着的曹岳。 刘永铭看了一眼曹岳,而后拉了拉何常的手臂,让他近身说话。 何常附耳过去,刘永铭蚊声说:“父皇在里面!” “什么?”何常惊了一下,连忙向着豫王府大门回看了过去。 “你瞎嚷什么呀!” 何常急道:“里面可是龙潭虎穴,如何就……我刚刚可没放一个人进去过,我都……我不知道……” 何常越说越急。 刘永铭说:“没事没事!没人会怪罪你!切记,不许任何人闯入豫王府!父皇在里头与豫王谈心呢,你带着几个心腹进去远远得守着就是了!千万别冲撞了,更别去听他们说话,这不是你应该听的!” “我懂这个。就是……” “别怕,父皇出不了事,要出事早出了!快去吧。” 刘永铭说完转头便看向了在石狮边上坐着的曹岳。 刘永铭贱笑着走了上去。 曹岳此时才起身对刘永铭拱起手来。 刘永铭连忙上前说道:“别别别!坐坐坐!您这一把年纪了,该坐就坐下来吧!平日这时候你也该睡了,熬到这时候也真不容易。” 曹岳笑了笑,并没有坐下,而是问道:“六爷。皇上他……” “在里面与豫王说话呢。” “哦,想来皇上已经完全控制住了。” 刘永铭疑问道:“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曹岳轻笑道:“为官这么多年了,多多少少能猜出皇上的一些心思。只是有一些不放心,所以来看看。” “坐坐坐!”刘永铭说着强拉着曹岳在石狮子边上的石阶上又坐了下来。 刘永铭看着曹岳笑道:“曹相。你这时候不回去,让我很有想法呀!我总觉得你不是来看父皇的,你是来看豫王怎么死的。” “六爷玩笑了。” 刘永铭哈哈乐道:“随口一句,曹相别当真。对了询您件事。” “您说。” “曹相相信这世上有那种忠贞不渝的爱情么?” “六爷为何这么问?” 刘永铭说:“遇上了个女子,非我不嫁,但我又不能娶她。您是过来人,所以想问问您。” 曹岳微笑道:“爱情么?二三十年前臣可能相信,但现在不太相信了。一是因为人老了,二是因为在官场之上看到的烂事太多,看多了自然也就不相信了。” 刘永铭也笑了一声,说道:“不为爱情,只为爱欲?呵呵,好色之人困于房事,身体一定就好不了。身体不好,熬不住天天早起早朝,熬不住在内阁值守。想要长期占着这座茅坑就得有一副好身板,好色之人可不会有如此精力。” “六爷说的是老臣?老臣的确不好那一口。” 刘永铭感慨道:“是呀!身体出了问题,那可是要从高位上退下来休养几年的。在朝里当官,资历很重要。六部大员、内阁辅政就那么几个位置,要想再回来,可就又得重新排队了。所以想要当上内阁首辅,还是得有一副好身板的。” “大汉国内阁制是这样的,六爷您看得清。” 刘永铭看着曹岳说道:“孔子曰,食色性也。圣人都如此,何况本王乎?不只是朝臣外官,长安城的小老百姓也都知道本王贪财好色。谁又不是这样呢?朝里的大臣有几个不是有妻有妾的?甚至是小民百姓有点余财也都会纳一房妾室,那狄次辅更是妻妾成群。大部份人不好色只是因为穷,色不起而已。曹相,那您呢?” “刚刚臣说过了,臣并不好这一口。” 刘永铭笑道:“本王对曹相你是越来越好奇了!” “好奇什么?” “你堂堂一国首辅,在妻子亡故后愣是没有再娶!没再娶就算了,连个妾室也没有!你该是有多深爱你妻子呀!” “糟糠之妻虽已亡故,时时想来,心中不免感触颇深。臣有些伤感了,就此告退。” 曹岳说着便要站起来,刘永铭却将曹岳一把又按了下去。 “您别急着走呀,父皇还没出来呢,还是一起等他出来吧。有豫王闹的这一出,父皇心里一定很难受的。本王跟他差了一辈,话说不到他心头去,有你在,我放心。” “那……那臣就在这里等会吧。” 曹岳用意并不是在于等皇帝出来,而是想知道刘永铭还想说些什么。 曹岳从刘永铭话里话外的意境中听出,刘永铭好似知道些什么事情。 刘永铭笑道:“顺道聊聊天,刚刚说到哪了?对了说起了你妻子,你真是深爱你的妻子呀,自从父皇登基以来二十年间,你是一次也没有回过老家在你妻子的坟前祭奠过呀。” “朝事为重。” 刘永铭饶有兴趣地问道:“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你不好色是因为你心里面有一个女人,所以你装不下别人。还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你心里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你妻子。” 曹岳呵呵笑道:“六爷玩笑了!” 刘永铭严肃地说:“本王敢与别人开玩笑,就是不敢与曹相您开玩笑。曹相您也不是会玩笑的人呀!” “六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永铭说:“豫王想要谋反,就得有钱有人,而陇西李氏在陇西一地当土皇帝,他是即有人又有钱,只要给兵器就能造反。但李氏只想做富家翁,不想与豫王同流合污,于是就拒绝了。豫王了解到宫千树与余讽一直在向上面汇报李家之事,于是就想借机逼反陇西李氏。” “是这样的。一切都是豫王在做怪。” 刘永铭接着道:“豫王借用宫千树争功近利的性格,以买马为名做空陇南县财会,以此陷害宫千树。不管宫千树有没有罪,陇西李氏的原罪都已经摆在了父皇的眼前。豫王也是十分乐意看到太子党与大爷党相争的乱局,但在此之前豫王必须激起余讽与宫千树的反抗之心,这样才能让两党争得更热闹,才能让父皇对陇西李氏嗤之以鼻。于是豫王派人在陇西县内奔马为乐,撞伤彭家的云岗先生儿媳妇,之后伪以李氏之名,嚣张离开。”ζΘν荳看書 “好像有这样的事情。” “好像?哈哈哈,曹相,那个被撞伤的妇人,您认识吧?” 曹岳淡漠地说:“臣不认识。” 刘永铭笑了一声,嘲讽地说:“哦?原来你不认识呀。本王还以为她是你小时候的邻居,还以为你们自小就认识,还以为你们青梅竹马而后私定终身,还以为女方家长嫌弃当时的你穷困,不愿意将那女子嫁给你,本王甚至以为你心里面装着的那个女人就是……” “六爷!”曹岳脸色剧变,唤出了一声。 刘永铭假笑道:“曹相,您的脸色不太好呀。您主持内阁以来可从来都没有这般过!” 第187章 日狩夜织 曹岳冷静下来,苦笑道:“那不是因为还没领教过六爷您的厉害么,您……您知道了?” 刘永铭笑道:“你其实想问本王是怎么知道的吧?就是因为你不好色呀!” 曹岳苦笑道:“原以为这是臣的长处,没想到却会是一处破绽。” “长处?也许这是一个长处吧。但问题是你的洁身自好却不是当官以后之事,你在父皇身边潜邸以前就如此了!本王曾想,既然你不是因为权,那必然是有个女子让你牵挂,让你心里装不下别的女人,甚至都不拿正眼看她们。而且这个女人还不是你的妻子,那这个人会是谁呢?本王向来喜欢鼓捣机巧,好奇心重,所以本王派了点人手,去了你老家。” “果然!”曹岳明白得点了点头。 刘永铭接着说道:“曹相厉害呀,您与父皇一起励精图治,这些年来百姓安居乐业,你那时的邻居虽然有所搬迁,却没有流离失所,极为好找呀!” 曹相呼出一口气去:“您果然是去找了!” 刘永铭又道:“离你最近的一户人家姓樊名笠,是个教书生先。他的女儿嫁给了陇西四姓牛李董彭的彭家。彭家最出名的当然要数嵩山学院的山长云岗先生彭仕祯了,但彭家这些年却不如李家兴旺。家道中落之下,彭家的长媳还得做女红出外变卖,贴补家用。最近她外出之时被人骑马撞伤!” 曹相的脸色越发得凝重,他的叹息声有如牛嘶一般。 刘永铭又说:“本王手下借机向他们打听了一下你的妻子,他们皆说不知道、不认识。但却说起了另一件事……” 刘永铭便没有再说下去。 曹岳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苦笑一声,这才说道:“她明知我可以给她讨回公道,甚至让李家自此覆灭。但她没有。她连一封书信也没有来过。我在她的心里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呵呵,说的也是,年轻时口无遮拦的海誓山盟哪里能做得了数呢,年纪一大,什么都看透了。” 刘永铭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六爷也觉得很可笑吧。” 刘永铭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觉得你可笑,而是笑你不够坦诚,笑你明明心中还有那份纯真,却不敢承认。那些话儿若只是年轻时的轻浮之语,你也不会至今未续弦了。不过本王还是觉得奇怪,按你的性格,应该会终身不娶才对吧?” 曹岳苦笑着摇头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呀!” “哦?” 刘永铭一听便来了兴趣,他往曹岳身边又挤了挤,挨着他的肩头说道:“细说细说!你那个亡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曹岳转头轻声说道:“臣还以为六爷什么都打探清楚了呢!” “怎么可能!本王手上又没有什么像宋宪枢密司那样的密探组织,怎么可能什么都能探听得到!” 曹岳再一次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说:“臣之父讳泰,泰山之泰。乃是前周室最后一科探花郎。但因与当时腐朽之翰林不合,请授了个县令,去了地方,之前家中还算有些薄产吧。周朝之腐败六爷应该有所传闻吧,但我爹却是个洁身自好之人,从不参与其中分脏,就此被贪官所诬,失了俸食。” 刘永铭插嘴道:“若非此门出身,怕也是教不出您这样的首辅之才出来。” 曹岳继续说:“六爷过奖了。周逊帝继位之后,太祖皇帝为去腐朽以还周礼,揽众权于一身,清君侧,整吏治,以雷霆之手段清理了许多朝中臣工与地方上旧时犯科之小吏,凡有举报皆有所承。而臣父亦在其中。” 刘永铭白了曹岳一眼:“这又不是在朝上,这等春秋笔法就不说了吧?说白了就是排除异己。” 刘永铭说完便又疑道:“你父不是不在职了么?如何还会被牵扯到?” “因是天子门生,探花之名,故有此祸。所谓清算,不外如是。家中田产、房产尽数被收缴国库。其实此事也不能怪在太祖皇帝身上。周昭宗当时将国库搬运一空,国不能持,故有此策。臣家中愈发而贫,家慈重病一场,再起不能,葬在乡中野林。家父平生之愿若不为相则为良医,所以就带着我做起了草头游医东奔西走。” “民生之不易,由此可怜呀。”刘永铭感慨了一声。 曹岳又说:“太祖皇帝整顿吏治之后,国民渐安,劝农归田,流民归户。臣虽祖籍商洛,但当时却已游历到了陇西,于是便在陇西落了户。家父自小教我,人不可无学,学方有志,志则无怠,无怠则万事可成!故而我自小便随家父一边流浪,一边学文。但落户之后,家中困苦,家父无心教授,每日忙于营生。” “即是不是令尊所授,那你的学问哪里学来的?” 曹岳轻笑一声之后又道:“因无钱上学,只得在隔壁教书先生席外偷听。先生见我好学,不收束脩而教我儒经,借我典籍,我从不敢懈怠,学业愈精,一晃便过了数年时间。” 家学学的是一种思想,即使长辈没教,后辈也能有所学成。 且曹岳本身就是学霸,而且是那种几乎不用人教,只以一两句解疑的话就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之人。 刘永铭贱笑着问道:“那你心中那名女子可曾就是那教书匠樊笠之女?” “之前六爷已点明,何故再问呢。因臣学业最佳,家业最贫,故而被他人所辱。幸得她一直在其中为我维护。” 曹岳说着不由地幸福一笑,想来他是想起了童年美好的回忆。 回忆即中有甜美又有辛酸,所以他的脸又沉了下来。 曹岳又道:“那一年我一十七岁,家父因长年奔波,风湿病复发,己不能治,卧床不起。临终交待,归葬家乡。我变卖身家,换得驴车一辆,盘缠少许,于是便要归还商洛府。我与那女子在分别之日,定下终身之事,但等我葬父而回之时……” 曹岳说着摇了摇头,哽咽着说道:“她已嫁人为妇了。” “也难怪人家看不上你了!就算是看上了,这大好年华还能等你守完三年孝么?人都老了!你若不娶,她怕还不好嫁人。话说回来了,樊笠即嫌你贫困何故又会来教你读书?这好生怪异呀!” 曹岳言道:“怪不得他。自我父亡,便卖家产方得归葬,贫如一洗。连那头驴也给卖了,方有钱下葬家父。回来之时身无一物,温饱善不能自持,如何言嫁娶之事。当时哪知会有今日呀。” 刘永铭关心地问:“那你后来是如何渡日的?” “左邻虽嫁,或有右舍。” “恩?”刘永铭愣了一下。 曹岳又笑道:“我与家父驻于陇西县,乃是租用他人之屋。左邻便是那樊先生之所。我父未故之时,他便搬到了县中他处居住,但私塾之屋却未曾换置,我依旧每日去听课闻解。但有一日,原本樊先生的屋子搬进了另一户人家来。” “哦?来了何许人?” “乃是山中猎户,其女善织,早年丧母。我自商洛府归来后,方知其父被虎所嗜亡。我无处落脚,只得暂住其院。我二人皆失父母,相怜相醒。其半狩半织,女工为业,供我度日,我发奋图强,孝廉而考,三试皆中,夺魁解元。戴花游街之日,以赏绢赐银为聘,娶其为妻。又三年而中进士,时太祖皇帝早已登基称帝,诏我为太子舍人,入东宫为侍。” 刘永铭却还是一脸的疑问:“这么说来你妻子是当地人?可为什么本王问过之后,别人却说无此人邪?” 曹岳笑道:“化名尔。臣之岳父,在前朝时因义气打死乡霸,举家而逃。因其孔武,以猎兽为业,托以此名。因无前籍,未入户陇南,衙门与邻里具不知也。臣也是后来从妻口中所知。” “即无户籍如何又能名媒正娶?” 曹岳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成亲之时并未登档。不瞒六爷,婚书家册是臣在做太子舍人时弄的。臣当时在官场还算是有些关系,且皇上厚爱为臣,帮臣入籍了长安县,且还给了臣妻一份诰命。” “原来如此!”刘永铭饶有兴趣地说:“这么说,外面传闻你亡妻之事皆是真的?她真是被困以后投河自尽的?” “是。那年她回乡祭奠臣岳父,半路遇匪,其不愿被辱,投于河间,尸身不存。” 刘永铭笑道:“既然都没看到尸身,你又如何确定她已经死了呢?要是你那个亡妻未亡,你待如何?” 曹岳一愣,痴呆地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贱笑着问道:“曹相为何这般看我?” “六爷您平日虽然不学无术,纨绔示人,但您……您这话不像是无的放矢!还未敢请教……” 刘永铭哈哈放声大笑道:“一句玩笑话而已!你还当真了!” 曹岳一脸认真:“六爷!您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第188章 别走好吗 刘永铭从台阶上站了起来,他伸着懒腰说道:“曹相呀曹相,你都一把年纪了,这小青俊才计较的情情爱爱,你就别惦记着了!平日里为国伤神,夜里又为情而困,真想不着你是怎么活到这岁数的!” “六爷!”曹岳说着也站了起来。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行吧行吧!帮你一把!其实我也不是看你面子!是看你女儿自小失亲,看着着实可怜!” 曹岳两眼一瞪,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刘永铭嬉笑着便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来。 “六爷,您这是……” 刘永铭笑道:“刚刚从豫王世子的身上搜出来的!看着不错,借来用用!您别怕,挨我一刀,死不了的!” “什么?” 刘永铭说着将那匕首高高地举了起来,生怕附近的人看不到。 在场围着豫王府的那些禁军侍卫见得刘永铭拿着匕首也都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一名偏将惊得叫道:“六爷!您这是要做甚!不可伤了曹相!” 刘永铭哈哈狂笑几声,举着的匕首便向着曹岳的胸口挥了下去。 曹岳瞪着双眼,他不敢相信刘永铭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杀自己。 正此时,一支系着绳索的小铜锤向着刘永铭的手臂打了过来。 刘永铭好似早有察觉,一个闪身撤开两步,便躲开去了。 刘永铭站定脚步,侧着身子看向身后。 那曹岳见得铜锤在自己眼前飞过,猛得也转头去看。 只见得一名农妇打扮的艳丽妇人站在了二人的不远处。 那妇人年纪与曹岳相彷,身材保持的相当完美,应该是长年练武所至。 她穿着方便干活的短衣束服,脸上蒙着一块厚厚的黑布,手里抓持着绳子站在原地。 曹岳与她只对视了一眼,便眼珠便开始发直。 刘永铭乐道:“行了!你们聊吧!爷我累了!曹相!你欠我个人情,记得要还!” 刘永铭将手上的匕首一扔,转身便要走。 那妇人好似已经看明白了刘永铭不是真的要刺杀曹岳,而只是想引自己出来而已。 只见那妇人将绳索一扯,原本早已落地的小铜锤便顺着绳索回收的轨迹向着自己飞回。 妇人手臂一展,小铜锤在空中划了一个圈。 绳索像是有灵性一般又重新捆绑回了那名妇人的身上。小铜锤也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腰间。 妇人没有说话,与曹岳对视了几秒之后转身便要走。 此时,曹岳大声叫道:“莤儿!别走!” 那美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曹岳的结发之妻林莤! 注:这不是茜字,念“犹”。意同莸。 一种扎根于水底,又浮于水面,看似随波游荡又被束缚着的一种水草。 此时,原本守在豫王府府门外的禁军侍卫见得有人持有武器纷纷都跑了过来。 他们将林莤团团围住。 林莤左右一顾,发现自己一时间还走不了,又回头看向了曹岳。 还没走掉的刘永铭连忙冲着禁军侍卫挥叫道:“走开走开!你们过来凑什么热闹,人家老夫老妻吵个架那不是常有的事情么?有你们什么事?都散了散了,各自守好你们的位置!” 参将听得都呆住了,他弱弱地问道:“六爷!这是怎么回事?” “别问!都撤开了去!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多嘴说出去!谁要是说出去,别说曹相不放过他,我也不放过他!散了!都散了!” 在刘永铭的吩咐之下,禁军侍卫收下好奇心,各回原处包围豫王府。 而那曹岳正向着林莤伸着手,欲言又止,好半会也没能吐出个字来。 曹岳憋了好一会儿话,刘永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轻咳了一声。 此时曹岳才回过神来,弱弱地问道:“近年可好?” 曹岳这话说得极没水平,与他往日做风截然不同。 如同分居异地工作的夫妻,一见面便问了句“你妈贵姓”。 那林莤听得曹岳说这话出来,哼了一声,转身又要走。 曹岳连忙叫道:“玟儿很想你!” 只这一句话,林莤便停下了脚步再不移不开了。 此时,她才开口说道:“有我没我,还不是一样的吗?我在你心里根本不重要!我也替代不了她!你还是找她去吧!” “别走!” 刘永铭看着曹岳,心里面倒有些发急起来:“不是!我说曹相!你先认个错再说吧!平日你在父皇面前都不曾如此拘谨!快快!先认个错!” 曹岳哪里会去听刘永铭的话,只是谈谈得吐出四个字来:“别走好吗?” 林莤犹豫了一下,她好似在等着曹岳再说点什么。 刘永铭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冲着曹岳小声急道:“说呀!” 曹岳的话都在眼神里藏着,就是不想从嘴里说出来。 林莤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曹岳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去追,但这脚却是如何也迈不开去! 刘永铭一见,更加着急,他大声叫道:“快追呀!你已经失去她一次了。再失去,怕是到你闭眼的那一天也难见她一面了!玟儿可少一妈呢!” 曹岳听得“妈”字,回头看了刘永铭一眼。 他狠了狠心,撩起儒袍下摆便向着那林莤的方向追了上去。 刘永铭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去。 刘永铭感怀得摇了摇头,正想着就此离去,一个转身便看到了释尘烟穿着一袭白衣,袂袂然地站在那里。 几个禁军侍卫正戒备得看着释尘烟。 倒不是说禁军侍卫的守备的多松懈,有了刚刚曹岳与林莤的那一出,他们也不知道要不要驱赶释尘烟。 刘永铭看着释尘烟,脸上展示出灿烂的笑容来。 没等刘永铭解释刚刚的一切,那释尘烟已经扑了下来,一把将刘永铭死死地抱住。 释尘烟的手越抱越紧,让刘永铭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那什么。释姑娘,刚刚……” 刘永铭正要解释,释尘烟离了怀抱,用柔嫩的双手捧起刘永铭的脸庞仔细看了起来。 释尘烟好似要骂出来似的:“你,你没事!你果然没事!你若是有事,我……我……我也不活了!” 刘永铭看着周边的禁军侍卫,尴尬地笑了一下。 那些禁军侍卫连忙转过头,不去看刘永铭这一边。但那眼角却看偷偷注视着。 刘永铭疑问道:“你刚刚没看到你师傅?” 释尘烟一愣,将手放了下来,说:“你知道我师傅?” 刘永铭笑道:“武僧习的都是健体的硬气功夫,你修的是多是轻身的内家法门,怎么可能是从武僧那里学的!你师傅的事情,我一早便知道了。” 刘永铭看了看左右,觉得这里突然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 他拉起释尘烟的手,便向着街道的一边走去。 “换个地方说话。这里人多!” 释尘烟也不抗拒,让刘永铭牵着便离开了豫王府门口。 二人走在夜里的无人的街市上,牵着的小手甩动着,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一般。 刘永铭一边走,一边问道:“昨日你如何会落入那些人的手中的?” 释尘烟答道:“昨天我就看见你进了大慈恩寺,且还带了许多人进了我爹的房间。你离开以后,房里还有两个老头和一名少女未曾出来。我等了许久,直到傍晚其中的一老一少才离去。我怕又生出什么事端来,所以偷偷地跟了他们一路。” 刘永铭心中有些不安起来,他是极担心释尘烟知道真相的。 释尘烟又道:“我听到那名少女的外公的称呼那个枯瘦的人叫薛神医,我一听就明白了!这定是你费了许多心思,终于是将薛神医找到,来救治我爹。我心中欢喜便赶回去见我爹。” “你……枯木禅师说什么了没有?”刘永铭试探着问。 释尘烟很失望得说:“没有。很奇怪,明明薛神医已经来了,他却好像没有向薛神医问过我的身世。我关心此事,想去找那位薛神医,可又如何也找不着!想来想去,可能你知道其中内情,毕竟你……你很聪明!” 刘永铭哈哈笑道:“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且我也不是那能掐会算的术士,哪里能知晓那许多细事!” 刘永铭的手被拉抻了一下,回头一看,才发觉释尘烟已经停下了脚步。 刘永铭轻开手,关心得问道:“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连从来都不打诳话的我爹说话都有些含糊其辞。” 刘永铭摸着头笑道:“哪里有的事情!你有那么一个师傅的事情我可一句都没跟枯木禅师说起!” “我说的不是这事!说的是那个薛神医!” 释尘烟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她的脸上写着不高兴。 刘永铭装作疑问地说:“薛神医怎么了?我不知道呀!我带他来见了枯木禅师之后便出了房门,后面的事情我都不清楚了。” 如果释尘烟当时真的就在附近看着,那么她一定是看到刘永铭一早就出来了。 刘永铭又说:“你还没跟我说呢那一天你怎么就被那些反贼给捆了的?” 释尘烟见得刘永铭好似真的不知道,这才压下了疑心。 第189章 佳肴美食 释尘烟说:“那一日我原是想亲自去问薛神医,但我爹说不知道薛神医住哪。我想,人是你找来的,你一定是知道。但当时我又找不着你……” 刘永铭两眼一瞪,连忙问道:“你不会去找了宋宪了吧?” “是呀!找他有问题么?” 刘永铭摇了摇头,气道:“这人是个密探头子!你别……唉。反正你以后别去找他了!惹出事情来可不妙。枯木禅师年轻时曾是秦王幕僚,宋宪跟他还有一档子的旧事呢,当心被他套走什么话去!” 释尘烟回想起来,突然感觉到一丝后怕! 刘永铭又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问了我一些我爹的事情……但还是告诉了我你从安化门出了城,去往了一处卫戍营,可能要明日才能回来。我不知道卫戍营在哪,只得在安化门外的官道上等你。” “就这么等了一夜?” “嗯!” “真傻!” 刘永铭再一次牵起了释尘烟的手,说:“我送你回去休息吧?要不然去我那里?” 释尘烟脸色一红,说:“你,你想做什么?” 没等刘永铭开口,那释尘烟甩开刘永铭的手:“不去!” 刘永铭呵呵傻乐着,再一次将释尘烟的手牵上,二人又漫步在无人的街道之上。 刘永铭说:“你师父是怎么一回事?这么多年明明人藏在大慈恩寺后面的野林里,就是都不敢见她丈夫及其女儿?” “嗯?她有女儿?” “你不知道?” “她从来没说过呀!”释尘烟十分惊诧。 “算了,反正她也不愿意说当年之事,想来你也不太清楚。” 刘永铭转而又问道:“周太子柴世荣派出那些野和尚控制住了枯木禅师之时,你师父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你如何知道的?” 刘永铭解释道:“他们并不想让人知道枯木禅师被他所挟持,所以你如果去见你爹,他们也一定会将你控制住。甚至拿你威胁枯木禅师,但好你去。可见你应该是事先得到了消息。但具我所知,你知道的事情还不如我多。所以一定是有别人向你通风报信了。想来想去,我也只能想到你师傅了。” “你可真聪明!”释尘烟笑了一声。 可就这么一声笑,刘永铭马上便停下了脚步来。 释尘烟见得拉不到刘永铭,回头看着他。 刘永铭板着脸,微低着头,眉间紧锁着,像是一台正在闪着红灯高速运行的计算机一般。 释尘烟疑问道:“怎么了?” 这一声问,打断了刘永铭所有的思路。 他猛得抬起头来说道:“糟了!你师傅有危险!我们得马上回去找他们!” “怎、怎么了?”释尘烟是一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刘永铭急道:“来不及说了!走!快回去!” 刘永铭拉着释尘烟向着豫王府又跑了回去。 刘永铭刚到豫王府门口,那禁军副统领何常从豫王府大门口走了出来。 他见得刘永铭跑过来,连忙大声叫道:“六爷!六爷!” 何常跑到刘永铭面前,说道:“你说这事怪不怪!今天夜里豫王谋反,我们困住了豫王府。可……可皇上却在豫王府里头!” 刘永铭说:“你刚刚进去了?看见就看见了吧!此事你绝不可与外人言说!” “说出去谁信呀!您猜皇上跟豫王在做甚?他们在猜拳!豫王可是在谋反呀!皇上却与他在王府后花园那里猜拳!这事……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呀!” “别问!别管!听命行事即可!调百来个人给我!” 何常问道:“六爷您这是……” “都告诉你别问了!” 何常看了看左右,有些为难得说道:“六爷,我们……不是我不给您人,现在这时候……要不然这样,我将两名亲卫派给您。其它人可就……” “算了算了!刚刚曹相往哪边走了!” “那一边!” 刘永铭拉上释尘烟,顺着何常指的方向便追了上去! ………………… 未营业的红杏楼之内传出了阵阵的欢笑声。 厅堂里的一张大圆桌上摆着各种佳肴美食。 桌子主位上坐着罗信雄,罗仁轨与侯夏非分坐在他的两边坐陪。 总账房叶长青却没有落坐,他生气地一边站在一边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来。 叶长青不是对罗信雄这样的山匪武人有什么厌恶感,他心中另有心事。 罗信雄的脸上也没有多少欣喜,他的族兄弟罗仁轨却是十分欢喜地坐在他的身边。 罗仁轨拉着罗信雄的肩头高兴地说:“好兄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以后你我又可以常见面了!放心放心!有六爷在,保你那些案子消得无影无踪!” “六爷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只是……” 罗仁轨笑道:“六爷有的是海量,让你去做那些事就是信得过你呀!你又乱想些什么呢?” 夏侯非也说道:“六爷便就是那样一个人!他从来不白使唤人!跟着六爷,只要守规矩,金银财宝、华服绸缎、美女侍从说有就有!你莫不是在担心那些带来的兄弟?放心吧!六爷真不是吝啬之人!” 罗信雄言道:“我不是在担心这些,叶先生刚刚已经安排了他们去别的酒楼快活去了。且各有赏赐。只是……” 罗信雄说着看向了叶长青。 那叶长青正双手插在胸前,板着个脸,明显是极不高兴! 夏侯非也转头一看,说道:“叶先生!您就别站着了,一起坐下来吃喝一些吧?今日六爷可是办成了一件大事!” 叶长青扡道:“你们!我都快被你们给气死了!” 夏侯非疑问道:“叶先生为何这般说话?莫不是生的六爷的气?不是六爷不将计划告知于你,是这事出得实在是太急了!我也是临时得到的命令!” 叶长青气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以六爷之智,不管出什么事情他都能马上安排得好好的!可是……可他不当亲身冒险!身为人主,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听得夏侯掌柜说六爷曾一人独留于卫戍营中,你可知我有担心!” 罗仁轨哈哈笑道:“你这担心的什么呀?那是卫戍营!六爷与卫戍营统领丁实交情颇深!你是不知道呀,那丁实……” “你知道什么呀!”叶长青没等罗仁轨把话说完,大喝了一声。 叶长青又道:“六爷是与太子一起去的!只能证明卫戍营里出了变故了!太子提前而回,六爷却还留在那里,知道为何?六爷是把自己当成人质了!想来那赵伯伊也是豫王一党!” “什么?”众人惊了一下。 叶长青又说:“此必是六爷说服了那赵将军,才与赵将军一同回城!而后他又只身一人进了豫王府,且不说罗壮士在里头策应,若是豫王府的府卫突发冷箭呢?若是豫王当时狠一狠心呢?六爷根本就见不到豫王就陨命了!六爷爱冒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如何不劝阻一翻?今天夜里出了这么大事情!他现在人在哪里还不知道呢!” 叶长青正说着,红杏楼的大门被人推开,步青云从外面走了进来,随手又将门关了起来。 叶长青一见,连忙跑了上去问道:“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六爷呢?” 步青云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呀!六爷吩咐我,让我从大慈恩寺引一个女人去豫王府。我完成了任务便回来了。那女人可厉害了,用使的是亢金龙的夺命流星锤!只要磕碰一下,骨头都能碎成滓,我能活着回来都是万幸了!” 叶长青急道:“还不快去找!六爷一人先后进了卫戍营与豫王府,我听着都后怕!前有丰不收差点要了他的命。后又独留卫戍军、独闯豫王府!这要是出一点点差错,那可就……唉!六爷极爱冒险,怎么可留他一人在外呢?” 步青云愣了一下,那罗仁轨安慰道:“叶先生,您还请放心。六爷会没事的!他聪明着呢!” 叶长青气道:“你可知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宫里宫外明枪暗箭,若不是六爷他机警,早死一百回了!六爷的事越来越多,常分心思索,万一哪一次他没注意到危险,一个不慎,那可就全完了!那豫王起事,在城内不可能没有内应!步壮士!你虽愣着了!快去找呀!” 步青云愣了一下,说道:“我最后是看到……看到六爷跟那释姑娘牵着手离开了豫王府……这不好去找他们吧?万一看到他们在做那什么事……” 叶长青气道:“六爷不是那种会因女色而忘乎所以之人!天下万物他皆视为刍狗,女子亦同!只要他不在自家产业里,那都得看好他!你可是他的护卫呀!” “这……我现在上哪里找去呀!” “就从豫王府那里开始找!你是带刀侍卫,巡差不敢将你如何!你去了豫王府,与那禁军侍卫说自己是六爷的人,来寻他,他们必会给你指个方向!” 步青云应了一声,转身便又离开了。 第190章 八部天龙 但罗仁轨等人却还坐着不动。 叶长青气道:“你们!六爷待你们不薄吧?你们多担心他一点不行么?” 夏侯非说道:“叶先生,您刚刚那句什么刍狗我就很不爱听!六爷不是那种把别人当狗之人,他亦是极重感情的!” 叶长青说道:“我不是那种意思!六爷是重感情,以他人之想为所想。与其相友,其必以己不欲,不施于人。但同时他又会利用自己手上所有可以利用到的东西!刍狗是出自道德经,归化顺应自然,以为我用,不以……我跟你们现在真解释不着!” 罗仁轨与罗信雄相视一笑。 “你们笑个什么劲!”叶长青越发得着急起来。 罗仁轨笑道:“知道我兄弟罗信雄当初为何不归顺六爷么?虽说有不服管教的原因,但……” 罗仁轨冲着罗信雄又笑了一笑。 罗信雄叹道:“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反正大家终将知道!当时不是因为六爷给的钱少,而是因为我心中不服!我……我没斗过六爷。” 叶长青说:“没斗过他的人多了!连皇上他都算计过!” 罗信雄又道:“我是说武斗!” “什么?” 叶长青愣了一下。 夏侯非疑问道:“叶先生,您可比我们入六爷的门要来得早,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叶长青好似真的不知道。 夏侯非又说:“我是被六爷打服的,这才归附于六爷!叶先生,您知道八部天龙么?” “扯什么佛经呀!” 罗仁轨笑道:“此八部天龙非是佛经里的八部天龙,而是江湖里八个绰号里带龙的人!刚刚步青云提到了一个亢金龙,但就是其中之一!禁军大统领裴绍,绰号叫入云龙。其中还有个女的,叫念娇龙。八龙之中还有一人浑名叫九纹龙的,叶先生可知是谁?” 叶长青又愣住了:“不会就是……” 罗仁轨轻笑着点了点头:“六爷可不是那种只会附庸风雅之人!他是会抚琴,不过他不是为了抚琴而抚琴。他会赌技,但也不是为了出千而学的!他是在练他的指力!六爷飞技已练到如火纯青了!” 叶长青叹了一声,说:“我只知六爷自号诣岭,却不知……” 夏侯非突然对罗仁轨问道:“六爷的功夫到底是跟谁学的呀?” 罗仁轨摇了摇头,说:“这真不知道!他从来都没提起过!但就这指力而言……” “不会是他吧?”夏侯非突然问了一句。 罗仁轨深吸了一口气却不敢说。 罗信雄则是苦笑了一声:“我就是败在他那一指上的!但……但六爷的内功好似不是出自那人之手!” 夏侯非不解地说:“我到现在也没明白六爷到底是怎么在二十岁左右就有所大成的!他还有时间去读书、抚琴!” 夏侯非说到这里,那叶长青安心得也在桌边坐了下来,与众人聊起了刘永铭来。 ………………… 永兴坊内大多数都是园林式的高档住宅。十字街将永兴坊分成了四块。 虽然许多达官贵人喜欢在后院里种树,但成片的树林却少得可怜。 非要说有树林,那就得说起这永兴坊荷恩寺里的禅林了。 正值春日,那禅林里的树木都开出了新枝、发了新芽。 但在黑夜里,却看不见那许多欣欣向荣的场景。 便是林中轻呼而过的夜风都会让人觉得有些慎怕。 林莤站在一棵枯树之下,她的身后站着的便就是曹岳。 曹岳是汉国首辅,标准的读书人,而那林莤却是实打实的江湖人物。 两个完全不协调的两个人,此时却汇聚在了一起。 林莤的轻身之法让她变得十分轻盈,如果她真想甩掉曹岳,想来这个时候曹岳已经不知道去哪里寻人了。 可见,在林莤的心中还是断舍不下这份情。 她似乎在等着曹岳说出那三个字来。 曹岳气喘嘘嘘地看着林莤的背影,只是一味地喘气,不曾将话说出口。 “你还想做甚!”林莤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地上被月光拉长的曹岳的影子。 曹岳扶着树,他的体力明显有些不支。 “我……我们都老了!” “我知道!”林莤的语气中带着各种不服。 曹岳疲力地说:“我追不动了!你也别跑了行不行!” “我没跑!我站着呢!你想说什么就说!说完了我还有事呢!” 曹岳摇了摇头,将最后的气喘匀了,这才开口问道:“你为何要假死?” 林莤哼了一声:“你就为了质问我这话而追了我这么远?” “不!不是质问!玟儿需要你!她若是知道你还活着,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就当我早死了吧!” 林莤说话极不客气。 “你怎么还是这样!你……看在女儿的面上,你便回来吧!” 林莤接着气道:“回去做甚?再回去看你脸色?” “我……我没给你甩脸色!你怎么就不听我说呢!你可知这十几年来我是……” 曹宾说到这里,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似乎不太想将自己的感情就这么说出来。 “你心里记挂的依旧是她!从一开始就是!我就只是她的替代品而已!你只因她被人奔马撞伤便能掀起朝堂里的一波巨浪,陇西李家几个大官在你的手掌里说没命就没命了!豫王府数百人的性命,在你的算计之下,说没也就没了!可谁能知道,这仅仅只是因为那个女人被人用马撞了一下!他们可死的真冤!” 曹岳苦着脸说:“莤儿!我……” “别叫我!我不配你叫我名字!你……” 林莤说到后面,语气也有些软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曹岳刚刚那温柔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吧。 曹岳说:“回家吧!别置气了!” 林莤有些犹豫,她道:“你还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你想让我认错,那我……我……我向你认错也便是了!” “不!你根本不懂!” “我懂!” 林莤急道:“你与她之间,是我爹将你们拆散的!” 曹岳停了一下,不再接话。 林莤猛地回过身来。 她盯着曹岳说道:“是我爹假扮作劫匪,洗劫了那教书先生樊笠的家宅。还接连去了两次,逼得他搬了家。而后在陇南县里传出流言,说那樊先生的女儿有多美艳。后来……后来彭家听说了以后便去看了看,果然如传闻所言。于是就带着重礼前去提亲。因那樊先生被我爹劫地一贫如洗,正好有人来提亲,他便一口答应下了。” “我知道!不说了好么?我们回家,回家好么?”曹岳有些着急。 他着急的似乎不是让林莤跟他回家,而是不想让林莤再说下去。 “你不知道!”林莤即生气又着急地说,“我不回去不是因为生你的气!” “我们不说了好么?回家吧,玟儿若是见到你必然会很高兴的!” “不!今日既然是被你见着了。那就得把事情说清楚!你听了以后再做你的决定!” 曹岳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他已经不能阻止林莤将最后的事情说破。 林莤接着说:“我那次回生气而回陇西祭祖,其实是为了杀掉那个姓樊的女人,好让你断了那个念头。那些劫匪……那劫匪头目便是我爹!” 林莤前面说着感情的事情,可是突然转了个折。 所谓祭祖,即是祭的她那位被虎噬所死的父亲。 但她却说劫匪头目是他爹! “我知道!”曹岳一点也不感到震惊,还是一副要将林莤劝回的样子。 “什么?”这次到那林莤不理解了。 曹岳说道:“我都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后来我去找过她,她跟我说起过前事。当我听到他说劫匪用的是流星铜锤时,我便知道是你们父女俩!只是当时我觉得十分诡异!因为你们父女两找她在前,而搬到我家边上在后!” 林莤愣愣得着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曹岳又道:“你出事以后我便派了人去寻那伙贼人,但没有找到任何踪迹与线索。但有一件事我却是知道的,那就是你会水!你曾与我说过,你爹之所以给你娶这个名字,是因为你们是东平水乡人。于是我就想,你家里可能不是猎户,而应该是渔户!因为只有渔户才会练就那一身绳锁绝技!所以,你不仅会水,而且水性很好。” 渔民重要的技能之一就是绳锁技法。绳锁技法里,除了绳扣节法,还有抛网等等。 甚至是在河摊上用带钩的十几米的绳子,站在原地“钓”涂鱼。 渔民不是每天都要出去打渔,但却每天与网、绳打交道。 林莤听得眼皮直跳,她瞪着双眼看着曹岳。 曹岳又道:“朝廷不是无能,只是因部份人的勾心斗角而没去做而已。我拜托朝里一个姓宋的官员帮我密查了一下。一个月以后他告诉我,那伙盗匪也操着齐国东平的口音,应该是那一带的水匪。当时我便明白了!你之所以水性那么好,不仅因为你们是渔民,更是水匪!不仅你没死,你爹也没死!” 第191章 诰命夫人 “你!你果然还是找过她了!” 林莤突然转变了话题,这让原本正说地津津有味的曹岳一下子失去了自己破案般的高爽。 曹岳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了!当时我们不是还没成亲么!” “你始终还是放不下她来!” 曹岳做为一国首辅,能让皇帝言听计从,但面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时却觉得自己完全没办法跟她沟通。 这就是为什么曹岳刚刚想留她却又说不出口的原因。 因为她总能找个到理由发脾气。 “我们不吵架好不好?” “是你要吵的!” “我就是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你爹为何假死?而你又是为何要装死!离家这十几年,母女相隔而不见,你可知道现在玟儿都变成什么样了?我知道你一定是偷偷得见了她,觉得她过得还好,但我想告诉,不是看到的那样!” 林莤内心开始松动,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 曹岳又道:“自你假死之后,玟儿总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有时一个在后院一坐就是一天,像是失了魂一般。一天只吃一顿都是常有的事情!她不爱见人,甚至都不愿意让身边的侍女在身边伺候!你可知道这十几年来她过的有多痛苦!我每日忙于公务也……唉!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林莤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了?” “你又来了!你怎么……算了算了!你走吧!话已说尽,我不会再强留你了!” 林莤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正盘算着将那姓彭的给弄死,然后把那个女人娶进家里去?” “你!”曹岳确实已经没办法再跟林莤交流了。 他叹了一声转过身去。 林莤看着曹岳的背影,气道:“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副装深沉的模样!你这样,我……我便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曹岳沉默了一下,突然问道:“那东西就对你这么重要么?比你女儿都重要!” 林莤吃了一惊,“你……你知道?” 曹岳说:“当时我是个失了双亲的穷生而已,手无缚鸡之力,甚至温饱都成问题。能让你如此热心地帮我,我……我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 “是!我是为了那份东西!你想说什么?想骂我些什么,你尽管说来也就是了!” 曹岳背对着林莤,他实在是不想看着对方说这事。 月光照在曹岳的侧脸之上,让他显得有些深邃。 曹岳道:“这只是你的气话而已。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其实想得到那份东西的是你爹而不是你吧?因为你爹诈死,所以他逼着你快点从我身上得到那份东西!但你不愿意!你不想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于是就有了你爹扮作山匪于山道边劫持你的事情来。他只是想告诉你,你是他的女儿,就算是封了一品诰命夫人,你依旧曾经是个水匪!” 曹岳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你即不愿意帮助你爹,更不想违了心意从我手上骗取那份东西。于是你跳进了那条河里,即使知道玟儿有多可怜你都不愿意回家!因为你知道,只要你一出现,你爹就会出来逼你!” 林莤听得曹岳的解释,却没有显示出和解的意来。 她恶狠狠得说:“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么?就是你这一副自以为什么都看透了的嘴脸!你别背对着我!转过身来跟我说话!你还是这样,说起这样的事情来从敢面对我!” 曹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叹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光,然后迈步向前而行。 “你回来!” 这一次轮到林莤说这话了。 林莤的身法极快,她赶上前去,越过曹岳,伸起了双臂挡住了曹岳的身前。 曹岳看着那林莤有些沧老的双眼说道:“我们都老了!老了!我胡子都白了,又何必再置气呢!” 原本曹岳以为又会换来林莤的唇枪舌剑之时,那林莤却又沉默了。 曹岳看着林莤有些冷漠的眼神与扩散的瞳孔,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曹岳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他了解对方。 若是一般时候她一定会说出一些旁的东西来指责自己。 但现在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自己的身前一动不动。 林莤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又轻轻得抬头,深情得看着曹岳。 曹岳两眼一直,眼见着那林莤的胸前渗出鲜血来。 突然,林莤身子一软,将头靠在了曹岳肩头,身子也扑入了他的怀中。 曹岳两手一抱,这才看到林莤的背后插着一支弓矢。 曹岳着急了起来,他左看右看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甚至这支弓矢是什么发射出来的他也没有看见。 “没事!没事!有我呢!有我呢!”曹岳的额头渗出汗水来。 虽然曹岳不停得安慰着林莤,但他知道,这支箭已穿过了女子的肺部。 她活下来的机会已是十分渺茫了。 林莤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得捋了捋曹岳发白的胡子,而后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曹岳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老泪横秋得对着漆黑的树林叫道:“谁!是谁!给我出来!” 曹岳盯着前方,只见得前面几个黑影越走越近。 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太子柴世荣! 柴世荣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拿弓弩的黑衣人。 柴世荣微笑着走了过来,轻描淡写得说道:“可怜呀。闻名天下的曹岳曹清淳,看到满街尸首都不带眨眼的人物,却会为了一个人老朱黄的妇人痛哭流涕!” “你是谁?” 曹岳恶狠狠了问了一句,他是真的想知道对方是谁! 此时,他更想让对方为自己的妻子陪葬。 柴世荣笑道:“我你都不认识?你们可追杀了我数十年了!自我从宫中逃出以后,几乎每日都有熟悉的人离我而逝!你也当享受享受这种滋味!” 曹岳眼皮一抖,他已猜出来了。 “你是周太子柴世荣!” “哈哈哈!”柴世荣放声大笑了起来。 “是我!我回来了!你妻子看样子快不行了呀?我也不是那么狠心之人,实话与你说,你妻子还有得救!那位薛神医医术精湛,说不定他能救活你妻子!你也不用花心思去找,我再实话与说,他人现在就在傅远山家中!不过……去晚了她这条命可就得搁在这里了!”ζΘν荳看書 曹岳抱起黑衣女子便要离开,柴世荣又哈哈笑了几声:“曹清淳!你想就这么走了?” “你想做甚?”曹岳的表情越发得阴冷起来。 柴世荣笑道:“没什么,就只是想从你那里得到一份东西。虽然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曹岳没有说话,他只想着快点离开前去寻找薛西垣。 但他同时又知道,那几个拿着弓箭的死士是不会让他就这么走了的! 柴世荣张开他手头的折扇轻扇了几下,优雅得说道:“这片林子太空旷,你们说话又那么大声,刚刚所言,我皆听入耳中了!你怀中那位女子想必也是冲着你家的那份东西来的吧?还是交出来吧!误了时辰,她可就真死了!” 曹岳只得说道:“那东西在我家,我并没有带在身上!” “我不信!” 柴世荣说完“啪”得一声,将扇子合上,接着说道:“那可是几百万两银子的财富!是个人都想得到它!你不可能不随身携带的!你也不是那种两袖清风之人!若是如此,你早将那份东西交给你们的皇帝了!” 曹岳冷笑一声说道:“柴世荣!你们若不走,也休叫我无情!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你知道,我说出来的话与圣旨并无两样!” 柴世荣似乎听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他说:“说的好像你们曾想过放过我一样?我不要别的,就要那份东西!交出来!我放你离去!我已备下了一匹快马,就在外头,算是给你的见面礼!我这算是仁之义尽了吧?” 曹岳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人,她还有气息。但若不快点救治,怕真就陨命于此了。 曹岳轻轻地将林莤侧身放在地上,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玉佩来。 李裕曾对刘永铭说过,玉佩总有七对,皇帝刘塬曾赏了一对给曹岳。 曹岳将其中的一只送给了林莤。 也正是因为刘永铭看到了那只玉佩,所以他才敢断定黑衣女子的身份,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曹岳说道:“那份东西年头太久了,我将内容刻在了这只玉佩上!别过来!” 曹岳见得柴世荣身后的人要上前,连忙装势要将玉佩砸在边上的大树上! 柴世荣手一抬,他身后的黑衣人便不再向前。 柴世荣笑道:“我说话向来算数!马匹就在我身后的不远处的林子外面。你将玉佩留下,我不为难你!” 曹岳却是一点也不相信柴世荣的话。 正此时,只得两声惨叫声从柴世荣的身后响了起来。 柴世荣向后一看,自己身边的两名死士已应声倒下了。 第192章 亢金老龙 柴世荣连忙抬起头向身后更远处看去。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柴世荣如何也想不到他的身后还跟着别人。 黑林之中,一个白发老者轻幽幽得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老者如幽灵一般轻飘飘地游走了过来。 柴世荣连忙后退了几步,他身边的死士拼命地护在了他的身前。 那几人搭弓拉箭,弦声伴随着夜虫的鸣叫发出了细微的声响之后,几支弓箭便射向了白发老者。 但那白发老者似乎不受此影响,只是轻侧过身,晃动了几下身子,那些弓箭便被他躲了过去。 甚至他还随手一展,将那快速飞行中的弓箭给抓在了手上。 刚刚那弓箭可是一下便贯穿了林莤的胸膛,他却能轻描谈写地将弓箭接住! 白发老者的脚步没有停歇。 当那些死士扔下弓,抽出腰间的短刀时,白发老者已经闪到了他们的身前近身。 那距离都能看见白发老者两眼里透着的血丝了。 死士们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甚至露出恐惧表情时,也已经恐惧晚了。 白发老者手中的那支弓箭已经插入了其中一名死士的喉咙之中。 而另一个人则被白发老者死死得掐住了脖子。 柴世荣两眼瞪得滚圆,一脸惧色地向后连退了数步。 他的死士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 其武艺虽然比不上那丰不收,但也绝不会随意让人在瞬间便杀死于无声之中。 白发老者看向那柴世荣,但他的另一只手却没有空闲下来。 只见得白发老者将另一只手一甩,一颗小铜锤从他的后肘处飞了出来,直直得砸在正掐着的死士的脑门上。 小铜锤上系有一根绳子,轻轻得落在了白发老者的腰间。 而那死士脑门崩裂,顿时就没有了气息,也摊软在了地上。 柴世荣恐惧得连连后退,那脚后根不知磕碰到了什么,一个不慎,重重得摔倒在了地上。 柴世荣双手撑在地面上,惊恐得看着那白发老者。 正当柴世荣以为那白发老者会像杀死自己身边死士那般将自己杀死的时候,白发老者却越过了柴世荣向着曹岳走了过去。 而此时,曹岳早将地上的林莤又抱了起来,他坐在地上,紧紧地搂着林莤渐冷的身体。 林莤虚弱得眯着双眼,无力地侧着头,看着白发老者走到了曹岳的身前。 她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贯穿的胸口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嘴形俨然就是一个“爹”字。 那白发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赶走樊笠一家并让自己女儿接近曹岳的林莤之父。 林莤之父名叫林鸿奎,原是水匪出身,浑号亢金龙。 他因武艺出众,与另一名水匪混江龙陈俊一起被周昭宗招安,入宫做了禁军侍卫。 周昭宗让人带着周氏柴姓一众皇孙从密道出逃之时,便就是由他们二人负责的。 那林鸿奎来到曹岳的身前,冷漠地看了一眼林莤之后,便用凌厉的眼神看着曹岳。 “给我!快给我!”林鸿奎催促着曹岳。 曹岳深情地看着怀中的女子,将手中的玉佩递了上去。 林鸿奎兴喜得一把抢过玉佩,照着月光看了起来。 可玉佩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字呢?字呢?你不是说刻在上面了吗?给我!快给我!” 林鸿奎发疯一般地冲着曹岳怒吼着! 曹岳只是一味地看着怀中的女人,轻声说道:“莤儿快不行了!你救救她吧!她是你女儿呀!外面有马匹!我们现在就去找薛御医!” 林鸿奎没将曹岳的话放在心上,他的手重重得按在了曹岳的肩头怒吼道:“把藏宝图给我!快给我!你!你们一家子都这样!就知道欺骗!欺骗!你们嘴里就从来都没有过实话!藏宝图在哪?在哪?我会像杀你爹一样杀了你的!” 曹岳没有被林鸿奎的气势吓倒,他此时已不再留泪,而是温柔得看向了怀中的女子。 曹岳轻声说道:“我知道我爹是被你下毒所杀的,这不用你再来提醒。且我没有说谎,我的确是将它刻在了玉佩之上,但不是我自己的这一只。我将它送给了莤儿!那份东西其实我一早就给了你们的,只是你们自己不知道而已。” 林鸿奎一听,连忙扔掉自己手中的玉佩,上去抢曹岳怀中的女子。 林鸿奎虽然比曹岳还老,但身体却比曹岳精壮得许多,且不说曹岳是个文人,就刚刚那几名死士,也不照样死在了他的手上。 曹岳其实不是不能与他争,而只是不想争。 因为那林莤的身体已经渐渐得冷了下来。 她两眼的瞳孔已然扩散开来了。 她死了! 林鸿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女儿的生死,他翻动着尸身,在她的身上搜寻了起来。 林鸿奎的脸上突然又展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他从林莤的腰间摸出了一个香囊来。 香囊里装着的并不是熏香,而是那一只玉佩。 香囊一面绣着一个岳字,另一面绣着一个莤字。 但林鸿奎哪里会管得那许多。 他拆开香囊,从里头取出了那支玉佩,将香囊随手扔掉了。 曹岳看着那只被扔掉的香囊,将林莤再一次抱进了怀中。 虽然她已经死了。 曹岳将林莤越抱越紧,甚至希望将她融入到自己的身躯之内。 林鸿奎拿着玉佩又在月光下看了起来。 玉佩之上果然有一些划痕,那些划痕组成了两列小字。 但那些小字刻得歪歪扭扭,甚至都无法分辨上面是什么字。 即使是这样,那林鸿奎还是发出了鬼幽般的尖笑声来。 突然林鸿奎笑声一停,左手一伸,一支飞镖便被他接在了手中! 他向着远处看去,只见得一袭白衣轻飘而来,而后面还跟跑着一位华服少年。 那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释尘烟与刘永铭。 刘永铭远远得便看见曹岳坐在一棵树下,怀中死抱着柔若无骨的妇人身体。 他已经明白自己来晚了。 曹岳抬头也看到了刘永铭,他无力得对林鸿奎说道:“拿着你想要的东西走吧!别伤他们!他们是无辜的!有罪的其实只是我一个人……对不起!” 曹岳最后那句对不起,却是对怀中的林莤说的。 林鸿奎看了曹岳一眼,冷笑了一声说道:“她比你还该死!明明已经拿到了!却不肯给我!” 曹岳摇头说道:“她不知道!她一直都不知道那块玉佩上刻着的字就是你要找的东西,走吧!带着你谋划了几十年的东西走吧!把林莤留给我!你从我身边将她夺走了十几年了!也应该将她还给我了!” “哼!是她自己不肯回去找你要藏宝图又与我何干!傻!你们真傻!这世间最没用的就是这情这爱!钱!财富!这才是人世间最值得拥有的东西!” 林鸿奎转头看了看奔跑过来的释尘烟与刘永铭。 林鸿奎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心里也恨吧!我也见不得这有情人恩爱的样子!待我赶上前去且杀了他们其中一人!” 林鸿奎说着便向那刘永铭与释尘烟冲了过去。 刘永铭见得林鸿奎奔来,正想着提醒释尘烟对方使的是流星锤的时候,一只大手便按在了刘永铭的肩头。 那大手向后一拉,却甚至十分吃力,有些拉不动刘永铭。 刘永铭反身正要反击,见得是步青云,马上停下了手来。 步青云急道:“六爷,您可不能上去,您不会功夫。那老头大有来头,一般人对付不了!” “什么?他是谁?”刘永铭反问了一句。 “他使的那对流星锤特别有名!他是亢金龙!前朝昭帝的贴身侍卫!” 刘永铭猛得转头看向释尘烟。 “释姑娘!别硬来!” 刘永铭叫了一声之后,那释尘烟放缓了脚步。 她轻盈得闪躲到了一棵树边上,正想着如何破解这流星锤的时候,一位儒生模样的人突然从一边冲了出来。 释尘烟当然认得此人,因为之前就与他交过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琴剑先生丰不收。 不知为何,今日的丰不收并没有带上他的那把琴,但短剑却已经牢牢抓在了手上。 丰不收一出现,一边的柴世荣马上激动了起来。 柴世荣叫道:“杀了他!快杀了!藏宝图就刻在那块玉佩上面,就在那老头的身上!” 丰不收听到喊声却没有应答,他心中十分冷静,他需要专心对付这江湖中成名许久的人物。 只见得林鸿奎手肘一抬,拉动了身上系着的绳子,那腰间的铜锤便飞了起来。 流星锤的攻击距离明显比丰不收的短剑要远得许多。 丰不收并不急于进攻,而是辗转腾挪地躲避着。 释尘烟也在一边观战,试着想从中找出点破绽出来。 林鸿奎的流星锤使得极好,那两只铜锤像是多出来的两只手一般,左右而攻。 且林鸿奎的两只手掌也没有闲着。 一时间,那丰不收只觉得自己是在跟两个人四只手在打这场恶架,连闪避都有些困难起来。 此时释尘烟突然在一边叫道:“断他的绳索!” 第193章 讼经诵文 丰不收知道释尘烟说的是破敌之法,但一时间他却是找不着林鸿奎的破绽。 在躲了十来招之后,许久没有出剑招的丰不收,将那短剑挥舞了起来。 此时,一枚流星锤以极刁钻的角度向着丰不收侧脸而来。 那丰不收向前挑了一朵剑花,将短剑向边上一抻,想让那铜锤的绳索缠上自己的短剑。 林鸿奎一见,不急反笑了起来。 丰不收见到林鸿奎那诡异的笑容只觉得不妙,但此时收招已经晚了。 铜锤的绳索已经缠上了短剑。 丰不收想要抽回,却已经被绳索缠死了。 这只一翻缠动,那绳索外面的布绳被短剑划破,露出了青黄色的铁环。 原来林鸿奎系着铜锤的绳索根本就不是丝绳,而是用小圆环连起来,如同锁子甲上面的环扣一般的铁制绳索。 林鸿奎脸上显出得意之色,他正想着将另一只铜锤击出之时,丰不收的脸上却也出现了令人难以琢磨的笑容出来。 只见得那丰不收的手腕一抖,短剑的剑尖竟分豪不差地插进了一个圆环之中。 林鸿奎眉头一皱之时,丰不收已使出大力向后拉了回去。 林鸿奎虽然年轻时武功超群,但他如今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者, 他的力量与功力已差了正值中年高峰的丰不收一筹。 林鸿奎正想松劲,以另一只铜锤击出之时,原本卡在剑尖的圆环突然断开。 显然,丰不收手上的短剑并不是一件普通的短剑。 林鸿奎向后退了三四步,惊呼道:“鱼肠剑!” 丰不收右手一抖,将缠在短剑上的半截铁环索扔在了地上。 丰不收狞笑着向林鸿奎冲去,却不想对方将剩下的另一只流星锤甩了过来,而后转头便逃! 丰不收连忙去追。 柴世荣一见,大声叫道:“无论追上与否,老地方见!” 柴世荣一早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怕那刘永铭去为曹岳报仇,所以急急得转身向着黑暗处逃窜而去。 步青云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将按着刘永铭肩头的手松了下来。 步青云头一低,说道:“六爷,对不住了!刚刚情况之下……” “没事!你是对的,刚刚我若是上前,怕也对付不了他那两只流星锤,好在丰不收手上拿的是鱼肠剑,若非如此,想来丰不收要对付那老头也是极为困难的!” 步青云听到这里释怀得笑了笑。 刘永铭此时才向着曹岳急步而去。 释尘烟比刘永铭还要心急,她快速跑到了曹岳面前。 “师傅?师傅!” 释尘烟见得曹岳怀中抱着自己的师傅,心中已有了答案,但她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释尘烟两腿一软,跪在了曹岳身前。 她跪的其实不是曹岳,而是那林莤。 释尘烟不是个傻姑娘。 她已经从林莤下垂的手臂、涣散的瞳引以及曹岳的表情上看出来,自己的师傅已经死了。 刘永铭从地上拾起那枚被林鸿奎扔掉的无字玉佩,来到曹岳身边。 他将玉佩递出,轻摇了一下头,说道:“曹相!节哀吧!” 曹岳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十几年才见上一面的女人。 好似那枚玉佩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毕竟自己最重的,现在已经失去了。 刘永铭懊悔地说:“这事要怪就怪到我身上吧。若不是我引她出来,她也不会……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您骂我一顿、打我一顿都行!” 曹岳还是没有回答,依旧将那林莤紧搂在怀中。 刘永铭此时,心中却感觉到了无力。 众使他有百谋千计,现在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一个死人复生。 那释尘烟哭得跟泪人一般。 刘永铭只得蹲在释尘烟的身边,轻搂着她的肩头,但却没有说安慰的话。 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之后,曹岳这才渐渐地冷静下来。 曹岳轻轻得擦去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六爷,老臣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刘永铭巴不得曹岳跟自己提点什么条件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曹岳缓缓说道:“能不能将您的护卫借我一用,将我妻子送入大慈恩寺。” “可以!”刘永铭转头看向步青云。 那步青云向前迈了一步,表示接受指挥。 曹岳又说:“还请六爷不要将今夜之事说出!” 刘永铭心思机敏,当然知道曹岳的用意。 曹岳的妻子十几年前就“死了”,如果让他女儿曹玟知道自己的母亲原本没死,而现又死了一次,却不知道她会哭成什么样。 且曹岳也没有办法向自己的女儿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因果。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瞒着曹玟。就当作林莤真的在十几年前已经死了吧。 刘永铭马上应道:“我不会吐出半个字去的,还请曹相放心!” 曹岳又问道:“听闻六爷与枯木禅师有交情?” “去过几次大慈恩寺,交情谈不上,若是让他寺内的和尚为您亡妻超渡,讼诵上三天三夜的经文,小王是可以办到的!” 曹岳满意地点了点头,显然曹岳刚刚想说的,也正是超度亡魂之事。 刘永铭看着老泪横秋的曹岳,转而对步青云说道:“你留下来照看,他们有什么吩咐你便照着做。你将尸首运回大慈恩寺以后,派人去将叶先生找来,丧事一切费用由爷我私账里出。放心,柴世荣不会回来了。” 步青云应了一声是。 刘永铭又道:“你再找找枯木禅师,让他派一百和尚出来为曹相亡妻讼经。但对外不许说其身份。这样,你让枯木禅师说是爷我想看看那些和尚到底能不能为太后寿诞讼经真的能做到三天三夜不睡觉!” 这倒真是刘永铭的一向作风,想来外人也不会起什么疑心,他们只会说刘永铭的坏话。 枯木禅师一定会帮刘永铭办成这一场佛事,只要枯木禅师一问释尘烟便什么都清楚了,毕竟释尘烟是自己的女儿。 而且枯木禅师也会保密,因为此是有关曹岳的秘事。 作为秦王府旧人,他不会自找麻烦,所以一定会帮曹岳办好此事。 曹岳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六爷,您该走了!” 刘永铭还是有些不放心曹岳,说道:“晚一些吧,也不必这么早。” “老臣没事的。您看,我这胡子都白了,什么也都看淡了。过了今夜,明日一样上早朝,一样如初。” 这话刘永铭是相信的,曹岳的城府极深,发生再大的事情,他也绝不会在“敌人”面前露出异样的表情来。 他会装作若无其事。 稳住自己的心境,才是获胜的先决条件。 刘永铭看了看释尘烟,对曹岳说道:“释姑娘是您妻子的弟子,但外人不知。还请曹相为其行个方便,让其帮着守灵吧!” 曹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步青云连忙问道:“六爷您这是要去哪?何不回王府休息?” 刘永铭应道:“明日会试,今夜考生会等贡院龙门开启,考生及考官此时入场,天亮前关龙门。爷我是主考官,不能不到场,且也出不来。这几日你就把自己当成是我,在大慈恩寺那里帮着爷镇着吧!” “那……那我也不敢呀!”步青云有些为难。 刘永铭笑道:“没事。枯木禅师不是那种小气人!” 刘永铭看了看肩头扶着的释尘烟,温柔得说道:“我有事得先走了,你……你别……算了!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 刘永铭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对步青云再次嘱托道:“照顾好他们!” “是!” 刘永铭说着便离开了当场。 ………………………… 刘永铭并没有直接去贡院,而是回到了豫王府门前。 豫王府外,禁军侍卫依旧值守在府门外,但情况已经不如之前那般紧张了。 没有府卫再从墙上探头出来,好似局面已经被控制住了。 但那禁军侍卫副统领何常却在豫王府门前左走右渡,显得焦躁不安。 刘永铭整理了一下心情,微笑着走了上去。 何常一见到刘永铭,连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六爷!” 刘永铭手一摆,让何常别着急着,他指着豫王府大门问道:“看这豫王府大门敞开着,想来你都控制住了吧?豫王府的府卫们呢?” 何常答道:“豫王世子被您带出来以后,府卫们也都没有了抵抗之心。我在外面叫了两声,他们也都吩咐放下了武器,而后自己出来投降了!六爷放心,我没派兵进去强行俘虏他们!” 刘永铭呵呵笑道:“看你紧张的样子!进去看过了?” “看了一眼。皇上……皇上他与豫王猜上拳了?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听到他们说话了么?“ 何常脸色显得十分为难:“我不想听来着,可他们说话大声,不想听也听到了!” “他们说什么了?” 何常答道:“没听清,就是猜枚之事。豫王说他从小猜拳没赢过皇上,是因为太祖皇帝不让他赢!说是……说是太祖皇帝说皇上脾气倔,输一局棋或是输一枚拳,会惦记很久。所以太祖皇帝不准豫王猜枚赢他……” 第194章 四处闲逛 “行了行了!这么说来,豫王猜拳猜赢了?” 何常连忙说道:“一直没分出胜负来!也不是没分出胜负,而是……唉,我这个就嘴笨,不知道怎么说了。原本是三局两胜,后来加到了五局三胜,再后来七局四胜,现在……现在真不知道情行了。皇上输急眼了,就把我带进去的护外都赶了出来!” “你就为这事着急?” 何常急道:“能不着急么?皇上身边就两禁军侍卫加宋侍郎的几名手下,要是真出什么事情,谁能担待得起呀!” 刘永铭问道:“宋宪来了?” “您现曹相走了没多久他就来了!” 刘永铭笑道:“曹相没走他还不一定会来呢!” “什么意思?” “没什么!” 刘永铭不太愿意跟何常解释。 宋宪做为皇帝刘塬的密探头子不可能不知道今天夜里的事情。 甚至禁军一有异动,他那里就知道今晚要出事了。 他之所以迟迟没来一定是知道曹岳过来了。 豫王府的事情总得给众臣工说明一下什么情况吧?那又应该怎么说呢?豫王谋反? 皇帝刘塬就只有这么一个兄弟了,怎么可能让豫王背上这么一个死罪的罪名,再让皇帝刘塬背上一个对兄弟不公、致使兄弟谋反的名声? 当然不可能! 这个锅自然得有人来背,但也绝不可能是太子去背。 曹岳既然来了,事情又是太子弄出来的,且太子又是曹岳的学生。那么这锅当然得由曹岳来背! 当宋宪知道曹岳来豫王府门外时,他心中便有些高兴,觉得曹岳能自己主动为皇帝、太子将这口锅背起来,那便就是最好的。 但却没想到曹岳却跑了! 最后宋宪没有办法,只得自己来了。 此时,一边的禁军侍卫走了过来,指着黑暗的天色对何常说道:“何副统领,您看!” 禁军侍卫将手指指向了天空。 虽然是在夜晚,但今天的月光还是很亮的。 何常看到一柱黑烟向着天上冒了起来,而后在豫王府的深处,亮起了一阵红光来。 “不好!”何常叫了一声。 他正要往豫王府里冲之时,从王府里走出了几个人来。 宋宪带着他的几个手下走在最前头,两名禁军侍卫走在最后。 而中间则走着一个身上罩着斗篷的人。 那穿斗篷的正是皇帝刘塬。 何常刚要上去行礼,却被刘永铭一把拉了回来。 “别乱跪!皇上在宫里,可不在这里!” 这一句话让何常马上明白了过来。 刘永铭拱着手便走了上去:“这不是宋侍郎么!有几天不见了!这么晚了如何还在外面闲逛?” 宋宪冲着刘永铭还了一礼,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反问道:“六爷,您如何也在这里?” 刘永铭哈哈笑道:“豫王世子欠我两万两银子一直没还,皇叔请宴,说是要还我银子,所以我就来了。进了王府才谁知道他想免了那几百两利息!话不投机,吃了一半我便离席走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今日吃的碳火烤乳猪还是很香的。只是不知道他那碳火现在灭了没有。一会儿要是真烧起来可真了不得!您怎么在这呀?” 第195章 春闱大比 宋宪马上说道:“这蛇毒是即取即用,不可光照、不可温热,且一般三天之内即会失效。所以……” “所以今天夜里贡院门一关,我就得给他吃下去?” 宋宪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轻点了两下,没敢直视刘永铭。 “本王长这么大可还没亲手杀过人呢!我若是不干呢?” 宋宪说:“他要是出了贡院,怕就不知道会去哪里了!若是逮捕……六爷,您知道的!目前最好的办法,就只有这一个了!” 刘永铭咬着牙气道:“是你给父皇出的这个馊主意吧?” “臣……臣也是无可奈何!” “我要是真干了,父皇会怎么看我?我要是不干这事,父皇那里我更交不了差!你行!你真行呀!” 宋宪不做应道。 刘永铭看了看手中的瓷瓶,叹了一声:“至少有一点好!你给他出这个主意来为难我,他从此就不会再猜忌我跟你是一伙的了!但以后父皇又会如何看我哟!” 刘永铭说着独自一人便又离开了现场。 ………………… 会试又称为春闱,一般情况下是在二月初九考试,又称为大考或是大比。 一共考三场九天,每三天入一次贡院考一场。 在清朝乾隆年间是将会试日期从二月改到了三月。 其它朝代除非有极大的事件发生,要不然是不太可能改动日期的。 会试考中了即是贡士,贡士要入宫殿殿试,之后才会成为进士。 会试的录取率会比考举人的乡试高一些,不过也在十五分之一,到二十分之一之间。 会试是全国性的考试,主考官及副主考官由皇帝亲定。 一般情况下是两名主考官及四到十名不等的副主考官监考。 但现在在这个世界线里,各国还处于割据状态之下,完全做不到真正的全国统考,只能局限于关中汉国一域。 由于汉国府县的数量有限,需要的官吏也不用那么多,所以录取人数也不过七十人左右, 除了刘永铭为主考官之外,并没有设第二个主考官互相监督,副主考也只配了四个。 但其中一位副主考却是从御史台调来的御史,当作监督所用,也参与了阅卷。 不过同考官却是有十好个。 所谓同考官,就是带领十数人不等的阅卷官审卷的主管。他们各负责一房,所以也叫房官。 一般情况下,同考官与其手下的阅卷官并不在同一间审卷房里。 那些同考官会被集中在一处。 阅卷官初筛之后,将有极大错误的考卷剔除放在一边,等待复核。看似合格的卷子则要上交到考官房里的同考官那里去。 同考官先审一遍,若是发现卷子有问题,会将出现的问题写在一边,待主考官看过后,确定落榜。 如果没有问题,便在上面画个红圈。 画过红圈的卷子并不等于考中,还要让别房的同考官看。 如果别的同考官看过之后觉得有问题,同样也可以写下评语,在主考官看过后该卷落榜。 当所有同考官在同一张卷子上都画了红圈,交到主考官与副主考官那里,如果没有太大的意外,那这张卷子就算是中举了! 本科会试的四名副主考是礼部侍郎杜春秋、右都御史侯不平、翰林待诏屠之佑、及夏彷。 太子在下令封锁城门之时,侯不平其实还没有进贡院,还在与众副考官及同考官们在吃饭。 这顿饭叫“合宴”,吃完了饭,众人才一起进贡院,那时候天也才黑下来。 所以曹岳才会说可以去找侯不平,只是太子刘永铎不想麻烦侯不平,怕侯不平来不及进贡院,所以才没找。 曹岳知道太子性格,所以也没有再说侯不平之事,又问起了为何不找林从南的话 在主考、副主考、同考等一众官员进入贡院之后,若没有特别的事情,在这九天时间里他们是不能出这个考官室的门的! 不仅是吃喝拉撒,夜里也是得在这里睡的! 二月天的夜里还有些发寒,冷风嗖嗖。 那一些在贡院外等待入场的考生们抖着双腿,尽可能的让自己暖和一些。 随着一声炮响,贡院三个大门同时打开,考生们依次走到门内接受检查。 考生在接受检查时虽然有序,但还没有轮到的人却在外面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的话。 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考官室里的情况与贡院外的情形又差不多。 礼部侍郎杜春秋带着侯不平、屠之佑、夏彷等副考官,伴随着十数人众的同考官在考官室里急得团团转! 因为主考官刘永铭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屠之佑拍着桌案大声地叫骂道:“皇上也真是的!让那刘六子做主考官,这不是要毁了这一科科考么?他到现在人可还没到呢!” 杜春秋一听屠之佑抱怨起了皇帝来,连忙劝解道:“屠翰林慎言呀!这可是大不敬!” 屠之佑气道:“人君者,善善而恶恶,近贤臣而远小人,朝无粃政而不私邪!皇上也不知听信了谁的馋言!竟让那混世阎罗做主考官!他人说不得!我却是说得!” 如若屠之佑真是给豫王出谋划策之人,那么他便真的骂得! 因为这一科考出来,考中的必然会成为他的门生。或者说,成为新皇帝的左膀右臂! 屠之佑十分焦躁地说:“这还不是最气的!刘六子人没到也就算了,还带来了二三十个书生,说是他的手下!在贡院里听用!贡院何时有过这种规矩?侯御史!那些书生可是你放进来的!要是出了什么差错……” 侯不平马上应道:“拿我是问!” 屠之佑的着急不只是表现在话语与神态之上,他心里如火焚一般! 若按豫王谋士的原计划,那些装作考生的柴世荣的手下现在已经打开了城门。 卫戍军的赵伯伊已经带着曹文贵、韩异等人杀进了城中。 皇帝已经被罗信雄杀死于豫王府之内。 而禁军副统领李从柯已经控制住了大统领裴绍。 接下来就是等着李从柯将豫王接进皇宫,稳定大局。 明天天一亮,豫王就该登基称帝了。 至少现在城中也应该起火生乱了! 但现在外面却平静得如湖面一般! 如果那谋士即是屠之佑,他的确是有理由着急并且骂街的。 屠之佑虽急,那夏彷却是闷在一边不作声。 他虽然是进士出身,也在翰林院供职,但却只是棋待诏,与别人的身份都不太一样! 屠之佑对着侯不平怒叫道:“拿你是问有什么用!真要出了差错,我们这里的人谁脱得开身?” 侯不平马上回嘴道:“若是不放那些六爷安排好的人进来,别说是闹出事情来了,怕是开考都成问题!六爷闹事的本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能不惹就别惹他了!反正贡院大门一关,谁也出不去!放进来也就放进来了!有我们的人管着呢,他们能做什么?” 侯不平一句话将他们的话头都按了下去。 因为他们知道,刘永铭是真的惹不得! 但屠之佑心里还是不痛快,他狠狠得坐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上。 凡是礼部及翰林院里的儒学之士都是极看不惯刘永铭的所作所为的。 杜春秋也一样! 礼部尚书陆预是四爷党,侍郎宿仓是太子党。 而杜春秋则是没有任何派系,也正是因为没有派系,皇帝才放心让参与这次会试! 汉国八氏,李刘丁杜、韦裴杨薛。 若要说这八家里面谁最有钱,那便是杜家了。 杜氏从西汉时开始就住在长安城了,从三国魏晋时的杜畿、杜预,再到唐朝的杜如晦、杜牧,甚至是一贫如洗的杜甫也是京兆杜家的。 千年以来,他们积攒的财富让杜氏在长安城中建起了票号。 也就是之前杨光禄口中所说的经纬票号! 由于皇帝打击世家的原因,那杜春秋为了入仕当官,写了一份绝情书,与杜家断绝了关系。 不仅如此,杜春秋担心对手会从杜家找茬,从而将自己拉下马来,干脆就不参与到派系之中。 至少在这一点上,杜春秋是比李裕要聪明得多的。 而皇帝刘塬就喜欢这等与世家割裂且能力非凡的人,所以杜春秋的官是越做越大。 陆预如果退休,不出意外的话,按惯例应该就是杜春秋接任礼部了。 杜春秋被屠之佑一阵抱怨之后,心中亦是有些火气。 但他却不似屠之佑那般大发脾气,而是压在了心里。 杜春秋压着火气说道:“刘六子不到也有点好!至少不会膈应我们、搅闹我们!只是我们就得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了!” 侯不平却是说道:“缺了主考官,会试之事可不好上报朝廷!” 屠之佑插嘴说道:“我们帮他属了名也就是了!上报朝廷以他为字首,出了事也该由他担着,谁让他自己不来呢!他若是来了,倒还真不好办了。让他审卷子,他审得了么?他识那么多字么?” “这是谁在骂我呢?” 考官室外传来了刘永铭的声音,这让众人不由得都颤了一下身子。 第196章 糊名誊录 刘永铭猛得推开考官室的大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侯不平连忙说道:“六爷您可来了!刚刚他们说我呢!我一御史,虽是两榜出身,但对监考之事并不熟悉。” “御史从来都是直言不讳的,哪里有和稀泥的御史?你少给他们担事了!”刘永铭骂骂咧咧地便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左右,考官室靠着北墙处放置一把交椅,一台长桌案。 桌案上放置着各种文房,不只是研好了墨,连朱砂都是混好的。 只要坐在那张桌案后的交椅之上,就能对官考室里的情况一览无余。 刘永铭指着那张桌案问道:“那是我的位?” 侯不平连忙走到刘永铭身边说道:“是,这里便是考官室,是阅卷所用。屏风后面是通铺,有坑,可以在那里睡。恭桶什么的也备齐了,就在那一边的帘子后面,饭食也自会有专人送进来!” 刘永铭生气地对侯不平说:“你下回记住了!先说饭食,再说屎尿,这样不捣人胃口!弄的好像把刚拉出来的又给吃进去似的!” 刘永铭说着恶心的话,走到主考官大位上,不爽地坐了下来。 他看着众人,突然变脸,哈哈乐道:“父皇派本王这个差事,为难的其实不是本王,而是你们呀!看你们着急上火的样子,看着就可乐!来吧,见礼吧!” 众官员听到见礼二字,也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虽然他们也都很不待见刘永铭,但礼数规矩方面他们还是要遵守的。 众人在主考官的案前列好队,向刘永铭谒拜见礼,齐声说道:“见过主考!” 刘永铭哈哈笑道:“行了行了,看你们这么不乐意,就别行礼了!让你们行礼其实只是想让你们排好队,跟你们说几件事情。” 侯不平抬头问道:“六爷有何吩咐还请直言。考生入场之后,贡院关闭之时便要取出考题,印制考卷,明日发放开考了!” 刘永铭笑问道:“本王带来的那些书生你们看见了吧?” 其他人不敢应答,只有侯不平与夏彷之前跟刘永铭有过交集,二人还算是说得上话。 侯不平问道:“还不知六爷您让这些书生进来做甚?刚刚我等还在猜想,您是不是要让他们参考本科。” 刘永铭笑道:“父皇对人才大典可重视得很,既然让本王来做主考官,本王自是不可能去触怒父皇的眉头!朝廷的规矩自然也是不能败坏的!” 礼部侍郎杜春秋一听马上放下了心来:“这我们也就放心了!” 刘永铭马上说道:“你们对本王放心了,可本王却对你们不放心!” “什么?”众人都有一些错愕。 刘永铭说道:“本王是皇子、是王爷,不用科举,更不懂你们读书人科场里的门门绕。科场舞弊之事层出不穷,本王真是怕你们糊弄我,将来出了事情难免被你们牵累。本王没有办法,只得找了一班子书生过来帮忙!” 屠之佑一听,连忙急道:“六爷!您这可是坏了规矩!这会试试卷可容不得那些人去看!” 刘永铭拍着案头说道:“不好的规矩,坏了也就坏了。屠翰林若是有意见,那本王将这科主考官的位置让给你来坐便是了!” 刘永铭说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边上。 他指了指那把大交椅继续说道:“你要是敢坐!你就上来坐下!不敢坐,都给我乖乖的,别自找麻烦!你若是不听劝……呵呵。屠翰林,你似乎不够清楚本王的手段吧?要不问问夏待诏?” 侯不平见得刘永铭火气上来,似乎要与屠之佑不死不休,他连忙劝解道:“六爷,皇上即指定您为主考,自当以您为首,这毋容置疑。但皇上自知您的秉性,若是因您而出了差错,想来也不会问罪于我等!六爷,臣提醒您一句。虽然五皇子那日随皇上亲耕,可到现在还在宅所里禁足呢!” 刘永铭对侯不平向来就有好感,虽然侯不平的话不好听,但他却是听进去了。 刘永铭笑道:“侯御史的话本王记下了!本王谢您的谏言!若是你们都不反对,那我就坐下接着做这主考官了?” 刘永铭环视了一眼,见得无人再说话,笑了一声,这才又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 刘永铭一坐下便道:“开始说事吧!本王想在这贡院里立点新规矩,这第一项便是糊名!” “糊名?”众官考鼓噪了起来。 刘永铭笑道:“在场的都是科场里的老前辈了,没有功名可坐不进这间房间里来。你们多多少少也有几个学生什么的。本王不知道这些考生里有没有你们的学生,有没有你们的什么亲戚,为了防止你们糊弄本王,最好的办法就是糊名!” 侯不平看了看刘永铭,低头一想,应道:“臣觉得这是个办法!先将名字用条子糊上,选中了再拆开来报名!” “侯御史看来是同意了,在场的有没有不同意的?走出来让本王看看!” 这个要是不同意,虽然心里面就一定有鬼。 所以在场的人都默不作声。 “本王是个急脾气你们也都知道!给个准话!别让本王一个个地问!惹恼了我,将你们一顿好打!” 众考官一同应道:“臣等赞同!”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们都赞同了便最好!那样侯御史要弹劾也不至于只弹劾本王一人!那本王就接着说了!” 刘永铭想说的事情好像还不止于此。 “请六爷明示!”夏彷突然开口说话。 因为夏彷突然觉得,刘永铭今日所做的事情,并不是在裹乱,而是真的是想将这件事情办好! 再加上刘永铭已指定了夏彷来做女书院的山长,自然是要给帮着刘永铭赚面子的。 他若是能让刘永铭把不适用的规章制度改掉,自己也有一份功劳。 刘永铭说道:“没别的,就是誊录审阅!你们这些读书人,花花肠子特别多!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会劳记下想要录取之人的笔迹,暗中放水!所以呢,为防你们舞弊被杀而牵连到本王,所以最后几道大题及策论都要誊录后再审阅,谁也别想用认笔迹的办法来给本王找麻烦!” 在刘永铭进来之前,四位副主考在一起讨论的都是刘永铭会如何捣乱。 又商量着要是出事又如何防止不被刘永铭的错误而牵连进去。 可现在,却是刘永铭口口声声地教训着他们,说着不想被他们牵连进去的话。 这让屠之佑、杜春秋的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但他们又没办法。因为刘永铭所说的这些东西,也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实。 侯不平倒是十分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他连忙说道:“六爷之议在防微时弊,此乃上上之选。臣赞议!” 夏彷是刘永铭的人,且刘永铭定下的这个规矩并无有不妥,所以夏彷也出声附议。 屠之佑与杜春秋对视了一眼。 屠之佑极不待见刘永铭,他等着杜春秋来表态。 那杜春秋想了想,说道:“六爷,今科会试之后,臣想以六爷之举,拟道奏疏。此后凡考举,皆以此为例!还请六爷及在坐的众位朕名!” 考举即考取举人,指的是地方乡试。 杜春秋这话可不只是同意了,他还要将这个方案定作以后乡试及会试的规章制度! 刘永铭乐道:“算了吧!若是本王联名进去,在礼部观政的四哥又该跳出来反对了!他可不管本王是对还是错!若你们觉得这办法好,就别把我牵扯上了,被那等烂事耽搁了改制正事可是很划不来的!这样吧,即是杜侍郎你提意上疏的,那就以你为上书之首,夏待诏、侯右都及一众同考官等联一下名也就是了。至于屠翰林……看他这么不乐意的样子,也就算了!” 屠之佑气道:“我没有不同意!” 刘永铭笑道:“你这置气的样子好似也不像是不同意!但你刚刚说的话本王还是记下了!既然你也没有不同意,那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杜侍郎,那些书生就归你去安排安排了!” 杜春秋犹豫了一下,说:“照规矩,我等现在是不应该出这个门的。即是事情有变,也当变通一下。但不可为例!” 刘永铭笑道:“对对对!都别那么死板,该巡一下考场的去巡考场!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该说!该改的地方就改一改!父皇亲耕时可说了,要行新政!行新政!当要体会皇上圣意所在!” 夏彷听得连连点头。 杜春秋道:“这倒是有成例,考生考试中途,主考或是副主考是可以出房巡视的。但也必须有监察御史在场同行!” 刘永铭又笑道:“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侯右都,你是御史,同行监察之事就交给你了!” 侯不平连忙拱手道:“臣领教令!” 一般情况下,皇帝发布的叫圣旨,太子或是有权势的王爷发布的命令才叫教令。 它即不是圣旨,更不是法令。不愿意听从的是可以不听的。 第197章 一母同胞 侯不平这么说,是尊从了刘永铭的命令。 既然三个副主考都同意了,屠之佑不想同意也不行了。 刘永铭十分满意得从坐位上站了起来,说道:“本王什么也不懂,那本科会试便全依仗众位了!” 刘永铭说完移开一步,十分正经地向着在场的众位臣工行了一礼。 刘永铭平日里爱做怪,朝里的众多臣工没少被他戏弄的。 且他平日嘴贱得很,连皇帝刘塬都对他都无可奈何。 让刘永铭如此正式地对着他们行礼,这是他们从来想都没敢想的场景! 刘永铭这般礼贤下士让杜春秋、夏彷、屠之佑、侯不平等人爱宠若惊。 他们连忙带着一众同考官回礼致意! 刘永铭收了礼数,却马上又展起了他无赖的作风来。 他伸着懒腰说道:“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本王也困倦了,平时这个时候本王已经搂着哪个姑娘睡着了。都散了吧,各忙各的去!本王得好好地眯一觉了。” 刘永铭今天的确是很累,不只是身体,心里更是疲惫。 屠之佑却站出来一步,说道:“六爷!您还有一件事没完成呢!” “什么?本王累了!没听到么?” 杜春秋连忙也走出来一步,解围道:“六爷,是这样的,照规矩,此时主考官该巡查一遍考场了。” “现在?”刘永铭疑惑地问,“现在考生人都没来全吧?” 杜春秋道:“就是巡视入场。好叫那些兵丁好好做事,即不要对考生太过无礼,也别放松警惕,疏于搜查。” 考生入场是需要搜检的,但那些兵丁手上没轻没重,有时会刻意为难那些考生,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回事。 刘永铭不想去巡查,因为本次会试王元荣也会来参加考试。 若是被王元荣认出来,难免又得费一翻口舌去解释了。 但刘永铭又想了想,其实也无所谓了,因为之前已经与傅远山说破其中之事了。 王珂珺见过了王文召,难免去与王元荣说,王元荣将来是一定会知道的。 “想休息会都不行!”刘永铭看向了侯不平,说,“侯右都,与本王一起去视查一下吧!” 侯不平应了一声,跟随在刘永铭的身后与他一同离开了考官室。 二人出了考官室不久,刘永铭回头向后看了几眼,见得左右、身后皆没有他人跟随之后,这才一边走一边与侯不平说起了话来。 “我说侯不平,你行呀!混到监考会试来了!是不是父皇那里有什么旨意让你给我呀?” 侯不平恭敬地跟着刘永铭侧边,回答道:“并无旨意。皇上他……” 刘永铭笑道:“没旨意他会让你一个太子党来监考?虽然你不是主考官,但多少也得避着点嫌吧?要真是那样,父皇直接让宿仓来做主考官不就好了么?” 礼部侍郎宿仓是太子党,所以刘永铭才有这么一说。 侯不平低着头看着阴暗的路面,应道:“这事臣还觉得纳闷呢。在皇上面前保荐臣的即不是曹相也不是太子!” 刘永铭笑道:“曹相作为首辅大臣,除了要审阅地方上报上来的那些杂事之外,还要管着若大的中书省,平来就没空教喻太子。而且太子好似中了谁的离间计,最近不太喜欢跟曹岳走得相。且太子纯良,没人在他身边谏言必出大事,而你却是最合适的谏臣,曹相才舍不得把你调离太子身边呢!” 那个离间计就是刘永铭当初与太子刘永铎去找侯不平时使的。 刘永铭接着说道:“谁知道你进贡院这几天,太子会不会做出什么蠢事来。举荐你来做副考官,必是想让太子犯错误!这人是谁呀?” 侯不平说道:“臣以请辞副考官之名向皇上探过口风,说是五皇子大力保荐的。但曹相却说应该不是五爷,而是四爷。” 刘永铭哈哈笑道:“五哥他一个上朝当作放风,回皇子里所就得关着的人,还能有这种心思来保荐你?四哥虽说好谋无断,但却不是无谋之人。陆预为人正直,不会有那种坏心思,但四哥要是让他上疏保荐你,陆预还是会做的!曹相看得着奏疏,自然知道是谁所为。” 侯不平不解地说:“可皇上为何说是五爷保荐的?” 刘永铭停住脚步,低头想了一想之后,才抬头看着侯不平。 他问道:“是不是最近五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太子党了?两派人掐过?” “六爷为何这般问?” 刘永铭笑道:“父皇说是五哥干的,定是因为他想看看你这个太子近臣会不会跟着落井下石。你若是在父皇面前说五哥想把你从太子身边调离等等之言,他必然会觉得你不合适在太子身边!” “原来如此!”侯不平一下子明白过来,“真是帝心难测呀。” “太子党与五哥怎么了?大爷党那里李裕之事可还没消下去呢!” 侯不平应道:“唉,其实也不是太子党与五爷党之事。是户部与工部之事!您知道的,魏文政下放到了河道,河道那里要银子修河堤,可这银子却卡在户部账面上,如何也下放不来。他魏文政原是太子党出身,不愿意去为难户部丁部堂,就把五爷党的崔显给告了。说是崔侍郎卡着关,不给银子!” 刘永铭问道:“是工部侍郎崔显那个外来户?齐国清河崔氏来的?” “是。” 刘永铭问道:“那后来呢?崔显是不是把户部给牵出来了?要不然他白挨魏文政一顿骂了!” 侯不平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户部与工部就吵起来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这太子党和大爷党刚消停下去,五哥又参和进来了!真是不让太子党休息呀!也对,谁让他势大呢!走走走,不聊了!快点巡完,本王好赶着回来睡一觉。今天本王可真是累呀!” 刘永铭迈步又走,那侯不平跟着刘永铭身后,突然问道:“六爷。臣还有一事不明!” “说吧,当作聊天解闷!” 侯不平壮了壮胆,问道:“六爷何故将臣引荐于太子?” “让你多点俸禄,好快些将本王的银子还上!” 侯不平干笑了两声,摇头说道:“六爷其实也不是那种爱财之人。虽然您的利息是很高,但臣知道,您是真心想帮臣解百姓之困!您之所以要利息是想让臣得一个教训,告诉臣,清官若是不奸诈一些,是做不好清官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本王是这意思?怎么本王自己不知道?你想多了!” “六爷城府非是臣所能算计。六爷真对皇位无感?六爷之智比之太子……” 刘永铭连忙咳了两声,说:“你现在是太子党,说这样的话不合适!” “可臣总觉得您别有用心。” 刘永铭再次停下脚步,侧头看着侯不平。 那侯不平却低着头不敢与刘永铭对视。 刘永铭认真地与侯不平说道:“太子与孤王是一母同胞!母后死的早,别看我可怜,太子其实不比我好到哪里去!父皇对太子太过严厉,他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别看内阁在太子党手里握着,大哥占着母妃是皇后,可没少整事!” 侯不平低声应道:“有曹相在朝里保着太子,想来他也不会出事!” 刘永铭笑道:“太子之危不在朝堂!” “什么?”侯不平此时才抬头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解释道:“曹相坐镇中书、内阁,朝政上的事情威胁不到太子的地位!怕就怕父皇对太子越发不满!曹相整日忙于朝廷内政公事,他哪里真能天天盯着太子作息?当得有一位正直智士相佐方能有所不失呀!” 侯不平点了点头,说:“六爷所言甚是!皇上曾诏臣御前咨事,问臣六爷您之恶劣。臣答,六爷您是恶于口而体于心。皆因身处帝王家,不得已狂悖行事,掩人以口。交好太子,可使太子登基以后,保自身之安。” 刘永铭笑道:“那我还得谢谢你的美言了?” “臣不敢贪功。” “少说便宜话了。走吧!先去贡院大门看看,就当是寻乐子了!要在这里关九天呢!父皇也真是的,派这等苦差事给我!我现在心里憋屈得很呀!最好能找个人出出气!” 侯不平一愣,没想明白刘永铭想做什么。 他见得刘永铭迈步前行,只得跟随在刘永铭的身后向贡院大门而去。 贡院大门之外,举子们正挨个排着队等待检查。 大门之内,数十兵丁对着进来的举子身体一阵摸索,将随行之物一一打开检查。 刘永铭向前走了几步,指着一个正在被搜身的学子叫道:“那个学子,过来!本王心情不好,正想找人晦气呢!看你面目可憎,正出拿来给本王出气。来人呀!把那个人给我揪过来!” 那学子一听连连后退了两步,对于这种无妄之灾是一个人都会害怕。 虽然这些学子并不曾见过刘永铭,但他们也听说过刘永铭的大名。且他们还知道本科便是由刘永铭来做主考官的。 第198章 考题泄露 这里有一个自称本王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会就是那位混世阎罗了。 侯不平有些为难:“六爷,这……” 刘永铭指着那学子,看着一名兵丁叫道:“听到了没有。把那小子给我揪过来!” 那兵丁觉得刘永铭好像不是在开玩笑,于是便一把抓住那名学子衣领。 他正想将那学子拉到刘永铭身边时,听得刘永铭怒气冲冲地吼了起来。 “本王是让你把他揪过来,知道什么是揪吗?就是一只手揪着头发,把他放在地上拖!这才叫作揪!” 兵丁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那举子,轻声说道:“我若不为难你,一会儿六爷该为难我了!” 没等举子反应过来,那兵丁便伸手抓住了那名举子的头发。 举子双手抱头,连忙要去护住头发,但他的力气哪里能比得过兵丁。 就这么一揪一护之间,问题就这么出来了! 只见得那举子的头发连着头皮直接被兵丁给掀了起来。 那竟是假发! 兵丁看着手中的假头发有些愣,而假头发的里皮之内,写着满满的小字。 这明显是在做弊呀! 边上的几个兵丁也没闲着,上来就将那举子给按倒在了地上。 一时间,贡院外侍考的考生们也都沸腾了。 王元荣其实也在贡院外面,但他却没看见刘永铭。 因为刘永铭人是在贡院大门以里。 贡院大门外还有几阶台阶,且门前人头攒动,王元荣根本看不见贡院大门里头的情行。 兵丁拿着假头发来到了刘永铭的身边,恭敬地递了上去。 刘永铭接过假发,看了一眼,冷哼一声。 他冲着大门大声得叫道:“长安城里,谁不知道本王有吃喝嫖赌四大绝技?本王开着八家赌档,还没有谁敢在本王面前出老千的!这算是第一个!来人呀!把这个混蛋玩意给本王吊起来!就吊在这个贡院大门口!” 兵丁们听从号令将那举子从地上拉了起来,准备找绳子给他捆上,好吊在贡院门口。 这也是他应得的惩罚! 他会被削去功名、学籍,而后移送刑部,拿大刑伺候,问出相关细节之后还得送到大理寺去再糟一次罪! 刘永铭对着门外再次大声叫道:“门外还有夹带作弊者自行离去,只要不进这贡院大门,本王也不为难你。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刘永铭说着,伸手便向着人群里的另一名举子指了过去。 那举子的额头上顿时大汗淋漓。 他心头一惊,转过身去拔腿就跑。 他跑得仓促,且脚下的鞋子还有一些不合脚,这里的人又多,他挤着人群逃跑时,那鞋子便从脚下掉落了。 一名后丁正要去追,刚追了几步便让刘永铭叫住:“别追了,本王说过,只要不进贡院大门就不为难他。” 那后丁只得转身而回,继续自己的搜检工作。 可这一转身便发现了刚刚逃走的那个人留下的那只鞋子。 兵丁心疑着从地上将那只鞋子捡了起来,在看了一眼之后大声地叫道:“六爷,鞋里有字!” 侯不平连忙叫道:“拿来我看!” 兵丁拿着鞋子走向着侯不平。 侯不平接过鞋子,也不嫌弃那脚臭味,看起了里面的字来! 侯不平正看着,那刘永铭站在贡院大门口,又大声地说:“你们都给本王听好了!本王是地府阎罗转世,一到晚上,这观世间善恶之眼便会开启。心有鬼祟都皆不能逃过本王法眼!而且本王就喜欢用酷刑折磨有罪之恶鬼!作弊者且自行离去!要是栽在本王手里,必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永铭说完,回身便走。 侯不平拿着鞋子正看着,见得刘永铭转身而去,连忙拿着鞋子追了上去。 侯不平很是疑惑,他不知道刘永铭到底是怎么看出来那两个学子有夹带的,更不知道刘永铭为何急急而来急急又回。 其实这也全靠着刘永铭的眼力。 带着头套假发的那一位因为头套边沿有一此卷起而被看破。 另一个人腿脚并没有毛病,但走路太过于小心,细心观察之下难免会发现那人的鞋子一定有所问题。 侯不平跟在刘永铭身后佩服得说:“六爷您可真是神了!这都能看得出来!” “神什么神呀!本王开着八家赌档,怎么可能不学几手出千手法?这就点伎俩,一眼就能识破!快走吧!回考官室去,这是要出大事呀!” “大事?六爷指的是什么?” 刘永铭一边急匆匆地走,一边应道:“还能是什么!考题怕是泄露了!” “阿?”侯不平惊了一下。 他惊呀的好像不是考题泄露本身,而是刘永铭是如何知道的。 刘永铭一边急步走着,一边解释道说:“把文章写好带进来抄,首先得先知道考题!没有考题他知道做什么题目、写什么文章?” 侯不平一听,也马上警觉了起来。 侯不平连忙说道:“考题还没印,现在再出还来得及!” 刘永铭脚步一停,转过身后,那侯不平被刘永铭的急停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与刘永铭保持了一个身位的距离。 刘永铭摇头说:“侯右都!你还没想明白呢?这事要不是冲你,就是冲我!” “什么?” 刘永铭又解释道:“若我们没发现,当会试过后,只要有一个人举报某人科场作弊,结果会如何?你是科道出身,当知道厉害的!届时查处考生、问清考题由来,主考、副主考一切人员皆有失察之罪!若是考题是泄露于贡院之内,你我死罪难逃了!” 侯不平连忙说:“六爷放心!此事必不能怪于六爷身上!” “是呀!这是我发现了!要是没发现呢!”刘永铭此时心中生起无数的无名火来。 “皇上知道此事!” “什么?” 刘永铭惊奇地看着侯不平。 侯不平低了低头,解释道:“此事……前两科其实都有发生此类作弊之事。只是……” “怎么回事?”刘永铭追问道。 侯不平只得说道:“不知。只知考题在开考之前便已泄露了,不知故所泄!” 刘永铭急道:“就没考问过那些犯科者?交给宋宪去处置!他定有办法让那些人开口的!” 侯不平连忙说:“刑部那里已查过了。考生之考题皆是从街市上一名道士打扮的算命先生处购得,只是那算命先生真如能掐会算一般,次次皆逮捕不到!” “道士?”刘永铭皱着眉头问道:“前两科都是一样?” “一样!” 刘永铭又问:“考题都是谁出的?” 侯不平连忙答道:“会试题是由礼部众官吏一同出题,后由皇上择题入卷,而后封存于漆盒之内。至大考之日前夜,考生皆入贡院之后,开封印刻。天一亮,发放考生开考。” 县试由县令出题,乡试由学政提督出题,殿试是皇帝亲自出题。 而会试出题正如侯不平所说的那样,由礼部官员出许多题目,然后再由皇帝选择其中几道,写在纸上。 然后封存进盒子里,盒子外面还得用漆腊封住。 刘永铭说道:“杜秋春无派无系,屠之佑翰林散官,夏彷更不用说了,还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让他来监察这一科呢!至于你,我更是放心。如此说来,不在此类人里?” “泻题之始,不在贡院!臣是觉得……” “觉得什么?” 此时侯不平才抬起了头看着刘永铭,说:“臣不敢说!” “这里又无他人,如何不敢说?” 刘永铭说完话,脑门里过了一遍侯不平话,马上便知道了侯不平话中的意思。 刘永铭谨慎得问道:“你是说……考题泄露是在父皇择题之时?” 侯不平没有回答,但却也没有反对。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脸上显出暴怒的表情来! 他十分生气得说:“我说父皇为什么让我来监考这一科会试呢!原来这里等着我!他哪里是让我来做主考官呀!他这是让我来查案子来了!难怪刚刚曹相发生了那样的大事,心情如此沮丧还不忘了让我快些来贡院!” “曹相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关你事!”刘永铭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这一声十分大声,惹得侯不平连忙摆手道:“六爷!六爷!您小声些!皇上想来也是迫不得已。总不能为了几个肖小而坏了国家人才大典吧?” 刘永铭生气得一甩袖子,又向着考官室而去。 刘永铭是真的生气,他一脚将考官室的房门踹开,吓得原本在聊天的杜春秋、屠之佑与夏彷打了个激灵。 刘永铭怒气冲冲地来到自己的主位大座上,猛得坐了下来。 杜春秋惊奇得走了上去,问道:“六爷,您这是……” 刘永铭将手上拿着的假发一伸,杜春秋狐疑之下接了过来。 他看了看假发里藏着的字,顿时就明白了。 杜春秋说道:“六爷,此事……那考生抓起来了么?” “正吊在贡院门口呢!”刘永铭脸上露出怒相,使得一般人都不敢开口搭腔。 第199章 七道考题 他越想越生气:“合着你们全知道,就只瞒着我一人?一科三年,两科六年!六年的时间你们抓不住一个泻题之人?” “泻题?”夏彷说着也走了上来。 他是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杜春秋在夏彷耳边说起了近两科科考之事。 屠之佑则避之不答,这样的事情,他可没办法插嘴。 刘永铭问道:“考题呢?去!拿来,看看跟这假发上的文章能不能对得上!” 跟随刘永铭一起进来的侯不平连忙上前说道:“六爷不可!考生还未完全入场!此时不宜开封考题!” 刘永铭怒道:“这题早泻了,还有什么宜不宜的!” 侯不平劝解道:“您只要在考生全都入场之后再开封,此时便与六爷您无干系!若是现在开封,于规不合,怕是要生出事端来的。您也不着急这一夜吧?还是避一避嫌吧!” 刘永铭将侯不平推荐到太子身边,就是看中了他冷静的思考方式。 刘永铭不是大皇子,不会怒而忘理。 对于侯不平正确的谏言,刘永铭即使再不情愿,也会听从。 此时,杜春秋也出来说道:“礼部那里也已经有了对策,皇上那里也早已同意了。这九天三场的每一场的最后一道大题,皆由主考官亲自当场出题!” 刘永铭刚叹完气,听得杜春秋说主考官要出题,他的眼睛都瞪圆了! 刘永铭急道:“本王浑号混世阎罗,身上四艺是吃喝嫖赌可不是棋琴书画!你们觉得本王会出题么?” 杜春秋不好意得答道:“这……这是皇上与礼部众官员一同合议的,不是为了为难六爷您。您若是不出题……” “行了行了!拿本论语来!本王出题还不行么!滚滚滚!别妨碍本王看书出题!” 众副主考官,互看了一眼,知道刘永铭的心情不好,这才退了下去。 刘永铭今天是真累了。 他拿着小吏给他找来的一本论语坐在案前,只翻了几页,便倒伏在案前睡了过去。 等刘永铭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三点钟了。 刘永铭不是自然醒的。 他是被侯不平给摇醒的,因为别人根本不敢靠近他,怕他把无名火迁怒到自己身上。 谁让刚刚侯不平真把刘永铭给劝住,暂不开封考题呢。 “六爷!六爷!”侯不平轻声唤着。 刘永铭悠悠地醒了过来。 侯不平恭敬地退了一步,站在了一边。 而其它副考官及同考官都列好了队站在案前,像是受检阅的兵卒一般。 “怎么了这是?升堂问案呢?刚刚还好好的,这么严肃做甚?” 侯不平轻声说道:“六爷,考生都进场了。可以启封第一场的考题了!” 刘永铭哦了一声,揉了揉眼睛与鼻眉间,清醒了一下脑子,说道:“拿来吧,我来启。” 侯不平听得刘永铭的话,连忙走到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个漆盒。 漆盒自然是黑漆色的,但开口处却多了一道红色的封漆,封漆上盖有宫里的火漆印。 因为开封考题要四名副主考及部份同考官在场才能开封,所以众官部们都一早列好了队等着。 因为这些官员里就只有侯不平与夏彷跟刘永铭说得上话,所以是由侯不平去叫醒刘永铭。 刘永铭接过盒子的同时,一边的夏彷已经递过来了一把小刀。 刘永铭接过小刀,将火漆撩开,却没有马上打开了漆盒。 他对侯不平问道:“盒子向来只封漆不上锁么?” 侯不平答道:“并不上锁,封漆即可保密。” “万一有人伪造了一枚同样的火漆印呢?” 侯不平想了想,说道:“这是宫里的火漆印,想来……想来没人敢这么做。” 刘永铭冷笑了一声:“收受巨额贿赂也是死罪,照样有大批大批的人赶着去投胎!为了银子,脑袋掉了算个球事!” 侯不平尴尬得笑了一声:“六爷,先印卷开考吧!” 刘永铭点了点头,打开盒子,将里面卷成圆筒的卷子拿了出来。 卷子中间还系了条红绳。 刘永铭也不打开,而是直接交给了侯不平。 侯不平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说道:“照例,主考官要出一题。” 第一场考试考儒家经义,一共是七道考题。 其中所括论语、孟子、礼记、诗经、尚书、周易、春秋三传等。 这七道全都是作文题。 但盒子里的考题却只有六道,原因之前杜春秋等人都已经解释过了。 刘永铭看了看案边的论语,说道:“题出于论语没事吧?” 侯不平应道:“只要是圣贤书都没关系,毕竟考的就是圣贤之语。” 因为世界线在唐未就已经改变了,且没有宋朝这个朝代出现,自然也就没人去将礼记进行拆分解读。 换言之,四书五经有些书还不存在。 所以原本后面要考的三道四书义与四道经义就合为七道了。 “纸笔!”刘永铭唤了一声。 侯不平又应道:“已经给您备好了,就在您手边!” 刘永铭侧头一看,果然是备好了一应之物。 纸是宫里专用的好纸,上面还有镇纸镇上了,就等着刘永铭提笔写字。 刘永铭刚要写字,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来。 他抬起头对侯不平说:“你转过去,不许偷看!” “是!”案边的侯不平应了一声,转过身后。 刘永铭这才在纸上写下了考题。 当然,他没敢将那手瘦金体写上,而只是用了一般的魏碑正体。 写完之后,不等纸上的墨风干,他便将纸张卷了起来。然后与之前的考题合在一起,将红绳又系了回去。 “行了!拿去吧!” 侯不平这才回过身来接过考题:“六爷,是不是……” “什么?”刘永铭打着哈欠反问了一句。 侯不平说:“再去巡一巡考场?若是能发现更多作弊考生……” “主谋都抓不到,抓那些个肖小有何用?这一科抓几个,下一科呢?不用费那事了!等抓着主谋,供出谁买走了题,到时候再抓他们出来也不迟。本王真困了,明日再说吧!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有空的时侯把假发上的文章对一对,看看是不是那之前六道题的其中一道解文。” 刘永铭说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向着屏风后面的通铺而去。 不一时,里面便响起了刘永铭的呼噜声。 侯不平拿着考题却是有些为难起来。 他看了看身边的杜春秋,说道:“六爷看来是真熬不住夜,原本这考题应该是他亲自送到印卷室的,可他连看都不看,现在……” 杜春秋苦笑一声,说道:“我陪您去吧!也好有个见证,省得让外人嚼舌根。” 屠之佑却说道:“还是我与侯右都去吧!杜侍郎你是朝里难得的清流,不当摊上诽议之事。反正我在翰林院与闲人一般,也无所谓了!” 夏彷一听,笑道:“那还不如我去!我一个棋待诏,更无所谓了!” 屠之佑讥笑道:“你要是被罚了俸,你家那只母老虎可放不过你!” 屠之佑与夏彷同在翰林院,虽然分属不同部门,但平日出入时低头不见抬头见,自是知道对方。 夏彷打了个激灵:“您去!您去!” “侯右都,我们走吧!” “好!” 屠之佑与侯不平刚一离开,那大通铺里头便发出了刘永铭的沉吟声:“瑶儿、瑶儿,水!爷渴了。” 剩下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呆愣住了。 他们都听得出来,这是刘永铭真渴了,只不过是睡着了,叫唤着要水喝。 他们都能猜得出来,这是叫的女人的名字。 夏彷看了看众人,知道没有人敢去招惹刘永铭,他摇了摇头,说道:“还是我去给他弄杯茶水吧!省得一会儿他该发脾气了!明明是来监考的,却成了伺候人的奴仆了。叹!” 夏彷叹了一声气,前去倒茶,并送进了通铺之内。 不一时,屏风后面的通铺里头传来刘永铭翻身的声音,之后便是叫骂声:“想烫死孤王呀!凉的!要凉的!激凉的那一种!最好放几块冰块进去!” 夏彷无奈地又走出来,前去给刘永铭换凉水。 众同考官都交头接耳地笑话起夏彷来。 夏彷也不在意别人的取笑,换了凉水之后又送进了通铺之内。 “放在一边吧,一会儿本王还要喝。” 刘永铭喝完水,喃喃了一句之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奇怪的声音传出来了。 夏彷见得刘永铭没了呓语声,把水杯放在坑边的低案上,这才走了出来,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可这一坐就是二刻时,那侯不平与屠之佑去了这么许久却不见回来。 坐在书案后的杜春秋终于还是按不住气,着急了起来。 他双手按着身前的案面,看了看身边另一张台案后坐着的夏彷。 没等杜春秋说话,那夏彷便更加焦躁地对杜春秋问道:“杜侍郎,他们二人去了这么许久也不见回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杜春秋摇了摇头,应道:“应该不至于吧?” 夏彷担心地说:“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 第200章 语出论语 “不至于!不至于!” “他们会不会在考题里做什么手脚?” 夏彷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怀疑也是因为这科会试里处处透着诡异。 “能动什么手脚!”杜春秋强行镇静地说,“出了事也是六爷担着,我们根本不用担心。别急急燥燥的最后自己惹得一身骚气。” 夏彷叹道:“我不是急燥,只是……这事原本应该主考官去做的,可现在……原本就不合规矩!” 杜春秋笑着说:“本科会试不会规矩的事情还么少?里头那位可是得了圣旨来的!你有谕诣么?” 夏彷看了看考官试大门,叹了一声,说:“这夜静得可怕,让人心里愰愰的。哎。皇上向来偏袒六爷,大慈恩寺的地宫他都给刨了,结果嘛事没有!这科要是出事,怕是这个黑锅还是得由我们这些人来背呀!” 二人正说话间,房门被人重重的推开。 屠之佑连跑带跳地奔了进来,他颤着脚抖着手,说道:“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事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要参他!我要参他!” 杜春秋一听就知道这必定是出事了! 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问道:“可是那考题与鞋、发里的文章对上了?” 屠之佑怒道:“对是对上了!但我说的不是那事!” 夏彷见得屠之佑回来,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他没站起来,只是坐着问道:“屠翰林,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能把你急成这样?” 屠之佑十分不爽地说:“还怎么了?夏待招,你看!你自己来看!杜侍郎,你也来看一眼吧!” 屠之佑说着,把手中的卷子压在了夏彷身前的案面上。 那是刚刚印出来的卷子,但并不是全部。 第一场一共是要做七道题,七道题自然是有七张卷子的。 屠之佑拿回来的便是其中一道题的题目卷子。 没等夏彷去看卷子,那急不可耐的杜春秋早就奔了过来,一把将卷子抽了过来。 夏彷摇了摇头,并没有跟杜春秋去争,只是端起了案前的茶碗。 杜春秋看了一眼之后,他的双眼都瞪直了! 他看着那卷子上的考题有一些发愣,结巴的问道:“这、这、这、这是考题?” 屠之佑气道:“印在卷子上的不是考题还能是什么?” “这是我礼部臣工出的题?皇上御选出来的?” “礼部怎么可能会出这种题?皇上又怎么可能会选这种题?里头那位不是补了一道么?你看这不正经的考题就该知道,这只能是那个混世阎罗出的呀!这样的考题,如何发给考生去考?” 此时,侯不平才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边走近一边说道:“屠翰林!屠翰林!你别着急呀!” 杜春秋两眼一转却突然大声得说道:“好!出得好!” “什么?”屠之佑觉得这杜春秋一定是被气糊涂了,如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杜春秋大声得说:“这没问题呀!题目就是出自论语。哪里有什么问题?” 屠之佑咬着牙说道:“杜侍郎!你也是两榜出身,官封侍郎!授你个大学士也不过份!您就别斗气了好不好!这可不是玩笑!这是会试,是考题!是国之大典!” 夏彷连忙轻声说道:“屠翰林!小声些!小声些!别将里头那位给吵醒了!” 侯不平摇了摇头,说:“怕是杜侍郎就是要将他吵起来!屠翰林是真生气了!” 夏彷有些不解,他刚刚一直都是坐着的。虽然卷子在自己的案前搁了一下,但马上就让杜春秋给拿走了,自己并没有看过这道考题。 屠之佑见得那夏彷十分悠闲得端着茶碗要喝茶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 他将杜春秋手中的卷子又拉抽了回来,一巴掌又将卷子按在了夏彷的案前。 那夏彷一边喝着茶,一边向着卷子瞟了一眼。 突然,夏彷侧过身子,嘴里原本咽着的一口茶水尽数向着案边站着的屠之佑喷了上去。 因为卷子是不能弄脏的! 夏彷放下茶碗,不停得咳嗽着。 而屠之佑却是退了一步,慌忙得拍去身上的水渍。但他却没有责怪夏彷,反而觉得他的反应十分真实! 夏彷从袖子里拿出一条口巾,擦着嘴,回头又看向了那张卷子。 夏彷将口巾一收,用反问的话气,念出了卷子上的题目:“君夫人阳货欲?” 这道题,真的就是是出自论语经典。 论语第十六篇里的最后一句是:“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但接着的第十七篇的开头:“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 合起来再删去头尾,就变成了“君夫人阳货欲”。 是个书生看到这样的题目都得联想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这考题之中充斥着满满的暧昧! 夏彷转头看向了侯不平,连忙说道:“侯右都!这题印掉了么?” 侯不平轻点了一下头。 杜春秋急道:“这种题怎么可以出呢!还给印出来了!” 屠之佑道:“我刚刚还与侯右都吵这事呢!我说不能印!他非说要印!” 侯不平无奈得说:“若不如此,怕是这一科就这么完了!” “你印出来才完了呢!”屠之佑越发得急燥起来。 杜春秋冷静下来,想了想,说道:“其实……其实印出来也……也行!” 屠之佑急道:“杜侍郎!你什么意思?” 杜春秋却没有马上回答,侯不平却说道:“六爷被皇上安排来做主考官,本来就是极不情愿的!杜侍郎,你可曾得记当时在朝上,六爷他是怎么跟皇上吵嘴的?六爷出这样的题,可见他就是要将这一科搅黄的!” 杜春秋问道:“六爷做何想?” 侯不平看了看房间深处通铺的方向,轻声说道:“怕是皇上想为六爷弄出个六爷党,所以才有了这档子事,另外……” 侯不平有些不想说,但如今也不能不说了。 他又道:“前两科考题泄露,怕不是在礼部,亦非在科场之内,想来……想来是在宫中!宫中之事向来隐晦,不管是曹相还是大爷党都不敢拿此事来说!放眼大汉官场,不管是朝内朝外,若有真能解此案者,非里头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阎罗不可!” 杜春秋听得连连点头,他心中觉得侯不平能受太子器重,见解果然是不平与他人。 夏彷也是想明白了的,他说道:“这一科就得安安全全得给他过了!就算是题有问题,也得给他考出来!我们其实都是做陪衬的,这里面的事情是六爷与皇上之事!” 屠之佑连忙急道:“不行!人才大典不得毁在那混世阎罗手中!” “屠翰林!你……”侯不平见有人帮腔还是说不服屠之佑,也开始有些着急起来。 侯不平的话还没说完,刘永铭拿着水杯便从里头走了出来。 “还有完没有!让不让人睡觉了!没女人抱着原本我就睡不踏实!你们再这般吵,我明日还要不要监考了!” 众人听得刘永铭大声喝骂,马上将嘴巴都闭了起来,向着刘永铭恭身低头。 屠之佑现在是真着急了。 也不知道他着急的是考题还是三更已过,长安城中却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刘永铭其实也在思绪,豫王府那一边的事情现在到底如何了! 刘永铭见得大家都不说话,问道:“怎么了?不说话了?刚刚还吵得像开了锅似的!” 刘永铭话一说完,屠之佑便有了主意。 他心想着,自己要是跟刘永铭对着干,非要去先请圣诣,那自己是不是就能反出贡院而去呢? 屠之佑想到这里将头一抬,急道:“六爷!你那考题不能出!” 刘永铭的脸色一变,却不是变得严肃,而是换了一副贱笑的嘴脸出来。 刘永铭腆着脸走了上去,将杯子一递,细声软语得说道:“屠翰林是为考题之事生气呀!别生气、别生气!喝口水、喝口水!” 屠之佑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刘永铭陪笑说:“我这也是万不得已呀,你当体谅体谅我!照规矩,会试之后考生是不是应该来拜拜我这个‘尊师’呢?” 会试以后,中了贡士的考生为了感谢主考官录取自己,都会以上门拜访,有的甚至以恩师相称,所以刘永铭才有此一说。 刘永铭见得屠之佑不回答,他又道:“本王浑号混世阎罗,他们若来,必觉得丢人。若是不来,在别人眼中必是没有数礼!只有大伙一起骂主考官的时候,他们才会心安理得地不来!” 屠之佑听着刘永铭的解释,似依是一副臭脸。 屠之佑说道:“这种题,你叫他们如何下得去笔?” 刘永铭笑道:“为了功名,他们一定能下得去笔!若是有志气,可以交白卷不考呀!” “你!”屠之佑气道:“我现在就进宫面圣!绝不许你胡来!” 刘永铭道:“贡院门关了!你出不去!宫门也是关着的,你更进不了宫!” 刘永铭说着将茶水再一次向前递了一下,说道:“屠翰林,别生气了!” 第201章 一试三场 刘永铭接着说“置这种气做甚?喝点茶水,消消火!当是本王向你赔不是了!这样,五更天的时候朝臣们也当上朝了,本王用手令放你出贡院,你混在朝臣里一起进宫!” “你有这么好么?”屠之佑没好气得反问了一句。 刘永铭哈哈笑道:“我巴不得你能见到父皇,让他下道圣旨免了我这个主考官呢!这样你开心了,我舒心了,在场的同僚们也放心了,且考生们也能安心得考试,何乐而不为呀!” 刘永铭第三次将茶水递了递,说:“喝了这杯茶,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当然,你也可以不喝。不过……本王会觉得,你不是为了科场之事而要进宫!而只是为了针对本王!那本王可就不客气了!” 当屠之佑听到刘永铭说“不是为了科场之事而要进宫”时,他震了一下。 刘永铭看得出来,他这是做贼心虚。 那屠之佑看了看发凉的水杯,又看了看刘永铭,而后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刘永铭笑了笑,见得那屠之佑堵气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坐位之上。 刘永铭微笑着也坐回到自己的主位上,盯着那屠之佑看,心中却是沉思起来。 许多迷惑困在了刘永铭的心中。 那屠之佑坐在自己的坐位上一直板着个脸生着闷气。 众人见得事态缓和下来,虽说还有些不放心,但最后还是各回各位了。 考生完全进场,说明已是三更以后了。 那些考生现在正伏在自己的考号里闷头睡觉,等着第二天发放试卷。 刘永铭却也没能熬得住,不一时便坐在那张交椅上睡着了。 他真的太累了! 等刘永铭被侯不平摇醒的时候,那些副考官、同考官们早已经列队整齐,站在了他的案前。 侯不平恭敬地刘永铭耳边轻声说道:“六爷!天亮了,该下发试卷了。” 刘永铭迷迷糊糊地问道:“屠翰林呢?还是等他从宫里将圣旨带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侯不平应道:“屠翰林在堂下站着呢。他没进宫!” 刘永铭一愣,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眼角的眼屎,正坐了身子。 此时他才看清那屠之佑真就站在队列里。 屠之佑当然还活着。 因为刘永铭根本就没有下毒! 让刘永铭迷惑的是屠之佑居然没闯出贡院进宫面圣! 刘永铭对屠之佑嘻笑着问道:“屠翰林,这事怎么说的?你不是要进宫么?” 屠之佑哼了一声,却是不答。 侯不平应道:“昨天夜里臣已经将其说服了,这一科也就这么过去得了。六爷您……您就别拱他火了!”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他不进宫,本王还是那主考官呀!一试三场呢?就不怕本王再出个什么歪题?” 侯不平笑道:“六爷若真能再从儒经里找出那种……那种不堪的题来,那也是六爷您的本事!” 屠之佑第一场没进宫向父皇举报,第二场自然也不会再去了。 一是没脸进宫,二是去了之后不好解释。 第一场出问题不举报,事情出了之后的第二场再来举报? 刘永铭呵呵笑道:“旁的不说了,向考生发放试卷吧!本王什么都不懂,你们自己照着规矩来也就是了!” 刘永铭虽然这么说,但侯不平、杜春秋等人却是不能真的自己主动去做。该让刘永铭发话的,当然得让他发话。 万一真出什么问题,刘永铭说一句不知道,那在场的副主考官及同考官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侯不平应了一声,看向了杜春秋:“杜侍郎。我们走一趟吧?” 杜春秋向着刘永铭施了礼,而后与侯不平一起出了考官室,前去安排发放第一场考试试卷的事情了。 刘永铭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含糊地说:“都散了吧,各回各位。该如何便如何!” 刘永铭说着便又伏下身子,闭上了双眼。 可他却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想着那赵伯伦到底是谁杀的。 刘永铭之所以没给屠之佑下毒,便是因为他越来越不相信赵伯伦是屠之佑所杀。 但他很肯定,凶手必是在翰林院之内! 考试进行地十分顺利,正如所有人预计的一样,当考生看到“君夫人阳货欲”这么一道题的时候都鼓噪了起来。 有一些考生是真没办法下笔,有一些人已经昏倒在考号里了。 这种题写出来伤自尊,不写的话根本中不了举。 当然,考生之中也有极为聪明的学霸,比如王元荣。 那王元荣坐在自己的考号里,看到那份考题之后,竟是将别的卷子都收了起来,专攻此文。 学霸毕竟是学霸。 他居然将“君夫人阳货欲”解析成君夫、人阳、货欲,三个论述方向。 开篇便说了君子为世,于国于家如何如何,又以天阳、地阳、人阳的天人合一三阳说进行了重点解析君子之道。 最后以货欲、恶邪、心枉做为谏言检语,述说君子为政之道。 就这一篇文章便足以让他考中贡士了,就算是放在殿试之中,那也是一甲之内的文章! 此时刘永铭还在考官室里打着瞌睡。 到了午后,侯不平有心想要让刘永铭去视查一下考场,但刘永铭说什么也不去,反而躲进了通铺里睡觉去了。 一连三天,刘永铭都是这般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难怪那一日早朝皇帝刘塬不想让杜春秋做主考官了。 这哪里是监考,简直就是体力活! 只要考场里有一点风吹草动,主考官就得起来了解事态。 这可不是杜春秋这等老态龙钟的白发老头能熬得住的。 且刘永铭因为不知道贡院外面现在正在发生些什么事情,这让他的心情有些烦燥。 这种心情就像是手机没电了,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又着不到地方充电一样。 正如之前他自己说所的,做主考官与坐牢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考生初八夜里进场,初九发卷开考,十一日收卷离场,十一日夜再进场。 但考官却得在贡院里呆着,不许出贡院门一步!甚至没有情况是不得出房门的。 在二月十一日第一场考完的时候,考生们终于开始陆陆续续地交卷了。 这些卷子被交到了各房阅卷官那里初步检查。 先将那些有错字、不避讳字眼、黵卷及白卷的试卷挑出来直接落榜。 当然,能进贡院考会试的举人是不太可能犯这样的错误,但也有极个别人不小心犯了错。 而剩下的卷子便会被交到另一边刘永铭安排下的书生那里开始誊录。 甚至那些一时间闲着的阅卷官也会帮着一起誊录。 誊录完以后的考卷,在糊名之后,一张张地被交进了考官室里。 众同考官、副考官们此时便忙碌了起来。 屠之佑坐在自己案前,看着下面人送上来的卷子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就这等题,还能写出这种文章出来,真是人才呀!这要是知道名字就好了!当收此人为门生,传我大道!” 侯不平也正在看卷子,但耳中还是听到了屠之佑的说话声。 侯不平抬头说道:“六爷怕的正是屠翰林您的这种想法!谁都惜才,但考官当有端阳之举!” 屠之佑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本当平端而视,暴阳而观。” 二人说完话,又开始看卷子。 在科举考试里,第一场的文章最为重要。 第二场与第三场其实只是过场而已。 说是誊录,但也并不是完全誊录。毕竟刘永铭就只安排了二三十人,誊录的其实只有第一场的卷子。 中不中的,大多也只在这第一场里。 此时,侯不平拿着一份卷子走到了刘永铭的面前,说道:“六爷,这是审阅出来的第一份,您过目。” 刘永铭漫不经心得拿起朱砂笔,也在上面画了个圈。 侯不平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在一边的屠之佑看到刘永铭这样审卷,便有些不高兴了。 屠之佑放下笔来说道:“六爷!您至少也看一眼吧?” 刘永铭笑道:“就冲着这份卷子是第一个送进来的,就该给他中!文章写得又快又没差错,这样的人就是个人才!” 一句话顶得屠之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刘永铭又笑道:“话又说回来了,你们写了评语的卷子,即是落了榜的。递不到本王的案头上来!能递上来的,必是你们都认可的。我若是不让过,且不是不给在坐的众位面子?本王自知斤两,文章学问这种东西,你们说可也就可了,我实无可言之能。” 屠之佑正要说话,刘永铭突然两眼一转,乐哈哈地笑道:“屠翰林刚刚这话倒是提醒本王了!本王知道下一场要出什么题了!” 众人现在最紧张的其实不是考生的卷子,而是刘永铭还憋着什么坏,又要出个什么题! 一听到刘永铭说到屠翰林提醒了自己,其它副考官与同考官怨怒地看向了屠之佑。 弄得屠之佑一同时尴尬无比。 二月十一日夜。 第一场的卷子还没有全部阅完,但众考官们再一次列队整齐,等着刘永铭开封第二场的考题。 第202章 野有死麕 依旧是能与刘永铭说得上话的侯不平站在了刘永铭身边帮着刘永铭打开第二个漆盒。 等刘永铭将拿出的考题交给侯不平的时候,侯不平提醒着说道:“六爷,照旧似,您又该出一题了。” 侯不平怕刘永铭不懂,连忙又解释道:“这第二场考的是断判五条,诏、诰、表、章各一道。还有……还有一道论题。” 刘永铭笑道:“你不背过去?要看我出的题?” 侯不平轻笑道:“考生们已经出入场一次了。朝里朝外现在怕是已经知道第一场的题目了。等我们出了贡院,怕是皇上也该派人来拿臣进宫问询了。现在早已无所谓了!” 刘永铭哈哈笑了几声,拿过笔来,在备好的纸上写下了第二场的论题考题。 而后刘永铭将纸给了侯不平。 侯不平看得直摇头,将卷子收了起来准备去印考题。 那屠之佑连忙说道:“事已至此,侯右都就别藏着掖着了。反正我们事后都得知道,省得我们再去印卷室去看了。” 侯不平无奈地说道:“考题是……是有女怀春,舒而脱,中心如醉,此何人哉?” 侯不平说完考题,那张老脸不自觉得得红了一下,低着头看了杜春秋一眼。 杜春秋叹道:“我不结党、不思邪保得的这一世清名,怕就毁这科考场上了!走吧!我陪侯右都印卷子去吧!” 侯不平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巴不得在地上开条缝自己钻进去。 杜春秋与侯不平一走,那屠之佑脸上的青筋越发得明显起来。 但他又不敢发作。 他倒不是怕刘永铭,而是因为第一场没举报,这第二场他也不好意思再去进宫面圣了。 谁知道现在朝里朝外是怎么说这事的。 刘永铭出的这道考题并未出圈,亦是在必考儒经里的。 有女怀春出自诗经《国风。召南》中的“野有死麕”一篇,全诗是: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 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 无感我帨兮。 无使尨也吠。 而后半句中的中心如醉此何人哉,是出自《国风。王风》“黍离”,全诗是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 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 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这么出题还真没人敢怪刘永铭。 毕竟科举考试至今,儒经里面的句子几乎都被拿出来考过了。 想要出新题,就只能是出截搭题了。 不管是县试、府试、乡试、会试,近些年来也没少出这样的截搭题。 只不过刘永铭出的题太过了些。 他这题目出的本意是,有一个怀春之少女,太开心了,把衣服都脱了,心中还如痴如醉,问:这个人是谁。 屠之佑已经想得出来会有多少人交白卷了。 这真不是一般人能答得上来的。 第二场开考。 考卷一发下去,那些考生们又鼓燥了起来。 前一场“君夫人”的考题风波还没过去,这一场却又来了少女怀春的考题。 要是真往那一方面写,怕是自己的功名都要被剥夺。 考生们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找个切入点好把这个文章给写出来。直到午后,动笔的考生们都寥寥可数。 到了第二场第三天该交卷出场的时候,却没有几个考生们交卷出场。 即使那自称才华盖世的王元荣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出来。 而考官室里的众副考官与同考官们听着通铺里传出的刘永铭呼噜声,心中直发毛。 他们被吵地都没办法安下心来审阅第一场还没审完的卷子。 突然,考官室的门被人猛得推开,惊得一众考官将笔都收了起来。 收笔是因为他们担心把卷子弄脏,虽然他们省阅的卷子是誊录后的副本,但敬业之心让他们习惯性得做出了这一套动作。 众官吏抬头生气地看着门外走进来的侯不平与杜春秋。 侯不平心思细腻,善于谏言说教。而杜春秋老成,早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了。 但他们的表情同样是一脸的惊恐! “六爷!” 侯不平叫唤着,向着考官室屏风后面的深处通铺而去。 二人一进来到通铺,一下子就愣住了。 只见得刘永铭侧躺在夏彷边上,一只大腿跨到了夏彷的身上。 最让二人惊掉下巴的是刘永铭正伸着手在夏彷的胸前摸索着,嘴里好像还有点动作。 夏彷昨日夜里帮着刘永铭一起值的班,正在酣睡,哪里能醒。 侯不平此时也管不了那许多了,他冲上来,连忙摇起了刘永铭的身子。 “瑶儿!”刘永铭噫唤了一声,微微得张开了双眼,却见得自己的手在夏彷的胸前,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永铭猛得将手一收,气道:“真晦气!这要是个美人儿也就算了!还是一老头!” 刘永铭一下子便醒了过来,再无睡意。 他从通铺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以后这通铺大坑能不能铺点软丝什么的,睡得本王身上硬棒棒的,生疼得很!” 侯不平也顾不上那许多,连忙说道:“六爷!出大事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谁要是不愿意考那考题,便随他去!爱弹劾弹劾!联名上疏本王也不怕,这都是父皇自己作出来的妖,要怪便怪他自己去,他不敢治我的罪!他治了我的罪,就是打他自己的脸!” 杜春秋急道:“不是考题之事!六爷,您看!” 正此时,屠之佑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竟侯不平与杜春秋异样的状态太令人生疑,做为副主考,他的确也有资格去了解事态。 杜春秋说着话的同时,侯不平已经将一张卷子张开,并且递了上来。 刘永铭还没接过卷子,只看了卷面一眼,便像弹簧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并且向后倒退了几步。 那夏彷听得有人在坑上大跳,已被惊醒,揉着眼睛便也直起了身子来。 夏彷正要说一些吵到他一类的话,但他那迷离的两眼一瞟,见得侯不平手上的卷子,顿时瞪大了双眼,一声高声传出了通铺外。 “我的妈呀!”夏彷的动作虽然不如刘永铭大,却也是惊得他从坑铺上翻身而起。 只这一下,他身上突然冒出来的汗便将衣服透湿了。 夏彷盯着卷子,两眼都发直了。 只见得那卷子上写着一个大红的“冤”字!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种红色是血的颜色。 通铺的动静太大,引得外面的同考官们都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几名闲下来的同考官站在屏风边上向通铺里头张望着。 刘永铭连忙对那些人喝道:“出去!都出去!别惹得本王不高兴在这里将你们一顿好打!” 众同考官们只得退了出去,各回各位。 刘永铭看了看侯不平,又看了看杜春秋,压着声音问道:“这张卷子哪来的?” “刚收上来的!”侯不平回答! 刘永铭又问道:“考生呢?” “走了!” 屠之佑也靠了靠近,看着那带血的卷子直发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永铭急道:“如何能让他走了呢?” 侯不平无奈得说:“今日第二场结束,自是收卷,也该让考生离开,谁能想到会出这档子事呀!” 刘永铭此时心如死尘,原本站在炕上的他,软软地坐了下来。 他寻思了一下,没话找话地说:“今日第二场结束了?我怎么觉得第一场才刚考完呢?” “今日已经是二月十四了!”侯不平直言道。 刘永铭拍了拍脑门:“我被关得连日子都记不清了!是了是了,第二场卷子的确是发下去有两天了!” “别说那些了!这张卷子现在怎么办?”夏彷听着刘永铭说那些有的没的的话,心中着急万份。 虽然夏彷知道自己只是来充人数的,他原本以为来临考只是走个过场,哪里想到会出这档子事! 刘永铭早已冷静了下来,他缓缓地说:“不要惊慌失措!一切照常!第三场得正常地考下去!甚至本王得再出一道之前那种刁钻的考题出来!不能让他人看出事态来!” 众人一阵点头,一致认为刘永铭是对的。 杜春秋连忙问道:“六爷!此事当如何向皇上禀报?” 刘永铭大手一摆,说道:“千万不要上报!一旦上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人头要落地呢!” 夏彷急忙说道:“每一张卷子都是有号数的,礼部那边都是要核查的!我们不上报,陆礼部也会上报的!且卷子还不能少!少了一份,我们所有人可都是吃罪不起的!” 刘永铭压着声音说:“上报?怎么上报?这个冤字写得歪歪扭扭,显然写这个人字的人根本就不识字!这可是会试!来考的可都是举人!” 第203章 九牛一毛 众人也知道刘永铭话中的意思。 这是有人冒名进入到了考场之中,只要上报上去,不管写字的人有没有冤情,考官室里的众位有检察职能的一个也跑不了,最低也得罚俸。 做为副考官,因监管不利,降职也是必须的。 至于那些职守贡院大门的官吏,去职去官还算是轻的,判个流放也都在情理之中。 核检人员及该号考生的保人怕得是死罪!问个斩监候一点也不过份。 这与搜捡不利,被人带东西进考场是不同的。 因为有些人藏东西的本事真是太强了,比如之前戴假的那位,那是防不胜防,所以不会对搜捡人员进行刑事追责。 但冒考、替考没分辨出来,可是故意失职行为! 正如刘永铭刚刚所言,这事捅上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丢官、多少人要陨命。 刘永铭又想了想,说:“此事我自会向父皇禀报,你们不许声张出去!另外……能不能弄一张编号一样的白卷出来?” “没有!也不可能有!”屠之佑连忙说,“空白卷子本身就是礼部那里印着编号送进来的,多一张都没有!即使是印卷室里把卷子弄花了,也只能怪考生自己运气不好!” 刘永铭脑子一转,说道:“把这张带血的卷子给收好了,等考完后本王带着它直接去面圣!礼部那里若是问起来,你们便说屠翰林不爽本王出的考题,拿着这张编号的卷子过来质问本王并与本王吵闹了起来,本王气急之下将卷子给撕了!” “可撕不得!”屠之佑是翰林,自知道卷子的重要性。 刘永铭坐在炕上,白了屠之佑一眼,说道:“不是真撕!就是让你们这么对外去说!这张卷子见不得光!本王直接拿给父皇去看!朝里若是知道了此事,难免又是一场风波,且还不知道这张血卷里背后还能引出什么事情来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失了分寸,但刘永名的做法却是真正可行的。 侯不平向着刘永铭躬了一躬,说道:“六爷,那样一来,您可就……” “就别管我了!先保下你们这一群货再说吧!反正我也是虱子多了不痒,这些年来早习惯了这种黑锅了!” 侯不平犹豫着说道:“皇上那里……皇上那里若是将此事交由刑部或是大理事来审,监考不利之罪,我们还是一样要追究的,不如直接上报可能还会……六爷!莫报侥幸呀!” 刘永铭也鄙视了侯不平一眼,气道:“本王不是怕父皇知道!这事一定得向他老人家禀明的,但绝不能拿到朝堂里去说!说出去朝廷还查不查了?一查贡院里的事情不就都漏了么?本王有的是银子,罚点俸对本王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一个喷嚏的事!你们呢?” 众人相互看了几眼,确认了刘永铭是真的在为他们考虑。 夏彷此时也平静了下来,他也坐在了炕上,疑问道:“皇上查不就是朝廷查么?这有什么区别?” 侯不平解释道:“有些事情皇上不想让朝臣或是百姓知道时就会令人密查。兵部宋侍郎便就是为皇上密查此类事实之人!六爷近日与宋侍郎交往甚密,想来是知晓宋侍郎之事的。只是……如何让皇上密查而不公之于众呢?” 众人纷纷看向了刘永铭。 刘永铭看着侯不平说道:“要不然这样,我们编个谎,便说写此字之人所获冤屈乃是大皇子所酿!事出于党争,又与大皇子有关,那父皇就……” 侯不平连忙大声说道:“不可!六爷!此事……” 刘永铭气道:“你喊!你接着喊!让外面的那些同考官都听了去!” 侯不平看了看屏风外面并无他人,只得压着声音说:“六爷!掩饰此事本就已是大错!如何还能……” “你是不是太子党呀你!”刘永铭反问了一句。 侯不平不高兴地说:“此与派系无干!六爷请慎重!” 刘永铭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侯不平愣了愣神的功夫,那夏彷却是明白过来了,他说道:“六爷这是逗你玩呢!” 屠之佑一听,急道:“六爷!现在是玩的时候么?” 刘永铭笑了一声,认真地说:“事分轻重缓急。在第三场收卷之前本王得知道写字之人是谁!且还得知道其为何要写这个冤字!若是能牵出什么事情来最好,若是牵不出来……贡院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及你们就得自认倒霉了!到时候可不要怪本王没出过力帮过你们!” 杜春秋连忙说道:“臣替礼部各级官员及贡院一应吏员先谢过六爷了!” “这从何查起呀!”夏彷是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怎么查案。 刘永铭对侯不平说道:“侯右都,你先去把这张卷子的原考生料材取来!要先找到这个考生!” 屠之佑马上应道:“很显然不是他写的呀!找他有什么用?” 老成的杜春秋却是想明白了,他说道:“不!有用!此人第一场一定是考了的!若是第一场没考,会有人上报进来。比如有一位叫叶长青的考生就没来考,缺席之后便上报进来了。正因为第一场考了,所以搜检差吏及保人皆无之前那般用心监察!” 屠之佑也道:“第二场本人没来,而是由另一人代其考之!夜里阴暗,不好辨人,这才让那人有机可乘!可原考生哪里去了呢?” 夏仿一听,也说:“对对对!先找那个原考生,看看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再找那个帮他替考之人!不,不是替考,而是……算了,反正我就是那个意思!” 刘永铭笑道:“夏待诏好歹也是两榜出身,如今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等情况,谁还有空去抓那个词!”夏彷抱怨了一声。 屠之佑却疑问道:“可知道那考生姓名又有什么用?我们还能出去找他不成?” 刘永铭压着声音坚毅地说道:“对!就是要出去找他!” 屠之佑着急着说:“会试没考完,我们谁能出得去?若是真闯出去……” 屠之佑并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已不需要说完,甚至其它三位副考官也都看向了刘永铭。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只得本王出去找了!但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去!还不能让外人得知!” 礼部侍郎杜春秋摇头说:“这里可不止我们四人,还有那些个同考官呢!” 刘永铭笑道:“吩咐他们一声也就是了!就说是……说是本王偷跑出去找女人玩去了,会试结束之前便会回来!他们知道本王厉害,不敢到处乱说!内务府大堂前还树着一张人皮呢,让他们放聪明一些便是了!” 夏彷关心地说:“六爷打算如何出去?” “还能怎么出去!找个矮墙爬出去也就是了!弄不着梯子还找着不桌椅板凳垫脚么?” 侯不平也说道:“六爷您得出先了题再走!切记!第三场考完之前一定得要回来!您若是不回来,那这张卷子我便直接上缴了!” 刘永铭点头说道:“这是理所应当的!您是右都御史,做事公正!这卷子就先放在你那里!若这个冤字只是一般案情,那么……那就只能照着侯右都的意思去办了!” 杜春秋叹了一声说道:“臣治官数十年,可从来都没盼着有什么大案、秘案发生,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呀!” 杜春秋无派无系,能做到礼部侍郎已是极为容易了,他从不与他人发生什么太大的争羰,所以他就没期盼过发生大案,以此来弹劾竞争对手。 刘永铭看看屠之佑与夏彷,问道:“二位怎么说?” 屠之佑摇头说道:“一切依六爷所言即是呀!现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夏彷苦着脸道:“我原本也就是来走个过场,却没想到……反正我都听你们的,你们如何便如何吧,我没有半分意见!” 刘永铭连忙吩咐道:“那这样,侯右都先去找那位考生的籍贯姓名及住址。而后与杜侍郎盯着考场,让那些巡检的打起精神来,千万别再出差错了!屠翰林与夏待诏便留在考官室里,不只是看卷子也得把那些同考官给看紧了!我若是出去了,这里再出点什么事情,可真就没人再帮你们兜着了!” 众人听得刘永铭的话,心中一阵感慨。 为官以来,总觉得刘永铭是那种纨绔子弟,平日里也没对他有什么好脸色。却没想到,遇到大事,还得由他帮着照料且还帮着背黑锅。 四人应了一声之后,刘永铭带上一件外袍往身上一披,便与他们一起出了通铺。 侯不平去拿考生资料,而刘永铭坐在主考官大位上,又开始想着出个什么题目了。 这一次刘永铭可就有些被难住了。 第一场的考题是刘永铭有意为之,是在进考场之前就想好的。 而第二场的考题是临时想出来的。 这第三场的考题要是出得太规规正正,怕是会被别人看出什么来。 薆荳看書 第204章 易经咸卦 刘永铭抓着笔苦思冥想着。 杜春秋等人是真没办法帮忙。 并不是他们不懂,能在礼部、翰林院任职的几乎都是学霸,他们从儒经里找出点可以臆想的东西来那是极为容易的。 但杜春秋那些人怕别人说那种考题是自己出的,有损于自己声誉,所以没敢出声。 刘永铭用笔头挠了挠自己的头皮,说:“出考题真不是人干的活!随便拉出一句来,又太俗了,他们也都考过!出点难的吧,我这脑仁就疼。我也没读过多少书,更没法跟你们这些大儒比!” 屠之佑站在一边说道:“是不容易。” “易?”刘永铭好似想起了些什么。 刘永铭问道:“第三场考什么来着?” 屠之佑答道:“策论及试经史,一共五道,您可以随意点。科考重于第一场,第二场与第三场,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十八的姑娘一朵花,咸德十八年的科举就是一场罚!惩罚的罚!” 今年是咸德十九年,并不是十八年。 屠之佑马上纠正道:“六爷,您说错了,今年已是咸德十九年了。” “什么?”刘永铭一愣,又问了一句。 “咸……” 没等屠之佑说完,刘永铭另一只手拍着大腿大声地说:“好!你这个题出得好!” 刘永铭突然喝了这么一声,不只是屠之佑,在场的同考官们也都吓了一跳。 “什么?”这下轮到屠之佑有些迷糊了! 刘永铭笑道:“多谢屠翰林指点!就出你说的这题目!” 刘永铭说着在纸上写下了一道考题来。 夏彷走了过来,抻头看了看考题,念出了声来:“咸其拇,咸其腓,咸其股,咸其脢,咸其辅颊舌,吉乎?” 夏彷念完愣了愣神后,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屠之佑,那眼神中好似还带着骂人的语气。 意思是在说:你提醒他这个做甚? 屠之佑当然也看到了考题,但他更注意夏彷的眼神。 屠之佑只觉得无辜,他苦着脸连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是六爷自己想出来的。可跟我没关系!不是我出的题!我也没有要提醒他的意思!杜侍郎!杜侍郎!你信我!帮我说说话!” 夏彷摇了摇头,那杜春秋看得也直摇头:“得!这下算是彻底完了!我的一世英明呀!屠翰林,您就不该多这一嘴!” “不是我!”屠之佑着急着解释,但夏彷与屠之佑哪里肯听。 刚刚在里头刘永铭曾说,第三场自己出的题要与前面两场出的类似。 所以刘永铭出这样的题他们心中是有所估计的。 且杜春秋心里是十分感激刘永铭将贡院的事情都担下来,他觉得刘永铭的名声虽坏,却不该再往他身上泼脏水,所以就想着有人帮刘永铭将出风月考题的事情给担起来。 刚刚刘永铭与屠之佑一开玩笑,这杜春秋便将出题之事不分青红罩白得盖在了他的身上。 刘永铭出的这道考题其实是出自易经咸卦。 咸其拇是初六。咸其腓是六二。 咸其股是九三,但少了“执其随”三字。 咸其脢是九五,后面还有无悔二字。这么写只是为的是让句子读起来更加排比。 咸其辅颊舌是上六,这些都是原文。 如果没有另外两道考题做参考,它在易经里的释意应该是:其志在外,随机应变。顺则不害,志在随人,君子当以虚受人,不得妄言。 “吉乎”的原意是“可以吗?”,可以理解为君子按这样的规则做事,就一定会顺利吗? 但是,有了前面的两道风月考题作为参考,这道考题就变得失了注解的原意,而更像是书本里的本源之味了。 易经里的咸与咸淡的咸不是一个字。咸谈的咸应该写作“鹹”。 咸者,从口从戌。 原意是拿着斧钺等礼器宣布这些东西全都是自己的。 也指拥有、触摸、亲吻的意思。后引申为众口一言或是皆、都等概括性词汇。 刘永铭考题里的咸,就是指的触摸、亲吻。 考生看到这道题,一定会认为题目是在说“摸她的脚指、小腿、大腿、脊背,然后亲下巴、脸颊,然后舌吻,这样可以吗?”。 这道考题俨然已经变味成“十八摸”了! 屠之佑刚想说些什么,那杜春秋连忙说道:“侯右都怎么还不回来了?算了,不等他了,本官再去巡一巡官场!省得再出什么差错!” 杜春秋说着便向外而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给躲开了! 刘永铭乐了一声,放下笔站起身来,向着屠之佑作了一下揖,说道:“多谢屠翰林教孤!” 屠之佑气道:“没有这一回事!” 屠之佑见得黄泥掉进裤裆,已经说不清楚了,一抚衣袖生气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正此时,侯不平从外面匆匆赶了回来。 刘永铭连忙转身向着屏风后面的里屋通铺而去。 侯不平即不说话也不行礼,一点也不耽搁地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到屏风后面,侯不平马上开门见山地说:“查到了!原考生名叫周光芯,是洛阳府嵩县的,现挂住在一所民屋中。” 刘永铭轻声问道:“民屋在哪?” “东市东来客栈后门街,右手边第三所,挂着陈字灯笼。” 考生是要留有住址的,要不然考中了以后可找不到地方去报喜。 能来京城考会试的几乎都是举人。 由于古代对读书人的优待政策,中了举人之后几乎就不会缺钱了。 但他们不会住客栈,因为客栈实在太吵,没办法安下心来备考,所以他们或是借宿在朋友、亲戚的家中,或是直接在长安城买房。 更多的人是租用别人闲置的屋院。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还是白天,一会儿天黑了我再以巡查之名出去一趟,而后跃墙而走。这边剩下之事就交于侯右都你了!可得当心呀!” 侯不平连忙轻声应了一下,而后问道:“考题可曾先出了?” “已经出好了,在案前!但是……我劝你别看!屠翰林已经气出毛病来了,你就别往上扑了!” 侯不平苦笑道:“六爷!您这到底是真没读过书呢?还是假没读过书呢?看似离谱,却是句句不离儒经!” 刘永铭笑了一声也不做答,开始安排起夜里离开贡院的事宜。 入夜。 贡院一处高墙边上,侯不平将两条长板凳累了起来,靠在墙边,而后紧张地环顾左右。 侯不平轻声说道:“六爷!那些兵卒已经被我与杜侍郎支开了,现在这里墙内墙外都没有人,您放心地走,不会有人发现,记得要早点回来!” “知道了!”刘永铭应了一声。 侯不平一愣,回身抬头,那刘永铭却像猴子一般已经爬上了贡院高墙。 刘永铭往外再一跳,墙内的侯不平只听得一声“哎呦”的痛叫声。 侯不平咬着牙摇了摇头,好似是他自己的屁股摔在了地上一般。 可突然侯不平却又觉得不对劲。 他心中寻思道:“六爷好似就是想出去……可又该怎么回来呢?我是不是太轻信他了?算了,事已至此,为之奈何!” 侯不平想着事,拿起那两只长板凳按原路回转而去了。 ………………… 红杏楼依旧没有开业,牌坊内大门外的那几盏大红灯笼自然也是没有点起来。 但厅堂里却隐隐约约有火光出现,还传出了姑娘说话的声音。 刘永铭推门而入,只见得厅堂之内的一张桌子边上,坐着一男两女。 男的便是那天夜里救了皇帝刘塬的罗信雄。 而两名女子则是红杏楼里的姑娘,她们正陪着罗信雄喝酒呢。 虽然那张桌子上摆着酒菜,也有美人作陪,但罗信雄的脸上却看不出高兴来。 当刘永铭迈步进来的时候,罗信雄一眼便瞧见了,他马上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那两位姑娘自然也是认得刘永铭的,她们一同站起身来,退到了一边。 刘永铭走上前来,笑道:“别那么拘谨!哪里有人喝花酒还板着脸的!” 罗信雄马上应道:“小人不好女色。女子尤物,心机叵测,常坏兄弟之情、朋友大义,故而远之。” 刘永铭哈哈笑道:“这都之乎者也起来了!这几年你变化挺大的呀?书没少读?” “当初听了六爷的话,知道是吃了不读书的亏,所以这些年在山寨里倒是学了点字。” 刘永铭满意得点了点头,说道:“你先在我红杏楼里藏着,等爷我向皇上讨了赦命,以后你就不必躲躲藏藏的了。爷我想在王府里让你任个职,管一管一众府卫,把你那些兄弟也叫上,您看如何?” 罗信雄一听,单膝跪在了地上,抱拳拱手道:“六爷不嫌我叛而又归,反倒令我无地自容了!当年未从六爷同事,实是小人罪过。六爷知遇之恩,小人无以为报,甘愿做犬马之劳,结草衔环!” 刘永铭笑着拉将罗信雄从地上拉了起来,说:“我可不是让你管着所有人!你上头还有个府卫首领管着你呢!” 第205章 尽心尽责 “谁?”罗信雄问。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这还真不知道!王府里的一些职位得由宗人府来指派,父皇那里还没给我安排官吏进驻王府呢!” 罗信雄并不知道官道的这些事情,他默不出声。 刘永铭又道:“你也觉得奇怪吧?爵位赏下来了,可如长史、主簿等职却没安排?这并不奇怪,他不想出那份修缮王府的银子!等王府修缮好了,他自然就会安排了。” 罗信雄说:“六爷误会了。官家之事,小人不太懂,小人所想的也不是这个,而是……您不是应该在贡院里么?” 刘永铭突然哈哈笑道:“关了我好几天了!实在是闷得慌,只得偷跑出来透透气!别声张,别让外人知道了!” 罗信雄傻傻得应了一声“哦” “你接着喝酒接着玩!”刘永铭说着便要向红杏楼后院而去。 罗信雄连忙叫道:“六爷请留步!” “什么?” 罗信雄为难地说:“能不能不要让叶先生给我安排姑娘了?” 刘永铭乐道:“你不爱姑娘就撤了呀!这话怎么说的?” 罗信雄不好意思得说:“小人知道您的脾气。但凡……您多少得派人盯着我点,我可不敢……” 罗信雄吞吞吐吐地说着话。 他的意思是,这些姑娘定是刘永铭不放心罗信雄,而安排下来盯着自己的,所以他不敢“退货”。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想什么呢?信不过你还能让你进我王府?是你信不过爷我吧?你这么一说,爷我倒是担心起来了!还是试一试你的真心为好!” 罗信雄一听,马上拱手说道:“六爷有事尽管吩咐也就是了,我必尽心尽责!” 刘永铭微微一笑,说道:“你带上两名心腹,去一趟长安周边的县城,帮我打探点事情!” 罗信雄连忙问道:“您说!” 刘永铭道:“你去了解一下长安府这边各县桑农的情况。就以丝商的身份去!身上有银子吗?明日我跟向叶先生支会一声,你带一百两银子先用着!” 罗信雄连忙说道:“小人来的时候把原山塞的金银都一起带出来了,银子暂时不缺。” “让你办事哪里有让你自己花银子的道理!先休息去吧,明日领了银子早些起程,花个四五天的时间帮爷我探一探。” 罗信雄却有些疑问,他说:“六爷是不是想找什么人?是个桑农?” 刘永铭笑道:“不是!卫戍军的赵伯伊曾跟我说起过一件事情,他说陇南府那边的桑农这几年过的很不好。皇上要只是在为难赵家,不至于连陇南府的百姓也一起为难了。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且还不局限于陇南府。你去了解一些桑农的近况,这事一时间也没办法跟你说清,你照着去做也就是了!” “是,小人知晓了!” 刘永铭不再说别的话,而是向着红杏楼深处而去。 刘永铭之前常在红杏楼里过夜,睡的自然是珏瑶姑娘的房间。 可当刘永铭来到珏瑶姑娘房间的时候,那房间里却是亮着烛光。 刘永铭只觉得诡异! 珏瑶姑娘被禁军抓走有些时日了,她的房间如何会有人? 红杏楼里的姑娘都很守规矩,即使是叶长青,没有刘永铭发话,他也是不敢走进这间房间的。 因为这房间的秘密实在太多! 刘永铭轻步走上前去,将耳朵侧在门边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但里头却是什么动静声都没有。 刘永铭轻轻地推开房门,只见得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圆桌边上坐着一名少女。 那少女穿着锦缎红箩,身材微妙,头上扮着云妆,脸上只轻抹了一些桃胭,袅袅婷婷。 只是她面带难色,神情忧郁。她这一皱眉的神情,又多了几份西施颦眉之美,人间尤物不过于此。 少女见得刘永铭进来,翘着云臀,从圆凳上站了起来。 她柳腰软弄,莲步徐行来到刘永铭的面前,轻轻地压起福来。 刘永铭快步上前一搀,将她搂进了怀中,心痛地说道:“我的小美人,你可终于回来了。可想死爷我了!”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长安第一名伎,珏瑶姑娘! 珏瑶姑娘被刘永铭搂抱着,那脑门顶在刘永铭的胸前,一直都没有抬起来。 她不敢抬头看刘永铭,只是弱弱得说道:“爷……奴婢对不您,没为您管好红杏楼。” 刘永铭马上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有错也是我的错!是爷我让瑶儿受苦了!禁军要来,其实我事先便知道,但却没通知你。一来通风报信的是于沧楚,爷我不想让他为难。二来……二来也想让你认认人。” “奴婢明白爷的用意。于副统领好像是将奴婢认出来了。” 刘永铭双手扶着珏瑶姑娘的双肩,将她向外轻移开了一步,认真得看着她的双眼。 刘永铭问道:“这么说来于沧楚真的是荆南人?” 珏瑶姑娘应道:“当时奴婢虽然才十二岁,但很肯定见过他!荆州城被楚军攻破之时,应该就是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刘永铭不想让珏瑶想起太多的往事,他问道:“于沧楚很确定你的身份么?” “很确定。” “你将他认下了吗?” “没有,乌山先生临走之时有交待,无论是谁与奴婢相认,奴婢都不能去认。他还说,这世上就只有爷您可以信任。爷,乌山先生他……” 刘永铭马上认真地说:“别问,问了爷我也是说不知道。他临行前真没告诉我他去哪了。” “可爷您一定能猜得出来是不是?” “猜出来又如何?那也是猜的。” “奴婢……奴婢明白了。” 刘永铭捧起珏瑶姑娘的脸庞,让她看着自己,关心得问道:“别想太多!一切有我!你没事便是最好的了!之前你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要服侍爷么?” 珏瑶脸色一红,扭头看向别处。 刘永铭温柔得笑道:“爷我封了秦王了,以后就住进秦王府里了。等我物色到人选接手你的红杏楼,然后你也随我一同住进王府里去。以后就不必每日操劳了,只陪在爷我身边,与爷说话,你看如何?” 珏瑶姑娘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高兴的神情来。 “瑶儿这是怎么了?” 珏瑶姑娘应道:“能陪在爷的身边是奴婢心愿,只是、只是若不能为爷做些什么,奴婢……” 刘永铭呵呵笑道:“想什么呢!你还做你自己!红杏楼这边所有的情报,都得由你经手,有事则需汇报于我!你知道我的许多密事,将来少不得由你握权左右!爷还离不得你!” 珏瑶姑娘心头一,又要下拜,却不想被刘永铭高高得捧着脸蛋,弯不下身去。 “就别那么多礼数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珏瑶姑娘柔声应道:“初九回来的。” 刘永铭笑道:“想来是豫王之事了结了,父皇他不好再扣着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呀!既然回来了,就尽快把红杏楼操持起来,消息通路可断了有些日子了。且少了近一个月的营收,叶先生都急了。” “消息已经通了。奴婢一回来就得了手下的密报,说是有人假扮成巡差在五皇子外宅外面转悠,五皇子宅里的人出来问话,那巡差说豫王谋反,禁军受太子教命包围了豫王府。” 五皇子刘永钧封的是固原王,与刘永铭封秦王之前一样,真正的住所是在皇子里所。 但五皇子因为有内务府的生意做支撑,觉得自己跟别的皇子不一样,所以根本不住皇子里所,而是住在外宅。 皇子在外面有外宅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刘永铭就有一座筑竹雅屋。 即使有了王府的豫王,在外面也是有其它宅子的。 刘永铭笑道:“必是曹相派人做的梗,为的是让五哥进宫去说太子私调禁军之事。豫王的事情一出,只要有人在父皇面前做出兄弟阋墙之事,父皇第一个饶不了他!” “奴婢没查出来是谁做的梗。城北兵马司衙门那天夜里因见到禁军行事,下令所有人都在衙门待命,不得外出,所以并没有派人去巡街。五皇子在得知了豫王府那边的消息,当天夜里就要进宫,但被禁军拦下,还在宫门口大闹了一场,但最终也没能进到宫里去。” 刘永铭笑道:“当然没能进去了。父皇当时根本就不在宫里,他一早知道豫王要反,为了防止自己出宫之事被人所知,一早就下了令,不让认任何人夜里进宫。且夜不入宫这是惯例,谁也不会起疑。” 刘永铭一边说话,一边开始脱衣服。 珏瑶姑娘连忙上前帮刘永铭脱去外袍。 刘永铭一边脱衣服一边又道:“对了,这几天我都在贡院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朝廷那里有没有关于豫王的消息?” 珏瑶姑娘马上应道:“说是王府失火,豫王不幸身亡。而豫王世子在知道豫王出事后,却还在外宅喝酒狎妓、寻乐不归,于是就被关进宗人府里了。” 第206章 扰乱考场 刘永铭又问道:“他们怎么解释禁军出动的事情?” “哦,说是会试净街。保考生平安!” “街面上有人议论禁军的事情么?” 珏瑶姑娘回答道:“有,但没有起什么疑心。往年会试都得出点什么事情。曾有人自断手指,有人当场发颠冲出考号撕了他人卷子,诸如此类。死人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走火而亡者有之,被毒蛇咬死者有之,甚至有人用竹片自裁而亡,血泊于号内。倒是这一科两场考下来却平静得很,没听说死人、发疯之事。百姓传言是禁军净街,驱赶了邪祟这才没有出什么事情。” 刘永铭脱完衣服呵呵笑道:“怕是那些传言是兵部宋宪派人给放出来的!豫王的事情,怕就这么过去了……” 珏瑶姑娘站在刘永铭侧身,红着脸问道:“爷,今夜让奴婢侍寝吧?” 刘永铭轻拍着珏瑶姑娘的脸蛋笑道:“今夜不行!爷我还有要事!去把那件黑青色的夜袭衣拿来,爷要出门。可别与别人说爷我回来过了。外人都以为我在贡院呢!” “是!” 珏瑶姑娘失望地应了一声之后,落寞地走到床头,蹲在了一口落地箱的前面。 她轻轻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套夜行衣来,而后服侍着刘永铭更衣。 刘永铭一边更衣一边吩咐道:“明日与叶先生支会一声,让他准备两百两银子交给罗信雄,爷我吩咐了他一件要事让他去办!让叶先生不要拖延。” “是!” “我走了!” 刘永铭换好衣服,便匆匆得离开,这让珏瑶姑娘心中更为复杂起来。 ………………… 东市虽然与西市一样繁华,却也有相对冷清的地方。 因为入夜的关系,东市东来客栈的后门街里寂静无比。 别说是个人了,连鬼都看到不一个。 刘永铭穿着夜袭衣潜行在街道小巷之中。 当他来到侯不平所提供的地址不远处时,却是有些惊讶! 因为那所房屋门前挂起了白色的“周”字灯笼。 一般人家门前是不挂灯笼的,因为蜡烛、灯油也是很耗钱的。 大户人家家门前是会挂灯笼,但们要挂的不是白灯笼,而是大红灯笼。 这种门前的大红灯笼又与青楼牌坊前的红灯笼不同。 大户有家门前的灯笼是南瓜形的,而青楼门前的红笼却是长条冬瓜形的。 唐朝传到日本的灯笼便是这种青楼门前的冬瓜形灯笼。 也别问唐朝为何会有明朝才传入华夏的南瓜造形,历史就是这么魔幻,且还有出土文物佐证。 白灯笼一般是提着的,不会有人将它挂在家门口,更不会在上面写上字。 只有一种情况才会在门前白灯笼上写字,那就是家中有人过逝了。 白灯笼下的大门敞开着,刘永铭轻悄悄得靠近,在门边上如同做贼一般向里探了一下头,又马上收了回来。 这个是一个极小的院屋,且没有前院。门里面便就是正堂。 此时正堂已改成了灵堂。 灵堂四周挂着白幡,正对位上放着供桌灵位。 刘永铭的观察力再好,也没有超人般的透视眼,他并没有看清灵位上的名字。 但他却看到了灵堂前坐着的一位女子。 那女子虽然穿着白衣,但没有穿上麻孝服,只是在身上系了一条白色绫布。 只有直系晚辈才会身穿孝服,穿白衣系白带绫布,说明这个人与死者关系很密切,且与死者是平辈关系。 突然刘永铭耳朵一动,似乎有什么声响传进了他的耳中。 他连忙向着边上更小的巷子藏了进去。 这所屋子本就处于巷子之中,而所谓更小的巷子,其实是两房之间的排水沟。 排水沟里阴暗得很,且空间很挤,刘永铭只得侧着身子躲在里头。 当刘永铭藏好身形,却见得外边一个黑影如魅影一般得从前面飘过,直接进了灵堂之内。 灵堂之内白女子正在烧着纸钱,见得外面有人进来连忙站了起来。 但她却不惊不叫,好似认得来人。 “他……他走了……念女侠,我、我……” 女子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进来的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女侠念娇龙。 念娇龙其实只是浑号,她并不姓念。 但她也没有改正那女子对自己的的称谓。 一来她并不想告诉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二来她觉得这个时候计较这种事情并没有任何意义。 念娇龙看了看那灵堂的布置,上前两步与那名女子相拥在了一起。 念娇龙安慰道:“没事没事。就这么走了也好,也算是解脱了。总比痛苦地熬着要来的好。唉,早与你们说过,及早回去,安心养病才是真的。” 念娇龙好似很清楚周光芯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念娇龙又关心得问道:“水玲珑,你现在有何打算?” 那名叫水玲珑的女子没有了主意,只是伏在念娇龙的身前哭着。 “我……我不知道。我想申冤!他……他临走时让我去……” “去什么?”念娇龙随口问了一句。 水玲珑应道:“他让我去考场,帮他写个冤字!” 念娇龙一听,大惊失色,她推开水玲珑一步,连忙问道:“你去了?” “去了。也回来了。” 念娇龙心有余悸地说:“你没被抓起来可真是万幸了!快收拾收拾,我们快走!” “什、什么?”水玲珑十分震惊!她看了看灵堂后面躺着的人。 念娇龙拉起水玲珑说道:“考场对朝廷来说是神圣之地,读书人有冤也当是报官而言,绝不可写于试卷之上。你这么做便是触了朝廷大忌了。即便事出有因,你扰乱考场的罪名也是脱不开的!” 水玲珑一脸恐惧且又无辜得说:“我……我不知道呀!” 念娇龙又道:“现在走还来得及!三场没考完,那些考官们是出不得贡院的。一旦考完,他们必会第一时间上报至朝廷!那时便就会有人来抓你!” 念娇龙说着拉起水玲珑便要往外走。 水玲珑挣扎了一下,挣脱了念娇龙的手,向后退了一下。 “你怎么了?” 水玲珑认真地说:“朝廷派人来抓我,是不是我就能将周郎的冤情诉与朝廷知道了?” “这……”念娇龙犹豫了一下,认真地对水玲珑说,“你若是被抓,的确是可以向朝廷诉说冤案。但朝廷会不会理会又是另一回事!官官相护之下周光芯的冤情怕是也不能张声,最有可能的是你被判一个诬告,再加上搅乱考场,两罪合一,你是非死不可了!” 搅乱考场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只要事态不太,一般来说,剥夺功名永不叙用也便是了。 但诬告可是要被反坐的! 获罪的轻重取决于诬告的罪名。 水玲珑马上说道:“我不怕死!我进考场就是要为周郎申冤的!” 念娇龙气道:“你一弱女子,比他一个举人如何?他第一场考的时候都没有决心去写下那个冤字!可见其有顾虑!你现在要做的便是跟我离开此地,我安顿好你之后定会想办法帮你们申冤的!” 水玲珑摇了摇头,道:“周郎尚未安葬,我如何肯走?” 念娇龙此时脾气上了头,她怒道:“你们俩怎么一个比一个执拗!活人的事情都顾不过来了,还有空天天去为死人担忧!” 念娇龙上前,再一次一把抓过水玲珑。 念娇龙原本就是练武之人,之前是怕伤到水玲珑,这才没有抓紧她,随她挣脱而去。 但这一次,无论水玲珑如何挣扎,念娇龙都不可能会放手。 念娇龙硬拉着水玲珑正要离开,听得门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来。 “你们谁也走不了!” 念娇龙抬头一看,见得门外闪出一员大汉。 那大汉长得高高大大,孔武有力。 他没有穿夜行衣更没有蒙面,只是穿了一套紧身短靠。 比较有特点的是他的头上包着头巾,但那额头却明显突出了一个角来。 说是角,其它就是个大肿包,只是那肿包大得出奇,与角也没有什么区别。 念娇龙打量了那大汉一翻,冷笑道:“就凭你也想留下姑奶奶我?识趣的便快滚,别坏了姑奶奶的好心情!” 那大汉笑道:“这才几年时间呀,这世道真是变了!你这么一个小姑娘都敢在本大爷面前自称姑奶奶了!你可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今日也别想伤我妹子!” 大汉向灵堂里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看你的样子也是江湖中人,我的大名你可能有所耳闻,可曾听说过我薛开山的大名?” 薛开山虽然越走越近,但念娇龙却没有后退半步。 她将水玲珑藏在身后,嘲笑道:“我着是谁呢!原来是独角鬼王呀!” “你!”薛开山突然停下脚步恶狠狠得看着念娇龙。 念娇龙向身后的水玲珑瞟了一眼,而后正视着薛开山,密切得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但念娇龙嘴里的垃圾话却是说个没完,似乎是有意在激怒对方。 第207章 独角鬼王 念娇龙笑道:“水玲珑,你可知道他为何叫独角鬼王?” 水玲珑见得那薛开山面相凶恶,心中害怕,哪里敢说话,只是躲在念娇龙的身后瑟瑟发抖。 念娇龙冷笑一声,说:“三年前,这个人从荆州逃难而来。在汉国做起了无本买卖,在长安城里为非作歹。他自以为自己功夫了得,官差巡捕都拿他没有办法,却不想此时出现了一个叫九纹龙的侠客!” “不许说!”薛开山大喝了一声。 念娇龙哪里会去听他的话。 念娇龙接着说道:“那九纹龙只随手扔了一枚石头过去,他的头上便多出了个包来!也好在九纹龙是个正直的侠客,不想伤其性命,只是让他以后不要再在长安城出现!他倒是听话,灰溜溜得便滚出了长安城。” “我让你别说了!” 念娇龙的话似乎刺痛了薛开山的软肋,薛开山又向前迈了一步。 那念娇龙右手向腰间一抚,一条软剑便从腰带间被抽了出来。 软剑轻轻得晃动着,在烛光下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向着薛开山刺了过去。 那薛开山虽然人高马大,动作却十分灵敏,他向后撤了两步,盯着念娇龙手上的软剑。 “你就是近些日子长安城里疯传的女侠念娇龙?你这把软剑十分出名呀!” 念娇龙并不接薛开山的话茬,她接着说道:“这个人出了长安城以后,却是被他闯出了一些名声来。谁知他不知羞,竟然用他头上被九纹龙打出来的包做了名号,唤作什么独角龙,其实就是个独角鬼!江湖中可不想称他叫龙,而都是叫他独角鬼王!” 薛开山气呼呼地说:“江湖上的朋友给面子才称呼我的独角龙!你休在要这里胡搅蛮缠,我不杀女人!你快快离去!但你身后的女人却是不能离开!” 念娇龙冷笑道:“你不杀女人?可我却是要杀你!杀了你也算是为民除了一害!” 念娇龙正想持剑上前,却又担心身后水玲珑的安危。 她轻声对水玲珑说道:“你从后门走,我帮你挡着他!” 水玲珑看了看灵堂后面躺着的周光芯咬了咬牙,为难得说道:“我家没后门!大门外就是巷子!” 好似念娇龙的家境不错,她是万万没想到穷苦人家的屋子是没有后门的! 念娇龙此时心中十分无奈。 她眼珠一咕噜,突然冲着门外叫道:“九纹龙,你来了!” 薛开山心中一颤连忙向后转头。 只这一瞬之间,念娇龙的剑便向前刺了过去。 薛开山反应过来时,念娇龙的剑尖已刺在了薛开山的胸前。 薛开山此时却是冷笑出了声来。 念娇龙心中一惊,连忙将剑尖向上挑去,想要攻薛开山的喉咙。 此时的薛开山早就反应过来了,他晃了晃身子,向后躲闪了一步。 念娇龙却是没有追击,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刚刚那一剑没有刺穿对方的胸膛,甚至连血都没刺出一滴来! 薛开山哈哈笑道:“你知道当初九纹龙为何只打我头么?因为我练的是硬功!身上坚硬如铁,别说是你的紫薇软剑了,就算是那亢金龙的流行锤也拿我没有办法!而且我还内衬了一件细软金丝甲,你这把软剑虽是宝物,却对我是真的不起作用!” 薛开山所说的都是真的,念娇龙此时对他还真就没有半分办法。 除非去攻击他脖子以上,裤裆以下的地方。 但薛开山的防守一定会十分严密,绝对不会那么容易让人得手。 “我说过了,我不杀女人!把那个水玲珑给我留下,你走吧!” “想得美!”念娇龙说着向着薛开山的身后又看了一眼,说道:“九纹龙!别站着不说话,有空就上来帮个手!别以为你蒙着面我就不知道是你!我认得你手上的火龙镖!” 薛开山哈哈笑道:“小姑娘!你觉得我会蠢到上你两次当?” 薛开山话一说完,只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我的火龙镖可精贵得很呢,不想浪费在这里。我其实只是路过,听得有人自称是独角龙薛开山,所以走过来看看!” 这话是出自刘永铭之口。 刘永铭正站在门口外面,手里拿着一支火龙镖防身,他看了看巷子外空黑的街道,这才迈步走了进来。 刘永铭故意发出了重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这让薛开山心中翻起无边恐惧,甚至连回头都不敢回望一眼。 刘永铭走到薛开山身边时,薛开山这才机械得转向着刘永铭看了一眼。 虽然刘永铭蒙着面,但只这一眼,薛开山便认出了身边这个人正是当初打伤自己的人。 薛开山脸上露出无比尴尬的表情。 刘永铭却是笑道:“薛开山,你也是江湖中成名的侠客了,何必跟一个女人计较呢!” 薛开山此时才开口道:“九纹龙,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此事与你无关,你别多管闲事!” “我就管了!你能奈我何?要不你我再拼斗一场?” 薛开山哼了一声,无趣得说道:“我不是你对手!但是我也不想就这么走了!” 念娇龙看着薛开山滑稽的表情笑出了声来。 刘永铭也笑着说道:“你不走还想留下来过年不成?这元宵可刚过没多久?别磨我性子!我这人性子急!一会儿改变了主意,你想走可都走不了了!” 薛开山咬了咬牙:“行!我自认不是你对手,但你也不是天下无敌!我自会找来帮手帮忙!你可得把那小女人看紧了!” 薛开山放了句狠话,转身便匆匆得离开了。 念娇龙见得薛开山向外走,急忙对刘永铭说道:“你真放他走?” 刘永铭心中也是十分无奈,他轻声说道:“薛开山横练的是铁布衫硬气功,身上又穿着金丝软甲,我的火龙镖其实也破不了他的功!” “那他还这么怕你?” “虽然伤不了他,但我这东西打他身上一样会痛!” 念娇龙呵呵又笑出了声来,但又一想这里是灵堂,马上又把笑容收了起来。 站在念娇龙身后的水玲珑打量了刘永铭一翻,疑问道:“你们这些江湖人士都喜欢把自己包得如此严实,连脸都不露的吗?” 念娇龙尴尬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 刘永铭却是开朗地笑道:“我刚刚做了一票案子,自然不能让别人认出来。” 念娇龙似乎很了解刘永铭,她说:“你不是匪盗,更不是路过,你是专程来的!” 刘永铭轻笑一声,向灵堂深处而去。 尸体就放在堂架后面。 念娇龙与水玲珑也跟了上去。 一进到灵堂后边,一具尸首就躺在一块门板之上。 那尸身已经被换好了寿衣入殓了,在祭奠过后就可以择吉下葬了。 刘永铭细看了一遍之后问道:“周光芯是怎么死的?” 念娇龙听得刘永铭叫出了死者的名字,确认了刘永铭就是专程而来。 水玲珑马上应道:“得病死的。他本就痨病缠身。我叫他不要再去考了,他非要去考。说是只有中了进士才能做官,才能为师傅平反!” “尸身上有伤口吗?” 水玲珑摇了摇头。 念娇龙有些生气地说:“就是病死的,你如何会问这话出来?信不过水家妹子还是什么?” 刘永铭没有回头,却打量起了水玲珑来。 那水玲珑人如其名。 她的脸蛋好似水做白玉琥珀一般,微妙的身材之上顶着绝色的容颜。 刘永铭多看了那水玲珑几眼,边上的念娇龙却是有一些不乐意了。 念娇龙对刘永铭问道:“你盯着人家漂亮姑娘看做甚?且说说你如何来了?” 刘永铭听得说话声,这才转而看向念娇龙:“我们好似不认识!” 念娇龙哼了一声,说:“我们认识!三年前我们就见过!” “恩?我如何不记得了?” 刘永铭对自己的记忆力是极为自信的,诗词典故他是随口而出,但他对念娇龙却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可我记得!”念娇龙接着说道,“你也是来帮他申冤的?” “刚刚说过了,我只是路过而已。” “可你刚刚却说出了他的名字来!” “我看到牌位上的名字了!” 念娇龙冷笑道:“牌位上根本没有名字!” 刘永铭愣了愣神。 水玲珑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牌位上……牌位上的确没有名字。因为我不知该怎么写……我、我不识字。” 刘永铭刚刚的确没有看过牌位,只是自信地这么说,谁知还真就没有名字! 刘永铭好似有些羞耻感,他微微生气地说:“你不识字,找个识字的人帮你写也就是了!” 水玲珑压着声音,小声地说:“识字的先生问我,是姬周的周还是姚邹的邹,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又问我是光亮的光还是别的光,又问我是哪个芯。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更不知如何自称。我……我与他其实还不是夫妻。” “嗯?是没有夫妻之名吗?” 那水玲珑脸色一红,连忙说道:“不,不是。我跟他其实……也、也没定下过婚约,只是……” 第208章 东市别院 刘永铭明白了过来,笑道:“只是私定终身,什么都礼都没办,房也没圆是吧?” 水玲珑点了点头。薆荳看書 刘永铭算是明白了二人的关系,但他现在着急着知道周光芯到底有什么冤情。 但刚刚听得念娇龙话外音,这个冤情可能还不是周光芯的,而是周光芯什么师傅的。 念娇龙生气地对刘永铭说道:“你明明是冲着这事来的,却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刘永铭低头看着周光芯的尸体,笑道:“其中关节还真不是很明了,还请念女侠告之。” “我不信念!我只是绰号叫念娇龙!” 刘永铭笑了一声。 “你的笑声很熟悉!”念娇龙随口说了一句。 刘永铭又笑道:“你自己刚刚还说认得我的!如何又说出这种话来!” 其实念娇龙刚刚的笑声,刘永铭也觉得十分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毕竟念娇龙还蒙面脸,真不好认人。 “我……”念娇龙心中十分矛盾,却又不想对刘永铭说起。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刘永铭说着向外走了出去。 他来到灵堂外处,原本想坐下,却发现灵堂就只有一条板凳,刘永铭无奈只得站着。 念娇龙与水玲珑也跟了出来。 “你去哪?”念娇龙问。 刘永铭笑道:“你不肯说,我留下来便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念娇龙道:“你能来此,即是有侠义之心。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刘永铭笑道:“总得问清各方是非曲直吧?一面之词可要不得!周光芯师傅是怎么回事?” 念娇龙觉得刘永铭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她这才开口说道:“三年前会试考场发生了一起弊案!有人在大比之前即得知了考题。他事先做好了考题而带进了考场之中。在偷抄时被学政巡检发现,自此进了大牢。自他供述是嵩山学院的樊先生透给他的考题。” “樊先生?”刘永铭疑问了一句。 念娇龙点头道:“是,就是周光芯在嵩山学院读书时的先生。他考上举人没少得其传学。”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嵩山学院有几个姓樊的先生?” “就只那一位呀!你为何这么问?” “可是名叫樊笠的?” “是呀!你怎么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来管这闲事了?” 念娇龙不知道刘永铭为什么要这么问,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问三不知。 刘永铭心中却是不平静起来。 那樊笠其实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曹岳的授业恩师。 樊笠的女儿就是那位嫁给了陇西彭氏,后来被刘永铭假托陇西李家之名设计用马匹撞的那一位妇人。 也就是曹岳念念不忘的初恋! 陇西彭氏虽说家道中落,但是家族关系还是有的。 嵩山书院的山长,云岗先生彭仕祯便就是陇西彭家的。 因为姻亲关系,且樊笠本就是教书先生,于是经过彭家的关系,樊笠便被安排去了嵩山学院教书。 刘永铭连忙问道:“那樊笠后来如何了?” “还能如何?问罪了!但他一直没认下罪名来。现在还在大理寺关着呢!”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此事为何我一点耳闻都没有!” 念娇龙冷笑道:“还能为何,官官相护呗!话说回来了,我们是江湖中人,朝廷的事情不知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刘永铭认真得说:“我在大理寺大牢那边也是有朋友的,却不曾听说樊先生进了大理寺了!还是三年前就进了?他不是在嵩山学院教书么?” 念娇龙不爽地说:“根本就没入案!人还是秘密抓捕的,除了他几个亲近的学生,几乎就没人知道!” 刘永铭问道:“这又是为何?” 念娇龙生气地说:“这谁知道呀!” 刘永铭只觉得事有蹊跷,想来想去却是如何也想不通。 大理寺可不是教坊司! 陆预可以随意安排人进教坊司,但大理寺那里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能将人关到里面去。 除非是要案、御案之类的人犯才有可能关到那里面去,且里面手续十分复杂。 刘永铭又看向了水玲珑,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事情?” 水玲珑自己知道的并不多,不知如何开口。毕竟想为樊笠申冤的人已经躺在灵堂里了。 水玲珑沉默不语,念娇龙也说道:“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刘永铭想了想,道:“此事……此事我管了!但现在水姑娘得快些离开!” 水玲珑一听,马上应道:“我不走!周郎还没安葬呢!” 刘永铭气道:“你在贡院里写下的那个冤字已经引起大麻烦来了!且你不是当事人,定你个搅乱考场之罪,判你流放徒刑,这事真就没地方说理去了!” 念娇龙马上对水玲珑说道:“你听到了吧?官官相护之下你讨不得好!不是不帮你!我们得从长计议!现在先离开这里!” 水玲珑哪里肯走!她向后退了几步,猛得摇头。 刘永铭微笑着走了上去,安慰道:“没事没事!还有两天时间!贡院里的考官们要上报此事,也得等考完试,他们能出贡院了,才能向朝廷汇报!” 水玲珑一听,宽下心来,却不想刘永铭一巴掌便打在了水玲珑的脖子边上。 这一巴掌不仅打在风府穴上,连那耳后穴也一齐被拍中,水玲珑只觉得一阵眩晕,身子便软了下去。 刘永铭连忙向前一搀,将水玲珑扶住,而后弯下腰来一用力,将那水玲珑扛在了肩头之上。 “走!”念娇龙唤了一声,先行一步跑在了刘永铭的前面。 念娇龙来到门前,左右观望了几眼回头对跟上来的刘永铭说:“外面没人!你随我来,我有去处安顿她!” 念娇龙说着便为刘永铭领着路,趁着夜色,沿着小巷向他处而去。 ………………… 念娇龙领着刘永铭并没有走出东市外。 而是带着刘永铭来到了另一处院落。 那是一处四进的院子,左右厢房都空置着,看似没有人住,但里面的东西却是收拾得整整齐齐。 院子虽小,却是十分别致,且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 而且交通还十分便利,过了大街,对面就是胜业坊。 念娇龙将刘永铭领进了寝卧之内,也不管那张床有没有人睡,刘永铭就将水玲珑放在了床上。 水玲珑虽然娇小,却也是有些重量的。 扛着大几十公斤的东西,是个人都走不快,能撑到现在还是基于刘永铭不想在念娇龙面前丢脸所至。 刘永铭放下水玲珑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去,他揉着酸痛的肩头打量着房间的布置。 这是一个女人的房间,但应该不是少女的房间。 少女的闺房略显稚气与花哨,但这里多了几分老成的气息。 念娇龙也没闲着,拉起一边的被子便帮水玲珑盖了上去。 “这里是……”刘永铭刚要说话,念娇龙嘘了一下,转身退出了房间之外。 刘永铭只得跟了出去。 直到念娇龙在外面将门关好,刘永铭这才问道:“这里是你家?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但又好像有人收拾过?” 念娇龙应道:“不是我家,只是一处别院。之前住着一名考生。第一场考完后,不知何故,他不愿再去考第二场。而后便收拾东西走了,正好这就空下来了。但她也不能久住,若是被我家人发现,又得费一翻口舌了!” 别人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刘永铭却是心里清楚得很。 那定是第一场的那道“君夫人阳货欲”的考题让那名举人觉得受辱了,所以不想再考。 也万幸那举人没去参加第二场考试,冲着这个脾气,他要是看到那道“少女怀春”怕得当场吐血! 刘永铭有些尴尬起来,他自解得调侃道:“你家挺有钱的嘛!说来也是,一般人忙着生计,哪里有空行侠仗义!” “你管那么多做甚!”念娇龙有些生气起来。 刘永铭呵呵一乐,对着念娇龙拱手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快些回去!” “你站住!” 念娇龙喝了一声,说道:“你来找水玲珑是因为她冒周光芯之名去考会试,还在卷子上写了个冤字?可现在会试可还没考完呢!卷子也只有那些考官看得见!你是从何而知的?” “念女侠这是审起我来了?” “我说了,我不姓念!但也不会告诉你我姓什么!你只说你的!” 刘永铭笑道:“我自有门路!” “什么门路?”念娇龙疑问着。 刘永铭笑道:“你该不会觉得我跟那科场舞弊案有关吧?” 念娇龙刺啦一声,从腰间又将那把紫薇软剑抽了出来,剑刃直抵在刘永铭的脖子上。 但刘永铭没闪也没躲,更没有反手,而是笑道:“你应该是哪位世家的小姐吧?我们这些江湖人可与你没得比!你们想的是如何骄奢淫逸,即使做件善事开个粥厂也得让天下人皆知。但若是真的大发善心,想要行侠义,那就得隐姓埋名、蒙面行事了。要不然惹出来的麻烦即使是世家也会有所顾虑的。毕竟侠以武犯禁,不好牵连本家!” 第209章 云岗先生 念娇龙将宝剑一颤,说道:“要你在这里教训我!且说你的事!” “我们江湖人天天想的是如何活下去,与你自是不同。” “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永铎解释道:“三年一试的会试是我们赚钱的门路。主考官会当场定下草榜名次送至礼部。我们这些人就有这样的门路知道草榜内容,而后提前去考中的举人家中或是住所那里告喜,讨得一些赏钱,仅此而已。所以我们会知将考场里出了什么事情。至于什么门路,还请女侠不要过问!至少这比打家劫舍来的好吧?” 念娇龙愣了愣神。 刘永铭又笑道:“我与女侠不是同一类人!没钱可行不得侠义道!不说了!说出来都是泪。水姑娘就托付给你了。至于樊先生的冤情,我自会去解!告辞!” 刘永铭趁着拱手之际,左手一抬,两根手指轻轻地弹在了那柄紫薇宝剑之上。 宝剑随之被刘永铭的指力弹开,念娇龙吃了一惊,连忙回转身形,将宝剑控制在手中,不让其脱手。 “等等!”念娇龙又喝了一声。 但这一次刘永铭并没有理会念娇龙,径直地离去了。 念娇龙幽怨地得哼了一声:“也不留个住址,若是水玲珑有事,我上哪里找你去!” ………………… 时间已至五更时分。 由于只是初春,天色亮的晚,此时天空阴蒙蒙的一片还没有放亮。 贡院里的考官室里好一些同考官都到后边的通铺睡去了,只留下几个值守的。 侯不平、杜春秋、屠之佑与夏彷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四人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还在审阅着卷子。 侯不平批完一张卷子,抬头看了看其余三人,轻声说道:“你们且先去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堆事呢,这里就由我照看着吧。” 杜春秋客气地说:“侯右都已盯了好几天了,还是你去休息吧。我值一夜也没什么。” 侯不平道:“您是前辈,让您盯着,怕是考生们该骂我不尊老、不敬了道了。” 杜春秋是正四品的侍郎,侯不平是从三品的右都御史,论品级他是要比杜春秋高一级的。 但侯不平为人十分谦和,并没有以官级压人,处处显出对老者的尊重。 屠之佑见得二人客气了起来,生气地将笔放在一边,说道:“这时候谁还睡得着呀!也不知那混世阎罗现在如何了!” 夏彷“嘘”了一声,示意禁声。 言外之意是别让那些值夜班的同考官们知道了那件事情。 屠之佑气道:“六爷出去这么久了不见回来,他们定然想到什么了,有什么不好说的。” 杜春秋怕屠之佑把刘永铭外出的目的给说出来,连忙打岔道:“六爷就那脾气。长安城里最大的青楼就是他开的。这么多天没碰过女人了,也够难为他的。” 屠之佑听得杜春秋搭话,转而问道:“那混世阎罗要是抱着哪个女人舒服得睡上那么几天再回来,我们可就都完了!他真会在考完之前回来么?” “难说。此事……”侯不平的话卡在了喉咙不知如何说下去。 “少在背后议论本王!” 一句话传入考官室里,值班的同考官们都愕然了起来。倒是那四个副考官高兴得很。 门被重重得打来开。 刘永铭穿着夜袭衣便走了进来,他摘掉脸上的蒙布,生气地站在考官室的门口。 不只是杜春秋他们,连值班的同考官们都一同站了起来。 侯不平喜道:“六爷您回来了!这么快?” “晦气!真是晦气!原本是想出去乐呵一下的,谁知她家老头看得那么紧!后门我才翻了一半,他家狗就从狗洞里钻出来了,还追了我半条街,根本进不去闺房。再换个心仪的姑娘吧,谁知她今日来了葵事!败兴!真是败兴!” 所谓葵事,即是大姨妈。 那些同考官们不知事态,听得刘永铭这么说,只会觉得他真是偷跑出去找女人了。 他们心里憋着乐,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刘永铭爱迁怒于人的脾气他们可都是知道的。 陆预就没少吃这种亏! 屠之佑连忙走了上来问道:“六爷如何这副打扮?” “你真当长安城的夜里没有巡差呀?难不成本王还真敢让人认出来?传进父皇耳中也不好听不是么!”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夏彷说着也走了上来。 刘永铭向房间里头眺望了一眼,说道:“侯右都!反正都睡不着,你陪我巡视一下考场,看看能不能抓个什么人出来乐一乐!” 上一次刘永铭这么说过之后还真就抓了两个作弊的人出来。 所以那些同考官并没有起什么疑心。 刘永铭说着转身离去,那侯不平应了一声之后便也跟了上来。 杜春秋马上言道:“今夜是本官值班,本官当为先也!” 杜春秋说着也追了上去。 夏彷连忙说道:“他们一同出去,必是有事!我得跟上去看看!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 夏彷这么一走,屠之佑却也喃喃地说:“你们都出去了,考官室里怎么办?不行,我得去把他们追回来!” 屠、杜、侯、夏四人竟一个不剩得都跟上了刘永铭。 贡院里漆黑一片。 虽然会给考生发放蜡烛,但也只发放三根,他们不会就这么白白浪费掉的。 一般情况下,入夜没多久,考生们也都会自觉地灭烛睡觉。 在贡院考号里睡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现在已是五更天了,生物钟多少都会让他们睡着的。 刘永铭走了一段路之后便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考官室。 最后跟上来的屠之佑着急地说:“没人跟来!附近也没有他人!离着考生号还有些路!六爷,如何了?” 刘永铭此时才说道:“同一回事!就是之前说的考题泄露之事!那个叫周光芯的考生本来就有痨病,第一场考完回到住所里就死了!替考的是一个叫水玲珑的女子,是周光芯的未婚妻,女扮男妆进的贡院。周光芯临死前跟她说,让她去替考,在卷子上写上一个冤字!” 众人听得不明不白,但至少知道了情况。ζΘν荳看書 刘永铭又说:“那周光芯是嵩山学院的学生,他的授业恩师叫樊笠!” 杜春秋大吃一惊:“如何是他!” 刘永铭马上反问道:“你认得他?樊笠的案子到底怎么一回事?” 杜春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事倒是不好办了……但也好办了!至少皇上不会将此事拿到朝廷上来说,贡院里的一应人员也算是保住了!” “合着你们都知道,就瞒本王一个呗?” 夏彷连忙说:“臣并不知情!” 屠之佑也说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呀?什么樊笠?” 侯不平认真得听着,好似这事就只有杜春秋一人知晓。 杜春秋说道:“六年前的那场会试不是出了雷同卷了么?考题泄露,考问之下只知是一道人所售卖,其余不知。三年前,又抓着一名作弊的考生,只他一人供出了嵩山学院的先生樊笠!” “这事你如何知道?”刘永铭突然问了一句。 刘永铭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樊笠的事情太过于蹊跷。 出了科考弊案,皇帝就算是不想查,那些落榜的举子心中埋怨,怎么可能不闹出点事情出来。 只能说明,那人被抓以后,定是没有大张旗鼓得去查,而是被压了下来。 杜春秋的脸上显出了尴尬的表情来。 刘永铭催促道:“快说!这里也没有他人!” 杜春秋犹豫了片刻,被刘永铭一阵催促,只得老实得说道:“上一科的主考官是陆部堂,陆部堂的儿子陆春继也在嵩山书院读书。书院山长云岗先生彭仕祯给臣……给臣送了两千两银子” 杜春秋话一说出口,众人便都看向了杜春秋那红得如猴屁股的脸。 刘永铭惊呀得问道:“你收了?” 杜春秋支支吾吾地说:“算是、算是收了吧。” 刘永铭气道:“收就是收了,没收就说没收,什么叫算是收了?” 杜春秋应道:“臣籍贯在商洛府。三年前商洛府大疫,正好有人给送银子来,所以……那两千两银子都买了东西送到那里赈灾去了,臣是一文钱都没敢留!” 侯不平马上帮忙说话:“确有此事!六爷勿要生疑!” 三年前商洛府大疫时,侯不平就是那里的知府,他当然是知情的。但当时的科考弊案,侯不平却是不知内情。 刘永铭气道:“那姓彭的凭什么给你送银子呀?” 杜春秋再一次犹豫之后才说:“太祖皇帝隆承十八年的那一科会试就是臣主考的,兵部宋侍郎是臣取贡的,他是、是臣的学生。每年宋侍郎都来会我家所有孝敬,二十多年来不曾间断!” 刘永铭两眼一瞪,问道:“人没关进大理寺,却是进了宋宪的枢密司了?” 杜春秋点了点头,说:“应该是,要不然云岗先生不至于会将关系打到我这里来。” 第210章 财大气粗 “那后来呢?” 杜春秋也十分无奈:“臣……臣去说情,但宋侍郎一口便否认了,说人不在他那里,他并不知情!” “胡说八道!”刘永铭气道,“他要是不知情,那樊笠人去哪了呢?要是人在大理寺,这个案子放了三年了,怎么说也都有个结果了吧?樊笠可是曹相的受业恩师,大哥那里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还不大动文章将曹相给牵扯上呀!既然什么事都没有,那也得判个证据不足,把人给放了才是!” “六爷说得是。臣也觉得樊先生不在大理寺而就一定在宋侍郎那里。”杜春秋补了一句。 刘永铭又道:“明显就是被宋宪给抓了!就算那樊笠是真案犯,又关云岗先生何事?彭家是与樊笠是有姻亲,但不至于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吧?父皇秘而不宣,这里面定然有事呀!杜侍郎,你即是知情,当告知我其中蹊跷!” “这……内情臣实在是……” 刘永铭佯装生气地说:“你以为父皇力排众议派本王来做这一任主考官是为的什么?” 侯不平也马上说道:“科考弊案必与礼部无干,考题应是泄于内宫之中。因宫廷之忌讳,皇子党争不断,皇上未敢轻意让他人所知所审。六爷眼中空无一物,且聪慧机敏,乃是理清此案之人选。皇上之用意已明!杜侍郎若有所知,尽可相告!” 刘永铭也吓唬着说:“若是宋宪那小子来问,可就不是如此客气了!” 杜春秋也明白过来了,他慢慢地说道:“樊先生一直都在书院里教书,吃住都在那里。并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据那名考生供述,他的文章亦是樊先生帮着指点而来。言外之意……” 刘永铭急道:“言外之意是考题来自嵩山书院?且嵩山书院还帮着把文章写好了,让他们那里的学生打好小抄带进考场来抄?” “是这样!”杜春秋又应了一声。 刘永铭此时对这些读书人是失望透顶。 他生气得说:“那云岗先生为了不引祸上身,用两千两银子买了物资以你之名送到商洛府以示巴结,让你去跟宋宪说好话?” “是。” “可你也没说成呀!那樊先生还是没给放出来呀!” 杜春秋结巴着说:“这……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此事也好像并未有别的发展,彭家也未被牵扯其中!” “得了吧!”刘永铭越发得生气:“以前财大气粗的彭家,现在得靠着儿媳妇做女工在外面卖钱方有些收成,这还没被牵扯其中呢?” 杜春秋摇头说道:“这臣就不清楚了。” 刘永铭又问道:“你跟云岗先生的交情不是很不错么?如何会不知道彭家现在什么样?” 杜春秋苦着脸说道:“我与云岗先生其实没有什么交情,若论交情,他与陆部堂的交情比我深多了。只是宋先河是我学生,他这才求到我这里来。他那两千两的货其实也不是属我的名,只是看着商洛府的百姓可怜,我……” “行了行了!我算是明白父皇为什么让你来当副主考了!” 刘永铭感叹了一声说道:“先把这场考完吧,拟出草榜送到礼部。别的不用你们管了。这事还是我去问问父皇或是宋宪吧!” 刘永铭越想越不对,吐糟道:“曹相也真是能坐得住!樊笠出了这档子事,他愣是没吭过一声!” 刘永铭说完以后,好似想起了什么事情来:“不会是父皇在拿李家开刀之前先拿彭家试过水了吧?” “什么?”刘永铭的喃喃声被侯不平听到了,侯不平疑惑地发了一声。 刘永铭才道:“樊笠要是进了枢密司,不花点银子怕是出不来。彭家一点点的给银子,弄的家道中落……父皇这是想要做甚?不对!不是父皇在搞事情!是曹相?他是想……” “什么?”众人都有些糊涂。 “行了!都别说了。”刘永铭吩咐道,“这一科照常考吧。明日将第三场的试卷一发,而后把第一场的卷子全都审阅核实一遍,尽快草拟出草榜来。考完后,杜侍郎与屠翰林去礼部送草榜,侯右都写奏疏汇报本次会试情况。可以将考生作弊之事写进去,但别说那个冤字。那事本王亲自与父皇去说。夏待诏!” “臣在。” 刘永铭又吩咐道:“考完以后你就留在贡院里将收尾工作做完。卷子弥封入档,考生档案归籍礼部,不可疏忽!” “是!” “行了,都回去休息吧!侯右都再与本王走走逛逛,当是散心了!这事给闹的!” 众人应了一声,各做各事去了。 ………………… 咸德十九年二月十八日。 会试第三场第三天。 天刚刚放亮的时候,贡院的大门便打开了。 贡院门前一片冷清,只有一辆收粪车从前面经过。 王元荣提着简易书箱伸着懒腰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兵丁们看着都新鲜。 虽然是考试的最后一天,但从来都没有举子会这么早出来的。 王元荣前脚刚踏出贡院门口,便听得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前面的考生留步!” 王元荣回头一看,只见得一名身穿官袍的白发老者走缓缓地向自己走来。 一般情况下,六十岁以上的举人一般就放弃了科考了。 考场之内能看到上了年纪的人除了翰林之外便就是礼部的官吏了。 王元荣礼貌性得回身作了一下揖,说道:“不知师长唤我何事?” 那白发老者走上前来,呵呵乐道:“本官礼部杜春秋。” 王元荣一听,连忙再拜:“学生有眼无珠,冲撞了杜侍郎了。” 杜春秋微笑着走了上来,问道:“这么快就考完出场了?” “考题并不难!” “哦?”杜春秋问道:“那道易经的题你是如何解的?” 王元荣应道:“咸德有威,加恩于民,溢于诸侯,征以不孝,徐徐渐进,扩以国土,牧士于边,天下尽有矣!” 杜春秋点了点头大至明白了王元荣的文章内容。 杜春秋问道:“你叫什么?” “学生王元荣。” “哦?”杜春秋细想了一下,问道:“可是奇川先生外孙?” “正是。”王元荣低着头,其实他不想借用傅远山的名号,但他又不能不承认。 要是不承认,便就是不孝了。 杜春秋满意得点着头说:“你若是得中,记得去一趟秦王府!有你好处!” 王元荣觉得杜春秋这么说几乎就是明示了自己会高中!但他的心中却是有些犹豫的。 是个学子也不想去拜那样的主考官为师! 杜春秋笑道:“放心,本官并不知道哪一份卷子是你的!本科会试用的是糊名法!草榜出来之前,谁都不知道哪一份是哪位才子所书。你要是不忌讳世俗眼光,尽可去相拜。六爷其实是成大事者,本官若不是老而无用,也必去投他!” 杜春秋才不会去呢。他之所以无派系,是因为怕被“杜”姓所牵连,绝不是什么“老而无用”。 杜春秋这么说,只是因为之前刘永铭为贡院一众官员扛了个黑锅,他想给刘永铭找一些“六爷党”,当作找补给刘永铭的好处。 王元荣想了起之前“叶长青”的话,轻笑道:“学生会去的!” 杜春秋点了点头,眼看着王元荣拜别而去,没有更多的动作。 王元荣走出贡院没几步,突然听得不远处一个女生的叫嚷声。 “哥!哥!这里!这里!” 王元荣听得声音极为熟悉,转头一看,不是王珂珺又能是谁。 王元荣微微一笑,走上前去:“你如何来了?” 王珂珺攘住王元荣的胳膊,笑道:“你这人性急果敢,文章写得比谁都快,必不会等到他人交卷后你再交。我料定你定会第一个出来,所以早早得就来这里等了!” 王元荣哈哈笑道:“你倒是成了我肚子里的虫子了。” 王珂珺拉住王元荣的手不放,扯着他向外走:“走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呀?” “别问!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王元荣被王珂珺拉着,一步一拖得走,他无奈得笑道:“考试很累的!我左篷处那人夜里噜声极大,使我数夜不得安眠,正想着回去补一觉呢!” 王珂珺满脸红光地说:“先去见一见那人,你便知道了!” “改日吧!改日再见吧!” “不行!”王珂珺怒道:“今日一定要见!不然你会后悔的!” “不要胡闹了!我真的很累!”王元荣装着有气无力的样子说着话。 王元荣的确是很累了,但不至于累成那样。 王珂珺脸色一板,用力得一拉王元荣,然后垫起脚尖在王元荣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只这几句话惊得王元荣瞪大了双眼,几日疲惫之气消于无形。 王元荣精神一下子恢复了过来,他转头不可置信得对王珂珺问道:“此事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义爷不让我马上就告诉你,说是会影响你大考。待你考完以后再与你说!所以我这一大清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第211章 混元道果 王元荣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有一些不相信王珂珺的话,但他看王珂珺那副表情,好似又不像是假的。 王珂珺又道:“此事全是你那姓叶的贤兄一手安排!他一早就看破了!唉,反正我也说不清。你去大慈恩寺问问,定能问得比我要明白!走吧!爹还活着!” 王元荣惊叹道:“若是真的,叶贤兄之智堪比之神人了!不管那许多了,去大慈恩寺!” 王元荣说着与王珂珺一同向着大慈恩寺的方向而去。 他们走了没几步路,连贡院大门都没出多远,便听得有一人在边上叫道:“前面可是王贞作?” 王元荣听得有人叫自己名字,连忙转过身后,看向了来人。 只见得一名道士模样的人,手里持着一把符尘正站在街口微笑着看着自己。 那道士极为邋遢,污头垢面,鞋子还破了个洞,露出个脚指头在外面。 王元荣疑惑之际,那邋遢道士便走了过来。 邋遢道士再次问道:“你可是王元荣?” 王珂珺是要带着王元荣去找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即枯木禅师王文召,但却被人叫住,这让王珂珺有些不高兴起来。 王珂珺问道:“你是什么人呀?” “别管我是谁!只问这位举子是不是王元荣?你若不是,便应一声不是,我转身而走,绝不纠缠。若是,还请也应答一声。我有一份前程富贵相送!” 王元荣听得前程富贵四个字,呵呵笑了一声。 王元荣道:“我自有学识才华,眼界非一般人可比,心思非二心者可攀。这前程富贵,我自会去取,何必他人相送?” 邋遢道士哈哈笑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虽有才学,却是福薄难受呀!当有贵人提携方好处事!姜太公若无渭水遇君,韩淮阴若无月下追马,他们二人终不过是渔夫、武卒而已,更不过是凡世间一尘埃耳。” 王珂珺生气地说:“哪里来的神神叨叨的邋遢道士。我们有要事要办,你少在这里打混!” 邋遢道士笑道:“你们的大事,不如我的大事重要!我要说的是国家大事,你们要谈的最多不过是家中小事!” 王珂珺听得道士的话正要发作,那王元荣突然将手档在了王珂珺的面前,说道:“小妹,你先去,我后面就来。” “哥!” “不急于这一时,我与那道人说几句话就来!” 王珂珺有些不高兴,却又无可奈何,她只得说道:“那你快一些!我叫了马车,就在那边。” “好!” 王珂珺冲着邋遢道士哼了一声,便离开了现场,走向了一边停着的马车。 邋遢道士看了看左右,这才说道:“这里人多,借一步说话!” 王元荣拒绝道:“你有事便讲,若是不愿说,我现在便走,绝不浪费道长时间。” 邋遢道士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贡院守门的兵丁,只得向前一步,再一次靠近了王元荣。 这只一靠近,一股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熏得王元荣重咳了几声。 邋遢道士轻声问道:“第三场有道策论题是不是:顾淮阳吏民不相得,何也?” 王元荣吃了一惊,看了看身后的贡院大门。 这道题的出处是史记汲郑列传第六十中的汲黯传。 说的是淮阳郡发生了许多群体事情,源于官吏与百姓互不信任,汉武帝让患病的汲黯去治理淮阳郡。 后面的何也,是问的考生,而不是史记原句。 如果考生用官民如何关系改善,或是君命与自身安危谁更重要来解答这一题,那么这张卷子算是废了。 因为这都不是本考题要考的内容。 本句的背景故事是汲黯临行前与大行令李息说,张汤是酷吏佞臣,如果在自己走后李息不马上弹劾张汤,等到将来张汤事发被治罪,那么李息也得因为不进言、不进谏而被治罪。 李息因为惧怕张汤而一直没弹劾张汤,后来张汤被治罪,汉武帝听说了汲黯对李息曾说过那样的话,果然就将李息给一并治罪了。 所以,这道题考的其实是官员谏言! 所以这题应该写如何上谏皇帝做好吏治,谏言亲贤臣而远小人,还得说选什么样的官来治民,而不是直接说如何改善关系。 王元荣的博学是家传自傅远山的,他自然是能看得出这道陷井题来。 但让王元荣不解的是,根据刚刚杜春秋的话外音,自己应该是第一个从考场出来的人。 那么贡院外面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第三场的考卷内容! 王元荣惊奇得问道:“你如何得知?” 邋遢道士轻笑道:“前日我入长安城,偶遇得一方道友。我与他论说那混元道果,他听得十分欢喜,邀我去一处名为紫烟轩的酒楼共饮了几角美酒。那里的酒好,我那道友多饮了一些便醉了。他怕宿醉于野,便早早得付了酒账,让我扶他去客店休息。” 邋遢道士说了一大段,却还没说到考题,但王元荣并不心急,他细心得听着。 邋遢道士接着说道:“紫烟轩的酒菜并不便宜,我问他身为贫道如何会有这许多银子!他醉言道,其有门路获得考题,一题三十两银子出售。我趁他酒醉,翻其包袱,见得撕成一条条的纸条,上面各有一题!” 王元荣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那道长现在何处?” 邋遢道士摇头说道:“不知何处去了。当时入客店时已是晚间,衙门已经散衙了,不好上告。贫道原本是想不惊动他,然后第二天再去报官的。当我醒来时他已然走了。想来是因为他发觉有人动过他的包袱,故而起疑,不辞而别。” 王元荣心中满是疑问:“夜里该有巡差呀?” “贫道域外之人,不知长安繁华,昨日才知长安夜里宵禁,有巡差查街。” “你又为何来找我?你如何知道我的?” 邋遢道士笑了笑,说道:“人犯走脱,此贫道之罪,故不敢去衙门上告,怕庸吏相疑,使引火烧身。故尔前去寻访礼部尚书家门。” 王元荣连忙问道:“结果如何?” “礼部尚书家门前欲求一叙者多如繁星,实难入门。那门子并无好言,他说他家陆尚书不好仙道、不接化缘。非朝中大员、儒学名士恕不接待,但亦有他类。” “哦?” 邋遢道士又说:“那门子说,若是如叶长青那般博学智深者,亦是有一见之可能。贫道打听那叶长青,知其是秦王幕僚。又知秦王乃本次会试主考官,其必不会广布案情,以免会试重考。故那叶长青必不会助我。又听得传闻,其与傅家正在商讨合资书局之事,且傅家与陆尚书交往颇深!” “那你也当去找我外公呀!” “找过了!”邋遢道士说道:“其言不理国家之事久矣,万不肯涉放其中。我闻知其有一外孙,乃为举人,正赴会试,故而来访。” 王元荣摇了摇头,又问道:“你如何认得我?” “奇川先生相告。他言,贡院首出者,必为其外孙。其人有辅政佐君、匡扶天下之能!” 听得这样的评价,使得王元荣不经又多了几分得意来。 邋遢道士又说:“奇川先生虽然不理国家之事,却是很希望你能有所涉入!你若是能为君分忧、以智解此案,将来前程不可估量呀!” 王元荣轻笑了一声,拱手说道:“我知之矣。还请告之当时你落脚之客栈。” 投栈从古自今都是需要用“身份证”进行登记的。 一般老百姓用的身份文牒,道士、和尚用的是渡牒,所以可以从这一方面入手找到那名道人。 邋遢道士说道:“若是你想以渡牒相寻,怕你要失望了。” “这是为何?” “登记之时,我见过渡牒,上写其为长安府长安县太清观道士。不过……长安城并无太清观!” 王元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拱手说道:“有劳了!” 王元荣说完转身便要走。 邋遢道士连忙叫住王元荣:“且住!贤士可愿为此事费心?为何不言一声?” 王元荣转头笑道:“会试刚考完,能不能考中还不好说,如何插手国朝事务?即使我考中头名会元,后殿试挂得头名状元,那也只不过是进士及第,还不是官身!还得三年观政或是牧民于县治。如何能妄言国事呢?” 王元荣哈哈笑着也向着马车而去。 邋遢道士并不追赶,只是看着王元荣离开。 ………………… 杜春秋在贡院门口守了一天,看着那些交卷的学生一个个的离去。 这其实也是“规矩”之一。 在考试的最后一天,主考官是要站在门口将举子们一个个的送出去。 一来是主考官对考生的期望,二来也是让那些考生认认人,将来好“拜师” 但本次会试的主考官是刘永铭。 他自认为自己的名声太臭,所以根本就不想去贡院门口丢人! 侯不平不在礼部,屠之佑的脾气太急不适合当老师。 而夏彷则太过于低调,所以就将杜春秋派了出来。 第212章 杀人灭口 杜春秋以副主考的身份,得到了主考官该有的待遇,这让他的荣虚心一下子膨胀了起来。 特别是当杜春秋告诉了刘永铭自己收了云岗先生两千两银子的事情以后,刘永铭却不加怪罪,还把这份当学生“恩师”的殊荣加到了自己身上,这又让杜春秋对刘永铭又多了几分崇敬。 刚刚杜春秋让王元荣去秦王府,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 杜春秋将所有考生都送出了贡院之后,便吩咐兵丁封门。 贡院再次封闭以后,杜春秋就回到了考官室。 四名副主考连夜将得中的卷子按优劣一一排序。 而后由官吏一一揭开糊名的白纸,在侯不平的监督之下,让屠之佑将名字一一报出。 经刘永铭核对之后,由夏彷将名字填进草榜里。 但其中还是出了个小插曲。 第一份头名会元的卷子便就是王元荣的。 但刘永铭好似很不乐意让王元荣当这个会元,硬要将他的名次往后面排。 虽然四位副主考都认为王元荣应该得中头名会元,但在刘永铭的坚持之下,他们还是妥协了,将王元荣的名字往后移了十几位。 咸德十九年二月十九日。 贡院大门再一次打开,叶长青派人送来了刘永铭的朝服,而后刘永铭乘坐着贡院安排好的轿子,进了宫中。 刘永铭进到宫里的时候,早朝已经结束了。 皇帝回了延英殿,开始批改奏疏。 延英殿外,众侍卫得站得笔直,都提起了十二分精神,愣是谁都不敢怠慢。 当刘永铭手里拿着一份屠之佑写的汇报奏疏迈着大步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拿异样的眼神看着刘永铭。 那御前侍中卓英见得刘永铭到来,连忙赶了上去,神色慌张地轻声唤了一声:“六爷!” 刘永铭手一摆,不让卓英开口说话,他先问道:“父皇今日心情如何?” “不好!” “如何不好?” 卓英苦着脸,竟是回答不出来。 刘永铭皱着眉头又问道:“是不是有杀气?” 卓英点了点头。 刘永铭马上轻笑出声来:“放心吧,没事!” 刘永铭说着便要向殿门里走去。 卓英连忙往刘永铭身前一拦,说道:“六爷!还是让奴才进去先通报一声吧?” “算了吧!别再把你牵连进去!” 刘永铭说着自顾自地推门走了进去。 刘永铭一进到殿中,看了一眼御案前坐着的正在批改奏疏的皇帝刘塬,裂着嘴笑着走了上去。 他一边走一边笑道:“父皇!可累死我了!这几天我闷都闷死了!您得补……” 刘永铭这一走近,见得那皇帝刘塬微微抬起头来,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刘永铭被吓地脸色都有些苍白起来,慌忙将头一低,不再说话。 刘塬见到刘永铭一下子乖巧起来,生气地说:“说呀!接着说!” 刘永铭苦着脸,明知刘塬正在气头上,哪里再敢说话。 刘塬气道:“还有没有规矩了?进来也不通报一声!这里是朕的延英殿,不是你秦王府的茅房!你说进就进呀?翅膀硬了是吧?贡院那里怎么回事?谁教你出的考题?朕真想见一见这位大能人!这么不堪的考题他是怎么给想出来的!还一场一道!” 刘永铭弱弱地应道:“没谁。是儿臣自己想出来的。” “你能想得到?君夫人?少女怀春?最后临了临了,还出了道咸唇含齿!一道论语、一道诗经、一道易经,倒是还真没脱开儒学经典!” 刘永铭傻傻一笑,低着头说:“多谢父皇夸奖。” 刘塬猛得一拍御案气道:“朕是在夸你么?不夺你爵已是万幸了!天下间何曾出过这等事情来,你让朕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刘永铭哪里敢应话,又将头低了一下去。 刘塬越说越生气,他看了看左右两边站着的宫女侍中,怒气便不由地再一次从胸腔里烧腾了起来。 刘塬生气地叫道:“你们都给朕滚出去!还嫌朕不够丢的人,杵在这里做甚?等着看朕的笑话么?” 众宫人哪里敢应答,匆匆忙忙地便向殿外退了出去。 刘永铭见得殿里的人都被清了出去,心里马上就放心了下来。 只要是刘塬将延英殿里的宫女、侍中清场而出,那必是有要事与自己说,且还是那种不能让别人听到的事情。 即是要事,那么就绝无可能会惩罚自己。 刘永铭此时才敢抬起头,微笑着向御案前慢慢地走了过去。 刘永铭腆着脸笑道:“父皇,您就别生气了,这事还不是您给闹出来的?若不是你强要我去做这什么主考官,我也不至于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当时在朝上我们可说好了!您要我做主考官,出什么事情,我可都不负责!” 刘塬气道:“你行!你越来越行了!连臣都不称了,直接称我了!” “儿臣……” “行了!你也不是那种讲礼数之人!” 刘永铭摸着头尴尬地笑了笑。 刘塬严肃地问道:“听太子说,他与陶大眼回城时,被柴世荣一伙所伏击,是你从中劝解的?可有此事?” “有呀!父皇,这您就不必赏儿臣了,儿臣自己会去跟太子要报酬的。” 刘塬并没想与刘永铭开玩笑,他依旧严肃着脸:“你之前见过他?” “谁呀?柴世荣?那个柴世荣儿臣在大慈恩寺是跟他见过一面,怎么了?” 刘塬气道:“还怎么了?那等反贼,你如何会与他有交情的?” 刘永铭马上应道:“宋宪想委托我帮他找出柴世荣来的呀!” “你即是见到他了,为何不抓他?甚至还隐瞒朕!”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父皇,这事……哎这么跟你说吧。在大慈恩寺里我的确是见了他一面。不过不是我找他,而是他来找我的。他身边有一个叫丰不收的高手,你问问裴哑巴就知道他是谁了。这哪里是见面!我没被他们劫持都算是好了!” “你们聊了什么?”刘塬狐疑地问道。 刘永铭说:“聊了钱。他很缺钱,想从儿臣身上弄一点去花。儿臣忽悠了他一顿。” “忽悠?” “就是……就是把他唬住了。他不仅没从我这里拿到钱,还被我讹过来一把古琴呢!要不然那日在野店,他不会开口就跟我要十万两银子。这事太子二哥有跟你说吧?” 刘塬低头回想了一下,又对刘永铭问道:“那你事后为何不报?” “父皇!天地良心呀!当时在豫王府我哪里有空跟您说这个呀!后来我也一直都在贡院里,更没机会跟您汇报了呀!再者说了,这事说不说无所谓!” 刘塬用双眼狠狠地瞪着刘永铭:“什么叫无所谓!” 刘永铭连忙解释道:“秦王世子都会是假的,周太子就不能是假的么?” 刘塬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他是假的?” 刘永铭啧了一口,又说:“当然是假的了!柴世荣那么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大慈恩寺那件事出了以后,还去那里呢?他就不可能是真的!就算是抓了那个人也没用!还是放长线,钓大鱼!看看将来有没有机会将真正的柴世荣引出来。要不然舍利塔的事情我就不弄了!之前跟您说过,到那一天真正的柴世荣必然出会现来观礼,一切都得等到那时候再说了。” 刘塬哼了一声,侧着头问道:“你就不怕朕误会些什么?” 刘永铭傻乐道:“父皇您是什么人呀!天下第一大明君呀!我是什么人您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我能让您误会什么呀!就算是您真的误会我了,我把头伸出来,随您砍也就是了。这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刘塬突然发放笑了一声:“你倒是想得开!” “我在朝堂里又有没有什么职能,内务府还是丁虚在管着的,我就是一甩手掌柜,朝里的大事更是跟我没半文钱关系,我当然想得开了。能把柴世荣抓出来就抓,抓不出来就算了,还能如何?这要是跟宋宪一说,他可天天都得往我红杏楼里跑,问我人抓得如何了!我那可是青楼!” “行了行了!”刘塬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他问道:“屠翰林那边是怎么一回事?” 刘塬想问的其实是屠之佑为什么能活着走出贡院。 他是皇帝,自然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所以只能问是怎么一回事。 刘永铭又向前走了两步,直到皇帝刘塬的龙椅边上,他这才轻声地说:“不知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豫王皇叔……”刘永铭提到豫王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因为他从刘塬的眼神中看出了些失神与落寞,或者说是悲伤。 “怎么不说了?继续说!” 刘永铭只得继续说道:“虽然不知道皇叔后来跟您说了些什么,但儿臣可以肯定,皇叔不是真要谋反,就只是做给您看的!甚至巴不得您能拿住他的什么证据,也就更无所谓什么杀人灭口了!” 刘塬一想,马上又问:“赵伯伦不是死于杀人灭口?” 第213章 讨价还价 “不!赵伯伦定是死于灭口!一定是他去跟兵马司的人打的招呼!但……但儿臣越发觉得这事跟豫王可能没有太大的关系!若凶手是屠翰林……或者说屠翰林是豫王谋臣的话,那天夜里他就不应当在贡院里!他应该带着假冒为书生的柴世荣杀手,用为举子领路为名,去往哪座城门,在突发奇袭夺下城门之后,让赵伯伊杀进城来。他可不知道赵伯伊已经反正了!可屠翰林却没有这么做!” 刘塬问道:“就凭这个?也许他一早从卫戍军什么细作那里得到了消息呢?” 刘永铭又解释道:“我只觉得那屠之佑只是嘴巴大,他平日里也是这样子的。要不然您早就给他在朝里授个五品、四品的官位了。您不也是因为他夸夸其谈而不想让他有所实务、授与实权么?他说曹相之事应该……应该只是因他大嘴巴而引起的巧合。” 刘塬想了想,说道:“照你这么一说,还有一贼人藏匿于朝常之上,持不臣之心,欲行不轨之举?” 刘永铭马上应道:“这个人极为聪明,他为豫王谋划好了一切!甚至连豫王……连豫王不想成功、只想失败之事都被他算计在内。而且还让我们都觉得是屠翰林所为!这使得儿臣都快怀疑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物了,好似这个人就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刘塬点了点头,说道:“是呀!定是还有一个深藏不露之人!朝中还有这等人物?这会是谁呢?” 刘永铭接着说道:“周太子柴世荣可不知道豫王其实不想真的谋反,甚至连豫王世子也不清楚豫王的心思。所以,儿臣料以豫王世子之智,他断然想不到您会微服去豫王府!” 刘塬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是说……这个人极度了解朕,知道朕会微服去找豫王,前提打好埋伏!他也了解屠翰林,知道他嘴巴大夸夸其谈,让朕怀疑到屠翰林而不知还有他人在作祟!他更了解豫王,知其不想成功之心境为其出谋划策。在造出如此大案之下,其人还能全身而退!” 刘永铭点了点头。 “他这是为什么呢?” 刘塬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用心! 刘塬看着刘永铭低头不语的样子,心疑着对他问道:“小六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刘永铭把头一抬,傻笑一声说道:“父皇您都想不通,儿臣怎么可能能想得通呢!” 刘塬突然一拍御案,气道:“让你说你就说!哪里来的那些零碎话!” 刘永铭苦着脸,看着皇帝刘塬。 刘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人的目的不是在于搅闹朝局,而是……而只是单纯的想杀了朕?” “我可没说过这话,您可不能这么乱想!一切都得等谷侍郎将赵伯伦的案子查个明明白白方好有所结论,现在做不明之推论为时善早!想想也就是了,别老狐疑这狐疑那的!” 即想盼着皇帝早点死,又不想让朝局有所动荡的人,只能是那几位想要继他皇位的儿子们。 刘塬瞟了刘永铭一眼,气道:“朕没乱想!倒是你,总觉得朕在怀疑这怀疑那的!” 刘永铭尴尬地笑了笑,说:“那样便好!您怀疑儿臣,总比……算了算了,不说那话了,这东西还您。” 刘永铭说着从怀中将那放着好几天的小瓷瓶拿了出来,放在了御案之上。 刘塬看了看那瓷瓶,冷静了一下,说道:“赵伯伦的案子还得你去好好得查,谷从秋虽有其能,但毕竟是关系到豫王。你……朕都有些没办法安排你了!总不能再把三儿的刑部再夺了给你吧?” “这倒不用!您只要下道谕旨骂骂谷从秋也就是了。他觉得您发脾气了,定是着急着结案。那天在翰林院,他也从宋宪口中知道了赵伯伦案不简单,所以他定会来找儿臣问个心里踏实。谁叫当时我也在那里呢。” “嗯?你跟他关系很好?听说最近你们走得很近呀?” 刘永铭笑道:“那是呀!他现在有什么都来问过我,我都快成刑部尚书了!父皇,这事是您做得不对!他在刑部被排挤得已经够可以了,您就别给他找事了,省得他跟三哥、四哥再出点什么冲突来!” 谷从秋是四爷党,但刑部的尚书方孝夫与司马义都是三爷党。 刘塬没理会刘永铭的闲言闲语,反而问道:“赵伯伦的案子你有什么别的想法?想从哪里开始查?”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谷从秋经验丰富,做事有条有理,由他去办就行了,且我也不懂刑侦呀!话又说回来了,儿臣哪里有心情管这事!我在贡院里关了九天了,憋得慌,想找个女人乐呵一下吧,儿臣最喜欢的姑娘还被您给抓走了……” 刘塬气道:“这是跟朕讨价还价来了?你进贡院第二天,那名伎就已经给你放了!你就没回去看过?” 刘永铭急道:“从贡院出来就直接到您这里来了,我哪里有空回去呀!” 刘塬板着脸气说:“你把贡院的差事办成了那样,朕是不是还得夸你尽职?” 刘永铭将头一低,说:“父皇,您就别为难我了。给你办事可以,就别让我参和进朝局里去了。这些日子以来有多凶险您知道么?儿臣还想多活几年呢!” “这可由不得你!”刘塬大声骂了一声。 刘永铭嘟囔着腮帮说道:“行行行,帮您查完这事还不行么?但这一次,您得多给我一些实惠了!儿臣可是连性命都豁出去了!” “你想要什么?” 刘永铭连忙说道:“您还记得那天夜里的那位罗壮士么?还有步青云,您还记得他么?” “有话就快说!”薆荳看書 “罗壮士那些人的身上可都挂着人命案子呢!您看是不是……” 刘塬白了刘永铭一眼,说道:“就只为这事呀?行,朕跟刑部打声招呼,便说是招的安,免了他们以前的罪。但有一点!他们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 “您说杀就杀了!儿臣不带护短的!” 刘塬满意得点了点头,道:“还有件事要让你去办!” “我还有条件没提呢!您这让我办、那让我办的,总得再给我一些好处吧?把原本就无罪的人放了,那算什么好处呀!罗壮士说到底也算是救过你的命,给他免个罪也在情理之中呀。我倒是什么也没捞着!农夫还不驱瘦驴呢,战将还不骑饿马呢,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你这哪找的词!”刘塬生气得说,“你还想要什么?”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王府您是赏下了。可王府里的一应官吏……” 刘塬反问道:“宗人府那里没给你安排?” 刘永铭马上说道:“我根本就没去宗人府问过这事!我也没敢去问呀!” “这是为何?”刘塬又心疑了一下。 刘永铭皱着眼角说道:“王府一应人员除了处理王府日常事务之外,还有一项重要职能,就是向您密报动向!这些人员一定得是您的亲信呀!” “你这话什么意思!”刘塬正想发火。 刘永铭说道:“您先别动气、别动气,听我说完了呀!刚刚说了,那些王府人事得是您的亲信,可同时太子又任着宗人府的府正!” “这是历代规矩!太子兼任同宗人府府正,这有什么问题?” “原本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只是豫王那件事之后,太子如何安排人员呀?派个性子弱的吧,经不住儿臣折腾。派个强势的吧,我那其它几个哥哥又会如何在您面前诋毁太子呢?” 刘塬眉头皱了起来,一下子就明白了刘永铭的意思。 豫王在皇帝刘塬的心里是十分重要的,毕竟之前已经死了一个秦王了,现在豫王又没了,兄弟阋墙早成了刘塬的心病。 要是有人在这时候说太子往刘永铭的王府里派的人其实就是用来监视刘永铭的,那刘塬的心情哪里能好得起来。 虽然太子憨厚做不出那等事情,但曹岳等人却是能做得出来的,最后也难免牵扯到太子的身子。 “这倒是个问题。”刘塬犹豫了一下。 刘永铭接着说道:“儿臣要是去宗人府催问,那太子哥哥能不帮我安排么?儿臣这些年没少得罪人,特别是曹相。他要是让太子安排几个恶吏给我找点茬,最后还不得闹的鸡飞狗跳的。您哪一天见得太子党生气,又烦太子了,拿这事去说他,且不正中了某些人的诡计!” “你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安排人手?” “儿臣身边就没一个是正经人!全是地痞流氓什么的,平日里没少给您惹麻烦,您就那么放心让儿臣自己安排人手?弄个折中的主意!您来安排!但要先说明,可得是那些不信鬼神的!” 刘塬疑问道:“不信鬼神?” 刘永铭苦笑道:“秦王府真不太平!要不是儿臣是龙子龙孙还真镇不住那些玩意!若来的人过于胆小,他在王府里呆不得半个月就得疯了去!” 第214章 得更加钱 刘塬笑出声来:“算了!你这话里话外就是想自己安排人手。你做事,朕也放心,也用不着派什么人去你那里。朕发份口谕,让太子随你意调派人手也就是了!” 刘永铭急道:“您也别一个不派呀!将来王府里出了什么事,让您产生了什么误会,没人跟您汇报实情,那儿臣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刘塬笑道:“你少气朕,让朕多活几年就成了!还误会!朕对谁都可能有所猜忌,对你却是用不着!直接治你罪就完事了,没有带冤枉的!” “父皇……” “二十的人了,撒什么娇呀!”刘塬吐糟了一句。 刘永铭马上说道:“夏彷这人您放心么?儿臣在贡院跟他接触了几日,感觉这人学识不错,做人低调不出格,挺合我脾气的。” “说的也是。若是调去的人不合你脾气,非被你剥皮萱草了不可!” 刘永铭一愣,问道:“您知道了?” “多新鲜呀!那人死的第二天朕就知道了!内务府那些有品级的官吏上的密奏都快把朕的通政司给淹了。大皇子的御史、你三哥的刑部及礼部陆预等人,没少为这事上疏!不过都被朕压下去了!” “儿臣那几日有上朝呀!怎么一直都没听说!” 刘塬又好笑又生气地说:“除了宿仓那不长眼的,谁敢在朝里当面弹劾你呀!陆爱卿家的墙都被你给拆了!他们可不想惹那麻烦。不过你放心,朕一言九鼎。之前说过你在内务府所做的一切,朕都不加罪于你!夏彷的话……算了,给你吧,反正朕留着他也没多大用!朕也不爱下棋!” “那就多谢父皇了!”刘永铭腆着脸道了一声话。 “现在可以为朕去办事了吧?” 刘永铭傻笑道:“贡院的事情还真不好办了!” “你知道了?”刘塬问道。 刘永铭无奈地说:“儿臣想装这糊涂也做不到呀!您自己看吧!” 刘永铭说着从怀中将那张有冤字的卷子拿了出来,并铺在了御案之上,让刘塬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刘塬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先是盯了那张卷子看了几秒钟,而后又直勾勾得盯着刘永铭看。 刘永铭说道:“儿臣都问清楚了。这考生叫周光芯,嵩山书院的,也是樊笠的学生。第二场考完以后痨病而亡。第三场是他的未婚妻代他考的,就写了一个冤字。不过父皇您放心,这事除了您指给儿臣的那四个副考官之外,没别人知道!其中细节,您问侯不平就知道了。他的话您总该信吧?” 刘塬冷笑了一声,说道:“贡院这群好吃懒做的玩意,居然让一个女人进来考试!” “第二场松懈了嘛。怕是也没搜身,要是搜身就早发现了。儿臣没让别人知道不是因为这事秘密,而是不想让您将贡院的那些人都治了罪。杜春秋可是您的礼部侍郎,还是副主考。虽然是京兆杜家出身,但却是朝廷难得的流清。要每个世家出身的人都与世家做一些割裂,那大汉国的官场就得大治了!您治他的罪不合适!还是留着用吧!” 刘塬又笑了一声:“你倒是考虑的挺全的呀!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和您想的一样!杜春秋、侯不平他们也都猜出来了,考题是泄于内宫之中的!不好向外公布,更不好让外臣查内宫之事。儿臣一直在贡院里关着,知道的事情甚少。您既然已经将案子交给宋宪了,那就等儿臣与宋宪说过话以后再说怎么办这个案子吧!” 刘塬一愣,说道:“朕没把这事跟宋宪说呀!宋宪根本不知道!” “阿!”这一回轮到刘永铭发愣了。 他急道:“宋宪不知道?那樊笠现在人在哪?不是被宋宪抓了么?还是真在大理寺?” 刘塬气道:“朕都没敢让人开始查,怎么可能关在大理寺!更没让宋宪去抓人呀!” “那樊笠哪里去了?” 刘塬白了刘永铭一眼气道:“朕要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还会让你来查?”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事不对呀!” “是不对呀!是个人都知道不对!” 刘永铭马上说:“那彭家的银子使哪里去了?云岗先生彭仕祯为了不引火烧身、为了把亲家樊笠捞出来可没少花银子!” “捞什么人?” 皇帝刘塬并不了解这些民间的用词。 刘永铭解释道:“就是花银子处理官司,把犯人救出来,民间用捞这个字眼。掉水里那种……” “行了行了!朕不管那些事!总之把这件案子给朕查明白了!” 刘永铭连忙说道:“这案子儿臣可查不明白!他们可都在猜泄题之事发生在内宫之中。丁皇后、韦贤妃她们可与儿臣不善。她们不给儿臣方便算是好的了,要是甩点脸色给我,我都没地方喊冤去!您要的是密查!不可能给儿臣做主的!” 刘塬气道:“要是那么好处置,朕自己就处置了!朕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不行!”刘永铭硬气得应了一声,但又马上后怕得向后退了一步。 那刘塬怒气冲冲地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的气势并没有弱下来,他鼓着气说道:“儿臣要是在皇后她们那里受了气,我是压下来还是发出来?要是发出来,她们为防儿臣生事,必是我走哪都有人跟着,可没办法在内宫里为您左右奔走查这一桩密事!要是不发出来,您又不会为儿臣做主,儿臣这冤跟谁说去?到时候六月飞雪,警降大旱……” 刘塬做为皇帝十分忌讳别人说这样的话,他猛得一拍御案,气道:“你倒想如何!” “得加钱!” 刘塬被刘永铭给气乐了:“你还想要些什么,你直说!” “你也别怪我狮子大开口,上一次封秦王的时候,您可没少涮我!这一回让儿臣抓住您的把握了,怎么可能不讹您一道!我也不跟你多要,修舍利塔的银子若是有结余,都得进我的腰包!” “给你!”刘塬生气得大声喝了一声。 刘永铭也大声得说道:“教坊司那个美人儿,您也得给我!” “你要是能带得走,你自己带走,朕不管你那些男女烂事!” “再给我四万两银子!” “没钱!” 刘永铭气道:“抠门!钱不给就不给吧,但我要经营粮食生意!这个您总得许给我吧?不跟您要钱,我自己赚,总行了吧?” 刘塬想了想,说道:“这个可以给你,还许你经营盐货!” “少来了!盐引代酬以后,贾商们还没往边疆运去多少粮食,盐引发放自然不够数,市面上的盐货早有缺口了。您这哪里是给我好处,您这是叫我做事,帮你补足盐货呢!有李且的案子在先,我要是取了盐,大哥手上的那些御史定会没事找事,到时候我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有心情去跟美人……去给你查案子去!盐货生意我是坚决不做。” 刘塬摇了摇头,从御案边上拿出了一叠的盐引出来:“盐货生意不做,盐引生意做吧?你可别说你不做!” 刘永铭摇头说道:“不要你盐引!” “你真傻假傻?要朕发脾气?” 刘塬手上的那些盐引正是从李且家里抄出来的。 那日李且与刘永铭交易完之后,李且并没有直接出手,他还得将那些盐引一一分类。 算好哪些自己留着取盐,哪些拿来卖给别人,一天要卖多少出去。他还没统算完呢,家就被抄了。 这两万引便落入了皇帝刘塬手中。 刘塬再把盐引给刘永铭是为了让他将盐价平息下来。随便让他小赚一些,也算是给他一些好处。 刘塬见得刘永铭还没上前来拿,问道:“你刚刚还要银子呢!这还不够?” 刘永铭压了压声音,说道:“许我开织厂!” “大汉国没禁百姓开织坊!何况是你呢!”刘塬越说越生气。 “儿臣说的是织厂,不是织坊。一百架织机我根本不够用。儿臣要是做起来,没有三、五百架是收不住脚的!一个月不产个一万匹布,根本不够我卖的!”薆荳看書 刘塬此时也收了声,疑问道:“往哪里卖?” “还能往哪里卖!往西域卖呀。那边获利大!” 刘塬想了想,说道:“许你开织厂,但此织厂不得免税!” “儿臣的税您都抽呀?” 刘塬也生气地说:“你都要增设到三、五百架织机了,还不许朕抽你税?” “行行行!您说了算!大汉国都您的,儿臣哪里敢说什么!但有一点,要是我那几位哥哥也要做这个生意,你也得抽他们的税,要不我看着心里膈应!” “放心,这种事情,朕一向一视同仁!” 刘永铭此时心放下心来,他腆着脸笑道:“那行!这案子儿臣就应下了!不过我一个人做不成。刚刚说了,后宫里的那些人见着我就跟见着鬼似的,我走哪必都有人盯我稍、防范着我。所以儿臣还得找个帮手秘密入宫。您得给我一块可以入宫的腰牌!” 第215章 皇恩浩荡 刘塬瞪着眼气道:“合着你想安插个眼线进大内?行呀!古往今来,汉唐以降,你还是第一个敢敢皇帝提这要求的皇子皇孙!” “这不是为了给您办事么!您放心,不是男的,大内的忌讳儿臣还是懂的。是位女子,且那女子不仅乖巧孝顺还伶俐得很,还会武功!” “嗯?”刘塬似有疑惑。 “你看你看,又多疑了不是!她见不着您,且您还有那么多禁军侍卫呢!” 刘塬的表情越发地严肃起来。 刚刚刘塬与刘永铭你来我往的对话,即不是在吵架,也不是在发婢气,只是在与刘永铭开玩笑。 或者说,这是刘塬排解他内心忧郁的一种方式。 在刘塬的心中,刘永铭就是自己的开心果。 与刘永铭对喷、抬杠,他可以排解许多对自己不利的负面情绪。 毕竟自己是皇帝,能用平常心与自己说话的人目前也就只有刘永铭一人而已。 或者说,刘永铭虽然父皇父皇的叫着,但对于他来说,刘塬也仅仅只是一个父亲的角色,而非高高在上、不通人情的皇帝老儿。 刘塬更喜欢这种平凡家庭的归属感,毕竟这也是他最缺失的东西。 但现在,刘塬的严肃让刘永铭也胡闹不起来了。 刘永铭板下脸下,站在了一边。 刘塬认真地问道:“可是释尘烟?就是那个赵谦之女?” 释尘烟是赵谦之女,这事宋宪是知道的。 宋宪知道了,即是刘塬知道,这并没有让刘永铭感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刘永铭老老实实地应道:“是她。但……但儿臣还没与她说,她同不同意帮儿臣还两说呢。” 刘塬若有所思得说:“行!就她了!” 刘永铭见得刘塬越来越深沉,却是一句玩笑话也不敢说出口了。 可就在这时,刘塬视线一转,突然对着刘永铭说道:“你刚刚还跟朕讨要那宫玥璃呢!释尘烟应该还不知道宫玥璃之事吧?她要是知道你睡了宫玥璃,她醋意大发之下还会帮你?” 刘永铭一愣,气道:“父皇!您日里万机,国家大事都处理不过来了,还有空管儿臣的儿女私情呢?” “谁愿意管你那些烂事呀!你给朕安排好了!别因为你那些烂事影响到朕的正事!” “放心吧!误不了!” 刘塬接着说:“宫千树的案子已经理完了,你来之前,朕可是派人去给侯爱卿去了口喻。明日在朝堂上一说,那宫玥璃可就不能在教坊司里呆着了!” 刘永铭赶忙问道:“什么罪名?” 刘塬应道:“其私动县库之罪就不拿出来说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多少得给他定个为官不正、为害地方的罪名,至少要让他得一个教训!朕会将他流放去征西将军府。” 刘永铭此时马上放下心来,说道:“对于别人来说,那里可能不是一个好地方。但对于宫千树来说,也只有征西将军府才能保住他的性命!毕竟……毕竟朝廷的手伸不到那里……” 刘永铭说话越说越弱,好似很担心点到刘塬的软肋。 刘塬却没有在意这些,他说:“朕对宫爱卿还是有愧的,若不是因朕与豫王之私事,其也不至如此。其女你得对他好一些!从教坊司出来后,直接就去你王府里吧!想来也没有人会去你王府里自找麻烦。” 刘永铭哈哈笑道:“您可真会做人!不,不是!儿臣是说,老天开眼!皇恩浩荡!那儿臣就先谢过父皇了!” “先别急着谢!还有别的事情让你高兴呢!” 刘塬话是这么说,但脸上却是没有一点调笑的表情。 “什么?”刘永铭看着刘塬的表情,也不再嬉皮笑脸,只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皇帝刘塬说:“朕让宫千树带了一封秘信给严征西。想说和一下你与他女儿的婚事!” “什么!”刘永铭叫了起来:“父皇!您可不能这么随意!上一次你封我做秦王可把我给坑苦了!这才几天呀!你又闹出新花样来了!” 刘塬双眼瞪着刘永铭,一句话也不说。 刘永铭见得刘塬的怒火马上要爆出发出来,他急忙将声音收住,把头一低,退了一步,乖乖得站在了一边。 刘塬此时才说道:“朕十六岁那年就大婚了!你都二十了知道么?照平常人家,十四岁就该取亲了!”薆荳看書 刘永铭苦着脸,弱弱得说道:“五哥不是也没大婚么?七弟偏爱行伍,让他去跟征西将军……” 刘永铭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刘塬便马上打断话头,说道:“小七不如你来的伶俐!你知道朕要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要朕交待么?” “不用交待……”刘永铭心里憋着委屈,又轻声说道:“可……可李裕他女儿怎么办?” “什么李裕他女儿?”刘塬好奇得问。 刘永铭说:“就是户部侍郎李裕呀。您又不是不认得他!这些日子他四处拖人为其说情,他答应我把女儿嫁给我来着。” 刘塬僵硬得笑道:“你也没在朕面前说他的好话呀!你竟然没做过,那他自然也不必将女儿嫁给你了,不是么?”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可琬瑢跟我……” 刘塬听得刘永铭如此亲密得叫着李裕女儿的名字,那两只眼睛但瞪得滚圆。 刘永铭连忙向后又退了几步。 刘塬厉声问道:“你前面睡了人家宫知县的女儿,朕还没说你什么,还把人给你送进你王府里!这一会又出来个李琬瑢?你不会把李侍郎的女儿也给睡了吧?” 刘永铭苦着脸刚要解释,见得刘塬已经将视经移到了御案的案面上。 刘永铭见状转身便跑:“儿臣告退了!” 延英殿外,一名宫人站在卓英的身边,手里还拿着扫把簸箕。 他轻声对卓英问道:“卓监长,您让我拿的东西拿来了。是要让我扫扫这殿前么?” 卓英挺直着身板,只是嘘了一声,这让那宫人觉得十分迷惑。 突然,一声脆响从殿里传了出来。 而后刘永铭猛得从殿里闯了出来,向着外面逃窜而去。 卓英看了看那名宫人,说道:“低着头轻步进去,扫了地就出来,什么都也别看!皇上正在气头上,你当心自己小命!” “您怎么知道里面要……” “别问!”卓英十分无奈得应了一声。 ………………………… 刘永铭满带着疑惑回到了红杏楼。 红杏楼厅堂之内,许多杂仆、仆人正在清扫卫生,显然是在为开业做准备。 其实朝廷对红杏楼的封禁刘永铭完全是可以视若无睹的。 毕竟他是“混世阎罗”,能做出这种事情也是在皇帝意料之内。 但刘永铭却没有那么做。 主要原因还是红杏楼的经营必须要有珏瑶姑娘在。 红杏楼可不是一般的青楼,它的秘密实在太多,即使是叶长青也未必有办法将它经营下去。 除了安排姑娘接客之外,还要将收集来的有用、没用的信息进行一一整理、分捡、入档。 不管是官吏、商贾、世家,他们只要在红杏楼消费过,那么这里就会有他们的档。 即使有些人没来过,有时通过别的客人,也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之前曹相府的管家来过红杏楼,于是刘永铭便得知了曹岳之前曾在陇西县读蒙学,并且与彭家的儿媳妇是发小。 通过调查,再一层层地挖掘,得知曹岳心中的那个女人,便就是樊笠的女儿。 但也有一些没用的信息,比如一向清贫的工部侍郎袁魁就曾在红杏楼里会见过一名客人。 这让刘永铭心生好奇,因为袁魁是出了名的廉洁! 若问六部里谁最有钱,那定是杜春秋了。 若问六部里谁最穷,即不是以清流自居的陆预与宿仓,更不是不敢收人礼的宋宪,而就是这位坐在大汉国最肥肥缺上的袁魁。 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来红杏楼的,但他还是化名来了。 刘永铭由于好奇驱使,让珏瑶姑娘清查了一下袁魁见到的个人是谁。 因为当时姑娘被请出去了,二人的对话并没被他们知晓。 由线索缺失,且袁魁自那之后便没有再来过,所以根本查不着。 于是这成为了一条最没用的信息,但还是被纪录在案了。 也许将来袁魁再来的时候,能将此条目补全,但这其中还是离不开珏瑶姑娘的操持。 现在珏瑶姑娘回来了,红杏楼的查封禁令也已经解除,那么它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营业了。 刘永铭走进红杏楼里,见得许多人在打扫准备营业,便随口叫来一名向他问安的杂仆。 正此时,珏瑶姑娘从一边走了过来。 珏瑶姑娘刚刚是在厅后安排今晚的事情,听得前院有人向刘永铭问安,她这才走了出来。 珏瑶姑娘走上前来,那杂仆自然稍退下去。 珏瑶姑娘向刘永铭压了压福,刘永铭问道:“叶先生哪里去了?” 刘永铭找叶长青自然是有事要安排。 珏瑶姑娘应道:“回爷的话,叶先生知道您今日要回来,去看看王府那里准备得如何了。” 第216章 自己处置 珏瑶姑娘正说话间,叶长青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来得正好!” 刘永铭话说的同时,叶长青已经走到了刘永铭的身边,向着刘永铭作揖行礼。 刘永铭笑道:“叶先生何必拘谨。听瑶儿说你去秦王府了?” 叶长青应道:“去看了王府修缮情况。王府寝卧已然整修完,可以住人了。但没敢安排旁杂服侍,小生亲自去了一趟您之前的皇子里所,原本是想将之前伺候您的宫人叫来。但那些宫人没有调命不敢前来。后来小生又去了内务府,内务府丁总管说,这事归宗人府管,小生又去了趟宗人府,可……” 刘永铭笑道:“你还没入职王府主簿呢,宗人府那些人哪里会听你说话。你可调不动我之前的那些宫人!等爷我给你在宗人府里挂了职,宗人府的官吏自然会买你面子,到时候再调不迟。” 说是买叶长青面子,其实是不愿意得罪刘永铭。 叶长青摇头说道:“不是一回事,那些宫人常年得您厚待,自是愿意来秦王府接着伺候您。宗人府那里知道您平时与太子没有矛盾,所以也并不为难。只是……只是内宫总管那里不愿放人,说是安排他们有他用。” “嗯?文雄什么意思?他还吃了豹子胆了!” “小生不知。” 刘永铭笑道:“皇子里所的那些人爷我也是使唤习惯了。他们知道爷我脾气,更知道我的一些小秘密,安排他们过来也是必须的。我也正想这事呢,王府与皇子里所可不同!里所里面不会有人盯着,但王府却会被宋宪的密探盯上。虽然……有些事情传进父皇的耳中不好,但我们也不能做得太过,所以爷我打算让瑶儿随我去王府住。让她沟通我所有的消息门路!” 叶长青一听,急道:“六爷,瑶姑娘既然回来了,那红杏楼这里就应该交还给瑶姑娘了,小生事多,您看……” 刘永铭呵呵笑道:“我刚刚也只是打算而已,还没找到人接手红杏楼呢,你那一边先忙着吧。内务府那边的账清得如何了?” 叶长青苦着脸说道:“难!太难了!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还没有清出来!这都什么账呀!乱得跟麻线似的。” 刘永铭笑道:“不着急,慢慢理着。理完全跟爷我说一声也就是了。至于内侍之事……这事爷我自己办吧!王府那里也不必着急,寝卧弄出来,能让爷我安心得睡几夜便成!不必忙于那样!” 刘永铭说到这里,转头对珏瑶姑娘吩咐道:“瑶儿,明日午后召集各大掌柜来老地方开个会!情况有些变化,爷得找他们聊聊天!” “是!”珏瑶姑娘应了一声。 刘永铭说完,用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道:“刚刚找你想说什么事情来着,一下子忘了!” 叶长青说道:“府卫!您若大个王府没有府卫守着可不行!王府里要是丢点什么东西可不好!六爷,您的家私不少,且有不少是珍藏呢!罗信雄被您外派出去并不可取,不如留他来做个府卫首领,此人有些当担!” “不是这事,这事也挺重要的,爷我会想办法。” 刘永铭说到这里,又一拍脑门:“想起来了!那日步青云不是送了个包袱过来么,一会儿你派个人帮我送到傅家去给王珂珺王小姐,就说是让她帮我转送给陆礼部家的陆小姐。” 叶长青疑问道:“六爷,不是小生推脱。奇川先生那里您应该亲自去一趟!毕竟票号的筹备还离不开他!您多少跟他套点近!” 刘永铭摇头说道:“上一次为解傅家与兵部宋侍郎之间的恩怨,爷与王小姐说了个弥天大谎。合上隐瞒身份之事,怕是王家小姐不会原谅我了,现在真不好与她见面。但其为了在女书院教书,想来也愿意帮我将那个包袱还给陆家小姐。” 叶长青马上说道:“那还不如您亲自去一趟陆家呢!那陆家小姐过来找我找了好几回了!您再不去见一见,怕是你这身份就得漏了!” 刘永铭一直都是冒的叶长青的名字与陆琳琅往来。 那陆琳琅对自己有意思并不用多说,陆预甚至都把“叶长青”当成了未来女婿,给他弄了个举人功名,帮他铺好了路,让他参加会试。 刘永铭怕身份暴露,根本没让叶长青去参加科考,且自己还要做主考官,连替考都没机会! 刘永铭第三次拍着脑门,说道:“这事……这事还真的就……我自己处置!自己处置!” 刘永铭说着便转身要走,那叶长青连忙挡在了刘永铭面前。 刘永铭疑问道:“怎么?叶先生还有事?“ “刚刚这通忙的,我差点也忘了有事要与您说了!” 叶长青说着向前迈了一步靠在刘永铭的耳边,他轻声说道:“刚刚在王府里看到徐小义了,他着急着找您,说是您交待的事情有结果了。因为是六爷您的私事,所以小生不敢多问,只答应他帮他转述一声。” 刘永铭两眼一亮,问道:“他现在在哪?” “在王府里!” 刘永铭一听,马上说道:“步青云在吧?让他备车,回王府!你且记得那个包袱!” “是!会帮您送去傅家的!” ………………………… 步青云驾着马车载着刘永铭一路便回到了秦王府。 刘永铭急匆匆得下了车,便向着秦王府里走去。 秦王府的大厅堂及刘永铭的寝卧虽然已经收拾修缮了一下,但秦王府里还有有许多地方没有整备,弄得像是家里糟了贼,被洗劫一空一样。 若大厅堂里的家具并不是新的,而是从刘永铭餐饮产业里搬来用的,虽然是旧的却也是硬木材质。 刘永铭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但他的生活其实并不奢侈。 至少他没像别人一样,吃顿便饭都得十几道菜,对于他来说,四菜一汤也就够了。 至于那些家具他就没打算用新的。 刘永铭走进厅堂,见得厅堂里没人,又转身走了出来。 他在厅堂门口扯着嗓门大声得叫了一声“徐小义!” 这只一声,周边正在忙活的杂仆们便都向刘永铭看了过来。 刘永铭左右张望也不见徐小义的身影,却不想后背突然被人轻拍了一下。 刘永铭连忙转过身去,见得小个子徐小义就站在自己的身后。 徐小义十分诧异得问道:“你如何没被吓到?” 刘永铭笑道:“宫里比这里凶险多了。要这都能被吓一跳,我就别活了。你刚刚藏哪了?我如何没看见你?” “这不能告诉你!” 刘永铭向厅外看了看,又转身冲着那些盯着自己的杂仆叫道:“都忙自己的活去!本王的王府自当有规矩!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 众人听得刘永铭自称本王,也没敢再往这里看,都忙自己的活去了。 “跟我来!”刘永铭低声说了一句,便又向着厅堂深处而去。 徐小义跟在刘永铭的身后来到了后堂一处僻静的地方。 二人靠在墙角边上,刘永铭压着声音问道:“入口找到了?” 徐小义也小声应道:“找到了。之前还真不知道你说的那种人到底是什么人。直到我看到以后才明白过来。那人是皇帝吧?” “嘘!”刘永铭表示禁声,徐小义便不再说这个话题。 刘永铭又问:“你进去看过了吗?” “没敢跟进去。怕被他们发现!” “今夜换身衣服,跟爷我去探一探!那入口要是能通进深宫里去,一定不会短!准备好引火之物!” “知道了。对了,我听叶先生说,那个叫珏瑶的姑娘回来了,我以后是不是就跟她说事?” 刘永铭笑道:“她是回来了,不过还得在红杏楼呆一段时间。乖爷我找到人接手红杏楼以后,才好将她安排进王府里来。不过你有事可以找她汇报,或是去找叶先生。” “哦。” “你是不是有事要说呀?”刘永铭问。 徐小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好像我还不能知道?”刘永铭疑心又起。 徐小义只得说道:“你给我的那本书……让人借走了!” “什么?” 徐小义解释道:“那一天我正在粥厂里煮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把你给我的书翻起来看,想多学几个字。这时候来了一个人,迈着官步,应该是个大官!我弄不清楚朝廷里的官员,不认识他。但我看得出来,那人是来看我粥厂的,而且他坐着的是八人抬的大轿,品级应该不小!” 刘永铭问道:“那书呢?” “他看到我那本书了,原本说要花十两银子买走。我没敢给,毕竟是你的东西,且我现在也不缺那十两银子。后来他从二十两一直出价到两百两!我听得都有些懵,但还是没同意。后来他说,他不买,只是借来看看,二十两银子也一样给我。我一想,这书既然这么重要就更不能给了!” 刘永铭乐道:“听你刚刚话里的意思,你还是给了呗!” 第217章 密道入口 徐小义不好意思得说:“他说他有办法帮我把我那几个兄弟捞出来,所以……” 刘永铭又有了新的疑问:“你什么兄弟?” “就是上一次说的,兵马司里的人到处抓人……不是,是把流民集中起来送去做劳役!我想着我现在也有银子了,也能养活得起他们了,不如就拿那本书把他们弄出来,反正他也是拿去借看的,而且他真给银子!” 刘永铭白了徐小义一眼说道:“这种事情用得他帮忙么。算了算了,就那千把个字,一会儿我再写一份给你就是了。” “不用,他已经还我了。但……但不是原来的那一本,应该是手抄了一本给我。我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应该没变动过!” 刘永铭笑了一声说道:“那人还算不错,还知道抄一份还回来给你,但你切记,书本身值不了多少钱,书里的知识才是无价之宝,与善本孤本无关!他看中的只是那本书的钱价,而不是里面无价的内容,可见他的境界并不高深。现在想来他已经将书转手出去了,还不知卖了多少钱呢。想找也找不回来了。” 徐小义疑问道:“那本薄薄的书有那么值钱么?” “那是呀!”刘永铭此时也不再那么小声了,他开朗地说道:“诣岭先生手抄千字文!没五百两银子怕是下不来!” “五、五百两!那得值多少锅粥呀!”徐小义惊了起来。 毕竟五百两银子可以让一户富农开支十年而不用种地干活。 徐小义又感慨道:“白白让这姓陆的赚走了!哪天我得找他弄回来!” “姓陆的?”刘永铭连忙说道,“长安城姓陆的人可不多。不会是礼部尚书陆预吧?” “你怎么知道的?就是他呀!不是他来找我还书,是我去他那里找他,要他还的!要不然你回来跟我要书,我拿什么还给你。只是……只是已经不是原来那一本了,你会不会怪我?” 刘永铭哈哈笑道:“虽然出不了什么大问题,但下一次你不要这么做了!” “哦!知道了!” 刘永铭又道:“陆礼部那里……你别去找他麻烦,他是大官,你只是个升斗小民,不管手上趁了多少钱,也不要去与朝官为难,你斗不过的。而且越是有钱,你越是要低下身板做人。” “是。” 刘永铭不放心,又嘱咐道:“虽说外面人不知道你是在为我做事情,但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门人了,做为我的门人,其一就是要放底身段,不能好高骛远,更不能拿着这个身份去显摆。你为我做的既然都是这类秘密之事……那这样,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提起我,不能跟我扯上一点关系。只有这样别人才能不注意到你。哪一天你被人注意到了,那你……算了,以后再说吧!” 徐小义其实非常聪明,他听懂了刘永铭话中的意思。 他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不会在外面乱说话的。” “去准备一下吧,我们这就出发吧!” “是!” ………………………… 夜。 重玄门外。 重玄门位于大明宫最北方,是从北面入宫的第一道大门。 往里有一处夹城,夹城的另一边即是著名的玄武门。 但并不是从重玄门开始才算是管禁区,重玄门外五里之内也都是不许老百姓进入的。 平时也就只有换防的禁军侍卫会经过这里,由于没有他人进入,这里也就变成了一片野林。 野林里树木宽大,中间有一条马跑出来的土路,并不算是很宽。 在那条土路的边上,立着一块禁止通行的警示石碑。 老百姓若是越过石碑,被刚好路过的禁军射杀可是没地方喊冤去的。 但刘永铭却不怕,他与徐小义二人摸着黑便来到了那块石碑前。 因为是惊蛰时节,夜虫滋生,所以刘永铭满耳朵都是那些虫叫声。 有时林中也会飞过几只捕食的夜鸟。 气氛显得有些阴沉与恐怖,但刘永铭与徐小义却是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刘永铭看了看左右,并没有发现什么密道入口,他有些怀疑徐小义是不是看错了。 为防被人发现,他们二人没有点起火把。但现在是半月中旬,月光十分明亮,趁着月光,还是能看清楚的。 徐小义将手上两根没点着的火把放在一边,走到了石碑前,然后轻轻得推动起了石碑。 刘永铭看了看自己的脚下,向后退了一步。 徐小义回头看着刘永铭说道:“过来搭把手!” 徐小义虽然也有十九、二十岁,但他个子实在是小太,力气不足,完全推不动那道石碑。 刘永铭只得上前一起帮着推。 “别别别!”徐小义连忙说道,“不是推它!是转它!入口不在石碑下面!” 别看刘永铭平日里做派十足,但此时他就只能听徐小义的指挥。 刘永铭顺着徐小义推动的方向,使足了力气。 只听得那石碑下面咔咔作响,在转了半圈以后,徐小义便松了手,退后了几步。 刘永铭左看右看,还是没看到有什么密道入口出现。 此时刘永铭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看电视看多了。 古代就没有那种核能制动装置,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转动机关就会自动打开的门。 刘永铭转头看着徐小义,见得徐小义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向着一边的土包走了过去。 那土包看起来就像是个野坟头,但这里是绝不可能出现坟头的。即使有,也会被禁军侍卫给铲了的! 刘永铭跟在徐小义身边,看着徐小义将“坟头”上包着的藤蔓移开,一道与泥土合为一种颜色的铁门便出现在了二人的面前。 那铁门是倒在“坟头”上的,且上面盖着一层泥,泥上还长着草,草上还有藤蔓,这里还是禁区,难怪不会有人发现。 刘永铭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想来想去这才发现,这铁门根本没处下手,不如从哪里打开它来。 刘永铭转头看了看刚刚那道石碑,回头又见得徐小义又在“坟包”里摸索了起来。 “找着了!” 徐小义轻笑了一声,从土堆里摸出了一个铁环。 那铁环上还系着一条铁链,虽然已是锈迹斑斑,但看起来还是十分坚固的。 徐小义不好意思地说道:“六爷,我……我拉不动它,你看……” 刘永铭笑了一声走上前来,接过徐小义手中的铁环便用力得拉扯起来。 因为这道密道口长年没有使用过,机械的零部件可能有些老损,所以极不好拉。 但每拉一寸,那铁门便向上开出一寸去。 刘永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将那道铁门拉出了可以爬进去的大小。 “够了够了!”徐小义道,“万一有哪个不开眼的禁军侍卫从这里路过,怕是会被人看见!等等我!” 徐小义说着回身去到石碑边上捡起了刚刚放下的火把。 他回到刘永铭身边,却将火把交给了刘永铭,并从怀里拿出火折子来。 火折子一吹,便能生出小火苗来。 徐小义将火把点燃,周围这时才光明了起来。 刘永铭此时才看清地上那铁门之下便就是石阶,石阶里阴暗且又潮湿,更是看不见尽头。 而且那铁门还只是半扇而已。 若是两边铁门都打开,三个人并肩着走都是可以通过的。 “快快快!我们点着火把呢,快进去,别让人注意到了!” 徐小义从刘永铭手上拿过一只火把催促着刘永铭,刘永铭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二人在走下了石阶之后,刘永铭却没有冒然往里走,而是站在石价下先观察了一阵。 密道之内十分宽敞,左右两边是石壁,石壁上长着青苔,只是这条密道一眼望不到头,里面黑洞洞的。 徐小义在石壁上寻摸着什么,嘴里喃喃得说道:“应该还有一处机关的。我看到那个人进去以后,铁门就自己关上了。外面的汉子虽然将藤蔓又给盖回去,但是他应该是没有什么动机关的。” 刘永铭左右看了一眼,说道:“那里有条拉环。” “那个拉环应该是从里头开门的机关,不是关门用的。” 刘永铭又道:“拉环边上有个突出来石烛台。” 徐小义抬头一看,见得果然有一种石烛台,连忙走了上去,尝试性地向着那石烛台按了下去。 只听得一阵铁链拉扯的声音传来,而后一声闷响,那半扇铁门一下子就关了起来。 此时,月光不再能照到密道入口,现在能发光的就只有二人手上的火把了。 刘永铭对徐小义笑道:“这条密道怕是很长,我们得快些赶路了,要不然一会儿火把熄了,我们就得摸着墙走了,还不知道会摸到些什么呢。” “我也最怕那些毒虫什么的了!小时候在秦王府后花园就被一只蜈蚣咬过,差点没把我吓死。快走快走!” 徐小义着急着往前去,却听得“哎哟”一声,他一个踉跄便向前摔了出去。 刘永铭眼疾手快,一把将徐小义拉扯住,这才不至于让徐小义摔到地上。 第218章 买路银钱 “多谢你了!小爷我差点就摔一跤。什么东西膈应了我脚一下。” 徐小义说着拿着火把回身照向了地面。 “银子!” 徐小义一声叫,引得刘永铭也看了过去。 地上的确是有一枚大银锭,看样子足有十两重。 银锭的样式还不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元宝形,而是扁平长条形的。有点类似于现代的那种骨头形狗粮饼干。 徐小义两眼瞪大了,蹲下身子将那银锭捡了起来。 “上面有字!我不太识得!” 徐小义将银锭递向了刘永铭。 刘永铭也不接手,只是看了一眼,而后笑道:“是前朝的库银!这也是爷我来这里的目的!先扔了吧,带着费劲。” “这可是银子!”徐小义舍不得将银锭扔掉,连忙往怀里装去。 刘永铭笑道:“还是扔了吧!不吉利!而且你若是敢在市面上用它,怕是前脚用,后脚巡差、衙役就找上门来了!除非你熔了重炼。” 熔银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活,铁匠铺也许能做得到,但谁又愿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去熔炼库银呢,而且还是前朝周室的库银。 徐小义听到这里,也知道带上它没用,只得感叹了一声,心有不甘地将那银锭给扔了。 二人这时才往里走去。 有刚刚徐小义的那一跤,二人走得小心了许多。 地道很长,走的每一个脚步,在地道里都能听到回声。 徐小义走了许久,突然脚步一停,指着地道前面墙边倒着的一口箱子说道:“六爷,你看!” 刘永铭也停下脚步,“嘘”了一声,轻声说道:“若前面有出口,你这般话说出来,怕就被洞外的人听到了。” “这地道还深着呢!” 刘永铭说道:“你没发现有一些墙面很特别么?” “特别?” 刘永铭笑道:“定是隐门!只是我一时间找不着机关打开它而已。这条地道应该只是主道,还有别的分道与这条主道相连!” “哦!那我小声一些就是了。”徐小义压着声音说,“我是想说,前面有个破箱子!还是空的!它应该装过什么东西。” 刘永铭轻声答道:“就是装你前面捡到的银锭的箱子。走吧,别耽搁了。” 徐小义只得跟上刘永铭的脚步,他一边走一边说:“有个箱子在运的过程中掉在地上,底漏了,然后分装到别的箱子里。因为太满,所以掉出来了一枚?不对吧?一百两银子我拿着都觉得压手,若是这样的箱子装满一箱,就算是来四个像步青云那样的大汉子也是抬不动的!难不成他们还在地道里用马拉么?” 刘永铭并不说话,只是向前走着。 徐小义跟在刘永铭身后,马上便想通了,他说道:“刚刚那银锭是前朝的,而且当朝的皇帝若是要运银子也根本不会走密道。所以,银子是前朝破灭以前往外运的时候,着急失误,导致箱子坠地,砸地上砸破了底,所以箱子才遗落在那里。” 刘永铭笑道:“爷我就喜欢你这个聪明劲!” 刘永铭心中一早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与徐小义的所猜的并无出入。 这让徐小义有些骄傲起来,他接着说:“既然是情急砸落的箱子,怕是那些掉落的银锭也没时间再弄口箱子再装箱起运。很可能就留在了原地,捡要紧的往外运。所以那枚银锭就是当时遗落的。” 刘永铭笑着轻声说:“有的时候事情没那么复杂。 “什么?” “你接着猜呀。” 徐小义想了想,说道:“当朝的皇帝是知道密道的,他也走过这条密道。可能还不止一次,要不然不可能那般轻车熟路。呀!那口箱子掉在地上以后,银锭洒了一地,运银子的人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捡,扔下了好一些银锭不管了!所以……所以应该是后来还有人来过!把遗落的银子给运走了,而皇帝知道密道,也就是说……” 徐小义好似想通,又好似没想通:“也就是说改朝换代以后,皇帝知道了这条密道,派人进来过,并把遗留下来的银锭给运走了!可是……可为什么还留了一块呢!” 刘永铭呵呵笑道:“你在秦王府装神弄鬼这么多年,你就想不到为什么么?” 徐小义被刘永铭提醒,愣了一下,细声得问道:“是不是……留下一块买路钱?” 刘永铭乐道:“前朝可是大一统国家,一年的岁税有多少知道么?特别是分崩之前,不停向百姓加税之下,那银子哗哗的!即使只是收关中一块的税,那也不是一般人能数得过来的。这么多的银子往外运,得要有多少人?又有多少人能守得住秘密?从父皇知道密道的事情来看,当时一定是有人在后来走漏了风声。” 徐小义狐疑地向身后走过的黑洞洞的路看了一眼,说:“怕是当时在这里杀了不少人吧?” 徐小义身上打了个寒颤,紧紧跟上了刘永铭的步伐。 “父皇是个仁君,想来那些尸骨都被他派人归了土、安了葬了。遗落的银锭估计也都被他拾走,只留下一块买路银。所以我才说那银子不吉利。” “运出去的银子哪里去了?” 刘永铭乐道:“不知道!用密道运银之人怕也不知清楚!要不然当年便已经被弄出来了,也不至于库银宝藏之事成了一种传说。不仅是那些人不知道,连当年一同出逃的年幼的周太子柴世荣也不知道。” “阿?”徐小义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我见过他,他只知道宝藏与佛有关,他连大慈恩寺都去了,但也没得到什么线索。” “大慈恩寺?哦,刨地宫的人是他,不是你?我说么!你这人心思缜密,做不出那样的荒唐事来。话说回来了,密道的事情有人知道,为什么藏银的时候就没人知道呢?就没偷跑出一个人来?” 刘永铭笑问道:“你猜?” 徐小义想了想,说道:“先是答应那些运银锭的力夫会有重酬,但力夫不知道银锭到底有多少。等东西都运出去了,再跟他们说还有,把他们骗进密道。从两头一堵,谁也跑不了!只是……” 徐小义还有疑惑,刘永铭笑道:“将密道说出来之人必定也是负责运银之人,那么他必然知道银子运到哪里去了。可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徐小义道:“只能说明他将银子运出密道以后便事先跑了,并没有到达藏银处。他可能是个管事的,知道些什么。但……” “但为什么别人不跑呢?”刘永铭笑着问。 徐小义也有这个疑惑,他想了想,应道:“那些力夫不是临时找来的,而是长年就做这个活的!只有管事的知道怎么一回事,所以他跑了,力夫却是不知。长年跑这个活……” 徐小义突然想了起来,他快走几步与刘永铭平肩走着。 “我知道了!那些人不是原银库的运银人!银库运银的库吏、力夫平时应该都是在两库之间往来,不可能会走什么密道,所以他们一定有所警觉!但有一类人却不会!那就是熔银的铸银厂的人!我在铸银厂门口要过饭,我知道铸银厂与其它地方不同,他有自己的运银队,他们是去银库提银,而不是别人运来移交给他们!” 刘永铭呵呵笑道:“那些银锭是从国库运进宫里来的,库吏力夫将银子运进宫就走了。所以他们不知道密道之事。来宫里接收银锭的也一定是铸银厂的人,当年他们一定没少将银子从密道里运出去,重新炼成别的东西,所以他们并不起疑。” 徐小义赶忙说道:“但这一次却不同,上面下了灭口的命令,所以管事得知之后,怕自己被牵连进去,所以跑了,但最后还是被新皇帝找到了!但他没参与藏银,所以他不知道最后银子去哪里了!而且……而且熔练的东西一定是佛有关,所以那个柴世荣才会想着去佛寺里寻找!” 刘永铭点了点头,徐小义又道:“而且他们不是一次运出去的,而是分了很多次,也都是铸银厂的人在运银、熔银。最后炼成了东西,一定还有另一批人去藏。库银宝藏只有传说,却没有别人知道具体地址,只能说明……” “说明什么?”刘永铭试探着问。 其实刘永铭自己心中知道答案,只是想看看这徐小义能想到些什么。 徐小义接着说道:“其实想知道银子哪里去了也简单,就是查一查铸银厂当年的旧账,看看当年到底铸造了些什么东西,应该是与佛有关的,再看看前朝的皇帝在最后的那几年都对哪家佛寺感兴趣。但……但好像现在的皇帝没查到,只能说明那些旧账及之前铸银的人很可能都死了!” 徐小义说到这里那脚步突然停了一下。 刘永铭侧身问道:“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 “嘘!”徐小义嘘了一声,束起耳朵认真得听着。 刘永铭也静下心来,听着动静。 第219章 黑白无常 果然,刘永铭的耳中传入了细微的脚步声。 徐小义不再说话,看了看刘永铭,并用左手指了指前方。 他的意思是,前面必是出口。 刘永铭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二人迈步禁声向前缓缓而行。 走了没多远,火把的光亮照到了一处阶梯。 台阶之上,倒着两扇铁门,边上还有一处石烛台与左右各一的拉环。 这与刚刚他们进来的那道门几乎一模一样。 二人明白,铁门后面必是出口,前面必然通向内宫的哪个殿室。 刘永铭正要往台阶上走,徐小义一把拉扯住了刘永铭的腰间。 刘永铭回看着了一眼徐小义。 徐小义顺手指向了石阶边的墙面。 刘永铭转头一看,见得墙面上刻着几列字。 他拿着火把走了上去,这才看到那几列字边上,还有另外几列。 只不过刚刚徐小义看到的是新刻的,所以比较明显。 而刘永铭后面发现的那几列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上面还长着一些晦斑,所以刚刚没看清。 徐小义并不识得几个字,看不太懂,他只得登上石阶,把耳朵贴在铁门上,静静得听着动静。 刘永铭则看着那几列字发呆。 那其实是新旧两首词。 词源于南北朝,兴于隋唐,盛于两宋,所以又称为宋词。 虽然这个时代的世界线发生了变化,并没有“宋词”出现,但词曲还是有所发展的,只是没冠上“宋”的名。 墙壁之上新刻的词是一首钗头凤: 红盖绣,花筵球。雉羽长裳赤轻裘。 结发纽,交杯酒。一朝缠绵,添香红袖。 羞、羞、羞! 岁悠幽,逝水流。蹉跎别过二十秋。 宫墙柳,老斑鸠。殿门锁锈,圆月依旧。 啾!啾!啾! 刘永铭看得出来,这是写这首词的人对当年结婚场景的回想。 新娘子娇羞的表情对写词人来说还历历在目。 而且那新娘子极有可能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了人世了。 要不然不会写出老斑鸠站在宫柳枝头,抬头望月,声声凄唤的场景。 更不会有圆月依旧,殿门上的锁却早已经锈迹斑斑的情形。 刘永铭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他用左手轻轻地磨掉墙上的霉斑,将旧刻的字尽可能的弄得清晰些。 那还是一首钗头凤。 豆蔻情,少女心。一纸锦书邀入秦。 风轻轻,水瀛瀛。三步回首,泪满衣襟。 听、听、听。 声謦謦,话莺莺。百般恩爱梦难醒。 露莹莹,雾瀮瀮。咽泪收涕,心意永铭。 幸、幸、幸。 这两首词相互应和着,好似在诉说着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刘永铭呆呆得看着那新旧两首词。 旧的这首词的意思十分明了。 一个名豆蔻年华的少女,因为一纸婚约,甚至都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就嫁到了关中来。 回想起当年出嫁时三步一回头,恋家难舍的心情,又想到今日夫妻恩爱,好似美梦一般,庆幸人生得意,可永铭一生。 刘永铭却不知她为何“咽泪收涕”,嘴里不停地重复念着“心意永铭”四个字。 突然,刘永铭好似想到了些什么,一时之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永铭,正是自己的名字! 而那个从风轻水瀛、露莹雾瀮地方来的人,正是南楚国的公主、皇帝刘塬潜邸时的太子妃,也是刘永铭与太子刘永铎的生母!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又看向了新词。 那用刀新刻出来的新词的笔迹刘永铭十分熟悉,那是刘塬的字! 徐小义就是盯稍微服的刘塬这才发现了密道,而这里又留有他的字迹,已经不用多说什么了。 刘永铭再看看旧词,这又是另一种笔迹。 旧词若是自己生母写下的,那么就只能说她曾来过这里! 但她又是如何知道密道的存在的? 她又为何进到这里? 最后又为什么要写下“咽泪收涕”这样伤感的词? 刘永铭的疑惑让他心中越发得不安起来。 以刘永铭的聪明,他已经想到了,只是不太愿意承认而已。 此时,在那铁门边听了许久的徐小义走了回来。 他站在刘永铭身边,垫着脚,用手捂在刘永铭的耳朵边上,蚊声说道:“外面没声了。应该没有人,可以出去。” 刘永铭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铁门外面应该是含冰殿里!” 徐小义一脸的疑惑,他向着墙上字看了看,轻声问道:“墙上是这么写的?即然这里是入口,又何必写那几个字?” 刘永铭摇了摇头。 他是猜出来的。 太祖皇帝就是于中秋夜晏驾于含冰殿,而自己母妃也是在这一天难产而亡。 一向不相信巧合的刘永铭,已经知道了当年之事的一个大概。 一个潜藏在皇帝寝宫密道里的楚国公主,即使她入关中以后的身份是太子妃,她也没有可能能活着! 当年太子妃难产,绝不是一个意外。自己能活下来,已经是种侥幸了。 而皇帝刘塬对自己每每袒护,次次纵容,想来也是因为当年的愧疚。 要不然刘塬在路过密道之时,也不会花时间再刻写下应和的词来。 “我们原路返回吧!” “不出去看看这一边的密道入口到底是在宫里的什么位置?” 刘永铭换了个心情,说道:“外面的机关没打开,拉这里面的铁环想来也没有用。不信你试试?” 徐小义想了想,大胆得走到石阶边,捡起挂在墙边的铁环试着拉了一下。 在他发觉得拉不动的情况下,又加大了力气。 不管他花多大的力气,那铁环就是纹丝不动。 最后徐小义还是放弃了,他失望得走到刘永铭声边,轻声说道:“原本是想跟着你进去,看看皇宫长什么样的,真让人失望。” 刘永铭轻笑了一声,正要走,却听得铁门后面传来一阵叫道:“来人呀!来人呀!” 徐小义心中一惊,连忙停下了所有动作,并且拉着刘永铭,让刘永铭也不要乱动,以免发出声响被他人所知。 刘永铭看着徐小义适当的举措,对他的谨慎很是满意。 “你们有没有听到?”那女子大声得喝着,“你们都是聋子吗?听不到有人在小声得说话?而且他们还在笑了几声?” 女子着急地教训起了什么人。 刘永铭当然听得出来这是宫里韦贤妃的声音。 韦贤妃就是住在含冰殿里的。 而安排韦贤妃住含冰殿的不是别人,正是丁皇后。 太祖皇帝就是在含冰殿晏驾的,她这么安排,就是要倒倒韦贤妃的霉。 后宫嫔妃勾心斗角可见一般! 韦贤妃接着骂道:“本宫不是说你们笑!是说有人在笑!两个人的声音!” 刘永铭两眼一转,说道:“必安老弟,我们回吧。得快些向阎君复命了!” 徐小义在秦王府装神弄鬼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刘永铭话的中意。 他偷着乐,压沉着声音说道:“无救老兄,那些冤魂我们可还没拘全呢。” “不管了,都耽搁了这么多年,也不乎漏上那么一个两个的。要是误了归期,可不好向各殿阎君交待!” “那行吧!我们回!” 徐小义说着憋着笑,轻轻一蹦一蹦地跳着远离了那铁门。 刘永铭裂着嘴干笑,就是不出声,学着徐小义也跳了起来。 只听得铁门后面一声尖叫。 那尖叫声从近及远,应该是韦贤妃从床上跳了下来,光着脚向殿外奔跑而去。 徐小义与刘永铭互望了一路,开心得笑了起来,急速得逃离了那里。 ………………………… 那条密道很长。 刘永铭走个来回,回到秦王府时便已经是深夜了。 刘永铭刚睡着没多久,便让步青云给唤醒了。 那是刘永铭睡前吩咐步青云,让他叫醒自己的。 因为刘永铭今日要上朝。 这是会试后的第三天,刘永铭想看看朝里的那些臣工对这场会试到底是个什么反应,所以才想着去上朝。 刘永铭迷迷糊糊得起来,被轿子抬到了建福门门前,又迷迷糊糊的下轿,缓缓得走进宫里。 当刘永铭来到宣政殿前的时候,只觉得身体十分疲惫。 他缓缓地向朝班房而去,想在里头再休息一个囫囵。 而在刘永铭还没进到屋里之前,朝班房里的首辅曹岳与吏部侍郎林从南正坐在炕上交头接耳得说着话。 林从南说道:“只是我现在没弄明白一件事。” 曹岳问道:“林侍郎指的什么事?” “刘六子!”林从南十分担心地说。 曹岳也有所感,但却有些不好说。 林从南小声地说道:“他将侯不平推荐到太子身边目的何在?会不会那侯不平原就是刘六子的人?” 曹岳摇头说道:“不像!侯右都的品行及为人老夫还是信得过的。如若那天夜里侯不平在太子身边,绝无可能会出现那样的情况!也好在我去的及时!此是万幸,不必相疑。” 林从南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说:“会不会是离间计?只要太子依重于侯不平,日后太子必与您疏远!” 林从南只是脾气急,聪明才智并不缺乏,要不然也做不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上来。 第220章 假冒巡差 曹岳又摇了摇头,说:“太子之危,不在于朝臣派系,而在于太子本身!简在帝心呀!” “刘六子的城府不在浅,他……只能说明,刘六子想要让皇上知道,就算是有您与侯不平这样的人才相佐,太子也难以胜任!” 曹岳深吸了一口气,那眉间都快扭成了麻花了。 正此时,刘永铭打着哈欠从外面走了进来:“谁在骂本王什么呢!” 刘永铭虽然这么说,却没有一点动怒的语气。 他缓缓得坐在曹岳边上,而后四处张望起来。 曹岳随手将垫在自己后背上的生丝软垫递了过去。 刘永铭随手一接,搁在身后就靠了上去。 他闭上了双眼,深深得打起了哈欠来。 曹岳问道:“六爷今日如何来上朝了?不在王府里多睡几日?在贡院的这几天不好过吧?” 刘永铭闭着双眼摇了摇头:“跟坐牢似的,有什么好说的。来上朝就是想看看你们是怎么骂我的!” “六爷玩笑了。朝里朝外谁敢骂您。” “您这话就违心了。当着面当然是不好开口了,但我在不的时候,你们这些朝臣的嘴里可没有留一点德性!” 刘永铭这话是说给朝班房里所有人听的,但那些人好似听不见似的。 或者说他们不敢在刘永铭的面前回嘴。 刘永铭看了一眼正在坑上打坐的工部尚书袁魁,对曹岳大声地说:“但我不恨曹相您。您也不是针对我一人。只要是个皇子,在您的眼中都是眼中钉!” 袁魁是五爷党党首,五皇子刘永钧被刘永铭坑走内务府的时候,他是一句话也没说。 因为他觉得计较这种事情完全没有意义。 五爷党的敌人只有太子党,若是与刘永铭发生冲突,除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之外,就没有其它作用了。 曹岳看了一眼袁魁,轻笑一声,说道:“六爷,臣怎么听着您不像是来上朝的,而是来挑拨离间的?” “您还用得着别人离间么?”刘永铭挪动了一下身子,转了个向,对袁魁说道:“袁部堂,豫王那事听说了么?” 袁魁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疑问道:“六爷是在跟我说话?” 刘永铭笑道:“豫王不幸走水而薨,但我听说豫王出事的那天夜里五哥要进宫,还在宫门口与禁军侍卫发生了冲突,结果还没进去!有这事么?” 袁魁摇头说道:“我不太清楚。六爷是听谁说的?” 刘永铭见得袁魁否认,呵呵笑道:“你这五爷党党首做的真是失败,五哥做了什么事情你都不知道!多少管一管他吧!。” “他是爷,我是臣子。哪里有臣子管主子的道理?”袁魁回答得十分正式。 “你就不怕五哥吃了什么人的亏?” 刘永铭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瞟着曹岳。 袁魁只是笑笑,并不说别的话。 刘永铭又说道:“我可听说那天夜里有巡差在五哥外宅外面转悠,还听说那天夜里城北兵部马根本没派人出去巡街!” 曹岳笑道:“六爷。您这话里话外,是不是想说是臣派人假冒巡差?还真别说,臣还真想让五皇子去闯宫,跟皇上说一声豫王府走水之事!五皇子忠君体国,凡国家大事,他皆愿参与其中。夜里宫门封闭,一般人真不好进得宫去与皇上禀报态势。” 刘永铭与曹岳一口一个走水,其实他们也都知道,这是豫王谋反。 那袁魁虽然当天夜里不在场,但他多少也能猜得出来。 若只是一般走水,五皇子不至于会去闯宫。 曹岳与刘永铭的对话,让袁魁确定了豫王之死并不简单,但他却没也没有直接说出来。 这种默契他还是有的,曹岳说完话,那袁魁有神有双眼便看向了曹岳。 曹岳话锋一转,又道:“可臣派人去通知五皇子之时,五皇子已然得了消息,往宫门去了!六爷!豫王府走水那天,好似就只有您与太子提前知晓吧?” 刘永铭一愣,一下子不说话了。 曹岳也看出了刘永铭的反常出来。 刘永铭突然说道:“谁还能提前知道走水呢?那是意外!话说回来了,曹相你能这么痛快地说出来,想来……想来真不是您做的!不过这事就怪了,你说是我做的,我说是你做的。要是我们谁都没做……呵呵。这又是谁呢?” 曹岳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对刘永铭的话却是半信半疑。 但曹岳可不是刘永铭,他笑道:“您能做出多么荒唐之事,臣都不会觉得意外。您在贡院里出的题可闹出了不少风波来!礼部那些人这几日可没少上奏疏弹劾六爷您,特别是那陆礼部与宿侍郎。好在臣都帮您压下去了,皇上那边也没说什么。” 曹岳不想再说五皇子的话题,因为刚刚他多多少少是承认了有害五皇子的意思在里面。 刘永铭笑道:“你才不敢强压朝臣奏疏呢。定是皇上让你留中不发的吧?” 刘永铭说完,又想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那林从南也坐在炕头的一边,又不好开口了。 刘永铭对那林从南说道:“林侍郎,您出门前,尿没撤干净吧?” “什么?”林从南没听懂刘永铭的话。 刘永铭又道:“尿多尿频尿不尽,是你们这些权臣的通病,特别是你们吏部,那权力顶了天了!你这是肾虚,少纳几房小妾也就是了。夜里一个人睡最好!既然出门的时候没尿干净,你还不快些找个地方尿去!” 林从南憋着气,正要说回去,那曹岳将手按在林从南的手臂上。 曹岳轻声说道:“别招惹他,你惹不起,别自找麻烦了,出去吧。” 林从南听了曹岳的劝解哼了一下,从坑上下来,一甩衣袖,离开了朝班房而去。 见得林从南离开,刘永铭这才对曹岳问道:“玟儿还好吧?” 曹岳答道:“还好。一切如常。多谢六爷挂念。” 刘永铭是在问曹岳有没有将那一夜的事情告诉曹玟。 曹岳的回答是没有。 显然曹玟是不知道自己母亲得而复失之事。 “那便好!那便好呀!下葬了吗?” 曹岳犹豫了一下,还是应道:“四天前便火化了。大慈恩寺主持的,释姑娘吊的孝。” 刘永铭轻轻得点头,啧了一声,说道:“这事……这事全是我不对!要是有什么可以弥补到曹相您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本王能做得到的,绝不推诿!” 曹岳微微一笑:“六爷您这嘴变得可真快!刚刚还想挑拨臣与袁尚书什么的,怎么现在又换了一副愧心样呢?过去了!过去了!算了吧!算了吧!” 刘永铭心中还是不忍,他又道:“要不然我现在去打大皇子一顿,多少给您出口气?” “哈哈哈!”曹岳笑了起来:“六爷玩笑了,玩笑了。那事与魏王并无干系,即使有关,那也不可能去打他。倒是……” “什么?” “近日六爷与宋侍郎走的很近呀,如若六爷能支会宋侍郎一声……” 刘永铭为难地说:“这种事情我还真不敢去支会。” 刘永铭说完,又向着朝班房里的其它人看了过去。 那吏部天官程管炜也在里头闭目养神。 刘永铭冲着程管炜叫道:“程天官,外面有人找你!” 程管炜听到刘永铭叫自己,连忙睁开双眼看了看门口,却不见得一个人影在外头。 刘永铭气道:“我正与曹相商量着怎么打大哥呢,你是大爷党你就别在这里瞎参和了!袁魁听了就听去了,也没什么,你就别听这耳根了!出去溜溜吧!” 在朝班房里可不仅只有曹岳,还有别的人在。 兵部尚书胡琏庸笑了笑,而后起身下炕,向外而去。 曹岳却是笑道:“程天官,别听六爷的,您该坐就坐着。六爷的话您是一句也别听,他这是巴不得我与您打起来呢。” 程管炜轻笑一声,说道:“曹相您安坐,我也当出去晒晒太阳了。” 程管炜可不是怕刘永铭,而是单纯的想知道刘永铭与曹岳在密谋些什么。 当然,坐在这里一定是听不着的。 想要知道的话,最好是做些安排,好防着太子党与刘永铭,所以他要做的是把刘永铭与曹岳正在朝班室密谋的事情告诉大皇子。 刑部尚书方孝夫却是一脸不乐意得坐着。 他不爽得说:“六爷!这朝班房可不是您的王府呀!我坐着碍不着您什么事吧?” 刘永铭笑道:“您要不是不怕明天坐垫低下会多出几根针头来,您就尽管坐着。顺随再提醒您一句,最近本王在长安地面上行走,可见着了许多平日里见不着的绿林好汉,他们可都是从北面两府来的!我还真想弄几个人介绍给父皇认识呢!” 刘永铭话中的意思是,刑部人员办事不利,还让那些逃犯进了长安城,弄的长安城里治安十分不好。 这事只要没人往皇帝眼睛里渗沙子,皇帝知道了也是不在意的。 耐不住刘永铭是一个非常来事的人,谁知道他会添油加醋到什么地步。 第221章 万人之上 方孝夫见得在是惹不起刘永铭,哼了一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袁魁笑道:“我也别在这里碍六爷的眼了,方尚书,我与您出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好!”方孝夫应了一声,与袁魁一起走出了朝班房。 曹岳轻笑了几声:“这也就是您了,把六部大员都得罪了一遍。” “胡说!丁部堂就不在!”刘永铭见得朝班房里没人,呵呵笑道:“刚刚说哪了?对了,宋宪那里真不好说。一来枢密司是父皇直辖,谁也不敢去指使宋宪做事。二来嘛……他原本就一直都在找柴世荣,但也一直没找到。若是答应了你,他还是没找着,也不知你会怪他故意不找,还是怪我没跟他说。” 曹岳笑道:“六爷有心即可!” 刘永铭脑子一转,向着曹岳又靠近了一下,而后在曹岳耳边低语起来。 他说道:“最近忙,也没空去内务府那一边问一问。舍利塔的钱应该已经筹齐了。只要图样定下来,很快就会开修。那东西简单,用不多长时间就能修好。移大雁塔地宫佛主肉身舍利之时,我想柴世荣一定会到场观礼,到时候……” 曹岳一听,疑问道:“在大慈恩寺地宫是怎的一回事?” “其实本王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宋宪倒是全知全影,要不您问他去?” 刘永铭刚刚说舍利塔的事情,明显他就是知道全部。 他并不是真的让曹岳去问宋宪,而只是告诉曹岳,这事不该问。 曹岳是个人精,一听便懂。 他笑道:“那我便不瞎打听了,省得他怀疑这怀疑那的。那舍利塔之事就拜托六爷了!” “说哪里的话,原本错就在我。不拿下他来给您出气,我这心里都落不下来!话说那位白头老者……” 曹岳马上言道:“是林鸿奎,浑号亢金龙!” 刘永铭说:“听我身边的侍卫说,那人曾是前朝昭帝身边的贴身侍卫?” “应该是。要不然他不会知道那件事。” “那件事?关于那块玉佩的?”刘永铭问。 曹岳轻轻一笑,说道:“六爷不知道最好。您这人贪财,若是让您知道了去,夜里睡不着觉,可得全怪到老夫的身上来了。” 刘永铭乐道:“你这就是往外勾着我呢!是那个前朝库银?” 曹岳轻轻点了点头。 “这事要是让父皇知道了,他更睡不着了,这几年他没少为银子发愁!” 曹岳笑答道:“皇上知道。早些年还询问过臣许多前朝之事,还让臣协助宋侍郎寻找过呢。但也只找到了当年的一些运银的知情人,好似并没有找到藏银所在。宋侍郎不想得一个办事不利之罪名,还找了臣,让臣劝阻皇上不要再因虚妄而寻其踪迹。” “哦!这么说来,父皇是在您的劝阻之下,这才不再寻找那前朝库银的?” 曹岳说:“要是真找到了,那风声不是早传出来了么?朝里就这么多人,哪里有密不透风的墙!刚刚六爷说到豫王府之事,那袁部堂的眼神还不能说明什么么?明显他就是猜出来了。” 刘永铭又笑道:“看来我不找着人给你报仇都不行了!” “六爷这话说的,你就算是找到了柴世荣,臣也是没有什么给您的。这事臣其实也不是很清楚,玉佩上面的字到现在臣都不知道是何意。” “哦?”刘永铭此时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他问道:“玉佩上面刻着什么字?” 曹岳笑道:“您找着那亢金龙林鸿奎且不就知道了么?” 曹岳不会告诉刘永铭玉佩上面到底刻了什么字,因为他要让刘永铭去找林鸿奎。 找林鸿奎的目的也不是将玉佩取回。 玉佩上刻着什么字曹岳心里是一清二楚,且他心中只有权势,对那宝藏却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虽然林鸿奎是他的岳父,但若不是林鸿奎,林莤与自己的悲剧也不会发生。 而且林莤之死,林鸿奎是有间接责任的。 曹岳是个极聪明之人,他很早之前便看穿了林鸿奎的把戏。 所以曹岳玩了一招“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戏码。 但曹岳后来发现,林莤是真的爱着自己,且他落魄那些年全靠着林莤才能过活。 这让曹岳心中十分愧疚,于是便有了二人的爱恨情葛。 现在林莤已经死了,林鸿奎当年算计曹岳的事情也应该算一算了! 玉佩现在就在林鸿奎手上,如果刘永铭想要得到宝藏,那么就必须去找林鸿奎。 以林鸿奎的狠劲与坚忍的性格,这几十年来从未放弃过寻找宝藏的奢望。 那么林鸿奎就绝不可能轻易地将东西交给刘永铭。 换言之,刘永铭与林鸿奎之间,很可能只会活一个人。 无论谁活谁死,对于曹岳都来说是一件十分合算的买卖。 二桃杀三士不过如此。 唯一付出的,便是那只玉佩与玉佩上刻的字。 刘永铭对曹岳轻声问道:“父皇当年既然找过,您好似没跟他说玉佩上的字吧?” “要是跟他说了,怕他真就睡不着了。一国之君,当以朝事为先,可不能重蹈前朝周昭宗敛财无算的覆辙呀!” “您如何会有前朝库银宝藏的线索的?” 曹岳笑道:“您一问林鸿奎便知!” 曹岳虽然不肯说,但刘永铭也能猜出来一个大概来。 亢金龙林鸿奎计设让自己的女儿潜伏在曹岳身边,是曹岳中举以前发生的事。 所以,与宝藏有关系的其实并不是曹岳,而是曹岳的父亲,那个前朝的官吏! 刘永铭见得曹岳闭而不言,自己也不强迫。 他又问道:“曹相,你的另一位老丈人……哦,不是,就是那教书先生樊笠之事……” 曹岳此时突然认真了起来:“果然,皇上让你去贡院不是没有理由呀!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呀!”刘永铭有些生气地说,“一头蒙呢!樊笠到底哪去了?” “不知道。”曹岳这次的回答是真心实话。 刘永铭啧了一下嘴,说:“看这事给闹的!这种事也常有,可是人找不着就真不常有!” “六爷这是何意?”曹岳是真没明白刘永铭话中的意思。 刘永铭说道:“还能什么意思。用可以帮人托关系从刑部或是大理寺捞人之名敛些钱财,收了钱以后就地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千术伎俩不是很新鲜。就是……就是这事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要不然不至于姓樊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吧?” 曹岳说道:“六爷您这算是说对了!” “你那个初恋没找过你?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找谁托关系都不如找您!且她若开口,您一定会帮她的!” 曹岳松了松腰骨,苦笑道:“她还真没来找过我!甚至我都怀疑……我都怀疑她觉得这事就是我给她下的套,就是等着让她来求我。” 刘永铭笑迷迷地看着曹岳。 曹岳回望了一眼刘永铭,见得刘永铭那一副贱笑,愣了一下,突然板着脸说:“六爷,您不会也这么以为吧?”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会!不会!怎么会呢!您什么人性呀!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您这话就不真!你就是在怀疑我!”曹岳吐糟着刘永铭。 刘永铭笑问道:“你就没主动帮她查过?至少查一查云岗先生将银子送给谁,让谁去捞人吧?” 曹岳摇头道:“臣还真没查过!她不来找我,我是不会帮她去查的!” “你这傲娇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呀……” “什么傲娇?” 刘永铭白了曹岳一眼说道:“没什么。科考弊案出了有几年了,您就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曹岳笑道:“真没放在心上!程天官可不像是看起来的那么对付呀。要是再把哪个嫔妃、皇子牵扯进来,臣可就应付不过来了。且这事真不归臣管,说句六爷您可能不信的话,皇上是十分忌讳臣牵扯进什么刑案里去的。大理寺、刑部都可以管这事,唯独臣不能管!” 吏部尚书程管炜是大爷党,是曹岳最直接的对手。 皇帝可以放任下面的派系互斗,但却是不放心曹岳插手刑案而去主导一起什么样的事情,因为他是一国首辅,若是有一条成例,那么大汉国将牢狱不断! 刘永铭还是不太相信曹岳的话:“您交待句实话,我帮您把那你初恋弄进你的相府里!” 曹岳哈哈笑道:“六爷,臣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正如您之前说的,想硬都有些硬不起来了!” 刘永铭有些失望起来。 曹岳却是笑道:“六爷即是代皇上办这事,那臣这里有一条线索,也许对您有用。” “哦?您说!”刘永铭一下子来了兴趣。 曹岳说道:“云岗先生彭仕祯近日已经达长安城!而且就落脚在陆礼部家中!” “阿?”刘永铭疑了一下,说道:“樊笠出事的时候,他找的是杜春秋,根本没找过陆预呀!他与陆预之间没什么交情吧?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曹相?您是不是在诓骗我?” 第222章 彻查此案 “六爷可以去问一问,若是假的,您回头来找臣的麻烦!” 看样子曹岳说的并不是假话。 “这倒还真就怪了!” 刘永铭正寻思着,七皇子刘永锐从外面匆匆闯进了朝班房来。 “六哥!六哥!” “毛毛燥燥的做甚呀!”刘永铭不耐烦得回了一句。 刘永铭刚刚正想着事,却在此时让刘永锐给打断了。 七皇子刘永锐来到刘永铭的身边,嘻笑道:“昨天夜里可有乐子瞧了!” “什么乐子?”刘永铭问。 七皇子刘永锐笑道:“刚刚听八弟说,昨天夜里韦贤妃的含冰殿里传出一些怪声。有些宫女好似听到了黑白无常两位神仙正在商量着勾谁魂呢。只闻其声是不见其影呀!吓得韦贤妃连夜光着屁股便跑出含冰殿外了。” 曹岳听到那“光着屁股”的话,噗嗤一声,重咳了起来。 刘永铭连忙伸手拍起了曹岳的后背来。 他一边拍,一边对七皇子生气得说:“你能不能不讲这些!你看把曹相给乐的!不是,气的!曹相,你是被气的吧!” 曹岳没好气得一边咳,一边说道:“是,是被你,被你气的!” 刘永铭呵呵一笑,接着对七皇子问道:“七弟,有些话你别乱说。什么叫光着屁股,好似你看见了似的!她含冰殿闹鬼归他闹鬼?我那秦王府还不太平呢!别乱嚼舌根了,看你兴奋的那样!” 七皇子刘永锐干笑了几声。 正此时,听得门外内宫总管文雄的叫声,那曹岳轻咳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六爷、七爷!朝会了!” 曹岳说完摇着头便向外而去,不再理会刘永铭。 而七皇子刘永锐则一边拉着刘永铭说着自己听到的消息一边与刘永铭一起去列队。 皇帝坐定龙椅,山呼万岁之后,朝会便开始了。 刘永铭无精打采得站在班列之中,有些昏昏欲睡。 朝会才刚刚开始,太子党与大爷党都虎视眈眈,正在准备进入斗嘴的战斗状态。 但第一个站出来的却不是太子党也不是大爷党,而是三爷党党首,刑部尚书方孝夫。 那方孝夫从班列之中走到大殿中间,伏首说道:“臣刑部尚书方孝夫有本要奏。” “奏来。” 方孝夫清顿了一下嗓门说道:“本月初八夜,豫王蒙难,火起于后院,且又于白日见禁军兵卒尽出,以为兵灾将至,长安城内人心惶惶。又或言,此火非起于自燃,而是人为纵之,臣请皇上恩准,令臣彻查此案!” 刘永铭一听方孝夫的话,马上精神了起来,他张着硕大的两眼,看向了方孝夫。 可马上刘永铭的眼睛便下了下去,伴随而来的是皱着的眉头。 他只觉得这方孝夫今日十分古怪。 按道理来说,豫王之死就算是有所蹊跷,一般臣工也不可能拿出来明说。 皇帝都没下旨彻查,这方孝夫如何就敢站出来找死呢? 皇帝刘塬应道:“此事自有宗人府查之,爱卿守明五刑,矫弼五教,民期以肃邦犯。即是宗人之事爱卿又忙于刑名,自是不劳方爱卿了。” 皇帝这话的意思是,你掌管的是国民的刑事案件,这宗人的事情你就不要去管了,把老百姓的那些事情办好才是你的正事。 那方孝夫马上应道:“豫王府之事,臣即不察,又后知后觉,当有其罪。请皇上降罪。” 方孝夫却又开始请起罪来。 刘塬说道:“过不在爱卿,无罚之理。且以微退吧。” 方孝夫应了一声,心安理得的退回到了班列之中。 刘永铭这时才算是看明白了。 方孝夫心中料定豫王之死一定不简单。 如果有人故意找茬,要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说,逼皇上去查,那么将来这案子定是要让刑部先查的。 谷从秋手上那么多的案子没结,自然不会再把这事安他的头上。 万一豫王的事情摊到自己头上,那么将来难免会惹得一身麻烦。 方孝夫以进为退,直接向皇帝说要彻查,皇帝出于隐晦,自然不肯去让他去查。 方孝夫再请罪,皇帝说他无罪,那么将来无论谁再翻出来说事,他都会没事,毕竟皇帝的话已经放在这里了。 方孝夫这么一退,那刑部侍郎谷从秋马上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谷从秋说道:“启禀皇上,臣附议方部堂之言!宗人府不事刑侦,无专其能,豫王府之火生得诡异,刑部当为皇上明之!” 谷从秋是不知道方孝夫怎么想的,甚至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他对朝政的嗅觉原本就没有方孝夫那么敏锐。 但他以对方孝夫的了解,也知道这是方孝夫以进为退的手段。 对于谷从秋来说,不管这里面有事没事,反正弄进刑部来就不会有错。 要是案子由方孝夫来处理,那方孝夫必然得头疼一阵! 就算是将来这个案子又塞进自己的手里,也没有关系,反正刘永铭也会帮着自己。 之前到他手里的那几桩案子破了之后,皇帝十分开心,对自己是又褒又奖,现在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谷从秋哪壶不提提哪壶,但他心里却还得意着。 正此时,刘永铭从队列里闯了出来。 若是此时刘永铭不出来说话,这谷从秋怕是从此就得被皇帝冷落一边。 不出一年,他就得回老家务农去了。 刘永铭冲着谷从秋骂道:“我说谷侍郎!天下就你一个能人了?宗人府里藏龙卧虎,你怎么就知道那里没有昆仑山能掐会算、大隐于朝的神仙?你怎么就知道里面没有峨眉山来的能看破因果业障的罗汉?你怎么就敢料定里面没有武当入仕的神奇?说不定还有山西五台山来的呢,那里尽出一些如唐时狄仁杰那类神探!” 谷从秋一见刘永铭出来骂街,立刻感到不妙。 以谷从秋现在对刘永铭的了解,刘永铭越是这般骂自己,就说明自己越不该提这事。 谷从秋偷偷地看了一眼皇帝,发现皇帝并没有像往日一样阻止刘永铭骂街,可见刚刚自己的确是冒失了。 那刘永铭还在气呼呼地骂着:“豫王自己都不吭声要求清查走水之事,你在嘴里放什么炮仗呀你!” 谷从秋苦着脸说道:“六爷,您这个……豫王他、他薨了!就是走水薨的!就在您进贡院的那天夜里。” 刘永铭将作愣神,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朝堂里的一众官员。 “你说你的。”他挠了挠头低下头去,回身走回了队列。 刘永铭这副表情明显是想告诉别人,豫王府的事情自己是一点也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豫王已经死了。 但谷从秋却能从刘永铭的话中听出此事不能查! 他此时显得十分尴尬,再说豫王之事也不合适,毕竟刚刚刘永铭在使劲往回拉自己了,再说下去怕真要惹祸。 但自己既然已经提出来了,又怎么好往回收呢?将来方孝夫与司马义又会如何笑话自己呢? 谷从秋看了看回到队列的刘永铭,但刘永铭老低着头,不看自己,谷从秋一时间没有了主意。 突然谷从秋两眼一转,连忙对皇帝行礼,说道:“秦王即保宗人府有足理之能,臣便不再言语,不做越俎代庖之举。但有一事咨于皇上,安庆公主那里是否要传以讣告?” 讣告,即指报丧之文。 但它又有别于报丧,除了要说明逝者祖籍堂号、出身、阳寿,还要说明逝世原因,此名还得附录治丧名单。最后属名得是治丧孝男某某某。 但是现在那豫王世子因不孝之罪还关在宗人府里,是不太可能成为治丧男的。 且刘塬的顾虑更多,谁知道那豫王世子若被放出来治丧,会不会在丧葬之时胡言乱语,说豫王是被皇帝所杀的。 而那安庆公主本人却不在汉国。 早年间,她是被皇帝刘塬封为公主,远嫁到蒙国和亲去了。 所以这讣告若是要发,是一定要发往蒙国的。 谷从秋这一请示,使得刘塬的心情沉重起来。 他并不归罪于谷从秋,而是真的为难起来了。 刘塬看向刘永铭,希望着刘永铭能从中拿点主意出来。 刘永铭却一直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此时礼部尚书陆预从队列里走了出来,说道:“臣礼部尚书陆预言秉,夫天子以孝治天下,方得贤哲之本,持光德之资,怀匡扶之柔,揽二圣四野六合八荒之心!今安庆公主远于蒙国,其毕豫王之女,当以讣文闻之,此方为孝治之君之举也。” 刘塬为难地说:“豫王世子不孝,若是出丧,怕是无规束而胡言。若百姓视之其无礼无矩,必毁誉豫王不教,此何解也?” 刘塬虽然把话说开了,但仍留了一个小心眼,不说豫王之死的真相,只说对豫王名誉有损。 刘永铭此时可不敢应答,他要是敢说“随便找个人来代替豫王世子”那么在皇帝刘塬的眼中,那个治丧男就一定会是自己。 陆预想了想,也看向了刘永铭,他怀着之前对刘永铭的不满,对皇帝刘塬说道:“秦王可以代为治丧。” 第223章 匡扶正道 刘永铭一听,那头马上就抬了起来:“我说陆预,你也不怕天打雷劈?豫王世子可还在世呢!不叫他行人伦之道,你好意称自己做礼部尚书?” 刘永铭话糙理不糙,正主还在,哪里轮得上自己。 刘永铭又接着说道:“我常在市井街面上行走,且爱张杨,许多老百姓可都认得我!我已敕封秦王,又去扶豫王的棺,给他做孝子,不明真相的百姓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皇驾崩了呢!” 刘永铭话一说出来,那刘塬重咳了起来。 这一次重咳不是因为他身体不好,而是被刘永铭气的。 刘塬指着刘永铭,却又咳嗽着说不出话来。 刘永铭却指着陆预说道:“你看你把皇上都气成什么样了!” 刘塬气道:“你!小六子!朕是被你气的!你少说两句不行么?” “是!”刘永铭应了一声,再次低下头去。 在一边的内宫总管文雄急忙上前,递上了一张手巾。 刘塬接在手巾,在手巾上又重咳了几声之后,这才止住咳嗽。 那大皇子刘永锢见此机会连忙走了出来,说道:“我倒觉得六弟挺合适的。他长得是与豫王世子有几分像,我就不行了,我年龄大了许多。” “大哥,您说这话可就不地道了。我可高出豫王世子皇兄半个头呢。” 虽然豫王世子比刘永铭大,但他因过早纵欲,而使得身高停滞不长。 刘塬一听到年龄二字,想了起来什么来,他问道:“九皇子呢?” 九皇子没封郡王,所以刘塬以九皇子称呼。他与八皇子不同,因为与刘永铭一样惹事生非,还不像刘永铭那样机灵,所以一直没许他来上朝。 太子此时应道:“九弟应该是在自家里所修身养性呢。” “诏他进宫见朕吧,此事不议了。安庆公主那里要发份讣告过去。这事礼部别管了,宗人府筹办吧。” 所谓不议,就是已经指定了九皇子刘永锦给豫王带孝抚棺去了。 谷从秋一听,告退后回到了自己原位上去。 太子起身答应了一声,将支会九皇子的活揽了下来,而后才又坐回太子位上。 太子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宗人府一直都是由他在管着的。 豫王之事到现在算是告一段落了。 众人都退下后,那侯不平却从班列里走了出来。 “臣右都御史侯不平,有本要奏。” “奏来。” 侯不平站在殿中躬身说道:“臣愚鄙,竖闻有国有家者,兴于积善,亡于积恶。朝弊曲宪,夺众事于大理寺。今陇西府余讽、宫千树一案,已愈时久矣,不见其文,望皇上周之。曲者洗冤,罪者下刑,不当牵连年余而令朝野相疑,百姓惑魅。” 侯不平因为监考了本科会试,众人还以为他要说的也是会试事情的时候,却没想到他突然说起了余讽、宫千树的案子! 刘塬唤道:“刑部谷爱卿来了么?” 谷从秋赶忙从班列里走了出来,说道:“臣,刑部侍郎谷从秋奉旨听宣!” “余、宫之案审得如何?” 谷从秋连忙说道:“李且案发,陇西知府余讽上书之言,皆非风闻,具有其事。可并李且案于大理寺。至于宫千树,其人之言虽有暗合余知府之言,却多有妄语。李家之不堪,实李且、李哲之过,非陇西李氏一族之望。其已供述,乃为索贿不成,恶述李氏其状也。非与余知府同。” 刘塬问道:“供词可是刑讯而得?朕以孝治国,以仁教民,以德承奉天命,万不可有张汤、来俊臣之属类之行!” 刘塬这话好似不只是说给谷从秋听的。 谷从秋马上应道:“未曾用刑,乃为其自愿供述,可叫大理寺复查。” 刘塬唤道:“大理寺何在?” “臣大理寺卿周书礼奉旨听宣!” 周书礼从班列中也走了出来。 刘塬说道:“刑部即是已有审结,大理寺当依侯爱卿谏言,快理快审快判。且言审言。” 周书礼说道:“若稽核为实,当革职贬啇、削去功名,且为流放之罪!” 刘塬说道:“若是核实无误,便将其流放至征西大营,至严爱卿营中为役去吧!” “臣尊旨。” 刘塬又说:“那陇西知府余爱卿敢为士先,为官之典,言谏为范。朕欲以大用。吏部!” “臣在!”吏部天官程管炜也从班列里走了出来。 “朝中可有缺侯?” “大理寺少卿一职,正有缺侯。” “着翰林院拟圣,迁升余讽为大理寺少卿!” “臣尊旨。” 刘塬一一示下,这件案子算是办完了。 站在殿中的众人见得无事,吩咐告退下去。 谷从秋拿双眼瞟了一下刘永铭,心中有些感慨,慎慎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户部侍郎李裕,却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队列里,好似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一般。 而实际上李裕刚刚也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进到皇帝把宫千树的事情说完,他这才放下心去。 此时他这才想起刘永铭曾说过这样的结果:宫千树获罪,余讽升迁。 李裕突然觉得今日刘塬所做的决定并没有太多意外。 唯二的意外只有刘塬将宫千树发配到征西大营与余讽会进大理寺。 那余讽敢言敢做,他要是进了大理寺,怕是朝堂以后的嘴仗更是没完没了了。 而首辅曹岳也是一言不发。 因为他知道现在与以前不一样了! 派系、世家将会在皇帝刘塬的安排下,一一瓦解。 这只是一个开始。 余讽也只是一个变量而已。 在众人退回去之后,老古董宿仓突然走了出来。 “臣礼部侍郎宿仓,有本要奏!” “奏来!” 宿仓大声地说道:“臣闻人君之治莫过于道德教化,是以贤君抚世,先其本而后其末,顺处自然,邪妄无所载,奸逆无所形。故舜帝发教五刑,防奸除恶,匡扶正道。秦王以为卑鄙,欺邪害意、浅薄奉恶,以秽浮之词代赋于贡院之内,使考生蒙羞,弃笔不书者多如牛毛!” 宿仓正在振振有词认真地说着刘永铭的坏话,却没想到,一张大脸便靠在了自己的脸颊边上。 宿仓吓了一跳,向边上侧了一步,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那侧脸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 刘永铭笑着对宿仓说道:“宿侍郎,就算是所有考生都罢考,那也不过是一千多人呀。你家那是什么牛呀?全身上下最多只有一千来根毛?是让你薅光的么?” “你!你!” “你什么你!你这是做甚?本王出的题哪里不好了?哪道题不是出身儒家经典了?你这是骂本王还是骂那儒家经典里全是不堪之词?” “你!”宿仓结结巴巴得说:“我、我不跟你吵!一切由皇上做主!” 刘永铭笑道:“宿侍郎!你要怪呢,就怪你读的那些经典里尽是那样的词。不能怪出题的吧?本王在贡院看过一张卷子极好!上面可没有一点写歪的,那道理写得条条正正。他可没视那些题目为淫邪之词!只有那些眼力不正者,才妄思曲解!” “你!”刘永铭说得宿仓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刘塬轻咳了一声。 他这一声咳其实并不是中止刘永铭骂人,只是单纯的身体不太舒服。 刘塬说道:“行了。会试已毕。礼部那边也都在核审了。既是没有别的问题,此事便不再言述!退下吧!” 宿仓心中十分不爽,但皇帝发话了,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还被刘永铭这般盯着,最后只得做罢,退了下去。 宿仓一退下,那刘永铭便也退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此时,礼部侍郎杜春秋从班列里走了出来,说道:“臣礼部侍郎杜春秋有事启奏。” 杜春秋也是副主考之一,他站出来众人吩咐以为杜春秋也要弹劾刘永铭。 “奏来。”刘塬用浑厚的声音应了一声。 那种声音是装出来的,不是刘塬原本的声音。 刘塬在说完以后,轻咳了两声,好似身体并不舒适,想来是有些小疾,但他还是坚持来上朝了。 杜春秋有些担心皇帝的身体,但他还是得开始他的汇报工作。 “臣闻昊天独幄,惟德是辅,敬营违道,神人共弃,然古贤宾礼,非欲教杀,故教法三说,天下归仁。学不师古,匪说攸闻。然弘道在于事贤,事贤必资师训选为名士,朝夕诏奉,而后教化四方。览圣人之遗教,察即往之疏事,尽善为胜……” 杜春秋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想让皇帝定下殿试日期,早一些选拔人才。 殿试与会试有极大的不同。 会试差不多是十五选一。 即十五个举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进为贡士。 但殿试几乎就是百分百录取。 只要不在殿里出洋相,基本上一个进士头衔是跑不掉的。 有的也只是排名先后的区别。 按一般上疏的流程,往通政司递送奏疏之后,由内阁拟条,皇帝核准用印,翰林院拟旨下发到中书省各部,而后依次递级下发,处理文件。 第224章 还有一本 很多时候,国策的实行并不用通过朝议,但有些官面文章还是要做的。 杜春秋从贡院那里回来以后,写了几份奏疏。 第一份是汇报会试情况,这种奏疏是不用在朝里说的。 而第二份便是关于殿试准备开考的内容,这是需要皇帝核行公布的。 所以,他在上朝前将奏疏递交给通政司,而后在朝堂里向众官员说明内容,并由皇帝刘塬亲自核准,也算是做一个朝政通报。 按惯例刘塬是不会有任何反对行为的。 刘塬听完了杜春秋说话,应声道:“会试即毕,当为殿试选期。陆爱卿。” 刘塬唤了一声,那礼部尚书陆预从班列中走了出来。 “臣礼部尚书陆预,奉旨听宣。” “着礼部选定殿试之期,拟以规章,进奉条陈。” “臣尊旨。”陆预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其实这些话都是样式话。 不管是会试还是殿试,日期其实都是固定的,但形式上还是得经这么一手。 皇帝刘塬是让礼部去安排,然后上道奏折核决实行。 所以,礼部再上关于殿试的内容就不必再经朝议了。 除非是哪个臣工出来反对。由于是惯例,一般也不会有人出来反对,甚至都没有反对的理由。 刘永铭听得这些场面话,越发得发困,特别是那杜春秋四个字四个字往外嘣的时候,就像是催眠曲一般。 陆预是退了下去,但那杜春秋却还没退下,他依旧站在殿中。 杜春秋言道:“臣还有一本!” “讲来!” 杜春秋说:“臣于此科会试之中,夜闲有思,枉虑皇上欲进忠良,治退不肖之想,故合礼部众官员议之科考之弊,拟实以糊名、誊录二条,加以公正,行之蔽弊,凡有规条一十四章,已具于奏疏之中。由礼部及翰林院各官共属俱明,现已转呈通政司,望皇上审阅!” 刘塬轻笑道:“此法朕闻陆礼部言过,是为良法,曹相!” “臣平章知政曹岳,奉旨听宣。” 曹岳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刘塬轻咳了一声,好似身体真的不是很好。 但他还是忍住重咳,对曹岳说道:“礼部的这份联名奏疏尽快让中书审核出具,若无疑议,呈条批红后即刻发翰林院拟旨布告各地方衙门。若有疑议,明日朝议,各言其分。” 刘塬的意思是,如果礼部出具的条文在中书省查出有问题,明天就再拿出来让大家朝议一下。 如果没问题就快一些实施下去。 曹岳应了一声“尊旨”之后,就退了下去。 杜春秋也说:“臣已无可禀告,诚请下退。” 刘塬一挥手,那杜春秋也退回到了队列之中。 今日的朝会还算是客气,也许是因为余讽、宫千树之案有所完结,众人心里的负担都小了一些,所以说话也十分“和气”。 朝会上纷纷扰扰,总算是没出什么大事,九点多一些的时候朝会便结束了。 刘永铭从建福门内走了出来就看到步青云驾着马车在外面等着。 他坐上车便直奔了青衿堂。 因为事前他已约了众掌柜在青衿堂开会。 青衿堂偏厅会议室之内,众男掌柜们正在相互交谈着什么。 而珏瑶姑娘心情复杂地坐在那里,对任何人都爱理不理的样子。 正此时刘永铭推门而入。 众人马上停下了说话声,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他们知道,刘永铭说正经事的时候,也只能由刘永铭自己开玩笑,别人可是不能玩笑的。 刘永铭看着众人严肃的模样,笑道:“人都来齐了?怎么都板着个脸?不用那么正式,就是几件事情交待一下,别的没什么。” 刘永铭说着走到给自己预留有主位上坐了下来。 刘永铭身边坐着的就是叶长青,谁让叶长青是自己的总账房呢。 而左右下首处,就是罗仁轨与夏侯非。 再后面就是珏瑶姑娘与杨光禄了。 罗仁轨看着刘永铭笑呵呵的样子,疑惑地说道:“六爷,之前都是月底开会的。却不知今次何故提前了?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公布?” 刘永铭摇头说道:“不是。事情有一些变化,有些事情要重新安排,所以找你们说说。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们就开始说吧。叶先生。” “六爷您吩咐!” “先说一说王府的事情吧,那里修缮下来要花多少银子?我私账里还剩有多少?” 叶长青马上应道:“还没完全算出来,前期的话要花到三万两左右。这还只是修缮各屋各房的银子,没把添设新家具及其它开支算进去。王府后花园现在也只是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花卉也没有新种下。王府一应人员也没有配齐。六爷,这三万两银子要是花进去,您的私账可就见底了。要不然从公账里再提点出来吧,反正也都是您的银子。” 刘永铭摆手说道:“不必。家具能用旧的便用旧的,爷我不是那种奢侈之人。王府里先捡重要的修缮,工期放长一些没关系,能将就就将就了吧。别人若是问起来,你便说王府闹鬼,找不着那么多人来干活就是了。至于银子……” 刘永铭想了想,又问道:“上一次从魏仲贤那里讹来的银子入账了么?” 叶长青答道:“那两万两银子已入到王府的账里了,他的两万引盐引也归到了杨掌柜的手中。李且的那六万两在杨掌柜那里,入了他的账,但不在公账里。” 杨光禄此时才说道:“那两万引已照着六爷的吩咐,每天放卖一些。已有粮商向边关运粮,想来一个月左右,市面上的盐引马上就能充盈起来。我一天出六百引左右,现在的盐引也已经跌到了三两。但我不想让它跌的太快而影响了收入。” 刘永铭笑问道:“按杨先生您自己的意思办就行了!您觉得自己好弄就怎么来。” 杨光禄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就是怕盐引跌地太快,就没有什么利要图了,所以……” “哈哈哈。”刘永铭笑着向前移了移椅子,说道:“卖盐引的钱跟跟白捡的一样,还考虑什么利呀!差不多就得了。盐价要是再不降下来,父皇可就得治我的罪了!” 杨光禄摇头说道:“李且获罪,怕是一时间找不着能一口吞下两万引的人了。就算是吞下去了,他也未必会去取盐,而是自己留着慢慢卖,还不如我们自己挣这份银子呢!” 刘永铭摸了摸下巴,说道:“盐商商会那里怎么说?” 杨光禄应道:“每日六百引,两百引放于绿绮阁,三两左右出的手。剩下的四百引就是放在盐商商会。每天一批,由众盐商合资同去取盐,取到的盐售于水商,我抽一成左右!” “恩?那……” 杨光禄将手按在桌面上笑道:“盐商取盐,免去盐引价,成本是在二两。盐商、水商给店铺是七两八钱,我每担提八钱。每日四百引,即是一千二百担,每日得银九百六十两。若是换算成盐引价……差不多是二两四。反正现在的盐引也就在三两左右,给他们六钱的利,他们也乐意得很。” 刘永铭笑道:“这么说来……你现在几乎就等同于盐商会长了吧?” 叶长青此时插嘴说道:“六爷,用六钱银子买一个盐商会长,这事不吃亏!” 杨光禄将按在桌面上的手拿起,摸着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六爷,您之前有说过粮食生意,是不是一早就料着这事了?用粮食生意换来盐引,让我们长期在商会卖,若是将来票号开起来,我是不是就可以让他们开始用我们的银票交易,那样一来……” 叶长青一愣,马上说道:“可不敢如此鼓动六爷!” “玩笑话而已。”杨光禄补了一句。 见得杨光禄会说玩笑话,与往日的沉闷已有很大的不同,这让刘永铭十分欣慰。 杨光禄并不是天天都如此阳光,而是因为他察觉出了刘永铭正在布了一块很大很大的局,而且自己可能就只猜到了凤毛一角而已。 对于杨光禄来说,若真能帮刘永铭把这个局做起来,那将是一件可以用来吹嘘一生的事迹! 刘永铭此时却有些担心地说:“这个盐商商会会长不该谋,至少现在不行!我们手上的盐引顶多给你卖一个月,那一个月以后呢?粮食生意可还没开始呢,我们手上只要一没了盐引,那些驱利的盐商们就不会再认我们的账了,何况是让他们用我们的银票。” 杨光禄马上接句说道:“所以说了六爷!我们的粮食生意该马上开始做了!” 刘永铭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对!但此事还是需要筹划筹划,至少傅山远那里我目前已经解决了,就差跟他说样版之事了。只是现在的存银还不足以开设票号,过早说,怕有走漏消息的风险。” 刘永铭说着说着便停下了话,好像在想些什么事。 叶长青见得刘永铭沉思起来,他很是担心刘永铭会冒险去开票号。 第225章 保不住你 叶长青马上打断刘永铭的思路说道:“六爷!还是说说您王府的用度吧!主要是您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了枯木龙吟,所以显得不够。王府可与皇子里所不同!一应人员及维护修缮可得花不少银子。每月若没有一万两可挡不住这花销!我觉得每月应该从公账里提两万两出来给王府用度。” 刘永铭点了点头说道:“行。但有个问题。本王秘密多,王府招人时可都得选用信得过的!” 叶长青应道:“六爷放心。人是从夏侯掌柜那里调来的,你的皇庄那边也来了一些人。” “现在是春忙之时,不好让他们在王府里做杂吧?” 叶长青笑道:“不是我让他们来的。他们听说您要修王府,自己上赶着来的。之前您可没少给他们好处,他们地里忙完了,得了闲空便会来王府里帮忙。” 刘永铭正要说话,叶长青却抢着道:“六爷放心,不仅管饭,还给他们钱呢。” 刘永铭呵呵道:“虽然王府修缮花销糜多,但这等花费不可少。那些农人可都不易呀。爷我在皇庄花那许多心思,其实就是想让地里的庄稼能多收成一些。可惜,这么多年来爷我就是碰不上一个会农科的!” 叶长青摇头说道:“六爷!您还有这心思呢!您不觉得应该先安排个王府总管么?您的产业越来越大,我管着您的大账可都有些分不开身了!” “王府总管还不知道父皇会安排谁来做呢。这事还真没办法!叶先生,你这个王府主簿是逃不开了!将来还得帮爷我掩着,不让父皇的人知道我的事情!” 叶长青露出为难的表情来。 罗仁轨却是哈哈笑道:“叶先生,恭喜你呀!王府的主簿多少也是个官!您这一下,可就是官身了!” 叶长青不屑得说:“用你多嘴!我不喜当官!这要是让我娘知道了,她非得打我不可!” 刘永铭道:“又不是叫你治理什么府县,无碍的,你娘若是知道了,便与他说是为了借势找到仇人,她不会怪你的。王府主簿六品呢!话说回来了,这还得感谢陆预,若不是他给你弄了个举人功名,爷还真没办法让你当上这个主簿!” 王府职位也是要有功名才能上任的,最低也得是个举人。 但举人入仕做官,一般做到五品也就满顶了。 “哦,罗掌柜!”刘永铭转而对罗仁轨说道,“有件事很重要,要与你说!” 罗仁轨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说道:“六爷您吩咐就是了!” “今日开会,还真就是为了你的事情而开的!” 罗仁轨有些心急地说:“您有事快说!我在长安城停留了好一些日子了!西域那边的生意还得照看呢!” “就是说的西域那里的生意!目前情况有一些变故了!” “什么变故?”罗仁轨不再嬉笑,而是有些紧张地看着刘永铭。 “先不急说,你先准备一下,在要出发前先支会我一声。” 罗仁轨问道:“是有东西捎带么?” “对。帮我带一个人过去,不可让其出事,出了事我也保不住你!” “什么人这么重要?”罗仁轨并不担心刘永铭刚刚所说的“保不住你”的话。 刘永铭应道:“一名朝廷的要犯。就是前些日子将朝廷闹得沸沸扬扬的宫千树。他若是发配到征西大营,你捎他一路,保其安全,不可出事!” “知道了,我一定保他平安无事,我死了他都不会死的那一种。您刚刚说有什么变故来着?” 刘永铭脸上显出无奈的表情来:“皇上有意让我娶征西将军之女。” 刘永铭的话一说出来,坐在边上的珏瑶姑娘眼神一下子落寞了下来。 罗仁轨却是一脸的高兴:“如此说来,征西将军府那一边的关系您可以打通了?” 刘永铭停顿了一下,而后才说:“父皇说是让宫千树带封密信过去,连旨意都不算。后面如何真不好说。但……依我料想,严征西若是收到信必定会派亲信过来与我见一面。到时候我再套套他的话,给他一些好处。想来我们的货能更快得通关!” 罗仁轨马上说道:“要是有征西将军府的门路,我们可以用他的巡哨兵来保证我们货的安全,这样一来,我这边的人手便省下来了,可以加一到两条商队,那样就能赚到更多的银子了!” “即使有严征西的关系,你也不能去鄙视以前那些帮你通关的小人物!是个人都讨厌被上面压着,即使他原本就想给你放行。” “六爷意思我明白!您身为王爷,也从不故意为难无辜侍卫宫女。我自然得跟六爷您学。只是货物若是增加了……” 罗仁轨说着便看向了叶长青。 叶长青无奈地说:“货要是增加了,意味着成本就增加了。大账里的存银就得变少!” 刘永铭笑道:“赚的钱还多了呢!虽然有一些会变成流水,但流水多了,存银也会变多的。这就是为什么爷我一直着急着开票号!开了票号能省下许多存银来!那银息就够我们吃的了!” 叶长青连忙说道:“六爷!现银不够,可着急不得!” “知了知了!罗掌柜。你去西凉以后,记得巴结一下征西将军府的关系。不要用我的名头!探一探征西将军府现在需要些什么,知其所求,方能知己所供,只有这样的交易才能牢固!” 罗仁轨道:“我也是这意思!但现在还有另一个问题!” “说!” 罗仁轨一边敲着桌面一边说道:“我们运过去的货原本就有些不足!特别是丝绸!最近获利也只是运回来的香料获利最大!” 夏侯非一听,连忙也拍起了桌面来:“罗掌柜,你这话就是指着我说呗!上一次六爷的确说过把织坊交给我管理,可现在织坊连个影都没看见呀!这事不怪我!要怪就怪杨掌柜!” 杨光禄正在低头想着事,突然被叫到名字,愣了一下:“什么?” 夏侯非急道:“杨掌柜你也别装傻!你当初就不该要银子,应该把魏仲贤的织坊给先讹过来!” 杨光禄苦笑道:“罗掌柜那一边告了魏仲贤还有些牵强,我如何能再火上添油?若是如此,怕是我连那两万引盐引都得不到!还是等他那笔账快到期的时候再说吧,到那时我必能将他织坊弄来!” 夏侯非不高兴地说:“那都得到年底去了!” 叶长青突然笑道:“不会!六爷可没那么好的耐心等到那时候!” 叶长青说着向看了刘永铭。 刘永铭哈哈笑了几声:“知我者,叶永柏也!” 夏侯非问道:“六爷,您说!是明抢还是暗夺,还是像上一次一样!” 刘永铭笑道:“兵不复用。那种把戏他中不了两次!叶先生其实说错了一点,不只是我没这个耐心,他魏仲贤也没这个耐心!他可还欠着杨掌柜四万两银子呢!这四万两他砸锅卖铁都凑不出来!” 夏侯非却说道:“那两万引盐引可还记在他魏仲贤的名下的呢!” 杨光禄笑着应道:“在他魏仲贤把欠罗掌柜的两万两银子筹出来之前,这两万引他拿不回去!以魏仲贤现在的情况来看,也没人敢借给他两万两银子!谁都不会去做这亏本生意的。” 夏侯非再问道:“那现在我们就这么干等着他?” 杨光禄摇头说:“不可能!他的织厂也卖不了四万两银子!还不如就此跑路了呢!且我手上还有他名下的两万引盐引呢,虽然最后是卖给了李且。” 杨光禄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认真得对刘永铭说道:“六爷,李且被朝廷抄走的那两万引,您能不能跟皇上要过来?” 刘永铭笑道:“不着急。父皇现在想的事情多。他不是不给我,他是担心我玩花样!等到盐价太高,老百姓们吃不消时他便会主动拿来给我。但……可能不会白给!要不然他不会答应把修舍利塔的节余给我。” 杨光禄想了想,说:“不!不会!皇上给您盐引是为了把盐价拉下来。他知道您是唯利是图之人,您出手盐引一定是要加价给别的人。他若是敢跟您要银子,这盐价就掉不下来!” 刘永铭笑道:“哪里有皇帝兜售盐引的!你不了解我父皇,他是不会跟我要银子的,但保不齐他会让我把钱花到别的地方去。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一定挖了个坑,正等我跳呢,且我不跳还不行!” 夏侯非说:“六爷,您就别管那些了!我们说的是织坊!万一魏仲贤把他的织坊一转手卖了,而后卷了家当跑了,那怎么办?” 杨光禄用两指轻敲着桌子笑道:“他卖了织坊可就跑不了了,长安府衙可盯着呢!别忘了,他的案子可还没结!” 刘永铭也笑道:“夏侯掌柜,不着急。也就这个把个月的事情了!实在是担心的话……” 杨光禄笑道:“让我去知府衙门再告他一状?” 第226章 隐忍之人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 夏侯非问道:“他那笔账不是还没到期么?” 杨光禄解释道:“是没到期。但当时写契时写明白了。借给他的四万两银子是用于织坊生意的。他现在的织坊可是停工了!我是有权要求他马上还钱的!” “那你还说那些,早一些将钱要来!让他把织坊抵给我们呀?” 杨光禄看了看刘永铭,又瞧回了夏侯非:“夏侯掌柜,六爷都没么催我呢。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 “因为我这边的生意还是要继续做的!要是现在就跟魏仲贤要账,其它借款之人心中会怎么想?所以只能慢慢来!跟他要银子是道理,不跟他要是情份。我得找一些合作的商贾,让他们帮我从中说合,叫他魏仲贤还钱。最后所有人都知道魏仲贤不打算还钱的时候,我才能去知府衙门告他!如此一来,其它欠账之人,心中便会觉得我仁之义尽!逼债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夏侯非白了杨光禄一眼:“弄的那许多麻烦!照我说,派个人给他家扔几只死猫死狗、猪头羊头什么的。收笔账而已……”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夏侯掌柜还是想一想接手织厂以后的事情吧!” 夏侯非马上说道:“我要是接手了织坊,那赌坊这边的生意怎么办?青衿楼可不少赚钱呀!” 刘永铭将手一伸,一巴掌按在了桌面上,将头抻了过去,问道:“你觉得柳先开这人如何?” 夏侯非反问道:“您想让他接手赌坊生意?他一个读书人,平日里文文雅雅的,您让他跟您下下棋或是让他吟诗作赋都可以,若让他经营赌坊……怎么可能!” 叶长青插嘴言道:“我倒是觉得很合适。柳先生为人深沉,虽然没有那种狠劲,但术数却是十分厉害的!多大的数字在他的眼中也都能理得好好的。他的字也写得好呀!” 刘永铭收回手来,说道:“就他了!爷我不仅要把赌坊交给他,还要让他做王府的长史!” “阿!”众人都吃了一惊。 叶长青说道:“六爷!您这般抬举他却是为何?” 刘永铭笑道:“其非庸才,乃是隐忍之人。此中人物,必有城府。只是目前他未曾为我设过一计、谋过一策。不知其深浅呀。此事暂且不议了,待我找过他后再说。” “爷!”珏瑶姑娘突然说道:“爷您不是说……不是说要找人接手红杏楼,而后让奴婢去王府的么?” 刘永铭笑道:“让柳先生去管赌坊已算是为难他了,万不可让其与红杏楼有什么瓜葛!你没跟他说过话、下过棋所以不知。他有一亡妻,至今惦念不忘,他可是很忌讳浪女顽男的!红杏楼嘛……爷我再物色人选吧!” 刘永铭这话意味着珏瑶姑娘还得在红杏楼里主持一段时间。 这让她的俏脸上显出一丝失望来。 刘永铭又对夏侯非说道:“织坊的事情,如上一回所言。夏侯掌柜当早做准备!” “是!”夏侯非应了一声。 刘永铭一边想,一边说:“现在的重中之重,还是得把傅远的书局给议定了!没有这间书局撑着,银票可是印不出来的!可……” 叶长青轻笑道:“这事还真只能六爷您自己去了!还有!您的存银可不够呀!六爷莫要心急!” “知道知道!我正想办法弄票大的呢!等我想着了再说。” 刘永铭心中有些烦燥起来,但他不会对在坐的掌柜们发脾气。 正此时,门外传来了几声有节奏的敲门声,而后传来了步青云的声音。 “六爷。安北将军赵伯伊求见!” “他如何找这里来了?” 刘永铭有一些想不通,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道:“你们先聊着,别等我回来了。爷我管饭,吃完饭而走不迟。” 刘永铭说着便向外而去。 青衿堂的正厅大堂之内,各色人物往来不绝。 那赵伯伊穿着一件儒生长袍,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也没有别人来理会他。 刘永铭从后堂穿了出来,那赵伯伊见得刘永铭出来,连忙站起身来向刘永铭拱起了手。 刘永铭一边摆手一边走,嘴里还客气得说道:“行了行了!客气什么呀!你怎么找这里来了?” 赵伯伊恭谦地说道:“末将去了红杏楼,又去了白露亭,在绿绮阁那里也没见着您,所以就到青衿堂来了。万幸您在这里。”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倒是有耐心!为那件事来的?” 赵伯伊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刘永铭想了想,说:“反正我也得过去一趟,随便把你的事情给说了吧。这事挂着也不是个办法!” 赵伯伊连忙称谢。 刘永铭笑道:“除了宋宪你倒是唯二一个来催爷我办事的人!” 赵伯伊不好意思地说:“时间急促,所以……” “怎么了?”刘永铭好奇地问。 赵伯伊答道:“那一日虽说救了太子,但皇上那里……皇上将我调到征东大营,到孟帅,帐下效力,不日即将起启。所以末将想在出发之前将我那苦命族兄的尸骸收敛了。” 刘永铭一愣:“这么快?那日你算是立了大功了,父皇那里就没赏下什么来么?” “就给了两块玉璧,官位却是没升。”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 赵伯伊见得刘永铭的神色不对,轻声问道:“六爷。这里面有什么讲么?” “你带兵带傻了?”刘永铭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他转过头,看着那步青云从里头也走了出来。 刘永铭吩咐身后跟着的步青云前去套车,准备出行。 赵伯伊看着刘永铭吩咐完事,这才对他说道:“六爷,您是说……玉者,国之器!国器者,太子也!” 刘永铭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先等等我,我回去份东西就一起走去趟傅家!” “那玉……” “你要是能从征东大营活着回来,就好好地把太子的那条腿抱紧吧。” 赵伯伊看得出来刘永铭并不高兴。 但刘永铭却是那种喜怒不表于色的人,他的高兴与不高兴,很多时候是做给别人看的。 现在,这种不高兴就是做给赵伯伊看的。 赵伯伊心中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刘永铭到底是什么意思。 ………………………… 马在在傅家大院前停了下来。 刘永铭从马车里走下来,再一次站在了傅远山的院落门前。 只站在那院子外面,便能看到傅远山家中那一栋数层高的藏书楼。 只不过这一次刘永铭并没有再穿那打着补丁的书生素服,而是穿着华服来的。 因为他不必再装了。 此时,从马车里又走下了一个人来。 那正是赵伯伊。 赵伯伊一声不吭地跟在身刘永铭身后,见得刘永铭推开了没关牢的篱笆门,向里轻车熟路得走了进去。 傅远山家只有长工与雇佣并没有家仆,所以当刘永铭进到傅家厅堂的时候,也没有人来俸茶什么的。 赵伯伊此时却有些胆怯起来,他轻声说道:“六爷。一会儿若是……” “没有若是!你安心坐着也就是了。我去找找他!” 刘永铭话刚说完,傅远山便从厅堂外走了进来。 傅远山看到刘永铭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微笑着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还拱手施礼。 “小友如何有空来老夫家里呀!” 刘永铭呵呵笑着回礼道:“奇川先生这是骂我呢!可不当再唤我为小友了!您再这般说,我当无地自容了。” 傅远山走近到刘永铭身边笑道:“都知我与朝廷不善,那个爷字我可叫不出口,只得叫你小友了!” 刘永铭哈哈大笑起来:“即是奇川先生喜欢这么叫,您就随意吧!谁让您是长者呢,如何称呼我那皆是应该的!” “坐坐坐!”傅远山说着便也看到赵伯伊,但他却没有将赵伯伊认出来,只以为那是刘永铭的护卫而已。 这也不能怪傅远山。 赵伯伊虽然是举人出身,但从戎多年,那站资早已与行伍之人无二了。 就他那挺拔的英资,再站在刘永铭的身边,实在很难让人不想到是个护卫。 傅远山自顾自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刘永铭也没有客气,在客位上坐下。 二人相视一笑后,刘永铭便说道:“奇川先生,上一次所言之事我们可还没议好呢!” “嗯?”傅远山愣了一下,说道:“那……那不是为了试探老夫而所说之言么?” 刘永铭摇头说道:“并非诳言!是真心要与奇川先生合作开设书局!本钱皆由我来出,盈利我们分账,也算是……算是我诓骗于您的一些补偿吧!” 傅远山摆手笑道:“不不不,小友玩笑了。其实是老夫的不对。是老夫欺瞒你在先的。” “那书局之事……” “一切依小友之言也就是了。想来你也不会让我吃亏的。” 刘永铭笑着从怀中拿出了两份契约。 那是刘永铭来之前让叶长青写的契约,一式两份。 这两份契约上的“甲方”名字都已经写好,印信也盖好了。 第227章 一事相求 甚至是保人一行上面也写上了杨光禄的名字,印上了他的印信。 现在就等着傅远山签字用印了。 傅远山拿过契约看了看,笑道:“如何还是叶长青的名字?” 刘永铭笑道:“我手下所有产来都归于他统筹,一切文案皆由他所书写。将来奇川先生也是与他对接的。先生若还有所疑……” “不不不!小友误会了。老夫不是疑心于你,而只是好奇。这世间可没有人会这么大胆,将这种事情都交给别人来做。若是他起一点歪心思,您的银钱可就不归您所有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谁让我信得过他呢,就如同信得过先生你一样!” 傅远山哈哈笑了起来:“行吧,这一份东西我便收下了,改日老夫签好之后便送往王府。介时还请准备好答应的银钱。” 刘永铭却问道:“前几次您可是说要马上就签的,倒是我一直在拖延。而今日……” “有事相求尔!”傅远山一点也不客气。 刘永铭再次爽朗地笑道:“奇川先生有话直言便是了。我能做到的一定为您办到!” 傅远山说道:“小友的身份我并未与元荣提起。” “嗯?”刘永铭有些疑惑。 傅远山看了看堂厅外面,叹了一声说道:“此次会试,你是主考官,想来元荣没有不中的道理。若是让其知道你的身份,他必觉得这是你在从中用功。他虽有中贡的本事,但碍于面子,心中必觉可耻。虽说他不会辞去功名,但可能不会受授官职!” “哦?这一点我却是没想过。” 傅远山笑道:“还是等他授了官职,舍不下他那远大抱负之时再说吧。” “原来如此!贞作中是中贡了,但还真不是我的功劳。”刘永铭直言道,“本次会试用的是糊名法,还真就是王贞作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上的,不过……” “如何?”傅远山看得了出来刘永铭似有心事,他不能不问。 刘永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向着傅远山作揖,并言道:“有一事还请奇川先生见谅。” 傅远山连忙站了起来,将刘永铭作揖的手一托,说道:“小友不必如此!老夫可受不起您这一拜!可是元荣的卷子出了什么问题?” “并无问题。且杜侍郎、屠翰林看了之后,赞为天人。夏待诏说此会元之卷也!但……但在拆名之时,让我给撤下来,将名次放到后面去了。” 傅远山一听,哈哈笑了起来:“吓煞老夫了!还以为是何事呢!小友做得对!元荣气傲,他若是得了个会元,将来必定傲气十足,与行事无益,怕是这辈子也就那样了!若要其不娇不燥,当放在榜末,时时鞭策方能有所成就!” 傅远山说着拉住了刘永铭的手,说道:“今次你可不许再走了!我即刻让人去买羊肉,今日你不吃这羊肉可不许走!” 刘永铭这才想起之前说的羊肉之事。 那时候他还真的一口都没吃。 刘永铭尴尬地笑了几声:“那是玩笑话,如何能让奇川先生破费。改日小王做东,地方您随便选!按小王的话来说,吃山珍海味也是能吃饱的!” “哈哈哈!”傅远山爽朗得笑出了声来:“那可不行!老夫还有事求着小友呢!将来元荣还得靠小友多加提携。” 刘永铭笑道:“我不参政,这事天下人皆知。入我门,可不太好听!奇川先生虽高看我一眼,可世人之眼可与您的眼界不同!” “小友这是在谬赞老夫呀!” 刘永铭马上说道:“太子那里可以试一试!太子身边有一名舍人是吏部侍郎林从南的亲侄,名叫林逸才,因他谋事多谬,最近被林从南训了一顿。且太子近日有些不喜此人。要是我计设一番,也许……” “太子舍人!”傅远山两眼都亮了起来。 当初傅远山的女婿王文召辅佐秦王,最后落得削发为僧、隐姓埋名的结果,这让傅远山心中十分不甘。 在傅远山的眼中,自己的女婿才高八斗,是王佐之才,不该有那样的失败。 而现在傅远山将期望都寄托在了王元荣的身上。 傅远山正满心欢喜之时,心中咯噔了一下,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刘永铭见得傅远山神情不对,连忙问道:“先生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不不不,没有没有!”傅远山恢复了神情,连忙笑道:“太子舍人好呀,能陪在太子身边,将来定是有广大前程的!朝里的曹相当年也是这么上位的,更别提曹相之父了。” 刘永铭听到傅远山提到曹岳的父亲,连忙问道:“曹相之父如何?他也做过太子舍人?” 傅远山笑道:“不不不,刚好相反。曹岳之父单名一个泰字,取字德载,高中新科探花郎,与我还有数面之缘呢。但他知朝堂凶险故而退居于地方。即便如此,他在任上便挂印走了,听说做了个游医,也不知是真是假。” “哦?他前程广大,如何会弃官不做的?” 曹岳曾对刘永铭说过关于自己父亲的一些事情,但当时却也没想那多。 傅远山笑道:“曹泰在朝中并无人脉,虽得昭帝喜欢,却亦不得其志!元荣与他人则是不同!若真能上任舍人,又有小友相持,那必是平安无事,只是……没事没事,我这就将厨娘唤来,让她去买肉!可不得让你再走了!” 刘永铭一愣,问道:“那厨娘您还用着呢?” 傅远山笑道:“已没有辞去的理由了。且老夫也习惯了她做的菜食。” 傅远山说的极有道理,既然宋宪什么都知道了,那么那个间谍厨娘就没必要赶走。 若是赶走,反而会让宋宪觉得傅家可能还有别的事情。 刘永铭此时向赵伯伊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傅远山说道:“其实今日前来也不只是为了定那契约。也是有一事相求的。” “可谈不上一个求字!小友说来也就是了。” 刘永铭手一伸,用手掌指了指身后一直站着的赵伯伊,说道:“给您介绍一个人认识,此人原在卫戍军中任职,现封安北将军,不日即将起程前往征东大营,去孟帅帐下听用。” 傅远山不明白刘永铭的意思。 刘永铭小声得说:“他是陇南赵家的赵伯伊。” 傅远山一听,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只是脸上略显尴尬。 因为赵谦就是傅远山与王文召所杀。 刘永铭马上说道:“您家院的那座书屋,由小王全全花费重建。他与我前来,并无恶意,时过境迁,当往事随风。” 傅远山向着赵伯伊拱了拱手,却不知如何说当年之事。 倒是赵伯伊十分坦诚地言道:“为国家事而身死,及是我辈之幸,非是可惧之事。为国为民者,皆无过矣。我并不怀怨,请奇川先生明悉!” 傅远山点了点头,此时才道:“那件事全罪在我,与他人并无干系,皆我之言,亦是我先动的手!” 傅远山是想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 但赵伯伊心里清楚,主意可能是傅远山出的,但事先出手的一定是王文召。 刘永铭笑道:“即是化解开了,相逢一笑即了恩仇,一会儿热酒一杯,往事云烟,皆随他而去吧!” “甚好!甚好!”傅远山十分高兴地笑了起来。 ……………………………… 这一边,傅远山强留刘永铭吃饭。 那一边的傅家大院后院却又有一番事。 王珂珺的闺房之内。 陆琳琅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而王珂珺则站在陆琳琅的身后,为陆琳琅盘起了她的长发,然后用一支竹钗叉进了她的发髻里。 王珂珺看着镜子里的陆琳琅问道:“这支钗好看吧?” 陆琳琅一副失恋的样子,无气地摇了摇头。 王珂珺见得王珂珺的表情不太对,她轻声问:“琳妹妹今日是怎么了?” 陆琳琅听得王珂珺问话,从怀中拿出一支枯藤钗来。 她坐在圆凳上,就这么转了个身位,面对着王珂珺,将枯藤钗递了上去。 “什么?” “这支钗还你吧。” “又不值什么钱,你喜欢你就戴着吧。” 陆琳琅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用不着戴它了。” “怎么了?”王珂珺关心地问。 陆琳琅忧郁地说道:“戴它是因为叶郎是穷苦人出身,太显富的钗子会让他觉得我俩身份悬殊,使其离我而去。而今……” 陆琳琅说着,那两眼之间便有些泛泪,好似要哭出来一般。 王珂珺连忙将腰间别着的手巾抽了出来,一边给陆琳琅小心的擦拭,生怕弄坏了她的妆,一边却又安慰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他喜新厌旧,爱上别家姑娘了?” 陆琳琅叹息一声,从王珂珺的手上接过手巾,失望地说道:“我爹爹为他弄了个举人功名,安排他去参加本次会试。” “那又如何?这是好事呀?” 陆琳琅幽幽地说道:“我问过我爹爹了,他是礼部尚书自是知道草榜名单,他说……他说上面没有叶郎的名字……” 第228章 闺中密友 会试是从二月初九开考,考试结束以后会拟出一道草榜来。 草榜在送入礼部后,礼部人员会去核实考生身份及考卷与“准号证”上的编号是否一致,并且查看卷子是不是真的没有问题。 在确认了无误之后,礼部会在二月二十七日到三十日之间放榜。 但总会有人想提前知道自己是不是考中了,所以会拖关系去问。 礼部的一些小吏员也会想着从中赚点外快,于是他们会在草榜到达礼部的时候去偷看草榜,而后将草榜内容秘密发送出来给一名心腹同伙。 那同伙会第一时间赶到考生住所前去报喜。 一般情况下,主人家都会给报喜人一些喜钱,渐渐的,就形成了一个产业链与不外传的传统。 换言之,在会试榜公布之前,民间部份人员便已经知道了榜单内容,即草榜。 即使在放榜之前考生因意外或是别的事情亡故了,他的功名还是在的,榜上一样会有他的名字,所以草榜的准确性也是十分高的。 除非是遇到了特别情况,考生被剥夺功名,才会有草榜与公布榜不一样的情况,但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王珂珺听得草榜二字,心中想道:“他可是传说中的诣岭先生,以他的学识不可能不中呀?对了!他说过,他不会去考!” 王珂珺随口问道:“莫不是他没中榜?” 陆琳琅眼泪巴巴地看着王珂珺说道:“他根本没去考!他不愿意领这个情!我去找过他,他也总躲着我,不愿意见我!” 陆琳琅去找的是真正的叶长青,叶长青当然不可能会与她见面,那样且不是在拆刘永铭的台。 王珂珺故做震惊地说道:“是了、是了!他本就是极自负之人,别说是为他谋得功名了,就算是他去考了,落了榜,他也无脸来与你见面的!” 陆琳琅越听越急:“他便就是那等人!现在可如何是好!” 王珂珺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就算是有办法,她好似也不想为陆琳琅出主意。 王珂珺道:“这不事怪你!一是怪那小子有眼无珠,不识好人之心。二来也怪你自己,明知他心高气傲,如何还让你爹去帮他弄什么功名,他也不是那等看重功名之人!你这不是与他斗气么?” 陆琳琅懊悔地说:“哪里是我让我爹这么做的。是我爹自作主张,开考之时他才告知于我!我只觉得大事不好,去看了榜,却不见他名,再去问我爹,才知其根本没去参考!” 陆预是礼部尚书,进贡院会试的人员名单他一查便知,根本费不了什么时间。 王珂珺看着陆琳琅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但是她作祟的小心思却没能让她说出安慰的话来。 王珂珺转身过去,来到自己的床前,爬进床里摸索一阵以后,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包袱出来。 那包袱正是那一日丰不收为引开刘永铭身边的步青云而让两个小蟊贼进陆预家偷出来的东西。 刘永铭让叶长青早自己一步送进了傅家交给了王珂珺。 刘永铭拿到包袱的那一天并没有着急着还给陆琳琅。 夜里出事,第二天就将包袱找到,是个人都得乱想一通这找包袱之人与蟊贼有什么关系。 为了不让陆预乱想,刘永铭这才隔了好几天才找王珂珺,让她帮着还回去。 但陆琳琅并没有见过包袱,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王珂珺将包袱放在梳妆台上,不好意思地说:“昨日叶公子派人送来的,他……他让我转交给你。找你来其实……其实就是为了这事。” 陆琳琅有些不解。 王珂珺轻轻地将包袱皮打开,里面散放着许多细软首饰。 这一包袱可价值不菲! 陆琳琅看得愣住了神。 王珂珺在陆琳琅身边说道:“会试之前叶公子就跟我说要把这包东西还给你,可他派人送来包袱的时候却已是会试过后了。想来他怕你知道他不想去参加会试,所以等到这时候才给。” 其实是因为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而使得刘永铭没空将弄包袱之事。 王珂珺看着陆琳琅失神的样子,又说道:“你也真是的,明知他秉性还送他金银之物!虽然你一片好心,但他那种人怎么可能真会收?你越是送,他只会越觉得你瞧不起他!” 王珂珺虽然这么说,但陆琳琅心中却不是这么想的。 陆琳琅心道:“他真帮我家把这些脏物追讨回来了?他还是心系着的我……他、他才不是那种人,他只是……只是放不下他高傲的身段而已。” 王珂珺还在陆琳琅身边不停地说道话:“你也不必数那包袱里是不是有少些什么。我敢跟你保证,你送的这些金银细软,他定是一分一厘也不曾动你的。他便就是那样一个人!” 陆琳琅心中五味杂陈。 正此时,闺门外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王珂珺走上前去,将那打开的包袱再次打好结,收陇了起来。 “我家人丁不多,并无仆人。但外面的长工、短工多,不好让他们瞧见,起了歹心再把你害了,可就不好了。” 陆琳琅只是盯着那只包袱并不应答。 王珂珺见得陆琳琅出神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更不去打搅,随她静思。 王珂珺来到门前,将门打开,见得是厨娘来此,心中便有些生气。 王珂珺是知道这个厨娘并不安好心,但傅远山却又不肯辞退她。 “做甚!”王珂珺没好气得问了一声。 厨娘低声说道:“家里来了客人,先生吩咐我,让我出去买些羊肉回来。厨房里还温着火,炖着老夫人的药。我怕有失,与小姐先说一声,若是我晚归了,请小姐屈尊,去一趟厨房将老夫人的药取出。” “知道了!”王珂珺依旧没好气得说了一声,随手正要关门。 突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又将门给开了起来。 那厨娘正要走,却被王珂珺一声叫住:“等等!” “小姐有何吩咐?” 王珂珺问道:“来的是什么客人?义爷如何会请人家吃羊?” 厨娘应道:“就是上一次与公子在残垣烧火的那一位。” 原本在发呆的陆琳琅突然转过头来大声地问道:“可是姓叶?” 王珂珺与陆琳琅是闺中密友,除了“诣岭先生”的事情瞒着陆琳琅之外,其它事情并不会相瞒。 之前残垣里发生的神奇之事,王珂珺也是与陆琳琅说过的。 所以陆琳琅是知道与王元荣在残垣烧火的就是“叶长青”。 厨娘想了想,应道:“未知他叫什么,只知道先生唤他叫小友。” 王珂珺转头看着那陆琳琅,也许是因为担心谎言被识破,所以她并没有说谎:“是他!也就只有他能让我义爷那么叫了。” 陆琳琅突然从位置上猛得站了起来,要向急步而走。 王珂珺在门口连忙将她一把拉住。 “你做甚去?” “去找他!” 王珂珺轻言轻语得说:“他不想见你才让我将包袱送于你手的。你这般去找他,怕是……” 陆琳琅甩开王珂珺的手,红着眼咬牙说道:“我要问问他,为何……为何……”薆荳看書 陆琳琅不想再往下说话,他挤开了门口的厨娘向外奔去。 而此时,刘永铭、赵伯伊与傅远山正在厅堂相聊甚欢。 赵伯伊不好意思地说:“六爷之教,不敢相忘。我二哥是因谋划兵灾而死,其以一己之私而祸及百姓。此非国士所为之。但亲情所在,又不得不顾。使我左右为难呀。” 傅远山点头说道:“国之大计,不以私心为利。赵将军不因令兄之亡而与老夫生仇怀怨,此真大丈夫也!昔,朱鲔、李轶杀汉光武帝如父之长兄,光武帝计杀诡诈无常之李轶,却拜朱鲔为平狄将军,封扶沟侯。此皆因朱鲔当时各为其主,具为国家事也,不似李轶反复小人。赵将军有古将之风、怀德之志,真令老夫眼界大开呀。” 刘永铭也感慨地大声说:“官无营私之想,吏藏报国之志,将无贪生之念,士怀必死之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天下可治矣!赵将军……” 刘永铭话还没完,却愣住了。 他看到那陆琳琅正站在厅堂外面,一动不动得看着里头正慷慨激昂的刘永铭。 刘永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傅远山说道:“那是陆礼部之女。来老夫家里坐客的,她与小女……” 刘永铭转而对傅远山说道:“我出去一趟,二位慢聊。” 傅远山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刘永铭向外走出厅堂,正要说话,见得另一边王珂珺走了过来。 陆琳琅怨幽幽地说道:“你、你为何不去科考?” 陆琳琅一句话让刘永铭明白了个大概。 刚刚傅远山说他没将刘永铭的身份告诉王元荣,那么自然也就不可能与向来多嘴的王珂珺说起。 既然王珂珺还不知道自己不是叶长青,那么陆琳琅自然也不知道。 “小姐,借一步说话。” 刘永铭右手一抬,向边上走去,离开了傅远山与赵伯伊的视线。 第229章 甜言密语 陆琳琅很想知道刘永铭的心意,她没有多想便跟了上去。 而王珂珺见得他们二人走到一边说话,觉得这是要避开自己,所以也没有跟上。 刘永铭与陆琳琅来到厅堂墙根边上,陆琳琅又问道:“你为何不去?” “其实我……” “你为何如此多心?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那是我爹安排,非是我意。” 刘永铭摇头说道:“琳琅小姐心意,小生心知肚明。非是不去,乃是因本科主考官为秦王。其为我主,自是得避嫌于内。” 陆琳琅含泪说道:“那刘六子根本不在乎这些。你这话就是搪塞于我!你是放不下你那傲气而已。” 陆琳琅话中的意思是,傲气重要还是我重要。 “六爷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不在乎。下……下一科我必定考中。” 刘永铭面对楚楚可怜的陆琳琅,心虚了起来。 下一科可是得到三年以后,刘永铭自料自己的身份不可能能藏得住三年的。 刘永铭这一边刚说完,那一边陆琳琅马上应道:“我等得了你三年么?” 古代女子十四岁成婚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十七岁是最佳的结婚年龄,一般人家也都是在女儿十六、十七岁时将她嫁出。 若是过了二十岁还没嫁人,那就算是老姑娘了,会被赖上一个“嫁不出去”的恶名。 男子过了三十,女子过了二十四岁时,官府这边还要对该户进行罚款。 陆琳琅的那句等不了三年,将刘永铭硬生生地给问住了。 刘永铭弱弱地说道:“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有一计可使……” “我知道你满腹经纶、计谋百出。但我是女子,再也等不了三年了。” 陆琳琅当初知道陆预要给“叶长青”安排个功名的时候,她是没有阻止的。 她能想得到“叶长青”一定不肯去考,但她又想抱个侥幸心里,因为她真没办法再等三年。 其一是因为会过适婚年龄,二是陆家本家那里之前就派过人过来说亲。 陆琳琅苦着心,说道:“万一我爹真将我嫁给别人了呢?” 刘永铭看着伤心的陆琳琅心中越发得不忍起来。 他马上说道:“那我便落草为寇,施巧计于道中埋伏一支人马,将你强抢而走!天为媒地为证……” 陆琳琅正值伤心之时,被刘永铭这么顽皮地一说,那泪也停了,嘴角却是想笑出声来。 刘永铭趁热打铁:“若是我真让你嫁了他人,我便一头撞死在那兰陵公主碑前!” 兰陵公主李淑是唐太宗李世民的第十九女,去逝时只有三十二岁。 附马窦怀哲为其亲自写碑,碑文感天动地,所以刘永铭才会那么一说。 陆琳琅一听,伸手将那刘永铭的嘴捂住,微红着脸说道:“不得胡说!” 刘永铭将陆琳琅捂着自己的手抓在手中,又道:“现在我一无身份,二无财力。实难相聘。但以我之本事,不消时日,必名达于天下,声闻于诸侯,介时……” 陆琳琅没等刘永铭将话说完,连忙将手抽了回去。 她红着背过身去,却见得那王珂珺在厅堂门口远远得看着自己。 陆琳琅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顶着殷虹的脸低侧着头说道:“来日再说吧。让人看笑话了。” 陆琳琅说着便起步往王珂珺那里走。 王珂珺一脸醋意地站着,而傅远山却从厅里走了出来。 虽然他没看到刘永铭与陆琳琅之间的情形,更没有听到二人说话,但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远山走到王珂珺身边轻声说道:“你若是有心,我这就去拆散他们。” “义爷!你瞎说什么呢!” “只消我一句话,他们二人便无有可能!” 傅远山这话是真的,只要他叫出一声“秦王”或是“六爷”,刘永铭的身份就得暴露。 即使是陆琳琅自己愿意嫁,但那向来与刘永铭不对付的陆预也不可能会同意! “要你多事!”王珂珺没好气得喷了一句。 此时陆琳琅也走了过来,她轻拭着脸上的小泪,冲着王珂珺微笑起来。 “如何了?”王珂珺关心得问。 陆琳琅红烫着脸说道:“没什么。我们进去吧,翻翻包袱,看看有没有被他拿走什么东西。” 陆琳琅越是这么说,王珂珺越是心疑。 陆琳琅这哪里是要与“叶长青”计较,分明是找个借口快些走,想来二人的误会已解了。 王珂珺想到这里冲着刘永铭哼了一声,并做了一个鬼脸。 她跟陆琳琅说道:“男人没个好东西,你可别被他甜言密语骗倒了。” “刚刚你还说他好话来着,如何又说这样的言辞来。” “这不是怕你受骗么。” 王珂珺与陆琳琅牵着手便向后院而去了。 傅远山用小拇指挠着头,摇头喃喃地说:“如何将我也给骂进去了?” ………………………… 陆琳琅早早得便回陆家去了,她并没有在傅家吃饭,更没有与刘永铭再见面。 因为陆琳琅心事已了,且不想在王珂珺面前与刘永铭表现得太过于暧昧。 更不想让王珂珺说自己陷入爱情陷井里,让她看笑话,于是便没有再打招呼。 刘永铭却是在傅家吃的饭,但这一顿他吃的并不是很开心。 傅远山的妻子生病了,药是薛西垣开的,饭食是厨娘送到卧房去吃的。 原本女眷是有单独的一桌,但由于王珂珺自己一桌,显得浪费,所以便与刘永铭等人合为一桌了。 王珂珺就坐在刘永铭的身边,好似还是傅远山有意这么安排的,刘永铭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在王珂珺面前说些什么。 赵伯伊更是尴尬,让家中女眷同桌与客人同食的情况在古代可是十分少见的! 他之前就没见过傅远山与王珂珺,一下子来这一出,让举人儒士出身的赵伯伊极不习惯。 而王珂珺总是拿不满的眼神看着刘永铭,这让刘永铭吃的更加难受了。 直到几人推杯换盏时,那王珂珺才怀着某种恨意,不爽得走了。 既然吃的不太开心,那饭桌自然结束的也早,天没黑的时候就结束了。 步青云驾着马车将赵伯伊送回在长安城的住所以后,便又载着刘永铭回到了秦王府里。 刘永铭进到秦王府,这才听得秦王府杂役说,内务府总管丁虚从中午开始便在厅堂里等着刘永铭了。 刘永铭此时才露出笑脸,乐着往王府里走。 他刚一踏进厅堂,便见得那丁虚老老实实地坐在厅堂里,像是上课时的学生一般。 丁虚坐位边上茶几桌的茶水却是一点也没有动过。 丁虚见得刘永铭进来,连忙站了起来:“六爷!” 刘永铭笑着走了上去,说道:“爷我王府里的茶不是官场上的送客茶,不必那么拘谨,渴了就喝,没什么大不了的。等饿了吧?如何没让下人递送点糕点来?在我王府你随意一些,不必如此拘谨,你是我长辈!” “六爷毕竟是秦王,臣不敢造次。” 刘永铭光道:“算了算了,喝茶吧,虽说清明还没到,新茶还没上市,但我这茶可是顶好的江南茶,长安城里想喝到这一口可不容易。” 刘永铭说着便在主人大椅上坐了下来。 那丁虚没有入宾客坐,而是跟在刘永铭的身边,侧身站在那椅子边上。 “怎么了这是?坐呀,你是太后的娘家人,还比我辈长,跟我这客气什么呢?” “不是客气,而是……” 刘永铭笑道:“等了一天了?我要是不回王府睡,你可就白等了?这么着急?是不是内务府里出什么事情了?直接说吧,别客套了。” “是。”丁虚应了一声,恭敬地说道:“六爷您虽然接手了内务府里的一些生意,但还有一些还是五爷那一边……就是韦贤妃的亲戚在做。刚刚韦家派人送来了一些银子……” 刘永铭笑道:“韦家人给你送银子让你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意?呵呵,爷我也没想把五哥及韦贤妃得罪到底,这银子你就收着吧。” “不是。”丁虚言道:“他是来平事的。” “嗯?他们闹出了什么事情了,要花银子来平事?” “这事其实不怪他们,有错也都错在属下。” 刘永铭笑了笑,指着宾客座位,说:“先坐下再说吧。有错也不是你的错,而是本王的错。本王既然放任你随意处置,自然得为你担着了!若是因那些你做过的事而怪罪于你,那叫你以后如何处事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爷我应该能兜得住。” 刘永铭的通情达理并没有让丁虚安心,他依旧没有坐下。 丁虚低着头说道:“您不是要在宫里修舍利塔吗?舍利塔用料最多的便是青砖了。虽然样图什么的都没弄好,但青砖却是少不得的,完全可以先行弄一些存备着。原本应该是从造办处那里取料的。但……皇上那里派人发了话,说是修舍利塔的账不必公示,将来结余多少钱,全入您的王府里,当作您的酬劳,所以……” 第230章 铸厂火砖 “唉!你痛快一些!”刘永铭显得不耐烦起来。 丁虚只得说道:“属下没从造办处那里运青砖,因为造办处出来的东西比市面上的要贵不少,所以就跟韦家人采买了一些。但当时属下可没收他们的好处!” 刘永铭笑道:“行了行了。丁总管的秉性爷还是知道的。是那些青砖出什么事情了么?” 刘永铭想想又觉得不对,他接着说:“青砖能出什么事情?不会是姓韦的把谁家的祖坟给刨了,用坟砖抵卖给内务府吧?” 丁虚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差不多……” 刘永铭不生气,反而是笑出了声来:“没事没事。反正那舍利塔又没动工,那些青砖也没用进去,让他们原价退了也就是了。韦贤妃的娘家人真敢做这事!哈哈哈!” 刘永铭放声大笑,但那丁虚仍旧低着头,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刘永铭疑问道:“这不太对呀!退货退钱也就是了,他们何必给你送给银子平事呢?” 丁虚尴尬地把头压得更低,他言道:“前些天……前些天您身边的叶先生来内务府看查账的情况。他从账面上见到有买砖的账,过问了一下。他见得那些砖便宜,且王府这一边……” 刘永铭一愣,拍着椅子扶手说道:“那些坟砖用到了本王修缮的王府里了?” “这个……”丁虚是真不敢去看刘永铭,他弱弱得说道:“其实也不是坟砖,而是……是铸银厂那里的。一开始不知道那里死过人。” “什么铸银厂?” 刘永铭突然来了兴趣。 丁虚言道:“当初太祖皇帝入关前后,铸银厂发生了一场大火,烧去了大半。太祖皇帝登基以后,烧毁的地方被拆平了,但有两座熔炼火炉因为太大没拆。而后那里被改成了焦碳堆场。当时整理出来的那些砖就被堆在了那两座废弃的熔炼火炉那里。” “后来呢?” “传说那场火烧死了不少人,那些砖不吉利,且还是公家的东西,也没有老百姓敢来拉那些砖,这一摆就是几十年没人动过。韦氏见得宫里要买便宜的砖,也不知哪里打听来的消息,就打起了堆场那些砖的主意。但是……当时真只是当成了传说,并不是有意将那些砖给您修王府用的!” “没问你这些,就问你死人的事情!” 丁虚只得答道:“叶先生从内务府拉走了一些砖,属下这里就得重新买,堆场那边就只剩下两座火炉了,所以韦氏就将火炉也给拆了,结果拆出了许多烧成了碳的尸骨,难以分辨,最后就数那些没办法烧化的牙齿,数出了一百多副……” 刘永铭摇了摇头,心道:“这必是当初那些熔练库银的工匠被灭口所遗留下来的骸骨。周昭宗不亡国都没天理了!” 丁虚见得刘永铭并没有发火,心中更加担心起来。 在丁虚的眼中,刘永铭只要发脾气,那么这事还有转机,但要是没脾气,那一定是憋着什么坏。 丁虚连忙从怀中拿两张银票出来,说道:“这是韦氏送来的孝敬。属下一张没留,全在这里了,六爷您看……” 刘永铭看了看那丁虚手中的银票,笑道:“爷我缺这点银子?” “只求六爷不要为难韦氏。毕竟……毕竟还有贤妃娘娘的面子。”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不敢得罪爷我的是韦氏族人,而不是韦贤妃,更不是我五哥。这要是韦贤妃知道了,她绝不会让她娘家人给我送银子,甚至还得拿话呛本王呢!嘲笑、讥讽之语绝不会少!” 丁虚听得刘永铭这么说,也不知是应该担心还是应该放心。 刘永铭好似没想着与韦氏族人过不去的意思,同时好像又要与韦贤妃叫叫劲。 刘永铭看着丁虚为难的样子,笑道:“之前好似跟你说过,以后除了爷我的银子,不许收别人的!你还算是不错,还过我跟我说了一声,是不是韦家找了丁太后的关系?” 丁虚无奈地说道:“是。太后派了个宫人与韦氏的人一起来的。我……” “哈哈哈。”刘永铭笑道,“即是太后出了面,那自然是得给她老人家面子的。这银子你就收着吧。” “不不不!”丁虚连忙道,“还是孝敬六爷您吧!” “收着吧!”刘永铭笑道:“不要白不要!” “那砖厂之事……” 刘永铭说:“爷我从不忌讳这些,火砖可比青砖耐用得多了,且谁还会跟银子过不去呀!这个便宜贪得。韦氏那里如若还有,你便给我弄来。但有一点!可不能用在给太后祝寿的舍利塔里!我虽不忌讳,但太后她老人家忌讳着呢!” 丁虚苦着脸说道:“六爷,您都知道了,还……还要那种砖做甚!” 刘永铭笑道:“当然是盖房子修王府院墙用的了!话说回来了,今夜我要是不回来,你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明日不上朝,接着等您。由属下向您坦白,总比您发现了来找属下麻烦的好!”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突然他脸色一沉。 丁虚见得刘永铭突然变脸,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刘永铭从坐位上噌得一下就站了起来。 “六爷,属下……” 刘永铭若有所思地说:“不关你事!你把银子揣兜里吧,你这忙里忙外的,也该你应得!我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 “什么?” 刘永铭说:“今日上朝,父皇不是把陇西知县宫千树给判了么?” “是呀!臣在呢,您也在。” 刘永铭急道:“宫千树的女儿还在教坊司里呢!爷我在她那里睡了好几夜,宫千树给放了,未累及家人,没有不放宫玥璃的道理呀!我得去把她接出来!” 刘永铭说着向厅外而去:“步青云!步青云!快套车!爷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丁虚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去:“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因为个女人……” ………………………… 刘永铭从王府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沉降下来了。 他在路上遇上了几名巡差,好在混世阎罗的名号没人敢招惹。 在使了一些赏钱以后,马车便到了教坊司的门前。 刘永铭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看完全紧闭的教坊司的大门,却是有些担心起来。 步青云下了马车,也没经刘永铭的吩咐,便用他沙包大的拳头锤起了大门来。 一边锤还一边叫道:“开门!再不开门老子把你大门一把火给烧了!快开门!” 刘永铭皱着眉头想着事,心中暗付道:“她应该也会来的吧……” 不一会儿,门后传出一些响动来,步青云在门外叫骂着:“门外的是六爷!我看你们谁敢挡闩!还要命不要命了!” 听得是混世阎罗,里头的人一点也不敢怠慢,很快就将门给打开了。 刘永铭快步得走了进去,轻车熟路地便来到了宫玥璃的房门前。 刘永铭推了推门,发现根本就推不动,里面的门被反闩住了。 之前宫玥璃住的那间房间是真的差,门也没有那个功能,因为教坊司的人会随时查房。 但经过之前那件事,黄奉銮便将最好的房间让给了宫玥璃。 房间里除了家具摆设,这闩门的门闩自然也是有了的。 刘永铭轻敲着门说道:“玥儿,是我!开门!” 刘永铭敲了有小一会儿,那宫玥璃才将门打开。 宫玥璃站在门里,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不整的衣裳,连忙用两手将衣领向里掖了一下,防止走光。 宫玥璃低头说道:“刚刚我已睡下了,不知六爷要来。” 刘永铭两眼一骨碌,向里逼了一步,没等宫玥璃反应过来,便被刘永铭揽在了怀中。 “想我了没有?” 宫玥璃脸色一红,哪里敢搭话。 那刘永铭一点也不客气,将那宫玥璃横抱了起来。 宫玥璃惊叫了一声:“你、你别这样!放、放我下来。” 刘永铭奸笑道:“小美人!我的小心肝!你爹的案子了了,用不着多少时日就会放出来了,你当如何感谢我呀!” 刘永铭哈哈大笑着,用脚踢着房门,将两扇房门给关上了。 刘永铭将宫玥璃抱着向着床边走去,一边走,嘴里还唠唠个没完。 “小美人!今夜你就从了我吧!我会让你欲仙欲死的!” 刘永铭贱笑着,将宫玥璃放在了床上。 宫玥璃一脸惊恐得看着刘永铭,原本抓着衣领的手,现在已是环抱着自己的双臂,不肯松手。 刘永铭将右脚膝盖压在床沿上,双手摊开自己的衣领后又去解腰带,嘴里还在说些那些不堪入目的话。 正此时,刘永铭只觉得脖子一凉,身子打了个寒颤。 他侧眼看着自己的脑袋边上伸出了一把剑的剑尖来,那剑刃就架在自己的肩头之上。 刘永铭现在是一动也不敢动。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呀!”刘永铭像可怜虫一样的轻声说着。 第231章 送佛到西 他背后那人发出一声冷哼,却是将剑给收了回去。 刘永铭连忙转过身后,双手抓着自己腰间的裤子,腆着脸笑了起来。 刘永铭身后站着一位蒙面黑衣人,那黑衣人的头上虽然也用黑布包裹着,却是突出来一大块。 这显然是不想将盘好的发髻弄散。 她是个女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念娇龙。 念娇龙握着那柄紫薇软剑,生气地说道:“你如何知道我这里?” 刘永铭马上用求饶的语气说:“女侠豪气,天仙一般的人物,出现在哪里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少来调戏我!你连头都没回,就称女侠饶命,明明就是知道我就在房中!你刚刚不就是想引我一见么!我若是不出来,你、你是不是就……” 刘永铭皮笑肉不笑得说:“您是女侠!八部天龙之一!不至于会见死不救的,想来更没有听别人床音的喜爱!” 念娇龙听到这里,将剑一提,又要将剑伸到刘永铭的脖子边上。 刘永铭连忙摆手道:“别出剑!别出剑!真是有事相求才出如此下策的!” 念娇龙气道:“你又想做甚?” 刘永铭系好腰带,在沿床上坐正了身子。 他回头看了看那宫玥璃,又正过头来面对着念娇龙:“还是上次那事!望女侠可怜这宫家小姐,请……” 念娇龙还是没有留手,将那紫薇软剑架在了刘永铭的脖子边上。 宫玥璃连忙急道:“念女侠!别伤他!” 念娇龙听得宫玥璃居然给刘永铭说起了好话,她头上的无名火便越来越盛。 “你还为他说情?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贪财好色,有点姿色的女子他都不放过!整日沾花惹草,四处留情!” “不,不是。”宫玥璃正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去说。 念娇龙生气地对刘永铭说道:“我要真保了宫知县去征西将军府,这功劳算你的还是算我的?别一会儿你该全揽自己身上去,叫宫玥璃以身相许了!” 刘永铭乐道:“当然算您的了!全算您的!至于玥儿……” 念娇龙喝道:“别叫的那么密亲热!我听着别扭!” 念娇龙正说着话,门口被人重重推开,那步青云手里抓着一只长刀正要冲进来。 刘永铭喝道:“出去!我正与两位姑娘谈情说爱呢!哎呦!” 刘永铭的话还没说完,那念娇龙一巴掌便打在了刘永铭的脸上。 步青云看得着急,哪里肯走。 刘永铭见得步青云不走,气道:“打是亲,骂是爱,你不知道呀?去外面守着,别让人靠近!” 步青云有些为难,但回想起刚刚自己在门外听到他们提到了宫千树,想来他们说的是正经事。 步青云觉得以刘永铭的口舌想来也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他坚信刘永铭在女人面前,吃亏的永远是女人,所以他这才退了出去,并将门给关好了。 刘永铭刚松了口气,那念娇龙的剑便又向刘永铭的喉结处移了一寸。 刘永铭却不以为然,依旧傻笑了几声。 念娇龙对宫玥璃说道:“看到了吧?他便就是这样一种人,见着女人魂都没了!你还要帮他求情到?” 宫玥璃咬了咬唇,弱弱地说道:“还请念女侠不要为难他。他……自我进长安以来,就、就只有他与念女侠是真心为了我好。您……” “哼!”念娇龙将剑一收,气道:“你就作吧!哪一天把自己的身子作给他算是了了事了!” 宫玥璃脸色一红,低下头去不知说什么好。 念娇龙又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便要离开。 刘永铭突然叫道:“女侠留步!” 念娇龙停下脚步,也不回身,只是侧着头问道:“做甚!” 刘永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那什么,您还没应呢。送佛送到西吧!” 念娇龙咬着牙,说道:“你还来试探我!” “没有的事呀!”刘永铭连忙否认。 念娇龙说道:“你刚刚一直盯着我的发髻看!” 刘永铭尴尬地笑了几声,说道:“我觉得你定是个美人儿,所以……所以就多看了几眼!” “不!不对!”念娇龙说道:“你这人心思诡诈,眼光毒辣,只些片角鳞毛便能知晓全貌。其实你心里早都猜到了,习武之人头上还有这些零碎是极不方便的,我之所以没将头发打散,必是因为我是世家小姐化身而来,回家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不能让别人看出来!” 刘永铭腆着脸笑道:“我,我没这么想!” “不,你定是这么想的!你问我能不能送宫知县去征西大营也是为了确认我能不能远行。若是不能便是坐实了我世家小姐的身份,是不是这样?” 刘永铭再次否认道:“我哪里有这么想过呀!你可是在陇西府出现过的,我如何也想不到你不能远行呀!” “于是你便认定了念娇龙其实是有两个人,是不是?你其实早就猜到了,只是没说破!正如你来这里,是明知我在,所以你才来的!” 念娇龙又哼了一声,抬脚又要走,刘永铭急道:“且慢!” “又要做甚!” “你即是知我是为你而来,当让我把话说完,我还有一事相求!” 念娇龙不耐烦地说:“有屁快放!” 刘永铭说道:“本科会试是我主考的,但我监考时却出了一件怪事!女侠宅心仁厚,还想请女侠出手一助!” “我若是不帮你呢?” 周光芯之事念娇龙是门清,只是念娇龙没有将刘永铭认出来而已。 刘永铭腆着脸笑道:“只要您安下心来听我说一说,必然是要起侠义之心,也必然是要帮忙的。这是一起冤案!且好似与朝中一位大人物有关,使得贡院里的人明知其中有事,却不敢张声!” 念娇龙突然回声问道:“你说的什么事情?” 刘永铭放松下来,他从床沿上站了起来,走到桌边,移来一条圆凳:“女侠请坐,听我慢慢说来。” 念娇龙心疑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过来,坐在了圆凳之上。 刘永铭在另一条圆凳上坐下,这才说起了贡院里那张冤字卷子的事情。 等刘永铭说完,念娇龙才问道:“你想如何?” 刘永铭又说:“那卷子的主人叫周光芯,我已查得此人已重病身亡,那冤字是他的未婚妻所写。我未敢声张,要不然他那未婚妻也难逃一劫。想请女侠先找到那位未婚妻,将她好好安顿。” 水玲珑早被念娇龙安顿好了,刘永铭只是想装作不知情而已。 念娇龙道:“我自会安排,此案你想怎么查?” “哦!”刘永铭提起精神来,说道:“我已打探得知,云岗先生来京了,现住在陆礼部家中,想去寻访一下,看看他知道多少。此事不劳女侠,我自会去办!” 念娇龙将剑搁在桌子上,但手依旧还握在剑柄之上,好似在提防着什么。 念娇龙气道:“找他有什么用!先把樊先生从大理寺里捞出来再说!最好能见上他一面,问个清楚!” 刘永铭赶忙应道:“他不在大理寺!我原本以为他若不在大理寺必是被枢密司的人抓走了,可兵部侍郎宋宪却一口否认。我想他不会对我说谎。” “什么?”念娇龙惊了一下。 刘永铭认真地说:“也就是说,樊笠是失踪了,而不是被朝廷抓走的!我觉得嫌疑最大的,应该是向云岗先生索贿之人!” “你刚刚说的大人物是谁?是他向云岗先生索贿的吗?” 刘永铭道:“我一开始怀疑是曹岳。” “谁?”念娇龙两眼瞪得滚圆。 在她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之时,那眼神就马上放缓了许多。 刘永铭解释道:“内阁首辅曹岳!但后来我释怀了,他是个权臣,看权力看得比谁都重。但对于财富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我相信不是他所为!” 曹岳并不爱财,那块与宝藏有关的玉佩,他说送便送了。 虽然曹岳宣称自己也看不懂那些字是什么意思,但他这么多年以来,就没有去探寻过,所以刘永铭才会这么说。 念娇龙听到刘永铭说曹岳的好话,心里放松了下来。 但刘永铭又道:“我之前之所以会怀疑是曹相,是因为他与这事有着不凡的关系!” “什么关系?”念娇龙的神情中带着些许的紧张。 刘永铭说道:“曹相在成亲之前,曾暗恋过一人。那人正是樊笠之女、云岗先生的儿媳!我想,曹相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胡说八道!世人皆知曹相一生只钟情于发妻一人,更无妾室!”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我也知道这事有些诡异,曹相胡子都快白了,绝无此私情想法。但这却是……别举剑呀!我又不是在说你,你着什么急呀!” 念娇龙刚刚将剑举了起来,在刘永铭服软之后,这才又放了下去。 念娇龙怒道:“你耍姑奶奶玩呢!一会儿是,一会儿不是的!给个准话!” 刘永铭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他在这其中一定是扮演了什么角色,但绝不会是幕后黑手,要不然科考弊案早就闹得沸沸扬扬了。” 第232章 监视曹相 “什么?” “我大哥那里……哦,就是大皇子、魏王。他的门人除了吏部天官之外,几乎都是御史台的人。若是此事与太子党有关,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具我所知,这事可能与内宫有关,怕犯了皇上忌讳,所以他们才不敢声张。”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刘永铭听得念娇龙愿意帮忙,连忙说道:“女侠常在江湖中走动,来无影无去踪。教坊司这样的高墙大院,您都来去自如,想来进入曹相府对您来说也不是难事!” “你让我去曹相府监视曹相?” 刘永铭笑道:“怎么可能!所谓监视,得时时盯着。这您可做不到。” “既然知道你还多此一句!” 刘永铭呵呵笑道:“别置气,我跟你说正事呢!女侠若是愿意帮忙,可去探一探曹相府,看看有没有什么密室之类的东西。” “密室?” 刘永铭笑道:“对!曹相一定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而我们却什么事都不知道。既然如此,为何不从曹相那里获得一些消息呢?” 念娇龙哼了一声说道:“你这话就不纯!好似你就不是冲着这个案子去的!你就是想探一探曹岳的隐私!” 刘永铭尴尬地笑了笑:“要说没有私心……呵呵,是不可能的。但对于这个案子是有帮助的。至于云岗先生那里,我去找一找。但是……” “又但是什么?” 刘永铭问道:“若是我从云岗先生那里得到了消息,怎么告诉女侠你呢?” 念娇龙一愣,这的确是个问题。 念娇龙低头沉思了一下,看向了一边的宫玥璃。 突然念娇龙心生一计,她说道:“我信不过你。但我信得过她!我将联络的办法告诉她,你若是得了消息,来教坊司告诉她也就是了! 刘永铭不好意思得干笑起来。 念娇龙见得刘永铭又开始淫笑,生气得又握紧了手中的紫薇软剑,在桌子上轻磕了一下。 刘永铭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女侠别动气,我只是想说,那宫知县的案子已了了。玥儿自然是不能再在教坊司里呆着了!且她也无处可去,所以……所以……呵呵。” 刘永铭贱笑道:“所以我想把她接到我王府去住!您别急!这事我之前与她商量过的!” 刘永铭用手一指床里坐着的宫玥璃。 宫玥璃之前见得刘永铭与念娇龙坐在桌边谈起了事,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她知道即使念娇龙拿剑指着刘永铭,也不会真的去伤人。 但此时,她被刘永铭这么一指,却紧张了起来。 “我……我……” 刘永铭呵呵笑道:“玥儿,你别紧张。上一次你跟我说话,可没这般拘谨,且还用言语怼我呢!进我王府以后也当一样,不必客气!” 念娇龙气道:“进你王府,那就等于羊入了虎口!” “这话说的!要不然女侠你安顿她去?但我话可先放在这里了,宫千树可是惹了一个天大麻烦!大爷党现在是恨透了宫千树,他女儿要是落了单,能出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 “这……”念娇龙犹豫了一下。 刘永铭接着说:“这还只是大爷党。太子党此时若是把宫千树或者玥儿给害了,是个人都会怀疑到大爷党的身上去!这可是对付大爷党的一计损招,想来诡计多端的曹岳,能想得到这一点,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不说,我不说了!” 念娇龙再一次拿起紫薇软剑在刘永铭身前晃了晃,吓得刘永铭将话头收了起来。 念娇龙见得刘永铭闭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顺势将剑收回到了自己的腰间。 她对床里的宫玥璃说道:“你去王府可记得防范,别让这小人占了你便宜!” “瞧您这话说的!”刘永铭话一出口,念娇龙又投来了恶狠狠的眼神。 刘永铭把头一缩,那念娇龙便向门口而去。 她将门一打开,步青云马上警觉起来。 “让她离去吧!她不是恶人!你……你可能打不过她!” 步青云哼了一声,退了一步,随念娇龙离去。 刘永铭见得念娇龙走了,这才伸了伸懒腰,从坐凳上起身,再一次走到床边。 “小美人,走吧!” “走哪?”宫玥璃弱弱地应了一声。 刘永铭笑道:“去本王王府!放心,不会把你怎么样的。皇上那边说是将宫千树发配去了征西大营,但却给了他一项重要任务。我若是把你如何了,坏了宫千树的心情,破了皇上的计划,那我可就糟了!” “现在?”宫玥璃狐疑了一下。 刘永铭笑道:“对!现在!怎么?你还想在这里长住到过年么?” 宫玥璃一听,连忙从床上下来,马上收拾东西。 她是一刻也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了。 刘永铭转身走到门口,对步青云吩咐道:“你一会儿送宫家小姐去王府,先安顿在我寝卧边上的丫鬟房里,明日让她自己选一间房,随便住!还有,若是见到徐小义,告诉他不可吓着玥儿。” 步青云一愣,问道:“六爷,您不一起回去么?” 刘永铭笑道:“有女同车对我来说是件好事,但她会不自在的。再说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呢。” “我跟你去!”步青云马上应了一声。 “去什么去呀!我是去找女人,你跟着做甚!” 刘永铭话一说完,只觉得不对,他连忙转过头去,见得宫玥璃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刘永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不然……我也没备两辆车,一会我们同车而行,到了叉口我便下车即是了。” 刘永铭也不知道宫玥璃现在心里做何想,只听得她谈谈得应了一声“好”。 ………………………… 大慈恩寺后院外。 释尘烟的小屋里还发着点点微光。 烛火未灭,可见里面的人还没有睡着。 刘永铭地走到屋前,伸手想敲门,犹豫了一下之后便又放了下来。 “尘烟,是我。”刘永铭轻声说了一声。 门被打轻轻得打开。 释尘烟就站在门后,对着刘永铭微笑着。 但她红肿的双眼证明了她刚刚哭过,而且哭得很伤心。 刘永铭见此情行向前一步,也不顾及什么男女大妨,便将释尘烟抱在了怀中。 他正要安慰,却听得释尘烟轻声说道:“我没事,我知道你想安慰我,用不着这样。” 释尘烟说着双手扶在刘永铭的胸前轻轻得推了推。 刘永铭这才松开手去。 “进来吧。”释尘烟转身将刘永铭带进屋里去。 屋里虽然简陋,但少女所需要的东西却一点也不少。 刘永铭看到床上放了一堆杂物,摇了摇头,说:“那是你师傅生前之物吧?” 释尘烟轻点了一下头,坐在床沿上,接着收拾那些东西。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当随你师傅一起埋入地下,或是一焚了之。这东西就不该再拿出来。睹物思人,不见最好。见了难免再哭一场。” 刘永铭话一说着完,那释尘烟随手将那对小铜锤拿了起来。 她好似想起了什么,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晃动着。 释尘烟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将伤心又给咽了回去。 刘永铭坐在床沿之上,说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吧,话说……” “不用了。谢谢。”释尘烟一口回绝。 她知道刘永铭想安慰自己,但自己此时真的没有心情去听。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说我的,你且听你的就是了。” “谁大半夜的不睡觉,说故事玩……” 释尘烟吐糟着,那刘永铭却不理这些,接着说自己的故事:“话说周室未年,这么一位官吏,发妻早故,又因不满朝廷肆妄之行,而挂印弃官而走。他不为良相愿为良医,带着自己的儿子是四处游医,这一年他来到了陇西县……” 释尘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着刘永铭说故事。 当刘永铭说到一半的时候,那释尘烟却将手上的停下了,坐在床沿边上认真地听着。 因为那故事她越听越是熟悉。 特别说是当她听到刘永铭说,猎户家的女儿使的是流星铜锤之时,她便什么都明白了。 刘永铭接着说:“那劫持大员妻子的匪人不是别人,正是其父假扮的。其父原是水匪,被朝廷招过安,做过宫中的侍卫,他怨恨女儿不为自己去向那官员索要藏宝图……” 刘永铭说到这里便停住了,他转头看向了门外。 释尘烟只觉得好奇,也跟着刘永铭向门外看去。 门外黑洞洞的一片,哪里有什么人影。 释尘烟正狐疑之时,耳中传来了脚步声。 说是脚步声,其实也不算,那只是一声声地上的草被压踩的声音,而不是脚板叩在地上的声音。 释尘烟警惕地将她师傅遗留有两只没系上绳的小铜锤拿了起来。 一个身影越来越近。 刘永铭定睛一看,却是那一夜在周光芯家中见到的独角龙薛开山。 薛开山虽然是半夜来的,但他好似没想过要偷袭,而是正正经经地走到屋前,没有一点鬼祟。 第233章 胡说几句 薛开山如何看也不像是一方恶霸,倒像是一条好汉。 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踩进来,显得十分礼貌。 但同时,他又很不礼貌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好似撞碰了什么事情似的。 释尘烟反应过来,那脸色难得地红了一下,气道:“你又来做甚!” 薛开山不理刘永铭,只是对释尘烟说道:“我不问你别的,就问你水玲珑在哪!你告诉我好吧!我保证不将今天夜里看到的事情告诉别人!” 刘永铭以九龙纹的身份出现时,与念娇龙是一样的,都是将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ζΘν荳看書 薛开山也并没有见过九龙纹的脸,所以他没有将刘永铭认出来。 此时,释尘烟噌地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你瞎想什么呢!我们俩之间没事!” 一个男人大半夜的坐在一位独居少女的房间里,别说是在古代了,在现代社会也得被人误会。 刘永铭却笑着对释尘烟轻声说道:“还是答应他吧,省得影响你名节!” 释尘烟回头怒视了一眼刘永铭,气道:“你知道什么呀!就不是一回事!他认错人了!他非说我是八部天龙里的念娇龙!我不是!” 薛开山马上说道:“不可能,长安城里使软剑的女子也就只有你!别以为把紫薇软剑藏起来就可以否认了!” 刘永铭看着薛开山,疑问道:“你找念娇龙?是为了找一个叫水玲珑的人?” 薛开山一听,好似刘永铭知道水玲珑,他赶忙问道:“你知道水玲珑?” 刘永铭笑道:“我与周光芯有一面之缘,他的未婚妻我自是见过。只是你为何一定要找她?” “不关你事!”薛开山喝了一声,对释尘烟说道,“姑娘,你只说水玲珑在哪里即是了!” 刘永铭却是应答道:“水玲珑在哪,我不知道,但念娇龙嘛……” 薛开山两眼一亮,正要发问,听得刘永铭说:“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你!”薛开山知道刘永铭要戏耍自己,左手向后一托,背在薛开山身后的长刀柄露出了肩头。 薛开山身子一伏,右手向后一伸,向背后背着的刀抽了出来。 刘永铭没等薛开山将刀抽完,便说道:“但我知道念娇龙这几日会在哪里出现。” 薛开山一听,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经抽出来的长刀,便将那长刀插进了门前地上的土里。 “你说话别大喘气行不行!” 刘永铭笑道:“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但我想知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谁告诉你尘烟也使软剑的?你们以前见过?” 这也是释尘烟想知道的问题,薛开山她之前也没有见过,不知道薛开山为什么认定了自己就是念娇龙。 释尘烟认真地看着薛开山。 薛开山好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气道:“我找算命先生算的不行么?要你管,我就是知道!今日不管是水玲珑还是念娇龙,你们都得跟我说个下落出来,要不然,我绝不会放你们离去!” 刘永铭却是笑道:“这里是我们两夫妻的家,我们走什么走!你脑袋让驴踢了!” “我……”薛开山一时无语起来。 更无语的是释尘烟,她白了刘永铭一眼,气道:“你胡说些什么呢?” 刘永铭呵呵笑道:“那就随我再胡说几句吧。这位朋友,这事是亢金龙林鸿奎林老英雄告诉你的吧?” 薛开山突然愣了一下,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刘永铭笑道:“我也是能掐会算的!” 释尘烟疑问道:“林鸿奎?那天夜里的那位白发老者么?” 刘永铭将笑容一收,说道:“既使是枯木禅师也不知道尘烟你会使软剑吧?你的武功路数,怕是除了你师傅就只有与你交过手的丰不收及步青云知道了。但丰不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根本找不着你,而步青云更是不可能会对别人说去!” 释尘烟听明白了,但她还是想听刘永铭将话说完。 刘永铭接着说道:“林鸿奎是你师傅的亲爹。当时他是跟随你师傅进了那片小树林的。可见他一直都知道你师傅的行踪。想来也知道你师傅收了你这么一个徒弟,你们住的这么近,他当然也能知道你住在哪里。而且他还有一个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什么?”释尘烟心里是真想知道,到底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刘永铭说道:“首辅曹相曾与我说,那玉佩上的字他看不懂。他可是一国首辅呀!翰林学士出身,入东宫做的太子舍人,随皇上潜邸的从龙功臣!他都看不懂的东西,想来像林鸿奎这样的江湖人士没有理由能看懂。所以林鸿奎必然要找一个能看得懂那玉佩上的字的人!” “他为何来找我?”释尘烟问。 刘永铭摇头说道:“他不是要找你。他要找的其实是水玲珑,更准确地说,他要找的是樊笠!” 这么多陌生的名字,让释尘烟迷糊了。 刘永铭说道:“当年,林鸿奎为了从曹相手上拿到那块玉佩上面的字,威胁樊笠,使其搬家,而自己却搬到了曹相的隔壁住。他让自己的女儿,也就是你师傅去接近曹相,这才有了这一段孽缘。他如此处心积虑,可见玉佩上的字有多重要。但同时,他却遗漏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什么?”释尘烟又问。 刘永铭笑着回答道:“曹相的父亲,为何从商洛府千里迢迢的搬到陇西府去住呢?答案只有一个!那些字曹相之父也看不懂,他是指望着自己的儿子跟随樊笠好好读书,将来好破译那些字!换言之,远在商洛的曹相之父在未见到樊笠之前便知道樊笠一定就能看得懂!” 释尘烟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刘永铭转头看向那薛开山问道:“是这样吧?” 薛开山向后退了一步,看了看自己插在地上的那把长刀。 他前抖前脚,战战兢兢地从地上拔起了长刀。 刘永铭正要说话,那薛开山连忙向后大撤了几步,转身便要逃。 刘永铭在他身后喊道:“你不想知道念娇龙在哪了么?” 薛开山突然停住脚步,轻声问道:“你……你会告诉我么?” 刘永铭笑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住在哪里。但我很确定,这几日她定会去夜探曹相府。如果你在那里守着,也许能守到她出现。” “我、我谢谢你了。” 薛开山说完又要走,刘永铭笑问道:“你这就要走?” “我、我不想在这里呆着,呆在这里只会让我难受。” 刘永铭脸色一沉,好似知觉了什么事情:“你……” “你不会在后面用飞镖扔我吧?你不会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飞镖”二字很明显就是在提醒刘永铭,自己将他认出来了。 刘永铭此时终于想起来,当初自己赶薛开山出长安城时虽然蒙着面,却对薛开山说过一句话。 那句话就是“那就随我再胡说几句吧”。 刚刚薛开山之所以要走,是因为他将刘永铭认出来了! 刘永铭便就是九纹龙。 薛开山迈步向前而去,刘永铭赶忙起身向前追了两步,叫道:“等等!” 被刘永铭这么一叫,薛开山还真就停下了脚步。 “那件事……”刘永铭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不必如此纠结,天涯何处无草,你说是吧?” “算了!”薛开山虽然这么应,但心里好似不会这么想。 刘永铭又道:“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是你要找樊笠的是么?” 薛开山没有回答,他只是侧着头,甚至眼角的余光都没能看到刘永铭。 刘永铭又道:“要找樊笠的人不少,但现在才开始找他的,就只有林鸿奎了!” 薛开山此时才说道:“我不想欠你的人情,人情这东西向来很贵,是要用命去还的。” 薛开山不愿意开口是因为他不想亏欠别人什么。 刘永铭身为秦王,武功还不弱,没事是不会求到江湖人物的身上的。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那必定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此时他若是要让什么人还这个人情,那个人很有可能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来还这人情。 此时刘永铭已然可以肯定,薛开山一定是遇到事情了。 “你要是有难处,拿上这个来秦王府找我!”刘永铭说着从怀中摸出了一支飞火龙镖来。 薛开山此时才回身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随手一甩,将那火龙镖丢给了薛开山。 因为是用“丢”的,并没有使用力道,所以薛开山稳稳得便接住了。 薛开山看着手中的火龙镖有些犹豫起来。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收下了那枚火龙镖,向着夜色而去了。 释尘烟在刘永铭身后问道:“你们以前就认识?” 刘永铭转过身来,面对着释尘烟答道:“认识。别看他面目憎恶,却不是一个恶人。他一定是遇事了!” “刚刚你给他的是火龙镖?” 刘永铭一听,脸色一变,呵呵傻笑了一声。 第234章 蛟袍花衣 他正要说话,只听得砰地一声,那房门便被重重地关上了。 刚刚刘永铭向前追薛开山的那几步是已跨出了门外,而释尘烟则一直在门里。 释尘烟这么一关门,却是将刘永铭关在了外面。 刘永铭站在门外急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门里传出释尘烟生气的声音:“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我?” “火龙镖!你就是九纹龙!他刚刚是把你认出来了,他怕你,所以才走的!那天在地宫里,我还问你是不是会武功,你上怎么回答我的?” 刘永铭也不正面回答,他说道:“这世上你可是唯一个知道我是九纹龙的女人。” “那我还得荣幸了?” “不是。尘烟,开个门,让我进去跟你好好解释一下!” “我师傅说了,天下的男人都一个德性。要不然就是馋人家身子,要不然就是记得别人的好,不肯忘怀,这世上就没一个男的是好人!” “不是……你先开门,外面蚊虫多。” “不开!” “二月天呢,夜里冷!” “冷怎么会有蚊虫?你定是又在说谎了!” “不是。我有件事求你!这事还非得你来做!” “找别人去!我没空理你。”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只得找别人成亲去了?” “你!” ………………………… 咸德十九年二月二十日。 刘永铭领着释尘烟来到了建福门外。 今日的释尘烟装扮十分不同。 她没有穿那一身飘逸的白衣,而是换成了一套宫装。 但宫人打扮的释尘烟依旧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模样。 宫装是宫里派人送来的,同时还送来了一面腰牌。 那面腰牌可以让释尘烟在宫里自由行动。 皇宫其实是太大了,没有人领路可是不行的。 所以,刘永铭就充当了向导。 释尘烟跟刘永铭身后,看着那高大的宫门,心中有些发虚。 刘永铭却是一脸严肃地站在宫门口。 一名禁军侍卫走了上来,恭身向刘永铭问安:“六爷安康!” 刘永铭从腰间钱袋里用两只手指夹出了两枚银豆便扔了过去。 “哟,这都没为您办点什么事,老拿您的赏真不合适。我为不惹您生气就厚着脸皮收下了。您身后的这位……” “哦。”刘永铭侧头对释尘烟说道:“把腰牌给他看,不必为难他。” 释尘烟应了一声,将腰牌拿了出来。 侍中正检查腰牌上的编号,那刘永铭一指宫门外,说道:“平日里,建福门外停着许多车马、轿子。今日怎么如此冷清?” 那禁军侍卫将腰牌还给释尘烟,看了看左右,走到刘永铭身边,轻声说道:“今日休朝,说是皇上病了。” 皇帝的身体状况是国家机密,是不能乱说的,所以禁军侍卫才如此神秘地说话。 刘永铭说道:“哦?病了……你查完了么?” 侍卫笑道:“查完了,这块腰牌是昨天补的档。六爷您请!” 刘永铭没有他话,带着释尘烟便向里而去。 释尘烟跟在刘永铭身后,只觉得今日的刘永铭十分严肃,不像平日那里般嬉闹。 释尘烟小声地问:“你怎么好似变了个人?坊间传闻的你可不是这般严肃的,即使在宫里也一样。” 刘永铭一边走,一边说:“昨日便觉得父亲身体抱恙,今日果然就休朝了。但……父皇是个勤勉之人,以前即使生些小病,也都会硬撑着来上朝的……” 释尘烟说道:“那就是生了大病了。” 刘永铭点了点头,但心里面却不是这么想的。 如果皇帝真的生了大病,此时宋宪也应该找到自己,问那薛神医的下落或者直接去找薛神医了,而自己现在也应该收到薛神医去为皇帝诊病的消息了。 刘永铭脸色凝重地向着太后所住的紫兰殿而去。 还未到达紫兰殿宫门,他们便只听到了一阵喝厉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教训着谁。 刘永铭望眼过去,见得不远处,一个身着蛟袍花衣的人正在教训着一个小内待。 宫里能穿着蛟袍花衣的,其实只有一人,那便是内宫总管文雄。 在真实历史线上,内宫总管大部份时候穿的其实是蟒袍。 但前朝周室高祖皇帝却令内宫总管穿起了蛟袍花衣,原因是他总结了唐朝的历史教训,觉得这些宫人实在不配穿着蟒袍。 而文雄现在正在教训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之前在皇子里所里的内待易淘。 易淘自小就跟随在刘永铭的身边伺候,十分熟悉刘永铭的脾气与习惯,更知道刘永铭的一些秘密。 自从刘永铭封了秦王以后,易淘便被派遣到了宫中做事。 刘永铭低声嘀咕着:“正四处找你呢!” 释尘烟不太明白刘永铭话中的意思。 刘永铭回头小声地对释尘烟说道:“脚步轻一声,别惊动了他们。” 刘永铭说着便带着释尘烟轻步上前。 释尘烟练的功夫原本就是轻身的法门,有意识得放轻脚步,竟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二人来到那内宫总管文雄的身后,文雄却还不知所以,还在接着骂着那小内待易淘。 易淘就站在文雄的对面,他原本是低着头听着文雄教训自己。 他见得眼角有身影,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马上就又低了下来。 文雄接着骂道:“看什么看!你这两眼又在偷瞟什么!贼眉鼠眼的!怎么就这么没规矩!你以前的主子是怎么带你的!” 文雄越说越气,伸出手来,啪啪就是两巴掌抽了上去。 易淘低着头不敢还手,那脸上已然红肿了一块,想来刚刚没少被文雄打嘴巴。 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得用脸硬接了下来。 刘永铭是他的原主子,但他不能向刘永铭求救。 这是宫里的规矩,哪里有内待下人向主子喊冤的。 即使有冤、即使受了天大的气,也得憋着,这就是吃人的旧社会的“奴才”身份。 易淘心里很清楚,刘永铭不会坐视不理。 当着刘永铭的面打自己,那不是在打易淘,是在打刘永铭的脸。 刘永铭轻咳了一声,小声得问道:“文总管这是在骂谁呢?” 文雄一听,那后脊梁便寒颤不已。 他机械式的转过身来,见得果然是刘永铭,连忙将原本挺直的胸膛弯了下来。 “六爷!您如何来了!我……我不是在说您!我说的是……说的是……是他师傅!他师傅没好好教他!” 刘永铭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行呀!当着本王的面打本王的奴才!你这是在打他么?你这是在打本王的脸呀!” “我,我没有这意思!六爷误会了!误会了!” 刘永铭笑道:“你也好意思在孤王面前称‘我’?你也配?” “奴才……” “晚了!” 刘永铭喝了一声,说道:“你教训宫里的小内待本王管不着你。你爱怎么管教那是你的事情!也是你份内之事!但你不该当着本王的面说教!显得你能是吧?别说是你了,曹相见了本王都得侧面行礼!你倒好!不避不退,当着本王的面喝三道六的!” 文雄正要解释,刘永铭冲着易淘叫道:“小椅子!代爷给这冲撞孤王的货十个大嘴巴子!” 小椅子是刘永铭给易淘取的小名,正如他叫卓英为小桌子一样。 文雄马上说道:“六爷!您、您不能呀!看在皇上的份上,您……” “你不提父皇还好!提了本王更来气!本王在贡院里憋了多久你知道么?小椅子!给爷我用力抽他!” 那易淘嘴角一翘,但还是憋住了笑。 他轻声对文雄说道:“文总管,对不住了!六爷下的教令,奴才也只能执行!” “你敢!” 那文雄刚喝了一声,易淘早抡起了手臂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没等文雄过多反应,那易淘反手过来,又是一巴掌! 文雄被打蒙了,向后退了一步,正后撞在了刘永铭的身上。 刘永铭气道:“还敢撞我!给我往冒烟了打!” 易淘刚刚受了文雄一肚子的气,就算是刘永铭不说,他下手也不会轻。 那易淘一只手拉住文雄的衣领,将他拽了回来。 “啪!啪!啪!”易淘在文雄的脸上打了个没完没了,打得那文雄的鼻子都流出了些血来。 刘永铭轻咳了一声,意思是解气就完了,不必真往死里打。 那易淘伺候刘永铭数年,知道刘永铭轻咳的意思,也就不再打了。 易淘松手的时候,那文雄已被打懵,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刘永铭问看着脚下软趴趴的文雄问道:“记得了吗?下次见到孤王该如何呀?” “退、退避!” 刘永铭冷笑一声,说道:“你还知道退避呢?知道本王现在封了秦王了么?一字并肩王!” “知、知道……” “本王向来随性,之前皇子里所里的那些奴才们本王也都使唤习惯了。本王派了个人去宗人府调原本伺候本王的奴才去秦王府,是个人都知道卖本王个面子呀。你怎么像个棒槌一样,还敢扣本王的人?本王要调几个奴才,还得巴结着你?求着你?要不要让皇上拿着金牌令箭下道圣旨给你让你放人呀?” 第235章 乱嚼舌根 “不敢!奴才不敢!是……是……这是皇后之意呀!” 刘永铭脸色一变,气道:“你是不长记性还是怎么着?别以为你在父皇面前能走能说,本王就不会把你如何?” 刘永铭是一点也不相信文雄的话。 因为之前整顿内务府的时候,在刘永铭的建议之下,给了丁皇后一些内宫的权利。 即使皇后知道了皇帝修身是因为刘永铭谏言的缘故,她也不会记恨刘永铭。 丁皇后早就失宠了,她不指望着皇帝还能去她的含凉殿过夜,但她也不希望皇帝去别的嫔妃的寝宫过夜。 她宁可皇帝一个人睡,也不想看到别的女人得宠骄横的样子。 换言之,近段时间丁皇后与刘永铭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谈不上丁皇后拿刘永铭以前的内侍出气。 “小椅子!”刘永铭喝了一声。 那易淘正要上前再打文雄的脸,文雄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摇摆着,急道:“是贤妃娘娘!” 贤妃姓韦,五皇子刘永钧的母妃,出自京光韦氏。 京兆韦家也是世家大族,以韦氏为妃,可见当初皇帝刘塬继位之时还是得笼络世家的。 在刘塬即位之初,世家权势十分庞大,官位几乎被他们垄断了。 刘塬也是花了十好几年的时间,这才在朝里空出一些位置出来给别人。 由于刘塬的忌讳,韦家目前在朝里并没有族人在当官。 除了丁太后的一些族人,如丁成儒、丁实他们,在朝里能论得上是外戚的,现在也就只有工部侍郎卫科了。 韦氏虽然在地方上有几个在做七品、六品的官,但更多的还是经营着一些小生意,并不触碰朝务。 五皇子经营内务府时,内务府采购的东西,好一些都是韦家的生意。 五皇子刘永钧并不像刘永铭那样会作生意,他比刘永铭还要“甩手”。 韦家从内务府的生意里分一些红给五皇子,让五皇子用钱收买、笼络一些官员。 不仅如此,韦家还时不时得给韦贤妃送些银子,好稳住自己在内务府的生意。 但现在,内务府从五皇子刘永钧那里被转交给了刘永铭,这让韦贤妃的收入一下子少了一截。 韦贤妃有足够的理由来恨刘永铭。 “嗯?是她?” 文雄急速的解释道:“您封了秦王后,贤妃娘娘就给了奴才五十两银子,让奴才把您的皇子里所整理出来,说是拆了院墙与五爷的院子合成一所。您的东西还在里面没有搬走,内务府那一边也没有说把里所收回,奴才哪里敢去得罪您,所以就没敢动!” 刘永铭气道:“本王的皇子里所你是没动,可你把本王的内侍都给调进宫里来了!” 文雄苦着脸说道:“贤妃娘娘那里奴才实在是不敢得罪,只得把您的内侍调进宫里给娘娘出、出气。奴才虽说是内宫总管,可皇后及四大妃哪一个奴才敢得罪呀!六爷,我……” “行了行了。你的难处本王知道了。今日这里又是闹的哪一出呀?” 见得刘永铭问起了事由,文雄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也不去拍身上的土,只是躬着身子,说道:“得了太后娘娘的懿旨,给德妃娘娘送点吃的。哦,是这样。自您管了内务府以后,宫里就不许私设小灶。一切由御膳房传送。虽然禁了小灶,但那点心、蜜饯却是不禁的。太后娘娘担心德妃娘娘吃的不好,所以就送了一些过来。但、但是却让易淘这……他给打碎了一盘。” 刘永铭听得明白,他转头看着易淘说道:“小椅子,给文总管赔礼!” 易淘刚刚打了文雄,已算是解了恨了,自然不会再生事,且他最是听刘永铭的话。 那易淘连忙对文雄客气得轻声说道:“有什么都是小的的错。文总管您教训得是,小的随您打骂都没关系。” 易淘说完,刘永铭补充道:“让小椅子给你赔礼,是因为他错了!本王让他打你,是因为你错了!文总管,以后记着点,别在后面说别人的坏话。没事就滚吧,去父皇那里告本王的状去吧!” “奴才不敢!”文雄说道,“奴才这里……其实……” “什么事这么支支吾吾的!孤是个痛快人,你有话便说有屁就快放!” 文雄说道:“太后没叫别人来,却是让奴才来送吃食,是有话要代传,不好让别人知道。” “行了,你传你的话去。就别乱嚼舌根了。” “不是!”文雄见得刘永铭要走,连忙说道:“是关于六爷您的。太后她老人家其实是想见您。传的话也是跟贤妃娘娘说,若是看见您了,让您去一趟太后那里。” 刘永铭的确是不好找。 这三、四年来他每日混迹于长安城里,几乎也没怎么在皇子里所里过夜。 太后如果想见刘永铭一面,的确可以派人去他的皇子里所里传话一声。 但太后不想弄的这么麻烦,派人去了也未必能找到刘永铭。 所以她干脆就让人以送吃食为名,跟德妃说一声,若见着刘永铭,就让他去一趟自己那里。 郑德妃是七皇子生母,是刘永铭最能说得上话的后妃。 刘永铭的红杏楼被查抄时,就是郑德妃在皇帝刘塬枕边说的情。 但让刘永铭不解的是,这种事情随便一个人就能做了,为何是让内宫总管来传话。 刘永铭对文雄问道:“太后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如何是你来传话?你不是应该在父皇身边伺候么?” 文雄捂着发疼的腮帮子,苦着脸说道:“不瞒六爷,奴才……奴才除了早朝的时候喊那么两嗓门,有阵子没在皇上身边伺候了。” 因为今日休朝,所以文雄连早朝喊话的事都没去做,更别说看见皇帝了。 “嗯?你干什么了让父皇那般厌恶你?” 文雄憋着一肚子委屈道:“奴才也不知道呀。自从皇上亲耕以后,皇上就不让奴才在延英殿那里呆着了,就算是回紫宸殿入寝,也没让奴才在身边伺候。奴才真想不明白哪里犯了皇上忌讳了,所以……所以就想着去太后那里献献殷勤,太后她老人心地最善,可能会帮奴才问问。” “所以你就帮着太后忙里忙外的?” “是这样!” 刘永铭轻笑了几声。 文雄听得刘永铭发笑,知道这并不是在嘲笑自己。 因为刘永铭从来都是用言语进行嘲讽,而且能把人先给骂急了,后面会让人心甘情愿得听着他骂,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文雄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问道:“六爷,您是不是……是不是知道……奴才给您磕头了!” 文雄说着便跪了下来,一头便磕到了地上。 刘永铭也不去拦他,只是笑道:“你回头打发小桌子去尚膳监找吴宥吴老公,问他拿几两好茶叶。他的茶叶都是本王送他的,市面上有钱也买不来几两。你让小桌子有事没事就沏点本王给的茶给父皇喝也就是了,本王会教小桌子该说些什么的,但你不许问!那奴才嘴舔得很,不消几日你便能回到父皇身边伺候。” 文雄连忙磕头称谢。 刘永铭又道:“等今年的新茶上市的时候,想来你已经回到父皇身边了。你有空就出宫来本王王府一趟,本王给你一些今年的新茶。” 文雄正要说些什么,刘永铭便已经向着紫兰殿大门而去了。 其实让卓英去取茶叶只是一个借口,让文雄来秦王府也只是有事想交待他。 但却不是现在,因为文雄还得得到刘永铭的好处,未必会尽心尽力得帮刘永铭去做事。万一他将事情与别人说了,可就不好了。 等文雄拿到了实惠,对刘永铭感恩戴德之时,便水到渠成了。 文雄之所以会被皇帝远离,并不是一场意外,更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而是因为会试考题泄露之事。 不管是侯不平还是杜春秋,凡知道此事之人都是怀疑考题是泄露于内宫之中,皇帝刘塬自然也是这么想的。 刘塬甚至怀疑是不是文雄偷看了刘塬选题而泄露出去的,所以刘塬才会将文雄支开。 会试已毕,而且在文雄被支开的情况下,考题依旧是泄露了,所以此事必与文雄无关,那么他用不着多长时间就能回到皇帝身边伺候。 只是皇帝不想让别人猜到自己的想法,所以不会在会试结束以后马上就将文雄弄回。 刘永铭也是打了个时间差,让文雄以为是自己在其中做了什么工作,而让文雄对自己感恩。 ………………………… 紫兰殿在含凉殿的北方,再往北便是重玄门了。 从建福宫进来到紫兰殿,几乎就穿过了整个大明宫。 刘永铭与释尘烟走得都有一些累了,进到紫兰殿回廊之时,耳边便传来了一阵丝竹之音。 而后又传来了唱曲的女声。 青楼里唱的曲几乎都是那种浮挑艳曲,而茶楼里唱的则是一段段的传奇故事。 丁太后所听的便就是那些故事,说是唱曲其实是在唱戏。 第236章 大风大浪 刘永铭带着释尘烟没有直接进到正殿之中,他们过了殿门走过小回廊,向着殿后而去。 殿后有一片小园子,那园子很小,只不过是种了些花草,连棵树都没有。 园子里放着一把摇椅,椅子边上站着十好几个宫女。 除了几名太后的贴心宫女之外,其它人手中各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各有东西。 而头发全白了的老太后就坐在摇椅上,一边遥遥晃晃,一边听着侧身边一名歌姬的弹唱。 按宫里的规矩,凡歌姬、舞姬,与太后、皇帝等人之间最少要隔着一道珠帘的。 从丁太后不住在兴庆宫的脾气不难看出,这个太后并不一般! 刘永铭轻声轻脚、偷偷摸摸地走上前来,正当他要大跳出来,吓老太太一跳时,太后突然张嘴说道:“别跟个偷似的,偷偷摸摸的,更别像猴一样。” 刘永铭只觉得无趣,抻头看了看。 丁太后的双眼还是闭着的。 刘永铭蹲在太后的摇椅身边,无奈地说:“您这是在听曲么?怕是有只蚊子飞过您都知道!” 太后此时才眯着笑眼着转过头来,说道:“这些曲子哀家听了几十年也都听腻了,说是新曲,无非也就是换个人名接着讲那些老故事罢了,若是哀家年轻个四、五十岁的,哀家唱得可比他们好!” 刘永铭逗乐道:“瞧您说的,您这四、五十岁的模样,再年轻四、五十岁,那且不是成襁褓里的婴儿了么?” 丁太后哈哈笑道:“你尽会说这些好听的逗开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哀家都七十了,头发也都白了!话说回来了,你今日如何有空来看哀家?” 刘永铭乐道:“不是您找我么?又是把我里所的奴才调进宫里,又是给德妃娘娘送东西什么的。” 虽然刚刚文雄说是韦贤妃做的,韦贤妃也最有嫌疑,但刘永铭却是知道,文雄与韦贤妃几乎没有任何瓜葛。 文雄除了在皇帝身边伺候之外,平日就是去丁皇后那里去得最勤了。 如果那件事与韦贤妃没有关系,又不是丁皇后做的,那么也就只有丁太后了。 文雄那么说,也只是随口而已,若是刘永铭真与韦贤妃发生点什么冲突,那么自己就可以去丁皇后那里邀功了。 这就是宫里鸡毛算皮的小心机。 丁太后乐呵呵地说:“你是从德妃那里过来的吧?” “没有!没敢去她那!” “哦?这是为何?” 刘永铭苦着脸说道:“父皇修身,是我给他出的主意。想来这事已传进了德妃娘娘的耳中了。这几年宫中就她爱宠,父皇一下子修身了,她且不是要骂我一顿么?等父皇出了关,孙儿再给德妃娘娘找点好物件,孝敬孝敬她,顺顺气,也就过去了。现在我就不去她那里找不自在了。” 丁太后的脸一板,有些不高兴地说:“你去她那里都会带东西孝敬她,来哀家这里却空着手来?” 刘永铭笑道:“原本想送您点金银首饰的。但上一次送了,被您骂了一顿。说是您不要那些花哨的东西。这事孙儿想了好久。呀,还真就被我想着了!” 丁太后没好气地说:“你这一惊一诈的,吓死哀家了。瞧你手上也没带物件来呀?” “不是物件,是个大活人!您瞧!” 刘永铭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释尘烟。 丁太后眼角一撇,不高兴地说:“哀家宫里人够数了,用不着往这里带了!” “那些人就算了吧。除了端茶倒水什么都不会。您要的不是人伺候,是有人陪着您解闷玩!她正合适!她不是宫里的,是宫外面的,而且还会点功夫。” “哦?”丁太后对释尘烟有了些兴趣,侧过头,拿正眼多扫了一下。 丁太后正视回刘永铭,说道:“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情呀?” “没事!哪里有什么事呀!就是……豫王那里……是孙儿经的手。” 丁太后轻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你小子在里头作祟!” 刘永铭见得丁太后的笑脸更加担心起来,他轻声问道:“您……您不怪我么?” 不管是豫王还是当初的秦王或是皇帝刘塬,都是太后肚子里装出来的。 豫王死了,太后怎么可能不伤心。 但刘永铭看太后的表情,好似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没有变化只是因为丁太后在宫里呆了几十年了,什么大风大浪她都见过。 从这一点上来看,丁太后本身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丁太后叹了一声,微微地说:“出事的第二天,你父皇便来到哀家跟前,跪着哭了一通。该知道的,哀家也都知道了。说是你经的手,其实你并无过错。怪只怪哀家没有这个福份,享不起这份敦伦之福。” 刘永铭正要说话,那丁太后却马上笑道:“行了行了,你也用不着来安慰哀家。哀家什么没见过呀!太祖皇帝称帝那一年可没少死人。” 好似帝王家的人在别人面前都会显得有些无情无义,但心中的痛,又能与谁说去,毕竟死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刘永铭笑道:“那孙儿就不安慰您了。但赏您还是要给的,毕竟孙子费了这个功夫……” 丁太后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出门要是不捡钱,是不是都觉得亏得慌?豫王那两万银子的事情,可别让哀家将你说破!” 刘永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丁太后向众宫女挥了挥手,那些宫女们十分识趣得退了下去。 一时间,小园子里也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说吧!”太后有些严肃地说,“出了什么事情了,要往哀家身边安插人?” 刘永铭蹲在摇椅边,双手轻轻地摇着那张摇椅,说道:“一桩科考弊案,父皇怀疑是宫里人做下的。但却一点线索都没有。所以……” “行了行了,人留下来。你别晃了,晃地哀家头疼。” 刘永铭马上松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向释尘烟招了招手。 释尘烟乖巧地走了上来。 刘永铭此时又对丁太后说道:“她就陪在您身边,平时与您说说话,道一道那外面的风土人情,顺道给您解解闷。至于那件事情,不劳您去费心,我早已吩咐过她了。对了,她可是通法佛的!” “哦?”丁太后睁睛又看了看释尘烟。 刘永铭解释道:“她是大慈恩寺枯木禅师的养女,自小读的佛经!” “禅师的女儿?这倒是件奇事!” 刘永铭笑道:“这里面的事情可精彩极了,一会儿让她慢慢说给您听,你权当解闷了!那什么,没事孙儿就……” “等等!”丁太后将刘永铭叫住,不高兴地说:“难得来一趟哀家这里,没说几句话如何又要走?” “孙儿还有事呢……” 丁太后变脸变得极快,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不高兴。 她气道:“是你那些烂事重要还是哀家重要?” “您重要!当然是您重要了!别说是孙儿了。父皇就算是日理万机,也不能不来给您请安不是!铁定是您重要!” 丁太后笑了一声,这才说道:“是呀,你父皇是很忙……提起你父皇,哀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 “您说!” 丁太后看着刘永铭说道:“听皇上说,你很善长找人呀,失踪了近二十年的秦王世子,你说找便找着了。” 刘永铭一愣,不好意思地说:“那都是孙儿运气好,撞上了。所谓机缘巧合嘛。” “别拿这话搪塞哀家。”丁太后的脸色又变了一变。 她说道,“若是哀家让你也帮着找找人呢?” “找!一定找!不管他藏在天涯海角还是犄角旮旯,孙儿都给您找出来!” 丁太后此时又乐呵呵地说:“户部丁尚书你认识吧?” “认识呀!都是自家亲戚,怎么可能不认识。且他天天宫里朝里的走着,低头不见还抬头见呢。” 户部尚书丁成儒的确是外戚,但这个外戚却十分特别。 他不是靠着自己的外戚身份做上尚书之位的,而是实打实地从秀才考到举人,再到中贡士,再入翰林,一步步做上朝中高位的。 丁太后言道:“他前些日子进了趟宫,与哀家聊了会天。说是近些日他有些心事,说是有天夜里他梦到了失踪已久的妹妹在暗巷里哭泣。” 刘永铭笑道:“丁尚书这人总是疑神疑鬼的,你别信他的鬼话。就算是鬼神之说,那也是死了的才会托梦。呸呸呸,孙儿不该在您面前提那个字。” 丁太后笑眯眯地,一点也不介意,他知道刘永铭就那个性格。 丁太后又道:“说到底他也是我的堂侄,你若是能帮他找到他那个妹妹,完成心愿,哀家这里可是有赏给你的!” “真的?” “那是呀!” 刘永铭此时才回想起来,二月初的时候厉舒才约了丁成儒在白露亭见面,当时李裕也在。 厉舒才提出联名上疏清丈田亩之事时,那丁成儒表现得十分为难,最后他提出来的条件便就是帮自己找到那个失踪多年的妹妹。 第237章 紫砂名壶 此时刘永铭心中觉得万分蹊跷,但他却不好对太后发问。 刘永铭腆着脸笑道:“只要有赏,孙儿就帮您把这事给办了!您放心,她就算是死了,孙儿也能将坟给您找着!” “你别死字不离口呀!”丁太后再一次恼怒起来。 刘永铭连忙退了一步,说道:“您别操拐呀!孙儿经不起您那一拐棍。尘烟,陪着太后好好地说说话,好好地哄哄她,顺便帮我多说几句好话!别扔别扔!” 刘永铭说着转身便跑。 那丁太后白了刘永铭的背影一眼气道:“哀家只是要坐起来,什么时候要拿拐打人了!小六子越来越没德性了。” 释尘烟见得太后要起来,连忙上前去扶。 “你叫尘烟?” 释尘烟应道:“是。家父给起的名。取自:往事云烟尽,红尘尽蹉跎一句。” “哦!从大慈恩寺来的?是枯木禅师的女儿?” “是养女。” “这真是件奇事!哀家竟不知他还有个女儿!跟哀家说说,解解闷。” 释尘烟觉得这老太太是在宫里闷久了,就是想听听新鲜事。 于是释尘烟便与丁太后说起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听得那丁太后是连连称奇。 但释尘烟却不想跟丁太后说自己与刘永铭的事情。 她脑子一转,想起了那天在大雁塔地宫深处刘永铭给自己讲的那段故事,于是在前一段故事结束以后,便向太后讲述了起来那“巴黎圣母院”来。 ………………………… 刘永铭离了紫兰殿,一边走却一边寻思。 太后这么神秘兮兮地找自己,却只是为了帮丁成儒找那失踪了几十年的妹妹? “今日太后有些不对劲。”刘永铭沉思着,却已然来到了御膳房前。 御膳房前来来往往的宫人见着刘永铭都向他问了一声安。 谁叫现在刘永铭管着内务府呢,这些人说是在宫里做事,但名籍却都是挂在内务府里的。 说白了,刘永铭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刘永铭左看右看,连忙拉过一名宫人问道:“吴老公哪里去了?” 那伙夫轻声言道:“刚刚还在里头,现在想来累了,在库房口休息着。” 刘永铭转而向着御膳房内院而去。 在一个小仓库的门口,果然就见着一个人坐在一张椅子上,拿着一个紫砂壶,正在喝着茶水。 那人两鬓斑白,明显是上了年纪了,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但精神头却是很足。 若是在前朝,大于五十岁的老太监必会被清出宫去“安养晚年”。 谁让大汉国的皇帝刘塬是个贤明的君主,只要那人还能干活,便都会留下来。 年轻的劳动力还是留在田间地头来的好。 从椅子上的人名为吴宥,是尚膳监的监长。 刘永铭向仓库这一边走来,那吴宥便看见了刘永铭。 他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将茶壶放在一边,恭敬地说:“六爷,老奴失礼了。” 刘永铭轻轻一笑:“那把紫砂好用吧?” “还行!泡茶比瓷的好似要香许多。” “不是香。是留味。紫砂壶用的越久,留味便越足。有个百来年的时间,用不着放茶叶,光光往里倒烧开了的水,也能漂出茶香韵味来。” 紫砂虽然春秋战国时便已经在用了,但真正开始应用到陶器已经是宋朝时期了。 而真正让柴砂发扬光大的却是在明清两朝。 这世界线的关中原本不兴用紫砂,这还是刘永铭给起的头。 那些官派的臣工们也发觉紫砂的妙用,于是也都用了起来,最后民间也流行起来。 因为紫砂产自宜宾,在楚国境内,所以汉国的紫砂壶价格还是很高的。 吴宥手上的那一把是刘永铭送给他的精品紫砂壶。 吴宥微笑着应道:“这么好的东西那老奴就厚着脸皮用来传世了。” 刘永铭也笑了几声。 因为太监不可能有孩子的。 刘永铭看着吴宥调笑的样子,问道:“最近御膳房忙吧?” “拖六爷您的福,前阵子又忙起来了。好一些嫔妃都打发人来给老奴送东西呢。” 内务府经上一次改制,现在宫里已经将各殿各宫的小灶给禁了。 伙食只能从御膳房来送。 为了吃地好一些,且让御膳房别糊弄,所以各殿的嫔妃就打发人来送点小礼。 有时她们也会来点几样想吃的菜。 吴宥为人和气,也都一一应了下来。 吴宥的两眼左右一挑,向前迈了一步,在刘永铭耳边轻声说道:“现在奴才的人已经可以在各个殿里走动了。” 刘永铭点了点头,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这事你做的漂亮,让他们别搅事,安份一些,以后有大用!内务府那里之前传递消息的人都还在,只不过以后你要将消息经内务府传去秦王府了。” 吴宥笑道:“听说了,还没恭喜六爷您封了秦王呢。” 刘永铭苦笑一声:“封我个阎王我都兜着,做这秦王还不如做秦广王呢!晦气得很!不说这些了,找你有事。” “六爷吩咐就是了。” 刘永铭问道:“问你一件事!” “六爷您说。” “二十年前,太祖皇帝晏驾那天夜里……” 没等刘永铭把话说完,那吴宥便吃惊得问道:“六爷您今日怎么了?如何说起了这陈年的旧事。” 刘永铭说道:“没事。就是想问问。” “那天夜里……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就、就是太子妃突然……” 刘永铭马上打断话头,说道:“那天夜里父皇一直在含冰殿里么?他有出来过么?” “这……”吴宥犹豫了一下。 刘永铭吧唧着嘴说道:“你连我都不告诉?” “不是不与六爷说,而是……天那夜里老奴的确是在含冰殿外伺候着,只是……” “你是不是看着父皇进去以后没出来,后来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然后又进了一次含冰殿?” 吴宥深吸了一口气:“六爷如何得知?当时您还没出生呢!” “当时是不是父皇扶着我母妃唤叫的宫人?他让宫人将我母妃带下去,这才回的含冰殿?” 吴宥说道:“太祖皇帝晏驾前,皇上他……他的确一直在含冰殿里与太祖皇帝说话。后来就……就没声音了。老奴别说过问了,更是不敢进去。然后……然后不知怎得,皇上从外面却又走了回来。听别的宫人说,他的确是扶着太子妃,哦,就是您的母妃德育皇后。皇上唤了好些宫人来,说是羊水破了,但还没到日子……” “后来呢?”刘永铭问。 吴宥道:“太子妃被扶走以后,皇上就又回到了含冰殿,后来太祖皇帝就晏驾了。再后来……秦王就来了。六爷,这事……”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说道:“果然不是意外!” “什么?” “没事!” 吴宥有些担心地说:“六爷今日好生奇怪!您可别多心多疑些什么呀!” 刘永铭呵呵乐道:“我是你一手带大的,我什么脾气你最了解不过了,不会乱来的。其实我是为了别的事情来找你。” “六爷您吩咐。” 刘永铭偷贼一般地看了看左右,这才说道:“本科会试考题提前泄露了。其实……也不是本科,之前两科也都是这样。” 吴宥明白了过来,他说:“所以皇上让您做了主考官!是想让您查查这事?” 刘永铭轻点着头说道:“杜春秋那些人,甚至曹相都觉得是泄于内宫之中,怕是跟谁有所牵扯。若是真把哪个妃子给查出来,怕父皇脸上不好看,所以都不敢声张。父皇是觉得我天不怕地不怕,所以才让我来做这事的。” 吴宥问道:“六爷您想如何查起?” “想让你帮着查查会试出卷以前都有哪此内待、待中在父皇身边。想来是他们盯了去的。” 吴宥深吸了口气,摇头说道:“六爷。您……您这事不能这么办!” “哦?此话怎么讲?” 吴宥解释道:“曹相、宋宪他们不查。甚至大爷党的御史都不拿这件事情说事,不是因为跟某个妃子有关才不敢碰的!他们各有派系,巴不得对方出事呢!他们是怕查起来以后,自己倒霉!查这事必须得进宫吧?得花些人脉吧?查出来以后,皇上会怎么想?他只会觉得,查这个案子的人在宫里的人脉很深,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在宫里有眼线!” 刘永铭笑道:“您这么觉得!” 吴宥啧了一声,说道:“那是必然的!在宫里没有眼线,如何能将那个呆在皇上身边,看着皇上选题并泄之于世之人揪出来呢?即使不是眼线,以皇上多疑的性格,将来查案子之人,必不得好!六爷,您犯错了!” 刘永铭呵呵笑道:“爷我知道。” “嗯?” 刘永铭轻声笑道:“所以我跟父皇要了腰牌,跟他说我要弄个女人进宫来查这件事。刚刚我已经将人带到太后那里去了,太后也知道情由了。但我带进来的那女人定查不到别的什么,所以只能靠你了!” 吴宥佩服地点头说道:“六爷自小便通透事理,还是老奴我多嘴了!” 第238章 字字珠玑 “不。您思虑周全,提点的对!我还有许多要向您学的呢!” 吴宥轻笑道:“六爷您可比老奴聪明多了,哪里有向我学的地方。那件事情,您放心,老奴帮您查了。查到之后,会派人去您王府的。至于您带过来的那个女人……” “我会教她怎么说的。一切功劳在她。即使父皇生疑,也仅会疑她而不是疑我!那女子的养父是王文召,生父是赵伯传!” “什么!”吴宥惊了一下,“王文召还活着?” 刘永铭笑着拉着吴宥在椅子坐了下来,将最近大慈恩寺、傅家及周太子柴世荣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吴宥。 吴宥听得一会儿连连点头,一会儿又叹惜地摇起了头。 最后吴宥感慨地说道:“这也就是六爷您了!别人绝想不到会是如此!现在那释尘烟还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吧?” 刘永铭应道:“枯木禅师没告诉她,也不敢告诉她。但宋宪一直都在场。” “他知道了,即是皇上知道了。难怪六爷您会找释尘烟进宫。即使出了事,以她的身份,最终皇上那里也只会去疑心她、处置她,一切与六爷您无干系!” 刘永铭笑道:“我可不是那种绝情之人,她若不出事还好,若是出事,我必护她周全,我心中已有算计了!其实让她进宫也是万不得已,事到临头我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吴宥言道:“六爷外冷内热,老奴是知晓的。但也得量力而行。” “知道了知道了!找你还有一件事,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退休。哦,就是从宫里离职出来。我好一些事情想让你去办呢。” 吴宥陪笑道:“老夫那几个义子都不成气侯,小凳子还主持不了局面,我也放心他不下。六爷您的大事,老奴实在是无力去操心了。” “不是让你做别的,而是帮我做做生意。好些生意真没人帮我照理。你可是我最信得过的人了。” 吴宥的脸上显着无奈:“六爷。老奴老了……已没有当初为您去翰林院里偷书的劲了。” 刘永铭是个文科生,大汉国最好、最重要的典籍一直都是存放在翰林院里的。 刘永铭在小的时候便指使着吴宥,让他打通翰林院的关系,从那里偷书出来给刘永铭看。 刘永铭自小就喜欢看书,他来到这世界线上所学的儒经,也几乎都是从翰林院所看到的。 谁叫翰林院书籍里的注解比民间要来的高超许多呢。 甚至是注解的注解都是字字珠玑,不是市面上的一般书籍可以比的。 刘永铭自号诣岭。 所谓诣,即是圣旨之言皆出翰林。 所谓的岭,即是书山之令,亦指的是从全国四处收集图书的翰林院,更是指的翰林院里书籍堆积如山的藏书阁。 刘永铭呵呵笑了几声,说道:“要不是有你帮着我偷书,我还……” 刘永铭说到这里突然停住。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地像是蜡像一般。 刘永铭的双眼空洞,瞳孔微微得放大了一些。 吴寡见得刘永铭十分不对劲,他连忙问道:“六爷,您这是怎么了!” “书?”刘永铭疑惑地念了一声。 “什么书?”吴宥有些不明白刘永铭的意思。 刘永铭突然一拍大腿,说道:“原来是这样!这事不用你查了!您喝您的茶!我还有别的事!” 刘永铭说着转过身去,提起朝服的下摆便快步得跑动了起来。 ………………………… 刘永铭急匆匆地赶往了翰林院。 翰林院的大门口已不像之前刘永铭来的时候那般守卫森严了。 毕竟尸体已经拉出去,现场也已经恢复,不需要那些禁军侍卫看守了。 翰林院虽然清闲,但也是重要的圣旨起草地,汉国的小中枢,可不能就那么封锁着。 刘永铭进到翰林院,一边寻人一边大声地叫道:“屠翰林!屠翰林!” 许多人都从屋里走出来,看看是谁这么没规矩地大呼小起。 刘永铭站在堂屋前改口叫道:“屠之佑!给老子死出来!” 那屠之佑听得有人叫自己的大名,气冲冲地从堂屋里冲了起来。 “我说六爷!您这一回又要闹什么!那名刺早被您强要回去了,银子还是陆礼部给付的!早就两清了!” “你儿子拿的时候没给钱,是一笔账。陆礼部给的钱是花酒钱,又是另一笔账!这是两回事!呸!谁跟你说这事了!走,去藏书阁帮爷我找点东西!” 刘永铭正说着,刑部侍郎谷从秋也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哟!六爷!”谷从秋腆笑着来到刘永铭的身边:“您如何来了!少见少见!” 刘永铭打量了一下谷从秋,气道:“你不在刑部呆着,跑这里来做甚?看把你闲的!要不爷我给你找点事情做?” 谷从秋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六爷,您就别拿臣玩笑了!臣在刑部什么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 “你那里又怎么了?” 谷从秋回过头去,冲着众人挥了挥手,说道:“没事!没事!都回吧,各忙各的去。” 众人听得谷从秋一人担下了全部刘永铭的怒气,投来感激之情,而后各回各房去了。 但屠之佑却是没走。 刘永铭就是来找他的,他要是走了,还不知道刘永铭会在哪里放把火引自己出来呢。 谷从秋见得并无他人,这才说道:“躲清闲来了!长安城最近不太平,病死了个举子,也不知道是谁递到了皇上的跟前,非说是他杀。知县无权审,山隹高不敢审,就这么变成了御案。最后还推到了刑部来了,皇上就把差事随手就塞到我手里来了!” 谷从秋说的是周光芯案,皇帝想查,是想因为这事跟贡院泄题案有关。 刘永铭乐道:“方孝夫那里近此日子因为匪患定是忙得不可开交。父皇那是看你办宫千树的案子办的不错,想给你轻省几日,所以才把案子给你。你要是太清闲,会被他们记恨的!” 谷从秋说道:“那是呀,还给了臣一份口谕训斥了一顿呢。赵伯伦的案子可还没结,还挂着呢。反正都是躲清闲,不如就来这里看看有什么线索!那冰窖我跑了好几趟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刘永铭笑道:“来得正好!走!让屠翰林带我们去藏书阁!” “六爷有何发现!” “别问!跟着走也就是了!屠翰林!走呀!” 屠之佑无奈只好跟了上来。 翰林院其实并不大,别说是跟秦王府比了,跟傅远山的大院一比,还要少那么一圈。 只是这里没有什么赏景的地方,都是屋子。 屠之佑将二人带进了藏书阁里头,他十分迷惑地对永铭问道:“六爷,您这是要找什么呀?” 刘永铭环顾了一眼藏书阁里的书架,说道:“藏书阁里一定有一本账簿吧?谁来取什么书都会登记的!翻一翻会试之前都有谁来取过书!特别是父皇身边的内待!” 屠之佑应了一声,来到原本赵伯伦所在的书案前,将一叠书册的最上一层拿了起来。轻轻地吹了吹灰。 自赵伯伦死后,有一阵子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刘永铭与谷从秋跟上前去,等着屠之佑翻找。 谷从秋心疑着。 他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赵伯伦的案子要有个结束了。 谷从秋问道:“六爷,您这是要找什么?” 刘永铭说道:“父皇让我做那一任主考官是不安好心!前面两科会试试题都被泄了个干净,他让我做主考官,就是为了查这个案子的!” 刘永铭将考题泄露之事说给了谷从秋听。 谷从秋有些失望起来,他以为是刘永铭发现什么赵伯伦的新线索。 谷从秋只得说道:“此事倒还第一次听说。这么说来,应该是内宫人员所犯!当查内宫总管文雄!” “不必查他。不是他。本科会试父皇选题之时将他支开了,父皇的心智不是我们能比的。但考题一样是泻露了,这让他百思不得骑姐。” 谷从秋连忙说道:“皇上不可能一人做全所有之事。内宫与礼部之间必要有人传递。除非在宫里极有人脉,要不然……若非是嫔妃一类。臣想不通还有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 刘永铭笑道:“这就是为什么曹相讳莫如深,御史台不敢言明的原因了。其实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什么?” 屠之佑突然说道:“六爷,找到了。就一这页!” 刘永铭转过头看向了屠之佑手中的册子。 屠之佑又道:“御前侍中卓英,曾来过翰林院,取走了一套论语,一套礼记,一套……” 屠之佑看着册子汇报了起来。 “行了,把那本论语取来。别说父皇还没还回来!会试都结束了!” 屠之佑向下又翻了几页,看了看“流水账”说道:“还真就还回来了!” 屠之佑说着将册子放了下来,向藏书阁深处走去,前去寻找那本书。 其实皇帝自己的延英殿里就放着许多书,论语、春秋等儒家经典一样都不少。 第239章 翰林典籍 那些书其实只是用来消遣所用,甚至是摆着好看,皇帝未必真会去读。 翰林院里的儒经却是不同的。 比如论语,每一句几乎都会带有古令翰林对它的注解。 甚至需要对前人的注解进行注解与注校,甚至会有注解的注解的注解。 延英殿里的那些儒经只能算是“十万个为什么”。 而翰林院里的书可以视为空间站全部设计图纸及全部数据资料。 皇帝要从礼部呈上来的考题里选出几题出来,能用来参考的只能是翰林院里存着的书籍。 谷从秋疑惑地看着刘永铭,那屠之佑已经将那本借出又还回来的论语拿了过来。 刘永铭笑着接过那本论语,随手翻了一下,用大姆指一按,便固定在了一个页面上。 屠之佑与谷从秋定睛一看,那一页的页角上被人向上折出了一个角去。 也正是因为这个角,刘永铭能极为容易地翻到这一页,毕竟手感是不同的! “这是……”谷从秋并不在翰林院里做事,所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刘永铭笑道:“父皇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看书看一半,或是看到重要的地方,他会把书角给折起来,方便下一次查看!” “那又如何?”谷从秋还是很不理解。 屠之佑看看那一页的内容,又看了看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考题!” 刘永铭笑道:“对!没错!就是考题!父皇在选题之时,为了方便自己理解,将这些考题的页面书角给折起来了!所以,考题泄露并不是有人在父皇选题之时偷看。而是来到翰林院藏书阁里看他取走的这些书!” 屠之佑说:“这一页的内容可不少呀!如何知晓皇上选的题……” 谷从秋马上说道:“对照礼部呈上来的题选即是!花点钱嘛,这事极易做到。甚至拿这本书对照之人也是出考题之人也说不定,那他更容易知道皇上选的是什么题了!” 谷从秋说完对屠之佑又道:“查一查你刚刚那个册子里有没有记录谁还取过这本书来看!” 刘永铭笑道:“不会有的!要是真有,赵伯伦也未必会死了!” 谷从秋一愣,问道:“六爷,您的意思是……” 刘永铭笑着解释道:“你还看不出来么?除了父皇亲近之人,谁能发现父皇这个小习惯的?也就只有翰林典籍赵伯伦了!谁让父皇看过的这些书都要经他一手呢?换言之,赵伯伦就是泻露考题之人!虽然赵伯伦之死在前,会试在后。但考题其实在正月父皇选题之时便已经被赵伯伦泻露地干干净净了!” 谷从秋急道:“那赵伯伦之死便就是……” 刘永铭笑道:“谷侍郎,将今日之事直接说与父皇听。这事你又不必查了!后面之事,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谷从秋对刘永铭耳边悄悄地问道:“是否……是否与豫王有关?” “别问!你也不该问!你非得知道,我只能告诉你。赵伯伦自己一个人做不来这件事,还得有人去卖考题呢!换言之,赵伯伦得把自己猜到的考题交给另一个人。这个人即是杀赵伯伦之人!而且还与……你还要听么?” 谷从秋向后一退、手一摆,连忙说道:“不听了!不听了!六爷您说什么便就是什么了!臣将今日之事写成奏疏……” “我劝你别写!那人能打通礼部的关系,拿到侯选考题,您怎么就知道他在政通司里没人呢?你直接去面圣即是了!” 谷从秋向着刘永铭一作揖:“臣明白了!” 谷从秋说着转身就走,不再回头,他知道只要是事关豫王,自己必是不能听的。 听到了即是罪过一条。 刘永铭将那本论语递给了屠之佑,贱笑道:“屠翰林,去找书吧。把父皇当时拿走的都找出来。等谷侍郎面圣之后,父皇定是会派人来要的。别到时候赶来不及让父皇生气!” “生什么气?” “此事父皇若是知道了。他必会想到,泄题的其实是他自己!你觉得他会认下这个错么?皇帝不可能会有错,更不可能会认错的!别给他借机发怒了!” 刘永铭说着也转身离去了。 刘永铭一边向翰林院外面而去,一边想道:“不是赵伯伦!甚至很可能都不是他发现了父皇的小习惯!一个八品的典籍,都没见过父皇几面,不可能对父皇有这么深的了解!是他!那个给豫王出谋划策之人!你到底是谁呀!” ………………………… 刘永铭怀着心事回到秦王府,心不在焉地坐在了正位交椅之上。 他正想着事,宫玥璃用托盘托着一碗茶便走了过来。 刘永铭见得是宫玥璃,呵呵地笑了起来:“小美人,让你到王府里来,是让你来享福的。你还真干起了这端茶倒水的活来了?” 宫玥璃将茶碗摆在刘永铭侧身边的桌上,应声道:“我爹教我说,人穷凶极恶乃是本性,贪享富贵却是后天修邪入魔,万不可触及。当初我们也是说好的,你救我爹,我入你王府为侍女。” 宫玥璃说到这里脸红了一下。 她想起了当初刘永铭曾问过他一句“是否会暖床”的话。 刘永铭马上说道:“想来也就这几日了。若是能安全到达征西大营,你爹才算是安全。” 宫玥璃并不知道征西大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问道:“你为何总提到征西大营?若是你口中的太子党、大爷党真要害我爹,征西大营能保得住他么?那个曹岳可是内阁首辅!权势熏天!”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是书香门第,我知你识字,想来也没少读书。可知归义军之事?” 宫玥璃乖巧地点了点头。 刘永铭又道:“你将那征西大营看作是归义军也就是了,虽说是我大汉的臣子,但朝廷对其并无节制之效。其军政之能,皆归于征西将军一人。听封不听调呀,曹相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他征西大营里去!” 经刘永铭这么一说,宫玥璃算是明白了大半。 刘永铭向厅外看了看,向着宫玥璃招了招手,让她走近一些。 宫玥璃向前一迈,也不胆怯。 刘永铭只觉得无趣:“之前你还羞羞怯怯的,怎么进了王府却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宫玥璃用托盘掩口笑道:“那是因为之前不知你为人。现在知道了,不觉得你有多可怕。你有事便说,我还有事呢。修缮王府的那些工匠做事不太上心,得盯一盯。” 刘永铭笑道:“我倒是不值得你怕。反正以后在一起呆久了,你也就不拿我当回事了。孔圣人的那句话怎么说来呢?” “你!”宫玥璃知道刘永铭想说什么,脸上显出怒气来。 刘永铭乐道:“你要怕的也不是我!不信你去问问那些工匠!” “你是说闹鬼之事?” “你若是见着了,且报我名号也就是了!上一次我用五雷道法将那鬼给困住,本想将他打得飞灰湮灭,但一想,上天有好生之德,也就饶他去了!” 宫玥璃又用托盘捂起嘴来:“爷说的是徐小义吧!” 刘永铭一愣,问道:“你如何知道?” “昨天夜里就看见他了!他还认我做了姐姐呢。他也是个可怜人……” 刘永铭呲着嘴说道:“他没跟你说什么吧?” 宫玥璃回想了一下应道:“就说了他的身世,也是个可怜人。我拿了些东西给他吃,反正王府里东西多的是,也不差那么一口。” 刘永铭连忙嘱托道:“你知道了也便知道了。可不许将他的事情说出去!他爹是前秦王府里的教喻徐义,若不是他死的早,怕也是入谋逆罪,算是朝廷必诛之人!” 刘永铭这话只是吓嘘宫玥璃用的,即使皇帝知道了枯木禅师的身份,也并未将他如何。 宫玥璃点点头说:“他说过,我也答应过他不将他身份说出去。” “他怎么会认你做姐姐的?” 宫玥璃言道:“他说,像我这般好心的人不多了。说我像他娘,能在他饿的时候给他吃食,还会安慰他,跟他说心里话。” 这必是徐小义又想他娘,心中伤心之时被宫玥璃看见,又是谈心又是送食,所以才让徐小义认了宫玥璃做了姐姐。 刘永铭白了宫玥璃一眼,说道:“我是说,他比你大呢!你不过二八,他都二十了!他叫你姐姐?你也敢答应!” “阿!”宫玥璃惊了一下。 刘永铭气道:“去找找他!现在!把他找来!这小子什么便宜都要占呀!怎么还不去?” “他不在王府里,说是去……” “粥厂?” “好像是。” “使唤个人去叫来!” 宫玥璃犹豫了一下:“你,你别为难他。” 宫玥璃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以她对刘永铭的了解,只觉得刘永铭从来都是嘴不对心。 说出来的话与做出来的事情并不相配,可能是刘永铭有事找徐小义,但嘴上却说要训人。 宫玥璃只得应了一声。 “玥儿,等等!”宫玥璃刚要离去却又让刘永铭给叫住了。 第240章 生丝欠款 宫玥璃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此时的表情极为严肃,他低头沉思着。 宫玥璃只觉得刘永铭十分异常,也不敢打扰。 突然,刘永铭将头一抬,对宫玥璃说道:“去账房领点银子,派杂役到长安城各处药铺买一味药来!” 宫玥璃向刘永铭走了几步,关心地问道:“爷,您生病了?” 刘永铭笑出声来:“对,爷我是生病了。但却是心病,除了这味药,别的药治不好我的病!” “什么?” “龙骨。而且只能是产自安阳的龙骨!快去!” 宫玥璃愣了一下不知道刘永铭想做什么,但她也只能照办。 宫玥璃迈着小碎步离去了。 刘永铭坐在厅着喝着茶,想着事。 秦王府是在永兴坊,而徐小义所在的粥厂却是在金城坊,说是粥厂其实是一座破庙。 两地离了有些距离,所以刘永铭等了许久,那徐小义才姗姗来迟。 而且他是小跑着进来的。 “六爷您叫我。”徐小义即不行礼,也不客气,急走到了刘永铭的身边。 刘永铭没好气地说:“你将你的事情告诉玥儿了?” “玥姐姐人很好的!我……” “她人是很好!但有个万一呢?不要对谁都那样!真正的恶人不会将恶字写在脸上的!该防着人家的就防人家一手!也好在玥儿是个知情知礼的好女子。” “知道了!”徐小义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低头认错。 刘永铭此时才说道:“有件事情让你帮着办一下。” “您说。” “有个地址你去帮我查一查,看看院子的主人是谁!做的隐密一些,不要让他人知晓!也不要惊动屋里的人,更不能让屋主知道!“ 徐小义连连点头:“这个容易!” 刘永铭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需要去官府查黄册,你便去找叶先生,他会帮你的。” “是!” “行了!去吧!” 徐小义却没有走的意思:“您的府卫什么时候入驻王府呀?” 刘永铭笑道:“没这么快!你放心,跟你说的那件事,依旧算数!怎么?缺钱花了?” “不是!我现在钱都花不完,都不知道怎么用!更不是怕你食言,而是……我要是不给你办点什么事,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去吧去吧!别想太多!” “你还没告诉你地址呢!” 刘永铭一拍脑门:“你附耳过来。” 徐小义靠近刘永铭,抻出头去。 刘永铭在徐小义耳边耳语了几句,说得徐小义是连连点头。 刘永铭说完之后,徐小义应了一声是,便转身离去了。 徐小义刚一走,那宫玥璃从外面却又走了回来。 刘永铭乐道:“不是让你去买龙骨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宫玥璃来到刘永铭的身边,也没行礼也没问安,只是说道:“刚刚是要出门的。我这才走到门口,就看到有个很凶很凶的人往王府里闯。我看他来者不善就把他挡住了。他说他叫罗信雄,来找爷您。” 刘永铭笑道:“他你也敢拦,就不怕他把你一刀给杀了?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 宫玥璃没被刘永铭吓住,反而笑道:“狐假虎威的故事我还是知道的。有爷您的‘秦王府’这只虎在,再凶的强盗也都得老老实实地在门口等着。他们未必会怕我,但他一定很怕您。门口都没有什么护卫守着,他被我说了几句,愣是呆在外面一步也不敢往里进!”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你这是要将自己比喻成小狐狸了?这可比不得!你是爷我贴身侍女,可不能被人看作是狐狸。你别为难他了,快让他进来吧。他是杀人不眨眼,但却是个老实人!” 宫玥璃应了一声,便又出了厅堂。 没一会儿罗信雄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前脚刚踩进厅堂,嘴里便絮絮叨叨起来:“真是厉害呀!这嘴都赶上了连珠箭了!” “你说的是什么?”刘永铭随口问了一句。 “哦。没什么。六爷您如何找了个女管家来?” “什么女管家!”刘永铭气道,“那是陇西县宫千树宫知县之女,是爷的贴身侍女。她在爷面前可乖巧了!怎么?在你面前现了原形了?以后你有事,可能还得由他传话呢,别在她背后议论她,小心她生你气,将来在爷我面前说你坏话!” 罗信雄走到刘永铭身边,拱了拱手,笑道:“六爷可不是那种会被女人蛊惑之人!” 刘永铭一指边上的交椅,说道:“坐吧!这几天累坏了吧?” 罗信雄再一次客气地向刘永铭施了一礼,这才端端正正十分不自然地坐在了宾座上。 罗信雄自再次回到刘永铭身边后行为变得十分端正,在刘永铭的面前也十分地守规矩。 “回六爷的话。不累。”罗信雄坐正了身子从怀里摸了摸,这才伸手从衣领之内摸出一张纸来。 罗信雄将纸一递,刘永铭便接了过来,连忙打开来看。 那张纸上画着一份简易的长安周边各县地图。 刘永铭看着图,那罗信雄在一边解释道:“都查清楚了,今年长安府的桑田收成并不好。不是因为天气,而是那些桑农自己不想种。理由却是都很一至,是朝廷这边收了生丝以后根本就没给生丝款!而且还不是今年如此,已经好几年了。纸上用胭脂涂红的地方是欠款多的县,用绿汁涂过的地方是欠款少的。没涂的地方并不是没有欠款,而是……是有些少,我懒得涂,不好与其它的地方区分开。” “这一条条线是什么?”刘永铭问。 罗信雄连忙解释道:“哦,用线连起来的地方其实是我行路的路线。” 刘永铭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让你做这些事情的确是为难你了。” “不为难!六爷您给的银子多,我像是游山玩水一样就把事情办了。以后有这样的好事,您就多照顾着我。”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行行行。你下去休息吧。” “是!” “等等!” 罗信雄刚起身却又让刘永铭叫住了。 罗信雄手一拱,问道:“六爷还有何吩咐?” 刘永铭笑道:“你就别去别处了,住进王府里来吧,府卫人手我还没跟皇上要呢,你把你那些兄弟们也都叫上,先充当着。但王府里有王府里的规矩,你心中要有底,多约束着点你那些兄弟,别让他们闯祸。” 罗信雄赶忙说道:“朝廷那里的招安旨还没下来,我那些兄弟的身份还有些问题。叶先生说旨意还在兵部搁着,得过几日兵部那里核实完了所有人的身份,将文呈转交到地方衙门,而后才会将新的身份文牒下发下来。在此之前,我就不住在王府了,省得给您惹出什么麻烦来。” 刘永铭哈哈笑道:“没爷我盯着,你们更会惹事。惹事出事情,我还能不管你们么?到时候谁还能不知道你是我的人呢。既然你有所担忧我还得尊重你的想法。这样吧,你先在红杏楼里住着,先给瑶儿打打下手,等东西弄清楚了再到王府里来。” “是!”罗信雄应了一声。 刘永铭又道:“等你进了王府,让玥儿给你收拾一间厢房出来。你得跟你那兄弟分开来住才地。平时跟他们说话时话气重一些,让他们明白已不是在山寨称王时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情行了!” 罗信雄想了想,应道:“小人知晓了。” 罗信雄说着便退了下去。 刘永铭将那张地图往怀中一收,伸了个懒腰之后,一拍椅子扶手便站了起来。 “得!还是得该去找一找彭仕祯!这事真是麻烦了!” ………………………… 礼部尚书陆预家也在永兴坊内,离着刘永铭的秦王府并不算太远,也就只是三条街而已。 此时,在陆预家后院的陆琳琅秀楼闺房之内,那陆琳琅正坐在桌前,两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瞧着眼前那一包袱的金银细软。 环儿收拾完陆琳琅的梳妆台,走到陆琳琅身边,嘟着嘴十分不高兴地说:“小姐!你都看了两天了!像得了癔症一般,也不与我塔嘴说几句话!” 陆琳琅并没有侧头去看环儿,那双眼睛依旧盯着那团包袱看。 她幽幽地说:“环儿,你说,我能不能再把这包东西给他送去?” “我说你为何不让我把这些东西归了位呢,原来打这心思!梳妆台上可都空了,这要是让老爷看到了可如何是好!小姐,你就别打这心思了,他都不要给退回来了,何必再送呢?”薆荳看書 “那不一样!”陆琳琅此时才转头对环儿说道:“他退包袱是因为爹爹给他弄了个举人,他生气所以才退的!” 陆琳琅脸色微红地说:“他知我心,我知他意。如若再送,想来他……” “都知心知意了,也不在乎这点东西了吧?小姐!那等穷酸人真不值得你去挂念。哪一天他真要是发达了,做了大官,可能也未必把你看在眼中!” 第241章 无端猜测 “不许胡说!”陆琳琅轻喝了一声。 正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那敲门声十分急促,像是外面着了火一般。 环儿一边向闺房房门走去,一边没好气地说:“别敲了!别敲了!人在呢!有规矩没规矩了。小姐的闺门也是你们可以乱敲的?” 环儿之所以会这么说,那是因为陆预与其妻绝不会这样敲门。 陆预是大儒,而他的妻子也是书香门第,自然处处都遵儒道而行。 在环儿的叫骂声中,那敲门声停了下来。 环儿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后却愣住了。 只见得刘永铭站在闺房前,身穿着那件破旧的书生素服,双手拱在身前,显得十分有礼貌。 刘永铭轻声问道:“小姐可在房中?” 环儿瞪着双眼急道:“你如何来了?” “谁来了?”房中的陆琳琅随口问了一句,这才将视线从包袱上移开,向房门外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便让陆琳琅的脸色通红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呆愣地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左右顾视了一下,急道:“环儿小姐不可大声喧哗,小生是从后门偷溜进来的。若是引来了他人,怕是污了小姐名节。” 环儿两只手死死地扣在门边上,一点也没有让刘永铭进来的意思。 环儿生气地说道:“你还知道为我家小姐着想呢?因你退回那个包袱,你可知小姐为你哭了多少回?” 刘永铭一听,连忙抻头看向了屋里。 那桌边的陆琳琅与刘永铭一对视,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刘永铭却是笑了笑,对环儿说道:“我说的并不是琳琅小姐的名节。说的是环儿小姐你的!我每次来,可都是找的你!门房那里不知实情,只知我与环儿小姐有不可告人之事,而我……” “你胡说什么呀!”环儿又羞又恼起来。 陆琳琅听得环儿的声音越发的大起来,连忙说道:“环儿,别嚷!快放叶郎进来!别让人真瞧见了!” 环儿不甘心得回头看了陆琳琅一眼,最后无奈,只得放下守门的手,将刘永铭放了进来。 刘永铭进得房内,向着环儿小姐作揖说道:“麻烦环儿小姐了。” “哼!你是够麻烦的!” 环儿哼了一声,正要将门关上,刘永铭却拦着她,说道:“还请环儿小姐在外面守着,若是有人来,还请先大声支会一声!” 环儿气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陆琳琅马上说道:“环儿,不得无礼!去外面盯着!叶郎前两次来,皆是门房通报,守礼守规,若非事急,他绝不会偷偷进府。此必是事出有因,不当得让外人所知!” 环儿又哼了一声,重重地瞪了刘永铭一眼,小声地怒道:“你要是敢对我家小姐不轨,我非把你这件臭袍子撕了,让你光着身子在街上挨冻!” 环儿说完,这才出了房门,在外面将门给关上了。 刘永铭松了一口气,向桌边走了过来,离陆琳琅又近几步。 刘永铭看着桌面上的包袱说道:“如何还没将东西还到原处?这可不能被别人看出异样出来!” 陆琳琅只得幽幽地道:“我没想着收起来。还想……还想给你送去!你我情谊远不止此铜臭可比。你娘病重,也当有所周转。再者而言,你送我宝琴,我无及物,这如可使得。” 刘永铭呵呵笑道:“我其实并不缺衣食,王府内自有伙食,山珍海味并不稀缺。亦是有华服相衫,只是平日里没穿而已。小姐美意,我早已收下,全记挂在心间了。再得而言,我之宝物即是小姐之物,何分彼此?待白首之年,回想起今日之事,我必能笑而眠之了。” 陆琳琅红着脸低下了头去,她不敢再说这样的话题,孤男寡女在自己的闺房里,一会儿真要动起情来,还不知如何收拾。 陆琳琅说道:“即是如此,那……那我要是送你儒袍一件,你总不至于拒绝吧?你看你衣服下摆,都烂成什么样了。” 刘永铭一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他的素衣下袍的确是被撕了一块去。 上一次释尘烟在河边与丰不收对战时,被丰不收所伤。 当时刘永铭就从下撩处撕了一条下来给释尘烟简易地包扎了一下伤口。 刘永铭不好意思起来,他傻笑了一声:“若是小姐亲自缝制,此等心意天可鉴之,小生若是不领受,会糟天谴的。若是小姐只是外面订做,或是买的成衣,小生觉得,还是不必费那等银钱了。” 这陆琳琅与宫玥璃虽然都是小姐,但却有本质上的区别。 陆琳琅的家教在于端举,不仅待人接物要有礼有节,还不能随意说他人恶言,更不能怨天牢骚,必须柔顺谦逊。 即使是当初戏耍夏冰、屠文林,她也没做出什么失格的举动出来。 所以夏冰与屠文林那件事情之后,屠文林并不埋怨陆琳琅,只觉自己无能。 而宫玥璃的家教在于勤俭,凡是自己能做的都自己做,所以缝衣纳鞋对宫玥璃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这是陆琳琅所不能比的。 所以刘永铭料定陆琳琅并不会制衣。 陆琳琅的脸上显出一些犹豫来,这种表情一表露出来,刘永名便更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但很快陆琳琅又换了一副坚毅的表情来,好似定要做出一件衣服送给刘永铭。 陆琳琅打定主意以后,轻声说道:“此事且先不言,还不知叶郎来此是为了何事?” 刘永铭连忙拱手问道:“差点把正事忘了!陆家可是来了一位住客?” 陆琳琅应道:“是呀。在厢房那边住着。说是云岗先生,我不曾见过他。他也很守礼节,从未跨进此院一步。” “此事坏了!小姐请坐,听我细细说来!” 刘永铭说着便让陆琳琅在桌边坐了下来,自己也取了一条圆凳坐下。 好人就这么坐着,相隔还不到一米。 陆琳琅羞着脸,问道:“叶郎如此仓促原是为了云岗先生而来的呀。叶郎放心,云岗先生来此不是像之前来客那般,非是来提亲的。” 刘永铭摆手说道:“琳儿误会了。我说的不是此事!云岗先生牵扯进了朝里一桩弊案之中,陆部堂也许知道,但却不以为然。如若不及早防范,怕是会将陆部堂牵扯进去!至少一个包庇之罪陆部堂是逃不开的!” 陆琳琅一惊,问道:“有如此严重么?” “是科考弊案!且陆部堂还是礼部尚书,主管科考之事!若是事发,云岗先生还住在陆家家宅之中,难免让人无端猜测!陆礼部、谷侍郎及工部卫侍郎虽同为四爷党,但近些日子与四爷矛盾重重,恐有分化之险!” 陆琳琅不通朝政,只是从刘永铭的话气中听出事情好似很严重。 刘永铭接着说:“也不说别人了,那太子党的曹相及大爷党的程天官就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现今陆礼部当想的应是不要被有心人强行牵扯才是!” 陆琳琅听得刘永铭所言,渐渐后怕,她抬头看着刘永铭坚定地眼神,说:“叶郎足智多谋,急急而来,必有化解之法相告!” 刘永铭笑道:“琳儿真我知心人也!我此来即是告知化解之法!” 陆琳琅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对于陆琳琅来说,刘永铭能给她的安全感是全方位的。 似乎只要有刘永铭在,一切问题也都不是问题。 刘永铭说道:“计有三条!” “还有上中下三策?” 刘永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说道:“的确如此。最上策也是最简单的,那就是与云岗先生恶言相向,将其赶出陆家!此举不仅可以解他人之妄猜,保自身性命之……” 刘永铭话还没说完,那陆琳琅连忙摇起了头来:“不可不可!我爹他做不出如此事情来!那云岗先生乃十绝儒之一,其诗文天下无双,爹爹待其如兄长一般,怎么可能做出如此事来。若与他说此事,他必训骂于我!” 刘永铭笑道:“还有中策。此计……小姐可知之前你家那位从江南来的客人是如何出走的?” 陆琳琅回想起那吴国来的陆家本家人,噗嗤一乐,掩嘴笑道:“原来是你从中做的梗!” 刘永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依此俗计可绝云岗先生之宿,使之不再逗留于陆家之中。只是依旧难免被人在朝堂上攻谄,届时还得费些口舌方能无恙。” 陆琳琅想了想,说道:“我总觉得这么做不太好,有些……有些缺德了。下策如何?” 刘永铭面带为难地说:“下策嘛,便是将其诓邀出陆家,避开陆部堂耳目之后叫云岗先生得知其已危害于陆部堂,言其厉害,使其自行离去。不过……且不论云岗先生听不听劝,只言其在陆部堂家中留宿多日,此中关节便有多处可以构陷,即使皇上信任陆部堂,也难免停职些许日子,或是反省或是待审,等风波过后方可重回礼部。” 第242章 用武之地 陆琳琅沉思了一下,说道:“那还是下策吧!近些日子爹爹颇有些劳累,趁此时,也好让他休养些日子。” 刘永铭笑道:“原是小姐有所私心!” 陆琳琅低头喃喃地说:“刚刚还叫我琳儿的……” “什么?”刘永铭没听清陆琳琅说了些什么。 陆琳琅脸色一红,刚想找点什么话题,听得房门之外那环儿大声地嚷道:“老爷,您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刘永铭一听陆预回来了,心中大叫不好! 而后果然传来陆预的声音:“环儿!你有事没事别总这么大声的说话!这都得怪琳琅将你惯坏了!他可曾在里头?” “在是在,不过……” 陆琳琅心中也大急了起来,虽然陆预不禁陆琳琅出门会友,甚至是与他家公子相谈,但那也是在有家仆、旁人的情况下时行的。 陆预要是发现自己在闺房中私会男子,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出门了! 环儿大声地叫道:“小姐正在换衣服!想试试几年前的那件轻衫还能不能穿!” “你别这么大声说话!” 陆预说着已经来到了闺房前,但他知道陆琳琅可能在里头换衣,所以没有直接推门而入。 陆预轻扣了几下房门,说道:“琳琅。爹有事找你!” 陆琳琅拉住刘永铭的衣袖,指了指房里的闺床。 刘永铭会意过来,急步轻脚走到床边,放下幔帐。 陆琳琅一边看着刘永铭一边对外面应道:“爹爹,等等,我在换衣裙!” “快些!说完话一会儿我还得去四爷那里一趟呢!” 刘永铭放完幔帐,一头但钻进了床中。 但那幔帐却是细纱织就,通着光。从外面隐约之中还能看到床上的情形。 刘永铭连忙扯过被褥将自己包了起来。 只这一包裹,一股花香夹带着少女的清香之气扑鼻而来。 但刘永铭此时已没有了那等偷香窃玉的心情,他只希望那陆预别注意到床这边的情况。 因为宫玥璃、李琬瑢之事,皇帝刘塬曾随手取物去砸刘永铭。 若是再被刘塬知道自己还与陆琳琅有一腿,那下一次可就不知道被什么打砸了! 陆琳琅看了看闺房,又看了看房门。 这个门他始终都得去打开的! 陆琳琅只得走到门前,硬着头发去将房门打开。 陆预见得陆琳琅开了门,一点也没有客气,一脚便踏了进来。 原本陆琳琅是想将陆预拦在外面说话的,却没想到陆预早先一步进来。 她此时若是不让,只能让陆预起疑。 所以陆琳琅只得让开一些,免得让陆预发现自己神情不对。 而陆预一眼便留意到了闺床里鼓起的被褥。 陆预问道:“怎么?早上起来也没折被?这环儿!也太懒了一些。” 环儿跟在陆预身后,垫起脚尖看了一眼床铺。 她原本还想说自己早上是帮小姐叠好被子的。 但话到喉咙便又被她咽了回去。她已猜出,刘永铭即藏在床内! 环儿只得低下头去,为陆琳琅背上黑祸,等着挨骂。 可陆预马上又道:“怎么觉得床里好像有东西?被子不至于拢地这么厚高吧?” 陆琳琅连忙说道:“里……里面放着一把琴。就是叶公子送来的那一把。” 陆预哦了一声之后问道:“你把琴放床里做甚?”ζΘν荳看書 “爹爹不是一样也把那些什么玉石放在铺盖里么?睡时都不肯拿出来,娘平日里也没少说你。” 陆预没好气地说:“我那是在温玉!琴用得着温么?” “有灵气的琴,就该这么沾人气!” 陆琳琅这话说出来,让陆预有些兜不住了。 因为陆预在床上温玉,也是用的这句“有灵气的玉,就该这么沾人气”来回应他妻子。 陆预气道:“你这话怎么跟那刘六子一个味,没理都要搅出三分来。算了算了,你也长大了,用不着我再跟你说那些了!找你说话是想告诉你,那件事情你娘知道了!” “什、什么事?”陆琳琅有些明知故问了。 陆预应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你跟叶长青的事情!可能是环儿嘴巴大,不小心给说漏了。我一回来,她便来问我了。你娘的脸上有些不高兴,好似不太同意。她觉得你怎么着也得跟个进士!” 陆琳琅脸色一红,低下了头去。 她是真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她若是说定要与“叶长青”好,那刘永铭正在床里头听着呢,这话可不能直接说出来。 她若是说婚事随她娘亲安排的话,万一真安排下了,那将来自己可又怎么办呢? 所以陆琳琅无言以对之下,低下了头去。 陆预想了想,转过身去跟环儿说道:“你且在外面守着!” “怎么又我在外面守着?”环儿嘀咕了一句。 陆预疑问道:“什么叫又?” “没事!最近小姐总爱一个人呆着,不叫我相陪。”环儿敷衍了一句。 “这是少女心事,有心上人的女子就是如此。” 陆预说着便赶着环儿出去,环儿一走,那陆预便将房门给关上了。 陆琳琅看得那陆预这神神秘密的样子,心里不住地打起鼓来:“莫不是叶郎进来时被他看到了?他不好在环儿面前说破我?” 陆预越是做得神秘,那陆琳琅心中越是紧张。 却没想,那陆预往怀中掏了掏,从衣内摸出了一张银票来。 陆琳琅愣了愣,问道:“爹,您这……” 陆预无奈地说:“你娘那里要是实在说不通,你就……你们就私奔得了!” “阿!”陆琳琅惊了一下。 那床里的刘永铭更是吃惊。 陆预是儒林泰斗,如何还会教唆女儿去私奔? “拿着吧!” 陆预催促着,但陆琳琅哪里敢去接。 陆琳琅傻傻地问道:“爹,你哪里来的私房钱?” 陆预老脸一红,气道:“你爹我堂堂朝廷命官,身上就不能有点私房钱?” 陆琳琅摇了摇头,说道:“你每日就只知道上朝、进衙、会友,家里的事情从来不管,吃喝用度也都是娘在操持。平日你要用钱还不是一样跟她要么?” 陆预白了陆琳琅一眼,气道:“这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 陆预说道:“散衙回来的时候听路边有个道人正在贩卖诣岭先生的笔迹书法,便被我唤回到了家中。他卖二两银子一尺,我……我跟你娘要了二十两银子……” 陆琳琅两眼瞪得老大,一脸无语得看着陆预。 陆预说道:“别这么看我。要不是为你,我才不说这谎呢。” “爹。您这张银票可不止二十两!” 陆预白了陆琳琅一眼,说道:“那点银子如何够你出去以后花销?且,平日我就不能自己有点盈余么?反正凑起来也就这么多了,你省着点用就是了!” 陆琳琅还是不敢上去接。 陆预摇了摇头,上前走了几步,来到桌边,将银票拍在了桌子之上,而后在桌边的圆凳上坐了上来。 陆预右手扶着桌子,叹了一声说道:“你娘她……她好似是后悔当初跟我出来了……” 陆琳琅走到陆预身边,好似从陆预那里听出了什么味来。 陆琳琅轻声问:“爹爹和娘……” 陆预轻点了一下头,说道:“是。我与你娘就是私奔出来的。你娘后悔的不是嫁给我。而是有家不能回!以至于……以至其母西去之时她都未曾守在灵前,故而怀恨。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两家家里的气早也就消了。前些日子本家还来了人,就是想让我回去。” 陆琳琅问道:“那爹爹您……您做何打算?” 陆预摇头说道:“我虽籍于吴国,那里却非我用武之地!无回去之理!哎!说我做甚!现在要说的是你。私奔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那叶长青我看行,走到哪里他都吃不了亏。” 陆预一边说着,一边手闲地向着边上的包袱抓了抓。 陆预只觉得手感不对,他连忙伸手将那包袱扣打开。 陆琳琅心中一惊,想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她悔恨刚刚如何就把包袱给忘在了桌上,没有及时收起来。 那包袱被打开,里面的金银细软马上显了出来。 陆预看了看包袱,又看了看陆琳琅,疑声问道:“你这……你这都打算好私奔了?” 陆琳琅脸色通红地应道:“爹,你胡说什么呀!我,我就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叶郎家中还有病人一位,哪里能出得脱!” 陆预头一低,说道:“总是有办法的!幸福就该去自己追求,管那许多做甚,我又没怪你许多。但你这一走,可不许走远了!爹娘找不着你,可真会担心你。有空也多回来看看我。” 低着头的陆预说着,那两眼就看到了地上掉落的一张纸来。 他好奇地伏身下去随手就给拾了起来。 他张开纸看了看,上面竟是一副简易的地图。 那份地图是罗信雄画的,刚刚刘永铭与陆琳琅说话时,不甚掉落。 陆预看着地图摇着头说道:“合着你连路线都想好了!这是叶长青画的吧?” 第243章 见面分半 陆琳琅不知如何回答,陆预又追问道:“如何也不将各县名称写上,只是画几个圈圈?你长安城的路都不熟,如何会知道长安周边各县分布呢?这红红绿绿的又各是什么意思?” “爹!” 陆琳琅娇声一念,陆预只得将地图放在了桌上。 他站起来摆手说道:“行行行,我不问!我不问了行吧?你要走之前跟我说一声!按这个路线走,游便了长安府以后就回来,若是到时你娘还不依……到时再说吧!” 陆预说着便转身离开闰房而去。 陆预一走,那陆琳琅咬着下唇来到了床前。 刘永铭轻轻地探出头来,轻声问道:“陆部堂走了?” 陆琳琅轻点了点头。 刘永铭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陆部堂的意思是……是让我们……” 陆琳琅蚊声应道:“你、你别听他胡说!” 刘永铭从床里走了出来,但心里却有些不平静起来。 他看着陆琳琅娇羞的表情,心中复杂。 原本刘永铭是想在事后将事情澄清清楚,但陆琳琅越是这般,自己越是不忍心伤害她。 刘永铭突然问道:“那……那若是……若是我真想与你私奔,你……” 陆琳琅一听,转过身去,如何也不敢正面面对这个问题。 陆琳琅虽然不说话,但显然她并没拒绝刘永铭带着自己远走高飞。 刘永铭心中激起涟漪。 不是每个女孩都能像陆琳琅这样有勇气去抛弃现在的富有去与穷书生过苦日子的。 即使在现代社会,这样女孩也是极不好找的。 刘永铭感动之下正要将陆琳琅从身后抱住,突然那门一开,环儿走了进来。 这一下,惊得那做贼心虚的刘永铭后退了一小步,没再后退是因为后面就是床。 陆琳琅有些生气地对环儿说道:“你如何进来了?” 环儿应道:“只是想跟小姐说一声,老爷他走远了。 刘永铭拱手说道:“那小生就告辞了。” “等等!”陆琳琅连忙转过身来,倒是有些舍不得刘永铭就这么走了。 刘永铭问道:“小姐还有何事?” 陆琳琅犹豫了了下,没话找放地说:“你还没说如何引那云岗先生一见呢。” “哦!”刘永铭呵呵傻笑一声说道:“我知小姐宅心仁厚,绝不以奸计行之。故早已经准备妥当了。你可使环儿小姐于陆家后院之内传一消息,最好直接传进那云岗先生耳中。就说诣领先生已回到长安,为的是辨认甲骨之中文字之事。他会在红杏楼留宿!” 陆琳琅惊道:“诣岭先生!呀,那可是大名头,我亦是有所耳闻的!但……若我爹爹与他同去,又如何单独说服于他?” 刘永铭笑道:“不会同去的!一来红杏楼是六爷的产业。前一次陆部堂在那里吃了大亏,或是畏惧六爷权势或是忌之官风,他绝不敢再进红杏楼了。且那甲骨文字亦与科考弊案有关,云岗先生又与科考之事有所瓜葛,故云岗先生必不会与他人同行!” 陆琳琅听得连连点头:“还是叶郎想得周全!” 刘永铭再次拜手说道:“时侯不早了。万不可久留。小生告辞了!” 刘永铭说着转身便也离开了秀楼。 ………………………… 刘永铭出了秀楼,从陆家后门走了出来。 他回头看了看,心中倒是有一些复杂了起来。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平时那道貌岸然的陆预原来是从吴国私奔出来的。 此时的刘永铭对陆预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陆预的“卫道夫”之名也仅仅只是在学问之上,若是有学者曲解经典,他必是要不死不休的。 甚至为了一本尚书,可以完全不顾及体面! 至于刘永铭的曲解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只不过是笑谈,所以陆预才会不在意。, 但对于感情,陆预却是十分开明。 刘永铭此时心中对陆琳琅倒是有一些愧疚,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会与陆琳琅去私奔的。 陆琳琅对自己的感情越深,他心中便越是不安。 刘永铭咬了咬牙,心道:“琳琅是个感性的好姑娘呀,可不能毁我手上。晚痛不如早痛,还是找个机会与她坦白了吧……不,不行。那样陆预非把我给吃了不可。还是做一些让琳琅讨厌的事情来……” 刘永铭一边想一边走,转过巷子便到了陆家的大门口。 正此时,一个道士模样的人从陆家走了出来。 那道士看样子不过三十岁上下,脸色略显沧桑。 他头上没戴道冠,只是包了一条青皂巾,身上的麻布道袍虽有些破旧,但也算是干净。 他的腰间只系着一条杂色的丝绦,不过丝绦上挂着一只小八卦境。脚上穿的也只是一般的麻鞋,鞋底很薄,连百纳都不算。 这样子的人往往很是缺钱。 道人颠了颠腰间的钱袋,得意地转身沿街而走。 刘永铭想起刚刚陆预的话,连忙悄悄得跟了上去。 道士走在大街上,左右环顾着向街边两边的铺面。 当他看到一座酒肆之时,欢欢喜喜地便走了进。 道士往一张空桌边一坐,大声地叫道:“堂倌!堂倌!来二两酒,半只鸡,两碟小菜!快点上哈,别惹道爷我不高兴。” 那一边跑堂的应了一声,这一边刘永铭便走了进来,坐在了道士的身边。 道士侧头看了看刘永铭,又看了看周围空着的桌子,回头对刘永铭说道:“那边有的是空位,不用与我挤一桌吧?” 刘永铭贱笑着说道:“抬望眼,两不分。” 刘永铭这话不是江湖道上的切口,而只是惯用句。 这话的意思是,我看见你做脏活了,看见即得分一半给我。 道士好像不是正经道士,他居然听得懂刘永铭的话。 道士冷笑一声,没好气地问道:“你谁呀?” “别问我是谁,见面分一半!” 道士气道:“我若是不分呢?” 刘永铭哈哈笑道:“那我现在就到陆家去,跟陆预说你卖给他的那张诣岭先生的字是假的!” 道士哼了一声:“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呀?他也得信呀!” 刘永铭哈哈笑道:“诣岭先生现在就在红杏楼里住着,要不要我们去一趟,问问他有没有墨宝在你手上?据我所知,他老人家可不爱给别人写字。除了红杏楼、橙虀坊等混世阎罗的产业有有他写的东西之外,他可没再怎么动过笔!外面流传的真迹,用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再不济,让诣岭先生与你一起去趟陆家,让诣岭先生自己亲口说那是真是假!” 道士冷笑道:“是!是假的!那又如何?你还能进得了陆礼部家里去?一般人可进不得他家的大门!” 陆预毕竟是礼部尚书,一般人的确是过不了他们家门子那一关。 道士正说话间,那跑堂已将酒食端了上来,铺放在桌面上。 一般的小酒肆是没有厨房的,他们所提供的吃食都是现成的,比如烧鸡、白肉、炒豆、蒸糕等等。薆荳看書 想要吃热炒的食物,就得上酒楼去! 刘永铭看得桌面上的吃食,笑了一声,从桌面的筷子筒里拿出一双筷子,伸到腋下擦了一下,便去夹桌面上的食物。 道士眼疾手快,他也早早地拔出一双筷子,正当刘永铭下筷子之时,道士也将筷子伸了过去。 只不过,道士的筷子正好圧在了刘永铭的筷子之上。 刘永铭轻笑一声,想占着自己的武功,将那压着的筷子弹开。 可他这么一使力,那道士的筷子却纹丝未动。 刘永铭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看着眼前笑咪咪的道士,有些惊讶起来。 那道士原本生气的脸也露出了笑容出来。 道士说道:“不忙吃东西,我们说完话了再吃不迟,我不仅请你吃东西,还请你喝酒呢!” 刘永铭脸上露着假笑,将筷子一收,可那道士的筷子却伸得更快,卡在刘永铭的手腕处。 刘永铭的筷子向上一挑,用筷子尖去刺道士的小胳膊。 道士连忙往回一撤,顺手将自己的筷子打在刘永铭的筷子上。 刘永铭也不含糊,用力一挑,两双筷子又一次碰到了一起。 听得“咯吱”一声,两双筷子齐齐弯裂开去。 道士看着刘永铭,刘永铭也看着道士。 突然二人哈哈笑了起来。 刘永铭笑道:“你有这一身的本事,何必骗人家陆礼部的银子呢?” 道士也笑道:“你即是有这一手的功夫,何必来抢我那几两银子呢?” 刘永铭放下变弯的筷子,说道:“这世上没人会嫌钱多!出门不捡钱,那就算是败家!捡不到钱呢,就讹一点算一点。讹完了你,回头再去讹陆预。在长安城别说是他陆家宅院了,就算大明宫,本王也来去自如!” 听得本王二字,道士眉心一展,问道:“敢问您是……” “长安城里还有第二个会讹人的王爷?还有谁能对红杏楼、橙虀坊那些产业里的东西了如指掌?” “混、混世阎罗?你……你不会是假冒的吧?可没听说他会有这么好的功夫!” 第244章 畅通无阻 刘永铭哈哈笑道:“我不会什么功夫,刚刚那个叫千术!赌桌之上换牌、藏骰子用的!再者说了,长安城里有谁敢假冒本王的?要不然这样,我们兵马司走一趟!那里的官吏都认得本王。你若是还不信,御史台、大理寺、刑部随你去挑。” 道士腆笑道:“明眼人就不说暗话了!我也不管您是不是真会功夫,我只想问问您,您不缺我这几两银子使唤吧?我也就是混口饭吃,何必为难我呢!” 刘永铭笑道:“不想给银子也行!说说吧,那手上那张假的诣岭先生的字哪来的?好似有些门道,陆预都分不出来!” 道士假笑道:“不瞒王爷。是有人给我写的。说是能到陆家换点银子使。” “哦?”刘永铭好奇地说:“谁仿的?说明白了!” “长安城西市外,傅家大院的王贞作,王公子给写的!” 刘永铭眉头一皱,问道:“王元荣?他会仿瘦金体?” 道士乐道:“天底下奇人异士多了去了!谁会把自己的绝活随便往外使呀!就好像你身为一个王爷,愣是这么多年从没听闻您会功夫!那王贞作不仅会仿诣岭先生的瘦金体,还会左右开弓呢!” 道士说着也放下了筷子,伸着两只手作握笔壮,有模有样地比划着。 刘永铭又问道:“他给你写这些字,就是让你去陆家讹点银子?” “哪里呀!他是想让我帮他寻访一个邋遢道士,但他没钱,所以写了这个东西给我,说是可以换钱使。我什么时候缺钱了,就找他写几个字卖去。” “什么邋遢道士?” 道士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只说是一个很邋遢的道士,而且很老,头发都白了。看上去有七十高寿的样子。偏瘦。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刘永铭又问道:“王元荣为何不找别人,偏偏找你呢?你跟他有什么交情呀?还没敢问真人道号?” 道士哈哈笑道:“贫道太穹。” “再穷也有个道号不是?怎么?缺钱使把道号给卖了?这东西也没人买、也卖不掉吧?” 太穹道长笑道:“天穹之穹!我师兄代师收徒,收了我这么个师弟。知道我师兄是谁么?华山太宵真人!有他的名号在,天下哪间道观不给我几分面子?长安城各大道观随我挂单,我的消息可灵通呢!” 刘永铭呵呵笑道:“太宵真人是国师!七八十岁了!会收你这个不到三十的人做师弟?他每逢年节,都要进宫为汉室祭天做法祈福的!你当我不认识他?” 太穹道长马上正经地说道:“我不与你玩笑!我真是他师弟!我在长安城也是畅通无阻的!就是……呵呵,就是钱不太凑手!” “就算你是太宵真人的师弟,他道门广大,能容你去讹人家陆尚书的钱?你真不怕我把你抓去见官呀?” 太穹道长“嗟”了一声,说道:“骗你做甚!过几天我还要进宫去做法呢!” “进宫做法?” 太穹道长摇了摇头说:“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你知道宫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刘永铭也摇了摇头。 太穹道长嘻笑道:“你不是说你是混世阎罗么?哈哈哈,你也是假的吧!” 刘永铭呸了一声:“你才是假的,你全家都是假的!” 太穹道长一听刘永铭叫骂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道:“你比我还要能掐会算,你怎么知道我全家都是假的呢?” “呸!你这道士,比本王还会耍无赖!真够晦气的!” 刘永铭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 那太穹道长连忙拉住刘永铭的袖口说道:“我见得与你投缘,坐下来喝两杯吧?” 刘永铭从腰间摸出几枚银豆扔在了桌上,说道:“你若是找到了那个什么邋遢道士,来我王府里报一声,你我之事别告之与王元荣知晓,我会给你赏钱的!” 太穹道长低头看了看那几枚银豆,拉着刘永铭的手却还是不放。 刘永铭又问:“你还要做甚?” 太穹道长笑道:“我刚刚说了,我真要进宫去做法!要是知道宫里出了什么事情,我也好糊弄一下……呵呵,道术、千术其实都差不多,许多东西也都是嘘人的玩意。” 刘永铭气道:“你刚刚不是还说我是假的么?你自己想去吧!可先说好了,我这衣服呀,贵!” 刘永铭连忙把袖子往回一撤。 那太穹道长怕把他袖子弄烂,更怕真被刘永铭讹上,连忙撒手。 刘永铭哼了一声,就此离去。 太穹道长看着刘永铭离去的背景,呵呵乐了几声,而后将手一伸手,把那内枚银豆收进了掌中,嘴里还嬉笑道:“又有几天好钱花咯!” 刘永铭回到王府,吃了一些饭食之后,一头便栽进了寝卧之内。 他盘坐在床上,冥思苦想着,却如何也想不出来最近发生的这些蹊跷的事情到底都有些什么关联。 于是他干脆闷头进被窝里睡去了。 翌日清晨。 秦王府。 刘永铭揉了揉有些迷离的双眼,懒懒从床上爬了起来,耳中听得床幔外有倒水的声音。 刘永铭掀开幔帐一看,却是宫玥璃正在为自己准备早上洗漱的东西。 刘永铭乐呵呵地下了床,说道:“玥儿真是勤快,我还没起呢,你便先起来了。” “即是成为了你的侍女,这便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宫玥璃一边说,一边将一条脸巾递了上去。 刘永铭接过脸巾来到铜盆架前开始洗脸,门外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六爷,是我。”步青云的声音传了进来。 “进来。”刘永铭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步青云从外面走了进来:“六爷,府外来了个人,说是禁军侍卫副统领,姓于。”ζΘν荳看書 刘永铭冲着宫玥璃轻笑一声,然后才转头对步青云道:“请他进来吧。直接来这里,外面在修缮,人多嘴杂,不好说话。” 步青云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那宫玥璃只觉得刚刚刘永铭的眼神有些异样,她壮着胆子问道:“你刚刚为何那般看我?” “看你美貌。” 宫玥璃脸不红、心不跳地应道:“才不是呢。你越这般说,越是有事!且还与我有关!”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 刘永铭洗完脸,开始用青盐刷牙时,那步青云便带着于沧楚从外面进来了。 古人其实也刷牙,牙刷在战国时便已经被发明了。到唐朝时,牙刷的形制已经与现代牙刷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甚至牙膏都已经有了,用的是滑石粉与青盐的混合物。 但这些需要现调,有些人嫌麻烦,直接用少量青盐。还有更懒的,直接用青盐漱口就当作刷牙了。 当然,小老百姓自然是用不起青盐的。 刘永铭正刷着牙,于沧楚便走了进来,他一身银甲,像是正在执行什么任务。 刘永铭含糊地说:“什么事说吧,爷我今日没空,还要出去与姑娘幽会呢。” 于沧楚礼貌地说:“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行了行了!”刘永铭显得很不耐烦,“有事说事!说完滚蛋!” 于沧楚清了清嗓门,郑重地说道:“传皇上口谕……” 一般情况下,这句话说出口,臣子们便都得跪下来听宣了。 但刘永铭依旧在刷着牙:“说呀,愣着做甚?爱说不说!” 于沧楚对这个混世阎罗也是真的一点也没办法,别说是自己了,怕是皇帝亲自来了,他也都是这一副样子。 于沧楚看了看宫玥璃,说道:“皇上给的是密诣。” “说吧!本王没那么多秘密!不想说就滚!” 刘永铭根本不吃这一套。 于沧楚只得无奈地说:“皇上让您去一趟刑部,但没交待什么事情。只说让我带两个六品带刀侍卫给您听用。” 刘永铭呵呵一笑,让宫玥璃拿来水,漱了一下口,又接过宫玥璃递来的口巾擦了擦嘴。 此时刘永铭才开口道:“玥儿,去找叶先生支二十两银子,然后帮爷我好好得招待那两名侍卫。” 那二十两银子当然是用来给那两名侍卫的。 他怕宫玥璃听不懂,又补充道:“他们是来押解你爹去征西大营的!” 宫玥璃一听,那脑袋一下子清亮了起来。 这二人可是得罪不得的,要是真得罪了他们,将来宫千树西行之时,怕是会被穿小鞋。 但若是让他们知道,宫千树的女儿在刘永铭身边做侍女,看在刘永铭的面子上,他们自然不会为难宫千树。 况且宫玥璃又向他们使了银子,自然是要好好地对待宫千树了。 宫玥璃心想,在宫千树出发时,自己还可能能再与宫千树见上一面! “是!”宫玥璃应答了一声,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刘永铭转身要去穿衣服,见得于沧楚还没走,随口问道:“话都传完了,怎么还不走?想打本王的秋风?想让我给你点赏钱?你不缺这几两银子吧?” “不!不是!”于沧楚马上解释道:“皇上还有一道口谕要属下来传。” 第245章 欲以不轨 “干嘛不一起说!”刘永铭吐糟着。 于沧楚不好意思地说:“怕您生气。” “那老头子不是第一次玩我了。说吧说吧!” 刘永铭说着拿着衣裳套穿了起来。 “皇上说,您王府之前会闹些邪祟,您本性也邪,怕镇不住,所以……所以调了个人来给您做府卫首领。” 刘永铭乐道:“之前我跟他说好的,王府里的人事我自己去宗人府申报,最后他还是给安排了!” 于沧楚怕刘永铭不高兴,连忙又解释道:“皇上还说,您若是不高兴,也可以不要这个府卫首领。但带来充当您府卫的禁军侍卫您必须要留下。” “恩?”刘永铭一愣,系着衣服上的衣绳便走到于沧楚的身边。 他疑问道:“禁军来做我王府府卫?我这是秦王府,又不是太子东宫,他没疯吧他?父皇把谁调来给我做府卫首领了?” 于沧楚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我。” 刘永铭两眼一亮,呵呵笑道:“你可是裴哑巴的得力干将呀。他宁可把何常派给我也不可能把你给我!他这是料准了我不会把你留下。父皇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你在我王府里兼个职,领着我的薪俸,不干我王府里的事呗!” “好像……好像是这个意思。” 刘永铭笑道:“父皇对你不错呀!让你打秋风打我头上来了!父皇许了多少人来给我呀?” 于沧楚低着头,说道:“一个营!” “什么?”刘永铭惊了一下,急道:“太子的东宫也才一个营!他这不是想弄死我么?” 一个营足有三千人马。 从古自今,就没有王爷的府卫赶过这个数的。 即使是唐朝时常在外领军的李世民,他府里的府卫也不过八百人。 太子李建成的东宫宿卫也不过一千两百多人,合上其它人马,玄武门之变时,也不过两千人。 太子刘永铎的东宫侍卫并不由太子自己说了算,而是且皇帝全权安排,近些日子在东宫当任的是禁军副统领陶大眼。 王府与东宫是完全不一样的,王府的府卫可不必经由皇帝一手,毕竟王府不在宫里。 刘永铭此时是真急了,若是于沧楚真带了一营人马过来,那明天朝堂之上可就热闹了。 弹劾的奏疏能把通政司给淹了。 于沧楚低着头说道:“说是一个营,但没有满编。皇上说您王府没那么大,用不着那么多人。” 刘永铭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去,但被禁军的人看着,以后自己在王府里住,怕是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了。 刘永铭一边想着如何把这些禁军推辞回去,一边随口问道:“具体有多少。” “两个。” “什么?”刘永铭又是一愣。 于沧楚苦着脸,哪里还敢抬头看刘永铭。 他压着声音说道:“就是刚刚说的那俩。” “啥?”刘永铭好似还没听清,盯着于沧楚低垂的眼睛看。 于沧楚的眼神四处乱瞟,不敢与刘永铭直视。 “你是说,父皇让你来我这里做府卫首领,但也只是挂了个职。说是一营人马,结果,一个叫‘一营’一个叫‘人马’,合起来就两个人?” “那……他们不叫一营,也不叫人马,是……” “是什么是呀!玩呢!”刘永铭心中十分着急。 知父莫若子,皇帝刘塬心里怎么想的,刘永铭自然心中十分清楚。 刘塬的意思是,刘永铭必须把这一营人马填充起来,且所有花费都用刘永铭自己来掏。 哪一天外边战事爆发,刘塬便会将这一支刘永铭组建起来的部队拉走,前往前线填坑。 刘塬之前微服私访,与刘永铭一起去过曹岳家中,当时就说起了将来的战事。 汉齐大战爆发在即,所以刘永铭才会知道刘塬的意思。 且不说组建一营人马要花多钱银子,就光光每日的吃喝,那就是一个无底洞。 刘永铭之前还在与叶长青说着开票号存银不够的问题,现在皇帝却让刘永铭帮自己担负一个营人马的开销。 这让刘永铭怎么能平静下来。 刘永铭骂骂咧咧得大声叫嚷道:“我说他为何会如此慷慨给我两万引盐引呢,还把修舍利塔的结款给我。原来这里等着我呢!我说他封我做秦王准没好事吧!你瞧!这老头子讹钱讹我头上来了!从来都是我讹别人……于沧楚,你凭个理,天下有这么坑儿子的爹么?” 于沧楚哪里敢说话,说什么都是不对的。 刘永铭脑子一转,气道:“这个账我不认!” 刘永铭说着拿起外裳衣服便套了进去。 他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向外而走。 于沧楚只得跟在他身后,急道:“六爷,您别这样!皇上那里我怎么回话呀!” 刘永铭没好气得说:“你就说我抗旨不遵就行了!我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过!别跟着了!爷我现在要找女人快活去,这样你也跟着呀?” 于沧楚只得停下脚步看着刘永铭离去。 ………………………… 刘永铭坐上步青云套好的马车,一路就直奔了户部衙门。 他怒气冲冲得闯进了户部里去,一边走嘴里还不停地叫骂着。 刘永铭骂人的话带着各种妈与祖宗,越骂越是难听,恨不得把户部尚书丁成儒剁成碎肉的那一种。 刘永铭有这种反应实在是正常。 皇帝给刘永铭一营人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井。 刘塬下的圣旨里根本没说让刘永铭招多少人,一般人看来就是依惯例行事。 他也不可能真的将人数写上。写多了,臣工会以为刘塬有换嗣的想法。写少了,将来打仗抽调兵源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刘永铭若是不将那一营人马充实起来,将来汉齐大战爆发,皇帝要抽调人马赶赴前线,刘永铭手上又没人,皇帝刘塬定会埋怨他办事不利。 更有可能因为某一场战没打赢而牵怒于刘永铭的身上。 若是将那一营人马补满,消耗掉一些银子还算是小事,但这些人马就是个定时炸弹。 皇帝对刘永铭满意时不会出事,若哪天对刘永铭不满了,或是看出刘永铭有觊觎之心,或是被他人攻谄,那府兵冗员之事必然被他人拿出来大做文章。 “欲以不轨”一罪他就是逃不掉的。 若是哪天刘塬驾崩,太子登基,太子要是被人蛊惑起了杀心,那么杀刘永铭时根本就用不着找借口了。 曹岳那天夜里哭的跟泪人一样,但第二天,好似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曹岳可不是一般人,他能看出刘永铭的威胁! 刘永铭虽然跟于沧楚说自己要抗旨,但他哪里真敢为这事与皇帝去叫板。 若是此事没定下来前,刘永铭与刘塬争那么几句还是行的。 刘塬既然已经定下来了,刘永铭就不可能去触这个眉头,就算是说出再大的道理出来,那也是在打皇帝的脸。 且这事对将来打仗是有利的,刘永铭几乎就是反对无效。 就如同之前皇帝让刘永铭去做会试主考官一样,最终他也只能承受下来。 但刘永铭想知道这是谁给刘塬出的主意,于是他就跑到户部来闹,去试探一下太子党的丁成儒。 此时还是早上,刘永铭原本是想在户部大闹一翻以后,让丁成儒下朝以后来找自己,毕竟在自家王府说话还是比较方便的。 刘永铭一路叫骂到户部深处,大声得嚷道:“本王今日就烧了你这户部大院,反正你们这些尸位素餐之人平日里也都干不干事!还要这户部做甚!丁成儒这个老王八,最不是东西!还丁太后的娘家人!你有娘家人的样子么?今日我是没带桐油过来,丁成儒若是不给本王一个解释,改日我先烧户部大门,再烧户部各房!” “六爷您这是怎么了?” 户部里还是有认得刘永铭的人的。 刘永铭转头一看,却是户部侍郎厉舒才。 跟在厉舒才身边的还有李裕。 而丁成儒也从他自己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丁成儒根本没去上朝! 刘永铭一愣,气道:“知道本王要来兴师问罪,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本王呢?” 李裕连忙走上前去,说道:“六爷勿恼!非是专侯六爷,皇上今日又休朝了。” “还没好呢?”刘永铭停下叫骂,平静地问了句。 李裕连忙摆手道:“不当说。” 皇帝的病情是国家机密,只说休朝就可以了,不能与外臣说道。 李裕说完又问道:“六爷何不进宫去问个安,如何到户部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关你事!” 刘永铭看着那站在“办公室”门前的丁成儒,用手指指着,并步步迫近。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父皇当初给本王封王赐邑,可是给了我十户食邑的!那十户呢!今日若是不给本王拿来,本王绝饶不了你!别说是烧了你这户部,连你丁成儒的宅邸我也派人去一并焚了!” 丁成儒苦了个脸,连忙说道:“六爷,这……您这是受了谁的气,来我户部这般闹了!” 第246章 十户食邑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刘永铭是在无事生非,因为刘永铭不是一个缺钱的主,他绝不会只为了十户食邑来闹的。 “要你管!我就要那十户!” 李裕与刘永铭之前是有过深度接触的,知道刘永铭绝不是那种肤浅之人,他觉得这里面必然有事。 李裕连忙上前劝解地道:“六爷,您先屋里请,喝杯热茶清清火。有什么事情您坐下慢慢说!若是我们户部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用不着您动手,我们自己就把这户部烧了,绝不让您费那力气!您里面边!” “你这话听着顺耳!”刘永铭借坡下驴,被李裕往丁成儒的“办公室”里请了进去。 厉舒才看着那些围观的户部同僚说道:“都别看了!各回各房吧!至少六爷有句话是对的!尸位素餐说的就是你们这些人!都干活去吧!” 厉舒才的话向来都是如此,要不然之前不会与魏文政吵起来。 他倒不是真的看不起别人,而是对于官场那些官僚做风、人情世故、裙带关系、礼钱往来、贪腐包庇、尸位素餐十分反感。 众人可不想与厉舒才发生冲突,因为真骂不过他,只得都灰溜溜地回了各司各处里去。 厉舒才见得他们散去,于是也跟进了丁成儒的办公室里。 户部衙门虽然是汉国中枢之一,占地却没有那么大。 厉舒才与李裕其实是共用一间“办公室”的。 丁成儒做为户部尚书是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但里面也不是他一个人在办公,而是有两名“秘书”及四名吏员在帮他做事。 等厉舒才走进“办公室”时,里面的旁人都已被丁成儒请了出去。 李裕也为刘永铭沏上了一杯茶。 刘永铭坐在丁成儒的尚书大位上,不爽地将双脚抬离地面,架在了桌案之上。 “说说吧!想怎么处理本王的事情?”刘永铭显得很不爽。 丁成儒与李裕互看了一眼,说道:“六爷,您若是有别的事情,还请先言明。若只是食邑之事……您不当来户部。功勋武将之食邑在兵部,王爵亲贵之食邑在宗人府。” 百姓的税收是由地方统一征收的,若是被编入功勋武将的食邑户籍,那么这些税赋将会被兵部领取而发放给该武将。 如果是宗室食邑,则是将征收的粮钱调入宗人府,由宗人府下发。 这些食邑户只缴两税,虽然少了地方衙门上的苛捐杂税,但却得去食邑王侯家中服劳役。 刘永铭要的其实不是钱,而是服役的人。 但这事真的跟户部没有太大的关系。 刘永铭气道:“太子被人怂恿了,想害我,我却是不能与他去吵!我不管!我就跟你丁成儒要!” 丁成儒疑道:“六爷,您与太子一母同胞如何会……这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你少跟我装算!” 刘永铭将那抬着的腿又放了下来,用手狠狠地在案面上重拍了一下。 丁成儒无辜地说:“还请六爷言明!” 刘永铭将那于沧楚一营人马充做府卫的事情跟丁成儒及李裕、厉舒才等人一说,众人也都听了个明明白白。 刘永铭气道:“一营人马呢?我要是不给他充起来,将来治我个办事不利。我要是充起来,那就是逾制!这不是害我这是什么?你丁成儒别装糊涂,你是太子党,这定是你们搞出来的事情!” 丁成儒连忙推诿道:“六爷、六爷!此事我真是不知呀!” “不知道?府卫之事不得经宗人府一手?若是别人提出来的,太子见得那一营人马,且不得问问身边的侯不平?侯不平不可能欺瞒太子,太子在问明情况后,以他憨厚的性格早进宫去跟父皇说了。有太子二哥的面子在,父皇怎么也得打消这个念头吧!” 刘永铭又拍了一下案面,气道:“这定是你们太子党出的主意,避过太子,或是欺瞒太子方能出的事情!这还用得着证据么?定是因为上次豫王之事……算了,这事不当跟你们说。反正你们太子党现在看本王就是一个大恶人!不把我逼死不算完!” 刘永铭蹭地一下便站了起来:“丁成儒,我可告诉你。我若是变成鬼,也得先咬死你!” “这、这、这,我实在不知呀!”丁成儒十分委屈地说。 李裕上前说道:“六爷。要不明日臣去皇上那里问问怎么一回事?” “问?怎么问?你一户部的侍郎,去问宗人府的事情?还是让大哥去问?他巴不得我不痛快呢,还会帮着我问?” 厉舒才上前说道:“我等愚钝,还请六爷明示!” 刘永铭坐回到大椅上,对丁成儒说道:“丁成儒,本王也不为难你,且给你一次机会。你去打听打听,这是你们太子党里谁给本王种下的蛊。若是打听不出来或是给本王乱说,可就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了!” 刘永铭见得丁成儒脸上并无惧色,又说道:“本王刚刚放言说是烧户部,但要是真烧了,父皇定是饶不了我。也别以为像陆预那样,扒了墙就能了事!不烧你家几栋房,不打你家几个人,你以为我咽得下这口气去!” 李裕连忙为丁成儒说起话来:“六爷!此事真怪不到丁部堂身上。您这样也……要不然如此,臣做东,请您再行饮宴。这次您放心,菜您点,舞姬歌伎随您挑着玩。” 刘永铭白了李裕一眼,气道:“不怪他?你以为他安的什么好心!他最会来事!都捅到太后那里去了!” “什么?”李裕没太听明白。 刘永铭气道:“你们的丁部堂要找他妹妹的事情被他捅到太后那里去了!太后变着法子哄我,让我去给丁成儒帮忙!他们太子党这般害我,你说我是帮还是不帮呢?” 刘永铭的话一说完,那李裕与厉舒才齐齐看向了丁成儒。 丁成儒一脸的无辜:“六爷,这事……我就是提了一嘴,没有说第二句!太后她……我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这么给面子,只一句话就惦记上了。” 刘永铭呸了一声,气道:“你的面子好大呀!太后都请出来了!” 李裕马上解围道:“六爷,丁部堂为此事的确是费了许多心思的。即有太后出面……您不如就……” 当初李裕与厉舒才是答应了丁成儒帮他找妹妹,这才答应一起联名上疏清丈田亩之事。 李裕怕事有反复,所以才这么说。 丁成儒也马上说道:“六爷,臣之事还请您多费点心。至于您的事情,臣必定给您探探。” “别!别对本王称臣!都拿太后压我了,我可兜不住!本王受不起!” 厉舒才却是笑道:“合则两利,斗则两害。六爷,这事我看行得!” 刘永铭想了想,不爽地说道:“行吧行吧!我可不是给你丁成儒面子!我是给太后他老人家面子。说说你妹妹吧。” “说什么?”丁成儒问了一句。 刘永铭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在地方上干过的官就是这德性!你让我帮你找人,你总得给我一些线索吧?多大年纪、什么时候走失的、哪里走失的、有什么特点?” 丁成儒回想了一下说道:“今年她应该是四十四了。走失的时候……太小,我记不得了。当时我也没多大。” 刘永铭气道:“这都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来找?你这抽的什么风呀?” 丁成儒苦着脸,无奈地说:“那一日家父早起,找着了我。说他做了个梦,梦到了我那可怜的妹妹,自此叫我无论如何都得找她!” “你爹还健在呢?几岁了他?” “八十有二了。” “哦,明年就活到坎上了!这也难怪了。” 刘永铭好似就是来斗气的,只要丁成儒一发火,刘永铭就可以跟太后说,不是自己不帮忙而是丁成儒生自己的气,不想让自己帮忙民。 那丁成儒有气却是不敢发出来,他也怕刘永铭突然又不帮忙了。 刘永铭又问道:“你妹妹有什么特点没有?” 丁成儒连忙说道:“出生时臀上有一块黑记。” 刘永铭一拍案头,站了起来:“你玩呢!我能到街上去扒人家四、五十岁老妪的裤子看她屁股么?你要是找个十几岁的姑娘,我倒愿意这么干,就说是太后授意、你帮忙的。但四、五十岁我如何下得去手?话说回来了,谁出生的时候没那么一块黑记?” 刘永铭的话算是将丁成儒给问住了。 刘永铭又道:“我可是混世阎罗,地府阎君转世而来的!每个困魂轮转投胎之时,我都会打他们三千下,打烂了才叫他们去投胎。所以是个人出生时每人都留有一块黑记。” 厉舒才知道刘永铭爱开玩笑,他探问道:“六爷,您这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呀?” 丁成儒不好意思起来:“其它……其它真没有什么线索了。我那叔父也找不着了。” “你什么叔父?” 丁成儒说:“太后没说么?哦,最早是我叔父来我家,求我爹过继个孩子给他。我爹舍不得,便将妹妹给了出去。但没多久,我那族叔便失踪了,我妹妹就……” 第247章 兵部闹事 “那时她多大?” “四岁左右吧?” “四岁?现在四十四岁?合着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刘永铭越说越气,“那时候有我大汉国么?太祖皇帝登基了么?” 丁成儒马上应道:“正是那一年的事情!” 刘永铭心中不爽起来:“四十年前丢了个人,现在来找?刻舟求剑都比你靠谱!” 刘永铭说着生气站了起来,正要向门外而去,却被丁成儒拦了下来。 “六爷您留步!” “别拦着了,这事我帮了!有太后的面子在,我也敢不帮呀。怎么?还有事?” “没、没事。”丁成儒应了一声。 刘永铭撇开丁成儒便向外而去。 “臣送送六爷!”厉舒才说着便要跟随刘永铭一起出去。 刘永铭一把将厉舒才推开,生气地走出了“办公室”。 刘永铭怒气冲冲地大步向外走去。 他刚一出户部大门,便钻进了马车之内。 步青云在车头问道:“六爷,是去红杏楼还是回王府?” 刘永铭的脸沉了下来,说道:“找个没人的角落呆一会儿再回来。” “是!”步青云也不问为什么,反正照着刘永铭的话去做也就对了。ζΘν荳看書 对为一名保安兼值司机,他的确不应该问太多的问题。 步青云对自己的定位从来都是那么清析。 步青云随便找了个角落便将车停了下来。 刘永铭则傻傻地呆在马车里,皱着眉头想着事。 他心道:“父皇怪,太后比父皇还怪,丁家更是怪。丁家的人口本就不多。凡是姓丁的,当时太祖皇帝都是给了恩典的。丁实继承了他爹了武功侯,丁虚也封在了内务府。他丁成儒若是有叔父,必然也会有点什么官位、侯爵什么的,可我却是从没听说过!” 刘永铭心中越想越不对:“他哪里还有什么叔父呀!难道指的就是丁虚他老爹?不可能呀,他辈份没到那份上。他管丁实叫叔父还差不多点。他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叔父,瑶儿那里也该有档案才是,不可能查不出来……” 刘永铭正想着事,步青云对着车厢里的刘永铭说道:“六爷!一会儿可能会出点事!” “什么?” 刘永铭掀开马车车厢前面的大帘子,原本是想问问步青云会出什么事情,转眼便看到了一班人来到兵部大门前。 尚书省六部并不是在市街之上,而是在皇城之内。 皇城里有一片地,总称为尚书省,六部衙门便都集中在这里。 衙门统一坐北朝南,它们的对面除了吏部侯选衙属,及礼部才选衙属外,还驻扎着一支小规模的禁军。 皇城的管理并不像是宫城那么森严,该骑马的骑马,该乘轿的乘轿,甚至民间百姓有时也会误入皇城之内。 但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人去驱赶,反正衙门有兵丁把守他们也进不去。逛累了,顺着大道走也就出去了。 但这么一大班人出现在皇城尚书省兵部的大门口,这还真的很少见,也十分令人意外。 刘永铭甚至怀疑那些人是越访的。 就算是有人越访,其实也跟刘永铭无关。 步青云之所以会那么说,是因为这班人领头的却是师种道。 师种道上一回与步青云叫过劲,虽然被刘永铭说了几句,但他心里却是不服的。 那师种道带着那一班子人,原本是想进到兵部进去,一转头却看见了步青云。 师种道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便向着步青云走了过来。 刘永铭轻笑一声,放下车帘转身从马车后面走了下来,师种道一伙人也走到了马车身前而来。 刘永铭冲着师种道笑着说:“这不是师将军么,怎么有空来兵部闲逛?” 师种道生气地说:“你少阳阴怪气地说话,我没有军职,用不着叫我什么将军!” 刘永铭侧着头,疑问道:“话说回来了,我之前在长安城都没见过你。你是不是不住在长安城里呀?难不成一直在征北大营跟随师征北?好好在征北大营呆着不好么?怎么跑到京城里来了?” “要你管!”师种道好似不想说这个话题。 刘永铭哦了一声,替师种道答道:“你是不是闯出了什么祸,你爹把你赶回了长安城了?” “你再说!看我打不打你!”师种道那脾气有些压不住了。 刘永铭却乐道:“你若是受不了人激,又如何带兵打仗呢?你这样可承不了你爹的军职侯位,难怪你爹要把你赶回长安。就你这样,若是带兵出征,必身死军灭。” 师种道双手握紧,想上前与刘永铭干一架,却又想到自己若真出手,那么自己真就是那种受别人激的人,便是不合适带兵之人了。 刘永铭看着那火冒三丈的师种道笑道:“还在为那事来找兵部呢?” “是又如何?” 刘永铭调笑道:“你说话可不数算。” “没有!我只是说不与那姓宋的为难,没说不与姓胡的为难。” 姓胡的即是兵部尚书胡琏庸。 “你在长安城里闹出这么多事情来,你爹一定不知道吧?” “要你用我爹来压我!”师种道的火气越来越盛。 刘永铭摇头道:“原本以为你会是将才,现在看来你连个俾将都不可能当好!” 师种道两眼冒着火怒道:“你把这话说清楚了?” 刘永铭解释道:“将在外,一切辎重皆在朝廷转运,自有司马、主簿与之沟通。用得着你来说这事?人家司马、主簿那些人,哪个不比你精通这里面之事?你连人事都没弄清楚,就想要那些个好处?知道粮草怎么分拨出来的?知道军饷怎么分发出来的?知道兵丁是怎么征招上来的?” 师种道越听越是生气,好似刘永铭就是在拱自己的火,好让青步云再与自己再打一架。 刘永铭笑道:“本王王府已经开始修缮了,府卫还没有招募。最近外面盗贼又多。这样吧,本王看你年轻力壮,就到我王府里来做个府卫吧。” 师种道指着刘永铭气道:“你少在这里羞辱于我!我……” 师种道说话间,从兵部衙门涌出一群兵丁来。 那些兵丁并不是皇城的巡差,也不是兵部的守卫,更像是某人的护卫。 兵丁一涌出来,便将师种道连着刘永铭一起团团给围住了! 师种道见此情形,脸上并无半点惧色,与身边的一众兄弟摆起了架势,准备大干一场。 正此时,从那些兵部出来的护卫中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七皇子刘永锐。 刘永锐是兵部尚书胡琏庸的学生,被皇帝放在兵部“观政”。 他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舞枪弄棒,身边自然就有这么一群“玩伴”。 今日休朝,原本他应该是在兵部里面跟胡琏庸读书,或是在某个空场地里打拳。 刚刚听得外门兵丁来报,上一次来闹兵部的人又来了,于是七皇子便带着他的亲随赶了出来。 师种道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闹了。 上一次他带着人来兵部,被胡琏庸以“此事是宋侍郎属辖”的借口给搪塞了回去。 其实粮草银饷并不归宋宪算,还真是胡琏庸管的。 胡琏庸不想得罪征北将军师无疾,又想给师种道一点教训,好让他不要再来兵部搅闹,于是便说成是宋宪在管。 以宋宪的手段,把师种道好好地教训一顿,那征北将军师无疾也未必敢来与宋宪较劲。 而后师种道打听到宋宪的住所,派了个人在他家门口盯稍。 等宋宪散衙后回到家中,便有人报到了师种道那里。 等师种道赶到的时候,才知道宋宪出门了。 他们查看尾随宋宪之人留下的线索,一直跟到了红杏楼,于是就有了那天步青云与师种道斗力之事。 师种道很莽,七皇子刘永锐也不冷静,二人正要有冲突之时,刘永铭突然叫道:“七弟!别冲动!” 要是别人来劝解,七皇子刘永锐是听都不带听的。 谁叫说话的是他最好的六哥呢。 七皇子被刘永铭这么一叫,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六哥!这小子他……” “行了,我都知道!” 师种道一脸的不屑,他对刘永铭气道:“打架我还没怕过谁呢!要你管这闲事。” 七皇子急道:“我六哥的面子你都敢不买!看我……” “几位爷!几位爷!稍安勿燥!稍安勿燥!” 七皇子正欲动粗之时,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来人三十不到,下巴上留着长须,穿着麻布宽衫,腰间系着一条小銮带。 应该是有官身之人。 那人的面相让人一眼就觉得很有安全感,给人一种即老实又沉稳的感觉。 但不是那种和事佬的面目。 他眼神中带着精明,像是一位有些本事的谦谦君子。 那书生连忙给刘永铭与七皇子刘永锐行礼。 他一边行礼一边说道:“二位爷莫生气,我给二位他赔礼道歉了。我这就带他走,绝不给你们再惹麻烦。” 师种道一脸不服气地说:“姚先生!这事是他们不对,你当帮我说话,如何却还让我去?莫要像我娘一个样!输人不输气,这口气我今日定是要争回来才是!” 第248章 部堂女婿 步青云见得那姚先生,两眼便亮了起来,他在刘永铭身边低声说道:“六爷。还记得上一次我跟你提到的征北大营里的司马么?就是他。” 经步青云一提醒,刘永铭马上回想了起来。 此时姚先生正欲带师仲道离开,但他一个书生哪里能真拉得到动习武的师仲道。 那姚先生一边拉着师仲道一边对他恐吓道:“老夫人已知你又来兵部了,急得都快犯了病。她正往这边来呢,你快随我走,若是让她将你逮个正着,你回去免不了又是一顿藤鞭。你能抗得住打,但也得考虑一下老夫人的身子骨呀。上一次她打完你,那手臂痛了两天呢!你是个孝顺孩子,就别让她动气了。不管如何,今日先避一避吧!” 师仲道一想到自己母亲打自己时候的样子,便有些不忍起来。 他的蛮劲一松,就这么被姚先生拉着往外而去。 刘永铭脑筋一转,连忙叫道:“等等!” 师仲道一听刘永铭不让走,扯开姚先生拉着自己的手,回头对刘永铭叫道:“你还想怎的?” 刘永铭笑道:“你走你的。我不留你!只是仰慕姚先生为人,想留姚先生吃席!” “什么?”师仲道脸上有些诧异,他回头看了看姚先生。 那师仲道堂堂征北将军的儿子,面子却不如一个司马来的大,这让他有些挂不住了。 “您是……”姚先生并不认得刘永铭,所以有这么一问。 刘永铭微笑着拱手说道:“孤受爵秦王,讳铭。” “哟!”姚先生连忙双手抱拳向刘永铭深躬还礼道:“原来是秦王殿下!下官失礼了!” “不必如此客套,你叫我一声六爷便成,不必以王礼相侯。” 刘永铭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将那姚先生的手一把抓了起来。 他神秘地轻声对姚先生问道:“可曾记得孤身后之人?” 姚先生向刘永铭的身后看去,打量了那步青云几眼,回想了一下,这才想了起来。 “这位可是……当初在延安府的步壮士?” 步青云拱手回礼:“正是在下。现挂职于禁军于副统领下,授六品带刀衔。若无姚先生,亦无我今日。” 步青云最近与叶长青走的很近,说话也文雅了起来。 姚先生听得连连点头:“最好不过、最好不过!跟随秦王殿下,将来必前程似锦,恭喜了。只是……” 姚先生看向刘永铭,又道:“六爷。下官这里还有些私事,您看……” 刘永铭哈哈笑道:“本王管不了那许多!今日非要你陪我喝几杯不可!可别不给我这个面子!盯着兵部的七弟可听我的呢,我一句话可能解释你许多事情呀!步青云,请姚先生上车!” “是!姚先生请!” 姚先生此时的表情十分为难。 刘永铭又呵呵笑道:“即是担心师家公子,那便一起去吧。” “谁要吃你的酒!”师仲道不爽地说。 刘永铭对师仲道笑道:“别说是在京城没什么人脉的师无疾了,就算是文坛泰斗的礼部尚书陆预陆通舆,想让户部的钱款快些拨到礼部,那也得请户部李侍郎喝酒,好言相说!想当好将军,就得从应酬开始!走吧,紫烟轩,亏待不了你!” 那七皇子一听刘永铭要去紫烟轩,他也乐道:“六哥,带上我呗!我们可有些日子没一起吃酒了。” 刘永铭呵呵笑道:“不是我不带你去!年前父皇吩咐了,不让我带你瞎胡闹,怕我把你带坏了。特别是他知道了我还开着青楼以后,他看我就像是看个老鸨子。只要我带上你,不管是去什么地方,他知道了以后定然都要对我发脾气的。父皇最近龙体不适,我们就别激他了。” 七皇子刘永锐不屑地说:“不想带我就明说不带我嘛,拿这话搪塞我,还拿父皇来压我。他身子好着呢,我早上去请安时还看见他在紫辰殿里打五禽拳呢!哪里有什么事!” “嗯?” 刘永铭愣了一下,他相信七皇子不会骗自己。 但他更相信,勤勉的刘塬只要能上朝,绝对不会在宫里闲着。 刘永铭乐道:“你少来这一套了,父皇登基二十年来,什么时候懒政过?这样,我有一批货,托了一支商队近日就会起运去西域,回来时若是带回了西域的好马来,便任你挑选!当是六哥我这些日子没理你给你赔的不是!” 七皇子刘永锐一听,喜笑颜开:“可说定了!可不带反悔的!” “你六哥我什么时候食过言!” 刘永铭说着转身便拉着那姚先生进了马车。 步青云也恭敬地将师仲道请了进去。 刘永铭好似怕那姚先生跑了一般,一直拉着他的手说话。 像是琴师遇着知音一般。 这一通说话,才知道这姚先生大名叫瑞甫,字宝申。 坐在马车车厢里的刘永铭拉着姚瑞甫的手笑问道:“能以甫申之贤取名字的,想来姚先生祖上也是读书人,何以入了行伍了?” 姚瑞甫不好意思地说:“这……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没去考进士,只有个举人功名。又因生计,不得已,役选去了征北大营了。” 刘永铭低头想了想,又说道:“即是有举人功名在身,何以不见你参加本科会试?以姚先生之机智才华,当有所文章成就才是。” 姚瑞甫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师仲道,有些不好意思说,他只言道:“这次回京城,原本是来考科举的,但……还是晚了几天,没能报上名。” 刘永铭好似从中听出了一些意味来,应该是跟征北将军师无疾有关。 姚瑞甫感叹道:“此,时也,命也。为之奈何。原是有一名额的,但却被一名叫叶长青的人给占了。礼部那里有些传闻,说是……是陆部堂相中的女婿。我……我实不能与其争也。” 刘永铭则是更不好意思起来,这事要怪还真就只能怪到自己的头上来。 这些是非都是因为自己当初假扮叶长青并与陆琳琅相识所致。 刘永铭只得言道:“刚刚姚先生口中的叶长青……唉,与您实说了吧。不是别人,正是孤王的门生,现管着孤王王府的财会。孤正准备一份王府的人事名单,打算报到朝廷里让他在秦王府里做一任主簿。” 姚瑞甫一听,并不恼怒,而是谦逊地说:“能拜在殿下门下,定也是才华横溢之辈,我实不能比也!” “姚先生谦虚了!” 刘永铭说着问起了一些关于征北大营的事情,姚瑞甫一一作答,虽然有些军机他会有所隐瞒,但语气还是十分客气的。 二人在车厢里说了许多话,不久之后便到了紫烟轩。 刘永铭让紫烟轩前台掌柜为自己安排了一间最大的雅间。 原本是想派人去绿绮阁叫几名舞姬过来献舞,却让姚瑞甫拒绝了,原因是师仲道年纪太小,若沉迷美色不能自制,将来必破了他的武将前程。 姚瑞甫虽然刚进长安不久,但绿绮阁、红杏楼这些著名的销金窟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更了不得的是刘永铭连点了十六道大菜,为的就是专门请宴姚瑞甫。 姚瑞甫有些受宠若惊,他觉得自己没有那种运气能被刘永铭如此盛情款待。 他原本还不愿意坐下,是被刘永铭强按着坐在了桌圆边上。 而那师仲道则是一脸不屑地自己端坐在一侧。 师仲道作为征北将军的儿子,在宴会上居然不是主角,让一个司马坐了头椅,这让他如何甘心。 师仲道正想着借点什么话题辱骂一翻而后带姚瑞甫离开。 却没想到,刘永铭也把那步青云叫到了桌边坐下。 刘永铭吩咐道:“步青云,你与师征北之子上一次可没分出胜负出来。这一次定要比个高下吧?” 步青云看了看左右,说道:“六爷,这里也不是打架的地方呀。且这是您的产业,打烂了东西可不心疼?” 刘永铭笑道:“如今的汉国朗朗乾坤,哪里真能天天喊打喊杀的,早不兴那武斗了。要斗就文斗!比拼酒力才是男人要比的东西!要多少酒爷这里都管够!” 刘永铭说完转而冲着师仲道问道:“你敢是不敢?” 师仲道看了步青云一眼,反对步青云问道:“你敢是不敢?” 步青云笑道:“一般我是不喝酒的,喝酒误事。但六爷有命,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姚瑞甫笑道:“步壮士!你可小心了。北方苦寒皆以酒御冻,小侯爷的酒量在征北大营可出了名的好!” 征北将军师无疾授的爵位是永安侯,所以姚瑞甫才会管他叫小侯爷。 虽然朝廷按惯例极大概率会把这个侯位给他继承,但毕竟还没有正式说过承爵之事。 所以师无疾根本就不让师仲道以小侯爷自称,所以师仲道平日是以小太爷自称的。 但征北大营里的各路裨将、偏将、参将及一应官吏还是客气得以小侯爷相称。 步青云对姚瑞甫笑道:“姚司马放心,我可也是从那边回来不久的!” 第249章 时运不济 师仲道一拍桌子,叫道:“上酒!” 被师仲道这么一叫,外面跑堂、杂役哪里敢怠慢,前菜小牒、水果蜜饯、酒水茶汤一股脑地都端了上来。 那菜也炒得是又好又快,没一会儿便摆了满满地一桌。 步青云与师仲道一早就坐在一起斗起了酒来。 而刘永铭此时也安下心与姚瑞甫说起话来。 刘永铭压着声音轻声对姚瑞甫问道:“姚先生在征北大营可是不得其志?” 姚瑞甫看了看那专心于拼酒的师仲道,轻声回应道:“非是如此,实因下官时运不济。” “如何不济可否说个明白?” “师帅为人豪迈,与我有些……” 姚瑞甫话没说完,刘永铭便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征北大营在榆林府,所要防守的主要还是蒙国人。 而茫茫北漠,一眼无际,想要骗过斥候,使伏兵之法也是十分困难的。 且中原的部队马匹不足,后勤供给困难,打仗时往往都会直接去找对方主力硬刚。 换言之,征北大营选帅的第一要素就是勇武,短兵相接之时,能一举冲垮对方头阵,以获得最大前期优势。 汉朝的霍去病,便就是这么一类将才,所以他才会无往不利。 即是勇贲行武,与读书人之间便难免会有些代沟,甚至是看不起弱不禁风的读书人。 想来这些年姚瑞甫在征北大营并没有受到多大的重视。 刘永铭移了移椅子,向姚瑞甫那边又靠近了一些,轻声说道:“关于秦王之后那件事皇上已然处理掉了。若不是当初你设下反间之计,怕是那假冒的秦王之后还得再掀起一股风波来。” “假的?”姚瑞甫疑问着。 刘永铭笑道:“是假的,因为秦王皇叔根本就没有男丁子嗣。当年他的确是有一遗腹,但却是女的,且已不知所踪。” “原来如此!” 刘永铭又问道:“你有此心算妙计,那师征北当重用于你才是呀,如何会这般无礼?” 姚瑞甫摇头说道:“事得其反呀!我也以为我要有所重用了,毕竟皇上那里都派人过来了。可……可却让师征北更加厌恶于我了!” “这是为何?” 姚瑞甫苦笑一声,看了看那师仲道并没有留意到自己,这才说道:“此事,我是先定下其计,与步壮士约好,而后才上报于师帅。师帅原本不愿行此事。我……我自作主张,给兵部去了一封私函。这算是越级而报了!这事不管在哪里都是犯忌讳的!原本以为朝廷会调我入京,却不想……唉,我若是进士,必在朝廷所虑之内!” 刘永铭又问道:“那本科进士,你当早早进京才是呀。如何会赶不上报名呢?” 姚瑞甫说:“只因那件事情之后,兵部枢密司那里向征北大营派了些人手,殿下只在京城,当知晓兵部枢密司是何等司所。师帅因密探深入军营而极度厌恶于我。他并不想让我参加会试。我求得门路,赶在最后一天而来,却不想名额被殿下您的门生所占,此乃我命该如此。” 刘永铭马上举杯说道:“此事皆错在我!我向姚先生赔礼认错,请满饮此杯,全当谢罪!” 姚瑞甫吃惊地说:“传闻殿下浑号混世阎罗,戏耍皇亲、捉弄大臣,从不曾向他人认错,甚至皇上您也敢顶撞,今日为何如此呀!您这叫我受宠若惊,不敢举措了!殿下莫要如此!” 刘永铭笑道:“错即是错,对即是对。有错就当赔礼,姚先生莫不是要记恨于我?不肯饮下此酒?” 姚瑞甫连忙拿起酒杯说道:“下官哪里敢呀!下官先饮为敬了!” 姚瑞甫与刘永铭同饮而下,双双将酒杯放回。 刘永铭趁热打铁地说道:“即是在征西大营那里过得不好,不如……不如到我麾下如何?” “不不不!”姚瑞甫连忙说道,“多谢殿下厚恩,此之殊荣非我所能受之!” 刘永铭低着头装作可惜得叹了一声,说道:“也对呀!凡是有志之士,哪里能屈就于王府之内。一无朝堂前程,二无牧民声望。唯一能得的,也就只是高于他人十倍之多的薪俸,到头来,还得被人说成是趋炎附势、贪财谄媚。” 刘永铭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低头之时看到了桌子下面,姚瑞甫双脚上穿的那双鞋子。 说是鞋子,其实是靴子。是北方营中军士常穿的那种步靴,还不是骑兵的马靴。 北方苦寒,靴子套筒最上边一般都有毛皮织品修边。 他步靴上的皮毛早掉秃了,就只剩下那可怜的几根。 且现在已然入春,天气转暖,谁还会穿着这样的靴子呢。 只能说明姚瑞甫的经济情况并不好。 那靴子可能还是跟军士穿了不要自己拿来穿的,甚至是借来的都有可能。 他到了京城甚至都没钱给自己买双新鞋来穿,刘永铭这“十倍薪俸”一说出口,让姚瑞甫马上有了反应。 但姚瑞甫行为较为深沉,并没有直接问多少钱,而是说道:“府里人事所费,宗人府那边都有章程吧,不至于会比别处官吏高出多少吧?” 刘永铭笑道:“确实如此。但王府非是职能之司,哪里会有人每年送礼供敬的。怕他们不用心做事,所以除了宗人府那里发的一份俸禄,我秦王府里还有一份薪资。” 刘永铭说完,转向了步青云,对步青大声说道:“步青云,你醉了没?” 步青云的酒气已然上脸,那鼻头、两额都泛起了酒红。 他转过脸来,拱手说道:“刚在兴头上,酒虫子这才刚被勾起来。” 师仲道也有些醉意:“你搬山吹牛吧你!搬使劲搬,再接着吹!” 刘永铭笑问道:“你薪俸几许?” “我说了我没醉,六爷莫要试我。”步青云马上应道,“说是六品带刀,实则每月只发百二十斤谷、麦,外加一些折价之品。俸银是一年为放,以九品为例,我一年是六十两。” 禁军侍卫在宫里当差,吃喝用度都不必自己花钱。 若是调到别处,比如秦王府,那只能是发补贴了,步青云的补贴是一百二十斤谷麦,没有酒肉。 他是六品带刀,原本工资应该是按六品官来放的,但他却不属于正属官位,所以工资是按九品官来发,再补一些别的实物。 那些实物也是征收入国库的实物,当年征收到哪一类的产品多,就发哪一类,并不固定。 若是丝织多了,就发绸布,若是征的香料多了,就给的香料。 合在一起折价算来,其实没比六品官拿的多。 此时步青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说道:“不过,六爷您每月给我十一两三钱……” 一个月四两银子已经算是蓝领了,步青云却能拿到十一两三钱,这让姚瑞甫一下子来了兴趣。 “你继续拼酒!”刘永铭说了一声,对姚瑞甫笑道,“听到了吧。我王府里另有一份发放呢。虽说秦王府的府卫未曾招募齐,但因步青云是我亲信,拿的薪资自然是要比别的府卫要多一些的。对了,刚刚提到的叶先生,我还没给他去宗人府报职呢,你猜他每月多少?” 姚瑞甫腼腆地笑道:“属下不知,还请六爷如实相告。” 刘永铭笑道:“一百四十四两!” “什么!”姚瑞甫惊了一下。 他双手无措之时,将桌面上的杯子给碰掉了。 好在刚刚那杯中酒已经被喝掉,要不然必洒一桌面。 姚瑞甫将酒杯摆正,吃惊地说:“那且不是比正六品上的薪俸还高了么?”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姚先生听差了!我说的不是年薪,是月俸!” 姚瑞甫一下子愣住了。 刘永铭又笑道:“当然了,他也是我之心腹。我百万两银子皆在他手上统筹,每个月给他一百多两,其实并不算多。” 姚瑞甫此时才尴尬得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六爷……六爷这话说的让属下好生为难。” 刘永铭问道:“姚先生有何难处,还请言明!” 姚瑞甫不敢正视刘永铭,他说道:“下官若是转职去了王府,想来您定不会亏待于我。只是……只是下官担心,您会疑我是那看重银钱之人,不敢拿心腹事与我言明谋划,我……” 刘永铭哈哈笑了几声,看了一眼师仲道。 他压着声音对姚瑞甫言道:“良禽择木而息,若我刚愎自用,则不足以辅,你离我而去乃是正理,无需愧疚。至于钱财之物,更不必担心。古有陈平贿金盗嫂,汉高祖仍以重位厚之,此何理也?乱世之局,用人之始,不当以德论之,只要有一技之长,即可为用也!汉时樊哙、今之丁实皆裙带之系,李靖、李绩皆士豪出身,不可同一而论也!” 刘永铭说着将姚瑞甫的手又抓了起来。 他又道:“先生敢行反间之计,密而不告,旁人未有所闻,我便知先生定是可信之人!先生之智亦非常人可比,先生之勇亦非常人可挫,他人识不得先生能耐,乃是有眼而无珠也!秦王府中有长史一职虚位以待,请先生不要推辞!” 第250章 转移话题 “这……”姚瑞甫还是犹豫了一下。 刘永铭笑道:“可是不愿背弃师征北?” 姚瑞甫摇头轻笑道:“一切如六爷所料。师帅虽恼怨于我,但对我有知遇之恩,不敢改投他处也。且小侯爷身在长安,秉性火爆,若无我从中拦阻牵制,怕是要出大事的!” 刘永铭笑道:“无妨。先生可考虑一二,再做定夺。还没敢问,这师征北儿子之前是在征北大营吧?如何也来了长安城了?别说是因为粮饷之事,此人鲁莽,可没有那种筹措之力!” “你们在议论我什么呢?”坐在另一头的师仲道好似发觉了些什么,冲着刘永铭与姚瑞甫叫了一声。 刘永铭向着半醉的步青云使了个眼色。 那步青云会意,连忙拉住那师仲道说:“你莫不是输了枚不愿喝酒,故意转移话题?你若是怕了,便认输!” “谁怕了!我们接着来!” 师仲道与步青云再一次猜起了拳来。 此时姚瑞甫才回到正题:“不瞒六爷。小侯爷来京,非是简单之事。乃是数件事所促。” “还请先生言明。” 姚瑞甫说道:“师帅家府座落于长安,乃是因大权之将领兵在外,必以妻儿为质,留于京师。皇上特许师帅将小侯爷带在身边,以示对师帅无疑之意。但兵部枢密司宋侍郎那里不是派了人到征北大营了么?师帅心中有所疑,于是便让小侯爷回到长安居住,其实……其实六爷您是能看得出来的,就是来为质的。” 刘永铭笑道:“都说师无疾是个莽撞人,却不想还能有如此想法!” “统将在外,朝中若有相仇者,难免被其构谄。为身家性命,不得不考虑周全。” “师征北多心了!原本父皇并不相疑心,却是因师征北疑心父皇,而让子嗣入京,而使得父皇随之相疑!此画蛇添足,不类反害也。” 姚瑞甫马上说道:“六爷所言甚是!下官当初就劝过师帅,那些密探非是对其而来,不必如此做作,而引君臣相疑。可……可他厌恶于我,不听我言,为之奈何。” 刘永铭笑道:“事已至此,不必多想,随缘而思吧。你刚刚说,不仅一事,难不成还有他事?” 姚瑞甫马上点头说道:“正是。皇上厚此薄彼,对征东、征北待遇不同,非是疑心于谁。乃是欲对齐国用兵而至。故师征北有所思!” “何思之有?” 姚瑞甫又看了师仲道一眼,抻过头去,对刘永铭悄声说道:“即是欲对齐国用兵,皇上那里定然是要有所筹备。说是国库无银可调度,以下官来看,早就调度完毕了!故粮草、银饷必定充实。若是皇上对齐国用兵,那功劳师帅如何也捞不着半分在身上。所以……所以师帅正寻以战机,准备取回河套!”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不妙呀!汉国趋于关中,有游牧之侧畔,若是齐汉开战,此多一敌也!” 姚瑞甫的脸色有些不对,但他还是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刘永铭想了想,却又笑了起来。 姚瑞甫突然紧张地笑道:“六爷所笑何事?” 刘永铭笑道:“他即是有争功之心,那父皇之疑心,必然大减!此亦是好事呀!” “唉!六爷玩笑了!国家军机,哪里能如此玩戏!” 刘永铭再次笑道:“他都受封到征北将军了,他再要军功还能加封什么?就算是拿下河套,甚至是直抵龙庭,行卫、霍之事,那也只是加封万户而已!父皇还能封他做个皇后不成?” 姚瑞甫被刘永铭这么一逗也笑了起来:“六爷真爱玩笑,但说的也是在理!” “他无非是想给后世子孙留点什么,不如这个军功就给了他儿子得了吧!” 姚瑞甫听完,却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来。 刘永铭此时还没有看出姚瑞甫的异样来,正要举杯与姚瑞甫再共饮一杯。 却不想那姚瑞甫突然站了起来,低着头、弯着腰向着刘永铭深深地躬了一躬! “姚先生为何突然行礼?您又是怎么了?” 刘永铭再也坐不住,连忙站了起来将姚瑞甫扶起。 步青云与师仲道亦是停下了斗酒,双双看了过来。 姚瑞甫看了看师仲道,轻声说:“六爷,借一步说话。” 刘永铭知道这是姚瑞甫有要事要说,当然不可能推迟。 他对步青云与师仲道说:“你们俩继续,酒管够,喝醉了也有人抬!我与姚先生要商量一下如何去请兵部里的人吃饭,好将征北大营粮饷之事说了。” 师仲道醉微微地站了起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呀!你们想怎么做?” 刘永铭白了帅仲道一眼说道:“你先拼酒拼赢了步青云再说吧。兵部那些酒蒙子,可比步青云厉害多了。不将他们一一喝倒,这事谈不下来!我先与姚先生设计一翻! 刘永铭转而对姚瑞甫说道:“此雅间前室为酒局,后室为息所,屏风后便设有矮塌。先生请!” 姚瑞甫向着刘永铭轻拜了一下,便向着后厅而去。 刘永铭在后面跟了上去。 二人刚到屏风后面,只见得姚瑞甫单膝跪地,拜了下去。 刘永铭马上上前一搀,小声地说:“先生不必如此,若有难处,还请相告。我若能帮上,必然不辞!” 姚瑞甫却是不起,依旧跪在地上,低头说道:“下官惭愧呀!” “此话怎么讲呀?先起来再说吧!” 姚瑞甫叹道:“虽只与六爷相识不到半日,六爷却能识我近况,知音不过如此。六爷以盛宴相待,以重金相俸,此知遇之举,实令下官汗颜!” “刚刚还聊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来这一出!还请先起,再叙情由,你这般倒让我有些无措了!” 刘永铭说着用力一搀,将姚瑞甫从地上硬拉了起来。 姚瑞甫不敢直面刘永铭,只得低头拱手道:“此我计也!” “什么?什么计?” 刘永铭有些不太明白。 姚瑞甫惭愧地说:“入京之前,我已打探得知六爷与魏王、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等人不合。故前日我向师帅夫人挪借了一千两白银,送至了户部李侍郎家中。” “嗯?向李裕敬银?他可不是缺银子的主!是为何事?不像是为粮饷之事吧?” 姚瑞甫低三下四地说道:“下官让李侍郎向皇上进言,说是……说是以禁军一虚营人马充为秦王府府卫!” 刘永铭愣了一下,说道:“这事原来是你给本王下的蛊呀!我差点没把户部的丁成儒给打出屎来!” 刘永铭心中的确有些生气,甚至都不像刚刚那样文馊馊地说话了。 姚瑞甫又要下拜,刘永铭连忙将姚瑞甫拉住:“各为其主,尽显职能,当为本份。我没生你这份气!不必那么多礼。但……李裕他缺银子么?陇西李家最多的也就是银子了,他不至于会为了一千两银子害我吧?” “他的确是收了我银子,也将此事办成了!” “不是。你这般害我,所谓何事?” 姚瑞甫依旧不敢正视刘永铭,他弱弱地说:“小侯爷去兵部闹事其实也是我计,是我激着他去的,他并不知情。我于暗中保护,待其闹大之前,将局事收场。” “嗯?不是,你到底为的是什么呀?” 姚瑞甫说道:“皇上耳目众多,小侯爷之事必能传入其耳。师帅欲战之心亦会上疏至皇上御案之前。届时……届时,皇上若不愿北疆再起兵事,必许荫福子孙。而齐汉欲起战事,那么……” 刘永铭一点就通,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刘永铭说:“你知道是个王爷绝不可能让禁军侍卫副统领来做这个府卫首领,必然要向皇上诉苦抗争。皇上即想着我的难处,又想着给师仲道一个功劳,又要让我养一营人马。干脆,就让师仲道来做这个府卫首领。将来齐汉大战时,这一营人马调出关外,不管成不成,师仲道小小的增援功劳是免不了的。” “是。” 刘永铭又说:“师仲道即有我秦王府的关系,又有师征北的人脉。征东大营里姓孟的必然不会让师仲道去打硬仗!他捞点军功就能平平安安地归来,父皇为了给师征北蒙荫还得夸大师仲道功绩,给他封个侯吃点食邑什么的!” “如六爷所言,正是如此!” “你出此策,师征北他知道么?” 姚瑞甫应道:“知晓。出兵河套亦是我之谋言,乃是做态之势,无有皇命,其不敢妄用兵威。” 刘永铭脸上布着怒气:“如此说来,你刚刚所说的与师征北有所嫌隙也是诈我的了?” 姚瑞甫马上应道:“不不不。正是因其之厌恶,为博其心而使之计也。” “即是嫌隙,他如何会用你计?” 姚瑞甫答道:“师帅非一般人,虽对下官有所鄙恶,却非那种刻薄小人。见我计妙,足以行之,便用之了。” 刘永铭气道:“胡说!明明是因你城府深邃,其不知你心中之谋所谓何欲,且你又与兵部宋宪有所往来,这才忌惮于你!” 第251章 效忠死义 刘永铭接着说道:“非是你计不好,只是觉得你在征北大营对其有所碍,你即是为其公子定计,他顺道打发你回长安,随便向兵部多要粮饷!” 姚瑞甫见得被刘永铭看破,只得苦着脸应了一声是。 “好你个姚宝申!你因一己之私将本王害得好苦!” 刘永铭说着一把将姚瑞甫的右手手腕死死得抓住。 姚瑞甫硬着头皮,准备挨刘永铭的胖挨。 他事前就知道这位混世阎罗是长安城乃至大汉国最不能惹的人,自己糟罪定是躲不过去! 刘永铭生气地说:“今日若不能将你灌醒在这紫烟轩中,爷我这口气是咽不下来的!走!你得先敬我三杯,再罚三杯才是!” 姚瑞甫愣了一下,他以为迎来的会是一顿拳打脚踢,却没想到刘永铭却只让他敬、罚酒水而已。 刘永铭拉起姚瑞甫便向前厅而去:“这酒你非喝不可,不许给爷我剩下一滴!敢剩酒养鱼,看我不收拾你!” “只是三杯酒?” “怎么可能只是三杯酒?敬三杯、罚三杯,六杯呢!爷我还点了三杯鸡呢!你定也得吃了!走呀!” 刘永铭将姚瑞甫拉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给活活地按在了坐位之上,拿起了酒杯来。 “六、六爷。下官……” 刘永铭生气地说:“下什么下!喝!” 姚瑞甫一咬牙,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马上又自斟自饮地又喝了两杯。 刘永铭满意地点起了头。 “六爷,我……” “别干说话呀!还有这三杯鸡呢!吃呀!” 姚瑞甫道:“六爷气量恢宏,您越是这般,叫下官如何释怀呀!” “是呀!我吃了这么大亏,不能就这么过去了!不行,你得到我王府里来干活!干不满三年,你休想离开秦王府,更别想让我原谅你!你别想着跑回征北大营去!你就算是逃出汉国,我也会把你抓回来。王府始建,长史事情最多,这长史一职你逃不了!” “六爷!”姚瑞甫两眼怀着感激之情,轻问道:“您、您不生我气?” “谁说不生你气了?我气大发了我!” 姚瑞甫听得出来,刘永铭根本就没有在生气。 刘永铭的眼神中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能力的肯定与欣赏。 姚瑞甫轻声问道:“那小侯爷之事……” “就那样吧,还能怎么着。来了也好,爷我手上有几支往西凉的商队,等时机成熟了,建议父皇开放北方榷场做茶马生意。若是师仲道在我王府里做事,想来征北大营那里也不会刻意为难我。” 姚瑞甫听得刘永铭答应了,马上举杯说道:“那下官就先谢过六爷了!” “谢什么谢呀!没与你玩笑,你得到我王府来!从今日开始,你就不再是师征北的人了,而是我的人!” “愿为六爷效犬马之劳!” 姚瑞甫说这话的时候,师仲道并没有来插嘴,因为他已经醉意十足,两眼之间只有与其拼酒的步青云了。 刘永铭对那姚瑞甫问道:“你说那户部侍郎李裕,为何要帮你成就此事?” 姚瑞甫马上应道:“两极而端。” “哦?” 姚瑞甫言道:“若不是想害您,使您万劫不复。那么就是想让您有所兵权,将来辅佐您那什么。” 姚瑞甫的话虽然说得含糊,但刘永铭却听得明白。 刘永铭笑道:“我并无贪妄之想,辅我无用呀!来,再饮一杯!” 二人又共钦一杯之后,姚瑞甫轻声笑道:“六爷之量非一般人能有之,想来六爷与李侍郎曾说过什么,使得其对您有所思谋。” 刘永铭又道:“他曾将其女介绍于我认识,有意婚嫁,且不要正出之名。这是前者还是后者?” 姚瑞甫摇头说道:“凡志成于大事者,女人皆为物件。楚庄王以绝缨之宴,赦唐狡于无罪,而后方有五霸者之威名。汉末董卓因一婢妾而为吕奉先所杀,自绝性命。六爷不可以此而度衡亲疏。李侍郎之举难言是非。若是……” “如何?” 姚瑞甫接着说道:“若是其与魏王决裂,必为前者,六爷当小心其人。若与魏王若近若离,其心还于犹豫之间。若其绝六爷之请,必为后者,可推心而置腹。” 刘永铭不解地问:“他若与我大哥决裂,与太子党又不合,三哥、四哥、五哥那里怕也容不下他来,我虽不参政,想来他必有投我之心,先生何故言其为害我而施计?若其绝我之请,必为大哥效忠死义,又何言可推心置腹?” 姚瑞甫连忙解释道:“我之造访非在李侍郎预料之内,其不缺银钱而应我之允,能立下决断,可知此人城府颇深,一时之间已有所策。六爷若想参政……算了,不说那些,只言在那李侍郎心中,六爷之势未足,太子之厚势、大皇子之优能皆非现今六爷所能比也。” 姚瑞甫见得刘永铭并没有再说自己不想参政的话,这才放心了起来。 他又接着道:“故,其欲助六爷成事,必隐于他派之内,为六爷多谋其利,反间而行。若其向六爷表以忠心,则定是为他人所派遣反间,欲害六爷于万劫不复之地!” 刘永铭听得连连点起了头来。 刘永铭好似想到了什么,他停一动作,愣了一下,而后问道:“李裕出身陇西李氏,并不缺银钱。你上门之前不可能不知,你更不可能知道他所想所思,他若不收你银子,你去李家又有何用?你明知其不缺银子,却又要上门?” 姚瑞甫笑道:“我思有一计,可助李侍郎及魏王除去……” 刘永铭连忙将手一摆,姚瑞甫会意过来,马上停下话头,向着师仲道与步青云看了过云。 他们二人好似一点也没有留意到刘永铭与姚瑞甫的密谈。 步青云正坐在椅子上,正捧着一个酒坛子往嘴里灌。 而那师仲道则是站着,高仰着头,也正喝着同样的酒坛子。 姚瑞甫放下心来,正要再说,突然听得噗通一声,步青云从椅子上瘫软滑落到了地上。 步青云想要再爬起来,却发觉自己脑袋晕晕,天昏地转,如何也使不上力起来。 而那师仲道停下了喝酒,一只手抓着酒坛边沿,一只手指着瘫软在地的步青云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说你不行嘛!现在是谁吹牛!” 那师仲道话音刚落,整个人便僵直了起来,平平地向后倒去,“呯”地一声,也摔在了地上。 “这拼的也太过了些吧!”刘永铭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那姚瑞甫也连忙离位前去查看二人情况。 刘永铭出了雅间,叫来几名打杂、跑堂将步青云与师仲道弄到了后厅去休息。 有这么一出,他们自然也没能再谈下去。 刘永铭看着挤在一个矮榻里的步青云与师仲道,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姚瑞甫,笑道:“姚先生不必担心,先让他们休息一阵。等下午晚些时候,他们醒来,喝点醒酒汤就成。我这里有的是车马,介时可送师仲道回去。” 姚瑞甫笑道:“那就麻烦六爷了。” “谈不上麻烦,我刚刚已吩咐过杂役了。只是这二人还得留人看守才是。先生住在哪里?要不要我派个人去您家报个晚归平安什么的。” 姚瑞甫笑道:“不必,我现就住于师帅家院中,并无亲人在京。” 刘永铭摇头说道:“这可不行!你以后是我的长史,怎么能再住师征北家中呢!这样,我在长安有一处小筑,你可委身于此。” 刘永铭所说的正是自己的那所筑竹雅屋。 “这……”姚瑞甫只是不好意思,并不是不想有个独立的院子住。 刘永铭笑道:“之前那里住着奇川先生的外孙王元荣,现在他已考完会试,回到自家去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你就住下吧!就当是帮我看院子好了。” 姚瑞甫向着刘永铭一拱手,说道:“那便多谢六爷了。” “刚刚提到李裕,让我心中有些不安。我还得去一趟户部,探探那厮有何想法。桌上美食,先生不曾吃过几口,好几盘都未曾动过筷子,先生且先将菜食吃完!我先告辞了!” 姚瑞甫一回礼,客套了几句之后,刘永铭便转身离开了。 刘永铭自己上街雇了一辆马车,径直往皇城而去。 因为里面坐着的是刘永铭,那些守皇城城门的人也不敢为难车夫。 且皇城的守卫松散地跟世贤的裤腰带一般,这让刘永铭很快又回到了户部衙门。 这一次进来,刘永铭即没叫也没嚷更没叫骂,只是向着李裕的“办公室”那边行去。 在刘永铭刚走进户部之时,李裕正从食堂回来,他吩咐着身边的小厮给自己倒茶后,向一同回来的厉舒才抱怨着。 他说道:“户部里的那些伙夫越来越会糊弄事了!都说了,那豆腐煎的时候要用爆葱油来煎,可他们就是不听!” 厉舒才笑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应道:“李侍郎,您就将些吧。” 李裕抱怨道:“都将就到吃豆腐了,我还不够将就吗?这还没让他们往上面散点椒盐细磨呢,知道什么是椒盐么?你若是到紫烟轩吃过那里煎出来的豆腐,你便知道了!” 第252章 未设一计 厉舒才呵呵笑道:“我总觉得近日这一段时间李侍郎你不太对劲,您一提那紫烟轩,我便想起来了。您这话不像是从您嘴里能说得出来的,更像是从那混世阎罗嘴里吐出来的一般。” “我说话像他吗?” “极像!” “有么?” “太有了!” 李裕指着厉舒才笑道:“你这话也像他的口气!” 二人正呵呵互侃着,只听得呯地一声,房门被人重重地一脚踹开。 刘永铭黑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厉舒才与李裕连忙心虚地站直了身子,向着刘永铭拱起手来。 厉舒才问道:“六爷,您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没找着地方吃饭?伙房还开着呢,中午饭便就在户部……” “滚开,不干你事!”刘永铭打断厉舒才的话,怒气冲冲地来到了李裕面前。 李裕急道:“六爷,这又出了什么事了?” 刘永铭生气地说:“合着让禁军充当秦王府府卫那事是你在背后从中捣鼓的!别说你不知情!” 李裕苦着脸说道:“六爷,这……是皇上因丈量田亩之事诏见了我,他随口问了问关于您王府的事情,臣也只是跟皇上那么说笑,说是请禁军来帮着守卫您的王府,谁知皇上他当了真了!其实六爷您也不吃亏,用禁军来做府卫,这多有排面!” 刘永铭气道:“那本王还得谢谢你了?” 李裕见得刘永铭的表情不好看,也不敢应答,他看了看边上站着的厉舒才,轻声说道:“六爷,您……借一步说话!” 李裕说着半推半就地将刘永铭请到了屋外。 屋里头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除了厉舒才这个外人之外,还有几名户部书吏在场,有些私密的话真不好说。 李裕将刘永铭带离了“办公室”,走到了一处人少的回廊处。 一来现在是吃饭及休息时间,二来户部这路回廊处原就极少人走,所以这四面皆是无人。 但李裕还是四处张望了一下,这才压着声音对刘永铭说道:“六爷。此事于您有利呀!您只需向皇上抗旨,那于沧禁必不能来任职,但皇上那边也不可能将圣旨撤回,他还等着您帮着他养一营人马呢!介时您的手上……” “我要人马做甚?造反呀?你也敢想!” 李裕连忙摆手说道:“臣有办法将那征北将军之子师仲道拉来给您做个府卫头领。以此之机必能拉动您与师征北的关系!那一营人马可要可不要,但师征北那边的关系却一定是要的!当初若不是皇上拉动了孟征东之父,令其领兵进入关中,怕这皇位还不知属谁呢!当时秦王府里的赵谦在卫戍军里可是有人脉的!” 刘永铭气道:“本王连朝政都不参与,会去与那外将谈交情?你这是报的什么心思呀?你就算是不知道豫王那边是怎么回事,也总得听说些什么吧?就是因为他跟卫戍军的赵伯伊走得近了些!那赵伯伊可已从卫戍军那里下来了,听兵部宋宪说要派他去征东大营!怕将来与齐国动起手来,他是第一个上去送的!” 李裕连忙摆手说道:“六爷您小声一些!豫王府之事我有所耳闻,故不得不防!且您不必明面上与师征北有所交情,只以其公子师仲道从中沟通即可!” 刘永铭咬着牙,气道:“你真当宋宪是吃干饭的!这种主意你也敢给我出?话说回来了,你可是大爷党呀!” “大爷那边……”李裕的处境一直很难甚,他现在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情况。 刘永铭又问道:“父皇的确是想弄出个六爷党,但你往里参和什么呀?难不成你也想成为六爷党?那这样,你去与大哥他做个决裂,投一份投名状来!” 李裕连忙拱手道:“臣不敢!更不能这么做。此事还需……”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即知为难,又何必如此?算了,你也是好心。话说回来了,你就没想过,我娶了你女儿后,若是被你这一昏招所害,你女儿该怎么办?变成寡妇还好一些,要是与我一起问斩,你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去。” 李裕笑道:“六爷天下极明之人,自是有办法规避,皇上也向来宠溺您,想来不会为难您。” 刘永铭没好气地说:“若是太子登基后呢?” “那您更需及早防备了!众皇子之中,曹相也就对您与太子会称臣而拜,对别人可都没那么多礼数,其对您越是谦逊,越能说明他对您的忌惮,此人将来可一定会与您不善的!六爷,防微杜渐呀。如臣所料无错,太子登基之日,即是六爷您陨命之时!” 刘永铭哼了一声:“你都不愿意加入我六爷党,还在我这耳根边上危言耸听!” 李裕一听,脸上又显出那犹豫不决的气色来。 而他现在的表现,正好应对了姚瑞甫刚刚所言。 李裕说道:“非是危言,而是……陇西之事背后定有所因,皇上并未深究,只判宫千树一人,可见皇上已经查得明了。而豫王近日又……” 刘永铭不爽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裕说道:“我料定陇西之事非是起于太子党,但魏王那里却不这么想,他是觉得此事是曹相一手所为,所以欲加报复。魏王他打算拿会试开刀,但曹相哪里是任人鱼肉之人,他若反击,前有陇南县事,又有李且、李哲之事,届时臣……臣怕是不能自保。” “等等、等等。拿会试开刀?会试怎么他们了?这里面哪里有文章可做呀?” 李裕说道:“会试近三科以来都在泄题,因众臣觉得是事出于内宫,而讳言之。魏王去见过皇后了,皇后言之凿凿地说,绝非他含凉殿人所为,且皇后与皇上近些年感情愈淡,也好久没去过含凉殿了,根本没在凉殿选过题.所以……” 刘永铭接口说道:“所以大哥想挑出这件事情来?即使泄题之事与太子党无关,也可能打击到别人?” “是。” 刘永铭气道:“这不傻么?若事情真出于内宫,大哥又将这事给捅出来,父皇面子上不就挂不住了么?就算是大哥赢了这一仗,将来父皇也会抱怨于他!曹相随便弄点什么事,哪还有大哥什么好!” 李裕为难地说:“臣与程天官也都是这么认为的,我二人都劝解过魏王,可他并不听从。许是因为臣与六爷交往过密,曾于家中宴请过您而被大爷记恨,故……” “程天官的话他也不听?” 李裕摇着头叹道:“陇西之事,程天官从头到尾未设一计、未策一谋。魏王每每问询,程天官皆言观而后思,思而后动,至魏王不快,故使如今不听其谏。” 刘永铭冷笑一声说道:“程天官是看出问题来了。他不是怕与曹相斗,他是怕被人利用,污了自己的英明。而大哥他色厉胆薄,向来见小利而趋命,无远视之见,所以才会想着拿会试做文章!话说回来了,大哥想不出这招吧?这事谁跟大哥建议的?这人还能留?” 李裕答道:“左都御史伍庚良。御史出身之人向来好闹事,魏王便是听从了其之议言而要行此险棋。” 刘永铭又冷笑道:“此举怕是伤不到太子党,反而会害了大哥自己!” 李裕马上应道:“程天官见得魏王并不听其谏,执意为之,故……故为大爷出了一策。” “嗯?” 李裕轻声说:“程天官去找了陆礼部,与他说……说此科会试,六爷您必不能胜任,若是有失,国之选吏必误。所以希望陆礼部保荐屠翰林、夏待招二人为主考官。只因此二人曾被六爷您戏耍过,他们若是与六爷您冲突,您胡作非为之举必不能得逞。若他们不敢与您相较,必顺从其意,从中矫正。” “合着他们二人做副主考官是程管炜这混人去跟陆预说的?可这又怎么样呢?这能害人?” “是!冲着夏待招去的。” “什么?”刘永铭没太明白. 李裕解释道:“大爷党这边会将夏待招拉进一场官司之中,胁迫其上疏言那泄题之事!” “哦!”刘永铭明白了,他说道,“威逼夏待招,让他去打头阵,他是死是活都与大爷党无干系。呵呵,这程管炜越来越不做人了。夏彷有什么把柄落到他手上去了?” 李裕疑道:“六爷您不知道?” “知道什么呀!夏彷出什么事了?” 刘永铭十分关心这事。 因为他还等那夏彷帮他管理女书院呢。 李裕说道:“一桩认亲案呀!夏彷家都快被他发妻娘家人给拆了,听说这些日子以来夏彷都睡的厨房,都没敢进寝卧。” “不、不是。这话怎么说的?什么认亲案?” 李裕见得刘永铭真不知情,观望了一下左右,连忙解释道:“从齐国来了一妇人,说是夏彷的糟糠原配,来长安寻亲!夏彷之妻见得他还有一原配,便闹了起来,已于水火不容了!” 第253章 火烧兵部 “阿?那宋宪还跟我说夏彷他惧内?他这都玩出花来了呀!” 刘永铭转身便要走。 李裕连忙将刘永铭拉住,问道:“六爷,您着这份急做甚?” 刘永铭气道:“这世上最好赚的钱,就是女人钱。爷我想开个女书院,但却缺一山长,宋宪跟我推荐了夏彷,我不好驳他面子也就答应了!” 李裕两眼一瞪,摇头说:“六爷!您可是什么银子都敢挣呀!” 李裕话刚说完,刘永铭指着远处正走过来的丁成儒叫道:“丁尚书,您给我评评理!” 李裕侧身一看,见得丁成儒从一边过来,不再往下面再说。 李成儒见得刘永铭去而复回,苦着脸走了上来。 他拱手说道:“六爷您如何还在此处?” “专门回来找你!” 刘永铭冲着李裕一挥手说道:“别在这里碍着爷我了!没找你麻烦已是看在你女儿面子上了!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李裕应了一声是,便退了下去。 “你们刚刚说什么呢?”丁成儒问。 刘永铭叹了一声,说道:“问清楚了,禁军那事是这李裕给搞的鬼,谁让他是大哥的人呢。原本是想好好地找找他的麻烦,谁知他向我各种诉苦,还说要将女儿相送。看在他美若天仙的女儿的面子上,我也就……唉!我怎么就过不了女人这一关呢!” 丁成儒笑道:“这算是洗清了我的冤屈了!要不然,我可吃罪不起六爷您的盛怒天罚!我家的墙没那么厚,一碰就倒的,且也没有几间房可以烧!” 刘永铭哼了一声说道:“你也少跟我来这一套!说说吧,怎么一回事。” “什么?” “你妹妹的事情呀!” “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您了。” 刘永铭气道:“少跟我来这一套!丁家是外戚,有多少丁口我不知情么?你根本没有什么失踪的族叔!少拿这个来哄骗我!到底怎么回事?” 丁成儒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了难色,那表情像是便秘一般。 刘永铭皱着眉头说:“你要找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不是你亲妹妹吧?是不是跟太后有什么关系?要不然她不至于费那心思!” 丁成儒苦笑道:“与太后并没有关系,真是我妹妹!” 刘永铭白了丁成儒一眼,说道:“这人海茫茫,你一点线索都不给我,我怎么帮你去找?之前李裕与厉舒才在你不好明言,现在这里可没有他人了!你若不说,可别怪我不帮忙!太后那里你自己解释去,别来怪我!” 丁成儒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佩出来。 刘永铭看着那玉佩愣了一下,盯着丁成儒看。 丁成儒说道:“这玉佩原是有一对的。另一只在我妹妹的手上。其人四十有余。我所知的也就是这么多了。” 刘永铭咬牙问道:“玉佩哪里来的?” 丁成儒解释道:“祖上相传……” 没等丁成儒说完,刘永铭呸得一声,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 刘永铭气道:“你家祖上姓刘还是姓柴呀?少来唬我!这玉佩来自前朝,一共七对!父皇、皇后、秦王、豫王、曹相、安庆公主各持一对,另一对在太后那里。父皇手上一对及秦王手上其中一只现在就在我的手中,我如何不识得!若是……”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老实说,这玉佩是不是太后给你的?是太后要找人,不是你要找的吧?她是太后的什么人?” 丁成儒挤了挤眉头,说道:“的确是臣的亲妹妹。六爷您就不要再问了!您只管找,找不到也不怨您!” “她是不是出现过了?要不然不至于一下子想起这么一个失踪了四十年的人。” 丁成儒咬了咬牙,说道:“有人曾拿着另一只的拓印来寻我,让我帮他寻一份翰林院所有人员名单。说是这份拓印在太后眼中价值千金。原本我也是不信的,但那人说得极为神秘,我心中生疑,于是去找了太后……” 刘永铭皱着眉头问道:“拿拓印来找你的就是你刚刚口中的那个‘亲妹妹’?” “是!”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她与太后什么关系?” “不知?” “你!” “六爷勿恼,臣真的不知!”ζΘν荳看書 “行了行了!没空理你了!” 刘永铭一把夺过丁成儒手中的玉佩便向着户部深处而去。 “六爷。您走反了,大门在那一边!” “本王就不能吃你户部一顿么?”刘永铭脚步未曾停歇,向里走去。 ………………………… 刘永铭之前在紫烟轩里真的就没吃什么东西,尽与姚瑞甫说话了。 现在刚过饭点,他自然是饿了,所以便向那户部食堂而去。 他在吃完以后,甚至还打包带走了一些。 但他带走的却不是吃食,而是一坛子的桐油。 户部衙门是隋朝时建的,唐朝时才完善建设,到如今却早已使用了数百年了。 这数百年的时间里亦是修修补补,到了咸德年间,因为皇帝刘塬的节俭,户部衙门早已就显出破败之像来了。 但朝廷里又没有新建房屋的拨款,最终也只能继续补补修修。 桐油作为一种修补的建筑材料,户部自然是有存放一些的。 刘永铭抱着一坛子桐油前脚刚出了户部衙门,后脚便怒气冲冲地杀进了兵部里去了。 此时,那兵部侍郎宋宪正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案上的一套卷宗皱起了眉头来。 突然呯地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宋宪正当发火之时,刘永铭从外面走了进来。 “哟,六爷。这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宋宪的脸色一变,由怒转笑。 他腆笑着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拱手正要向前迎去。 刘永铭却没有理宋宪,只是低下头来将手上的坛子打开,向着那屋里的柜子、桌案泼起了桐油来。 宋宪鼻子里传出一股异味,他连忙掩着鼻子问道:“六爷,这好像是桐油吧?您这是……” 刘永铭洒完桐油,从怀中拿出了一支火折子,打开折冒,只吹了一口,那火折子上便冒出了小火焰来。 宋宪一见不妙,连忙叫道:“六爷!您这是做甚!” “烧了你这破屋,给我出口恶气!” 刘永铭说着便要把桌案给点了,宋宪连忙抢上前去,一把握住刘永铭的手腕叫道:“六爷!六爷!有话好说!若是臣做错了什么,臣先给您认个错!” “错?你堂堂兵部侍郎,父皇的左榜右臂,你哪里有什么错!要说错,全错要本王,信谁的话不好,信你的鬼话!” 刘永铭甩开宋宪的手,又要接着去点烧,却不想后面有人将刘永铭的腰紧紧地抱住。 “六哥!六哥!别!别!给我点面子!别烧!千万别烧!” 后面抱着刘永铭的正是七皇子刘永锐。 那七皇子刘永锐刚刚远远地便看见了刘永铭,正想问问他,之前答应他的那西域马是不是汗血种,或是问问什么时候能把马弄回长安,要不然自己天天这般惦记着也不是办法。 七皇子刘永锐跟着刘永铭进到宋宪的办公室里便看到刘永铭正要放火。 他只得上前,一把将刘永铭抱住,并劝解了起来。 刘永铭气道:“别劝!今天谁劝都不好使!” 宋宪急得都快哭出来了,那七皇子刘永锐一使劲,将刘永铭举了起来,在空中晃了两下。 七皇子平日里没事就会舞枪弄棒,身体自然是十分健硕,甚至还有些西域胡人的特征。 刘永铭叫道:“放我下来!” “你先把火折子扔了!六哥!我还得在兵部观政呢,您这一烧,我可就没地方去了!” 宋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六爷,您有事说事,您别发这么大的火呀。” 七皇子刘永锐也劝解道:“六哥!马我不要了,不要了还不行么?你有事好好说呀!先把火折子扔了!” “好!扔就扔了!”刘永铭说着把那火折子便向刚刚泼过桐油的桌子上扔去。 却未想那火折子没扔到桌面上,在桌角磕了一下,掉在一边。 火并没有烧起来。 刘永铭在道上绰号九纹龙,以火龙镖闻名于江湖道上,那可是暗器,以准度先,是绝不可能扔歪的。 这只能说明,刘永铭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把兵部给烧了。 宋宪一见,连忙上前将那火折子捡了起来,将火头弄灭。 七皇子刘永锐这才放下心来,把刘永铭放了下来。 刘永铭甩了甩身,离了刘永锐一步远,气道:“七弟!你来凑什么热闹,别弄得把你给烧着了!” “六哥……”刘永锐为难地说,“看在七弟面子上,有事冲着我来。我们有话好说!” “跟你说不着!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冲着你发过脾气?行了行了,出去出去,你那马我少不了你的!” 刘永铭说着向宋宪的侍郎交椅走了过去,他来到交椅前十分不爽地坐了下来。 宋宪连忙将那灭了的火折子扔出了门外,这才小跑着来到刘永铭的身边。 宋宪问道:“六爷!这是出什么事了让您发这么大的火!您倒是说明白了呀。臣……” 第254章 娶娣纳嫂 “夏彷的事情!” 宋宪被刘永铭这么一抢话,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朋友?我就说了,你跟他怎么可能会是朋友!” 宋宪看了看七皇子及屋里的人,实在不好开口,他只得又走到七皇子身边说:“七爷,我这里没事。您先忙您的去吧!” 七皇子急道:“这还没事!要不是我劝着六哥,你这里早成火场了!” 刘永铭压着火,说道:“七弟!你先出去,我倒是想听听这宋宪怎么解释!还有你们,别在这里面呆着,看到你们就来气。” 刘永铭所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与宋宪同一办公室的那些吏员们。 七皇子正要说话,胳膊突然被人从后面给抓住。 他向后看了一眼,却是兵部尚书胡琏庸。 胡琏庸笑道:“七爷。六爷都这么说了,这事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您在这里呆着,怕是他们聊不出什么来了。” 胡琏庸虽然不知道宋宪与刘永铭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清楚地知道刘永铭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绝不会如此冒冒失失地来放火。 或者说,刘永铭其实也只是想吓吓宋宪而已。 七皇子还没想通,就被胡琏庸请出了办公室去,其它人也在宋宪的招呼下纷纷离开而去。 宋宪将房门关好之后,才低着头来到刘永铭身边。 刘永铭坐在椅子上,将两腿翘了起来,架在了案面上。 宋宪压着声音,不好意思地说:“六爷。此事……我与夏待诏的确是朋友,您……” “少来这一套了!本王要开的可是女书院!你把一个停娶再娶的人介绍给我做这个书院的山长,那我这书院还开不开了?你是见不得我好是么?我也是怪了,怎么就信了你的鬼话、着了你的邪道呢!” 宋宪马上说道:“这事还没查实呢!朝里几乎没人知道!” “李裕都知道了,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宋宪解释道:“李侍郎虽然身在户部,但之前在内务府、礼部、太常寺都呆过,与翰林院的那班人也都熟地很。他有些耳闻也是正常之事。” “我不管那些!我就问你,你这一回又是报的什么心思?” 宋宪马上解释道:“这……这……这不是遇上了一些难事,臣……臣不知道怎么处置所以就……” 刘永铭听得里面有事,连忙将脚从桌案上放了下来,问道:“这里面有事?你查不请,想叫我帮忙?却不想直说,打着这个鬼主意,将本王牵扯进去?” 宋宪脸上极为难看,但却又不敢不承认,只得点了点头。 刘永铭问道:“到底什么事情让你这般为难?” 宋宪看了看屋门,轻声说道:“找夏彷的那名女子是从齐国来的!口口声声说是夏彷的发妻,却不知夏彷身上有无伤口、有无胎记、有无痣痘。只以一家之言蔽之。但……” “但什么?” 宋宪解释道:“但她却对夏彷的往事极为了解,哪里生人,哪年参加的科举,哪里中的进士。甚至……甚至还说了夏彷不仕官之事。” 第255章 甲骨古文 宋宪连忙拦在刘永铭身前,说道:“皇上那里放了话了!要把这事弄清!但不许太后知道,万一不是,那太后必然思念过甚,且太后刚失了豫王这么个儿子,要是能找回那个女人,补偿一下太后……” “行了行了。那女人现在关哪了?” 宋宪苦着脸说:“六爷别开玩笑了,哪里真能关着她呀!住驿站里了!” 刘永铭一愣,问道:“跟齐国使者田曾波关一块了?她万一也是齐国细作呢?合在一起商量事呢?还不如学陆预把人关进教坊司呢!” “六爷您可真会开玩笑,不至于、不至于!” “去去去!”刘永铭推了宋宪一把,生气地大步向外而去。 刘永铭开门而去,一眼便看见那七皇子刘永锐与胡琏庸正在一边说话。 准确地说,是胡琏庸在七皇子刘永锐耳边说着话,好像是在说明解释什么事情。 七皇子一见得刘永铭出来,连忙撇开胡琏庸向刘永铭走去。 刘永铭一脸怒气,对着刘永锐摆手说道:“别跟着了!好好听胡琏庸说事!多去父皇那里请安!那马一到长安城我就给你送过去!” 七皇子刘永锐停下脚步愣了愣神,嘀咕道:“六哥,你怎么又知道胡部堂跟我说什么了?” 胡琏庸走到刘永锐身边,轻笑道:“七爷您明白了么?六爷心里跟明境似的,您用不着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更不必担心他会出什么事。倒是您自己得小心一些。今日可又休朝了,下午您真得进趟宫,再去问回安!皇上估计不会见您,但不等于您可以不用去!” “六哥他就没去!” “他跟您不一样!他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顶您问半年的安都不止!他的心思,别说是您了,臣都猜不着!您这边来,臣再跟您说说……” “不听了不听了!烦死了,还不如找个地方骑骑马射射箭呢! ………………………… 刘永铭今天可算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先是于楚沧跟他说禁军侍卫充当秦王府府卫之事,后又得知是姚瑞甫有意为之。 接着又有人拿丁太后的往事说事,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最主要的是信息与物证还都能对得上! 豫王之死的幕后黑手是谁,翰林院典籍赵伯伦之死还没弄清,贡院弊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点头绪都没有。 现在皇帝刘塬与丁太后又好似要让他去查一查那妇人的情况! 刘永铭是真不敢去查。 若是假的,如何跟太后去说? 若是真的,这后续之事又怎么办?皇帝又会不会将这个烂摊子扔给自己? 刘永铭生着气涨着脑袋回了秦王府。 他刚走到秦王府大门口,便看见那宫玥璃站在门口向外张望着。 见得宫玥璃那可爱的样子,刘永铭此时才有些释怀。 他走上前去,微笑着说:“玥儿,你在这门外做甚?望夫归来呢?” 宫玥璃脸色一红,说道:“不是你自己昨日交待的么,让我去买些龙骨。我没亲自去,就是打发杂仆一家家药店地去说,让他们往王府送。” 刘永铭马上认真地说道:“我要的可不是一般的龙骨!” “知道,产自安阳的嘛。已经收了不少了。” “哪呢?”刘永铭欣喜地问。 “就里头!” 宫玥璃说着便领着刘永铭往王府里走。 一进秦王府的大门向左侧一拐,那左前院里便堆放着满当当的麻袋。 一麻袋差不多在二十斤左右,这左前院里磊着大约两三百个麻袋。 刘永铭心中大喜连忙赶上前去,随手打开一个麻袋便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宫玥璃左右一张望问道:“步护卫怎么没跟您回来?” “喝醉了,在紫烟轩休息呢。来搭把手。” “什么?一个侍卫喝醉了?东主自己回家了?” 宫玥璃是百思不得骑姐。 刘永铭没等宫玥璃明白过来已经蹲了下来,并且在地上的龙骨堆里翻找了起来。 “爷,您这找什么呢?” 刘永铭一边找,一边说:“将我翻过的扔到一边去。一会儿告诉你。” 宫玥璃应了一声,也不敢过问太多,便照着刘永铭的话,将他翻过的龙骨弄到了一边。 此时从王府外走进来一个商贩,那商贩肩头扛着一口大袋子,大声地问道:“是这里要龙骨吧?” 宫玥璃转头一看,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杆大称,对那商贩说道:“去那边验货称重,取条,门房领钱。” “我这还没说价呢!” 宫玥璃一点也没客气:“不论价,我派人去说的时候已定好了价了。爱卖不卖!” “行行行!就姑娘娘您说的那价,那边过幺是吧?” 过幺即是幺称,即是过称称重的意思。 宫玥璃回头再看刘永铭时,却见得刘永铭蹲在地上冲着自己痴笑。 宫玥璃有些担心地问道:“爷为何这般看我?是我做错了什么么?” 刘永铭呵呵笑道:“没有。就是觉得嘛……你自进了王府,饭量和脾气都见长呀!或者说你以前是不是就这样?” 宫玥璃脸色一红,说道:“哪里是我脾气长了,这一天下来我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这话了,现在我都说得没脾气了。爷,您要这么多龙骨到底做什么用?” 刘永铭站起身来,手里捏着一节龙骨在宫玥璃的眼前晃了一下。 宫玥璃紧着眉头看着刘永铭手中的那龙骨。 突然,她的两眼瞳孔有了些许变化来。 宫玥璃惊叫起来:“爷!上面有字!” 龙骨之上的确是有字,但那些字宫玥璃却是认不得。 刘永铭笑道:“礼记表记有载,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 宫玥璃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我知道,焚以甲骨,观其为象,记以天示。如此说来这就是……” 刘永铭哈哈笑了两声,将手里的龙骨递了过去。 他说道:“把府里修缮的工匠都叫来,让他们一起来找。有字的一摞,没字的一堆。谁要是找着有字的,便赏两枚大子给他!” “爷,这事还是我来做吧!” 宫玥璃突然发觉这事十分有意义,所以争着要亲自来做。 刘永铭笑道:“这么多龙骨呢,你自己得做到何年马月去?要是把我的玥儿累坏了,我可是会心痛的。你弄壶茶在边上坐着看也就是了。” 刘永铭正与宫玥璃说着话,那叶长青从王府外面风风火火地便走了进来。 叶长青是刘永铭的心腹,且知道刘永铭那苦怪的脾气,见着王府门内堆着这么多的麻袋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叶长青只看了一眼那麻袋便不再理会。 他来到刘永铭身边对刘永铭施了一礼。 “叶先生来得正好!” 刘永铭话还没说完,叶长青便抢着说道:“六爷!请让我先说吧!” “你不是应该在内务府的么?莫不是内务府的账有什么意外?” 叶长青说道:“不是账目之事,今日早些时候,司天监那里已经选好几处地方了。” “司天监?什么什么地方?” “就是宫里修舍利塔的地方呀!” 刘永铭懊恼地说:“哦哦哦!把这事给忘了!什么事?” “司天监那里在宫里已选好了几处地方,下午惜薪司营造处已将舍利塔的图样做出来了。他们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去看一下。早些定下来,也好早些动工。别弄得太急,再出点什么差错误了太后的寿诞。” 刘永铭呵呵一笑:“真的假的?内务府办事可从来都没这么利索过?爷我要是去了,见不到图样,那可就……” “是真的。东西我看见了,就是不知合不合六爷您心意。” “行。有空我便去内务府看看,不着急这一刻。你来地正好,叫那些修缮王府的工匠都叫过来分拣,有拣到的便赏两枚大子。” “这是……龙骨?”叶长青心疑了一下。 叶长青的表情与宫玥璃刚刚十分相似。 宫玥璃轻笑了一下,将刚刚刘永铭找到并交给自己的那枚龙骨向叶长青递了过去。 叶长青愣了一下神,接过手来,翻看了一下。 只见得那龙骨上刻着几个小字。 “这是……” 刘永铭呵呵乐道:“你先派人分拣着,要是能挑出许多的话,便拉一些去给奇川先生,也许他能研究些什么出来。玥儿,让徐小义来我房里一趟,随便送套文房进来。” “是!” 刘永铭说着往王府深处去。 宫玥璃将手里的活交待给了叶长青,找来一名杂仆让他去粥厂找徐小义,而后才去准备文房用具送到刘永铭的寝卧之内。 等徐小义轻敲着刘永铭的寝卧门并被允许进入之时,已过去了近一个小时了。 徐小义推开房门,那刘永铭正坐在案前书写着什么。 而宫玥璃则在一边帮刘永铭研着墨。 宫玥璃一边研墨一边认真地看着刘永铭写的东西。 “六爷,您叫我。玥姐姐,你也在呢!” “嘘……”宫玥璃不想让徐小义打搅到刘永铭,嘘了一声。 第256章 研墨写信 刘永铭停下笔来笑道:“没事。反正也写完了。” 刘永铭轻轻吹了一下信纸上的墨迹后,让宫玥璃去靠墙的百宝架子上取一个紫檀小盒。 刘永铭打开紫檀小盒,从里面取出一枚私印。 这枚私印料用是和田羊脂玉,上并没有半分雕琢,只在底印处篆刻了几个字。 宫玥璃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私印上刻着的内容,连忙打开案面上的朱砂盒。 刘永铭用私印将朱砂盒里的朱砂滚成珠球,又轻点了几下之后,才在信纸的最尾部印了上去。 宫玥璃看着那枚印有些发愣,连刘永铭要将信交给自己也没有发觉。 “玥儿,怎么了?” “没事!”宫玥璃说着便接下了信纸来,她十分乖巧地转身,又在墙边的箱架里取出了一封空信封,将那张纸折好装了进来。 宫玥璃正在做这一些的时候,刘永铭对徐小义笑道:“想不想发一笔横财?” 徐小义一听,连忙摇起了头来。 刘永铭愣了愣,笑问道:“怎么?有钱都不赚?” 徐小义不好意思地说:“有六爷在,哪里缺得了我银钱使。现在我的对横财已经不感兴趣了!”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行。你倒是知足!比爷我强太多了。但这横财是我要你一定得去取的,不取还不行!” 徐小义摸着后脑,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六爷您说,这钱去哪里领?” 刘永铭看了看宫玥璃,宫玥璃默契地将那封信交了出去。 其实信封面上应该写上谁谁谁收的,但宫玥璃刚刚研墨时都看在了眼里,知道信的内容,也就知道不必写谁收了。 徐小义接过信来问道:“六爷是让我去打谁的秋风吧?” “聪明!”刘永铭哈哈笑了几声,说道“现在也差不多散衙了,你带上这封信去礼部尚书陆预家里。门子若是不让你进,你便说是叶先生吩咐你来的。你见到陆预之后,把信交给他,说是叶先生让你转交的。他若问你东西在哪里,你便告诉他,要十两银子的好处才肯说!” “阿?”徐小义一愣,问道:“一句话十两银子?什么东西呀?不会就刚刚外面那些东西吧?” 刘永铭哈哈笑道:“放心,他会给你的银子的。这样,叶先生不是正在那里挑着么,你让他给你五枚挑好了的带去。陆预若是还想要,你就跟他说,东西都在秦王那里,这五枚还是叶先生偷拿出来的!” “这什么东西这么值钱?” “有银子都买不到着的东西!一枚一两都算是贱卖了!” 徐小义感慨地说道:“哇!好贵呀!这东西真这么值钱么?弄得我也想去淘弄了。算了,还是不与六爷你抢生意了。刚刚我都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要问我那个住址的进展呢。” “还没查到?” “没有。” 刘永铭问道:“你怎么入手查的?” “哦。原本是想找附近的人问问那房屋的房东是谁。但一想,若问过邻居,邻居可能会跟住所里的人说此事。那样不就泄密了么?还不如直接敲门问呢。于是我就去了兵马司,花了点银子通过一名巡差找到了一员书吏,他说会帮我去县衙里查查档,这几天就给我。” “有钱能使磨推鬼呀。现在知道银子的好处了吧?别省钱,不够问我要。” 徐小义摸头笑道:“这花不了多少钱。又不是让他从牢里放人。那什么,没事我就走了。” 刘永铭应允了一声,那徐小义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宫玥璃忐忑地说:“爷,您那个……” 刘永铭是以诣岭先生的名义给叶长青写的信,但却是转交给了陆预。 原本就不是写给陆预的,所以信封上没有写收信人的名字。 即是以诣岭先生的名义写的,那么用的自然得是瘦金体了。 而刘永铭写信的时候,宫玥璃一直就在边上研墨看着。 就刘永铭那一手的瘦金体,当场就把宫玥璃给震住了。 这可是天下十绝儒中的诣岭先生的成名字体,宫玥璃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她又想起那一日,刘永铭醉卧教坊司,说起自己三岁如何、四岁如何的时候,便有些半信半疑起来。 即使刘永铭在用印之后,宫玥璃也不也确信,眼前这个敢骂天、敢锤地的混世阎罗就是文坛儒生、学究们口中的诣岭先生。 刘永铭冲着宫玥璃笑道:“怎么了?今日说话如何吞吐起来。” “那字……” 刘永铭若无其事地说道:“哦!你是说瘦金体呀?爷我什么人呀,指着这个拿去讹人赚钱呢,天下能仿这字可人可不少,西城王元荣就与我仿得相差无几。别说印信,即是做赝造假,如何能没有那东西呢。” 宫玥璃半信半疑的表情还挂在脸上:“怎么看……都像是真迹。” “你见过诣岭先生的真迹?” “没有。不过笔力……” 刘永铭笑着坐回了原位,拿起了笔架上的笔笑道:“行了行了。别出去乱说,再拿张信纸来,爷我还得再写一封信。” 宫玥璃应了一声,连忙又去拿信纸来。 此时的宫玥璃对刘永铭的字越发地感兴趣起来。 她为刘永铭铺好纸,压好镇纸之后,再一次一边研墨一边看着刘永铭写字。 刘永铭身上的秘密很多,但他却没有避讳宫玥璃。更好似想要让宫玥璃知道自己的秘密。 写一封信花不了多长时间,当他写完信,让宫玥璃再一次拿信封装上的时候,叶长青在外面敲起了门来:“六爷,是我。” “是叶先生呀!快请进!” 叶长青推门而入,刘永铭十分客气地拿着那封信走了上去,说道:“正想去找叶先生。这一封是写给奇川先生的,麻烦叶先生转交一下。爷我之前不是有两套活字印刷的玩意么,连同这一封信一同给奇川先生送去!” 叶长青应了一声,收下了那封信来。 刘永铭问道:“叶先生如何不在外面看着了?那些甲骨可有意思地紧,商周之事尽于其中呀!” 叶长青笑道:“小生主修的是九数、九章及易理,对尚书并无太多意思。” 数是儒学六艺之一。 九数即是: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盈不足、旁要。 叶长青可以说是数学天才,但他对上古历史却没有多感兴趣。 叶长青接着说:“刚刚王府外来了一个人,拿了这个东西来,说是要交给六爷您。还有一句话要我转述。” 叶长青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支飞镖来。 那支飞镖正是火龙镖! 近些日子以来刘永铭忙于豫王闹出来的那些事情,没空扮成九纹龙去“行侠仗义”,也就没有用到火龙镖。 现在能拿出火龙镖的也就只有那天夜里他主动送给薛开山的那一支。 刘永铭连忙问道:“他说什么了?” “他只说了一个地名,永兴坊荷恩寺。” “又是荷恩寺!”刘永铭疑惑地念了一声。 上一次首辅曹岳就是被林莤引到了荷恩寺的小树林里,最后导致林莤被柴世荣带人所杀。 那片小树林不仅死过人,而且还有一座坟包。 对于刘永铭来说那里是一块极不干净且晦气的地方。 刘永铭低头思索道:“薛开山应该是被林鸿奎胁迫才去找的水玲珑。火龙镖定是那薛开山拿来的。他告诉我这个地址,很可能是想说林鸿奎会在附近出现。现在看来,当时曹相发妻去荷恩寺外的小树林并非意外,而是她想带曹相去见见死去的岳父,以向曹相说明当年的情况,最后解开误会。” 刘永铭摇了摇头继续想道:“不对。林莤并不知道会有他人出现,要不然她就不会死了。她应该不知道林鸿奎的下落才是。这么说来……是林鸿奎找的林莤,想让林莤再去找曹相,跟曹相要宝藏图。若是有消息便让林莤去那个地方留下什么线索来好方便自己再去找她。林莤带曹相过去,其实她没想过能找到林鸿奎……”ζΘν荳看書 “明白了!”刘永铭心道:“林莤定是觉得,曹相总是在自己面前显出一副很聪明的样子,所以她才将曹相带到那里去,让曹相自己去发现。反正她自己早已心灰意冷,能每年在大慈恩寺见到曹玟几面,她便已经很知足了。只是当时不仅是林鸿奎,还有那柴世荣也跟在曹相后来一起进了树林!” 叶长青见得刘永铭低头想事,也不打扰。 等刘永铭想通这些,这才抬头说道:“叶先生,去一趟曹相府……算了,我们先对对我个人的私账吧。晚一些我自己亲自去一趟!” ………………………… 曹岳的家不在永兴坊而在崇仁坊。 两坊之间隔着一道大街,大街的正对的,即是皇城的延熹门。 一般情况下曹岳下班以后会从大明宫建福门出来,先去一趟东宫太子刘永铎那里,而后才回家。 所以,即便是大部份衙门都散衙下班了,曹岳也不会那么早回来。 第257章 多瞒少报 若有人来找曹岳,大多数情况下只能在相府外等着了。 不管是太子党还是别的朝臣一般会直接去内阁找人,因为曹岳在上班时间一定会去那里。 能来曹相府找人的,就只能是地方上的一些小官小吏,以及一般杂员。这些人曹岳一般来说是不会见的。 可此时曹相府门前等着的却偏偏就是一位朝官。 那朝官六十岁左右,差不多就是要退休的年龄了,他头发苍白,两眼有些空洞,应该是以前用眼过度的表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礼部侍郎宿仓。 宿仓一会儿左走右渡,一会又左右张望着,显得十分着急。 突然,一只大手从宿仓背后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宿仓像是撞了鬼一般,打了个激灵,闪到了一边。 他转头一看,那刘永铭正露着一张贱笑的脸看着自己。 刘永铭笑道:“我说宿侍郎。您怎么在这里呆着呀?等曹相呢?他没这么早回来,进去坐吧!” “我进不进去管你甚事!” 户部人员对刘永铭的态度皆是如此,即使是陆预那样“讲道理”的人,平时也没给刘永铭什么好脸色。 “怎么了?”刘永铭气道,“好心请你进去,你却这般说话,可别给脸不要脸!” 宿仓更没好气地应道:“这又不是你家,要你请!” 可话一说完,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来。 宿仓连忙走到刘永铭身边,说:“六、六爷,那……” “打住!”刘永铭阻止了宿仓再说下去,“别六爷、六爷的。我们可没那么亲!你在朝堂上弹劾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称呼的!” 宿仓见得刘永铭这么不客气,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刘永铭乐道:“怎么了?开个玩笑嘛。你弹劾本王的时候,本王都没像你这般生气。” 宿仓心中知道刘永铭就是这么一个性格,只是实在看不惯他的做派而已。 宿仓此时才问道:“听说修舍利塔的时候,户部厉侍郎出的那五百两银子是您帮着出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是呀!怎么了?就冲着他第一个出来帮本王说话,本王就不能让他真出这份银子。不光是他,还有胡琏庸那饭桶呢,爷我也一并帮他出了。你说这事做甚?怎么?手头紧没钱使了?这不能够呀,你亲家可是位有钱的主!” 一听到亲家二字,宿仓的脸色越发得难看起来。 刘永铭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犯到厉舒才手上了?放心吧,户部的人不爱参和你礼部的事情。你们只要别天天催着他们给你礼部拨款就成了。今年的预算去年应该就算好了吧?他不是太子党,不至于会在这件事上面为难你。再说了,跟户部要银子,也得是他陆预去要呀,要你一个侍郎操什么心!” 宿仓啧了一声说道:“不是。是……六爷您跟厉侍郎的关系如何?” 刘永铭两眼一转,马上说道:“求本王办事呀?那简单呀,明码标价!你把事情一说,我把价报给你,你要是愿意呢,就付了银子,本王回头马上就去帮你把事情给办了。你要是不愿意呢,本王也不为难,生意不成仁义在、底头不见抬头……” “不是六爷,我、我没银子!” 宿仓虽然是清官,也比陆预节俭,但他的亲家却是十分有钱。 只是宿仓觉得刘永铭是一个不缺银子的主,他要是开口,必不是自己能拿出得起的。 而在刘永铭的眼中,宿仓越是客气,他便越觉得这里面有事。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没银子,可你亲家有呀!跟他借点就成!” “这……” “还真有事犯到姓厉的手上了?”刘永铭试探着问道,“这是出何等大事了?好似……好似非要请曹相出面才能解决?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我就是好打听事。银子的事情后面再说,你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宿仓为难地说:“是杜家的事情。户部那一边不是清丈田亩么?就是从长安府开始清查。杜家那里……” 刘永铭哈哈笑道:“杜家经营着经纬票号,他们家不缺钱使,不至于会少报瞒报,就算是少报了一些,多罚点银子补上也就是了。你给他们家担什么心呀,多余!” “不是!是多报了!” 刘永铭一愣,哈哈笑道:“这多报田亩不是要交更多的税么?杜家里面个个都是能人,不至于算不过来这笔账吧!” 宿仓为难地说:“这不是……哎,这事怎么跟您说呢。反正就是多报了,现在正查着呢!而且主理此事之人便就是厉侍郎。六爷,您看能不能……” 刘永铭拉住宿仓的右手衣袖,向他那里靠了一步,笑道:“让我猜猜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杜家要开新的票号分号,朝廷那里不想让经纬票号再坐大,核审不过去。最后杜家的杜春琦托了长安知府山隹高上疏,说是票号太少,兑取困难,不利于商贾易货。” “六、六爷您如何知道的?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刘永铭笑道:“你上一次在朝堂上弹劾我什么来着?对了,放高利贷嘛。我既然放了贷,那么对这类事情自然就门清了。想来当初崔……不是,山知府不是白帮忙的吧?为了让长安城的税赋收的更多一些,账面上更好看一些,于是便让杜家多报一些田亩,让他们每年多交一些税!开票号可比田地挣钱,这笔交易,他们算得过来!” 宿仓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刘永铭却笑道:“怎么?你不是清流么?你不是看不惯作奸犯科么?这事怎么找上曹相说情来了?是。丁成儒是太子党,也是户部尚书,但这事还真就厉舒才说话管用。你想让曹相跟丁成儒说一声,让丁成儒压一压那厉舒才?” 宿仓被刘永铭说破心事,更是无法应道。 刘永铭更加放肆地笑道:“你觉得丁成儒能压得下厉舒才来?姓厉的脾气可不好,他又不是第一次跟上司吵嘴。厉舒才还是郎中的时候就是跟魏文政吵的嘴吧?听说还动了手了!魏文政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了,他去哪了?” 宿仓白了刘永铭一眼,气道:“下放河道了,当时你也在朝上,少来装这糊涂。” 刘永铭哈哈笑道:“是呀。下放了。丁成儒要是再与厉舒才吵起来,你觉得丁成儒他……呵呵。你觉得这事求曹相,曹相会帮你出面说话么?” 宿仓更是无言以对。 刘永铭又笑道:“你自己心里都清楚曹相不可能会帮你的,何必来呢!所以你连进去都不敢进去?也对,要不然你不也至于会跟我说这事,你要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绝不可能求到我身上来!” “爱帮不帮,揭我这老底做甚!”宿仓一挥长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侧过头去。 刘永铭见得宿仓有些不爱搭理自己的样子也笑着侧过身去。 他背对着曹相府大门,用右手小拇指轻轻地扣动着耳朵。 刘永铭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小拇指上指甲盖的白色耳屎,轻弹了一下。 见得宿仓还是不说话,他只得说道:“不是本王不帮忙。这价钱嘛……当然了,我不可能找你要,毕竟又不是你少报多瞒。但杜家那里我又不好去跟他们见面,上一次因为息银的事情跟他们家有一些冲突。“ 宿仓一听,连忙说道:“六爷您打算怎么帮忙?” “看杜家出多少银子了!” 宿仓一把抓住刘永铭的胳膊,说道:“银子之事我帮你去说,只要您能平了此事!” 刘永铭拿余光扫了一眼宿仓,笑道:“如果杜家出个一万两银子呢,我就帮你去找一找厉舒才,看在上一次五百两银子的面子上,他可能会放宽一些。毕竟这是多报,跟少报不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成,这还两说。照着厉舒才的性格及我这火爆的脾气……我看悬!” 宿仓甩开刘永铭的手,一下子又没有了兴趣。 刘永铭笑道:“若是杜家出个五万两银子。我倒是可以帮他弄到几亩地,把这田账补上也就没事了。” “我还以为什么主意呢。要是那么简单,早平了这事了!长安城根本买不到这么多田地,那些勋贵世家里的守家奴,一分田都不想出让!” 刘永铭笑道:“那是因为有钱还不够。要让他们把田让出来,还得有势呢!除了有势,还得有一些小手段呢。呀!正好!本王浑号混世阎罗,在地面上还真说得上话!想来弄上一百来顷地……” 宿仓两眼一亮,连忙说道:“六爷……” 没等宿仓把话说完,刘永铭又乐呵呵地说:“若是杜家愿意出十万两银子。我倒是愿意带着山知府去父皇跟前请罪。只说多出来的那些田亩,其实是我的!至于后面父皇是会削我爵还是圈我的禁,那就不是你们能管得了的事情了。但这份罪可不便宜呀!” 宿仓咬牙问道:“十万两?” 第258章 八台大轿 刘永铭哈哈笑道:“这要是普通人犯了这样的事,别说十万两了,怕是我出价一百两,人家也未必能拿得出来。但杜家什么人呀!开着经纬票号呢,手里剩着四百六十四万八千九百多两的现银,可比国库里的银子多多了!分我个十万两,只不过是九年一毛,想来也不成什么问题!” 宿仓听得两眼发直,心中直打哆嗦。 杜家有多少银子怕是杜家自己都数不清,但那刘永铭居然报了个有零有整的数目出来。 刘永铭好似在说,杜家有什么底他都一清二楚。 宿仓犹豫了一下,不敢答应。 刘永铭说的四百多万两银子是那经纬票号的存银,不少还是别人留存在票号上的,而不是杜家自己的。 即使是大汉国最富有的杜家掏这十万两出来也是得好好地考虑考虑! 刘永铭抬头看了看天色。 夕阳已斜下不见,黄昏已至,街道上也渐渐无人了。 正此时,曹岳的大轿子从一边抬了过来。 刘永铭呵呵笑道:“宿侍郎,曹相回来了!你可以拿这事跟他说去呀!” 轿子在曹相门前一停,轿帘还没被掀开之时,刘永铭便窜了上去。 没等轿夫们反应过来,刘永铭已到了轿子前了。 “曹相!您回府了!来来来,本王亲自给您掀轿帘!” 刘永铭赶开多事的轿夫,上前将轿帘一掀,往里一瞅,两眼便开始放亮了。 轿子中哪里有曹岳的身影,坐在轿子里的是一位婷婷玉立的娇美少女。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曹岳之女曹玟。 刘永铭乐道:“玟儿回来了!你如何在这轿子里?这可不合规矩,这八人抬的轿子可是皇上赐给曹相坐的,别人可没资格坐进去。这要是让巡城御史知道了,省不得又是一阵多事!” 御史台里的御史大多数是大爷党,跟曹相是死对头。 但巡城御史并不是真正的御史,他们是在兵马司里上的班,说白了,是只管治安与城建。 就算是官员真的有所犯忌,有时候他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毕竟曹岳是二品大员,内阁首辅,可不是一个八品的巡城御史可以说得的。 刘永铭又笑道:“没事、没事。他们若敢拿这事说话,你便与我来说道,我来帮你出这口气!你将来可是要嫁给我做秦王妃的,到时候坐的可是十六抬的大花轿,八抬算什么呀!” 曹玟听得刘永铭这么一说,那脸色突然红了一下,低下头去,更不是不敢应答。 “来来来,快出来。虽说爷我有权有势,但也别让人瞧见了,省得曹相来麻烦我!” 刘永铭说着便伸出手去要将曹玟牵出来。 曹玟哪里肯让刘永铭抓自己的手。 此时宿仓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赶过来气道:“六爷!您举止能不能别这般放肆?这可是曹相爷家的千金!” 刘永铭回头对宿仓说道:“你与曹相是同僚,非是上下之属,且你年纪可比曹相大,你叫他爷不合适吧?话说回来了,你不是很能弹劾么?那就让我看看明日你要如何弹劾曹相的!” “你!” “行了!你再说话,那十万银子我可就不要了!你那忙找别人帮去!” 宿仓咬着牙气都不敢再出,只得哼了一声退了一步。 刘永铭回头对曹玟笑道:“别指望着这些轿夫上来帮你了!记得有一年,我要坐曹相的轿子去红杏楼喝花酒,他们就是不肯叫我坐,气得我叫了二、三十号人把他们都揍了一遍。他们是肿着脸抬的曹相回家!” 曹玟好奇地抬头看了刘永铭一眼。 刘永铭笑道:“其实这事也不能怪我!要怪就怪当时他们挡了我的道,停在了建福门的大门口。我帮着曹相教训他们,曹相还很高兴哩,回头又把这些轿夫教训了一顿!” 曹玟掩口笑出了一声。 刘永铭笑道:“行了,别腻着了,出来吧。大庭广众之下爷我还能把你怎么了?礼部宿侍郎正看着呢。你要是再不伸手,等天一黑,爷我可就为所欲为了!” 曹玟只得将手一伸,被刘永铭牵着出了轿子。 此时那宿仓哼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曹相府的大门,向别处而去。 刘永铭看了一眼宿仓离去的背景,回头对曹玟笑道:“有件事情求你帮忙!” 曹玟红着脸色低着头,蚊声说道:“你不许再那般调戏我。说些什么帮忙成亲的话……” 曹玟好似知道刘永铭要说些什么。 刘永铭听到这里,也是愣了一下,哈哈笑道:“我刚刚还真没想到让你帮这个忙!下一次吧,下一次我成亲的时候,你过来帮忙穿个凤冠霞帔,拜个堂、入个洞房什么的。再冠个秦王妃的名头。这一次就算了,有别的事情找你。” “什么?” 曹玟好奇地抬头看着刘永铭,她实在是想不通混世阎罗如何还有事情求到自己的身上来。 二人没有动弹,只是站在轿子前说话。 刘永铭又凑近了一些,轻声说道:“一会儿曹相回来了,你记得跟他说。人我虽然没找到具体下落,但已经确定是在荷恩寺一带了。今夜我会叫来一朋友,江湖里有名的九纹龙来帮忙,可能有事要发生,今夜过后那人还在不在那里就不敢肯定了。他若是有意,就派点什么人过来一起抓人。” “什么?”曹玟听到九纹龙三个字,脸上的神情有了一些变化。 刘永铭笑道:“你别管,你这么跟他说就对了!记得住么?要不要我跟你回你闺房,细中细说给你听?” 曹玟红着脸低下头去,又不说话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不调戏你了。要是真有空去你闺房坐着,也就不会让你帮着传话了。” 刘永铭说着便转身离去。 曹玟呆呆地看着刘永铭的背影发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进了曹相府。 ………………………… 荷恩寺外。 还是那片小树林。 小树林里那座坟包依旧孤独得长着草。 树林里冒出一团黑烟,那渺渺的黑烟在夜幕之下显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那林中的火光,林子外面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一团篝火。 篝火用石块围着,火星没有外溢的风险,显然点火之人人经常在野外生火。 他就这么坐在篝火边上,用一根树枝挑动着篝火里的干树枝。 火光印在他的脸上,显出一副坚毅的表现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独角龙薛开山。 薛开山心事重重,要不然他也不至于“玩火”,连有个人快到他的身前了他也才发觉过来。 薛开山听得动静,猛得一抬头,一位白发老者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那白发老者正是亢金龙林鸿奎。 薛开山正要说话,林鸿奎突然右手一抖,一枚系着“绳索”的流星锤从腰间垂下。 薛开山两眼一直,连忙向着边上一滚。 没等薛开山注意到林鸿奎的招式,那流星铜锤便砸在了那团篝火里。 篝火里的火星四溅开来,周围一下子暗淡了下来,篝火也随之熄灭。 林鸿奎一拉绳索,将流星铜锤收回到腰间,薛开山此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林鸿奎气道:“在这里生什么火!也不怕被荷恩寺的和尚看到!” 薛开山指了指天空,说道:“夜了。他们早晚了。若是和尚都有巡夜的习惯,也不至于年年都得烧掉那么几间寺院。大雁塔都不知道烧了多少回了。”薆荳看書 林鸿奎瞪了薛开山一眼,道:“谁与你说这些了!事情办得如何了?” 薛开山摇头说道:“没成!不是我无能。而是来了两个高手。可能要你自己亲自出手了!” “高手?”林鸿奎冷笑了两声,说道:“能有多高?比大雁塔还高?是你之前说的九纹龙与念娇龙吧?他们翻不起什么浪来!大慈恩寺后院的那个女人一定会帮你找到水玲珑的!” 薛开山也冷笑一声,说道:“你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九纹龙不是你可以惹的起!” 林鸿奎哈哈笑道:“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九纹龙了。一国首辅照样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国首辅比不上他!” 林鸿奎听得薛开山落地有声的言语愣了一下。 他注视着薛开山认真的样子,也有些犹豫起来。 林鸿奎心里一横,咬牙说道:“即使是皇帝老子,也不能把我如何!实话告诉你,从密道里出逃的周昭宗那些皇子皇孙,我已杀了四个了。就差一个柴世荣!那天夜里要不是丰不收,他也不可能能逃过我的手心!皇帝?呵呵!” 薛开山摇了摇头,又道:“那些落魄子弟杀他们只会费力气!” 林鸿奎伸手指着薛开山说道:“你少说这些!就问你事情如何了?” “我说了,九纹龙插手进来了,我找不着水玲珑。而且他还知道你要通过水玲珑找樊笠!” “什么?”林鸿奎有些吃惊。 薛开山看到林鸿奎那么吃惊,心里满足地笑了起来。 第259章 四把长刀 薛开山说:“我刚刚说了,他是你惹不起的人。他比你年轻、比你有权势,更比你有钱!而且我敢肯定,他对于那份宝藏的兴趣绝不会比你低!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知道九纹龙真正的身份。我可以去找他,通过他帮你找到樊笠!但是……” “但是什么?” 薛开山板下脸来,说道:“把解药给我!不给我,我不会再帮你的!” 林鸿奎冷笑道:“为何不反过来说呢?你若是不帮我,我不会给你解药的!” 薛开山哈哈笑了起来,而且越笑越大声。 林鸿奎问道:“你觉得我很可笑?” 薛开山停下笑声,说:“不,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可笑。你再考虑考虑吧。我很穷,我也想变得有钱。可以帮你找宝藏。但你不能再这么威胁我!” 林鸿奎也笑道:“你以为,我是那么会受人威胁之人?我连唯一的女儿都不要了,还能留你性命?” 林鸿奎的笑声越来越狰狞。 薛开山眉头一皱,连忙侧过身子。 正此时,林鸿奎腰间的流星铜锤,随着他手腕的牵动,莫名地甩向了薛开山。 好在薛开山有所知觉,避开了这一击。 但林鸿奎却没有收手的意思。 他的右腿一抬,那系着流星铜锤的绳索在脚板脚面上绕了一圈,原以为会打个结,却没想到,绳索滑出了脚去。 流星铜锤再一次以极快的速度向前飞去。 薛开山又闪又躲,在林鸿奎的进攻之下,任是没有一点反手的余力。 薛开山渐渐地向后退去,林鸿奎一边出招一边相逼,嘴里甚至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不与我合作的,都得死!都得死!不管你是皇子皇孙,还是我的亲生女儿,不合作,就死!” 林鸿奎好似已经疯了。 他越是疯,出手的力道便越重,薛开山越是没有反手之力。 薛开山步步退却,直到退到了一棵大树的边上。 那天夜里林莤就是死在这棵大树之下的。 林鸿奎见得那大树,疯气越来越重,流星铜锤的回转及进攻速度也就越来越高。 薛开山向树后一闪,以为能够躲避过流星铜锤的进攻。 却未想到,在林鸿奎拉动绳索的控制之下,流星铜锤在空中划出了个弧度,绕过了那棵大树的树干。 铜锤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向着薛开山头部的太阳穴击了过去。 二人虽然隔着一棵大树,根本看不到对方,但林鸿奎很有自信能用自己的流星铜锤就这么击杀了对方。 毕竟现在自己的动作薛开山是看不见的。 林鸿奎心中十分得意,他料定薛开山绝对想不到自己的铜锤会从哪个方向进攻。 他想来拉回流星铜锤再旋转一下,下一击必然得手。 突然,林鸿奎脸色一板,只觉得流星铜锤的绳索好似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 他向后用力一拉,却将整个薛开山的身子拉了出来。 林鸿奎定睛一看,只见得薛开山的手中多出了一把长刀。 那铜锤的绳索就缠在长刀之上。 林鸿奎哈哈笑了起来,没等他笑完,他另一只流星铜锤已经飞了起来。 即使是林莤都没能学到林鸿奎的全部本事,她学了大半辈子也只能控制得了一根的两头都有铜锤的流星锤。 而林鸿奎身上可是有两根、四枚的! 虽一只流星铜锤飞过来的时候,薛开山反应不及。 他只觉得胸前一阵吃痛,铜锤已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上。 薛开山胸前发闷,心脏像是要停止了跳动一般。 黑血不由自主地从他的嘴边流下。 他咬住牙关向后一用力,将林鸿奎向后拉扯了一步。 林鸿奎的武功是高,但毕竟是上了年纪了,臂力早不如从前。 薛开山这猛得一拉,向后退了一步,侧眼看向了大树的树干。 大树的身上还插着三把长刀! 薛开山左手向着那棵大树后面伸去,从上面又拔了一把长刀下来。 薛开山大喝一声,右手向后拽去,并不断地缠绕那绳索,左手向前出刀,想要将林鸿奎的视线搅乱,并向前靠近。 长刀虽长,但二人的距离却使得那长刀刀尖没能碰到林鸿奎一丝。 林鸿奎虽能感觉到刀风扑面,但一时间这刀风一时间也威胁不到他。 林鸿奎哈哈笑了起来:“独角龙呀独角龙,我倒是小看你了!这要是别人受我一锤,早就吐身而亡了。就算是那自称天下无敌的丰不收也不敢这么硬接我一锤!” 林鸿奎的话传入薛开山的耳中的同时,薛开山的长刀再一次将林鸿奎的一只流星铜锤的绳索缠绕住,并死死得抓住两柄长刀,不让林鸿奎取回。 薛开山又大喝一声,向后猛得一拉,二人又回到了原位。 林鸿奎连忙又祭出线索另一头的铜锤。 同时,薛开山已将双刀插进了土里,用右手压着,左手再一次伸到了树后,又拔出了一把长刀来。ζΘν荳看書 但这一次流星铜锤却没有打在薛开山的胸前,而是在卡着大树的树干绕了一圈,直击在薛开山的后背之上。 薛开山终于憋不住气,一口浓黑的血从嘴里喷了出去。 但他还是死死得压着地上的双刀,左手挥动着另一把长刀想要将第三枚铜锤也缠上。 林鸿奎哈哈笑道:“原来你是有备而来呀!你以为缠着我的流星锤就可以与我一比高下?哈哈哈!小子!记住了!四十年前,老子就被人称为亢金龙了!” 所谓亢金龙即是二十八星宿之一。 风神,如火。 所谓风神,即是行如风。 释尘烟高强的轻身身法是源于林莤,而林莤的武功却是从林鸿奎那里学来的。 林鸿奎虽然是以流星锤出名,但他真正善长的武功却是下盘身法。 渔夫水盗出身的林鸿奎,用一根飘浮的竹杆都能立在水面上不倒,何况现在是在地面上。 况且就算是这一枚流星锤再被长刀缠住,林鸿奎身上还有最后的第四枚铜锤呢。 林鸿奎干脆就舍弃了那第三枚的流星锤,主动缠上了薛开山的长刀。 他倒想看看薛开山是如何压住三把长刀而不让自己取回流星锤的。 第260章 智谋之士 但为时已晚,那林鸿奎好似不将念娇龙杀了,就不会走。 刘永铭见状,也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前去。 他此时已不也扔出火龙镖。若是发镖,极有可能会误伤到念娇龙。 一男一女共斗一白发老者。 虽说白发老者的武功卓越,但此时被二龙所困,明显处于下锋。 但林鸿奎的身法极快,二人一时间竟不能将他如何。 三人斗了有二三十个回合却还是不分胜负。 刘永铭向薛开山看了一眼。 这只分神的一眼被林鸿奎抓住了破绽,一双肉掌便向着刘永铭的胸口拍了过来。 那刘永铭右掌前一推,硬生生得接下了林鸿奎的一掌。 突然,小树林外火光点点,一阵沙沙地脚步声传进了林中。 这显然是有一队人马正从外面搜寻进来。 林鸿奎哈哈笑道:“能接我一招半式的人不多了!你们一个是华山太宵真人的弟子!一个是密宗帕思巴活佛的弟子!真有意思!哈哈哈!真有意思!” 林鸿奎说着闪身向后猛退了出去。 念娇龙哪里肯就这么放走林鸿奎,她正要缠上去让林鸿奎走不脱,却没想到刘永铭一只手已经抓在了念娇龙的腰带上,硬生生地将念娇龙给拉扯了回来。 “你做甚!快松手!” 刘永铭回答道:“有一大队人马来了!你不想暴露身份就快走!” 念娇龙气道:“你要走便走,何必来拦我!” “你一个人斗不过他!” 刘永铭说着将那拉着腰带的手松开来了。 念娇龙见得刘永铭如此,正要再去追,那林鸿奎已然逃远,只剩下一个背影。 不一时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以林鸿奎的轻身功法,念娇龙此时若是要去追,怕也是追不上的。 刘永铭连忙回身来到大树边上,只见得那薛开山正半跪在树下得重重地粗喘着气。 刘永铭不容分说,一把抓住薛开山的胳膊便扶了起来。 念娇龙轻步赶过来,气道:“你行侠仗义行魔怔了?独角龙这等欺负弱小女流的暴戾之徒你管他死活做甚!” 刘永铭摇了摇头,说道:“他应该是有所苦衷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薛开山深吸了口气,虚弱地说:“帮我去、去追他……他身上、身上有我、解药。” “嗯?解药?你中毒了?” 薛开山无力再行解释。 念娇龙哼了一声,说:“有一群人拿着火把过来了,你扛着他怕是走不快!” 念娇龙一指前面越来越近的火把光照,而后将紫薇软剑收回到腰间,自己向着另一个方向跑走了。 刘永铭对薛开山说道:“我先把你安顿一下,给你请个神医来。有什么事,我们后面慢慢再说!” “不,我还要……” “什么?” 刘永铭再看那薛开山,他已然晕厥了过去。 晕倒或是醉倒的人远比正常人要重得许多。 而刘永铭就是这么背着那薛开山离开了小树林。 ………………………… 咸德十九年二月二十二日。 第261章 一字一两 刘永铭对曹岳乐道:“你是不知道,最近我可发了许多财,就是从你那门生魏文政家里赚来的。我想多开几门生意,好多挣些银子。但一般人当不起这种重任,您知道的。我的银子多的都没方放了。叫别人去放贷,还得给别人一份佣金,所以就想着自己来做!若是不能多收点能人异士,怕是经不住别人在背后捣鼓!” 曹岳笑道:“六爷您的志向一直都在挣钱上么?” “当然不了!还要跟太子抢嫡子之位呢!这么说您满意了吧?” 刘永铭越不想承认,那曹岳心里越是放心不下。 刘永铭一下子发脾气般地说出来,倒让曹岳马上放心了下来。 刘永铭又气道:“瞧你紧张的那样!弄的好像我真会害太子一般!也不知道谁在你耳边吹的风!” 刘永铭说着从炕上站了起来,一甩衣袖向外走了出去。 刘永铭刚走出朝班房,陆预迎面便走了过来。 他一把拉住刘永铭的左手衣袖,马上说道:“六爷,我知道您与诣岭先生有些交情。还请告知其下落!” 刘永铭刚刚在朝班房里被曹相的沉稳小小的算计了一下,现在心情有些不好。 刘永铭看着陆预那卫道夫的样貌便又生起了许多无名火,他气道:“死了!” 陆预一愣,心急得问道:“死了?怎么死的?怎么能说死就死了呢?” 刘永铭没好气地回答:“马上疯死了!” “阿!”陆预又惊了一下。 他看着刘永铭那不屑的眼神,这才明白刘永铭是在开玩笑。 陆预松了一口气,说道:“六爷。我真是有急事找他,您……” “走了!没在长安城了!”刘永铭为避免麻烦随口应了一句。 “他去哪了?” “游历天下!”刘永铭不屑地说,“你当初不也是跟他一样游历过列国么?都是性情中人,你装什么傻呀!别说是你了,谁在未出仕前还没出去玩过?就连那不想当官的夏相思都知道去齐国访道学棋。” 陆预十分失望,他叹了一声。 正此时,曹岳从朝班房里走了出来。 “六爷!”曹岳对刘永铭说道,“您就算是有了那些龙骨,您也不可能知道那些字是什么意思!天下对此物最为了解者便只有那樊笠了!” 刘永铭气道:“诣岭先生就知道!还能解读出来呢!每个字从古至今,如何变形成现在的字样,他一一全知!” 曹岳笑了一声,左右张望了一下,随后便向着不远处正与礼部侍郎宿仓说话的丁成儒走了过去。 即使刘永铭身边有人识得甲骨文,他手上没有藏宝图,自然也是无用的。 陆预也不管那曹岳去做什么,拉着刘永铭就是不松手。 陆预急道:“六爷!您说的可是真的?那诣岭先生现在到底何处去了?您给指个方向?” 刘永铭说道:“你管那许多做甚?上一次花了三升黄金粒都没请他出山,您还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陆预连忙说道:“一片真心即可!你也不必再骗我,昨日有人给我送了一封书信,说是诣岭先生已回长安,并开始着手钻研龙骨!您收龙骨就是应了那诣岭先生之请是不是?他定还在长安城!” “那也是我的龙骨!那诣岭先生他做得了我的主么?” “我跟您买!”陆预急道。 刘永铭冷笑一声:“你买不起!” 陆预十分郑重地说:“只要您出个价!” “你要出钱?那行呀!我们不论斤也不论斗,论这些我亏得慌。我们论字数,一两银子一个字,你要是出得起这些钱,您就买走!” 陆预连忙叫道:“您可不许反悔!更不可在原本的龙骨上给我刻新字!” 刘永铭笑道:“行了吧你,你买不起!我那里今日已收拾了不少出来了!没有四千字也有三千字了!你陆预可是清流,虽然平日里也收些冰敬碳敬什么的,还不至于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出来!” 陆预听得更加着急起来:“你别玩笑!我就问你!你应不应!” 陆预说着向边上看了一眼。 此时曹岳已找上了丁成儒,而丁成儒身边的宿仓却离开了丁成儒身边,向这一边走了过来。 陆预对着越走越近的宿仓说道:“宿侍郎,你过来做个见证!” “见证?什么见证?” 宿仓正为刘永铭要求的那十万两银子发愁,心思全然不在,自然也不知道他们刚刚在说些什么。 但礼部侍郎杜春秋却是一早被二人的对话给吸引注了过来。 谁让刘永铭说话的声音特别大声呢,全被杜春秋听了去。 那杜春秋走过来解释道:“哦!是昨日有人在长安城里收购龙骨,现在长安城各处药铺已无此药可售了。陆部堂进建福门时与我说,龙骨上有字,且还是先秦之字!且非是做赝之物!” 宿仓一听,深吸了一口气,连忙问道:“全在六爷那里?” 杜春秋看着宿仓说道:“怕还真是这样!” 宿仓咬了咬牙,马上说道:“我出资一百两!” 刘永铭笑道:“一百两?那是零头!” 陆预连忙对宿仓说道:“宿侍郎,您只要做个见证即可,别让六爷刚刚说的话反悔就成!” 刘永铭笑道:“我收那些龙骨也不过花了五、四百两银子而已。卖你四千两,我早赚大发了。怎么可能会反悔呢!”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宿侍郎,你得做见证!” 陆预紧张的手依旧紧紧地抓着刘永铭的衣袖不放。 “是我说的!” 刘永铭这边刚应了一声,陆预连忙向着身后大声地叫道:“李侍郎!李侍郎!” 李裕微笑着从一边缓缓地走了出来,向着众人拱了拱手。 陇西李家是千年的世家了,虽然大盐商李且倒了,但他李裕还在呢。 李氏有良田万倾,即使不通商,那家里的财富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刘永铭愣了愣,问道:“我说陆预,你算计我?你一早就与李裕商量好了,用他的银子买我龙骨上的字吧?” 李裕没等陆预回答便解释道:“也只是刚刚临时起意而已。且我……且我也想要见识见识。” 李裕在有事相求的时候称臣,没事的时候便以我自称,刘永铭早就习惯了李裕的这个态度了。 刘永铭气道:“算计本王!行!你们行呀!” 李裕不好意思笑了笑,说道:“算不得算计!反正六爷您都是要将此物出手的!您也没亏呀。要不这样,看在我李家的面子上,您多多少少……” 刘永铭脑子一转,说道:“让你女儿出来陪本王喝个茶什么的,本王就……” “一言为定!”李裕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李裕的痛快让在场围观的众朝官都傻了眼! 刘永铭吐糟道:“早知道龙骨可以换美人,我就该向陆预开这口!听我账房先生说,他女儿长得很是不错!” 陆预咬着牙气道:“六爷!你能不能不要扯别的?” 刘永铭笑道:“你知足吧你!钱还是李裕出的,甚至他都把女儿给搭上了,你出什么了?尽拣便宜了!” 李裕笑道:“六爷,那价钱……看在小女的面子上吧!” 刘永铭想了想,说道:“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琬儿的面子定是要给的……也别四千两了。这个字眼不吉利。三千六百两。六六大顺嘛。您自己去我王府里找叶先生付钱取物。东西太多,怕是得花几天时间才能挑选得完。你们先拿一些走,剩下的改日再来取便是了。还有!” “什么?”陆预听得刘永铭好似又要提新的条件,再次紧张了起来。 刘永铭说道:“此事只在这里说,听到的人不得传扬出去!特别是民间!若是有什么风声传出去,怕明后天这骨龙的价还得涨起来,将来你们自己要出去收,可就不是今日这个价了!等我们将长安城的都收齐了再说后面之事吧!” 陆预只觉得刘永铭说得极有道理便一口应了一声。 但陆预的脸上却还有难色。 因为他不知道刘永铭要是又收了龙骨,会用多少钱来卖给自己,他也不知道李裕还会不会再肯出钱一起买。 刘永铭看出陆预的顾虑,笑道:“放心!我后面挑出来多少,你就派人取走多少就是了!反正都花在那三千六百两银子里了!” “真的!”陆预喜出望外。 刘永铭笑道:“当然是真的了!只要李侍郎答应我……” 李裕笑道:“小女平日从不随意出宅,您可随时派车马来相邀,记得及时送回即是了!” 刘永铭哈哈大笑着,指着李裕的胸膛说道:“行!识相!” 几人说话之间,耳中传来太监总管文雄的尖叫声。 他其实是在叫喊“上朝咯”。 只不过今日的声音比之前还要尖锐,可见那一天他被打得不轻,嗓门都有些变化了。 众朝官臣工、皇子王爷们听到文雄的叫声之后,不再议论聊天,依次排好队列。 在三声水鞭响过之后,队列整齐有序地进到了宣政殿中。 第262章 丑闻黑料 皇帝刘塬与太子刘永铎入宣政殿之后,传出山呼万岁声。 朝会就此开始了。 虽然刘永铭是站着的,但听着那些臣子一个个地说着官话文章向皇帝汇报着各种国事,他便觉得有些发困起来。 昨天他可是在荷恩寺小树林那边忙到了半夜才回到的王府,且又一早来上朝。 此时他早困得不行,两只眼皮不住地打起架来。耳中的那些官样话,更像是催眠由一般令他昏昏欲睡。 “秦王!” 突然,一声喝厉传进了刘永铭的耳中。 刘永铭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他抬起头来,看向了龙椅上的皇帝刘塬。 那刘塬正瞪着双眼看着自己,眼中好似有怒火在烧。 “怎、怎么了?” 刘塬气道:“叫你呢!每每与你有所瓜葛之事,朕都得说这大白话,真是污了朝堂风气!” 刘永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从队列里走了出来,来到殿中。 此时他才发现户部侍郎厉舒才,便也站在大殿中间。 他来到厉舒才身边,向着皇帝刘塬揖拜了一下,便说道:“儿臣刚刚走神了。您知道的,我这不管天不管地的闲人,能来上个朝应付一下已是了不得了。您不至于指望儿臣给您出谋划策吧?” 刘塬气道:“你肚子里的坏水就留着吧!说说田亩之事!” “什么田亩之事?”刘永铭说着看向了一边的户部侍郎厉舒才。 厉舒才低着头,没去理刘永铭。 刘塬吸了一口气,硬是把火气压了下去:“换田置地之事!” 刘永铭反问道:“您亲耕那天不是下诏禁止内务府此行了了么?还说什么呀?难不成我内务府还有此事发生?不能够呀!丁虚可是个老实人,他可不敢抗旨!就算是我让他这么干,他怕都得上一道奏疏跟您汇报一下,让您来骂我一顿!” 刘塬说道:“不是内务府!” “那我就不知道了。”刘永铭说着又看向了厉舒才,对厉舒才问道:“你这户部侍郎也没当几天吧?干嘛老抢御史台的活!你这次又是弹劾的谁呀?” 厉舒才应道:“长安杜家!” 刘永铭转头看了看队列里的杜春秋,又回过头来对厉舍才问道:“杜春秋得罪你了?” 刘塬轻咳了几声,怒气冲冲地说:“秦王!不许顾左右而言他!没说到杜爱卿!你长年在长安地面行走,多少知道一些杜家之事吧?朕叫你出来,只是想听听厉爱卿之言是否属实!” 刘永铭露着个苦脸说道:“杜家门风甚严,儿臣想派个探子到他们家探听点丑闻黑料,跟他们讹点钱财使一使都做不到,哪里会知道他们家田亩是怎么回事!” 杜家经营着汉国最大的票号经纬票号,刘永铭有这样的想法,朝臣们并不感到意外。 刘塬压着火气说道:“就说他们家田亩之事!” 刘永铭为难地说道:“他们家又不缺钱,不至于会少报瞒报的。要是真有这么一出,有司衙门自然会管。记得父皇您当初让御史台调了人监管清丈田亩的。要弹劾也是御史台的人出面呀!” 厉舒才此时才应道:“不是少报瞒报。而是多报了近八百倾地!” 刘永铭一愣,呵呵笑了起来:“这多报算什么事呀!你在户部查一查他那多报的地交了税没有就成了。若是不交,叫他补去就是了!多报还不好么?国库有钱收就行,睁一只……” 刘永铭话还没说完,那刘塬喝了一声说道:“满朝文武,好似都不知其中关节呀?你也不知?” 刘永铭笑道:“民间是有多报田亩的情况,多是有功名之人为之,不用交税的田多报一些,让县衙账面上新开垦的数目好看一些,这也是会与县衙里的人勾结成弊。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府衙、户部若是派人下查田亩情况,而那些瞒报田亩之人为了不获罪,会将瞒报之田马上挂入多报之人户下。长安杜家……” “杜家如何?”刘塬追问。 刘永铭笑道:“杜家有功名的人不少,但名下都没什么田地,杜家的田都是祠堂共有,具命在家长杜春琦的名上。杜春琦未参加过科举,没有功名,他不免税,也就论不上刚刚我所说的这些情况了。杜家倒是有一个人朝里为官。” 刘永铭伸手一指:“礼部侍郎杜春秋呀。不过传闻杜侍郎早年间已写下了断情书,与杜氏本家绝情绝义,脱离关系,不入宗族册谱,不再往来了!姓厉的这弹劾的有些过了吧?” 刘永铭说着转头看着厉舒才。 那厉舒才向着皇帝刘塬揖拜说道:“皇上圣明!杜氏有虚报之嫌,不知其因,当令有司拘其到堂,审之察明!” 刘塬想了想,又对刘永铭问道:“这里面没有别的猫腻了吧?” 刘永铭乐道:“父皇!这是在朝堂之上!您说话文雅一些!别老用这些白话言。” 刘永铭却教训起了刘塬来,刘塬怒瞪了一眼,刘永铭只得缩了一下头,不再说话。 “退下吧。” 刘永铭一听,转身就往队列而回。 但那厉舒才却立在那里不走,再次揖拜道:“臣闻,为国之基,资于德礼,惟于诚信。司信而威,民信而立。圣人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民疑则令废,令废则无诚,无诚则不信。虽忠信而可疑,虽矫伪而无咎!杜氏田亩之不明,不可不察。若使民疑官商勾结,又疑朝廷放纵权贵,而使国之法不遵,此乱治之相也!” 厉舒才也不愧是能言善辨之人,说话一套一套的,弄的皇帝不查都不行了。 刘塬看了曹岳一眼,曹岳连忙出列说道:“臣,平章知政曹岳,有本要奏!” “奏来!” 曹岳沉稳地说:“杜氏之田与他家田不可一言之。杜氏之富,比之国库,非一般人家可言之。凡长安商贾货贸往来,皆以其票号为记,牵一发而动全身,望皇上慎行。非是不查,乃不可使之酷司,以免百姓疑之挤兑,而使其票号生乱、物价及长。凡长安城之官吏,不当查此行者!” 刘塬想了想,又道:“右都御史侯爱卿,可胜任否?” 曹岳马上说应道:“不可胜任!侯右都乃太子近臣,其之言行,有佐臣之顾虑。” 曹岳的意思是,现在侯不平是太子的近臣,他的一言一行都将成为太子的榜样。 如果杜氏真的有罪,因经纬票号过于庞大,关系错综复杂,怕是要使一些非常规手段才能达到目的。 而这又不是太子应该学的。 曹岳说完这话,又马上说:“新任大理寺少卿余讽,可以为之!其上任不过数日,在京未有所人脉,无枝节相通,且清正廉洁、敢为敢言,可以信之!” 刘塬马上向着殿中问道:“余爱卿来否?” “臣大理寺少卿余讽,奉旨听宣!” 刘永铭侧头看了过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余讽的相貌。 那余讽身材不高,背还有些驼,脸上虽然显有一些富态,但却是一副劳累的样子。 是个人被像养猪一样关了半年多,也会这个样子的。 那余讽来到殿中拜了一拜。 刘塬说道:“朕令你清查此案,但不可施以官威。以咨事、询访为要,查案时不可生出祸端出来!” “臣领旨!” 刘塬又道:“朕就不派别人给你了。若是有难为之事……你可叫秦王协助于你!” 刘永铭一听,站在队列里说道:“我说父皇!这不合适吧?” “如何不合适了?” 刘永铭连忙又走了出来说道:“您把余讽这个驼子派出来,无非是他新进京不久,与其他人没什么瓜葛。你让我协助?我能少得了出馊主意么?可先跟您说明白了!我跟杜春琦可不对付!我们之间可有冲突!” 刘塬疑问道:“你们之间有什么冲突?” “在生意上有些分歧,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行里的人都知道。打打闹闹也好几年了,我们两方都压着火,没有明枪明刀的干起来已是万幸了。年前的时候我们才合谈的,您现在这么做,着实让我为难!” “你为难个甚?” 刘永铭说:“您递了把刀给我,又让杜春琦把脖子伸长了,我这一刀要是不砍下去,且不是对不起您的刀了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坏水多!您这不是往里搅事么?” 刘塬轻笑一声:“冲着你刚刚没说杜家坏话,可见你做人做事还是十分公允的。且朕也未曾让你出面,只当余爱卿有事之时,你从中协助即可!领旨吧!” 刘永铭看着刘塬得意的样子,只得领了旨谢了恩,不高不兴地退了回去。 大理寺正卿周书礼却从班列里走了出来:“臣大理寺少卿周书礼有本要奏!” 虽说周书礼怕麻烦,不愿意参与到那些朝中权斗之中,更不愿意去审那些相关的重案要案。 但这样以咨事询访为主的案件,却让刚来的余讽去办,这让周书礼心中觉得很不是滋味。 第263章 累及父兄 即便是要分配大理寺审案的任务,也当是由皇帝将圣旨下达给自己,而后由自己分配给少卿余讽才是,而不是由皇帝直接分配给余讽下达圣旨。 要是再过一段时间,皇帝且不要将所有要案重案都交给他了? 周书礼吃醋一般地站在殿中,躬身说道:“启奏皇上,原榆林都转运盐使李哲,供以他状,牵扯盐道官吏数人,臣恳请皇上缓之极刑,待查明他案之后,再酌情定罪!” 皇帝刘塬冷笑一声说道:“据实供罪,乃是本责。事发而不述,以此为胁,妄求活命!此该罪加一等!” 皇帝刘塬一说完,吏部天官程管炜从班列里走了出来。 “臣吏部尚书程管炜,有事请奏。” “奏来吧!” 程管炜说道:“官吏之腐,贪者为多。以国法严惩,其知必死,必藏匿余银、包庇他犯。此国库之损也。望皇上宽仁以待,待其供之全罪,缴之贪墨足额,可降罪一等免其一死,可为国库挽减。” 皇帝刘塬犹豫了一下。 他也心疼国库那点收入。 正此时,工部尚书袁魁来到殿中,他恭身说道:“皇上圣明!若知其犯之全罪,又何必其供?若不知其全罪,又何知其所以供?若以此为免死罪,贪官报侥幸之心,当为之效法,即知不死,如何不贪?至始,贪赃之官吏使之不尽也!” 在众臣工的眼中,袁魁现在就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些贪官、奸臣狡猾得很,要不然咬死了不说,要不然就是供述一些无关紧要之事,总之不问不供,看到证据之后才说那么一点。 反腐工作已经很难进行了,更别说追缴脏款了,若是再要杀了人家,牵连宗族,那更是拿不回款项了。 袁魁会这么说是因为他是汉国第一清官。 汉国第一肥缺就是工部尚书,而袁魁却过得一贫如洗,每日就是淡饭,连清茶都舍不得喝那么几口。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油腻的饮食,所以用不着茶来清肠胃。 袁魁自视清官,自然觉得自己能做到,别人当然也能做到,于是便说了这样的话出来。 这让刘塬有些为难,因为就袁魁的话来说,他是真没说错。 皇帝刘塬犹豫着说:“袁爱卿所言甚是,只是……” 此时新上任的余讽突然说道:“可酌情而定。七品以下,贪、贿五十两以下者,去职、流徒。五十两以上者斩监侯,抄没家产,累及妻儿。若有举报他人之事者减等,抄没家产,但不累妻儿。” 刘塬认真地听着余讽的话。 余讽接着说:“七品及以上,贪赌百两以下者,革职流徒,百两以上者,斩监侯,抄没家产,累及妻儿。若举报他人事,有功则减等,抄没家产,不累妻子。千两以上者,斩立决,抄没本户及父兄家产,累及妻儿。若举报他人事有功,不累及父兄,妻儿同免,但亦斩监侯。” 余讽所说的大意是,贪官犯罪,量大者必定要累及妻儿父兄,因为那里才是藏脏的主要通道。数量少的要可不累及,但数量多的,就必须要如此了。 虽然有时也会牵连到无辜之人,但大部份的“父兄妻儿”并不无辜,他们多少是知道犯官是怎么一回事,就是没有举报。 这样也会做成一个效果,那就是,有些人为了不被牵连,就会去举报,从而减少大理寺的工作强度。 同时也加大了贪官财产转移的难度。 所以,最佳的监督者并不是监察部门,而是自己的家人,其中也包括小三。 刘塬点头说道:“余爱卿可拟以章程呈报中书参议,内阁拟条后朕即刻御批下旨。” “臣尊旨!”余讽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周书礼却还有疑问,他弱弱地问道:“臣询之。李哲事……” 刘塬没等周书礼说完,便大声地说道:“供之全罪乃是其责,若能举报他人之事,免其父兄之累。若不能,仍斩监侯并累其父兄、妻族!此望众臣工以此为鉴,莫做此等犯罪之事!” 程管炜仍不死心,他奏道:“皇上!因银两事而累其族,此不妥也!惜,豪杰朱世安为减其罪举报公孙敬声,而有巫蛊之祸始。唐婿房遗爱为减其罪而污曲李恪,至其冤死。以举报为免,此取祸之道也!” 程管炜话一说完,那袁魁却马上反问道:“敢问程天官,公孙敬声有罪否?” “这……” 见得程管炜一时无言,袁魁又道:“举报非是定罪,是非属实自有大理寺、刑部等证其言、公其行。皇上圣明,仁孝治世,贤名远播,非楚尊老昏无用,亦无齐君奢靡之炀,有何可忧之?唐之往事,此兄弟阋墙之始,权臣长孙世家不可制所以为祸,非是举报之罪过也,何言不可行?” 袁魁虽说是个大清官,但他毕竟还是五皇子的人,他这句话就是在指桑骂槐。 说是兄弟阋墙,实则直指与太子争嫡的大皇子。 说是长孙无忌,其实是拿首辅曹岳来与之对比。 他一句话将太子党与大爷党都数落在内。 而且他们还对袁魁没有办法,因为袁魁几乎没有什么黑料给他们爆的。 “够了!”刘塬喝了一声之后,只觉得气息有些不顺。 他不舒服地重咳了几声之后,才说道:“李哲之罪不必再议。罪未夷其族,亦是皇恩浩荡了!” 程管炜没有谏言成功,且又说不过别人,只得造退下去。 袁魁也没有再继续说些别的,更没有落井下石,也乖乖地退下去了。 因为皇帝刘塬的身体不太舒服,早朝没多久就草草地结束了。 刘永铭闷闷不乐地从宣政殿里走了出来。 见得前面的厉舒才,他正想要赶脚上前问个清楚,却不想身后有人拉了自己一把。 “六爷!” 刘永铭听得叫唤,无奈之下只得停下脚步。 他转身一看,竟是那礼部侍郎宿仓。 宿仓为难地看着刘永铭,说道:“六爷,那件事……” 刘永铭苦笑道:“不是爷我不帮你。你昨日才跟我说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帮你呢,父皇那里就知道了!” “臣明白。只是……” 刘永铭笑道:“要怪只怪你们自己不赶早,总不能让我一个帮忙的上赶子去求见你们吧?” 宿仓急忙说道:“昨天夜里杜家派人去求见您了,他们说您不在王府里!” 昨天夜里刘永铭的确不在王府,而是去了荷恩寺小树林,去救薛开山了。 刘永铭呵呵笑道:“本王的女人多,常年不在自己家睡,这不是什么新鲜事!看来这是天意如此呀!” 宿仓一听,原本抓着刘永铭的手便捏得更紧了。 他急道:“六爷!皇上既然已经让您……” 刘永铭用另一只手重重向宿仓抓着自己的手拍去,只这一下就将宿仓的手拍开。 刘永铭不屑地说道:“我说宿侍郎。你也是清流中的名宿了!我刚刚没提到你,已是给了你面子了。你再参和进来,怕是要晚洁不保呀!” 宿仓听得愣了。 刘永铭哼了一声便又要前行,只见得一名身穿四爪蟒袍服的人跟了上来。 他并没有挡住刘永铭的去路,而是走到刘永铭边上,与他并列同行。 刘永铭只用余光一瞟,便已知道那人即是八皇子刘永键。 八皇子轻声说道:“六哥!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杜家的事情蹊跷地很呢?那个不开眼的厉舒才怎么突然说起了杜家的事情了?好像……好像曹相还没有还手?杜春秋虽然跟杜家断绝了往来,但刚刚跟你说话求情的宿侍郎与杜家可是姻亲关系呀!宿侍郎可是太子党!杜家这些年来也没少帮衬着太子党!” 刘永铭一边向前走,一边呵呵笑道:“太子东宫用度的确有一些是来自杜家的孝敬。谁让国库拨出来的银子少呢,东宫要维持,拿了人家杜家的银子,父皇也是看在眼里的。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看在银子的份上!” “可是……曹相是怎么一回事呀?难不成这厉舒才入了大爷党了?六哥,你一向聪明能不能说一说?” 刘永铭笑道:“曹相什么人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他没出手,必是因为那厉舒才不是自己想要将杜家田产之事在朝堂上捅出来的!必是他人所授!” “那曹相更不能放过厉舒才了!这事要是真闹大了,说不定就牵扯上太子了!你知道大哥那些御史的厉害的!曹相他……“ 八皇子刘永键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他突然脚步一停,瞪大了双眼。 见得刘永铭并不停步,他连忙又赶了两步上去:“六哥的意思是,是父皇给……” 刘永铭目视前方,微微笑道:“最近你是越来越爱参与朝政了?好似想弄清所有关节似的!” 八皇子刘永键摇头叹道:“哪里是我想参与呀!最近父皇老爱问我一些朝政上的心得。” 刘永铭问:“父皇问你心得?那太子呢?他也问了吗?” 第264章 练兵之道 “总让太子在一边呆着听,也不知道父皇什么意思。” 刘永铭又问道:“是豫王之事出了之后的事情么?” “六哥你又知道了!” 刘永铭乐道:“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很高兴?甚至都有非份之想了?” 八皇子紧张地应道:“六哥!你是知道我的……” 刘永铭哈哈笑道:“看把你给吓的!就这么一句玩笑话而已!你且记住了,多为太子说些好话!你无党无派,无人扶持,别有非份之想!曹相只是畏惧于父皇皇权龙威,他要弄你自有百条毒计!” “这我知道!”八皇子刘永键追问道:“我就想知道,这出了什么事情。” 刘永铭笑道:“还能怎么回事,父皇缺银子花了呗。我真不想参和他的烂事,到头来什么黑锅都我背!” “什么?”八皇子刘永键愣了一下。 “别跟着了!曹相最近对我很有意见,让那些太子党们看到我们这么亲密,还以为我要授你什么机权诡计呢!” “哦!”八皇子停下脚步再不跟随,用似懂非懂的眼神看着刘永铭的背影。 ………………………… 刘永铭下朝出宫之后,坐上那步青云驾使的马车,一路直奔了筑竹雅屋。 昨天夜里,刘永铭在荷恩寺救了薛开山之后,便就是将他送去了筑竹雅屋里休养。 原本他是想先去傅家找一找薛西垣的,但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薛开山的伤势,想先看看薛开山之后再去找薛西垣。 步青云的马车在筑竹雅屋院子外边停了下来。 坐在马车里的刘永铭人还没有下车,耳中便听到了车厢之外有人在大声说话。 且这声音还有些耳熟。 “姚先生!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就回去吧!” 刘永铭细细一辨,便听出来那声音正是师仲道的声音。 刘永铭正要下车去查看情况,就听得那师仲道大声地骂道:“姓步的,你跑这里来做甚!要你来看我笑话?” 步青云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身后的马车车厢。 刘永铭掀开前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只见得筑竹雅屋的门前还停着一辆大板车,板车上放着满满当当的家当。 除了衣物、被褥,还有许多的书籍,甚至是纸张等物也带了一摞。 想来这些都是姚瑞甫的私人之物。 在马车边上还停着一匹马。 那匹马正啃食着筑竹雅屋外面草地的青草。 刘永铭应该能想得到,这是师仲道骑马赶来,想要把那姚瑞甫追回去。 刘永铭笑呵呵得上前,说道:“师小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师仲道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也不说话。 看来师仲道对刘永铭还是有很深的敌意的。 那姚瑞甫向着刘永铭拱了拱手,帮着师仲道解释道:“是师夫人让小公爷来追下官的。但下官去意已决,不再留恋那里,故而……”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 师仲道气道:“你又笑个什么劲!” 刘永铭走上前去,对师仲道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追到这里来的么?” “我听不懂你什么意思!”师仲道的确是听不太懂。 刘永铭只得解释道:“姚先生带着这么多东西出门,师夫人要是真的要将姚先生追回,是不会让姚先生出了你家大门的。师夫人是等到人走远了,这才派人出来追。出来追也只是挽留一下。姚先生既然已经收拾了东西,都已经出去了,自然也不会被劝回。” 师仲道气道:“你这什么意思?” 师仲道其实已经是听懂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刘永铭笑道:“还能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师夫人只是意思意思,她不派人追一追吧,便觉得有些不够意思。现在意思到了,剩下的也就没意思了。这一出可不是萧何月下追韩信!师小侯爷,你就别当真了!” 师仲道看了看刘永铭,又看了看姚瑞甫。 姚瑞甫只是低头尴尬地笑了一声,虽然姚瑞甫是心知肚明。 师仲道哼了一声,也不说其它,准备骑马回家问问母亲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反正姚瑞甫住哪里他也都知道了,得了准信以后再回来也就是了。 刘永铭乐道:“师小侯爷先别着急着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师仲道回身问道:“你又想说些什么?” 刘永铭笑道:“这里其实是我的庄院,姚先生是被我用了一些手段胁迫而来的。等过些日子,我还要向朝廷申报,将他拜为秦王府长史呢!” “胁迫?”师仲道有些不解。 刘永铭笑道:“这其中之事,你不必多想,总之姚先生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报达当年师征北的知遇之恩。也是为了你呀!” “为我?”师仲道的脑袋好似不那么灵光。 刘永铭解释道:“上次不是说了么。让你做我的府卫!姚先生硬是给你争得了一个府卫首领!” “谁要做你家的府卫首领!我丢不起这个人!”师仲道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刘永铭笑道:“怎么?认怂了?” “谁认怂了?” 刘永铭笑道:“我的府卫还没有开始招募,等我招募上来,你可得负责训练他们!但看你现在这样,好似……呵呵,好似不敢胜任,怕自己带不好兵,丢了面子!” 师仲道冷笑一声说:“我又不是没在征北大营里带过兵、练过操,要你在这里激我?我不受你激!”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带的那些兵我看见了,就是跟着你在红杏楼及兵部衙门前闹事的的那一班人吧?说他们是散兵游勇都算是高抬他们了,那哪里是兵,分明就是一群土匪而已。不,连土匪都不如!我手下就有个土匪出身,现在看,还真比不上他呢。” “你!”师仲道气得想要冲上去打刘永铭。 刘永铭笑道:“我不是在讥讽你,是在讲事实。刚刚我说的手下名为罗信雄,原是延安府一带的土匪,被我招了安,在王府里听用。等他把自家兄弟带齐了,你去王府看看他的手下,再看看你之前带的兵。相比之下你便知道不如他了。” 师仲道满脸的不服气。 刘永铭又笑道:“队列行军,动作整齐,一伍之动,如一人之动,一军之动如一排之动。正所谓,师出以律,失律则凶,不如此不能称之为军卒。此军卒面对百万大军而无惧色。静时如河溪之石,激水不能动其分毫。埋伏于野,一日一夜,绝不动弹。动时,如龙啸九天,共贲而起,日袭千里、夜袭八百!” 师仲道愣了一下,说道:“你这是练兵?天兵天将也不能如此吧?” 姚瑞甫笑道:“小公爷。汉时兵仙韩淮阴之兵,即是如此!即使被汉高祖夺印,将精锐尽数抽调而走,就剩下的那些老弱残兵亦能再次练出此类神兵出来!” 刘永铭笑对师仲道又言道:“你若能将府卫练到此等小成境界,爷我也算是有所宽慰了。” “这还小成?”师仲道挤着眼角侧着脸问。 姚瑞甫却也有些意外,也不知道刘永铭是不是在激师仲道。 以姚瑞甫对刘永铭上一次的接触来看,好像刘永铭的话不像是假的。 所以姚瑞甫此时也想听听刘永铭的见解。 刘永铭笑道:“当然是小成了。这等事情是军卒必要之能,不能做到此类,何言征战?只有小成了,而后方能练得那弓矢攒身还贲杀于前,刀枪贯身而不退一步,忘命之士以勇摄魂,抛身之将以敢夺魄!十亡其九,哀而搏命,若不胜,则全战亡!魏武、先登、冠军、玄甲皆为此类!” 师仲道将头摇得像是波浪鼓一般:“天下间除了那些名师大将,谁能练得出这等大成之兵?我若是有那些本事,绝不会在此了!” “大成?哈哈哈!这只是中成而已!”刘永铭大声地笑了起来。 师仲道愣住了,就连那姚瑞甫也显得十分不解,这样如果都不算是大成,那什么样的军队才算是大成呢? 姚瑞甫连忙向刘永铭揖手道:“敢问六爷,何谓之大成之兵?” 刘永铭笑道:“听号从令、攻守有度,凡流民盗寇,练之即成。搏命之徒、贲死之士,只要饷足赏厚,万户封之,天下能为之者亦多如牛毛!若要大成,其卒居高而不傲,攻城而不掠。空腹不夺百姓一颗谷,霜打不抽小民一簇柴。为百姓计,为生民战。百姓见之不惧反喜,顶香相迎,奉食相敬。” 姚瑞甫深吸了一口气:“此天军也!非天命之主,万不得有些军也!” 刘永铭哈哈笑道:“其实也不难,只要告之士卒为何而战即可!” “为何而战?”师仲道这话即是在问刘永铭,又是在问自己。 刘永铭笑道:“非是为主将而战,更不是为君王而征。当为国为民而立命!士卒皆从百姓征募而来,自是为民生而战。天下兴亡、匹夫在责,保得家国平安,小康共乐,方是为大道之向!师仲道呀师仲道,兵法可不是打打杀杀,兵法是固国安民,是救世太平,更是人情世故。” 第265章 铜皮铁骨 师仲道愣了愣,不知道如何回应。 姚瑞甫苦笑一声,言道:“六爷,您前面的话说的下官慷慨激昂,最后这一句说得下官是……说得下官什么兴致也没了。” 刘永铭哈哈笑道:“说了也等于白说。师仲道学不了这大成之法,若想学成,还得通儒、墨、法等诸子百家,非穷首之徒而不得领其要也!” 师仲道马上问道:“这带兵还得要学这么多东西?”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若是想做李广那等常败之名将,即可不用去学。若是想做那项籍冠军霸世之帅,学些你爹教你的那些兵法也就够了。但若是开百年之太平,终乱世之战局,怕是没有这等学问是做不得好元帅的。” 师仲道低头想了想,突然问道:“那里有那些书?” 姚瑞甫一听师仲道突然想读书了,连忙说道:“小侯爷,我车上便有!” 刘永铭笑道:“姚先生,我知你学问高深。但你的书爷我是看不上的,想来师小侯爷学起来也费事。我这筑竹雅屋之内有各种藏书,大部份都是名家注解,想来用来教小侯爷是极为合适不过!” “有藏书!”姚瑞甫虽说之前在征北大营里任职,但他终究是个读书人。 凡读书人对于藏书及古书善本都是份外眼热的。 就如同二次元看到了限量版手办,像是退伍军人看到了最新型的武器一般。 刘永铭摇头说道:“可惜呀,等我王府修好了,这些藏书可就得搬到王府去了。” 姚瑞甫松了一口气,说道:“想来作为秦王府长史,借阅那些书籍不成什么问题吧?” “除了不能带出藏书之所,其它就随您观看了。别说是长史了,府卫首领也能借阅的,顺便还能找长史、主簿什么的问一问不明白的地方!” 刘永铭说着便向着院内走去。 师仲道一听,马上应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去你王府里任职?” 刘永铭径直地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摆手说道:“你先进到院里找找那些书,试着读一读吧。若是你真能读得下去,我便向去宗人府里递交名单!”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刘永铭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里,向着那客房而去。 刘永铭回到筑竹雅屋,其实是来看薛开山的。 那一日薛开山被刘永铭救下之后,便被他带到了这里养伤。 只是当时天色已黑,真没办法给他去找薛神医,而且自己第二天还要上朝,所以一直就拖着了。 刘永铭是想看看薛开山的伤势之后再去找薛西垣,好让薛西垣准备好应该准备的药物。 当刘永铭推开薛开山的房门时,那薛开山正从床上艰难地爬起来。 刘永铭快步上前,将薛开山的肩头一按,硬生生地将他按回到了床上去。 薛开山虚弱地抬起头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看着薛开山的样子,有些担心起来。 他说道:“都伤成这样了,还起来做甚!昨日脱你衣物时才发现,你那护心镜都被砸成平饼了!躺下好好休息。昨天夜里我所用的外敷之药虽是名贵,但却好似并不起作用。想来是伤及五脏了。一会儿我去给你请个名医,他医术高超,必能将你治愈。” 薛开山轻摇了一下头,说道:“我虽练就不破之身,更有宝甲护体。但就是这样,也都是经不起那林鸿奎三锤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内脏已腐,不消三五日我便会一命归西。再好的药、医术再高深的名医也治不得我的内伤。六爷,我有一事相求!” “不允!”刘永铭生气地说:“你说没救就没救了?你以为自己是谁!我混世阎罗说地府不收你,就没有小鬼敢将你收了去!给我好好地休息” 薛开山感激地说:“多谢六爷宽慰,但我……您就带我去看看吧。若是不看一眼,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薛开山伸手拉住刘永铭的衣带,期盼地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不爽地问道:“看了又能如何?” “能无牵挂地走。” 刘永铭看着薛开山虚弱的身形,想来时日无多,他兴叹了一声,说:“行吧行吧!” ………………………… 平康坊。 一间不起眼的茶楼里,刘永铭扶着薛开山在沿窗的坐位上坐了下来。 薛开山轻咳了几声,那血水还没从嘴角里流出来,便被他用袖子擦掉了。 薛开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从他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足以说明他现在身体的痛苦。 刘永铭不愿意带他来,那是因为一会儿他的心理甚至会比身体还要痛苦。 薛开山的双拳握的紧紧的,两眼死盯着茶楼对面一户人家的那扇大门。 薛开山咬牙着轻声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怕我坚持不住了。” “不知道。户部一般申时一刻左右散衙,想来这个时候也应该到了。” 刘永铭应了一见,见得薛开山冷汗淋漓,又关心地问道:“要不然我去敲个门,引她开门说几句话。” “不,不用!要是……那是我命不好,与他人无干。” 薛开山正说话间,一顶轿子从街边走了过来,停在了那户人家的家门口。 刘永铭小叹了一声,坐在桌边不再言语。那薛开山艰难地抻着头向下看去。 只见得从官轿里走出一位朝中大员来。 一般的臣工不会住在平康坊,但却有几个另类。 比如新进的户部侍郎厉舒才就是这样的另类。 厉舒才下了轿,却没急着进门,而是对着那些轿夫吩咐了几声。 轿夫又抬着空轿走了。 官轿是由臣工当职的衙门管理,一般情况下轿夫会住在当职官员的家中。 但厉舒才是真养不起他们,所以将他们打发回衙门去了。 刚刚厉舒才应该是吩咐他们明天早上什么时候来接自己上朝。 那些轿夫们离去以后,厉舒才这才敲起了门来。 茶楼里的薛开山瞪着圆滚滚的双眼,连眨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那院门轻轻地打开,一位美妇人站在了门后。 那美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厉舒才的妻子。 薛开山轻咳了几声,刘永铭连忙问道:“你还好吧?” 薛开山嘴角露出笑意来,似答非答地说:“她依旧还是那么美。” 刘永铭摇头说道:“当初我告诉过你不要回来,你却不听我的。” 薛开山的脸上并没有显出什么不高兴来。 他说道:“那就是户部侍郎厉舒才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我的确是比不过他!他现在虽穷,但再做上几年官,家境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一个刀头添血的江湖人,的确配不上她。当初她如果嫁给我,今日定就成寡妇了。” 薛开山说着又咳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擦拭不及,那血从嘴里喷溅出来,洒到了桌面上。 刘永铭轻摇着头,站了起来,说道:“现在满足了么?看看就行了,终究是末路人。走吧,我带你治伤去。” “算了。治不好的。挨了那老头三记铜锤,也就在这几天了。帮我找块好坟地,我想……咳……” 薛开山又咳了起来。 “话说你到底中了什么毒呀?” 薛开山艰难地说:“不是我中毒了,是她!” “什么?” 刘永铭看向了厉舒才的院门。 厉舒才已走进了门前,院门也被掩上了。 此时那里空无一人。 刘永铭现在也管不了那许多了,他站起身来,搀扶起那薛开山说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想来他有办法医治你!” 薛开山自知已无药可求,他摇头说道:“不可能。我这么重的伤,天下间除了……除了那老头之外,就没有人能治地好了。” “你自己话说出来,且不就说明了你还是有机会治好的嘛!死马就当活马医,走吧!那人以前是个御医,医术高超地很!” 刘永铭指的是薛西垣。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薛开山更是移不动了。 他死命地抓着桌子沿边,屁股顶在板凳上移都移不动。 薛开山问道:“御医?是不是也姓薛?” “是呀。” “不去!”薛开山喝了一声,马上又重咳了起来。 “你这么大反应做甚!” 薛开山不爽地说:“还能什么,那老头就不是个人!我这身铜皮铁骨,就是拜他所赐!自小就拿药水泡我呀!我……” 薛开山还在咳嗽。 不管是咳嗽还是说话,那血水从嘴里喷地到处都是。 跑堂的堂倌提着铜壶高高兴兴地上来,原本是要招乎二人,看那一桌子的血滴,愣了好一会儿。 跑堂急道:“这怎么说的这是!二位客人……” 刘永铭扔下两枚银豆:“不必沏茶了,我们坐坐就走。” 刘永铭话还没说完,那薛开山轰地一声,重重地从板凳上滑落下来,摔到了地上。 刘永铭赶紧去看。 薛开山已然昏迷不醒了。 “唉!又得花力气去抬了!” 刘永铭冲着堂倌说道:“爷我的马车就停在楼下,把那个赶车的叫上来抬人吧!” 那跑堂见得刘永铭扔下的银豆,脸色马上便笑得更开了。 第266章 猎户渔夫 刘永铭坐着马车,回到了秦王府门前。 他刚一下马车,便看到王府门口摆着一张椅子。 刘永铭有些奇怪,刚走上前去,宫玥璃端着一盘瓜子便走了过来。 刘永铭看了看宫玥璃又看了看那盘瓜子,问道:“玥儿,你这是……” 宫玥璃脸色一红,说道:“在门口等人送龙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我总算是明白那天宫千树为何要嘱托你乖巧一些了。你不是不勤快,你是真……算了!算了!” 宫玥璃笑容一沉,有些惶恐地说道:“是我惹得爷不高兴了么?那、那我以后……” “别!就这样!爷我就喜欢随性之人!哈哈哈!”刘永铭说着大笑了起来。 他转身一指马车,又说道:“马车上有位伤员,你安排一下,让他在王府里住下。” “步青云!”刘永铭叫了一声,步青云马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来到刘永铭的身边。 刘永铭吩咐道:“安顿好薛开山以后,你亲自去一趟奇川先生的家里,将薛西垣薛神医请来!就说王府里有一人生命垂危,是被铜锤击中后背、前胸,等着他救命呢。可别说名字,我刚刚听得薛开山话里话外好似与薛西垣有些瓜葛,等请到了薛神医,他人进了我王府,不想治也得治了!他若不来,直接绑了来,别与他客气!” “是!”步青云说着便应声下来,而后回到马车准备将薛开山安顿进王府里。 刘永铭迈步进了王府之中。 他来到厅堂,刚一坐下,宫玥璃便端着茶水上来了。 “不是让你安顿薛开山么?你怎么来了?” 宫玥璃将茶水放在刘永铭坐椅边的茶几上,而后才应道:“已经吩咐别人去做了。不是我懒,还得看着王府门口呢。这茶你且慢喝,一会儿可没人给你再倒。” 刘永铭呵呵笑道:“不错,还知道先上杯茶。” “以前我爹从前衙一回到后衙,便嚷着要水喝,我都成习惯了。” 刘永铭笑了几声说道:“忙你的去吧!一会儿薛神医来了,你让他先去救人,然后再把他带我这里来。” 宫玥璃应了一声,便又离开去。 刘永铭脑袋一歪,心中寻思:“薛开山为的什么事情回长安来的?他若是不回来,想来也摊不上这等事情。那薛西垣与他又是什么关系?好似这里面有事……” 刘永铭在客厅坐了许久,想了许多事情。 他越是想事,那两眼之间的贼光越是发亮。 好似一条毒计正在他的脑中成形。 刘永铭越想越得意,正此时,一枯瘦的老者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宫中太医薛西垣。 薛西垣拱着手,从堂外走了进来。 “六爷!六爷!这次真不知如何谢你!” 刘永铭轻笑一声说道:“谢什么谢呀!爷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呢!坐下慢慢说吧!” “是!” 薛西垣就应了一声,在宾座首位坐了下来。 那宫玥璃十分乖巧地又来上茶,上完茶又退了下去。 刘永铭看着宫玥璃乖巧的样子,心中甚是满意。 他瞟了薛西垣一眼说道:“别盯着我贴身侍女看!我的!你这人老了老了,还有偏好这一口的!你上次在红杏楼的账可还没结呢!” 薛西垣委屈巴巴地说:“六爷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听去!只有看着她走后我才敢说。” 刘永铭一只手肘压在交椅扶手之上,向薛西垣侧斜着身子,饶有兴趣地问道:“有这么见不得人么?我就好看热闹、打听事!你跟薛开山什么关系?可别说是父子!你可没成亲呢!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把秦王之后送到你师弟那里去了!” 薛西垣叹道:“是父子,但不是亲生的!秦王后人丢了以后,我心中十分烦恼。又怕……又怕被人知道……当然了奇川先生是知道的。我说的其它人指的是以前那些秦王府旧人。所以……” 刘永铭一愣,问道:“你当时该不会是想抚养一个,充当秦王后人吧?” 薛西垣不好意思地将头一低,说道:“不是。” 正当刘永铭放下心来之时,那薛西垣又开口道:“是抚养两个。” “啥?”刘永铭气道,“你这都够杀头的罪了你知道么?” “有六爷庇护自然不怕。六爷也会为我隐瞒着的。毕竟……呵呵。” 薛西垣傻笑了一声。 刘永铭翻了个白眼,气道:“薛开山说,他从小是泡药水长大的,所以练了一副铜皮铁骨,有这事么?” 薛西垣轻点了一下头,说道:“是。但也不是有意为之的!我拣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皆是毒疮,是我拿药泡了他三个月,才治好了他的病。可就这么一想,反正泡都泡了,就瞒着他,说还疮毒没有完全去除干净,以后会复发。所以……所以就拿别的药水给他泡了。” “什么药这么厉害呀?”刘永铭问道。 薛西垣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什么良方。故不敢与六爷您说。怕您照方抓药,把自己给泡残了!” 刘永铭白了薛西垣一眼:“你要是端碗药膳来我吃,我倒会吃几口。让我拿药泡身子,你想都别想!把美人往怀中一抱,就那一身药味,还不被人家嫌弃死呀。话说回来了,他的功夫不错呀?是跟谁学的?可别说是你,你也不会武功呀!” 薛西垣笑道:“因被我泡出了个铜皮铁骨,自小便爱打架。后来来了个猎户找我治伤,他看中了开山,于是便收他做了徒弟,教了他一些拳脚功夫。” “猎户?”刘永铭一愣,皱着眼角皮,试探地问道:“身上常挂着四个铜锤的?” 薛西垣一愣,马上问道:“六爷您认识他呀?”ζΘν荳看書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那些年你住在陇西县?” 薛西垣更加吃惊了:“这事您又是怎么知道的?您可真是神了!” “神什么神呀!怎么什么事都凑一起去了!你去陇西做甚?难道不应该在商洛府么?你不是还要找秦王之后么?” 薛西垣的脸色又变得为难与严肃起来。 刘永铭敲了敲茶几桌面:“跟你说话呢!” 薛西垣只得说道:“当时秦王之后寻之无踪,我已放弃寻她的想法了。但我师弟的案子还在呢,为了寻找凶手,我便去了陇西县了。” 刘永铭疑问道:“凶手在陇西县?” 薛西垣摇头说道:“不确定。我要是真知道不就把他找出来报到官府去了么。” “那你如何会找到陇西县去的?” 薛西垣马上说道:“我师弟在被杀人所杀之前曾留下了一张字条!” “字条?” 薛西垣正经地说:“是字条,但字条上面的字无人能识,当时衙差也没拿那字条当一回事。我却觉得这是一条线索,只要能弄懂字条上面的字,也许就能知道我师弟因何事而被杀。更有可能直接找到凶手。听说陇西县有一能人,姓樊,识契文,我便去了。” 甲骨古文这个词是出自刘永铭之口,也是后世人对甲骨文的称呼。 而在此之前,古人叫它契文。 契字的古意本意即是指用刀在某物上契刻图案。 刘永铭咬牙切齿地说:“又是甲骨古文!” “什么?” 刘永铭冲着厅外大声叫道:“玥儿!玥儿!来人呀,去唤一唤玥儿,让她拿一片龙骨进来!” 薛西垣笑道:“六爷玩笑了。我行医多年,如何会认不得龙骨,您就别费那事了!” 薛西垣正说着话,宫玥璃从外面拿着一片带字的龙骨便走了进来。 刘永铭指了指薛西垣。 宫玥璃会意,将东西递给了薛西垣之后便又离开了厅堂。 薛西垣看也不看,只将龙骨抓在手中,说道:“六爷,我识得此物!” “可你未必识得上面的字!” 薛西垣一愣,这才举起手,端详起龙骨来。 “上面有字!这是……” “周朝的。不是前朝周室,是商周的周!现在还真就只有樊笠对此有些研究,我是真不懂这个。对了,你那个字条还在么?” 薛西垣不好意地说:“我、我到陇西的当天,下了一场雨。那字条……不小心被水泡烂了。” “你没多抄几张?” “抄那玩意做甚呀,又没人会买!” 刘永铭气道:“你要是现在手上有那字条,我就跟你买,一万两!” “什、什么?” 刘永铭白了薛西垣一眼说怕:“那些甲骨文字指向了一个宝藏!怕是你师弟之死,即因此字而起!” 薛西垣点了点头,略有所思地说:“我猜也是。” 刘永铭又说道:“怕是林鸿奎找你,不是因为要治伤!他收薛开山做徒弟,也未必是因为缘份!” “林鸿奎?” 刘永铭答道:“前朝的御前侍卫,你儿子就是他打伤的。必是你的字条被他看见了,他想从你身上得到条字!” “不可能!”薛西垣说道,“我见到他之前,那条字早就糊了,有些看不清。我找到樊先生,樊先生都辨认不清,最后只得放弃,在陇西安顿。” 第267章 医名不显 刘永铭笑道:“如此说来,必是他觉得你也是冲着宝藏图字来的,目的与他一样。所以他想探探你的虚实。也好在你万事不知。你但凡知道一点点相关之事,怕也活不到现在了!为了此事,他可是将周室皇子皇孙杀了个干净,就只逃了一个柴世荣!” 薛西垣深吸了一口气。 刘永铭接着说:“我说你儿子怎么知道他的套路呢,还想到了一些破解之法,原来是他徒弟!不过姓林的可没想好好地当他师傅,你儿子使长刀,可不会他的流星锤绝活!” 薛西垣想想都有些后怕。 刘永铭不爽地说:“你也真是够糊涂的,这种人的话也信。你去什么陇西呀,怎么不去安阳?” “安阳?” 刘永铭不爽地道:“你一介名医不知道安阳出龙骨呀?带字的龙骨就是出自河南安阳,你如何不去齐国找去呀!说不定杀你师弟的凶手看过字条以后不知道姓樊的识得甲骨文,跑安阳去找能解读甲骨文之人。也难怪这事成了悬案了,凶手也许都不在汉境,更别说拿人了,问询都做不到!” 薛西垣一下子有了线索,心中一阵感慨,他说道:“若不是六爷说破,至今我都不知!对!当去安阳!” “什么呀,我就是这么一猜,你还真去呀?知道安阳龙骨上有字的人不多,除非是跟我一样的穿……这话跟你说不着!话说回来了,你师弟怎么会与甲骨古文有什么瓜葛?” 刘永铭说完心中一疑,问道:“你师弟叫什么名字” 薛西垣应道:“叶连株。也是名医。我师父是前朝御医,当时我师弟跟随在他身边照料他。后来周昭宗乱杀无辜,我师父怕被牵连,于是便逃了。我师父死后,是我师弟继承了师父的衣钵。” 刘永铭拍着脑门说道:“又连一块了!这都什么事呀!” 薛西垣问道:“六爷,您这话我有些听不太懂!” 刘永铭说道:“你师父怕不是因为周昭宗乱杀无辜才出走的!周昭宗将国库银子搬空,留下了一份宝藏图,就是用甲骨古文写的,分成了三份!一份现在在当朝首辅曹相那里,已被林鸿奎夺去。一份应该在师父那里,你师傅没传给你,而是传给了你师弟,但你师弟觉得烫手,又或者……又或者他不想被他人所得,将来好交还给周室后人,于是就嘱托给了他的亲弟弟!” 薛西垣惊道:“去了齐国的叶连枝呀?” 刘永铭猛得点了点头,而后说道:“你也真是的!但凡你的医术比你师弟强一些,你师傅带上你进宫,现在宝藏图也应该是在你的身上,我也就用不着去费那些事情了!” “六爷您也盯着那什么宝藏呢?”薛西垣劝解道,“那种虚无之物您就别惦记了。我师弟既然是因那份宝藏图而死,若是交到我的手上,怕是……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话。若我有宝藏图,一早就交给了太祖皇帝,或是当今圣上了,也轮不到您手上。” “这倒是实话!但我依旧怨你医术不精!”刘永铭迁怒着薛西垣,但也只是在嘴上骂骂咧咧。 薛西垣苦着脸说道:“六爷您误会了。正好相反!” “什么意思?” “我医术不仅胜于我师弟,还优于我师傅!” “嗯?”刘永铭疑道:“那你师傅如何当初不带你入宫的?他嫉妒心大?连徒弟都嫉妒?” 薛西垣为难地说:“有那么一些。而且当时我也不显名。没什么名声。我治医与他们治病不一样!他们都是看到病人的症病后才着手医治的,我师傅能治重症,但……。我却是在发现隐病,未成其症之前,随手就给除了!所以别人只当是温寒小症,故而我之医名不显。”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这还夸上自己了!你把自己夸上天去想做甚?” 薛西垣听得刘永铭说到这里,试探着问道:“六爷,您……您虽然不在朝,但听说也常入宫。朝里有一位姓谷的刑部侍郎,您可认识?” “谷从秋呀?” 薛西垣连忙说道:“这人可真是神了!烧屋断案、蒸骨识伤,如果有他帮忙,那我师弟的事情可就……” 薛西垣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下。 他又不好意思起来:“也不知六爷您……您愿不愿意帮忙……” 刘永铭咬着牙说道:“费那许多事去帮你查一件十几年前的旧案?人家刑部巴不得把那些陈年的悬案卷宗给烧了,当作没事发生。你倒好,还想着托关系让人家再给翻出来?这种给人添堵的事情你好意思开口?你不是知道凶手是谁呀?” 薛西垣苦着脸说道:“我哪里知道去呀!他妻子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也改嫁多少年了,找都找不回来。” 刘永铭啧了一下嘴,说:“行了行了。走吧,不瞎聊了,你随我走,再帮我治个人!” 薛西垣一听,抬起头来,喜色颜开地说道:“六爷您吩咐也就是了,只要您能在谷侍郎那里多说几句好话就行!” “呸!”刘永铭吐了一口唾沫,又说:“爷我要办事还用得着跟他去讲好话?不办好爷我的事情,打断他的狗腿!” 薛西垣乐道:“您想让我去治谁?” “哦。户部侍郎厉舒才的妻子。一会儿我带你去他家。” “他得的什么病?” “应该没病,可能是中毒,到时候你就看吧。我对医术也不懂。” 薛西垣心中有了些底,安下心来。 刘永铭瞪着双眼说道:“喝茶呀!那可是二两银子才换得一两的江南上品碧螺春!别浪费了!要不是等你喝完,我早拉着你走了!” 薛西垣腆着脸说道:“还以为只是送客茶呢。” 官场上的茶是不能乱拿起来喝的。 主人端起茶碗喝茶是送客之意,客人的那一杯茶却是万万不能去动的。 要是动了,且不是要把主人给送走么。 ………………………… 厉舒才不是长安人,而是汉中人。 他的宅邸是他中进士授官后才在长安城置办的。 租用的平康坊里的一处院子。 外墙虽然显得有些老旧,院子里的陈设却也过得去。 谈不上富,也论不上穷,总体而言可以视为小康。 第268章 限田时策 厉舒才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您不是也与杜家不对付么,这案子,您办了也就办了。” 刘永铭白了厉舒才一眼说道:“我与杜家在生意上是有些冲突,但去年年底趁着寒灾的时候已与他们和谈好了!我要是再去为难杜家,以后长安、洛阳等地的钱利又得变高了!宿仓找过我,当时我就只是想明面上跟杜家要个十万两,暗地里再跟他谈谈,让利钱再往下降一降。” 厉舒才叹服道:“其实我最佩服六爷的就是这一点!那些朝官们看似爱民,却只是嘴里说一说,但凡利益与自己相冲之时,百姓便与羔羊无异。也就是六爷您,宁可少赚许多也不想让百姓加重负担。” 刘永铭乐道:“别把爷我想的那么好!爷我就是想挤兑他的经纬票号,别看经纬票号是个庞然大物,但他是有弱点的。他是票号,而爷我只是典号。没有预存现银的成本。且叶先生与杨掌柜是天下一等一的理账能手,有他们帮我照顾着银贷生意,坏账极少,成本花费比他经纬票号不知少了多少。” 厉舒才也笑道:“六爷便就是这么不坦诚!” 刘永铭拍了一下桌子,气道:“我这可说的都是实话!” 厉舒才连忙摆手道:“好好好!我给六爷您赔不是了,只是此事……我现在觉得有些棘手了,他们神仙打架,可别把我这条鱼给殃及了!” 厉舒才指了指桌子上的那盘鱼。 刘永铭看了一眼,知道厉舒才是担心殃及池鱼。 刘永铭摇头说道:“不必觉得棘手!曹相还不想对付你,皇上那里等着伸手拿杜家的银子呢!他要是因曹相从中做梗而拿不到银子,父皇不会给他好脸色的。且曹相也不是那么不开眼的人。” “就怕太子党与大爷党心中所想的是如何撬动我。” “不可能是!”刘永铭解释道:“李裕现在想的是跟你合作,把丁成儒给挤了。宫千树的事情过去了。若是动了你,户部再进来的一定是太子党,与他不利!” “说的也是!” 刘永铭又道:“太子党也不太可能,大爷党与太子党这没完没了的党争如果不歇一歇,曹相可没空理你!他就算是想为难你,也是得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了。也许他还真留了什么后手反戈一击……的确要小心一点了。” 厉舒才的嘴角一扬,轻笑道:“曹相不想对付我,但我却想对付他!我不能等着他闲下手再来对付我呀!” 刘永铭一愣,问道:“此话怎讲?” 厉舒才笑着,从怀中拿出了一道奏疏出来。 刘永铭狐疑着接过奏疏,刚翻开第一页,只看了这一眼,马上便狠狠得将奏疏合了起来。 刘永铭深吸了一口气,瞪着双眼严峻地看着厉舒才问道:“限田?你这是要做甚!” 厉舒才轻笑道:“不做什么,就是限田!限世家之田,宽贫农之地,塞兼并之途!” 刘永铭摇了摇头。 厉舒才见得刘永铭并不同意自己的看法,他连忙说道:“此策可使贵者有其富而不至骄,可使贫者足以养而不至徒!自此世家不存矣!” 刘永铭无奈地看着厉舒才说道:“你就算是上了这道奏疏也不可能能呈到皇上的跟前,就算是到了皇上的眼前,也会被他压着!” 厉舒才笑道:“我当然知道了。别看户部两个侍郎都不是太子党,但丁成儒把持户部这么多年,户部里里外外几乎都是他的人,要不然我与李侍郎在户部也不至于会那么狼狈了。而内阁里狄相就像是白送的一样,被曹相给压得都不敢吱声,中书里可也都是曹相的人。” 厉舒才看着刘永铭的脸,抻着头又轻声说:“也正是因为如此,中书那边若是不挡这道奏疏,那些世家豪强必定要与太子党为难!奏疏送往通政司,必被有司给挡下来,用各用理由给退回来!其实,皇上也怕太子出事,所以绝不如此轻意地实行此策。” 刘永铭疑道:“你既然心里这么明白,又为何要拿出来呢?” 厉舒才认真地说:“因为民有其利呀!而且我相信,六爷您为了百姓一定会帮我上这道奏疏的!” 刘永铭白了厉舒才一眼说道:“我一个闲散王爷,从不爱主动过问朝政,如何给你上这道奏疏呀?就算是上到父皇面前,你刚刚也说了,他也是压在案头而已,不可能真会实行下去的!” 厉舒才说道:“若是由太子上这道奏疏,皇上必然用之!” “嗯?”刘永铭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厉舒才。 厉舒才却却自信的眼神回看着,希望刘永铭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刘永铭轻点了一下头,说道:“太子若上这道奏疏,将来必与世家相怨,难免有所坎坷,如同自残一臂!父皇必会觉得太子是在为生民计、为百姓计,由此可见,他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合格的储君!所以父皇不会驳他面子,虽然这一策可能会被放在案头一段时间,但只要时机成熟,父皇一定会拿出来,且会让大家都明白是太子不计个人得失而为国事操劳,是值得以国相托的未来好君王!” 厉舒才此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说道:“太子……哦,皇上最近好似有些不喜太子。若再出一些什么事情,太子必被皇上所废,且六爷心思亦在于此。此策如果真由太子递交于皇上案头,那皇上必心生欢喜,六爷数年之苦心,付之流水……” 厉舒才说到这里,正了正身子,大义凛然地说:“但我相信六爷您不是那种以私利而损国家大业之人!” 刘永铭叹了一声,无奈地说:“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呀!这事我要是不帮你办,以后你必怨之于我,唉。你何必经我一手呢,你可以自己交给太子去!” 厉舒才说道:“太子凌弱,懦而无耳,我若交由他,其必转于曹相一观。曹相心明如细,知此奏之不可由太子而行,必谏之太子,太子软而无力,亦是听从于曹相!计不成,反糟曹相所忌,此非我之愿也!” “就算此策能实行,曹相知道这奏疏是你上的,也必定会记恨于你呀!当初我们可说好了,你现在要做的就只是熬资历而已!” 厉舒才说道:“当时的确是这么与六爷您说的!但此一时彼一时了!丁成儒似有逼我走之意,我若不反击一手,倒让他小瞧了,将来这位置也坐不安稳,此以攻为守之法,还是六爷您以前教我的呢!且如六爷刚刚所言,曹相现在可无心处置于我。两三年之间,我这个位置还是坐得稳的。” “你都敢玩这一手了,他多少得腾出手来弄你!” 厉舒才摇头笑道:“不会!只要这奏疏是由您转交给太子的,曹相只会想着如何对付您,不会与我为难的!” 刘永铭苦笑道:“合着你把我当挡箭牌了!” “六爷之智非一般人可比,曹相拿您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永铭显得很是为难,但他还是一把将奏疏收了起来。 厉舒才一见,连忙拱手道:“我为天下苍生谢过六爷了!” “少来这一套!将来为这事惹出麻烦来,我非拖你下水不可!” 厉舒才笑道:“能与六爷死一块,是臣的福份!” “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是六爷党么?把你我的关系明了了,你在朝里可更呆不下去了!” 厉舒才笑道:“这个我不担心,您的口舌伶俐,不管怎么解释都能解释得通的。我们只要明面上不来往即是了。奏疏之事我不担心,只是……您这亲自来我家,我还真担心被别人看出你我君臣关系来。” 刘永铭叹道:“今日前来还真不是为了你,更不是为了杜家的事情。而是你妻子!外面那个郎中不是一般人,乃是太祖皇帝时的御医薛西垣,医术高超!” 厉舒才一愣,问道:“我妻子最近虽然有所不适,但也……六爷,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薛开山回来了。他拼了命得要从林鸿奎身上夺解药,弄得自己差点死了,现在在我王府里养伤呢。说是……说是你妻子中了毒!” “什么!”厉舒才一惊,从坐位上站了起来,连忙向着前厅奔去。 刘永铭也只好站起来,一同出了后厅。 前堂里,那薛西垣正一只手把着厉舒才妻子的脉口,哪一只手捋着下巴上的胡须。 他的眉头紧锁着,好似心中有万般无奈。 不怕中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目底。 厉舒才见得此状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神医,您看这……” 薛西垣啧了一声,说道:“不好办呀!” 厉舒才赶忙问道:“我妻子身中之毒真的就那么……” 薛西垣一愣,反问道:“什么毒?” 厉舒才是极为信任刘永铭的,刘永铭说薛西垣是神医,那便就是神医了。 但如果是神医又如何会看不出病人中毒呢? 第269章 疆苗盅毒 厉舒才疑惑地看了看刘永铭。 刘永铭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薛开山说的,他不会拿这种事情骗人。” 厉夫人有些生气地说:“那个薛开山是谁?为何造这样的谣言于我!” 厉夫人好似还不知道薛开山的存在。 薛开山是薛西垣的养子、徒弟,他听得此事与薛开山有关,一脸疑惑地看着刘永铭。 薛开山知道刘永铭必知内情,希望从刘永铭身上得到答案。 刘永铭只得解释道:“数年之前,薛开山来到长安城,与一域外番僧发生冲突,幸得他皮糙肉硬,活了下来,但亦是身受重伤。他如同乞丐一般伏于街市,幸得有一名妇人,每日送他一块炊饼吃,他这才活了下来的。” 厉夫人一听,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是他呀!” 厉夫人这话相当于承认了给“乞丐”送饼吃的就是自己。 当时厉夫人还没与厉舒才成亲,厉舒才也只不过是进京赶考的书生而已。 那厉夫人是地主富户,而古时过年过节亲戚间的礼物往来并不是银钱,而是饼、面、鸡蛋等物,甚至是送活鸡活鸭都是正常之事。 鸡鸭可以养在院中,面条可以放在阴凉处,一两个月都不会坏。 可饼就不一样了,放久了可不能吃。 放着坏掉也是浪费,不如就送人了。反正都是送人,送给那些无食的乞儿,还能多点阴德。 只不过这个“乞儿”有些特别。 刘永铭笑着接着说道:“他能走动之后,却无钱买药,想空手套白狼,于是来到了赌档之中,因此我与他结识!” 厉夫人鄙夷地看了刘永铭一眼,拉了拉身边的厉舒才,悄声问道:“你如何与这等好赌之人有所往来?” 厉夫人其实也是第一次见到刘永铭,之前并不认识。 厉舒才笑道:“我这位朋友,可不一般!他与常人不同。知我妻有难,寻名医来救,此份感情,非可语之呀!” 厉夫人听得点了点头。 那薛西垣听得自己养子的变故连忙向着厉夫人与刘永铭拱手至谢。 厉夫人疑道:“你谁我做甚?” 薛西垣实言道:“薛开山,我儿也。早年离家游历,若不是夫人相救,怕是他得饿死于街头。” 刘永铭笑道:“你要谢,也是谢我。是我送薛开山金银,让他安心养伤。可当时他一心只想找到那名女子,于是我就……呵呵,其中还发生了一些事情,让厉侍郎以为我对他妻子有非份之想!当然了,这不能怪他,我本就是贪财好色之人,别人这么想也是对的。” “那后来呢?”薛西垣问。 刘永铭笑道:“后我查得厉夫人已经嫁为人妇,便回头与薛开山实说。他想报恩,我却知其非是恩情,乃是……。呵呵,我怕他因情而生出什么乱子,于是便送他二百两银子,要求他离开长安城。厉侍郎虽有才华盖世,但壮士之怒,可贱血五步呀!以免生出祸事来,故有此举。” 厉夫人惊道:“那人现在……现在可安好?” 厉夫人担心的其实是薛开山会不会出现什么不该有的错觉而来纠缠自己。 刘永铭笑道:“现在看来中毒之事是一场误会了。其实也没什么,是有人以你的性命相要挟,让薛开山去办一件不可能能办到的事情。刚刚听得薛神医说你没中毒,想来是那人诓薛开山的。” 薛西垣连忙说道:“这倒不是……” 众人齐齐看向了薛西垣。 薛西垣皱着眉头对厉舒才说道:“尊夫人非是中毒,而是中盅!” “什么?”众人都惊了一下。 薛西垣又说:“凡盅只能驱而不能解。即使用药,也是将其驱离排出而已。” 刘永铭睁大了双眼,说道:“还真有巫盅这种东西?” “不是巫盅,就是盅。自来南疆苗人的东西。我学的是中原医术,对盅物并不熟。原本我可以试着驱离。但……” “如何?”厉舒才关心地问。 薛西垣说道:“驱离蛊毒之物,药性皆重,令正身有不到一月之孕,婴儿弱小,怕经不起这虎狼之药。” 厉舒才一听心中一下子欢喜起来,似乎不再担心那盅毒。 他脸上显出一片喜色来:“有、有了?” 厉舒才连忙将妻子的肩膀搂住! 刘永铭看此情形,摇了摇头,对薛西垣问道:“可有别的办法?” “若是能拿到解药驱离是最好不过,若是拿不到解药……若弃此一月之婴,我倒是可以试一试,但……但也不保证能……能驱离!” 刘永铭将手一摆,说道:“两月之婴呢?” 薛西垣皱着眉头问道:“六爷这是什么意思?” 刘永铭说:“一个月之内如果我拿不回解药,那……” 厉舒才连忙插嘴说道:“那也只能犯险用药了!” 薛西垣想了想,说:“两月的话……可以一试,只是对妇人……这事有些难办了。但可以找一个人!” 刘永铭连忙问道:“找人?找什么人?” 薛西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之前不是与您说了么。我收养过两个孩子。开山好斗而不爱医术,无法传承我之衣钵。但我还有一名弟子,她的本事不在我之下。且精于外伤及妇科!” 刘永铭回想了一下,说道:“你好似是说过收养过一男一女……女的?这精于妇科我倒是能理解,但这精于外伤是怎么说的?” 薛西垣轻笑道:“拿开山练出来的,您别问太多。开山自小豪横,爱惹事生非,也就只有她能制得住开山了!如若将我这女弟子找来照料于厉侍郎之妻,想来出不了什么事!” 厉舒才连忙问道:“她在哪?“ 薛西垣苦着脸说道:“我要是知道,不就帮您找来了么?现在我也只知她在长安城中,不知具体在何处。” 刘永铭一掌拍在薛西垣面前的桌子子上,生气地说:“她不是你收养的么?你如何会不知?” 薛西垣为难地说:“这不是……跟您说不清,里面事太多。” 刘永铭瞪了一眼薛西垣,转而对厉舒才说道:“行了行了,今天就这样吧!开个安胎的药先用着。改日再来吧!” 厉舒才连忙拱手道:“那就多谢六爷了!” “客气什么呀,有空把诊金送来也就是了。” 厉舒才脸色一板:“六爷!您之前可没提到什么诊金呀?” 刘永铭生气地说:“合着你找人看病,从来不给诊金的么?厉舒才呀厉舒才,你这官当的够可以的呀!怕是连买药也都不用给钱吧?说说!说说!你在外面还买什么东西不用给钱的?都说爷我爱讹人,你可比我狠多了!” 厉舒才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妻子,只得咬着牙问道:“不知这诊金……” 那薛西垣正要将“不需要诊金”的话说出口,毕竟厉夫人是救过薛开山的,不收诊金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此时,刘永铭却一把将薛西垣的嘴巴给捂了起来。 刘永铭说道:“一百两吧!别嫌贵!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薛神医什么人呀,就算是人家不收你诊金,你多少也得给个一百两的车马费吧?” 那厉夫人一听,连忙蹦了起来:“什么就一百两呀!” 刘永铭笑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加上你自己的性命,一百两不算多了!你自己想一想!要不然我这一趟且不白来了么?” 厉舒才陪笑道:“六爷,您知道的,我可拿不出一百两出来。您也不差这点银子花不是。要不然这样,先欠着,您看……” “人死账在哈!”刘永铭说了一句。 那厉舒才马上笑道:“在在在!一定在!要不我写份欠条给您?” “那最好不过了!” 厉夫人一听就不愿意了:“我不治了!不治了!我们哪里有一百两呀!这日子还过不过了!说不定他们是骗我们的呢?” 厉舒才对其妻子解释道:“这位是宫里的六爷。他是爱讹人,也爱骗人!但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想来不会有假。若是有假,我自会到皇上那里与他打管司的。现在你的性命最是要紧,钱财什么的哪里有你重要。我就算是卖房卖地,露宿街头,只要能与你相濡以沫,我也是愿意的。” “夫君……”厉夫人心中大为感动。 那厉舒才微笑一声,连忙回到后堂之内去写欠条。 厉舒才与刘永铭之间的关系,外人并不知晓。 刘永铭身边的叶长青是刘永铭最信得过的人,刘永铭也没将自己与厉舒才的关系告诉过叶长青。 厉舒才最亲近的人是他的妻子,但他还是瞒起了与刘永铭的关系。 厉舒才虽然写下了条欠,他知道,刘永铭是绝无可能让自己还钱的。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只能说明,有人怀疑起了自己与刘永铭之间的关系,刘永铭会用这事来消除别人的嫌疑。 厉舒才写欠条去了,刘永铭看着正在写药方的薛西垣,随口问道:“你那养女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薛西垣想了想,说道:“特别漂亮!” 第270章 我有一计 刘永铭白了薛西垣一眼:“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特点!特长!” 薛西垣又回想了一下,说道:“腿特别长。” 刘永铭气道:“你馋我是不是?你不说点东西出来,我怎么去找人?找不着人,我怎么每天收厉舒才百八十两银子?” 厉夫人一听是一天百八十两银子,心中便大急了起来,但做为妇人,又不能与客人争嘴,这点涵养她是有的。 倒是薛西垣为厉舒才鸣起了不平来:“看他家这样,也不像是有钱人家呀,六爷,您是不是……” “越是贪官,越是藏的深,就着蒜头吃清汤面,别人看着多清廉呀,还不知道藏有多少私宅,那私宅里藏着多少银子呢!这做给别人看的!” 厉夫人终于是按不住了,她噌得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双手插着腰,冲着刘永铭骂道:“你这人好生嘴贱!此我家,何故在此胡言!” 刘永铭反嘴说道:“你就不怕他在外面养个小的什么的?他可是户部侍郎!除工部尚书外最肥的肥差了!难不成还要过得跟袁魁似的么?” 厉夫人并不知道袁魁是谁,她只是生气。 她急道:“你要是有证据,你告皇上去!我家容不得你在此胡言,你若是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厉夫人正与刘永铭吵着,那厉舒才连忙从里面赶了出来。 “别别别!夫人!夫人!消消火!别如此!” 厉舒才说着,向着刘永铭递去一张纸去。 刘永铭接过欠条,看了一眼,用手指轻弹了一下欠条,轻声笑道:“行!不错,等我找到了那个女医,或是找到解药时再来!厉侍郎,早早地把钱备好吧!薛神医,走吧!下一家!” 薛西垣一愣,惊讶地说:“还有呀?” 刘永铭折了薛西垣一眼,说:“爷我最近身体不是很好,身边女人太多了,我陪着你去买点药,让你弄几个药丸给我!放心,钱我出!” 刘永铭笑说着便带着薛西垣离开厉舒才家而去了。 那厉夫人冲着厉舒才不满地说:“你平日在外面不是常与人吵嘴么?连那魏文政你都顶过,这等无赖,你怕他做甚!” 厉舒才笑着回应道:“我与魏文政争嘴,最终倒霉的会是他,这些在争嘴时我便盘算好了!我若与他争嘴,最后吃亏的还会是我!且你身上还中了盅,不知将来如何,还得依靠说他……算了,过一天算一天吧,今日事不可与外人道!” 厉夫人也沉下脸来:“我知晓。但也不知道他们所说是真是假,那姓六的还说你在外面养小呢!” 厉舒才笑道:“他的话,半真半假,你信我的便是,他的话你不必多听!还有,他不姓六,姓刘。” “胡说,我刚刚听你叫他六爷!” “他家中行六!你是长安人,如何不知道他呀!” “行六……姓刘……长安人……谁呀?总不能是传说中的混世阎罗吧?” 厉舒才呵呵笑道:“行了行了,不知道便不知道了。我给你抓药去。哈哈哈,我有后了!” ………………………… 刘永铭的确是带薛西垣去买药了。 他不仅买了给厉夫人的药,还买了薛开山的,甚至那些可有可无,用得上用不上的全买了回来。 两个人出去,三大车回来。 这可愁坏了宫玥璃。 原本王府的人事就没有完备,根本就没有医正,更何况是医房。 因人手不足连殿室房间都没完全收拾出来,现在又多了这许多“杂物”需要归类,这可愁坏了宫玥璃,忙得她是左奔右跑,左呼右唤。 最后宫玥璃还是派人去粥厂找了徐小义,让徐小义带一些人过来帮忙,这才收拾出几间房间,把那些药品归类都放了进去。 宫玥璃一直忙到了夜里,而刘永铭早早地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刘永铭起床时,那宫玥璃还没有起来。 刘永铭之所以会知道宫玥璃没起,是因为他在房里听到了宫玥璃的呼噜声。 刘永铭的主卧边上有一丫鬟小间,宫玥璃就暂时住在那小间里。 因为要达到主人唤一声丫鬟就能听到,从而赶来的效果,所以两个房间之间在设计的时候就就没有设计什么隔音。 没有隔音于是就能听到宫玥璃的呼噜声了。 刘永铭自己洗漱完毕、穿好衣物时,那宫玥璃的丫鬟值班房里已没有了声音。 想来宫玥璃被自己的起床动静给吵醒了。 刘永铭开窗看了看外边的天气,又回到床边拿过昨天放在床头的书,坐在了书案边上看起了书来。 不一时,宫玥璃便端着一碗茶走了进来。 刘永铭喝着这一天的第一杯清茶,冲着站在一边的宫玥璃笑了一笑。 他说:“玥儿近日略显疲惫呀?” 宫玥璃此时才应道:“不敢言累。” 刘永铭哈哈笑道:“你这话说的极不真诚。王府正在修缮,杂事的确很多。其实这些应该由主管来做的。但皇上那里没发话,我也没办法去找一个来!原本是委托了叶先生来管的,但他的事情实在是太多,真是忙不过来。原本也没想麻烦玥儿,只不过……玥儿真是能干呀!你开个口,等忙完了这一阵,爷我赏你点东西!” 宫玥璃应道:“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刘永铭笑道:“那就赏你亲一口我吧!” 宫玥璃脸色一红:“这算什么赏。要不然……让我再与我爹见一面吧?” 刘永铭放下书本,笑道:“见是一定会让你见的。不过刑部那边的行文很是繁杂,宫知县的案子是结了,不过,要出行去征西大营还要一些文档交接,怕还得等几日。等他出行之日,便是你们父女相见之时。” 宫玥璃听得刘永铭一口应下来,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原本疲惫的身形也不见了。 宫玥璃喜道:“有爷这一句话也就够了。” 刘永铭笑道:“行了,休息去吧。随便跟步青云说一声,让他备好车马。差不多巳时过中之时,爷我要去一趟东宫。” 宫玥璃应了一声便不再打扰刘永铭看书,转身便离去了。 ………………………… 东宫。 明德殿。 下朝后的太子刘永铎从宫外慢慢地走进了殿里。 他懒懒地往太子大椅上坐了下来,一声叹息不由得从嘴里呼了出来。 太子舍人林逸才从一边走了上来,疑声道:“太子为何叹气?可是有不解之事?我愿代太子解之!” 太子刘永铎呆愣着问道:“我刚刚叹气了吗?” “是叹了一声。” “我却是不知。哎”太子最后这一声哎,才发现自己真的在叹气。 林逸才手持着折扇站在太子的身边,胸有成竹地说道:“可是刚刚皇上又拿策论问太子了?出的什么题?” 那林逸才好似很想在太子面前表现表现。 太子刘永铎说道:“并没有。父皇没问我,他问了八弟了。” 林逸才一听,脸色大变,他叫道:“不好!太子当要小心了!八皇子向来有贤王之称。其虽现在无派无系。但以之贤才,将来有人归附亦不是难事!且皇上近日多宠于八皇子……我有一计!” “什么?”太子刘永铎疑问了一声。 他其实不是问计于林逸才,而是不明白林逸才让自己小心些什么。 林逸才轻轻声说道:“八皇子刘永键是西华夫人所生,西华夫人早已不在人世,且其身份低微,我们可以从中做些文章!” 林逸才说着向着太子靠近了一步,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可令人在长安城中广布谣言,只说西华夫人入宫为宫女之时,身便有孕!” 太了刘永铎一听,双手扶着那椅子差点跳了起来。 他猛得转头看着林逸才说道:“林舍人!你怎可出这等主意!这造谣诽谤之言怎么合人君所为?八弟与本宫向来和睦,本宫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 林逸才连忙解释道:“太子!此一时彼一时也,八皇子如今……” “莫要多说!”仁厚的刘永铎大手一挥,坐正了身子,气呼呼地说道:“你且退下吧!” “太子,我……” “退下!”刘永铎喝了一声。 在林逸才的心中,刘永铎一直是那种唯唯诺诺之人。 太子的这一声大喝,将林逸才吓了一跳。 林逸才怀着不满且又愤恨的心情,向太子刘永铎双手拱礼,而后转身向殿外而去。 快走到殿门前时林逸才这才口中喃喃才地自言道:“不听我言,将来必被他人所害!” 林逸才说这话的时候,头是侧着的,眼角是向里看的,似要让太子听见又不敢让他听到。 林逸才的视线并不在正前方,他哪里料想得到,正面正好走过来一个人,那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林逸才的身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 刘永铭好像是有意撞上的,有发力有御力,撞到林逸才之后,他自己没事,那林逸才却被撞倒在了地上。 刘永铭看着摔在地上的林逸才反而生气地说:“好狗不挡道!死开!” 第271章 人事名单 林逸才正要回嘴,刘永铭一脚便踩在了他撑着地板的手面之上。 林逸才痛叫一声之时,刘永铭已然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林逸才哪里敢与刘永铭正面硬刚,他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地面吐了口唾沫,在心里将刘永铭骂了一顿之后,又愤愤不平地离开了明德殿。 刘永铭走进明德殿正殿里,冲着太子乐道:“二哥,我在外面都听到你骂人了。这又出了什么事了?你平日可不这样!” 太子刘永铎听得刘永铭的声音,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六弟来了!” 刘永铭笑道:“刚刚见得林舍人气乎乎地出去,他怎么得罪你了?” 太子生气得说:“他给我出主意。说是给西华夫人造谣!我哪里是那种人!还是六弟你当初说的对!这种人心如蛇蝎之人就不应该留在身边!” 刘永铭来到太子椅边上呵呵笑道:“我跟你这么说过?” “没有么?”太子反问。 “当然没有了!”刘永铭笑道:“我意思是,人才人才,每个人其实都是人才,就看你怎么用了!他林逸才自有他的长处,你想用到他长处的时候就用他。你用他之时,他若不使长处之才,而使短肋,那你就不该用他了,当让他离去,免得祸害于你!” 太子刘永铎不明白地说:“这有什么区别么?” 刘永铭笑道:“当然有区别了!林逸才心胸狭小,忌心甚重!为人不宽远,眼界自然也就短了。其虽无远见,但这短视忌恨之心却是有的。让他出条短计毒谋,还是可以的!” 太子刘永铎一听,生气地说:“我就是不想听他那些毒计!我且是那种戚戚小人!” 刘永铭乐道:“汉高祖刘邦身边不仅只有萧何、张良,也得有贿金的陈平助之急谋,还要有郦食其、陆贾等人为之外交!汉高祖虽恶于儒生,厌于郦食其,但其死后,还是封了其子为侯的!君王临世,不当以喜好、偏爱而论人才。所谓人才之用,即在于此!” 太子听得刘永铭的话,却是不甚理解:“找一个与自己怄气之人伴在身边,且不天天给自己添堵么?” 刘永铭呵呵笑道:“你觉得唐太宗重用魏征是在给自己添堵么?有的时候,的确是因为自己错了,所以忠臣才会与自己怄气的!多听曹相的对你没坏处!” 太子刘永铎不爽地说:“刚从父皇那里训一顿回来,还得听你再唠叨一遍……” 刘永铭乐道:“原来是受了气了?没事没事。改日六弟我找点新奇玩意给你玩上几日。但不可玩物丧志呀!” “我东宫里该有的东西都有。就是……六弟!我们要不……要不出去……” 太子话还没说完,刘永铭手一摆,说道:“不行!什么我都能答应你!这一条不行!曹相近日好似对我有所误会,可别再给我找麻烦了,弄出个私拐太子出宫寻浪之事,他可非要咬死我不可了!别看我平时风风火火、嘴出贱语,就连你东宫的侍卫我都敢骂两句。但曹相我是真的不敢去得罪!” 第272章 贤兄二哥 刘永铭赶忙说道:“别乱想!没那回事!我中意的是曹相的女儿!丰满,抱着有肉感。合着我若是不带你去,这事还解释不清楚了?” 太子呵呵傻笑了几声。 刘永铭低头想了想,说道:“这样!我可以带你去。不过必然要让别人知道你去哪了!要不然父皇那里有事找你,却找不着人,那你可就真完了!” 太子又露出为难的表情来,但为了出门,他也只得应下来:“好。” 刘永铭又道:“不管父皇或者裴妃问起来,我不会瞒他们!会直言说你去会姑娘去了,你也别指着我给你糊弄过去,父皇说过让我常带你出宫去看看的,他怪不到我身上来!” 刘永铎苦着脸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只得说道:“若是他们不问,我也不说就是了。” 刘永铎心中一喜,马上说道:“行!我们把出去的事情告之陶副统领,让他有事来傅家找我们!” “还是先去我酒楼那里拿点酒肉吧!” “酒肉?”刘永铎有些疑问。 刘永铭笑道:“去人家家里拜访哪里能空着手去的?” “可是……王小姐是个大家闺秀,带酒肉去……” 刘永铭佯装生气地说:“你还真就直接去找人家姑娘呀?也不怕别人说你道德败坏!王珂珺他哥哥王元荣这一科考中了!我们以此为借口,前去庆贺。那王珂珺是个外向女子,爱热闹,必然会参和进来,与我们一起饮酒言欢!” “哦!”太子恍然大悟,“这个借口好!还是六爷你想得周到,那一科就是你主考的,且你的化名又是你的手下的名字,他定不会起疑!走走走!” 太子刘永铎说着便拉着刘永铭要向外而去! 刘永铭拽住刘永铎,气道:“你就穿这一身衣服去呀?” 刘永铎一看自己身上的蟒袍一下子回味过来。 “换去吧!我等你!” “你可不许走了!” “宗人府的事情你还没给我办呢,我哪里敢走呀!看你这心眼多的,平日里也不见你这般动脑筋!快点啦,赶着宫门关闭前回来呢!” “好!” ………………………… 王元荣的确是搬回了傅家。 他最后一场会试考完的那一天,王珂珺曾找过王元荣,且与王元荣一起去了大慈恩寺。 一切的真相王元荣在那一天已弄得明明白白了。 即已明白,那傅远山的良苦用心自然也是让王元荣体会到了。 他们二人之间不再有隔阂,王元荣自然也不用再住在筑竹雅屋,于是便又搬回了傅家。 王元荣心里对刘永铭还是有所感激的,只是他一时间也找不着刘永铭。 就算是知道叶长青在红杏楼或是青衿堂,那真正的叶长青自然也是避而不见。 当刘永铭来到傅家的时候,那王元荣心喜异常! 他拉着刘永铭向厅堂而走,似有说不完的话。 而那太子刘永铎则是跟随在刘永铭的身后左顾右盼,好似一切东西在他的眼中都十分新奇。 三人在厅堂里分主客坐下后,刘永铭便笑道:“那件事情都过去了,有误会也解开了,好似也不用避讳什么了吧?家里是不是也该雇个仆从什么的?来了客人多少得奉杯茶吧?” 王元荣哈哈笑道:“如永柏兄所言,的确有此之想,且义爷的确是新雇了仆从了。只不过书局那里近日繁忙,被义爷带到书局去帮忙了。” “哦!”刘永铭笑问道:“如此说来,奇川先生不在家?” “确实不在!在书局那边忙呢。”王元荣笑道,“永柏兄若有他事,我可代为传达,若是无事,我尽可招待!” 刘永铭佯装出不高兴的神精来:“自上一次在大慈恩寺里,我将宋侍郎与傅家的误会言明之后,还以为奇川先生会有所表示,至少请我吃一顿酒,喝一碗羊肉汤呢。等了数日,却不见他来请我。诗曰: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想来想去,我便厚着脸皮来了!” 王元荣一听,也将脸色沉了下来:“我寻了你好几次了。要不是说不在,便是有事走不脱,我连你的面可都见不着呀!我这一翻好意,却换来你一句‘谓我何求’?诗曰: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刘永铭与王元荣用诗经开起了玩笑,二人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弄得太子刘永铎有些不知所措。 刘永铎并不是听不懂诗经里的话,而是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是什么事情,大慈恩寺里又发生了什么。 王元荣见得冷落了刘永铭的朋友,连忙问道:“还不知永柏兄身边所坐者何人?” 刘永铭笑道:“姓刘,行二。因年长与我,我唤之二哥。与我一样,同罗友之类也。为讨一口美食,了无惭作。” 王元荣笑道:“即是贤兄二哥,那亦是我二哥了!可否亦让也我唤你一声二哥?” 刘永铎笑着应道:“可许可许。随意唤之即可,不必多礼。” 王元荣摸了摸袖子里的碎银子,脸上露出了一些难色。 刘永铭却是笑道:“考完以后,没少跟同科出去玩吧?” 王元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直言道:“当初我离家之时是带了些银两出门。住在筑竹雅屋时,吃喝用度皆不必自费。却不想考完之后,同科相邀,便这几日就……哦。倒也无妨,我妹妹年前还欠着我几两银子。我与她讨要过来,够我们喝一顿酒的!” 刘永铭笑着摆手说道:“好了好了!你我兄弟不必如此见外!你虽无有准备,但我却是有备而来的!” “嗯?”王元荣一愣。 刘永铭笑道:“昨日六爷于王府之内宴请一客,后二人不欢而散。其间烤得肥羊一只也未曾动过!还有开坛了的好酒四坛,想来扔了也可惜,正好用来庆贺贞作高中!” 王元荣笑道:“贤兄的酒肉,我吃便是吃了,喝也便是吃了,必不与你客气。但杏榜还未发放,可不敢说高中之语!” 杏榜即是会试榜,因为是在二月二十七到三十日之间放榜,所以称之为杏榜。 刘永铭哈哈笑道:“本科主考官乃是秦王,而我乃秦王客卿,如何不知呀?且草榜早已出来,贞作是榜上有名呀!他话不必多说了,你择一地点,我们快些把羊再烤起来吧!那东西费事,若不趁早,怕是到天黑也吃不上热的呢!” 王元荣哈哈笑了起来:“溪桥之侧有一青石,可是天造地设的石桌,我小时候与舍妹移来平石几块,权当小凳,在那里抓鱼烤鱼,不亦乐乎!不如我们就往前院溪边一叙吧?” “贞作前头引路!” 王元荣笑着,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前头引路而去。 刘永铭与刘永铎也一同起身,跟了上去。 那太子刘永铎用愁眉看着刘永铭,好似想要早点看到那王珂珺,让刘永铭多想想办法。 刘永铭自是知道刘永铎的想法,他鄙视了太子一眼,拉着他快些跟上。 傅家外面不远处的确是有一条小溪,小溪上面也有座小桥。 当初刘永铭在桥头设一残局,引得齐国人田曾波在那里输了棋。 在那小桥下的侧边上,的确有一块临河的大青石。 因为水位不到那里,所以青石上显得十分干燥,且大小正好当作桌子来用。 青石边上早有累起的石块,当作凳子,想来是之前王元荣自己找来的。 果然是天设地造的家当! 刘永铭准备的烤羊肉当然不是随身带的,而是放在马车里。 马车是由步青云驾着,就停在桥头边上。 刘永铭叫来步青云,在青石边上的溪滩一个小空地上架起了烤羊用的铁架子,用早准备的干柴生起了火来。 那羊肉是早就做熟了的,甚至连香料都是洒好了的。 羊肉被这么一烤,肉香四溢。 “香呀!”王元荣坐在桌边念叨着。 而那太子刘永铎对那羊肉不感到半分兴趣,他向着傅家的方向看了看。 可这是在桥下,哪里看得见傅家大门。 步青云回到马车上又取来酒坛子摆在了大青石上。 刘永铭对步青云问道:“酒杯呢?” 步青云应道:“来得匆忙,忘带酒杯来了。” 王元荣一听,呵呵笑道:“这是我家!自是有这些家当!我去拿便是了!” 王元荣正要起身,刘永铭却一把将王元荣拉住。 刘永铭笑道:“这不是有使唤的人么?用不着贞作如此费劲!我们坐下慢聊,叫他去便是了。” 刘永铭说着向步青云使了个眼色。 那步青云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当场,向着傅家院子而去。 刘永铭对那王元荣问道:“中了贡士,等于中了进士了。贞作有何打算呢?是下放地方?还是去翰林坐馆?或是去六部观政?” 王元荣摇了摇头,自嘲了一声说道:“原本是为父报仇,可永柏兄已将我家事料理清楚,倒是我们家亏欠了赵谦与刘志浚二人。” 此时太子刘永铎才回过神来问道:“赵谦?刘志浚?那不是以前秦王府的旧人么?” 第273章 荫盖四方 “是呀!这里面……不当说!不当说了!” 王元荣话一说完,那刘永铎便看向了刘永铭。 刘永铭笑道:“二哥若是想知道其中之事,去问问兵部宋侍郎即可,他全知晓。” 王元荣却是心疑地对刘永铎问道:“二哥与宋侍郎相熟?” 太子刘永铎说:“有见过那么几面,说得上话,就是……不怎么聊过天。” 刘永铎是太子,每日自然是得跟随皇帝上朝,自是与宋宪天天见面。 但宋宪不是太子党,更加无派系,且还是探子头目,与太子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接触了。 若是太子与宋宪接触频繁,曹相就该担心了! 王元荣疑问道:“二哥有官身?” “未有官身!”太子随口应了一句。 太子的确是没有官身! 王元荣更加疑惑了:“即是无有官身,如何与他会认识?且……” 刘永铭笑道:“长安说大很大,人口百万。说小,其实也很小,看来看去就那么些人!脸都看熟了!贞作你可别小看二哥,他爹的本事可大着呢。朝里上到宰辅下到长安知府,他爹可都有关系!” “哦!”王元荣惊奇了一声,而后又说道:“即是如此,混个官身不难呀!难不成举业不成?” 太子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回答这话,他看向口舌伶俐的刘永铭,意思是让刘永铭帮解困。 刘永铭对王元荣笑道:“他以前曾随吏部侍郎林从南读过书,又与其侄太子舍人林逸才为伍,文采不在贞作之下呀!是他家老头子不让他碰这一块,你想呀官场凶险,他一个娇惯了的少爷,哪里能经得起那事情。” 王元荣听得点了点头:“是是是。长安城中这样的老人家还真不少,听说翰林棋待诏之父也是如此,还以死相逼,弄得夏待诏都不敢做实官,只在翰林院做一棋待诏。” 刘永铭笑道:“是呀,因此好多政朝上的事情他虽说知道,却是想不明白!若是真踏入其中,最后他难免死路一条!” 刘永铎听着刘永铭的话,好似在劝诫自己什么,又好像在挖苦自己,他只得愣愣地看着刘永铭。 刘永铭转头对太子说道:“二哥哟!听我一句劝,多长点心眼。多疑对别人是坏事,对你来说不是!你哪天真的能看透这世道人心,你家那老头子才会放心把家业交给你呀!” 太子刘永铎听明白了刘永铭的话,他轻点着头应道:“六……刘二我就是看不透这世间人情世故。有些事情明明很简单,如何处置起来,却七拐八绕的。有些事情看似复杂,可一言两话就给糊弄过去了,连个结果也没有。” 太子刘永铎口中简单的事情指的是宫千树的案子。 明明案情并不复杂,审起来并不费事。 可就这样,宫千树的案子是越闹越凶,最后还在朝堂之上刀来剑往起来。 而豫王之事,明明是一件可写入史书一笔的重大事件,却草草地以走火为由给了结了,弄得他不明不白,不清不楚。 王元荣微微一笑,对太子说道:“天下之地,有瘠、沃之分。瘠地所长之灌木,不过及腰,虽说带刺撩衣,却不过一铲之锄。而沃土之苗,可种参天楠木。其幼苗虽小,却随之而长。等其枝壮叶满之时,非是灌木所能及也!荫盖四方之时,非一人一斧可断之!” 太子刘永铎听得连连点头。 王元荣接着说:“天下及长事物,皆为此类。看似锥刺,顷刻可除,甚至不理其事,不过年余,它便消枯而亡。但有些事,却如那楠木之苗,幼时虽不起眼,转而望之,却已成材。介成根深而地固,非力拔可为之!” 刘永铭一直以来都十分欣赏王元荣,话不仅说得有文采,而且还十漂亮,饱含寓意。 王元荣没有停下,他接着说:“为谋者,当有所识,观其幼而知其长,闻其因而料其果,则事有所备,防有所依,束手可解。反制甚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是也!” 太子刘永铎听得又了阵点头:“此非大学士无此高论,贞作肺腑之言,令我茅塞顿开!” 太子刘永铎正感慨着,眼角却是闪出一个人来。 只瞟了这一眼,刘永铎便将刚刚王元荣的话忘之脑后,痴呆呆地看着来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珂珺。 王珂珺提着裙摆,从河沿上下来,直奔到了他们这边! 王元荣只觉得刘永铎的眼神奇怪,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妹妹来了。 王元荣正在高谈宽论,王珂珺这么一到,只觉得王珂珺会搅闹地大煞风景。 一时间王元荣兴致全无。 王元荣十分不高兴地对王珂珺说:“这又是哪股风吹起来飘到你那里,让你闻着了味了!你如何来了?” 王元荣话音刚落,那王珂珺便十分坦然地在青石另一边坐了下来。 四个人,正好围了一个圈。 王珂珺一点也不见外,她嬉笑道:“羊肉味,我闻到了!所以就来了!天下哪里有你这般当哥哥的,有此等美食也不叫我!” 刘永铭正要说话,那王珂珺更是没礼貌地用手指着刘永铭呵斥道:“还有你!满肚子的坏水!这羊肉定是你带来的,然后诓骗我哥出来,不叫我闻着味避开我,好让你们自己独享!要不是我看到有人在厨房那边翻找东西,还要这个要那个的,我还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吃烤羊呢!” 大家都能想得到,这是步青云去傅家里院里要碗筷酒杯时,被王珂珺看到了。 但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也是刘永铭的安排。 刘永铭事前便与步青云吩咐好了,让步青云进到傅家内院以后,大声一些喧哗,并且不必直接去厨房,见人就问,最好能在王珂珺的小姐秀楼外面说话。 王珂珺听得声响,必然出来问情况,知道王元荣与刘永铭在外面要喝酒吃肉,她也必然也出来一起蹭个热闹。 太子刘永铎认真地听着王珂珺红唇里吐出的每个字。 当他听到王珂珺提到刘永铭时,他笑着小声插嘴议论道:“的确如此!他肚子里除了坏水就没有别的了。” 王珂珺哈哈笑了起来:“你看你看!连你朋友都这般说你!” 王元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急道:“小妹!这是贵客!怎能如此随便呢!矜持一些才好! 王珂珺反嘴笑道:“这姓叶的算什么客人,他几次进门哪次有没敲过院墙大门上的铁环?他都没当自己是客人,你操这份心做甚?为人在世当坦荡一些,在自家都那般拘谨,在外面那又当如何?反正义爷又不在家!” 主要还是傅远山不在家,这才使得王珂珺没有了顾忌。 王元荣生气地说:“永柏兄自然不是算是外人,但这里还有另一位贵客呢!你这般无礼,可是会怠慢了贵客的。” 王珂珺看着刘永铎掩口一笑:“你说他呀!我又不是没见过,一个极木讷之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也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刘永铎听得王珂珺说自己木讷,脸色微微一红,正要说话,那王元荣却站了起来。 刘永铭连忙也站起身来说道:“贞作莫要生气!莫要生气!令妹就这脾气,我都知了,你如何还能不知?天真烂漫即是如此,过几年嫁作人妇,失了如今调皮娇气,那时你又得多有怀念呀!“ 王珂珺听到嫁人,那脸色也红了起来:“我嫁人关你什么事,又不嫁给你!” 王元荣又要说话,被刘永铭拉着便往一边而去:“消消火!消消火!我们吹吹风!” 刘永铭与王元荣就这么走到了溪边的另一处地方。 王元荣回头看了看不远久正坐着的王珂珺与刘永铎,对刘永铭问道:“永柏兄,这朋友到底什么来路?” 刘永铭笑道:“你猜不着!” “我若是能猜着呢?”王元荣神秘地笑了笑。 刘永铭也笑道:“你猜着了也会当作不知!所以我说你定是猜不着!” 王元荣呵呵笑了两声,问道:“永柏兄如何会与太子有所往来?” “这还不是为了你!” “为我?”王元荣一脸震惊! 刘永铭说道:“你当要为将来做准备了。为你上进,奇川先生可没少为你费心思!官场之内拼的是资历与人脉。你若是要有所作为,在资历上你一个新进的进士就别想了,倒是人脉可以一试!” 王元荣惊讶地说:“所以你便将太子叫到这里来与我一会?” 刘永铭笑道:“别巴结他,当作他不知道!与其言好即可!将来你若是要有所升迁,少不得他的帮忙!” 王元荣低头沉思了一下:“这……这么做不太好吧!走这等捷径……” 刘永铭笑道:“你比之首辅曹相如何?” “不如也!” “即是不如,曹相都没觉得什么,你倒还自惭起来了?” 曹岳便是从太子舍人开始当的官,此后才发迹的。 王元荣自嘲地笑了一声:“永柏兄说的对呀!对了,你如何与太子相识的?” 第274章 其心可诛 “哪里是我与太子相熟,是六爷与太子是同胞兄弟!太子近日不受皇上待见,想找六爷耍耍,但六爷忙于财会钱道、沉心于婢待女色,哪里有空理太子。于是便让我带着太子四处走走。上一次就在逛六爷外宅时与令妹撞上了!” “哦?”王元荣一脸狐疑:“我家小妹如何会去六爷外宅的?” 刘永铭笑道:“所谓外宅,其实是一家女书院!在我手上操持着,等筹备完成,即开山纳学了。” 王元荣深吸了一口气:“他开女书院?莫不是……” “贞作莫作乱想!他只是好财而已,非是为女色而来的!用我与他已定下了规矩,开学之后,除山长外,凡一切男子,不得入此女书院。” 王元荣连忙问道:“敢问请的谁来做山长?” 刘永铭应道:“便就是刚刚贞作口中的翰林院棋待诏夏彷!” “哦!”王元荣感叹道:“我与其子夏冰有些往来,其棋力非凡,想来夏待诏更甚!且闻夏待诏惧内,应该不至于会出什么事情!” 刘永铭笑道:“是我向六爷保荐的夏待诏,有他在,我也放心不是么。” “六爷何故突然欲兴女学?” 刘永铭答道:“亦是我向六爷所献之策!农家妇人下田耕种、织布纳衣,甚至编席晒网,皆有其劳。倒是富家之女,每日清闲,只知读那情爱诗书,闹出不出秽事,亦当有所学也!女书院不重于相父教子,以琴棋书画贯之,再研以大义。若其有所成,可贤助之!” 王元荣点头说道:“富农之家,可识天时而劳。贾商之家,可助算财会。权贵之家,可明其大义事理!此正解也!” 刘永铭又说:“父在外,而子不教者多如牛毛!故长安城中纨绔子弟遍地皆是,要不然六爷那些产业可做不得那么大、赚不了那许多钱来。若是人人家中皆有孟母之贤,天下可非大治?” 王元荣道:“永柏兄之教义,实在堪破天荒,我不如也!我却只醉心于男子之儒学!” 刘永铭笑道:“等中了进士授了官以后,你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多少人进到官场以后,便将以前手捧着的圣贤书给扔到脑后去了呢!” 王元荣突然说道:“说起这个,倒还真有一件奇事想与永柏兄说一说!” “什么?” 王元荣于是将那日从考场出来遇到一名道士的事情说给了刘永铭听。 刘永铭听得是眉头紧皱:“道士?” “是!”王元荣说道:“这里面我总觉得有事。此人若真要举报,用不着如此。托人书信一封送于县衙、府衙即可。甚至自己写的信属别人的名,就说是他人叫他转送、转呈即可,根本不用费那许多事情。” 刘永铭此时才抬起头来说:“只能说明,他只想让你知道或者是想让你转述给我听。你来寻我商量,怕也是在他算计之内。” 王元荣又说:“我至今弄不清他想做什么,永柏兄为何要说他这话是说给你听的?他知道你我相识?” 刘永铭笑道:“他若是不识得你,如何会将你叫住?你猜他是如何认得你的?必是事先做了一翻调查!你我之义在傅家长工的眼中可不是什么秘密呀!” 王元荣听得直点头。 刘永铭又道:“很显然,他想借用你我之手,将科考弊案公之于世!他若是出于公心……正如贞作所言,不必如此麻烦。且一世外之人好似也没有参和进来的道理。他若是出于私心,又是为何事起私呢?” 王元荣想了想,问道:“这科考弊案可能牵扯了什么人进去,他想害人?” 刘永铭道:“此事礼部、内阁、御史台皆知。但从未有人发难。因为他们觉得题是泄于内宫之中,怕是终与哪个妃子有关,若是闹开了,不知道又会牵扯出什么人来!事出宫闱,皇上面子上挂不住,终怀恨于举报之人!” 王元荣点了点头:“对!所以他想找我们给他出头!” 刘永铭笑道:“不可能,一域外之人,哪里知道内宫之事!他若是知晓朝堂及内宫……” 王元荣深吸了一口气,马上说道:“我明白了,他即不是想让你帮忙,也不是想让我涉入其中,而是要让六爷知道这件事,让六爷去闹,他终要害的是那混世阎罗!” 刘永铭又摇了摇头。 王元荣疑善呀道:“怎么?还不对?” “不是不对,而是……”刘永铭想了想,说道:“一方道士,如何能将朝廷众臣工不愿提及之事弄得如此清楚?此人怕是……” “嗯?”王元荣好似明白了过来,他说道:“你是说……根本就没有卖考题之道士。或者说,他自己就是那名道士!可……” 刘永铭接口道:“他敢这么说,那就说明,若从内宫查起,必查不到他身上去。换言之此事可能与内宫没有关系!六爷若是闹起来,必然是要搅得内宫不安呀。其心可诛!” 刘永铭骂了一句之后,又问道:“找你那道士有何特征?” “邋遢,别的也没什么特点了,嘴里好似少了颗牙。看不清,可能看错了。” 刘永铭若有所思。 王元荣问道:“贞作兄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若是真闹将起来,那道士又有何利可图呢?” 王元荣也不太理解,他说道:“秦王好似并不管朝政之事,也说不上因党争而起欲吧?莫不是为了掩盖什么事情而要害那混世阎罗?宫中……怕就是想要让宫中之人与秦王相持而恨!” “六爷与宫中许多人关系并不好呀!” “那就是想离间与其关系好之人!”王元荣信誓旦旦地说。 刘永铭深吸了口气说道:“六爷在宫里关系好的,也就是德妃娘娘了,她身上可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可以……” 王元荣马上说道:“即是如此,不当让秦王知晓此事。那道士此计不成,必另寻他计!看看他还有何计,我们再寻以破绽!连对方想做什么都不知道,且不荒唐?” 刘永铭笑道:“六爷早知道了。我就是从他那里知道科场泄题之事的。只是我早已与他言明厉害,所以他装作无有此事发生。” “原来如此!还是贞作兄有所高见呀!” “什么高见呀!居安思危,当有所绪尔。你也一样!入了官场之后,一切的一切都要三思而行!若有事定要与奇川先生商量,你爹亦是此中能吏,问他也可解危。” 刘永铭与王元荣正说着话,听得不远处青石上的王珂珺冲着王元荣大声叫道:“哥哥!你们俩在那里聊什么呢!” 刘永铭与王元荣相视一笑之后,这才缓缓地又走回到了青右边上,双双坐了下来。 而此时,那步青云也早已回来了。 他不仅将取来的碗、碟、筷、杯摆在了青石之上,还主动地在一边烤起了那只全羊。 刘永铭对王珂珺笑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劝住了,我们且不说他话了。吃酒、啖肉即是!” 王珂珺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地说:“你们俩聊得倒是高兴,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跟这木头一样的人呆着,好没趣!” “王小姐,我……”太子刘永铎心中有些急。 他真的很想与王珂珺说上一些什么话,可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还好他没有说别的,若是说那政朝或是宫里的什么事情,身份可能被机灵的王珂珺识破且不说,可能还会因为与王珂珺说不到一处去,而被王珂珺所讨厌。 刘永铭回头看了看正在考着羊肉的步青云问道:“可曾烤好了?” 步青云应道:“已是烧过一次,外面是都熟了,里面还需些火侯。” 刘永铭笑道:“那便将外面熟了的割取下来与我们下酒。” “是!”步青云习惯性得应了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割肉刀便开始切取羊肉。 王珂珺冲着刘永铭嘲笑道:“你以穷生自居,如何还有使唤他人之能?且他还对你唯唯诺诺?” “六爷产业多有护院,招一两个来使唤并无所谓。” 刘永铭说着,将头向大青石里头抻了抻,低声说道:“他们手里的薪俸核算,皆由我出,自是巴结着我,不敢得罪!” 王元荣听着哈哈笑了起来。 而刘永铭说起谎来是脸不红眼不跳。 那王珂珺又道:“就这顿烤全羊,可不是你一个穷生能吃得起的!” 刘永铭笑道:“这是六爷会客时所食,因不欢而散,故我自用之!他一个王爷,可没有吃剩饭的习惯!这不,便宜你我了!可一口没动开始呢!” 刘永铭说着,那步青云便端着一盘切好的肉放在了石桌上。 太子刘永铎想说些话讨女子欢心,但王珂珺的话题却总离不开刘永铭。 这让刘永铎自觉得无趣,他拿起筷子便要去夹那烤好的羊肉,却不想王珂珺也拿起了筷子,将刘永铎的筷子前段给压回了盘子上。 这是不让刘永铎去吃。 第275章 飞花对鱼 刘永铎抬头疑惑地看着王珂珺。 虽然他不太明白王珂珺为何不让自己夹羊肉,但至少王珂珺现在终于理会自己了。 王珂珺佯怒道:“吃羊肉自有吃羊肉的规矩,哪里有你这般不懂规矩的!” 刘永铎好奇地将筷子收回,放在了自己的碗碟边上,拱手问道:“小生人生阅历浅薄,却不知这吃羊肉还有何规矩?请小姐明言!“ 王珂珺呵呵笑道:“羊肉是赏物、酒是罚物,这天下人皆知,你如何装作不知呢?” 在古代长时间里羊肉都是贵族宴会上不可或缺的一品菜色,往往一只羊身上最好的部位会拿给宴会席间最尊贵的客人。 魏晋时也有以牛肉待客,以牛心一盘送食最尊贵客人的规矩。 而酒自是不必多说,不管猜拳还是酒令,酒都是用来罚的。 王珂珺的意思即是同桌人一起吃饭喝酒,酒就是用来惩罚的,而羊肉是用来奖励的! “小妹不得无礼!”王元荣冲着王珂珺说了一句,这才与太子刘永铎解释道:“喝酒自是这等规矩。酒令一行,胜者吃肉,败者罚酒!” 刘永铎一听酒令二字,连忙笑道:“要行酒令?好呀!我正愁着无聊呢,可以一试!” 那王珂珺连忙伸手,将放在一边的酒提拿了起来,她从已开封的一坛酒里,用酒提提了一勺酒出来,倒进了自己的酒杯里。 没等那王元荣去阻止,王珂珺已然将那杯酒喝了个干净。 太子刘永铎问道:“酒令还未开始,小姐又不曾输,如何就自饮起来了?” 王珂珺鄙视了刘永铎一眼说道:“这不是罚酒,这是令酒!谁要出令,先饮一杯!山里人都知道的规矩,你如何不知?果如穷书生说的那样,像个不世出的仙人!” 刘永铭哈哈笑了起来:“二哥,让你损我的话头!这下好了,将自己搁进去了吧?” 王珂珺两只手伸出“桌面”,大声说道:“都不说话了。我要出令了!” “等等!”刘永铭连忙说道,“我可没说要来!这些年眼里全是账本与数目字,典故之类,早忘之脑后了!” 刘永铎知道刘永铭本就是一个不学无数的纨绔子弟,自然是没读过什么书。 但他确实是想在王珂珺面前留一个好印象,他说道:“叶贤弟,玩乐而已,只是赌酒,并不输钱,输了还有酒喝呢!” 刘永铭不好意思地说道:“若是问我杂学博论,我便是知道一些。但我的确不善诗文……” 刘永铭这话倒没有说谎。 他是个文科生,来到这个世界,也十分喜爱读书,十岁之前便已经将儒经等书都看了个遍。 但看归看,他却没有去深研,更没有去强记。 他十岁以后看的全是一些杂书,除此之外还得抽出时间来练练功夫。 这一两年,他几乎把精力都花在了赚钱上了。 特别是从去年年底那场寒灾开始,他几乎就没有怎么练过武,甚至都没读全过一本书。 傅家大院里有座五层楼的藏书楼,且不说王元荣是还没下发功名的进士,就那王珂珺在傅远山的熏陶之下,其学识早也不亚于一般秀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