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四海,不养闲神》 1、道体 是夜,无星无月,静谧无声。 玄明真人坐在一处不起眼的山峰上修炼,在修仙界时已经困扰了他许多年的瓶颈在这个界面仿佛根本不存在,他的修为丝滑地进入了下一个境界,每吸取一口灵气四肢百骸都仿佛能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叹什么? ——这才是生活,这才叫修炼(ˉ▽ ̄~)~~ ——之前那个驳杂的,一口灵气里八成都是杂质的世界是什么阿鼻地狱! 但玄明真人仍然不太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仙界。 虽然这里的灵气和典籍里吹的一样浓郁;虽然远古典籍写得明明白白,炼气、筑基、金丹、元婴之后就是化神期,化神期渡得过那个飞升之劫便是仙人,而他确定自己已经度过了那个飞升之劫。 可是这里不像啊! 典籍里说的明明白白,仙界有一个处所叫做飞仙殿,专门接待从下界飞升而来的修士,飞升修士会出现在飞仙殿的升仙台上,之后会有接引仙官带着飞升之人洗尘埃,上天门,谢天地,拜完木公、金母、三清、天帝之后,方才能得到仙箓,算做真正的仙人。 所以,人呢?升仙台呢?天庭呢? 是我渡劫的姿势不对,还是破界的手法有问题,再或者是原来人间的话本子没有瞎编,在人间修到化神之后破空飞升的界面其实不是仙界而是灵界,还得经过返虚,合体,大乘,渡劫这些境界之后才能飞升成为真正的仙人? 玄明真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玄明真人作为自己那个界面十几万年以来唯一一个渡飞升之劫而不死的修仙者,行事向来稳健,身体不在巅峰状态是绝对不会冒险去探求什么真相或者隐秘的,即便心头有一万个问题,他的首要选择也是先修炼,把渡飞升之劫时的明伤暗伤都调理好再论其他。 而今日,神功大成。 玄明真人吐了最后一口浊气出来,感受着身体恢复了巅峰状态时的浑身舒畅,一挥衣袖收起了掩饰自己修炼时灵气变动的阵法,又稳健地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收敛气息的法术,这才站起身来,看向对面,这一片山脉最高处的山巅,离此约有百里。 那里有个人。 一个被困在阵法之中的人,不知道在此被困了多久,据玄明真人观察,每隔七日便有人前来打开阵法,从那人身上取上一瓶血便匆匆离去,除此之外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那人不知是认了命还是无力反抗,总之玄明真人在这不起眼却灵气浓郁的山峰上修炼了快三个月,没见到阵法中困住的人有任何的挣扎。 一身渡飞升之劫落下的伤,自身难保之时玄明真人实在很难生起什么探寻的好奇心,但现在神完气足,又确实需要一个本地土著了解一下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好规划下一步的打算,玄明真人便很自然地把主意打在了最近的这个人上。 他身体微微一晃,随即便有神识扩散而出,穿越百里,轻轻松松找到了那个阵法一处不起眼的漏洞,潜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了一个女孩,被镇压在阵眼处,手脚皆是束缚法力的粗大锁链,头顶是滴溜溜旋转的镇压法宝,面容苍白,神情委顿,白皙的手腕上除了粗大的镣铐之外还有深深浅浅的刀痕,想来是长期被人暴力取血之后留下的痕迹。 她本来面色平静地在阵眼处闭目修炼,但也不知道是一个大周天刚刚结束还是感应到了玄明真人的神识侵入,在那一瞬间睁开了眼睛,皱了皱眉。 玄明真人心里陡然生起了“该死,她是不是发现我了”的怀疑,但还没来得及决定要不要试探地和这个姑娘打个招呼,他先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这个姑娘的气息。 出于修仙界老苟的本能,他探出去的神识立刻修改了一个运转方式,以更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潜入了地底,而几乎同时,阵法微动。 有人进来了,从阵法大门。 那是一男一女,男子气度翩然,女子娇小玲珑,长什么样倒不重要,只是……百里之外的玄明真人皱了皱眉,觉得刚进来的女子有些蹊跷。 她没有灵根,身上却有灵气,隐隐还有一股血腥味,细细品来,气息竟与那位被镇压的女子有些相似。 这…… 玄明真人皱眉,以他在修仙界的见多识广,心里立刻浮起了千万种可能,与此同时,被重重锁链困住的女孩已经坐直了身体,随即对那一男一女微微欠身:“青阳上神要亲自来取我的灵根了?” 那位被称为青阳上神的存在似乎没有预料到平日对他爱答不理的女孩今日竟然会给他打招呼,怔愣片刻方才开口说:“自然。凤髓之体错生你身,你一凡女,如何承受?我儿替你承担此事,你该感谢才对。” “那是。平民女子哪里配享受此等绝顶体质,刚好……”被重重锁链缠身的女子勾唇,再讥诮不过地开口,“天道瞎了狗眼,竟然不识抬举,没给上神与凡人女子结合之后生下的高贵子女赐下灵根,上神也便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从另一个凡人女子身上强抢了。” 这嘲讽的意味实在过分浓郁,青阳上神须发一张:“你……!!!” “我这人之将死,即便放上两句狠话,难道就影响上神取我的灵根用在令爱身上了?”锁链缠身的女子不知在想什么,陡然又转了画风,“还是说上神当真视我如牛马,我为上神动情之后留下的子女而死还不够,还要我磕头谢过上神看得上我的灵根之恩?上神不觉得太过分了么?” 确实,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是一件很没品的事情,青阳上神须发皆张之后又觉无趣,恨恨瞪过那女子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只低头微提衣摆,迈入阵法,行到了那女子身前。 女子陷在重重锁链之间,又被困多时,早没有了反抗的余地,只能引颈就戮,闭目等死,青阳上神手掌才覆上女子的额头,便感受到了冰凉的温度。 哪怕从发现自己女儿没有灵根那一天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早晚要给女儿倒腾一个灵根安上去,但当真的动手,青阳上神还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声愈加轻柔,甚至听起来有一股子令人心悸的破碎感的:“上神?” 也是在这个时候,自忖气息隐藏得不错的玄明真人也听到了一句女子传音:“道友?” 于是,青阳上神暂时止住了自己上涌的法力,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出来。 同时,玄明真人也心里一动,回复了一句:“你知道我在?” 对青阳上神,被锁链束缚的女子声音是前一秒才强撑着蛮横,后一秒人之将死的柔软和哀求:“小女子知道灵根一抽便无命在,也不敢求上神留我一条性命,只求上神放我一缕残魂去轮回,给小女子一点下辈子的希望,也算是给小神女积一点阴骘,可好?” 对玄明真人,女子的传音则冷静了许多:“我被取了九九八十一日的血,这八十一日以来,我身上的禁制已经尽数破去。可我对阵法无甚研究,看不出这阵法的弱点所在,道友能悄悄潜入进来,必然对此有些心得,道友可否给小女子指条明路,让小女子殊死一搏,无论是否生还,小女子皆铭感道友大恩。” 青阳上神皱眉,他本不想节外生枝,也不想给地府递他的把柄,魂飞魄散是最没有风险的操作,但……后半句话着实有些打动他。 半晌,他做了决定,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枚丹药:“你服下忘忧丹,只要你不记得和本座之间的事情,本座便放你魂魄去轮回。” 玄明真人便没那么多好说的了,他低低一笑,给女子传音:“巽位。”传音方落,阵法的巽位有一个小小的点微微一闪,似乎是阵法的正常运转,也像是玄明真人一点暗搓搓的提醒。 “多谢。”女子灿然一笑,美目流转,不知是回复青阳上神的“大发慈悲”,还是回复玄明真人的指路之恩,反正她的眼眸有意无意地掠过了巽位,将那微微一闪收入眼底。 然后,她伸手去接青阳上神递出来的丹药。 异变陡生! 她的手在即将触碰到青阳上神的丹药时陡然化出了一把峨眉刺一般的冰刺,二话没说对着青阳上神的心口就要扎下去,青阳上神大惊失色,迅速驭风后退,想拉出距离再做其他打算,而女子持着冰刺追杀过去——青阳上神眼中的追杀过去。 于玄明真人眼里,追过去的只是一个蕴含了女子九成九法力的化身,本体的一点点法力连带魂魄化作一道丝毫不引人关注的流光,悄然从他指点的方向逃逸而去。 青阳到底是个上神,即便被女子逼得一时狼狈,仍然在三五招之间解决了那个化身。阵法是他布下的,他自然知道女子是朝着什么方向逃遁去的,脸色极度阴沉地看着巽位的阵法破绽处,才要趁着女子的气息尚未散尽赶紧去追,却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山的那边,好像有一个人。 修为不高,气息驳杂,普普通通一道人罢了。 可青阳上神的内心还是立刻咯噔了一下。 此人修为不修为的不要紧,关键是他可能目睹了今晚上发生的一切。 只能灭口了。 青阳上神的表情转冷,手已经无声无息覆上了乾坤袋准备掏法宝,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亲闺女岚姝神女惊道:“父神!你看他的灵根!” 玄明真人:??? 我的灵根?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他一无所觉,但青阳上神定睛一看,顿时心跳失常。 鸿蒙道体! 比那个只适合女子且上限最多就是修得天凤神通的凤髓之体高到了不知哪里去,倘若能搞到手…… 他和他的闺女眼中顿时爆发出了惊人的贪婪。 玄明真人虽然不知底里,但看这父女俩如出一辙的表情也该知道不太美妙。 他其实反复考量过,确定这对上神父女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对那锁链束缚还将被取了灵根的女子也有“你真倒霉”的同情,这才现身转移这父女俩的注意力,给那仅仅给自己留了一点点法力逃命的女子多争取一点时间,现在……好像是出了一点问题,总之他还没有出手嘲讽,仇恨就已经拉到手了。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直接化作一道遁光就走,风驰电掣,瞬息千里。 徒留后面的上神先生那一声一声的,催命的,强装友好的:“道友!道友请留步!” 2、飞升 道友能留步才有鬼! 甭管是话本子里还是现实里,哪个留步的道友最后落了好结果了? 玄明真人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哪里会上这个恶当,直接就是油门踩到底,遁速开最高,你有本事你追上来啊! 那现在问题来了,玄明真人的遁速如何? 玄明真人:……你觉得呢(ˉ▽ ̄~)~~ 硬生生从修仙界卷上来的卷王之王,要说别的本事或许还需要打个问号,要论保命的遁速那绝对是天下无双,玄明真人甚至还没有祭出利用精血和元气来飞遁的大杀器,也没有用什么一次性的对身体伤害极大的符箓来刺激潜能,纯纯靠着自己本身的法力储存,瞬息之间遁出了数万里之遥。 就这速度,青阳上神只追了三息时间。 三息,堪堪够养尊处优多年的青阳上神起个步,才滑出数百里,那怀揣鸿蒙道体的道人已经跑得影子都没了踪迹,神识也扫不到下落,想通过灵气变动的痕迹来了解一下那人破空而去的方向,又无奈地发现,这个人的遁术,真的好节能啊。 基本没有对周身的环境造成任何影响,连灵气的扰动都没有就飞走了呢! 青阳上神在那十好几万年的漫长神生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省油的遁法,也从来没有见过用这样低微的修为和驳杂的法力玩出来如此精准的微操,于他而言,鸿蒙道体是追不上了,这追鸿蒙道体的时间一花,现在想再掉头去找那个凤髓之体,也够呛。 但是这三五七八息的就回去,别的就不说了,主要是在女儿面前有点挂不住,区区三息时间父神你就把人追丢了?是对方太强还是你太菜? 那没办法了。 爱面子的青阳上神只能在原地生气,愣是等到了第二日天明,他才疲惫地走上返程,去接闺女回天庭,再做打算。 那是上神先生挽尊·收拾残局的事情了,此处暂且按下不表,先论玄明真人那边。 其实玄明真人也是懵逼的。 在他修仙数千年生涯的无数次逃命里,从来没有遇上过这么简单,顺利,简直毫无技术含量的追杀——修仙界,所有人都在为了长生和大道卷生卷死,带着宝贝从任何一个秘境里出来,在任何一场争夺资源的大战里侥幸生还,任何一个“你身上是不是有极品宝贝”或者“你是不是知道了飞升的秘密”的可能,都会引来一群修为和阅历都远高于你的强者的千里追杀。 为了从追杀里生还,可能需要耗费掉九成九的精血法力甚至掉落境界,可能需要悄然散功把自己弄成凡人躲避掉神识筛查,跑路的时候真要被逼急了,恢复法力的丹药耗空了就吞药材,药材吞完了还可以吞暴虐成分更多的妖丹和矿石,这个疯狂消耗元气的过程可能持续半年一年甚至数年不等,即便最终侥幸逃生,也多半是元气大损,身受重伤,非得苦修数十年方能恢复。 可是当你到了仙界……上神?就这?我甚至还没真正开始跑你就放弃了?就你这玩意儿是怎么混成上神的? 万里之外,玄明真人站在原地,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仍然没能等到那位高喊着“道友请留步”的上神追上来,整个人就难免有一点“这真的是我梦寐以求的仙界吗?”的恍惚,深刻的怀疑这所谓的“上神”到底有没有到元婴期,正在整个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之时,他随时放出体外警戒的神识感受到了一道遁光正在朝着他飞来。 那遁光没有半点隐藏自身的意思,玄明真人瞟一眼就知道是刚才那位险些被挖了凤髓之体的仙子,于是也没有警戒什么,由着那道遁光飞到自己身边。 果然是那个年轻女孩,没了重重锁链的束缚,没了阵眼神器的镇压,她如今即便法力大损,气色也比在阵法中好了很多,直给人一种聚集了天地灵秀之气的感觉,实在赏心悦目。 赏心悦目的仙女按下遁光,精准地落在了玄明真人身边,随即袅袅婷婷对玄明真人一礼:“多谢道友救命之恩。” 玄明真人:“……” 怎么说呢。 这一礼他固然受得起,但在他的预算里,他怎么也得豁出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苦修才能从上神手中逃生,可如今不过是三五息之间便轻松完事,轻描淡写就救了这仙子的命…… 心情复杂_(:3」∠)_ 但到底是见多识广的修仙界老油条了,捡漏这种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吧,总归是好事。 他按下了自己心头的不自在,把年轻仙子扶了起来:“举手之劳,愧不敢当,还未请教仙子姓名?” “云瑶。”年轻仙子笑道,“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玄明。”玄明真人回答,通姓名是基本礼仪,问仙界情况就是他救人的根本目的了,“如今想来,仙子在阵法中与青阳上神说的那几句话确有给贫道解释之意,可仓促之间贫道仍有不解之处,如今既已脱险,仙子是否能给贫道说一说,仙子和那位青阳上神到底是什么恩怨,怎么就到了他要挖仙子灵根的地步?” 云瑶仙子闻言一声叹息,倒是没有拒绝,只道:“这说来话就长了。此地荒凉,又无酒水,实不是长谈之地,不如仙长随小女子来,我们寻一处说话之地再谈?” 这当然很好,玄明真人点头应允,接着,便有云瑶仙子带路,二人一前一后朝着一处人类城池而去。 恩,对,人类城池。 仙界也是有普通凡人居住的——九重天之外,还有四海八荒,九重天上是天庭,四海八荒里便是各族群众,妖族魔族聚集的地方不说,有人类聚集的地方必然有夜市与深夜食堂,玄明真人虽然已辟谷多年,但鉴于云瑶仙子那“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现在就要好好喝一顿酒”的意思表示过分明显,玄明真人本身又确实有打听打听仙界到底是个什么风土人情的想法,便没有拒绝那半夜吃火锅的疯狂行径。 二人在夜市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小酒馆,按着云瑶仙子的爱好点上了三两斤酒,又起了涮肉的火锅,各式各样的肉和蔬菜一上,云瑶仙子布一层隔音结界,玄明真人又布一层隔音结界,然后就在火锅的咕噜咕噜声里,云瑶仙子下了羊肉下鸭肠,煮了丸子煮蔬菜,食物的香味很快弥漫出来。 热火朝天之间,云瑶仙子长长吐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去捞食材,说的轻描淡写,却自有一股森冷意味:“从什么地方开始呢……唔,道友至少听懂了,青阳上神与岚姝神女是父女,青阳上神是为了岚姝神女才囚禁我,想从我身上取得灵根,移植到岚姝神女身上的吧?” 玄明真人点头,但有些不解:“既然号称神女,为何连灵根也没有?” “这没什么啊?”云瑶仙子很奇怪玄明真人的问题,但还是回答道,“道友应该知道,灵根此物,并不是父母强大,子女便一定会拥有的,即便有幸拥有,也有可能资质平平,根本达不到父母修为的比比皆是。” 玄明真人当然知道这个事情——放在他更加熟悉的修仙界,正因为优秀的父母不一定意味着优秀的孩子,于是修仙家族的常规做法就是广撒网,一对夫妻生他七八.九十个孩子,子又生子,子又生孙,一旦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撞概率也能撞上那么几个天赋不错的,别的子孙都不被当做自己人的,只有生而有灵根才能被家族重视。 但那是修仙界的操作了,于仙界而言…… “没有灵根。”他心头仍有些怪怪的,“便要来抢别人的灵根么?” “是呀。”云瑶仙子讥讽一笑,一杯酒入肚,话语间便多了些酒意,“天道恒常,灵根此物嘛,随缘出现,万里挑一,上神们的孩子又何德何能一定是那个万里的一? 但只要不是,上神们想办法找一个‘一’,得了‘一’的灵根去安在自己孩子身上,也就不用随缘了。 而于我这么个‘一’来说,估计上神们会想,不必怨恨什么,要恨就恨我没托身成上神的孩子,活该被取了灵根重新轮回,万一下辈子运气好,成了哪个上神的掌珠呢?那样我也能拥有父辈给我安排的绝品道体了呀?” 这个说辞,玄明真人听得血压有点高。 但他觉得不太对头,仔细想了下,决定先问:“等一等,上神们?” “对呀,上神们。”云瑶仙子有一些懵懂,“有什么问题么?” 玄明真人惊诧了:“不对吧,难道取灵根这种事竟然不只是青阳上神一个人干吗?” “当然啊。”云瑶仙子回答得醉醺醺的,对那些神仙也缺少一些基本的尊敬,“上神,帝君,神尊,天君……谁还没个天赋一般的孩子了,谁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平庸一生,百年便寿尽? 于是明里暗里查访,在广大凡人之中,寻上那么几个天生灵根的苦孩子,许他们的父母一点金银或是丹药,便将那孩子领入仙门。 穷人的孩子总是比较能吃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待基础打牢,仙根稳固,经得起折腾了,便如我这般,取上四十九日或者八十一日的精血,给那没什么天赋的神君子女服用,待二人气息开始相似,便行仙骨移植之术,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不是……”玄明真人还是觉得云瑶仙子回答得非常不对题,他不得不更加准确地描述了自己的困惑,“不是说,神仙不能动情的么?怎么还带娶妻生子的?” 云瑶仙子这次终于听懂了玄明真人的疑惑。 然后她也疑惑了,半醉不醉的仙女那个表情直接就是……脑袋上缓缓冒出了三个问号。 她犹豫了许久,才道:“神仙不能动情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这……”她努力给自己找一个可能的解释,“道友难道是在什么地方与世隔绝地修炼了几十万年么,我看骨龄也不像啊?” 玄明真人也犹豫了一下,觉得这个事情没什么好瞒的,便坦然道:“不瞒仙子,我是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可能消息有些滞后,对仙界的一些变化不太清楚。” “哦那没事……嗯?!飞升修士?”云瑶仙子一下子就清醒了,她懵逼地看着玄明真人,“可是,下界飞升的通道早就被关闭了,普通下界修士早就不可能飞升了,道友是怎么飞的?” 玄明真人比她还懵呢:“飞升的通道关闭了?修士已经不可能飞升了?啊?” 那……那我是谁,我在哪,我是怎么飞升的? 3、二代 问:玄明真人是怎么飞升的? 你……啊……这…… 玄明真人:就正常飞呀,不然呢? 好吧,一定要说的话,也不正常。 在玄明真人飞升的时候,他那个界面已经有很多强大的前辈陨落在飞升之劫之下了,玄明真人尚且弱小时,只记住了那铺天盖地得仿佛要灭世的天劫,这深刻的心理阴影给玄明真人留下的执念是,强一点,再强一点。 于是法力凝实了又凝实,压缩了又压缩,耳闻散功之后重新修炼能凝实法力就散功重修,耳闻炼体之后的身体能承受更多更纯粹的法力就去忍受剧痛炼体,取尽人妖精怪魔鬼六道修炼的所有长处,为了磨练心境又在人间做过了百行百业体验过众生百态,越怕什么越做什么,直至心境圆融完满,法力充沛巅峰,方才引动飞升天劫。 至于飞升天劫的细节……玄明真人已经不愿意回想了,总之有过金木水火土五劫,劈到身上的天雷数不胜数,在心魔之中历过千世百世,这么说吧,当他的天劫走到尽头,他甚至听到了观看他历劫的道友低低的嘟囔:“怎么觉得这天劫之后,天地的灵气都稀薄了一点?” 但他其实没感受到天地灵气的浓郁程度有什么变化,他只是有点累了,还有一点精力集中了太久的恍惚,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还感受到天道想尽一切办法想弄死他但没有弄死,现在天道也累了。 天道虽然不能说话,但他确定,自己感受到的天道的意思是:“我实在是杀不了你,你要去就去吧。” 去哪里? 自然是传说中的仙界。 可是怎么去呢? 修仙天花板到底是修仙天花板,只要天道默许,他当然有办法。 他掏出了自己花费无数天材地宝炼出来的大杀器,带着一身被天劫折腾出来的伤,撕裂空间,破空而去。 因为下界的典籍没有记载飞升成功到底是何种光景,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飞升成功,但总之是没有死于飞升天劫之下,如今听云瑶仙子所说,这…… 玄明真人飞快理了一遍前因后果,忍耐着心头那最恐怖的猜想,但声音仍然是有一点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抖:“仙子所说的,下界飞升的通道被关闭了,是哪一种程度的关闭?” 云瑶仙子听出了玄明真人的颤抖,也能明白玄明真人为什么颤抖。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这种事实在没什么为上位者隐瞒的必要,但谈这种话题,再吃着喝着明显就不太尊重了,她放下了筷子,直接坐实玄明真人那最恐怖的猜想:“就是,下界和仙界之间的空间通道已经被彻底堵死,如果没有哪位帝君神尊上神特地给飞仙殿打过招呼,复通飞升通道,那么飞升者就绝对不可能飞升成功,只能死在飞升天劫之下的意思。” “可我活下来了啊……”玄明真人都蒙了,脱口而出,“我确定我平民出身,绝不认识什么帝君上神,更不可能让他们给我打招呼。” “那我便不知了。”云瑶仙子道,“道友何必来问我呢,道友只结合我说的事,再想想道友飞升时的异常,其中因果,应当很明晰才对吧。” 玄明真人“嘶”了一声。 是啊,很明晰。 我没有死,是因为我那个界面的天道用尽了各种手段,仍然杀不死我。 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哪路神仙慈悲为怀给我打开了飞升之路,而是我靠自己硬生生撕出来了一条空间通道。 我不知道飞仙殿在哪里,自然不可能让自己精准的落在升仙台上,于是就有了后续这一系列的事情。 如此……一切都有了解释。 想通了这一点,整个密闭空间之内,气压一下子就低了下去。 云瑶仙子不怕玄明真人低气压,但她现在看着玄明真人,就像是看着曾经的自己——她很小的时候便拜青阳上神为师,在青阳上神的昭华宫中修炼,一心想着成为青阳上神那样伟大的神仙,然后一朝被锁链缠缚,阵法镇压,宽厚的师尊一下就改了慈善面目,说她一介凡人,哪里配享用凤髓之体,这天生的灵根最好还是抽出来,给血脉高贵的岚姝神女,才算相得益彰。 曾经那么相信师尊的她,和现在突然知道飞升秘密的玄明真人一样,何其可笑。 又何其可怜。 云瑶仙子又叹了一口气,端起酒壶,准备给玄明真人满上一杯,一醉解千愁。 但玄明真人却没有喝酒的心情,只伸手阻止了云瑶仙子的动作,用低沉到了极致的声音开口:“仙子,我还有一问。” 云瑶仙子:“道友尽管说。” 玄明真人勉强稳了稳心态,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哽咽,也并没有迷茫,但这个状态只能支持他问出三个字来:“为什么?” 云瑶仙子再是无所畏惧,也不愿意面对玄明真人那恨到了极致的双眸——她不敢想象里面都有多少下界的血债,更不敢想象玄明真人强行飞升仙界,到底背负了多少师长亲友的期盼血泪还有传承。 她垂下眼,用一种轻柔得生怕击碎了什么的声音开口:“因为上神帝君们都需要给自己的子女安排神职。” 玄明真人一愣,但很快明白了过来,接着便只剩下了苦涩。 对哦。 修仙者尚且有千万载寿元,正经上神自然是动辄十几万几十万,等闲不会化归天地,天庭若不允许神明动情,便没有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该如何给子孙安排安身立命的神职的烦恼,倒也不会带来多大的问题。 可天条一旦宽松到允许神明动心,便也没有道理禁止神明生子。结果么,今日是某某神女喜欢了哪个凡人为他生下半神之体的孩子;明日是水神和风神联姻但是水神又和花神不清不楚也生下了个还和天帝有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孩子;大后日是哪位尊神和另一位尊神谈了一场三界说没就没的恋爱,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之后高低不得生那么三五个孩子见证一下爱情,完了那些神二代仙二代长大了还可以动情,还可以生子,子又生子,子又生孙…… 再设想,你若是为人父母,如果有得选择,你是倾向于把神位给那些和你一点关系没有的普通仙人,还是给继承了你的骨肉血脉,见证了你感天动地的爱情的孩子呢? 这个问题还用问么! 可是,孩子没有灵根怎么办? 没关系,可以去别人身上挖,左右那么多凡人呢,总有基因变异出极品灵根的存在。 取了灵根凡人就死了,杀人会不会不太好? 这是什么孩子话,在神仙们动辄“三界毁了,重铸就是”的神生观下,凡人的性命有什么稀奇,再说了那是凡人么? 不过是牛马而已。 可是天庭如果没有位置呢?神二代仙二代们连灵根都不属于自己,修炼之途肯定充满坎坷,再加上点家长娇生惯养,他们又拿什么和在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饱经世事考验又法力精微的飞升修士竞争神位? 没关系,可以彻底断绝飞升仙人上进的道路,左右飞升仙人没有后台,死在了下界,脏不了神尊们的眼睛。神二代仙二代再菜也没关系,只要没有外来的竞争对手,仙界的二代三代乃至n代都能安安心心享受祖宗余荫。 哦,你问那些酒囊饭袋的神二代仙二代完不成神职又当如何? 怕什么,说的像是人心思变的如今,天庭有什么正经人在工作一样。再说了,他们即便有那么几回工作失误,也不过是给区区三界带来一点小小的混乱无端和生灵涂炭而已,和高高在上的神尊们又有什么关系? “倒行逆施至此,天道就不管么?”许久,云瑶仙子才听到一句压抑了许许多多复杂思绪的声音。 “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事了,或许是想管,但执掌了那么多上古神器的神尊们总是会有解决办法的吧。”云瑶仙子叹道,“我只知道,据说几十万年前天条还是不允许神明动情的,但有神仙为了修改天条付出了好大的代价,后来还打上天庭,与当时的天帝对质凭什么神仙不能动情,好像谈过了什么大爱、私情、欲望……到底天帝是为什么让步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反正改完天条,神仙们皆大欢喜,共祝陛下圣寿无疆,好一片盛世太平景象。” 至于太平景象之后没几年就开始乱七八糟的局面,还有死于神仙们不管事的人间枯骨,不过是神仙们追求自由路上小小的代价而已,不值一提。 小酒馆之内,火锅仍然在咕噜咕噜地冒着令人垂涎的味道,肉类和蔬菜在滚汤之中翻滚,但玄明真人已经是没有了刚在小酒馆坐下时那闲适的心情了。 他只觉得那沉沉浮浮的肉类和蔬菜就像云瑶仙子或者自己,也像自己所属下界那些天资聪颖,人品贵重,原本能飞升成功,原本能入天庭受仙箓,原本能正常履职维护三界,却死于天道故意刁难之下那没有尽头的雷霆和劫难,至死都只会遗憾还是自身修为不够,未达到飞升标准的前辈和同道。 为人鱼肉,任人宰割。 天道无情,竟至于斯! 二人许久都没有说话,说了这么难受的话题,哪怕是云瑶仙子都没有了大快朵颐的心思,她只再次执壶,给自己给玄明真人都满上了一杯:“浮生若梦,不如一醉。道友,一辈子很快的,忍一忍就过去了,道友请了。” 玄明真人抿了抿唇,举起酒杯沉声道:“我可以陪仙子醉一场,但我却不想浮生若梦,也不想让这一辈子这么轻易就过去了。醉这一场之后,或许十年百年,或许千年万年,我总是要想办法和那些上神帝君把账算清楚的。下界之人,仙界之人,绝不是他们动情之时的陪衬,也绝不能让他们想封通道便封通道,想抽灵根便抽灵根。” 4、追杀 云瑶仙子直接就笑了。 她举杯,不愿去想她在天庭见识到的那么多不可思议的法宝的威能,更不愿思考在天庭如此武力之下,造天庭的反的难度,只慨然道:“好!真人能说出这番话,无论最后做不做,做了成不成功,小女子都要厚颜替下界之人,仙界之人谢过真人!干!” “干!” 于是,一杯,一杯,又一杯。 再没有什么好交流的,两人很快就将那三两斤凡酒饮尽,尤嫌不足,云瑶仙子被囚禁多时,自是孑然一身,但玄明真人却是收藏颇丰,从储物袋里一坛一坛地掏酒出来,到后来甚至不满足于拿酒杯喝,各自抱着酒坛子疯狂吨吨吨。 一喝便到天明。 但双方都没有醉_(:3」∠)_ 云瑶仙子是酒量好,玄明真人是修为高,一晚上的酒就喝了个寂寞,到天明十分,云瑶仙子站起身时仍然十分稳当。 玄明真人以为她算是情绪发泄完了,这饭也吃差不多,便拿出了一锭碎银放在桌上,跟着站起来准备离开,但云瑶仙子却伸出手,将他摁在了椅子上:“道友能陪我喝酒,小女子已经非常感激,但你我的交情还是到此为止吧,不必陪我赴死了。” 玄明真人:??? 他才要问为什么,却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强大而浩瀚的气息笼罩了这整个人类城市。 再细细一品,强大而浩瀚的气息旁边,还有着另外一股弱小了许多,却仿佛操纵着那股强大气息的存在。 青阳上神来了,好像还带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或许还没有确定他们的位置,所以他封锁了整个城市,一点一点找过来。 “他能找到你?”玄明真人问,但这话才以出口他便想到了缘由,“是了,那位岚姝神女身上有你的血,他当然能找到你。”但他又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你不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个隐患,怎么来找我喝酒?” 酒瘾这么大的吗? “我本来就没想活下来啊。”云瑶仙子笑了笑,早就捏好了的定身诀趁着玄明真人为她这句话感到惊诧时,直接用在了玄明真人身上,玄明真人立时动弹不得,云瑶仙子这才补完了后半句,“那是上神,我即便躲到天涯海角,他想要我一介民女的命,难道不是轻而易举。” 玄明真人懵逼了:“那……” “我只是想逃一逃,争取一点自由的时间,方便我拖岚姝神女一起死罢了。”她露出了个瘆人的笑来,飞快掐起了法诀,身上的法力也开始运转。 玄明真人看得出来,她要是成功,她的凤髓之体必然会出现巨大的隐患,短时间之内看不出来,但千万年过去,待岚姝神女彻底融合了凤髓之体后,必然会被反噬而死。 这是底层的牛马对人上人仙二代能做的,唯一的反抗。 可这代价也太大了! “云瑶你冷静……”玄明真人被这姑娘的狠劲震惊到,仙子都不叫了,一边疯狂想着能有什么词儿阻止她,一边也在飞快调动法力冲开自己的定身诀,“事情未必就到了那一步……” “道友,你我萍水相逢,实在不必再为我做什么了。”云瑶仙子淡淡笑了笑,“我于昭华宫中,青阳上神并没有教我多少仙家的顶级术法,但这定身诀是其中一个,我的这个术法学得便是他都赞不绝口,你一个飞升修士想要冲破,到底还是难……嗯?!” 云瑶仙子还没有把难度讲完,玄明真人就已经把禁制冲破了。 云瑶仙子:“……” 玄明真人:“:)” 就…… “我就说,或许还没有到最惨烈的那一步。我想,如果那所谓的上神对你这个程度的法诀都赞不绝口的话……”玄明真人抬手,一丝凝化的法力丝线灵蛇一样飞快窜入云瑶仙子眉心,“我没准是打得过他的。打不过我也可以跑——你不用担忧我的安危,反正他昨天就没追上我,我今天可以飞慢点让他先追着,来个半年一年的,怎么也够你截断你和那位岚姝神女的联系,让青阳上神彻底找不到你了。” 云瑶仙子:……??? 还……还可以这样的?! 玄明真人:(ˉ▽ ̄~)~~ 当然可以这样! 因为昨日玄明真人露了一手的遁速是那种……云瑶仙子看了都震惊的程度,基本就是没有前摇,没有预热,没有引擎轰鸣,没有灵气翻涌,比一尾游鱼入了水还要灵活轻松地滑了开去,就眨个眼的功夫人就没了,你但凡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连他是往哪个方向跑的都注意不到。 这么说吧,在云瑶仙子眼里,青阳上神曾经也是个体面人。 但用一点现代的话来形容的话,就是相比起堪比顶级跑车的玄明真人,青阳上神就宛若一架已经开了十好几年的某瑞□□,前摇漫长,预热缓慢,掐起法诀来风起云涌天摇地动,窜出去之后尾气过量喷你一脸,你打了好几个哈欠,这人还在你视线范围内晃悠,连踩油门提速都是那么的费劲。 当然,不用拿云瑶仙子对比。 那两位好歹还是四轮车,云瑶自己的遁速也就是个拖拉机的水平,无非是在寻人上有些心得,这才能在玄明真人原地等青阳上神一炷香的时间空挡里追了上去。 咱就是说,对比惨烈至斯,真要只论遁术,云瑶仙子险些觉得救她的人也是一位上神。 还是那种避世多年,和这几十万年以来各种刷新神仙下限的上神完全不一样的,举手投足间毁天灭地,谈笑风生间言出法随的远古神祇。 ……但是想一想也知道不可能好么! 真要是大佬出手,他跑什么呀!正面上呀! 所以,这应该就是一个遁术清绝,其他方面不太行的普通仙人,普通不普通的暂且不说,至少他能指点自己阵法的漏洞,又现身吸引走了青阳上神的注意力,足见古道热肠,值得结交一番。 这才有了夜晚的一顿大酒。 但…… “道友不要闹了!”被玄明真人轻描淡写制住的云瑶仙子尝试了一下,发现玄明真人下在她身上的禁制还真不是她努努力就能冲开的,当场就有点慌了,“即便道友有那堪称鬼魅的遁术,难道那样快捷的遁法道友能一直坚持一年半年的么?道友……”要是有那么一瞬间的保持不了速度被青阳上神追上了那可是要命的…… “能。”玄明真人没有等云瑶仙子说完,直接就开口蹦了一个字。 正在疯狂劝说的云瑶仙子:??? 玄明真人看她的满头问号,低低笑了笑:“我说,那个遁法并非是我最快速的遁法,并且别说一年半年了,我在下界坚持最久的记录是三年,仙界灵气浓郁,不需如何炼化便能恢复法力,到底我能坚持多久,我自己也不知道。固然青阳上神可能找帮手埋伏,但我只需见势不对换个方向就是,谅他们也追不上我。” 云瑶仙子那一瞬间简直:“……” 脏话!!! ……你这是跑马拉松吗你?坚持最久的记录是三年?下界到底是一个怎样水深火热的地方啊?需要把遁术练到这么极致的吗!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至少玄明真人看上去似乎并不愿意和她说更多了,他只是又一抬手,又是一道凝化的法力光丝入了她的额头:“这是我给你下的临时禁制的解除之法,你要是能自己解开自然最好,实在不会的话可以参悟一下。之后你便自己寻个地方闭关吧,短则半年,长则三载,我保证青阳上神不会有功夫来寻你的麻烦,你可以慢慢想办法切断你和岚姝神女之间的关联。天下之大,后会有期,希望他朝相见,你我能联手诛灭这些混账神尊。” 嗯……考虑到玄明真人是豪华跑车,青阳上神是二手某瑞,云瑶仙子是载货拖拉机的遁速对比,“你我联手”主要指的是玄明真人负责乱杀,云瑶仙子负责嘎嘎。 但这不重要! 反正,玄明真人身上道韵微微一变,竟半点不错地幻化成了云瑶仙子的模样,连气息都别无二致,他随后化作了一道不显眼,但在神仙们眼中绝对不可能被忽略的遁光,朝着城外去了。 很快,那股子笼罩了整个人类城市的强大气息,连带那股能操纵强大气息的存在也跟着那一道遁光飞去。 云瑶仙子在原地,看着那一前一后的两道遁光,放开的神识听着城中百姓对那神仙显灵的诸多揣测,咂摸过玄明真人留下的话,最后再感应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禁制,确认过眼神,是她非但解不开,甚至连解题思路都没有的复杂,然后又试图去参悟他留下的解禁之法。 心里就剩下了一句mmp。 你真的是飞升修士吗?为什么你下的一个临时禁制特么这么复杂?关键你禁制复杂就算了,为什么你的解禁之法上面还有一层禁制? 这层禁制虽然没有那么难到变态,但是也没有那么简单吧? 咋!下禁制上瘾是吧! 5、娇花 今天的云瑶仙子也是破防的仙子呢。 但……看到了玄明真人随手一给的解除禁制之法上的禁制就已经这么复杂,倒是确实比自己随便研究研究就搞明白了如何解除,来得更能让云瑶仙子放心。 这至少代表了玄明真人是真的强,即便是对上了青阳上神也未必没有生还的希望。 她最后看了那两道遁光离去的方向一眼,压下了各种纷繁的念头,开始苦逼哈哈去研究玄明真人留在解禁之法上面的禁制起来。 而另外一边。 考虑到昨夜那“我还没开始跑,你就放弃追了”的乌龙事件,联系一下自己现在就是要引开青阳上神的行动目的,玄明真人特地只用了自己一二成跑路的速度,用慢得他都要睡着了的遁速飞了那么半柱香的时间,随即便遇上了一个遮天蔽日,绵延千里,杀气腾腾,阴云惨惨的阵法。 玄明真人停下了遁光,微一挑眉。 这应该就是青阳上神布下,原定用来擒拿云瑶仙子的东西了,如无意外,这个阵法应该已经将那人类城池包含在内,甚至涵盖了天上地下,无论他往哪个方向逃遁,最终都不得不面对破阵这个问题。 玄明真人沉吟片刻,身上立刻便有一股道韵扩散开来,神识飞快往阵法深处探去,眨眼之间便清楚了阵法内里的情况。 但追杀这种事情,往往毫厘之间瞬息千里,他打探阵法情况的几息时间,青阳上神已经追了过来。 于是玄明真人回身,也不装了,直接身形一晃变回原形,修仙天花板自有其傲气,此等绝路,他仍不见半点慌乱,只对着青阳上神微微一欠身:“上神好。” “道友好。”论装腔作势,如今当政的这一批神尊帝君自然功力深厚,青阳上神亦微微颔首,“道友,事到如今,道友是选择自行受缚,由本座抽了本不应当属于道友的鸿蒙道体就此了账;还是实在不甘心,要试试去破一破这九门玄煞大阵再束手就擒;再不然,也不必进阵法了,与本座过几招,看看道友能撑多久?” 玄明真人洒然一笑:“斗都不斗上一场便自行受缚,实非吾辈所为;贫道修为低浅,真与上神斗法,多半也是自取其辱;无法,只能折中去闯一闯阵法了。不过……上神可否赐教,这九门玄煞大阵里那样浓的煞气是从何而来?” “这是上古诛仙神剑的杀气。”青阳上神冷笑道,“小子,这九门玄煞大阵号称天下第一煞阵,便是我等神尊入内亦是难免修为受损,一时不察,被阵法削去顶上三花落做凡人亦有可能,你若执意进阵祭剑,莫怪本座未提醒过你此阵利害。” “那无妨。”玄明真人想要的无非是个宝物名字而已,得了回答,自然满足,随口应付上一句,“左右上神为了那什么鸿蒙道体,主持阵法时自然不会要了晚辈性命,既然如此,晚辈将道体拱手让予神女之前,见识见识这天下第一煞阵,又有何妨。” 话毕,他也懒得再和青阳上神磨嘴皮子,身形一晃便入了那听名字就厉害坏了的九门玄煞大阵,青阳上神有些恼怒玄明真人的“你又不敢杀我”,打定主意即便不杀也要这人脱上三五层皮,化尽修为再放出,立刻遁入阵法,开始沟通阵法核心。 得了主持阵法的“上帝视角”,青阳上神开始去寻找那进入阵法的蝼蚁,才锁定了目标,便见那穿着道袍的目标晃晃悠悠,也没有掐多复杂的法诀踏多扭曲的罡步,仅是身形微微一晃,便变出了三个一模一样,每个人拥有三分之一玄明真人的法力的道人出来。 青阳上神当场心里面咯噔了一下,“一气化三清”这五个字直接浮现在了他脑海。 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虽然,“一气化三清”,光看看那个“三清”就应该能感受到这个法术的逼格。 但,仅仅是逼格而已,首创此法的太清道德天尊于如今的时代而言已经是非常古老的尊神了,那法门传下来,被历代弟子来来回回修改简化过,如今难度和威力已经下降了不只一个台阶,仅仅是一门修炼起来非常复杂,威力又相对而言比较一般,所以没几个人会的法术罢了。 “如果这便是你的倚仗的话。”青阳上神用上帝视角在阵法范围内开了一个“全服广播”,“小子,这救不了你的。” 三个“玄明真人”没有一个答话,反而是嘴角都勾起来了仿佛是克隆的笑容,然后身形又是微微一晃,接着,每个“玄明真人”都又变出了三个“玄明真人”出来,自然,每个人拥有玄明真人九分之一的法力。 青阳上神从未听说过一气化三清有这样的变化,震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圆了:“你这是什么邪法?!” 玄明真人仍然是没有回答,只环视四周,确定过这“九门玄煞大阵”的九门之所在,九人便分头朝着九个阵眼而去,一时间,青阳上神好一阵手忙脚乱,操控着阵法一通血光雷霆黄雾毒砂的攻击,这到底是堂堂上神掏出来做降维碾压的阵法,三五个呼吸之间,便将那九个玄明真人都尽数斩杀,连法力都消解了个一干二净。 但青阳上神直杀到最后一个“玄明真人”,都觉得这不像是本体。 可是自己操纵阵法消去的法力是真的啊!这身怀鸿蒙道体的小子是肯定进了阵法的,绝没有任何出去的机会,而在这样凶戾的杀阵里,没有法力就是死路一条,九个人各九分之一的法力都没了,这小子难道还能有命在? 所以他当真宁死也不愿意把鸿蒙道体贡献出来是么? 这届牛马怎么性格这么烈呢! 无法,青阳上神只能放弃了鸿蒙道体这个最优解,准备老实点回去找那个凤髓之体,将就用算了。 可惜了,这些珍稀的道体怎么就被天道给了这些平民!我家乖巧可爱的岚儿难道就不能拥有一个天生吗?非得过这一道手有意思吗! 老天也!你不识好歹枉作天! 青阳上神叹了一口气,带着无尽遗憾准备收起阵法…… 收起阵法…… 收起阵…… 诶? 我怎么催动不了了?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青阳上神听到了一声不屑的轻笑。 未及辨认那声轻笑来自何方,他就在阴风阵阵的九门玄煞大阵中感受到了一股冲天的煞气,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一柄冰凉的长剑就从一个完全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入他的心口,凶戾的煞气陡然充斥了青阳上神身体,他立时发出一声痛极了的惨叫,可那长剑根本没有任何犹豫,飞快拔.出。 再下一瞬间,痛到眼花的青阳上神只觉面前一亮,这阴风阵阵的阵法中陡然有明亮天光射入,随即只隐隐约约见到一个被阵法的煞气划得遍体鳞伤,身上几乎见不到法力的人提着一柄凌厉无匹,杀气四溢的长剑,直直冲破那一片透进来的天光,随后操纵长剑就地一划,一道空间裂缝浮现而出,他没有半点犹豫,提着剑直接就坠入那不知通往何处的空间裂缝。 刹那间,空间裂缝扭曲消失,失去了煞气来源的九门玄煞大阵瞬间告破,青阳上神捂着刚刚被捅穿的心口,身体被诛仙剑自带的煞气疯狂侵蚀,而他立在半空中,茫然四顾,心里奔腾而过千万匹草泥马。 这小子……这小子! 这小子什么效率啊! 用九个化身作为诱饵吸引本座注意力,本座现在都不知道他的本体都干了什么,反正结果就是十息时间不到!阵眼找到了!诛仙剑弄到手了!阵法也破开了!趁乱捅了我这么重的一剑!还知道怎么用诛仙剑破开空间!人直接在我眼皮子底下跑了?! 你这么牛逼为什么本座之前听都没听说过你的存在? 在昭华宫养尊处优多年,许久不食人间烟火也没吃过憋的上神尊者,立在半空发愣,捂着冒血的胸口,始终不肯接受这个残酷的,他把诛仙剑弄丢了不说,人还没抓到的现实。 然后,骂了一句很脏的脏话。 再接着,因祖宗余荫直接便坐上尊位,实实在在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的上神先生,失血过多,煞气入体,又气又羞,既恼还痛,最终娇花一般,软软晕了过去。 6、本命 很快啊! “青阳上神在凡间游历时偶遇邪魔,奋力与邪魔一战,最终邪魔饮恨而死,尸骨无存,但青阳上神自己也身受重伤,煞气入体,在荒郊野岭昏迷了快半个月才被值班的日游神发现,火速送回昭华宫治疗,据医官介绍,煞气过于凶戾,青阳上神高低得躺个几千年才能恢复”的故事,传遍仙界。 这对于天庭而言自然是可以大吹特吹的英雄事迹,正是修天条后时代,有情有义的神尊敢于担当,主动作为,勇于承担维护三界和平的伟大责任的典型呈现,毫无疑问需要铺天盖地的宣传,牛逼上天的吹捧。 哦,你说之前也没听说这个邪魔的事迹?那能是个非常厉害的邪魔吗? 那是因为你的岁月静好,总有人在负重前行,天庭把你们都保护得太好了,导致你们竟然错误地认为人间竟然没有非常厉害的邪魔,事实上天庭一直在战斗在第一线,这才保住了大家这么多年的平安喜乐。 哦,你问为什么昭华宫尊神在工作时间会在凡间游历?昭华宫的工作不用干了吗?算不算擅离职守啊? 你话怎么能这么说呢!上神的事情能叫擅离职守吗,就不能是出门公干啊! 哦,你说他出门公干怎么没有走正常审批程序? 嘿你这个人!难道有紧急军情也要走那个该死的审批程序?天庭最要不得的就是你这种官僚主义! 哦,你说为什么过了半个月日游神才发现,不是应该每天巡逻的吗?土地呢,山神呢,夜游神呢?他们的工作做到哪里了? 那就是土地、山神和夜游神工作疏忽的问题了!他们就是擅离职守去找隔壁山头的土地吹牛拉呱聊八卦了,这就拉出来在诛仙台上受那么三五十道天雷!小惩大诫!日游神半个月才发现,确实有过,但到底发现了,功过相抵,就不罚了,赏赐也没有,日游神你回家吧。 以上种种,都是天庭的事情了,我们暂且只聊到这个程度,还是先把目光看向人间。 这铺天盖地的宣传没多久就传到了人间,具体指的是传到了云瑶仙子耳朵里。 云瑶仙子一开始确实是有一点慌张,毕竟“邪魔饮恨而死,尸骨无存”这件事听起来真的让人头皮发麻,并且“玄明真人身死或是被囚禁,但他拼死反抗,青阳上神为此重伤”这件事……真的怎么听怎么合理。 吓得云瑶仙子都已经开始琢磨要不给玄明真人立个牌位日夜祭拜了。 但女人的第六感……好吧,也不算第六感,主要是那天自己真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解开玄明真人给的那个“解除禁制之法”上面的那层禁制,又是连猜带蒙才搞明白了怎么解开自己身上的束缚。 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解开禁制之后,云瑶仙子再去细细琢磨玄明真人留给自己的解开禁制之法,争取化解掉自己那“连猜带蒙”的状态,竟还从中顿悟了不少关于修炼,关于禁制,甚至关于“道”的牛逼感悟。 云瑶仙子,一个曾经被青阳上神收入门下的女人,一个在青阳上神嘴里基本属于“不世出的奇才”的存在,一个即便是到了要被抽取灵根的绝境尚且有余力对青阳上神绝地反杀的优秀仙子,在“修炼”这个她原本以为自己非常擅长的项目上,第一次遭遇了不可想象的滑铁卢。 这还是一个飞升修士造成的! 但这真的是一个飞升修士么? 就凭他对“道”的感悟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他真的不是什么恐怖的,从开天辟地时期就存活到现在,谈笑间就能让三界倾覆,重练地风水火的远古尊神?! 而于道法上属实脓包稀松,对天地苍生也无甚贡献,无非是有一个好祖宗的青阳上神,杀得了他? 云瑶仙子说什么也不信。 这份不信让她坚持着没给玄明真人立个牌位,只在安静的等待——等三个月。 三个月,能覆盖“四十九天”和“八十一天”这两个选择,以青阳上神那晚上看到玄明真人的贪婪眼神,云瑶仙子能确信,玄明真人身上的灵根甚至在她的“凤髓之体”之上,如果玄明真人平安,自然无事发生。如果青阳上神对玄明真人真的是碾压,就会有“是杀还是囚”的选择余地,他一定会选择为了他的宝贝闺女囚禁玄明真人,取他的灵根用在岚姝神女身上。 所以,死活到底如何,三个月便见分晓。 等待的时间委实焦灼,云瑶仙子坐立不安了三个月,青阳上神重伤,他手下的神官仙官俱都脓包稀松,三个月内自然没什么人来找云瑶仙子的麻烦,而三个月后,昭华宫中并没有传出任何“岚姝神女大器晚成,竟然觉醒了极品灵根”的风声,云瑶仙子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再回想起这三个月的煎熬,简直身心俱疲,大睡三日。 三日之后,她清醒过来,什么担心什么仇恨都压到了心底,找了个足够隐蔽还山清水秀的地方开辟了洞府,静心苦修。 那现在问题来了,玄明真人到底有事没事? 嗯……有事,但是其实不算什么太大的麻烦。 青阳上神并没有吹牛,九门玄煞大阵确实是个很厉害的阵法,原本不是他一个刚刚飞升的仙人能这样从容写意就破掉的。 可是青阳上神实在是太菜了→_→ 使用一气化三清秘术时,玄明真人同时还观察了青阳上神操纵阵法的娴熟程度……然后就开始认认真真地思考这位上神的神位到底是怎么混到手的起来:) 你说阵法修为菜吧,没准人家主修的是别的方向呢,什么护体灵光分外强悍,什么肉身坚逾金铁牢不可破,总之人家好歹是个上神,应该有过人之处。所以玄明真人在拿到了诛仙剑之后对青阳上神捅出那不可思议的一剑时,原本的打算是能给青阳上神留下一个小小的印象便很不错。 当然,为了这个“小小的印象”,在下界也是认真练过剑的玄明真人在那一剑之后,想过了许多种青阳上神可能的应对,他自己还准备了好几十种变化去应对青阳上神,但是结果就是……什么都没用上,根本不需要预判和推演,他那一剑真就捅进去了,从心口。 就…… 匪夷所思你知道吗! 为什么捅你一个上神比捅我们那个界面里一个化神修士还省事? 但这丝毫不影响阵法本身的厉害,为了破阵和拿到诛仙剑,玄明真人确实被阵法和诛仙剑划得遍体鳞伤,后来强行催动诛仙剑破开空间当然也是代价不小,现在的直接情况就是,玄明真人躺在道路旁边,死人堆里,全身瘫痪,动弹不得,只能安安心心看着太阳东升西落。 不过修仙天花板什么场面没见过! 几千年的修仙路径里谁还没遭遇过几次灵力尽失半身不遂了? 于是,玄明真人业务非常熟练地屏蔽了鼻窍——旁边死人的味道实在是不太友好,然后一点一点吸纳灵气来修复身体。 至于自己身在何处……大概从此地灵气的浓郁程度基本可以判断,得,自己又到下界来了,还把诛仙剑一块拐下来了。 啊,是的,诛仙剑现在在他怀里,躺得比老婆还乖巧亲热。 玄明真人是觉得有点蹊跷的——说起来可能有一点天方夜谭,但是他当时在人族城市里面前脚才冲开云瑶仙子的定身诀,又给她下了一道禁制控制住她不要冲动,正准备扮作云瑶仙子冲出去引开青阳上神注意力的时候,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从一个方向,传来冥冥之中的一点什么。 修仙老油条了,再清楚不过这种“一点什么”,“些许明悟”大多数时候都意味着“机缘来了”,于是他连犹豫都没有就朝着那个方向就遁过去了。 九门玄煞大阵围拢了整个人类城市,从哪个方向遁走结果都一样,这让玄明真人心生疑惑,觉得那“一点什么”该不会是在阵法之外吧,如果是的话我估计得快点解决眼前的麻烦去追寻我的机缘了,但这个念头才一转完,他又感受到了一股强大到让人震颤的道韵。 道韵来自阵法深处。 从阵外往阵内看,九门玄煞大阵绵延千里有余,许多地方都可入阵,但要进入那一点道韵所隐含的“阵法深处”,最近的路径就是他遁逃的这个方向。 这…… 机缘可能在阵法里,玄明真人再没什么好犹豫的,在青阳上神给的“是和我打还是进阵”中想也不想就是进阵,唯一的疑问是阵法深处到底是什么宝贝。 青阳上神哪里知道玄明真人这么个富贵险中求的修仙老油条脑子里都在想那个“我要把宝贝拿到手”的桃子,宝贝名字又不是不能说,“诛仙剑”的回答一出来,玄明真人当时的想法就剩下了五个字—— “我要得到它!” 一定要加几个字的话就是—— “立刻!!!马上!!!” 进阵,一气化三清,本体潜入阵法深处,找到了在重重禁制和杀招之后的那柄散发着无尽杀气的上古宝物。 现在那上古宝物却没有了一开始给玄明真人抛媚眼的模样了,端庄持重得仿佛之前那个疯狂暗示的小妖精不是它一样,那冰凉高冷的女神状态表露出的就是一个态度—— “要得到我,就用你这几乎没有法力的身体,走过来。” 玄明真人:……嘿我这小暴脾气! 你这是看不起我修仙天花板? 用凡人之身破这上古法阵固然难度不小,但诛仙剑也并不是想要他死,在诛仙剑能控制的这一片空间之内时间几乎是静止,玄明真人用那长到无法想象的时间和恐怖到一万个青阳加一块都凑不出来的毅力,用尽了各种微操和手段,以最小的伤势换得了最大的胜利,直接把诛仙剑秀麻了。 哦,“最小的伤势”:指遍体鳞伤,法力告罄,全身瘫痪,动弹不得,伤势但凡大上一点点玄明真人就得当场陨落。 但结果是好的呀。 诛仙剑现在就乖乖巧巧躺在玄明真人怀里,而玄明真人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可可爱爱的童音:“真人真人,我来做你的本命灵剑怎么样鸭?” 那从高冷女神到原地卖萌之间转换的熟练程度,便正如他勾引玄明真人朝着那个方向过去,又迅速变成了高冷女神模样的速度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神剑到底是神剑! 7、人间 玄明真人:你就哄我吧→_→ 你这种程度的上古神器,认主?做我的本命灵剑? 我怎么舍得拿你这种上古神器当本命法宝?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那现在问题来了,为什么舍不得?怎么就暴殄天物了? 这就是法宝的特性了——法宝锻造出来之后,假设正常使用能发挥出来的威力是十成,而一个普通仙人或者修士得到了这个法宝,在不够熟悉法宝运转方式的情形下,一般能发挥出来的作用是五成,而对于诛仙剑这种上古神器而言,发挥出个两三成的威力已经算是使用者在炼器术上分外精通,非常法宝之友,极其懂得法宝那些小心思的结果了。 #就比如确实学过炼器术,也确实精通的玄明真人# 但如果再菜一点,半成不到也是有的,法宝脾气再烈一点,等级再高一点,直接“辣鸡玩意儿不配碰我”然后直接把操纵者打成重伤的也不是不存在。 那要如何才能发挥更大的效用呢? ——常年培练,多次使用,提高熟练度,刷满好感度,当法宝对你的态度终于从“你什么玩意儿啊滚╭(╯^╰)╮”变成了“哎哟大可爱来给我亲亲!”的时候,发挥出个九成十成便不在话下。 那有没有简便方法呢? 有。认主。 一旦法宝认主——甭管是你一滴血上去它就认可了你是它唯一的主人,还是你对法宝布下了九门玄煞大阵削尽了它身上的灵气和储存的法力,打折了它的傲气,对它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逼它认你为主,总之一旦认主成功,你立刻就能发挥法宝现有的十成威力,不计后果压榨法宝潜力甚至宁愿法宝碎裂的情况下,发挥个十二成甚至十五成的效用也不是没有可能。 后果? 后果就是这个法宝从此只属于你了,任何一个“别人”使用这个法宝,哪怕是你再嫡系的传人,再培练了千百万年,法宝本身再愿意配合,最多威力,七成。 说白了,这“认主”一说,对操纵法宝之人自然是好事,但于法宝而言却是大大的糟糕。这对于修士自己炼制出来,本身就只打算给自己用,也没有什么千百万年耐久度的普通法宝来说还不算什么,但是对于诛仙剑这种集天地之灵气的重宝而言,属实是暴殄天物了。 玄明真人觉得自己即便是蠢成了青阳上神,也不可能相信诛仙剑会自愿做自己的本命法宝,是以诛仙剑虽然表现得无尽软萌渴慕,他心头仍是一点“好耶”的想法都没冒起来,只觉好笑。 “笑什么?”诛仙剑不满意了,“你难道不愿意?” “前辈说了这样好笑的事,晚辈不笑岂不是不捧场?至于愿不愿意,前辈若一定要晚辈回答,那……”玄明真人思考了一下,在脑海里回应道,“晚辈是个下界修士,在我们下界的传说里,诛仙古剑的第一任主人应当是三清之一的灵宝道君,如今晚辈斗胆一问本尊,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嗯哼?”诛仙剑不置可否,“真如何,假又如何?” “灵宝道君尚且没能将诛仙剑据为己有。”玄明真人笑回,“晚辈何德何能,竟能比肩灵宝道君?甚至能做灵宝道君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诛仙剑一笑:“如果是你说的那位灵宝道君自己不想将我据为己有呢?” “那这一点晚辈还是能斗胆与灵宝道君比肩的。”玄明真人回答,“法宝认主于法宝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于修士而言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此等损人利己之事,灵宝道君不愿为之,晚辈亦如此。” “倘你能与天地同寿,我以你为主,跟你一辈子,并不算有百害而无一利。”诛仙剑问,“又如何?” “不如何。”玄明真人回答,“晚辈从未妄想自身能有天地同寿之日,实在不敢以此身之微薄来让前辈有所寄托。再者,前辈也得容许晚辈有些许自信,或许不需要认主,不需要前辈托付往后余生的无牵无挂,只需要晚辈研究年许,便能充分发挥前辈之威力?至于那十二成十五成的威力……晚辈亦有自信,没有人能将晚辈逼到那等危急的境况。” 诛仙剑一笑:“还真是自信,别变成自负就好了。” “自信自然有自信的本钱。”玄明真人含笑回道,“前辈只说信不信就是了。” 诛仙剑傲娇地哼了一声,才要再和玄明真人磨一磨嘴皮子,却陡然感应到了有人靠近,便不再开口,安静如鸡甚至收敛了浑身的灵光,只把自己当做一口普普通通的长剑。 玄明真人的神识纵然暂时不如这自开天辟地时期就已经存在了的上古神器,但没过多久他也有所感应,于是同样闭嘴,心底有点纠结要不要弄出点动静来,让自己被“救”。 毕竟这划破空间裂缝摔出来,也没办法挑个落点,倒霉催地落在了死人堆里,于他这么个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修士,自然无所谓环境如何,只是才把怀里这小可爱从琼楼玉宇仙乡福地里拐出来,一下子就让人家陪自己待在这么腌臜的地方,实在有点委屈。 #哪怕它只是一把剑也委屈# 想明白了这一点就再没什么好纠结的了,玄明真人忍着浑身那将要被撕裂的痛苦,从乾坤袋中找出了个剑鞘,努力将诛仙剑收起来抱在怀里,随后坐起身来,这个动作疼到了骨髓里,他看上去便难免有些颤颤巍巍,低头一咳,不用装病,咳出来的直接就是一团一团的血。 “公子!公子!”修仙者大多耳聪目明,玄明真人不用刻意放出神识,便能听到数十步之外有这样的声音,“那里有人还活着!” 那位“公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文弱:“快救人。” 随着他这一声吩咐,车队暂时停了下来,好几个仆人过来将玄明真人搀起。玄明真人现在这外形委实吓人,即便没有沾染上多少死人的臭气,可也是一身在破阵时被九门玄煞大阵和诛仙剑划出来的深深浅浅的伤口,这样的模样自然不可能到主人面前吓坏贵人的,车队飞快收拾出了一个杂物较少的马车,将玄明真人抬了上去。 再不一会儿,便有随车的大夫过来给玄明真人看伤,但人间的大夫对玄明真人那修仙者看了都要头疼的内伤并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能帮他意思意思清理一下伤口再做一下简单的包扎,再之后,又有仆人过来帮行动不便的玄明真人换了衣服,凑合凑合收拾出了一副能见人的样子了,车队又是一停,那位开口说要救人的“公子”才出现在了玄明真人面前。 这虽然只是一群凡人,玄明真人倒也承他们的救命之恩,见主人家出现,他便挣扎着要下座行礼,但那位“公子”救人倒不是为了看人给他磕头的,何况玄明真人现在这么个一动弹伤口就往外冒血的状态行起礼来也太惨烈了,赶紧伸手架住了玄明真人:“道长不要多礼,快快坐下。”——玄明真人换下来的衣服是道袍,是以被称一句道长。 感谢不感谢的不在一个行礼,玄明真人便坐了下来,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道长”这个身份,问道:“贫道蒙公子相救,感激不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这里是哪里?” “我姓杨。”文弱书生含笑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但后面的问题让他心生不解,“道长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么?那道长为何会来到这里?” 玄明真人:实不相瞒我真的不知道:) 诛仙剑随机划出来的空间裂缝我哪儿知道它想去哪啊,我和它刚才净围绕要不要认主这件事扯闲篇了,还没来得及问呢。 但这种大实话是不好谈的,玄明真人露出了一个苦笑,开口:“贫道确实不知,如今细细想来,贫道被贼人所掳,身受重伤,昏迷得怕是贼人以为我死了,便被贼人推下车去,滚到路边,刚刚才醒,实在不知此地是何处。” “嘶……”这一连串动作对于养尊处优的杨公子难免有些凶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凶残,道长不会遇上的是黎国那群挟众战利品北上归国的蛮子吧?” 玄明真人:额…… 一无所知的他不太好回答,只能礼貌地露出了一个“你明白就太好了”的笑容。 涉世未深的杨公子当然就自然而然地以为自己猜对了呀,当场开始唏嘘:“不瞒道长,我家亦是受兵戈之苦,如今眼看北边国土尽数沦丧,也只好南迁。那群蛮子,委实……”到底是读书人,这分钟杨公子固然想骂出一个掷地有声的脏话,但脑中空空,憋了半天,也只得了一句,“斯文扫地!” 玄明真人如今重伤,再怎么设法回仙界,都得在下界盘桓上那么一段时间,并不介意多了解一点这个世界的情形。 何况刚刚好撞上来了一个非常好套话的傻白甜。 他于是叹了一口深有同感的气:“谁说不是呢!” “道长也被他们欺凌良多吧……”杨公子顿生知音之感,在某修仙老油条的刻意引导下,把这个时代的重大事件都交代了。 其实就是两个国家的战争,一个国家是黎国,另一个国家是沐国。 黎国居北,游牧民族,民风彪悍,骁勇善战;沐国居南,农耕民族,崇尚读书,素雅纤柔。 这种对比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了——黎国闲的没事就会南下对沐国进行一波抢劫,沐国过于尚文了导致武德那不是一般的缺憾,刚立国的时候还能应付一二,承平日久武德倒退之后就只能以“岁币”的形式给黎国交保护费希望他们别抢了。 这种交易模式哪里能持久呢? 刚开始给岁币的时候黎国很满意,可是给着给着他就开始嫌少了,嫌少就又回到了抢劫的道路,近期又组织了一波南下,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届的沐国显得分外的不能打,连都城都被人家给攻破了。 这种情节,要是在正常的王朝交替环境下,怎么都是改朝换代建立大一统王朝的先兆,但黎国却始终牢记自己就是来抢劫的目的,并没有灭沐国的意思,只想大肆搜刮沐国一番。 大肆搜刮:指对沐国国都几乎是挖地三尺,带走了沐国立国几百年来积攒的几乎所有金银珠宝,俘虏了沐国前后两个皇帝,后来金银珠宝实在是搜刮不到了,就“大发慈悲”允许沐国以女人来抵账,公主皇妃一千金,郡主王妃五百金,宗女宗妇二百金,贵女族妇一百金。 然后,带着数之不尽的金银珠宝,捆着极其丢脸的沐国皇帝,带着飞来横祸,无辜遭劫的女人们,浩浩扬扬回国。 玄明真人听了整个故事,虽然对这两个国家的历史和文化以及政治还欠缺一点基本的了解,但从这粗浅到不能更粗浅的介绍之中都感受到了一股子神经病的味道,深深皱眉。 就……就是说…… 你们这个“沐国”是什么情况?北边的国家来抢你们就把它打回去啊?为什么能干出“啊,要不你别来抢了,我直接把钱财送给你好了”的事情?! 并且用女人抵账是怎么回事?男人们打不过你找男人的麻烦啊?黎国能提让女人抵账的事情那是人家没啥文化,你沐国不是文治昌隆吗,不是文化繁盛吗?为什么能答应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但,正当他为了这个奇怪的世界满头雾水的时候,他听到脑海里,诛仙剑轻轻“噫?”了一下。 上古神器理论上不会有什么人生观世界观道德观,估计从来都没出过仙界的诛仙剑对“男人和女人”或者“江山和天下”都不会有什么概念,这对于人类来说匪夷所思乃至于突破下限的事情,对它来说绝对不值得一个“噫”,能“噫”出来,只能代表这件事有神仙的味道。 玄明真人小小地在脑海里问了一声:“前辈,这……” 诛仙剑“噫”都“噫”了,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直接回答:“我要说我在天庭听过这两个国家之间的恩恩怨怨,你信么?” 玄明真人:“嗯?!” ……你不会告诉我这件事里面有什么辣鸡神二代仙二代,或者干脆有哪位神尊圣女的身影吧? 他们是蠢成沐国了,还是臭不要脸如黎国了? “此事说来话长。”诛仙剑道,“你打发走他,我与你慢慢讲。” 8、大病 玄明真人:额…… 就是,出于男人的第六感,出于自己其实也是第一次用“空间裂缝”这个手段逃生,根本掌握不了去哪里或者去哪个世界,所以这个下界八成是诛仙剑自己选的,而现在诛仙剑“噫”了,非但“噫”了,还“我听过这个故事”。 玄明真人脱口而出:“前辈我很怀疑这是你故意的啊!” 诛仙剑奇奇怪怪:“什么故意的?” 大概是诛仙剑的语气实在是过分淡定和无辜了,整得已经有七八成肯定诛仙剑就是故意把自己倒腾到这儿来的玄明真人都噎了一下。 ……算了,和诛仙剑的矛盾那都是内部矛盾,可以关起门来好好谈的那种,不着急。 他按捺下心情,又和杨公子上天入地地聊了一会儿天,活了几千年,磨练心智时三教九流皇帝乞丐都做过的修仙者面对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贵族公子直接就是降维碾压,没几句话就把人家哄得服服帖帖恨不得当场拜师,这时玄明真人露出了个“啊,伤口疼,还有点累”的疲惫表情,杨公子自然就毕恭毕敬地出去了,还留下一句“仙长好好休息”。 仙长含笑点头,目送杨公子离开,在车厢里摆出了个盘腿修炼的姿势,身上便开始有淡淡的灵气开始运转,修复着又一次重伤的身体,与此同时,心神沉入识海,问诛仙剑:“按理说,前辈一个上古神器,难道不是在天庭封存?唔,估计多半是封存在昭华宫,才能让青阳上神因一己私欲,将前辈取出对付晚辈吧。” “对啊。”诛仙剑回答得理所应当,“所以呢?” 玄明真人觉得这份理所应当简直扯淡:“所以前辈为什么会听到故事?昭华宫的封存之地这么嘈杂的么?” “因为……”诛仙剑默了一下,“昭华宫不得有一群仙娥仙侍啊,那群人一天到晚又不修炼,心性还轻浮,可不就剩下了天天磨嘴皮子说东家长西家短了么,我即便不想听,他们天天在耳朵边上聒噪,偶尔入耳了一两个故事,很奇怪么?” 还是很奇怪。 但玄明真人奇怪的点让诛仙剑有一点瞠目结舌:“什么是仙娥仙侍?伺候人的低阶仙官么?如果我正常飞升,出现在飞仙台,是不是给我授的仙箓就是这种所谓的仙娥仙侍?可是这仍然是可以修炼的呀,为什么他们不修炼?还有,心性轻浮是怎么回事?心性轻浮者为什么能修炼成仙?” 诛仙剑:“……” 顿时有一种和玄明真人之间差了好几个朝代,然后鸡同鸭讲的无奈。 就是说,谁能想到,这个事情,竟然要从仙娥仙侍科普起?! 诛仙剑默然无语了好半天,还是弱弱道:“额……点化,这个词儿听说过么?” 听说过。 下界修仙者是没有这个手段的,只存在于非常古老的典籍里,而即便是在那些非常古老的典籍里面,点化也是那种真正强大的神仙才具有的手段,他们一般直接将莫大法力直接灌注到没有灵智的石头草木之上,硬生生赋予那顽石草木活动能力,这样被点化出来的存在被他们叫做“童子”,不占神职没有官位,专门侍奉在神仙们身侧。 “你就理解成,上古的尊神们点化的童子来自顽石草木。”诛仙剑道,“但是如今的尊神们已经不和顽石草木较劲了,他们一般直接点化凡人,但这种未经修炼一步登天的凡人在灌体时再怎么小心,经脉都会因为受不起这么大的法力而破裂到无法修复的境地,那些仙娥仙侍的法力上限也就因此确定,一步登天者也很难说什么心神沉稳,自然只能专司伺候人,和正经担任什么职司的仙官仙吏自然不一样,可不就剩下天天嚼舌根了么。” 玄明真人听明白了,又问:“前辈,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 诛仙剑:? “天理昭昭,天道恒平,一步登天之事必然会有极大隐患,仙娥仙侍们在修炼上再无半点前途,便正如点化的童子一辈子只能做童子。”玄明真人道,“但点化童子是从顽石草木而来,无所谓伤阴鸷造业障,但点化凡人却是让那位凡人从此绝了所有上进之途,两者对比,高下立辨。如此看来,应当不是尊神们不愿意点化顽石草木为仙,而是他们已经没有那样强大而精湛的法力来化无为有了,只能对本来就有灵智的凡人来一场修仙者都可以轻易做到的法力灌体。由此观之,如今仙界的道术水平,怕是……” 他没说下去,但也不需要说下去了。 诛仙剑默了一下,不得不发出了来自上古神器的肯定:“你实在很敏锐。” “前辈谬赞。”这明明是一句夸赞,但玄明真人的表情还是多了两分不易察觉的萧瑟。 ——倒也不是我敏锐,主要我是从灵气贫乏,修炼艰难之地而来,便正如从小穷怕了的苦孩子即便长大了阔气了也会下意识地抠门省钱一样,见识到了两种办法,我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计算两者操作的难度和需要的灵气。这种事若是落在仙界本土之人眼里,估计也不会计算这个…… 唉,不提也罢。 玄明真人很快收拾了一下心情,把话题扯了回来:“那么前辈,在仙娥仙侍们嘴里,您听到了什么样的故事?” 诛仙剑:“这就涉及一点绵延三生三世的深重情缘了……” “啊?”这个词儿对玄明真人来说仍然很新。 “这是近几万年来一个比较流行的神仙动情的走向。”诛仙剑回答,知道玄明真人肯定对此不了解,便细说道,“说简单些,便是男仙和女仙看对上了眼,在仙界里一天撩猫逗狗翻乌龟,卿卿我我一条龙,没干过一件正事,这是第一世; 后来闯出祸事了,便得受罚去人间历上一场劫难,或者日子久了资历够了该升仙阶了,便也得去人间历上一场劫难,这个劫难九成九是情劫,因为一方面,动情的双方可以借着这个情劫再发展一下双方关系,另一方面,双方就那点心境和定力,别的劫落他们身上他们也渡不过,这是第二世; 再后来历劫结束,回归天庭,该洗清罪名的洗清罪名,该飞升上仙的飞升上仙,从此两人便能快快乐乐在一起,办上一场双修大典,这就是第三世。 然后没过几年,便能生出神二代仙二代来,等养大了,继续靠着这三生三世的模式动情成婚生孩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飞升修士的上升途径就是为了给这帮人安插神位所以关闭的。” 玄明真人:害……都是自己人,你嫌弃得可以明白一点的,真的:) 他憋住了自己的吐槽,努力谈正事:“前辈要这么说,这个世界难道有某一对神仙眷侣走到了他们三生三世的第二世?” “是啊。”诛仙剑直得不行,嫌弃道,“我在昭华宫中听见仙娥仙侍们谈这个,全程都是他们呜呜呜嘤嘤嘤,什么天呐天呐这是什么神仙爱情,什么嗷嗷嗷他好爱她,什么好虐啊为什么这么虐,什么他们之间横亘了国仇家恨却还要这样努力在一起他真的我哭死,正经情节没谈几句,我听半天听得烦躁得很,索性找个空悄悄去了司命殿看到底是个什么故事。” 玄明真人又一次关注错了重点:“前辈在昭华宫行动这么自由的吗?想出去就出去?” 这种重宝难道不应该重重守卫,不防着宝贝自己有了灵智跑出去,也得防着外敌悄悄潜进来把宝贝偷走吧? 仙界的守卫已经这么脓包了? “对啊,不然呢?”对此,诛仙剑非常不耐,“你到底还想不想听啊,你一定要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打断我吗?” 得得得,您是大爷。 玄明真人认怂,只听诛仙剑继续讲故事。 讲故事之前先介绍一下男女主—— 小仙男叫白旭,天君嫡出,天庭储君,天赋异禀,修为深厚,兢兢业业,努力工作,正经好青年,成长六千载,唯一一次动情是对一位小花仙; 小花仙叫乐蕊,没啥出身,仍在修炼,飞升未满,和白旭缘起于一次魔族突袭仙界,白旭奋然迎战,没打过,坠落人间,被人间修士乐蕊救了,之后白旭回天庭,把乐蕊带了上去,让她做了个侍奉的仙娥。 他们之间都有过怎样羞答答的爱情故事那就不必提了,反正过了几百年,没听说白旭有什么法力或者仙阶上的长足进步,倒是乐蕊的法力足够她飞升了。 有天庭储君的打招呼,乐蕊自然不需要来上一波玄明真人那般凶残的飞升之劫,按仙界传统艺能,当然是给乐蕊仙子安排一场人间情劫,几十年的过场一走完便能飞升。 然后理所当然的,天庭储君转头就先后去司命星君和月老的府邸拜访,要求司命星君和月老好好合计合计,给乐蕊仙子和他设计一场永生难忘的人生。 诶?怎么还有储君的事儿呢? 当然有! 储君心爱的女人去渡情劫没有储君的事儿那像话吗?给我怎么缠绵悱恻怎么来! 于是司命星君和月老抓脱许多头发,死了无数脑细胞,终于写出来了储君殿下满意的稿件,被太子殿下批准就这么执行。 所以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呢? 简单讲,黎国太子顾翰源x沐国公主金曦月。 讲复杂一点,甚至写个文案的话…… “ 顾翰源亲自带兵灭了沐国,搜刮了沐国的金银财富,劫走了沐国的王公贵族,带着一众公主皇妃、郡主贵妇,大胜归国。 国破家亡,再是绝艳京华的天之娇女,到得如今也只能委顿尘泥。 但即便是尘泥,顾翰源还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 荆钗布衣难掩国色,零落风尘不失风华。 年轻的太子殿下满眼惊艳,一见钟情,从此便是一生娇宠,再无二色。 —————— 知道自己将被父皇抵作千金,送嫁出城时,金曦月哭了一夜。 她出城时,全城贵妇哭声震天,独独她红着眼,却没哭。 她早定了主意,如今落入污泥,再苟且偷生无非是受更大的侮辱,不如寻机一死,落个清白。 可偏偏是在人生最绝望的境地,他却仿佛天边最炽烈的阳光,射入她那已然污浊不堪的人生,他向她伸出的那只手,直直将她拉出了最是恶臭的泥潭。 然后,娶她为妻,宠她入骨,在她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尊她为后,护她一生。 ” 诛仙剑讲完这整个故事,于玄明真人的识海里,莫名有一种余音绕梁的感觉,让玄明真人虽然根本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顾翰源你有事吗?金曦月你有事吗?造成金曦月从一介帝姬坠落深渊的人不就是顾翰源吗?所以这波是“我让你坠入黑暗泥沼的深渊,我再大发慈悲拉你出来,但是这个过程中你国家亡了亲人也没了,父亲兄长丢了皇位受尽折辱,姐妹好友被轮番侮辱生不如死,但是你得了皇后尊位哟,看我多爱你!我自己都被我自己感动了呢!” 玄明真人沉默了好久,好久。 久到诛仙剑都开始怀疑玄明真人是不是被雷死了,甚至出声提醒之后,玄明真人才眨巴眨巴眼睛,恢复正常。 ……恢复正常个鬼啊玄明真人觉得自己道心都不会好了! 除非你让我杀了那一对国破家亡到如此地步还神特么死了都要爱的恋爱脑! 斟酌了好一会儿的修辞,玄明真人才尽可能礼貌地问:“请问前辈,仙界那位司命星君和月下老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有病得治啊! 9、司命 诛仙剑那一瞬间,那心情简直就……你想象一下,一个正常人置身于精神病群体中久了,天天听精神病们“嘤嘤嘤,他真的,我哭死”,“呜呜呜,绝美爱情,爱了爱了”,“敌国太子x亡国公主是真的!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开始甜甜的恋爱我好期待!” 然后在那烦不胜烦,整个人就差原地爆炸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脸认真的和你讨论这个故事的逻辑和这个故事作者的精神状态…… 哪怕因为没有人类的三观所以其实不太能品得出这个故事的问题在哪里,但是玄明真人能说这话至少代表他是能沟通的,不是那种你一个“啊?那么好哭吗?”的友好的疑问,然后就开始攻击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呀!”,“这么绝美的爱情故事你竟然都不感动吗?”,“哇你都不能共情的耶”的神经病。 他是个正常人! 多么难得! 于是诛仙剑现在只想和玄明真人来一下正常人之间的抱头痛哭。 ——这么多年我总算不用再天天听他们啊啊啊嗷嗷嗷嘤嘤嘤呜呜呜了! 咳咳。 奈何它只是一把剑。 那许多情绪和动作自然无法完成,贫乏的言语又显得苍白,它只能憋下了自己内心的激动,但是暂时抛开故事不谈,你要说司命星君和月下老人真的是一对脑子有坑的神经病……即便是以诛仙剑的直男程度,它都觉得这样说有些过分。 “他们不过是干活的罢了。”诛仙剑难得深刻了一把,“上有所好,下必效焉。倘若不是上头神尊帝君们催逼,司命和月老是多闲呐,非得点灯熬油地以一对固定性格的男女写上一世缠绵悱恻的情爱?即便是喜欢写故事,按着自己的喜好和人设随便写,不比被按头安排写快乐?” 玄明真人自然听出了这话语里的态度:“天庭糜烂如此,前辈对司命星君和月下老人竟是观感颇好?” “各归各的,不能一体看待。”诛仙剑倒是丝毫不避讳,淡然回答,“月老就不提了,难得一个自远古神明禁止动情的年代活到现在的老家伙,管了那么多年姻缘,神明不许动情时也就罢了,神明可以动情了,他也没有中饱私囊给自己安排个姻缘。这些年来,因天庭很少管事,人间一片混乱,认真数一数,勉强算得上是正常运转的事情只有人间姻缘这一项,月老这份坚持,也算难能可贵了。” 玄明真人:唔…… 想想也对,至少自己在下界修炼几千年,别的糟心事遇见了无数,倒是确实没有亲身经历什么千奇百怪的匪夷所思爱情故事。 这份情还是要承的。 他于是愉快地把月老划拉到“倘若有朝一日杀上天庭,这人可以不杀”的范围,问:“那司命星君呢?” “那更是个可怜人了。”诛仙剑道,“好好一个人间写话本子赚稿费还得一群人吹捧,活得只有那么幸福的文人,一朝被点化上天,修炼上没个前途也就罢了,还得天天给神仙们按照他们的审美写那些狗屁倒灶的话本子,不缠绵悱恻不行,不曲折离奇不行,不符合哪位尊神的喜好不行,不够深刻严谨不行,呕心沥血写这毫无价值还惹人厌烦的东西……” 诛仙剑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口气:“据说,最开始司命送去储君东宫的文稿,储君评价不够深刻,回去再写;司命回去抓了几天头发,写了第二稿,储君评价不够情深,回去再写;司命咬牙又去重新写,于是三稿不够曲折,四稿不够热烈,然后五稿、六稿、打死也不改稿、这一稿我瞎写的要是这么变态的东西你都能接受那你还真是个脑子有毛病还病得不轻的变态啊稿……” “然后储君觉得还是第一稿比较好?”玄明真人听蒙了,颤颤巍巍问。 “什么啊!”诛仙剑回答,“当然是挑中了最后一稿啊,就是现在这个。” 玄明真人顿觉一阵上头。 其实你要这么说的话,倒是真的怪不得司命——玄明真人自忖,如果他是司命,处于那种被人点化,修为无法寸进,实在没有“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机会,又暂时还不想自杀来告别这个倒霉的工作,“挂印而走,爷不伺候了”那是正常仙人才够格,点化出来的选手私自离开就是一个死,那没办法了,估计也只能在压抑中变态,按照甲方的要求写出这么无三观无下限的稿子。 这实在是得怪那位天庭储君口味过于清奇,没准还有那位乐蕊仙子的锅,冤有头债有主,不关人家司命星君的事。 “前辈与我说了这么多。”玄明真人彻底搞明白了这个故事,再想一想自从自己遇上诛仙剑以来的所作所为,心里便开始犯疑,“前辈又在三千小世界里挑中了此处,不知……” 你真的是故意找我来棒打鸳鸯的吧! 诛仙剑赶紧截口:“纯属意外,你别多想。” 玄明真人:真的吗?我不信→_→ 诛仙剑也知道单纯的否定没有力度,解释跟着就来—— 真的是意外,玄明真人对诛仙剑的掌控有限,“划开空间裂缝”这件事的主导权确实在诛仙剑手上,但诛仙剑一个常年在天庭受供奉的上古神器,像这种“敌国太子和亡国公主谈恋爱”的事情虽然可能有点突破下限,也只是突破人类的下限,最多捎带上修仙者和仙族的下限,于诛仙剑而言,它的情绪其实更多是烦躁那些仙娥仙侍一天到晚的嘤嘤嘤。 但于故事本身,你要说让它从此耿耿于怀,乃至于不拆散这对倒霉鸳鸯不舒服……上古神器真的不至于这么无聊,这么多年来仙界突破下限的事情多了去了,它只是一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剑而已,没有主人操控,即便知道天庭很多做法有问题,也实在管不了那许多。 “到这个世界来,是因为你确实需要重新飞升,以飞升仙人的身份入飞仙殿,上飞仙台,入洗仙池,洗涤干净身上的下界气息,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授仙箓成为仙人,将来的修炼和进阶才有着落。”诛仙剑道,“而我在你挥剑那一瞬,粗略看了一眼三千小世界,能允许凡人白日飞升的界面不多,而在可选择的几个界面里面,此界怨气最浓,因果最重,有极大不平事,这对于凡人来说自然是人间地狱,但于你而言,是积攒足够的功德原地飞升的最合适的地方。” “重新飞升?”玄明真人诧异道,“不是说飞升通道断了么?” 诛仙剑笑回:“你以为什么是飞升通道?” 玄明真人:这…… 这不还得靠大佬科普嘛——飞升通道其实指的是仙界和下界的联系路径,仙界为了避免飞升仙人过多,便直接把路封上了,下界的飞升仙人除非强大到能和正经仙人甚至是神尊仙君比肩,硬生生闯出来一条路来,否则必然飞升失败。 但是仙界特定的时间里,还是要和下界联系的,比如有神仙需要下凡历劫走个流程的时候。 这种情况,天庭一般就会选择灵气极其稀薄,几乎不允许任何修仙者存在的界面,一方面这样的界面足够安全,不会让他们下凡历劫的宝贝疙瘩真的遭受什么危险,另一方面,灵气稀薄的界面根本养不起从零开始修道飞升的修仙者,只能积攒海量功德强行让天道天降落花地涌金莲地飞升,可后者从古至今几十万年,几乎没有人能利用这个办法位列仙班,自然没有什么挤占神二代仙二代神位的机会。 “这么说来。”玄明真人明白了,“能允许我再飞升一次的界面,一定是有神仙在历劫的界面。对么?” “对。”诛仙剑回答,“我都没有想到,在所有有神仙正在历劫的界面里,这个逼得司命写了八稿才最终确定的天庭储君和他的小仙娥的爱情故事,竟然造成了最浓的怨气,最重的因果,最大的不平事。” 那确实,一般人比变态哪里比得过储君殿下。 要不人家是储君呢:) 玄明真人心里暗自啧啧,但这么一说,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非常明朗了:“所以,我若是能解决掉这件不平事,离白日飞升,重回仙界也不远了?” “不错。”诛仙剑回答,“当然,我没有飞升过,说不准足以支撑一个人飞升的功德到底需要多少,即便不够,你也可以借着调动功德的机会,试图沟通上界,找到上界的坐标之后,你本来就是个强大的修炼者,即便你引动天雷,强行渡劫飞升,也不是多大问题。” 绕了这么一个大圈,现在目的终于明朗,玄明真人长长舒了一口气:“晚辈明白了。” 然后,调动法力,运转周天,准备心神沉入肉身,开始物我两忘养伤恢复。 只是诛仙剑觉得自己话还没说完呢:“那个……提醒你一下哦,这个世界既然灵气匮乏,你便不能简单粗暴地用法力杀死黎国那个顾翰源,杀了他不等于问题解决。” “晚辈知道。”玄明真人回复得气定神闲——一个界面有一个界面的规则,他要是非得动用超乎这个界面的法力来影响这个界面的因果,可能就会引起界面之力的扑杀,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禁不起和界面之力对抗,所以只能用凡人手段。 诛仙剑默了一下,还是觉得玄明真人没有领会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再提醒你一下,虽然司命写的整个故事会有些匪夷所思,但是这样幕后的操作凡人是不知道的,他们的怨气并不是冲着那一对男女而去,你即便有本事不动用法力而是用什么武功或者毒物之类杀了顾翰源,也不意味着他死了因果就解决了功德也到手了。” “晚辈知道。”玄明真人回复得仍然平静安详——因你一己私欲惹人间烽烟血火这种罪名是仙界和天庭才会讨论的话题,真到了凌霄殿前审案,他绝对能靠这一点把这一对男女硬锤到魂飞魄散,可现在到底还没到审案子那一步呢,解决事情指的只能是解决黎国和沐国之间的世仇,拯救在连年征战盘剥中苦不堪言的百姓,事实上,在人间历史尺度的叙述里,敌国太子和亡国公主那让一群仙娥仙侍嘤嘤嘤的爱情故事,屁都不是。 诛仙剑又噎了一下,觉得玄明真人还是没有懂这件事的难度:“你真的知道要怎么做么?说给我听听?” 我怕你理解错了呀宝!这个事情真的蛮重要的! “真的知道。”玄明真人露出了那种从容优雅的靠谱笑容,那一瞬间甚至有点帝王之气上身,“不动法力,不用武功,全凭凡人之身扶社稷于危难,挽狂澜于既倒,恢复百姓民生,重现盛世太平,前辈放心吧,这活儿我可太熟了。” 10、妄想 忧心忡忡诛仙剑:“……” 艹你吹牛真的不打草稿的吗?! 这活你一个修仙者怎么熟?即便你已经是修仙天花板了,可是这是你一个修仙者应该精通的业务吗! 当然不是。 至少对于在飞升通道还没有完全封闭的时代里的修仙天花板们不是——在有上升通道的年月里,修仙者们人生的主要矛盾还是积累法力和对抗天劫,心魔这种东西只要自己心无挂碍就可以过关,说白了只要自己想明白了就不会被心魔为难,根本不需要真去体验世间的各行各业,达成“啊!这个行业的运转模式我完全弄明白了,也不过如此嘛!”的效果。 但玄明真人……害! 在玄明真人修炼的年月里,这不是上升通道基本关闭了嘛,这不是出现了修仙天花板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扑街了嘛,前辈们的折戟沉沙迫使玄明真人完全摒弃了“差不多就行了”这一根本不精益求精的态度,在增长见识磨练心智这一项上,他真的做过皇帝,还不止一次—— 做开国皇帝,体验过宵衣旰食枕戈待旦,带着麾下一帮老兄弟推翻那个腐朽糜烂的封建王朝;做中兴之主,体验过一个国家运转到中期时各种利益集团纠缠成了一团麻线时要如何地抽丝剥茧还天下海晏河清;甚至还做亡国之君……哦这个没做下去,做着做着国家治理就起来了,玄明真人还试了好几次,反复确认过自己无论是什么情况都能应付清楚,这才没有在亡国之君这个项目上死磕。 “所以。”诛仙剑是自己拐下凡间的,不准备还回去的那种,玄明真人必然要和它好好沟通,加深感情,做彼此的小天使,是以他耐着性子给诛仙剑说过了他个人做过皇帝、太子、名臣、小吏的个人经验,甚至还分享了部分心得体会,末了才道,“前辈,目前的局势真的不算难以处理,我肯定是能将前辈平平安安齐齐整整带回仙界的,前辈大可放心。” 这样的坦诚,诛仙剑还有什么不放心。 诛仙剑收起了各种心思,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玄明真人在重伤之下还在稳定的呼吸吐纳,丝毫不见急躁,也看不出半点疼痛,还气定神闲和自己聊了那许多事情,心头有一点……为玄明真人而心酸,又有一点为自己而庆幸,各种情绪纷繁复杂地纠缠到一起,末了,诛仙剑只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跟着几乎是素味平生的玄明真人离开仙界,其实有一个不太好意思对玄明真人言明深层次原因。 ——天君天后这对贼夫妻死皮不要脸!他们为自己生下的储君感到骄傲!他们觉得储君可厉害可牛逼了!战斗力可高了!这样优秀的儿子就是没有一个趁手的兵刃那可怎么是好?诶诛仙剑我看你好像还行,不如等我儿子历劫归来,你让我儿子认主了吧? 诛仙剑:??? ……我看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认主的坏处我们就不用赘述了,诛仙剑忽悠玄明真人要认他为主虽然忽悠得像真的一样,但诛仙剑其实根本不需要担心自己如果被强迫怎么办,因为它的第一任主人在它身上留下了足够厉害的禁制,只要后人不是厉害过它的第一任主人,即便诛仙剑自己愿意,也不可能把整个认主程序走完。 至于“厉害过它的第一任主人”这个成就……死心吧,这帮菜狗没戏的:) 但是话说回来,即便诛仙剑和自家第一任主人有这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以天君天后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看你能跳到哪里去”的盲目自信肯定也是不信的,必然会觉得这只是诛仙剑傲气,看不上他们儿子的托词,于是九成九会给自家儿子创造最有利的条件,摆出最厉害的阵法,最大程度地削减诛仙剑的威力,即便他们的本事并不能真的给诛仙剑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但不是致命伤难道就不疼了不成?诛仙剑不想陪这群蠢货折腾有问题吗? 所以它一直在想找个机会跑路。 自己跑也不是不行,但自己跑多累呀,有个人带着自己跑多好,什么事都不需要自己操心→_→ 刚刚好,青阳上神为一己私欲将诛仙剑带出昭华宫,他要去围杀谁这个说不清楚,反正自己在九门玄煞大阵中一感应,发现包围的人类城市的最中心,有一个修炼者,身上的气息那叫一个醇厚,和道的关系那叫一个密切,除了法力本身驳杂一点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点。 “嘿伙计!你的大宝贝就在这里!你不过来看看吗?”就成为了诛仙剑对玄明真人发出的第一个媚眼。 到得如今,这瞎猫碰上的死耗子,竟然意外的很不错。 诛仙剑可满意自己的眼光了,看玄明真人简直越看越顺眼,觑着玄明真人修炼的间隙又一次用那卖萌的专属音开口:“真人?” “前辈?”玄明真人疑惑回应。 “还没有请教你的道号。” “玄明。”玄明真人笑道,“晦暗幽远之玄,照临四方之明。” “玄明?好大的口气。”诛仙剑啧了一声,但再无下文,玄明真人没等到诛仙剑后面的谈兴,便再次收敛心神沉入修炼。 只是嘴角起来了一丝若隐若现的笑,但很快便归于正常,无迹可寻。 他当然清楚诛仙剑问道号是个什么用意——咱们好好处,当朋友处,处的好了我给你开放100%权限! 但诛仙剑只问名字,又不细说,玄明真人倒也不会非得刨根问底问到人家上古神器害羞。 这样就很好o(* ̄︶ ̄*)o 没有了诛仙剑想一出是一出的打扰,玄明真人又在修炼间隙从储物袋中掏了一枚丹药服下,浓郁的灵气很快自腹中传到身上各处,身上的伤势在灵气的滋养下很快有所好转。 没过两日,便有仆役来报告杨公子,说他们今日去给那位救下的道人送饭,发现前一天还动弹不得的道人今日已是不知所踪,只呈上了道人留在马车里的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瓶和一锭金子。 杨公子这几日断断续续与玄明真人畅谈,早有了“这估计是个高人”的基础认知,现在打开药瓶,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清新的药香,乍然闻之,多日的旅途劳顿竟然消失一空,光就这份效用就足够证明这是正正经经的仙家之物。 可人却不告而别了。 想想也是,那样的神仙若是如同普通小儿女一般长亭折柳,反复送别,没的倒俗了。 杨公子没有把金子放在眼里,只拿着那个连包装都不似凡物的小玉瓶,瞅一眼那待过神仙的马车,再看一眼无尽的天边,琢磨着这些天以来神仙的谈吐,竟怔怔地发起呆来。 而这个时候,玄明真人已经离了车队有好几十里了。 这实在是个天道刻意压制灵气,连身有法力之人都能感受到天道抗拒之意的界面,玄明真人才调动法力飞遁没多久,便感受到了来自本界天道的压制,虽然并不是没有抗争的办法,但在别人的地盘上,实在无谓和天道打这种擂台,便降下了遁光,按着从杨公子那里套磁得到的地图,往北方黎国军队的方向去了。 不能用法术的世界到底有些不便,玄明真人赶了半日路才找到一个城镇,他储物袋中有些金银,便在镇上买了匹马和饲料,也没忘了准备些许干粮吃食,赶了后半日的路,匆忙买的马自然算不得神骏,堪堪行得不过数十里,天色便暗了下来,玄明真人无所谓困乏,但马儿需要休息,便寻了一处破庙预备歇上一夜。 这个世界灵力稀薄,又排斥人使用法力,无论是玄明真人还是诛仙剑都入乡随俗地收敛了自身扩散而出的法力神识,是以玄明真人是直到下马,拿准备好的麸皮豆饼喂马时,才感觉到庙里似乎有些不寻常。 玄明真人喂马的手顿了不过片刻,心里有了定计,喂完马,将空着的饲料袋子挂回了马背上,他辟谷多年,自然不需要人类的食物,之前购买不过是掩人耳目装装样子,但考虑到庙里的动静……他非常顺手地将装食物和清水的袋子拿了下来,又琢磨了片刻,装作收拾包袱,一顺手摸过储物袋,取出一件鹤氅,这才转身入了破庙。 庙里破败得很,看不出祭拜的什么神仙,连牌匾都年久失修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满地可能是流民乞丐带进来的稻草,玄明真人连青阳上神都正面杠过了,也不怕得罪什么神仙,装作摸出火石,实际上是搓了个小火球,用稻草引燃了那几块牌匾,又从装吃食的袋子里拿出一块腊肉来架在火上,不一会儿便有肉味飘飘摇摇扩散而出。 很快,在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里,响起了一声肚子饿极了的“咕咕”。 玄明真人低低一笑:“都这样了,尊驾还不出来?” 破庙里寂静了好一会儿。 玄明真人也不着急,只慢条斯理把腊肉翻了个面,腊肉烤出了油星,落在火焰上,那个味道……即便躲在神像之后的人不想反应,那“咕咕”之声却是根本控制不住的。 人在饥渴到了极致的时候,是不得不对生理需求低头的。 神像后面,到底是传了个女声出来:“妾……妾衣不蔽体,实在不方便出来……先生……” 玄明真人心里有数,非常懂地换了个背对神像的姿势,甚至还正人君子地将自己所有神识收入体内,又把刚才特意取出的鹤氅放在身后:“尊驾出来吧。” 然后,破庙神像之后的女人冒了个脑袋出来,确认过玄明真人没有偷看的余地,又看到了那件放在地上,明摆着给她遮羞用的鹤氅,这才勉强掩着身体走了出来,她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成了褴褛的布条,还很脏,能看出她身上血肉模糊的伤痕,这个状态去碰玄明真人那一领白到发光的鹤氅……哪怕她曾经也是个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贵女,仍然有点肝颤。 但确实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咬咬牙,女人将那一领鹤氅拿起,严严实实地裹在身上,这才走到了火堆面前,对闭目养神的玄明真人细声细气开口:“先生,好了。” 玄明真人这才睁开眼睛,女人聘聘婷婷对玄明真人施礼,破庙简陋,衣裳又不完好,裹着个鹤氅不成样子,行礼自然走样,但从此女的面容和那一口贝齿便足以判断,她应该是个从小到大衣食无忧的姑娘。 而“从小到大衣食无忧”,“突如其来狼狈至此”,要是再结合一下“黎国掳了皇帝财宝和女人北上”的大背景…… 玄明真人犹豫了一下,觉得虽然有些揭人伤疤,但这个问题始终避不开,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姑娘……是被黎国掳走的沐国贵女?” 女人愣了一下,打了个哆嗦,再一垂目,泪水便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 11、圣旨 玄明真人不擅长哄女人。 毕竟在他漫长的好几千年人生里,别说道侣了,他连侍妾都没有一个。 #因为女人只会拖慢本座的修炼速度# 所以,当一个可怜巴巴的女人在你面前哭到我见犹怜,玄明真人能做的也只是给这姑娘递上一张手帕,不知道咋劝也没打算劝,待她哭着哭着自己哭累了,玄明真人才将那烤得火候正好,冒油喷香的肉递了过去。 女人那一瞬间竟然有点:“……” 虽然呢,萍水相逢,自己又是悲从中来才哭,并没有指望能从陌生人这里得到多友好多走心的安慰,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个逼是真的连安慰的话都没蹦出一句啊。 但是肉又真的好香,肚子好饿。 唉! 若是还在这姑娘锦衣玉食之时,这样粗劣的吃食自然引不起她的兴趣,可是在国破家亡的如今,即便衣不蔽体的问题并未完全解决,虽然不太体面,她还是颤颤巍巍从鹤氅里伸出一只脏兮兮还处处伤痕的手臂出来,接过了那块烤肉:“谢谢先生。” 但这仍然不改这件事本身的尴尬——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衣不蔽体,怎么样的动作都显得局促,玄明真人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直接站起身来:“食物和清水都在这里,姑娘吃了便好好休息,我出去巡视巡视。” 不确定玄明真人会出去巡视多久,但一个没有其他人的空间对一个孤身女人来说安全感明显强得多,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进食。 她原本想的是怎么也得等玄明真人回来,好好和这位解她困窘的先生聊上一聊再休息,但左等人不回来,右等人不回来,她自己又是饥寒交迫担惊受怕多日,如今终于是有了食物和清水,有了鹤氅和篝火,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在满足了最基本的需要之后终于再也撑不住,在火堆边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女人惊呼一声坐了起来,却发现破庙里还是昨晚自己睡下之前的模样,根本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心里陡然生出“该死!我不会害得他一晚上没睡吧!”的惊恐,裹着鹤氅走出门去,发现昨天傍晚看到玄明真人带来的那匹马现在已经套上了简单的车架成了一架马车,稳稳当当停在破庙门口。 “姑娘请。”玄明真人站在马车旁边,微笑请人上车。 老实说,女人现在仍然有几分心虚。 她对玄明真人是好是歹到底想干嘛一无所知,但随黎军北上,她已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一段时间,都已经不知道怎么拒绝了,抿了抿唇,连玄明真人要带她去哪里都没有问,乖乖上了车。 玄明真人本来都准备好了解释的,女人没问,他心头过一过便知道了是什么缘由,叹了口气,并没有多说什么,驾车上路。 马车停在了离此最近的城镇,玄明真人选择了一座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客栈,女人裹着鹤氅,行动之间再小心都会露出内里的不堪狼狈,无人的荒野里倒是无妨,只要玄明真人自己回避了就好,闹市中却不能逼她自己走路,玄明真人不带任何男女之间的绮思,坦坦荡荡唤女人出来,隔着鹤氅将她拦腰抱起,稳稳当当将她送到了房间。 房间里早有店小二烧好的热水,边上放着洗浴用的胰子和澡豆,澡桶旁边甚至还有一套女子衣裙,出门在外,又是兵荒马乱,衣裙自然不可能多精致合身,但现在一套完整的衣裙已经足够女人感动。玄明真人仍是非常正人君子地将女人放下便出了房间还带上了门,女人在房里木木呆呆许久,方才慢吞吞地脱下鹤氅和她那一身几乎已经是布条的衣服,整个人浸到了水里。 这个澡她洗了很久。 身上的伤口被热水浸泡自然不是多愉快的体验,但她还是用力把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到后来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洗什么,泪水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直在流,过了她也不知道多久,水都凉了差不多,她才听见外面一个温和的女声:“姑娘?洗好了么?洗好了开下门?” 女声? 女人不懂了,赶紧把自己的眼泪一擦,努力作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回了外面一声“就好了”便赶紧起身穿衣开门,见一位面善的中年妇人对她友好一笑:“苏相公说姑娘身上多半有些外伤,他与姑娘男女有别多有不便,嘱托我来给姑娘上药。” 他连这都想到了! 女人今日那从未干过的眼眸又有一阵湿意涌上,赶紧憋住:“麻烦大嫂。” 国破家亡后被掳去敌国的女子,想也知道受了多大折磨,身上会有多少伤痕,那位大嫂看了心疼得不行,连问都不敢多问,只默默把自己手上的动作又轻了三分。 待药上完,那位大嫂问女人要不要吃点东西,女人摇头,说要先见苏先生一面。她有这个要求,现在身上也已经收拾妥当再没有什么尴尬之处,玄明真人才又出现在了她面前,根本没有给她纠结用什么来打破沉默的机会,直接就开口问:“姑娘,好好算一下时间,黎国大军离开沐国国都多久了?” 女人从未想过开场白是这个,愣了一愣才回道:“……快一年半了,黎国得到的财富和俘虏实在太多,一次不能押送完,只得分批。妾身是最后一批被押送去黎国的,这批都是些老弱病残,一路走一路死,许多人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死了多少人?”玄明真人追问,“我指俘虏。” 女人又愣了一下,咬咬牙道:“前面几批妾身不知,这批……直到妾身昏迷倒下时,男子死了六七成,女子要少些,四五成的样子。” 男人死的比女人多? 玄明真人微一蹙眉,忍不住嫌弃了一下沐国的男人真是娇花,一点苦都吃不了的,但自己国家都守不住的王公贵族爱咋死咋死,倒是不必要关心太多,想了想便又道:“那照姑娘所说,姑娘倒下了,被黎国之人以为已经身死,这才逃得一命?” 女人苦笑:“不错。” “姑娘既然原本是国都贵女。”玄明真人道,“不如我找人将你送回南……” 话未说完,女人已经是一个哆嗦,声音都激动了起来还带了点破音:“我不回去!” 然后才意识到了自己太大声了,但又确实十分畏惧归国,眼圈又红了,双膝一软对玄明真人跪了下来:“先生……我不回国都……” 她的眼里尽是恐惧。 可那明明是回家,她在害怕什么? 玄明真人不敢想,他也不愿受此女大礼,赶紧将她搀起来,可这样就让玄明真人为难了:“姑娘不愿回南边与家人团聚,可你现在孤身一人,我总不能将姑娘抛下,我是要往北方去的,那……姑娘可愿随我去北方?” “不知……”提起北边,女人虽仍然有点害怕,却没有回南边那么激动,只是犹豫了一下,小声问,“先生可否透露,您去北方做什么?” “南方事有不可为,我只能选择去北方。”玄明真人沉声道,“驱逐鞑虏,收复山河。” 玄明真人其实是一个很清瘦的身形,照理说这样的人应该会显得文弱,或许可以诗酒风流,或许可以斗酒百篇,但要谈什么“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的豪迈之事,总会少了那么两分气势。但是非常莫名,女人看着玄明真人,总觉得他靠得住。 ……至少是比南边那帮听说胆都吓破了,连在原来的国都上重建一个国家都不敢了,正在筹划迁都跑路去更安全的南方的货色靠得住。 这种时代女孩子孤身一人几乎等于没有活路,女人几乎是瞬间就做了决定:“倘若先生不弃,妾身愿一路侍奉先生往北。” “那是姑娘不嫌弃在下了。”强大到了一定程度,许多麻烦也就不成为一个麻烦了,侍奉不侍奉的不讲,玄明真人确实也不放心丢下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被折腾到一身都是伤痕的可怜女人。 后来嘛,什么侍奉当然是扯淡,钢铁直男从不需要谁伺候,实际情况当然是玄明真人照顾这个女人要多一些。 他温和又强大,还守礼,对女人的态度从来坦坦荡荡,从来不干那种事急从权亲自给女孩子上药疗伤的事情,在乱世之中每每都能寻到合适的住处,嘱托那种看起来靠谱又嘴严的妇人来给她涂伤药,给她把脉的时候都没忘了覆上一层手帕,他给的药物无论是内服还是外用效果都好到令人咋舌。 甚至说,不知是不是为了照顾她的身体,玄明真人赶路的速度都有所减缓,舒适性大有提升,偶尔还会在某个城镇停留上三五七八日,她自己有心理创伤不爱出门理人,玄明真人会让店小二一天按三顿饭地给她送饭,也会给她留下一些银钱随她买些消遣的玩意儿和书籍,但他却不会一天到晚都围着女人转。 他很忙,停留在某个城镇的日子里,女人根本就见不到玄明真人,据店小二说,苏相公都是一早出去,好晚才归,有时候甚至不回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女人深知自己“大佬挂件”的身份,自然也不敢多问,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要给大佬惹来什么麻烦。 但很快,玄明真人终于和女人谈起了她的身份,并且是以一个非常匪夷所思的角度:“姑娘,我不知道,也不关心你在国都时到底是什么身份,那都是以前了,现在,不管是谁问你,你都是沐国老皇帝,现在那位……应该是昏德公的妃嫔。” 女人愣了一下,懵逼道:“可我本来就是啊?我姓杨,名闻莺,在宫中的封号是淑媛,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先生的,可先生一直很忙,又没问过,我以为不重要,这才……” 玄明真人:“啊……啊?” 他默了一下:“也好。那……昏德公应该也是希望有军队能与黎国抗衡,将他迎回国都的吧。” 杨闻莺都愣了:“当然啊?不然呢?”难道做俘虏上瘾? “那就好。”这是玄明真人的回答,但杨闻莺思来想去,都没有明白玄明真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然后,可能是考虑到她的身体有好转,玄明真人赶路的速度又快了起来,有些时候赶不太及便难免会有露宿野外,不过好在前期准备足够充分,杨闻莺并没有觉得有多辛苦,一路疾驰好几日,马车停在了简单却严整的军营之前,玄明真人将杨闻莺扶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惊慌,同时杨闻莺感受到了袖子一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落了进去。 她诧异地低头看了一眼,但对上了玄明真人“你莫慌”的安抚眼神,最终是什么都没做,提裙下车。 玄明真人扶完人,转身去寻守门军士,开口就是:“我奉陛下之命而来,给姜将军传话。” 军士都懵逼了:“陛下的使者不是才进去么?” “陛下除我之外,从未派过其他的使者。”玄明真人说的一脸正气,“那是哪一方的土鸡瓦狗,竟然敢冒充钦差?!” 军士:……??? 那……我去通个报? 一通报,估计军营里的将军们也很懵逼,连那位被南边刚登基的陛下派过来宣旨的,带着金牌令箭而来的宦官都是一脸茫然,玄明真人很快进来,对在场诸将团团抱拳一礼,沉声道:“我非朝臣,不过江湖中人。只因与被押送往黎国的两位陛下萍水相逢,受二位陛下所托,给诸位将军传个话。” 既是“传话”而不是“宣旨”,玄明真人又自承不是官员,自然不需要“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玄明真人只从袖中掏出了一份叠得方方正正的绢帛递了过去。 为首的将军将绢帛接过,打开,发现上头是以血写就,工工整整的一份诏书,上头文采斐然,骈四俪六,情绪到位,修辞严谨,通篇华丽的辞藻读下来,留在脑海里的就三个字:“救!命!啊!” 说长一点就是:“爱卿!我那国之柱石的爱卿!不管南边怎么给你说!你反正就是不能退兵!黎国不肯将朕和父皇归还沐国你就和他们打!打到黎国放人!听到了吗!你退兵我们就完犊子了!” 口气硬得和印象里那位干啥啥不行的陛下一点关系没有,但想想也是,姜羽自认他领导的这支军队应该是唯一一支能和黎国正面开战的武装力量,倘若他也撤了,两位皇帝必然是埋尸异国他乡的结局,都这样了嘴还不硬,那皇帝岂不是连死鸭子都不如! 但…… 他为难地看向了那位宦官打扮的,南边天子派来的使者。 ——这位宦官使者传来的消息是:刚登基的南沐天子命令你!立刻!马上!连犹豫都不要有!带着你的军队回南边来!我们都要和黎国和谈了你还打个锤子!回来!不要破坏两国邦交!再不回来我断你补给,明确你为叛军,让其他军队围杀你!!! 而这位宦官已经是第十二批被南边的天子来命令他撤军的了,带着天子钦赐的金牌令箭,一副他要还敢抗旨不遵立刻打为谋反原地将他正法的架势。 玄明真人的目光也顺着看了过去,他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为的就是赶得及拦下这个宦官,当场就按着写好的剧本开始演,直接一声震慑力极强的怒喝:“来人!速速将这误导前线将士,离间天家亲情的阉竖给我拿下!” 那宦官一下子就懵逼了呀,梗着脖子努力比玄明真人还大声:“放肆!本官是天子近臣!你敢拿我?!” “什么天子近臣!”玄明真人哪里能被你吓着,“陛下一心迎回两位陛下,不报国耻誓不回还,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假传天子旨意,还不给我绑了拉下去审!” “你才是假传天子旨意!”宦官哪里见识过这样的浑人,懵逼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下九流,拿着张沾了血的绢布就敢冒充天子使者,两位陛下身陷囹圄困顿交加,岂有空暇给你写什么衣带诏?” 玄明真人一声冷笑,还要继续对线扰乱视听,却听身后已经传来一声冷静非常的:“倘若本宫作证,这是真的呢。” 声音是杨闻莺发出来的,与此同时,她还愤怒地双手捧起了一枚精致异常的印玺。 到底也是宫斗过的选手了,宫廷里装腔作势的调调她拿捏的非常准确,冷冷开口:“这是陛下陷落敌营后身边唯一能证明身份的印玺,中官要验一验真假么?!” 12、欠揍 自玄明真人非常有主人翁意识地“给我拿下”开始,这个故事的走向就已经是常年混迹军伍,想法直来直去的将军们看不懂的了。 玄明真人怒斥时他们齐刷刷看向玄明真人,宦官开口时他们又齐刷刷转头看向宦官,该死,明明这两人说的每句话将军们都听得懂,但他们俩之间那个下一秒就要打起来的架势总让将军们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明白他们之间那深刻的暗流涌动。 摸着良心讲,单纯一个“你是假的”和“你才是假的”的小学鸡吵架,真的让将军们顿生“不至于不至于”的准备拉架的感觉,但是当那个本不应该进军营的夫人举起了那个一看就很值钱……啊不是,一看就很精致的印玺时,玄明真人和宦官几乎同时熄了火,陡然安静了下来的营帐倒让将军们有些无所适从。 而那位宦官:“……” 卧槽好气哦! mua的众所周知我朝文风昌盛,两位陛下俱是诗画精绝,不需要上朝的日子里净在后宫写诗作画还热爱刻章,得一块好看点的石头就刻一个章,今天心情突然明媚了起来又刻一个章,虽然不至于一点审美情趣都没有,非得在那些传世的名画上留下那牛皮癣一般的印鉴,但至少以两位陛下的收藏,几十个私人印章是有的,多半还用了各种不同的字体和名号,你现在神特么掏出一个印章出来让我辨认一下是不是他俩的……你给他俩本人辨认,他俩可能都不记得自己都拥有多少印玺吧! 何况我特么是新帝的宦官! 我啷个晓得之前的两位陛下都有什么私人收藏!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正在那宦官内心疯狂腹诽的时候,玄明真人不着痕迹地往身后一瞟,给了杨闻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杨闻莺陡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 她当然是扯谎,她双手捧起来的印鉴是刚才玄明真人扶她下车时,她袖子里陡然沉了一下的重物,明明白白的假货。 其实呢,玄明真人除了一句“不管你以前是什么,反正你以后就是老皇帝的妃嫔了”之外并无任何要她如何如何行为动作的言辞,就连这唯一的要求也因为杨闻莺确实就是这个身份而成为了一句大实话。 这在杨闻莺眼里,很明显就是玄明真人“总之你在旁边待着就好,无论此事结果如何,即便发展到最坏的局面,最多不过是我劫持了你,你什么也不知道,即便事败,也不至牵累于你”的好意。 但眼睁睁看着玄明真人都已经和这宦官针锋相对到这个地步,杨闻莺很愿意做点什么,这与男女私情无关,甚至与玄明真人一路照顾了她这么久的纯粹恩情都关系不大,只是以杨闻莺作为一个曾经的世家贵女·宫斗选手,对政治最基本的嗅觉——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了,南边刚刚登基的那位陛下虽然不知到底是哪位没有被掳去黎国的幸运儿,总之他的态度就是主和,还派了宦官来试图命令这一支军队班师回朝。 这一支军队应该是主战的,别问,问就是主和派不可能在敌占区拉起一支规模这么大的武装队伍。 苏先生(玄明真人)应该也是主战,所以才有了这样一出当堂扯谎,对上南边天子派来的使者也在所不惜。 那现在问题来了,她杨闻莺呢? 主战? 主和? 这在她还是个世家贵女,或者是个深宫妃嫔时,完全不能成为一个问题,是战是和总有官家决断,有相公们参谋,她即便偶尔耳闻幽云十六州百姓生活得水深火热,国境上长期被劫掠的边民日子根本过不下去,可再怎么说,这些都不是一个温柔婉顺,卑弱第一的女人应该操心的事情,她只要顺从就好了。 但是,当自己亲身经历了官家决策错误便要女人们用身体来抵账,当自己成为了俘虏,被关在寺庙里不见天日臭气熏天,当自己被皮鞭催逼着往北行,当自己经历了对所有女人来说都堪称噩梦的暴行,当自己在长时间行军之下晕倒,在死人堆里醒来,衣不蔽体地找到一个破庙暂时栖身,饥寒交迫又遍体鳞伤…… 她就不得不开始思考,是战?还是和? 没有人不爱好和平。 但是偏安一隅的和平不是和平,所谓为了两国邦交,为了百姓乐业而供奉给敌国的岁币也买不来和平,真正要百姓安居乐业,真正要苍生不受鞑虏铁蹄践踏,就只能打。 打到他们怕,打到他们服,打到他们提起天.朝就恐惧战栗,打到四夷乖乖俯首称臣,打到将他们的首领都招到天.朝国都中载歌载舞以娱天子,这才能真正得到和平。 是以,哪怕被玄明真人那个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哪怕现在自己所作所为根本不符合所谓卑弱敬顺的女子本分,甚至说连士大夫的忠君爱国这一准则自己都不太符合,杨闻莺还是逼自己挺直了脊梁,用在后宫中习得,亦是早已烂熟于心的趾高气昂的神情看着那个宦官。 宦官现在还没有想清楚要怎么回复“这个印玺是真是假”的问题,但杨闻莺并没有等下去的耐心,只冷声道:“中官一口一个苏先生造假,那中官敢说陛下亲手交予本宫的印玺是假的?!” 宦官当然不敢,但他也不敢说是真的呀,只能老老实实承认:“奴看不出来……” 奴? 杨闻莺听了这个词儿心里的紧张就释然了一大半,面上情绪却丝毫不显,只道:“你看不出来东西,你总认识本宫吧。” 宦官干巴巴地吞了口口水,心说我对那两位陛下的妃嫔可能也没有那么熟悉。 但是话都到这里了,万一真的是熟人呢? 于是他大着胆子抬了个头,看了杨闻莺一眼,原本没有指望认出来的,可是……他直接惊诧出声:“杨淑媛?”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感慨,还好有几个月来玄明真人对杨闻莺那几乎是面面俱到的照顾,硬生生把那个经历过人生不可想象之大恐怖,早已经瘦骨嶙峋的女人养回了原来的状态。也幸好,杨淑媛在宫中时和现在南边那位天子母妃关系十分不错,宦官真的见过她,更知道这位淑媛娘娘是个再胆小不过的人,绝不可能假传圣旨当堂扯谎。 宦官的低头就给了杨闻莺更多的自信和傲气:“现在,你觉得本宫是假的了么?” “奴不敢。”宦官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还不来人将此僚押下去?!”杨闻莺借坡下驴,直接喝道。 老实说,玄明真人对着宦官发难的时候,主要是这宦官自己也梗着脖子反击,主帐之内的将军们在这“真假美猴王”的戏码之中着实是拿不准是真是假,但现在宦官都跪下了,自然情势也就明朗了。 很快就有军士进来将宦官堵了嘴拖下去,同时将军们不好盯着前天子的妃嫔看,只好看向带着天子的妃嫔到此的玄明真人,目带询问,非常想从玄明真人这里得到更多的关于前天子的消息。 玄明真人现在却没了刚才那和宦官硬杠的精神头,只淡淡看向为首的姜元帅:“元帅,现在帐中,可都是能信得过的人?” 姜元帅想也不想直接点头—— 固然,沐国传统艺能就是重文轻武,变态到了武将出兵之前甚至会从文官集团里那里拿到一份阵图,按照阵图排兵布阵,即便打到全军覆没了也不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如果你不按文官老爷们谋划的阵图来,即便打赢了也要重罚,这直接搞得将军们一点工作热情也没有,能糊弄事儿就糊弄事儿。 但是总是有那么一波人热血难凉的,国破家亡到了这样的境地,国都攻破到如今都快有了小两年,能往南方安全地区跑的早跑了,能到乡下足够偏僻的地方隐居的也去了,会站出来奋斗到如今的,再不可相信,还有什么人能信呢。 玄明真人并不对姜元帅“都可信”的判断有什么质疑,只沉声道:“那我就与诸位将军交底了。” 众将的目光很自然地集中在了玄明真人身上。 修仙天花板级别的人物了,这一点小小的注视自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玄明真人只淡定道:“那位中官所传旨意是真的,南边天子真的希望将军们率军回南,拱卫天子。” 众将:恩,不奇怪。 之前都来过十二批使者了,一个个带着金牌令箭,言辞激烈,证据给的充足真实,一副你们不回去就是反贼的样子,要这都是假的……那造假的人也太执着了。 只是我们确实不想回去,这才拖了又拖罢了,今日你刚刚好是给了我们留下来的理由,又有真正的陛下妃嫔将那中官喝退,将来可算是有机会实现一个武将人生的最高追求了。 开心! 玄明真人见他们是这个反应,心下稍安,笑了笑便继续道:“反倒是在下传的消息是假的,在下并没有见过两位陛下,这位杨淑媛与在下也是萍水相逢,那个印鉴都是在下私人的印鉴。” 众将:??? 才下了决心骗人就要骗到底的杨淑媛:!!! ……卧槽这位先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位先生非但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更是惊人:“但是呢,诸位将军也不用惊慌,两位陛下若是知道了在下的言论,肯定会承认他们和在下见过面并确实给了在下这个印鉴让在下说这么一番话的;南边的天子那边更不用担心,他若是知道了今日的事情,也会立刻和那个宦官切割清楚表明人并不是他派的,并立刻发明旨昭告天下绝无让将军率军回师之心,必要将两位陛下迎回方可。南北天子都认可的旨意,再假也是真的了。” “为什么?”姜元帅到底是众将之首,在这人生的大起大落之间反应得最快,“北边就罢了,南边不是已经表示得非常明显……”都十二道金牌了! “因为沐国向来以孝治天下,而现在儿子南面为帝,父兄北方为囚。”玄明真人故意用了一个非常轻快还欠揍的语气,“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身为人子不孝至此,不希望父兄平安归国吧?” 13、羽扇 姜元帅:“……” 诸将军:“……” 杨淑媛:“……” 我……这……啊?! 还可以这样的? 可是你这样也不对啊! ——说起来虽然有点反直觉,但是皇帝们真的……普遍不太孝顺诶! 比如那个创造了汉家四百年天下的刘邦当年也是“你要吃我爹肉那给我分一杯羹呗”,比如那个成为了封建王朝标杆皇帝的李世民也是杀了哥哥弟弟之后一身血去给李渊请了个“皇位你现在给我不给我都得给我了”的安,讲道理仁义忠孝这玩意儿自从你生在帝王家就已经可以全面摒弃了,现在你指望用仁义忠孝来束缚一个帝王? 你在开什么玩笑! 要在这个世界搞事,多少得了解一点这个世界的历史,哪怕将军们作为大老粗不太能对历史故事如数家珍,杨淑媛一个名门贵女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文化素养,可当玄明真人耐心听过杨淑媛对“是什么让你产生了皇家以孝治天下就会带头孝顺的错觉?”的疑问,又听她举过了老刘和老李的例子,玄明真人张口就是一句:“真要这么说,那是什么让你产生了现在南边那位皇帝能和你所说的汉高祖与唐太宗比肩的错觉?” 杨淑媛愣住了:“……啊?” 将军们也懵逼了一下。 然后玄明真人冷笑:“那就是个畏畏缩缩连开战都不敢,别人要开战他还要拦着生怕牵累了自己的废物,他若能坦坦荡荡承认自己不孝,敢背上后世文人的千古骂名,我倒还敬他是条汉子。” 这样一点不遮遮掩掩地骂本朝天子……众将心头……就是……忠君爱国那根弦固然在震颤不已,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言论快闭嘴快闭嘴”,但心底又确确实实有一个小人同样在“嗷嗷嗷嗷嗷骂得好!老子好爽!连发十二道金牌让我们撤兵的皇帝难道不是废物?!” 他们脸上的神采一时间精彩极了,原本叫嚣着“现在立马把他拿下押去给南边天子请罪或许还能减轻我的罪名”的那一丝冲动,也在“有被爽到”的一句“废物”之下,暗搓搓地妥协成了“咱……就是……要不听听他有什么高论?” 玄明真人瞟了一眼他们的表情便将那心理变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淡淡一笑,果然有后续:“姜元帅,在下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姜羽面沉如水,却到底是没有来一个“来人!把他捆了送去南京以平天子之怒!” 没有拒绝就是可以问,玄明真人丝毫不在意姜羽的态度,只沉声道:“打到了现在,元帅到底想不想收复山河?” 姜羽字字铿锵:“做梦都想。” 玄明真人又问:“元帅手里有没有兵符?” 姜羽呆滞片刻:“这支军队是我于陷落之地组织起来的残兵败将和民间义勇,本就是匆匆组建并非正规军,谈甚兵符?” 玄明真人再问:“元帅可需要南边朝廷给您送补给?” 姜羽苦笑摇头:“孤军深入,以战养战,全赖百姓箪食壶浆鼎力支持罢了。” 玄明真人最后道:“南边朝廷手里可有元帅及众将军的把柄?” 姜羽抿了抿唇:“……有。” “是什么?” “家眷。” “然后就没了?” “没有了。” 得了这个答案,玄明真人开怀大笑,众将一头雾水之间,他才朗声道:“元帅及众将军最不必担心的,就是在南边朝廷手中的家人。” “此话何解?”不等姜羽咂摸清楚玄明真人一步一步引导性提问的最终目的,已经有恋家的将军询问出声。 “南边朝廷敢对诸位家眷如何呢?”玄明真人沉声道,“这样敏感的时候,若南边朝廷敢让元帅及诸位将军的家眷少一根头发,岂不是逼元帅及诸位将军立刻回师南方夺他天下?” 玄明真人的语调转而意味深长:“元帅,诸位将军,说到底,人质只有活着才是人质,死了就成了仇恨了。杀鸡儆猴这种事,怎么都是需要有点鱼死网破的勇气才敢做的——别的不说,杨淑媛刚才讲的汉高祖刘邦对西楚霸王说要分自家父亲一杯羹的故事,以西楚霸王之英雄盖世,也没有杀那位汉高祖之父啊,当今南朝天子,比西楚霸王如何?” 自是不如。 不如远矣。 西楚霸王都不敢干下来然后和刘邦结下死仇的事,就南边天子那倒霉玩意儿? 斜眼鄙视.jpg 话说到此,再不必问玄明真人假传二帝圣旨到底意欲何为,这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直接让以姜羽为首的一众将军胸口的那一颗心脏开始,扑通,扑通。 越跳越急。 越跳越兴奋。 而这个时候,有一把年轻稚嫩的男声响起:“这岂不是在赌天子胆色?” “是,倘若手中没有一点筹码,只看对方下不下得了决心,这自然是在赌。”玄明真人坦然对上那位青年小将,“但这不过是下策。” 青年小将脱口而出:“所以是有上策的意思?” 玄明真人笑而不语。 青年小将不解其意,相比而言,不好说有多老于世故,但至少见过世面的姜元帅立刻明白了过来,起身对玄明真人深深一躬,诚挚道:“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玄明真人右手的两根手指空虚地捻了捻,觉得这一时间自己好像差一柄羽毛扇。 #行头没有置办齐啊!# 但藏在他储物袋中的诛仙剑很懂,一道根本不起眼的流光悄然滑入他的宽大袍袖,然后羽毛扇的扇柄就稳稳当当递到了他手中。 然后还用那卖萌的专属童音老气横秋在玄明真人识海里叹气:“你们这些心眼多的人就是毛病多,没有羽毛扇都不会说话的。” 玄明真人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很快按了下去,也没有回复诛仙剑什么,只是写意风流地摇晃着那一把诛仙剑幻化而来的羽毛扇,莫名有一股名士风度:“元帅也需与在下交个底,只论战力,元帅之兵将,比黎国之兵将,何如?” 姜羽沉吟,但不等他想清楚怎么谦虚地把真实情况表达出来,之前开口的那位青年小将便已抢先一步开口:“父帅对上黎国近乎百战百胜,不说父帅,即便本将不才,亦曾率五百骑破黎国精兵十万,先生既来献策,何以连这也不知?” 这后面一句话就有些过分了,姜羽立时喝止,小将军委屈闭嘴,玄明真人也未把这话放在心上,只笑道:“在下于市井之中对元帅战绩虽有所耳闻,但坊间传言岂可全信?若不得元帅交底,在下无法对症下药,岂敢献策?” “如今先生既已知道底细。”姜羽问,“计将安出?” “元帅既然能堂堂正正打败黎国,如何还要问在下要什么计策?打过去就是了!”玄明真人摇着他的羽毛扇,“在下能保证的无非是元帅后方——无论是作为南边朝廷的后方,还是将军已经收复的山河,无论是元帅及诸位将军留在南边朝廷的家眷,还是大军深入时需要的补给,都不会给元帅带来任何麻烦就是了。” 这样的狂话,姜羽是不信的。 但暂且就这么着吧,毕竟他拉起来的这支队伍并没有一个像样的文士,现在人家文士都自己送上门来了你还想咋地→_→ 哦,你问为什么这么大个军队没个像样的文官? 那得赖沐国! ——沐国重文轻武多年,文运越是昌隆,文官对武官的骑脸输出越是过分,早就习惯了用鼻孔看武官的文官哪里会愿意纡尊降贵到武官手底下干活呢? 一开始的时候问题还不大,可队伍越大越需要团队管理,姜羽作为主帅,渐渐意识到了问题不对,固然有补救之心,可在这几乎等于敌占区的地方,他去哪里薅一个愿意在他手底下干活还有足够能力的文官? 如今可好,文官送上门来了,甭管到底好不好使,总之先凑合着用吧! 但姜羽是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不经过刘备三顾茅庐,没有张良反复拾鞋,ssr也是可以自觉主动送上门来的。 而自从得了这一个ssr,姜羽真的再也没有操心过那些对于武官来说过分烧脑细胞的屁事。 因为你永远可以相信一个为了飞升,把自己各方面都锤炼到了极致的修仙天花板—— 首先,在军队内部,军师将原本就严明的军纪整理成文,细致划分各军阶军官的权力和责任;用成体系的办法训练新兵甚至教新兵识字,用最快的速度将新兵蛋子训练成了最标准不过的虎狼之师;彻底完善整个军队的后勤体系和保障系统,受伤和残疾的兵员能得到最好的安置,任何程度的急行军都能有最妥善的后勤保障。 其次,在已经打下来的地盘,军师拔擢起有一定管理经验的兵员或者书吏来做基层管理,所有资源都被统计好分配好,原本被铁蹄践踏的各类军事工事被有条不紊地重建,流民饥民要么被安排修城墙要么被安排从军,重新丈量田亩分给农户,分发粮种鼓励农耕,甚至批量生产从历朝历代的农书里翻到的各种奇奇怪怪却着实好用的农具来提高生产力,百姓安居乐业,竟有盛世之兆。 再次,对南边朝廷,军师天天给它发官方文书汇报工作进展到了什么什么地步,极尽谦恭之能是,彻底杜绝南边从言辞上寻找任何“姜羽可能造反”的可能,还在官方表文里各种“陛下当真圣明天子,纯孝之人,竟真的非迎回两位陛下不可,实实在在洗刷国耻第一人”的吹捧。 私下呢? 私下主要攻击主和派—— “通过和谈把两位陛下换回来?那也得他们真的还了再退兵啊!喵了个咪的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就屁股着火了一样赶紧退兵,我很怀疑你压根就是不希望你父兄回来啊你个不孝子!” “黎国说我们不退兵就不谈?拉倒玩意儿那你也硬气点啊,不谈我们就不退兵!就这今日下三城,明日下五城的战斗速度,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觉得退兵退晚了你亏得慌吧?黎国说再打下去他们把两位陛下绑上城头当人质?你让他们绑啊!他们今天绑明天我直接把两位陛下救下来,少不了一根头发的我保证!送回南方和南边天子团聚!” “谈谈谈,谈谈谈,不是,你们这届朝廷什么毛病,能站着把事儿办了的非得跪下谈是么,那作为赔款的钱拿来搞基建它不香吗?少搜刮老百姓一点钱财你们是没有存在感了是不是!不搜刮钱财你们是不是没有贪污的机会啊?不是?不是你憋什么坏呢一天就想着谈判赔钱!赔钱上瘾吗你!” 南方朝廷的心态,被拿捏得不要不要的。 最后,对北边黎国……虽然军师先生其实很想去亲自试一试自己这么多年没打过仗了,他军事战阵的指挥水平到底退步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其实并不需要他亲自对北边黎国做点什么。 因为姜羽不要面子的呀! 要是军师连打仗这事儿都包了那要你何用?! 而要说最开始姜羽对“用这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先生”还有些许忧虑的话,当他安安静静又攻城略地了快三个月,军中和后方的事情越来越顺手服帖,南边天子也始终再也没有派使者来给他送“速速班师回京”的诏书,他对这位苏先生就剩下了一个大拇指。 苏! 苏炸了我的苏先生! 苏先生真乃神人也! 14、公主 苏先生在军中的威望与日俱增。 正如他在南朝的骂名一日比一日难听→_→ 搁南边朝廷,文人群体对他的评价是“好好的读书人混迹于武人之间,混迹就算了还不是被奉为上宾,而是给武人当军师打下手!简直是斯文扫地!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解决措施则是“这人到底是什么师承啊,这种师门还不麻溜儿拉出来□□让他众叛亲离原地社死?!” 可惜,这个人竟仿佛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没有师门,没有好友,没有父母,没有妻子,连籍贯都查不出来,完全没有给人任何从边边角角“挖他黑料!搞他名声!逼他下台!”的机会。 那正面上? 正面,当然是攻击此人内生反骨,怀疑此人看似忠诚实则狼子野心,也向天子谏言你搞不定姜羽你还搞不定这个文人么?把他整到都城你还怕不能把姜羽捏在股掌之间? 南朝天子当然也想发诏书请那位苏明先生回来汇报一番工作啊,或者哪怕豁出去一点,给苏明先生抛个“给个武官打辅助你委屈不委屈啊,来我南朝做丞相难道不是更好?”的媚眼,总之把人哄到南京来,将人软禁了甚至将人杀了不就完了么! 可是,不知消息来源是真是假,反正一夜之间仿佛从官员到百姓都听说,在北方黎国苦寒之地受尽苦楚的两位陛下对姜元帅和苏军师的评价是忠义之士,柱国之臣,放话说但凡有人以任何动作阻止姜帅北伐,迎二帝归国,那都是沐国的千古罪人,都是国家和民族的耻辱。 南朝朝廷:……嘿你这个人! 你打舆论战,难道我就不会打舆论战? 和谈是不能提了,一提和谈就是赔钱换两个皇帝回来,一提赔钱老百姓们一想这钱又得他们出,还有一小撮敌对势力在拱火,绝对动摇统治基础。 于是南朝朝廷便只能从根源解决问题,悄悄放出消息:骗人的!两位陛下才不是这个政治觉悟!他们是坚定的主和派!他们愿意忍受黎国的羞辱,他们已决意要以此身换得黎国和沐国的永远和平,换取两国百姓的安居乐业!我们就不换他们回来了! 这让天线宝宝看了都摇头的公关水平,甚至都不需要玄明真人再吩咐他安排的专业团队什么,专业团队自己都知道怼回去:“朝廷已经决定要忍了是么?哦好的,那回头啥时候黎国又缺钱了,又南下了,汴都之围改个词儿直接叫南京之围,南京的百姓就得注意了,当年汴都发生的挖地三尺都要凑够钱财女人的事情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得在南京再发生一次,你们可得把家里的细软都准备好,妻子儿女也洗刷好,保不齐什么时候都得打包好送去黎国军营了呢。” 这年头信息闭塞,如果只说为了国耻,为了报仇,为了和自己不沾亲不带故的汴都百姓,于如今南朝朝廷的所在之地生活的民众确实会发生“为了那些虚头巴脑和已经发生的事情打什么仗啊”的言论,安安心心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便罢,但是你提到了具体的妻子女儿,提到了自家财产,再将那非常离谱的汴京之围的操作一宣扬。 南京百姓:??? 喵喵喵? 我真的有一头牛.jpg 然后再在有玄明真人早早就安排在南京的专业团队一搅合,接下来的舆论走向就是王炸了:“不会吧不会吧,天子天天琢磨着想召北边军队回来,该不会是害怕万一北边军队真把黎国打下来了,自己老父亲和老哥哥就会回来抢自己的皇位吧?” 正常百姓:卧槽你说的很有可能啊!!! 南朝天子:你你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啊不是,你……你这人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然后,怎么说呢,政治这种事情,你可以暗搓搓这么做,但绝对不能这么说,尤其不能让所有人都这么传你的笑话,除非你真的不要脸了。 非常可惜,南朝天子始终没有刘·老流氓·邦那么豁得出去,也并没有李·天花板·世民那“我就是能把皇帝这个职业做得好到无可挑剔,没有人能再多嘴我家族私事”的强大自信,相反,他还有些优柔寡断,贪心地想站在道德制高点,什么便宜都给他占了,他还一点骂名都不沾。 于是召军队回来的诏书不敢发,给玄明真人的媚眼不敢抛,但凡给北边军队的补给给得稍微不痛快些,都害怕民间又起来“哇塞坊间传言原来是真的!天子真的要活生生逼死他父兄诶!”的舆论,日子活得之憋屈,只能天天暗搓搓地祈祷黎国军队大发神威,赶紧和干掉沐国军队一样解决掉姜家军就再好不过。 然后,事与愿违。 ……说句实话,沐国本来就打得过黎国,就黎国军队围困沐国国都的那一战,沐国但凡是栓条狗在皇位上都不至于输得那么离谱,不说来个兵仙兵圣兵神那样的大才,但凡是个正常水平的将军率领军队对上本身就只是个松散联盟的黎国军队都不可能输。 而姜羽的才能本来就不只一个“正常水平”,在原本的时间线上,即便没有玄明真人出现,即便有南朝时不时哆嗦一下拖拖后腿,他也只是花费十年时间,便从收复河山发展到了兵临城下,让黎国诸将被揍到落花流水望风而逃,但凡不是南边天子非得拖着他的后腿,以大义以家眷以你是不是要造反为威胁非得把他拽回来,黎国就亡国了! 而玄明真人的出现,将原本姜羽推到黎国水晶的十年时间直接缩短成十个月。 十个月,几乎刷新了历代英主平定天下的最快历史纪录,对黎国来说简直就是天翻地覆,黎国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的霸主卡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体验卡了,更不理解明明围困汴都的事还恍在昨日,怎么突然之间被围困在都城的成了他们。 完了这个时候,姜羽,那位打得他们屁滚尿流,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将原本属于沐国的土地一寸一寸收复回去,把沐国自建国时就没有拿到手的幽云十六州都拿到手,现在眼看着把上京打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的狠人,连铠甲都没穿,悠然从容地骑着马,抬头望着黎国上京城,而他身边,赫然是一位文人。 广袖飘飘,身披鹤氅,头戴纶巾,仙风道骨,文人能装的逼他现在都做了个全套,他还和那位姜·大魔王·羽平起平坐,言笑晏晏。 正是玄明真人! 这在城墙上的黎国士兵们眼里,俨然是另外一位大魔王! 而这个时候,城墙上的黎国士兵们看到,有人捧来弓箭送到了姜羽身边,姜羽伸手要拿,城墙上的士兵们当场一个深呼吸,生怕那就是“攻城”的信号,但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看到那位苏军师含笑给姜羽说了一句什么,姜羽随即发出了爽朗之极的笑声,再接着,那一副原本属于姜羽的弓箭便被捧到了玄明真人身边。 玄明真人非常自然地将手中的羽毛扇递给了姜羽:“元帅帮在下拿一下?” 姜羽今日心情甚好——当然,即便他心情不好也不会轻易驳了这位帮了他大忙的苏军师的面子,含笑拿了玄明真人的羽毛扇,而玄明真人这才伸手,轻描淡写地拿起了原本属于姜羽的弓箭。 城墙上的黎国士兵们看到此情此景是什么心情那不好说,反正姜羽,连带姜羽身后,严阵以待的一众将军们眼皮子都跳了跳。 艹! 军师,你的武力值,原来这么高的吗? 军师根本不顾他们现在的心情,他只是试了一下这弓箭的力量,心里感慨了一下姜羽果然是天生神力,一般人还真拉不开这玩意儿,便弯弓搭箭,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嗖”的破空之声响起,不过片刻,那重箭便稳稳当当,射断了黎国上京城墙之上,迎风飞舞的军旗。 军旗悠悠坠地,城墙下以姜羽为首的一众将士们内心都是在震撼中给军师疯狂地双击六六六,城墙上,等着攻城军队进一步动作的黎国将士们……险些当场哭了出来。 搞什么搞什么! 你们正经的将军牛逼就算了!苏玄明!记住你的身份!你就是个军师你为什么要点这么高的武力值!这还打什么啊人家一个军师就能把我们秒了! 但是一箭之后,姜羽并没有挥师攻城。 而有了玄明真人的一箭之威,即便黎国上下原本曾经有过拼死一战之心,现在也已经碎成了片片,再也没有开城门冲杀的勇气。 两军对峙,各自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诶? 有士兵发现,玄明真人那一箭竟是中空的,里面塞了一张绢帛,绢帛展开,竟然是一封和谈书。 当场,黎国上下,心态直接就崩了。 和谈? 你现在给我说要和谈?! 该死,明明上京对他来说弹指可收,现在他却要和谈,他真的,我哭死…… 黎国上层们敏锐地意识到,这次和谈的难度估计比三年前,他们对沐国兵临城下,逼他们刮地三尺,逼他们自毁宗庙,逼他们以妻女抵帐的那次和谈还要艰难。 只是天道好轮回,这次艰难的变成了他们。 但心情再复杂,总得打点心情看看这和谈书上都写了什么,上层们收敛了心情一看,并没有什么正经条件,拢共中心思想就一句话:“条件可以回头再谈,但是你们真的不表示表示你们和谈的诚意吗?比如把你们之前从北沐掳掠而得的女子送回来什么的?” 最多就附带了一句:“给你们一天时间考虑,明日此时,若贵国没什么意思表示,那咱们就开战吧。” 黎国上层们:“啊……这……” 女人与天下到底孰重孰轻对他们来说并没有疑问——当然是天下。 但是呢,对于黎国太子,也就是那位亲自带兵前往沐国都城劫掠,并看上了沐国亡国公主的顾翰源来说,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在自己后院里那位风华无双,温柔安静的女子。 把她送回沐国? 我不同意(╯‵□′)╯︵┻━┻ 顾翰源一下子就热血入脑,好容易熬到了黎国上层开完那个漫长的“到底要怎么样表示这个诚意”的会议,便立刻骑马飞奔回府,飞快冲入后院那个他用来金屋藏娇的居所。 自从此地有了女主人,顾翰源每每走入这个小院,都能感受到一股内心的平静,仿佛找到了心灵的归宿。 但今日不一样。 今日他一进来,原本就奔涌的热血在他迈入小院时便愈加上头,满心满眼都是自从他与曦月在一起以来的温存与深情,只要一想到南朝竟然还妄想将曦月迎回国去他就内心一阵抽痛,再无半点平日刻意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冲入金曦月房中就将原本在看书的姑娘牢牢拥入怀中,动情道:“曦月!说什么我也不会与你分开!” 他的动情果然得到了回应。 他感受到了怀里女子从最开始的猝不及防,到认出了是他之后的软成了一滩水,没过片刻,他就听到了一声温柔之极的:“殿下,是出了什么事吗?” 至于他没有感受到的…… 曦月公主拢在袖子里的手,悄然握了一个拳头,指甲深深抵着手心,只差一点点就能刺个鲜血淋漓。 15、妙计 温柔如水的美人,如果再加上一点点智慧和冷静,一般都那些自命不凡的男人糊弄得服服帖帖。 至少现在顾翰源就有被安抚到,他在金曦月的刻意引导下,介绍了这十个月以来外面的天地发生过的桩桩件件,讲述了现在姜家军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要迎回沐国贵女,表白了我那么爱你,我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你,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最后则是在美人的温柔乡中得到了极大的安定,这时又有侍从来报,说陛下召集太子殿下和众王公大臣商议和谈之事,便只能用莫大的毅力将自己从温柔乡里拔.出来,操心国事去也。 金曦月目送走了顾翰源,几乎是在顾翰源离开的那一瞬间,那一身温柔如水就褪了下来,嫌恶地掸了掸方才被顾翰源碰过的衣服,表情立刻就沉了下来。 婢女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金曦月,担心地开口:“曦月……” “我没事,放心吧。”金曦月对婢女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婢女是金曦月的好友,名字叫沈秋芳,原本亦是沐国贵女,只是都被作价抵金卖给黎国,之前的尊卑贵贱自然都不作数了,沈秋芳原本也是要被发配洗衣院任人欺辱的,只因金曦月求过了顾翰源,这才让她以婢女的身份来伺候她,总免了在洗衣院再受折辱。 沈秋芳却不放心:“少来,光背影我都能看出到你的倦怠,你靠着我歇一会儿吧?多少事愁不完的。” 好友都这么说了,金曦月不再坚持,由着沈秋芳把她扶到了软塌上,脑袋枕上了沈秋芳的大腿,由着旧时老友给自己慢慢揉着太阳穴,许久,金曦月才道:“你说,那位要迎所有沐国女子归国的姜元帅,哦,还有那位苏军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沈秋芳揉太阳穴的手顿了一下,道:“自然是很好,很好的人。” 但夸完了姜元帅与苏军师,她自己的情绪却一点也飞扬不起来:“可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我们回去之后怎么办?汴都未破时,咱们哪个闺中小姐行为不检点些便要被夫人们来来回回念叨要守妇道要本分要贞洁,别说身子了,手被陌生男子牵过都是大麻烦。可真到了作价抵金之时管你那么多,有夫婿的没夫婿的,有婚约的没婚约的,总之都能被天子拿来抵做银钱,到得黎国军营之后谁不是饱受侮辱作践,行牵羊礼时谁身上又有片布遮身?经受了此等侮辱,现在再归国,国人会怎么议论我们,夫家会怎么看我们?……哦不对,我们还能有夫家么?” 不会了。 自从一步迈入黎国大营始,姑娘们就没有将来了。 沈秋芳说的这些,金曦月又如何不懂? 她颓然闭上了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秋芳,抛开这个不谈,你想回去么?” 沈秋芳愣了愣。 南国对她还有吸引力么? 自家父亲,标标准准的士大夫读书人,主和派,从小教育子女的就是忠孝仁义,真正国难当头时却并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又因为不是皇亲国戚所以没那个级别被掳到北边来,现在还在南国朝廷吃香喝辣,没准还已经续了弦,可能还写过几篇奏疏劝谏今上不要作妖不要打了安安生生过日子吧,哪里会记得北边的她们。 自家母亲,倒在黎国将一干人等押解回国的路上,死状凄惨,弃尸荒野,任野狗啃食,连口薄棺都没混上。 自家姐妹,不堪受辱当场自尽的有之,死在路上的有之,入了洗衣院的有之,与王公贵族为妾为婢的有之。 不说家人,说她们这些苦命的女子,现在已经很难形容是死痛快还是活痛快了,自尽没死透的,曾经被挂在旗杆上以儆效尤,流血三日方才咽气,活着苟且偷生的,她陪曦月去洗衣院时,能看到她们那被磋磨到再没有当年半分神采的眼神,能看到那些腌臜到甚至开始发臭的伤口。 留在北边?然后忍受这些刽子手一辈子? 不说恶不恶心,只说如今颜色正好,尚能以色侍人,他朝人老色衰,又将如何自处? 回到南边?然后被士大夫攻讦一辈子的不守贞洁? ……妈的是我们不想守贞洁吗?你们男人自己没有守住江山,自己丢脸要以女人抵债,你们以什么立场来指摘女人不贞? 可是不去南边,不去北边,天下之大,又哪里有她们这些苦命人的容身之地呢? 沈秋芳长长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如何抉择,一闭眼,眼泪水吧嗒吧嗒地落到了金曦月脸颊上,她急忙伸手去擦,金曦月自己也觉涩然。 “秋芳。”金曦月默了一下,低低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于我,我在黎国真的多待一刻都觉得恶心。即便不为如今生活尚且过得下去的你我,且为洗衣院里的姐妹们,且为那些在其他王公贵族府里为妾为婢,受男主人淫辱,受女主人打骂的姐妹们,我们都不能再在黎国待下去了。” “可是他们会放人么?”沈秋芳苦涩道,“认真说来,洗衣院中的姐妹们形同……”她咬咬牙,道,“形同娼妓,于那些王公大臣而言,糟践过后便……便估计不值什么了,如今姜元帅兵临城下,点名要黎国将她们交还,他们卖上姜元帅一个面子,也不是不能还回去。可我们呢,太子才说了那恶心巴拉的‘谁都不能将你和他分开’,他能轻易放手?那些已经进入各王公贵族的后院为妾为婢,还因异国风情而颇得宠爱,甚至有些还怀了身孕的人,那些王公贵族能轻易放手?他们若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非说我们已经死了,难道那位和我们连面也没见过的姜元帅还会为这一个两个的女子和他们掀桌子不成?” 金曦月长长一声叹息:“我知道。我想,这种事情……姜元帅也好,苏军师也罢,他们能做的最多就是给黎国一些压力,但这到底涉及我们自身,他们那边使他们的力,我们也要使我们的力,总不能干坐着等结果。”她咬了咬牙,强调道,“总不能和在沐国那样那般,只想着父亲兄长会保护我们,却被父亲兄长亲手送进了地狱。” “可……”沈秋芳涩然道,“我们能如何呢?” 能如何……能如何……能如何…… 金曦月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疯狂走马灯一样过一遍各方势力,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什么力量可以暂时团结一下,什么力量必须虚以委蛇糊弄糊弄…… 许久,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双目只剩下了坚定:“扶我起来。” 沈秋芳:“曦月,你……” “我要去见太子妃。”金曦月沉声开口,“这件事,她能帮我们。” 沈秋芳不明就里,但金曦月总不会无的放矢,她只得将金曦月扶起来,嫌弃道:“太子妃能帮我们什么,她不一天到晚妒忌你得太子宠爱,想着法给你立规矩便算阿弥陀佛了……” 金曦月宽厚地笑笑,伸手拍拍沈秋芳的手背:“别这么说,那本来就是她的丈夫,她合该介意我的存在。再说,她要不妒忌,我这招还不好使。梳妆吧。” 沈秋芳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安安生生给金曦月洗脸梳妆。 那现在问题来了,不是说好的“娶她为妻,宠她入骨,在她完全陌生的异国他乡,尊她为后,护她一生”吗,怎么还有个太子妃呢? 因为顾翰源真的有一个黎国豪族妻子,在有妻子的情况下看到了金曦月便走不动道,金曦月进太子东宫也并不是明媒正娶三媒六聘,甚至连一乘小轿都没混上,自己蓬头垢面连个包袱也没有地以妾婢之身入了府,但凡不是金曦月宫廷长成,略通宅斗,早八百年就该死在了大妇的苛责之下。 到如今…… 金曦月早就在太子东宫里混到了“在不年不节的时候,可以不用每天给大妇请安”待遇,太子妃完全没有想到金曦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不过她并不想见这位将太子哄得服服帖帖的南国狐媚子。 但狐媚子很懂啊,狐媚子让婢女传的话是“为了今后妾身不再碍太子妃娘娘的眼,今日娘娘非得见妾身一面不可。” 这话说的就很诱人了。 太子妃:……给老娘滚进来!!! 人是不可能滚进来的,南国贵女身段窈窕,气质纤柔,是太子妃羡慕不来的温柔与风情,这对男人来说简直毒药,但对于动了心的男人的正经老婆来说只觉心烦。 “既然知道你会碍本宫的眼。”太子妃撇开眼去,不看这个糟心玩意儿,“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金曦月丝毫不在意太子妃的态度,只含笑道:“还请娘娘屏退左右。” 金曦月不过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马背上长大的太子妃也不会担心金曦月突然蹦起来要刺杀她,便挥挥手让婢女们都下去。 如此,金曦月才进入正题:“娘娘,姜元帅兵临城下,要黎国上下交还自沐国掳掠而来的诸女,这对娘娘来说,从此再不会被妾身碍眼,对妾身来说,也终于能落叶归根,实实在在是两相便宜的事情。可惜了了,太子殿下怕不会轻易放妾身离去。” “所以呢?”太子妃冷冷开口,“你要我去劝殿下放你离开?” 金曦月笑了笑:“倘若太子殿下劝得动,妾身自己就劝了,何必来求娘娘?” 太子妃凝目:“那你何意?” 金曦月道:“妾身需要娘娘往城外姜家军传一个消息。” “你要本宫里通外敌给你传递消息?!”太子妃冷笑,“打的倒是好主意!” 说是这么说,但这位太子妃娘娘却并没有立刻喊婢女进来把这个女人拖出去。 金曦月心下好笑,坦然道:“出卖本国利益,传送本国机密,最终导致本国战事不利,这叫里通外敌,但妾身要娘娘传递的不过是些许妇人小事,于国,能满足兵临城下的姜元帅的要求,有益双方和谈,于家,能让太子东宫再无妻妾相争,家和万事兴,如何能算里通外敌?” 太子妃眸色沉了沉,这次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不拒绝就是答应,金曦月含笑道:“烦请娘娘想办法着人悄悄告诉那位姜元帅,或者告诉苏军师也好,他们要求的沐国诸女归国,只是将如今尚无归宿的洗衣院诸女接回国中,而对于那些已经在黎国有了归宿的,不过是去军营中走一道程序,他们自会准备一套嫁妆,将那些已经与黎国王公贵族有了夫妻之实甚至还怀上了子嗣的女子正常发嫁,这也算结了两国之好。”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想正常嫁到东宫?!”太子妃一听就觉得这女人疯了——我正常和你宅斗尚且斗不过你,我为什么要帮你有个正正经经的娘家?! 金曦月终于面色转冷:“娘娘,您是明媒正娶的正妃,太子自然是您一辈子的珍宝,但我只是个妾婢,他于我而言不过是只缠着我不放的臭虫。我只要一个太子松口放我离开的机会,只要能让我回家,他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为了他抛弃故土?!” 这话……难听极了。 但太子妃一时间竟不想和金曦月争辩“太子是不是臭虫”,她只深深看着金曦月:“此话当真?” “如有半点虚假。”金曦月冷声发了个毒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必身受五雷轰顶天打雷劈,魂魄深陷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之父母亲人,必人人不得好死;我若反悔,嫁与太子,必一生为妾为婢,永远不得正位名分;我若为太子生下一子半女,子必代代为奴,女必世世为娼!” 这毒到让人发抖的誓言…… 太子妃终于开始正眼看着这个从来柔弱如柳,如今却爆发出了非同一般的恨意与狠绝的南国女子。 许久,笑了。 “很好。”她轻声开口,“希望你永远记得今日的誓言。” 16、佳人 男人往往瞧不上女人,尤其是曾经被他们征服过的女人。 顾翰源对金曦月的征服也算征服吗? 嗯……怎么不算呢? 他打服了她的父母,灭掉了她的国家,让她成为了他的战利品,她进入了他的府邸,对他展示了最柔软的姿态,她没有父母,没有故国,没有嫁妆,没有娘家,唯一的婢女是她曾经的好友,时时刻刻提醒她身在异乡,为妾为婢甚至为奴为娼皆由他人一言可决,她的余生将倚仗他一人而活。 如果这都不算征服,那世界上就没有“征服”一词了。 作为一个征服者,顾翰源自然从来不会设身处地去想,倘若是他国破家亡,被逼以身侍敌,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会不会因为爱情的绝美力量,对那灭了自己国家、辱过自家父母、欺过自家姐妹的人笑颜以待,真心相随。 他那爆表的自信心只会让他自然而然地认为,她当然应该喜欢我啊,我这么优秀这么强大对她又这么钟情这么宠爱,我还亲手将她拉出了洗衣院的深渊,她怎么可能不将一颗芳心寄托在我身上,为我生为我死呢? 所以他自然也想不到金曦月会去找太子妃,太子妃竟然还真的答应了替金曦月送信。 太子妃派的好手在深夜悄然靠近玄明真人的营帐,玄明真人有所感应,遣走了所有值守的士兵,故意放那人入帐,这便得知了那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我家娘娘”给他传的消息。 玄明真人听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因为玄明真人的政治手段实在是过分让人满意的缘故,近期的诛仙剑非常解语花:“怎么了?” “有些感慨。”玄明真人回到榻边,盘腿做出了打坐练气的姿势,叹道,“我其实也有些发愁,倘若黎国王公不接这个招,直接报了部分还活着的沐国女子死亡,我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人送出来。当然,我也想了一些法子,但……都挺普通的,对普通王公贵族来说或许有用,但对那种怀了孩子,或是极得宠爱的沐国女子来说可能仍然效果不太好。如今不知是哪位归心似箭的奇女子,想出了这一招来还不说,竟能在异国他乡说动人来给我报信,实在难得。” 江湖儿女多奇志,此言诚不欺我! “这算什么妙招么?”诛仙剑不明白了,“你真把这话放出去,他们固然会把女人们送出来,最后不还是要嫁的?还白赔一笔嫁妆!” “前辈这说的是什么话。”玄明真人摇头,“前辈不会真的以为我要和谈吧。” 诛仙剑懵了一下:“你不和谈你折腾这一道……” “折腾这一道。”玄明真人道,“一是为了想让那些苦命女子少受一茬罪,不要经历两次亡国之苦,尤其不能出意外,漏了那么一个两个人,再被黎国人带去更为苦寒的北地,归家无望,埋骨他乡;二是为了不让姜元帅背上不顾北狩的两个皇帝死活,硬是要攻打黎国国都的恶名。哪里真是为了和谈呢?” 后者是下一步的政治手段,诛仙剑暂时不想关心,它现在牵挂那些可怜的女孩子要多一些,想了想问道:“所以,你想的普通的,让他们一个不漏把人送回来的主意是什么?” 能有什么,无非是照着沐国给黎国的单子点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并不是所有的尸体都在黎国啊,押解途中去世的那些早就弃尸荒野了,黎国要咬定了人在路上没的,谁能有什么办法?即便有人检举说人家明明是活着到黎国的,你怎么能说人死了,可女人之间的斗争那么残酷,就不兴人家死在后院宅斗里了?尸体辨认不出来?和吕后对戚姬一样糟蹋得不成样子无法辨认了不行吗? 那加一条,狠狠地惩罚那些虐待死了沐国女子的王公贵族,催逼他们交出万金十万金来当“买命钱”?甚至让他们偿命? ……实在是被磋磨死的沐国女子太多了,打击面就一个两个倒是还好,但要是真把他们逼到绝路上反而弄巧成拙,别的不说,那些苦命女子都在他们手里,你是能欺负他们,可他们被你欺负得心烦气躁,也能回去直接把沐国女子先折磨上一顿,把她们折腾到奄奄一息再还给你,这对她们不也是无妄之灾? 说白了,人在谁手上谁就是大爷,最多只能哄着,千万别把他们逼急了来什么鱼死网破,他们死不足惜,可那些女孩招谁惹谁了? 所以,以强势压人,逼他们把那些“无关紧要”的洗衣院女子放出,又以“送嫁以结两国之好”来诱人,让他们答应将那些“饱受宠爱”的沐国女子放出,才算两相便宜,将伤害降到了最低。 正因为有了这独属于女性视角的柔软计策,第二日和谈时,代表黎国外出谈判的太子殿下原本想着寸步不让,至少绝不能让曦月离开自己,但当玄明真人抛出了这个“送嫁”的说法,太子殿下那寸步不让的立场,分分钟动摇了起来。 当玄明真人又一提他们打到黎国来也是很费钱的,需要黎国补偿一二军费,但如果两国真的结了秦晋之好,这个条件自然好商量得多,包括今后黎国要给沐国的岁币也可以有一定程度的减免;还说既然是送嫁,总没有让新嫁娘空着手去的道理,自然要给上姑娘们一笔嫁妆,这嫁妆自然最后还是归了黎国…… 玄明真人这个程度的老狐狸放下身段哄人,太子殿下那叫一个晕头转向,只恨不得当场答应下来,今天放曦月出城,明天就能安排曦月嫁过来,回宫给皇帝汇报时还极力宣扬玄明真人属实是个“宽厚之人”,很快就促成了沐国诸女归国之事。 那一日,姑娘们被送出黎国都城,到底饱受多少折磨,形容有多憔悴支离,气氛如何凄凄惨惨,实在难以一一尽述。 因黎国王公贵族淫威尚在,姑娘们出城是并没有人敢哭泣,只红着眼睛沉默地走向列阵森严的姜家军。 姜家军军纪言明,并没有什么士兵骚扰女子的事情发生,相反,因为知道这些姑娘们身上都发生了什么,目光中无不是怜悯与心疼。 女孩们被安排在了特地为她们搭建的营帐中,军队出门在外,营帐难免充满了直男的粗糙和简陋,但……回家,终究是不一样的。 再没有男人朝着她们露出那种令人作呕的笑容和眼神,再没有朝不保夕的随便来个人便能将她们压倒在地为所欲为,再不需要换上歌伎的衣服出去以色侍人,相反,有医女来给女孩们看伤,又有专管后勤的士兵一桶一桶的热水提到营帐外面,由尚算康健的女孩们自己提进去洗漱清理,准备了不算华丽但浆洗干净的衣裳供她们更换,还有杨闻莺在安抚她们那惶惑不安的内心,桩桩件件,无不贴心之至,让重新拥有了尊严的女孩们愈加悲从中来,抱头痛哭,让路过的士兵们都恻然不已。 女孩们的营帐混乱了许久,到得深夜方才勉强歇下。 安慰着女孩们的惶惑,又陪着姑娘们哭了一天的杨闻莺眼睛都哭红了,现在正在玄明真人的营帐中说着关于那位下凡渡劫的乐蕊仙子·曦月公主的一切—— 金曦月并没有在进入东宫之后就安安心心和太子殿下谈那国破家亡海枯石烂我仍要和你在一起的恋爱,相反,她一开始对太子殿下其实挺不假辞色的,只是在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才开始柔软了身段,接纳了太子。 玄明真人疑惑了一下:“种种原因?” “种种原因。”杨闻莺叹了一口气,“自从意识到了太子殿下对她的心思,曦月其实一直在努力保护大家。” “怎么个保护法?”玄明真人问。 “一个女孩子。”杨闻莺涩然道,“还能怎么保护呢?” 无非是……拿她自己做筹码罢了。 今日你少抽这个女孩几鞭子,我便陪你下局棋; 明日你饶了那个对你出言不逊的姑娘,我便给你弹首曲子; 后日你阻止了那个粗暴的王公贵族将我姐姐折磨死,我便给你跳个舞…… 入了东宫之后,她每每会趁着太子开心,要求去洗衣院与昔日的姐妹叙旧,或是带着药物去救某个奄奄一息的女孩;或是借着“太子宠妾”的身份震慑一些残暴粗鲁的王公;或是用她那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微不足道的权柄催逼着宫人对女人们稍微好一点;如果有品行还算凑合的王公贵族,她会在取得了女孩们的同意之后,尽量建议王公贵族们将女孩从洗衣院接出来,哪怕是为妾为婢,也总比在洗衣院任人□□好…… 玄明听得有些感慨,也有些疑惑,忍不住和诛仙剑暗中嘀咕:“前辈,这听起来怎么和您说的不太一样?” ……说好的恋爱脑呢!这不挺正常一个姑娘么! “那谁知道。”诛仙剑非常自然地把锅甩给了司命,“我给你说的是司命写的话本子,杂糅那些小仙娥仙侍口中的‘绝美爱情’,谁知道实际执行是什么效果。再说我也好,那些仙娥仙侍也好,知道的都不太全面,尽是他人之语,倘你要了解全貌,怎么不自己去看看?” 那确实,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玄明真人自问,他这个层次的修仙老油条真正有心试探一个人,大概还是能试探出三二分本性的。 次日,远远感受到了姑娘们的情绪稳定了许多,玄明真人微微放心,抬步往那边行去,将靠近那几座营帐时,还特地寻了个到外头来提水的姑娘说问问女孩们方不方便,他想进去看望一二。 苏军师想进去,自然没什么不可以,那姑娘立刻去各帐通报,没一会儿,除了实在是起不了身的,女人们都从帐子里走了起来,带着无尽的感激对玄明真人行礼,个别不太能控制情绪的眼圈又红了。 在这一群女人里,玄明真人一下子就看见了金曦月。 倒也不是什么“乐蕊仙子在人群中最闪亮”的原因,实在是在一群形销骨立,苍白瘦弱的女人里,忍着恶心与太子周旋的金曦月相对而言倒是被折腾得没那么严重的,她应该是在帐子里帮医女们的忙,还忙碌了许久,看上去有些憔悴,衣服上也沾了些血液脓液。 至少从她不避脏污能给医女搭把手这一点,就知道这姑娘人还不错。 玄明真人心下一叹,温和地扫视一圈姑娘们,团团一揖之后说了几句“既然回来了就安安心心把伤养好,再没有人能欺辱大家,缺什么东西就尽管提”的话,而后玄明真人便请姑娘们回营帐好好将息,只让杨闻莺请金曦月留步,他有几句话要问。 营帐外,天宽地广,众目睽睽,即便有“单独相请”之事,也因为玄明真人已经见过了所有人,而金曦月又确实是一众饱受折磨的姑娘里最齐整的一位,而玄明真人作为军师,关心这群姑娘,又不好在营帐里做妇女之友,所以把最齐整的女孩提溜出来问上两句话既合情又合理,绝不会对她的名节有什么损害。 金曦月不知玄明真人这一趟专程为她,自然也不知道这背后的良苦用心,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对玄明真人的感激程度,温柔袅娜地对玄明真人一礼,其中风姿娉婷,无怪顾翰源见了她便走不动道,实实在在一位绝代佳人。 但佳人不佳人的暂且放下不谈,只论玄明真人对上了金曦月那一双清透眼眸。 第一眼,玄明真人便基本可以确认,这不会是那种说是天真可爱,实际自私愚蠢,为了所谓的爱情疯狂作妖害人,不将六亲尽数害死都体现不出爱情之深刻的恋爱脑。 那么……他们这历劫的事情,估计就有些诛仙剑和那些仙娥仙侍不知道的隐情了。 17、请求 别说玄明真人了,即便是诛仙剑以羽毛扇的视角看金曦月,都觉得这姑娘不可能是个恋爱脑。 然后诛仙剑也开始疯狂回忆起它在天庭时听到的这对男女,看到的这本话本,然后陷入沉思。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玄明真人和诛仙剑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那没人知道,反正杨闻莺按着事前玄明真人吩咐的开口:“曦月,因你在被掳来的女子中最有威望,有件事还是需要给你说明白。” “什么事?”金曦月问。 “洗衣院中的人接回来就接回来了,大家谁不是饱受折磨,想也知道必然不愿意再回去。”杨闻莺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道,“但耳闻,十个月来,有一些贵女在黎国已经嫁人了,也得了些宠爱,甚至还有人已经怀上了黎国王公的孩子。我们……实不知她们本心如何,为免好心办错事,得问一下那些女子一句真心话,她们到底想不想留在黎国。” 说到这里,杨闻莺顿了一下,郑重承诺道:“南边永远是大伙的家,大伙愿意留下,姜家军自然欢迎之至,绝对不会将大家扫地出门。但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有哪位姑娘认为自己在黎国已然寻到了归宿,决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愿再回南边生活,那我们和黎国的盟约也可以生效,为愿意留在黎国的姑娘准备上一份嫁妆,自姜家军发嫁,从此……不敢说南沐朝廷,至少姜家军会成为姐妹们的娘家,绝不让姐妹们在黎国受半点委屈。” 杨闻莺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任何避人的意思,古时的营帐又没有什么好的隔音设施,回了营帐的女人们其实也在支棱着耳朵想听军师到底要和曦月说什么,是以杨闻莺一字一句,无不入得诸女之耳。 霎时间,这些用来安置沐国诸女的帐篷里,姑娘们的表情都凝重了下来。 没有在黎国找到归宿的,提起黎国自然是咬牙切齿,情绪起来时甚至恨不能冲出去撕烂杨闻莺的嘴—— 你是没受过黎国人的欺辱么?你是不知道我们在黎国是什么身份么?现在你说的什么玩意儿,什么叫我们愿意留在黎国?什么神经病能愿意留在黎国啊!!! 但当满心愤懑的女子们用眼神去寻找同盟,想要得到女孩们的同仇敌忾时,却发现还真的有一些女孩,面有意动。 这反而让那些受尽苦楚的姑娘愣住了,觉得这个世界的发展简直……简直不讲道理!不可理喻!姐妹们你们醒醒那是刽子手啊! 但,怎么说呢。 任何一个时代,斯德哥尔摩综合征都是存在的,即便不提这受害人不知不觉爱上加害人的人性弱点,这个时代对女子那个“应当卑弱婉顺,不嫁则矣,嫁人了便要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规训也实在是太成功了,成功到女孩们在长久的折磨之下很容易就失去了自我,选择“三从四德”和“认命”。 这个时候,大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军师会单独留下曦月来说话——一方面是曦月确实因为长久以来对众女的帮助而有比较不错的威望,另一方面也是她真的得了黎国太子的宠爱,如果说有人愿意留在黎国的话,她首当其冲。 姑娘们开始揣测,听到了这番话的曦月,会是个什么反应? ——金曦月身体肉眼可见地晃了晃,但到底也是个什么场面都见识过的女子了,她并没有因情绪上脑而立刻说什么,而只是沉默。 沉默了很久,才用一个冷静到让人害怕的语调:“抛去这个不提,军师,我问你,姜家军甚至南沐,需不需要一个公主同黎国和亲,从此永结两国之好?” “不用。”杨闻莺开口,“军师说……” “柳姨你不要说话!”金曦月难得没有礼貌地打断了杨闻莺的话,只看向玄明真人,“我要听军师说!” 玄明真人看着这个柔弱至极,也柔韧至极的女孩,心生感慨,叹道:“不用。且不说如今黎国对姜家军而言伸手可灭,即便打不过,那也是想办法加强军备和国力变得打得过,怎么能将一国安危寄托在纤纤弱质的女儿家身上?曦月姑娘不用想什么两国国事,只论自身想与不想便罢了。” “好,那我不愿意。”金曦月朗声道,“我还想说,柳姨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我们在黎国为奴为婢算过得不错?为人妾室被送来送去算过得不错?卖笑弹琴、献舞牵羊,任那些男人予取予求也算过得不错?当真是膝盖被打折了跪下去之后就不知道怎么站起来了是么?恕我不能苟同!!!” 说着眼泪,情绪激动处,金曦月已是满脸泪水。 杨闻莺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因为金曦月的言语而恼怒什么,只抿唇,温柔地把金曦月拢到了怀里,拍背:“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不这样温柔还好,真正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不经世事的小姑娘那强行挺着脊背熬了那么久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在杨闻莺怀中嚎啕大哭。 这样凄惨的哭声,响在寂静一片的营地里竟莫名地凄凉伤感,对金曦月的经历感同身受的姑娘们自是默默垂泪,而自觉在那里过得不错,在苦难中找到了如意郎君,如今又认为自己竟然还可以拥有一个婚礼和一份嫁妆,于是开始纠结要不要留下来这件事的姑娘们也是内心一阵酸楚。 曦月已经是她们里活得最体面的了。 可她眼中的黎国生活仍然是那样不堪的样子。 这时再蓦然回首,便能发现在黎国的生活里纵使偶尔会有万分之一的柔情蜜意,可占据那九十九点九九时光的,仍然是让人无法忍受的拳打脚踢和言语侮辱—— 太子曰:“汝是千锭金买来,敢不从!” 妇曰:“谁所卖?谁得金?” 太子曰:“汝家太上有手敕,皇帝有手约,准犒军金。” 何堪为人? 怎堪为人? 苦也!!! 前一瞬才有所意动的姑娘们,这一时竟会为自己那一瞬间会有“嫁都嫁了,要不留下来算了”的想法而犹豫而感到羞愧。 许久,金曦月哭声才止。 姑娘们仍在愣神,此时入她们耳中的事一声温和的叹息:“姑娘,既然如此,在下还有两件事要请教姑娘,皆涉军机,还请姑娘借一步说话。” 金曦月懵然点头,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个参赞军机的机会,但既然苏军师相请,她还是乖乖跟着去了玄明真人的营帐。 营帐中门大开,毫无遮掩之意,最大程度上保证金曦月的名节。 玄明真人感佩这小姑娘表现出来的聪明机智,柔韧坚强,亲自给她捧了一杯热茶,才沉声道:“不瞒姑娘,事到如今,姜家军与黎国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为之掣肘者,主要还是黎国掳掠走的沐国诸人。在下将被掳掠走者分为三类,一为沐国诸女,二为沐国以二帝为首的王公贵族,三为巫医乐师各类工匠。姑娘看来,可有遗漏?” 金曦月摇头:“没有了。” “那好。”玄明真人便道,“第一类,如今洗衣院中人也好,诸王公府中妾婢也罢,总之被在下连哄带骗得了个齐全。第三类,沐国需要,黎国也需要,且此类人虽然重要,身份却算平凡,实在没有要挟的价值,是以,即便两军交战,只要我方不显露出对此类人的过分看重,黎国想也不会将他们绑上城墙作为威胁,甚至于,此等人到得黎国,估计早已泥牛入海与黎国百姓打成一片,再难区分南北黎沐,想绑上城墙估计都困难。余者,无非第二类。” “妾身不懂。”金曦月皱眉问,“军师将第二类人弄回国……难道妾身能帮上忙?倘若军师有需要妾身之处,直言便是。” “暂时还不需要,若要,在下不会吝于开口。”玄明真人笑了笑,“只是想先问姑娘一个态度。” 金曦月不解道:“什么态度?” 玄明真人深深看着金曦月:“不说国事,不说家事,只论本心与道义,姑娘希望姜家军迎回二帝么?” 金曦月愣住了。 这…… 我希望他们回来么? 那是我的生身父亲,同父兄长,血浓于水,骨头断了还连着筋。 可是,那同样也是把我,把我的姐妹好友,把一干汴都城中无辜的贵女民女折价抵金的恶魔。 ……和废物。 作为公主,金曦月知道在守城时那帮蠢材都做了什么愚蠢的近乎于大开城门请黎军进来的事情,她更知道“黎国灭了沐国”这件事情按两国国力、军力、战力……各方面力算下来,都应该是天方夜谭一般的笑话,围城时但凡在皇位上栓条狗,沐国都不至于惨败至此。 作为亲历者,她见证了那么多女人的苦难和死亡,她在黎国的日子里没有一天不在煎熬和屈辱中度过,可即便煎熬屈辱至此,她还是能隐隐听闻传统的士大夫有一个越说越觉理直气壮的观点,叫做……这些北上的女人既然失了名节,她们为什么不去死。 金曦月就一直很想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死呢?是你们的愚蠢造成的亡国啊?凭什么你们不死,现在倒来要求我们? 万般想法,聚之心头,纠纠缠缠许久,一滴水珠落到了金曦月的绣鞋上。 她终于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做了决断:“曦月不孝。” “好。”纵然没有更多的话,玄明真人也领会了她的意思,随即便把这一节揭过,道,“第二个问题,姑娘对顾翰源是个什么态度?” 这个问题就没有之前那个那样让人不好抉择了,金曦月几乎是想也没有想便道:“只恨不能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可是……姑娘莫怪。”玄明真人沉声道,“耳闻,太子对你非常宠爱,甚至不是宠爱,都可以称之为喜欢了。” “让我国破家亡的喜欢么?恕曦月承受不起!”金曦月摇头冷笑,“不瞒军师,那位黎国太子……他……他说的是钟情于我,行的……行的却是极尽欺辱淫.虐之事,动辄辱我姐妹杀我同胞,又日日轻佻地问我感动不感动,心悦不心悦他,军师可知我每次都是以怎样的心情说的感动和喜欢?” 玄明真人定定看着这个女孩。 她提起这些事,会很难过。 但她没有哭,她甚至挺直了脊背,努力保持自己的理智和尊严。 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多谢姑娘解惑。” 他的疑惑解决了,金曦月心里却升起了一层疑惑:“苏先生,后面两个问题私下谈,前头一个问题却是大庭广众之下由柳姨问出,这是何意?” “没什么。”玄明真人回答得很坦然,“只是后面两个问题实在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罢了。” 金曦月反问:“难道第一个问题就方便谈了不成?” 玄明真人一默。 金曦月却笑了,释然道:“军师到底是不是想借着曦月回答第一个问题的契机点醒那些会有一时半会儿脑子不清楚的女孩们,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妾身不愿与您争辩这个。只是……军师,话既到此,我有一个私人的请托。” “姑娘请说。” “军师既提了姜家军与黎国不死不休,妾身便信了。”金曦月沉声道,“如果有可能,希望军师给妾身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金曦月的那句话,堪称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渗透着刻骨的决断和恨意:“让我能够亲手杀了顾翰源,以解心头之恨的机会。” 第18章 二帝 以玄明真人和诛仙剑的见多识广,这一瞬间都有为此女展现出来的内心坚定与是非分明而震撼。 ……好好一个仙子,怎么就非和那个口味奇特得挑中了这么个变态剧本的天庭储君搅合在一起呢? 一人一剑百思不得其解。 但问题不大,天庭的孽缘回天庭解决,至少在这历劫的人间,人家姑娘现在明明白白表达出了想和这段孽缘切割干净的心思,那当然要满足人家呀。 “好。”玄明真人沉声道,“不敢保证一定给姑娘办妥,但在下一定尽力。” 众所周知,真正的大佬对你说的“一定尽力”,基本也就等于“你等着吧,肯定给你办妥”→_→ 金曦月很明白这个道理,痛快地对玄明真人袅袅婷婷一礼:“得了军师这话,无论成与不成,曦月都感激不尽。军师若无其它事情需要交代,曦月这便告退了。” 玄明真人亲自将金曦月送了回去。 然后,他还有一堆山高海深的文书要处理,一群干事扯皮的执事要协调,与黎国“和谈”之事,还有一场大架要吵—— 因为“先把被掳去黎国的女孩们弄回来”这一条将军们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能提刀保护自家母亲妻子姐妹儿女的武官确实从根到底就看不上那些菜得令人发指,丢了国家还拿女人们抵账的废物,对于女人们的无辜和可怜,他们也有着比士大夫强到了不知道哪里去的同理心和理解能力。 但当把大家都没异议的第一步走完,第二步就理所当然是“设法将被掳走的两位皇帝迎回”,那乐子就大了…… 忠君爱国党:好耶好耶!这就是我们折腾到现在的初心啊!现在山河已经收复了,女人们也接回来了,待迎回二圣,从此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 咳咳,收敛点收敛点。 总之就是这个道理。 收复河山党:拉倒吧!你的初心才是接回那两个窝囊废呢!我的初心是对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和执政者有个屁的关系,现在请这两个废物回来?完了再丢一遍江山?还是你自己被虐上瘾,非想请他们回来继续重文轻武的政策一百年不动摇,然后把武官踩到泥地里,恨不得在武官脸上再烙上个奴印? 然后,吵翻天了。 玄明真人并不意外会有这样的争论,但他比较在意最上首的姜元帅(含立在姜元帅身边的姜小将军)的态度,而当他抬眼看了过去,发现父子俩都面沉如水,并没有马上驳斥那些“老子就是来收复河山的,那两个废物爱怎么死就怎么死!”的人,嘴角便满意地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寒冬腊月的,s柔弱文人的玄明真人他更加安心地裹着大氅抱着手炉,一副需要呵护的娇花文士模样,看着将军们吵架。 他当然没有清静多久,因为战火很快就烧到了军师身上,以“军师你别光在干岸上看着!你说句话呀!”的姿态,然后姜元帅及姜小将军也把目光看了过来,眼含探寻——作为姜家军的大脑,玄明真人当然反反复复和姜元帅沟通过“如何处置二帝”的问题,当然也吵过那么好几架,主要吵点是姜元帅本身是一个很传统的忠孝仁义之人,而玄明真人都飞升过了眼底哪里能有皇帝,然后就各种针尖对麦芒。 到现在,终于走到了“将二帝迎回”的关口,“二帝回来还这么菜该咋整啊”的问题也就不可避免地摆到了台面上,即便是以姜元帅观念里的忠孝仁义,想一想曾经在二帝手下讨生活时那些愚蠢的操作,不免有些肝颤,想听一听军师的意见。 玄明真人对他们的心思近乎于了若指掌,拢了拢他的大氅,在一片寂静的营帐中,含笑道:“我的想法,二圣是不能不换回来的,黎国倘若当真这么大方,将二圣真身归还,那我们奉二圣为主,从此听二圣号令,自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然后,满军帐之内,从领兵的将军到警戒的亲兵,齐齐地沉默了。 你你你……你不是最不忠君爱国那个人吗!!! 你不是一直把南朝皇帝戏耍在股掌之间吗?光我们听到的,他都已经因为你砸过几回书房了,真要说现在南朝皇帝最想弄死谁你估计都能上前三名,都这样了你还对金氏王朝抱有什么不该有的妄想乃至于要对他们示好? 尤其对于忠君爱国党而言,军师的这番表态发言,直接让原本酝酿了准备和军师大吵一架的他们……什么想好的措辞都用不上了,甚至有一点“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应该转变一下立场变成收复河山党这样才能吵上一架”的迷茫。 说起来,忠君爱国党心里也不是那么的忠君爱国——有点能力的人都不太乐意在废物手底下干活,这是人之常情,而当你拥有一个怎么看怎么牛逼,怎么来怎么豪爽,怎么想怎么够意思的领导,然后现在领导头上即将空降一个废物来骑在所有人头上拉屎,那自然而然会有一种“我还在这儿干个屁啊”的愤懑,这更是人之常情。 但他们之所以还是忠君爱国党,实实在在是从小到大接受的就是忠君爱国的教育,这让他们直接产生了“不这么干我还能如何”的路径依赖,但再是路径依赖,丝毫不耽误他们嫌弃那个即将空降的废物,甚至多多少少有点期待这位向来能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军师发表那么一番高论打掉他们那忠君爱国的想法,或者出一个丝毫不影响大家忠君爱国但同时也不会造成有个废物骑在大家头上的局面的两全其美之策,这样大家就能继续愉快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可军师你…… 你个浓眉大眼的怎么也叛变革命了?! 于是,忠君爱国党,一时间竟然哑了火。 更不要说写作“收复河山”,读作“干他娘的我才不要有那么个废物骑在我头上吃饭拉屎”党,在懵逼了最开始的那一瞬间之后,有五大三粗的将军直接拍桌子就站了起来:“那怎么可以!俺看军师你一直是个爽利人,怎么在这时候开始掉书袋了?” 说白了,没见识过光明的人,是可以忍受一辈子的黑暗的。但是当你见识过光明之后,就一点也不想再回忆起在黑暗里挣扎求生的岁月。 所以看向玄明真人的表情一时间甚至有一点“你再说一遍?我保证不打死你!”的壮汉の愤然。 “怎么不可以?”玄明真人的笑容陡然多了两分直来直去的将军们看不懂的阴谋诡计,“倘若黎国把那正正经经的国朝正统送了出来,我们奉他为主,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嗯…… “正正经经的国朝正统”,九个字,愣是读出了抑扬顿挫,意味深长的效果。 这话要是说在文官群体里,几乎就是可以倒数“三二一”然后每个人开始挤出自己最阴险狡诈地笑,然后回上一句“你好骚啊”,再接着就是哄堂大笑然后开始各自去安排,但这样程度的政治厚黑学对于直来直去的将军们,难度还是稍微高了一点。 于是他们有点炸毛,简直根本无法理解军师怎么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变卦,讲道理也就是军师现在在姜家军已经很有些地位了,和大家也有感情了,加上他平时又表现出的是一副娇花一般的柔弱,好像不太经得起将军们一揍(这里请自觉忽略掉他一箭射断了对方城墙上的军旗的英姿)……总之,太可恨了,将军们非常想和军师来一场原地武斗! 但是,一直跟在军师身边学习排(腹)兵(黑)布(政)阵(治)的姜小将军看着军师脸上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反应了三五息时间之后,理解了,领会了,在将军们那冲天的懵逼和怒火之下微微笑道:“军师说的不错,若是黎国给的二圣是真的,当然要奉回国都,重为天子。” 将军们:??? 姜元帅:??? 不是!什么情况!难道你也疯了吗? 但……等一等,你现在的笑容为什么这么像军师!!! 然后,玄明真人对着这位姜小将军露出了一个属于文人的腹黑微笑:“此言得之。” 姜元帅≈将军们:不是你们到底在什么加密频道通话!为什么我听不懂!拉我进群!立刻马上! 然后,军师一笑,生死难料,但军师拒绝解释,他只拢着他的大氅,抱着他的手炉,娇花一样起身道一句“在下先告退了”便离开了大帐,只留下了一脸懵逼的将军们,还有那个算得上是军师弟子的姜小将军。 姜小将军毫无疑问成了大帐里最靓的仔,他又不好和军师一般摆谱地拒绝解释——甚至他现在有点领会了军师那个“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得你来说,增进你的威望”的用意,于是轻咳一声,用自己最靠谱的笑容笑道:“总之诸位叔叔伯伯放心吧,军师能让咱们吃亏吗?” 必须不能啊!君不见自从军师一来,原本一天火急火燎明里暗里想让咱们回国守护他的南沐天子都被军师噎得不敢给咱们送金牌了呢→_→ “诸位放心就是了。”姜小将军笑言,“军师自然有既不会让咱们失了忠君爱国的名节,也不会让咱们回到那个不被天子重视,武官比文官低,. 第19章 亲离 然则,计将安出? 将军们很懵逼,但姜小将军也一副不想多解释的样子,将军们只好悻悻退去,不过还好,当晚,姜元帅请了一干他非常信任的将军,又给军师送了封请柬,明摆着是大会上我们没能讲清楚的话题,现在我们开小会来聊一聊。 这样总没有什么不好言说的了吧? 夜宴当晚,军师披着鹤氅抱着手炉来了,喝了两杯酒又挥舞着他的羽毛扇撤退了,将军们虽然不理解那抱着手炉又摇着扇子的你到底是热还是不热,但现在的关注点已经不是这个了。 姜元帅挥退了所有近处的卫兵,又让亲兵四处巡逻千万别让人听了机密,之后姜小将军才开尊口,细细说了军师那神神秘秘不愿言说的“两全之策”。 姜元帅父子,连带一干亲近的将军的身影映在大帐之上,有一些光影的扭曲,看上去就像是在密谋杀父弑君的邪魔。 几个亲近的将军,现在内心深处就剩下了五个字—— “黑!真他妈黑!” 而今夜之后,姜家军仍然是拧成一股绳,仿佛之前“到底要不要把窝囊废接回来”的分歧从来不曾存在,到和黎国坐下来谈判的时候,玄明真人给黎国的口径就是明明白白的“贵国将我朝一圣放还,我等立刻退兵,绝无一话”。 连战争赔款都没提一句!其中诚意天地可鉴! 这消息仿佛长了腿一般飞快传递出去,如南沐天子是懵逼于“卧槽你要这么搞的话我这个皇位岂不是没坐多久就要拱手让人了?”,如黎国则是“哇!姜元帅与苏军师简直忠君爱国!臣辈楷模!忠义之士!”,至于已经被黎国皇帝赶到偏远之地的沐国一帝…… 这里就不得不先帮一位陛下回忆一下“北狩”以来的生活了—— 怎么说呢? 水深火热.jpg 屈辱至极.jpg 哪怕现在已经过了十个月了,他们仍然不愿意回忆起他们在黎国宗庙行牵羊礼时,□□上身,跪伏在地,由着黎国之人将绳子套上他们脖颈时那此生绝对无法忘怀的屈辱。 带着这份“是可忍孰不可忍”然后本来应该“君王一死以谢天下”但是最后还是“好疼啊呜呜呜我不想死”的纠结,他们还是忍耻活了下来,最开始知道沐国竟然还有忠义之士将残军收拢起来,就在黎国占据沐国的地盘上开展战斗,还非常成气候地将那些在一帝手里屡战屡败的军队训成了黎国望风则溃的精锐之师,然后收复河山,开始北伐…… 想法是复杂的,心情是期待的,做梦都在素计算姜家军什么时候能打到黎国都城,期待着他们恭迎自己回国。 后来隐隐约约听说了南边那个朝廷居然想发金牌将姜家军召回? ……召回你妈! 你说!你是不是就是不想我们回去!是不是就想着我们回去之后你这个皇帝做不下去了!你个逆子!我当时怎么就把你生下来了没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然后还有黎国宗室过来嘲讽一人——就你们家那外战外行内战内行的德行,除了搞政治斗争厉害其他方面都是个菜鸡,换了你们是南朝皇帝,你们能希望姜家军打到黎国都城,收复山河,然后把你们接回去? 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山河如旧了,你们回去当皇帝了,自然是完璧江山传宗接代,但是南朝天子可就做不成皇帝了呀?你们死黎国了,江山就剩下半壁了,可那也是南朝天子的半壁江山啊!选什么还用说? 一帝:……你滚!你现在滚╯︵┻━┻ 但他们怂到连怒斥黎国宗室都没有胆子:) 寄人篱下,生死难料,黎国宗室将她们嘲讽到了这样的程度,他们还是得好吃好喝地待着,赔笑着,把人送出去,最多就是背地里悄悄扎俩小人,然后开始南望王师,盼成一块望夫石。 但是结果是让人振奋的,那个从未见过一帝的面但已经被一帝来来回回称赞过n回“忠勇之士”的姜羽到底是靠谱的,他竟然假传一帝旨意,和南朝天子硬杠,硬说那十一道金牌是假的并且把使者都给杀了,他还直接摊牌说什么不会吧不会吧你身为人子不会压根不想自家父兄回家吧? 一帝:爱卿!国之柱石! 你!是!我!滴!神! 为了让爱卿拥有更加合法合理的身份,他们还对着自己的手指头左纠结右纠结,终于拉了一道口子挤了几滴血,又杀了一只羊混上羊血,想尽办法给姜羽真的送了一份衣带诏和他们随身的真·最后一块私人印玺出去,还将此事暗中宣扬给了同被掳往北国,如今为奴为婢替人牵羊放马的沐国王公,为此还多挨了黎国王公贵族的几顿羞辱和鞭子。 一帝到现在都不清楚他们的衣带诏和印玺到底有没有送到姜家军手里,反正他们听到的消息是姜家军一如既往的理直气壮≈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战无不胜,十个月就打到了黎国国都,于黎国国都的城墙之下,当年黎国是如何兵围汴都的,他们就是怎么一报还一报的。 一帝现在就差一个抱头痛哭喜极而泣了! 唯一一个有点偏离一帝预期的是……姜家军没着急问天子,反而先问的是那群被掳来黎国女人? ……两位爱卿!你们清醒一点! 我们在这里!我们两个大宝贝在这里! 不过呢,万幸,“要女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甚至可以将之称为两国和谈的开胃菜,很快啊,姜家军那位主持和谈的苏军师就进入了“归还一帝,即刻退兵”的正题。 一帝兴奋得不行! 但追(被)随(迫)跟着一帝“北狩”的沐国王公贵族懵逼了呀,苏军师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顾头不顾腚可不得行!你得把我们也要回去呀!你都记得那群失贞了还不自尽的女人你怎么不记得受苦受难的我们呢?! 然后他们就来找一帝哭。 脑容量实在算不上大的一帝现在整个就是陷入终于要脱离苦海的快乐中无法自拔,根本体会不了那些王公贵族的痛苦和彷徨,只觉这些人在这儿叽叽喳喳的影响心情得很,又担心他们如果不听指挥悄悄联系上外面的苏军师完了拖慢他们归国的进程,便对王公贵族们一阵安抚,说的是贼好听的:“不要这样,安心呆着,等朕回去了必想法将诸卿赎回。” 但再好听的话,对上了一帝那根本掩饰不住兴奋的眼神,结合他一人从来就没在享乐之外的事情上靠过谱的客观事实,诸王公贵族心凉了大半。 “不要这样,安心呆着”或是实话,但后半句怕不是“我就要脱离火坑回南边做皇帝了我管你去死!别妨碍老子走向美好生活!”? 他们只得把希望寄托在了悄悄给外面传递消息,求求了!苏军师!想起来我们吧!一顺手的事儿!捞一捞我们怎么了! 玄明真人能理你们? 但凡不是姜元帅他们还要名声,他连一帝都想让他们赶紧去死别活着浪费空气了→_→ 总之吧,无论各方人马如何看待,和谈总是在顺利推进的,黎国与姜家军约好的“迎回一圣”之日,稳稳当当地到来了。 黎国国都城门大开。 姜家军全军严阵以待。 两个被拾掇了一下,多多少少恢复了些许体面,但是比原来那个在汴都养尊处优的状态肯定是大有不如的皇帝陛下自然不好再穿天子袍服,只一身素衣,被黎国礼送出城。 一帝几乎不敢认他们看到的姜家军——军容严整,骄兵悍将,隔了那么老远都能感受到那冲天的杀气。 先一步被姜家军接回的那群女人也在军中,虽然不比在汴都时那般锦衣华服,却比在黎国任人欺辱,偶尔见到他一人时便泪水涟涟无尽委屈时好了很多,精神状态都还算不错。 ……就是看着他们俩的表情有些陌生,让人有些害怕。 但一群娘们,有什么好怕的! 左右被黎国人享用过的女人朕也不会再纳入后宫了,她们不体面朕就帮她们体面,朕的妃嫔直接赐死,那些贵妇贵女也不必活着,白绫勒死了干净,朕的女儿妹妹……算了,亲生的,令她们落发出家吧,今后别再出来晃悠了,见她们一次就会让朕忍不住想起曾经的屈辱一次。 这么想着,一帝略略稳了心绪,重新拾掇起了欢天喜地的心情,准备和他们念叨了十个月的国之柱石来上一场载入史册的相见。 他们往前走,在即将靠近黎国与姜家军约好的交界之处时,原本连一声马嘶都没有的姜家军阵营内,忽然有一骑飞出,急遽上前,在靠近一帝还有十步的时候,利落下马。 一帝被马上这人的骑术整震惊了,赶紧定睛一看,发现是自家小六(六妹)曦月,此女在黎国生活得不错,还得了黎国太子宠爱,虽未再见过他们的面,对他们倒也有援手照顾,如今又是第一个骑马出迎的女子……恩,给她安排一个最好的道观吧,到底是有辱皇族声名,该出家还是要出家的。 想是这么想,作为男人,一帝还是以男性视角欣赏了一下金曦月——她真的是在黎国受到折腾最少的姑娘了,甚至身上还有一些在汴都中做金尊玉贵的贵女养出来的风华……不,不对。 还是不一样了。 汴都中的女孩再美好也是柔弱婉顺的,现在她看上去却有着他们为父为兄,在小女儿(小妹妹)脸上从未见过的神采。 金曦月下马,几步抢出,在敌国国都之下,我方三军之前,跪倒在父兄面前,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父皇!皇兄!曦月不孝!” 一帝被这操作整得有那么一瞬间的懵逼,还以为这是朕贴心的国之柱石给朕安排的什么奇奇怪怪的欢迎仪式……但不重要!反正我们要回去了!有仪式咱们就配合一一吧! 于是,他们双双拿出了自己从小最擅长的(装出来的)君子风度,同样眼含热泪,由徽宗亲自将曦月公主扶起:“吾儿快起!” 金曦月顺势被扶起来,看看已经憔悴清减了许多的父兄。 长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拭泪,与此同时低低开口,有一句轻微得仿佛是错觉的“对不住了”入了一帝之耳。 一帝尚在懵逼,金曦月已经是一用力将扶着她的徽宗狠狠推开,指着一帝厉声开口:“混账!尔等何方贼子,竟敢冒充我父皇皇兄!”,. 第20章 众叛 满心欢喜的二帝:??? 因为二帝竟然真的平安归来所以心情如丧考妣心情的女人们:!!! 送二帝出城的黎国王公贵族:什么玩意儿??? 那不可能不是真的沐国皇帝啊! 在这件事上我有什么蒙你的必要吗?我就是遵从我们少数民族的习俗,仗打赢了常规把对方的首脑带回国免得被征服的部落反扑啊,你以为我就那么需要这两个废物吗还给你个假的?! 即便不说少数民族的习俗,作为一个正常的政敌,我当然是巴不得把这两个祸害弄回去拉低你们的战斗力啊不然呢?!(这句话划掉) 但再划掉也丝毫不影响在这件事上黎国王公贵族们的懵逼程度,此时城外鸦雀无声,于是黎国王公贵族也不派什么使者了,直接隔着大老远吆喝了出来,马背上的民族·习武之人,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一声吆喝传到这边明明白白,连“卧槽尼玛你在搞什么飞机”的疑惑和颤音都传得真真儿的。 这样的对线根本不用玄明真人亲自出马,自然有性格暴躁≈终于等到了心目中期待之极的反转的将军一张嘴就是:“曦月公主是陛下亲生,难道人家亲女儿亲妹妹能错认自己的父亲兄长?或者难道黎国还给我方的曦月公主是假的?!” 然后,从切身利益考虑,黎国众人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曦月公主是假的”的可能性。 接着就被自家太子打脸了:“放你娘的屁!曦月怎么会是假的!” 我的女人我能认错么?我特么还等着她凤冠霞帔嫁给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她是假的我怎么整! 黎国众人:“……” 累了,不会爱了,这个傻逼太子谁能出来把他拖走啊,太影响心情了:) 但外交场合,众目睽睽,拖走太子殿下确实不太合适,黎国众王公也无法可想,只能僵持,而这个时候,姜小将军把聊死了的天儿又救了回来:“这也难讲,公主与二位陛下怕是许久没有见了,有些生疏,看错也是有的。” 姜小将军这么一出言,本来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曦月公主当场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卧槽卧槽小将军我看你平时是挺明白一个人怎么在这个时候犯糊涂?这种事情我认了就完了啊!不要搞什么幺蛾子!现在赶紧的把这一点敲死,不然万一有人和我打擂台这这这……我认错父兄最多就是有点丢人,你们真的把这两个活宝接回去你们这姜家军不是分分钟得垮台? 关键,姜小将军并没有看出到她现在心头的大恐惧,金曦月只得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那位暗示她“你希不希望二帝回来”的苏军师,可苏军师只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却并没有出言阻止姜小将军,相反,他看着姜小将军,那个表情直接就把“你说的有道理”写在了脸上。 金曦月:……你这个状态让我怎么放心?啊? 然后,就在金曦月的“带不动带不动”心情下,那位被她视为大救星的苏军师回过头去,看了在军中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们:“这样吧,请众位都去认一认,以免当真出了什么误会。” 女人们见证了这一场让人瞠目结舌的大戏,更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还有戏份。 这一瞬间,无论是黎国还是姜家军,还有被接回来的姑娘们,竟突然就领会了为什么苏军师会不那么忠君爱国,甚至可能会给后世留下话柄的,在迎回二帝之前,选择先行迎回二帝的女人们——真要是先迎回二帝,姜元帅发于卒伍之间,苏军师来自江湖之远,组织起来的残兵败将里并没有多少高级军官,都没怎么见过二帝,岂不是你说谁是皇帝谁就是皇帝? 但接女人们就不一样——那么多的女人,即便黎国有心隐瞒,又去哪里整这么多的人来冒充?如果女人们是真货,女人们辨认出不是皇帝的皇帝还能是真货么? 然后女人们欣然参演! 再接着,让曦月公主流泪的场景出现了—— 徽宗皇后作为徽宗最亲近之人,抢先就是一个表态发言:“妾身手臂上有一颗痣,陛下可记得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徽宗:…… 朕知道个屁,朕娶你纯纯是政治联姻,床笫之间的夫妻私事一共都没有过几回,你还每每羞涩又不放开又不睁眼,有时候你我敦伦连衣服都不必全脱,你觉得朕会知道你哪只手上有痣么? 那是不受宠的皇后喽,说服力有限。 然后受宠的贵妃上了:“妾身与陛下柳下初见时,陛下和妾身都说了什么?” 徽宗:??? 什么东西!朕和你的相会是朕微服私访,强抢民女,直接将你弄入宫中,二话没说就有了夫妻之实,之后才对百官编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又断了你和你未婚夫的婚约,这才成功将你封为贵妃,说什么?什么都没说! 那这是有拆散有情人旧仇的贵妃喽,说服力也有限。 然后非但没仇还有生养之恩的五公主幽幽开口:“幼时,我和皇妹在池水边玩闹,被父皇训斥身为公主没个教养体统,父皇可记得是哪位皇妹来着?” 徽宗:!!! 拉倒玩意儿!那天朕野心勃勃想建艮岳然后被一群臣子以“没钱”为由反对,朕心情不好罢了一帮人的官,吵架吵累了屏退左右自己去池子边散步,我正心情不好呢你搁这儿玩得可开心了咯咯咯笑得不行,不骂你不端庄骂谁? 朕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你是一个人,连个宫人都没带! 这种事情呢,和皇帝不亲近的那些命妇民女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但她们也不在乎——这两人倘若不是真的,自然该死。但即便是真的,难道他们就不该死了么? 至于和皇帝亲近的人嘛,有了曦月公主打头,有了皇后殿下表态,这时非得力排众议“我看陛下是真的”本来就是个蛮难的事情,不是那种与陛下有深情厚谊的人难以担此力排众议的重任,但……以这二位逼急了拿女人抵账,管你有丈夫没丈夫有婚约没婚约的行为,在场女子谁和这两个货能有什么发自内心的“深情厚谊”,给你安排个痛快点的死法都已经算我们宽厚了好吗。 于是,二帝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耳朵里都是极尽私密,她们一句“你说错了”便能将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的事情,心里渐渐就凉了。 世态炎凉,何薄于斯! 然后,浑浑噩噩的二帝听到了一句声如雷霆:“放屁!这些女人是被二帝亲自送到黎国的,自是对二帝恨之入骨,当然翻脸不认人!” 这当然是黎国阵营里的声音,但这声音也让二帝陡然三魂七魄回神,眼中立刻爆发出了对生的渴望,在一群女人之间眼巴巴地看向远远高倨马上的姜元帅与苏军师,只求以眼光来对他们心目中的“忠臣良将”发出“我就是真的啊呜呜呜你们怎么不承认呢?”的脑电波。 姜元帅作为姜家军里最能一锤定音的存在,在这时候自然是不方便做出什么反应,原本以为自己已经领会了军师意图的姜小将军对此也是真的麻了爪,实在不知应该如何应对,玄明真人对这样的局面并没有丝毫意外,只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甚至有些尴尬的微笑:“确实,若因个人恩怨造成了什么误会,也不好。姜元帅虽见过陛下,却只是远远观瞻,我虽从陛下手中拿到过诏书,但彼时兵荒马乱,二位陛下蓬头垢面,我如今倒还真未必认得真切。除此之外,我方确实无人与二位圣上相熟,实在辨不了真伪,贵方既然坚持此二人便是圣上,贵方又能拿出什么证据证明这就是我朝天子?” 黎国王公贵族群里一阵骚乱,但很快就有人一锤定音:“女子之言岂可轻信,当时随你们皇帝北上的亦有一帮沐国王公大臣,让他们来辨认,绝不会错。” 那帮沐国俘虏可是你苏玄明从未接触过的人,你能把女人们哄得不认丈夫父亲,却绝不能颠倒黑白至此! 玄明真人温和地笑了笑:“也好,请来吧。” 原本准备了一箩筐“你不让他们出来辨认就是你心虚!你压根就是个不希望你们天子回去的叛逆!即便今天你强行睁着眼睛说瞎话,他日史官笔笔如刀,必能把你削得无立锥之地!”说辞的黎国王公们,被这五个字直接给干蒙了。 啊? 这么轻易的吗? 就连心里已经开始暗搓搓有所怀疑就是玄明真人在其中捣鬼,然后在心里开始疯狂扎小人的二帝都愣了一下。 就……就是说,我们刚才,是不是对苏军师,太大声了? 而女人们则是感受到了刚刚和曦月公主完全同款的咯噔一下。 她们和苏军师并没有什么默契,但她们是受了曦月公主那个天马行空的主意号召才出来送这两个狗男人去死的,现在也就自然而然给了曦月公主一个“卧槽这咋办?”的眼神。 刚刚经历过一次心跳加速的金曦月倒是冷静,她给了嫡母庶母大嫂子小嫂子姐姐妹妹们一个“无事”的眼神。 金曦月想,以军师算计人心之准,他既然暗示过“我不希望二帝回来”,这两个人……估计是真的回不来了。 大可放心! 但黎国不知道啊,他们现在还觉得苏军师真的是个端方君子呢,为了把和谈进行到底(避免那位姜元帅大手一挥开始攻城),立刻有人飞奔入城,去请那些给异族为奴多时的王公贵族。 少顷,一群来不及收拾了,只能衣衫褴褛过来的奴隶出现在了黎国阵营。 为免黎国之人以“敢说他们不是二帝等你们回来我打死你们”来威胁,“交代沐国王公贵族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且要求他们辨认一下那两人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工作由黎国及姜家军同时派出一名人员来完成。 一顿交代之后,原属沐国的王公贵族们,看了看被女人扒拉了一遍所以显得非常狼狈,犹如丧家之犬的二帝,再看了看已经撤回姜家军阵营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女人们,最后目光惊恐地扫过高倨马上,意态悠然,仿佛他们说什么都没关系的苏军师。 扑通,扑通,扑通。 这是女人们,黎国王公们,连带二帝,那几乎都要蹦出喉咙口来的心跳声。,. 第21章 脸皮 黎国都城之外,两军列阵,鸦雀不闻,立在两军最中间门的二帝才被自己的女人抛弃,现在正在努力给自己的臣子证明自己就是自己。 搞笑么? 搞笑。 和后世需要去居委会证明“我妈是我妈”一样的荒诞。 刺激么? 刺激。 皇帝的身份何等尊贵,现在却需要一群给黎国王公牧马放羊的奴隶来证明他们的真实。 这样匪夷所思的场面在姜家军那严整军阵和强大战力的注解之下成为了现实,甚至在场者无论是谁,全副心神都在这一场稀里糊涂的辨认之下载沉载浮,这一时间门,向来窝囊的前沐国王公贵族·现黎国王公贵族的奴隶们竟膨胀地认为他们的分辨真的可以决定历史的走向,连看向二帝的表情都戏谑了起来。 二帝心里陡然生出了不太妙的预感。 然后连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门都没有,那份预感直接就变成了现实—— “我等北上之路艰难屈辱,两位陛下早便不堪折辱驾鹤西去,一路匆忙连装裹下葬都没有而是弃尸荒野,此是我亲眼所见,岂能有假?” “两位陛下何等气节!所谓君王死社稷,社稷都没有了,君王岂能独活?也就是两位陛下死在了押送路上,不然到得黎国一样会自尽,怎么会苟且偷生至今?” “到得黎国之后黎国催逼两位陛下行牵羊礼,要□□上身,身披羊皮,由黎国王公在两位陛下脖子上系绳,驱之如牛羊,简直屈辱之极!但凡是个正常天子,谁能忍受此等羞辱?两位陛下自然是死了,行牵羊礼的不过是黎国寻到的与两位陛下身形相似的人罢了!这就是为了羞辱我国!其心可诛!” …… …… …… 怎么说呢,虽然士大夫天天嘴里不饶人说什么“最毒妇人心”,“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但真要论不要脸,咱还得看士大夫→_→ 如果说女人们扯谎还会用“你虽然和陛下长得很像,但这是只有我和陛下知道的事,你不知道那你当然不是陛下呀”来走个流程,士大夫们则是连流程都不想走了,自从第一个开口的壮士定了“陛下特么早就死在路上了,我亲眼看到的(你看到个屁)”的调子,接下来的发挥都可以围绕着“正经天子能干出这种事?”来疯狂发挥,连二帝的脸都不看一眼就能直接断定是假的。 毕竟本来那两个人确实是皇帝行业的下水道,正经天子确实干不出他们的操作:) 并且,说起来可能有一点凉薄,但是……但凡不是听起来太离谱,沐国王公大臣们甚至想从黎国围困汴都城的时间门点开始编一个“皇帝是假的!已经被人替换了!”的传奇故事来略略掩盖一下“国力军力财力黎国都比不上沐国,但沐国还是被黎国爆了菊”的尴尬——只要把锅都甩给君王,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我们看上去就不会那么愚蠢。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何况这个道友一点也不上道,我们都去求他带我们一块回南沐了他都只顾自己,那我们在关键时候踩他一脚怎么了?合情合理! 哦,你说现在把这一脚踩完了,等回了黎国开始被那帮人吊起来打该怎么办? 拜托!大佬! 姜元帅就在对面,苏军师脸上还是那样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把女人们保护得那么严实,将两个皇帝孤零零丢在两军之间门,这我们要都看不懂,我们当年是怎么凭借阿谀奉承两个皇帝混上的高位? 还想什么“回黎国之后怎么办”,这种好时候不抓住机会给他二位示好暗示他俩赶紧把我们捞出来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回什么黎国!怎么,被人拿鞭子抽上瘾啊! 该说不说,但凡当年二帝做个正经人,用上那么几个刚正不阿绝不妥协的正经人,“皇帝是假货”这个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俩真的能“亲贤臣,远小人”,也不会落到为人俘虏庙见牵羊的境地,一定要说的话,也只能是天理昭彰,终有一报。 只是,这帮曾经黎国的王公大臣这么一顿骚操作,直接给黎国人干懵逼了。 马背上的民族,这辈子直来直去,哪里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操作? 哦,不是马背上的民族也没见过,谢谢:) ——这里指的是主要业务范围在宫斗和宅斗的女人们。 她们曾经在宫斗宅斗时,浅浅地陷害了一个人就要矫情地感慨,什么“用了这样肮脏腌臜的手段,我不干净了呜呜呜”,什么“女人之间门的斗争,是最残酷的斗争”,什么“女人的战场在内廷,最是阴森诡魅,防不胜防”。 但是,当士大夫们给她们秀了一波什么才叫做老子不要脸·翻脸不认人·睁眼说瞎话·连个流程都不走直接宣判你社会性死亡·我管你是不是真的反正我们伟大的沐国天子不可能忍庙见牵羊的亡国之辱,你忍了那你只能是假的……之后,她们里面有不少人都默默捂了捂胸口。 是了,我还是那个单纯可爱又善良的小女孩儿,这帮臭男人比我们恶毒多了。 两个皇帝? 一时间门就剩下了气抖冷,只恨自己大权在握的时节为什么没有把这帮佞臣通通车裂。 而在这个时候,一直没吭声的姜元帅终于开了口:“你二人,现在还认为自己就是圣上么?” 二帝:……qaq 我是啊我真的是啊爱卿你要信我!!! “那你们可有什么证据?”姜元帅道,“人去辨认可能因私仇而说假话,信物之类也可能被人利用,皇室私隐……本将并不知道什么皇室私隐,二位说了也无法证明身份。二位可有什么独属于自身的东西,譬如雕工,字画,书法……” “书法!!!”徽宗这波是真的慌了,“朕的瘦金体!拿纸笔来,朕这就写几个字给元帅看!” 元帅现在也很难讲到底希望这是二帝还是不是了,这字迹鉴定什么的……他求助地看向了军师。玄明真人“唔”了一声,还未做出答复来,忽听身后一声冷笑:“说与元帅知晓,字迹可以学的。若是会瘦金体便是陛下,我现在也能写几个瘦金体给元帅看一看。” 这话说的,二帝直接愣在了当场。 徽宗眯起眼睛,对军阵之中的那个说话的人好一阵辨认,当认出来之后,心里直接凉了半截儿——杨闻莺,封号是淑媛,要说多知情识趣那没有,要说多温柔解语也没有,但奇就奇在极有书法天赋,双手同书不同字体对她来说是基本功,仿他人字迹写字更是信手拈来,在徽宗不爱批奏折的日子里,常召她来代写。 徽宗并不是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之人,他这么一凉,表情就慌了,而这一慌落在了姜元帅眼里…… 姜元帅对着这二人原本尚算和蔼的表情,倏然转冷。 “元帅对二位陛下之忠心,天地可表。”杨闻莺温温柔柔,却是字字如刀,“但是元帅,官府审案亦怕孤证,一人两人,甚至十人八人指认的杀人凶手或许还有冤枉的可能,但百人千人都说亲眼目睹,元帅细想,是那百人千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可能大,还是那人确实是杀人凶手的可能大?” 姜元帅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已经开始有走程序的苗头了:“话虽如此,本将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二位陛下已经作古……” “没有人愿意相信。”接口的是明明才四十岁,却已经被折磨得满头花白面容憔悴,如同老妪一般的徽宗皇后,“但是姜帅,倘若因为这份不愿相信,将两个黎国处心积虑送过来的细作奉为上宾甚至是九五之尊,对天下百姓如何不是一种伤害?难道这能全了姜帅的忠义之心么?” 姜元帅长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娘娘此言得之。” 再下一刻,他直接一个战神附体,马鞭一抬,指着黎国那绝对算不上是符合兵法基本原理的松散兵阵,道:“黎国贼子灭我故国,杀我二圣,又以细作冒充,意图毁我江山社稷,是可忍孰不可忍!儿郎们!今日汴都围困之仇,北狩牵羊之辱,我等便一并报了!还不随我攻城?!” 一声令下,千军呼哨,万人回应,姜家军憋了好几天,就等着军师嘴里那个“我们不能光攻城不顾道义啊,能又有名声又有实惠还付出最小代价地把黎国拿下来,为什么不呢”的“道义”到位,现在时机已到,又有了元帅亲口吩咐的军令,士气简直不能更盛,久经战阵的百战之师分分钟进入了状态,对甚至来不及关城门的黎国直接冲杀了过去。 现在,黎国一干人等终于明白,为什么就是个普普通通接二帝回来的礼仪性场合,姜家军要选择这种全副武装的形态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特么想的是推平你!什么迎回二帝!你看看他们的操作像是要迎回那两个窝囊废吗?没准他们的主意就是无论是不是真的反正都是假的,只有二帝是假的他们才能光明正大地打你! 于是只能匆忙迎战。 可正正经经摆开阵势来打攻防战黎国尚且不是姜家军的对手,在这种姜家军严阵以待,黎国却只是想来完成一次外交程序的局面…… 从天亮支撑到天黑,已经是姜家军对黎国最大的尊重。 更气人的是,玩归玩,闹归闹,打仗守城归打仗守城,那位深不见底的苏军师甚至还能从从容容地安排那些沐国女子回营帐休息,且等他们凯旋。 将近破晓时分,已经用神一般的速度处理完了攻入黎国国都之后一堆琐事杂事的玄明真人,身后跟着两个士兵,带着捆得明明白白的顾翰源,走入了自己的营帐。 营帐帘子没放,金曦月在里面等着。 金曦月本来不想等,因为以她的预计,即便黎军真不是姜家军的对手,但“打胜仗”——“大军入城”——“稳住城内局面不至让百姓太过慌乱”——“彻底控制国都之内的反抗力量”这个进程再快也要两三天吧。 但,杨闻莺来给她传了个话,说她拜托苏军师的那件事如果特别迫切的话,可以在苏军师营帐里等着,她陪她一起等,营帐打开地等,绝不会对她的名节有一点半点的损害,一个晚上过去之后应该就有结论了。 于是金曦月来了,真等了一夜。 苏军师果然靠谱,说一个晚上就是一个晚上,当天边露出鱼肚白时,行动举止之间门仍然没有任何熬了个大夜的痕迹的苏军师超逸地飘入了营帐,身后还有被士兵一推,一个踉跄行入营帐,又被一脚踹在膝弯,直接跪了下去的顾翰源。 跪下去这个动作不重要,重要的是顾翰源看到金曦月简直要泪目了,要不是被堵着嘴他能说出什么来就说不清楚了,然后他的曦月小仙女果然懂得他,第一反应就是拿下了他塞嘴的脏布。 他张嘴就是一个深情的:“曦月,我……” 不行,还是不想听这人开口,有点犯恶心。 金曦月一反手把那布团给顾翰源塞了回去。 顾翰源:……???!!!,. 第22章 情爱 布团塞回去的那一瞬间,你几乎可以想象顾翰源是何等的愤懑卧槽,何等的我自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心情。 但当他看向了主位上玄明真人那怎么解释都可以的表情,一瞬间就好像明白了他家曦月为什么堵他嘴的动作要这么麻利,更明白了苏玄明这个【哔】为什么他们自家皇帝都不着急迎回了那么着急地要把所有女人都弄出来。 再之后升起来的就是浓浓的心痛和呜呜呜呜曦月不要…… 那现在问题来了,他到底脑补了个啥啊这么精彩? 咳。 【 她,是沐国公主,天潢贵胄,风华万千,却被自己父兄卖到黎国,落入尘泥,凄惨绝望。 他,是黎国太子,天之骄子,战无不胜,在俘虏里一眼看到了委顿芳尘的她,从此心生怜惜,伸手相护。 这本来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佳偶。 然世事无常,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姜家军来势汹汹,姜家军军师早便倾心于她,兵临城下时竟以将她风光大嫁给黎国太子为由骗她出城,她一入帐,便张口要她离开太子,委身军师。 公主早已心许太子,如何肯从? 奈何军师以太子相胁:倘汝从了我,我便放太子一条生路,倘汝不从,战阵无情,我可不能保证若有流矢射中你那情郎…… 公主柔弱,又能如何? 只好屈膝低首,俯伏在地:“妾身但凭军师处置……” 】 既是如此,自己为阶下囚,对方是座上宾,自是不能再在曦月面前再诉衷肠,否则曦月在那军师手里还不知要受多少折磨。 想到这里,顾翰源已经心痛到快不能呼吸。 一方面是对公主殿下:我的曦月,她好爱我,她为了我牺牲了那么多……虽然你已经委身他人了,但是我不会嫌弃你的呜呜呜……我们还是要在一起的…… 一方面是对拆鸳鸯的军师:天杀的苏玄明!你给老子等着!待我卷土重来!必将你五马分尸! 沉浸在这样的心绪里,顾翰源的表情越来越奇怪,甚至让人头皮发麻,看那个德行,金曦月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他现在脑子里都是什么正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伤眼睛地撇过头去,袅袅婷婷对玄明真人一礼,笑容是顾翰源从未见过的灿烂:“多谢军师百忙之中记得曦月的嘱托,当真把这人捆到我面前由我亲自诛杀了。” 顾翰源当场:……!!! 曦月你说的什么? 你再说一遍? 可曦月并不是对你说的,她现在眼里并没有你,只留你陷在“我最爱的人竟然要亲手杀我”的雷击里,笑盈盈地看着那个天杀的狗头军师。 狗头军师的微笑仍然是那样温暖:“些许小事罢了,姑娘谢了又谢,实在客气。不过……姑娘要现在就动手么?” “对呀。”金曦月疑惑地开口,“难道军师留此僚还有用?” 那倒没有。 这种恋爱脑,甚至没有留下来拷问点军事机密的必要。 不过…… “杨姑娘。”玄明真人先侧身看陪着金曦月熬了一个晚上的杨闻莺,“太晚了,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杨闻莺当然听得出玄明真人在赶人,并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欠身告退。 士兵们自把顾翰源丢这儿之后就离开了,现在帐中并没有其他人,但玄明真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当着顾翰源的面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便道:“他人可以先留在这里,金姑娘,我们借一步说话。” 金曦月不明就里,但乖乖点头应允。 顾翰源被绑得严严实实,绝没有自己挣扎着逃脱或者站起来的可能,直接晾这儿就行,玄明真人伸手给金曦月做了个邀请的姿势,二人一前一后去一个足够清静的地方。 到得一处天宽地广之地,四下无人,确定绝不会有人看到什么,玄明真人手中那把金曦月印象里从不离身的羽毛扇一阵灵光闪动,变成了一把锋芒毕露,威压尽显的恐怖灵剑。 金曦月当场眼珠子都瞪大了。 震惊了好久,才听她颤声道:“军师……难道……难道真的是神仙?” “真的是?”玄明真人失笑,“金姑娘怀疑过?” 没有,但坊间早就有了传闻——玄明真人对外说的虽是流浪江湖,萍踪不定,故而少有人知,可有人的地方才有江湖,你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你倒也没什么,可当你都名满天下了还是没有人认识你,那你除了“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或者“天神下凡”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的理由吗? 金曦月有时候也想,想苏军师那样的人品才华,又是那样的高风亮节,如何就不能是天上下凡来拯救她们这些苦命人的神仙? 只是现在这个想法成了真…… “我本来该劝你世上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什么神仙,要过好日子还得靠自己。”玄明真人笑道,“但我确确实实掌握了一些法术,也去过传说中的仙界,这在世俗人的眼光中,说我是神仙……倒也不为过。但仙界并非凡人所想,当真那么逍遥肆意无忧无虑,尚有许多忧愁烦难之事,是以即便修炼成了神仙,要过好日子,仍然要靠自己。” 金曦月笑道:“可救世主是有的呀,倘若没有军师,曦月如今不是仍然在艰难度日么?” “别的女人我不清楚,但你确实本来可以过得不那么艰难。”玄明真人笑叹,“我这里有一个和你有关的故事,想听听么?” 金曦月愣了一下,迟疑地点头。 于是,玄明真人微微闭上眼睛,开始调动体内的法力,身体微微一晃,便有仿佛水波一般的道韵扩散而开,屏蔽了外间的一切探知。 然后,玄明真人就给金曦月,或者说,乐蕊仙子说了他知道的所有—— 九重天上的储君殿下多少年来都对别人不假辞色,独对一个小仙娥分外和煦,小仙娥法力修炼到了临界点,需要渡劫,原本应当受过天道劈下的千万道雷霆来稳固道基,或是在人间历过万种心酸悲苦来明确道心,却因天庭储君的一句话,把劫难明确成了情劫; 对历劫者好处最少,但最容易度的情劫。 司命星君为了把天庭储君加进乐蕊仙子的渡劫人生,来来回回写了八稿,最后才得了东宫认可,就按着这个剧本演。 这才有了“靖康耻”,这才有了金曦月。 这……金曦月沉默了。 而玄明真人却并未止住话头,继续道:“我是个飞升仙人——仙子可以理解为我于仙界而言算是个外来户,既没有朝见过天庭储君,也没有见识过乐蕊仙子,实在不知二人品行如何。但基本可以确定,有话语权,敲定第八稿的太子脑子肯定不正常,乐蕊仙子正不正常倒是还不太确定。” 和一个神经病谈恋爱,确实容易显得自己也是个神经病。金曦月,或者说乐蕊仙子哪怕被怀疑了,其实也能理解玄明真人的推理,只捂脸道:“所以军师……真人一直在试探我?” “是。虽然有喝孟婆汤,轮回之后法力也会暂时封印,性格还会因为是凡人之身而有些微的变化和调整,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金姑娘的品行确实能一定程度上代表乐蕊仙子的品行。”玄明真人并不避讳这一点,“但仙子表现得非常正常。仙子还说想亲自杀了顾翰源,对贫道而言,将顾翰源绑到仙子面前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要不要杀他却破费绸缪,如今贫道将前世情缘告知仙子,仙子还要不要杀这位太子殿下,仙子自己决定罢。” 乐蕊仙子思考了一会儿,犹豫道:“此人害我家国离散,我亦因此人受尽折磨屈辱,论本心,我自然恨不得将此僚杀之而后快。但……真人这么慎重,我杀他,会有什么坏处吗?” “得罪那位天庭储君啊。”玄明真人道,“凡人理解的死亡对这种历劫的神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不过是结束历劫回天庭而已。可仙子亲手戳破了天庭储君心目中的绝美爱情,自然要做好受到来自精神有问题的人的疯狂报复。” 万一他转化成了疯批前男友,来点掐腰红眼低吼囚.禁海棠文学,不还是你遭罪? 乐蕊仙子想了想顾翰源的疯批程度,几乎可以想象天庭储君是什么德行:“……” 她沉默了一下,觉得这个决定还真有点难以做出,毕竟谁也不想和疯批纠缠千万年,左右斟酌之后还是有点疑惑:“但真人并未直接阻止我杀他,而是说由我自己决定。难道……我杀他还有什么好处?” “勘破情劫,稳固道心。”玄明真人没有隐瞒的意思,沉声道,“仙子轮回到这个世界,又是这个身份,虽是天潢贵胄,却也算尝尽了世间女子的心酸悲苦,最为难能的,是仙子未失去本心,未放弃希望,身处逆境仍然尽力改变现状,帮助同为女子的其他人,一抓住机会便果断逃离了万恶之源……这便是飞升前需要轮回一番体验凡人之苦来稳固道心的真意了。” “所以呢?”乐蕊仙子还是不太明白。 “渡劫嘛,是只在人间有过一场情爱便完此一生,还是历尽辛酸悲苦之后自杀,再或者是尝遍百苦仍然不放弃希望甚至积攒了一定的功德,明面上的结果都是历劫结束可以飞升,但飞升成什么样子,道基和道心又稳定到什么程度……”玄明真人郑重道,“天道都看得见,绝不负有心人。” 说白了,孽缘到了乐蕊仙子这样的程度,“杀夫证道”真的非常有必要——她自己看破了从此不再搭理顾翰源是一个境界,她明知顾翰源是天庭储君的转世却仍然要咬牙和他划清界限一心向道又是一个境界,这些都是要做才有用的,绝不是你轻飘飘一句“我悟了”,天道便能认可的。 “那……”乐蕊仙子歪头,“真人,妾身有点贪心。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让我满足杀之而后快的心愿,又不那么得罪天庭储君?” 玄明真人微笑,然后一点希望都没给人家:“没有,做什么美梦呢。” 乐蕊仙子:“……” 但玄明真人到底不是那么绝情的人:“我唯一能帮你的是延迟天庭储君回归的时间。” 乐蕊仙子不解:“这有什么意义么?” 意义大了! ——如果你亲手杀了他,他现在就回去恢复神位,你猜他会不会立刻暴跳如雷抓你上天开始死了都要爱? 但是如果稍微拖延一点时间,你在这个世界把该走的流程走完,沉淀完自身的道心,回去一把飞升成根底深厚,能扛能打的正经仙人,他要再想对你死缠烂打,你至少拥有了把他打回去的本事。 “拖延时间,是为了给你一个磨砺自身,增强实力的机会。”玄明真人道,“但话又说回来,这是建立在你现在就想杀他的基础上,你如果决定不杀,自然就没有这些麻烦了。” 说到这里,玄明真人将手中的诛仙剑一转,剑柄递到乐蕊仙子手边:“此剑名为诛仙剑。仙子,你明白诛仙的意思么?” 乐蕊仙子咬了咬牙:“按我知道的道家的那些话……我是能让他魂飞魄散么?” 玄明真人失笑:“倘若是我来刺这一剑,自然是可以让他魂飞魄散。可他真要魂飞魄散了,天君天后眨眼便到,岂不是自找死路?” 乐蕊仙子不明白了:“可这诛仙之意……” 玄明真人道:“放心,你没有法力,自然不可能真正诛仙,但你这一剑下去,他神魂必受重创,我再将他神魂封印,短时间之内他便回不去天庭。但这么一来,你便是彻底得罪天庭储君了,甚至天君一系估计都会对你毫无好感。” 乐蕊仙子沉声道:“我明白。” 但我也相信,天理昭彰,那样脑子有病的天庭储君实在没有什么讨好的必要,天君若要护着这样无能的子嗣,那连天君一系估计都不会长久。退一步说即便长久,得罪便得罪了,左右性格不合,早晚都是要得罪的,天庭的事情等回天庭了再操心也不为过。 “所以……你决定了么?” “决定了!” “好。”玄明真人不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松开了握着诛仙剑的手,沉沉的灵剑落到了乐蕊仙子手里,便如乐蕊仙子此刻做下了足以影响自己仙生前程的决定的心绪。 乐蕊仙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诛仙剑就要往营帐走。 “乐蕊仙子。”落在乐蕊仙子身后的玄明真人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贫道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教。” 乐蕊仙子回头:“真人请说。” “其实无论是天庭储君,还是黎国太子,对你好像都非常在意和喜欢的样子。”玄明真人开口,“论及本心,你对他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么?” 乐蕊仙子在晨光熹微之中,笑容明艳如天边的朝霞:“真人,我不知道天庭是什么风气,竟然任由天庭储君胡闹至此。但……我即便没有您说的乐蕊仙子的记忆而只是个小小凡人,却是连我都知道,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比男女情爱重要。”,. 第23章 复仇 当金曦月重新出现的时候,顾翰源都要哭了。 跪得膝盖疼qaq 你们到底有多少话要说啊需要聊这么久的吗! 但……该说不说,“跪着”这个姿势实在是刺激人思考,在根本没有人的营帐里,又因为被捆得过分严实于是什么动作也完不成,他的思绪在悄悄挪一挪膝盖,又悄悄挪一挪膝盖之间,不自觉想起了一些事情。 譬如,曦月也这么跪过,还比他久。 在刚刚被他带去东宫,又连续地宠了她很多天之后,太子妃开始闹了,趁他外出公干,闯入曦月的小院,谁知道好好一个游牧民族的女子哪里学来的折磨人的手段,直接对着曦月就是左右开弓的数个巴掌,把人掌掴吐血之后又令她跪在太阳底下的碎瓷片上背女训,连口水都不给,他在外得到消息时曦月都已经跪了一个时辰还多,他匆忙赶回,又和太子妃几番撕掳,这时曦月已经站不起来了,也说不出话,脸色白到青黑,被救下来之后只默默流泪,大夫挑出她膝盖里的碎瓷片时都废了好大功夫。 又譬如,曦月还失去过一个孩子。 曦月的月信一直不太准,两三个月不来一次也是常事,那次就是连续三个月没有来,太子妃又趁他不在的时候作妖,召了曦月过去伺候,各种温柔和善,体贴至极,末了还留曦月吃饭,知她身子不爽利,特地叫了大夫把脉,而后当场煎药命她喝下去。 没一炷香时间就见了效。 当天晚上,曦月疼极了,缩在床上发抖,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来,却不闻她半点呼号疼痛之声。他在外间要怒斥太子妃,太子妃梗着脖子和他吵闹,中心思想就一个,我不过是以为她气淤血滞才给她请的大夫,我哪里知道那是庸医!你自己的心爱之人你不上心,她怀了三个月的孩子你都一无所知,拿什么立场训斥我? 饶是如此,曦月也一直没有在他面前说过太子妃半句坏话。 她总是愿意宽容的,绝不让他为难。 “我抢了她的丈夫,她对我如何,都是应该的”,“她是大妇,对妾侍婢女本就应当有处置之权,又有何错?”,“再说这也不算刁难,殿下还是多去陪陪她,她心里痛快了,也就没这些事了”,“左不过是我命苦,又与太子妃娘娘何干”。 顾翰源越想就越是难受。 曦月……我的曦月……你是这样温柔敦厚的女子,如何能说出亲自诛杀我这样绝情的话?你我之间到底是有什么误会? 然后,金曦月回来了。 她手里还提着诛仙剑。 她看向他的眼眸尽是冰冷厌恶和大仇得报之色,不知道是不是苏玄明并未跟在她身边的缘故,她直接把顾翰源堵嘴的脏布取下。 不等金曦月说什么,顾翰源已经是疯狂要靠近金曦月,一边蛄蛹一边急急开口,已然是语无伦次:“曦月!曦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想一想我们之间曾经都有怎样的恩爱,你不可以如此绝情!我那么喜欢你……我,我将你救出了洗衣院……如果不是我,你知道你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吗?我都准备废了太子妃那个贱人了,我们本来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金曦月神色冰冷,就等着顾翰源发挥,直到顾翰源都没话说了,她才淡漠开口:“我亲自经历了国破家亡,太子殿下怎么会觉得我不知道我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顾翰源愣住了。 金曦月一声冷笑,闭上眼眸,一字一顿—— “张氏、陆氏、曹氏抗太子意,刺以铁竿,悬挂帐前,流血三日方绝。” “帅府令妇女已从大黎将士,即改大黎梳装,元有孕者,听医官下胎。邢朱二妃、二帝姬以坠马损胎,不能骑行。” “昔居天上兮,珠宫玉阙,今居草莽兮,青衫泪湿。屈身辱志兮,恨难雪,归泉下兮,愁不绝。幼富贵兮绮罗裳,长入宫兮侍当阳。今委顿兮居异乡,命不辰兮志不强。” …… 林林总总,字字血泪。 末了,金曦月冷冷道:“太子殿下说我不知道?难道我瞎么?我看不见张姐姐陆姐姐曹姐姐挂在旗杆上整整三天流血而死?我看不见妇人们被强行打胎连被褥都能拧出血来?我看不见女子不堪受辱接连自尽?我看不见我姐姐被灌了酒强行送到营帐里受辱?我难道不是亲手送了我谷.道破裂的姐姐含恨归西?” 顾翰源喏喏:“可……可那不是你啊,我把你保护得很好啊……我是真的喜欢你……” “是啊,那不是我。”金曦月冷笑,“可是有什么区别呢?再说喜欢?倘若太子殿下自己的兄弟姐妹亲朋好友遭此侮辱,太子殿下的侄儿侄女一应后辈连出生都没有机会,直接被一碗药落了下来,要么下来时就是一滩血水,要么是六七个月大的婴儿,呜咽两声便气绝身亡,我现在说一句我喜欢太子殿下,那国破之仇,家亡之恨,仇深似海,血债累累,便都能了结了么?不报了是么!” 太子殿下觉得能,她们最多就是失去了国家和家庭和孩子,可是你失去的却是爱情呀。 这就是鸡同鸭讲。 金曦月嫌恶地翻了个白眼,皇室公主对人体结构不了解,她也不屑去了解,一剑致命可太便宜他了,她也不看能刺到哪里,总之是一剑刺了进去:“这一剑,为的是太子殿下下令,挂在旗杆上以儆效尤的三位姑娘!” 又一剑:“这一剑,为的是那日被灌下堕胎药的我母国诸多无辜女子,为的是那许多下来时已是人形的胎儿!” 再一剑:“这一剑,为的是不堪受辱自尽的妇人们,为的是我那被灌醉了受侮辱直到谷.道破裂含恨而死的姐姐!” 一剑,一剑,又一剑。 有的捅进了心口,有的没有,但每一剑捅入顾翰源身体,金曦月都觉得自己肩上的重担轻了一分,到最后,顾翰源成了个蜂窝,血流了一地,她身上的力气也耗尽了,诛仙剑“呛啷”一声落到地上,她自己也软软坐倒,双眸之中绝无半点与顾翰源多日夫妻的恩情,全然只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毒妇……贱人……”顾翰源的意识逐渐模糊,渐到分不清东南西北人间何时,脑海里只剩下了金曦月激情杀人的模样,再深刻的恋爱脑在死亡面前也得低头,但他这时候再骂人,已经很难谈得上什么中气了,虚弱得不行,“我当时就应该送你去做军妓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受辱而死……” 迷迷蒙蒙之间,他看完了人生的走马灯,看过了自己对金曦月捧出去的一腔心意,看过了金曦月将那一腔心意都踩在脚底,双眸渐渐不能聚焦,乃至于仿佛听到了一阵阵仙乐之声,又有天门大开,仙娥仙侍鱼贯而出,要将他簇拥去天庭封神。 于是顾翰源快意地笑。 等我死后成仙,我必亲自来将你这贱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曦月姑娘。”却在这个时候,一个冷静的男声响起,硬生生将顾翰源那已经快要离体的魂魄拉扯了回来,随后,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将顾翰源的精魂死死地按在身体里,不容他上天,“你这样捅是没有用的。” 金曦月迷茫地抬头:“啊?” 然后她抓起了诛仙剑,用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站起来。 而玄明真人手上轻轻一动,一道灵光标记了顾翰源身上的一个地点:“这里。” “好。”金曦月想也没有想,一剑恶狠狠地捅了下去。 然后,之前已经被金曦月捅成重伤,甚至三魂七魄都要开始跑路的顾翰源,不知道身体深处哪里还潜藏着非常恐怖的力量,竟发出了让军营中每一个营帐都听得到的恐怖而绝望的嘶吼。 这一声嘶吼,止步于顾翰源灵光一闪,终于在自己的凡人肉身上,回想起来了自己是谁。 我是天庭储君,你是侍奉仙娥。 你不趋奉于我也就罢了,还对我的神魂造成如此重创。 “贱人!我对你情深至此,你却如此待我!”混合着神魂法力的最后一口中气直接被捅穿,顾翰源——或者说白旭仙君这下是真成了强弩之末了,“你等着,待回了天庭,本座必废你灵根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我必要你跪着求我给你一个痛快!” 感情你还能说啊。 金曦月眼眸中厉色一闪,直接操控着诛仙剑在玄明真人指点的那一处再剜了一刀。 顾翰源,至此,气绝身亡。 连白旭仙君的魂魄都受到重创,再无力自主突破空间回到天庭,而这个时候,玄明真人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小玉葫芦,念动咒语,将被锁在顾翰源身体里的魂魄强行收到了葫芦之中,封印好,将葫芦递到了乐蕊仙子那里:“仙子来保存此物,等仙子也要飞升了,再将此人魂魄放出罢。” 乐蕊仙子到底是一个温柔敦厚,真·连鸡都没杀过的好姑娘,这陡然杀人对她的冲击还是大,听玄明真人此说,她抬头,睁眼,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生而为人应当有的眼神。 她伸手,颤颤巍巍接过了那个玉葫芦,揣到怀里。又休息了一阵子,方才一个用力,将诛仙剑拔出,神剑有灵,滴血不沾,没有什么擦拭的必要,她将诛仙剑双手端起,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如释重负:“多谢真人。” “仙子客气。”玄明真人拿回了诛仙剑,多问一句,“仙子今后是什么打算?” “找个不在乎那些过往,真正疼惜我的人嫁了,成婚生子。”乐蕊仙子沉静道,“然后……活下去,作为一个看过国破家亡,受过各种折辱,却没有为名节而死,也没有出家等死的标杆,好好活下去。” 玄明真人愣了一下:“啊?” 乐蕊仙子笑了笑,她情绪已经调整了过来,现在看上去只剩下了柔软的坚韧:“一则,如真人所说,我这一生既是为渡劫而来,自是世上各种心酸悲苦喜乐哀愁都要尝过才算了结,猝然就死,如何磨练道心?二则,我也不能死,真人虽然救了我等的性命,却救不了我等的名节,如今乱哄哄的暂顾不上也就罢了,他日政局清明,必有复古守礼的士大夫攻讦我们为什么不死,又鼓励女人以死殉节。为免女人们的路越走越窄,我必须活着,我只有嫁人了,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儿孙满堂的活着,我才能证明守节这件事就是个屁,我要活着和那些酸腐文人把道理辩清楚,我要鼓励遭遇了不幸的女孩子们像我一样忘掉伤痛好好活下去,我要让女人们不再做卑弱顺从的男人附庸。” 玄明真人听得默然,就连诛仙剑都忍不住感慨:“乐蕊仙子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仙人应该有的模样。” 许久,玄明真人叹了一句:“你实在是个很好的姑娘。” 一句很好,乐蕊仙子听得眼眶都有些湿润,但她却挺直了背脊,梗着脖子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第24章 飞升 黎国国都被推平,从此收复山河只剩下了清扫散兵游勇这一项工作的瞬间,姜元帅产生了一种很是奇妙的大仇得报的空虚,下一步怎么走呀的迷茫,要不我从现在开始躺平吧的。 然后军师给他丢了一堆军务政务,一副准备把他溺死在连篇累牍的文书里的架势。 志得意满姜元帅:??? 这些……不是……一直……都是军师你来处理的么? “可元帅总不能一点都不懂吧。”已经感受到了天道派发的足以飞升的功德,自知在本界能停留的时间已经不太长了的玄明真人温和道,“再说了,在下难道能给您处置一辈子的事务么?” 姜元帅那一句“为什么不能”萦绕在嘴边,可看着出落得越发超逸,仿佛不加条绳子捆住就能立刻乘风归去的军师……那句“军师可以跟随本将一辈子”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毕竟并不是人家需要追随你,而是你真的离不开人家——苏玄明若是没有姜羽,一样是江湖闲客,一样能逍遥人间,以苏玄明展示出来的能耐,包括那天在黎国国都之下一箭射断对方军旗的英姿,扶社稷于危难,挽狂澜于既倒对他来说几乎没有难度。可姜羽若是没有苏玄明,估计早就顶不住南边天子催命一样的n块金牌,哪里有如今的收复山河,志得意满? 于是沉默了许久,姜元帅方才小心问:“军师以后,作何打算?” “那得问元帅是什么打算了。”玄明真人笑道。 姜羽懵了一下:“军师此话何解?” “元帅若是想回南边朝廷效力,有如此收复山河之功,又带回了在北国受苦的天子之母之妻,回去之后即便不封异姓王,一个镇国公还是能得到的,元帅的下半辈子只需痛快卸了军权,再谨小慎微些,只要不被人抓住谋反的把柄,总能得一个家宅平安。但在下对南边朝廷并没有什么好感,便不随元帅归南了。” “军师这话……”姜羽道,“本将若是不回师南朝,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玄明真人一笑:“元帅,都这样了,你我之间再装糊涂就没意思了。” 姜羽愣了一下,然后原本的装傻充愣淡去,一个原本没有什么权力欲但如今都拥有了半壁江山,什么权力欲也憋出来了的军伍元帅,和一个确确实实做过皇帝,对皇帝那点小九九简直门儿清的修仙天花板,安静对视。 许久,姜羽叹了一口气,坦诚道:“军师,南边朝廷偏安一隅,南朝天子不过是当时黎国掳掠时剩下的漏网之鱼,逃跑的本事一流,治国的本事没有,又心胸狭窄,毫无气量,本将若在他初发金牌时便班师回朝或还有一线生机,但如今再回朝则难免遭其记恨,便是封了镇国公也仍是一生不安。” 说到这里,姜羽的声音一沉,仿佛做了偌大决定一般:“与其受制于人,不如自己做刀俎。” 然后,他老老实实站起身来,对着玄明真人郑重一礼:“我于政事军事上都极生疏,还请军师教我,我必以国士待军师。” “我是江湖散淡之人,实在不擅长于宦海沉浮,帮不了元帅太多。”玄明真人嘴角微微一勾,“但我可以给元帅承诺,我走之前,会替元帅教会三位学生,由他们来辅佐元帅的霸业。” 那现在问题来了,哪三位? 姜小将军,杨闻莺,还有,金曦月。 姜小将军是姜元帅嫡长子,又随姜元帅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他日姜元帅登基,他便是毫无疑问的太子,教了这样一个人治国之道,便是许了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至少五十年的国泰民安。 至于杨闻莺与金曦月……算是玄明真人对这些在男人的斗争里无辜遭了偌大劫难的女孩们的一点补偿,或者说,给她们打开的一扇门。 让她们有一个学会政治的机会,让她们能够以“苏·大魔王·军师弟子”的身份迈入政坛,她们是女孩子,在她们做得动事的几十年里,在她们治下的女孩子就会拥有相对宽松的环境,成长为能够接她们班的存在,而在那些男儿都不争气,女儿却个个灵秀非常的家族里,她们的成功能让那些家族下定决心,让灵秀的女孩能够获得家族的资源。 如此,女孩们你一个我一个的星星之火,总有一天能成为燎原大火,点燃这一片一切由男人说了算,男人在政治军事上输了便让女儿抵债的土地,不求女尊男卑,但总得争取一个男女平权。 这是玄明真人飞升之际,能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东西了。 玄明真人想的很温柔,对三个学生却是严厉多了,虽然没有什么正经的拜师礼,但仍是将他们带在身边三个月,无论是处理什么事情都不加避讳,真真正正是言传身教,从如何建立一个国家的基层组织,教到如何构建一个靠谱的政治层级,从论为什么要抑制土地兼并,到如何与隐匿钱粮人口的世家大族斗智斗勇,从小民尊严到帝王心术,从扶助农工到商人地位,甚至暗示了可以出海殖民,就差没教他们资本主义的萌芽和社会主义的必由之路了。 三个月后,玄明真人带三人去了一处道观。 修仙天花板要糊弄一个道观那简直举手之劳,观主恭恭敬敬把一行人接进去,没有拜三清四御,直入后头供道士们居住的院子,七拐八弯到一处小院,然后,三人便震惊地看到了穿着道袍正在劳作的,早被认为死在了乱军之中的徽钦二宗。 “艹艹艹艹”不足以形容三人那震惊到说不出话的心情。 “我们与黎国谈判当日,我特地吩咐暗卫警醒些,不要让这二人死在乱军之下。”玄明真人在小院之外,低声对三人道,“这一课,我要教会你们什么是政治的本质。但我不会如以往一般问你们有何得失看法,学会了什么,领悟了什么,你们只用看着,然后,自己好自为之吧。” 三人都愣了一下,怎么品都觉得军师这波是在交代遗言,但明明他身体康健,他们之间肯定还有很长的时光,就…… 想说点什么,但玄明真人交代了这一句话之后便飘然走入了小院,三人怕惊扰了里面的徽钦二宗,只好闭嘴,想着等完事了再问,毕竟军师活生生就在眼前,难道还能飞走不成。 而小院中,玄明真人并未刻意隐藏行迹,他脚步声一响,徽钦二宗就停下了劳作,原本以为是本观那些救了他们性命的道士,表情都还算和煦,但当看到了玄明真人那张脸之后,现场演绎了一下什么叫做笑容僵在了脸上。 “苏玄明!”徽宗几乎是声声泣血,“你还敢来?” 玄明真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我如何不敢来?难道二位陛下现在还没意识到,如果不是我特地吩咐了人在乱军之中对二位照看一二,二位现在还有命见我?” 徽钦二宗一愣。 “并且我觉得。”玄明真人一笑,“二位应该感谢我。” 徽钦二宗:??? 你在说什么疯话?! 玄明真人淡定极了:“倘若我在战阵之前认了二位的身份,迎二位回了姜家军,于二位而言,从此史官笔下,便是二位任由妻妾儿女被人淫.辱而唯唯诺诺,身为天子之尊却甘受庙见牵羊之辱,还不知廉耻在黎国忍气吞声苟且偷生。于江山社稷而言,姜家军没有了以二位陛下为借口,一鼓作气拿下黎国国都的机会,容黎国缓过气来,将来必永受黎国的威胁。这于个人于国家皆是重大损失的行为,我若做了才是不忠不义不智的愚蠢之举吧。” 徽钦二宗:嘶…… 你要这么说……好像还有点道理…… 但是也不对啊! 你这么一操作我还怎么出现在人前!死后的名声哪有现在能做皇帝重要! 徽钦二宗嘛,身为天子的尊严都丢光了还死皮赖脸苟活于世是一回事,但他们在条件允许的时候还是比较要面子的,就像现在,要他们往地上一坐开始拍大腿撒泼“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做皇帝!你这样直接宣布我社会性死亡了?我还怎么登临九五?”的事情是做不出的。 只能以眼神疯狂控诉:你操作这么骚气,那我们的身份怎么明确?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玄明真人如何不懂他们的心情,只含笑道:“至于二位身份,这有什么要紧,虽然沐国王室宗亲都说了二位已经死在了北狩路上,但是断气又不是火化,更不是钉在棺材里办上七七四十九天丧事风光大葬,在黎国人眼里,杨淑媛不也是断了气才被扔下车的?她死了吗?现在有人怀疑她不是杨淑媛吗?” 这样暗示意味丰富的话,以徽钦二宗的那点脑容量,第一时间还是脑袋里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但很快…… 卧槽!!! 对哦!!! 你这脑子怎么长的为什么这种骚操作你都想得出来! 玄明真人看着二人眼中一亮,基本能猜到他们的心路历程走到了哪一步,含笑继续道:“再说了,不堪北狩之辱,死在了北狩途中,与江山社稷共存亡,气节堪比青松翠竹的二位陛下,比之于忍了一切天子皆不能忍的羞辱磨折,苟且偷生至今的二位陛下,哪一个名声更好些,更易被世人接受?” 徽钦二宗:心动,疯狂心动.jpg 如此,玄明真人终于一锤定音:“二位陛下,我会派一队暗卫护送二位归沐,二位只要见到了南朝天子,父子天伦,何愁南朝天子不将二位认回?”然后开始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狗咬狗! 狗咬狗的话自然不便宣之于口,但即便是前半句,也足够把徽钦二宗迅速拉回了森冷的现实。 真的……你还别说,南边那个既怕得罪黎国、又怕二帝归来、所以疯狂发金牌召姜羽回京的怂蛋,如果没有姜家军这边先提“我说你们俩不是二圣,你们俩就不是二圣”的骚操作,以他的愚蠢他可能还想不出这个主意,但是如今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他为了他的皇位,还真的有可能不认亲爹不认哥。 “先生。”以徽宗之不要脸,在玄明真人苦口婆心(并不)的解释下,现在已经重新接纳了玄明真人,甚至开始向他问计,“若是九郎不认,该当如何?” ——九郎,南沐天子的排名。 玄明真人含笑摇头,一副你怎么连这都不明白的模样:“此言差矣。二位陛下,姜元帅与在下都从未见过二位,真真假假只能靠他人辨认,即便我们最终的结论是不认,那也是辨认之人给我们提供的信息有问题,我二人并无什么道德枷锁,史官和后人再是苛责,也与我二人无关。但南朝天子是二位的亲子亲弟,二位对皇宫秘事知晓得了若指掌,对他幼时各种趣事糗事如数家珍,他真要梗着脖子不认二位,史官和后人会如何看他?他可敢背、背得起这无父无兄的骂名?” “这……”徽宗现在只恨和玄明真人的距离不够近,不支持他去拉玄明真人的小手手以表示一番推心置腹,“倘若九郎一意孤行,非得说黎国拷问过我二人,逼我二人将所有秘辛告知,再令与我二人相似者背会了,回南沐来扰乱视听……” “南朝总有心向二位陛下的旧部。”玄明真人含笑道,“退一万步说,即便没有,也总有南朝天子登基时论功行赏时因没有平均分配而导致的不满之人。二位陛下,明白我意思吗?” 怎么都是做过皇帝的人了,这要都不明白二位就真的蠢钝如猪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明白,徽钦二宗的心,一下一下地疯狂跳动了起来。 明白!!! 先生国士也! 徽宗激动得不行了,一个箭步蹿到玄明真人来,要去拉玄明真人的小手手表达一下亲近,再表达一下“先生!如果北方无事,你和我们去南边夺皇位算了!成功了我们封你做异姓王!” 天花板先生能让你一个凡人抓住手? 他直接一个侧身避过,险些让徽宗摔了个大马趴,徽宗无比错愕,但玄明真人已经办完了他觉得自己需要办的最后一件事,闪开了徽宗的一抓之后,大袖一甩,负手踱步,哼着“我本江湖一闲人”的无名小曲,飘然而去。 徽宗作为天子被拒绝,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才想发怒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但定睛一看,发现玄明真人真的是在飘。 ——一步一金光,越走越透明,与此同时,天降落花,地涌金莲,不知从何处有阵阵仙音传出。 玄明真人终于飞升了。 如愿以偿。,. 第25章 托梦 徽钦二宗愣在了原地。 但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接下来的就是狂喜。 ……卧槽我见到了什么!真正的神仙!真正的神仙飞升之前见的人是我!他暗示我可以回南方抢皇位!那我岂不是传说中的真命天子?都这样了我还收拾不了那个无君无父、别地为君的逆子?! 小院之外,玄明真人带在身边教育了三个月的三个学生也是错愕。 先生刚才真的在交代“遗言”。 至于先生叮嘱的…… 三人面面相觑,俱是心头凛然。 什么是政治的本质? 是利益斗争?是上层建筑?是让人直呼骚操作的权术谋划?是具现出的生产关系?是将朋友变得多多的,将敌人变得少少的?是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三人各有各的体会,这便不必一一言说了。 他们只默默对着玄明真人的背影躬下身去,行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正正经经的弟子之礼。 还值得一提的是姜家军军营。 姜元帅平时是不偷懒的——武将出身,年轻力壮,有时候军师把他摁在桌案上处理公务,他都只恨自己的人设不是一朵娇花,不支持他干上一会儿便困倦地睡了过去,只能和那堆小蝌蚪一般的文字相看两相厌。 但今天他却莫名的困,批着批着公文,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 然后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还是那个姜元帅,却没有了苏军师,少了运筹帷幄之人,即便仍旧所向披靡,却难免为各种烦难琐事缠绕,尤其他并没有苏军师那份和文人来回辩经的本事,南边朝廷对他的态度一开始自然是扬我国威元帅牛逼,但渐渐的就成了此人危险拥兵自重,天子越想越不对,对他日渐猜忌,然而他对此毫无办法。 终于,在即将打到黎国都城的时候,天子一日连发十二道金牌,催促他回京,否则便以谋反处置。 他是沐国臣子,如何敢不遵军令? 于是即便胜利在望,即便士兵愤然,即便百姓拉着他的衣袍哭诉,说着我等倾家荡产来支持姜家军,黎国对此如何不知,元帅要走了,我们岂不是再无命在,他都只能在百姓的眼泪里离开。 因为不走便是不忠。 可走了之后呢?解甲归田么?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沐国一如既往怂得让人无话可说,最大的梦想就是和黎国议和,而黎国视他为心腹大患,直言不杀他,便不议。 然后他就被定了罪。 罪名是莫须有,翻译一下就是“或许可能想谋反吧,也不一定,但终究是有这个可能不是么?” 他在狱中受尽拷打,最终是拉胁之刑而死,长子被斩首,家人被流放。后世平反之后,特特为他建了庙,又铸了诬告他谋反的一干奸相臣子的铜像跪在他墓前,后世前往祭奠者,无不弃之唾之。 但五个跪像里,没有那位南沐天子。 想也知道,天子如何能跪? 可倘若不是天子授意,哪个臣子吃饱了撑的非要陷害死他然后受万世唾骂?倘若天子不是拿定了主意要和谈,怎么满朝文武一个两个都软脚虾一样提都提不起来?那陷害忠良的臣子固然可恨,可天子难道就半点责任没有了么? 姜羽不知道。 姜羽梦到此,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却并没有往日那般一醒就万般精神,而是还在浑浑噩噩之间,看到面前站了一个人。 姜羽愣了一下,心说我的军帐什么时候这么随便啥人都能进了,但定睛一看。 哦军师啊。 那没事了。 只是……军师你怎么不说话…… 正自起疑,面前的人已是对姜羽拱了拱手:“元帅,我今日本该归去,但左思右想,仍有一言欲进于元帅,特留残步,来见元帅最后一面。” 姜羽是真的脑子不清醒,这种时候都不知道问你要去哪里,只迷茫地问:“军师所言何事,以你我之交情,难道还不能直言么?” “玄明真人”笑了笑,并未就直言不直言的多加纠缠,只沉声道:“元帅素来爱兵如子,又于百姓秋毫无犯,对于那群在黎国受尽折磨的女子也无比包容,他日登临九五,在下并不担心元帅将是一代明君。在下所不放心者,唯沐国耳。” 提到这个词儿,哪怕脑子不清楚,姜羽都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则,如之奈何?” “玄明真人”便指了指姜羽面前:“元帅请看。” 姜羽心说我面前没有什么东西啊,但军师到底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便顺着军师指点的方向一低头。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锦囊。 姜羽看了就觉好笑,张口就是:“军师,你我都这么熟了,就不用玩这种锦囊妙计的套路了吧……” 但一抬头,面前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人影。 姜羽还在疑惑,却觉身后冷风骤起,他又打一个哆嗦,陡然清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哪里有什么军师,明明就是一个梦中梦。 姜羽后背起来了一层冷汗,悄悄松了一口气,擦一擦额上的冷汗,但眉目一低,便发现桌案上真的有一个锦囊。 姜羽咬了咬嘴唇,将锦囊拆开。 看字迹好像不是军师的绝笔书。 呼……还好还好…… 姜羽稍松一口气,但打开之后整个人又立刻把松的那口气吸了回去。 那是两份用标准馆阁体写的文书。 第一份是《讨贼檄文》。 主要内容:黎国在和谈之日,竟试图以两个细作伪做二圣欲瞒天过海,幸被追随二圣北狩的王公大臣及后宫命妇识破奸计,且追随二圣北狩的王公大臣已反复确认二圣已然殉国,徽宗殉国前夕,还给侍奉在侧的郓王留下了绝笔书,言明人死灯灭,自他之后所有假他名号之人皆为假冒。 谁成想当日那二细作竟未死在乱军之中,反而辗转到了南方欺骗天子及沐国诸股肱大臣,甚至还发动政变,残忍杀害了南朝天子,而后自立为帝。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姜家军替天行道,南下伐那黎国二细作!必让那两个细作车裂而死以报先帝在天之灵! 第二份也是《讨贼檄文》。 主要内容:当日追随二圣北狩的王公大臣说的是二圣已然殉国,被黎国弃尸荒野,其实不然——苍天垂怜,二圣被一游方道人所救,一直在道观中休养生息,待身体恢复之后便到了姜家军中,由诸王公大臣和后妃命妇辨认为真。 可彼时姜家军正在忙于收拾北方残局,无暇照顾二圣,故而只得派人将其送回南朝。二圣因深恐南朝天子为了皇位不认父亲兄长,特给姜羽留下一书言明身份,并说明倘使南朝天子非得行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姜家军可起兵讨之。 谁成想一语成谶!南朝天子果然小人!为了坐稳皇位竟当真无君无父,甚至将父亲兄长残忍杀害。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姜家军奉二位陛下遗旨,南下伐那不忠不孝的无道小儿!必让那无道小儿车裂而死以报先帝在天之灵! 姜羽:……大受震撼.jpg 军师这波是真正的政治家!真正的站稳了道德制高点!对所有人疯狂指指点点还占尽道义,回头史书工笔,二帝自然是丧权辱国,以妇女作价抵金,丢尽天子颜面的亡国之君;南朝天子要么是不忠不孝的无道小儿,要么是连敌国细作都斗不过的菜逼天子;而他无论如何都是挽狂澜于既倒的匡扶社稷之主! 什么是算无遗策啊,这就是算无遗策!(战术性后仰) 哦,你说万一南朝天子非常开心地接纳了两个皇帝,对皇位的归属一点争议也没有,然后他们沐国三个皇帝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那咋整? 拉倒吧!他们要是能和平共处,当年那疯狂催逼姜羽的十二道金牌哪来的?谁还不知道皇位这东西有毒啊,再淡泊名利的人享受过了权力的滋味都舍不得放手,特么三个皇帝在一块这都不养蛊不争斗? 怎么可能 哦,你说那并不存在的“徽宗绝笔书”或者“二帝南下之前留下的文书”从哪儿来? 写得一手好字的杨闻莺啊! 她手里还有后来玄明真人辗转得到的,来自徽钦二宗的,在那二人知道了玄明真人假传圣旨坚持北上黎国,于是帮玄明真人补完了程序,悄悄送出来的能证明天子身份的印玺,她往什么文书上一盖,什么文书就是圣旨。 你品品你品品! 说白了,从玄明真人迈入姜家军并且展示了来自徽钦二宗的“衣带诏”和“印玺”开始,他就已经谋划好了事情会有的所有发展——无论让国家受了奇耻大辱的徽钦二宗,还是吓破了胆然后在正常的历史线上十二道金牌召回姜羽还对北边黎国“臣构言”的南朝天子,他都没打算放过。 为了饱受离乱的百姓,为了女人们以身相赎的血泪,为了正常历史线上姜家军含冤而死的屈辱,他们都该死,要么在绝望中死于亲人之手,要么被正义之师原地车裂。 原本以为黎国城下不认二帝便是计谋的巅峰,现在看来,这直要榨干二帝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并将南朝天子一块踩在脚底的操作,才真正诠释了什么叫政治,什么叫腹黑。 国士无双,理当如此。 所以,唯一的问题就是,军师呢?怎么我们之间是通过“托梦”交流的?你直接过来说不行吗? 姜羽已经有些上了年纪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封建迷信的操作和思路,他顿时心头有了不太妙的预感,急忙唤兵士进来问军师何在,兵士回答军师带着小将军与杨夫人和曦月公主出去了。 姜羽略略松了一口气,心说杨夫人和曦月公主倒也罢了,姜云在呢,臭小子武力值还是有的,总不至于让军师真出了什么事到最终只能梦中托孤。 但……很快啊! 姜云带着两个女孩回来了,没有军师。 问之,答曰,军师果然是神仙,在做完了最后一件事之后,在仙乐阵阵之中,慨然飞升。 姜羽一整个人就愣住了,若不是杨夫人和曦月公主都是这个口径,他直接想抓住他家臭小子打一顿问问你还坚不坚持说军师飞升了? 但终究是已成既成事实了。 “父亲。”觑着姜羽的神色,姜云说话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军师走之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儿子想,他应该很希望父亲能给那些他一直很关心的可怜女人一个不为名节所累的立足之地,更期待父亲做一个开创盛世的好皇帝。” 姜羽长长地叹息一声,扶着儿子的肩膀,看着天边的流霞。 他忍不住想到了那一日披着一身阳光踏入大帐,张口就是“我非朝臣,不过江湖中人”的那个俊朗非凡的年轻人。 “会的。”姜羽沉沉开口,“为父必不负他所望。”,. 第26章 洛韵 今日飞仙殿有异动。 虽然不算是太大的动静,但负责飞仙殿的洛韵神女反正也没有什么正经工作要做,今日既然溜达到了这里,就索性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了,顺便加固一下仙界和各界面之间空间通道的封印,以免有什么坏人冲破封印进入飞仙殿,搅扰得整个仙界上下不安。 哦,你问为了防止坏人偷袭,有必要把所有下界通向仙界的界面都关掉吗?把所有通道都封闭了岂不是让正经刻苦修炼的修仙者们也上不来? 那……那洛韵神女一个芳龄九千岁的小女孩哪里知道这些嘛! 反正天君是这么吩咐她的呀,她的父君赤霄帝君也同意她这么做的呀,听大人的话有什么不对呢? 所以,洛韵神女自然而然地,从来不曾怀疑自己做这件事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她很具有理解能力地把自己“飞仙殿掌事”的职位理解成了父君给她安排的“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只要随便看看屋子就能得到高官厚禄。 当然,神女也不亲自看屋子,甚至连飞仙殿副掌事,包括接引仙官都不亲自看屋子。 她在飞仙殿放了两个仙侍在这里盯着,有什么异动了就去帝君府上回报她,她自己也时不时过来看一看,飞仙殿有什么地方需要修缮的地方就处理一下,没事也来加固下封印,再加固下封印,再再再加固下封印。 以她这份工作态度,再以洛韵神女自己对仙界的观察,神仙们的神职履行得都很——要去人间稽查善恶的,可能几百年都在天庭呆着,问之则曰心情不好不想出门;要查探四海八荒各地是否有灾的,可能和老朋友在哪个山头下上几十年的棋,伏尸百万怨气冲天之后才往上汇报;要管人间雨事的,可能农忙正需要雨水的那两天他睡过了,误了农时造成赤地千里然后他才火烧火燎去浇上几瓢子水然后造成洪涝…… 这样一对比,洛韵神女觉得自己可负责了!至少她会想起来就过来巡视一下,而她负责飞仙殿数千年来,虽然偶尔有空间通道震颤不已的情况发生,但她每次都能及时出现,镇压封印,于是从来没有一个坏人能从下界冲出来危害天庭,当然也没有任何一个修仙者能冲破这样强大的空间束缚来到仙界,一切都平平安安,有些时候甚至会无聊和寂寞。 便如她今日进入飞仙殿时,各界面的升仙台上都空空荡荡,一切都昭示着这只是仙界平平常常的一天。 除了空气中有灵气搅动带来的些微变化。 但……但洛韵神女毕竟还只是个小女孩呀,家教再严格,修炼再努力,现在也才有多少修为,哪里能看得出那一点灵气的小小变化? 所以洛韵神女懵逼地在飞仙殿查探了一圈,鉴于确实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稀里糊涂地加固了空间通道之后便要离开飞仙殿,然而却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后殿传来水声。 水声? 飞仙殿后院确实有一个名为洗仙池的池子,大概类似于西方佛门的凌云渡,按着仙界的一般流程,就是飞升修士先出现在升仙台,而后需要去洗仙池中洗去俗世尘埃,之后再拜见过一堆大佬,这才算是成为完完整整的仙人。 可自我定位是“看屋子的”的洛韵神女,几千年了都没见识过有人走这个流程飞升的。 里面那位,何许人也? 洛韵神女心生好奇,提着裙子轻手轻脚走了过去,洗仙池玉石搭就,灵气氤氲,热气蒸腾,一片渺茫不可知的仙境模样,而在一片水雾之中,隐约可以看见有一人蜂腰猿背,鹤势螂形,清澈的水珠自他挺直的脊背流淌下去,光就这一幕的美好模样,洛韵神女……洛韵神女感觉自己从小到大没怎么见识过的男子的色相,在这一天得到了完美的补偿。 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呢? 同胞兄长,略显文弱;自家父君,稍逊风骚;未婚夫君,战神小哥,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要论极品男色…… 洛韵神女忍不住吸溜了一口口水。 玄明真人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作为下界修士,他对仙界的了解实在不算太多,那古老得少说有好几万年历史的古籍里只说了飞升之后自有仙界之人前来接引,可沧海桑田,仙界都糜烂成这样了,什么接引的仙人自然是连影子都没有见,不过好在有诛仙剑在这里,他至少知道了飞升之后得入洗仙池的这个流程。 洗仙池自然是个好地方,灵气浓郁,又有脱胎换骨之效,在里面泡上一会儿便觉神完气足,他原本想的是多在里面修炼上几个小周天,好好缓一缓那在黎国和沐国的扯淡争端之中辗转腾挪的心累,哪怕后来感受到了有人过来了,也没有动弹。 倒也不是玄明真人不谨慎了,实在是真要按着诛仙剑给他介绍的仙界规则,他一个正正经经飞升上来的神仙,想在池子里多泡一会儿再去各个山头拜见合情合理,甭管是接引仙官还是仙娥仙侍,总之让他们等上一小会儿绝对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何况他们本应该在自己飞升时就出现的,到这会儿才摸过来,正经按着规则已经算是玩忽职守了→_→ 只是,那个进来的人,看人沐浴的背影就算了,男孩子有什么不能看的,只是她还吸溜吸溜…… 气氛没有了,修炼的心情也没有了。 “谁?!”玄明真人沉声开口。 然后那果然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仙娥,这样一声就把天真可爱的人家吓着了,慌慌张张的出来,双眼尴尬地左看看右看看,做出了一副绝对没有也绝对不想偷偷看你的古灵精怪模样,还期期艾艾道:“仙……仙长,先把衣服穿上可好?” 玄明真人知道她已经看了很久了。 所以根本欣赏不来这样的天真可爱,微微皱眉,一挥手便有浓郁水雾喷薄而起,严严实实遮挡了视线,随即他招来洗仙池旁的衣物及储物袋,不过片刻便把自己拾掇到衣衫整齐,端端正正地立到了洛韵神女面前:“仙子?” 洛韵神女这才正眼去打量玄明真人·穿衣版。 风姿绝世。 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 萧萧如松下风,轩轩似朝霞举。 那是把人间所有夸男子俊秀的词句都能往上堆砌的容色,确实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洛韵神女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稳下自己那小鹿乱撞一般的心绪,努力平静地开口:“我从未在仙界见过仙长,仙长难道是飞升的仙人?是从哪一处山头飞升的?” “我确实是飞升修士。”玄明真人不明此女身份,谨慎起见,也不太想交代自家根底,含糊道,“飞升之地荒僻得很,说了怕有辱仙子清听。” 在规章严谨的远古,确实是每一位飞升修士都要查清楚来历根底,登记在册的,但是如今之天庭早非当日之天庭,洛韵神女不过是随便问一问,听得玄明真人此说,她也就丝毫不在意地一笑:“仙长自谦了,不过小仙自生长时便在天庭,并未游历过四海八荒,仙长即便说了,小仙怕也只是多知晓了一个地名而已,都一样。” 玄明真人微微笑了笑,并没有纠正她自然而然以为他来自四海八荒的观点,也没有在这里同一个小姑娘磨嘴皮子的心思,只温和道:“仙子,小仙初来乍到,总要拜一拜木公金母,三清天帝,仙子可知,木公的府邸是怎么个走法?” 木公,又称东华帝君,于仙界而言那必须是大名鼎鼎的存在。 你要说东华帝君,洛韵神女分分钟蹦蹦跳跳带你去地方,但你要说“木公”嘛,就涉及到小神女的知识盲区了。 她茫然了一下,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就对玄明真人甜甜一笑:“仙长随我来。” 二人出了飞仙殿,便有原本在住处摸鱼,知道了上司过来查岗就麻溜弹起来的仙侍冲到了现场,生怕上司怪罪于是要匆匆行礼,但洛韵神女一个恶狠狠的眼光瞪过去,两个看房子的仙侍陡然就不敢动了,畏惧地看着洛韵神女。 洛韵神女也就是对这两位仙侍略凶,转过头来再看向玄明真人则是笑靥如花:“仙长,小仙突然想起还有些事需处理,不如仙长跟随这两位仙侍去拜见……”她停顿了一下,努力回想了一下玄明真人刚才说的词儿,“木公金母,三清天帝。可好?” “好。”玄明真人这种老油条自然不会有什么疑义,微笑对那两位仙侍行了一礼,“麻烦二位。” 洛韵神女亲自安排的工作,两位仙侍那叫一个高度重视,哪里敢受玄明真人这一礼,匆匆侧身避过之后直接就给玄明真人换了个称呼:“上仙请。” 上仙颔首,同洛韵神女告辞之后,脚步一移,跟着这两个仙侍飘然离开,只留下洛韵神女在原地,露出一个天真又狡黠的笑容。 “好好照顾着这位仙长,否则回来了我拿你二人是问。”洛韵神女的传音响在那两位仙侍的耳中。 她那点浅薄的法力要传音,玄明真人根本不用努力就直接听到了,这让玄明真人一头雾水,给诛仙剑传音:“前辈,这位仙子不太对劲啊。” “哪里不对?”诛仙剑问。 玄明真人:“她那点法力连晚辈都一眼到底,怎么想也不会是什么有品级的女仙,怎么倒对着那两个仙侍如此颐指气使?” “那就不是仙娥呗。”诛仙剑回答,“可能是哪位尊神帝君娇宠的小女儿,并不奇怪。” 玄明真人心里一阵的“e”。 就是说,那些尊神帝君的小女儿这么不学无术的么?法力浅薄到这个地步? 但想一想诛仙剑描述的如今天庭的气氛,再想了想估计被自己揍成重伤起不来床的青阳上神……也行吧,不是不能理解。 他想了想,问:“遇上了这样一个神女,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诛仙剑嗤之以鼻,“能有什么麻烦,放宽心。”,. 第27章 渡劫 诛仙剑都如此说了。 玄明真人又仔细复盘了一下,确实没觉得自己在应对这位既不通姓名又不知来历的仙子时有什么失礼之处,即便是自己在她入殿时没有第一时间就结束沐浴前去迎接,那也是她自己偷看在前,算不得自己的过错。 于是略有放心,收拾了心情,去走在他的预计里应当会十分严肃的程序。 问:什么程序? 着青裙,入天门,揖金母,拜木公。 这是所有求仙问道之人几乎是人生目标一样的事情,达到了这一步便真正意味着“求仙问道”这件事彻底画上了句号,从此成为了真正的仙人,其严肃程度大概等同于古代社会的男子加冠女子及笄,抑或是经历了小学初中高中的疯狂内卷,高考结束之后拿到的录取通知书,再或是现代社会大学生毕业典礼上被穿着红色学位服的校长拨穗。 人生从此进入一个新的阶段的那种程度。 但是,想象中的严肃庄重,实际上的事与愿违。 ——飞仙殿的仙侍把他带到东华帝君府邸便告退,另有仙侍接引了玄明真人进去,可他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木公,而只见到了一幅连脸都不敢擅画,只在画上留了一缕道韵的画像,看守东华帝君府邸的仙官的说辞是:“帝君早便不在此间,要拜也无处拜去,道友若要尽一份心,对画像行礼便是了。” 然后,帝君不在,金母不在,连三清都不见踪影,问就是不在此间天地,你要拜祖师爷就对着画像拜,不想拜直接走也是可以的。 玄明真人:“……” 行吧,想想也对。 若是那些大能还在,仙界的风气断不可能糜烂至此,合情合理。 “拜见祖师爷”这个层面最后一站是兜率宫,看守兜率宫的仙官问过了玄明真人都去过哪里,得知了还没拜过天君,便派了仙侍送玄明真人去凌霄殿,但一顿腾云驾雾才到地方,凌霄殿前已经站了两个人。 一个鸡皮鹤发,身上仙元已有流逝之像的仙官;一个身上的法力一眼见到底,但脸上的表情趾高气昂的仙侍。 仙官没说什么,是仙侍先鼻孔看人地开口:“你便是才飞升的神仙?” 玄明真人不知底里,但以他的涵养也不至于因这一句话便发脾气,只道:“正是。” “那就好。”那位仙侍立刻拱手,对玄明真人行了个非常不像样的礼,连玄明真人的道号都没问,直接敷衍地开口,“上仙前去木公金母殿阁时天君便耳闻了此事,特地遣我来此等候上仙。天君说,连日以来身上乏得很,又是政务繁忙,便不见上仙了。上仙既已飞升,便安心在天庭飞仙殿名下先做个散仙,不定职司,住处么……上仙愿住飞仙殿便住飞仙殿,若还是喜欢下界去开辟洞府亦由得上仙。之后等哪宫哪殿空出仙职来,再召上仙相见,授予具体职司。” 然后又一指那位仙官:“这位桓风老仙官是飞仙殿副掌事,在仙界是积年的老人了,上仙若有什么不清楚的,便问桓风老仙官吧。” 说完,再次对玄明真人再行了非常敷衍的一礼,之后对桓风老仙官甚至没有行礼,只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凌霄殿。 就是说,连玄明真人都为桓风仙官感到有些打脸。 桓风仙官却仿佛丝毫不在意,他还觉得玄明真人年纪轻轻的可能会在意,还宽慰玄明真人:“人间尚有宰相门前七品官之语,近身伺候天君的仙侍,自然高我这种偏远殿阁的副掌事,抑或是道友这种才飞升又无根无底的仙人好几级,如此颐指气使,实在不足为奇。” 人家都那么看得开了,玄明真人唯有失笑:“前辈豁达。”——你既然称一句道友,我就用修道之人的称呼,也不必称职位这么官僚主义了。 “是日子久了,不得不豁达罢了。”桓风仙官笑着摇摇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友,天君说的虽然是你暂且做个散仙,可住飞仙殿,亦可往四海八荒任何一处开辟洞府,但地面上的灵气如何能与天庭相比?道友若不弃,可暂时先住飞仙殿,与老夫及一些仙友作伴几日,待道友熟悉天庭各处之后再做打算,如何?” “甚好。”玄明真人自是无可无不可的,“只是叨扰了前辈。” “哪里话。”桓风仙官笑了笑,“道友请。” 飞仙殿确确实实是个偏远殿阁,从凌霄殿出来最初还能遇上些来来往往的仙官仙侍,但腾云没一会儿便四下无人起来,玄明真人刚出飞仙殿时满心都想着要去见真正大能,没太多心思想别的,倒还不觉得偏远,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了,又想到自己在偏远殿阁之中见到了一位仿佛很有身份的神女。 蹊跷了。 打听事儿嘛,总不能直接问那位神女到底是哪位怎么闲的没事逛那么偏远的殿阁,玄明真人想了想,询问桓风仙官:“前辈前往凌霄殿接引刚飞升的仙人,方才那位仙侍却只说前辈是飞仙殿副掌事,却不知飞仙殿主事为何人?” “是洛韵神女。”桓风仙官笑道,“赤霄帝君之女,出生时便体弱多病,担不起太重要的职司,帝君便给她安排了飞仙殿主事这么个神职。” 主事是一位仙二代,不奇怪。 只是不知自己在洗仙池那儿看到的小女孩就是那所谓的洛韵神女,还是洛韵神女的好友来找她玩儿的…… 玄明真人想了想,试探地问:“为何不是洛韵神女来凌霄殿接在下呢?” “神女在渡劫呢,自不好去凌霄殿迎接道友。”桓风仙官回答,声音里面还有一些向往,“帝君之女自然非同凡响,普通神仙要升个阶品,无非是去人间历上一回劫难磨炼磨炼道心便罢了,但神女却说她不愿走人间历情劫的道路,而是去北俱芦洲,斩杀足够多的天生魔物以求天道认可,再升仙阶。” 那这么一说,还是个挺正经的仙二代喽? 有青阳上神和岚姝神女的骚操作在前,玄明真人这会儿听到正经仙二代的时候还蛮新奇的,想了想道:“那……不知前辈这里有没有画像一类的东西让在下认一认,以免他日与神女相见,在下却不认得她,岂不失礼?” 这是应该的,桓风仙官道:“此事容易,飞仙殿中藏有主事的画像,我一会儿取来给道友一观便了。” 玄明真人含笑谢过。 故事进展到这里,尚还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 但是当玄明真人看到了那位洛韵神女的画像,好吧,也不算画像,仙界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往上数三清祖师,往下数大小仙官,官方的画像都没有人脸,玄明真人看到的只有一个面目模糊的穿着流仙裙的少女,只有一缕道韵能些微辨别一下此人的身份。 只是这个道韵…… “前辈。”玄明真人犹豫了一下,斟酌着道,“天庭之内,可有人气息与这位洛韵神女相符的?” “洛韵神女身上有一股独属云梦泽水族的清灵之气,这岂是普通仙子仙娥能拥有的?”桓风仙官不解道,“道友怎么这么问?” 玄明真人疑惑了:“在下今日见过一个仙子,身上好像就是这样的道韵。可据前辈所说,洛韵仙子不是应该身在北俱芦洲……” “道友这是着相了。”桓风仙官蹦出了个佛家用语,笑意微微,意味深长,“且不说神女不在,即便是神女真的此刻就在天庭,难道就耽搁她在北俱芦洲历劫了么?” 玄明真人:啊?怎么不耽搁呢? 难道留了个分.身在天庭看守飞仙殿,本体其实是在北俱芦洲历劫? 可是一来,分.身身上的道韵比起本体而言大有不如,是那种但凡在修炼上有一点心得的人都能一眼看穿的程度;二来,存在飞仙殿中的主事画像中的那缕道韵没道理是分.身而非本体。 那这就矛盾了呀,因为玄明真人感受到的那个女孩身上的气息,明明白白就是画像中透出来的道韵给人的感觉。 但桓风仙官那个表情,一副“日子久了你就明白了”的讳莫如深,再问下去好像就有点不太礼貌了。 “这样啊。”玄明真人只好止了话头,“多谢前辈赐教。” 桓风仙官微微一笑,也轻飘飘转走了话头,带玄明真人参观过飞仙殿,又给他安排了住处,这才以与玄明真人告辞,让他好好休息。 参观飞仙殿时没出什么幺蛾子,住处也是美轮美奂毫无槽点,玄明真人参观了一圈什么都没记住,到晚上,都开始准备日常打坐修炼了,还是没太想通为什么本体留在天庭竟然不影响在北俱芦洲渡劫。 于是他试图沟通了一下诛仙剑。 诛仙剑的回答就很直接:“实在想不通的话,要不试试起个卦?” 玄明真人:嘶…… 我,算洛韵神女的卦,能算得出来么? ……不对,我好像真的能试试。 ——算卦有三大铁律,一是低阶算不了高阶,并且不是以如今天庭阶品的“上神”,“上仙”,“普通神仙”来论,而是以对道的感悟的程度来论;二是与自己越亲近的事越不能算,越亲密越失真,就比如在云瑶仙子奋力一击冲出青阳上神的包围圈之后,青阳上神没有办法以卜算之术得到云瑶仙子的下落;三是算卦有反噬,透露天机更有反噬,比如青阳上神自己不能算,但他如果委托了和他关系还不错的某位上神来算,那“某位上神”在把结果透露给青阳上神之后,必然会遭受因果改变的重大后果。 这三条阻拦了大多数想通过算卦牟取某种利益的神仙或是修仙者,但在洛韵神女这件事上,自己真的可以起一卦算算看,因为一来,以白日见到的那位小仙子的修为,几乎可以反推她的不会花多少时间在修炼上,自然对道不会有多少感悟;二来,自己和那位小仙子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亲密关系;三来,自己不过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手段才导致的本体在仙界却仍然能渡劫,并不会真正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算算无妨。 这么想着,玄明真人终于掏出了但凡是个修仙者都拥有的八卦盘,一顿封建迷信的操作之后,玄明真人也迷茫了。 卦象显示,他从画像里感受的那一缕道韵,大略有两个方向。 一条飘飘摇摇往上指,应该指的是仙界三十三重天,赤霄帝君的居所。 一条袅娜蜿蜒地往下指,方向大概是……朝北,应该是那所谓的北俱芦洲方向。 两条都是真的,天道不会骗人。 可这个卦象就难解了啊?难道这世上还能有两个洛韵神女? 诛仙剑看到这个卦象也沉默了,开尽它身为一把剑的脑洞也不理解这是什么道理,犹犹豫豫道:“可能真的有两个神女吧?也有可能……神女去历劫的时候,弄了个陪伴赤霄帝君的分.身,再不然就是有点什么躲躲藏藏的腌臜事,类似于青阳上神生了个女儿没灵根,所以去凡人女子身上硬抢什么的?” 然后,它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语调:“真人,我看你可能又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诶。” 玄明真人苦笑。 了不得的事情就罢了,仙界烂的离谱,连天君都纵容儿子瞎胡闹,他三步摊上小事,五步摊上大事几乎是可以预计的事情,不值一提。 反正他上天也是想和这群神仙算总账的,神仙们要是真看上去循规蹈矩得一批,还得他费心费力去找线索,不够费劲的。 玄明真人只是有点想不通——灵根可以抢,即便修仙界没有这种把灵根硬抽出来给别人的技术,但看上了一个人的身体然后用夺舍之法占有的也不罕见,他幼时就遭遇过一起,不过被他当场反杀了,因为有过这样的创伤,玄明真人出手救云瑶仙子时才这么果断。 可……渡劫? 渡劫是那么私密又严谨的事情,绝绝对对的需要一个人自己亲历否则天道不予认可,难道还能被仙界这帮尊神玩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28章 飞升 玄明真人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卦盘上一天上一地下的两个方向,天上那条线索自然是不太好查的,一个刚刚飞升的神仙去问人家帝君府邸里的神女是本尊还是分.身这件事怎么听怎么神经病,至于地上那条线索…… “北俱芦洲是四大部洲之一。”诛仙剑很尽职地给人生地不熟的玄明真人解释道,“相传,共工大神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女娲娘娘斩杀玄龟,以其四足为天柱来支撑天地,玄龟含冤而死,因其尸身葬于北俱芦洲,怨气煞气便在北俱芦洲之上盘旋,又一直在吸引世上的怨气阴气煞气,渐渐改变了北俱芦洲的气候,后来,怨气阴气煞气一浓,便使得那一处妖魔肆虐,邪鬼横行,无比凶险。” 玄明真人不懂了:“没有神仙去处理么?” “当年天庭人才济济时,自然是有人管的。”诛仙剑笑叹,“譬如九天荡魔祖师。” 时间太久远了,又加上玄明真人是下面小世界飞升上来的,对仙界这赫赫有名的尊神就难免有些无知,只听诛仙剑解释:“他当年在日,奉天帝之命,威镇北方,剪伐天下妖邪,尊号为真武大帝。后又受元始天尊符召,披发跣足,踏腾蛇神龟,领五雷神将、巨虬狮子、猛兽毒龙,收降黑气妖氛,将北俱芦洲治得海岳平宁,乾坤清泰。” “然后呢?” 然后这位帝尊和三清祖师,木公金母一样,到了一定程度就不理俗事了,再过一段时间就没有消息了,至今天庭都没有弄明白他们去了哪里,对外说的是身归混沌,然后在他们原住址悬挂了画像来供后辈瞻仰这样子。 好在九天荡魔祖师当年荡平北俱芦洲之后,曾经在北俱芦洲留下了一个庞大的阵法确保煞气只进不出,虽然他人不知所踪了,阵法却还忠实地发挥效用,于是即便天庭后辈拉胯至此,难以望他当年神力之万一,但“维护阵法”总比“搭建阵法”或者“荡平北俱芦洲”来得轻易,左右煞气不外泄,日子就能过下去。 北俱芦洲之内的原住民嘛,没有灵智纯为煞气而生的妖魔自然不需要同情,至于平民百姓……只能再苦一苦了。 再说了天庭也不是真的全然不管呀,这不偶尔还是会有几个需要积攒资历的神二代仙二代进去杀上几个怪攒点经验的嘛,虽然到底能杀多少咱们需要先画个问号,但我们已经很努力去解决北俱芦洲的问题了,可是后辈确确实实是没有祖师爷的强大神力那能怎么整。 “那些神尊帝君不去。”玄明真人觉得匪夷所思,“反而派那些说好听了是需要积攒资历,说不好听那就是愣头青的神子神女去?关键……就那些神子神女的法力修为,去天下闻名的凶地,斩杀那些神尊帝君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凶兽,能放心?” 诛仙剑也不知道,它表示毕竟我只是一把剑,我能知道上述内容不错了好吗!不要问我合不合理,反正我听仙娥仙侍们聊闲天儿总结下来,仙界的人就是这么操作的! 玄明真人觉得离谱极了。 无论是桓风仙官嘴里的“人家在仙界难道就影响她在北俱芦洲渡劫了?”,还是诛仙剑刚刚透露出来的“天庭情况糜烂至此,那些帝君神尊甚至放心放他们的宝贝儿女去北俱芦洲渡劫?!”,都透露着一股蹊跷的味道。 “前辈。”玄明真人道,“左右我今日虽拜见了天帝,但并未得授神职,既是散仙,去一趟北俱芦洲,应当算不上什么擅离职守吧。” 诛仙剑想也不想就答道:“想什么呢,以如今天庭的气氛,即便你得授了神职,擅离职守那么三五年的,只要运气好,巡查仙官都不一定知道你擅离职守过。”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玄明真人实在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既然和诛仙剑商量妥当了,天庭的高床软枕躺起来自然也不香了,直接化作一道青烟,再出现时,便是人间离北俱芦洲阵法入口最近的城池。 与此同时,赤霄帝君居住的昭阳宫内,赤霄帝君升堂议事,正在吩咐下首仙官:“你确定那个小世界的修仙者确实历经了金木水火土五劫,硬接了无数道天雷,在原地怔愣了得有三五柱香的时间,估算心魔劫也得有个千百世,连天地灵气都因为他渡劫而变得微薄,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回帝君,确实是不知所踪。”下首仙官认真道,“那人若仍在下界,以他那冠绝天下的修为,绝没有销声匿迹的道理;那人若飞升上天,飞仙殿也绝不可能安安静静,毫无空间通道被打开的痕迹。是以,此人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属下推断,如此厉害的天劫,即便他挺到了最后的心魔劫,估计也是一念走错,化为飞灰。” 赤霄帝君“唔”了一声,眼眸深沉,一时间也说不清都闪过了多少念头,许久,他掏出了一个精致异常的八卦盘,针对那位在下界渡劫之人特地起了一卦,别话不问,只论生死,但一顿操作猛如虎,卜算的结果却是没有结果。 赤霄帝君看着那个“没有结果”,心里顿时闪过了许多思绪。 首先排除我的道心不如那个飞升修士我算不出来! 一介下界修士,想来即便有些手段,总不能和他这帝君相比。 而一旦排除了这个,飞升修士应该就是真的死了,灰飞烟灭,天地间再无此人存在的痕迹,不然绝没有算不出来的道理,如此一来…… 赤霄帝君沉声开口:“我儿霖川天生仙胎,不用修行便是神仙,但他实在是固执得很,非要前往人间,以凡人之身开始修炼以锤炼道心。好不容易修到飞升了,却在飞升时一步踏错,竟在心魔一劫上吃亏受了重伤,险些灰飞烟灭。还好有卿随时照看,及时将霖川救了回来,却不知,他在下界,如今身体可恢复了?” “霖川神君无碍。”下首仙官怔愣片刻,心说霖川神君不就在你府邸里,什么时候下凡去了,但看着赤霄帝君神色,他很快就领会了帝君深意,然后含笑欠身,“帝君虎父无犬子,霖川神君在下界修炼时从未自傲骄矜,一心锤炼道心,虽一时大意在心魔上吃了亏,但于身体魂魄皆无太大损害,想来恢复个一年半载,便能重新挑战飞升之劫,回归仙界。” 赤霄帝君满意地笑了,仿佛是真正在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儿子而骄傲:“他呀……”然后满意之色微收,“小孩子家家心性还是不行,白白挨了之前的金木水火土五劫和无数道天雷,现在还得重头渡起。” “帝君哪里话。”仙官笑道,“飞升天劫岂有挨两遍之说,霖川神君已经度过前面的诸多天劫,已然证明了实力,自然无须再来一次。他之前没有度过的心魔劫嘛……重新开始一次便是。神君道心通明,想来心魔劫也不用经历千世百世,一世两世地走上一场,便是功德圆满。” 赤霄帝君想了想:“本君是天生的神明,没有经历过人间飞升,到底程序如何,倒是你等熟悉一些。罢罢罢,由得你们折腾吧,只一条,普通飞升修士要经历的,务要霖川都经历一遍,以完此劫。” “帝君放心。”仙官一脸正气,“自当如此。属下告退。” 赤霄帝君颔首许可,只等这位管事的仙官退出了昭阳宫,屏风后才转出了一个阴柔俊秀的少年郎。 正是赤霄帝君之子,霖川神君。 霖川神君在屏风后听了帝君和仙官聊天的全程,但仍有些不解,恭敬孝顺地给赤霄帝君续过茶水之后便忍不住问了出来:“父君,听您的意思,您是想将那下界飞升修士的因果转嫁到儿臣身上,让儿臣飞升?” “不错。”赤霄帝君靠着椅背,悠悠喝着儿子倒的茶,叹道,“川儿,当年实在太着急了,本应让你用那人九九八十一日精血之后,再行灵根移植之术,可你才得了四十几日,灵根移植之事不得不提前,如此便造成了你的身体与那玄冰灵根多有排斥,多少年来,让你白受了多少苦,是为父对不住你。” “当年是那人不识抬举,竟宁愿毁了灵根也不舍予儿臣,父亲也是被逼无奈才提前行的灵根移植秘术,如何能怪父君?”霖川神君却是“通情达理”得很,“只是,这和父君说的要将下界那个飞升之人的因果转嫁到儿臣身上又有何关系?” “你有所不知。”这个操作实在是天马行空,赤霄道君随便想一想都会面露得色,“飞升修士在飞升成功的那一瞬,会得到仙界天道及下界天道共同的洗髓易经,足以让人脱胎换骨重获新生——这对于你而言,正是洗髓易经,彻底吸纳玄冰灵根,从此修为一日千里的机会!” 霖川神君的表情一下子就充满了讶异和惊喜:“父君此话当真?!” “为父哄你做什么。”赤霄帝君含笑道,“自强行用了那灵根移植之术后,为父便派人在诸天万界中低调查访,实在天缘凑巧,总算寻觅到一个虽然飞升失败,却无限靠近成功的修士,待因果转嫁之后,我儿只需随便历过几个幻境,便算是心魔劫通过,那修士洗髓易经的机会便成了你的。如此,为父也能放心了。” “父君。”霖川神君却没那么容易放心,“儿臣只怕万一那个渡劫的飞升修士没死……” “怕什么。”赤霄道君露出了傲然之色,“且不说为父已经卜过一卦,确定了此人已经身故。即便没有身故,他日出现,还要抢夺这个飞升的好处,为了我儿能彻底融合玄冰灵根,便是让他身故,又有何妨?” 少年郎这才放下心来,随即便对着赤霄道君恭敬拜了下去:“儿臣多谢父君苦心绸缪!” 这一对父子径自表演者独属于贵族的情深,只是……作为那个应该死了给小神君让路·但是很遗憾并没有死的飞升修士·我们的主角·玄明真人。 在进入北俱芦洲巨大的阵法之前,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第29章 贬谪 关于自己打了个冷战这件事,玄明真人想不通。 毕竟他从筑基开始就已经寒暑不浸了,无论是岩浆地下还是千里冰川对他的身体都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着凉”啦“发热”啦什么的,久远得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所以…… “北俱芦洲有这么可怕吗?”玄明真人疑惑极了,“让我的灵感都畏惧至此?” 诛仙剑回答:“当然也有可能是哪位上神帝君惦记上了你,准备对你做点什么,你的灵觉有所感应,预警于你?” 玄明真人:可我又没有得罪谁…… 哦,青阳上神不算。 虽然我现在还没能腾出手来收拾他,以及他被诛仙剑捅的那一剑估计没个几十年好不了,再退一万步说即便他好了,就他那个抽象的法力修为,绝对没有到让我打个寒战的地步。 “算了,不想了。”玄明真人豁达得很,“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岂有为了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战便裹足不前的道理?” 他大步迈入了北俱芦洲。 而昭阳宫中,操心完了儿子的前程,赤霄帝君又开始琢磨起女儿的将来,他忧心忡忡地对自家儿子开口:“你的事好解决——诸天万界之中,总有修炼者要渡劫的,也总是会渡劫失败的,挑上一个最合适的,将他们没走完的路走完,回头飞升上仙再想办法即可。可你妹妹……” “她还是没有音讯么?”霖川神君关心地问,“父君就没有派人去北俱芦洲找?” “派了,来来回回已是派了许多仙官。”赤霄帝君说的无限怅惘,“可北俱芦洲何等凶地,本身又地域辽阔,派去的仙官竟一直都没有寻到她的下落……” 霖川神君也没有法子了,默默给赤霄帝君倒灵茶,父子俩双双陷入了沉默。 主人尚且不言语,仙娥仙侍们自然更是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在那连风声都能听个清清楚楚的寂静中,没一会儿,昭阳宫中便响起了“咚咚咚”的,人在外间的走廊上跑步的声音。 可昭阳宫何等重地,仙娥仙侍们无不敛声屏气,什么人敢在这里如此无礼? ——自然是自己人。 听到了这样轻快的脚步声,无论是赤霄帝君还是那位霖川神君都迅速变了一张面孔,双双笑吟吟地看着殿门口,很快那跑动的人就到了,一团云一样落入了赤霄帝君怀里,人影还没看清楚呢声音先甜甜地到了耳朵里:“父君!!!” 陡然被可可爱爱的小棉袄扑了一个满怀,赤霄帝君那满满的心事一时间好像都消散了似的,非常自然的将小神女揽入怀中,旋即低头,轻轻刮了刮小神女的鼻头:“调皮,你兄长在这儿呢,还不行礼?” 正是洛韵神女。 她是再天真可爱不过的模样,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看了霖川神君一眼,旋即从赤霄帝君怀里起身,对霖川神君福了下去,声音仍然很甜:“哥哥安好!” 霖川神君亦知自家妹妹娇生惯养,笑着摇摇头:“还是那么爱娇。” 洛韵神女于是给自家哥哥露了个甜美异常的笑来,旋即又扑回了赤霄帝君的怀里,伸手抱着帝君的腰,抬头时只见一个娇憨的小女孩,声音还比蜜糖都甜腻:“父君父君,女儿有一件事要求你!” “又怎么啦?”说的是又,但赤霄帝君的神情绝无半点不耐之色,还抬手揉了揉女儿的长发。 “我今天在家里呆烦啦,去飞仙殿转了转。”洛韵神女道,“父君猜怎么着?” 赤霄帝君配合地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哪个仙娥又在和仙侍偷情呢?” “不对~”洛韵神女摇头。 “或者哪个仙娥又去司命府里偷了话本来看,被你给抓着了?” “不对不对~~” “那……”赤霄帝君认认真真地哄着闺女,“难道是我儿今日去加固了飞仙殿中的封印,然后来讨父君的夸奖?” “不对不对不对~~~” 然后赤霄帝君就摇头:“那为父可猜不着了。” “就知道父君猜不着。”洛韵神女笑得可开心了,“是女儿在飞仙殿看见了一个好俊好俊的,从四海八荒飞升上来的仙官!” 赤霄帝君很捧场:“有多俊呢?” 嗯…… 洛韵神女眨眨眼,觉得自己会的那些诗词实在不能形容今日那一见的惊艳,思考了一下,伸手掐法诀,准备来上一个玄光镜法术来重现一下自己见过的场面。 但是,嘿哟,嘿哟,小神女努力了好半天,始终没能划拉出一个玄光镜来,苦恼得不行,嘀嘀咕咕:“师尊教我的时候说了是这么比划的呀?” 赤霄帝君看着女儿,心情只有那么愉快了,笑了她一句“学艺不精”,但也不多苛责,只手把手教着女儿:“你师尊教你的肯定不是看一个人现在在干什么的玄光镜,多半只是重现你亲眼见过的场面的那一种,这很简单的,你先抱元守一,从记忆里精确地找到那一段……” 教了大概得有一炷香的功夫,洛韵神女才真的划出了一个玄光镜出来。 镜中自然就是今日她在飞仙殿洗仙池见到的那个神仙小哥哥——当然,为免父兄生气,自然没有神仙小哥哥泡澡的那个场面,但即便只是小哥哥穿上衣服之后和她随便聊两句时的那个身姿,那个气度,那个“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风采,还有那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暗合天地之理的道韵…… 哪怕是以赤霄帝君的阅历和眼神之毒辣,看过这年轻仙人一眼,都油然生出一股眼前一亮的感觉,摸着良心,公允地给如今天庭的青年才俊排个名,这从未见过的青年估计能排前。 得了这样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这会儿再看着软萌闺女眼睛里的星星,饶是赤霄道君都得感慨一声我的傻丫头哟,别的方面不太行,但审美这一项还是随爹oo 于是含笑问:“喜欢上他了?” 洛韵神女眼睛一亮,而后又低头,羞羞涩涩地点了头,但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这倒让赤霄道君不明白:“你给我弄糊涂了,到底是喜欢不喜欢?” “喜欢!”洛韵神女坦荡地承认了,不过有转折,“但……但韵儿是和凤穆哥哥有婚约的……韵儿还是更喜欢凤穆哥哥多一点。”说完了又不得不承认,“但是这个小哥哥好好看哦……” 于是,还就在那位凤穆神君和今日见到的神仙哥哥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一脸认真地开口:“韵儿……韵儿还是要嫁给凤穆哥哥的,但是,韵儿想要这个人来给我当仙侍,哪怕不能嫁给他,让他一天漂漂亮亮的伺候韵儿也行啊。” 稚子之言,赤霄道君宠溺地摇头,未置可否。 但下首的霖川神君有些不赞同地开口:“韵儿,我看他身上的道韵,怎么都应该是正经仙官,如何能给了你做仙侍?”——这简单打个比方,便如人间,读书人十年苦读,好不容易考中两榜进士,正准备在官场一展宏图,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卖身为奴来随身伺候你? “不管嘛。”娇生惯养的小公主才不必管这些,也能分清楚主要矛盾,丝毫不搭理哥哥的不同意见,只对着赤霄帝君开火,“父君!父君父君!便是依了我又如何呢?” “乖韵儿。”赤霄帝君被逼表态,“仙官和仙侍是两个阶品,终究不好……” “哪里有什么不好。”洛韵神女气哼哼的,“两个阶品又如何?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伺候帝君上神们伺候得好的仙侍获得恩赏一跃变成仙官,也有仙官犯了错被削去仙箓贬成仙侍。这有什么稀奇的……” 赤霄帝君无奈一笑,才想给女儿好好解释,女儿却已经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左左右右的摇晃:“不管嘛不管嘛!父君便是寻个错处,把这人的仙箓削了让他来做我的仙侍又怎么了?伺候的好,以后女儿自然会想个由头把他抬为仙官,再给他安排一个神职便了,左右一个称呼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帝君,终究是抵不过小棉袄的疯狂撒娇,无奈,赤霄帝君点了点女儿的眉心“你啊”,随即扬声道:“长史!” 昭阳宫长史一直在殿中伺候,闻言微微欠身:“帝君有何吩咐?” “你可知今日韵儿遇上的是何人。”赤霄帝君淡淡道,“为何如此面生?” 问别的,长史或许还需要查一查才能回话,但今日这个他刚好有所耳闻:“回帝君,这是今日飞升上天庭的修士,他说是来自四海八荒的一处无名仙山,才授了仙箓,天君却没有见他,也没有给他授神职,只是个散仙。” “飞升的?”赤霄帝君都笑了,对下首霖川神君道,“多新鲜呐,这都多少年没有飞升的修士了。” 霖川神君一笑:“谁说不是呢——下界飞升之路已然是被堵死了,仙界本土的飞升虽然无法如同下界一般禁绝,但四海八荒的凡人们这么多年来少有静心修炼的,都在争取直接被点化为仙娥仙侍一步登天来着,是以少有人能忍受修炼之枯燥,通过苦修飞升成仙。今日这人,想来便是不愿被点化,只凭借自身修炼的苦修之士,实在难得。” “他自述是无名仙山,可听说了这人与什么帝君上神熟识?”赤霄帝君再问,“或是哪位尊神的门生故旧?” 长史便回:“并无,他飞升之时并无任何尊神派遣仙官仙侍去飞仙殿等候,他飞升之后也并未去任何一处如今有尊神居住的殿阁拜见,而是遵古礼去拜那些早就去了混沌的尊神。” “这样啊。”赤霄帝君百无聊赖地靠上了凭几,“行吧,明日你便过去,不拘挑他个什么错处,将他贬为仙侍,带到昭阳宫来。” 洛韵神女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谢谢父君!” 赤霄帝君笑嗔了洛韵神女一眼,却道:“不急送到神女殿阁中,先送过来给本座看看,玄光镜里看不真切,我倒想知道这人是修了什么惑心之术,竟让我儿神魂颠倒至此。” “父君笑话我。”洛韵神女不依了,“哪里就神魂颠倒啦!” 然后,整个昭阳殿内,立刻充满了快活的笑声。 至于已经进了北俱芦洲地界儿的玄明真人……又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第30章 落空 玄明真人开始认认真真怀疑起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着了风寒起来__ 不应该啊! 我现在感觉很好,既没有头疼也没有鼻塞,怎么就能着了风寒呢? 但他还是实诚地给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件厚披风披上,又默默往柴堆里面加了两块柴火,又在周身布下了一个小型的警戒阵法,这才开始入定。 次日,天庭。 昭阳宫的长史官驾临飞仙殿,直接将还在睡懒觉的桓风仙官抓了个正着,桓风仙官一顿自我检讨之后才将此事勉强饶了过去,这才得知长史官到此主要是想见见昨日那位飞升修士,于是屁滚尿流在前面带路,将长史官带到了他昨日安排玄明真人住下的小院。 但问题是,人去楼空。 被褥没动过,茶水没烧过,桌椅还在原来的位置,柜子里没有任何个人物品,连桓风仙官都有些疑惑自己昨天带那人来的是不是这间屋子。 那昭阳宫长史肯定就更懵逼了呀:“你不是说人在这儿么?人呢?” “小仙也不知道啊!”桓风仙官急忙解释,“昨日小仙明明带那人到了此地,他也说了要在飞仙殿小住些时日,再决定是否要去人间开辟洞府……这……” 昭阳宫长史面沉如水。 他对昭阳宫的保密工作倒是信心十足,毕竟这些年来,敢在外面嚼昭阳宫舌头的人坟头草都八丈高了,并不会产生“帝君要将这人从仙官贬至仙侍所以这人连夜跑了”的怀疑。 但是,若不是如此,又是怎么回事? 这人这么能趋利避害的吗? 沉默了许久,昭阳宫长史方才沉声道:“可知道这人去哪里了?” 桓风仙官哭丧着脸:“小仙不知啊。”然后反手就是一个开脱责任,“也没有人吩咐小仙要好好看紧此人,小仙自然没有多注意……” 这熟练程度,气得昭阳宫长史磨了磨牙,但凡不是如今还有事在身,他非得好好和这老家伙掰扯一下什么叫做玩忽职守。 但帝君的吩咐还没有完成,实在不好和这些底层人士计较,只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桓风仙官并不敢多说什么,欠身恭送而已,待人走了老远,桓风仙官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冒的虚汗。 回去睡回笼觉去也! 体制老油条了,刚刚才应付完了领导检查,此时不摸鱼更待何时? 昭阳宫长史便没有这样的福气了,回了昭阳宫,也不可能直接去回赤霄帝君“你要的人跑路了拉倒吧”,而是揪断了好几根胡子,才叫来昭阳宫仙官,开会。 会议内容:迅速联系四大部洲四海八荒一应土地山神,一旦发现此人立刻上报。 会议核心精神:尤其是发现此人有任何胡作非为,伤天害理,欺压百姓,娶妻纳妾,摘了不该摘的花,踩了不该踩的草,或者和哪个女人多说了几句话疑似调戏民女,或是和哪个男子多说了几句话疑有短袖之癖……总之!发现此人有任何行为不当者,立刻上报!严肃查处! 昭阳宫一干仙官听着长史官这一阵离奇的吩咐,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提出不当来,一干人等俱是疯狂点头,同时记好了会议笔记,一副必要迅速贯彻落实长史上仙的指示批示精神,一定揪出长史上仙所提此恶人的所有恶行不可的态度。 会议开完,昭阳宫长史才去见了赤霄帝君。 自然是连声的属下无能求帝君饶恕,又不着痕迹说过了现在已经召集昭阳宫诸掌事仙官把您的吩咐传达了下去,想来普天之下,莫不是在天君的管束范围之内,山岭水泽,莫不有山神土地看守,不日便能将这人行踪寻到,此人如此不甘寂寞,才上天庭第一日便思凡下界,想来必是放诞无礼之辈,帝君慧眼,早看出此人行为不当,待罪证落实再削此人仙籍,实实在在是有利于苍天黎明的大好事。 一顿马屁拍得赤霄道君通体舒泰,便轻轻放过了昭阳宫长史那“没早点过去堵住那个思凡下界之人”的罪过,只说让长史官多留心些,下界有消息了便立刻报他。 他也好和他的小公主交代 如此,上司下属双方都觉得这件事得到了很圆满的解决,要不了几天下面的土地就能把事情办得明明白白舒舒服服,他们只需要等着被削去仙箓的飞升修士被送过来便能完成小公主的诉求。 帝君的长史亲自下令,人间的土地山神自然也都动了起来,争取能早日寻到那个不知怎么就是得罪了帝君的存在,赶紧麻溜儿整回昭阳宫去找长史领赏! 但是,事与愿违。 即便山神土地们把自己治下的那一亩分地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帝君点名要的人的半点踪迹,只能各种遗憾这种天大的好事到底是没有掉在自己身上的缘分,然后和相熟的土地山神一沟通,诶嘿?为什么你们也没找到这个人? “至多通过七次就能认识一个人”搁哪儿也是社科定律,土地山神们自有圈子,一顿互通有无之后都表示了十分懵逼,咋,难道这人压根就不在四大部洲四海八荒?其实人家在天庭但是昭阳宫愣是没找到? 昭阳宫已经这么拉了么?(这句划掉) 划掉了对昭阳宫的怀疑,山神土地们把结果往上报,整得昭阳宫长史也是一头雾水,心说如今天庭哪个殿阁没有上百个侍奉的仙娥仙侍,可殿阁里并没有许多活要做,仙娥仙侍们除了削尖了脑袋往主人跟前钻之外就剩下了一天吹牛拉呱唠家常,别说天庭哪里多了个仙官了,天庭哪只猫生了一窝崽子分别有几个都是啥花色他们都门儿清,倘若那人还在天界,绝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的道理。 除非他找个地方就直接闭关了,打死也不出来。 可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刚刚飞升的仙人,难道连仙界环境都不准备熟悉一下,甚至不准备认上那么五个好友,一话不说就闭关?什么消息都不给外界留? ……这是什么修仙鬼才! 昭阳宫长史看不懂,赤霄帝君更是无法理解,昭阳宫长史曾经建议赤霄帝君或者洛韵神女卜一卦来了解一下人到底去哪里了,可洛韵神女一个连划拉玄光镜都费半天劲的法术白板哪里学得会在各种法术里属于最玄奥最需要脑子的卜算之术? 赤霄帝君呢? 卦起了,但是并没有什么结果,也不知道是因为帝君没见过这个人,洛韵神女模仿出的他的道韵不够逼真,还是因为这人身上有什么屏蔽卜算的法宝。 但总之不可能是帝君的法力不及那个飞升仙人! 反正吧,一顿操作猛如虎,洛韵神女萌也卖了娇也撒了,赤霄帝君原则也不要了命令也下了,然而结果还是并没有什么结果,昭阳宫中的气氛都为此沉闷了好几天。 而我们的主角自然不知道天庭针对他还有过这样一通疯狂搜查,他现在在没有山神土地的北俱芦洲的一处乡野村庄,生了篝火,和一群北俱芦洲的原住民聊天。 篝火上有烤得喷香的兽肉,老人在火堆旁抽旱烟,年轻人在陪玄明真人喝酒,孩童在玄明真人身边等着玄明真人给他们发甜滋滋的糖果,十分平静安详。 要说特别一点的话,村子里的老中青代看着玄明真人的目光都带了一点点敬服——换谁谁钦佩,因为那堆满了村中所有仓库,做了腊肉熏肉足够大家吃一年的妖兽肉全都是玄明真人猎杀的,并且玄明真人今日的出手相助还让他们少损失了好几个青壮年同伴。 村民的友善极大的方便了玄明真人探求北俱芦洲原住民的生存现状。 自然是不太好的——本界近乎所有的负能量的集聚之地,长出了各种凶残至极的没有灵智的凶兽,猎杀起来比外界普普通通的野兽而言根本不是一个难度;那个在建立之初本来什么都不影响的阵法在历代天庭不要命的疯狂加厚之下仿佛给北俱芦洲套上了一层厚厚的玻璃,透露进来的阳光都变了质,加上煞气的影响,导致农作物产量也很难和外界相比。 但人嘛,多多少少是有一点安土重迁的思想,北俱芦洲这些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早就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只要日子勉勉强强还能过,就不会考虑搬出去。 “说起来。”玄明真人丝毫没有世外高人的架子,很随和地和村民们喝酒聊天,“北俱芦洲的凶兽都泛滥成了这样,都没有什么神仙出手管一管的吗?” “管的。”凡人大多是善良的,天庭偶尔的好被他们记得明明白白,领头的老村长的说辞充满了顺民的感恩,“在四海八荒之地修炼的炼气士,或是九重天下来的神君神女都会到这里来清扫凶兽啊。他们只要一来,清理上一道,日子就会好过上一段日子,我们也会有喘息之机。” “这样么。”玄明真人笑了笑,既不好对这样质朴的老人家说其实在更久远的过去,北俱芦洲上的老百姓也可以安居乐业,也不愿意跟着唱现在天庭的赞歌,只好转移了话题,“老丈可记得的最有效的一次,有仙人前来清扫魔物,是什么时候?” “唔。”老村长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一十年前吧,那时凶兽铺天盖地,老人早就死完了,青壮们也为了保护村子或死或伤,留女人和小孩惶惶不可终日。粮食也快吃完了,又种不了——种下去没几天就会有凶兽践踏,村子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然后来了一个仙子,也是和道长一样,杀了好多凶兽,给我们留了好多凶兽尸体,这才让这个村子缓了过来。” 这很符合一个渡劫的仙人应当做的一切,论时间倒是和洛韵神女下凡有点对得上,玄明真人点点头问:“那位仙子的长相呢?” “你这个就有点为难我了。”老村长摇头,“那么久远的事情了,什么长相都模糊了,总之我只记得仙子是真正的神仙中人,现在想想,简直浑身上下都在发光,长什么样子已经不重要了。” 玄明真人失笑,又问:“性格呢?” “很温柔。”老村长陷入了这辈子对他来说几乎是最安心的一段回忆里,“温柔,又坚定。那位仙子有着一种很独到的气质,身体里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什么凶兽都不是她的一合之敌,她也不嫌弃我们凡人腌臜肮脏,帮我们处理那些兽肉,帮我们在土地旁边布下阵法避免凶兽来犯,不避脏污救治那些身上已经发烂的病人……她一看就是非常非常好的人,是那种会心怀慈悲心的神仙。” 玄明真人内心一阵的“e”。 就是说,我虽然和那位洛韵神女并没有什么深入相处的机会,但就她会偷偷看我在洗仙池中沐浴,会吓唬仙侍不许暴露她的身份……好像和“温柔”,“坚定”两个词儿是有点不沾边啊。 但也有可能根本不是洛韵神女,是旁的什么人也说不定,毕竟北俱芦洲嘛,谁都可以来刷一刷经验的渡劫圣地。 这么想着,玄明真人沉吟着开口:“老丈既说她身上有一种很独到的气质,我可不可以理解成这是一种感觉……就是,面容不一样,身材不一样,但是看上一眼就能确定‘就是她’的那种感觉?” 老村长被玄明真人说迷茫了。 玄明真人也意识到了自己和一个凡人谈“道韵对于凡人来说是什么样的感觉”确实有一点鸡同鸭讲,但修仙天花板的牛逼就牛逼在即便如此,他还是能闭上眼睛,调动法力,身上的气质顿时为之一改。 ——他用自己在修仙界卷生卷死卷出来的微操,硬生生把自己身上的道韵都模拟成了自己所见的洛韵神女的模样。 如此,不等玄明真人问出声来,老村长就已经震惊出声:“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好了,破案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然,这也要得益于自己之前卜的那一卦,算准了洛韵神女入北俱芦洲的方位,这才能一查一个准。 不过…… 稳妥起见,玄明真人伸手掐了个法诀,轻松在空中画了一个玄光镜:“还得劳烦老丈看一看,当年那位仙子,可是这个样子?” 玄光镜中自然是那位甚至会偷看玄明真人沐浴的洛韵神女。 但老村长说的很笃定:“不是。” 并且玄明真人这画像一祭出来,村子里侥幸活到了如今的稍年轻些的人们都有反应—— “仙子姐姐亲切随和得很,绝对不是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的样子。” “仙子姐姐长什么样子我是不记得了,但至少不是她的模样。” “道长,难道镜中这人给人的感觉也是仙子姐姐身上的那种独特的气质?我无法想象……” 玄明真人:……我也无法想象:) 这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的问题? 我模仿的确实是洛韵神女的道韵,完完全全照着那幅画像来的;给的确实也是我见到的洛韵神女的样子,并且这绝对不可能是本体和分.身长的不一样——正常人谁会留下一个和自己长得完全不一样的分.身在父亲面前尽孝啊!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 “前辈。”玄明真人只能去请教诛仙剑,“那位赤霄帝君难道有两个女儿,有同样的血脉,修同样的功法,导致道韵相差无几,面容却一个随父一个随母?” “没有。你想多了。”这种仙界常识诛仙剑还是知道的,“赤霄帝君就一个女儿——他的帝后生了龙凤胎之后便伤了身子,从此再没有再生什么孩子。男的名为霖川,女的叫做洛韵,绝无他人。” 玄明真人真的在很努力找一个可能的方向了:“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其实洛韵神女是一体双魂,一个刁蛮骄矜,一个善解人意,前者法术平平,后者一日千里,到了要飞升的时节,前者就被留在了天庭承欢父亲膝下,后者到了北俱芦洲斩杀凶兽?” 诛仙剑默了一下:“真人。” “嗯?” “我觉得。”诛仙剑意蕴悠长,“你去编话本子,一定非常曲折离奇,匪夷所思。” 玄明真人:“……” 诛仙剑还没有吐槽爽,又补一刀:“并且我提醒你一下啊,一体双魂这种事情虽然能解释双魂,但是‘一体’何解?你是觉得你在天庭遇到的那个是傀儡?还是那个神女已经厉害到了派一个傀儡到北俱芦洲就能渡劫的程度?” 玄明真人:“…………” 那你说,到底是什么灵异的原因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第31章 骨殖 诛仙剑不知道,诛仙剑又一次无辜地表示“毕竟我只是一把剑”。 玄明真人脑仁疼。 不再和诛仙剑打嘴仗,他重新把注意力收回了这个村子,问老村长:“老丈可还记得那位仙子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那里。”老村长想都没想就指了一个方向。 玄明真人了然地点头:“知道了,多谢老丈。”仙人已经无所谓一夜两夜的不休息了,玄明真人现在只想搞清楚到底为什么“人在天庭却丝毫不耽搁她在北俱芦洲历劫”,当下便起身准备离去。 老村长哪里想得到这人是这么个行动力啊,急忙开口,一个比“道长”亲近了许多的称呼直接脱口而出:“后生你等一等!” 玄明真人诧异地回头。 “哎呀。”老村长一开口就意识到自己称呼错了,“道长,我叫错……” “无妨。”玄明真人并不想就称呼这事儿纠结,只笑道,“老丈只说还有什么事便罢。” 老人家想说点什么的,但想了一想又有些纠结,甚至还来了一口旱烟稳定了情绪,方才道:“道长,那是个很凶险的地方,在那个仙子之前,我曾经听长辈说,有过很多人——有男的有女的,有自称神仙的有说只是炼气士的,有一个人的有一群的……反正有过很多人打听了一般来北俱芦洲之人去往的方向之后都直接过去了。” “哦?”玄明真人一挑眉,意识到了这里的老人们还掌握了许多情报,自己这么一走了之是有点暴殄天物,便又坐了下来,“老丈可知道,朝着那个方向去了的神仙或者炼气士的结局如何?” 老村长叹了一口气:“很少的人活着出来了——这部分人里缺胳膊断腿的,失魂落魄的,甚至是直接靠着一双手硬爬过来的都有。大多数就杳无音讯……”死伤率太高了,这才是老村长下意识就开口阻拦了这个观感还不错的道长的原因。 只是拦完了,嘴比脑子快的老村长又意识到拦不住,毕竟神仙和炼气士们过来自然有他们过来的道理,即便人不在北俱芦洲,难道他们还不知道北俱芦洲那本界第一凶地的威名不成? 现在再形容情况有多危急,徒添烦恼而已。 于是老村长苦笑,回转了一下话头:“但也不一定,神仙嘛,在里面遇上了很危险的情况,可能就直接飞走了,不一定会原路返回,道长如果一定要进去的话,不必挂怀老汉所说之事。” 这反复横跳的,年轻人们都默默憋笑,而一直在旁边安静抽旱烟的,看上去最老的那一位咳了一声,颤颤巍巍地插嘴道:“道长,说实话吧,凶多吉少的可能占九成九。” “何以见得?”玄明真人问。 “仙长。”老人道,“我这辈子侥幸活了六十多岁,来来回回进去的人数都数不明白,一共凶兽的数量就好转了一次半——半次是那个仙子进去之后的两个月,其他所有,从来没有任何明显的好转。” 玄明真人一愣,立刻明白了老人的意思。 ——任何一个想要在北俱芦洲通过猎杀凶兽攒福缘或者攒功德来升仙阶的,都没有成功,否则凶兽数量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情况。 那不成功意味着什么呢? 死于凶兽之手,连重伤逃走的希望都不大——往哪里逃?哪里不是凶兽?飞遁?玄明真人一进入北俱芦洲便发现了此地还有禁空禁制,除了体质极其强横的凶兽,其余人等想飞起来就得承受万钧之力,退一步说即便是耗费极大的精力飞了,到了阵法边缘,荡魔天尊设下的阵法岂是被凶兽打成重伤的人在逃命之时可以伸手便破的? 所以真的是九死一生。 只是既然如此……玄明真人问了一句诛仙剑:“前辈,几十年来您可曾听闻哪位上仙神君意图到北俱芦洲清扫凶兽,却惨死于凶兽之口的?” “没有。”诛仙剑的回答很笃定,“其实我听得到的会到北俱芦洲来清理凶兽的神子神女绝没有这个村子的人说的那么前赴后继络绎不绝——如若不然,洛韵神女在那位飞仙殿副掌事嘴里就不会是‘非同凡响’了。” 玄明真人沉默了一下,道:“或许是有的,但是并没有洛韵神女那么好的效果,所以帝君神尊们秘而不宣?” “你也太高看如今天庭里帝君神尊们的品格了,愿意去北俱芦洲的已经是志存高远了,他们能把自家子女直接吹上天去。”诛仙剑嗤笑,“再退一万步说,即便有,即便真的有神子神女丧身于北俱芦洲,他们的父母也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复活——根本绕不开的就是需要到昭华宫中来借神农鼎重塑身躯,但我在昭华宫中这么多年,神农鼎,无人问津。” 所以,凡人视角里前赴后继,天庭视角里却歌照唱舞照跳的盛世太平? 那死了的那些人到底何门何派啊,黑户吗? 这又是一重疑云。 玄明真人重新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又问那位老人:“老丈,这么多年了,来来去去那么多再无音讯的人,他们可有什么亲朋好友寻过来,想知道好友死活,或是想将老友骨殖带回?” “没有。”老人说很笃定,“过来的神仙和炼气士虽多,但没有人互相打听,也没有人问过之前都来过什么人,不像是来找人的。要说来来回回打听的,道长算第一个。” 但这又是一个问题——倘若真的是帝君神尊的子女过来渡劫,如果真的出事了,帝君神尊们都是死的么,问也不问?连派个人过来收拾收拾残魂都不干? 什么塑料父子情! 仙界的父母和子女要是这个关系,那犯得着为了子女挖凡人的灵根么? 玄明真人已经觉得自己满头都是问号了,这北俱芦洲可比想象中的还要蹊跷得多。 好奇心是真的能害死猫的,玄明真人不想等了,再次站起身来准备去那凶戾之地探探究竟。 但问了人家这么多问题,不表示点什么难免有点说不过去,玄明真人非常顺手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厚沓符咒来,交到了老村长手里,道:“叨扰老丈良久,我是个修炼之人,身无长物,能送人的也只有这一叠符箓。嗯……今后若是凶兽过于频繁地骚扰村子,甚至出现了凶兽潮,村子实在支撑不下去,老丈可以在村口贴上这样一张符箓,只要符箓接触了凶兽身上的凶戾之气,便会立刻化作一道剑光诛杀方圆十里之内所有身带凶戾之气的生物直至灵气耗尽。我虽然不敢保证一定能彻底解决所有骚扰村子的凶兽,但求能给诸位减轻一点应对凶兽的压力。” 这样的馈赠直接把老村长整蒙了,老人家反应不快,但年轻人已经是震惊万分地跪了下去,带得老人孩童们也是立刻跪倒:“多谢神仙!” 玄明真人赶紧一挥手用气流把这一村子的人都扶起来,又亲自掺起了老村长,他们这激动的阵仗把玄明真人整得都不好意思了,忍不住道:“老丈,之前来过那么多神仙和炼气士……都没给过村子一点符箓或者宝贝吗?那位二十年前救了这个村子的仙子也没有?” “都没有。”老村长涩然道,“之前的人没有,那位仙子也没有——这倒也不是那个仙子的问题,她很温柔,又没有架子,好多凡人的活儿她都会做,一看就不是什么身家丰厚的人,她即便是想给,估计也……唉!囊中羞涩,我们都理解。” 这于是又了我们的问题宝宝多添上了一些忧虑——之前的人不知什么背景就不说了,那位有着洛韵神女身上道韵的人,按道理说不应该都是名门子弟身家颇丰么,怎么连几张符箓都给不起?还是真的抠门到了这个地步? 不懂。 但再积累问题也没意义了,这群凡人明显知道的非常有限,玄明真人不再纠缠,只拍拍老村长的手:“多谢老丈款待,我这便告辞了。” 老村长自知他掌握的那点消息全特么在一顿饭之内被玄明真人套了个明明白白,可他都把话说的这么清楚了这位道长还是要去,拦是拦不住了,只能祝上一句“一路平安”,之后再目送这远方的旅人,身形渐渐远去。 行入了那怨气最深的北俱芦洲腹地。 说起来,诛仙剑一直都知道玄明真人是个修仙天花板,青阳上神动用诛仙神剑布下的九门玄煞大阵对他而言都是说破就破,但万万没想到,玄明真人竟然这么厉害—— 进入北俱芦洲腹地的路上,玄明真人非但没有动诛仙剑,甚至连个本命法宝都没掏出来,全凭他的护体灵光就驱散了绝大多数扑上来的凶兽祸患。 即便有不长眼的上来,他也是随手一个法诀,不拘金木水火土五行哪一系,反正看上去十分轻松写意,没有前摇后摇,没有掐诀念咒,没有事后吐血,没有捂胸感叹,反正就是一挥手,凶兽嗝屁了,又一挥手,凶兽又嗝屁了。 牛逼得不要不要的! 一开始或许还会有魔物不太长眼,可这杀神一路过来,护体灵光之外都是凶兽死时炸开的浓郁煞气,这在没有灵智的凶兽们眼中就是移动着的大魔王,远远地感受到了大佬正在向你走来,然后立刻给大佬让出了他想走的道路。 诛仙剑开始思考,当年的荡魔祖师入北俱芦洲时,是不是也是这等魔物望风遁三里的威风。 玄明真人就没有想那么多了。 行入北俱芦洲腹地之后,他就掏出了一个十分精巧的玉质罗盘,动用了诛仙剑看了都眼晕的秘术,而后罗盘就开始稳定地指向一个方向,然后他也在稳定地朝着那个方向行进。 最终,停留在了一处罗盘疯狂转动,再没有指向任何方向的深谷。 诛仙剑一直没有打扰玄明真人,直到罗盘开始异动,它才开口询问:“真人用的秘法是……” “模拟了洛韵神女的道韵。”玄明真人收起了罗盘,“在足够小的范围内,用这个我早年机缘巧合得到的一件异宝能探测到这样的道韵主要出现在哪个方向。” 诛仙剑不解:“原本罗盘是稳定指着一个方向的,现在都转疯了是何故?” “她就在我们脚下。”玄明真人回答,身形一动飘出丈许距离,郑重其事掐了一个威力巨大的巨剑术,庞大的长剑如同天神临世一般直接劈开了刚才罗盘狂转之地。 一路往下,势不可挡。 然后,举重若轻地停留在了往下刨坑的时候刨到了一具疑似白骨上,离那白骨身上的衣裳仅有一根手指头的距离。 就这份微操,诛仙剑看了都要喊一声六六六。 但事情的关键已经不是六不六了,巨剑术撤开,露出下面那一句明显属于女孩,却缺胳膊断腿,浑身异常扭曲的娇小骨骼,骨骼表面是一件衣服,束腰的丝绦处,悬挂了一枚玉质吊坠。 赫然散发着洛韵神女身上的道韵。 那具白骨身上也有道韵,却与洛韵神女风马牛不相及。 玄明真人面沉如水,脑海中一时间想起了许多可能,许久才把那纷繁复杂的念头压了下去,再次掐动法诀,汇聚起了那具尸骨之上,游离不去的一些魂魄碎片,轻易将碎片组成了一个身形已经非常淡薄的人形。 这种以灵体形式存在的生物拥有的残魂再是稀薄,也会下意识变化成生前的模样。 那也不是洛韵神女的模样。 嘶! 玄明真人这才有了自己好像捅破了天了的实感。,. 第32章 爱徒 玄明真人假设过很多种自己在北俱芦洲寻到洛韵神女之所在时可能面临的境地,包括但不限于激情杀怪无暇他顾、被困绝地无法得出、重伤隐居缓慢恢复、遇上真命天子于是神女不做了渡劫也不干了原地隐姓埋名做凡人。 独独没想过身上带着洛韵神女道韵的人已经死了。 那是不是四舍五入就等于洛韵神女已经死了呢? 可她怎么能死! 好吧,即便洛韵神女能死,可天上的赤霄帝君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死?甚至不为了闺女做一点基本的努力? 好吧,我退一万步说算是赤霄帝君已经努力过了,现在天上那位洛韵神女就是努力之后的成果,那么为什么还会有这么一个带有洛韵神女道韵的法宝流落在外,却不见他有任何动作? ……好吧,我退退退退一万步说,赤霄帝君不努力,天庭那位洛韵神女呢?也不努力吗?她甚至不到北俱芦洲来找一找自己缺失的东西?我看她虽然三魂七魄齐全但是都脆弱的很,不像是丢了这么一大团内里可能含有神格的道韵都能装作无事发生的修为啊! 想不通。 这整件事都显得奇奇怪怪! 玄明真人,看着被困在那一具白骨之中的魂魄精华,整个人都陷在了千头万绪的思路里。 而白骨往上,那属于另一人的残魂飘飘摇摇,恍恍惚惚,这样虚弱的魂魄已经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了,她的声音只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烟尘,带着泣孤舟之嫠妇的哀伤,喃喃地唤着:“娘亲……娘亲……” 玄明真人被这样凄惨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世界。 不带什么犹豫,他直接伸手一拍储物袋,从中掏出了几枚各种颜色的阵旗,现场发挥,以那白骨及其上逡巡不去的残魂为中心布置了一个简易的聚魂阵,催动阵法,很快便聚集了少量却精准的属于这个魂魄的魂力,灌入残魂体内。 魂力对于任何魂魄而言都是大补,很快,那淡得都快看不出来了的魂魄凝实了一些,显示出一个穿着破衣烂衫,但面色可见年轻姣好的女子。 这样的她看上去就要好沟通得多了。 玄明真人问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 那女性残魂自然感受得到玄明真人对她的帮助,天然便对玄明真人多了两分亲近和敬意,听玄明真人说话,歪着头理解了好一会儿,才张口说了两个字:“……书……意!” 回忆起这两个字已经足够让女性残魂耗尽魂力,又一次陷入混乱,她的目光很快就开始迷离,再过个三五息时间,她又开始用凄惨又幽怨的声音哭诉着:“娘亲……娘亲……” 玄明真人不太死心,“你是谁”的问题已经解决,“从哪来到哪去”的问题么…… 他试探性地掐了个定魂咒,用在了那个魂魄身上,试探地问道:“你来自何方?” 但女性残魂仿佛完全听不见玄明真人说的话,甚至注意力也已经很难集中在玄明真人身上,而又开始飘飘荡荡,左左右右地寻着她的“娘亲”。 玄明真人仍不死心,想了想再问:“你的娘亲,是赤霄帝君的帝后么?” 大概“娘亲”两个字是关键词,女性残魂听到了,又努力积聚起来了一点魂力,得了半点灵台的清明,但她好努力好努力思考了一会儿玄明真人这话什么意思,然后茫然地摇头:“不是……不是,赤霄,帝后……” 想想也对,洛韵神女的母亲自然是赤霄帝君的帝后,那位帝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是洛韵,但面前这个女孩的名字是“书意”,她们两个能有什么关系? 不过在下意识出口了“赤霄”两个字之后,名为书意的女孩又是一个哆嗦,灵台又多了几分清明,她开始端详玄明真人,不知得出了什么判断,当场就激动无比地一阵风扑了上来,直直跪到了玄明真人面前,抓着玄明真人的袍角,哀哀道:“仙长……仙长。救我,我娘亲……” 玄明真人整个人都不太搞得清楚状况,本来性子就既直又快的他听着这个女孩说话磕磕绊绊的,简直就要原地急死。 深呼吸,不着急,安慰自己至少现在的书意姑娘是一副可以沟通的样子,又想了想她好像是在听到了“赤霄”两个字才开始发疯的,沉吟片刻,道:“你和赤霄帝君,有仇?” 书意姑娘直接打了一个恶狠狠的寒颤,都能感受到她攥着玄明真人袍角的用力,但她的魂魄实在是太弱了,爆发了这不过片刻的潜能,又肉眼可见地虚弱了起来,眼看着眼神就要开始迷离。 玄明真人赶紧趁着这个女孩还算脑子有一点清楚,开口:“我能直接给你渡一点魂力么?这样对你虽有些害处,但我总得让你清醒一会儿,让我明白到底是个什么事,才好决定帮不帮你啊?” 书意姑娘明显没有办法这样复杂的话,但是“能不能给你渡魂力”的关键词好歹是抓到了,她知道“魂力”是个对她大有好处的东西,她残余的半点清明也让她飞快地决定了即便接受别人的魂力有一些隐患,但她现在确实非常需要倾诉一下自己的故事,为自己寻一个一线生机,于是赶紧点头,还对玄明真人扬起了额头,方便他将魂力注入。 玄明真人再没什么好犹豫的,微微闭目,调动起了庞大神识海里还不到千分之一的魂力——更多的,他虽然不是给不出,但女孩肯定承受不起。 很快,他的魂力化作一道白光落入了少女眉心,这种魂力传递虽然会损失近半,但剩下的一半到达了书意姑娘识海,霎时间她的眼眸就清澈了起来。 “姑娘。”玄明真人这才道,“现在方便说了么?到底你和洛韵神女是什么关系?又是怎么和赤霄帝君有的仇?” 书意姑娘却没有回答这些问题,关注点只是在:“仙长和赤霄道君关系应当不算太好,近两百年内,应该是无甚来往罢。” 这个是肯定句,即便有个“应当”,玄明真人仍然没有听到哪怕半点的疑问之意。 这倒让他疑惑了:“姑娘怎么这么笃定?” 书意姑娘涩然道:“倘若关系好——无论是好友还是上司下属之间的关系,总之只要关系还行,小女子有可能没有见过仙长,但是仙长不可能不认识我。” “这是为何?”玄明真人问。 “因为在我去世之前的近两百年。”书意姑娘苦笑,“便是赤霄帝君的关门弟子,昭阳宫里仅次于帝君夫妇、霖川神君与洛韵神女的存在,霖川神君灵根出了问题,洛韵神女顽劣不堪,所有人都给我说,最终应该是我去继承赤霄帝君衣钵,我只要好好孝顺赤霄帝君,后面肯定前途无量。” 后面肯定是有故事了。 只是你现在的状态可能讲不了多长时间。 没有犹豫,玄明真人直接一挥手,用土属性法术在大坑之旁直接构筑了一石桌两石椅,请了书意仙子坐下,又自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香炉一根线香,将线香点燃,这才对书意仙子道:“仙子出现在了这里,还带着洛韵神女身上的道韵,想来仙子身上必定有在下想听的故事。” 书意仙子涩然地笑笑,先谢过了玄明真人的线香,才道:“这其实不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倒也不必仙长如此严阵以待,还燃了这样难得的固魂香。” “不妨事,在下仍然洗耳恭听。”玄明真人道。 书意仙子笑了笑,这才开始讲故事,但故事确实不长—— 故事的起源是,赤霄帝君一次巡游人间时看上了只是个凡人修仙者的她,将她带上天庭。 一介凡人女子,乍然登仙门,入仙宫,一跃成了昭阳宫的五把手,甚至有可能越过了帝君的亲生子亲生女来继承帝君衣钵,那一段在昭阳宫被赤霄帝君严格管教的日子,自然是书意仙子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 故事的发展嘛,没快活几年,她就接到了师尊的一个任务,或者说,一个请托—— 乖徒儿,你聪明颖悟,自律努力,你的前途为师已经不担心了,上神不上神要看机缘,但是上仙是肯定能得一个了,不负我那么多年的悉心教导。 只是你洛韵妹妹顽劣贪玩,不求上进,她是肯定度不过飞升上仙之劫的,我们很担心她的前途。 所以,,. 第33章 骄子 对,说起来是有一点反直觉,但渡劫这么私密的事情,还真的可以替—— 一开始,仙人们都还蛮正经的,老老实实修炼,勤勤恳恳渡劫,生怕自己有朝一日死在了天劫之下,丢脸又丢命。 但是这不是后来改天条说神仙可以谈恋爱了嘛。 于是师父和徒弟能谈,尊神和仙子能谈,神女和魔尊能谈,仙女下凡洗个澡然后和偷偷拿了自己衣服的臭流氓都能谈……然后,便正如学生一开始谈恋爱成绩就开始直线下滑,天庭的神仙们尝到了恋爱的甜头之后修为水平根本维持不下去,这个时候再蓦然回首,艹艹艹天劫我渡不过去该咋整啊!所以仙人还是得好好修炼是吧!还谈什么恋爱,命都要没了╯︵┻━┻ 这样的恐慌又挽救了一段时间的,摇摇欲坠的天庭仙术水平。 但是总有胆大的会去做一些尝试,譬如一位上神对自家关门小弟子疼宠溺爱得不成样子,因小弟子平日厌恶修炼,修为实在低浅,平时上神不忍苛责,拖着拖着小弟子要飞升了,哪个大罗金仙掐算一波都觉得那小弟子活不下去了,再见了等死吧。 上神急得不行,实在不愿自家亲亲弟子殒命于天劫之下,于是在她历劫当日,铤而走险,将她关到了一个天劫劈不到的地方,自己去硬吃了飞升上仙的天劫。 天劫威力强了十倍。 飞升上仙的天劫愣是把一个上神劈到重伤闭关。 (到底是天劫威力夸张还是上神菜的抠脚这个我们暂时不予讨论)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位上神的徒儿,居然,真的,飞升上仙了?! 卧槽这这这这…… 这不探索一下“什么手段能让代替渡劫的难度不要那么恐怖”都对不起天道老爷给我们开的这个口子! 那段时间大概是仙界在修改天条后时代难得的学术高峰期了,仙人们充分发挥了主观能动性,研究出了各种你想得到想不到的偷懒手段,那也是人间修仙者一个非常苦难的时代,因为他们被神尊仙君们明里暗里当成了小白鼠,死在了本应当属于神尊天君们的天劫之下。 幸运的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不幸的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反正最终的结论是他们有三个重要的学术研究成果—— 一,拿着某两个人的生辰八字用特殊的算法算一算,就能得到一个所谓“相似度”,相似度越高的,代替渡劫时,就越不会被天道怀疑不是本人,更不会被天道玩命增加难度。 二,某位大能研究出了一种秘术,能将渡劫之人的因果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这样就相当于做了一层“伪装”,“伪装”得越好,天道认为“不是本人”的可能性越低。 三,即便相似度几乎为零,也一点伪装都没有(正如第一个吃螃蟹的上神及其女弟子),只要上神铁了心替他的女弟子渡劫,一定要去硬接那本来是劈给女弟子的天雷,难度也最多是增加十倍,不会更多。 从此,仙界的神二代仙二代们就拥有了一条康庄大道—— 没有灵根?没关系,可以从基因突变的凡人身上挖; 别人的灵根用起来不顺手?没关系,渡情劫要什么修为法力,即便选择不渡情劫,也可以选择找人替你,你意思意思修炼一下就行; 渡劫成功得了仙阶,竞争不过老老实实修炼上来的飞升修士?没关系,关闭了飞升通道,飞升修士自然会死在下界,神位自然是你的; 说白了,灵根可以不是自己的,劫难可以不是自己的,福缘不需要亲自攒,修炼可以马马虎虎来,只要你有一个好出身,或者找了一个好对象,哪怕是一头猪,上神们只要愿意,都能让它位列仙班。 平流进取,坐至公卿,不外如是。 至于这“坐至公卿”的背后,自然是无数倒霉凡人的血泪——被抽了灵根的;在下界努力了一辈子却从不知道自己根本上不来的;被神尊仙君们选中,和他们的子女有很高的相似度的;或者本身并没有相似度,但太厉害了太聪明了一看就是渡劫的好料子,便以秘术让他们承接了神子神女们的因果,代他们渡劫的。 都是牛马。 都该为人上人服务。 玄明真人听这整个故事……就是比听传奇故事还觉得离谱,简直不可置信。 但倘若不是真的经历,谁愿意相信这么离谱的事情呢? 谢书意很懂玄明真人的震惊,说了这样长的一段话,固魂香再好使她的魂魄现在也开始飘忽了,不再试图给玄明真人解释什么,而是一伸手,从那骨殖上取出了一枚已经被侵蚀得破破烂烂的香囊,递给玄明真人。 玄明真人:??? 书意仙子便苦笑:“仙长,我知道我所言对一些闭门修炼不理世事的修仙者来说有些不可置信。但仙长可以去查——我出身东胜神洲的灵鹤谷,我对仙长所言之事真假如何,仙长可以去灵鹤谷问我的师弟师妹。仙长若是当真过去的话,可否代小女子去看一眼家母是否还健在。倘若母亲还在……仙长……仙长给母亲说一声,书意不孝,让她不必再等书意回家了。” 后面的这一句话,谢书意说的很沉重,光听就让人觉得难过。 玄明真人现在其实已经是信了大半,看着书意仙子这近似于托孤的行为,他也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接过了香囊,沉声道:“好。” “多谢仙长。”谢书意站起身来,以魂魄之体对玄明真人行了一礼,不知是心愿已了的缘故,还是来自玄明真人的魂力已经消散得差不多,反正她的身形又开始飘忽了起来,原本以魂力幻化出来的衣衫也变回了原来破破烂烂的模样,目光也渐渐无法聚焦。 玄明真人看着这样的女孩,心情来得异常沉重。 他分辨不出谢书意现在是不是清醒,但这不耽误他对谢书意郑重许诺:“你的事情我会查到底,你若真有冤屈,我也会尽力帮你报。你已经去世太久了,魂魄残缺成了这样,去了轮回台也无□□回,这样,我将聚魂阵布在你身上,你尽量四处走走,你若有什么残魂碎片遇上了你的本体,会自觉粘附过来,天可怜见,倘若你能找回差不多的残魂,我看看是自己上手拼,还是去天庭昭华宫偷一偷神农鼎,总之想法子拼回你的三魂七魄,再看看是送你去轮回,还是给你弄个肉身。” 谢书意就歪着头看着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懂,浑浑噩噩的样子,惨得揪心。 玄明真人无奈,左右完整版的聚魂阵虽然复杂,倒是不需要施术者配合,对施术者也没有什么坏处,她应该会同意的。 这么想着,他从储物袋中又掏出好些异常精致的布阵器具出来,在原有那个简易聚魂阵的基础上,完善了亿点细节,拓宽了亿点范围,这是仅次于起死回生的秘术,在玄明真人的全力催动之下,很快,北俱芦洲上空都起来了一层异常可怕的灵气漩涡。 很快,阵法布完,天地变色,但这对于天花板先生来说司空见惯,是以不见任何惊慌,玄明真人只沉着冷静地将布好的阵法起出,将一个个阵纹缩小,打入那个已经又开始迷乱的魂魄之内。 阵纹入体,破衣烂衫的魂魄抖了抖,却并没有任何疼痛的表情,只是懵懵懂懂地歪头看着玄明真人的动作,满脸不解。 这让玄明真人又叹了一口气。 她的魂魄是真的散得很厉害,正常来说,聚魂阵入体,大的不敢说但至少片刻的清明是能得到的,可她还是这个样子…… 到底魂魄能聚齐到什么程度,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他看着那个透明的灵体,叹道:“仙子,如果仙子还始终对令堂无法忘怀的话,请无论如何,要想尽办法活下去。” 大概是又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关键词触发”的机制吧,谢书意的灵感一下子就上来了一些,她努力地张口:“谢……谢……” 别看了,再看伤心。 玄明真人抿唇,对着那个灵体挥了挥衣袖:“去吧。” 一阵柔和的风将魂魄吹远,也算是送了她一程,这时玄明真人再低头看向那个被风沙掩埋的白骨,自是不可能让谢书意曝尸荒野的,那个带有洛韵神女道韵的法器嘛……他虽然也没那个耐心做好事把它送回昭阳宫,但想也知道书意仙子并不想和这个东西一起长眠,他自己更不能将此物带在身边,毕竟万一有什么因果上的牵连,被昭阳宫发现也是麻烦。 于是直接一伸手,将那玉雕摄到了手中,随机决定了一个方向,掏出了自己储物袋中最低阶的黄鸟傀儡,让鸟儿衔了法宝可劲儿往前飞,随便挑个差不多的地方扔下便罢。 安排了法宝,他这才挥袖,风沙骤起,将一切都掩埋而下,然后玄明真人举目四望,他不确定北俱芦洲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尤其不清楚有没有昭阳宫的耳目,这时候掉头原路回去容易被人摸出路线来,去东胜神洲的方向也容易引起怀疑,索性放出神识,微一感应,朝着凶兽最多的方向去了。 杀上几头,混淆一番视听再走,最是稳妥。 他抬步往北俱芦洲深处走去,走了没多远,留在原地的聚魂阵精华因为已经化作阵纹被打入了书意仙子体内的缘故,剩余的灵气没有了主持之人便迅速坍塌,连带着整座山峰都栽倒在了山谷里。 惊天动地的巨响。 聚魂阵已经是很大的动静了,后来又有了这样的巨大动静,自然引起了旁人的主意。 ——这个旁人主要指的是赤霄帝君派出来的仙官,他们的任务是到北俱芦洲来确认一下书意仙子是生是死,生的话为何迟迟不归,死的话便要将内含洛韵神女道韵的那枚法宝带回,如此,也方便赤霄帝君为女儿去寻找下一位入室弟子或者替劫之人。 但是就是……以北俱芦洲如今的凶名在外,仙官们固然是接了任务,却并没有胆气深入北俱芦洲腹地,只敢在离北俱芦洲大阵出口最近的地方磨磨蹭蹭,昭阳宫若要问进度,就是在找了在找了(新建文件夹)。 不过今天不太一样。 北俱芦洲深处有这样大的动静,勾得多少仙官对那边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然,大多数仙官还是没有往深处走的胆子,但是有极少数有一种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的错觉——他们好像看到了一条凶兽不敢靠近的路线。 自然是玄明真人入北俱芦洲那条路。 昭阳宫等了二十年都没有个结果,赤霄帝君催得越来越急,悬赏得也越来越厚,早有仙官动心想搏一搏,不过是害怕北俱芦洲的魔物过于要命所以畏畏缩缩,可现在康庄大道都摆在你面前了,这不放手一搏?! 遂搏之。 于是小心翼翼顺着大佬的路线往里走,很容易就到了玄明真人停留过的那个村庄。 那实在不是一个富裕的地方,村口破破烂烂,房屋歪歪扭扭,里里外外的人也面黄肌瘦,但是他们在村口贴了一张符箓。 一张灵气浓郁,道韵晦涩,完成度非常之高,目测连赤霄帝君都很难完成的顶级符箓。 这……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朴素得简陋的北俱芦洲的村子?,. 第34章 八字 符箓的发现让仙官起了一阵揣测,进了村子之后还特地显过了自己仙人的身份,对那位昨晚才和玄明真人相谈甚欢的老村长道:“老人家,你们村口的符箓是哪里来的?” 老人家不理解了:“村口那张符箓?”然后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我没有把符箓贴村口啊?” “我刚刚看见了的!”仙官一脸认真,还划了一个玄光镜方便老人看清楚。 老人家看清楚了,然后又笑又叹,嘴里都是“这后生也太客气”之类的话,仙官听得一脸懵逼,细问之下才知道昨日村里来了一个道人,问了老村长一些问题,然后留下了一叠符箓作为答谢,估计是想到他们可能不太舍得现在就用,索性在离开时顺手在村口贴了一张。 可是,一叠?! 都是这个阶品?! 昭阳宫仙官有点瞠目结舌了,他倒是还没有愚蠢到询问一个凡人两批符箓的品质是否相同,而只是礼貌地提出:“老人家,能让我看看你说的那一叠符箓么?” 老村长顿时换了一个怀疑的小眼神。 ——你不会是想抢我的吧? 昭阳宫仙官被他看得起了三分火气,他倒是不惧得罪凡人,面前这个如果真的只是个没啥背景的凡人,他即便出手抢了再安排上一场杀人灭口也没什么。 但……如果那个人给的一叠符箓和村口那一张是同一个阶品,能随手掏出那么多极品符箓的人物必然不好得罪,面前这个老人能得他馈赠,想来老人也有一些背景,不好得罪。 这么想着,仙官才勉强忍了这口气,道:“老人家,我怎么也是个仙人,如何会眼馋一叠凡人都能催动的符箓?” 老村长心说那可难讲,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但面前的人到底是神仙,即便他真的是要抢,整个村子里难道还有谁能拦住他不成? 他顿时就有点后悔自家过于嘴快,直接把一叠符箓的事情都秃噜了出来,但说都说了,覆水难收,只能赔笑道:“是是是,老朽多想了。仙长请跟着老朽来。” 昭阳宫仙官冷哼一声,跟着老村长就去了他家。 然后……不好意思,说早了,看到这一沓符箓我还真有点眼馋。 准确来说是眼睛都被闪瞎了—— 真的是! 一打! 顶级符箓! 并且一般而言,大佬们即便掌握了在哪里都能画的,大多数情况是要使用金玉,龟甲,妖兽兽皮之类的材料,再蘸上加上了妖兽血液和珍稀药材药液的丹砂来画符,材料越高级,越经得住法力灌注和反复折腾,容错率越高。 至于普通的黄纸和朱砂? 不好意思,那没有任何的容错率,别说什么“法力灌注不是绝对均匀”,“灵纹的绘制线条不够精致”之类对于玉符石符来说甚至都算不上是错误的错误了,你即便是画的时候慢了一点没有及时完成,黄纸都会直接炸给你看。 是以,用普通的黄纸和朱砂画符的,不是街头的骗子,就是真正的大佬。 而感受一下这一沓黄纸朱砂所画的符箓上灵气的浓郁程度就知道,这是百分之一万的真货,以昭阳宫仙官的了解和见识,甚至可以确认即便是赤霄帝君亲自出手,不失败个上万次都画不出一张来。 所以,这老人家到底遇上了什么人,出手竟如此大方?难道是哪位隐世多年的大能来北俱芦洲刷经验了?还是哪位隐世多年的大能悄悄生了个孩子,现在孩子培养长大了开始来北俱芦洲刷经验了?亲自来刷? 问:为什么不能是替身呢? 你傻么你!不是亲儿子亲闺女怎么会给如此丰厚的身家?直接送这凡人这么一大沓都不心疼的?代替渡劫的那些苦哈哈的修仙者连护身法宝都没几件,能有这么豪横? 昭阳宫仙官越想越觉得只有这个可能,并且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是哪位隐世的大能(或者其儿女)亲自来北俱芦洲刷经验,即便那一位已经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他都不太好往北俱芦洲深处去。 万一被战斗余及……他可不觉得自己能全须全尾活下来。 不过如果能确认有强大的神仙已经进去也就够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那个谢书意可能早就死里面了,那位强大的神仙进去,如果能遇上带有小神女的神格的那个法宝,大佬们之间都是互相认得的,绝对会直接行个方便帮赤霄帝君把东西拿出来;遇不上也没事,反正人家是进去刷经验的,他出来的时候北俱芦洲里的凶兽肯定能消停好一阵,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仙官再进去找小神女的东西,事半功倍。 所以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工作就是确认这符箓到底是出自哪位大佬之手,回去汇报帝君,接下来就是他们大能之间的利益交换了,再不需要自己这种小虾米赴汤蹈火在最危险的时候深入北俱芦洲了,噢耶! 就这么着,昭阳宫仙官自觉思路已经完全打开,因符箓是那位未知的强大神仙赠送给这位老村长的,并不知道那位强大的神仙和这凡人有什么交情,即便昭阳宫仙官心生贪欲,到底不能真的贪,只能在自己储物袋中找了又找,掏出了一块精致异常的玉符出来。 然后,昭阳宫仙官深吸一口气,按捺下了自己贵为神仙的所有傲气,非常礼贤下士地对老村长笑着:“老人家,我能拿这个玉符,换你手里一张纸符吗?” 老村长:e…… 凡人自然看不出这符箓与符箓之间的法力差别,但再怎么样也知道自己手里的不过是普通黄纸,这位仙人掏出来的却是晶莹美玉,凡人视角里自然是美玉价值远超于黄纸,只是…… 老村长将玉符往昭阳宫仙官处推了推:“仙长不要这样,这玉符太过贵重,老汉不能占仙长的便宜。”凡人到底淳朴,他还直接从玄明真人塞给他的好些符箓里抽出了一张,准备直接送了算了,“这些也只是那位仙人白送老汉的罢了,仙长实在想要,老汉送仙长一张又有什么关系?” 昭阳宫仙官是真的想收,玉符和纸符一块儿收。 奈何想了想那位“强大的不知名的神仙”,他还是勉力维持了君子风度,将玉符往老村长怀里塞:“老人家莫要如此,即便是不等价的交换……”我占了你好大便宜的那种交换,“也绝没有我什么都不拿出来便受老人家宝物的道理。” 然后就是一场仿佛过年长辈要给小孩压岁钱然后小孩不好收但又很想收一般的反复推让,末了,昭阳宫仙官终于满意地揣了两张符箓,飘然归天。 给赤霄帝君一张让他认认人,另一张自己收着参悟符箓之道! 如意算盘打得精巧,仙官跪在赤霄道君之前却是足够的谦卑恭顺,他将前因后果都说给了赤霄帝君听,末了便将自己交换得来的符箓呈上,赤霄帝君原本有些漫不经心,但当看到了仙侍递上来的符箓是这样一张薄得甚至有些可怜的纸,心头自是骇然。 但到底是帝君,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挥手让仙侍把此物递给昭阳宫长史过目,待昭阳宫长史看过之后,赤霄帝君才含笑开口:“卿可识得其上的道韵?” 昭阳宫长史那一瞬间只有那么咬牙切齿了,无非是在帝君面前要保持形象才勉强微笑:“认得。” 这不就是那天洛韵神女嗒嗒嗒跑进来说“父君父君我要这个人给我当仙侍”的那个人么! 难怪山神土地们都找不着人!因为北俱芦洲压根就没有山神土地!就那个上神上仙进去了都有可能被凶兽撕成碎片的地方,哪个仙人不怕死敢过去常驻? 可是这个人怎么回事,才飞升了难道就不需要哪怕一点点的休息吗?马不停蹄就跑北俱芦洲去了?对自己的法力这么自信的? 再看看手上那张超乎想象的符箓……哦,如果这符箓是他画的话,他确实应该对自己的法力这么自……等一等! 昭阳宫长史终于骇然领会了这件事最核心的问题所在:“帝君,这个符是那个人画的?!” “不然呢?”赤霄帝君淡淡开口。 昭阳宫长史直接从帝君这平淡的语气中感受到了让人瑟瑟发抖的腥风血雨。 因为是他断定的那个人后面没有什么大能,然后赤霄帝君才下定决心遂了神女的意将他贬为仙侍送给神女玩耍。固然如今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可是昭阳宫都已经通知到山神土地让他们想办法给这人找错处了,若是走漏了消息,惹恼了那人背后的大能,或者干脆惹怒了那个本身就很厉害的飞升修士……岂不是…… 艹。 我那个时候怎么就脑子进水了,怎么就断定了这个人背后没有什么大能?能画出这种符箓来后面没有大能教导可能吗?靠自学学得出来吗?如果真的学得出来,这种天生的神仙是我得罪得起的吗? 什么叫没有去拜见某位上神帝君就基本可以断定这人没什么后台?他去拜见木公金母三清祖师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的后台吗?! “帝君。”昭阳宫长史都要哭了,“属下错了……望帝君饶恕……” ——我知道你和那位大能之间是不会真的撕破脸皮的,毕竟这说到底不算什么太大的事,但是万一为了平息那飞升修士身后的大佬“咋?我培养出来的好徒弟//儿子是为了给你贬做仙侍的?”的怒气你不得把我推出去啊! 但赤霄帝君的表情实实在在看不出到底有没有要把自家长史推出去的预兆,仍然是很平和地开口:“一位卿家觉得,那位进入北俱芦洲的飞升修士和凤穆神君比,谁比较有前途?” 凤穆神君,赤霄帝君给洛韵神女预定的夫婿。 昭阳宫长史还陷在对自己前途的担忧里,哪管你什么女婿不女婿。 但那位送符箓上天的仙官敏锐地领会了帝君的真意:“帝君,那位飞升修士亲身入了北俱芦洲,他走过的那条血路,现在凶兽都不敢靠近。足见其道法精绝。自然,凤穆神君亦是年轻人之中的佼佼者,当年亦是去了一趟北俱芦洲方才飞升的上仙,于这一点上,两者倒是旗鼓相当。” 恩,仙界绝对不说任何人坏话的旗鼓相当。 实际上飞升修士踩出来的那条路现在还可以去验证,人家是真的有胆子进入北俱芦洲腹地,但上神帝君们谁不知道,所谓的青年神仙第一人·三界第一战神·凤穆神君,当年不过是在北俱芦洲外围杀了几只凶兽,最后走的还是代人渡劫的那条路线,先先后后害了上百修炼者的性命,方才用最风光的方式飞升上仙。 “正是呢,一人旗鼓相当得紧。”昭阳宫长史赶紧反应过来,跟上帝君的思路,千万不能让帝君觉得自己没用再让帝君把自己推出去平息大佬的怒火,“凤穆神君是上古血脉,世上最后一只凤凰,出身自是尊贵无匹。那位飞升仙人道法如此精绝,身后必然也有非常强大的尊神或是上古血脉。” ——这是在提醒赤霄帝君,即便凤穆神君血脉牛逼,天君给面儿,出身高贵,难道那位飞升修士身后就没有大佬了?你看看那张符箓,几十万年来凤族有没有这么牛逼的人才! 赤霄帝君如何不知道这些。 也正是因为这些,,. 第35章 老妪 玄明真人默默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降落在书意仙子提及的灵鹤谷旁边。 仙界的修炼大派自然气象非凡,护山大阵笼罩了万里之遥,阳光洒在护山大阵之上,形成了巨大肥皂泡一般的幻影,如果有那个透得过护山大阵感应内里的神识,便能看到里面珍奇异兽数之不尽,奇珍异卉向阳生长,好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玄明真人却并没有投传音符拜山的意思——他打听到灵鹤谷奉赤霄道君为祖师爷,宗内祖师殿悬挂了赤霄道君的画像,赤霄帝君巡游人间时还会到灵鹤谷落脚,就这样一个地方,正经拜山然后和人家掌门人打听你们家祖师爷是不是不讲武德竟然让人家小姑娘代她女儿去历劫? 找打么这不是→_→ 是以,玄明真人只确定了一下灵鹤谷所在的位置,随后便找了个偏僻地方盘腿坐下,散开了自己的全部神识,霎时间便探测清楚了方圆万里的灵气流动情况,不用多费力便能找到不少在谷外的灵鹤谷弟子。 会友的、采药的、购物的、卖货的都pass,玄明真人注意到了一支正在山里猎杀妖兽,玩脱了,现在被一只浑身覆盖鲜红鳞片的妖兽打得非死即残的队伍。 玄明真人身形一晃,立刻化作一道青色光丝,三闪两闪便失去了踪迹。 ———— 名为马宏阔的灵鹤谷弟子正在等死。 他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就惹到这只红甲猁了,这里明明已经经历过无数师兄师姐反复验证,确确实实是铁羽狐的地盘,他们这一队人也没想干出什么可歌可泣的大事业,不过是想猎杀几只铁羽狐拿妖丹换灵石,拿铁羽练器而已,可没猎杀到几只铁羽狐呢,便邂逅了一只尾巴上长着倒刺还浑身叠甲的红甲猁。 然后就被降维碾压了! 那尾巴抽到谁谁一声惨叫,别说护体灵光了,掏出法宝都能被那鞭子一般的尾巴直接抽裂,没过个几招十几个同伴就都倒在了地上,马宏阔也就是一开始跑得快躲开了几鞭,但当倒下的同伴越来越多,红甲猁的注意力开始集中之后,每一鞭子他都躲得险象环生。 而这一鞭是他笃定自己说什么也都躲不过去了的,只能闭目等死,脑海里甚至已经开始播放人生的走马灯。 但是,走马灯都播两遍了,那一鞭子还没来。 虽然说耳闻人在弥留之际的那么三五秒钟会特别难熬但是也不至于此吧? 马宏阔想不通。 他悄咪咪地睁开眼睛,准备看看那一尾巴过来的进度到底如何了,如果可能的话要不我现在开始筹划怎么跑……嗯哼? 我红甲猁呢? 哦看到了,躺在那里,被剖成了两半……两半?! 睁眼睛都只敢睁一条缝的马宏阔一下子就把眼睛睁全了,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红甲猁,茫然地举目四望,然后很快就不迷茫了。 一个道人站在那里,仙风道骨,气度从容,对领头的他露出了个友好的微笑,张口就是:“贫道路过此地,发现妖兽作怪,遂出手制服,道友不会嫌我多事吧。” 肯定不会! 马宏阔赶紧带领了一干还能动弹的师弟师妹起身行礼谢过大佬出手相助,又招呼大家去救治在地上躺平了的师弟师妹们,大佬也不自矜身份,非常随和地帮着忙,灵鹤谷众门人俱都感激在心。 队伍遭受重创,好多人都需要休息,再要挪动显然不智,而此地的妖兽才被清理了一次,倒还算是安全,灵鹤谷众门人索性就在此地烧了篝火,在周边撒了高级妖兽的粪便,安安心心各自疗伤,不需要疗伤的也开始和大佬攀关系。 玄明真人要的就是在救命之恩的情分下,年轻人们的知无不言,对他们那想和大佬交好的心情乐见其成,对他们那“仙长从哪儿来,要到哪去?”的问题,直接就开始瞎编:“大约在两百年前,我道法未成,于一秘境中遇险,被一位穿着与诸位相似服饰的仙子所救。如今我屡得奇遇,略有了些修为,这才一路打听过来,欲再见一见那位仙子。” 唔哟~~~ 灵鹤谷弟子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在恋爱之风盛行的当下,脑补出的爱情故事简直各有各的缠绵悱恻,看着玄明真人的表情都同道中人了起来,为首的马宏阔直接道:“我等是灵鹤谷门人,仙长所说的那位仙子应当就是我等的长辈。只不知仙长可还记得那位仙子的长相?让我等辨认辨认,倘那位仙子还在门中,仙长明日便能与她再续前缘。” 玄明真人看一眼马宏阔那兴奋的眼神就知道这小子脑袋里在流转什么直男不宜的爱情故事,他倒也不点破,只一挥手,将衣着完好,神完气足的书意仙子的模样具现在了玄光镜中,然后便听到了一声一声的惊呼:“大师姐?!” 然后所有人对着玄明真人就立刻热情了起来,简直仿佛看见了大师姐的师姐夫,即便八字还没有一撇,这帮人还是兴奋地开始叽叽喳喳—— “我说呢!仙长这么精绝的道法,什么人能救仙长于危难之中,是大师姐就很合理了嘛!” “两百年前?不错不错,时间完全对得上!” “说起来我们可愁死了,大师姐那样的性格那样高的修为谁能降得住她,现在可好了,不愁了不愁了。” 林林总总,玄明真人倒也很耐心,听他们发表着各种“原来是她”的看法,基本都兴奋过了一阵之后,才笑问:“看诸位这样欢喜,那位仙子在灵鹤谷原来很有人望吗?” 那可是太有人望了! 小蜜蜂们又开始叽叽喳喳,絮叨的内容从大师姐是灵鹤谷不世出的奇才,小小年纪就被掌门确定成了下一任掌门,到大师姐性格超好,我们拿着多傻乎乎的问题去问她她都会很耐心地讲解,还有人与有荣焉地说就是这么优秀啊,不优秀的话怎么会被赤霄帝君看上带回天庭。 玄明真人实在满意极了这群小蜜蜂的自觉程度,这可比北俱芦洲那帮问什么答什么绝不拓展的村民们好套话多了:“被赤霄帝君带回天庭?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快两百年前了吧。”小蜜蜂们回答得争先恐后,“应该就在仙长被师姐救了之后的不久……” 在小蜜蜂们的你一言我一语中,玄明真人终于知道了书意仙子嘴里“赤霄帝君将她带上天庭”的全貌—— 其实一开始谢书意是不愿意的,因为她尚有母亲在世。 她母亲曾经也是灵鹤谷的弟子,曾经也是天资卓然,修炼进度一日千里,离修成地仙不过一步之遥,眼看着就能摘个最初级的道果,不说飞升天庭授仙箓做仙官,留在人间混个土地山神是绰绰有余。 但修仙嘛,你永远不知道飞升和意外是哪一个先来,越是木秀于林的天资越容易受风霜摧折,谢书意的母亲在一次游历中重伤而归,筋脉寸断,寿元只剩下了千年不到,还日日受筋脉寸断之苦,日子过得无比艰难,灵鹤谷给谢书意的灵石,绝大多数都被谢书意用来照顾自家母亲了。 这样的家庭情况,你让她如何放心去天上逍遥? 带母亲一块去? 赤霄帝君愿意带你做个记名弟子已经是格外恩重,得是多心里没数的人,才会对帝君提出能不能带你那已经在等死的母亲一块上天庭? 于是谢书意就拒了,没有当面拒绝赤霄帝君,只是对灵鹤谷掌门说了这个机会她愿意让给其他师弟师妹。 灵鹤谷掌门气得不行,小姑娘又轴啊,怎么说都不听,无法,他只能硬着头皮给赤霄帝君汇报了这件事,这让灵鹤谷掌门和谢书意头疼的事情于赤霄帝君而言自然不算什么,赤霄帝君只让灵鹤谷掌门带谢书意来见他。 见面自是一番勉励,说他看谢书意就心生喜欢,昭阳宫中清冷,他有个小女儿也寂寞,这才想收她做记名弟子,陪伴小神女玩耍,完了又许诺,只要谢书意足够乖,做入室弟子也是指日可待,他日若是能修炼飞升,便能入赤霄帝君掌管的斗部,做赤霄帝君的左膀右臂。 天降大饼,谢书意对此极为不安。 她深深地不理解赤霄帝君的风评也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爱做善事的神仙,怎么倒对她一个凡人这么好?陪伴小神女用得着收门人弟子么,随便点化两个凡人,他们不得千恩万谢?再说了即便要收门人弟子也不一定是她呀,她的天资在灵鹤谷还行,但要说冠绝天下到帝君非你不可……想也知道不是啊。 但帝君转而就又赐了谢书意一些能缓解她母亲情况的药,还说谢书意去了天庭之后,能三不五时地回家看看老母,甚至说谢书意既做了他的记名弟子,他还会赐下缓解疼痛的药来给她母亲服用,倘若他日有缘飞升,谢书意自然还能给老人家重新伐骨洗髓,当然,若是谢书意有缘为昭阳宫立下大功,他也不是不可能以帝君之尊亲自动手来耗费元气救治老人家,不说让老人家恢复如初,至少老人家在重伤时亏损的寿元能掰回几百年来。 这……这哪怕是有“会不会是坑”啊的猜测,如此厚赐,哪里还容得人拒绝? 谢书意就去了,接下来的将近百年里也确实从昭阳宫带出了好些丹药,老人家的身体有了一些好转,回家看母亲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回门派来和大家叙叙旧,但细细算来,她上一次下凡已经是二十年前,给她母亲送了足够服用上几十年的丹药之后,便再没有了踪迹。 据说,她是从帝君的藏书中得知有一味药可以极大地缓解母亲的疼痛,只是药在极荒凉之地,生长周期又长,短则几十年,长则上百年方可往返一回,所以求了帝君赏了几十年的丹药送给老母,然后便拜别了帝君,前往采药去了。 玄明真人默了默,道:“她可说了去哪里采药了么?” 众门人俱都摇头:“没有,只说是四海八荒的一个极荒僻之地,因罕有人至,她说了我们也不知的。” “说起来。”玄明真人道,“其实我自己早都忘了书意仙子了,只不过最近我去过一趟北俱芦洲,隐隐在北俱芦洲中看到了一位仙子,觉得有些眼熟,反复回忆之后才觉得和书意仙子有些相像……唔,诸位道友说的极荒凉之地,难道指的是北俱芦洲么?” “怎么会。”一干人等纷纷摇头,“世人皆知,北俱芦洲产出的只有些凶兽材料,即便是长些灵植也都凶戾之极,无论凶兽还是灵植都对身体伤害非常之大,也只有本身就是魔,或者经脉宽大的妖兽才能直接服用,修士要服用都隐患极大,大师姐要给母亲寻缓解经脉寸断之苦的药,寻什么也不会去北俱芦洲寻啊。” 是了,所以她死在北俱芦洲,至今都无人知晓,连猜都不会往北俱芦洲猜。 玄明真人心头顿生三分苍凉:“……也对,是在下想多了。” 玄明真人和灵鹤谷门人们聊了很久,也不干聊,聊两句喝两口,到了后半夜,酒量和心机俱浅的灵鹤谷门人都醉了个东倒西歪,玄明真人这才放下酒囊,手指微微抚地,以他手指为中心,很快就有一个阵法扩散而出,将灵鹤谷门人都笼罩在内。 他催动阵法,丝丝缕缕的灵气进入灵鹤谷门人的识海,玄明真人无意伤害他们,但也不希望自己来灵鹤谷问过相关情况之事被昭阳宫所知,遂用秘术挨个封印了灵鹤谷门人的记忆,末了,拍了拍已经倒在地上的马宏阔的肩膀。 马宏阔双眼朦胧地坐起身来,迷茫地看着玄明真人。 玄明真人沉声道:“书意仙子的母亲居住在哪里?” 马宏阔迷茫地理解了一会儿玄明真人这句话,然后抬手,僵尸一样地指了一个方向:“此去,一千五百里。” 玄明真人记下,随后打了个响指,马宏阔应声而倒,玄明真人化作一道遁光,直直往那个方向就去了。 给灵鹤谷众门人洗脑花了点时间,玄明真人到达的时候,红日初升。 那是一处非常荒凉的小山村,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已经受不了荒僻而搬了出去,几乎十室十空,屋子都倒了个歪七扭八,在一片末日一般的场景里,有一处破破烂烂,却坚持着没有彻底倒塌的茅草屋。 茅草屋外头的磨盘上,坐着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年纪已经很大了,但应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把自己收拾得非常妥当,发髻都挽得平平整整。她双目浑浊,身形枯槁,活脱脱就是个等死之人,唯一能判断她还活着的是那双浑浊的眼睛在看着远方进村的道路,仿佛在期盼什么,等待什么。 “老人家。”玄明真人实在没在这个村子感受到旁的活人,只能上去和这位老妇人攀谈,“你在看什么?” 老妇人浑浊的眼眸已经不能支持她聚焦起来看清楚玄明真人是什么样子了,但她的耳朵还好,能听清楚玄明真人的问题,也能分辨出玄明真人没有什么恶意,于是才慢慢地回答道:“我在等我的女儿回家。” 那声音带着时间经流之后的沧桑,其中潜藏着的浓浓思念,哪怕玄明真人一个钢铁直男,都忍不住心里一酸。,. 第36章 仙丹 险些猛男落泪的玄明真人缓了好一会儿,才放缓了声音问道:“您的女儿去哪里了?” “她去很远的地方采药了。”大概是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老妇人的声音有一点艰涩,但她是愿意说话的,“说是那味药能治好我的病。” 玄明真人忍不住想起了那近乎于魂飞魄散,只余一缕残魂飘飘荡荡喊着娘亲的女鬼。 一阵心酸。 “您有一个孝顺的好女儿。”他叹息一声,轻轻道。 老妇人勾了勾嘴角,那已经无比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个无比温柔的笑容。 但老妇人到底曾经是个修仙者,亦曾经历过许多尔虞我诈杀人夺宝,这乍来了一个陌生人和她聊这聊那,她几乎是本能地起来了一层警觉。 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有什么好警觉的,女儿都二十年没回来了,这些年她的病情疯狂恶化,女儿给自己留下的药早就吃光了,筋脉日渐萎缩,要是个凡人坟头草可能都有八丈高了,即便是个修士,日日受这份苦楚也早就熬干了精元,都已经是个等死的人了,面前这人即便是怀了恶意,又如何呢? 老妇人脸上便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大概是将死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恍惚和啰嗦,即便是对着一个陌生人,她也忍不住絮絮叨叨出声—— “是啊,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小姑娘,从小就很听话,孝顺我,也孝顺老头子,还聪明,学什么都一学就会……” “赤霄帝君都喜欢她,收她做记名弟子,多大的荣耀啊……可是她说不去,她说要照顾我,帝君都感动呢,许她没几个月便回来看看我,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包的,都是给我治疗身体的丹药和灵石……” “我给她说不用,不用,筋脉寸断的老婆子了,天天用那么多资源做什么,有丹药和灵石要紧着自己,修炼进度一定要跟上,不要让帝君的培养白费,她说没关系,这些丹药都是帝君给的,她自己有呢,让我不要担心,还说以后飞升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给我洗髓伐骨,虽然不能让我恢复以前的修为,但总不会再日日如此煎熬……” 字字泣血,声声要命,但许是哭了太多回,再提这些事,老妇人已经哭不出来了,那絮絮叨叨的声音只剩下了平和,双眸也浑浊着,看不出一点点哭过的痕迹。 一个母亲,又在弥留之际,述说着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的那些事情自然是如数家珍,因为女儿优秀的缘故,念叨起那些甩了同龄人一大截,又被想都不敢想的神尊看重收入门下的事迹,自然是又幸福又骄傲,只是唠唠叨叨到最后,老妇人的声音又带上了迷茫:“可是她好久好久都没有回来了……” 玄明真人内心难受得不行,看着这样的老人家,仿佛做什么都是多余,但什么都不做,又…… 他低低叹了一口气,身上微微一晃,便有一圈法力以他为中心,涟漪一般扩散开来,随后整个茅草屋便都充斥了一种静谧的力量。 这是安魂咒。 虽然老妇人看上去并不需要被安魂,但总比没有好,玄明真人在静谧之中,尽量放柔了声音,轻轻道:“老人家,她那么多年都没有回来了,会不会……” 老妇人一个哆嗦,那已经浑浊的瞳孔都颤了颤。 但她咬咬牙,转身回去看着昏暗内堂之内,一张被收拾得分外干净的供桌之上的一盏油灯。 油灯还亮着,这便给了老妇人底气,她看着玄明真人,虽然已经看不清楚人的模样了,只得一个虚影,却仍然不妨碍她为了女儿的生死而争辩:“不会啊,魂灯还亮着,她如何能出事?” 接着,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玄明真人,还是为了说服自己,她又开始絮絮叨叨:“不就是二十年没有回来么……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修仙者,也是风云人物,也曾经在秘境里困过几十年。我都平安回来了,她为什么不能呢?” 再然后,又想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可能,然后飞快把这个不祥的预感排除脑海:“不可能,她又没有去北俱芦洲……北俱芦洲内外隔绝,煞气浓重,哪里长得出治病救人的药材……只要不是北俱芦洲,魂灯就不可能失效!” 玄明真人今日叹的气格外多。 面对这样的母亲,他实在说不出你女儿确确实实已经死了的事情,也编不了你女儿会平安回来的谎话,沉吟片刻,他的手抚过乾坤袋,从中掏出了一个小玉瓶,略一斟酌,便开口:“老人家,今日你我相见,便是有缘。我这里有一枚药,或许可以缓解一二您每日筋脉抽搐带来的苦楚。” 说着,他伸手拂过小玉瓶,其上的禁制一开,茅草屋内便立刻充满了淡淡的药香。 这是仙家丹药的常见效果,并没有如何震撼到如今感觉都已经迟钝了的老妇人,但诛仙剑直接在玄明真人脑海里炸开了锅:“九转还魂丹?你竟然有这东西?!完成度还这么高?!” 玄明真人:“……” 啊……我有。 我要是没有我是怎么把这玩意儿掏出来的→_→ 诛仙剑也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说了句蠢话,赶紧把这茬揭过不提,只难掩震惊地道:“是在下界的哪个秘境中所得,是哪位老君的门人弟子所出,还是干脆就是你自己炼的?” 说到“你自己炼的”五个字,诛仙剑的声音不自觉都高了上去。 玄明真人默了一下:“我自己炼的啊,九转还魂丹的药方不是遍地都是么,很难寻吗?难道仙界已经失传了?”那我倒是可以默一份九转还魂丹的丹方来归还天庭→_→ 诛仙剑:……啊……那倒也没有。 九转还魂丹因太清祖师扬名天下,太清祖师也不是小气人,直接把九转还魂丹的丹方公诸天下,随便徒子徒孙们研究炼制,是以随便一个丹师都知道完整的九转还魂丹丹方,甚至丹方还不只在仙界流传,在很多下界也有抄本,许多宗师级丹师都针对九转还魂丹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并且化用出来了许多在仙界在下界都流传甚广的丹药。 但是这玩意儿的关键是丹方吗? 这特么不直接跟“我没有上清华大学难道是因为我不喜欢?”一个句式,丹师们没有直接炼制九转还魂丹难道还能是因为他们能看出这丹药有很大的隐患? 拉倒吧!他们能有那个水平? 还不是因为炼不出来,只能退而求其次研究一点他们的手段搞得定的东西→_→ 并且太清祖师研究丹方的时候是以仙界的药材名称和效用来写的,流传到下界时大多数材料就属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程度了,就这样玄明真人还能炼丹?喵喵喵? 玄明真人领会了诛仙剑的疑惑,但他丝毫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丹方是完整的,炼制手法也是完整的,药名虽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太清祖师写丹方时还在后面备注了药性,药性相似的药材总是能找出来的嘛,即便药性相似之外还有不太相似之处,但炼丹时对药材总是要提纯的,将需要的部分留下来,将不需要的作为药渣一起剔除不就好了?” 诛仙剑被噎得憋了一口气在心头:“那手法呢?别的就不提了,九转还魂丹是真的要在丹炉中过过九回,其中之繁琐复杂,当年连老君手把手教过炼丹的金银二童子被老君骂哭了都没成功过,你光看个丹方你就说你炼成了?” “就……”玄明真人礼貌地沉默了一下,“多试几次?” 诛仙剑不想说话了。 这特么是多试几次能试出来的?咱们以一个非常优秀的丹师炼丹成功的把握在七成——这是非常高的算法,事实上大多数丹师炼丹,三次里能成功一次就可以吹上天了,而即便是七成,经过丹炉九转,成功率会直线缩水成半成,还不到。 你告诉我,就这低得让人头皮发麻的概率是你多试几次就能成功的? 行啊行啊,你厉害,你牛逼,你在海里开飞机→_→ 诛仙剑哑火了,玄明真人还以为是解释清楚了呢,便不再与诛仙剑多说什么,只在屋中寻了一个茶杯,斟了半盏井水,将九转还魂丹递到了老妇人手边:“来,老人家。” 老妇人心底是有一点戒心的,毕竟非亲非故,留下点粮米金银普通药材已经是顶好顶好的人,丹药还是太贵重…… 但一方面,她现在确实已经没有什么歹人可以贪图的东西了,另一方面,那丹药味道虽淡,不像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东西,但香气才一入鼻腔,随时随地在折腾造反的身体都轻省了不少。 想来应该是非常对症之物,否则必不能如此。 ——这里插一句,真正的九转还魂丹并不像那些声名赫赫的丹药,不会发生什么一打开便有龙腾凤跃,或者玉瓶里干脆蹦出了一只兔子,吃药之前还得和兔子打一架的事情,也不会有浓郁的药香直接把身边的花花草草都催开了的神奇效果,真正到了最完整的形态,它甚至不会有任何药香散发出来,因为生死人肉白骨的精华都被锁在丹丸里。 其实从这个角度来说,玄明真人用下界材料炼制出的还魂丹还是差了一个品阶,毕竟味儿都散出来了。 但好在要治的人也不是真就剩下了一副白骨。 老妇人自然是没有诛仙剑那份见识的,只闻着药香,以她曾经是个修炼者的眼光反复确认过这应该不是什么过于名贵的药物,便将九转还魂丹吞入腹中。 还魂丹所到之处,断绝多年甚至开始萎缩的经脉仿佛久旱时得到滋润的土地,灵气浸润经脉时甚至还让经脉发出一阵阵欢喜激动之声,萎缩处直接充盈,断绝处自我修复,亏损的元气得到了补充,匮乏的识海又一次开始澎湃,甚至于原本浑浊的双目都渐渐清澈。 身上痛楚尽消,老妇人连脸上的皱纹都显得没那么沟壑纵横起来,这个时候她看清了面前的玄明真人,立刻就不好意思了起来:“年轻后生你……萍水相逢的,怎么给了老身这样珍贵的丹药!” 然后,不等玄明真人回复,老妇人一回忆他们之前关于她女儿的种种谈话,眸光陡然一变:“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玄明真人张张嘴,,. 第37章 公道 许久。 玄明真人不想说话,老妇人也没有开口,在那种静到怕人的沉寂中,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老妇人低沉的一句:“后生,书意已经死了,对不对?” 玄明真人的心里直接咯噔了一下。 老妇人仍然没有看他,只无限温柔地看着那一盏摇曳的烛光,仿佛在看着女儿娇美的脸庞。 她甚至上前好几步,生怕那一点点烛火被风吹灭,伸手护着那盏已经没有意义的魂灯:“她去的是北俱芦洲,对不对?” 玄明真人无法回答。 但老妇人已经不需要他回答了,想通北俱芦洲这一节,理顺剩下的事情就很容易了:“她说要为我采药,但其实不是的。多半……应该是赤霄帝君有什么需要她去办的事情,若是办成,昭阳宫自然会想办法治好老身,如此一来,其实也相当于她为老身采了能治好我的病的药,对不对?” “甚至说。”老妇人护着烛火,闭上了浑浊的眼睛,“那件事情应该不太见得了光吧。否则书意没有必要对外说是什么采药,自然了,世上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赤霄帝君岂会白眉赤眼地看上了书意还非得收她为徒,为的多半就是那件不那么见得人的事了。对不对?” 这位老人实在是过分敏锐,三两下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玄明真人竟然都没有什么好补充的,只能默然不语。 而这个时候,老妇人回过头来,定定看着他:“道友能否告知,道友给的那枚丹药,是帝君的谋划得成,按照小女的临终遗愿给的,还是……” “我和赤霄帝君没有关系。”终于有一个回答起来不那么让人心梗的话题了,哪怕老妇人的口气因为提起了赤霄帝君而不太客气,玄明真人也丝毫不在意,甚至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道,“但我才从北俱芦洲出来,我……见过令爱。” 老妇人一怔。 又过了许久,那作为凡人努力挺直了脊梁面对可能的“帝君使者”的那口气就松了,老妇人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又一次闭上眼睛,重新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颤声道:“是魂魄,还是白骨?” “都有。”玄明真人低声道,随即一挥手,将书意仙子交代过的那枚香囊送到了老妇人面前。 老妇人一下就抓紧了香囊,这样巨大的噩耗让她站立不稳,靠住了身后的桌子方才稳住身形,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 她本来还想控制一下情绪留存一点体面,可这样的噩耗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冲击还是太大,她根本控制不住,不过片刻,便有两行浊泪夺眶而出。 玄明真人不太会劝人,但他还是尽可能体贴地给老妇人递了一张手帕:“前辈,节哀。” 老妇人接过了手帕,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捂着眼睛沉默。 许久,玄明真人才听到了一声努力控制情绪的:“书意去北俱芦洲之前,身上所有丹药都搜刮给了我……北俱芦洲是不产丹药的,那只能是……老身多谢道友慷慨馈赠。” “前辈客气。”玄明真人并不居功,“小事罢了。” 老妇人苦涩一笑,心知即便是谢,以如今她家的家徒四壁,也只能是空口的一声谢言罢了。 但话又说回来,论理,世上并没有白吃的午餐,当年她家尚且有书意这么一个年轻聪慧还灵根绝佳的小姑娘值得赤霄帝君图谋,但到得如今,她家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面前这个人…… “道友……”老妇人沉吟道,“道友既说与赤霄帝君并无关联,可道友仍在北俱芦洲见过了小女,又到此地给了老身如此馈赠,难道……道友打的竟然是为我家书意讨回公道的主意?” 玄明真人都已经开始佩服这位老人了:“晚辈确实作如此想。” 老妇人抿了抿唇,涩然道:“赤霄帝君执掌斗部,权势滔天,几乎管了所有仙人的陟罚臧否,升迁黜落。赤霄帝君之女拜的是掌管雷部的雷鸣尊者为师,早早便许给了年轻有为掌管火部的凤穆神君。你得罪一个赤霄帝君,天庭最有权势的上四部,你直接开罪三个,将来在天庭岂有你的容身之地?” “即便如此。”玄明真人道,“难道要任由他们如此为所欲为?” 老妇人默然。 玄明真人却不忍让这一生波折的老人徒生牵挂,坦诚道:“前辈不用为晚辈担心,晚辈亦是靠苦修才得的今日修为,必不会一时冲动将一身修为轻掷,自是要量力而为。” 老妇人没话说了,许久,只又一声叹息,对玄明真人深深一礼:“无论是道友赠药之恩,还是如今这番话,老身都铭感五内,无以为报,只能为道友立一长生排位日夜祭拜,盼道友修为日进,天地同寿。” “不必不必。”玄明真人急忙把老妇人扶起来,“我到此,一是为了书意仙子所托,前来看看前辈过的如何,若可能的话,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二则是为了问前辈一句准话,倘他日晚辈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需前辈上凌霄殿敲登闻鼓……” 提及凌霄殿,老妇人肉眼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她固然只是一个修炼者,即便曾经天赋异禀,离成为真正的仙人亦是还差那么十万八千里,但即便如此,她对天庭如今到底是何种氛围,还是有一定了解。 原本以为不过是那些浅薄的仙娥仙侍和底层仙官不好,只是帝君尊者们贵人事忙,顾不上这等细枝末节才带来的混乱,但如今连赤霄帝君都未必是好人,你要说坐在最尊位上的天君就一定是个好东西吗?他真的能为冤屈之人主持公道么? 但…… 她仍是鼓起勇气,慨然道:“道友与我母女无亲无故尚能做到这个地步,真到了需要老身的时候,老身又何惜一死?” “不会死。”这一瞬间的玄明真人竟然显得很温柔,“不看着那样恶事做尽的人走向绝路,前辈舍得闭眼么?” “也是。”有一股暖流涌上老妇人眼眶,她又一次低下头揉眼睛,片刻之后,她对玄明真人再次深深一礼,“我已是黄土埋到脖子之人,便是再想做点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切……仰赖道友了。” “自当尽力。”玄明真人赶紧伸手把老人家扶起来。 想了想,玄明真人又郑重其事递给了老人家一块玉符——以他的制符术都需要用玉符才能画出来的,可想而知是什么威力:“前辈,这里面蕴含了晚辈的全力一击所包含的全部法力。晚辈追查此事,绝绕不开赤霄帝君,之后或有昭阳宫仙官前来,他们若是普通询问关怀,前辈一切如常应对便是。但他们若对前辈起了歹心,前辈便直接催动玉符将之当场击杀,不必有什么顾虑。” 老妇人自然明白如何应对,接过玉符,沉沉点头:“老身明白。” “如此。”玄明真人一抱拳,“晚辈告退了。” 玄明真人告辞离开的时候,老妇人在门口望了很久,待玄明真人的身影消失之后,她那已经佝偻的身影才慢慢蹲下,骨瘦如柴的老人家缩成小小一团,抱着那枚属于她女儿的香囊,看着屋子里那摇曳的魂灯,哭得不成样子。 云端上,并没有走远的玄明真人看着这一幕,亦是心酸。 但他没有按下云头去劝说老人节哀,也没有任何合理的身份去和老人抱头痛哭,他更知道老妇人是不希望他现在去安慰什么的,其实在这种事情上,任何人的安慰都显得苍白。 真正能让死者安息,生者宽慰的,只有让作恶之人付出代价,只是要如何完成此事…… “真人。”诛仙剑实在受不了这安静到压抑的气氛,忍不住出声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回天庭。”玄明真人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到底是自控能力极强的卷王之王,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既然所有人都说书意仙子是帝君的弟子,我自然得去见见帝君,看看帝君怎么说。” “你不过是一散仙,他若是不见你呢?”诛仙剑没想到这么直接,有点愣了。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但如今重新理一理自己飞升上天庭之后的所见所闻,想了想那个真·洛韵神女对自己莫名热情的态度,玄明真人倒是有两分信心:“我觉得他会见的,不见再说吧。” 诛仙剑不太认同,但……也无妨,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玄明真人化作一道遁光直接往飞仙殿住处而去,既是大摇大摆要去拜访帝君,自然没有什么隐藏行迹一说,这一路才飞遁到飞仙殿,就已经有昭阳宫的仙侍等候在外了。 大概是因为赤霄帝君都对这位飞升修士表露了非同一般的兴趣的缘故,仙侍对玄明真人十分客气,恭恭敬敬地说帝君耳闻仙君回来了,特请一见。 诛仙剑在玄明真人脑海里惊呼一声有这么料事如神的吗,玄明真人哪怕心情有些沉重,也不禁莞尔。 为表示对帝君的尊重,他自然少不得进屋子里换了一身衣衫,这才跟着仙侍去了昭阳宫。 对于贵宾来说,昭阳宫自是美轮美奂,一应仙娥仙侍都懂规矩晓礼仪,对玄明真人行礼时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稍有轻佻怠慢,只在玄明真人走了足够远——仙娥仙侍们认为的足够远之后才开始嘀嘀咕咕。 什么“竟是这样俊俏”,什么“难怪帝君都动了心思要换掉凤穆神君”,什么“凤穆神君那边怕是不能善了了……”云云。 玄明真人听得见,也从老妇人口中知道了凤穆神君何许人也。 可……换掉?什么叫换掉?换掉什么? 他心里顿起了无数猜测,但这点小事对他cpu的占用连1%都算不上,自然丝毫不影响他对赤霄帝俊行礼如仪,风姿如玉。 赤霄帝君原本看女儿划出来的玄光镜,已觉这个青年让人眼前一亮,现在看到了真人如此,再加上前头知道了他在北俱芦洲的所作所为,加上眼见的此人人品,更是万分满意。 而这个时候,便听到下首的年轻人恭敬问道:“我一回天庭便听帝君相请,匆忙前来。却不知帝君找晚辈何事?” “听我儿说,飞仙殿来了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赤霄帝君现在竟有了丈母娘看女婿的心态,怎么看都怎么满意,和煦得不行,“本已吩咐了仙侍去传你一见,奈何仙侍太慢,你倒先早一步下了凡。无法,这才吩咐了仙侍在飞仙殿等着,待你归来,见上一见。” 玄明真人自然得装作啥也不知道了呀:“晚辈自下界飞升而来,都未在仙界见过什么人,不知帝君所说的殿下是……” “那日你在洗仙池畔见到的便是我儿。”赤霄帝君含笑道,“她原是去北俱芦洲游历,奈何才疏学浅,重伤而归。因这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本座才没有告知诸仙友。她在昭阳宫休养了几年,因是飞仙殿掌事,在小友飞升那日,有感飞仙殿有异动,于是前去查看,这才知小友飞升之事。吾儿那日一见小友,便与本座谈及小友龙章凤姿,非说本座见了也会欣喜,本座心生好奇,故而约小友一见。” 玄明真人:微笑.jpg 你瞧瞧你瞧瞧,这漂亮话说的。 分分钟就把北俱芦洲之事,撇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 不愧是帝君啊:),. 第38章 书意 但你要真说起来,难道玄明真人就不会说两句漂亮话了不成? ——玄明真人露出了属于晚辈的,恰到好处的笑容:“帝君垂爱,晚辈愧不敢当。”然后他又对上拱了拱手,道,“说起来,即便帝君不召,晚辈也有心来给帝君请个安的。” “哦?”赤霄帝君含笑挥挥手,示意玄明真人坐下,又有仙侍低眉顺眼地捧来灵酒灵果,赤霄帝君这才饶有兴致地问道,“可是有事?” 难道是因为天君没给你什么实际的神职,你想来找我活动活动? 那好说,你若是真成了我女婿,咱们还不是自家人,本座又执掌斗部,周天星辰各路仙官理论上都归我管,给你安排个神职还不是轻轻松松! 但,赤霄帝君未曾想到的是玄明真人对上再拱拱手,说的却是:“帝君,晚辈此次下凡,见到了一个老妇人。老妇人说,她有一个女儿,被帝君看重,收做了记名弟子……” “哦?”赤霄帝君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整个大殿之上,伺候的仙官都面面相觑,下意识地低头缩肩,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在这个时候触了帝君的霉头。 连玄明真人识海里的诛仙剑听了这话都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真的敢啊大佬! 这是可以说的吗?可以对着赤霄帝君当面说吗? 可以说,反正玄明真人说了:“老人家说,她女儿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也没有音讯,知道晚辈如今飞升成功,勉强算得一个仙人,便托晚辈若有机会,来问一问帝君,有没有那位仙子的音讯。” 一语说完,仙官们根本不敢看赤霄帝君此时的表情,个别胆子小的缩着脑袋都能看出面色苍白,唯有玄明真人故作不知,仍是一脸好奇和怀揣着下位者对上位者最基本的尊敬,看着赤霄帝君,等一个回复。 他并没有等多久,因为赤霄帝君也知道这种时候,拖太久了也是麻烦。 再说,被人突然这么问虽然尴尬,但是请人代自家闺女渡劫这种事都做出来了,以赤霄帝君执掌斗部多年的老谋深算程度,也早早就想清楚了如何应对突如其来的诘问。 这应对之法嘛……开场白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哦,你说书意啊。” 然后,赤霄帝君抬眸,远目,看着昭阳殿之外,耀目天光掩映着的远方祥云,仿佛目光已经透过了千里万里,看向了人民群众无法揣度具体是哪里的远方:“本座悉心教她近百年,而后便派她去了魔族,有一个不便言说的机密任务……” 再接着,赤霄帝君眉目一敛,目光重新落在了玄明真人身上,问的漫不经心,但直接让殿中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过你这下凡下的也是巧,怎么就刚好巧遇了她的母亲?” “哦。”玄明真人仍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也不算巧遇,晚辈是特地去看她的。” “这是何故?”赤霄帝君仍是微笑,但整个大殿气氛已经凉到了冰点。 “这就说来话长了。”玄明真人笑得仍然非常镇定。 赤霄帝君:“但说无妨。”——已经是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玄明真人便开始分享他刚编的故事:“帝君尽知,晚辈是个飞升修士。飞升天庭之前,晚辈在人间倒也有那么一二至交。此次晚辈侥幸飞升成功,在天庭做了个散仙,既无职司事务可忙,便有心去人间拜访。 偏生晚辈那位至交遇上瓶颈,多年不得寸进,眼看寿元将至,竟铤而走险去了北俱芦洲。晚辈那位好友不过是诗酒风流,于修为斗法上委实脓包稀松,如何能应付北俱芦洲的凶兽?晚辈只得匆忙赶去,晚辈到北俱芦洲时,好友已是身受重伤,即将兵解,见到晚辈也只来得及交代遗言。 他托付晚辈,言他曾有一老友,对一仙子情根深种,原是要结为道侣,惜乎仙子命途多舛,早早经脉寸断,隐居穷乡僻壤,嫁与凡夫俗子,终是无缘。他老友于几十年前去世,曾托付于他,让他闲暇时去看看那已成老妪的仙子近况如何,照顾帮忙倒是不必,只莫要让她身死断气之后无人埋骨收尸。 如今那位仙子尚在,他却一步踏错即将兵解,不能让老友所托落空,便将此事托了晚辈。晚辈这才按照老友指点的方向,去见了那位仙子,本是想看看就走,可那位仙子实在敏锐,发现了晚辈,与晚辈一通攀谈,晚辈才知她有一女,已是失踪了二十年,因曾拜帝君为师,故而晚辈斗胆,有心到天庭来拜见帝君,问问帝君知不知道那位书意仙子的近况。” 这样长且没有起承转合钩子的故事,也亏得赤霄帝君心虚,方才能听个全乎。 而诛仙剑已经在玄明真人脑海里出声了:“你这扯谎扯的还挺完整,就不怕赤霄发动山神土地去查你那位至交好友?” “总有那种没有山神土地的穷山恶水。”玄明真人老神在在,“再说了,仙界都糜烂至此,你拿什么保证山神土地也会尽忠职守,对自己领地内的所有人都如数家珍?他们不知道那是他们的问题,如何问得着我?” “若是赤霄卜一卦确认呢?”诛仙剑不死心。 玄明真人仍然很淡定:“卜北俱芦洲之内发生的事情?他若卜得到,书意仙子何至于带着洛韵神女的神格的玉佩埋骨二十年?——他不在意书意仙子死活,总不至于不在乎自家女儿的神格罢。卜我?他若卜得到我的下落,何至于派仙侍在我门前候着等我回来,难道还不知道直接去灵鹤谷堵我?” 我怕他个锤子! 诛仙剑啧啧有声。 而上首,大概也是来回品过了玄明真人话语里是否有漏洞,对应一下玄明真人的行程,还有那“我好友的好友的托付的托付”的套娃和玄明真人的叙述……还别说,赤霄帝君还真找不到太大的毛病来。 又不能去地府查魂魄——远古时代,地府算天庭的下属,你这边发个文过去,那边总会屁颠屁颠地给你回复,要是有什么恐怖的大妖或者修仙者犯浑要去地府撕生死簿,天庭老大哥也会护着自家小弟,但如今……如今反正地府是不怎么爱鸟天庭了。 那…… “这样啊……”赤霄帝君很快用“他说的这么细节,和我知道的信息都对得上,可见不是蒙我”来说服了自己,并且他也并不觉得这是多大一件事情——之前之所以有些不悦,不过是玄明真人提起了他不太想要提起的人罢了,但玄明真人也算得上是不知者不罪,自己怪罪于他,倒失了宽宏大量的帝君气度。 所以,赤霄帝君慨叹一声,很快就开始了下一个流程:“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收到书意的消息了,只是她的魂灯还亮着,想来最多就是被困在了魔族的某一处罢了,至少性命无虞。她那个任务非常机密,不便让第三人知晓,这样吧,再等二十年,若是书意还不回来,本座亲自去魔族查探一二。小友如果需要回复书意的母亲,如此说便是。” 嗯,一杆子支到二十年后,我就不相信那个经脉寸断的老不死还能活二十年! 玄明真人也是老油条了,如何不明白赤霄帝君的用意,但装嘛,你装我装大家装便是:“原来是这样。”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也在为书意仙子的安危感到担忧,抬起酒爵对上首的赤霄帝君敬了一杯,“既如此,希望书意仙子一切平安。” 赤霄帝君微笑颔首,也举起酒爵:“多谢小友好意。” 再之后,便是你敬一杯我敬一杯,谈一谈道法,讲一讲悟道的宾主尽欢。酒过三巡,玄明真人便起身告退,赤霄帝君亲自相送。 赤霄帝君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不卑不亢,法力深厚,谈吐又极有气质的年轻人,固然玄明真人并没有透露出自己有没有什么大佬后台,甚至哪怕根本没有后台,赤霄帝君也已经决定给自己换一个女婿。 ——那符箓是玄明真人画的,这就代表了无论他背后有没有大佬,他自己就是值得人青眼的存在,给女儿找这样一个奋斗一代,女婿仙界扬名,女儿终身有靠,这是什么神仙好事! 另一边,看着玄明真人当真和赤霄帝君喝了一顿小酒,诛仙剑都忍不住揶揄:“你这忍功属实登峰造极,我还以为你要今日便和他撕破脸了。” “前辈这话说的。”玄明真人含笑摇头,“我这不过是试探他态度罢了——如今看来,赤霄帝君早就虑过书意仙子失败该当如何了,如今书意仙子死无对证,他的谎言编的毫无破绽,全天下都以为书意仙子是去给他执行什么劳什子魔族任务,即便和灵鹤谷说的替母亲采药有出入,那也可能是书意仙子为了不泄密才故意说成采药。都这样了,我发难,即便我能杀他,不也是显得我胡搅蛮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这话,诛仙剑忍不住忧虑了起来:“谢书意的残魂不一定能聚齐,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即便上了凌霄殿对质你也不占优势,这……这要如何为书意仙子讨回公道?” “我本来也忧虑,这才想亲自到昭阳宫来,试探一下赤霄帝君。”玄明真人现在倒稳了,,. 第39章 喜事 玄明真人安然回了住处,与此同时,昭阳宫中的故事其实并没有结束—— 玄明真人已经走了足够久,洛韵神女才气哼哼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不谙世事的小神女今日并没有欢快的一朵云一样坠落到他父君怀里然后开始撒娇,而是气哼哼地站在台阶之下,仰头质问赤霄帝君:“父君不是答应我让他来做我的仙侍的么?怎么今日倒和他越谈越开心,提都没有提仙侍的事呢?” 赤霄帝君还沉浸在见到了那样一个风姿如玉的青年人的欢喜中,质问他的又是素日极宠爱的小女儿,自是丝毫不介怀此事,只笑着对洛韵神女伸手:“韵儿过来。” 洛韵神女虽然是在生气,但只不过摆了一张臭兮兮的脸,该撒的娇还是要撒的,提起裙子嗒嗒嗒上了台阶,入了对她敞开怀抱的赤霄帝君怀中:“父君!女儿是真的觉得他好看嘛……你都说了要他来给我做仙侍的!父君父君~~~” “你啊。”赤霄帝君笑着把女儿揽入怀中,抬手宠溺地刮了刮女儿的鼻头,“说起来,韵儿喜欢凤穆,又喜欢他,可最后选择的是嫁给凤穆,让他来给韵儿做仙侍,这是什么原因?” “因为凤穆哥哥更有前途啊。”洛韵神女一派天真地说着门当户对的话,掰着手指头道,“父君不是给女儿说过吗,凤穆哥哥得了凤族传承,算是世上唯一一只凤凰,尊贵无匹,得天独厚,论他得的凤族传承,辈分高得整个天庭一大半人都是他的后辈。 可他却没有因为身份尊贵便不思进取,他刻苦修炼,是九重天上最年轻的上仙,并且他的上仙之劫不是随便找了个凡间门历情劫就糊弄过去了,而是在北俱芦洲里积攒了足够的功德才得以飞升,这在年轻神君里是非常难得的存在。 如今凤穆哥哥身为火神,执掌火部,率领火部诸神活动在对抗域外邪魔的第一线,战功彪炳,几乎有接替师尊成为天庭战神的可能。如果不是这样的人品,他如何堪配身为帝君之女的孩儿?” “韵儿还真是把为父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上。”赤霄帝君看女儿这样认真的表情,实在喜欢得很,摇头笑道,“可是,为父若说,若是有朝一日凤穆与这道号玄明的年轻人斗法,凤穆即便是出尽手段,仍会被这年轻人按在地上打,又当如何?” 洛韵神女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到底是从小关注各种同龄年轻人的小神女,她很快就找到了(她认为的)有利反驳论据,“父君可夸过凤穆哥哥是年轻神仙中的第一人!” “现在不是了。”赤霄帝君笑道,“在看到苏玄明本人之前,为父只以为他能排年轻神仙中的前三,但当为父见到他本尊……同辈第一,当之无愧。” 洛韵神女一下子便瞪大了那萌萌哒的大眼睛:“当真?” 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有些想为她的凤穆哥哥挽尊:“可凤穆哥哥他也不错,父君给我说的那几条他的优势……” 赤霄帝君满不在乎地一笑,开始逐条告诉闺女世界的真相—— 凤穆神君得的确实是凤凰血脉——但这和凤穆神君并没有什么直接关联,主要得感谢他有个好爹,上山下海地翻秘境,这才给他找到的几滴祖凤精血,强行给他融进身体,这才成就了什么所谓的凤凰血脉,什么辈分高啊,那精血给谁谁辈分高。 凤穆神君也确实是四海八荒最年轻的上仙,并且他飞升上仙确实是靠着在北俱芦洲斩杀凶兽获得的功德——可这同样不是他的实力,外头说的自然好听,可是谁还不知道呢,这几万年来有哪位尊神帝君的子女渡这种劫是亲自渡的?尤其凤穆渡的极不体面,死了那么多人才勉强有了结果! 至于什么和域外邪魔对抗……四海八荒防备域外邪魔是有阵法的,且域外邪魔袭击是有规律的,每隔个几万年才会有那么几百年需要真正和域外邪魔开战,在那没有太多域外邪魔袭扰的时节,远古法阵便能把所有攻击尽数消解。什么所谓守卫域外邪魔,说白了不过是去城头支张躺椅喝茶赏花看日出日落,这是多了不起的职司呢? 说到这里,赤霄帝君甚至还隐秘地给女儿透露了一点只有仙界高层才知道的秘事:“并且近几十年,最多不超过百年,凤穆估计得回来了。” “为什么?”洛韵神女觉得人生观都有点崩塌。 “因为天庭派出的斥候已经观测到,域外邪魔已经开始集结,近期可能真的要开战了。”赤霄帝君淡淡道,“平常年景,我们容凤穆攒点资历无妨,也算给他那已故的父君一些面子,但真正到了开战的时候,他在前线,若是真让阵法失守放了域外邪魔进来,岂不酿成大祸?” 有阵法的时候天庭咬咬牙还能守住这四海八荒,可一旦阵法告破,现在的天庭可没本事把域外邪魔都打出去! 洛韵神女“嘶”了一声,她再是天真烂漫,多多少少也清楚如今天庭那锦绣繁华之下的实际战斗力,抿了抿唇小声问:“父君,这将如何应对?” “莫慌。”赤霄帝君含笑抚一抚小女儿的发顶,“天君召集了一群帝尊神君商议,想来要不了多久,你的飞仙殿就能收到消息了。” “这和飞仙殿有何关联?”洛韵神女奇道。 “可能要复通下界修士的飞升之路。”赤霄帝君悠悠开口,但想了想,和天真烂漫的女儿聊这些,又显得有些残忍,“无妨,回头天君的旨意下到你飞仙殿去,旨意上怎么说你怎么做便是。现在咱们父女俩谈论的是你的夫婿问题……” 于是洛韵神女就立刻红霞上脸,拉了拉赤霄帝君的衣角,低低嗔道:“父君……” “害羞啦?”赤霄帝君含笑调侃。 洛韵神女都快不好意思抬头了,整个大殿中侍奉的一应仙官仙侍也都恰到好处露出友好又不显过分八卦的笑容,由着小神女沉浸在羞红了脸的情绪中,好半日才听她嗫嗫喏喏地开口:“父君……那个飞升修士,难道真的……真的比凤穆哥哥还要厉害?” “韵儿难道怀疑为父的眼光?”赤霄帝君笑着摇头,点一点小姑娘的额头,“不怕,等他真的送你一个以北俱芦洲的功德晋升的上仙之位当做聘礼,你就不会觉得他比不上凤穆了。” 因为,众所周知,即便是那位所谓世上唯一一只凤凰·火部掌权人·年轻神仙第一人,也绝对不是说送未婚妻一个上仙之位就送得出去的。 “倘若真是如此。”洛韵神女搂住了父亲的脖颈,甜甜笑道,“父君说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 赤霄帝君满意之极,笑着揉了揉贴心小棉袄的脑袋:“乖~~~” 可洛韵神女还是有一点点忧虑:“不过他一个飞升修士,估计也是苦修长大的,指不定多不食人间门烟火呢,他能答应……”洛韵神女小声暗示,“这种……其实有一点点作弊的事情吗?” “想什么呢蠢丫头。”赤霄帝君却是一点也不担心此事的,淡淡道,“你以为人间门就是清清白白全靠自己的地方了?他能从一介凡人做到飞升修士,怎么可能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父君如此气定神闲,洛韵神女眨巴眨巴眼睛,选择不再和父亲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反正父亲会安排好的。 她只甜甜在赤霄帝君脸颊上落了一吻:“反正父君最好啦!都听父君的!” 整个昭阳殿内,很快就萦绕着天伦之乐的欢快气息。 赤霄帝君的近身仙侍,于次日到访飞仙殿。 宰相门前七品官,能在赤霄帝君身边侍奉,哪怕只是个小小仙侍,也足够飞仙殿及附近殿阁的上下仙官们万分小心,各种赔笑询问“上仙此来何事”,待得知仙侍是特地来见才飞升的玄明真人的,就别提一干仙官的心情是如何羡慕嫉妒恨了。 但再是酸成柠檬也不敢丝毫打扰了赤霄帝君的仙侍公干,一干人等殷勤无比地将仙侍请到了玄明真人暂居的小院。 玄明真人早预料到了今日会有客来,自是准备好了接待,以他的修为,随便瞟一眼便知来人是仙官还是仙侍。不过无论来了个什么,总之都不妨碍他露出得体又客气的表情,将赤霄帝君的使者让进了客厅。 玄明真人对赤霄帝君仙侍的态度自然没有其他仙官那么谄媚,这也就顺理成章让一干在飞仙殿和附近殿阁中或者是有职司而苦熬岁月毫无进身之阶的仙官,或者是无职司只是个普通散仙的仙官们看他分外不顺眼。 不过玄明真人也不在乎这些,左右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也无谓和这些人打好关系,只平静在客厅招待着赤霄帝君的使者。 初来乍到仙界,自然还没来得及点化什么仙侍童子收什么侍妾仆从,赤霄帝君的近身仙侍原本还存了看一看玄明真人亲自端茶倒水的窘迫,却见玄明真人也没有招呼什么的动作,但他们一落座之后,便有一名面容乖巧,扎着总角发髻的少年端着茶盘行了上来,分别给宾主双方都送了灵茶。 看人笑话的隐秘想法落了空,仙侍只能心里暗暗疑惑,拱手谢过了玄明真人招待,又好奇去看那个少年。 少年没有呼吸,没有生命存在的样子,身上的气息也收敛着,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当那位仙侍努力放开神识去刺探少年身体情况时,只感受到了磅礴到恐怖的,正经仙官身上都不一定具有的法力。 赤霄帝君近身仙侍霍然睁大了眼睛:“傀儡?!” “是。”玄明真人含笑端起茶杯,“在下不爱用会说话的童子仆人,聊炼制两个傀儡以供驱使罢了,上仙见笑。” 上仙并没有见笑,上仙只是默默估算了一下这傀儡身上的法力够拍死多少个自己,那作为“天子近臣”的骄傲都默默折了半截儿,深刻意识到这位飞升修士能和帝君见一面便让帝君更改了看好了好几千年的女婿人选,果然有一定的道理。 于是,说出来的话都不知谦虚克制了多少倍:“仙君,我来,是想送仙君一场天大的机缘。” “哦?”玄明真人饶有兴致地前倾了身体,“上仙请说。” 赤霄帝君仙侍笑道:“仙君觉得,那日在洗仙池畔遇上的小神女如何?” “自是天之骄子。”玄明真人给标准答案。 “那是自然。”仙侍说这话的时候,竟还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帝君一共就得了这一儿一女,俱是宠爱非常。小神女当年飞升为仙时,天雷都是她师尊——哦,便是掌管雷部的雷鸣尊者代小神女受了的。” “这样啊。”玄明真人已经觉得一切都在朝着他预料的方向在走了——你看,这帮神仙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天劫不是自己历的丢人呢,于是说出来的话隐隐就带了一点意味深长,“所以,小神女自己不修心境,不炼法力,便能平流进取,坐至公卿?” “是呀。”不知仙侍是不是真缺心眼,完全没有听懂玄明真人话语之间门的阴阳怪气,还觉得理所应当得很,“小神女血统尊贵,理应如此。说来,当年还有人见小神女年小力微,欲欺辱于她,小神女什么都不用做,只对那人微低了低头,那人便硬生生受了一场天罚雷刑。” 这个操作玄明真人是真没料到,好奇问道:“这是何故?” “能是何故。”仙侍笑道,“神女之位何其尊崇,等闲之人如何受得起她的礼?自然是要被天罚的。” 就是……虽然已经预料到了如今天庭已经乱套了,但等级差距能恐怖道这个程度还是有些超乎玄明真人预料:“神女的身份竟然这样高?” 你们天庭的尊卑贵贱可真是神经病! “是啊。”仙侍仍然没听明白玄明真人的阴阳怪气,只含笑道,“正是如此天生尊贵的神明,现在,帝君说想给仙君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玄明真人很配合地问出声来,同时也已经做好了听到“我女儿这么优秀,你代她历劫那不是给你脸了”的奇谈怪论的准备了。 可是,事与愿违。 仙侍的表情确实非常眉飞色舞与有荣焉,只是内容,. 第40章 上神 玄明真人,就是…… 匪夷所思!!! 大受震撼!!! 就连藏在玄明真人储物袋里的诛仙剑都非常不要形象地笑了出来:“成亲?!把女儿嫁给你这么个太上忘情道心通明几千年来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的木头?!哈哈哈哈哈赤霄是瞎了吗哈哈哈哈……” 玄明真人:“……” 你闭嘴! 但诛仙剑是不能凶的,笑得再过分也不能凶。 玄明真人只能深呼吸,选择屏蔽掉诛仙剑魔性的笑声,又勉强平复了一下自己那“直男竟然也有被人提亲的一天?”的复杂心情,但这并不代表他愉快的接受了这个设定,他扭曲了半天,才试探地问:“敢问,上仙如何知道我有没有道侣?” “仙君不必害羞。”昭阳宫的仙侍似乎非常喜欢这种保媒拉纤,看着玄明真人这不算害羞的害羞,那一张脸都快笑成了菊花模样,“姻缘殿内一查,三生石上一看,仙君红鸾星又没有动静,自是一目了然。” 那倒是。 毕竟姻缘殿可是目前而言难得一个在正常运转的部门,它的数据准确性还是可以相信的→_→ 就是你们拿姻缘殿干这个,显得…… 玄明真人已是不知在心底啧了多少声,面上倒是没表露出多大的嫌弃来,只诚心请教:“可我不过一个无根无底的飞升修士,财侣法地四项一件不占……实不知,帝君和神女是看中了在下哪一点?” 你说出来!我立刻改!(这个划掉) 仙侍呵呵直乐:“仙君莫要妄自菲薄,以仙君的人品才华,帝君和神女自然是相中了仙君这个人。再说什么财侣法地——仙君不必为此担心,真要论这些,难道还有比昭阳宫更资源丰富的地界儿?” “……”玄明真人默了一下,面前这个仙侍明摆着就不是个说了算的人物,推脱之词对他说很显然不太好使,再说……他脑子转得飞快,重新衡量了一下自己和那该死的昭阳宫上上下下的所有接触,试探地开口,“上仙即便这么说,在下总得拿出点什么来当做娶帝君掌上明珠的聘礼吧?” “那还不容易。”仙侍非常喜欢这个故事进程,眉飞色舞笑道,“仙君送洛韵神女一个上仙之位,难道不比什么聘礼都体面?” 我说呢! 忽悠我替洛韵神女渡劫罢了,我还真以为洛韵神女想嫁我呢→_→ 说到底还是贪我的法力! 玄明真人一下子就觉得什么都合理了,但表面上当然还要适当地表露一下自己作为仙界新人的懵逼:“不知我要如何才能送出一个上仙之位?可是那种……类似于代洛韵神女挨上几道天雷,让洛韵神女从容晋升的送法?” “仙君此言差矣。”仙侍心头的石头放下了大半,心说帝君所言一点不错,这种从底层飞升上来的飞升修士绝不可能是天真单纯万事不懂只知修炼的货色,当即笑道,“飞升上仙哪有那么简单。” 玄明真人挑眉:“愿闻其详。” “要晋升上仙,要么道心通明,要么功德深厚。”仙侍道,“论道心通明,下界做上一回凡人,历上一回情劫,堪破情关之后飞升,可得上仙之位。论功德深厚,在四海八荒游历,或是为凡人消灾解难,或是诛杀为祸一方的恐怖妖魔,亦可得上仙之位。自然了,堪破情关不过是自身修炼,积攒功德却是有利天下百姓,自是通过积攒足够功德之法晋升者更是难得,也更得天道偏爱,自然晋升之后法力会更为深厚,前程会更为远大。” “原是如此。”玄明·升级狂魔·真人好奇了一句,“那上仙和上神又是作何区分?要做到什么才能飞升上神?” 仙侍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有点超越他的知识储备,毕竟他只是一个仙侍。 ……但是你为什么会问这个啊! 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下一个问题难道不是如何帮助洛韵神女升上仙吗?你问上神干什么?难不成你自己竟然妄想飞升? 但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回答。 “那很难了。”仙侍扭曲地微笑着,“耳闻这几十万年以来,除了某位上神将上神之位传给子孙后辈之外,天庭并没有新增任何一位上神。至于如何在没有上神传位的情况下凭空飞升……仙君只能去请教帝君了。” “好吧……”玄明真人颇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升级狂魔被迫打消了升级的念头,多多少少有一些沮丧,但很明显的面前还有事情要做,他重新打起精神,“既是有两条飞升之路,却不知帝君属意让洛韵神女如何飞升?” 为着话题重回正轨,仙侍悄悄松了一口气,含笑道:“自然是往北俱芦洲去——那里魔物横行,民不聊生,倘能略略镇压些许,便已是功德无量,飞升上仙,绰绰有余。” “明白了。”玄明真人点头,故作不知道,“我陪洛韵神女去北俱芦洲,给洛韵神女护法,由洛韵神女自行斩杀凶兽以积攒功德……不对呀,真要如此,与上仙所说的送洛韵神女一个上仙之位怕是相差甚远吧?这所谓‘送一个上仙之位’,怎么也应该是我送洛韵神女一份足以飞升上仙的功德,但我斩杀的凶兽,如何算在洛韵神女头上?这不还是得洛韵神女亲去么,那又如何谈得上送?” “仙君大可放心。”仙侍回答,“帝君自有妙法,可将洛韵神女的因果转嫁在仙君身上,仙君只管去北俱芦洲,仙君斩杀凶兽的功德自然会落到洛韵神女身上。” 玄明真人恍然大悟,感慨道:“帝君法力深厚,道法精绝,我等不及。” 话聊到这份上,仙侍自觉已是宾主尽欢,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多问了一句:“既如此,仙君对在下今日所提之事,到底意下如何?仙君给句准话,我也好回报帝君。” “承蒙帝君看得起。”玄明真人微笑,“帝君此等美意,我若拒绝,岂不是太不识时务?” ——确保你是馋我的修为,不是真想找我做女婿就好,我就这么带着洛韵神女的神格去北俱芦洲,收集点证据好收拾你呀 仙侍哪里听得出玄明真人的神之理解,得他如此表态,便彻底放了心,站起身来:“既如此,我便回报帝君去了。转嫁因果仍需要一些事前准备,仙君暂且稍安勿躁,在居所养精蓄锐,待帝君一切准备妥当,会再有人来通知仙君。” “好。”玄明真人起身相送,“一切劳烦上仙。” 为了表示自己对昭阳宫的尊重,玄明真人自是亲自把那位仙侍送出了飞仙殿,仙侍完成了任务,走的自是志得意满,玄明真人目送此人走远,自己识海里,诛仙剑也兴奋得不行:“我用留影球把这些都记下来了!这就是罪证!” 玄明真人失笑:“有了罪证,然后呢?” “然后你就可以直接去敲登闻鼓,去凌霄殿,在天君面前讲述实情……”诛仙剑张口就来,可说这说着,它也沉默了。 是了,有什么用呢? 天君自己的儿子都那个强抢民女还一口一个“曦月我爱你啊”的鸟样,你要说天君对仙界这糜烂的风气一无所知吗? 没准他自己的尊位来的都不干净→_→ 并且退一万步说,即便天君是个正经人,这一点证据,又能怎么办呢?区区一个仙侍过来表的态,赤霄帝君自可以轻易将他推出去顶罪,一句“本座最多就是有所失察,竟让奴仆如此揣测主人之意,可奴仆所说岂能当真?”便能轻轻松松糊弄过去,反而打草惊蛇。 许久,诛仙剑长长叹了一口气,倍感革命道路的艰难:“唉……”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前辈不用沮丧,没关系的。”玄明真人笑了笑,“这种事天君能做主自然最好,即便天君不做主,也未必就没了解决问题的法子。晚辈现在只在想两件事。” “什么事?”诛仙剑问。 玄明真人:“一,且不论赤霄帝君想将我与洛韵神女凑做一对,到底是说真的,还是想骗我替洛韵神女渡劫的托词,只说这件事本身,是赤霄帝君自己的主意,还是里面也有帝后,连带洛韵神女的默许?” 这个……诛仙剑也纠结了好半天,实在不好回答——洛韵神女那日看起来固然是天真懵懂,可谁知道这份天真懵懂后面是什么呢?至于赤霄帝君的帝后,那都谈不上知人知面不知心,特么人都没见过知道个啥! 是以,诛仙剑也只能回以“不好说”三字。 玄明真人叹道:“晚辈亦觉如此,可晚辈一是不愿冤枉了无辜,二也不想放纵了恶人,是以为难。” “现在多想无益,以后慢慢再查吧。”诛仙剑想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得道,“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玄明真人虽然声音还是有些沉重,但是老伙计了,诛仙剑都能听出他隐隐的飞扬,“那位仙侍说的含含糊糊,晚辈现在还在好奇呢,凭空飞升上神需要个什么条件?前辈知道吗?能说说吗!晚辈有希望达到吗?” 诛仙剑:“……” 就……不愧是你? 然后它没好气地答道:“极大的功德。” “大到什么程度?”玄明真人仍不肯放弃。 “大到……”诛仙剑知道今天不说清楚,玄明真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了,无奈道,,. 第41章 传音 诛仙剑:“……” :) 啊,就是……当然没有什么不可以。 甚至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干的话,我还要夸你一句猛男。 可是猛男你知道北俱芦洲副本的难度吗!不说能不能比肩当年的荡魔天尊,只说这几十万年下来吸纳了整个四海八荒的怨气是个什么概念! 神仙们各自秉公执法安心干活没有私心的年月里也就算了,几十万年弹指便过算不得什么,关键神仙们一个个开始“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然后“界没了,重铸便是,可她比界还重要”甚至“你敢动她!她少一根毫毛我要你整个界陪葬!”之后,你知道界有多少人枉死么?你知道每年北俱芦洲多积累了多少怨气么?你知道为什么天庭现在年年都要花一大笔资源在加固北俱芦洲的阵法上么? 你不知道! 你现在红口白牙告诉我你要清理北俱芦洲?你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一个多恐怖的工作量!你承得起那份因果么? 但,当诛仙剑来来回回将这件事的难度给玄明真人说了一遍之后,却绝望的发现玄明真人好像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他甚至说:“即便不是现在就做,至少也可以慢慢做一个计划,事在人为嘛。” 诛仙剑脑瓜子嗡嗡的。 为玄明真人在经历过了修仙界的尔虞我诈,人间的脑子有病,仙界的糜烂不堪之后,甚至还对“这个世界会好起来的,如果不好起来,那我就一点一点努力让它好起来”具有一定期望的道心通明程度…… 佩服,佩服(抱拳) “你要真的坚持。”许久,诛仙剑才叹道,“我陪你去。” ——你都豁得出去我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毕竟我只是一把剑→_→ 最多就是埋骨北俱芦洲嘛,埋个几万年几十万年的就埋呗,在北俱芦洲呆着也总比在天庭被供奉着然后听那群神经病仙侍仙娥“嘤嘤嘤”,“呜呜呜”,还要担心什么时候哪个上位者脑子有病想收你做本命法宝来得清静。 “好。”玄明真人悠悠然在卧室里盘腿坐下,准备入定,只留给了诛仙剑一句,“多谢前辈。” 不知是什么道理,看着如此淡定如此稳重,在这种恐怖的工作量面前都能如此坚定的玄明真人,诛仙剑竟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如果仙界都是你这样的人该多好。 唉! 玄明真人一入定就直接调息了天。 天里,倒也不是没有人找——附近殿阁的诸仙既然知道了赤霄帝君对这位新晋飞升仙人如此刮目相待,自然少不得有想上来攀攀关系,打听打听你是怎么傍上帝君那条大腿的,但玄明真人在修炼嘛,入定时闭门谢客是很正常的事情,于是一干人等也只能望而兴叹。 日之后,昭阳宫又有仙侍前来,发现了玄明真人在入定,便掏出了一张传音符出来,传音符飘飘荡荡入了玄明真人所居小院,仙侍也不多待,转身便走。飞仙殿诸仙不明就里,但许久,小院中都没有什么动静,也只能遗憾而退。 房间里,玄明真人闭目以神识听完了传音符中的内容,长长一声叹息,伸手捏了捏眉心,难得的起来了一层烦躁。 这一幕直接勾起了诛仙剑心头的好奇:“怎么了?” 玄明真人:“洛韵神女约我在洗仙池相见。” 我说你们这家人有病吧! 馋我修为就馋呗,你们用昭阳宫大势压我,我勉勉强强答应为洛韵神女渡劫就完了,干嘛非得用这种“洛韵神女对我一见钟情”的方式。 咱们交易的方式能不能简单点! 诛仙剑:“……” 静默片刻,感受着玄明真人难得一见的郁卒,诛仙剑直接“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了出声。 “……”玄明真人脸色更难看了分,他深呼吸了好几回,默念过不知道多少遍“忍一忍忍一忍”之后,才站起身来,大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再给自己施过一个清洁咒,这才身形“砰”地一下化作一道青烟,待再出现时,便是在洗仙池畔。 仍是记忆之中的灵气浓郁,水雾氤氲,隐有流水之声。 玄明真人一出现在这里就知道洛韵神女在山石后面。 至于明明是你约人过来的,你也先到了,你不出现在显眼位置反而躲躲藏藏……想起那日见到洛韵神女那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模样,玄明真人默念了几声我不头疼我不头疼,又念了几声来都来了,然后抱着壮烈的心情,走了过去。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再接着,先入目的是一条漂亮的鱼尾巴。 鳞片指甲盖大小,整整齐齐地排布着,色调纯白,边缘有极淡的金光,但因为尾巴的主人也修炼的缘故,经脉之中有灵气流淌,和洗仙池中浓郁的灵气相互作用,鱼尾巴就显出了极梦幻的七彩之色。 往上看,洛韵神女今日是特地打扮过的样子,那一身流仙裙是绚烂之极的火红和金黄二色,就仿佛是把晚霞穿在了身上,晚霞的尽头浸在水里,而她支着下巴,靠着山石正在闭目养神,人已足够美好,裙子更衬绝色,再加上那条甚至带了一些圣洁之色的鱼尾巴一摇一摆,如诗如画。 这画面实在太过美好。 可画的是见了一面就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头,连馋他修为都馋得这么迂回的洛韵神女。 玄明真人什么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了。 洛韵神女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心跳也飞快,就是一副怀春少女在装睡然后等他叫醒的姿态。想了想她叫自己过来的时机和目的,玄明真人深呼吸,再次深呼吸,配合地轻轻弄出了一点声响。 洛韵神女果然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睁开了眼睛,懵逼地看了玄明真人好几眼,认出了人,然后惊呼一声,哗啦啦一下收起了自己漂亮的大尾巴,脸颊上也恰到好处地起来了两团可可爱爱的红晕,只听她嗔怪道:“真人来得也太晚了,我都睡着了……” “神女恕罪。”玄明真人无法,只能端端正正地对洛韵神女拱手一礼,“在下原本在入定,接到神女传音符时,修炼正到关键,收功花了些时间,所以来迟了。” 讲真,面前的仙人玉树临风,温润如玉,再对你无比的话有些疏远,也已经足够洛韵神女感慨这辈子值了。 “哪里就怪你了呢。”洛韵神女低下头去盯着自己鞋尖上的明珠,羞羞涩涩地开口,“那个……那个……约你一见,是因……是因父君给我说了他的打算,仙侍也来回过了你的态度,可我……可我总有一种漂浮在云端的不真实感,所以才想约你一见,听你亲口说一句,所言是否当真。” 所言当真?哪个言? 我确实想找到你这一家人逼迫凡人代你渡劫的证据。 我此次凡间之行也确实是见到了那个等女儿归家等得眼眸都浑浊了的老妇人,我为她一家人的遭遇感到痛心。 我也确实无法拒绝你家仙侍那明里暗里“代我家小神女渡劫,送她一个上仙之位”的要求,因为不管是说你想嫁给我,还是说昭阳宫下了命令了我必须这么做,我都没有拒绝的余地——因为我一旦拒绝,怕不是就会被你那权势滔天的父君记恨,从此进门迈左脚是错,迈右脚更是错,有朝一日从仙官贬成仙侍,再从仙侍褪去仙骨,成为你一家和和美美之下,不值一提的微末代价。 我说的,如何就不当真了? “神女说笑了。”玄明真人正色回答,“男儿立身于世,即便不说言出法随,至少也应该言出必践,岂能有假?” 让直男一下子就给自己说情话明显是有些难度,洛韵神女也并没有抱有这种一步到位的妄想,能得到这样的许诺,已经让洛韵神女为自己今日展现出的美丽和魅力志得意满,骄傲得插上一双翅膀就能原地起飞。 何况玄明真人是真的好看,那样一本正经许诺的模样,即便许诺的不是爱你一生一世,也让从小就喜欢各种美好事物,一定要将美好事物留在身边的洛韵神女心神一阵荡漾。 于是下一步的发展就成了放心不下和些微埋怨:“可北俱芦洲凶险无比,你又才飞升不久……”然后顺顺当当就开始埋怨起了赤霄帝君,“父君也真是的,非说要你以上仙之位作为聘礼……这不是故意为难人么!” “无妨,我自有手段,神女不必担心。”玄明真人是真憋不出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来,只能尽力摆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再说,以神女身份之尊,我若连一个上仙之位都拿不出来,如何能让帝君放心将掌上明珠托付?” 这怎么都算不上情话,毕竟哪有拿彩礼嫁妆的话当谈情说爱的,只是……盖因玄明真人的外形过分具有欺骗性,他那笑容一露出来,洛韵神女连心跳都少了好几拍,很顺利就将“他愿意给我天价彩礼”等同于“他真的好爱我”。 于是,直接从战术性脸红发展到了真·面上发烧。 小神女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小声道:“可是都这样了,你还叫我神女做什么……” 玄明真人头皮陡然一麻。 该……该来的还是来了? 憋着笑看到现在,终于等到了这标志性的一幕,诛仙剑的笑声已经在玄明真人脑海里炸开了锅,而玄明真人已经默默戴上了痛苦面具。 但表情管理还是要做的,玄明真人正在尽自己所能不要那么狰狞,而是尽力表达出一个第一次谈恋爱的愣头青的尴尬:“那我……” “你啊!”看着玄明真人比自己还羞涩紧张,洛韵神女一下子就有了心理平衡,展颜一笑,“你叫我韵儿吧,父君和兄长都这么叫我。” 玄明真人:……!!! ……苍天大地!这时候我用幻术糊弄得过去吗? 这么腻的叫你我要得心魔的!倒也不是说我的心境渡不过心魔,主要是心魔里四面八方都是你,然后四面八方都在叽叽咕咕“叫我韵儿吧叫我韵儿吧叫我韵儿吧”。 什么恐怖故事! 度过了也头皮麻天好吗! 玄明真人勉强一笑,背在身后的手已经准备干上点什么了,然而那大型幻术的法诀才掐到一半,整个飞仙殿连同洗仙池突然就开始震动了起来。 有良好战斗习惯的玄明真人直接一个激灵,护体灵光立刻弹了出来,将他和洛韵神女一并护在其中,与此同时他手上也灵光闪动,立刻便是无比恐怖的法力波动,而他的眼眸看向飞仙殿的方向,那一瞬间的杀意让洛韵神女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鸡皮疙瘩之后,她看着玄明真人护着她的背影,立刻就领会了赤霄帝君口中的“同辈第一,当之无愧”到底是什么意思,也终于明白了,那位凤穆神君,确实是给他提鞋都不配。 洛韵神女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砰砰跳动的少女心,问道:“真人,这是怎么了?” “下界有什么东西要顺着飞升通道冲上来。”玄明真人原本确实是起了应激反应,但当看清楚飞仙殿的现状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神女莫怕,我在呢。” 短短七个字,虽不是洛韵神女指定的“韵儿”,但仍让小神女心如鹿撞。 她看着玄明真人一挥手一个法诀过去就稳住了震颤不已的飞仙殿,她跟在玄明真人身后重新检查过了飞仙殿的每一个堵死下界飞升通道的封印是不是有所松动,还见他轻描淡写指出了整个飞仙殿阵法的错漏之处,随手掏出了许多她叫不出名字但看起来就是很厉害的器具将阵法补完。 “同辈第一”的身份不断加强,“送我一个上仙之位”的幸福逐渐盈满胸腔,神女看着玄明真人的背影渐渐冒出了慕强的粉色泡泡,逐渐越陷越深。 她的那点修为和见识当然看不出玄明真人都干了什么。 实际上,针对那个导致了飞仙殿疯狂震颤的界面,他利用飞仙殿的地利之便和作为上界的位格,特地安抚了那一界躁动的天道——那一界天道正在动用本源之力诛灭下方正在渡劫的修仙者,得了玄明真人的安抚,那修仙者至少是能保住一条性命。 至于“整理飞仙殿”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处补完……其实是在,. 第42章 湘影 深夜静室,孤男寡女。 茶香袅袅,对坐论道。 这是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 这里解释一下湘影仙子——她就是今日让飞仙殿一阵疯狂颤动的罪魁祸首,换个词儿的话可以称之为另一个下界的卷王之王·修仙天花板。 今日,天花板小姐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境界,被迫引动天劫飞升,但众所周知,飞升通道已经关闭,她应付着一轮强似一轮的天劫,却看不到半点天道松动放她离开的可能,正在心生疑惑,自天边却袅袅飘下来一张传音符,她神识一扫,便得“天界有变,暂莫飞升”八个字。 而与此同时,不知那位在天界的神仙动了什么手脚,原本愈演愈烈的天劫竟然温和了下来,没劈两道雷霆便悄然偃旗息鼓,只留她在原地风中凌乱,实不知自己这一波天劫到底是渡成了还是没渡成。 唯一可以明确的是,今日不宜渡劫。 她便只得偃旗息鼓,回了洞府洗漱一番,研究着那张来自仙界的传音符,她心内一动,索性收拾了洞府大厅,又换了一身待客的衣服,烹了自己最喜欢的灵茶,等到半夜,竟真等来了破开空间下凡到此的玄明真人。 便是此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场景了。 但再是孤男寡女,奋斗逼之间也根本不会产生什么粉红泡泡,更不会有洛韵神女装睡等玄明真人叫醒她的程序,简单的寒暄之后湘影仙子只有那么直入主题了:“仙长,这天劫的难度怎么总给人一种不将我弄死不罢休的感觉?难道是天庭不欢迎我等飞升修士么?” 被洛韵神女摧残了一天的玄明真人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来,直来直去地回了一个“你没感觉错”。 直接把天聊死! 整得湘影仙子都无语了一下,但女孩子嘛,多多少少都要包容一下直男的直来直去,她抿了抿唇,道:“天庭不欢迎飞升修士,直接关闭飞升通道让我等下界修士自生自灭便是,绝没有给下界修士解释点什么的道理。仙长今日也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悄悄给下界修士透个气了,仙长如此做,就不怕天君责罚?” 这样逻辑清楚的话,洛韵神女是不太说得出来的。 玄明真人清醒了一点,但还是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尽是洛韵神女撒娇卖痴的回声,深吸一口气,再将湘影仙子给他倒的灵茶慢慢一饮而尽,才缓缓道:“仙子勿怪,来得急了些,有些情绪还没有完全排出来。” 湘影仙子能怎么样呢,只能说一句“无妨”啊。 既然无妨了,玄明真人也不装了,迅速给自己用了几个清心咒,才沉声道:“我保仙子性命,是因为我也是飞升修士,与仙子同病相怜,即便天君发现后可能怪罪,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啊?”湘影仙子哪里想到是这个发展,直接愣在那里。 “我还飞升了两次。”玄明真人笑了笑,道,“这是一个挺长的故事,仙子有耐心听么?” “只要仙长愿意讲。”湘影仙子自然知道剩下的就是戏肉了,表情肃然,“小女子洗耳恭听。” 那就好。 玄明真人再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在那飘荡的茶韵中,从云瑶仙子被挖灵根开始讲起。 然后,原本就一点粉红色泡泡都没有的气氛,渐渐凝重得仿佛被原地冻结。 ——谈到挖人灵骨取人灵根,湘影仙子后背发凉;谈到飞升通道关闭,湘影仙子怔愣默然;谈到沐国许多女子受过的苦楚,湘影仙子默默红了眼睛;谈到仙二代自己都不修炼而是享受他人代她渡劫的成果,直接害死了那个无辜的女孩,湘影仙子却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不已:“单听一个不允飞升,我还真觉得天方夜谭,觉得仙长不会是来骗我的吧,但连同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一起听……我竟觉得,是的,这是那群混账神仙做得出来的事。” “离谱到了极致,反而不离谱了。”玄明真人苦笑着开口,“是么?” 湘影仙子捂脸,戚戚然点头。 这个形容简直是让人哭笑不得地贴切。 玄明真人一声叹息,抬杯抿了一口茶,心情复杂道:“仙子可知,我是怎么不引人怀疑地靠近飞仙殿,还找机会给仙子送了一道传音符?” 湘影仙子:“愿闻其详。” “书意仙子被害死后,赤霄帝君的打算自然落了空,可洛韵神女就那点修为本事,去北俱芦洲渡劫自然必死无疑,但昭阳宫那教子甚严的话已经放了出去,再让洛韵神女渡一个不痛不痒的情劫便飞升上仙,昭阳宫的面子又该往哪里搁?”玄明真人道,“然后,他们盯上了我。” “怎么个盯上法?”虽然有些领会了天庭的离谱,但是要立刻和傻逼同频还是有点为难人了,湘影仙子只好问道。 玄明真人:“赤霄帝君特地召见了我,之后便有昭阳宫的仙侍到了我的住处,暗示于我,说是赤霄帝君有意将洛韵神女许配于我,但聘礼是我送神女一个上仙之位。” 湘影仙子险些一口茶喷到了玄明真人脸上。 啊……啊?! 还可以这样? 可以。 玄明真人还在继续:“但洛韵神女其实是有婚约在身的。” “什么?”湘影仙子整个人都要裂了。 “我在仙界初来乍到,对此自然一无所知。”玄明真人道,“但我不是受书意仙子之托,去见了她的母亲么。老人家给我说过赤霄一家的势力,简单讲,天庭上四部,与赤霄帝君有亲的占了其中之三。”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修仙天花板都是人精,湘影仙子一下子就听懂了:“赤霄帝君派仙侍而不是亲自来和你提亲,难不成是鼓动你和火部掌事人闹起来?——若是你能力压火部掌事人,你自然是他的乘龙快婿;即便不能,你也已经代洛韵神女渡过了飞升上仙之劫,左右不是昭阳宫吃亏。”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属意火部那个仙君,还是我。”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但我再对洛韵神女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我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湘影仙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别看人家来的是仙侍不是本尊,事实上,身份地位到了一定的地步,即便是派了只小猫小狗过来你都得供着,拒绝了仙侍就是拒绝帝君,人家又是执掌升迁黜落的实权人物,你得罪了他,你在仙界岂不是寸步难行? 她只好跟着叹气:“然后呢?” “然后。”玄明真人道,“洛韵神女约我洗仙池畔相见,说那里是她与我的初见之地。想来又有些好笑,即便到目前为止,我也只见过了洛韵神女两面而已,我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到底是显露出了哪一点,值得她对我倾心至此。” 湘影仙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对玄明真人投去同情的目光。 ——惨啊老铁! 帮那个小神女拿一个上仙之位倒没什么,关键拿下来了你还得牺牲你的身子! 玄明真人苦笑:“说来,还得感谢仙子。” “啊?” “彼时。”玄明真人幽幽道,“洛韵神女正在让我叫她的小名。而仙子也刚刚好在那个时候渡劫,引得飞仙殿震颤不已,洛韵神女吓得花容失色,什么男女之情什么小名大名都忘到了爪哇国,属实是给我解了好大尴尬。” 湘影仙子听得都有些庆幸,但想一想接下来玄明真人还要和仙二代周旋,又忍不住为玄明真人掬一把辛酸泪:“所以,仙长刚才那一副心神不属的样子,是因为……她?” “是。”玄明真人苦笑,“实不相瞒,再相处下去,我觉得我的心魔都快按捺不住了。” 湘影仙子默默给了这倒霉的道友一个同情的眼神。 玄明真人叹道:“也罢,不说她了,总之,有了飞仙殿的震颤,我刚好借此检查整个飞仙殿的封印,趁着洛韵神女不注意,往我探查到的每一条通道都丢了一枚传音符进去。大概,从此渡得过飞升之劫的道友在初步沟通天道之时都能得到传音符,然后暂停飞升的打算。如此,也不至于造成无谓的陨落了。” 湘影仙子不由动容:“仙长有心了!我代那些道友谢过仙长!” “你我都是一个阵营的人,这些客气话便不用说了。”玄明真人笑了笑,伸手掏了一个玉质的罗盘出来,“我来找你,一是为了解释清楚天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二嘛,我将去北俱芦洲代洛韵神女渡劫,搜集足够给他父女定罪的罪证好彻底解决此事,怕是分身乏术,不得不托付给你一件事。” “何事?”湘影仙子赶紧道。 “这罗盘和我丢到下界的每一张传音符都有联系,任何一张传音符被人读取,这罗盘都会有反应。仙子可顺着罗盘指引的方向去给那位道友解释一二,等我的消息再行飞升。”说着,玄明真人又掏出了一叠玉符,“这是破界符,仙子拿好,我手上的破界符并不多,仙子且用着,用完了再联系我,我抽空再制些。” 这是正经事,湘影仙子郑重接过,先许诺了必不负所托,但想了想,多问一句:“通知诸道友暂时不要飞升不过是权宜之计,总不能一直苦苦压抑境界。仙长可否透露一二,我等飞升修士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玄明真人不假思索:“自然在天庭那些作威作福的神君帝尊尽数陨落之后。” “可如今天庭怕是没有什么飞升修士。”湘影仙子沉声道,“仙长能找到可以飞升的界面,成功的在第二次飞升中拥有仙籍,已是奇迹,但天庭太子只有一个,这样的奇迹没办法复刻在小妹身上,毕竟接二连三有修士飞升也确实引天庭怀疑。小妹不反对仙长与那些神君帝尊作对,也希望仙长一切顺利,但事情总要防备一个万一,容小妹说一句丧气话,倘若仙长事败,难道我等便再无出头之日不成?” “不必担心。”玄明真人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回道,“我自然会小心行事,有合适的机会便立刻开启通道让下界合适的道友们飞升。退一步说,即便我事败,今日我也已从洛韵神女处得知,近期——近几百年的那种近期,飞仙殿应会复开飞升通道,甚至会降低飞升难度,广迎各路强者飞升为仙,,. 第43章 荡魔 仙界之人确实无耻。 但是,你又能如何呢? 真要是玄明真人失败,仙界又开通了飞升通道,甚至降低了飞升难度,即便你知道面前会是一个大坑,难道你便能忍住不跳了不成? 湘影仙子沉默了好久,给自己灌了好几杯凉茶,才颓然叹道:“仙长,我自踏入修炼之途以来,从未觉得如此无力过。” “但再是无力。”玄明真人道,“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了不成?” 湘影仙子长长一声叹息:“仙长孤身与天庭众神周旋,若有什么需要帮忙之处,请莫要与小妹客气。” “那是自然。”玄明真人笑了笑,伸手一拍储物袋,取了两坛子酒出来,“不愁那些,愁也无用。反正无论将来如何,都不妨碍今夜一醉。” “好!”湘影仙子也是性情中人,连酒杯酒爵都不想拿,直接拎了酒坛和玄明真人一碰,一醉解千愁。 然后,就是吧…… 同修为与自己在一个水平线上的人喝酒是不一样,你从储物袋里拎两坛子,我从储物袋里拎两坛子,因为彼此都是天花板,收藏在储物袋里的酒也都是极品,喝到天光破晓的时候,两人竟然都有点醉。 湘影仙子亲送玄明真人出了洞府,为免发生酒后驾云的不安全行为,玄明真人给自己用了好几个醒酒咒,这才掏出诛仙剑撕开空间门裂缝回了仙界。 然后,就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确定没有过分失礼之处,这才拘来一朵祥云,飘飘摇摇往云梦泽去了。 问:去云梦泽干什么? 那里赤霄帝君的封地,昨日洛韵神女约他,一方面是想和自己未来的夫婿来一点小情侣之间门的约会,另一方面也是正式来通知他,赤霄帝君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请他去云梦泽赴宴。 便在今日。 玄明真人自己都恶心坏了。 恶心与洛韵神女的周旋,恶心面对赤霄帝君的打算,对去他家的封地敬谢不敏却不得不前往相陪,虽不至于影响道心但肯定需要排解一二心绪,这才放纵自己醉了一场。 但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玄明真人在云梦泽之外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重新收拾了一番心绪,这才往云梦泽送去了传音符。 赤霄帝君宴请未来女婿,那排场自然非同一般,虽然不知为何帝后与那位霖川神君不在,但丝毫不影响宴席上的山珍海味龙肝凤髓,玄明真人愿意戴上面具社交,在温室中长大从不知人间门疾苦的赤霄帝君父女自是被哄得服服帖帖,宴席终末,赤霄帝君连“贤婿”都叫上了,郑重其事地交给玄明真人一枚玉坠。 竟就是玄明真人在北俱芦洲挖坟时挖到的那一枚的样子! 也不知是赤霄帝君说的要提前做一番布置,是勒令仙官赶紧去北俱芦洲找这枚被玄明真人抛了老远的东西,还是另外再做了一个。 想是这么想,玄明真人面上倒丝毫异样不露,只伸手接过。 “贤婿,你将此物带在身上,进入北俱芦洲斩杀凶兽即可。”到了这个份上,赤霄帝君也没有什么再端着的必要了,将玉佩交给玄明真人之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有劳。” 玄明真人自然是客气的,对赤霄帝君拱拱手:“晚辈自当不辱使命。” 如此,宾主尽欢。 赤霄道君那一家人固然想留玄明真人在云梦泽歇一夜再去干正事,但多待一天就是多一天的社交,玄明真人选择拒绝,只说早一日敲定此事早一日得个心安,这样靠谱的年轻人仙界并不多见,他坚持要走,倒让赤霄帝君父女看着他的眼神再热切的三分。 父女俩送走了玄明真人,洛韵神女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心口,转头对赤霄帝君开口:“父君,我心头有些不安。” “傻孩子。”赤霄帝君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仙官找了一圈,没在北俱芦洲找到那枚玉坠,我只好用秘法将你那一缕跟随谢书意去了北俱芦洲的神魂与神格召回,又重新做了一枚玉坠给玄明,你的法力本身就没多深厚,这样一通折腾,自然是难免心神失守。” 洛韵神女撅了噘嘴,低头小声道:“那怎么办啊……” “近期你就在云梦泽待着。”赤霄帝君搂着闺女含笑转身归洞府,“咱们是水族,云梦泽是水属性灵气最浓郁之地,你变回原形多在池子里泡泡,自然百病皆消。” 可洛韵神女是不喜欢清冷寂寞的云梦泽的,赤霄帝君又不可能在云梦泽陪她,难免有点小情绪:“要待多久呀……” “索性就呆到玄明渡劫结束。”赤霄帝君道。 这一开口,小神女当场就不走了,头也不低了,只气鼓鼓地看着她爹,一副这事儿没商量的大号儿童闹脾气模样。 帝君失笑,无奈道:“呆到玄明渡劫结束——放心,当年那个谢书意我说她修为还不够,还得多修炼几年,是你这小丫头等不得了,非得立刻飞升上仙赶上你那个凤穆哥哥,这才送了她一条性命。现在这位苏玄明的法力怎么都是够了的,他代你渡劫,最多不出三月,必有结果。” 三个月,对于寿命动辄以万年来计算的神族来说,简直可以称之为弹指一挥间门了。 小神女这才小声开口:“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父君何时哄过你。”赤霄帝君没好气地戳戳洛韵神女的脑门,还不敢戳重了,恨铁不成钢道,“即便是当年,谢书意的法力去北俱芦洲还有些风险之事,为父难道就瞒过你了?” 这是自己的黑历史,挨打要立正,洛韵神女只好害羞地去拉赤霄帝君的衣摆:“父君不要生气嘛,我是真的不知道北俱芦洲的难度,才白费了父君培养谢书意的一番心血……” “你啊!”赤霄帝君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转身回洞府。 洛韵神女也乖觉,不再多啰嗦什么,乖乖提起裙子跟上了赤霄帝君的脚步。 而另外一边,玄明真人直到离了云梦泽老远,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出来。 不是他社恐,实实在在是和这一家人周旋过分费神,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辨别了一下北俱芦洲的方向,化作一道遁光去了。 再入北俱芦洲,竟然有一种轻车熟路之感,玄明真人非常老马识途地到了书意仙子的埋骨地。 此地有战斗痕迹,应该是有人来过。 但自己离开时毁掉的整座山峰毫无被人重新挖开的痕迹,想来闯过来的人要么是没发现,要么就是干脆死在了这里连尸骨都没剩下。 不重要,没打扰书意仙子遗蜕就行。 玄明真人伸手一拍储物袋,取出了一套布阵器具,随手便布下了一个招魂阵,再闭目,模拟出了书意仙子的道韵波动,手中掐过一个复杂的法诀,那一缕道韵便飘飘摇摇,稳定在了阵法最中央。 如此,阵法开启,灵气流转,不过片刻,就有一个衣衫褴褛的魂魄浑浑噩噩地飘了过来。 自然是书意仙子。 玄明真人的动作实在太快,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门既看过了她的老母,又去天庭获得了赤霄帝君的信任,但在这样短的时间门里,书意仙子很明显在收拢魂魄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步,看上去仍然凄凄惨惨。 但或许是得益于玄明真人那天在她身上动了的那么多心思,打进去了那许多法力和阵纹,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厉鬼的模样,还怪可爱地歪头盯了玄明真人一会儿,疑惑地道:“仙……长……?” “是我。”玄明真人笑了笑,非常熟练地一弹指,一团自他识海中分离出来的魂力没入了书意仙子身体,他等书意仙子初步消化了那一团魂力之后,才开口,“仙子晃悠了半个月,仍未聚拢多少魂魄,想来这招是不太好用,不如在下来助仙子一臂之力?” 书意仙子不明白:“仙长要如何帮我?”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玄明真人伸手,自储物袋中取出了那枚来自赤霄帝君的玉坠。 魂魄没有呼吸,但书意仙子的脸色还是肉眼可见的僵硬:“仙长怎么也有这个东西!” “我会引来附近的所有凶兽,一一击杀之。”玄明真人没有正面回答,只将玉坠佩在了自己腰间门,道,“仙子到现在都还没有聚拢多少魂魄……估计是真没有什么魂魄碎片流落在外,而是基本都在凶兽肚子里。” “仙长准备如何?”书意仙子已经有了不太好的揣测,声音都有一些颤抖。 “左右是要替洛韵神女渡劫的。”玄明真人道,“索性就在仙子的埋骨之地击杀凶兽,凶兽死时若有仙子的魂魄碎片流出,仙子请自己归拢收好,事后我再看是直接帮仙子将魂魄碎片拼凑回本体,还是去盗一盗神农鼎借助神器之力。” 书意仙子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起来了,自己的魂魄拼不拼都顾不上了,关键词是:“仙长要替洛韵渡劫?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仙子以残魂接受在下的魂力,对仙子伤害不小,维持时间门也不长,还是不要将有限的时间门浪费在无谓的解释上了,左右待仙子魂魄稳定,我们有的是时间门交流。”玄明真人笑了笑,安抚道,“总之,仙子放心,仙子所受冤屈,我不会坐视不管,洛韵不学无术,我也不会真让她飞升上仙。” 说话间门,玄明真人已是一挥袖,将书意仙子送到了足够安全的招魂阵中央,而后他整个人直接腾空而起,身上法力一转,便有纯粹之极的灵气自他身上涌出。 书意仙子见状大惊:“仙长!仙长你即便要现在就引凶兽过来也不要一下子引这么多啊!万一应付不了很麻烦的!” ——北俱芦洲的凶兽生于煞气长于煞气,天然地对纯粹的灵气十分渴望,一旦在它们的感应范围内出现了纯粹的灵气,它们就会如同蚂蚁见到了糖浆一般不管不顾地蜂拥而至。 因此,要在北俱芦洲击杀凶兽,根本不用满世界的追赶什么,你只要在这里,散发出精纯灵气,不过多久,你就能见到铺天盖地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恐怖凶兽。 前提是你得接得住。 玄明真人却淡定极了,只给书意仙子传了“放心”二字的音,而后便袍袖一抖,一把长剑自玄明真人体内被放出。 没见着有太恐怖的威压,也不是什么一出世便天地变色,. 第44章 杀神 事实证明,这种场合,诛仙剑还真的没人家好使。 ——玄明真人放出精纯的灵气出来之后没一会儿,附近的凶兽便滚滚而来。 而他甩出来的那一把长剑也被玄明真人操控着直接冲向凶兽。 在这个过程中,长剑飞快地裂变,一分二,二分四,裂上十次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剑影,直直迎上那凶兽群也不带半点势弱。 单单如此,不过是一把能裂变的长剑而已,倒还不值得什么。 但关键是每一把剑的威力不一样——每一把剑都刺向不同的凶兽,然后保持着比它要对付的凶兽厉害,但只厉害一点,半分法力都不会浪费的水准。 效果就是,玄明真人悬空立在半空,四面都是扑过来的凶兽,却绝没有一头能碰到他的衣角,而他双手掐着快出残影的法诀,多线操纵着那恐怖的剑阵,整个人还意态悠然,潇洒如风。 诛仙剑那算是跟过n个大佬,非常有见识的了,但此时看到如此行为如此法力的玄明真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而书意仙子早就看呆了。 她师从赤霄帝君近百年,因着是为赤霄帝君之女渡劫预备的人才,自然实力越强横越好,赤霄帝君对她的教导绝无藏私,偶尔还会带她去见识如今仙界最牛逼的法术和最顶尖的人才。 然而都没有玄明真人这样的强大。 强大到书意仙子都开始思考,赤霄帝君能在玄明真人手底下走几招。 不不不……面前这个才是个飞升修士而已,普通仙官,离上神帝君那种阶品还有好几万年的奋斗历程,怎么就打得过了? 书意仙子有一点点纠结。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温和的提醒:“凝神,你的魂魄碎片找到了,若能拼合回去,你先自己拼一拼,倘若不行,收集妥当,事后等我。” 书意仙子一个回神,然后发现自己在发光。 对,发光。 早在半个月前,玄明真人就已经把聚魂阵铭刻在了她身上,她四处游荡,只要遇上了原本属于她的魂魄碎片,碎片便会自觉回归。 而现在,玄明真人另行布下的引魂阵是以她的道韵为中心,换句话说只会吸引属于她的魂魄碎片,她现在只要在阵眼中心,便有源源不断地入了凶兽腹中的魂魄碎片自行归位。 此外,她其实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外界战斗余波的冲击——这引魂阵似乎还有防御之能,也没有见到如何的灵光流转,但总是轻易地把所有剑气和法术匹练轻易拨开,安静得甚至有点安详。 书意仙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段。 哪怕是昭阳宫,里面的典籍记载写的都是与“神识”“魂魄”相关的阵法是非常脆弱甚至有些娇贵的,半点来自外部的攻击都有可能击碎它,是以布相关阵法的时候一定得是什么密室,即便没有密室也至少需要里三层外三层的护法,否则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但现在这个情况就是说……啊嘞? 没有护法,没有密室,甚至都不是一个安静点的地方,前头还在干着能让大多数神仙退避三舍的仗,战斗余波都能绞死大多数不学无术的神仙,可这么一个理论上应该脆弱娇贵的阵法,稳如泰山,正常运转。 书意仙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根本想象不到这个男人的极限在哪里,现在在剑阵之外游荡的凶兽都已经是强大到了能轻易能将全盛时期的她不费吹灰之力撕碎的程度,因为王不见王,每一头凶兽之间都隔开了足够宽的距离。 这种场合已经不会有什么低阶凶兽存在,兽山兽海的情况有了非常明显的缓解,然而数量虽然有所减少,其中杀气却是暴增,光看那些凶兽嗜血的目光,再大概从赤霄帝君教育过自己的“北俱芦洲凶兽大全……可以,确认过眼神,是赤霄帝君专门提及的,见到了之后自己最好是直接掉头就跑,但如果能击杀个十头八头的,洛韵神女的上仙之位就稳了她可以回去了的程度。 但玄明真人还是那个样子。 那群高级别凶兽虎视眈眈着没有动手,玄明真人也没有指挥灵剑对它们去做什么攻击,而是手中法诀一掐,对那些灵剑抬手一招。 千万把灵剑接到了信号,当场一个转头飞向玄明真人,飞过来的过程中两两合一,很快就变回了那把锋锐无匹的长剑。 诛仙剑陡然来了精神:“嗯?” “这把剑明显收拾不了这些东西啊。”玄明真人不用等诛仙剑问出来就知道它想说什么,含笑回应着,还掏出了一张拭剑布,将剑身上残余的血迹略擦了擦,长剑有灵,发出了一声轻快的轻吟,便迅速变小,缩回了玄明真人袍袖。 诛仙剑:“诶嘿?” 那岂不是有了我的用武之地? 它正自跃跃欲试,又有着属于神剑的傲娇,不肯轻易开口,只盼玄明真人开口说要用它,但玄明真人回答了一句之后便又是袖袍一抖,挥出了一支丈二长.枪。 ……好像也不完全是枪,也不知道是将那长兵器称之为方天画戟合适一点,还是三尖两刃刀比较确切,总之就是在正常长.枪的基础上完成了一点主人比较喜欢的改造,还留了长长的放血槽,看那长.枪的杀气和煞气,应该是跟着玄明真人杀过数之不尽的敌人。 诛仙剑:嘿我真的要生气了啊! 但这种时候和玄明真人争辩“你到底对我有什么偏见?”明显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它也只能气哼哼地看着玄明真人双手握枪,大概是切换了一下状态,然后挽了一朵极漂亮的枪花,对那逡巡着没有着急攻击于他的凶兽做了一个极挑衅的动作。 那群凶兽并没有灵智,自然接收不到动作本身的内在含义,但它们看得懂玄明真人散发出的挑衅意味极浓的道韵。 那群凶兽:嘿!!! 原本还出于野兽的本能有心观察一下再决定要不要攻击,被玄明真人一挑衅,分分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争先恐后地冲了过来。 玄明真人低低笑了一声,操着那杆长.枪与那些光看气息就恐怖之极的凶兽斗在了一处。 然后,明明是招招见血的肉搏,但诛仙剑愣是从中看出了“轻松写意”四个字。 玄明真人的每一招都很合适,也非常克制,和刚才那把剑一样,能用三十四分的力气,就绝对不出三十五分,在他的刻意控制之下,长.枪如灵蛇吐信一般,以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吻过冲过来的凶兽身上最脆弱的部位。 而这枪又被玄明真人改装过,不仅放血槽十分之刁钻,甚至带着微微的倒刺,一枪.刺.入身体,拔.出.来时那凶兽身体上便被开了一个汩汩往外冒血的血洞,偶尔还会牵连着带出来肠子或者血肉,痛得凶兽的惨烈嘶吼之声此起彼伏。 这是一场血战,没一会儿玄明真人便浑身浴血,宛若战神,所过之处无不是被一招致命的凶兽。 虽则如此,但是除了覆在枪.尖上的一点点微弱法力之外,诛仙剑甚至感受不到玄明真人身上有法力的流转。 所以……他甚至是在以作为凡人武道的极致在挑战这群普通上仙看了都得望风而逃的凶兽?! 这个认知让诛仙剑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任主人。 还有老伙计弑神枪。 诛仙剑记得它的第一任主人曾经点评过,弑神枪和诛仙剑齐名,这两件神器光名字都让人闻风丧胆,本身也都是威力极其恐怖的至宝,无分高下,但要论私心,老主人还是比较喜欢弑神枪。 无它,只因弑神枪是长兵器。 丈二长.枪,舞起来洋洋洒洒,尽兴之极,这是剑作为所谓君子之器达不到的效果。 那时的诛仙剑对此不服气得很,但老主人是一个不接受辩驳的脾气,它也只能和弑神枪暗暗吐槽偏心就偏心吧还要找理由,后来老主人身归混沌,将弑神枪带在身边,把诛仙剑留在了此间天地,然后诛仙剑就拥有了第二任主人。 第二任主人是执掌天地杀伐的道君,带着它大放异彩,四海八荒一干人等无不闻风丧胆,甚至还因此传出了“诛仙剑阵非四圣齐至”不可破的威名,诛仙剑可膨胀了,就想带着第二任主人去和第一任主人吵上一场“君子之器怎么了,杀起人来难道不是一样的效果?”的架,实在是吵不赢就让第一任主人拿弑神枪和第二任主人拿诛仙剑做上一场,谁赢谁是爸爸。 但终究是没有机会了。 再后来,仙界也不是没有靠长兵器闻名于世的选手,譬如那个用火尖枪的,又譬如那个用三尖两刃刀的,还有那个用如意金箍棒的,那可都是能拿大闹天宫当毕业设计的猛男。 可是渐渐地,仙界风气糜烂了起来,就没啥人用长兵器了,都是耍剑。 再后来,特么耍剑的都没有了,能掐法诀就掐法诀,能用特效就用特效,论及肉身强大程度,要是没个法力护体,那帮神仙是真的连女孩子都公主抱不起来,弱鸡得一匹。 属实是一代不如一代! 可是,在这样一代不如一代的大环境之下,竟然还出现了一个能耍枪会耍枪还耍得这么六的?! 诛仙剑顿时非常有危机感。 特么当年我和弑神枪争宠就算了,都是先天至宝争宠不丢人,特么现在我需要和这后天炼制出来的法宝争宠?弑神枪知道了不得笑死我?! 我得三下五除二灭了那些小妖精! 于是,瞅着玄明真人在一群气息恐怖的凶兽之间竟然还能气息匀称,浑身浴血还能潇洒写意,反复确认过他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诛仙剑才在玄明真人脑海中问出声来:“真人,你的本命法宝到底是什么?是剑还是枪?” 我怎么看都觉得那把剑是本命法宝,那把枪也是呢?我的第一宫斗对手到底是谁? 玄明真人在杀怪呢没有想太多的空间,只随口答道:“前辈,本命法宝并非只有一件呀,按理说,认主的法宝不是都可以称之为本命?” “但你总不可能都培炼吧。”诛仙剑不懂了,“固然一个人可以让很多件法宝认主,但丹田和泥丸宫内的法力和神识却是有限的,培炼了这一件就难免疏忽了那一件,都培炼便难免影响自己的修为进境。这是常识……” “这是常识。”玄明真人笑了笑,枪尖流转杀怪不停,回答的声音仍然保持着平时的语速,牛批得不行,“但是那是仙界的常识,修仙界是不能这样做的。” “此话何解?” “仙界环境相对没有那么恶劣,斗法什么的也不是特别凶残,自然可以专一地培炼最合适的宝物。”玄明真人道,“但是在下界,总会有仇家会反复计算你的战力,针对你的短板来安排对你的围杀,而任何法宝都会存在短板,倘若放任自己在某一个方面丝毫不知或者有明显的残缺,那大道无情,岁月漫漫,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一天。” 顿了顿,玄明真人苦笑一声:“所以相比起陨落,同时培炼许多法宝即便会让修炼的进度慢上一些,却是相对稳妥的做法。无非就是修炼时辛苦些罢了。再说了,培炼法宝也未必是什么坏事——法力常出常进,反复积累,经常使用,自然比积累一次,法力到了数量,. 第45章 碎魂 玄明真人这么一通无双开下来,诛仙剑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而玄明真人脚下的凶兽尸体也直接堆成了一座小山,明明是一个开无双杀怪的过程,杀到最后竟把这项活动干成了登山。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万万想不到。 而按常理来说非常水到渠成,但确实已经有很多年没发生过的事情是,以玄明真人开无双的位置为圆心,方圆近千里,原住民们往头顶上一看,竟然看到了天空。 没有煞气遮挡,没有煞气和阵法之间互相攻击导致的一直以来都灰蒙蒙的天气,虽然仍隔了一层阵法,但可见蓝天白云,阳光照耀。 这样的场景对于外界来说司空见惯,对北俱芦洲的原住民而言却让一众凡人热泪盈眶,他们知道这是又有神仙进入北俱芦洲来帮他们减轻生活压力,却又无法辨别神仙身在何处,只能朝着四面八方都跪过一回,又敬过一回香,郑重谢过神明解民于倒悬之恩。 那样的感谢对于凡人来说不过是一点情绪,但对于仙人来说则是往他身上渐渐汇聚过来的星星之火,以长.枪击杀凶兽之余,玄明真人感受着那星星点点来自凡人的感谢和香火,长长叹了一口气。 真的,百姓一直都是淳朴的百姓,混账的一直都是作为上位者的仙人。 实在…… 他长.枪一抖,一朵枪花轻轻点在离他最近的一头凶兽身上最脆弱之处,带出来了一个三寸长的血洞,这时的凶兽比之于他才掏出长.枪时的凶兽自然凶悍了不只一个数量级,区区一个血洞倒是不至于让它立刻气绝身亡,但玄明真人接下来的攻击那是一个接二连三应接不暇,三五息之间便解决了这最近的一只。 然后,他眼中眸色一厉,手中的长.枪也往地上一插,身上的法力立刻汩汩流入长.枪,长.枪立刻发出了一声痛快之极的长吟,顿时一道灵气波纹仿佛原子.弹一般陡然爆炸而开,刹那间,波纹所到之处,无论是多可怕的凶兽,俱是沾之立毙,尸骨无存。 当然是有衰减的——灵气波纹扩散到数百丈,因为已经击杀了许多凶兽的缘故,其威力已经下降了不少,仅是刮伤了数百丈之外的凶兽。 刮伤:指一道灵气波纹下去,碰到的凶兽要么就没了胳膊腿,要么直接被拉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这样恐怖的法力伤害对于北俱芦洲凶兽们来说根本就是见也没见过的操作,怔愣地看着自己被切得十分平整,还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疼痛来得太慢,一时半会儿竟然都没反应过来,更想不起要喊疼。 但很快就想起来了。 凶兽的嘶吼顿时响彻这一整片山岭,而这个时候,玄明真人将那长.枪一拔,一收,长.枪“砰”地一下化作一道青烟消散,而他负手而立,身上威压尽显,这时他再对着那些远方没有被他的一个大招杀死的诸凶兽,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嗯?” 凶兽没有灵智,但有着作为野兽的本能,玄明真人身上那深不见底的法力一散开,大多数凶兽直接就惊惧地后退了好几步。 也就是没有脑子,但凡有,现在应该是在质问自己刚才脑子里是进了什么水,竟然认为自己打得过面前这个诱人无比的大鸡腿? “嗯?”看着凶兽们迟疑后退,玄明真人嘴角冰冷地勾了勾,再次出了一声。 凶兽们:…… 虽然不知道这个杀神是什么情况,明明能把我们都全歼当场却选择了留我们一条性命,但是都特么活下来了还问这么多? 这不得当场就是一个拔腿就跑? 玄明真人果然没有往下继续打的意思,负手冷淡地看着那些凶兽掉头跑路。 但他明明还有余力——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以诛仙剑的老道,直接能断定这个逼打到现在花费的法力(含刚才那疯狂的大招)可能还不到一成。 其实这么说来,他说想通过荡平北俱芦洲的方式来飞升上神,倒也不完全是吹牛。 “怎么了?”诛仙剑问道,“不打了?” “不打了。”玄明真人回应,“我看书意仙子身上的魂魄碎片应该差不多了,现在又刚好有了源源不断的凡人愿力,刚好借助凡人愿力帮她把三魂七魄复原。” 诛仙剑直接愣了一下:“啊?” 玄明真人有点不理解:“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诛仙剑直接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所以说你在屠杀凶兽的时候甚至还有空关注书意仙子的魂魄回来了多少?” 少年你这个上限让我有点难以想象啊! 玄明真人的回答就显得很正直:“不算有空关注吧……” 那还好。 诛仙剑松了一口气,但玄明真人的下半句就接踵而来:“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在数着大概有多少魂魄碎片回来了啊——我从书意仙子那残魂的魂力和完整度推算了一下她完整的魂魄应该是什么样子,又一直在盯着聚魂阵的运转情况,判断回来得差不多了,这些凶兽早晚都可杀,但残魂这种东西经不起太久风霜,能早一点拼回去,对书意仙子的伤害就小一分。” 后半段诛仙剑没听,它主要是在疯狂os前半部分。 《一开始就在数》 ……牛批! 但玄明真人并不觉得有什么,诛仙剑不再有什么问题了,他便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又给自己用了好几个清理的法诀,这才转过头去,看在凶兽堆成的小山山脚下的书意仙子。 说起来可能有一点丢人,书意仙子在玄明真人开大时因有聚魂阵保护,倒是没觉得如何,但在玄明真人放出威压,混合着击杀了那么许多凶兽的杀气散发出来之时,她自己都后背一阵发凉。 而当玄明真人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时候,杀气比之于开大杀怪时固然轻微了许多,但书意仙子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根本不敢去对视玄明真人的眼眸。 这样的恐惧让她感到一阵骇然。 然后她听到了玄明真人温和的声音:“仙子。” 还是原来的味道,书意仙子心下稍安,勉强抬头看向玄明真人。 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什么意思。 她为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害怕而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仙长,怎么了?” “你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一些,倒不用什么神农鼎了,我可以直接将你的魂魄拼回去。”玄明真人道,“仙子尽量放松,配合一些就好。” “在这里么?”书意仙子有点懵——万一那些跑了的凶兽找到了更厉害的存在过来怎么办? “在这里。”玄明真人却似乎没有领会她的懵逼,只回了这样一句,说话间一挥袍袖,便有两个做童子打扮的傀儡放了出来,玄明真人再丢给其中一个童子一堆阵盘阵旗还有一袋子灵石,然后一道法诀打过去,那童子对玄明真人行了一礼,拿着阵盘阵旗灵石就去忙碌了。 另外一位倒是没有动,只垂手侍立在玄明真人身侧,玄明真人也没有管他,先一挥手,将聚魂阵收起,再伸手拂过储物袋,取出了一副手套出来。 书意仙子看到手套都愣住了:“仙长,这是……” “我早年机缘巧合得到了一块养魂木,以木抽丝,混合天蚕丝织了一副手套。”玄明真人慢条斯理把手套戴上,笑道,“旁的作用倒是不值一提,但触碰魂体之时不会对魂体造成什么伤害,用在此刻,刚好。” 书意仙子感念这人的细心,更感慨这人的装备之齐全。 手套戴好,玄明真人又从储物袋中再取出了一枚线香和香炉,将线香点燃,有袅袅青烟漂浮而出,很快,书意仙子就感受到了一股将她身子直接化开的力道,她甚至都因此有些坐不稳。 而这个时候,在玄明真人身后侍立的童子也就派上了用场——它好像没有什么作为“傀儡”应该有的僵硬,非常自然地跪坐了下来,扶住了书意仙子,成为了支撑着书意仙子魂魄“身体”的支柱。 然后玄明真人就开始了操作。 这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难度呢? 亲亲,这里建议随便拿个购物软件搜索“拼装积木成年高难度巨大型10000块无特殊标记拼图”感受一下呢:) 把书意仙子的魂魄拼回去的难度大概等于上述拼图乘十吧。 问:“十”从哪里来? 答:来自书意仙子的每一块魂魄碎片都被凶兽的气息同化过,需要一点一点清理掉不属于她的东西,和一些已经和凶兽纠缠在一起根本区分不开的部分。 一区分下来,每一块拼图就失去了能大概辨认区分大概是三魂七魄的哪一块的特征,但魂魄这么精细的事情又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宁愿缺憾也不要乱拼,否则即便去轮回了,再出生时也会轻则口歪眼斜缺手断腿,重则双性人唐氏儿胎死腹中三选一。 说起来,你以为书意仙子不想自己拼回去吗,非得麻烦玄明真人? ……实在是上述操作太复杂了她不会啊! 她最多就是能把那些碎片收起来,然后尽力而为地区分一下这属于三魂七魄的哪一块,尽力而为地减少一点玄明真人的工作量而已啊。 然而即便是这一点力所能及的“减少工作量”,真正到了实操的时候,一大半都是,. 第46章 真相 你要觉得幸福了,自然是因为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虽然玄明真人所谓的“负重前行”看上去一点也不累甚至还十分轻松写意——他戴着那薄如蝉翼的手套,原本是全靠一双手,后来觉得不太过瘾于是从储物袋中直接掏出了全套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各类工具,又再召出来了两只童子傀儡来给他拉勾……不是,给他打下手。 擦汗清理递工具,拉勾抽吸一条龙,傀儡自然没有什么自我活动的意识,全靠玄明真人神识指挥,但这种程度的多线程操作对他来说好像并不是太大的问题,他仍然是那副淡定从容的外形,和书意仙子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语速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没有聊天的时候,书意仙子还观察过周边。 “北俱芦洲很危险”,这是任何一个仙界年轻神仙,包括她这种因为种种原因被某个仙尊看重收为弟子的门人,连带那些因为奉承人奉承得好所以成为了仙娥仙侍的天庭之人共同的认知,也正因此,书意仙子其实非常不赞同玄明真人在这里做“把近乎于魂飞魄散的人的魂魄拼回去”的高难度手术。 但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危险? 当然凶兽还是有的——玄明真人抛了只傀儡出去,还交给了傀儡一堆阵盘阵旗,然后就在玄明真人刚刚震慑退了一群身受重伤的凶兽,新的凶兽过来还有一定时间的空当,傀儡直接在方圆十里之地布置了一个阵法。 然后,所有凶兽都死在了十里之外。 玄明真人拼书意仙子那碎成了上万片的魂魄拼了七天七夜,那阵法也就坚.挺了七天七夜,最开始的时候,外头那个肥皂泡一样的阵法或许会因为某只分外强悍的凶兽冲击而光芒频闪,但绝对没有一只凶兽能突破阵法。 然后后来,玄明真人还皱了皱眉,低低嘟囔了一句“太吵了”,然后他回过头看着正在给自己打下手的两只傀儡,皱了皱眉,觉得少了谁都不太顺手。 于是他又挥出一只傀儡。 傀儡溜溜达达去帮那只在主持阵法的傀儡去了,然后很快,连那光影的变化都没有了。 风平浪静,和谐安宁,书意仙子都快记不得这里是北俱芦洲,舒服得甚至想睡一觉。 “你安心睡就是。”玄明真人含笑道,“我给你点的安息香本来就有安静宁神之效,魂魄碎片归入你本体时,你的本体的精力都在将它重新炼化上,自然不能给你提供多少精力,便正如饱餐一顿之后会困乏疲倦一样,很正常的,不必支着精神陪我。” 这话温和又体贴,倒说得书意仙子不好意思起来。 但她歪头想了想,好像领会了一点什么,耳根微红:“仙长一直说让我放轻松别紧张,是不是……我睡着了,仙长操作起来会更加容易?” 玄明真人失笑:“即便你醒着对我来说也不是多大的麻烦,你随意就是了。” 但那终究是麻烦。 书意仙子领会了,脸红了,等再下一波困意来袭时,便也不再苦苦支撑,放任自己睡了下去。 彻底迷糊过去之前,她感受到了一直扶着她的傀儡换了一下手,在她身后垫了足够松软柔和的云被,而后又轻手轻脚将她扶着躺下,让她陷入了仿佛小时候在摇篮中那般柔软舒适的环境里。 她放任自己沉入了黑甜乡。 而外界,诛仙剑叹息出声:“你在她身上也算下了血本了。” “还好。”玄明真人笑了笑,接过傀儡初步清理过的魂魄碎片,用特制的工具细细处理着上面残余的杂质,手中柔和之极的白光一闪,便往有些虚化的魂魄碎片中补了些魂魄碎片能承受得起的功德和来自北俱芦洲原住民的善意,趁着魂魄凝实的那一瞬间将其归位。 功德和善意自然会扩散到书意仙子残缺的魂魄上,这样柔和的力量很好地补充了她的虚弱,一块一块碎片自带的力量竟奇迹一般把她这濒临魂飞魄散的状态抢救了回来。 凭诛仙剑的观察,玄明真人抢救书意仙子这整个过程里不谈什么法力灵石的耗费,只说那些功德和善意,足够让一个普通神仙飞升上仙。 “实在阔气。”诛仙剑啧啧有声。 玄明真人失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何况这对于她来说如何不是无妄之灾?退一步说,这些东西都是要从赤霄帝君一家子人身上讨回来的,怎么就算我阔气了?” 诛仙剑心里有些感慨,但不再开口说什么,只安静看着玄明真人操作。 书意仙子醒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北俱芦洲的天气,再明朗空气中也有一股暴戾和烦躁的味道,但她整个人却仿佛被泡在了一汪又温暖又舒服的水里,整个人都有点在母亲肚子里无忧无虑的错觉,根本不愿醒来。 然后,她灵台陡然一个哆嗦,海量的记忆涌入,记忆并不成体系,前一秒涌入识海的是在天庭被赤霄帝君严格教导,后一秒又成了没有法力的小女孩在山里给母亲采药,再一转眼便又是被北俱芦洲无数凶兽撕扯时的痛楚,她识海都要涨破了,疼得缩成一团。 然后她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一股清明。 那股清明仿佛汩汩流动的小溪,所到之处抚平了每一处记忆空缺的割裂和记忆涌入的痛苦,她早已干涸一片的精神海陡然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和养料,渐至鲜活。 而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个温和之极的男声:“还不醒来?” 她霍然睁开眼睛。 脑海清明,魂魄齐全,她有些迷茫的脑子陡然回想起来自己睡过去之前是什么状态,然后立刻去检查自己的状况。 固然神魂还是不完整——实实在在是创伤太重,即便有大佬妙手回春,有些永久性伤害也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束手无策,但哪怕是以她那点对魂魄的了解都知道,她即便不能死而复生,现在的魂魄强度已经可以支持她去投胎了。 这样的变化让她眼眶一热,想爬起来找玄明真人,无论如何都要谢过他的救命之恩,但等看到了玄明真人时,却看到他面上隐有愧疚之色,说的是:“本来是想给仙子把魂魄拼得足够完整,再仿照传说中太乙真人以莲花给哪吒重塑金身的法子让仙子重生,但仙子散魂的状态实在是保持了太久,有部分精魂已然和凶兽的气息融为一体,即便给仙子拼回去也有极大隐患,只得如此了。” “仙长不要这么说。”书意仙子哪里还敢不满意,“书意本都以为注定是一个魂飞魄散,能有幸坚持出北俱芦洲再见母亲一面便于愿足矣,如今能有如此变化,已是书意侥幸遇上仙长之故,仙长能将书意的魂魄拼凑到如此地步,不知已经是耗费了多少精力资源,哪里还能有什么不足。” 话毕,书意仙子直接对玄明真人行大礼相谢,却被玄明真人含笑避开,只听他言道:“我救仙子,倒不是为了听仙子一句谢的。之前仙子魂魄不稳,许多事情我即便好奇也不好占用时间多问,如今好歹是能喘口气了,仙子可否与在下细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仙子是基于什么考虑才答应的为洛韵神女渡劫?” “仙长又是为什么答应的赤霄帝君?”书意仙子反问。 “赤霄帝君许诺,我若以上仙之位为聘礼,他便将洛韵神女许配于我。”玄明真人道,“我想着左右要找他那一家人违法乱纪的证据,便暂时与他们虚以委蛇,并未和赤霄帝君走到撕破脸的那一步,但我也知道以昭阳宫之霸道,赤霄帝君总有自信,我若是不答应,他也能逼我在仙界无路可走,最终就范。” “我就不一样了。”书意仙子涩然一笑,“仙长去过了灵鹤谷,应该也见过了我母亲吧。” 玄明真人点头。 书意仙子叹了一口气:“我当年也是天真,当真以为昭阳宫是什么好地方。” 但说是这么说,当年以书意仙子的修为和见识,也并没有什么机会认为昭阳宫不是好地方——赤霄帝君在灵鹤谷一阵操作,她最终是跟随赤霄帝君回了昭阳宫,师慈徒孝,家庭和睦,帝君非常和蔼地给了她很多丹药,让她带回去给她母亲服用,传她高阶功法,授她修炼心得,给尽修炼资源,一心提高她的修为和战力。 她那时简直视赤霄帝君如再生父母,一天到晚沉浸在修炼中无法自拔,哪里能意识到帝君除了她的修为和战力之外什么都没教,什么炼器术炼丹术制符术都一律打为杂学,说以后修为上来了再研究这些也来得及,现在肯定以修为进步为第一生产力。 如此延续近两百年,这才提出了需要她代替洛韵神女去渡劫一说。 她当时都懵了,因为帝君富养她两百年,还带供养了她母亲两百年的大恩,她的第一反应不是为了自己拒绝,而是给赤霄帝君条分缕析地说过了由别人代替渡劫的各种危害,说为了洛韵神女好,最好还是她自己渡,哪怕她作为师姐,护持洛韵神女一二也没事。 帝君便理解成了她不愿意。 师徒便开始冷战。 赤霄帝君丝毫不急,只轻描淡写断掉了她母亲的丹药。 书意仙子有点急,但不是特别急——她在昭阳宫两百多年,积蓄多多少少有一些,即便昭阳宫这边不再给她丹药,她也直接去了人间修仙者的坊市,买了一批丹药送到了她母亲那边。 然后她才知道她母亲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昭阳宫在丹药上做了手脚。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书意仙子不懂药理,说不清楚是什么药,反正在她视角里的效果是,如果一直服用昭阳宫的丹药倒是没什么关系,停一天药,她母亲每天的痛苦加倍,灵气流失的速度也加倍,再停一天药,再加倍,无限往上叠加。 修仙者体质强悍,曾经是个修炼者的老人家不会痛死,但会往死里痛。 三天。 书意仙子只照顾了老人家三天,不敢告诉老人家,老人家不明就里,只以为大限将至,在剧痛中尚还在努力坚持着曾经的体面,不要痛得太让女儿担心,只一遍一遍地摸着女儿的娇嫩的脸庞,说不要哭,不要哭,每个人都有那一天的。 无法形容知道真相的书意仙子到底是何种煎熬。 反正她给老人家喂了不知道好不好使的止痛药,一擦脸上的眼泪,回了昭阳宫直接跪到了赤霄帝君面前,抱住了曾经慈和的帝君的大腿苦苦哀求,师尊我知道错了,师尊我答应给师妹渡劫,哪怕渡劫结束了我把金丹吐出来给师妹补补身体都没关系,求求你不要为难我娘亲。 赤霄帝君笑了,他伸手托起书意仙子的下巴:“把金丹吐出来,给韵儿补身体?” 书意仙子闭上了通红的眼眸,重重地点头。 遂得赤霄帝君高抬贵手——给老人家暂时镇痛,又给上老人家几十年的丹药,允诺她若是能平安归来,她吐出金丹给洛韵神女补身体之日,便是昭阳宫给老人家解毒之时。 书意仙子随即去和老母亲道别,因外头有昭阳宫的仙官守着,只能按照赤霄帝君安排的说是出去采药,再给老人家留下魂灯,深入北俱芦洲,没多久便死于凶兽之口。 听了整个故事,,. 第47章 白旭 别说玄明真人了,连诛仙剑都叹息了许久。 为这一对母女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因上位者一己私欲惨痛至此的遭遇。 玄明真人还是不太会劝人,关键书意仙子甚至连个人都不是,于是他甚至连递张手帕这个工作都无法完成,只能等她情绪稍缓和,才柔声道:“仙子放心,无论赤霄帝君对老人家做的是什么手脚,我都已经治好了你的母亲。” 因为你永远可以相信九转还魂丹的药效——即便那份九转还魂丹的材料比较山寨,功能可能不及正版,但是话说回来,神仙们堕落几十万年,那炼丹水平也在下降啊,两相消减,不还得是神仙们下药的那个药性要更靠不住一点? 这对于书意仙子来说明显属于天方夜谭了,她霍然抬头,哭肿了的眼睛露出了极度不可置信的神色。 我……这……啊?! 就…… “仙长!”她直接膝盖一软跪在了玄明真人面前,“书意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仙长的大恩大德……” 玄明真人不肯受她大礼,忙不迭将人扶起来:“罢了,我还是先带你回去见一见老人家吧。至于赤霄帝君那一家子的事,回头再说。” 书意仙子真的想都不敢想自己这辈子竟然还有与母亲重聚之日。 夕阳,山村,茅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熟悉的风景重新出现在眼前,书意仙子已经是又一次泪如雨下,来不及感受近乡情怯之情,她已经被老妇人抱入怀里:“书意!我的书意……” 对,抱在怀里。 虽然她现在是个魂体,但玄明真人早已在她身上打了一道法诀,别的效果没有,至少能让她在“见母亲”的时候拥有一个能够被她那已经无法重新修炼的母亲抱住的身体。 书意仙子触碰到了实体的母亲,错愕了第一瞬间,但很快就被母亲怀里的温暖击穿了最后的心防,她也顾不上什么感谢了,反手抱住了老妇人:“娘亲……”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玄明真人都觉得胸口多了一股怎么都喘不出来的沉闷,转头出了茅屋,看着那残阳如血,生平第一次期盼他杀上天庭之日,能见到那一家子的神血染红整片天穹。 这是他难得起来一回的恶毒心思。 他也难得一次没有动用任何法诀来控制自己的情绪,只任由那一股情绪在心口蔓延,许久,他才深吸一口气,转头去看那一对可怜的母女。 她们也平静了不少,老妇人甚至还挣扎着起来要给玄明真人行礼,谢过他来回奔波,还耗费精力相救谢书意的大恩。 玄明真人如何肯受,只将这寿元虽远不如自己,却已经是饱经风霜的老人家摁在了椅子上,才道:“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如何伸冤,如何让赤霄帝君一家人付出代价,如何让书意仙子报过大仇之后再去轮回,二位必须得听我之言来行事。” 老妇人曾经是个修炼之人,但修为止步金丹,书意仙子即便曾经是昭阳宫的仙子,但也是在赤霄帝君的刻意捧杀之下既不清楚权力运转逻辑也没有什么政治智慧的修炼工具人,对如何伸冤之事自然不比曾为一界巅峰的玄明真人清楚,于是双双点头:“但凭仙长吩咐。” 玄明真人遂对她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做了一番讲述,又详详细细地问过了她们从遇上赤霄帝君开始相处的各种细节,包括她们手中保留的所有证据。 当晚。 天君日常起居的披香殿,天君才和他最近比较宠爱的一位天妃来过一场生命的大和谐,固然神仙可以拥有一个清洁咒,但讲究生活品质的天君自然不可能这么凑合着就睡过去,只把天妃拦腰抱起往披香殿后的温泉池子而去。 温泉池子内,又是一番羞云怯雨的阴阳和合,折腾到后半夜,天君和天妃才回了正经寝宫准备睡觉。 然后这时,仙侍来报,有一散仙求见。 天君:??? 不是,亲,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再是什么神尊帝君求见,你也得看看时辰吧!都这个点了? 那个散仙心里一点数都没有的么! 仙侍被天君那杀人的眼神看得发毛,但本着伺候人成精的那份眼色,硬着头皮富贵险中求道:“那位仙官说,他掌握了关键的,赤霄帝君违法乱纪的证据。” 天君眼皮子陡然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看那个“天庭上四部,他和其中三部关系贼好”的昭阳宫不顺眼的? 玄明真人当然不知道。 ——他虽然在天庭已经不能算是初来乍到,但一直都在“北俱芦洲、天庭、灵鹤谷”三角奔波,没什么空挡了解天庭的权力结构,倒是确实不知道天君和赤霄帝君不合,今日过来的打算不过是撞个大运,撞上了自然很好,撞不上也不影响什么。 嗯?怎么就是不影响什么了呢?不怕打草惊蛇? 不怕。 因为即便天君和赤霄帝君关系好的一批,他来检举屁用没有,这件事也不会捅到天君面前——在天上伺候的仙侍一个个研究了一辈子的如何察言观色,你可以不相信仙界神仙们的修为,但你一定要相信侍者那看人脸色的水平,如果预判了天君不会见自己,侍者连通报都不会去通报。 现在的情况嘛。 仙侍知道天君会见他的,于是早早便将他请到了前殿,才去后头请示天君。 天君大半夜抛下天妃都要接见的人物,自然值得一众仙娥仙侍恭敬殷勤,玄明真人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等了一炷香时间,便等到了匆忙更衣而来的天君。 但天君万万没想到过来时看到的是玄明真人那张脸,诧异在了当场:“是你要来检举赤霄?” “是我。”玄明真人礼貌地站起身来,天上这帮人不配他行大礼,只拱拱手便作罢,“要来检举赤霄帝君。” “可你不是都准备去娶他的掌上明珠了……”这还真不能怪天君多八卦,实实在在是自从洛韵神女一脸小女孩怀春的模样去洗仙池,昭阳宫的仙侍喜气洋洋地往外透露神女即将飞升上仙,仙界高层就已经在等着看戏了。 什么赤霄帝君飞仙殿捉婿,什么洛韵神女移情别恋穷小子,什么凤穆神君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穷小子欲送洛韵神女上仙之位作为聘礼……桩桩件件,直接给仙界增添了多少谈资! 玄明真人一笑,并不对什么掌上明珠多做解释,只淡淡道:“天君还要不要听呢?” 那必须是要的! 于是,从赤霄帝君当年在灵鹤谷挑中了书意仙子开始讲起,说过了帝君对那对可怜母女的算计,说了书意仙子被迫对帝君低头时那“我把金丹吐出来”的哀求,还有陨落北俱芦洲的惨状,老妇人依门等死的心酸…… 但凡是个有恻隐之心的人,听了这样无法无天的故事,多多少少都会有所触动。 不过天君嘛,道心坚定,他倒是觉得还好。 找人渡劫这倒不算什么,众所周知,年轻神仙们普遍没经历过什么风霜,让他们去渡个情劫倒还勉强凑合,真让他们去挨个什么雷劫,或者去四海八荒上著名的凶地积攒什么功德……那不是要了他们的命么。 长辈们少不得为子女筹谋一二,此乃仙之常情。 只是大多数时候这种代为渡劫都是你情我愿的,赤霄帝君这波……又是对谢书意之母下药,逼迫谢书意就范,还说什么“金丹吐出来给韵儿补身体”,吃相就太不体面了。 天君的手指轻轻点着几案,思考着这事儿他高抬贵手的话自然无事发生一片祥和,左右那个女人已经是魂飞魄散了死无对证,但他和赤霄毕竟不太对付,抓住这个机会上纲上线的话倒是能从赤霄帝君身上咬下一口肉来。 当然,咬了肯定就撕破脸了,这个…… 想一想也没事,反正一朝不容二主,昭阳宫特么一天比一天嚣张,不打他两巴掌他都不知道天庭到底谁做主。 只看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 玄明真人也是沉得住气得很,淡定地在下首喝茶,等着天君下决心,完全没有催促之意。 这让天君在思考之余,打量着这个风姿如玉的年轻人……无怪赤霄帝君要为女招婿,这种人品,这种修为,这样沉得住气,我也有女儿,我看了也动心。 “赤霄对小友不可谓不恩深。”天君终于开口,“小友漏夜来给本君告发此事,是不是不太合……” 玄明真人眉目一挑:“不问晚辈喜不喜欢便要把女儿强塞过来的恩深么?还是个已有婚约的女儿,那位凤穆神君今后岂能容我?” 天君嗤笑:“本君看,你不像是会怕了凤穆的样子。” “但晚辈又为什么要和凤穆神君做对?”玄明真人淡淡道,“原本就是面都没有见过的陌生人,晚辈又没有对洛韵神女倾心痴情非卿不可,何必呢?” 天君不置可否,转而道:“那,你想从本君这里得到什么?” “与天君卖一个好,留上一个人情。”玄明真人还真没想到要什么,但这种问题明显难不倒他,“晚辈相信,天君总不会让自己人吃亏的。不是么?” 天君笑了:“小友爽快人。” “天君亦是爽快人。”玄明真人淡淡把话回敬了回去。 如此,宾主尽欢。 受宠的天妃等了天君一夜,但等到天亮了天君都没有回来,问仙娥天君到底到哪里去了,不是说好的去见见那个半夜求见的散仙便回来吗? 仙娥答曰,散仙倒是很早就走了,但天君在那散仙离开之后自己在正殿思忖徘徊了很久,然后就转头去瑶池了。 瑶池,自古以来天庭里正妻·大房·天后所居之地,而天君从来都是哪怕与n个天妃打得火热,真摊上什么事儿了之后还是得回去找天后商量。 天妃恨得额头上青筋一跳,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但和天妃想象的,贼夫妻两个现在正在头碰头合计又要坑哪路尊神不一样,天君才兴冲冲去了瑶池,便发现瑶池灯火通明,仙娥仙侍俱都噤若寒蝉,天君知道事情有异,急急在仙娥的引领下去天后寝宫。 远远的便听到了一众女人的哭声,天君心头咯噔一下,心说不是吧不是吧,我咒老婆子去死那么多年了,然后果然咒成功了,她修炼岔气了现在嗝屁了? 赶紧抬步迈入,然后便发现,. 第48章 魂魄 天君懵了。 不应该啊! 你别看天君这一天到晚的在披香殿和天妃鬼混,膝下有各种各样的庶出子女,他对自己唯一的嫡子却是非常之关注,无论哪个宠妃多会讨他喜欢,无论哪个庶子多能抓乖卖巧,他都从来没有动摇过将来让白旭继承天君之位的念头,对白旭的培养也是各种各样的不留余力,宠爱非常。 比如白旭从人间带回来的那个女孩虽然不是名门闺秀,但只要白旭喜欢,他也能容忍她在白旭身边做个仙娥,将来白旭要娶她做天妃他也不会反对。 白旭要跟着她下去历劫,他更要给自家亲儿子大开方便之门,安排了最安全的界面,由儿子挑最喜欢的剧本,诸天神佛无不都得好好配合他儿子的演出,绝不让儿子的人间玩耍之旅出现任何意义上的不痛快。 连不痛快都不会有,自然更不可能容忍任何意外。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那么安全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能伤了我儿神魂? 他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想搭理那个只知道哭的老婆子,直接到了云床前,看着脸色昏迷不醒的白旭,为人父亲那一点子舐犊之情全部涌了上来,心疼得无以复加,手中法诀一掐,便有法力从他掌中出来,补充到半死不活的白旭身上。 天后固然是被忽略了,但天君一话没说开始给儿子输法力的行为倒是很好地抚慰了天后那暴躁的内心,她便也挥挥手,让殿阁中的仙娥仙侍都退下,也站到了云床前面,开始给白旭仙君输法力。 如今仙界从上到下的修为都不算高,这种程度的输法力对玄明真人来说自然不值一提,但对于天君天后而言,当把白旭仙君虚亏的本源都补回来之后,两人的面色都苍白了不少。 这也算是共患难过的夫妻了,两人对视一眼,原本一见面就要互相刺两句的中年夫妻这次总算是在共同的儿子面前没有了吵架的兴趣,甚至还有点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关注点只在床上的白旭仙君身上。 “醒醒。”天君轻轻推着床上的白旭,“旭儿,醒醒。” 白旭仙君原本的表情还算安详,但天君这么一摇晃,意识逐渐回归身体,表情便渐渐地狰狞了起来,他左摇右晃的不愿从幻梦中清醒过来,甚至说身子还一个恐怖的哆嗦,刚才天君和天后耗费好大元气给他打入体内的法力仿佛落入什么无底洞一样,瞬间消失无踪。 天君和天后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眸中看到了“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的无措。 “请医官来!”原本以为儿子只是单纯的虚,补点灵气就罢了,现在看来既然这么严重,即便大半夜的也不得不请医官了。 医官来得很快——主要是仙侍的动作很粗暴,直接掀你的被子捏你的鼻子的那种程度,不快也得快了。 但医官检查了之后,开了一张看药材都让一般神明无比肉疼的大补之物,天君天后自然不会吝啬这点东西,挥挥手让仙侍赶紧下去取药给医官炼丹,然后赶紧问医官到底是什么病症会成这个样子。 医官长长叹了一口气:“伤在神魂,是用对神明本源能造成直接伤害的法宝所伤,还伤了不只一处。说来算殿下运气好了,伤殿下的法宝绝对是顶级之物,但伤了殿下的人应该没有什么法力,不知如何驱使法宝,否则殿下估计就没命回来了。” 天君天后震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什么?!” 但医官能给你俩提供的信息就这么点,剩下的……仙侍已经把药都取了过来,天君天后不擅炼丹,医官拿了药材就下去干活了,只留天君天后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 原本寂静得针落可闻的寝殿里陡然爆发出了天君那压抑着极度愤怒的声音:“还不给本君去查!将我儿重伤至此的到底是人是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乐蕊呢?她是死是活,死了也就罢了,还活着为何不护着我儿,竟让他伤重至此?!” 天后也是恨得目眦欲裂:“好哇!但凡让本宫抓到了是谁,不将那人魂飞魄散誓不为仙!” 不过呢,对于你们这种程度的诅咒…… 玄明真人在天庭打喷嚏都打习惯了→_→ 怕你哟:) 所以他甚至都没有多起什么念头,一个喷嚏之后该干嘛还是干嘛。 那现在问题来了,这大晚上的,来见天君就算了,他还要干嘛? ——他去了一趟昭阳宫。 斗部尊神的住处,理论上自然应该是守卫森严,但……你懂的。 总之玄明真人就是有本事无声无息地飘进去,别说仙娥仙侍了,连赤霄帝君外放的仙识都没有丝毫意识到不对头,他便已经寻到了洛韵神女的居所。 毕竟真的很好找,反正整个昭阳宫的除了给帝君夫妇起居的正殿之外,最粉粉嫩嫩可可爱爱的地方就是了:) 他却没有找到洛韵神女。 按理说可以起一卦,反正算这没啥修为的小神女基本等于没有难度,但考虑到自己确实是要做一点不太好的事情,如果是通过算卦得的结果的话自己还得多担一段因果,可以但没必要。 何况洛韵神女的行踪也不难猜。 既然昭阳宫找不到,玄明真人的身形三晃两晃,变成了一缕光丝,随后几个闪烁间,便瞬息千里地到了云梦泽。 洛韵神女果然在这里。 确认过了房间内有人,玄明真人就不进去了,而是掏出了一个玉瓶,伸手拂过瓶盖,便有一团清气自玉瓶中飘出,最后成了书意仙子的模样。 书意仙子对玄明真人微微一礼,然后便飘入了洛韵神女的卧房之内。 洛韵神女舒舒服服躺在云床上睡觉,似乎是个什么美梦,屋子里的夜明珠映衬着她露出微微笑意的娇憨脸庞,足以让人想起各种美人春梦的诗句。 书意仙子看着她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曾经也很喜欢这份天真与美好,一度与这位小师妹关系非常不错,把臂同游,抵足而眠,那是她这辈子非常快乐的一段时光。 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小师妹这样的天真与美好,都建立在她父亲满手血污的基础上。 有了这个前提,再美好也成了不堪入目。 书意仙子垂眸看着自己这个小师妹,压下了自己万般复杂的念头,掐了一个法诀,一道灵光缓缓沉入了洛韵神女身体。 然后,洛韵神女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浑身焦黑的仙娥拉着她的裙角,哀哀相问:“当年神女调皮,对我行了一礼,由我被天雷殛灭而死,神女如今,过的可还开心?” 又有浑身是血的女仙站立得笔直,却在她面前直接一伸手插入自己心口,将砰砰跳动的心脏送到她面前:“神女,我的玄阴之体可是最适合女子的体质,当年我不愿意拱手相让,在昭阳宫受尽折磨方才咽气,如今我自己掏出来给了神女,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更见识了北俱芦洲里若干凶兽撕扯,一只凶兽叼了左手,另一只凶兽啃了右腿,浑身上下已经被凶兽吃到鲜血淋漓,脸上被啃得都是血水的女人,从腰间艰难地摘下来一枚玉雕,颤颤巍巍捧到了她面前。 然后,那血肉模糊的女人说:“师妹,我将答允师尊的,送你的上仙之位赚回来了。师妹能不能劝一劝师尊,高抬贵手,放了我娘亲了?” 这个场景,直接把洛韵神女吓得从云床上坐起,然后,她看到了面前一个,衣衫褴褛,血肉模糊的魂魄。 魂魄将那沾满了血污,还混着她的道韵的玉雕平平递出,咧嘴露出了一个可以直接去拍恐怖片的森冷笑容:“师妹,我为了你的上仙之位,已经是魂飞魄散了。” 洛韵神女怕得“啊啊啊啊!!!”的尖叫出声,整个人疯狂往床铺角落的位置缩,但那血肉模糊的一团魂魄在幽幽往前飘,纵使有洛韵神女的尖叫,声音还是稳稳地响在了洛韵神女脑海:“师妹,你说话啊师妹,师尊什么都听你的,你去求师尊,他会答应放过我一家的,师妹我求求你了……” 洛韵神女退无可退,“书意仙子”已经靠了过来,殷勤地非得将手里的玉雕交给她,当血水滴滴答答地掉在光洁轻软的云床上之时,洛韵神女彻底破了防,手中捏了一个法诀就朝着那团魂魄疯狂攻了过去,,. 第49章 行礼 书意仙子其实只在洛韵神女的房间里呆了半柱香不到,洛韵神女就已经把整个房间毁得不成样子。 这里备注一下,不成样子:指什么被褥、茶具、花瓶、画卷之类容易损伤的东西被她的法诀划拉得乱七八糟,但作为房屋硬装的柱子、天花板、墙壁一类,却是岿然不动。 哪怕和洛韵神女之间堪称血海深仇,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书意仙子都忍不住嫌弃了一下这位神女的法力。 ……真是菜啊。 但也是好事,至少这个样子就不用担心她一个不小心把房子闹腾塌了还造成什么次生灾害,书意仙子从她房间里飘出来,对玄明真人点了点头:“仙长。” “不看了?”玄明真人放柔了声音问。 “不看了。”书意仙子叹了一口气,“我在北俱芦洲含怨而死之时,只盼不能将她碎尸万段,做鬼也不要放过她。但如今……她所受的这点惊吓折磨竟不足我当日之万一,却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 玄明真人亦是一声叹息,不对书意仙子的心情做什么评论,只柔声道:“那回去吧。” “好。”书意仙子点点头,就要回那个小玉瓶里,但想了想,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仙长,你虽然去和天君通过了气,天君因想除去赤霄帝君的缘故,表态了会站在我们这边,但……但他们毕竟都不是什么好人,我还是有些担心。” “没关系。”玄明真人温和道,“天君愿意公平判决自然很好,即便不公平判决,我亦有给你讨回公道的法子,本来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天君身上。你放心就是。” 书意仙子自从见到玄明真人以来,已经是目睹了很多对于之前的她而言根本无法想象的事迹,如今听得玄明真人此说,心下稍安,身形一晃,便仍是一股青烟,缩回了小玉瓶中。 第二日。 开启了赤霄帝君这糟心的一天的是在云梦泽侍奉的仙娥一大早便到了昭阳宫来求见,等帝君打着哈欠从寝宫中走出来见她时直接二话没说就开始梆梆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帝君被那仙娥哭得脑仁疼,喊她别哭了到底怎么了,仙娥抽抽噎噎地抬头,一句“神女好像疯了”就让赤霄帝君现场就炸了毛。 他立刻开出了自己最快的遁术花费了区区半个时辰的时间就从天庭赶到了云梦泽,冲进女儿的闺房发现房间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女儿在云床的最角落缩成一团哭成了花脸猫,嘴里都是“不要过来”,“走开呀”,“和我有什么关系”之类的话。 赤霄帝君哪里能接受从小娇宠的女儿受这样大的委屈,急忙一个箭步把女儿抱在怀里。 有人靠近的时候,洛韵神女还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因为靠近的是赤霄帝君,熟悉的父亲的味道笼罩了她,让她很快抱住了赤霄帝君,嚎啕大哭。 赤霄帝君心疼得不行了,一下一下地拍着小女儿的后背,这种程度的惊魂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只能是一个又一个安神咒打入洛韵神女身体。 但不知是安神咒效果不太好,还是洛韵神女的惊吓真的非常严重的缘故,赤霄帝君安抚了好半天她才勉强控制住了情绪,这时候赤霄帝君再问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只怯生生地看了赤霄帝君一眼,再看看一屋子的仙娥仙侍。 赤霄帝君立刻明白了,一挥手让仙娥仙侍们都下去。 人离开,关上门,洛韵神女才拉住赤霄帝君的手,声音低沉又急切地开口:“父君,她回来了,她来找我了!” “谁?”赤霄帝君疑惑道。 洛韵神女吞了口口水,声音颤抖:“谢书意。” 赤霄帝君的脸色顿时一变。 但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成年人了,赤霄帝君比之于洛韵神女还是要成熟一点的:“不会的,韵儿放心,不会的。” 洛韵神女红了眼睛,一脸惧怕地开口:“怎么就不会了?她昨天晚上……” “那或许是什么孤魂野鬼,但绝对不会是谢书意。”赤霄帝君搭着女儿的肩膀,似乎是为了给她支撑的力量,“她去的可是北俱芦洲,倘若她有本事活着出来,自然不可能是以魂魄之身来找你。倘若她真的身死北俱芦洲,凭一个没有法力,没有灵气的魂魄,凭什么撕开北俱芦洲的阵法出来找你?” “那也不应该是孤魂野鬼呀……”洛韵神女又要哭了,“父君不是说我们这一系天生尊贵,孩儿幼时对那个女仙行礼都活生生将她劈死,普通孤魂野鬼,如何近得了女儿的身……” “那是以前。”赤霄帝君温柔道,“韵儿忘了,父君将你的神格召了回来,再重新注入了一块玉坠,交给了你一眼看中的那个苏玄明。现在在天道眼中,苏玄明才是洛韵神女呢。” “啊?啊!”洛韵神女一下子想起来,“对哦……” 倘若身为神女的神格还在,她当年对一个女仙行礼尚且有这效果,如何会容忍孤魂野鬼伤她至此? “父君。”洛韵神女今日大概是真被吓得狠了,双眼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怨毒恨意,“把那个人查出来!不管那人是谁,我要他死!!!” “好,好,好。”赤霄帝君心疼地抚着闺女后背,只恨没在闺女房间装个留影球,但现在也顾不了那许多了,没留影球也能多方打探,总之不让女儿吃了亏便是,“放心吧,父君查,父君这就去查。不过韵儿,答应父君,无论结果是什么,咱们暂时都不着急发作,也不能以惊吓到了你的名义发作。” 洛韵神女立刻就不明白了:“为什么?” “你娘亲才带了哥哥去了那个凡界。”赤霄帝君最近是有点焦头烂额意思的,“正是关键时刻,如果那边有了什么意外你娘亲捂不住,父君还得及时出手护他们母子平安,这是涉及你哥哥到底能不能彻底消化玄冰灵根的大事,咱们暂时不好节外生枝,乖。” 洛韵神女一下子眼泪就下来了。 其实以小神女的娇憨,她也可以强行给赤霄帝君撒娇我不管,找不到凶手我都不敢自己睡觉了,让赤霄帝君不查都不行。 但那是她亲哥哥,要继承帝君之位的哥哥,他日赤霄帝君退隐,自己还得靠哥哥撑腰。 洛韵神女嘴唇都咬白了,终于是眼泪汪汪地开口:“父君要保证,一定不能让韵儿白白受了这个委屈。” “当然。”赤霄帝君的眸色也转为狠厉,“敢如此戏耍我的女儿,活腻味了么!” 嗯……不算吧。 毕竟更活腻味了的操作还没来呢——南天门外,玄明真人将那枚载有洛韵神女神格的玉坠交给了老妇人,叮嘱老妇人将此物收好,老妇人肃然点头,将玉坠贴身收好,然后便跪倒在了南天门面前。 然后,玄明真人取下了南天门之前登闻鼓的鼓槌,掂了掂。 一声冷笑。 你有本事就将这登闻鼓铺满四海八荒,我还敬你有个广泛听取民意的心,单单设在南天门,还是个这么重的鼓槌,怎么,上不了南天门,拿不起你这鼓槌,还不配找天君告状了不成? 然后他一点没有留情的,操纵鼓槌,重重地敲在了登闻鼓之上。 抖落了簌簌的灰尘。 与此同时,老妇人那被玄明整人刻意放大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九重天—— “民妇谢微,状告赤霄帝君逼迫我女谢书意代洛韵神女渡劫,害我儿书意魂飞魄散,害我一家家破人亡,还请天君为我一家主持公道!” 一遍,一遍,又一遍。 沉寂多年的九重天难得有这样刺激的事情,当下人民群众虽然不太敢直接到南天门去看赤霄帝君的热闹,却也已经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开始讨论这一段话里暴露的信息量。 正在瑶池和天后一块陪着自家儿子的天君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原本他是很兴奋的,能扳倒一个让他头疼的权臣,对于任何一个君主也不会是什么坏事。 但现在他听到了这个声音,看到了气息奄奄的自家孩子,甚至起来了“不想早朝,管他赤霄死不死”的心情。 不过你可以不想早朝,你却不能这么做——登闻鼓都响了,你不处理,难道等着天道现身处理么? 无法,天君只疲倦地站起身来:“梓潼,这里先交给你,我去去就回。” “好。”其实按理说天后也应该去旁听审案的,但天后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于是连起身都没有,只淡淡道,“陛下快去快回。” 天君颔首,一边去更衣,一边吩咐天兵天将那状告赤霄帝君的老妇人连带玄明真人请入凌霄殿,召百官来观礼,还吩咐仙侍去请赤霄帝君和洛韵神女。 赤霄帝君原本都不愿意洛韵神女来。 小姑娘早上才哭了一场,再将她一个人留在云梦泽,老父亲怎么也放不下心,想着玄明真人去北俱芦洲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攒不到那足以女儿飞升的功德,索性先将女儿带回来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这才走到半道儿呢,凌霄殿那边有仙侍火急火燎来找,将这事儿一说,赤霄帝君当即恼怒得就要撇下女儿到凌霄殿来一脚踹死那个耗费了他许多丹药还不知足的老女人,但女儿却非常没有安全感地掀开了飞车的车帘:“父君,我要和你一起去。” 赤霄帝君看女儿的表情,尽是心疼。 “乖韵儿,你好好回昭阳宫休息……”他还想劝。 但洛韵神女却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父君,女儿昨晚上才受了惊吓,今日便有人状告咱们父女,焉知这两者没有关系?女儿丝毫不怀疑父君能轻易处置了那无知老妇,但女儿想看着那个无知老妇去死。”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洛韵神女眼眸中又是委屈又是怨恨,一副受了伤的小兽模样,直看得赤霄帝君一阵心疼。 好吧好吧,你想看就看。 赤霄帝君遂带洛韵神女一并到了凌霄殿。 此时的凌霄殿已是人山人海,但赤霄怎么也是个帝君,天君之下自然有一个他坐的位置,哪怕他和洛韵神女是个被告,他们要想往那里坐,也没有任何人敢提什么不同意见。 而洛韵神女一眼就看到了搀扶着老妇人的玄明真人。 当是时,实实在在很难形容洛韵神女那错愕的心情,连赤霄帝君一时都有些为玄明真人到底站哪边感到不解,偏凌霄殿前不便传音,玄明真人却自始至终没有往他们那边看,半点眼神交流都没有。 无法,只能把所有疑问一律压下。 但赤霄帝君是不怕的——怕什么,当年他收谢书意为徒就已经想过了如果被人问询该当如何,再说了他帝君之尊,在天庭根深叶茂,谁又敢对他和对他的子女如何? 所以,玄明真人不和他眼神交流便不交流,左右你要站在本座这边,那还是本座的好女婿,但你若真要一条道走到黑,本座也不会嫌送你去死麻烦。 这么想着,赤霄帝君自己也眼观鼻鼻观心起来,直直等到了天君出场。 天君现在心乱如麻,自然没多少审案的耐心,张口问出来的话就显得非常不客气:“堂下那老妇,你到底有何证据能证明你女是代了洛韵神女渡劫?” 谢微早料到了今日天庭对她会有的观感,丝毫不为天君的态度感到奇怪,只对天君行了一礼,,. 第50章 上仙 雷声轰轰,毁天灭地。 但谢微毕竟不是什么魔鬼,招惹了一道天雷之后,即便洛韵神女并没有喊什么起身,她也已经直起身来,于是立刻云消雾散。 不过只是天穹上的云消雾散,凌霄殿上,就因为这一道天雷,所有神明仙官,心头立刻都有了计较。 ——怕不是真的哟!这老妇人一看就是连上天庭都费劲的,要不是为了让洛韵神女渡劫,赤霄帝君疯了要把洛韵神女的神格剥离出来还被这老妇人所得? ——还能有假?当年赤霄帝君非得对那个叫做谢书意的凡女那么好我就觉得不对头了,倘若不是为了让洛韵神女渡劫,以赤霄帝君之骄傲和对血统的看重,至于收一个凡女为徒? ——昭阳宫糊涂啊!那个谢书意在北俱芦洲失去联系之后就应该立刻动用秘术把洛韵神女的神格收回来,但凡是把神格还给了洛韵神女,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人家母亲拿着神格对洛韵神女行礼,反而连累洛韵神女被雷劈的事情! …… 心理活动当然都很丰富,但每个人都非常自觉地眼观鼻鼻观心,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免得回头因为呼吸声太重而被掌管斗部的赤霄帝君怒降三级仙阶。 赤霄帝君倒是一时半会儿还关注不到这些仙人——洛韵神女就那点修为,哪里扛得住那么凶残的天雷,第一道天雷来得又是如此猝不及防,直接疼得她在地上缩成了一团,惹得赤霄帝君心疼不已,立刻摸出了顶尖的疗伤丹药给女儿喂了进去。 凌霄殿前抱着闺女安慰明显不太合适,赤霄帝君微微回头,直接示意跟着他进来的宫娥,宫娥会意,上来轻轻揽住了洛韵神女:“神女,忍一忍。”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韵神女也很疼,但她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连个“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小神女哪里受过今日这种奇耻大辱,只双眸带着刻骨地恨意盯着谢微,现在就想看她被乱刀分尸。 不过话说回来,人民群众的关注点倒不在洛韵神女现在有多恨。 ——众所周知,洛韵神女就是个被昭阳宫娇养得不知世事的小女孩,天真得没准都不知道什么叫神格什么叫渡劫,标标准准的天生高贵的小公主,昭阳宫真正说了算的还得是赤霄帝君。 就连天君都没准备问洛韵神女的话,只等着赤霄帝君处置了闺女的情况之后,方才沉声开口:“帝君可看见了?帝君对此有何解释?” 赤霄帝君冷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天君,只看向谢微:“老人家,本座和你家谢书意确实命中应有一段师徒缘分,这才收她为徒,本座自问在她于我膝下听道时并未亏待于她,这些年来她行踪全无,本座确实对你的照料有些疏漏,但也不至于你如此污蔑于本座与韵儿罢!” “是么。”谢微冷淡道。 “不然呢?”赤霄帝君回答得一脸正气,“你既说谢书意已魂飞魄散,死者为大,本君本不愿言死者的过失。你若实在穷困潦倒得非得诬陷本座获得什么利益,本君也不愿与你计较,你将含韵儿神格的那个玉坠还给本座,本座谅你年事已高,供养你至寿元耗尽便罢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谢微一个土都埋到脖子了的人如何会受你的诱惑,直接便冷笑道:“你倒说说,书意有什么过失?” “那可是你逼本座的了。”赤霄帝君冷冷开口,“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微却梗着脖子非要一个说法不可——她这一生已经受尽折磨,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倘若还不能为过世的女儿讨一个公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赤霄帝君自矜身份,(自认为)和这民妇对之前的那两句嘴已经是看在故去的徒儿谢书意的面上,现在自然不屑再说什么,回头给了侍立在身后的昭阳宫长史一个眼神,长史就开始输出了—— 谢书意,性非和顺,内藏奸狡,虽得了赤霄帝君青眼,得以入昭阳宫修炼,却包藏祸心,多次离间门帝君夫妻父女之情,非哄得帝君将昭阳宫衣钵传给她不可。 帝君原本颇喜此女的聪明上进,亦曾赐下此女许多顶级功法法宝,下力气培养之,奈何此女到底是下界凡人出身,卑劣肮脏,贪心不足,一日听闻赤霄帝君与神女密谈,说想剥了神女的神格,让神女去下界历过几世明了些世事艰难,便动了贪心。 什么贪心呢? ——她直接偷了洛韵神女的神格便不知所踪!妄图消化了神女的神格换个身份直接做人上人! 帝君好生气恼,可家丑不可外扬,尤其这种东西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中便是大问题,只能派人暗中查访,可搜遍三山五岳,又卜过好几卦,怎么都没有结果。 原来谢书意早就悄悄死了,不知是什么缘故魂灯没有熄,她还把神格交给了你!!! 长史官的故事说完,赤霄帝君才轻飘飘接过了话头,冷冷道:“本座对谢书意自问并无亏欠,可她却如此腹内藏奸,偷走藏有韵儿神格的玉佩不说,如今身死魂灭,还不忘了让你来此敲诈本君,当真以为天理昭彰,竟容你等小人信口雌黄诬陷于人不成?!” 谢微何曾见过这种操作,直接给都气蒙了:“你血口喷人!” “本君血口喷人。”赤霄帝君也气笑了,“那你说,你状告本君逼迫谢书意代我儿渡劫,又害你一家家破人亡,可有证据?” 谢微气道:“这枚玉坠如何不算是证据?” 赤霄帝君冷笑:“这不是你那好女儿偷的么!” 谢微瞠目结舌:“那……那你当年对我下药,逼我女儿就范,我女儿无奈之下去昭阳宫求你,你方才为我解了一半的毒!” “哦?”赤霄帝君淡淡道,“不是只解了一半么,我看你现在挺活蹦乱跳的啊。” 然后,赤霄帝君的眼神还扫过了玄明真人,腹内好笑——说起来本君还得感谢本君这好女婿,也不知道他背后到底站了哪位早已隐世的大能,非得和本君做对,甚至都治好了这老女人那几乎无药可救的丹毒和宿疾。 不过治好了也是好事,死无对证。 就这也想扳倒本君? 老妇人恨得都要出血了,愤怒地将一个储存影像的珍珠递给了玄明真人,玄明真人当场放出。 正是昨晚上洛韵神女被吓得涕泗横流的自认。 赤霄帝君仍然很平静:“小女昨夜受了惊吓,怕极惧极时的胡言乱语罢了,岂能当真?” 老妇人青筋暴跳:“你就是仗着我儿已是魂飞魄散没有办法来和你对质是么?” “即便不是魂飞魄散,真与本君对质本君也无惧啊。”赤霄帝君淡淡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就是你那好女儿偷盗闹出来的事,本君念及师徒之情,能将我儿的神格拿回来便不愿再追究,是你一直在咄咄逼人。” 一个是人间门的穷苦婆子,一个是天上的尊贵神君;一个看上去憔悴又有些气急败坏,一个反而锦衣华服气定神闲。 这惨烈的对比看上去蓦地让人心酸,仿佛就是注定了出身高贵的人必然积极向上又怜弱惜贫,出生穷苦的人必定斤斤计较一肚子坏水。 聊不下去了。 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今日第一次对上了赤霄帝君眼眸:“帝君,晚辈于人间门修炼之时,做人做事都求一个问心无愧,怕的就是一招渡劫飞升之时被心魔为难,身死道消。” “何止是修仙的炼气士。”赤霄帝君心内已经将玄明真人恨了个透死,但面上却丝毫不肯堕了帝君威风,“即便是我等神仙,做神做事时一样也要讲一个问心无愧。” “帝君说这话。”玄明真人冷笑道,“是真的笃定了晚辈拿不出神女不亲自渡劫,反而逼迫旁人的证据,对么?” 赤霄帝君含笑:“天上何人不知本君教子女甚严,何曾做过逼人代本君子女渡劫之事?不存在的事情,又从哪里拿出证据?” ——你拿仙侍找你示好的那一截? 那是仙侍所说,和本君有何关系,逼急了本君直接自承御下不严,将仙侍处死便是。 ——你拿韵儿和你私下约会的那一截? 那是韵儿不知怎么的竟喜欢上了你,本君如何看得上你这穷小子,便哄韵儿说非得以上仙之位为聘礼方才将她许嫁,让你知难而退,何曾是逼你代她渡劫了?再说我们这不是在聊谢书意么?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拿你到云梦泽赴宴那一截? 你以为为什么我非得去云梦泽宴请你。 因为云梦泽正殿有我这一脉历代主事者留下的阵法,做任何不太见得人的事情都可以在正殿操作,绝没有人能在那里录出什么声音影像出来。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倘若没有这些算计,你以为本君一脉如何在天庭屹立不倒? 玄明真人看着赤霄帝君如此笃定的神色,讽刺地笑了:“所以,洛韵神女的飞升上仙之劫,帝君是真真正正准备让洛韵神女自己渡了?” “正是。”赤霄帝君回答得坦荡无比,左右他和那个凤穆神君的父亲荤素不忌的风格可不一样,他一共就培养了谢书意一个人,预备让谢书意代洛韵神女渡劫,如今谢书意已是魂飞魄散,你拿什么证据出来都可以是假的。 “天君也这么认为么?”玄明真人看向一直以来都没有吭声的天君。 天君虽然有点遗憾赤霄帝君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但玄明真人这边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他自然也不好过于明显地处死赤霄帝君:“本君看,还是赤霄帝君说的那个故事更为合理。” “是么。”玄明真人笑了,陡然的一个转折险些让天君和赤霄帝君都闪了腰,“天君统领三界,赤霄帝君人品贵重,二位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应该是没有疑义了。” 算你识相。 赤霄帝君冷哼一声:“既知是诬告,来人!给本座将这老妇立刻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再拿捆仙绳来,将这飞升修士绑了去诛仙台,废了他的灵根剥了他的仙籍贬为仙侍!” ——贬为仙侍然后送给我家韵儿当男宠!最低贱的那种! 别的不说至少看曾经趾高气昂的人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还蛮爽的…… 天兵得令,带着捆仙绳便鱼贯而入,然而玄明真人是从下界飞升的神仙,必然注定了有较为牛逼的战斗力,他一旦反抗起来便必然是一场好戏,于是各路神仙甚至做好了看上一场顶级斗法甚至是大闹天宫的准备。 然而,玄明真人没有动。 顶盔掼甲的天兵都有点不太习惯,才伸手将捆仙绳往玄明真人处一祭,却在这个时候,那个一直在扶着被雷劈伤了的仙娥陡然惊叫出声:“神女!神女你怎么了?” 然后,天君,赤霄帝君,连带玄明真人都把目光投了过去,连天兵的动作都暂停了一下。 洛韵神女现在整个人在发光——任何的仙阶提升都会有灵气疯狂注入修仙者身体,天界灵气又浓郁,这带来的直接视觉效果就是无数灵气如同萤火虫一般疯狂注入洛韵神女.体内。 换句话说,就是,在这么个关键的,赤霄帝君一口咬定我的女儿当然是亲自渡劫啊不然呢的关口,洛韵神女,. 第51章 仙骨 众所周知,再是什么生来仙胎,不用修行便是神女,上神和上仙的劫还是得亲自过上一遭的。 这种当众飞升,没有别的原因,只能是有人代劳了——如今天气晴好,上一道天雷还是谢微身怀洛韵神女的神格对洛韵神女行的那一礼带来的开胃菜一样的天雷,可想而知让洛韵神女飞升的并不是熬过了天道雷劫之后给的奖励,而只能是功德。 按着如今仙界的风气,大概率是来自北俱芦洲的功德。 可洛韵神女却在这里。 前一秒赤霄帝君还在那里拍胸脯保证洛韵神女的劫一定是自己渡的。 虽然大家都知道洛韵神女绝不可能自己亲自去渡劫,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就是分外喜感啊 神仙们这分钟心里已经笑炸了,为了不让赤霄帝君记恨,他们只恨现在没个地缝让他们钻进去然后在地缝里笑个痛快。 而哪怕是以赤霄帝君之厚脸皮,发生了这样的尴尬事他也是脸红,怨毒地看着玄明真人:“你!” 你特么竟然这么快就给我儿赚回来了上仙之位! 即便是本座亲自去都没有这么快! 可你为什么要想不开非得和本座作对! 玄明真人坦然地由他看,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友好的微笑,让赤霄帝君愈发郁卒。 但很快就不只是郁卒了—— 洛韵神女不用修行便是神仙,这辈子都没体会过法力或者功德到了一定程度然后陡然冲破瓶颈的感觉,陡然这样海量的足以让她飞升上仙的功德裹挟着天道赏赐的灵气入体,直接把她的小脸涨得通红。 这本来没什么,不学无术但坐至公卿的小神子小神女们常见症状了,不致命——灵气和功德毕竟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涌入他们身体的最开始即便有一点淤塞也没事,他们虽然一开始会有点手足无措,但灵气和功德总会给自己找到合适的出路,只要最后一个人的身体成功容下了那个数量的灵气和功德,也不用管怎么容下的,反正最后都是上仙。 但诡异的是,那灵气和功德一旦开始了灌注,好像就没有要停的意思。 足够飞升一次上仙的功德,飞升两次的,飞升三次的……眼见着洛韵神女的脸色越来越红,即便最开始的功德和灵气找到了位置,她那从来没有经过认真拓宽巩固过的丹田也经不起天道这种程度的灌注,很快灵气就将她的身体撑得筋脉鼓胀,无处消化。 天君原本是个看笑话的心态,带上一点“即便如此他女儿的上仙之位还是解决了”的酸溜溜,赤霄帝君固然觉得丢脸,但女儿的上仙之位最终得以解决终究也是一件好事,面子这种事情后面想点法子总是能找回来的……但这样的小纠结和小得意,在看到洛韵神女成了这么个模样,也开始慌了。 仙界糜烂日久,从来只有功德不够飞升失败的,被功德活生生撑爆这这这…… “韵儿!”赤霄帝君整个人都懵了,挥开那个一直扶着洛韵神女的仙娥,自己把女儿护在了怀中,“你听父君的!先汇聚精元于丹田,再……” 他竟是现场教起洛韵神女怎么修炼起来。 仙娥是被点化而来的凡女,并没有什么修为,被赤霄帝君这么一挥,好悬撞上天兵们的刀刃,其他仙人都在看热闹无暇他顾,倒是玄明真人一抬手,以气流拖住了那被击飞的仙娥,将她稳稳接回了地上。 但昭阳宫中近身侍奉神女的仙娥,岂会对你这一小仙假以辞色? 是以即便得了玄明真人的救命之恩,那仙娥也没有多给玄明真人哪怕多一个眼神,只关切地再次回到洛韵神女身边,不敢出声打扰,只在那里默默流泪。 不过玄明真人救人也不是为了让人家感谢他的,并不以为意,只淡淡开口:“帝君,没有用的。” 赤霄帝君眼睛都红了,一头野兽一般看着玄明真人。 玄明真人却是咏叹调一样的语气:“倘若神女是天生灵根,天赋异禀,即便多年不修炼,如今得帝君真传,稍加导引灵气,飞升上仙而已,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退一步说,即便神女的灵根不是自己的,得到了灵根这么多年来,但凡好好修炼过三五千年,有相对不错的法力基础,等闲的法力倒也还冲不死她。可是帝君,神女的灵根是她自己的么?她认真修炼的日子,加起来有一百年么?” 赤霄帝君其实也是个不怎么修炼的仙n代,固然因为活得久了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修炼的技巧,但灵根和灵气的结合与反应,功德对修为的促进作用,瓶颈堪破的几大技巧……这些在下界卷王们之间几乎是倒背如流的学术研究成果,于他而言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但赤霄帝君知道,作为飞升修士的玄明真人若如此说,怕是真的…… “玄明!”赤霄帝君六神无主了,洛韵神女却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一腔芳心尽数喂了狗的感觉,她只哀哀道,“我并没有害过你,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会害了他人性命……你为何……为何如此待我!” “你不知道这些事会害人性命?”以玄明真人的涵养都被气笑了,“那位被神女一拜而亡的女仙,神女不知道一拜之下她会受天雷之刑,神女不起身,她的天雷之刑就会一直持续?那位最终让神女得了灵根的女子,神女不知道抽了她的灵根,她便有死无生?那位代神女深入北俱芦洲渡劫的女子,神女不知道她二十年不归,便是凶多吉少?” 洛韵神女痛得不行了,完全凭借九千岁少女的本能在(装)无辜:“可那又与我有何关系,又不是我亲手杀的……” “是啊,不亲手杀人就干净了。”玄明真人冷笑,“神女天真可爱,不谙世事,但拜总是神女拜的吧,灵根总是神女在用吧,即便是那积攒起来可供神女飞升的功德,也总是让神女得益吧,倘若神女一开始便认命做个没有灵根的凡女百岁而亡,难道能生生拜死那个女仙,还是能让人哭着喊着把灵根挖出来给神女用?再不然会有今日神女飞升上仙之幸?” “你!”洛韵神女又气又羞,“你到底想如何?” “不如何。”玄明真人淡淡一拍储物袋,取出了那个储存着书意仙子魂魄的小玉瓶,伸手拂过玉瓶瓶口,又施了好几个保护魂魄的术法,书意仙子的魂魄才袅袅飘出。 天庭凌霄殿是个阳气很重的地方,原本不太容得下阴魂出现,但有了玄明真人那许多术法的护持,书意仙子那经过了玄明真人拼合却仍显得破破烂烂的魂魄到底是出现在了凌霄殿之内。 洛韵神女本来在等着玄明真人“不如何”之后还有什么条件,他们好好谈一谈没准还能留一条性命,但看到了书意仙子一出来,直接就是青筋一跳,声音在剧痛中都显得十分尖利:“你……你们不是说她魂飞魄散了吗?!” “近乎于魂飞魄散了。”书意仙子声音淡淡,“但被玄明仙长神乎其技地拼了回来,总算是有了再入轮回的资格。没死透,让师妹失望了。” 这话一出来,凌霄殿里或者在大胆吃瓜看戏,或者在羞涩吃瓜看戏,总之大大小小一众神明都呆滞得忘掉了手里的瓜子。 ……啥啥啥? 你说的什么? 拼?回?来?了? 魂魄是拼图吗这特么也能拼?你真的不是去偷了昭华宫中的神农鼎吗? 霎时间,除了还全身心挂念着女儿的赤霄帝君,连洛韵神女都错愕当场,玄明真人成为了毫无疑问的目光焦点。 玄明真人倒不在乎这些,只温和对书意仙子道:“我怎么想都觉得应该让仙子亲眼看着,即便已经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后果,即便亲眼看着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能看着洛韵神女去死,总能出了仙子心头的一口恶气。” 书意仙子苦笑,却也感念玄明真人周全:“仙长有心了。” 玄明真人随即便转向了如今都已经疼懵了的洛韵神女:“你问我到底想如何,可不是我想如何呀?” 洛韵神女:??? “和你有关的这些事,是几道雷罚便了事,还是要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是只怪责你一个人,还是你父君也脱不了干系,那都是天君才有的权力,我自无意冒犯。”玄明真人笑了笑,声音很温和,却莫名有一种上古尊神言出法随的威严,“但,最基本的,你总要把不属于你的东西吐出来吧。” 可是什么是不属于你的东西呢?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玄明真人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然后,各种功德附带法力注入洛韵神女身上的速度明明已经舒缓了下来,但在玄明真人的一个响指之后,陡然加快。 这个动作直接让洛韵神女眼睛充血。 ……好吧,也让一众围观群众眼睛充血。 艹艹艹艹艹! 我们虽然不确定洛韵神女和你的婚约是真是假,但我们多多少少也听闻了赤霄帝君委托你代洛韵神女渡劫的事,所以这才过了多久啊!你到底在北俱芦洲干了什么?为什么你能攒出这么多的功德?捅了功德窝了是么! 但这对于洛韵神女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哀求玄明真人无用,她转而看向自己父君,明知父君在玄明真人一句“没有用”的之后就沉默到现在,那无所不能的父君看样子好像也不是那么无所不能,但病急乱投医,她还是哀哀去拉赤霄帝君的衣角:“父君……父君救我……” 赤霄帝君已经恨透了玄明真人,可到底是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塞一点,再塞一点,又塞一点。 如今的仙人们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功德携带着灵气涌入洛韵神女身体,洛韵神女已是绝望,毕竟赤霄帝君都放弃了治疗,她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神女又哪里有什么主意,何况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玄明真人说的“不属于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能是等待,可等待的时光总是格外漫长,她在恍惚之间都已经仿佛看到了人生的走马灯。 小神女吃喝玩乐的九千年人生里,自然没有多少值得记入走马灯的正事,这样一个恍惚,想起来的只有是那个被雷活活劈死了的女仙在最后弥留的时刻努力朝着往她这边爬,一边爬还一边口里喊着“神女饶命”,又有那个被父君活活剐了四肢百骸取出了完整仙骨时那个凡女无限怨毒的眼神,还有自己撒娇卖痴地对父君说,父君父君,凤穆哥哥都飞升成功了,您什么时候让书意师姐去北俱芦洲替我渡劫呀? 可书意师姐再是天才,修炼也总需要一些时间,即便父君已经以最严格的标准要求她,她的法力修为离能活着出北俱芦洲还有一段距离。 但父君不知道给书意师姐说了什么,书意师姐在绝望中来求自己,希望自己去给父君说放她们母女一条生路时,她冷漠地一点点掰开匍匐在地的书意仙子抓着自己流仙裙的手。 她那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父君的那些正经事,我是一概不管的。师姐又不是见不到父君,就不能自己去求吗?” 然后,北俱芦洲埋骨二十年。 她真的不知道书意师姐凶多吉少么? 不,知道的。 只是我一个天真可爱不谙世事,. 第52章 功德 洛韵神女身上的仙骨一毁,那些认准了她就是功德的主人,非要前赴后继往她身体里面蛄蛹的功德和灵气终于是停了下来,无助地在凌霄殿上空盘旋着,体验到了身为功德这辈子基本不可能体会到的迷茫。 咋?还没人要我了是怎样?! 当然,要从这个角度说,那些好不容易进入了洛韵神女身体,准备把为天下人的福祉做下了偌大贡献的洛韵神女硬生生撑出上仙的身份来的那堆功德就更迷茫了。 咋?你攒功德的时候难道也是这个实力?就凭你这点微末实力你是怎么攒出这么恐怖的功德的?这点冲击就把你的灵根冲毁了? 但不管怎么样吧,原本整个人的四肢百骸都即将被灵气冲破的洛韵神女,在灵根终于不堪重负之后,就仿佛是即将破堤而出的洪水终于有了倾泻之处,她的身体便如同被戳了个洞的气球一样飞快泄了下去,接下来她能感受到的便是浓浓的如释重负之感。 相比起来,灵根被毁的那点疼痛,甚至都显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女儿灵根被毁彻底挑动了赤霄帝君心头的怒火,现在女儿看起来没那么痛了,赤霄帝君也就终于能放心把女儿交给仙娥,然后右手往虚无之中平平一伸,便酷炫之极地抖出了赤霄帝君的本命灵剑,不管不顾红着眼睛朝着玄明真人杀来。 额…… 认真论起来,天规里好像有写,凌霄殿前是不能斗法的,所有在凌霄殿斗殴之人一律视同造反,天地不容,连在凌霄殿中过分放出神识刺探他人都是大忌。 连玄明真人这么个才飞升没多久,因为知道天庭糜烂得一匹,天规形同虚设,所以只是粗略翻过一遍天规的人都知道。 但玄明真人也知道,人家赤霄毕竟是个帝君,他想在哪里拔剑就拔剑,天规对他还真未必有用,但他却只是个飞升修士,今日但凡敢拿出真家伙来,一上纲上线,估计上诛仙台的就是他了。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玄明真人倒不怕这个——如果是他第一次飞升那会儿,被这种地位的尊神追杀,他高低不得掏出十好几种法宝在身边警戒,再往自己身上招呼上好几张用各种秘法制成的符箓来提升实力,再安排点傀儡啊灵兽啊啥的在旁边伺机佯攻,还得担心灵气不够所以先吞那么几枚丹药预备一下,最后再悄悄掐了自己最快遁速的法诀随时准备亡命天涯,这才有胆子直面赤霄帝君。 但都飞升仙界这么久了,这帮人有多菜他早就有深刻的认知了,讲道理你别说你就掏了你的本命灵剑,即便诛仙剑到了你手里,你到底能不能杀我都得打一个问号。 (诛仙剑:???)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当赤霄帝君掏出了他的本命灵剑,摆开一副我今日与你势不两立的阵仗时,围观群众又一次拿起了他们的瓜子——自然是一阵的“哇塞哇塞!上一次凌霄殿前闹这么大还是那个要修天条的仙二代打上天庭吧!我是何德何能能在现场吃这个瓜!” 然而这个期待最终是落了空。 玄明真人是真的不还手啊,神仙们但凡不用放大镜看都险些看不出来他身上有灵气流动,他也没有掏什么法宝法器,反正就是左晃晃,右晃晃,总是以毫厘之差避开赤霄帝君的攻击,一边避还一边平静劝(拱)说(火),什么凌霄殿前不能动武,真打起来伤了天君可不太美妙,帝君你冷静一点你女儿只是失去了灵根你想想你为了你女儿害死的那些人都失去了什么…… 赤霄帝君更气了! 赤霄帝君手中的剑越来越快,气得好多平时使不出来的剑招现在都使出来了→_→ 但剑招什么的谁用谁知道,以如今仙界众神的普遍水平来说他们根本看不出来赤霄帝君的进步,在他们视角里……甚至有一点玄明真人在戏耍赤霄帝君的意思。 虽然普通神仙戏耍堂堂帝君,想想就非常荒诞。 所以大家也就只敢在肚子里笑笑这样子,明面上还是要努力装作一副经过训练绝对不笑除非忍不住的模样,自然了,以这帮人的膨胀程度,丝毫不会觉得是那个普通神仙厉害,这波绝逼是赤霄帝君心疼洛韵神女,发挥失常。 唉。 但爱女情深嘛,换了我们也是一样的。 仙界的人上人们开始疯狂共情赤霄帝君起来,甚至渐渐觉得在这种时候没有站直了让赤霄帝君撒气的玄明真人到底是有些咄咄逼人了,但人上人们还没有陷于这样的情绪太久,他们陡然感受到了一股威严。 一股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威严。 神仙们被那威严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去找那威严的来源,就连为了爱女已经快失心疯了的赤霄帝君都迟疑地缓下了攻势,十分不理解本座在发火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敢放什么威压,活腻味了么? 玄明真人没想在凌霄殿前动手,赤霄帝君的攻势都缓和了下来,玄明真人更是自然地停了手,但比之于那帮神仙没见过世面,还要从四面八方那丝丝缕缕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里找源头,在下界就屡次和天道过过招的玄明真人目标就很明确了——他直接往天上看。 天上,那堆原本目标明确要充实洛韵神女的身体,抬也要将她抬入上仙之位的功德和灵气在洛韵神女灵根被毁后彻底失去了方向,但很显然天道放出去了的功德不会小气巴拉地收回去,它们也就只能在上空盘旋,并请示着oss—— 大佬!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该归谁啊! 现在看来请示是到位了,这么海量的功德出了问题很明显是引起了天道的注意,于是此刻,原本平静的天穹仿佛有什么大佬在搅动一般风起云涌,一阵一阵的威压自无边的天穹往凌霄殿压来,凌霄殿原本的阵法都被那天道之威压出了一阵一阵的嗡鸣。 最开始跪下的是殿中侍奉的仙侍仙娥,然后是天兵天将、普通神仙、上仙上神、帝君尊者、赤霄帝君,天君。 玄明真人立到了最后。 倒也不是他故意在这儿鹤立鸡群,主要是发现了本界竟然有天道,忍不住对比了一下本界天道和下界天道,就这个威压给人的感觉都让修炼狂魔忍不住分析了一下具体做到的手法,然后离他最近的神仙头皮发麻地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玄明真人一回神,发现一干人等都跪了。 嗯? 你们这个……咋回事儿?仙界原来还有天道显灵然后神仙要跪的习俗? 政治站位是高啊! 我们下界就没这样的自觉!顶着雷劫和天道干的日子多了去了→_→ 但大家都跪,自己不下去显得蛮不合群似的。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跪天道嘛,不丢人,玄明真人一撩衣摆也跪了下去,安静等着天道接下来的训示。 这一幕对他来说最多就是有一点点反应慢了的尴尬,但对于跪得极其不情不愿的这君那君来说,就是惊涛骇浪了。 我们被天道威压一压,整个人连反抗的法力都提不起来,自然而然只能下跪,可你这个小同志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你给我们的感觉是你好像能选择跪还是不跪? 但这样的问题注定是无法问出口也不好回答了,反正凌霄殿上诸神俯首,而天穹之上早已是乌云密布,金乌与明月同时没了存在感。厚重的乌云一阵翻涌,很快,那云层就镂空出了一只眼睛的模样。 没有睫毛,没有眼皮,空洞冷漠,仿佛能洞悉世事。 ——以上观测来自玄明真人散开的神识。 其余神仙动都不敢动,哪里敢探测什么,尤其在眼睛出现的时候,只觉芒刺在背,默默再次压低了自己俯伏的高度,也不知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生怕被天道发现。 而就在这样安静到每个人都有些头皮发麻后背生寒的环境下,那只眼睛看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一种自己被看光了的感觉,却一点反抗的都升不起来。 许久。 众神才听到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冷笑。 然后,众神身上那比泰山还重的威压立减,天上的乌云不知什么时候也已是悄然散去,唯一能证明天道确实来过的,是那些一直在凌霄殿上空徘徊的,活活将洛韵神女的灵根撑爆了的功德和灵气,. 第53章 公道 形容一下那个场面,就是…… 算了,形容不了,这对于凌霄殿上一干人等来说属于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说人话就是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谁能消受得起这么多的功德。 毕竟有点背景的神二代仙二代都并没有亲自渡劫,代为渡劫的小可怜们能把功德给你凑出来就不错了还想超额完成任务?而即便是品格分外高尚真的亲自渡劫了的仙人,以如今仙界的普通道术水平,能凑出差不多的功德来都是凤毛麟角,谁给你弄这么多啊! 然后心里就自觉不自觉地起来了一层“哇塞!既然如此他会不会和洛韵神女一样被功德活活撑爆灵根呀,即便灵根不爆,至少也能看他面红耳赤一阵再飞升上仙,也挺好!”的隐秘心思。 但想一想他刚才对赤霄帝君说的“但凡洛韵神女如何如何也不至于此”的话,仿佛比赤霄帝君还懂修炼,那……看他被撑爆估计是没希望了,就只剩下了“这个人飞升成仙才有多久,特么的这么快就能做上仙了”的酸溜溜。 天庭诸神是真的万万没想到,就连这点预判都能预判错——那海量的功德和灵气确实疯狂地涌入了玄明真人体内,玄明真人确实也如同他们所想的,绝不至于就这么被撑爆了。 并且那样海量的功德进去,玄明真人也没有什么脸红气喘,只微一闭眼,略略调理了一番体内的灵气,便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也就是说。 他并没有飞升上仙!!! ……可是这都没有飞?! 凌霄殿里一干神明,有一个算一个都呆滞住了,那个场景的让人震惊程度,直接让他们连表情管理都顾不上,一个个都惊愕无比地看着玄明真人。 玄明真人完全搞不懂他们到底都在惊愕什么。 但说来惭愧,他目前为止在仙界并没有培养出什么好友知己,刚刚又和赤霄帝君闹了一场,现在无论是对谁表现出了善意可能最后对人家来说都是麻烦,于是谁也不好请教,只好弱弱地问诛仙剑:“前辈,他们怎么那么看我?” 诛仙剑:“……” 我要是有眼睛我也想这么看你→_→ 众所周知,基础打得越好,法力越凝实,升级时需要的资源就越多,升级的难度也疯狂飙升,不过天道至公,让你多辛苦这么多年打基础凝法力攒资源,一旦你真的升级了,你的收获和法力也是同阶之人的数倍,一挑n,甚至一顿平a然后把一群大罗金仙的三花都削了什么的根本不是梦。 但是你这也太凝实了!把人家天生尊贵的小神女活活撑爆的功德甚至都不够让你飞升上仙的是么!这即便是在道风昌隆的远古时代,我也就见过灵宝道君座下那几个最出类拔萃的弟子有你这个水平! 想了想当年那些小可爱,连诛仙剑都忍不住泪了目,看向玄明真人的心情甚至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慈祥。 它简短地给玄明真人解释了一下仙界诸人瞠目结舌的原因,整得玄明真人也一阵无语,他不再关注那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神仙,而是转眼看向了天君,出于礼貌地拱了拱手:“天君,事情进展到这个份上,本案的真相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天君在这一连串的变故中早已是震惊得不行,这波突然被cue,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 本案?什么本案? 一阵回想。 哦对,洛韵。 谁敢相信呢,这一通匪夷所思的操作,问题的根源竟是代洛韵神女渡劫之人身死。 天君心里啧啧有声,再看向已经没有任何抢救价值了的洛韵,沉声道:“洛韵,你可认罪?” 洛韵神女灵根被毁,现在浑身无力,连起身跪下的力量都没有,只可怜巴巴地看向天君,才要开口,赤霄帝君已然道:“天君,小女已是受到了惩戒,谢书意说是已魂飞魄散,但魂魄已被玄明拼回,如今又得了天道给的功德,即便去轮回这功德也仍是她的,地府无论如何计算,都会给她非常不错的下一辈子,算下来倒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要不此事便就此一笔勾销,本君带洛韵回去,自会好好严加管教。” 天君有些意动。 本来也是,谢书意只是失去了一条命,可是她还可以去轮回,但洛韵神女是失去了她的灵根呐,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从洛韵的高贵身份来看,这样的惩罚倒是相得益彰,反正今天赤霄帝君该丢的脸是彻底丢干净了,他的政治目的已经完全达成…… “哦?”玄明真人却于此时插言,“晚辈以为,洛韵神女失了灵根,只是归还原本就不属于洛韵神女的东西,这都算惩罚么?那晚辈把帝君的灵根剐了,再将灵根归还帝君,帝君是否也能大度地不与晚辈计较?” 赤霄帝君立刻眉目一竖:“玄明!你可莫要咄咄逼人!” “晚辈倒不觉得这是咄咄逼人,不过是神女该当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的东西罢了。”玄明真人坦然迎上了赤霄帝君的双眼,淡淡道,“退一步说,即便这算是惩罚,那也只是罚了抢夺灵根之事,即便灵根已毁,可洛韵神女还欠人家一条命,自是罚不抵罪。 再说,那被洛韵神女一拜而亡的呢?罚在哪里?一道不痛不痒的雷霆么? 为了洛韵神女的上仙之位而魂飞魄散的呢?罚又在哪里? 是,书意仙子魂魄被拼回来了,还得天道功德,但拼回书意仙子魂魄的是晚辈,天道将功德给书意仙子是因她在北俱芦洲击杀凶兽,又和洛韵神女有何关系,帝君这一家人难道是占据他人的成果占上瘾,晚辈就不提了,连天道做的事都觉得是洛韵神女的功绩么?!” 这赤.裸裸的嘲讽,整得赤霄帝君又是一口气没上来,一抬手又要掏本命灵剑。 玄明真人冷笑:“天君!刚才赤霄帝君拔剑,那是帝君素来宠爱的女儿灵根被毁,在下理解他的心情才有所容让,想来天君亦是做如此想,才没有提及他于凌霄殿前动刀兵之罪,可如今帝君因晚辈一言便激动如此,殿前拔剑,倘若这都不罚,难道天规当真是个摆设,真要逼得在下今日亦拔剑动刀大闹天宫不成!” 大概…… “大闹天宫”大概是历代天帝天君提起来都要头皮一麻的事情,天君当场一哆嗦,原本那看热闹的心情也因为这句狠话再看不成什么热闹,只能沉声喝道:“赤霄!” 赤霄帝君恨恨罢手。 但事情很显然并没有因为他的不讲道理而结束,毕竟玄明真人摆出了这样一副绝不罢休的姿态,而书意仙子刚才确确实实是得到了来自天道的功德,这几乎是天道都认可的“你这一家人死皮不要脸非得占人家功德还不承认”,都这样了还不对这一家人做一点什么,这直接可以理解为对天道尊严的挑衅。 是以,天君愉快地克服了“我罚太重会不会有人怀疑我攻击政敌,显得我不够大度”的心思,看向洛韵神女,心态飞快转变成了既然打了就要干脆点打死:“洛韵,身为神女却私德不修,空有尊位却横行霸道,心狠手辣,德行有亏,拜死无辜女仙,抢夺凡人灵根,强压女修替其渡劫,任其埋骨北俱芦洲二十载而不闻不问,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今幸得检举揭发,沉冤得雪,天兵!速将此女绑去诛仙台,去了她的神格,受上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再打入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 这算是极重的惩罚了,在座神仙们都有些咋舌。 不过想一想天道都亲自出现辨别功德的归属,确实,这种事情要是天君都不能秉公判罚,天道要是想换一个天君怎么办? 但话说回来,这对于在座神仙们来说几乎等于商鞅变法时把秦孝公同父异母的哥哥鼻子削了的重刑,玄明真人却只是挑了挑眉:“天君,还没完吧。” 天君愣了一下:??? 玄明真人示意了一下赤霄帝君。 天君:噫!太久不判案子,差点忘了这个! 赤霄帝君:!!! 而仙界诸神都跟着赤霄帝君的须发皆张,小心脏多跳了一下。 ……艹!道友你是真的敢! 玄明真人可不是敢么,说的只有那么直接了:“天君,且不说在凌霄殿前动刀兵了,就说洛韵神女身上的灵根,难道洛韵神女一个没有,. 第54章 帝君 诛仙台,众所周知的仙界打卡圣地。 并且也已经很多年没有正经神仙因为犯了什么错然后到诛仙台来处决了——主要是连天君自己都是一副不干正事,判个案子都判不利索的模样,想也知道,近几十万年来诛仙台的主要作用是供痴男怨女在谈恋爱谈到想不开的时候跳一跳。 今日对诛仙台来说,也算开了荤了→_→ 洛韵神女在有灵根的日子里本来就没有多努力去修炼,肉身强度和人间真·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基本是一个画风,如今没有了灵根也没有了法力,任何一道天雷都不可能顶得下来。 虽然于书意仙子而言必然是“难道我可以魂飞魄散,神女就不能体验一下什么是死亡?”,但人家有个好爹,到底是不一样的。 赤霄说他来代洛韵神女受四十九道天雷,这也算尽了他和洛韵神女的最后一点父女之情。 天君询问过了书意仙子作为受害人的意见。 书意仙子冷笑:“好啊。”但她多说了一句,“那赤霄帝君该如何判法?” “那三条人命,要么是因赤霄疏于管教洛韵所致,要么干脆就是赤霄直接害死,洛韵之事,赤霄的责任要大得多。”既然已经明确了这是天道都亲自关心了的案件,天君自然是能判多公正便判多公正,“是以罚赤霄受八十一道天雷,剥夺帝君之位,交出斗部职权,但姑且念在赤霄执掌斗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留他的仙籍仙箓,以观后效。” “这样啊。”书意仙子声音幽幽,“四十九道,加八十一道……” 一百三,完了还不除仙骨,光就玄明真人自己,其实是不满意的。 按照人民群众最朴素的道德观和价值观,理所当然应当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种事上绝对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毕竟如果把人害到魂飞魄散的代价是一百三十道天雷,他现在就可以把这对父女一块弄到魂飞魄散,代价往大了算也不过是区区二百六十道天雷嘛,挺得过,小问题。 不过书意仙子拉了拉他的衣摆:“仙长,够了。” 玄明真人:??? “一百三十道天雷。”书意仙子冷冷看了一眼灰头土脸的赤霄帝君,沉沉道,“他是上古血脉,一百三十道天雷下来,他固然是死不了,但以他那不修法力不练心境的本事,即便活下来也是遍体鳞伤仙根受损。这样其实也不错——与其让他死了,轮回了换一个全新的健康的身体,再被旧部一顿谋划弄来合适的灵根再立仙班,还不如就让他这么活着。” 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永远没有希望,带着一身的耻辱活着。 被剥夺过帝君之位,立不下什么开天辟地的功劳便不可能重新位列尊神,然后看着曾经远远不如自己的人一个个越走越好,自己还要对他们卑躬屈膝口称小仙,这对于赤霄帝君来说,是比杀了他还要折磨的事情。 赤霄帝君光想一想那个场面就已经快喘不过气,只恨恨盯着谢书意,然而事到如今已是无力回天,只能保留自己最后一点身为帝君的尊严,自己一步一步走上了诛仙台。 昭阳宫出了这么大的事,都闹到了诛仙台来,昭阳宫中大大小小的仙娥仙侍自然都在。 赤霄帝君去诛仙台的那几步路走出了英勇就义的感觉,于是以洛韵神女为首,一干仙侍仙娥都跪了下去恭送帝君,还一个个眼眶红红的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一样,第一道天雷劈下来,洛韵神女直接哀嚎了一句:“父君,韵儿不孝!” 配合着神女那一声哭泣的,是整个昭阳宫上上下下仙娥仙侍们抹的眼泪,还有个别仙娥仙侍觉得自己需要表上一波忠心,找天君求情自然是没有希望了,而书意仙子也是一副听从玄明真人意见的意思,惯于察言观色的他们直接就求到了玄明真人这里。 然后直接就是“呜呜呜呜确实是帝君做得不对,但事到如今书意仙子不也没有遭受什么严重的后果不是么,主持公道也得有个限度吧”,“洛韵神女多可怜呐,上仙哪怕想一想您和神女的情分呢”,“事到如今我们也看出来了,您不喜欢洛韵神女只喜欢书意仙子,可洛韵神女也没做错什么不是吗,何至于对这一家斩尽杀绝呢”……的疯狂输出。 玄明真人:……??? 谢邀!你可千万别提那个什么婚约!也千万别一天到晚以你们的逻辑来揣测本座的所做所为! 太上忘情心许大道之人并看不上你家那个神女谢谢!我对书意仙子也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谢谢!什么时候主持公道宣扬正义的前提还必须得是我对受害人动心了?你们自己恋爱脑神经病就要拖着本座一起脑子不正常是么! 于是他嫌弃地伸手一拂衣摆,不见他捏什么法诀,但那些仙侍仙娥就是感觉他们抓着的玄明真人衣袍瞬间滚烫如火,骇得立刻松手,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扒拉玄明真人的勇气。 然后玄明真人才慢条斯理用了个清洁咒,垂眸看着那些哭得十分真情实感的仙侍仙娥,道:“我其实有点不理解。” 过来求情的仙娥仙侍们纷纷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玄明真人嘴角毫无感情地勾了勾,淡淡道:“你们作为丫鬟侍从,怎么不可怜可怜你自己,倒去可怜你们锦衣玉食的主子,怎么,伺候人上瘾?” 仙娥仙侍们错愕当场,有人下意识地就反驳了出来:“我们是帝君点化上天,自然要感激帝君的点化之恩!” “哦,这样。”玄明真人冷冷开口,“可是,点化你们成仙的法力,是你们那个敬仰万分的帝君亲自修炼得来的么?” 不是。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感谢那个苦苦修炼道法,积攒功德,最终为他人做了嫁衣的炼气士呢?说白了,你们那尊敬崇拜的帝君,究竟是在慷他人之慨啊! 哦,你们没有办法感谢那位炼气士了,因为帝君这样的地位,这样的尊贵,这样的影响力,既然已经在天庭手握重权,如何还能容那等代他赚得如此尊位的人活着? “这么算来。”玄明真人的眉目冷漠地扫过正在经受雷劫,却为了帝君的面子死扛着不肯出声的赤霄帝君,“你们应该和帝君有仇才对呀——真正提供了让你等上天的法力的人是赤霄帝君害死的,你们不去找他报仇,倒来求我放过他,是何道理?” 仙娥仙侍们:“……” 就连赤霄帝君都被这“歪理邪说”震惊了。 玄明真人却已经没有了理会他们的心情,只是都好几道雷下去了,赤霄帝君还仿佛没事人一样站着,这个情况让他微微皱眉。 想了想,不咸不淡道:“正在行雷罚的雷鸣尊者是没有吃饭么?您这五雷法行成了这个样子,是觉得天道明确的事实有误,还是天君判下的罚则不对,再不然……是觉得自己可以光明正大地徇私枉法,琢磨着天道不清楚以赤霄帝君的本事能不能毫发无伤地挺过一百三十道天雷?” 这样深入灵魂的拷问,雷鸣尊者直接头皮一麻,一个没控制住,下一道劈到赤霄帝君身上的雷霆就完全没收住力道,直接把一直在咬牙没吭声的赤霄帝君劈出了一声惨叫。 “这才对嘛。”玄明真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保持啊尊者,别的案子容你们徇私枉法就罢了,天道亲自关心过的案子,这要是都给不了一个合理的交代……” 这句话没有后续,却足够让任何仙尊神君感到毛骨悚然。 说起来,赤霄帝君原本想的不过是雷鸣尊者是其老友,想来不会对他下太重的狠手,熬过这一百三十道雷霆,最多就是没了斗部罢了,只要天生神明的身份未失,还是一条好汉。 但玄明真人的那一句话,几乎就是给赤霄帝君宣判了真正的死刑——接下来每一道劈到赤霄帝君身上的雷霆都是恐怖到无法想象的威力,一道一道天雷下去,赤霄帝君的法力精华被剥夺了一层又一层,这样的痛处对于从小亦是娇生惯养,不过是他父君让位才得了帝君之位的赤霄帝君来说可怕到简直恨不得立即就死还不用受这折磨。 于是从站着不肯丢了帝君的气度,变成渐渐佝偻了身子,变成膝盖一软跪到了地上,末了,在那种身体和魂魄简直恨不得原地分离的痛苦之中,痛成了一只芳龄十几万岁的大宝宝,看到诛仙台那个往下一跳就一了百了的孔洞,一跃解千愁。 大局已定。 玄明真人没有心思和这一群根本不熟还三观不合的神仙交际,也不想继续呆这儿干点什么,所以只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呵”,便要带着没有法力的谢微和魂魄状态不太能用法力的书意仙子离开。 “玄明!”却在此时,还未跳诛仙台却已经失去了父亲的洛韵神女恨得双眸都快要出血了,咒骂开口,“我父身死道消,你这一声呵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的意思。”玄明真人一点也没有被神女的声色俱厉吓到,回答得非常平静,“神女可知道,一个飞升修士若想飞升,需经历多少次雷劫么?” 洛韵神女一愣。 “四次,每次的数量可不只是这小小的八十一加四十九。”玄明真人淡淡 第55章 霖川 玄明真人是嘲讽了这最后一句,便和书意仙子一左一右扶着老人家离开了,因是在诛仙台众仙之前,直接化遁光会显得不太礼貌,玄明真人便只扶着老人家慢慢走着,准备到了稍微礼貌点的地方再拘一朵祥云过来。 而洛韵神女看着那三人的背影,想着那“就这”两字,羞愤得要和玄明真人拼命。 但,拿什么拼呢? 你的灵根已经毁了,作为你最大倚仗的父君已经跳诛仙台了,他原本要受一百三十道天雷,其中四十九道是替你受的,就为了让你能免了天雷之刑直接跳诛仙台,这样一来你没准还能留个完整的魂魄去投胎,否则就你这么个身体扛上两道天雷便能魂飞魄散。 可即便是你那无所不能的父君,正正经经的天雷落下来,原本不用死的都因为根本忍不了那份疼而死了,你现在想和面前这个熬过的天雷都不是按“道”算的飞升修士拼命? 那也得有命可拼啊! 浑浑噩噩活了九千岁,浪费了九千年的灵气,洛韵神女是直到今朝,才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修炼,为什么落到了如今这样一个任人宰割的境地。 “玄明!”她的声音听起来莫名多了一种决然,“你有本事便等着我!我只要没有魂飞魄散就会一直轮回,即便是畜生道,我即便做妖修,只要我某一世拥有了灵根,必潜心修炼,积累法力,以报今日之辱!” 玄明真人的脚步停了一下。 书意仙子和谢微感受到了玄明真人的停顿,于是略止脚步,看向玄明真人。 人都有好奇心,她们确实也好奇玄明真人会如何应对这样怨毒的话。 玄明真人却笑了,那是一种别说洛韵神女了,就连书意仙子和谢微都看不太懂的笑容,幽远又意味深长,他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洛韵神女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温和态度:“好啊,我等着。” 然后,便扶着谢微缓缓离开,无论洛韵神女是错愕,还是在反应过来之后痛骂“你是不信么?我会有那么一天的!子姑待之!!!”都再也没有让玄明真人多给一个眼神,多费半秒钟的心思。 这一幕,于恋爱脑眼中,玄明真人展现出的前所未有的温和,简直就是仙偶文学几乎是标准的开端,接下来就是等个千百万年的洛韵神女轮回,重立仙班,再等个玄明真人的一个追悔莫及,然后开启“她逃,他追,她满腔恨意,他低入尘埃,他将自己精血修为都层层剖开,只为让她感受到他的一腔爱意”的火葬场文学。 于是一干仙人内心都已经默默地把这一对加入了自己的阅片清单。 只有诛仙剑知道不是这样的,这个逼是真的心向大道,他在面对洛韵神女的时候是真的一点动心的意思都没有。 但诛仙剑也同样好奇玄明真人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温和,都和玄明真人这么熟了,它也不再忌讳什么,大大方方地问了出来。 谁曾想得到的是玄明真人一声悠远的叹息:“前辈以为,什么是修炼?” 诛仙剑“啊?”了一声。 ……对不起我自开天辟地时就是神剑,我还真没有修炼过。 但玄明真人不过是做个引子而已,并不指望诛仙剑能回答什么,他只是声音分外悠远地叹道:“畜生道,那就已经断绝了转世投胎后又做了某位帝君尊神的子女的可能了,就是比鬼修略好些的选择罢了。倘若洛韵神女投胎无数世,终于在某一世拥有了灵根,走妖修之路,一心向善,苦心修道……她还是洛韵么?” 不是了。 倘若她真正拥有了底层的出身,真正地去修炼,去和天斗,和地斗,和自己斗,和那些天生就拥有了资源的仙二代神二代斗,和这个不公平到了极致的世界斗,体会过底层的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有可能被某个出身高贵的神女拜一拜便被雷劈而死,可能只是因为有一个不错的灵根就被上神算计到剖骨吸髓,可能只是因为修炼比较努力所以成为了别人渡劫的替代品…… 那是以千万年起底的刑期和折磨。 熬不过去,就是个死,哪里有什么来复仇的一天。 熬过去了,那必然意味着此人修为、心境、悟性、计谋,无一不差。 这样的人,难道还会因为当年玄明真人的主持公道之举来找麻烦么?她以什么立场来找? ——难道她能说你不应该给我们这种底层主持公道,寒门的小镇做题家天生就该低人一等,就应该无怨无悔做上仙上神的牛马,有你什么事,非要跳出来主持公道? 那你奴性这么重,你自己去做牛马呀,为什么要拉着想做人的我们一起下跪呢? 对不住,我们膝盖硬,即便被打折了也不想跪下去。 诛仙剑听得心酸,沉默许久,才道:“你在人间,到底都经历过了什么?” “任何一个底层修仙者经历过的,晚辈都经历过一遍。”玄明真人长长吐了一口气,“都过去了,些微小事,不值一提。” 有些事玄明真人不愿多提,诛仙剑还是为玄明真人难过了好久。 至于在无尽的绝望中奋力跃下诛仙台(其动作之利索,不排除是为了逃避那还没来得及劈下来的四十九道天雷)的洛韵神女,则再不能占据玄明真人连带诛仙剑的半点注意,也就只能让和她一奶同胞的霖川神君抬手揉了揉心口:“阿娘,我觉得心口不太舒服。” 赤霄帝君的帝后名为元芷,上古遗族,身份尊贵,和赤霄帝君之间自然也是经历了异常感人的三生三世,你剖我半片心,我搞你半身灵力,到最后双方都从虐恋情深中得到了彼此的救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并且拥有了一对双胞胎,但因为年轻时那虐恋情深虐得伤了身子,生了一对双胞胎之后便再没有要孩子。 到如今,便是赤霄帝君在天上给洛韵神女安排上仙之位,元芷上神带着儿子去了下界。 ——玄明真人飞升的那个下界。 现在,元芷上神正在人间她刚刚开辟出来的洞府里,护持霖川神君在“艰难”地“靠自己”修炼然后最终飞升。 爱女跳了诛仙台,元芷上神自也是心口一阵沉重,但儿子飞升在即,她只以为是自己担心太过,笑了笑对儿子说:“无妨,应是那飞升修士的因果落在了你身上,你的灵觉有所感应才如此,没事的。” “要渡心魔……”霖川神君到底年轻,母亲这么说他也就这么信了,但这并不能改变她现在的紧张,“儿还是有一点……” “莫怕。”元芷上神笑着拍拍儿子的肩膀,“走个过场罢了,阿娘就在这里,有任何不对会打断你的。” 母亲的保证让霖川神君略微放心,点了点头便盘膝坐下,调动身上那才彻底覆在了他身上的因果,再没一会儿,本界天道便有所感应,投下注视来。 这时元芷上神便一顿操作,暗改因果,下界天道位格在那里,即便有些“他不是已经彻底渡完劫还自己跑了吗?”的疑惑,但在上神的威压和那无比笃定的“他没有度过最后一次心魔,也没有飞升上界”的表达之下产生了动摇,又一沟通上界天道,诶嘿,好像真没有给那个人洗髓伐骨哦,他不会死在了空间通道里,或者没打通然后悄悄回来吧? 再一看下面那个盘膝而坐的年轻人,身上确实是“他”的因果,完了上神还在逼你就是他了赶紧的磨蹭什么呢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行吧,看在你是上神的份上。 不过真要按上神所说,一个人的上一次渡劫没渡成功,绝没有让你歇口气继续往下渡的道理,但元芷上神又是一顿操作,一副“上界都已经想好了让这位人品贵重,苦心修炼多年的修士担任什么神职了,你现在不放人是何道理”的模样,下界天道即便一顿嫌弃,但印象中这人的法力修为确实十分可以,要不是上界不接收祂都不可能这么为难,如今上界答应了,那…… 一道道韵轻飘飘落到了霖川神君身上。 看到了那道韵的长相,元芷上神就知道这波稳了,放放心心地在他们临时洞府的另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下来,只等着儿子的白日飞升,从此她就拥有了一个不渡情劫而是靠在北俱芦洲清理凶兽积攒功德而飞升上仙的女儿,还有一个不借助神二代身份以凡人之身在人间修炼过再飞升的儿子,这样出息的儿女对于母亲来说自然无比长脸…… 她满怀爱意的目光,连带将来被其他帝君的帝后,上神的夫人疯狂追捧的热切,投到了霖川神君身上。 渡劫自然很顺利,甚至那玩意儿都谈不上什么心魔劫。 没有什么你最爱的人在你最要紧的时候背刺于你,没有什么子欲养而亲不待,没有什么是正什么是邪的拷问,没有任何天魔引人堕落,甚至不针对弱点和心境,霖川神君在那幻境中过了父母双全,出身尊贵,婚姻平顺,仕途坦荡,步步高升,儿孙满堂的顺畅一生,晚年躺在床上,而满堂儿孙的环绕之中,看到了天门大开,听到了仙音袅袅,他嘴角起来了最满足的笑意,知道了我原来是霖川神君,有那样尊贵的父母和身份,我隐(抢)藏(夺)身份到人间 第56章 教育 玄明真人原本在给书意仙子讲解一篇稳固魂魄的法诀,准备让书意仙子自己修炼试试效果,这乍然来了一点灵感,他的声音自然停滞了下来。 书意仙子本来就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担忧,玄明真人这讲着讲着闭嘴了,自是让她更为焦虑:“仙长……” “稍等。”玄明真人道,“与你无关,我这边出了一点事。” 书意仙子懵逼兮兮地点头,而玄明真人那边,觉得自己明白了刚才那一点灵感的意思,但又觉得莫名其妙,偏倘若自己感受到的那一缕道韵没有出错,他好像也不能多拖延,只能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态,疑惑地请教了一句诛仙剑:“前辈,我……” “你出去。”相比起来,诛仙剑很显然就见过世面得多了,“找一个无遮无拦之地,撤掉你身上遮蔽气息用的所有法宝法器法诀,再彻底放开你的神识法力,本身的道韵是什么样便显露出什么样。不要问为什么,做完了我再给你解释。那一位可不爱等人。不过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事,放心。” 玄明真人固然还有所犹疑,可自他得到诛仙剑开始双方就一直在合作愉快,怎么想诛仙剑都没有坑自己的道理,再说了放开自己的法力神识……怎么想这也坑不了什么。 他便对书意仙子母女微微致意,便转身出了他暂时用土属性术法搭出来的屋子,行到了露天的天空下,然后闭目,身上道韵微微一荡。 这在书意仙子母女眼中,比什么上古的恐怖凶兽在身边苏醒还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一种带有绝对侵略性,近乎于可以毁天灭地的强大,法力和神识全开的瞬间必然伴随着威压,不夸张的讲,就那一瞬间,母女俩就已经快要忍不住跪伏而下的冲动。 但玄明真人很快就收敛起来了那有意无意发散出的恐怖压力,母女二人下跪的冲动有所缓解,这个时候再一品那道韵……实在难以形容那种晦涩,玄奥,略品一品便让修炼者心生无边喜悦,只觉得即便立刻去死也再没有半点遗憾的感觉。 二人心头只起来了一个念头,或者说,一句哪怕是炼气期修仙者都会的《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 “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那一股道韵直冲天际,固然玄明真人收敛起了所有的侵略性,但仍是让九重天上一干神尊帝君上仙仙官们心头一阵震颤,即便这个年头已经少有人正经地修过千里眼顺风耳那些偏门法术了,但他们仍是下意识地往凡间看,仿佛能透过那重重云层看到那已经无限接近于“道”的存在到底特么是天道显灵了还是哪一位远古尊神归来了。 但那样可怕的道韵其实只出现了一瞬间,很快便消弭无踪,让一干神明们直接怀疑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为什么只有一瞬间呢? 因为天道确认本人只需要一瞬间——地面上,玄明真人坦坦荡荡放开了自己所有收敛着的神识和法力,而后便有一缕微不可查又晦涩万分的道韵蜘蛛丝一样轻轻飘了过来,在玄明真人身上荡了一荡,而后便无事发生,飘飘摇摇地离开了。 玄明真人也不是什么张扬的性格,那查探自己的道韵离开之后,他便立刻收起了自己的全部气势,仍是那个看起来仙风道骨却不会给人太多压迫感的清俊道人的模样。 他其实已经大概明白那一缕查探自己的道韵属于天道了,但他仍然没有明白这波是在干什么,少不得请教一下诛仙剑:“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了?” “天道有急事,需要立刻确认你还有没有活着。”诛仙剑道,“至于为什么要确认你的生死……”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确认你的生死! 毕竟我只是一把剑!没那个揣测天意如何的功能! 但玄明真人是能揣测的,他沉吟了半晌,低低道:“前辈,会不会……也是李代桃僵?” “你是说……”诛仙剑沉吟。 玄明真人沉声道:“我在乐蕊仙子那个世界是正常飞升的,但在我原来那个界面不是,甚至是不是飞升成功都有很大的文章可做。如果达到了天道都要亲自来确认我的生死的程度的话,或许正是因为有人在借我那生死未明、名分不定的第一次飞升在做文章。咱们不才经历过一次李代桃僵么,倘若……您说是吧?” 诛仙·解语花·剑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玄明真人的意思。 “走。”它很自觉地把剑柄递到了玄明真人手上,“虽然那一位都来问到你头上了,我相信祂必然会秉公执法,但这不妨碍我们去看热闹。” 玄明真人到底细心,走之前也没忘了给书意仙子母女打过招呼,时间有一点紧,来不及布下太厉害的阵法,玄明真人干脆挥出了好几个傀儡,以神识命令傀儡务必守好此地,闯入者杀无赦,这才以诛仙剑划开了空间裂缝,去往自己原本所在的界面。 衣锦还乡? 其实不算。 至少在玄明真人的观念里,怎么也得是把糜烂的天庭收拾差不多了,能光明正大地打开飞仙殿的飞升通道了,他才有颜面去见曾经在原本界面的老朋友们。 现在嘛……悄悄来悄悄走算了,毕竟本座也要面子,不干出点成绩来如何见昔日老友? 所以他只以那最不会引人注目的方式破开了空间裂缝,出现在本界之后就地细细感应了一番,还真的感应到了另一个“玄明真人”。 并且那个“玄明真人”好像飞升之劫的程序都要走完了,接引金光都来了。 啧! 过去看看! 他立时将诛仙剑一收,化作一道遁光往自己感应到的另一个“玄明真人”所在的方向而去,因为有人飞升的预兆的缘故,那一处山头已经尽是人山人海——都是附近的,或者虽然很远但是遁速非常可观的修仙者。 毕竟飞升嘛,对任何一个修仙者来说都是非常吸引人的话题,过来观摩一下大佬是怎么飞升的,也能给大家未来的修炼提供一点基本的方向不是。 玄明真人看到这个局面就暂时不往前凑了,只稳健地停下遁光,远远看着,保持着现场发生的事情都在他神识的大概感应范围之内,能看热闹但不会被人看了热闹的距离。 而对于本土刚赶过来的人民群众来说,直接是一过来就傻了眼。 喵喵喵? ……这是什么飞升!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上界的接引仙光就来了? 如果我们没有记错的话之前玄明前辈飞升的时候那动静大的,特么雷都劈了好几天,就那天道不弄死他不罢休的阵仗,我们好悬怀疑他是什么远古大妖转世,天道接了什么死命令非弄死他不可! 可面前这个怎么回事?这是什么程度的天道亲儿子?凭什么一点正经劫难没过就飞? 你不要给我说什么他渡劫了,在山洞里渡的,不可能! 特么就这个山的厚度别说天道了,我一道法诀都能给丫抹平了!连一道雷都没劈下去的飞升之劫叫劫?算个什么东西! 群情激奋,莫过如此。 但群情激奋着激奋着,人民群众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起来——按理说,“接引金光”算是飞升的最后一个环节了,这算是天道体恤,给下界之人最后那么五七八息的时间和亲戚朋友门人弟子告别一下,交代遗产,从此便断绝 第57章 处刑 元芷上神:??? 霖川神君:!!! 围观群众:…… 就是……发生甚么事了? 咋还能有这种接引金光都来了,现在掉个头来劈了一道天雷的操作呢? 然后,你永远可以相信天道的宣传水平——正在人民群众都面面相觑,互相打听你有没有从哪本古籍里看到过类似的情况的时候,他们心底慢慢起来了一缕晦涩的道韵。 悟性不太行的人自然领悟不到什么东西,但只要是个修为水平还凑合的,细细一咂摸,然后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此人冒领他人因果,意图瞒天过海飞升,今被天道查实。特将此人天雷诛灭,以警后人。】 这样的道韵自然同样具现在了元芷上神和霖川神君身上,霖川神君一方面是悟性只到那里,另一方面是已经被天雷劈懵了,整个人根本想不起来去悟那一道道韵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元芷上神级别在那里,那道韵对她来说连最基本的加密都没有,一出现她就感悟到了,当场便是脸色煞白,慌得手都有些发抖。 她抿了抿苍白的嘴唇,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已经痛到缩成一团的霖川神君,属于上神的气息和威压霎时间逸散而出,让外头一干在附近看热闹的修炼者被迫弯腰或是下跪的同时,也以上神的位格暂时延缓了天道往下劈来的雷霆。 霖川神君整个人都傻了,穷尽他九千年的寿命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场面,就差没有被吓到涕泗横流了:“阿娘,这到底……” “乖,不怕,不怕。”说的是不怕,但元芷上神现在心里那叫一个慌得一批,她一边在安慰疼得都痉挛了的儿子,一边努力调动法力,身子一颤,一缕道韵很快扩散开: 【我儿确确实实是以普通人身份下凡的,经历了千年苦修之后方才有如今修为,第一次渡劫在心魔时出了岔子但有幸并未出事,如今将旧伤养好了这才再次引动天劫,实实在在没有抢夺他人因果啊!请天道明鉴!】 天道是没有感情的,天道只是一条淡漠的道韵扫了过来,语气啊感情啊什么的,全靠领会的人自己悟,直接体现在元芷上神心头的道韵传递的信息是这样的: 【这个人你怎么解释。】 元芷上神心头一动,便有一幅画卷缓缓延展而开,正是人在仙界,放开神识和法力,面目模糊但道韵很清楚的玄明真人。 长身玉立,仙风道骨,给人的那种感觉明摆着就是昭阳宫收到消息,元芷上神带着霖川神君下界,一顿查访之后真正查到的那位理论上应该早就去世了的下界修士的味道。 这个人,还活着? 元芷上神对这个信息已经是懵逼到不知所以,再细细一品那幅图像,霎时心头骇然。 这个人!这个人没有拿过本界天道赠与的洗髓伐骨机缘,明摆着没有在本界的本次飞升之劫中飞升。但他所处之地却有浓郁的仙灵之气萦绕,一看就知道是仙界无疑,他身上还没有半点下界灵气的驳杂气息,是非常明显的在洗仙池内泡过了的正经仙人。 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第一次飞升不成,他还有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飞升两回? 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并且天庭什么时候有修士成功飞升了! 不对,还真有。 ——截至她和夫君得知了竟然某一处下界出现了濒临渡劫成功却原地消失的修士,于是动了将因果安在霖川神君身上的念头时,近百年的天庭有且仅有一个飞升修士,被当日去飞仙殿巡(玩)查(耍)的韵儿撞见,韵儿说那人是四海八荒飞升上去的,因那人风姿如玉,偏偏出身低下,韵儿撒娇得不行非要削了他的仙箓贬了他的阶品让他做仙侍。 所以……难道…… 我的天! 夫君干事情没那么迅速吧,要是这人已经抹掉了仙箓成功从仙官贬成了仙侍,他现在不在昭阳宫好好伺候韵儿却出现在这里……这特么不是结下死仇现在来找我报的节奏?今天我们母子落到了他手里难道还会有什么好结果? 元芷上神顿感心跳加速。 但这种时候是不能慌的,不管仙侍之事成与不成,她得一口咬定这是两个人才好,于是又是一缕道韵扩散而出: 【此人明显已是神仙,若是飞升修士,必然已是飞升成功,可本界近几十年来唯有一人挑战飞升天劫还未曾引得天门大开,试问这人怎么可能是从本界飞升?川儿又如何会顶了这人的飞升名额?是,此人与川儿身上的因果有些类似,但想来不过是类似罢了,并不能说明什么!】 天道给的道韵依然非常淡漠:【他就在附近,你可敢与他对质。】 元芷上神现场倒吸一口凉气。 但事到如今,对质什么的,不敢也得敢了。 元芷上神立时沉声道:【有何不敢!】 ——那微末小仙,都已经飞升成功了,位列仙班了,就必然归斗部管,我夫君是执掌斗部的帝君,那微末小仙但凡有点眼力见,就该知道不该与我家为难! 再说了他都飞升了,此界的洗髓伐骨之效于他而言已是没有了意义,凭什么就不能送给川儿!了不起就是事后好好劝说韵儿不要打将他贬为仙侍的主意,再补偿他一个实缺罢了,有什么要紧! 这么想着,元芷上神,略略放心。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后,玄明真人接天道通知,化作了一道丝毫不起眼的光丝,轻轻闪入了那个山洞,仙界散仙对着两个贵族,为免被挑礼仪上的不周到,玄明真人先礼貌地一欠身:“上神,神君。” 元芷上神见玄明真人如此识相,自然认为这事正在按着自己设定的剧本走,于是傲然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起身吧。” 玄明真人直起身来,不等他说什么,一边顶着天道压力,一边忧心儿子伤势的元芷上神已是沉声开口:“天道老爷说,原本在此界飞升的是你而不是川儿,要本座与你对质,你有何话好说?” 恩,上神反客为主,说是对质,在你开口之前先把这件事定位成审问你,非常合理。 以及,既然元芷上神看到了玄明真人时并没有立刻喊打喊杀,也没有一个“贤婿”就上来套交情,反而是一副陌生人甚至有点色厉内荏强撑架势的样子。 那她估计是在赤霄帝君见到玄明真人真身之前就下凡了,并且…… 玄明真人心里嘀咕了一下,和诛仙剑吐槽:“前辈,赤霄帝君想让我做他女婿之前,这一家人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但我却不知的事情?乃至于心虚至此?” 诛仙剑觉得很有可能,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元芷上神那莫名的心虚和色厉内荏。 “有什么要紧。”但诛仙剑很快便回应道,“反正今日之后就没事了。” 倒也是。 玄明真人嘴角不带感情地勾了勾,对元芷上神拱了拱手,之后便道:“天道在上,弟子确实曾于本界修炼,但都是安心积攒法力,锤炼心境,虽于此界之内有五好友,但本界毕竟不小,弟子确实不确定本界是否有霖川神君在同时修炼。至于这几十年来本界到底有多少人引动飞升天劫,弟子亦是不知。或许霖川神君行事低调,一直无人知晓他在本界,更是在无人所知之地引动的飞升天劫,也未可知。” 元芷上神那一颗吊起来的心,终于悄悄落了下来,包括霖川神君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但这种替人因果的重大刑事案件,显然追求的就是一个证据确凿,绝不是一个“我不知道啊”便能轻易糊弄过去的——天道那边的cpu计算了片刻,仍然没有轻易放过,只又有一缕道韵呈现在了元芷上神与玄明真人心头。 哦,你说霖川神君? 悟性太差,投影无用,不费那劲了→_→ 以元芷上神之位格,玄明真人之悟性,几乎是第一时间便领会了天道的意思—— 【几十年来,唯有苏玄明一人引动飞升天劫。你一人,谁是苏玄明?】 元芷上神立刻咬紧了牙关。 她明确地知道,今日之局,面前这两人看来是只能活一个了。 她看向玄明真人,天道面前搞传音串联明显是找死,但要不搞传音串联,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能不能让玄明真人领会自己的意思—— 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死!不要让我逼你体面! 不然以我家在天庭之尊,你最终总是要回天庭的,我有一万个法子能让你在天庭混不下去! 玄明真人当然能领会。 但玄明真人不准备搭理她,他只再次对虚无一拱手:“弟子不敢欺瞒天道,但弟子亦实在不知如何证明‘我是我’,不过弟子有一策,可立时使清浊分明,绝无错漏。” 天道那边又沉默了许久,才给了一个字。 【说。】 “既然霖川神君在本界以凡人之身潜心修炼,之前还将飞升天劫渡到了心魔劫的地步,那之前的各种劫难于霖川神君而言应当是信手拈来吧。”玄明真人淡淡地一锤定音,“那简单啊,不用金木水火土五劫地为难,只让霖川神君再渡一次天雷劫便是,不可能说之前渡劫时半点困难没有,如今却一道天雷都扛不下来吧。” 这话出来,霖川神君顿感头皮发麻,元芷上神都怔愣当场,片刻之后方才怒气冲冲地喝道:“放 第58章 司命 天庭最近谈资颇多。 什么赤霄帝君跳了诛仙台; 什么洛韵神女也跳了诛仙台; 什么赤霄帝君父女双双殒命,元芷上神和霖川神君竟全程没有出现,原来是去下界偷人家凡间修士的飞升成果,然后现场被天道识破,元芷上神有心护子,奈何本身就是个空有上神之位实则修为浅薄的花瓶,顶不了两道天雷便重伤得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只能由着霖川神君惨叫一声“阿娘”。 然后霖川神君现场殒命,元芷上神本以为自己能跑,但天道的观点是这个玩意儿是帮凶所以一并劈死,整个下界所有围观“飞升”的修士都尽数下跪,赞过天道秉公执法,决不让任何鱼目混珠之事发生的公正无私。 天大的新闻啊! 平时这种帝君上神的丢脸事几千年也没遇上一回,这才短短半个月不到就连爆了两起还是同一家的丑闻,天庭诸神吃瓜都吃撑了好吗! 但,快乐都是别人的,天君什么也没有。 那天,旁观着赤霄帝君父女殒命,没了这样一个可能威胁到自己天君之位的政敌,天君本来应该很轻松,但想了想瑶池里还躺着的自家儿子,便连一干仙官“天君英明!”,“秉公执法!”之类的吹捧都没有听,加害人伏法了,受害人离开了,天君也摆摆手让大家都散了,自己转身回了瑶池,决定等儿子醒过来看看情况之后再理政。 该说不说,仙界固然风气糜烂,道法浅薄,但是医官的水平和药材的疗效倒是还挺好的(非如此,好像也挺不住帝君上神们今天剖半片心明天剐半身皮,还经常一怒之下我要整个医官府陪葬的医闹威胁),反正白旭仙君虽然还搁那儿躺着,但气息已经稳定了不少。 但他还是没有醒。 天君天后自然心焦,少不得问医官到底情况如何。医官熬了一夜,在炼制丹药时找机会打了个盹,精神倒是比大晚上陡然从云床上被薅下来时要略好些,对天君天后拱了拱手方道:“殿下这是虚亏太过,仙根受损。此时不宜大补,只好细水长流地补养着,不过陛下娘娘不必担忧,殿下并无性命之忧,多歇歇便无事了。” “神魂都被伤成了这样。”天后心疼得不行了,“你告诉我没有性命之忧?” “当真没有。”医官弯了弯腰,身姿虽然放低了但专业态度还是在的,“昨夜下官慌忙中未及细看,今日再查过殿下神魂,下官发现殿下的神魂固然多处有损,但确实都不是什么要害;伤了殿下的固然是顶级法宝甚至于神器,但使用者好像并没有用法力,是以殿下神魂还算稳定。想来……对殿下动手那人并不想要殿下性命?” “不想要旭儿性命,却伤他多处神魂?”天君皱眉,心说这该不会是年轻人新开发出来的什么奇奇怪怪的虐恋手法吧,问天后,“昨日不是派辰逸去查旭儿到底在人间都经历了什么,现在有结果了么?” 天后亦不知,看向她最倚重,几乎成了瑶池秘书长的一位仙娥。 仙娥便叉手回报:“回陛下,娘娘,昨日辰逸仙官与婢子交代过,此事可能得查上好几日——他要先去司命星君处查卷,确定了是哪一处下界,而后又要去飞仙殿找到具体通往那一处下界的通道,再在下界寻到殿下的身份和因果,原本预估是要两三日。可今日飞仙殿又骤然失了主人,乱七八糟,司命府里本身又卷帙浩繁,想来无论是查卷还是复通飞升通道都需耗费些时间,怕是三五日能得个结果,已经算难能了。” 天后头疼。 那仙娥伺候惯了人的,见天后表现出这个标准的姿势,二话没说便悄然站到了天后身后,用天后最喜欢的力道给她按压着太阳穴。 天君也头疼,不过给天君揉脑袋的就不是仙娥仙侍了,医官自觉又殷勤地站到了天君身后,也开始给天君按起脑袋来。 至于天君天后都非常期待的那位能查出点什么来的辰逸仙官…… 昨晚上其实他并没有半夜前往司命府。 毕竟摸鱼嘛,如今仙界仙官必备技能(这个划掉重说)……毕竟大晚上的嘛,司命星君想来也睡了,他平时承担了整个仙界的三生三世,指不定多心累呢,让他多睡会儿。 对他好点,指不定什么时候我追老婆也得求到他面前呢 然后第二天登闻鼓响了?各殿仙神都去旁听天君审案了?还有赤霄帝君父女的热闹看? 去呀去呀,这种世纪级热闹怎可不看? 不担心被天君发现你没去干活? 怕什么!远古时代神仙们各自都有各自的穿衣风格,看个发饰知道是嫦娥,看个衣角就知道是二郎神的年代早过去了,如今天庭流行的是纱裙丧葬风,无论男女总之都是素色纱衣,混在人堆里扒都扒不出来,小心点站在仙班里看就行了,天君没那个好眼力。 然后辰逸仙官就看完了热闹,欣赏过了赤霄帝君的塌房,又和相熟的仙官啧啧有声赞叹了一番什么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八卦了好几盏茶的功夫,糕点都和好友一块干了好几碟,又传来了霖川神君被天道劈得当场去世的消息,少不得又和好友一番议论,等八卦爽了,方才慢慢往司命星君府去。 司命星君府,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辰逸仙官心里嘀咕,该不是司命星君又写了什么千古绝唱的话本子,惹得一群仙娥仙侍竞折腰,连仙官仙子都忍不住过来看个热闹吧? 那我也要看! 然后他挤了进去,当场但听那惊堂木一响啊,司命星君那人间写手≈说书先生出身的悠扬男声直直入耳:“且说那玄明真人,才辞别了赤霄父女,便往北俱芦洲而去……” 辰逸仙官:诶嘿? 司命你这个创作欲望是高啊!早上才审的案子你下午就写出评书来了!原来你不只会写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来来来仙友往边上稍稍,仙瓜子分我一把我也要听。 畅快! 一个下午,一干没什么正经事要做,或者有正经事但是觉得先听书比较重要的神仙,就愣是在司命星君府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听完了司命星君倾情演绎的《赤霄帝君一家四口违法乱纪纪实》,瓜子花生毛豆壳磕了厚厚一层,还有些意犹未尽地问司命:“星君您明天还讲么?我们想再听一遍!” 司命:“明天歇一天,歇歇嗓子。”然后团团一拱手,“仙友们后天再来捧场啊!” 来来来! 一干票友勾肩搭背地走了,司命星君不爱用仙侍,也不想用清洁咒什么的,亲自撸袖子去收拾那一地的狼藉,扫着扫着发现还有个人没走,一抬头。 “辰逸仙官?”司命星君一挑眉,“您也来听书啊?不用在娘娘身边伺候么?” 一提到娘娘,辰逸仙官直接想起来了自己还未竟的任务:“我竟忘了!娘娘遣我过来查个档!” “谁的档?”天后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司命星君非常朴实地把扫帚往墙角一靠,一边用抹布擦着手,一边请辰逸仙官进正殿。 “太子殿下的。”辰逸仙官道,“殿下昨日神魂归位,却不知在人间到底经历了什么,神魂受损得厉害,娘娘遣我来查一查他去的到底是哪个人间,又是个什么命格,具体执行的时候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司命星君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便唤仙侍过来给辰逸仙官奉茶,又说:“小仙去翻一翻,司命殿里的命簿有点多,可能得好一会儿,仙官稍坐。” 辰逸仙官摆摆手让司命自去。 然后……司命果然翻了很久。 从天黑到天亮的那种久,第二天一早,司命顶着两个黑眼圈,憔悴兮兮地把顾翰源的命簿复印件交给了辰逸仙官,又连声道歉说司命殿里东西太多了,仙娥仙侍们按照规章制度又不能直接碰命簿,里里外外都是他一个人在管,让仙官久等云云。 本着“为了将来能谈恋爱,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司命和月老”的原则,辰逸仙官哪里会介意这区区一个晚上的等待,拿了命簿便对司命拱手一礼,说着多谢多谢的话,直接便往飞仙殿的方向去了。 司命星君则是目送辰逸仙官走远,方才吩咐身侧仙侍:“将殿门关上,今日谁来也不见,就说我昨日一时兴起给仙友们说书说累了,现在正在调息将养。” 仙侍不明就里,但并不敢违背:“是。” 然后,司命星君便掐动法诀,化作了一道并不太快,但足够隐秘的遁光,也到了飞仙殿。 不过他不去正殿,而是转去了玄明真人在飞仙殿的临时住所。 此处自然没有人——仙界诸人亲见,昨日玄明真人送书意仙子离开,那样凄惨的一对母女,想来再是道法通天的人,安顿她们俩也需要一些时间,没回来非常正常。 司命星君也不管这些,驾着遁光直接落到了那个小院之中。 这是非常失礼的举动,几乎等于入室抢劫,玄明真人虽然没有真把此地当家,但也多多少少在此地布置了一些禁制,又安排了一只傀儡守候,司命星君此举,直接惹得那正面战斗起来也未必会输了普通仙官的傀儡直直朝着司命星君 第59章 近臣 司命星君这么一波报信吧,效果就是…… 当司命星君前往飞仙殿报了信,再悄无声息遁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家星君府昨夜那未来得及收拾的瓜子花生毛豆皮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一个陌生的清俊道人正在院子里池塘边喝茶,手上还拿着一本话本,书页翻动间,竟赫然是司命星君才写没多久的《赤霄帝君一家四口违法乱纪纪实》。 而星君府的几个仙娥仙侍都在屋檐角束手而立,见到了司命星君回来,一个个开始群情激奋。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时候那清俊道人嘴角翘起,拿着茶具的手腾出了支小手指微微一勾,一道灵光激射而出,落在了离司命最近的那个仙侍身上,仙侍身上的封印骤解,涕泗滂沱地往司命星君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告状。 星君你看!就是这个人! 我们都乖乖关了门说星君不见客了,这个人不讲武德门也不敲名也不报直接落到咱们院子里!他还嫌弃你们这好好的星君府怎么脏成这样,然后不管我们“星君就是喜欢自己打扫卫生”的劝阻非得让傀儡把地扫了!他还把我们这些人都捆了,嚣张得不行了! 仙侍一直是傻傻的找不到重点,司命星君无奈摇头,问:“他来了多久了?” “得有……”仙侍愣了一下,“一刻钟了吧。” 司命倒吸一口凉气。 一刻钟,仅够他从飞仙殿回星君府,可面前这个人竟是从不知四海八荒的哪一处直接就遁了过来,茶都烧热了,翻着他激情创作的评书在等他。 这是什么鬼速度! 司命舔了舔嘴唇,挥挥手让仙娥仙侍们都下去,准备好好和这位飞升修士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但他挥手了,仙娥仙侍们却没有动——下意识地觉得玄明真人用在他们身上的禁制还没有解开,动也没办法动啊。 不过玄明真人回头,十分友好地询问:“你们星君都让你们下去了,怎么还不走?” 到底是大魔王提问,仙娥仙侍们一个哆嗦,但一哆嗦成功,他们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禁制已经解开了,忙不迭对玄明真人和司命星君分别行礼,这才鱼贯退下。 司命心里又多一层惊叹。 他是凡人被点化为仙侍出身,一被点化便再没了修炼的可能,但被拔擢为仙官之后,也被上面安排了好几次灵气灌体,平时也在努力练习,以如今仙界普通仙官那让人遗憾的道术水平,不夸张的讲,普通仙官会的他都会,普通仙官不太会的他选择性地会。 但他确定他全程的注意力都在玄明真人身上,但除了玄明真人那非常明显的小手指一勾解掉了最开始那个仙侍的禁制之外,其余人等,什么时候恢复自由的,是怎么恢复自由的,司命星君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完全没觉得玄明真人身上出现过任何的法力波动。 就这份实力…… 司命星君吞了吞口水:“尊驾便是玄明仙君?” “是我。”玄明真人开口,“星君是怎么知道太子殿下和乐蕊仙子历劫的事是在下搅黄的?” 司命星君面色一变,不悦道:“仙君,小心隔墙有耳。” “我在的地方,不可能有隔墙有耳。”玄明真人笑着把手里那本评书一合,优雅地掸了掸上面不存在的灰尘,再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星君坐,咱们好好聊聊?” 司命星君虽不觉得玄明真人这种程度的反客为主有什么问题,但也没有心大到现在就能和玄明真人促膝长谈,只忧心忡忡道:“仙君,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辰逸仙官今日一早已经拿着太子殿下的命簿去了飞仙殿,想来如今已经到了人间甚至寻到了乐蕊仙子,这不是你我好好聊一聊的时间吧……” 玄明真人笑了笑,抬手划了一个玄光镜出来,正是辰逸仙官拿着命簿在飞仙殿找具体去往下界通道,而飞仙殿副掌事——就是那位给玄明真人暗示,说洛韵神女违法乱纪的桓风仙官正在一边陪同,辰逸仙官找不到地方,桓风仙官也跟着急成一团的画面。 司命当场眼睛都瞪大了:“仙君如何能看飞仙殿的情况?” “洛韵神女曾约我在飞仙殿相见。”玄明真人笑了笑,“我在那里留了一些洛韵神女看不懂的东西。” 司命了然,但这样的手段却并不能完全打消他的疑虑:“仙君,虽则如此,辰逸仙官一旦明确了通道找到乐蕊仙子,不也是个麻烦么?” 玄明真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含笑继续示意玄光镜。 司命也就耐着性子继续看——得益于玄明真人的精湛道术,普通人具现一个自己看过的场景都有一堆失真,偏偏这个玄光镜非但是1080p的高清,甚至还有双方说话的声音,智能得一批。 于是司命就看到,辰逸仙官一通各种操作下来,没有任何一处飞仙台有反应,正在恼怒地责问桓风仙官到底是怎么回事。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桓风仙官哪里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一个自我定位是“被发配边疆看屋子”的小可怜他知道什么!可是苦于辰逸仙官声色俱厉的追问,还有辰逸仙官那“娘娘宠信的仙官”的身份,他非要你给个解释不可,你也不能摆烂说我哪儿知道啊我是什么地位你不知道吗。 无法,桓风仙官也只能试着他知道的那几个法诀,不过说实话,他一共就不会几个,用一个失效一个,头上汗都出来了,不抱希望地用上最后一个时,甚至都做了自己可能没办法和陛下与娘娘解释了的准备。 然后最后一个法术下去,有一处飞仙台灵光一闪。 “就是这里!!!”辰逸仙官一声惊呼,他虽然不理解自己刚才用的是和桓风仙官一样的法诀,怎么桓风仙官用了好使但他用了就不好使,但总之现在是好使了,他直接一把子从桓风仙官手里夺走了命簿,拱了个不成样子的手说了一句匆忙且没有诚意的“多谢仙官”,便纵身一跃进入了打开的空间通道。 这样急吼吼办事去找娘娘献媚的架势,自然是注意不到,在云雾缭绕的飞仙殿,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荧光附在了辰逸仙官身上,跟着他下得界去。 玄光镜直接一黑屏,再重新亮起时,直接就是辰逸仙官下界之后的局面——正正好是掉到了一个严密得司命看了阵纹都眼晕的阵法之中,阵法一被触动,立刻开始疯狂运转,各种晦涩又恐怖的符文脱出阵法,化作一道又一道恐怖的锁链,将才出现的辰逸仙官牢牢锁在其中。 辰逸仙官自是无比错愕,心说我一个仙界的仙官下凡公干竟然还有人敢这么算计于他,惊怒之极的同时立刻掐发掘掏宝贝要反杀。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如果要做一个力量对比的话,辰逸仙官弄出来的那些攻击便仿佛微风吹拂,阵法本身则是钢铁丛林,你这风若能上一十级我还得担心一下钢铁丛林地基不稳,你这三级都达不到的效果对于钢铁丛林来说连挠痒痒的级别都够不上。 三五息时间不到,这个自命不凡的仙界仙官就再也调动不了半点法力,被重重锁链捆缚得严严实实,此时含大量水属性灵气的罡风又起,吹到了那个以锁链构成的茧上,很快就把那个茧用寒冰封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这个场景,看得玄明真人直接“啧”了一声。 司命星君都为辰逸仙官的菜鸡程度感到脚趾扣地。 但玄明真人不只是啧,他还悠悠然开口:“不过是给仙子说了有个人,希望仙子困他一困,怎么就用上了这九天十地伏魔大阵?” “终究是仙官。”让司命星君更惊异的,回应玄明真人的是一个说话时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柔无比,但说完了之后人脑子一过就会忘记了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语调的女仙,“不慎重些,倘若把事情办砸了,误了仙长大事,可如何是好?” 玄明真人失笑,只对玄光镜拱了拱手:“总之多谢仙子,仙子只将此人困住便好,待我联系仙子时,仙子再将此人放出。莫伤他性命,仙子亦莫要暴露身份,以免引来后续的麻烦。” “我省得。”吊诡的是,玄明真人的玄光镜画面一转,画面中心就成了一个穿着道袍戴着面纱的道姑模样,那道姑也对着玄光镜拱了拱手,“仙长一切顺利。” “多谢,也祝仙子诸事遂心。”玄明真人一笑,随即便抬手挥掉了玄光镜,再含笑看向司命星君,“星君,现在可能放下心来与在下好好聊一聊了?” 司命星君的嘴已经圆成了“o”状,反应了好久才道:“这……仙君这可是直接对娘娘的近臣动了手……” “那又如何?”玄明真人微笑,“谁知道呢?再说,不过是困他两日而已,不伤性命不损元气,回头再把那位娘娘的近臣往别的界面一扔,连是谁动的手都无人知晓,不过是被人打了一下子闷棍罢了,娘娘即便想查,怎么个查法?” 当然,有句话玄明真人还是憋住了。 回头还有没有娘娘,尚且需要打一个问号呢:) 司命服了。 敢和赤霄帝君作对的人果然是大佬,你看看你看看! 对辰逸仙官的事,解释到此也就够了,玄明真人把话题拉回来,含笑看向他放在石桌上的那本评书,悠悠然开口:“赤霄帝君一家四口违法乱纪纪实,嗯?” 司命星君干笑,怂怂地伸手,拿了那本手稿,告饶道:“仙君,这不过是在下的戏作……” “戏作?”玄明真人声音一扬,戏谑道,“我还以为是司命星君的公报私仇……不,不一定是公,但报私仇这一点,星君应该是没有异议的吧。” 司命星君干干吞了一口口水:“仙君可不能乱说!” “是不是乱说,星君自知。”玄明真人慢悠悠给司命倒了杯茶,道,“在下耳闻,司命星君原本是个凡人,被赤霄帝君点化才做了个仙侍,专职在昭阳宫中给元芷上神讲话本。而后不知是哪位尊神动了心思,让星君写上一世凡间的情爱来给他渡个情劫,星君发挥得让尊神们十分满意,后来又有了几次,这才被拔擢成了司命星君。” “不错。”虽然说的是事实,但司命还在试图硬扛,“正因如此,在下不是应该对赤霄帝君一家感恩戴德,哪里谈得上什么报私仇?” “感恩戴德?”玄明真人轻叹,“原本人间好好的富家翁不做,被点化上天来无休止地伺候人,然后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自己在爱妻离世时甚至不曾去看上一眼,只因公务繁忙——但所谓公务繁忙,无非是某位上神催逼话本子催逼得急,可怜星君心里都不知苦成了什么样,还要在笔下写出他人甜甜蜜蜜的感情,这感恩戴德从何而来啊?” 司命星君终是变了脸色。 他叹息一声:“仙君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我来谢过星君提醒乐蕊仙子之事,也想请教星君将来是什么打算。”玄明真人笑了笑,“不怕说与星君知晓,他日若天庭风云变幻,天规再改,明确神明不许动情,不许有私。星君是想将就这个点化之身继续做司命,还是干脆去一趟人间,与星君在人间 第60章 军师 离开了司命府,玄明真人心中仍感慨不已。 ……赤霄帝君这办的叫什么事! 你心疼妻子,你为了满足妻子的要求,你把人间好好的富家翁点化上天做神仙,所以别人就不配有妻子不配有家庭,就该为了你妻子的需求然后人家抛家舍业特地上天来给你讲故事? 什么毛病! 你但凡把人家一家人都弄上天了我还能夸一句帝君大气! “司命确实是个人物。”诛仙剑也有感慨,“宁愿不做这个神仙也要与妻子再续前缘,估计是真觉得对妻子亏欠良多吧。” 玄明真人却有些忧心忡忡:“前辈当真能联系上地府么?距司命上天至今已不知经过了多少年月,于凡人而言都不知已经轮回了多少世,这……” “放心吧。”诛仙剑道,“我们这种从远古活到现在的老家伙,自然是知道一些现在的年轻人们不知道的秘辛。时移世易,你们这些年轻人都觉得地府刑罚残忍,十八层地狱谁说谁发抖,又因地府渐渐不理会天庭,便越传说越神秘,但在我们这些老人印象里,地府主事人明明是一个宽厚的娘娘,其实也没有什么神秘恐怖可言。” “娘娘?”玄明真人来了兴致,“是一位女神?不是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是后来的了。”诛仙剑道,“最早的时候是后土娘娘,听说过这个名字么?” 听说过,但玄明真人更想知道自开天辟地时便存世的上古神剑讲的它视角里的故事。 诛仙剑现在对自己那“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戒指老爷爷的身份适应良好,当真给玄明真人讲起古来。 一讲就讲到了玄明真人到了他给书意仙子母女找到的居所。 有玄明真人的傀儡守护,二人倒是没有遇上什么危险,但玄明真人到底在这里展示过道韵,此地确实是不宜久留了,玄明真人和二人解释过情况,便又一次大袖一卷,以袖里乾坤之术带二人飞遁,另寻妥当之地安置。 说来,书意仙子的魂魄虽然有玄明真人拼回,后来又得到了她应得的那部分功德予以补全,但天道给人丢功德的手法自然不比活人一点一点把魂魄拼回去细腻(那是另外的价钱→_→),甚至还一定程度上地冲乱了之前玄明真人拼合回去的魂魄,免不了又要重新处理一下,还得让书意仙子自行炼化一番原本属于她自己的魂魄碎片,以免给以后或者是转鬼修或者是去轮回留下什么隐患。 这么一折腾便又折腾了三天。 三天之内,非只是玄明真人在处理书意仙子的魂魄,顺便给书意仙子说一些鬼道的修炼之法,天庭的医官也在天帝天后的疯狂催逼之下奋力地研究白旭仙君到底是什么毛病怎么就是不醒,后来实在是无法了,悄悄用了些(反正才疏学浅的天帝天后认不太出来的)虎狼之药,强行刺激太子殿下那已经非常脆弱的神魂。 终于,在一个夜阑人静,天君天后都犯了困,一个往左歪一个往右歪,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深夜,医官看着仍然沉溺在噩梦之中就是舍不得醒过来的白旭仙君,当场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给他打了好几个对魂魄有一定伤害的醒神咒进去。 白旭仙君一个哆嗦……甚至不太能称之为哆嗦而是痉挛,睁开眼睛的同时仿佛在避开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般,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缩到最角落,还没有来得及辨认身边是个什么环境什么局面,就已经先是一句撕心裂肺的:“贱婢!你敢伤我!!!” 不夸张的讲,就他嗷唠的那嗓子,连瑶池寝宫的屋顶都抖了三抖,各自眯过去了的天君天后都一个哆嗦清醒了过来,一脸惊恐还以为天都塌了。 反应了三秒,哦,是我儿子醒过来了呀。 那没事……我儿子醒过来了?! 夫妻两个一个鲤鱼打挺,双双忙不迭冲到儿子床前,嫌医官有点碍事,都直接将医官一个扒拉开,喊儿子的声音一个比一个撕心裂肺:“旭儿!” 旭儿是懵逼的,他本来就受了重伤,又被医官在无奈之下以醒神术催逼,整个人都有点恍恍惚惚,又被父君母后这么嗷唠一嗓子,缓了好久才三魂七魄归位,辨明了此地是何处,此时是何时。 到底还是回到了他最熟悉的瑶池,到了疼爱他的父母身边,此时在人间受到的各种折磨涌上心来,再面对父君母后那关切的“旭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旭儿你说话呀!”的询问,白旭仙君当场鼻头一酸。 然后,缩成了一团开始委屈地哭泣,便宛如一坨上万岁的小男孩。 倘若是洛韵那样可可爱爱的小神女在自己面前撒娇,天君倒是还能起来两分疼爱之心,但白旭仙君那就敬谢不敏了,不过儿子这波是明显在人间受了好大委屈的样子,天君那“你看你是什么德行!哭什么哭!一万岁了还哭!”的话到底是没说出来,只是等着儿子情绪缓和过来再细问。 但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句话对天后来说分外管用,儿子在面前委屈地哭成了一团大宝宝,天后已经是抹着眼泪坐了过去,将儿子揽在怀里,开始“我的儿我的肉你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的哭了起来。 大概……母子俩抱头痛哭了得有半个时辰还多,白旭仙君那“我自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捅我刀”的委屈才算是在自己最安全的港湾里发泄得差不多,能相对平静地给父君母后讲述他都在人间受了什么委屈。 当晚,瑶池寝宫之内,一家三口脏得出奇的骂声,响得此起彼伏。 末了,黑沉沉天幕之下,只听到天君那仿佛诅咒一般的咬牙切齿:“苏玄明,呵,苏玄明。” “你不怪乐蕊那个贱人,念叨那个凡人军师的名字做什么!”一直在瑶池后方照顾儿子的天后对苏玄明这个名字还十分陌生,也没有分清楚事情的主要矛盾,只埋怨天君,“这和苏玄明有什么关系,倘若不是乐蕊绝情至此,旭儿能伤得这么重?” 天君脸色黑沉沉的,冷哼了一声:“乐蕊?乐蕊能顶什么用!你也不想想那把剑哪里来的?谁指点的她旭儿的神魂藏在何处?倘若她只是恨透了旭儿,乐蕊此次轮回不过一介凡女,最多只会将那黎国太子杀了便恩怨了结,谁指点的她要用带着灵气的仙剑,谁教她的刺哪里才有用?” “你的意思是……”天后的表情也狰狞了起来,“是那位苏军师,苏玄明?” 她立刻看向了白旭,想从儿子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但儿子却是迷茫的。 一开始他或许脑子还算清楚,但从乐蕊仙子一剑一剑地捅他,一边捅还一边给他数那些女人经历的苦难,那些百姓在他的铁蹄之下遭受的血泪时,他的脑子已经被剧痛淹没,到最后脑瓜子嗡嗡的,虽然知道肯定是有人指点了,但那时头晕眼花,耳鸣不已,哪里能分辨清楚到底是谁。 不过苏玄明…… 是苏玄明将他绑到的乐蕊面前,也是苏玄明将乐蕊叫出去一番密谈,没准还是苏玄明给乐蕊灌输的那一通家国天下的理论,逼着乐蕊在亲人和他之间二选一。 “是苏玄明!”白旭的眼中顿时爆发出了惊人的恨意,“乐蕊固然是个贱人,但苏玄明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天后对此却无奈极了:“可那只是一个江湖闲客,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到得如今他即便仍在人世,也不过是个垂垂老矣的老翁,如之奈何?” 白旭也恨,但却无法可想——他被收入小葫芦之后便和那个世界的一切失去了联系,自然不知道那个世界后续的发展,更不了解苏军师在那个世界已经成为了张良刘伯温一样的存在,甚至还有了飞升的传闻。 “天后有所不知。”天君沉着脸道,“人家苏玄明现在好好的在天上呢,才刚刚配合本君收拾了赤霄一家人。” 天后直接楞在了那里:“啊?” 连白旭仙君都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展开:“他在天庭?!” “他在天庭。”天君说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今日我出去处理的赤霄和洛韵的案子,便是他带了一凡人说要检举赤霄为了让女儿飞升上仙,逼一凡人女子替洛韵深入北俱芦洲历劫。” 天后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赤霄帝君一家的生死她不关心,她现在只想让苏玄明死:“你的意思是……他甚至通过辅佐那个什么姜云,飞升了?” 天君面沉如水:“正是。” 就这两个字,一家三口,那眼珠子红得简直就是兔子成精。 白旭仙君整个人都气蒙了,脑瓜子嗡嗡的,好半天才消化了“那个垃圾军师竟然能飞升?竟然能靠着功德飞升?!”的噩耗,根本不愿意去想玄明真人若是能飞升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在下界干的那些事是不是天怒人怨,只恨声道:“父君,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天君亦是面沉如水:“他能敲登闻鼓,明日,我儿也去敲登闻鼓!袭击天庭储君本就是重罪!本君绝不让他轻易得脱!” 于是,让仙界吃瓜群众们想也没有想过的场景出现了—— 次日,一早,因为伤得太重甚至起不了身的太子殿下,恨恨坐在南天门正中间,伺候的仙侍一脸轻松地拿起(连夜换过的)登闻鼓鼓槌,“咚咚咚”的登闻鼓敲响之声,再次响彻了仙界大大小小各殿阁。 这次状告的是玄明真人。 理由:于人界破坏太子殿下历劫,袭击天庭储君,乃至让储君神魂受损,身受重伤。 曾经的原告,没几日便坐上了被告席。 知道了自己又有案子,玄明真人不得不再次告别了书意仙子母女,驾祥云回了天庭。 还是那个仙气飘飘的道人模样,一脸淡定地听了太子殿下的血泪控诉,在天君的威压下也不肯下跪,只声音冷淡道:“对,太子殿下是我伤的,可那又如何?” “你还敢说又如何!”天后简直整个人都要炸了,“还不跪下!” “我又没有错,跪什么。”玄明真人双眸冷冷看向了白旭仙君,“不会吧太子殿下,您在人间都反思了好几十年了,还没弄明白你错在哪里?照我说就您这悟性,也别做什么太子了,趁早退位让有脑子的神仙来做吧!” 第61章 该死 白旭仙君出离愤怒了。 倒也不是玄明真人说了多恶毒的话,主要是对于现在的白旭仙君,曾经的顾翰源太子来说,玄明真人不用如何大开嘲讽,他只要人站在这里,便足够让白旭仙君想起曾经的一切,尤其是他在人生的弥留之际,在金曦月面前的卑微求活,还有最后那甚至有点可怜的无能狂怒。 “你放屁!”白旭仙君整个人看上去就是非常炸毛,“本君哪里有错!明明是你咄咄逼人!” 玄明真人一声冷笑:“哦?你没有错?那你为何不去做沐国亡国公主,让乐蕊仙子去做黎国太子?” “何其可笑!”白旭仙君道,“本君男子汉大丈夫,乐蕊纤纤弱质,如何能阴阳颠倒,我做公主她做太子?” “这样啊。”玄明真人道,“那为什么不是太子殿下做沐国亡国皇子,乐蕊仙子去做黎国掌权公主,殿下给乐蕊仙子做男宠?!” 白旭仙君觉得奇哉怪也:“本君身份本就比乐蕊要高,到了人间也理当如此,如何能本君为卑而乐蕊为尊?” “哦。”玄明真人戏谑一笑,“我还以为,殿下对乐蕊仙子的钟爱,是平起平坐,尊重爱护的钟爱呢,原来不是啊,一定要是殿下为尊,乐蕊为卑,否则这个感情便谈不下去,果然是神仙爱情呢。” 白旭仙君:…… “胡说八道!”白旭仙君忍不住叱道,“身份地位于真心喜欢面前何其轻如鸿毛,你此等微末小仙,又如何知晓真心喜欢是怎样的感觉?!” 玄明真人淡淡把话绕了回去:“既然身份地位无足轻重,那太子殿下去做沐国的亡国之人,然后乐蕊仙子去做黎国之人,不一样也能真心喜欢,痴心爱恋?太子殿下但凡说您愿意真的去人间历上乐蕊仙子那样处境的一劫,在下宁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给太子殿下助兴!” 白旭仙君:!!! ——你这样纠缠有意思吗! 玄明真人::) ——你但凡说一声你敢,我就不纠缠,可你敢吗?! 白旭仙君与玄明真人四目相对,玄明真人今日是真想知道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太子殿下又实在是硬气不起来说“本君有何不敢”——固然天君是他爹,他即便说敢,最终估计也不会真需要去人间走一趟,但是万一呢?凌霄殿前说的话,天君不会听进去,可万一天道听进去了,留了什么难以解释的因果影响他日的安富尊荣,那可怎生是好。 金曦月那样的人生是人过的吗?即便抛去女性处境做个男人被掳去他国,只为奴不卖身,这……这日子也过不下去好么! “胡闹!”万幸爹是亲爹,天君在白旭仙君不敢表态的时候表了态,“苏玄明莫要胡搅蛮缠,你只说你当时不过一凡夫俗子,如何敢对天庭储君痛下杀手便是!莫说你当时不知旭儿身份,旭儿的神魂伤成那样,你的责任最大!” 玄明真人冷笑:“是我给的乐蕊仙子灵宝,让乐蕊仙子手刃太子殿下,可那也是因为太子殿下该死,我有何错!” 天君天后听到这理直气壮的一句话头皮都炸了:“你!!!” “不该死么?”玄明真人冷冷从天君天后看到凌霄殿上一干仙官仙侍,“天道在上,凌霄殿前,在场诸位,上至天君天后,下至仙侍仙娥,但凡有男仙敢说自己愿意去做沐国百姓,过上自身朝不保夕,家园被他国铁蹄践踏,妻子儿女被送去异国为奴为婢的日子,女仙敢说自己愿意做作价抵金的民女,由敌国想下胎下胎,想凌虐凌虐,入洗衣院也无怨无悔,还觉太子殿下和乐蕊仙子的感情感天动地,太子殿下为一己之私以神明之力强定黎国灭亡沐国之事半点错处没有,实实不该被奋起收复山河的义军灭国,在下这便给太子殿下道歉,立刻上诛仙台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这话一出来,仙君们互相之间面面相觑,仙侍们互相之间也面面相觑。 ……害! 你让我们磕绝美爱情是ok的,家国离乱之下太子公主排除万难还要在一起确实非常好磕,但是你让我们自己成为绝美爱情里的背景板那就恕不奉陪了呢__ 然后,就,退一步,再退一步,再再退一步。 仙君你别看我呀我不愿意!太子殿下您也别看我呀这说到底是你们之间的个人恩怨我们不站出去也非常合理你说是……吧? 就连亲爹亲妈,也不敢说他们真就敢在凌霄殿前放话说他们愿意成为昏德公重昏侯或者他们的皇后,更遑论作为普通老百姓去经受铁蹄的践踏。 然后整个大殿,都是那种尴尬的寂静。 玄明真人冷冷一笑:“太子殿下,看到了么?” 白旭仙君气得青筋暴起,犹自梗着脖子道:“那说到底不过是凡人恩怨,杀人不过头点地,可你袭击天庭储君乃至将本君神魂击至重伤,又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玄明真人寒声道,“倘若你不是利用天庭储君职权,普通的人间太子能做到太子殿下这个程度?既是利用天庭储君职权方才行的如此倒行逆施之事,伤及太子殿下神魂有何不可?” “什么这种程度?”白旭仙君竟懵了一下。 “太子殿下竟忘了。”玄明真人都气笑了,“那我提醒太子殿下一下。” 白旭仙君:……嘿我倒想知道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然后事实证明,玄明真人是真的能说出花来—— “你胡搅蛮缠,人家仙子渡劫干你何事,非得你横插一脚,把乐蕊仙子的劫难强行改成情劫不说,还死皮赖脸非得跟着人家仙子去往人间渡劫?” “你利用职权,威逼司命星君非得写一段你认可的与乐蕊仙子之间的故事,一稿不够深刻,二稿不够情深,直写至八稿方才定稿,倘若你不是天庭储君,难道是司命自愿写的如此离谱的故事?” “你强逼月老,黎国沐国乃世仇,国破之亡,破家之恨,姐妹受尽凌.辱之仇,子民铁蹄践踏之辱,顾翰源与金曦月之间隔着累累血仇,倘若不是你一意孤行,难道是月老自己给自己找事非得把你二人拴在一起?” “你残暴不仁,人间王朝更替何其常见,偏只有你在王朝更替时最为离谱,非但干出了逼迫沐国皇帝自行在汴都掘地尺给你赔款之事,还天马行空的要以贵女民女作价抵金,亦是只有你将沐国反抗的女子强行挂在旗杆上流血日而死,又是你下的令将一干女子有孕者都强行下胎,那些女人在黎国营帐中的哭声震天,太子殿下是一点也没有听到么?!” “你巧取豪夺,曦月公主受尽了国破家亡之辱,亲自见证了在你那铁血军令之下一干的血泪斑斑,亲手送走了不堪受辱自尽而亡的姐妹亲友,你还要卑劣地逼人家对你低头?你所谓对她尊之重之的爱意,难道便是由她被大妇羞辱,被汤药下胎,让她一人在你太子府中所谓享受荣华富贵,让她的一干姐妹好友如同娼妓一般在洗衣院任人蹂.躏?!” 白旭仙君都被说懵了,整个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玄明真人,欲要反驳点什么,然而玄明真人说的句句属实,又快又急,竟让他连反驳都不知该从何说起,直直愣在那里,气急了只能发出一个字:“你……你……” “我怎么了?”玄明真人冷冷道,“这些事难道不是你自己做的,难道还有什么人逼你如此不成?谁又敢威逼天庭储君呢,说出来让在下见识见识!” 白旭仙君根本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事到如今,能狡辩的不过一个“即便如此,我和乐蕊是真心互相喜欢……” “互相喜欢?”玄明真人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对区区一弱女子凌.辱至此,她不将你大卸八块都算她宅心仁厚,亲手诛灭你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她的态度?你当我是没有告诉她你们前世的身份么?可她还是选择了拿着灵宝伤你神魂,亲手杀你以告诸女在天之灵,喜欢你?你还活在什么梦里呢!” 到底是真爱,得知了真爱的背叛,白旭仙君一口老血涌上心头,气到脑子发晕身子发抖,竟至说不出话来。 “死心吧太子殿下。”都扎心了,丝毫不影响再扎一点,“你对曦月公主折辱至此,她为什么还要喜欢你,为什么会不想要你死,并且,你以为只有金曦月么?” 白旭仙君愣在那里。 玄明真人恨声道:“洗衣院诸女,谁不希望你死!天下百姓,谁不希望你死!!便是我说,你一意孤行,造成生灵涂炭,骨肉离散,血流漂杵,哭声震天,全为了成全你一个人的生死爱恋,你难道不该死么!!!” 第62章 搭救 玄明真人今天属实是骂了个痛快淋漓。 凌霄殿上的诸仙今日这个瓜也是吃得痛快淋漓。 讲道理,仙界诸神们最开始其实真没觉得太子殿下那次人间历劫有多大的毛病,仙娥仙侍们更是一天天都沉迷于“都这样了他们还要在一起呜呜呜”的情深似海,但是在玄明真人一一历数太子殿下对人间造成的种种影响,人间的斑驳血泪如同一幅画卷一般展现而出,再对这样的人间惨剧一点感觉都没有,其实也不符合如今天庭大部分人比凡人还没心性,墙头草得一批,动辄“他真的,我哭死”的舆论现状。 所以,到玄明真人慷慨陈词“你难道不该死么?”的时候,最后一个字落下,整个凌霄殿内尽失“不该死么”的回声,而这回声很显然不只响在凌霄殿上,更响在仙界众神心里。 而在那一阵一阵的回声之中,一干神明看天君,天君黑脸;看天后,天后气恼,但无论是天君还是天后,都是沉默。 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天君天后尚且如此,再看在座上神帝君,各殿主事上仙,竟当真一个个都在眼观鼻鼻观心,甚至无一人敢在这时候呼吸声稍微大一些——这当然是生怕收到天君天后“你特么不是平时舔本君(本宫)舔得很欢吗?现在需要你出来为本君(本宫)摇旗呐喊的时候你在哪里?!”,同样也生怕玄明真人来上一句“xx年高德勋,不知对此事是作如何看法?”然后被迫站队。 不过怎么说呢。 再沉默事情也是要解决的,当面对质又不是微信聊天,容得你四个小时不回复然后发个“不好意思刚才没看手机”。 你要让天君在你这一顿慷慨陈词之后,现在就冒天下之大不韪非要说太子殿下没错,普通黎民百姓就是应该为我们上神上仙的爱情故事做背景板……当然是非常动摇统治基础的行为。但话又说回来,到底是亲爹亲妈,乍然让天君天后现在就秉公判决太子殿下,一通操作猛如虎让他上诛仙台受刑,也确实有一些强人所难。 所以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地沉默着,不报任何希望地等着一个可能会有的转机。 比如说他们派去寻找乐蕊仙子的仙官分分钟把乐蕊那个贱人抓了回来,现场表态,是乐蕊勾引的太子殿下选择的这个虐恋情深的剧本,或者即便她不表态也可以把所有锅都甩给这个妖女,管她承认不承认反正立刻拿她来顶罪然后皆大欢喜! 但,事与愿违。 甚至说,因为天君天后的装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理论上应该是风和日丽,澄澈蓝天的凌霄殿上空,变得阴暗了起来。 等天君天后意识到的时候,凌霄殿上空已经是重重的乌云,乌云之中还能看到一道道灵蛇一般的闪电在无声地游走。 看到这一幕,天君天后顿时在心头骂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 ——众所周知,无论是风伯还是雨师,甚至于龙神或是水神,都没有那个胆色敢在凌霄殿上空施云布雨。 这里是凌霄殿!自上古时期建立天庭时起,便是整个天庭的权力中枢,是天帝天君代天道行使职权的要地,哪个野鸡神明活腻味了敢在凌霄殿行云布雨?你这是仅仅不尊重天君天后吗?你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你以后要做什么我都不敢想! 所以,这云是怎么回事? ——天道自己弄的。 可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儿子,你要袒护,可以啊。 你不罚我罚! 我就要在凌霄殿劈死他,以此警告天庭一干恋爱脑,以后还敢不敢用天下苍生给你当谈恋爱的背景板了? 我还要顺势劈死你!以此警告下一任天君,下下一任天君,袒护这种坐下了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代价! 想通了这一点,天君的心情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再看着下头殿上的白旭仙君,很快便在天帝之位和唯一嫡子之中做了取舍。 毕竟嫡子再是难得,能有自己珍贵? 何况本君虽然只有一个嫡子,但后面还有那么多庶子排着队啊! “咳。”天君轻咳一声,端的是当年心狠手辣一通宫斗,干死了所有自己的兄弟成功上位的政客,“白旭!你可知罪?!” 白旭仙君不可置信地抬头,就连坐在天帝身侧的天后都一脸的卧槽。 ……??? 天君已是做了决断,如今如何会为了区区老婆孩子改变主意,当场一拍桌案:“还不跪下!” 白旭整个人都懵了,被老爹这么一喝,老爹余威犹在,白旭膝盖一软,直直“咚”地一声落地,痛得整个人都一哆嗦。 “旭儿!”天后也立刻侧身过来,她只怒目看着天君,“你干什么!” 天君用眼神疯狂示意她不要惹事。 天后接收到了天君的含义,但她却并不想放弃白旭,毕竟天君即便还有很多庶子庶女可供选择,她却只有一个白旭,只能矮了身段,低低哀求道:“夫君!只当妾身求你!” 天君却没有因天后的低头有什么让步,直接一抽衣摆,快得天后猝不及防。 天后还在看着她空空的手掌心发愣,这时却已经听到了天君冰冷的声音:“天后也要为这逆子求情么?!” 天后抬头,看着已经摆出了“我要干正事”架势的天君,夫妻多年,看上天君一眼天后便知这事儿已经彻底没了商量。 天后的表情一点一点地沉寂了下去。 而这个时候,天君才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白旭,心里固然已经对玄明真人恨了个透死,却不得不对自己的爱子露出秉公执法的神色。 母后已经替自己求了个情,可父君想也没想就把母后撅了回去,白旭仙君现在的心情已经是沉入了谷底,面对着天君那“我是你爹,坦白从宽;天道在上,抗拒从严”的疯狂暗示,他不得不俯身下去,重重闭上了眼睛。 “来人!”天君连判词都不愿意想,直接开口,“给本君把这逆子打入天牢,三日后在诛仙台处以极刑!” 天家自己都把此事定了下来,小小天兵自然不敢有什么反对意见,训练有素地上前将根本无力起身的白旭拖了下去。 大义灭亲啊。 玄明真人讥诮地笑了一笑,以他的斗争经验,自然知道这件事不会这样就轻易结束,但今日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但不管怎么说,正经按天条算,散仙并没有上殿议政的资格,他也无心再周旋什么,只对天君拱了拱手,道一句“天君英明”之后,便离开了凌霄殿。 身姿潇洒,不染凡尘。 天君固然是面沉如水,天后也恨得目眦欲裂,却没有一人开口要留玄明真人,更不要提什么问罪。 是夜。 瑶池大乱。 ——痛失爱子的天后把天君挠了个满脸开花,然后愤怒地收拾包袱回了娘家。 天君能受你这气? 当然不! 然后他也回娘家? 那倒没有,他最多就是能找小老婆睡觉罢辽→_→ 但不管怎么说,被天后挠成这样终究是有碍观瞻,光明正大去披香殿实在是过分丢人,天君有生以来难得一次地没有摆仪仗也没有带从人,做贼一样进了自家天妃的内院开始胡天胡地。 天妃惊喜得不行,搂住天君就是一顿亲热,还没忘了埋怨:“妾身还以为君上不来了呢……” “怎么就不来了。”天君刮了刮小美人的鼻头,“恨不得死在你身上才好。” 天妃却不信你这点鬼话:“君上白日方才因情势所逼,被迫大义灭亲,连娘娘的面子都没给,可太子殿下到底是君上嫡子,他如今下狱,君上就一点也不担心么?” “担心。”天君笑着卖关子,“但和老婆子在瑶池闹了一场,便不担心了。” 天妃听不明白这样的暗示:“君上听得妾身都糊涂了。” “正该糊涂才好。”天君笑声朗朗,“倘若你都猜得到本君与天后意欲如何,岂不是大惹麻烦?” 天妃疑惑得不行,虽然还想再从天君嘴里套那么一两句大实话,但天君已经翻了个身将她压了下去,再之后便是男女之间的颠鸾倒凤,再不曾给天妃半点探听天君天后到底准备如何搭救白旭仙君的机会。 天妃应承着天君的索取,面上欢愉快乐,内心冷笑连连。 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现在问题来了,天君和天后到底是什么打算? 天后冲回娘家之时,也是难得地没有带从人,没有摆仪仗,一头冲进了她父君母神的宫殿,还没忘了挥退一干伺候的仙娥仙侍,才一进去便直接投入了涂山夫人的怀抱之中,一句“母神”出口便开始嘤嘤哭泣,一边哭着一边给涂山夫人说这日子没法过了,不把凡人当回事的神仙那么多,天道不知那根筋搭错了非得来为难咱们家,旭儿好可怜啊呜呜呜竟然喜欢了一个蛇蝎心肠的人间女子,女儿特么就应该在乐蕊那个贱人上天那天就把她弄死…… 涂山夫人被女儿哭得心都软了,拍抚着女儿的背说别哭啊别哭啊咱们一起想办法,没人劝还好,这一有人劝,天后更是泣不成声,一边哭一边痛骂,从乐蕊骂到玄明,从天规骂到天道,涂山夫人耐着性子听了许久,才疑惑道:“你这暴脾气,向来是谁惹你不痛快你都恨不得把那人十八辈祖宗骂出来,可我 第63章 白鸭 天后给涂山夫人嘀嘀咕咕了许久。 这对于天后来说,天君给的办法堪称奇谋,在天后的预计里,涂山君或是涂山夫人知晓了此事,怎么也应该表达一下惊诧才对。 可涂山夫人只是了然地笑了笑。 天后疑惑地看着涂山夫人,涂山夫人笑着点一点女儿的额头:“你父君想的倒和天君不谋而合。” “啊?”天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是吗!” “如若不然。”涂山夫人笑道,“你父君那样疼你,怎么宝贝女儿回了一趟娘家,都哭了这么老半天了,他都没出现?自然是在给旭儿的事情做一些准备。” 天后整个人就是疯狂惊喜的状态:“母神快带我去看看!” “出嫁那么多年了。”涂山夫人说着埋怨的话,却也是老老实实起身,“还是那么小女孩似的不庄重,真不知道这么多年天后都做到哪里去了。” 天后就笑,索性更加小女孩地挽着涂山夫人的胳膊,“就撒娇就撒娇,夫君不在,旭儿也不在,那女儿在母神身边撒娇能有什么不好意思。” 涂山夫人作出一副拿天后无法的宠溺样子,带着天后出了待客的宫殿,在他们涂山九尾狐那重重的宫殿中穿行过了不知多少的殿阁回廊,亭台楼阁,最终找到了一处隐蔽但清幽的小院,里面,一个扑散开九条大尾巴,面容俊美的男子拿着刻刀,正在雕琢手上一个面具。 看到这一幕,天后原本为爱子的各种担忧和牵挂,都悄悄放了下来。。 九尾狐一族极擅幻术,想变化成什么东西,心念一动便变了,怎么会需要“面具”这么个东西。 除非是……要欺瞒天道的时候。 以及天后亦是九尾狐,清楚这种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以免刻刀一笔刻错不好补救,于是便没有如同自己日常回娘家一般,一下子出现在涂山君身后来上一句“父君!!!”吓着老爹,只轻轻拎了裙摆走了过去,立在了涂山君身后看他手里的那个面具。 雕的是白旭的模样。 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白渊让你回娘家来求我?”天后没有说话,但看上去在认认真真雕面具的涂山君却停下了刻刀,开口问了出来,“嗯?” 这到底是要让娘家承担风险的行为,天后哪怕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硬着头皮道:“……是。夫君说从近日赤霄帝君之事,旭儿之事可以看出,天道近期又有活跃起来的样子,他那边会去给天君一系的老祖宗们请安,让老祖宗们想法子出手来遏制一二。但到底今日是被迫当堂判了旭儿处斩,天君一言九鼎,自不可能将判罚收回,思来想去,九尾狐一族最擅长幻术,要救旭儿,非九尾狐莫属。” 涂山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我的外孙,我自不可能袖手旁观。” “劳烦父君。”天后有点脸红,小声道,“还请父君看在旭儿是女儿唯一子嗣的份上。” “那是当然。”涂山君到底是关心闺女,即便因为不得不担些风险才能救下白旭一条性命来,也不肯对女儿说太重的话,“不过你和白渊虽然定下了此计,将来旭儿也不能再以白旭仙君的身份出现,更遑论继承天君之位,你们可想过了旭儿今后该如何?” 天后急忙道:“父君放心,再过个三五年的,儿臣会再次怀孕。” 涂山君怔愣了一下,但作为能在“如何营救白旭”上直接和天君同频的老阴比,他很快就明白了女儿女婿的意思。 “呵。”涂山君冷冷一笑,“他不是左一个天妃右一个天妃地往披香殿中娶么!” 天后知道父亲这是在给自己撑腰了,但她对白渊早没了当年三生三世虐恋情深时那样的非他不可,只淡淡道:“女儿现在不想这些,只要旭儿当上了天君,咱们涂山一脉便能有莫大的利益。” “你是这么想。”涂山君淡淡道,“他呢?” 天后抿了抿唇,道:“他……他既能让女儿回娘家来求父君,想来也很清楚,庶子庶女再多,难道能有嫡出尊贵?” 停顿了一下,虽然年少时期的深刻爱恋到了这会儿已经就剩下了利益交换,天后也确信自己在利益交换上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天妃小妖精:“涂山九尾狐,到底是不一样的。” 涂山君眼眸幽深,到底没再说什么,只低头,一点一点修缮着那个已经很逼真了的面具。 问:这帮神仙到底是开了什么脑洞,预备如何搭救白旭? ——宰白鸭。 说人话就是,作为富家公子的张三违法乱纪了要砍头,张三的家人一顿操作猛如虎,找到了作为贫寒子弟的李四,许以金银财宝,再买通了狱卒和刽子手,让李四把狱中的张三换出来,然后李四死,张三活。 人间的这个操作,关键就是凡人技术水平不行,死之前验明正身也最多验一下“面白无须”,“身高八尺”之类的毫无直观性的指标,但对于拥有留影技术,还通过道韵来二次确认正身的神仙们来说却非常困难。 除非有幻术大佬能幻化出应死之人的面容和道韵,甚至能在天道不仔细查究的情况下骗过天道。 刚好,九尾狐,正是神话传说里幻术牛逼ps的种族。 天后回娘家去求涂山氏如今的主事者,便能为白旭赚得一线生机。 话说回来,这也不意味着涂山君要代白旭死——都能幻化出了白旭的面容和道韵了,再多往前走一步,幻化出白旭已被雷鸣尊者一道雷霆劈得原地去世又有何难?只要安排身体直接滚下诛仙台尸骨无存,又加上白旭神魂受了重创,回头直接就是身体和魂魄一起消亡,自然死无对证。 当晚,天后就回了天庭,带着一个低眉顺眼的仙侍直接去天牢探望白旭仙君,和白旭仙君聊了好久,直到看守天牢的天兵催促了好几回,方才抹着眼泪被仙侍扶着出了天牢。 干了这样偷天换日的事情,天后心里自是无比忐忑。 但当接下来的几天里,天牢中无事发生,神仙们看她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遣仙娥仙侍们出去打听,发现连最八卦的群体都没有揣测到她那暗地里的打算,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后暗搓搓打点了一堆可以蕴养神魂的药物送去已经另觅灵地养伤的白旭 可这世上终是有一句话,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其他神仙知不知道天后的操作那不好说,但是在天后将白旭仙君偷渡出天牢的当晚,诛仙剑直接在玄明真人脑海里嘀咕了一声:“白旭的情况不太对劲呀?” 玄明真人觉得奇了怪了:“前辈怎么还特地留意了白旭?” 诛仙剑回答得就非常酸溜溜:“倘若你在北俱芦洲让我开开杀戒,我可能就不记得白旭了。” 特么我从跟了你到现在一共就开过两回荤,一次是青阳一次是白旭,换了你吃了一口白肉又吃了一口红肉之后连饿三个月,你也得想那一口肉味! 玄明真人:“……” 只能强行把这茬揭过去不提:“前辈不要说笑,白旭哪里不对了?” “我说不上来,总之有那么一种奇妙的感觉,我动用我本身的感应之力怪麻烦的。”诛仙剑也就是酸那么一小下,大体上还是蛮事业批的,“你要不直接算一卦,左右结果都是一样的。” 玄明真人犹豫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有些异动,但异动不多的飞仙殿,觉得乐蕊仙子飞升应该还有那么一会儿,自己起一卦倒是也来得及。 于是长袖一拂,在面前摆了一张香案,连八卦盘都没掏,只上香敬告过天地,再默默祷告了三遍自己想要卜算的内容,然后很快,那三炷香的青烟便合到了一起,随即飘飘摇摇指了一个方向——人间。 啧。 玄明真人在心头感慨了一下这帮神仙那违法乱纪的胆子。 但更为不可思议的事情是,明明天道都指点出了一个方向,但不知怎么的,没过片刻那缕青烟便分出了一小缕,开始犹疑地往上飘。 再往后,往上飘的青烟越来越多,末了,再没有任何青烟是指向下界,而是明明白白朝着天牢。 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玄明真人眉头一挑,心知肯定是出了幺蛾子,也不再托大只祷告不用卦盘了,正正经经摆开阵势算了一卦。 在八卦盘的辅助之下,玄明真人感受到的是天道的犹豫和疑惑,虽然最后仍是给了玄明真人一个“在天牢”的指向,但现在问题的关键已经不是白旭的下落了。 “前辈。”玄明真人疑惑地请教诛仙剑,“其实我一直有些疑惑,从赤霄帝君父女之事,从今日凌霄殿上公审白旭仙君之事,都可以看出本界天道即便是有些漏洞,但总体上是能惩恶扬善的,既如此,为何仙界的气氛还会日渐糜烂至此?” 诛仙剑不太能回答这个问题。 毕竟天道什么的,实在是超乎了它一把剑应该知道的知识面,并且今日这个卦象也确实蹊跷,原本天道是笃定得很,就是白旭不在天牢,然后在玄明真人的眼皮子下,慢慢地改了主意。 可这又不是什么从“该废除死刑”到“不该废除死刑”的观念,一个“白旭在哪里”的事实问题,对天道来说难道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吗? 或者…… 第64章 地藏 乐蕊仙子完全没有想到玄明真人会在飞仙殿等她。 说起来她还是有点紧张的—— 大概在十年前,金曦月得了一场大病,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儿孙都在床前哭了好几趟了,老头子还一直在床边守着她,她昏迷了又醒来,醒来了又昏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大限在哪里,在最严重的一次,弥留之际想起来,哦对,苏先生还交给我一个小玉葫芦。 然后她愣是指挥着老头子翻箱倒柜找到了那个一看就是仙家之物的玉葫芦,严格按照玄明真人那“仙子感觉自己要飞(去)升(世)的时候,再将此人魂魄放出”的要求,打开了玉葫芦。 被困数十年的白旭已然是没有了什么“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的客观条件,主观上白旭想的也是先回天庭找到本体恢复神魂之后再和这个贱人算账,是以金曦月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来自神明或者厉鬼的压力,玉葫芦一开,白旭的神魂便狼狈蹿出了她居住的宫殿。 不过……宫殿? 嗯,金曦月和姜小将军在一起了,姜小将军做了皇帝,金曦月自然便是皇后。 姜小将军怜爱金曦月曾经的遭遇,敬佩金曦月在那样的环境下还在努力让姐妹们过得好一些的毅力,欣赏金曦月展现出来的政治才华。然后,在后来大岳建国前期,百废待兴,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的日子里,姜小将军和金曦月发展出了极其坚.挺的革命友谊,而后便在姜元帅的主持下,姜小将军娶了金曦月为妻。 夫妻和睦,真真正正的再无二色。 帝王之家,自然免不了各种权贵挖空心思给姜小将军送美人,不过姜小将军都没有收,说的是朕广纳后妃繁衍子嗣,爱卿们上行下效也要娶妾侍找外室地繁衍子嗣,力量传达到底层就是平民百姓根本娶不上老婆,又于国何益? 大臣要劝? 要劝那你就是不希望底层老百姓娶上老婆! 你看老百姓喷不喷你就完事了! 如此,姜小将军还真就守住了自己的贞洁,和曦月公主过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一辈子,金曦月调养好了身体之后,为姜小将军生下了二子二女。待子女长成,姜小将军看长子次子皆资质平平,便择了长女做皇太女。 天下震动! 但跟随父亲打下了北边的半壁江山,又亲自领兵南下为岳父报仇——南朝天子充分展示了自己外斗外行,内斗内行的本质,在三个皇帝的养蛊局中成功胜出,然后占据了北边半壁江山的姜元帅直接甩出徽钦二宗才是正经皇帝,南朝天子是真正意义上地弑父杀兄的证据,命长子挥师南下,替儿媳报父兄被杀大仇——总之通过报仇拿下了南边半壁江山的铁腕君王,天下震动,百官反对,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当然这也离不开皇太女争气——小姑娘从小就捡了自己父亲母亲的所有长处,既有她父亲的铁血与善战,也有她母亲的柔韧与智慧,自从被立为皇太女之后便很好地完成了各种父母交给她的任务,亲自带兵去北境扫平了所有游牧民族,军政大权交到她手里就从来没有出过任何纰漏。 如此二十载,姜小将军见女儿实在各方面都很好,便禅位给了女儿,自己与妻子避去别宫居住,逍遥的神仙日子过了没几年,金曦月就病倒了,反复几次病危,在最危险的一次,到底是没憋住,放出了白旭仙君的魂魄。 然后乐子就大了! 女帝陛下皇榜召来了天下闻名的名医治好了她!她又多活了好几年! ……实不相瞒,在多活的那几年里,金曦月一直有一种奇妙的“什么时候天兵天将会下来抓我啊qaq”的担心,甚至一度想过要不要我提前一步离开人世,回归仙身,这样也能和那白旭仙君周旋一二。 虽然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倒也不是还没过够荣华富贵的日子,主要是曦月公主到现在都还记得玄明真人的叮嘱,至今在很努力地体会着生而为人的辛酸悲苦,生离死别,借此磨练道心,“提前离开回归仙身”的情绪属于逃避,于道心无益。 但忐忑到底是没有办法避免。 这种心情到底是影响身体健康,金曦月死在了姜小将军之前。 死时天降落花,地涌金莲,姜小将军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愣住了,而他挚爱了一生的妻子用已经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拍着他那也不再年轻的手:“我走了,这一生与陛下一起度过,得陛下包容几十载,我实在很幸运,也很欢喜。” 但我不想许给你什么来世,也不想说什么他日你若亦有幸飞升,你我天庭相见,我们还要在一起。 能爱的时候我便要好好爱你,但做了神仙不能有私心之后我便要好好爱众生,我作仙娥的上一世受尽了不得不爱的苦楚,我绝不会让自己屠了恶龙之后再变成恶龙。 爱情是很美好的东西,但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比爱情重要。 姜小将军一个执掌几十年帝国的正经君王,竟为了妻子这样一句话泪流满面。 他说:“我也是。我也很欢喜。” 然后,垂垂老矣的老翁站起身来,用他这辈子对妻子一贯的温柔,轻轻亲吻了妻子的嘴唇。 曦月公主露出了少女般娇羞的微笑,彻彻底底闭上了眼睛。 再清醒过来时,便是飞仙台上,她被浓郁的灵气簇拥着,天道赐下的功德重塑了她的身躯,玄明真人在飞仙殿的阵法掩盖了一切可能会有的动静,她很快神识归位,各种在人间的情绪也收拢了起来压到了心底,再看到玄明真人,一下子就惊喜住了:“真人!” “恭喜仙子。”玄明真人含笑拱手,“过尽千帆,历劫归来。” 乐蕊仙子露出了含义分外深刻地一个笑来,但大体上还是轻松和释然的,她袅袅婷婷地还礼:“多谢仙长。”但她很快就想起来了自己在人间曾经有过的担忧,“仙长特地在此等候我,还掩盖了我飞升的动静,难道……我提前放出来的白旭仙君的魂魄,到底是惹了麻烦?” “小小的麻烦,但不大。”玄明真人笑道,“我到此迎接仙子,主要是我在飞仙殿留下了一些阵法,大体能感应正在冲关飞升的道友。如今感应到老友飞升,如何能不前来迎接一二?” 乐蕊仙子羞涩一笑,却是不能缺心眼地装作听不见玄明真人说的麻烦,小声问:“真人,您说的麻烦……” “这里不是说话之地。”玄明真人笑了笑,思考片刻,道:“仙子在天庭日久,可曾听闻赤霄帝君有一徒儿,名为谢书意?” 乐蕊仙子点头,笑道:“那是我好友。”但她转而又有些焦虑,“但二十年前,好像赤霄帝君派她去魔族做一个任务,许多年没有音讯了,不过昭阳宫内的魂灯倒是一直还亮着,想来应该是性命无虞。” 不用听了,玄明真人一声叹息:“既然是仙子好友,我这便带仙子去见她。” “她回来了吗?”乐蕊仙子惊道,“可真人为何看起来不太高兴?” 玄明真人苦笑:“说来话长,先去吧。” 说话间,玄明真人已是化作了一道遁光,朝着下界而去——自然了,考虑到乐蕊仙子的实际仙术水平,玄明真人略放慢了些速度,但正经飞升的神仙和不用修炼便是神女的神仙还是不一样的,很快二人便到了玄明真人为那一对母女安排的住处。 书意仙子在修炼,但底子实在是太差了,那么久过去了,她现在的魂魄完整程度……即便是玄明真人立马就学会了诛仙剑教的那些上古的逆天秘术,真的用莲藕啊泥土啊这种东西点石成金弄了个肉身出来,书意仙子的魂魄都不支持她进入那个身体。 甚至她通过修炼恢复魂魄强度的速度还比不过魂魄因为没有肉身于是造成的自然流失。 玄明真人看了这个进度心里都凉了半截儿。 而乐蕊仙子见到这个场面都直接愣住了。 ……??? “怎么是个魂魄?”乐蕊仙子直接就问了出来,她既是谢书意的好友,她自也是见过谢微,“伯母好,这到底是怎么了?” 谢微也叹息,招呼过了乐蕊仙子,拍拍她的手背让她稍安勿躁,先对玄明真人道:“仙长,不必努力了……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转鬼修到底没有前途,索性趁着书意魂魄没有逸散太多,送她去轮回吧。” 这个事情还得问本人的意见,玄明真人便道:“书意仙子她……” “她也是这么想的。”谢微其实已经接受了现实,“老妇已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再没多少岁月好活,书意更是从魂飞魄散的边缘被仙长硬生生拉了回来,若非如此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我们母女能遇上仙长已是万幸,万万不能再厚颜享用仙长的资源和功德,便让她去轮回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玄明真人也只得长长叹息一声。 “仙长不必为我难过。”外面这一通动静,书意仙子早就退出了修炼状态,温和道,“娘亲身体已经好了,赤霄帝君父女又已伏诛,书意死而无憾,本来应该自行去走轮回之路的,但想着仙长为我母女一阵奔忙,费心费力,我总得当面谢过仙长才好。” 再没什么话好说了。 玄明真人叹道:“好吧,那你们准备一下。” 书意仙子母女一下愣住了:“准备什么?”——魂魄要去轮回不是自行散魂,留一点精华靠着本能飘便能到忘川? “和老人家告别一下吧。”玄明真人想了想,到底是没有把诛仙剑抖搂出来,“我从一本古书上看到,要送濒临魂飞魄散,一不小心便会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的魂魄去轮回,有一个阵法可以召唤地府阴官相见,阴官会核查死者情状,倘若确实死得冤屈,阴官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死者魂魄消散。” 书意仙子感动得不行:“书意得蒙仙长大恩,实在无以为报……” “仙子太客气。”玄明真人摆了摆手,“我这便出去摆阵,大概有个两三个时辰。” 书意仙子沉沉点头,这种母女告别的情景,乐蕊仙子虽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好奇得不行,但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抓着那即将生离死别的好友问东问西,只一句“我去给真人帮忙”便也跟着玄明真人出了房间。 然后乐蕊仙子发现自己完全帮不了什么忙__ ……主要是特么的连阵图都看不懂,她觉得自己不能信这个邪,然后就盯着阵图使劲看,完了看久了还觉得眼晕,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寒,真要干什么安插阵旗深埋灵石的工作呢,她干得还没有傀儡利索。 天资卓绝·身为仙娥不忘修炼·堕落凡尘道心仍然澄澈·乐蕊仙子,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修了个假仙。 只能看着。 看着傀儡跑来跑去地给玄明真人打下手,看着玄明真人在关键处大刀阔斧却又一点不错地画着各种复杂的阵纹,看着阵法一点磕绊没有地被玄明真人布置了出来,正常运转,而后,阵法最中间一阵空间扭曲,很快便有一个清俊非凡的和尚自空间乱流中踏了出来。 这种程度的空间传送对和尚来说好像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第65章 示好 后土娘娘!!! 你别说玄明真人这没见过世面的后辈修仙者了,诛仙剑听到这个名字都震惊了一下。 ……所以,我们在仙界倒腾的这点不值一提的事情,竟然还能被后土娘娘所知? 牛逼大发了呀! 地藏菩萨看着这年轻后辈那稳重中透露出的一丝不可置信,想也知道他在震惊什么,当即莞尔:“这个阵法已是许多年没有人能布得下来了,今日重见,自然得后土娘娘侧目。娘娘掐指一算,便知这乌烟瘴气的地方竟难得多了一股清流,实在让人惊异。后土娘娘当年发过重誓身化轮回不出地府,特遣贫僧来向道长问个好,也问问道长,是何事让道长需得布下此阵,求得地府的支持?” “原来如此。”玄明真人还是好震撼,只勉强笑了笑,“魂魄于阳光之下不好久呆,请菩萨屈尊随贫道进屋。” ——玄明真人再是个年轻后生,地藏菩萨这个名字他还是听说过的。 但他惊异于远古诸神不是能去混沌的都去混沌了么,怎么地府还留下了两位大佬呢? 玄明真人不熟悉地藏菩萨的脾气,不好深问,于是熟练地请教了一下随身老爷爷……啊,诛仙剑。 诛仙剑果然知道这一段掌故:“因为地府是最早脱离本界的地方,但又不是完全地脱离本界。” “不完全地脱离?” “嗯。”诛仙剑道,“后土娘娘身化轮回的故事听过吧。” “听过。”玄明真人回答。 “那你可以理解成六道轮回太好使了。”诛仙剑道,“管混沌的那一位眼馋得很,于是和后土娘娘打了个商量,让她不要只管本界,最好把混沌中大大小小的世界一块都管了。” 玄明真人下意识地:“哦……”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都应了个什么,接下来便是:“啊?!” 就是这样。 总之,在某个不可言说,连太清祖师都只能强名曰道的存在的骚操作之下,后土娘娘就这么走出了国门走向了世界,大大小小各个界面都归她管。 然后需要处理的事务开始呈指数级增长,六道轮回的运算能力被直接拉满,一开始因为和这个世界多多少少还有点香火情于是还多有青眼看顾,后来老朋友一个一个地离开了,连小朋友都一个一个不在这儿呆了,那个拓展了后土娘娘业务范围的存在又啪叽啪叽地给六道轮回扔活,后土娘娘从此分身乏术,这体现在仙人们视角里,就是地府一开始还算天庭的下属,但是渐渐的就不爱鸟天庭了起来。 “可后土娘娘到底是出身本界。”玄明真人有些疑惑,“本界已经烂成了这个样子,难道她对此一无所知?或者放任不管?” 诛仙剑就开始摆烂:“这个问题你得问她自己啊,实在不行问你面前这一位也行。” 玄明真人的心情就有一点跃跃欲试,只是到底和地藏菩萨不太熟,这种多多少少有一些质问大佬意味的话…… 他纠结了。 地藏菩萨虽不知道玄明真人的小心思,但他看出来了玄明真人身上有非常了不得的老朋友。 但这明显是玄明真人小秘密,地藏菩萨无意戳破,他只含笑跟着玄明真人走入屋中,见到才哭过一场,双眼通红,却已经是做了决定的书意仙子。 “施主。”地藏菩萨双掌合十,微微一礼,并没有因为书意仙子魂魄的残缺不全而有半点神色的异常,“便是你要去轮回么?” 书意仙子还是有一点紧张:“……是。” “好。”地藏菩萨笑了笑,低头吟诵了几句佛门的咒语,随即他身上便有温和至极的一道金光流淌而出,将书意仙子包裹在内。 书意仙子知道时间不多了,只回过头再看一眼同样哭红了眼睛的自家母亲,无声说了一个“再见”,然后便是身形一轻,被那一道金光裹挟着入了地藏菩萨宽大的袍袖。 “书意!”这再是她们母女早已议定的事情,看到这样的一幕,谢微仍是泪流满面,到底年纪大了又饱经风霜,身子直直往下坠。 离她最近的乐蕊仙子赶紧把老人家搀扶住,口里不住地说着“伯母别哭”之类的话。 地藏菩萨干的是普度众生而不是安慰活人,玄明真人更是不擅长劝人这个工作,一人对视一眼,均觉得这个时候再开口说什么已是无益。 地藏菩萨只伸手一引:“道长,咱们外头说话?” “菩萨请。”玄明真人也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人一并行出了门去,于屋外的凉亭之内落座,玄明真人亲自给地藏菩萨烹茶,试探地问起后土娘娘对如今天庭的态度,又反复解释如果不方便回答,权当他没说。 “道长倒不必这么小心。”地藏菩萨都被玄明真人的谨慎弄笑了,“娘娘既遣我前来问候道长,她对道长自然是友好的。” 而你现在却和天庭格格不入。 玄明真人一点即透,稍微放松了一些:“那在下可否斗胆请教,娘娘对天庭既是这个态度,为何不插手……” “你预备让地府怎么个插手法?”地藏菩萨反问,“是让后土娘娘率一干地府冥官打上天庭?或者干脆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那些死于天劫之下,怒转鬼修的无辜修士打上天庭?” 玄明真人愣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好像也不太可能…… 让后土娘娘亲自打过来那是气话。 至于后半截儿…… 玄明真人从来没有期待那些死于飞升天劫之下的前辈们会放弃轮回,选择做鬼修。 因为人妖精怪魔鬼六道,其中以鬼道受到的限制最多,拥有的神通也相对较少,光从为了让书意仙子能成功立在凌霄殿,玄明真人就往她身上套了很多层法诀才能保她魂魄稳定便可见一斑。玄明真人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倘若是他最终因为“技不如人”没能飞升成功,若是侥幸没有魂飞魄散而是到了地府,在转鬼修和去轮回之间,他应该也是会选去轮回的。 别问,问就是修仙天花板拥有“即便转世重来,老子也能重新修到巅峰,再次挑战飞升天劫”的自信,即便要报仇也得老子成为正经神仙之后再报。 鬼修? 能做人我为什么要做鬼修! “那至少……”玄明真人道,“联系一下天道,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上古神祇虽然已经去混沌了,但应该也是可以回来的罢,哪怕回来一个两个对天庭清理一番,也不至于……” 地藏菩萨笑叹:“你以为天道是什么?你觉得上古的满天神佛去混沌的代价是什么?” 这个是真的超乎了玄明真人的知识范围:“这……” “一个世界创立之初。”地藏菩萨道,“天道是非常稚嫩的,别说什么奖善罚恶了,维持本界天地的正常运转都是非常困难的事,这个时候倘若它能磕磕绊绊走下去,倒不会受什么干预,但倘若出现了各种几乎让世界分崩离析的灾难,就会需要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大能出手,来帮助天道的正常运转。” 这一节和玄明真人的认知是对得上的:“那个人一般会被称作道祖?” “对。”地藏菩萨道,“但是道祖在一片天地是呆不久的,说得俗气些,人间王朝,太后垂帘听政,小皇帝长大了一样要夺权。” “一定是太后输么?”玄明真人凝目,以他的政治嗅觉,很精准地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不一定。”地藏菩萨道,“但无论是太后赢还是皇帝赢,最后的结果是趋同的——必是贤者赢。” 玄明真人沉吟:“所以贤者的定义是?” 地藏菩萨道:“天地不仁。” 玄明真人明白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凡是个修炼之人,都从《道德经》里度过这句话,有些流派会将其理解为“天地不仁,我就要推翻这天”,但一般来讲,相对正常一点的,偏向《道德经》真意的理解应该是“天地不情感用事,对万物一视同仁”。 玄明真人对这句话的理解偏后者——毕竟要理解成前者,天地不仁,你推翻了这天,你成了天道,你真的就仁了么? 不说远的,就说曾经神仙以为天地不仁,竟不允神明动情,于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修改了天条,自以为神明也能有情,神明也能有爱,真心相爱凭什么不让他们在一起,结果就是哦豁? 还不如不仁呢→_→ 不允许神仙动情的年代,即便一帮神仙是被迫上的封神榜,但大体能秉公行事,也没见天地运转出什么幺蛾子,你一动情,一有私心,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所以。”玄明真人沉声道,“到最后,天道都是无情的,也没有太多是非正义一说,甚至只是一个‘算法’:天雷考验人的实力,被劈过了便能化神或者飞升;功德则是帮了天道的忙,做了多少得多少,到了一定数目便升仙阶;上神上仙们多有作恶多端,所以几千上万年的努力才能有一个孩子,并且勉强生下来的孩子都歪瓜裂枣甚至不曾拥有灵根……这都是达成前者,便有后者的算法。” “不错。”地藏菩萨点头,“你的悟性实在很好。” 玄明真人苦涩一笑,并不想被夸这个:“那怎么解释……上神上仙们挖人灵根,夺人因果,逼人渡劫……” “他们都 第66章 蹊跷 玄明真人:啊……啊! 原来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是我?远古不是有那么多大神吗? 地藏菩萨就笑:“我不是有两问么,刚才不是才解释了第一个?” 嘶…… “满天神佛去混沌的代价是什么?”玄明真人喃喃复述了一遍,然后自己都不懂了,“可菩萨,晚辈一直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去混沌呢?” 地藏菩萨便道:“你可以这么想,倘若是你,什么样的诱惑能让你抛弃这个原本的世界去探索一个全新的地方?” 这个玄明真人熟啊,自己正是抛弃了下界的一切社会关系和地位到了仙界来的,想也没想便回答:“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 虽然仙界也未必意味着是“道”的终极,但追求了一辈子的“道”,能离“道”再近一点,值得他抛下目前的所有东西。 “不错。”地藏菩萨又道,“你再想想,他们有可能抛弃掉什么?” 玄明真人“唔”了一声。 社会关系和社会地位那就不用提了,连他尚且没有放在眼里的东西,那些明显修为更加深厚道心更加坚定的远古神明不可能这一点都看不穿。 可要不是这一点的话…… 他搜肠刮肚了一下,结合了一下自己重回下界的经历和体验…… “在那个世界出手会收到天道的限制?”玄明真人惊异道,“因为我已经不是那个世界的人了?” 地藏菩萨点头:“对。” 当你不再是那个世界的人,再回去就会属于“外宾”,你可以回来小住,可以回来访友,可以回来看热闹,甚至能和顶替了你身份的人对质谁才是苏玄明,唯独不能回来掀起什么腥风血雨,因为无论你的行为正义与否,这都是“干涉他国内政”,是对天道的挑衅——倘若天道有一个“道祖”主持并且“道祖”通些人情倒还好说,可天道如果只是一段算法,你在能接触算法本体并改掉它之前,必然会遭受到来自天道的疯狂反抗。 少有人能斗过完好的天道,即便斗过了也得剐上那么好几层皮,并且在斗过的这个过程中天道会用尽一切资源清剿你,带来的结果就是本界的生灵得有九成以上陪葬。 没有人承担得起这个责任。 “是以。”地藏菩萨叹道,“一般情况,只要天道还能运转,只要没有出现什么民怨沸腾,亿万生灵含恨而死,且天道完全无法,无力解决的事情,那些已经去往混沌的神祇,包括后土娘娘,甚至是贫僧,都投鼠忌器,不便插手。” 但是又很遗憾,这帮神仙虽然确实因为疏于职守,今天搞得东荒民不聊生,明天南赡部洲全体乱七八糟,后天北俱芦洲日子过不下去,但是天道都能修复,都可以解决,程序跑得非常勉强但是它凑合凑合能用! 因为本界曾经拥有一个牛皮ps的程序员……哦不对,本界曾经拥有一个强大到让人颤抖的道祖,道祖养出来的一干徒子徒孙也批批成才,天道和那群人精来来回回的争斗,量劫都来了好几次,在血流成河中渐渐磨练出了几乎是无论什么情况都能往下运转的算法。当那些神明一个个走向混沌,本界的神明逐渐变质,终于有朝一日一顿投机取巧利用先人的经验修改了天条,再潜移默化地腐蚀这个世界,就…… 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其实上古诸神都在等。”地藏菩萨道,“等本界天道终于运转不下去了大家好插手,或者等本界原住民中能出来一个两个人才,自行将本界清理干净。” 然后玄明真人从一众卷王里杀出重围,脱颖而出。 几乎可以这么说,当下界天道搞生搞死都弄不死玄明真人,让他成功飞升,随后玄明真人搞赢了青阳上神并且从他手里成功拿到了诛仙剑的那一瞬间,所有仍关注着这个世界并且随时准备插手的上古神祇们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们期待你能给仙界带来一些全新的变化。”地藏菩萨道,“但很抱歉,我们其实并不能给你提供太多的帮助——在天道完整的情况下,我们这些外人的帮助不是帮你而是害你。” 玄明真人笑了笑:“不,菩萨给我说的这些秘辛,非常重要。” 无论是真重要还是客气话,玄明真人能如此表态已经是很人情练达了,地藏菩萨便多问了一句:“你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玄明真人沉默了许久,知道这种机会是有些机不可失,便把自己从初入仙界以来所有的事情都重新思索了一遍,随后道:“菩萨,我……”又不好提诛仙剑,玄明真人只能含糊了一下,“我之前灵感有些警觉,感觉白旭仙君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我便卜了一卦,问他到底是在天牢还是在何处。” “然后呢?” “然后,卦象原本指的是下界,我就知道白旭果然没有老老实实在天牢待死。”玄明真人道,“可是天道笃定着笃定着,就不笃定了,犹犹豫豫回答我,或许,他也有可能在天牢?” 地藏菩萨沉默了一下:“那你是如何打算?” “这……”玄明真人就开始不负责任地开脑洞了,“有人欺瞒了天道?” 但想一想玄明真人就觉得离谱:“可是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地藏菩萨道:“不必考虑是怎么做到的,你只说,倘若你的猜测是真的,当真有人以某种手段将白旭替换了出来,你当如何?” 玄明真人呆滞了,他怀疑地看着地藏菩萨。 我只是说有人欺瞒了天道,我可没说是有人用某种手段将白旭换了出来,菩萨您这脑补速度可有点思维奔逸。 但接收到了玄明真人的怀疑,地藏菩萨却没有说什么,只微笑,双掌合十,一副佛祖不好给你解释什么,于是只有拈花微笑的样子。 玄明真人:…… 他陡然想起了一个传说。 地藏菩萨有一只叫做谛听的坐骑,能辨世间万物之幽微,万事万物在它面前皆无所遁形。 所以…… “菩萨的意思。”玄明真人也开始打哑谜了起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 地藏菩萨笑道:“我只问你会怎么做便罢了。” “那自然是不能姑息的!”玄明真人沉声道,“只是最后总得有个人上诛仙台受刑,不知那人是否无辜,倘若确实无辜,那还得想法子救上一救……” “是否无辜?”地藏菩萨微笑,“小友看看他的修为不就知道了么,难道以你的本事,还看不出一个人的真实修为?” 玄明真人:“……” 嗯,有点懂了。 “如此。”玄明真人老老实实对地藏菩萨行了一个道礼,“多谢菩萨指点。” 地藏菩萨微笑还了一礼:“小友客气,小友若再没什么事需要问的,贫僧地府还有一堆事务需要处理,便告辞了。” “菩萨稍等。”玄明真人赶紧道,“晚辈还有一件私事请托。” “何事?” 玄明真人便将司命星君那倒霉催的“我因为文写得太好所以被点化上天然后特么的就剩下了三生三世一种文体还连老婆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的苦逼人生说了,随后道:“司命星君说他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倘若他日天庭风气有变,能放他去轮回,他想和妻子再续前缘,只苦于寻不到他的妻子。” “这是小事。”地藏菩萨笑了笑,“倘若他日天庭风气真的一改,地府也能有理由光明正大地派遣冥官出现在本界,接掌这边的轮回诸事,到那时候,不过是以凡人之身想与他妻子团聚一世,回头他只需告诉管事的鬼差,自不会有人为难他和妻子团聚。” “如此。”玄明真人深深一礼,“在下代司命星君多谢了。” 地藏菩萨含笑点首:“客气。告辞。” 玄明真人自是恭敬相送。 送走了地藏菩萨,玄明真人再琢磨了一下这位菩萨的微笑,怎么想都觉得涵义无穷得很,失笑不已,转身看着谢微所住的屋子,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这才行入了那个房间。 “真人。”乐蕊仙子站了起来,“地藏菩萨送走了?” 玄明真人点点头,再看向谢微:“老人家……” 谢微眼睛还残留有哭过的痕迹,但情绪已经好多了:“仙长,我这里没事了,书意虽然没了,但也多亏了仙长妙手治好了我的病,我好歹也曾是个修士,虽说无法再修炼,但到底身强体健,不必仙长再特地照顾我什么,仙长和仙子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忙的话,自去便是。” 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到底是一个十分体面,只要条件允许便会尽量把自己生活过好,绝不去麻烦别人的老人家。 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老人家虽如此说了,但总不能真彻底不管,这个您可以放心,我也好,乐蕊仙子也好,即便不能如同书意仙子那般常伴在您身边,时不时过来看看您这还是要做到的。” 谢微自然是只有千恩万谢的份儿。 玄明真人倒不在乎什么谢不谢,他只说:“不过在下一直有个问题要请教您,一直都被各种各样的事耽搁,如今诸事多多少少都告一段落,终于可以一问了。” “何事?” “在下原本没有什么疑虑,毕竟在我们下界,修炼岔了气也好,在秘境中遇上了强敌也罢,总之筋脉寸断不敢说是很正常的事, 第67章 替死 说起来,仙界修士和下界修士的修炼逻辑是不太一样的,虽然也步步凶险,但相对下界修士的地狱模式来说,仙界修士的日子是要好过得多了。 因为仙界的宗门基本上都和某某上神、某某帝君有着一些“记名弟子”,“座下仙官”之类的关系,一般来讲,只要和帝君上神的关系到位了,帝君上神们不走点化之路,直接把修士提拔上天做仙娥仙侍,那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甚至因为不用走点化之路,不用耗费帝君上神们的法力,他们其实很乐意有这样的仙娥仙侍。 然后呢,如果仙娥仙侍伺候得好,便正如洛韵神女最开始对玄明真人动了心思时撒娇的那样,“伺候得好了,女儿高兴了,便赏他一个仙官之位又有何妨?” 于是成功飞升! 或者,如果仙娥仙侍们自己有比较高的精神追求,便正如乐蕊仙子被天庭储君整上天了,如果嫁给天庭储君当天妃那也可以是正经神仙,可乐蕊仙子不干,非得自己修炼到了足够飞升的程度,然后再去渡情劫也好,受天雷也罢。 也是成功飞升! 当然,在攀神仙高枝的时候,如果不幸遇上什么要被抽仙骨取灵根昧功德的事儿,也是只能自求多福这样子:) 再然后,其实也有实在是和神仙们搭不上线,走不上快车道的,就像谢微年轻时那样。 就磕,就死磕,只要我修为上去了我一样能做神仙! 天庭不喜欢这样的人。 因为卷王一般都挺优秀,时常会挤占帝君上神们那无穷尽的子子孙孙的资源,一般情况下对于这类神仙是会能弄死就尽量弄死。 可咋弄呢? 本界修士,天庭实在不太能在飞升通道上做什么手脚,但是天庭可以修改天规呀,就像他们一致同意神仙也有情神仙也有爱一样。于是一通操作之后,针对本界修士的限制是,飞升是可以飞升,成仙是可以成仙,但你成仙不只需要法力,还需要功德。 “我当年就是为了功德。”谢微道,“才与一些同门结伴游历四海八荒——仙长听了不要笑话,我们这些人虽然知道北俱芦洲遍地都是凶兽,杀了便是功绩,但以我们这些入道才有五六百年的小修士的本事,是不敢轻易踏足北俱芦洲的。” 这个没什么好笑话的,玄明真人只好奇故事的后续:“然后呢?” “然后,我们到了西牛贺州。”谢微陷入了回忆,“那里的人有些奇怪。” “怎么说?” “好像没有什么修士。”谢微说,然后生怕玄明真人不懂,多解释了一句,“仙长,或许在灵气匮乏的人间,数十万人里都没有一个人有灵根是常事,但是在灵气比较浓郁的仙界,一整个城池里都没有一个人有法力,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 玄明真人当然理解这个,只问:“还有吗?” “还有……”谢微道,“我好像也没有在那个地方看到特别长寿的人。” “还有吗?” 谢微闭上眼睛想了许久,道:“没有了。” “没有修士,也没有特别长寿的人……”玄明真人喃喃念了一遍,“那你们做了什么呢?” 关键就是什么都没有做! 谢微他们那时愣头青懂啥子啊,嘀嘀咕咕了一阵这地方可真奇怪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地找了个客栈住下,也没留个什么心眼就睡着了。 醒过来之后就被人噶了腰子(这个划掉) 准确来说,谢微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浑身上下都疼,风吹得人发抖,喉咙里是血腥味,鼻尖上是腐烂味儿,稍微一哆嗦,便有一只正在自己身上啄食着什么的鸟儿被吓得扑棱扑棱翅膀飞上天,身体下面仿佛还有什么生命力分外强悍的草在蛄蛹蛄蛹,努力把根系插入她的身体获取养分。 谢微:……啊啊啊啊啊啊!!! 谢微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爬出那个鬼地方的了。 “我这么多年,想都不敢回想那个夜晚,更不敢和任何人提都发生了什么,无非是给亲近之人反复提及不要去往那一处罢了。”谢微说的心有余悸,“仙长莫怪老妇人胆小,这种事实在……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什么凶兽能完成的,倘若背后有什么……” “我明白。”玄明真人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毕竟他也曾经是底层修士,他自己也很清楚身在底层的各种为难,“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大概在西牛贺州的哪个方位?” “叫……”谢微闭上眼睛,从自己广阔的记忆里搜寻了许久,“狮驼岭!” 狮驼岭。 玄明真人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随即便笑:“好,我若得空了便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今日折腾了这么许久,您也乏了,我与乐蕊仙子这便走,不耽误您好好休息。” 谢微到底年纪大了,又刚刚下定决心送走了女儿,确实有感身心俱疲,便没有虚留,只亲自把二人送出门便罢。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回天庭的路上,玄明真人自然是将白旭仙君苏醒过来之后的一档子事情都说给了乐蕊仙子听,又问过她想不想去天牢见一见那位白旭。 乐蕊果断地摇头并直接表示我好不容易有了能摆脱他的机会,现在我发了疯去见他? 当然,除非真人你需要我去确认一下天牢里的那人是不是白旭。 玄明真人笑着摆手,反正三日之后行刑,左耽搁右耽搁也没两天了,修仙之人,怎能连这两日都等不得? “不过……”玄明真人问,“我赠与仙子的那枚装了白旭仙君的魂魄几十年的玉葫芦还在吗?” “在。”乐蕊仙子直接在袖带中一掏。 “那就行。”玄明真人含笑把玉葫芦收了回来,“回头那个人最好就是白旭,但倘若不是,找到真的白旭,就得看这个小东西了。”——靠道韵找正主,玄明真人的老操作了。 三日之期很快就到。 说起来,天庭诸神最近吃瓜都吃撑了,热点太多导致闲聊的时候都不知道先聊哪个,和老朋友下棋吹牛聊闲天儿的时候都充满了甜蜜的烦恼→_→ 但今日太子殿下行刑! 于是一个个地仍然非常不辞辛苦,一早就在诛仙台旁占据了有利地形,心思都是“烦恼已经这么甜蜜了,再甜蜜一些也无妨啊”。 天君天后很快就到了。 不知道是医官水平不行,还是天君讳疾忌医,反正三天过去,天君脸上还是隐隐可见被天后挠得满脸开花的痕迹,并且可能还是有些大义灭亲时的心里难受,天君的眼袋都大了一圈。 天后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一出场就垮着一张脸,就差没在脸上写“今天老娘要看我亲儿子被行刑了心情不好谁都别惹我”了。 监斩官到了,接下来的便是正主。 正主比天君天后加起来都憔悴,区区三天的天牢蹲得我们帅气俊朗如小太阳一般的白旭下巴上都是一圈青色的胡茬,捆仙锁束缚了他的手脚,他走路时便显得踉踉跄跄,被天兵狠狠一推,便娇花一样狼狈地摔倒在了诛仙台侧。 天后愤恨地站了起来,但天君很熟练地把老婆拉着坐了下去。 天后慈母心肠,被夫君这么一拉,眼圈一红,低头又用手帕摁了摁眼角,强忍悲痛。 天君眸中亦是闪过难过之色,但还是强行撑起了身为天君的威严,沉声道:“行刑!” 言出法随,束缚了白旭双手双脚的捆仙锁应声而开,但同时诛仙台上有四道灵气铸成的锁链灵蛇一般咬住了白旭四肢,将他吊了起来。 接下来上场的便是雷鸣尊者并一干雷部尊神,处以极刑从天打雷劈开始。 然而却在这个时候,响起了一声温柔的女声:“且慢。” 诸仙心说得嘞得嘞我们期待的变故终于来了,陡然来了精神,还辨别了一下那个女声所在的方位,于是站在那女声之前的一干神仙都很自觉地侧身让位,硬生生将出声之人显了出来。 正是乐蕊仙子。 天君天后震撼得声音都有点走样:“乐蕊?你回来了?!” 连刑台上的白旭都陡然眼前一亮,口中“荷荷”有声——这种受刑之人,按程序自然是塞了麻核桃在嘴里的,说不出话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回来了。”乐蕊仙子眼眸淡淡,“刚好赶上了陛下和娘娘对这巧取豪夺之辈行刑,真是大快人心。” 还指望着乐蕊 第68章 现形 听了这话,神仙们当场期待值就上来了。 瓜来了瓜来了! 我们确实私下里揣测过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但是我们万万没想到会刺激到乐蕊仙子竟然在今日现身!没白瞎我一早就过来占座儿! 以及天君天后是真的找了人来代储君死是么! 但天君天后们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好了,天君的那句话说得简直就是从牙关里憋出来的:“验明正身?你准备怎么验?” “你不会说你来辨认吧。”天后的眼神也倏而冰冷,“乐蕊,你在人间已经做过一次亲爹在你面前你都不认的事情了,这里是天庭,怎么,你当这满天神仙都是那愚蠢凡人,会听你的胡言乱语?” 乐蕊仙子一听这话,哪怕场合有点严肃,都不由莞尔:“看来,娘娘对我在人间的经历,倒是研究得很全面嘛。” 天后心里就剩下了草泥马。 我原本可以不全面!都是那个苏玄明害了我!但凡不是他在凌霄殿上历数了我儿的所作所为,我特么能知道这个? “少说那些无关之语!”天君觉得这两个女人之间的交流简直没眼看,他心里又生怕乐蕊祭出点什么她当年和太子殿下相处的细节完了他家老岳父答不出来,只好喝道,“乐蕊!你既说辨认,又要如何辨法?难道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人气匮乏的人间,自然只能由妻妾儿女臣子来辨认一二。”乐蕊仙子极有礼貌地对天君一拱手,“但咱们这里怎么也是仙界,自然有更好的法子,不必小仙辨认什么。” “什么更好的法子?”天君眉目一凝。 “天道在上!”乐蕊不等天君批准,直接就拱手朝天,一股精纯的道韵直直冲天而去,同时朗声道,“白旭仙君滥用职权,威逼司命,干扰渡劫,致使人间伏尸百万,生灵涂炭一案,幸得天君公正判决其受极刑而死,今日便要行刑!小仙不才,恭请天道验明正身,莫让无辜之人殒命,也莫放过任何有罪之人!” 这话一出,原本晴朗的天际很快便风起云涌,天君天后起身肃立,一干神仙弯腰敬服。 围观神仙们头皮都麻了——为了乐蕊仙子那一道他们看了都有点心惊肉跳的道韵,也为了乐蕊仙子竟然真能叫得动天道。 哪怕是在诛仙台这种天道存在感非常强的地方,哪怕这是天道本身就关注过的案子,那也是非常牛逼的行为! 而乐蕊仙子的注意力却不在被天道散出的道韵扫视的白旭身上。 她用眼角余光悄悄扫视了一眼天君天后。 可以看出,他们惊诧于自己竟真的把天道请了出来,他们也对天道表示出了身为天君天后应该有的态度,似乎还有些紧张。 但那一点紧张……普通人看不出来,但乐蕊毕竟差点就成了他俩的儿媳妇,本身又是非常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乐蕊看得出来,他们其实并没有慌张。 可他们为什么不慌呢? 是因为今日上诛仙台的白旭本来就是真的白旭,天君天后今天确实准备大义灭亲,还是……他们确定台上的假货能瞒过天道? 乐蕊仙子咬了咬牙。 天道的再次确认飞快地完成,不过片刻,所有神仙心头都多了“无误”二字。 再接着,便是天君那幽冷得仿佛刚去过九幽地狱的声音:“如何,可以行刑了么?”天君的眼神如同最怨毒的毒蛇一般,看着乐蕊仙子都不肯放开,“乐,蕊,仙,子?” 乐蕊仙子能出面就肯定不怕你言语上的一点不配合,恭恭敬敬对天君欠身:“既然无误,自然可以。” 天君于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心里默念了无数声事后再找你麻烦,转而看向诛仙台上的白旭,闭上眼睛,做足了一个深爱嫡子却不得不大义灭亲的英明君主应该有的所有态度,沉声下令:“行刑!” 处以极刑。 这个词儿可以理解为当代最凶残的刑罚,搁天庭这么个天打雷劈都不算什么的环境,那就是齐天大圣被绑在斩妖台上的同款——雷屑钉打、放火煨烧、刀砍斧剁、枪.刺剑刳,如果这都不死那就再安排一下炼丹炉七七四十九日游,必以折磨死你为最终目的。 当然,以如今神仙们的水平,自然是熬不到炼丹炉的。 从雷霆劈到“白旭仙君”头上开始,那锁链缠缚之人便已经是一声声地惨叫出声,惜乎口中有麻核,根本喊不出有具体含义的话语来,只“嗯嗯啊啊”地没个停息,还疼得吃奶的力气都憋了出来,折腾得那锁链都在簌簌颤抖。 被雷劈过的伤口是焦黑的,按常理来说淌不出什么血来,但因为动作幅度实在是太大了,那伤口崩开来,便有一滴一滴的血滴了下来,脏了诛仙台上那雪白的玉阶。 但这样的动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准确来说是逐渐衰减,最开始消失的是锁链互相碰撞的声音,然后是喉咙里一直嗯嗯啊啊的惨叫,再之后是呼吸渐浅,不用深入探查都看得出来,小一百道雷霆下去,那本就在人间受创的神魂直接就成了千疮百孔的模样。 然后雷鸣尊者退下,换火部尊神来。 火比之于雷,自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原本已经挣扎不动了的人喉咙里又开始“荷荷”有声起来,但这次挣扎的幅度比之于之前便远远不如了。 然后是刀砍斧剁,枪.刺剑刳,几乎堪比人间额最恶毒的凌迟,到得最后,白玉石铺就的诛仙台上,血迹混合着雷霆劈过的焦化组织,一片狼藉。 天后哭晕过去好几次。 天君虽然比天后好些,但也是脸色难看,双眼拼命压抑得通红,捏着椅子靠背的手青筋突出。 ……不过并没有那个实力在不动法力的情况下强行把椅子靠背捏碎→_→ 而诸神看到这个血腥凶残的场景,再瞅瞅看得出来非常难过,但为了天庭的律法森严仍然在苦忍失去爱子之苦的帝后,立刻对二人油然而生一种敬佩,再看向神色平静的乐蕊仙子,大部分人都起来了圣母心。 ——何必呢乐蕊,不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你能到天庭来,怎么都得感谢太子殿下的提携之恩,到现在你非得将太子殿下赶尽杀绝,又是何必? 显得你多不厚道似的。 于是一个一个的,或是有痕迹或是没痕迹,总之都默默离了乐蕊仙子几步,一副划清关系的样子。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乐蕊仙子懒得管他们,只看着已经乱七八糟的诛仙台,仍然非常淡定。 “陛下。”一片安静之中,行刑的天兵回报,“白旭断了气了。” 人堆里不知是何人低低地叹息了出来——就是那种虐恋情深仙侠小说里,看着男主剖心挖肺自掉半生修为还没有看到女主回心转意时,只恨女主不知好歹,不知这一对还有没有机会happyendg的那种叹息。 天君倒是没有那么恋爱脑,只带着所有人都觉得他很哀伤的神色,沉声开口:“那便丢下诛仙台,以罡风吹散其魂魄,让其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了这一句,天君便如同一个已经历经沧桑的老人一般,无力地靠住了椅子靠背,伸手支额,长长叹了一口气出来。 天后更是早就不敢再看,伸手盖住了双眼,眼泪长流。 这样可怜的一对父母,自然很能激起一干神明的同情心,就连去捧白旭遗骸的天兵动作都温柔了许多,看那样子不是要把一个魂魄被锁在身体里的罪仙扔下诛仙台,倒像是孝子给老父亲收拾尸骨。 啧。 乐蕊仙子看明白了天君天后的难过,也看清楚了仙界一干圣母那“他都已经这样了,他临死前你甚至不肯给他一句你爱他”的心疼。 但她并不想到此为止。 在天兵即将把白旭尸骨丢下诛仙台,然后白旭就成了“他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什么恩怨都消了,你还要怎么样”的当口,乐蕊仙子又开口:“且慢。” 天兵一愣。 连正在(装作)难过的天帝天后都错愕了。 天后再开口就是出离愤怒的:“乐蕊!你还要怎样?!” “不是小仙要怎样。”乐蕊仙子说的可无辜了,“陛下,娘娘,你们难道就没有闻到一股味儿?” 天君觉得乐蕊简直无理取闹:“什么味儿?!” “就是,那种……”乐蕊仙子皱了一张网 第69章 卦盘 嚯! 真正意义上的扭转舆论只需要一句话啊! 前一秒众神还在嘀咕“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心呀,人家都受极刑而死了你还要怎样”,后一秒看到那只焦黑的九尾狐,神仙们再看向天君天后的眼神都变了。 正在做悲痛状的天君天后的脸也当场裂那儿了。 怎么是九尾狐! 怎么会是九尾狐!!! 特么的即便幻术失败那也应该归于虚无啊?怎么能真的有只狐狸在这儿呢!还特么是九尾? ……所以!该死的!那只九尾狐到底是谁!涂山君吗?! 想到了这个可能,想着刚才那被锁链束缚硬生生受了那雷劈火烧刀砍斧剁之刑的人的惨状,和临死前的挣扎,还有那一直没有停歇的“呜呜”之声,天后身体晃了晃,整个人直接就懵那儿了,打死她也不敢相信天兵手里捧着的那个焦黑的狐尸便是疼宠了她一辈子的父君,更不能接受她父君是她害死的这一事实。 可是怎么会! 不是说好的涂山君只变成白旭支撑到第一道天雷,而后便可以自行离开,留一个幻术造的人在那儿受刑就完事了,反正雷霆火焰嘁哩喀喳的也看不清具体受刑的到底是谁,雷霆火焰之后人都变形了也就不怕人认了,只要糊弄过去再把残尸丢下诛仙台便死无对证,怎么……怎么就…… 而天君的反应就快多了—— 他直接一伸手,一巴掌直接印在了天后脸上,把天后打得一个踉跄跪倒在地,随后便是天君的厉声喝骂:“贱妇!你竟敢串通九尾狐一族欺瞒天道老爷?!” 天后被那一巴掌扇得蒙住了,她看看天君,再看看那烧焦的九尾狐尸体,整个人就是一副三魂掉了七魄的样子,连反驳的话都组织不起来。 天君要的就是这分钟天后的六神无主,直接就冷声下令:“来人!将天后打入天牢,削去后位,剥去仙骨,除去仙籍!速去涂山将九尾狐全族押上天来,本君倒要问问九尾狐一族到底在想什么,白旭那样的逆子也值得他们倾全族之力相救?!” 这个表态,政治站位非常高。 一干神仙眼中天君的形象又一次高大了起来,纷纷乖巧又恭敬地躬下身去,口称天君英明,乐蕊仙子身处其间,不得不随大流弯下了腰。 天君自然是喊着“众卿平身”,志得意满。 然后,除去没有死的白旭成了天庭第一号通缉犯,人人得而诛之之外,天君接下来的大动作直接是铺天盖地的对九尾狐一族的清算。 清算理由从九尾狐掌握了四海八荒中的好大地盘,涂山君的一干儿女皆自封为帝不敬天君;发展到天后还未出嫁时身为四海八荒中某一荒的主事人却一点政事都不理就知道在洞府里看话本子;甚至连天后当年同样不是自己渡劫的事情都被提溜出来一顿批.斗,天君那些不明不白去世的天妃如今也有了杀人凶手…… 天君以雷霆的手段迅速宣示了自己才是这片天地的君主,最近的诛仙台上那叫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曾经在仙界显赫一时的九尾狐一族就此走向没落,仙界上上下下就着九尾狐一族被清算时各种爆出来的丑闻能下三个月的饭。 “天君实在好心机。”这是玄明真人的感慨了,“难怪他是天君。” 诛仙剑到底还是单纯:“啊?这和天君有何关系?” “如何没有关系。”玄明真人叹道,“前辈想,找九尾狐替白旭死的主意是天后出的,还是天君出的?” “那很难说啊……”诛仙剑为难了。 “这有什么难说?”玄明真人道,“倘若天君不是事先便知道涂山君可能事败,焉能在涂山君尸体现身,天后整个人怔愣难言的时候,那样快地一巴掌往天后脸上招呼?连说辞都一点磕绊没有,接下来的各种手段更是连消带打雷霆万钧,仿佛早早便有计划?” 诛仙剑霎时倒吸一口凉气:“这……” “这就是一场算计。”玄明真人道,“一场针对九尾狐一族实力的算计,天君其实一早便立在了不败之地,对他来说,无非就是‘见识了九尾狐一族的实力,然后凑合凑合继续用这个天后和这个嫡子’和‘见识了九尾狐一族的实力,再没有半点犹豫抹掉对君权颇有威胁的九尾狐一族,顺便捧自己喜欢的天妃做天后’的区别而已。” 诛仙剑呆滞了好久,才心有戚戚然地喟叹道:“你们玩政治的心真脏!” 玄明真人失笑。 但诛仙剑就好奇了:“如今赤霄帝君一家已死,白旭死了不说还捎带上了九尾狐一族,那你接下来预备做什么?” “等。”玄明真人开口。 “等什么?”诛仙剑问。 然后玄明真人又修起闭口禅,只意味深长地给了一句“到时候前辈就知道了”。 让诛仙剑恨得压根痒痒。 接下来的一个月,玄明真人真就什么都没干,只是呆在早已连看守的仙官都懈怠了的兜率宫里,恭恭敬敬拜过太上老君的画像,常常在蒲团上一坐便是一天。 这样的安静让一干已经习惯了玄明真人总在默不作声之间搞大事的神仙们颇有些无所适从,连乐蕊仙子都有些担忧:“真人,虽然说如今天君和九尾狐一族之间正是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无论谁都没精力来理会你我,可他们之间总会有结束的一天,到那时天君若要因白旭之事为难你我,如之奈何?” “那是他们斗完之后的事情了。”玄明真人回答的是,“且不说在我看来天君未必会对你我动手,即便真的动了,到那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罢,现在操心何益?” “可真人就准备什么都不做了么?”乐蕊仙子疑惑极了,“自您那一日暗中出手,将涂山君束缚在诛仙台上直到现在,真人就一直在兜率宫没出来过,真人到底在想什么?” 玄明真人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看着桌案之前的线香将尽,便又点了三根全新的线香,再对那骑青牛,面目模糊的神明恭恭敬敬鞠了三躬,将三炷香插在香炉之上,方才沉声道:“那日地藏菩萨不敢与我明说,估计有些犯忌讳,只能让我自己去悟。我这几天就一直在想,天道到底是不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啊?”乐蕊仙子一时都没听明白玄明真人的话。 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道:“我其实能感觉得出来,仙界的天道是公正的——或者更准确一点说,天道在尽力做得公正一些,就比如那些原本奔向洛韵神女,后来又都还给了我的功德;又比如凌霄殿前审白旭时,因为确实天怒人怨,所以在凌霄殿上空的阴云。” “但也未必就那么公正。”乐蕊仙子道,“就比如说白旭行刑那一日,天道都没看出来那是涂山君。” “天君对此的解释说是九尾狐一族蒙蔽了天道。”玄明真人继续,“所以。原来在那些上神帝君们眼里,天道是可以被蒙蔽的?那是怎么做到的呢?甚至说如果不是蒙蔽,而是某种程度上的利用,欺骗,乃至于……限制?又是怎么做到的?仙子明白我的意思么?” 乐蕊仙子明白。 但她不明白的是:“真人纠结这个有意思么?” “有意思啊。”玄明真人的眼眸又落到了太上老君那高深莫测的画像上,乐蕊仙子认识玄明真人这么久了,是第一次从他这里感受到“迷茫”这个情绪,“只有知道了那些尊神们都做了什么,我才能知道,我到底要怎么做,要做到什么程度。” 这个问题实在没有人能回答,即便是乐蕊仙子,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看着——看着玄明真人和那幅画像相对而坐,恨不得直接原地坐出舍利子的那种安静。 “仙子倒不必陪我在此枯坐。”但玄明真人到底不是什么魔鬼,不会真把人家晾这儿,只笑道,“我修炼数千年来并非顺风顺水,实实在在是有过很多次前途未卜,一片迷茫。那时我在人间,并无三清祖师的道韵或是画像流传,我便是对着自己所写的‘道’字坐上很久,想上很久,仙子不用陪我,我想明白了就没事了。” “话虽如此……”乐蕊仙子为难地笑了笑,想说反正我现在出去,万一被谁当面撞见,我又不是你这种全仙界都勾搭不上的冷面大佬, 第70章 往生 拿着玄明真人给的罗盘,乐蕊仙子忍不住想起来自己被天庭储君带上来做仙娥的前前世。 那一世并不屈辱,至少表面上足够风光。 毕竟如今仙界……坦率地讲,其实什么上仙、仙君、神君、元君都是瞎称呼,只要你是在什么位高权重的帝君神君们面前伺候,哪怕是个仙侍也比那些正经仙官尊贵。按着这个标准,太子殿下最宠爱的仙娥,可想而知是个什么地位。 可乐蕊原本只是一个花仙啊,长在深山老林里,餐风饮露吸收灵气,不知多少年月才有的灵智,又不知多少年月才修成的道体,一心向道的小仙女,连“地位”这个词儿都是被带上了天庭之后才知道的,地位什么的,对她来说有什么要紧呢? 让乐蕊困扰的主要是,大概是因为太子殿下已经放话了喜欢她的缘故吧,伺候太子的一干人等从她迈入太子东宫的第一刻起眼神都有些不太对劲。 然后所作所为就愈加离谱——不说那些本身就喜欢太子殿下,然后给她疯狂使绊子的存在了,毕竟真要说起来,因为喜欢太子殿下所以讨厌她,这个逻辑还可成立,那么那些对太子殿下没心思,并且非常期待太子殿下和乐蕊仙子在一起的仙娥仙侍,做的那些事就非常匪夷所思了…… 什么悄悄把她研读的道经毁掉然后换成春宫图;换了她修炼时常用的香逼她心浮气躁险些走火入魔然后让太子殿下过来让他们俩亲在一起;见她不谙世事便教她如何给太子殿下投怀送抱;还教育她修炼有什么好的,你嫁给了太子殿下还怕不能飞升;没事就去月老殿里偷点红绳来给她和太子殿下绑上;特地创造条件让她去伺候太子殿下沐浴,以此制造一点亲密接触的机会,从而期待能擦出爱情的火花…… 乐蕊现在想起来,就是,啧。 我最终能走到修为足够可以飞升的地步,不得不感谢我当年是真的把“出身乡野,不谙世事”这八个字走到了极致,更得感谢太子殿下虽然被他的爹妈吹成了仙界第一男神可实实在在长相不太精致,气质也谈不上绝美,真的没让我动心。 不然? 呵! 当然话又说回来,乐蕊并没有怪罪那些仙娥仙侍的意思——和他们纠缠有什么意义呢,倘若不是太子殿下自己不尊重,放任一干仙娥仙侍天天撮合他们俩,哪个仙娥仙侍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用一个仙娥去坏太子殿下的道心? 都怪白旭。 那个过于自信,觉得我都这么优秀这么厉害这么赤子之心,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呢的白旭。 而现在,自己也终于成长到了能举手投足之间便杀了这个人的程度了。 舍不得么? 怎么会。 他这个行为搁司命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里面固然是“哇塞养成系!”,“天呐好甜啊!”,“小花仙什么时候开窍呀我好急!他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我都想好了!”,但是对于确实对太子殿下没什么感觉,单单纯纯一心只想求道的小花仙来说,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精神逼迫。 那种“你所处的环境里无论男女老少都说你应该和我在一起,你不爱我那你可真的太不知好歹了,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吗?”的,潜移默化的,全方位的精神逼迫。 身处其中时或许感应不太明确,但抽身出来,又去人间被人间的娘亲重新教了一遍正常的三观,再想想曾经的环境和修炼之艰难,乐蕊仙子整个人的情绪都有点低落,用力握了握玄明真人给的罗盘,才仿佛找到了一些力量。 但她还是有些担忧:“都已经撕破脸了,此人自然当杀则杀。但……真人,既然天道可以出错,不,既然天道已经出过错了,即便这个罗盘指引了方向,我还是怕这次说的人不对。涂山君本来就该死自不必言,但若是殃及无辜,到底非你我之本心……” “仙子如何会担忧这个?”玄明真人笑叹,“天道即便会错,可仙子和那白旭朝夕相处如此之久,当真见到了‘白旭’,难道连这也辨认不出来?” ……倒也是。 乐蕊仙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本着从此便真的一了百了了的心情,郑重对玄明真人行过一礼:“真人对乐蕊做的,乐蕊无以为报,他日真人若有驱策,乐蕊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然后,不等玄明真人说出什么客气的话,乐蕊仙子直接站起身来,昂首出了兜率宫。 仿佛是在和自己那被人摆布的第一世,受尽折磨的第二世做一个永久的告别。 玄明真人到嘴的话憋了回去,转成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不再想乐蕊仙子和白旭之间的恩恩怨怨,他双眸继续投射在那一幅老君的画像之上,甚至还从储物袋中摸了一串念珠出来,开始如同一个人间的道士一般在祖师爷面前数念珠诵真经。 《往生咒》 虽然不知道白旭到底会在哪一天死,但我还是提前念一遍罢,但愿你下辈子过得辛苦些,多挨上那么几棍子生活和社会的毒打,免得一天到晚中了邪一样的就知道爱爱爱:) ———— 那一天很快就到来了。 说起来,白旭出生时算得上是普天同庆,什么“多少多少只彩鸟盘旋飞舞”,什么“产房之内大放红光”,什么“非早非晚但霞光满天”,各种牌面直接拉满,仿佛生来就应该是赫赫扬扬的天之骄子,长成之后理所当然应当继承整个天庭。 死时却是无声无息,没有什么普天之下同放悲声,没有什么天昏地暗连日不晴,一定要说会惹得什么人为此难过的话,除了太子殿下宫中那一群拉红线上瘾的仙娥仙侍难过于“我的殿下!我那赤子之心的殿下!”之外,也就只是引起身处天牢,早已没了往日精气神的天后的注意。 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里不得不感慨一下慈母之心——天后入狱之后,很快便想通了天君谋划的种种,可是涂山君已死,她又入了天牢,固然她还有一群(在吹出去的名声里非常牛逼的)哥哥,可自家人知自家事,如今天君拿住了道理,九尾狐一族几乎是人人喊打天道不容,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当天君来天牢里看她的时候,天后也没有和天君之间爆发什么歇斯底里的争吵,没有什么你难道不记得你我当年之间的情深似海了么的哭泣,而只对天君要求,把旭儿魂灯给我。 天君说好。 很快,白旭的魂灯便被仙侍送到了天牢。 到得今日,魂灯黯然熄灭,灯芯在不甘地闪烁,仿佛白旭临死时不甘的眼眸。 这几日一直在哭泣,双眼都已经开始提前浑浊了的天后娘娘又一次捂住了眼睛,软软坐到了地上,大放悲声。 哦,你说天君? 天君此时在净居宫。 这里是天君一系的“祠堂”,人间的祠堂是层层叠叠的牌位,神仙的祠堂自然与此不同,最上层是画像,最下层是魂灯,从上到下,画像越来越少,魂灯越来越多。 ——画像代表的是上层的祖宗们都已经去混沌了不会回来了,魂灯代表的是人还在本界苟着,倒数第二层是天君一辈,最下面一层的第一位已经空了。 那是属于白旭的位置。 天君看着那个角落,眼眸深深,不知都在想着什么,气氛显得非常凝重,仙官进来禀报白旭死讯的时候就非常忐忑。 天君看起来却很疲累,似乎也没兴趣对仙官发什么脾气,只摆摆手,仙官如释重负地退下,还贴心地给天君带上了净居宫的大门。 净居宫恢复阴暗,天君沉沉闭上了眼睛,用低到怕是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语调开口:“旭儿,莫怪为父。” 有了个开头,接下来的话便显得顺理成章了许多:“要怪就怪你自己,倘若不是你的所作所为甚至引起了天道的不满,为父又怎么会非杀你不可?你外公也有不是,但凡他真的能行此瞒天过海之术,他日不过给你换个身份便仍是天庭太子,可他在天道面前暴露,怪得谁来?” 但并没有人回答他。 净居宫内,仍是一片安静到可怕的深沉。 而在此之外,便是真的再不会有什么人为白旭之死感到难过了,做神仙做到这份上,确实算得失败。 更 第71章 山神 白琛? 兜率宫中,原本在老君画像之前安静盘坐,手中还非常均匀地在数着念珠的玄明真人陡然停了手,睁开了眼睛。 “嗯?”傀儡认玄明真人为主,但和诛仙剑毕竟没有什么心灵感应,诛仙剑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玄明真人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笑道:“我等的人来了。” “啊?”诛仙剑不太明白。 但这不是给诛仙剑解释的时候,玄明真人直接站起身来,把念珠一收,再对老君画像鞠了一躬之后,身形便“砰”地一下变成了一道青烟,再出现时,便是在他飞仙殿小院的客厅里。 然后,进来“通报”的傀儡才再次打开了门,摆出了迎客的姿势,将那位名为白琛的天君庶子迎了进来。 “殿下到访。”玄明真人极尽待客之道,弯腰的幅度都漂亮得宛若画卷,“小仙有失远迎。” “仙君客气了。”白琛更是做足了姿态,扶起了玄明真人直接与他携手进屋,“其实自赤霄帝君一家伏法之后,小神便想来见一见仙君,奈何仙君总得安抚谢家母女,想来分身乏术,小神才未多叨扰,拖到如今。” 玄明真人少不得要表示一番歉意,与白琛入了屋中又让傀儡奉茶,这才问:“殿下既说早早就想见小仙,难道是有什么事?” “有。”谈事儿的时候白琛连傀儡都不希望见到,是等傀儡端着茶盘欠身退下之后,方才道,“仙君上天庭之前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助乐蕊仙子摆脱了白旭的纠缠成功渡劫,上天庭之后更是揭破了赤霄帝君一家的所作所为,小神若是没有料错的话,涂山君之所以死在了诛仙台上,怕不是也……” 这样没有真凭实据的话,白琛自然不好说下去,只给玄明真人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玄明真人自然也乐得打这个哑谜:“所以呢?” “所以小神便起了心思,想与仙君共谋一场大事。”白琛沉声道,“小神想,能在那样短的时间之内做了这许多事情,想来仙君是早便看不惯如此糜烂的天庭罢?” 玄明真人眉目一挑,低头品了一口茶,说得漫不经心:“看得惯如何,看不惯又如何?我不过是微末散仙,到如今也无任何职司在身,天庭气氛如何,轮得到我一个散仙指手画脚?” “倘若仙君是真把自己当散仙。”看着玄明真人那努力把责任撇清楚的样子,白琛更觉自己仿佛掌握到了玄明的命脉,“也就不会在仙界做那许多事了。仙君,如今天庭风气糜烂若此,能寻到一二同道已是难如登天,既已如此,仙君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玄明真人定定看着白琛,许久没有说话。 白琛就任由他看。 许久。 玄明真人才叹息一声:“愿闻殿下之志。” “自是要改天换地!”白琛说得义正言辞。 “从何改起?”玄明真人追问。 那话就长了。 白琛直直和玄明真人从白天聊到了夜晚,到得月上中天之时,玄明真人亲自将白琛送到了门口,白琛临走之时,还扒着玄明真人的手反反复复地保证,仙君所托,白琛必想尽办法帮仙君实现。 实实在在是宾主尽欢,至少看起来是这个样子,当玄明真人送走了白琛,转身回房休息时,诛仙剑都啧啧有声:“我说你在等什么呢!原来你也会介意单枪匹马,也想寻一个在天界的盟友?” “前辈这话说的。”玄明真人失笑,“等确实是在等,但是不是盟友……难说。” 诛仙剑有些不明白:“这不挺好一青年么?” 玄明真人默了一下,调侃道:“前辈的幻术应该不怎么样。” “嘿你怎么说话呢!”诛仙剑哼了一声,“我需要学幻术吗?”——以我的身份和实力难道不是看谁不顺眼直接一剑戳过去就完了,学幻术来做什么? “前辈自然不需要学。”玄明真人没办法,只好顺毛捋了诛仙剑一把,这才道,“只是前辈应该也没有意识到,我和这位四殿下谈了这么久,主要是为了不着痕迹地将他拖入一个幻境,让他在幻境中用本能来和我交流。” 诛仙剑是真没意识到还有这操作:“啊?” 然后它立刻好奇唧唧地问了出来:“你在幻境里都问了他什么?” “这种让他本人都无意识透露事情的幻境,即便是我,能持续的时间也不长。”玄明真人道,“一共我就来得及问两个问题,但真正有价值的只有一个,另一个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快说呀!”诛仙剑要急死了。 “有价值的那个。”玄明真人道,“我给四殿下说,下界其实有许多我这样的修仙者,比之于远古神明自然多有不如,但比之于如今的神仙来说可以一个打十个。他既然一心做那所谓的变法和奋起,不如从打开飞升通道做起。” 诛仙剑:“他怎么回答的?” “四殿下完全没过脑子。”玄明真人的话陡然多了两分阴阳怪气的味道,“直接脱口而出的就是一句那怎么可以!” “……”诛仙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道,“为什么不可以?” “这个晚辈没问,不过虽然他是凭直觉回答我,但他的直觉估计有些警觉,觉得这样说不太好。”玄明真人一摊手,“就开始往回描补,说什么下界修士的出身到底不好,他不希望有些不良的习惯带上天庭,什么管理天地之人还需那些出身高贵的神仙才有经验,才能服众,帝君上神们里面还是有少部分人可以一用的嘛……云云。” 诛仙剑觉得倒胃口极了。 天君是个混蛋,歹竹里出不了好笋的,死心吧:) 它缓了好一会儿,才道:“那第二个问题呢?你问了什么?” “我问他天道到底是怎么了。”玄明真人道,“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突然我的灵感就一阵警告,仿佛有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事情即将发生,我虽未必怕了谁,但……为了这个问题和某个潜在的存在大打出手,到底打草惊蛇,便只好立刻撤掉了幻境。” 诛仙剑有些不放心,问道:“你虽见机得快撤了幻境,但不会被人——尤其是你说的那个潜在的存在发现吧?” “不会。”玄明真人在这一点上还是有点自信的,“晚辈修过一些避免被人卜算到的秘法,再加上那个潜在的存在并未给晚辈造成多大威胁的样子,想来位格上并没有比晚辈高出太多,且……说起来不怕前辈笑话,我总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天道是向着我的。”玄明真人道,“在那种他人卜算我的位置,想对我不利的时候,如果是一个‘能给卦象,也能不给’的情况,天道老爷应该会选择不给。” 固然,天道无私。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有人在拦着天道“无私”,那再无私的天道也没办法啊,它不得不偏向那个支持它“无私”的势力,哪怕这样会显得有一点私心。 这个判断诛仙剑倒说不出什么不对来,只留一声叹息。 ……天道你也有今天! 啧! 不过呢,玄明真人这边尚还有空你一句我一句的吹牛拉呱,于白琛仙君那边,就完全没有如此闲适的时光了。 因为白琛真就完全没有感受到玄明真人将他拖入过幻境,自然觉得今日的会面是成功的、有益的、有历史价值的,从此玄明真人理所当然就成了四殿下的自己人。 这样一来,无知的小可怜离开玄明真人时那叫一个志得意满,简直身轻如燕没有半点疲累,和玄明真人都聊了大晚上了还是不算过瘾,想了想就在进入自己居所之前一个拐弯,兴奋兮兮地入了他母妃的寝宫。 反正母妃已经失宠很多年了,这个时候父君绝不可能在,问题不大 母子相见,自然是要叙过一阵“我的儿我的肉”的母子天伦,完了夕岚天妃才问起白琛今日去见过玄明真人的情况来。 白琛提起这个就难掩兴奋,满心满眼都是抽到了ssr的快乐,再没有在玄明真人面前那么端着的矜持:“我要是洛韵我也走不动路,母妃你都想象不到,那个人是何种的龙章凤姿俊俏无双!” 夕岚天妃莞尔,嗔怪一句:“谁问你这个,只说他对我儿到底有用没用罢了。” “当然有用!”白琛还是很兴奋,“母妃我说真的,那样出色的人物,也就是儿臣还没有子嗣,儿臣要是赤霄帝君儿臣也愿意以女妻之!他那法力深不见底,道韵晦涩难明的样子,儿臣感觉连父君都比不上他!” 你不这样说还好,你要这么提了,夕岚天妃不得不焦虑了起来:“琛儿,这样厉害的人,咱们当真能收入麾下自然很好,可若是……若是一个不好,反噬起来也是很危险的。” “母妃放心。”白琛仍然非常志得意满,丝毫不怀疑自己那能让人纳头便拜的王霸之气,“儿臣办事母妃还信不过么?儿臣之所以耽搁了这么久,便是在他的居所一阵畅谈待儿臣上位了之后该当如何如何,一阵推心置腹,这才忘了时辰。并且母妃,他还请托儿臣为他做一件事,倘若他没把儿臣当做自己人,又如何能腆着脸来请托?” 那倒是。 有些时候人家愿意欠你人情,也算是某种亲近的表示。 夕岚天妃略有放心,她看着儿子,就像看着自己最骄傲的作品:“我说你怎么半夜来找我呢,苏玄明托了我儿什么事,竟让我儿都拿不准了起来?” 白琛便露出个极不好意思的笑来,伸手牵了牵夕岚天妃的衣角,撒起了仿佛小孩子一样的娇:“母妃”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快说!”夕岚天妃轻轻敲了白琛一个暴栗。 “他希望儿臣能为他谋一个神职。”白琛这才道,“他说他到仙界已久,至今仍为散仙,即便有心为儿臣的志向做一点事情,奈何位卑无权,也实在无法插手天庭诸事。” “他可说了想做什么神仙?”夕岚天妃那含笑的面容陡然一肃,秒秒钟切换了谈正事状态。 “他说,太显赫的神职,一来他不能服众,二来我想办下来也实在太耗功夫。”白琛道,“他不过是想去四大部洲做个山神,再靠着功绩一步步升上来, 第72章 后妃 就是说…… 狮驼岭,有什么不对吗? 白琛一个小年轻当然不知道,答应玄明真人时自然是非常痛快,但是夕岚天妃活了那么大年纪,她可太清楚那里是什么情况了好吗! 看着母妃陡然变了的神色,白琛很快就意识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对,小声问:“母妃?” 夕岚天妃一时间不太想理会她那宝贝儿子,抬手扶额,闭上双眸,另一只手对着白琛无力地挥了挥,一副“别理我我想静静”的样子,白琛乖觉地闭上了嘴,也开始疯狂在脑海里搜索狮驼岭到底是什么问题。 许久。 白琛在自己记忆里翻找了好几遍,始终没觉得狮驼岭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说的话他确实知道这个地方,典故是当年玄奘法师西天取经时路过狮驼岭,那地方被三个妖王占据,把好好的狮驼国吃到尸山血海,腥臭难闻。 但已经没事儿了呀!那三个妖怪已经被佛门的大能们收回去了,现在大佬们早八百年都不在此间了,狮驼岭也早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山脉,还能有什么问题。 但,夕岚天妃偏偏就是一副问题大了的模样,思考了许久才沉声道:“狮驼岭……也行吧。” 白琛:…… 母妃你说这话让我更加不放心了啊!什么叫做也行吧?! 夕岚天妃看了看自家儿子,固然这些年来儿子对外的形象一直是礼贤下士,谦逊君子,一副已经是个有担当的成年人模样,但在母亲面前,孩子总是长不大的,她想了想,还是没给儿子说狮驼岭的事情,只道:“无妨,狮驼岭倒比别的地方还好办些。” 白琛:??? “母妃你说清楚。”白琛开始怕了,“倘若那里真是一处凶地,再派苏玄明过去,岂不是害了人家?” ——我虽然和他也没有什么深情厚谊,并且等我登基之后如果这个人太强势,我还是要弄死他的,但是至少目前为止我确实非常希望他能帮我夺嫡,现在好好一颗棋子还没派上用场呢,你别在山神这个职位上就把人给我neng死了…… “无妨,也正好试试他的本事,想来那是个在北俱芦洲杀进杀出的狠人,总不至于在狮驼岭这种小地方折戟沉沙。”夕岚天妃已经有了决断,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推心置腹道,“我儿,苏玄明固然是个值得拉拢的人物,可如今他才揭发赤霄帝君,又逼你父君杀了白旭,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咱们要给苏玄明谋个神职,神职再小,终究要有些动静,倘若被你父君知道了咱们和苏玄明已经搭上了线,那便一切休矣,但话又说回来,人间都有言,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倘若不是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对苏玄明示好,又如何能得这样人物的一心追随?” “正是呢!”这话简直说入了白琛心坎里,“儿臣为此一直踌躇不已,都没敢太早接触苏玄明,直到白旭魂灯熄灭,儿臣才下定决心,既然嫡长子没有了,再不抓住机会,天予不取,反受其害!儿臣在接触苏玄明之前,心头多多少少还有些犹豫,但今日儿臣与他相见,便知这样的人物要么为我所用,要么为我所杀,如今既然搭上了线,儿臣想,他提的要求再难,儿臣也必得给他办到了才是。” “这就是天助我们娘俩。”夕岚天妃笑道,“若是苏玄明想要别的地方,咱们母子还得颇费筹谋,狮驼岭?”夕岚天妃露出了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不必咱们真正出手,这件事便能办得妥妥当当,你且放宽心就是。” 白琛不懂。 但……不需要这种小屁孩懂,夕岚天妃懂就完了。 夕岚天妃把一头雾水的儿子哄回寝宫睡觉,然后自己也关门吹灯,但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她在黑暗中给自己拢了一件斗篷,在万籁俱寂的时候,悄然化作一道青烟,直接遁去了天牢。 天妃之尊,自然有那么一些特权,不用露脸,只给看守的天兵看过一块令牌之后,便一路直入天牢最底层。 那是关押天后的场所。 夜已经很深了,可天牢最底层不见天日,天后早没了时间观念,又因今日白旭魂灯熄灭,她根本睡不着,憔悴地坐在桌边,一双早已不再明眸善睐的眼睛就那样死死地盯着连灯油都已经凝固了的白旭魂灯,似乎仍然不肯相信她唯一的儿子就这样殒命黄泉。 自然也根本注意不到夕岚天妃在靠近。 但夕岚天妃终究不是来行刺的,天后注意不到她,她还得轻声提醒一下天后:“姐姐?” 可能是因为天牢底部很久没有什么动静了,听到了人声,天后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才缓缓把目光转了过去,看着夕岚天妃。 理论上,这所谓大房和小三之间的对视,怎么想也该有点.火.药味,有一点“你当年的孩子是怎么掉的,我当年的孩子是怎么没的”的经验总结,但……双方都很平静。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斗的意义了,哪怕当年是天君天后之间龃龉才给了夕岚天妃的可乘之机,后来天君天后重归于好又致使夕岚天妃被冷落千年,但到得如今,天后已经是这个处境,夕岚天妃又失宠已久,两个“失败”的女人罢了,还有什么你挖我的眼睛我谋你的孩子的心性。 天后只确定了来人之后,才低低笑了一句:“你来了。” “是。”夕岚天妃一挥手,以土属性法术拘出了一张石凳来,仪态万千地坐下,“来看看姐姐。” 天后“噗”地一笑,固然天牢囚困多日难免形容狼狈,可她仍是容色盛极,充满了那种让男人欲罢不能的破碎感,却尤不肯对当年的死对头低头:“现在你看到了,如何?” “九尾狐一族已经没了,我本以为即便君上念旧,姐姐最好也不过是在天牢囚禁一生,直至天人五衰的结局罢了。”夕岚天妃说得非常直接,“但今日见姐姐,我却改了主意。” 天后讥讽地一笑:“你觉得我能东山再起?” “只要姐姐愿意。”夕岚天妃含笑道。 “东山再起,然后呢?”天后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疲倦,“九尾狐一族已经没了,就这也没能把旭儿救下来,即便我能东山再起,又如何?” “当然不如何,以咱们那位君上的手段,再以那位苏玄明的手段,九尾狐一族和太子殿下已经注定是回不来了。”夕岚天妃笑道,“但是姐姐就不想报仇?” 天后神色微动,却不置可否。 夕岚天妃和天后相处何止万年,早把这位天后娘娘研究了个透彻,她不说,便由她来说:“我给姐姐献一计如何?” 天后一挑眉,仍然没说话。 夕岚天妃便笑:“咱们那位君上,妹妹不好乱说,但要收拾苏玄明还不容易?给他一个绝对不可能平安活下来的神职便是。” 天后还是没有说话。 但夕岚天妃却不说了,只微笑地看着天后,戏谑地非得等天后低这个头不可。 天后恨得压根痒痒,但对夕岚天妃的那些旧恨,到底不比玄明真人先让白旭社死,再逼白旭受极刑而亡的新仇深刻:“怎么个绝对不可能活下来法?” 夕岚天妃便笑:“狮驼岭的山神,姐姐以为如何?” 天后瞳孔顿时一缩。 夕岚天妃给了这个主意,便不准备多呆了,拢着她的披风站了起来便要离开。 但才以转身,便被天后叫住:“你和苏玄明无冤无仇,何必如此害他?” 夕岚天妃含笑,回头,百媚生:“姐姐全当我唇亡齿寒罢。” “你唇亡齿寒。”天后冷笑,满脸写着不信,“白渊的儿子死绝了都轮不到你家白琛!”你特么难道以为我不知道你给白琛树立的人设?苏玄明能找白琛麻烦才有鬼! 夕岚天妃笑了一笑,又道:“姐姐若不信……那姐姐便权当我在和姐姐打一个赌,姐姐觉得他必然死在狮驼岭,我却以为他能从狮驼岭杀出一条血路来,咱们姐妹斗了一辈子了,再赌一次何妨?” 这个鬼话天后也不信。 但夕岚天妃已经没有了再说话的兴致,带着咯咯的笑声飘离了天牢最底层,只留下天后与那一盏早已熄灭的魂灯。 看到了白旭的魂灯,天后的神情暗了一暗。 报仇…… 狮驼岭…… 天后咬了咬牙,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天君便收到了一份书简。 第二日晚上,天君披着斗篷,没带从人没露脸,到了天牢最底层,见到了稍微拾掇了一下的天后。 九尾狐一族都是绝色。 哪怕天后沦落到了如今的地步,仍能看出曾经那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的模样,原本天君对天后的厌倦只是不再喜欢锦衣华服簇拥着的人间富贵花,可如今富贵花落难成了这个模样,这样新奇的破碎感多多少少激起了天君不多的那一点情谊。 “梓潼。”天君长长叹息了一声,伸手解开了天牢牢门的禁制,“你……” “我想见见陛下。”天牢自然要啥没啥,天后给天君倒的茶都无比低劣,可看着天后倒茶时露出的那半截雪白雪白的胳膊,天君一时间思绪万千。 我有多久没和她亲近了? 天君长长叹了一口气,将天后倒的那碗冷茶一口饮尽。 到得次日,天君披着斗篷从天牢里出来,坐到了凌霄殿上,今日不上朝,但丝毫不影响天君颁诏。 天君一颁颁了两条。 一,废天后在天牢中畏罪自裁,神魂俱灭,业火都将其尸骸烧灼而尽,死状凄惨。今念其做天后时的种种功绩,考虑九尾狐一族已是从中吸取到了教训,特饶恕九尾狐一族,对九尾狐曾经欺瞒天道之举,不再追究。 二,散仙苏玄明先后揭发赤霄帝君一家人的恶行,又点破废太子白旭利用职权残害众生之事,特授其神职,予以嘉奖。神职为山神,地点在狮驼岭,苏玄明需在七日内前往狮驼岭赴任,不得迁延。 第73章 命数 这两道诏令……好吧,主要是第二道,堪称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天后就不重要了?拉倒了?从此连个热搜都不配上了? 是的→_→ 仙界神仙们一点也不奇怪天后会选择去死——在爱情上她已经被天君抛弃了个彻彻底底;在亲情上她儿子的魂灯已经灭得明明白白;在靠山上九尾狐一族就因为她的一场撒娇走向灭亡;在神位上……拉倒吧,天后那个神位咋来的大家还不清楚么,别的上神大家或许还要给上两分尊重,但就她那个成长路径谁不能说一句我上我也行。 但仙界神仙们非常欣赏天君那亲儿子都被玄明真人弄死了,天君居然还能忍下那一口气,当真给玄明真人授上一个神职的气量。 当然,比较懂行的神仙,在听到了“狮驼岭”这三个字就已经开始眼皮狂跳了。 大概就是…… 艹艹艹艹艹天君到底是天君!什么叫做兵不血刃啊!什么叫做谈笑间阴都阴死你啊!苏玄明他在狮驼岭要查到底,那指不定得和哪位大佬正面开战呢,他再是一个理论上战斗力应该非常高的飞升修士,难道真的干得过那些赫赫有名的尊神?可苏玄明他在狮驼岭要是查也不查,没几年那就可以定一个玩忽职守之罪看他死不死! 如今的仙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一开始“懂行”的神仙确实有点少,但是当他们彼此之间多喝了几道酒,多下了几局棋,神仙们看天君的眼神都变了。 老阴比! 但当代天君嘛,在天庭本来一直都是这么个形象,那短暂的“有气度”只是错觉什么的……神仙们很自然地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只是司命星君听到这个地点,整个人头皮都要炸了。 他当天晚上就悄悄出现在了玄明真人居住的小院,询问玄明真人怎么回事怎么突如其来的就要去狮驼岭,是不是有人暗中陷害他还是如何,还有,最关键的,能不能不去啊,要了命了! 然后,当司命知道了这个狮驼岭还是玄明真人自己一通运作弄到手的之后,就…… 有一点凌乱。 有一点莫名。 他斟酌了又斟酌,才尽量掩饰了自己的暴躁,开口:“我能问仙君一句,仙君到底在想什么,非得指定狮驼岭?” 说起来可能会有一点冒犯,但是因为心愿得偿,所以心情十分美妙的玄明真人其实一直在欣赏司命星君炸毛→_→ 就……司命这么一个谋篇布局,多少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一支笔下的人设,炸起毛来还挺好玩的(这个划掉) 但盟友不是用来取笑的,司命问了出来,玄明真人自然要回应一二:“我也想问星君一句,为什么狮驼岭就不可以。” 司命敏锐地从玄明真人这句话里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他舔了舔嘴唇:“仙君,不会有什么人在偷听吧?”——原谅我是个没有修炼直接被点化上天的土狗,我在你们仙界实实在在没什么安全感。 “不是与星君说过么。”玄明真人失笑,“有我在的地方,不必担心什么隔墙有耳。”——别的也就算了,天庭这帮人的水平还不到能在我身边偷听我还一无所知的程度。 仙界不靠谱,但玄明真人靠谱,司命星君稳固了一下心情,方叹道:“倘若仙君是被人陷害或者欺骗才要去狮驼岭,我自然要先给仙君提个醒,能推,便把狮驼岭推掉。但既是仙君自己想去,那就没什么话好说了,仙君倘若真有本事,查清狮驼岭到底是什么人在为非作歹,也算造福天下苍生了。” “星君总要告诉我,狮驼岭到底是什么问题。” 司命深呼吸,仿佛说出这件事都需要莫大勇气:“狮驼岭,包括狮驼国,所有人都不是寿终正寝,所有有灵根的孩子都生产不下来。” “啊?!”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听到了这样劲爆的内容还是让玄明真人怔愣了一下,“所有?” “所有。”司命星君确定地蹦了这两个字出来,随即凝目运转法力,该说不说,被点化上天的神仙确实麻烦,在玄明真人视角里,直接就是司命星君身体里运转的法力,到一个关节卡壳一下,到下一个关节又卡壳一下,自家筋脉长什么样自家完全没一点数,玄明真人都为司命着急,生怕他这从来没有修炼过的身体被他自己玩崩盘了,司命才玄玄乎乎地弄出了一个玄光镜出来。 “仙君请看。”司命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这运转法力的方式有什么问题,只指着他的玄光镜。 玄明真人默默憋着自己的黑线,琢磨着去狮驼岭之前高低得教司命一两个使用法力的小技巧,不然看他掐法诀也太着急了…… 但还是狮驼岭要紧。 玄明真人看向玄光镜,里面是一片森林,里头每一棵树都非常高大,枝叶伸展,独木成林,分外震撼。 “仙君。”司命介绍着背景,“司命殿内有一处秘境,秘境之中是这一片森林,里头的每一棵树代表的是四海八荒四大部洲某一处城池或是国度,树上的树叶则是代表了某一个人的命簿。” 玄明真人点点头:“然后呢?” “这一棵是狮驼岭的。”司命点了点玄光镜,镜头拉近,显出一棵中等大小的树来,“仙君能看出问题来么?” 玄明真人沉默了一下,道:“树上基本没有黄叶,一地的叶片都是青翠的。”再看了看附近的树木,“好像也没有开花?” “对。”司命道,“叶片从发芽到落叶,代表的是一个人的一生,叶黄而落,意味着寿终正寝,叶青而落,则是短折而死。至于花……花指的是有灵根之人。” 玄明真人道:“也就是说,整个狮驼岭,没有一个人有灵根?” “不。”司命再次点了点玄光镜,再次把镜头拉近,能看到树枝上的嫩芽的那种近,“仙君,普通神仙看不出叶芽和花芽的区别,但我侍候这片林子已经有数千年了,这对凡人来说是长到让人绝望的时光,一个芽孢出来,是叶是花,我用脚趾头都认得出来。” “那在星君眼里,狮驼岭是不长花芽。”玄明真人问,“还是说,长的花芽开不了花?” “开不了花,不等长成便落了。”司命沉声道,“这意味着所有天生带有灵根之人,俱胎死腹中,无一幸免。” 玄明真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会如此!” 但脱口而出这四个字之后,玄明真人意识到司命不可能知道原因——但凡知道,以司命那比绝大多数神仙负责的工作态度,早早就会去解决问题,哪里会拖到如今呢? 于是玄明真人想了一下,问:“既然有这样的异常,星君可往上头禀告过此事?” “报过。”司命道,“司命星君按理是南斗六星之一,上古时归南极大帝管辖,南极大帝同时统领雷部,据说化身是传说中的雷声普化天尊,但后来上古尊神们渐渐归于混沌,我是后来人,说不清天庭都经过了多少权力更替,总之,如今管司命府的有两个上司,一在雷部,最上头是雷鸣尊者,一在南极府,最上头是商遥上神。” “他们怎么说?”玄明真人问? 司命讥讽一笑:“还能怎么说。” ——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双双表示对此事的高度重视,亲自开会部署,并责成雷部与南极府抽调精锐精心组成联合调查组深入狮驼岭调查相关情况,于调查后形成书面调查报告分别报雷部与南极府。 调查结果? 无甚异状,疑似司命报假警→_→ “然后我被罚了三百年仙石。”司命一摊手,“理由是我在照管这一片林子时错误计算了狮驼岭之人应该拥有的寿命,这才造成了叶片在青翠状态时便往下掉落的假象。遂罚我三百年仙石小惩大诫。” 玄明真人:“……” 他只能劝慰上司命一句:“早知他们行事是这个风格,想开些。” “没什么想不开的。”司命倒是豁达,道,“左右我不稀得做这个神仙,仙石不仙石的,我一个点化出身的神仙,还指望什么时候靠着修炼和吸纳灵气做上仙上神不成?” 说到这,司命自己都笑了:“并且……其实对我也什么影响都没有——前脚雷部和南极府扣了我的仙石,后脚天庭储君直接赏了回来。” “以什么理由赏的你?”玄明真人挑眉,问道。 “说我管司命殿管得好呗。”司命不雅地耸耸肩,“并且天庭储君因此认为对我有恩,理所当然要求我为他写上一个足够缠绵悱恻,还得震撼人心的渡劫故事。” ……行的,逻辑闭环。 玄明真人默默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问道:“白旭那边便不必说了,既是雷部和南极府说是星君的问题,后续呢?” 当然是责令整改,形成台账,常态化坚持,督查回头看【这个划掉】 “后续是他们暗示我把狮驼岭所有人的命数都调短十年。”司命一摊手,“然后就没事了,树叶能正常变黄再落下了,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可树上的花呢?”玄明真人还是好在意灵根的事情。 “花?”司命撇撇嘴,模仿了一波南极府那帮上级领导的嘴脸,“不就是不长花吗?不长花有什么奇怪的,最多就是当年那三个在狮驼岭吃得人的头发都能组成毛毡的魔王折腾得怨气冲天,山河哭泣,本地不再能生养出天地灵根罢了。这种事情没法子的,只能等岁月冲淡了痕迹,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好了呢?” 玄明真人:“……”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北俱芦洲那样的凶地都没山河哭泣到新生儿完全不长灵根的地步,这个结果哄谁呢!” 司命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玄明真人也不需要再问了,只对司命拱拱手:“我明白了,多谢星君告知。” “仙君不必客气。我……我知道仙君艺高人胆大,更知道仙君有意扭转仙界风气。”狮驼岭的事情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可玄明真人仍然没有退缩的意思,司命心头既有感慨,又有担忧,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最后凝聚成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我不好阻拦仙君的宏大志向,只盼仙君一切顺利。” 玄明真人郑重点头:“借星君吉言。” “不必。”司命摆摆手,“说完了好听的话,我便要说不好听的了。” 玄明真人挑眉:“嗯?” “仙君,我其实有些矛盾,一方面,我确实在担心仙君去狮驼岭到底能不能平安归来,毕竟如今仙界有个正常人实在是太难得了;另一方面,我又十分希望仙君能把狮驼岭的事情查到底。”司命抬起眼眸,看着那一株存在他记忆之中的巨大树木,“仙君,这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条人命。我不知道上头的人都有什么考虑,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压下来。我只说我自己,实在是每每念及此,都夜不能寐。” 第74章 曾经 说这句话的时候,司命星君的声音已经是在不知不觉中带上了那种悲悯众生的温和。 想来好笑,那些什么帝君上神,什么不用修行便是神女的仙胎,什么天生高贵对别人行个礼都会让别人被雷劈的尊贵,玄明真人都见过了,却觉得他们比最市侩的凡人还凡人。 可司命却只是个凡人,一个倒霉催的因为故事写得好所以夫妻分离,被迫上天,到如今都没有习惯神仙们的时间观念,区区千年时光便会觉得漫长和煎熬的凡人。 他却比那些神仙都神仙。 何其讽刺。 “我明白。”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郑重承诺道,“星君放心,我会尽快查,无论狮驼岭背后到底是哪路神仙在捣鬼,这都不是他们拿凡人性命和灵根来做手脚谋私利的理由。” 说到这里,玄明真人停顿了一下,郑重又续了一句:“星君掌管天下人命簿,想来留心之下,必会知道许多神仙明里暗里做下的混账事,如星君有所发现,告知我无妨,我必追查到底。” 这样郑重的话语,又是一个先后干掉了赤霄帝君和天庭储君的猛男许诺的,若司命没有那九曲心肠,便该当场拍胸口答应下来,反正有线索我报给你,你跑断腿也好,你得罪了得罪不起的大势力而后被打击报复也好,总之都是你的事情。 但司命却只叹了一口气,道:“倘若不是仙君铁了心要去狮驼岭,我其实是不会说的。” “为何?”玄明真人愣住了,试探道,“是因为怕被打击报复么?” “我怕什么打击报复。”司命撇撇嘴,“我又不稀得做这个被赏下来的神仙,最坏不过魂飞魄散,怕什么?” “那……” “我是想,仙君苦修多年才有了今日修为,又是非常难得地一片赤子之心。”司命叹气,“这么说吧,我实在不忍心看仙君因为得罪了某些势力,最终黯然陨落。” 玄明真人失笑,解释道:“星君倒是不必担心我的实力……” “那便请仙君用此次狮驼岭之事来打消我的担心。”司命正色道,“说了不怕仙君笑话,我的筋脉在赤霄帝君点化于我当日便因承受不住法力灌注而爆裂,虽是勉强成仙,却根本不能如同普通神仙一般从道韵上感受到一个人法力修为到底如何,连修炼术法都得比普通神仙耗费上三五倍的精力。人人都说仙君厉害,可我一直有所怀疑——仙君在北俱芦洲大开杀戒攒功德时我未亲见,仙君对赤霄帝君一家也好,对天后白旭也罢,甚至说后来涂山君之死,我都没见到仙君亲自动手以武服人,仙君的修为实力,于我而言,就是空白。” 这样对自己实力的怀疑,按理说玄明真人应该生气。 可听到了司命的一番剖白,玄明真人也只剩下了满心的怜爱(这个划掉),总之是生不起气来,只能道:“无妨,倘若狮驼岭背后当真是一个什么帝君上神,我便是为了让星君放心与我结盟,亲手诛杀了那个帝君上神,又有何妨?” “如此。”司命一笑,“我便等着仙君喜讯,告辞。” 玄明真人亦是起身,亲自相送。 别的倒也罢了,就凭司命那找到了一个可能为天下百姓伸张正义,却还没忘记惦记玄明真人到底有没有那份实力的周全心思,玄明真人就觉得这个朋友非常对胃口,值得他真心以待。 说到朋友,知道了玄明真人得了神职之后,乐蕊仙子也来和玄明真人道过别。 她和司命不一样,她可是在人间时见识过玄明真人是怎么骚操作帮姜元帅拿下半壁江山还占尽道义的,在天庭也见识过玄明真人是怎么死死将涂山君压在了诛仙台上,硬生生让那无视律法意图瞒天过海的涂山君受尽刑罚而死,关键这全程玄明真人都一点道韵未露,那些帝君上神一个个的都没意识到涂山君之死是玄明真人的。 根本不需要担心大佬的实力 她甚至没有提出要陪玄明真人去狮驼岭的建议——狮驼岭之事如今在神仙们私底下已是传得赫赫扬扬,一个个都讳莫如深地猜测背后到底是哪个大神或者大魔在谋划什么,想也知道必然十分凶险,她这点法力,跟着去狮驼岭还得劳烦大佬出手照顾她。 所以拉倒吧,有点自知之明,不要提了要求再劳烦大佬拒绝你,好吗? “我辞别过仙长。”乐蕊仙子笑道,“便准备带上谢伯母,去找一个足够隐秘的地方,一是给谢伯母养老送终,二也是要安心隐居修炼——我可没有仙长在天君手底下硬生生谋到神职的本事,要想天天在天君眼皮子下晃悠,还得再提高些实力。” 玄明真人莞尔,但想了想已是受尽风霜的谢微,笑意微敛:“老人家……唉,总之劳烦仙子。” “哪里。”乐蕊仙子笑了笑,“仙长是要去做大事的,我自知法力低微,强行去帮忙反而是拖了仙长后腿,还不如就做些仙长分身乏术无暇顾及的事,让仙长无后顾之忧才好。再则,我本来就和书意关系不错,之前没照顾上老人家是我以为赤霄帝君自有安排,如今……反正都这样了,我代书意尽那没尽完的孝,也是理所应当。” 玄明真人都不知道给这种正经的解语花说什么才好了,只能深深一礼以作感谢。 而除了司命和乐蕊仙子之外,玄明真人自忖在仙界是再没什么朋友了——固然满打满算,其实还可以有那位四殿下,但想也知道,这位四殿下暂时是不愿在明面上显露出什么的,现在自己处于风口浪尖,他再来反而是麻烦。 再没什么人可等,玄明真人便将这小院暂时收拾了一番,将一些过于私密的个人物品都收拾了起来,连看门的傀儡都收回储物袋,小院的禁制都取消掉,确保如果后续还有人需要住在这里,他的生活痕迹不会给新的住客带来什么麻烦,这才行出门去。 一开门,便发现桓风仙官立在小院门外。 其实离玄明真人上次见桓风仙官还没有经过两个月,可桓风仙官却还是肉眼可见地又苍老了三分,脸上的皱褶都深刻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皱纹的原因,桓风仙官看起来更慈祥了,他对玄明真人拱了拱手,而后便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坛子酒,笑道:“我想道友应该不日便要赴任,又不知道友到底在这还是不在,今日远远看道友撤掉了禁制,想来应该是要出发了,这才赶了过来,送一送道友。” 玄明真人一直觉得这个人有点古怪——以他在人间阅人无数的生活经历,飞升当日,在凌霄殿前,他看了这个老家伙第一眼,就基本能确定,这是一根在仙界郁郁不得志的老油条→_→ 然后他才大着胆子向这位老油条打听的洛韵神女。 然后就是桓风仙官“即便神女在天庭,难道就耽误她历劫了?”的一句话,让玄明真人哪怕是现在再回想起来,都觉得意味深长。 玄明真人对桓风仙官自然是有那么一些揣测,但是也只停步于揣测,毕竟萍水相逢,塑料友谊,无恩无怨,总不能交浅言深,但到得如今,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了…… “晚辈谋了个狮驼岭的山神之位。”玄明真人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侧身把人家请入门来,“好像谋错了,这几日天庭仙友对晚辈应该是指指点点,就差没有开盘赌晚辈什么时候殒命狮驼岭了。这样的不祥之人,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候,前辈来给晚辈送行?” “有何不可?”桓风仙官笑道,“我左右是个已经开始天人五衰的将死之人,谁管得了我不是?” 天人五衰。 看桓风仙官这么淡定地说出这个词,玄明真人都沉默了一下,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以他的修为当然能看出来,桓风仙官的仙元已经开始流逝,确实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我初见前辈便看出了前辈似乎有些问题,本欲相问,可萍水相逢,我又怕戳中了前辈的痛处只好三缄其口。”玄明真人犹疑道,“可是……前辈恕我无知了,仙人也会有天人五衰吗?” “会。”桓风仙官笑着给自己,给玄明真人都满上了两碗酒,叹道,“说起来道友都不信,我曾经也是个飞升仙人。而飞升仙人就是有天人五衰的。” 玄明真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开场白,当即就“啊?”了一声。 说起来可能有点冒犯但是……那天我们回飞仙殿,你那就比乌龟爬快一点速度,还有凡人拿块灵石可能都比你的道韵晦涩,你……飞升? 开什么地狱玩笑! 并且飞升修士有天人五衰? 四舍五入就是……就是我在天庭呆久了之后,会变成你这个样子?嗯?! 第75章 老人 玄明真人惊恐了。 但是玄明真人是抓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现在这个状态会怎么天人五衰。 而看着玄明真人那一脸受了惊吓并且绝对不肯相信的表情,桓风仙官只能痛饮一杯苦酒:“道友果然不是本界的飞升仙人。” 玄明真人直接更惊恐了:??? 这就看出来了? 怎么看出来的! “本来也是,本界飞升的仙人确实不应该会有道友这周身的道韵和想也想不到的法力与手段。”桓风仙官并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看玄明真人如此,只勾了勾嘴角便道,“道友不用惊异,虽然下界的飞升通道已经关闭了,但那不过是尊神们的心照不宣,并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提及绝对不允许下界有人飞升上来,左右不过是个出身罢了,即便被人知晓又有何妨?” 玄明真人勉强笑了笑,虽然这客观上没什么,但是老底被人揭穿了的感觉到底让人不快,他还是问道:“可是前辈怎么判断的晚辈不是从四海八荒飞升上来的?就靠那一句天人五衰?” “就是一句天人五衰。”桓风仙官叹了一口气,“一般来讲,下界飞升上来的神仙不会老,但本界飞升的神仙会。倘若你是本界飞升的神仙,你上天已经有一月有余,应当能感受到仙元的变化才对,你感受不到,便证明了你和我确实不是一类人。” 解释是解释了,可玄明真人还是觉得很神奇:“这……” 小伙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是不够,桓风仙官既有点羡慕,又有点心酸,幽幽道:“其实按道理讲,所有神仙都是会有仙寿耗尽,黯然而亡那一天的。远古时,据说瑶池有一片蟠桃林,彼时的天后是叫……好像是王母来着,每隔五百年都会在瑶池开蟠桃宴宴请诸神,吃蟠桃其实就是发俸禄,一个蟠桃下去,便能延缓神仙天人五衰的时间。” “按道理?”玄明真人玩味了一下这三个字,“也就是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让这件事显得不那么有道理?” “是。”桓风仙官道,“就是后来没有王母娘娘,也没有蟠桃宴了,神仙们想要延寿就只能各凭手段,帝君上神们自然手段无穷寿元无忧,但普通神仙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想法子谋一个神职,然后等天庭按着神职的阶品下发仙石来稳固仙元喽。” “可是前辈刚才说了。”玄明真人道,“下界飞升上来的神仙不会有天人五衰,这又是怎么回事?” 桓风仙官于是分外光棍地一摊手。 别问我,不知道,你一定要我给个解释的话就是从下界卷上来的飞升修士就没有一个人是自然老死,他们的死法一般是在斗法中出了什么岔子然后嗝屁,或者在追求更高级的道的时候走火入魔,也偶见被天雷劈死的案例,但是无论咋死,总之嗝屁之前身上的仙元都完全没有流失之像。 羡慕死我们了qaq 玄明真人觉得这一点也不玄学。 他思考了一下,有一点冒犯地道:“在下略通岐黄之术,前辈可否让在下摸一摸脉?” 将死之人了,没有什么不可以,桓风仙官很爽快地把胳膊露了出来。 玄明真人便伸出三指,轻轻按在了桓风仙官手腕之上,随即有一缕法力探出,轻易将未设防的桓风仙官的身体查了个彻彻底底。 仙人把脉无所谓屏息凝神,桓风仙官一边由着玄明真人摸脉,一边幽幽开口:“其实吧,下界飞升仙人日子艰难,能冲破下界天道桎梏飞升上天,经的是千难万险的修炼,历的是不可思议的劫难,你们用在飞升成仙上的精力,在仙界都够飞升上仙了。这样的辛苦才得以飞升,即便你们能拥有长到等闲不会仙元流失的寿命,我也没有什么好不服气的。” 玄明真人收回手指,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重点:“所以前辈不服气的是那些尊神?”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桓风仙官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一点指,酒坛悬空倾泻,酒碗被倒满,随即他道,“喝酒,喝酒。” 玄明真人嘴角一勾,抬起了酒碗陪桓风仙官干了一杯。 然后,便有一声轻轻的嘟囔入耳:“我只是有些不服气那些神子神女。” 玄明真人愣了一下。 “这是醉话了。”桓风仙官放下酒碗时,脸上已经有了微微的红晕,“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人家说的理直气壮,所谓我祖祖辈辈好几代的努力,凭什么输给你一人的刻苦修炼?” 这个问题也非常敏感,玄明真人不好说什么,只默默拎起酒坛,再给自己和桓风仙官……好吧,掂量了一下酒坛的重量,于是主要成了给桓风仙官满了一碗:“前辈,干。” “干!”桓风仙官端起酒碗,根本没注意到玄明真人喝没喝,只豪放无比的一口饮尽,酒意越甚,愤懑越深,“我还不服气的就是那些仙娥仙侍,你说神子神女会投胎也就罢了,他们呢,他们凭什么?” 得嘞,老酒鬼不用你找话题,他自己就能嘀嘀咕咕上一个时辰:“但是他们也有理由啊,什么你有本事你也伺候人去啊,你能把上仙上神们哄好了,赐你那些能延年益寿的丹药或者仙石,都是长寿,谁比谁高贵呢?” 然后,老同志说到现在,酒意到了怒意也到了,眼角已经是有了泪花:“可是我一个好好靠自己飞升上来的神仙,我刻苦修炼的时候,不是为了上天庭来给人端茶倒水奉承人的,凭什么让我去卑躬屈膝,我就是跪不下去,我就是想站着长寿,不可以吗?” 结论就是不可以。 结论就是到得如今,苦守一个永远不会有飞升仙人出现的飞仙殿,还只是个副掌事,拿着最微薄不过的仙石俸禄,入不敷出地等一个气绝身亡。 玄明真人默了一下,桓风仙官自带的酒水是喝完了,但桓风仙官现在这个状态……还不如醉一回呢。 玄明真人只好从自己储物袋中又取出了一坛酒,给桓风仙官再次满上:“前辈,别说了,喝酒吧。” “喝酒。”桓风仙官满腹的牢骚被浓郁的酒香压了回去,他端起酒碗,再次和玄明真人碰了一碰,这一次,玄明真人听到的就不是对他那惨淡人生的抱怨了,只有一声叹息,“玄明,别恨我。” 玄明真人觉得这个老仙官真的是绝了,怎么每句话都不按套路出牌呢? 好端端的我恨你做什么? 现在已经很明显了,桓风仙官就是过来找一双耳朵听他发牢骚的,即便玄明真人一时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上精神病人的思路,也丝毫不妨碍桓风仙官说下去—— 试想,作为一个正正经经积攒修为,锻炼道心飞升上来的仙人,桓风仙官如何不懂每一次飞仙殿的震颤,都意味着一个从苦汁子里泡大的下界修仙者在最绝望之时的搏命一击? “玄明你相信么,我管过的。”桓风仙官不再喝了,他闭上眼睛,光听声音都能感受到他的绝望,“我管过最开始的那一次,我试图解开飞仙殿的封印,我当时眼看着那个道友都要飞升成功了,可刚刚好巡查仙官到了此地,直接喝问我做什么,然后一道捆仙绳将我拿了,再将那飞升通道封上,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道友在天雷之下的惨叫。” 这对于桓风仙官来说,真就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我想下去救他,可我甚至自身难保……” 飞仙殿归斗部管,桓风仙官本应被押去昭阳宫给赤霄帝君处置,可那一次赤霄帝君正在凌霄殿和天君议事,所以巡查仙官直接把桓风仙官押去了凌霄殿,赤霄帝君自觉面上无光,将桓风仙官重罚五十道雷鞭,扣了两千年仙石。 “你知道这对我来说算什么吗?”桓风仙官绝望地靠着椅子靠背,长长吐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并不是每个飞升仙人都有玄明真人这种“就是受上八十一道天雷又如何?”的豪气的。 当五十道雷鞭的伤势好转,桓风仙官本身的仙元已是岌岌可危,此时若有仙石可以补充一一,倒还不至于伤了元气。 可是没有,接下来的两千年都没有。 但是你还有职责,你在天君和赤霄帝君那里都已经挂了号,你还得守着飞仙殿,但凡擅离职守,没准又是一顿雷鞭。 也就是说你连去人间攒点功德捞点外快拯救一下自己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两千年。”很难说现在桓风仙官到底醉没醉,反正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是充满了绝望,“不要说更进一步了,我只能看着我一点一点地老下去,再怎么修炼,再怎么打坐,积攒出来的灵气都没有流逝得快。” 玄明真人抿了抿唇,他安慰女人不行,安慰男人其实也不行,这种时候再试图转移话题说“前辈喝酒”那也不现实,犹豫了又犹豫,只好问了一句废话:“前辈恨么?” “恨么?”桓风仙官讥讽一笑,“我能怎么恨?赤霄帝君也好,天君也好,他们在斗部职权上打得天昏地暗,但是在飞升仙人这件事上从来没有任何分歧——他们不希望见到任何飞升仙人,本界的,外界的,总之飞升仙人都是不太好控制的力量,真的需要干活的人了,干嘛不从幼童开始培养起?” 幼童,那些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光明,什么是站好了别跪下去的幼童,更能接受上神帝君们就是人上人,他们就该为人上人服务的人生观,跪得自然而然,伺候得通体舒泰,不比他们这些天生反骨的飞升仙人好? “玄明。”桓风仙官已经是喝得醉眼朦胧,但在发完了这一通牢骚之后,不知怎么的双目有了片刻的清明,定定看着玄明真人,“自从那日我在凌霄殿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你那‘来自四海八荒某处无名仙山’的谎言能骗过洛韵神女,能骗过赤霄帝君,却骗不了我。” 说到这,桓风仙官顿了顿,叹道:“我实在不知在这时候来找你喝酒有什么意义,可我就是想在你去狮驼岭之前见一见你。” 然后,桓风仙官歪歪扭扭地给自己,也给玄明真人再倒了一碗酒,端起酒碗的手都不稳了,还努力对玄明真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玄明,在我的有生之年,我想看你捅破了这天,我想看你将那些上神帝君都斩杀殆尽,我想知道谁也不靠,就靠自己好好修炼的飞升仙人到底能不能,配不配有一个好结局。” 桓风仙官忍不住双眼一红,他没有端着酒碗的那只手举袖胡乱抹了抹眼睛,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的眼泪水越来越多,声音也渐不成样子:“答应我。”桓风仙官吸了一口气,泪水已经掉到了酒里,他颤声道,“昭阳宫,狮驼岭,南极府,凌霄殿……还有那些什么在位的,隐退的,为爱痴狂的,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在凡人头顶上拉屎的,算计着修士的灵根修为和功德的,都杀给我看,可以吗?” 玄明真人沉默了一下,端起了酒碗,重重与桓风仙官的酒碗相碰:“前辈,干。” 桓风仙官:“干!!!” 第76章 履职 可能是动了真感情的缘故,桓风仙官这简简单单一个字,竟然说出了豪气干云的气势。 但这是非常短暂的。 干了之后桓风仙官就醉倒了,面色驼红,身体发烫,身上的仙元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沉寂,周身的灵气也开始疯狂翻涌,一副正在发生点什么的样子。 “你后头取出来的那坛酒里到底有什么?”诛仙剑终于找到机会问了出来,“好好一个仙官喝下去反应大成这样!” “一点点益寿延年的东西罢了。”对诛仙剑没什么好隐瞒的,玄明真人直接就说了,“他真的活不了多久了,倘若我不出手,他又如何能看我完成那样宏伟的事业?但倘若我告知了他才出手,从他的言语中多少能看出来这是个刚硬不爱求人的,来来回回谦让也麻烦,直接丢酒里便是,省了多少口舌。” “时间不够?”诛仙剑有些不解,“你就没有想过直接大闹天宫么,先杀上一道,那能花多少时间?” “大闹天宫?”这是玄明真人想也没想过的道路,“伤及无辜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无辜。”诛仙剑杀气到底还是重,只道,“固然,如今仙界是有一小批人在努力尽职,但绝大多数人是真的无比混账。所有人都赶尽杀绝可能会有冤枉,但是两个人里挑一个人杀绝对是有遗漏。” 玄明真人失笑:“两个人里挑一个人杀,又是怎么个挑法?再说,即便不纠结怎么挑,我也打得过现在的天庭众神,我可打得过他们那甚至能蒙蔽天道的老祖宗?退一步说,即便我悄悄打开飞升通道,我也拉上一支飞升仙人大军,然后就打得过了,可是我大闹天庭,以什么名义?” 诛仙剑犹豫片刻,试探道:“伐无道,诛天庭?” “天庭哪里无道了?”玄明真人反问。 诛仙剑噎了一下,震声道:“天庭这还不无道?!” “不无道啊。”玄明真人开口,“关闭飞升修士飞升通道?这不是为了防止上古神魔大战之后那些被封印在下界的魔物上来为害仙界么?不管北俱芦洲?人家想管的,这不是一直陆陆续续有神子神女去北俱芦洲击杀凶兽么,更多的……打不过啊,这是不想管么?这是管不了!所以人家天庭每年都花费大笔资源维护北俱芦洲阵法,为的就是牺牲一个北俱芦洲还整个四海八荒平静的生活。除此之外,都是‘个案’啊。” “个案?”诛仙剑整把剑都麻了。 “个案。”玄明真人叹道,“在普通人眼里,赤霄帝君对书意仙子谋夺功德是个案,霖川神君想冒名顶替我飞升也是个案,天庭储君对乐蕊仙子的巧取豪夺还是个案,天后娘娘不忍爱子受刑于是铤而走险更是个案,就这些事情,不是发现了一起,处理了一起么?天道也好,天君也好,不都很公平?我要打上天庭,岂不是我无理取闹?” 诛仙剑呆滞了,整个就气蒙了属于是。 它整把剑崩溃了好久,才吃吃道:“这……这……我能说脏话吗?” “说脏话也于事无补啊前辈。”玄明真人道,“现在这个情况,我若不明不白地大闹了天宫,即便我真的力压群仙,然后将这些神仙杀上一道,他们的死因也是为了对抗天庭叛逆而死,是应当被天庭,甚至被天道记住的英雄。前辈您想,他们配么?” “自然不配!”诛仙剑嘶声道。 “正因为不配,我才只能慢慢来——”玄明真人伸手一摸储物袋,取出了一领厚厚的披风,轻柔地披在了桓风仙官身上,叹道,“前辈,我只有把这些神仙的所有肮脏龌龊之处都挖出来给天下人看,让他们活着,身败名裂,然后再死,这样才能让满天神明知晓他们手中的权力不能滥用,才能让天下人知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从此神明戒之慎之,凡人予以监督,彼此各归其位,这才能还这片天地以清明。否则稀里糊涂一阵大闹天宫,杀神屠仙固然是痛快了,可仔细算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万一事有失手,我反而成了反抗天庭的叛逆,再被往哪儿随便一镇压个数万年,我一人之生死不足道哉,可受尽苦难的百姓又要多受多少年的盘剥?” 诛仙剑……诛仙剑从未想过这样的道路。 不过想来也是,它跟过的,且能让它真心服气的主人都是一言不合一剑就捅过去了,根本不会试图讲道理的性格,从来没有想过这种道路问题,可如今玄明真人掰开了揉碎了给它讲,它才意识到。 好像是哦。 可是这也太…… 许久,诛仙剑轻叹:“你是真的思虑周全。” “原本没有那么全——说起来前辈都不信,我在下界只是个修士的时候,亦是银枪白马,快意恩仇。”玄明真人说这话的时候竟然还有一点怀念,“只是后来要锤炼心境,便敛了法力去做各行各业的凡人,当我做了几回皇帝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要讲究一个得国之正,为什么做事要直道而行。” “可这样实在是很辛苦。” “但也只有这样。”玄明真人道,“这片天地才能牢牢的记住,要做神仙就好好做神仙,想做鸳鸯就脱去仙骨做鸳鸯,万万没有一边做鸳鸯,一边做神仙,还利用神仙的职权去找鸳鸯,最后人生圆满儿女双全,子女还平流进取坐至公卿,什么好处都给他占了的道理。他一个人岁月静好了,要连累多少人为了他深陷泥潭?” “好吧。”玄明真人是实实在在思考过他的道路的,诛仙剑实在没什么好补充的,只好叹了一口气,问了一个比较关系切身利益的问题,“那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让我开个荤啊……” 玄明真人:“……???” “开荤!”诛仙剑甚至开始撒娇,“上次还是乐蕊仙子捅白旭!上上次是你捅了青阳一剑就跑了!在北俱芦洲你都没给我这个机会!” 玄明真人捂脸。 “……狮驼岭,狮驼岭一定!”玄明真人只好认认真真给诛仙剑承诺,“前辈放心,我既答应了司命,自然会杀上一个帝君给他看。君子一诺千金,到那时自然会有前辈的用武之地。” 最多就是回头做好清场工作,不要让无关人等知道诛仙剑落在了他手中便是,问题不大。 诛仙剑这才满意地轻哼一声,到此作罢。 到天君指定赴任的最后那天,狮驼岭上,果然有一个风姿俊秀的新山神住进了山神府。 这毫无疑问引来了一干狐鬼花妖山精鬼魅疯狂投传音符来拜山。 山神老爷初来乍到,再忙都要见一见本地的小可爱们,于是定了在三日之后宴请一干精灵。 精灵们当然兴冲冲来赴宴,山野地方少有那些龙肝凤髓的好东西,但山神老爷慷慨,给大家上了不少灵花灵果,又在宴会上给大家讲了三天的道,悟性好些的精灵甚至都直接被山神老爷讲得顿悟,直接提了一个小境界,一个个离开的时候对山神老爷那叫一个千恩万谢。 回去之后,便有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去赴宴的精灵疯狂打听,核心就是一个:“山神老爷到底如何?” 然后去了的精灵就开始眉飞色舞了—— 帅气啊如何! 我看了我都一见钟情的那种容貌! 并且他讲道讲的那么有道理,那么有层次感,可见对道的领悟非常深,和他双修肯定能拥有很多好处 所以他不喜欢天庭那个洛韵神女,他会不会喜欢我呢?想起来就好兴奋哦嘻嘻嘻! 但是呢,狐鬼花妖们再是心动,再是有心自荐枕席,甚至想直接进入山神老爷的洞府里在床上等一个爱的邂逅……都没有进去躺好的机会。 因为它们连山神府的禁制都破不开。 妈哒那也太难了!什么人会给自家门锁设下的禁制是一道离散数学或者天体物理啊!你每天进出的时候做题不嫌麻烦吗? 它们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山神老爷要这么守男德:) 而除了精灵们那暗搓搓的一点动心,和那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已经折戟沉沙的想法之外,还会讨论玄明真人的,则是一处离狮驼岭得有个十万八千里的,美轮美奂的宫殿。 那里有一片花海。 说起来还有点反常识,宫殿幽深,阳光明明照不进来,可还是开了一地的牡丹芙蓉茉莉栀子,桃李杏梅樱莲兰桂,赤橙黄绿各色都有,属于这个时节不属于这个时节的都次第开放,而在那一片花海正中间,躺了一个美人。 美人是绝色,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只是眼眸闭着,仿佛在长眠,光看那个容貌底子,简直都无法想象此人若醒了过来,该是何种惊人的美貌。 美人旁边还有一个俊秀的神君,神君倒是醒着,无限温柔地看着长眠的美人,偶有花瓣落在了美人的脸颊上,便被神君温柔地拂去,光看神君手指碰上美人身上的那个动作,都能感受到他刻入骨髓的爱意。 再在神君旁边,则是一个仙官,正在恭恭敬敬弯腰行礼。 “起身吧。”神君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惊艳,“那个苏玄明,究竟如何?” 第77章 兄妹 承轩仙官一直都觉得来给翊宸帝君回事儿是美的享受。 精美绝伦的宫殿,帅气俊秀又身居高位的神尊,长眠于此却容颜长盛不衰的美人,再有那连片连片的花海和繁而不乱的花香,光想一想这个场景就觉美得不行。 在这样的环境里,承轩仙官觉得自己都优雅了起来,他拱拱手对翊宸帝君笑道:“实在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无怪赤霄能看走了眼。” “赤霄?”翊宸帝君极不在意地一笑,倒是没有对已死之人瞎评价什么,只道,“那方面呢?如何?” 他没有解释哪方面,但是承轩仙官如果理解不了上意的话他就准备把这个愚蠢的仙官换掉:) 承轩仙官果然不负众望,对“那方面”连思考都不需要便回答:“他到任之后,先是宴请了在狮驼岭中修炼的一干狐鬼花妖,又见过了山神府的属官,让属官们把历年狮驼岭的卷宗都抱给他看。然后就没有做别的了,倒还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性格。” 然后,翊宸帝君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没再追问玄明真人,只漫不经心道:“天君真是好算计,他解决不了的人,便丢去那些穷山恶水之地,若是治理得好了便是他善于用人,若是治理不好便可以光明正大治罪,呵。” 吐槽天君这种话,承轩仙官自然不好接,只再弯了弯腰,试图转移话题:“主上,属下认为,咱们倒是可以不管那个苏玄明,该如何办,还是如何办。” “哦?”翊宸帝君挑眉。 “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飞升仙人,即便闹腾能闹腾到哪里去。”承轩仙官恭声道,“为了他这样一只蝼蚁,耽搁了您的要事,岂不是得不偿失?” 翊宸帝君淡淡开口:“话可不能这么说,即便赤霄不值一提,这位苏玄明可是连涂山君都弄死了。” “别说一个涂山君,即便是九尾狐一族,对外说的是上古异种,赫赫扬扬,可和咱们紫微宫比又值得什么?”承轩仙官道,“且不说那个苏玄明短时间内未必查得到咱们紫微宫,即便是查到了,以他一个微末小仙,未必敢跟主上作对。再退一步说,即便他真的是猪油蒙了心真要主持这个公道,主上又不是赤霄帝君,哪里由得他胡闹?” 这个马屁拍非常有水平,高贵的帝君赏了一声“呵”便再无后话,光那一声“呵”,细细听来,自是充满了傲娇和自得的意味。 “主上。”领导心情好了,承轩仙官也终于有胆气继续刚才那个他强行岔开的话题了,“之前司命不是将狮驼岭的异常都禀告了雷部与南极府么,其实……司命或许还被蒙在鼓里,可雷部与南极府,甚至是天君,都未必不知道狮驼岭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翊宸帝君的表情一沉。 “可主上又不是拿整个西牛贺州给娘娘当养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狮驼岭罢了。主上对整个四海八荒都称得上一句劳苦功高,区区一个狮驼岭又值得什么?”承轩仙官立刻把话题挽了回来,“天君想借刀杀人,主上倒未必要遂了他的意,只看这个苏玄明到底懂事不懂事,倘若懂事,飞升仙人飞升不易,又善于斗法,主上若是将他收为己用,不也是一件好事?” “哼。”翊宸帝君又来了一声不屑的傲娇,伸手抚摸着那个美人绝美的面庞,沉默了许久,才道,“随他吧,他若相安无事,本君自然不会为难他,倘若他日天君怪罪他没将狮驼岭守好,本君自也能替他美言几句,天君不容他,本君可以容。但倘若他不识好歹,一定要追查到底,本座倒也不介意教他一个小小的飞升仙人怎么做一个神仙。” “正是呢。”承轩仙官恭敬欠身,“主上大度。” 对于这种程度的夸赞之词,翊宸帝君满不在乎地笑笑便过去了,他漫不经心地换了一个话题:“狮驼岭也好,苏玄明也罢,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本君只比较关心,之前让你去寻的人,可寻到了?” “主上要的是潜心修炼,能不靠点化,不靠仙神提前打招呼,也能飞升上天的女修,甚至是已经飞升的女仙。”承轩仙官顿时苦笑,“可当今之世道风不盛,那些凡人即便是有灵根身上,大多数人也不过是随便修上点法力,等待得哪位仙尊帝君青睐点化上天做仙娥仙侍,若能受仙尊帝君结上一段情缘便能一步登天,再不然得赐一个神职也算熬出头了,哪里会有真正潜心修行锤炼法力之辈……” 翊宸帝君于是直接垮起了一张俊秀的脸庞,大殿之内的气氛都顿时低沉了下来:“这么说你是办不到喽?” 承轩仙官顿时骇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急忙道:“主上饶恕!属下这些日子在四海八荒尽心查访,确确实实毫无头绪,连那位乐蕊仙子,属下都悄悄去看过……主上明鉴,即便是才渡劫归来的乐蕊仙子,离主上要求的女子的修为层次都有不如,主上一定要那样修为的存在,不知……不知男仙是否可以满足主上要求?” “你是说苏玄明?”翊宸帝君凉凉开口。 承轩仙官叩首:“主上明鉴!” “本君要寻女仙或是女修作何使用,你又不是不知。”翊宸帝君凉凉开口,“你觉得苏玄明可以么?” 承轩仙官怂怂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逼逼:“属下有所耳闻,上古时期有莫大法术能将男仙变为女仙,便正如道门的慈航道人不就是后来的观……” 翊宸帝君没有说话,眼神冰凉。 ——你也说了是慈航道人! 艹了个艹的!但凡本君有玉虚十二金仙的本事还需要费这劲干嘛,你看太乙真人复活哪吒需要取人精血不要?人家轻描淡写地从池子里摘了几段藕就把事办了! 承轩仙官感受一下气氛就知道自己今天不掏出点什么真东西来的话怕不是真的要完犊子了,他瑟瑟发抖摸出了一面镜子:“主……主上,完完全全按照您的要求去找,属下倒确实侥幸找到了这样一位女修,可属下在觐见主上之前已经是召了四海八荒之上的山神土地们辨认过,他们俱说从未见过此女。主上,属下只怕此女来历非凡,若是惹了哪一位惹不起的存在,也是给主上招祸啊!求主上明鉴!” 翊宸帝君丝毫没有把那祸不祸的放在眼里,他只是冷淡地一抬手,便有气流将那镜子平平托起,送至他手中。 他垂眸一看。 镜子里的也是个美人,不过和这在花海中躺着的,但凡照顾得略不周些都要憔悴的人间娇气富贵花不同,这镜中的女子……实实在在的风中傲立的凌霄花,一看就比较经得起风霜,甚至本身就是经历过许许多多风霜仍然不改颜色才会有如此气质。 就是面容和道韵陌生了些,倒不是那些平时和他交流论道的老家伙身边带着的门人弟子和受宠的后辈。 翊宸帝君沉吟片刻,随即伸出手指轻轻点着那面铜镜,非常高科技地,铜镜的视角还会转动,随着翊宸帝君的操控,画面定格在了女子旁边的男子身上。 这男子长得同样俊俏,且不是如今仙界这帮年轻人不带法力的话连个女孩都抱不起来的柔弱的俊俏,他身形颀长,芝兰玉树,蜂腰猿背,鹤势螂形,是一个非常标准的美男子。 “这一男一女是什么关系?”翊宸帝君问道,“道侣?兄妹?师徒?” 承轩仙官心里庆幸还好这个问题我是了解过的:“他们自称是兄妹,结伴出来游历攒些功德的。” “唔……”翊宸帝君心思就活泛开了。 这样是子孙后辈了,即便是门人弟子也能早八百年嘚瑟上天,绝不会如此安静如鸡。 除非是真的和那些上神帝君屁关系没有,真就是野生的一对兄妹,特来解他如今的困局。 这么想着,翊宸帝君的眼神转到了那在花海中长眠的女子,深深地感知到了来自皇天后土的厚爱。 “他们在哪里。”翊宸帝君问了出来。 “也是巧了。”承轩仙官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一关算是平安过去了,悄悄松了一口气,道,“就在狮驼城。” 这更是加深了那“这是老天派来的救兵”的宿命感。 不过…… “什么时候入的城?”翊宸帝君多问了一句,“会不会和苏玄明有关系?” “这对兄妹入狮驼城的时候,苏玄明正在山神府给狐鬼花妖讲道呢。”承轩仙官开口,“从那些狐鬼花妖听了苏玄明讲道,个别的还突破了一层小境界来看,山神府的苏玄明应该不会是假货。” 而这一对男女光从镜子里展现出来的道韵来看,他俩更不应该是假货。 并且苏玄明从飞升成仙开始搭过话的女性数都数得出来,即便那位男仙是他假扮,他又去什么地方找到那样修为法力的女仙女修? 承轩仙官可是去见过乐蕊仙子,乐蕊仙子比这位女子都大有不如啊! 翊宸帝君略微放了心,随即将一个玉瓶以气流托到了承轩仙官面前:“既如此,将那一对男女拘来吧。” 第78章 湘影 玉瓶。 拿到了这个东西,承轩仙官那原本因为担忧自己打不过那一对兄妹,所以忐忑万分的心都安定了。 这是上古一件牛皮哄哄的法宝的仿制品,按着法宝原版的威力,效果是经典的“吸他进去,一时三刻,化为脓水”,仿制品效果固然比不了原版那“一时三刻”的牛皮,但“装人”的基础效果还是在的,且十分牢靠。 “主上预备什么时候要那一对兄妹?”承轩仙官喜滋滋地将玉瓶收起来,恭声问道。 翊宸帝君“唔”了一声,掐算了一会儿:“七日内,你拿着这玉瓶若是都不能将人绑到紫微宫来,本君便将你杀了,亲自出手。” 承轩仙官一个哆嗦,赶紧恭恭敬敬一拱手:“属下必不负主上所托。” “下去吧。”主上清冷至极地笑了一声,那是一种足以让世间门少女为之尖叫的极致容色,可他的眸中却只容得下那个沉眠的美人。 性命固然是被威胁了,但拿了那样的宝贝,承轩仙官早已把那一对兄妹看做是囊中之物,自然不将翊宸帝君的些许威胁放在心上,只是他在离开之前,再看了一眼那花海之中闭目的女子与情深似海的男子,心头感慨这一对有情人当真是坎坷万分,真心地期盼这次折腾之后他们真的能终成眷属。 那现在问题来了,那一对兄妹到底何许人也? 嗯……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确实就是玄明真人。 和湘影仙子。 先说玄明真人——承轩仙官所谓的“他在山神洞府讲道,如何能同时出现在狮驼城?”其实是可以实现的。 只要玄明真人能远隔千里操纵长得像他的傀儡模拟出他的道韵讲道,并且安排出适当的“天降落花,地涌金莲”的讲道效果就可以。 虽然这个对道法和对微操的要求都非常高,但你不行不代表人家不行→_→ 至于湘影仙子…… 她是偷渡上仙界的,用的是玄明真人送她的破界符,纯纯的黑户。 实在是没办法了,下界已经容不下她了qaq ——和仙界的广袤和博大不同,下界其实是一个不完整的小世界,里面可以承载限定实力的生灵,但当其内的生灵所拥有的力量超过了某个必要的限度,让下界天道感到下界可能会因为那个生灵而岌岌可危时,下界天道就会开始排斥那个生灵。 因此,当下界修士们濒临飞升瓶颈,但又自觉还渡不过飞升天劫时,多半的选择就是苦苦压抑境界,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尽量降低天道对自己的警惕性,让天道也好,自己也好,都过得轻松点,不用成日家的彼此防备。 但是关键在于玄明真人传音让湘影仙子暂时拦着那个下界调查白旭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辰逸仙官,湘影仙子寻思着她不能把事情办砸呀,然后直接布下了九天十地伏魔大阵。 然后完犊子了,辰逸仙官是困住了,因湘影仙子表现出的强大实力,下界天道的警惕心也拉满了。 这种情况呢,若是湘影仙子从此乖巧安静,再不动半点真本事,倒也不是不能和天道继续快乐地相安无事,但是辰逸仙官还在挣扎啊,他一挣扎湘影仙子就得出手镇压啊,可湘影仙子一露出点真本事,下界天道就催你快渡劫快渡劫,渡完劫赶紧走,时不时还劈道雷提醒你,不痛它也烦呐。 所以,湘影仙子好不容易熬到了白旭的事情彻底解决了,连九尾狐一族都嗝没了,天后娘娘都有了已经自裁死在了狱中的流言了,她受托困住的那个辰逸仙官再也不会影响大局了,终于一个忍无可忍,直接联系了玄明真人问她能不能用破界符悄悄偷渡去仙界,不求立刻脱胎换骨,主要是想找个安静地方修炼,特么天道一天天催她赶紧渡劫实在是烦死个人。 玄明真人犹豫了一下,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都这样了,要不干脆点,让湘影仙子豁出去了渡飞升天劫,硬冲飞升通道,洗髓伐骨位列仙班。 想想还是算了。 若是渡劫失败,湘影仙子白白陨落了可惜;即便渡劫成功,复通空间门裂缝的时候要是不幸遇上什么发现不对飞快赶过来的老不死,那就得提前暴露实力和老不死打一架,打输了完蛋,打赢了也是打草惊蛇,得不偿失,并且湘影仙子获得了仙箓,换句话说就是提前暴露了实力,于将来之事不利。 还是偷渡吧,洗髓伐骨什么的,为了不节外生枝,先忍一忍算了,更漫长的时光都下来了,没必要在乎这短暂几年。 于是湘影仙子直接用破界符来了,玄明真人在指定地点等着她,两人一对口径,湘影仙子直接把被封印住的天后近臣丢到了一个荒僻之地,随便他什么时候醒过来,再一听玄明真人说要去狮驼岭查谢微年轻时筋脉寸断的案子,诶嘿那我也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二人先是装成了路过狮驼城的凡人旅人,和很多本地住户攀谈过,可来来回回一打听,发现本地老百姓完全没觉得自己的生活出现过任何不对。 生活穷苦? 如今的四海八荒哪里的生活不穷苦,民以食为天,可如今四海八荒哪个地方不是风调雨顺全凭运气,五谷丰登完全随缘,吃都吃不饱了你说穷苦不穷苦。 寿命不太长? 换了你一天到晚吃不饱穿不暖,你也得寿命不长:) 没有灵根? 过路的神仙和炼气士不是都说灵根万里挑一,有与没有全凭缘分,无非就是大家缘分不到呗还能咋地,再说了有了灵根去求仙问道,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家里多种两亩地养养家。 有没有修士在狮驼城遇害? 这些事情老百姓怎么知道,神仙和炼气士高来高去的,可能前脚在这里住店,后脚保不齐什么原因就离开了,谁知道他们离开是自己离开还是遇害呢? 逻辑满分,简直无解。 “但谢微确确实实是在这里遇害的。”玄明真人道,“她甚至都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遇害的,就是找个客栈住下,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筋脉寸断被丢在了乱葬岗里,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出来的。” 众所周知,知识面越广越觉得自己无知。 这事儿搁普通人身上最多就是“哇哦这是怎么弄的呢?”然后开始无边无际且没啥卵用的想象,编出一本都市传说来,搁这两位修仙天花板眼里,得有几十种功法和秘术可以具体实践,然后看每一种都觉得非常有可能,然后越想越恐怖→_→ “多想无益,数百年前发生的事情,现在必然是什么证据都没了。”湘影仙子道,“倘若此事是狮驼城的问题,不如仙长就与小妹扮作出门游历的修士,在狮驼城住上一夜又何妨?” 玄明真人觉得可行,想了想补充道:“仙子觉得,你我大概显露什么程度的修为比较合适?” 湘影仙子犹豫了一下:“五成?” “我怕五成的修为他们不敢动手。”玄明真人摩挲着下巴,“一成吧,倘若不行,你我就伪作谢微当年那金丹初成的样子,要是这都没能勾他们出手……就只能让仙子劳累些,干脆将狮驼岭周边的所有城池都游一遍算了,我回山神府细查狮驼岭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保不齐对修士动手的和对凡人动手的是两拨人,咱们之前想错了呢?” 后半段湘影仙子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是一成法力让她觉得你在逗我玩,倘若那个对修士动手的人连她展现出的一成修为都不敢动手,那得菜成什么样了,就这还敢违法乱纪? 吃了几个熊心豹子胆啊! 但玄明真人在仙界待的时间门到底要长一些,想来是有他的道理,她到底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略思考了一下,便身形一转,外显出来的法力和道韵都为之一变,严丝合缝地卡在了一成的水平线上。 玄明真人亦是念动法诀,当场给自己换了另一副长相和道韵,与湘影仙子商定扮作师兄妹,再以过路的练气士身份入了狮驼城。 修士身份能做的手脚都多了不少,至少在周身萦绕一股护体灵光这种事能做得自然而然,在护体灵光里悄悄夹杂着外探的神识去探查本地是否有什么奇异之处更是常规操作,以二人的强大神识,不说立刻能探知狮驼城的里里外外方方面面,但至少知晓 第79章 玉瓶 承轩仙官紧赶慢赶到了狮驼城时,已是两日之后。 没办法,理解一下当代仙人那令人着急的遁速。 但确实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有你这功夫人家早离开狮驼城了。 说起来,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也不想的__ 可他们在狮驼城住了第一夜,无事发生;住了第二夜,还是无事发生;两人心头不禁都有些嘀咕,心说不会真被说中了,我们显露的修为太高,导致那个暗中的人不敢动手了? 但现在立刻反悔,让这对兄妹出城,他俩换个外形和道韵,重新扮作一对刚刚成了金丹的师兄妹重新过来游历……又未免太过刻意,钩太直饵太咸。 若扮作一对夫妻呢,两人的玄学知识储备告诉他们,像这种明显见不得光的操作一般都讲究一个“童男童女”或者“元阴元阳”,真要扮作夫妻了,反而安全了,那不更完蛋。 左思右想,二人怎么都觉得这对兄妹既然是来游历的,一直住在狮驼城总不是个事儿,最终还是决定遵守那个“到狮驼城休整休整,之后便要进山采药”的人设,离开狮驼城进入了深山,采上两天药,实在没鱼上钩再做讨论。 当然,修仙天花板是不可能亲自采药的,两人都挥出了一道化身在山林中煞有介事地采药忙碌,本体却在山神府你一沓我一沓地翻卷宗,试图从那卷帙浩繁之间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然后,一个万籁俱寂的晚上。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这种修为是无所谓睡觉不睡觉的,心里还牵挂着事就更是丝毫困意没有,仍然在山神府的书房里对坐熬夜。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的两个化身则是在山里生起了篝火,烤起了晚餐,在等待晚餐熟透的间隙,二人清理着今日采药的所得——傀儡高级到了某种程度,只需要主人简单地给那么一两个“采药”,“建房”,“挖矿”的任务,即便主人没有刻意去操纵驱使,它们本身也可以很好地自主活动,和真的似的。 此外,还有一张网(在操纵者眼中)悄无声息地落下,直接将那两个化身周围方圆十丈之地围困了起来。 兜网落下的那一瞬间,山神府内,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几乎同时停下了翻阅卷宗的动作,迅速抬头对视一眼,同一级别的战友好就好在连商量的程序都免了,也不用谁刻意去照顾谁的遁速,反正两人几乎是同时化作光丝,又是同时起步,连消耗的灵气都相差无几,风驰电掣去往那化身出事之地。 而篝火旁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修炼,一个添着柴火一个烧烤兔子的两个人也是几乎同时抬头,其中扮作师兄的“玄明真人”直接喝道:“来者何人?” “玄明真人”也不光是开口恫吓,他还一抬手抖出了一道气刃,直直朝着一个角落飞射而去。 那一处很快就传来了一声闷哼,而后便有一道一道的灵光流转,在黑暗中缓缓凝出了一个穿着道袍,面目模糊的人出来。 正是那位承轩仙官。 他还操着一副温和礼貌的嗓音:“二位道友好啊。” “阁下何人,”这种晚上,再是温柔礼貌的语气都让人感受不出善意来,“玄明真人”一点也没有放下戒心,声音仍旧充满了警惕,“阁下半夜前来,还以阵法围困了我兄妹,是何道理?” “在下并没有什么恶意。”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承轩仙官温和地开口,“是我家主人见两位修为非凡,风姿卓绝,想请两位去做个客罢了。” “玄明真人”冷冷哼了一声:“做客?你们的待客之道是先布个阵法将人困住?” “阵法不过是不时之需。”承轩仙官温和道,“在下以礼相待,二位乖乖配合,自然用不上阵法。但若两位不予配合,主人催逼得紧,在下为了给主人交差,先礼后兵也是难免之事,还请二位见谅。” “玄明真人”明显是个正人君子,明显被这样死不要脸的话噎住了,才要再回点什么,“湘影仙子”已经是一声怒喝:“师兄不必与此等人多话,手底下见真章便了!” 说话间,“湘影仙子”已经是手比嘴快地一道灵气流光击在了那阵法之上,那看上去万分牢靠的阵法在她那一道明明不起眼的流光击打之下竟然发出了一阵恐怖的震颤,承轩仙官主持着那远古重宝,宝物受创,他自己都身子晃了一晃,狼狈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湘影仙子”则是屁事没有……额,一开始的屁事没有,但很快,“湘影仙子”就是一声闷哼,但血实在是吐不出来,只能举手掩唇,装作把血咽了下去,又轻咳两声,一副也在这碰撞中出了一点毛病的样子。 就这辣眼睛的演技…… 十里之外,玄明真人额头上都默默挂了条黑线下来。 “仙子你实在演不出来可以不演的……”他忍不住对湘影仙子道,“相信我,天庭的仙官没那个一边自己吐血一边观察你吐没吐血的意识,咱们在下界时会见势不好先跑为敬,但天庭这些仙官对人动手大多数都是因为上头有死命令,你即便不吐血不示弱他们也不敢跑的。” 湘影仙子弱弱地表示了不服气:“那仙长来?” 仙长来就仙长来——阵法那边,“玄明真人”非常有兄长力地将“受了暗伤”的师妹护在身后,寒声对承轩仙官开口:“阁下到底是何人,阁下的主人又是何方大能,阁下倘若不说出个具体来路,难道还指望我们兄妹束手就擒不成?” “道友跟我走便知道了。”承轩仙官笑道,“我家主人不过是想借贵师妹身上一物用一用,用了便会归还,以我家主人的大方,贵师妹若慷慨解囊,我家主人自然不会让阁下师兄妹吃了亏。” “玄明真人”冷笑:“我从未听闻找人借东西是阁下这个态度。” “道友这不就见到了么。”拖了这么长时间,承轩仙官心里已经在笑嘻嘻地感慨这一对兄妹修为高是高,江湖阅历是真的不行了,“道友难道现在还能动半点法力?” “玄明真人”顿时面色一变:“你做了什么!” 承轩仙官没有说话,但从那张脸已经是满满当当的志得意满——此时此刻,那数十丈天地里已经是不知不觉有了浓到化不开的雾气,“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身上的法力已经是凝滞到几乎没有办法使用,“玄明真人”所能做的无非是手一摸储物袋拿了一把剑出来,全凭身体本能地朝着承轩仙官攻去。 承轩仙官躲得非常狼狈。 用尽他身为一个仙官的阅历也始终想不明白怎么自己明明有法力,可以上天入地,却偏偏躲不过面前这个一点法力都动不了的修士那区区尺长剑。 然后就硬是拼着受了“玄明真人”几剑才将那玉瓶掏出来,念动法诀喝了一声“收!” 然后那漫天浓重的雾气就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感召,开始以玉瓶为中心飞快凝聚过来,雾气越浓,“玄明真人”的剑势就越慢,末了,那雾气浓郁到了某种程度,甚至仿佛粘合力十分夸张的胶水一般,将“受了暗伤无法动弹”的师妹,“拿着长剑含恨攻击”的师兄都定格在原地。 如此,承轩仙官才志得意满地再道一声:“收!” 那粘稠的浓郁雾气裹挟着被困在其中的师兄妹二人都收入了瓶内,承轩仙官志得意满地将玉瓶盖上,收起,他身上虽有些剑伤,但对于仙人来说不算太大问题,承轩仙官几个治愈术之后就恢复了差不多,然后再心满意足地一看现场。 别的也就罢了,那一只烤到色泽金黄的兔子实实在在地勾起了他的注意,认真工作了一晚上的承轩仙官光闻那个味道都觉得食指大动,于是一点讲究没有地拿了那只兔子,驾了祥云,一边吃,一边悠悠遁去。 而在他身后,他绝对注意不到的阴影中,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并肩而立,眼神幽深。 “仙长。”湘影仙子整个人就是瞠目结舌,“仙界的仙官真就这个水平?” “这个仙官的水平都还不错了,在我的剑下只是受伤不是被捅个对穿,要是换了别的,我可能还得再让得夸张点儿。”玄明真人摊手,“仙子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说咱们露出一成法力便可了?” 湘影仙子一阵无语,决定不聊人了聊一聊法宝:“那瓶子有些意思,实实在在有一些上古蛮荒的味道,只是好像炼制手法比较粗糙……” “不错了,要求不能太高。”玄明真人道,“这么说吧,就放现在的仙界,能自主把宝贝练制出来的那都是人才。炼制不出来的那些人打的都是直接使用上古神器的主意——即便只能发挥上古神器一成半成的威力,不比自己费心费力从炼器学起好使?” “这样吗?”湘影仙子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对啊。”玄明真人好整以暇地一声叹息,“不夸张的讲,咱们现在回山神府去睡一觉,明儿一早再追赶这位仙官,可能都来得及找他们的罪证。” 湘影仙子弱弱的:“这不太好吧。” “玩笑罢了。”玄明真人一笑,“但是我们现烤一只兔子,垫补垫补再追应该是没问题的。” 湘影仙子:“真的假的……” 真的。 当 第80章 秘境 但你还别说。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在仙人跳这件事上并没有得到什么愉快的游戏体验,承轩仙官觉得自己也没有。 倒也不是这个过程顺利得让人奇怪——顺利个屁!他一开始先挨了那个男的“来者何人”的一击,然后那个女的险些把玉瓶自带的阵法都击溃了,直接逼得作为使用人的他直接吐血,完了还受了好几道剑伤,要是这都能称之为顺利那世上还有坎坷的事情吗! 自然也不是那两个炼气士展现出的实力让人生疑——有什么好怀疑的,主上连玉净瓶都赐给你了,要是这都搞不定那一对男女才是真的见鬼好吧! 但是呢,承轩仙官心里还是觉得毛毛的,总有一种奇奇怪怪的蹊跷感。 这样的感觉让他在离去的时候几度猛然回头,几度反复试探,几度隐匿了自己的身形然后骤然冲回原来的位置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跟踪他。 然而并没有甚么事情发生╮╭ 他嘀咕得不行,心说至不至于啊,我给主上办过的见不得人的事也不少了,怎么光就这次心里跳得厉害。 怕个锤子啊!以主上的身份地位,即便真的被人知道他违法乱纪了又如何?连天君都得给咱们主上分薄面! 放下心来,承轩仙官这才遁速全开,往翊宸帝君那已经布置了数千年的秘密据点而去。 而这在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视角里,就是吃着火锅唱着歌,顺便感应一下那个小朋友的摇摇车开到了哪里,发现小朋友竟然还测试过几回到底有没有人跟踪他,于是甚至还感慨,可以,意识还行,就是实力菜了一点。 而当承轩仙官遁速全开,在大佬眼中那就是,哇塞,从摇摇车变成自行车了呢,可喜可贺,呱唧呱唧,小朋友加油! 然后他俩慢条斯理清理了刚刚吃完兔子的动静,甚至还各自转到了树后换了一身衣服,然后直接五档拉满,化作两道极其不起眼的光丝,风驰电掣地在五个呼吸之间追上了承轩仙官,也不打扰人家,而只是身形一变再敛了法力,化作两只再平凡不过的虫豸,扒在承轩仙官的衣角处,悄无声息地跟着承轩仙官进了那一处秘境。 承轩仙官对此,一无所知。 他进了这秘境之后根本没有停留,想也不想地往下走——若是掳掠来的普通人,关哪儿都无所谓,反正锁链一束法力一压肯定长了翅膀也跑不了,但是像这种濒临飞升的优秀修士,倘若不找一个最妥当的关押之所,万一出问题了,主上能活生生撕了他。 那就不太妙了__ 于是一路往下,层层叠叠都不知穿过了多少层禁制,才停驻在一处洞窟,承轩仙官念动法诀,一道流光裹挟着“玄明真人”砸到了地上。 那玉瓶到底是照着上古那件“一时刻,化为脓水”的至宝仿制出来的,即便效果弱化了许多,可“玄明真人”到底是在玉瓶之中待了许久,一出现便是脸色煞白且元气受损的样子,即便他看上去仍然神志清醒,却也只能是恨恨看着终于露出了真面目的承轩仙官,根本无法再反抗什么。 承轩仙官打了一个响指,便有锁链自洞穴角落伸出,如灵蛇一般缠绕住了“玄明真人”的四肢,将浑身无力的“玄明真人”强行拉扯站起,随后锁链收缩拉直,硬将他锁死在了墙壁上。 光就这样还没完。 承轩仙官随即反手挥出,霎时间便有十枚长有尺许的长钉呼啸而去,直直将墙上的人钉死在墙壁上。 如此,才算稳当。 这样恐怖的伤痕,直接让“玄明真人”一声惨呼出声,而在惨呼之后,他仿佛整个人都被痛苦激发了某种潜力,咳了两口血,反而开口(套话):“你……你到底是……是何人?” “能要你性命的人。”承轩仙官高傲极了,看“玄明真人”都是用鼻孔的,“好好享受精元流失的感觉吧,左右你也活不了几天了。” “玄明真人”恨到目眦欲裂,可环顾四周,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当即嘶声道:“你……我……我师妹呢?” “她自然有她的去处。”承轩仙官真的分外享受这种天之骄子在他面前狼狈无比的感觉,就差没有和反派那般桀桀怪笑了,“便不用你担心了。” “玄明真人”眼中的怨毒已经可以拧出汁子来:“你!家师……家师倘若知道今日之事,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这样的威胁,自然完全不会撼动承轩仙官的快乐:“那便让他来找啊,找到了,真敢与我家主人掰手腕,那我还当他是个人物。” 然后,他也不想再和“玄明真人”废话了,直接身上法力一荡,便激起了某个洞穴中的禁制,这于“玄明真人”耳中,是一种很微妙的,冬去春来的草地上,小草努力顶开了头顶上的泥土与冰层时发出的“喀嚓”声。 “玄明真人”后背顿时一僵,他能感觉得出来,有一根不知是什么品种的小草,已经顶破了他的皮肤,试图将那茂盛的根系扎在他的身体里汲取精元。 “玄明真人”当即出声,连声音都带上了无边的畏惧:“你做了什么?!” 然而,承轩仙官已经没有回答了。 他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优雅地往洞穴更深处走去,他离开之后,有一道铁栅栏重重落到地面上,彻底困住了“玄明真人”,断绝了他任何逃跑的可能。 这样的承轩仙官,自然注意不到他衣角上两只虫豸的其中一只,悄然发出了一道灵光,落在了那已经被束缚得严严实实的“玄明真人”身上。 灵光到位的瞬间,什么长钉什么锁链什么往身体里扎的草根都不再是问题,“玄明真人”身上陡然弹出了一缕光丝,飞快入了那只发出灵光的虫豸体内。 囚室里,那些长钉锁链包括草根都呆滞了片刻,竟莫名有种失去了奋斗和努力的方向的感觉,搞不清楚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在这里锁住谁或者是要吸食什么人体内的精华。 但这样的懵逼只有一瞬间。 片刻之后,它们再次感受到了“玄明真人”的挣扎,还有精纯到让植物咽口水的精元,于是该镇压的安安心心镇压,该吸食的放开肚子去吞噬,一时间“玄明真人”身上都爬满了那堪称恐怖的灵草,因为那灵草吞噬得过分没有节制,原本洁白的草根甚至显出来的是妖异的血红色。 “仙长的化身没事吧。”湘影仙子倒是不担心玄明真人把那化身收回来会不会被发现——毕竟即便是她,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玄明真人操作,还不太能辨认出来那囚室中的“玄明真人”已经被掉了个包,但刚才承轩仙官的一通操作让她看了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忍不住给玄明真人传音,“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不妨。”玄明真人回话,“一个化身罢了,且不说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即便真的是要命的伤,化身嘛,休养着休养着自己总能慢慢好起来的。” 不过他想了想,又有一点庆幸:“不过……看来我还只是个搭头?” 湘影仙子愣了一下:“嗯?” 玄明真人的传音就显得有些戏谑:“原本,我觉着我自己压一压法力在狮驼城走一圈守株待兔,看看会不会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对我动手便罢了,仙子说要一起来,我想着左右有个伴儿才没有拒绝,但如今看来,他们真正在意的是女子,仙子才是这场戏的主角,我竟成了个可以被扔在外头喂灵草的存在。” 湘影仙子莞尔:“我不过是想来看看热闹,能不给仙长添麻烦便算不错,如今看来,以我这点本事,还非得把这场戏唱好不可了。” 不过呢,同一修为水平的队友,无所谓叮嘱什么“好好演”什么“别露馅”,调侃过了之后,两人便都噤声,借着承轩仙官的东风,又过了好几层禁制。 才入得这一处洞窟时,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便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子浓郁到呛鼻的血腥味儿,这一层一层的疯狂往下,血腥味便是越来越浓,非常符合一般秘境里越往里走越危险的定律。 但跟着承轩仙官再下来了几层,以一人那被法力反复强化过的嗅觉,却在血腥味之外,还闻到了一股花香。 各种各样的 第81章 魔界 那是一片很考验想象力的地下空间。 完全没有任何光照的地下洞窟,腥臭得让人闻一鼻子都头皮发麻的奇异味道,还有满地的繁花。 名贵的不名贵的,常见的不常见的,名花倾国两相欢的,满园春色关不住的,每一朵花都开得分外绚烂,甚至因为实在是过分绚烂了,还显得莫名的妖异。 而如果扒拉开那繁花似锦,就能看到血腥味的来源——那是已经腥臭发烂的血肉,被那些植物的根系紧紧抓着,汲取着内里的精华,光看一眼那植物根系紧握血肉的力道,就已经让人浑身不自在。 承轩仙官在那一片花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原本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觉得花田嘛,多半就是刚浇过水才有这样的声音,可是细细一看,发现承轩仙官每一脚下去,冒起来的都是血。 一路走过来,远处的脚印已经复原,近处却能看出来脚印处作为低谷,有处于高处的血水往脚印处流,一股一股,腥臭无比。 哪怕是以天花板先生和小姐的阅历,看到了这样的情况仍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仙长确定这人是个仙官吗。”湘影仙子觉得这一幕简直挑战她的三观,忍不住给玄明真人传音,“即便正经魔族所行之事也不过如此吧!” 玄明真人叹道:“仙子,这人是不是个仙官,难道还需要问我?” 他身上就是属于仙族的清灵之气,这和修魔道的那一身孽力就是不一样,岂有他哉? 不过…… “我确实还没去过魔界。”玄明真人传音,“不过按常理说,仙界和魔界对峙多年,仙界糜烂如此,魔界却没能把仙界吞灭,想来,魔界的现状……仙子懂我意思吧。” 仙子懂,仙子一阵无语,弱弱传音:“所以魔界对下界修魔道之人的飞升卡得肯定更死。” 因为众所周知,修魔的人飞升上魔界,修道的人飞升上仙界,而修魔比修道确实要偏激许多。 用在此时此刻,那便是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作为正道修士,总得讲究道义,讲究我杀你我都要让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你,但魔道修士管你这些,你不让老子飞升是吧,你最好别让老子见到魔界的太阳,不然老子把你全家都给你扬了! 所以,魔界想过平静地关门胡闹的生活,必须用比仙界更酷烈的手段。 “和那些魔修斗了一辈子。”湘影仙子都有些感慨,“万万没想到,知道了世界的真相之后,我反而开始同情被限制得更厉害的他们……仙长,倘若有余力,你我不如魔界一游?固然正邪不两立,但如今看来,我们和那些魔修反而比较像志同道合的道友。” “自然可以去,但那是有余力以后的事情了。”玄明真人道,“事情要一件一件办,莫要好高骛远。” 湘影仙子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笑了笑便不再言语。 他俩交流的这片刻功夫,承轩仙官已经是穿过了这一片花田,到了最中心的位置。 那里不知是什么道理,全然没有外头那浓郁得都快要析出了的血腥味儿,反而很干净,很圣洁。 一座白玉铺就的祭坛,上头的阵法按的是七宝八卦的阵势,再高端正统不过的玄门功法,最中心处是一个池子,池子四角是四根柱子,柱子都描龙画凤,还雕刻了应该是能吐水的龙头,旁边摆了一张白玉床,看起来倒是没什么特别。 ……不过很快就有了。 承轩仙官把玉瓶掏出来,念动法诀,“湘影仙子”直接被丢了出来,因为比“玄明真人”在玉瓶中待的时间更长了一些,并且后期玉瓶中的所有禁制都是针对她而来的缘故,她出来的时候直接就是沉沉的昏迷。 实际情况其实是湘影仙子对自己的演技实实在在是不太放心,为了避免露馅,索性不演! 但是不重要! “玄明真人”被扔出来的时候清醒着,这对于承轩仙官来说属于奇迹,但“玄明真人”演得非常逼真,结果便只是让承轩仙官有了一点“啊,这个‘师兄’的法力是真的醇厚”的感慨,“湘影仙子”被扔出来的时候昏迷了,反而是绝对不会引人怀疑正常现象。 承轩仙官手中掐了一个法诀,将“湘影仙子”平平托到了那空空的玉池之上,而后便有锁链自那四根玉柱中探出,将她四肢严严实实的束缚了。 但这个程度的禁制自然不足以让承轩仙官放心。 可是帝君需要的容器,怎么都不能如同之前对“玄明真人”那样直接十枚噬魂钉安排过去管你死不死,不夸张的讲,这女人但凡是破了一点皮,对主上的大事有半点影响,承轩仙官都能确信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思前想后,承轩仙官还是伸手一拂储物袋,取出了一个玉环来,他将玉环平平祭出,将其锁在了“湘影仙子”的脖颈之上,确保自己心念一动,这玉环便能立刻将此女制住,无论是直接将她勒死还是禁制了她的法力,都是奇效。 如此,承轩仙官才勉强放心。 他最后再掐动了一个法诀,而后那四根柱子上的龙头便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开始汩汩往外吐出腥臭之极的血水,半柱香不到的时间,整个玉池便被灌满,被束缚了手脚,因锁链牵拉的缘故只能站着的“湘影仙子”在血池之中,只露出了一个头。 到此,那四个龙头却并未停止喷吐血水。 可血池的水位却一直就保持在那个水平,看起来非常神奇。 承轩仙官对此却丝毫惊异没有,甚至没有试图去关掉那四个喷血的龙头,而是化作一道遁光直接离开。 自然了,以他那点微末法力,肯定注意不到一直扒着他的衣角的两只虫豸扑闪扑闪翅膀,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上。 随着承轩仙官的离开,很快,整个秘境中的禁制都全面开启,确保此地倘若有人闯入,禁制能立刻将闯入者剿灭,至不济也能提醒禁制的主人赶紧过来主持大局。 但这对于两位天花板来说问题不大,闯秘境嘛,修仙者的日常任务了。 他俩再次给自己用过收敛气息的法术,然后才变回原形。既用过了法术,二人身上都多了一层淡淡的灵光,那灵光轻易拂开了所有探测过来的手段,让他俩在这秘境之中成为了彻彻底底的隐形人。 如此,湘影仙子才一伸手,前一秒才被承轩仙官套到她的化身上去,被当做了“如果她反抗起来该当如何”的最后一道防线的玉环直接嗡鸣一声,虽然万般不愿但只能被迫可怜巴巴地破空飞到了湘影仙子手里。 “仙长。”湘影仙子笑道,“我发现这些人修为和法力都不堪入目得很,但是法宝还是挺有两下子的。”她将玉环递给了玄明真人,“喏!” 玉环在湘影仙子手里只能不甘地乖巧着,到了玄明真人手里,玄明真人没咋样呢,它感受到了诛仙剑的气息又是一阵可怜巴巴的哆嗦,实打实地诠释了“弱小,可怜,又无助”。 “没什么稀奇的。”玄明真人把玩了一下那小东西,随即转述了诛仙剑的话,“远古时期的大能们总喜欢炼制些环啊箍啊之类的东西来束缚人,便如太清祖师的金刚镯和佛祖的金紧禁三箍,这不过是个仿品罢了。” “上古法宝的仿品吗?虽然做得粗糙了点,但我一直对上古法宝的炼制蛮有兴趣的……”湘影仙子眼睛亮亮的,“这么着吧仙长,这便算我的战利品如何?” “仙子喜欢,拿去何妨。”玄明真人失笑,“只别打草惊蛇便是。” 那自然不会。 湘影仙子心满意足地将玉环收了起来,因为之前已经和玄明真人交流过“这波谁唱主角”,她生怕此地的禁制比上头几层要厉害得多,于是将化身收回来时便没有玄明真人那般随意,而是由玄明真人护法,她盘膝坐了下来,掐了一个颇费功夫的法诀,那化身才嗖地一下入了她宽大的袍袖,并且丝毫没有引起血池中的血水及其中的小生物的任何警惕,连束缚住化身的锁链都没有半点震颤,可是化身和她另外换了的傀儡已经掉了个个,湘影仙子甚至用幻术在傀儡的脖颈上也拟出来了一个玉环。 她带出来了一只血池中的小生物,以冰属性法术 第82章 修炼 玄明真人的表情一下子就凝重了下来。 可是这讲不通啊! 倘若湘影仙子所说不错,再结合上下文,这个虫豸就应该是在狮驼国的百姓们身上存活,在狮驼岭的百姓身上疯狂吸纳精元和寿命,而后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到了这个地方,然后自爆,将吞噬的所有的精元和法力都给吐出来,用来滋养此地血池中的那个人? 可是图什么呢? 不说之前在这个血池中泡过的人了,只说现在,湘影仙子一个下界修士,绝对和本界一干奇形怪状的神尊仙君绝无半点关系,那仙官用玉瓶将“湘影仙子”强行拘到此地,还对与她同行的“玄明真人”又是锁链缠缚,又是噬魂钉入体,明摆着对他俩毫无善意,缘何要给湘影仙子这样“天大”的好处? 或许…… 天花板先生和天花板小姐对视一眼,这一眼便几乎等同于两台超级计算机彼此之间实现了数据共享,互相之间开始疯狂嘁哩喀喳,试图在两个海量数据库之中检索到具体的相关操作。 “夺舍?!”两人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对,夺舍。 说起来,倘若不是被逼上了绝路,正常人等闲是不会随便脱离自己身体的,就像仙界这么一帮子神二代仙二代在没有灵根走投无路的情形下,他们的父母包括他们自己考虑的都是从别人身上把灵根挖了给自己用,“直接不要自己的身体去夺舍别人的”这条路根本就不会考虑,因为天道自己bug再多,“别人的身体没有自己的好用”这一条铁律执行的还是很严格的。 除非是真的没办法了…… “但倘若真的是夺舍。”湘影仙子幽幽道,“仙界的夺舍,还挺精致哈?” 咱们人间的修士如果走到了需要夺舍的那一步,一般来讲就是自己的身体彻底毁了,只来得及跑出魂魄或者精元,这种东西在外面待一刻就是一刻的损耗,肯定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然后优雅地,从容不迫地,仿佛请客绣花一般的去找一个生辰八字都合适,身上灵根都满意,自身修为都ok的身体来夺舍的。 ……这个时候有个身体就不错了!即便只能找到一条狗,被逼急了也得将就了!特么的再不夺舍,不是去轮回就是身死道消,这个时候你还要挑挑拣拣? 这个槽吐得玄明真人无言以对,憋半天,心情十分复杂地开口:“许是,本身有什么法子能保存魂魄?” 那就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了。 湘影仙子不过是一句吐槽而已,也没指望这一时半会儿就把什么都弄明白,只笑道:“仙长,此地你我是见识到了,回去你我再去找个凡人仔细检查一下,倘若能找到这样的吸血虫,狮驼岭之人寿元之谜基本也就有了解释。可来都来了,不把这一处秘境探索清楚,弄明白到底都有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岂不白来?” “自然。”玄明真人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非常有风度,“走?” 湘影仙子一笑,准备跟着玄明真人离开。 偏偏就在这时,湘影仙子陡然后背一直,“嘶”了一声。 “怎么了?”玄明真人问道。 湘影仙子没有多话,只手上飞快掐了一个法诀,一个隐匿术直直把玄明真人和她都笼罩在内。 玄明真人看得有些狐疑——他俩都是十分妥当之人,检查过好多遍身上的气息是否都收敛清楚了,都这样了还需要隐匿行迹么? 但同是卷王,玄明真人对湘影仙子自然是报以十二万分的信任和尊重,湘影仙子给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倒也没有头铁到非得做什么,只暂时按兵不动,等着可能的变化。 现在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我们就得先看看紫微宫的情况了—— “办完了?”翊宸帝君仍然身处花海之中,无尽温柔地看着那长眠的美人,看也不看下头正在行礼的承轩仙官,“那二人可好对付?” 承轩仙官自然不会在意翊宸帝君的态度,只恭敬欠身:“是。”他将那建功了的玉瓶双手托出,“那二人确实有些本事,但幸有主上赐宝,属下虽受了些小伤,到底不辱使命。” 翊宸帝君不屑地嗤了一声,一挥手将那玉瓶收了回来:“少来哭了,本君看你身上元气稳固,神完气足,还受伤?哄谁呢!” 承轩仙官就特别不好意思,摆出了个“主上你懂的”的腆着脸的状态。 无非是趁着主上心情好,讨点赏赐罢了。 翊宸帝君如何不懂得这办事的仙官的小心思,姿态十足地不经意一挥手,一个小葫芦化作一道流光入得承轩仙官之手,还没好气瞪了承轩仙官一眼。 承轩仙官嬉皮笑脸地将那小葫芦收了,随即恭恭敬敬对翊宸帝君躬身:“谢主上赏。” 翊宸帝君摆摆手,没再对承轩仙官说什么,低头看向那沉睡的美人。 多少年过去了,到如今每次看她,仍有深刻的爱意涌上心头,这张脸也从来未让翊宸帝君感到厌倦,翊宸帝君无比深沉地一声叹息,随后伸手划出一个玄光镜来,画面中便是那秘境最下面一层,湘影仙子的傀儡泡在血池之中的景象。 画面中没有玄明真人与湘影仙子,翊宸帝君也没有觉得有任何异常。 他只拉近了玄光镜,端详了一下“湘影仙子”的面貌,低低嘟囔了一句:“虽也是个清秀佳人,但不及她远矣。” 承轩仙官便在下首奉承:“即便这是个天上有地上无的绝色,主上眼里除了娘娘,又能入眼何人呢?” 这奉承话是说到了翊宸帝君心坎上,他又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随即微微闭目,不知他是操纵了秘境里的什么,接下来那血池中被层层叠叠束缚的傀儡就已经闷哼了一声出来,连湘影仙子的身体都颤了颤。 玄明真人不明就里,但没有出声,只对湘影仙子投去了好奇的眼神。 不需要交流什么,湘影仙子一弹指,一团温和无害的灵光自她指尖弹出,停留在了玄明真人面前,光团并没有什么恶意,是玄明真人瞟一眼就看出了底细的程度,玄明真人也就没有反抗,任由那一道灵光没入自己体内。 具体感觉在身体炸开的那一瞬间,玄明真人自己也“嘶”了一声。 他凝眸,看着那泡在血池中的傀儡。 血水粘稠,自然看不清内里是什么情况,但是在湘影仙子和那傀儡的“通感”里,血水之下,有无数各种各样的植物根系刺入了傀儡的身体,抽取着傀儡的精元,修改了傀儡的经脉,如此一来,傀儡就处于一个精元匮乏的状态,那些原本进不去傀儡身体的、吸血虫自爆出来的精元也终于有了去处。 “这……”他隐秘地给湘影仙子传音,“有个人在操控这个傀儡?仙子,这可只是个傀儡,不会被……” 湘影仙子知道玄明真人在忧虑什么,当即传音:“仙长放心,这傀儡既是人形,我在炼制时自然是按着人应该有的样子给它埋下了奇经八脉,不会被人发现异常的。” 玄明真人颔首,微有放心。 他俩交流的功夫,那些植物已经不管能不能吸收,总之根系是争先恐后吞噬尽了傀儡身上的精元,而后又有那来自血吸虫的精元补充,再抽走,几番冲刷下来,傀儡身上已经再也没有剩下任何一点原本精元的味道。 如此,翊宸帝君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嘴角起来了一个弧度:“你这次做的很好,此女确实基础打得非常坚实,四肢百骸的经脉都拓宽得非常不错,果然是个离飞升就差了一层窗户纸的女修。” “主上谬赞!”承轩仙官欣慰地行礼,“属下愧不敢当。” 翊宸帝君一笑,口头夸完便罢,精神再次凝聚在血池中的傀儡身上,霎时间,四根柱子上的龙头吐出吸血虫的速度都快了许多,吸血虫自爆的速度也明显加快,外来的精元飞快冲入傀儡体内,若是单纯的只有灌注没有提炼,即便傀儡的经脉容量足够大也经不起多久的灌注。 翊宸帝君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那修长的十指在空中掐出一道又一道复杂的法诀,隔空操纵着玉台上的阵法又是一变,没一会儿,便有一团火焰凭空出现在那傀儡之上,随着翊宸帝君一个“下落”的 第83章 婴孩 让人略有放心的是,那傀儡瞳孔里并没有倒映出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的身影。 让人根本无法放心的是,那傀儡连瞳孔都没有了,看上去就是恐怖的全是眼白,还不是纯眼白,而是那种不知道熬了多少夜,已经满满当当都是红色血丝,充满了各种血丝的那种恐怖模样。 这么说吧,以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那见多识广的人生阅历,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都免不了头皮发麻。 那傀儡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二人的存在,更不必提对他二人做什么,只是在那样诡异的状态中,被一股很是玄妙的力量推动着吸纳精元。 然后,她的面容渐渐开始改变。 湘影仙子是个姑娘,多多少少比玄明真人爱美,那傀儡既出自她的手,在雕脸的时候自然是尽量弄得清秀好看一些,可是那操控傀儡之人尤嫌不足,更进一步用火焰和精元微调着她的身体。 此外,那功法也非常有意思,在傀儡体内流转之时,竟运转出了浓浓的生命力,如此一来,傀儡那才被烧灼殆尽的头发尽数长了回来,它身上还散发出了浓浓的木属性灵气,这直接带来了附近那开得绚烂的花木又开始簌簌生长,等木属性灵气浓郁到某个程度,傀儡头顶上甚至“啵儿”地一下,开出了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从无到有往往最难,一旦从0变成了1,接下来那傀儡周身就开始出现花开花落,迅速开放,又迅速凋零,当花朵凋零之后,花瓣便落入血池,迅速腐烂,再被傀儡周身那薄薄的火焰层炼化,重新进入傀儡的身体。 很快,这就形成了一个循环。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都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原本,即便有了火焰的炼化,到底没有傀儡的主动修炼,那傀儡能存储的能量到底有限,可有了这炼化的灵气开出花朵而后凋谢,重新进入体内的过程,就相当于那火焰在反复提纯炼化灵气,而后从四肢百骸进入身体时则是又一次地浸润身体,一点一点改善傀儡的体质。 确实是非常妙的设计。 就是会有一点奢侈,光就木属性逸散出去,再重新被炼化入体时,那些自行扩散出来然后被周边花木吸收的数量,直接就是让过惯了苦日子的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咋舌。 但这对于翊宸帝君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反正耗费的又不是他的精元 他完成了那个让木属性自己长出花朵而后凋谢的操作之后便好整以暇地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那四个龙头往外喷吐血水的速度正好,火焰的强度也恰当,木属性催生出花朵再凋谢的频率更是非常合适,一切都是刚刚好的状态,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那躺在花海之中的美人,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阿锦,你就快要醒过来了,你欢喜不欢喜?” 睡美人自然是没有回应的,只是她本身就是温柔安静,面带微笑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便是一个开心的样子了。 翊宸帝君看得心动,优雅地俯身,比亲吻春日里开放的第一朵玫瑰还要轻柔的,将自己嘴唇印在了那长眠的美人额头上。 那是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亲吻,看到承轩仙官热泪盈眶,心内狂嗷“神仙爱情”,“磕到了磕到了”。 自然了,这样的情深似海,这样的志得意满,翊宸帝君的关注点早就不再在那个展示着玉台现状的玄光镜之上,其法力也有一些转移,而以如今神仙们普遍的道术水准,一旦转移了注意力,玄光镜就如同老式电视机一般,开始时不时地有雪花闪烁。 这体现在具体的拍摄地点,湘影仙子轻轻拉了拉玄明真人衣角,眼神示意——现在看样子这热闹是看完了,咱俩风紧扯呼? 玄明真人当然也感受到了那莫名的注视似乎注意力有所转移,但他还是有些忧虑湘影仙子的傀儡,传音:“仙子这牺牲可大了,保不齐这傀儡回头就不能用了。要不趁现在那血水还没浸润得多夸张,换成我的傀儡?” “仙长现在更换。”湘影仙子挑眉,好奇道,“难道有信心瞒过那操纵阵法之人?” “不敢说十成把握,七八成是有的,若是考虑此时那人注意力似乎都不在这儿了,想瞒天过海倒没有那么难。”玄明真人笑着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个人偶出来,“仙子为我护法便是,不必担忧。” 湘影仙子连忙摆手:“不必不必,我说着玩的,一个傀儡罢了,值得什么的,仙长也忒看轻小妹了。” 那确实,修仙天花板有一个算一个,身家都非常丰厚,区区一个傀儡,完全可以说是九牛一毛,只要湘影仙子不在乎,玄明真人倒也不是一定要为这点东西算得如此清楚。 不过玄明真人还是有些担心:“仙子,如今看态势,这估计就是为某个存在——多半是女子准备的魂魄容器了,你我若是能在那操纵阵法之人之前解决掉此事倒还罢了,倘若此事追查得不顺利,不得不走到等那人现身你我再出手诛杀的地步,那时傀儡的表层意识肯定是被抹掉了的,仙子可还能操纵这个傀儡?” “可以。”湘影仙子明白玄明真人的担忧,想也不想便答道,“浅层的意识被抹掉了就抹掉了,真正需要用的时候,自然还有一些压箱底手段,不管想进来夺舍的是个什么东西,都够她喝一壶的。” 那就彻底放心了。 玄明真人不再有什么疑虑,二人直接一个风紧扯呼 这在翊宸帝君那个已经开始闪雪花的玄光镜里,不过是瞬间多了两朵小小的雪花,又在转瞬之间恢复正常,一直盯着玄光镜尚且未必能发现什么问题,以翊宸帝君那眼神已经再次离不开那沉睡女子的状态,更不可能意识到有什么异常了。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出得最底下那一层,倒也没有立刻就离开这个幻境,而是双双放开了神识对此地悄然探测了一番,大概标记了其中几个在灵感上给人非常特别的地方,两位学神再一对答案,便基本把此地的地形摸了个清楚明白。 “先去哪里呢?”玄明真人含笑把选择权交给湘影仙子。 湘影仙子笑道:“秘境探索,自然是先去气势最森严的去处,倘有什么宝贝咱们都先分发个干净,也好换个心情,如此再去看那些匪夷所思的罪孽,免得一直沉闷,反而被气出什么毛病来,仙长以为如何?” 仙长觉得挺好。 然后玄明真人直接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几乎察觉不到的细微遁光破空而走,湘影仙子也无声无息之间身形滑出,不惹半点灵气波动,饶是这秘境十步一禁制五步一陷阱,对于这二人来说,仍是如入无人之境。 很快就到了地方。 那是一处洞窟,外头有一层对如今的神仙来说算得上是复杂的禁制,让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都花费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悄无声息地遁了进去。 不见天日的洞窟,照明设施自然非常简陋,只在洞窟最中间立了一个灯座,里头烧着千年不灭的人鱼油,火光上下跳跃,把整个洞窟都烘托出了一种神秘又邪恶的味道。 洞窟的四壁都是顶天立地的置物架,架子上摆着一个又一个的陶瓮,陶瓮上头都有禁制,一方面是防止里头的东西逃跑,另一方面也隔绝了外界的探测。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对视一眼,随即由玄明真人护法,湘影仙子在储物袋中一摸,掏出了一副薄如蝉翼的手套,戴上了之后才小心翼翼端起了其中一个陶瓮,陶瓮上贴有符箓,她思考片刻,手中的法力一层一层的释放而出,将那陶瓮重重包裹,确保揭开符箓之后不会因为灵气的气场不对而引起阵法的警觉,这才缓缓掀开了符箓。 霎时间整个陶瓮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出,细细去听,似乎还有小婴儿的呜咽。 湘影仙子心头顿时有了不太妙的预感,强行压抑了心头的嘀咕,但为免一会儿被吓得太过分把陶瓮砸了,她轻柔地把手中的陶瓮放到地上,分外谨慎地打开了陶瓮的盖子。 霎时间花容失色,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巴,抬头看了玄明真人一眼,才想试图说点什么,玄明真人已是神色一变,立刻一挥手加了一个隐匿形迹的法诀,裹挟着湘影仙子藏入了阴影,还没忘了一点指,将那个单独放在地上的陶瓮也用气流托起,重新放到了架子上。 下一瞬间,此地洞窟的禁制忽然一动,有一个外形非常衰老,身上的法力波动非常惨不忍睹的仙官打开了禁制。 他手中提着一个竹篮子,里头有一个一个的小布包,目标非常明确地要去往那一批看上去还比较新的陶瓮。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去的方向,正是刚才湘影仙子取过陶瓮的那一排架子。 玄明真人虽然来得及将那陶瓮放回原位,可符箓是来不及贴了,那架子上的陶瓮虽多,但有没有贴符箓却是一目了然,他们进来时虽然已经想法子瞒骗此地阵法,确定任何动静都不可能传得出去,但这仙官若是自己有一些往外传递消息的法子…… 两人交流了一下眼神,几乎就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第84章 老者 天花板先生和天花板小姐,被这超乎人类想象力极限的一幕震撼得头皮发麻。 ……艹了个艹的魔修都没你这么恶心!!! 关键,那个并没有彻底死去的小小骨殖,在坛子打破了之后,在万虫噬身的痛楚之中,抬起“头”来,已经空了的眼洞处几乎都快凝出来如有实质的阴火。 它充满了怨恨,简直恨不得见人杀人遇鬼杀鬼。 但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是不同的——他们身上有隐隐约约的天道偏爱。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感受不到什么,但是对于陶瓮里这个连娘胎都没出便已经受尽了想象不到的折磨和苦楚,硬生生熬出了冲天怨气的鬼物来说,对天道的偏爱自然是有着出于本能的敏感。 这是能救我的人。 于是它非常努力地开合着下颌骨,想求救,可它的声带早就不在了,无法发出正常人的声音,并且退一步说即便能说出来,它这样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正常语言训练的鬼物,鬼话人话都不会说,又如何能对外沟通? 所以,唯一能表达一下情绪的,也只有那全然被怨恨组成的冒着阴火的空洞眼瞳,努力给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散发着善意。 这句话光说起来都很滑稽。 可二人根本笑不出来。 他俩能接收到那小小的骨殖传出来的哀求,湘影仙子还得控制着那个老翁仙官不好腾出手来,玄明真人叹息了一声,掐出了一道法诀。 那是他操纵得最为精密的一次三昧真火。 原本是能将世上一切阴毒之物尽数焚毁的火焰,在玄明真人的刻意控制之下,尽量不去伤害那小小的白骨,只是将扒在白骨上死死吸吮精元的虫豸都灼烧殆尽。 但那虫豸却长得很,虫体基本就是一半在外,一半在里。 待三昧真火烧尽之后,那小小的白骨上,尽是细小的孔洞,密密麻麻,玄明真人倒是没有密集恐惧,只是看了孔洞的数量,想象了那小小婴孩因此受过的苦楚,心生叹息。 白骨陡然没有了附骨之疽,身体立刻就轻松了起来,它是个阴物,不敢靠近玄明真人免得双方都受到伤害,是以只敢在玄明真人收回了那一团三昧真火之后,对玄明真人翻身拜倒,哐哐磕头,以此谢过玄明真人解救之恩。 玄明真人如何肯受此大礼。 他一挥手,以气流托住了那小小的骨架,沉吟片刻,一弹手,便有一道极尽简明的道韵直入那小小骨架的脑颅。 小小的骨架愣了一下。 它实实在在没有任何语言学的训练,并不指望自己能理解玄明真人那道韵的含义,但当它凭借鬼物的本能,略略一体悟那一道极尽简明的道韵,才不得不感动于玄明真人的用心良苦。 ——这一道道韵直接是在和它的神识沟通,明明白白散出来的意思是: 此地情况复杂,我没法子摆开阵势将你们这一屋子的陶瓮都超度掉,我得把你们都带出去,待此地麻烦解决了,再帮你们解决问题。你愿意跟我走么? 如果你愿意,你就抬一抬你的左手。 然后,生怕那小小的骨架不知道左手是那一只,玄明真人还示意了一下左手的位置。 小小的骨架赶紧有样学样地抬起左手。 玄明真人勉强笑了笑,随即伸手在储物袋上一摸,掏出了一个玉瓶,他将玉瓶对准了那小小的骨架,念动法诀,有一道灵光将不再反抗的小小骨架笼罩住,将它裹入瓶中。 玄明真人心情颇沉重,转过头看着一直在控制着老仙官的湘影仙子。 “这些东西自然是要带出去的。”湘影仙子道,“只是这人呢?也带出去?” “不必。”玄明真人道,“这人明显职责是看守此地秘境,身上保不齐有什么隐秘的禁制和搜魂也搜不出来的任务,将他带出去,万一打草惊蛇反为不美。就留他在这里,我们想知道什么,搜他魂便是。” 一听到“搜魂”二字,那年迈的仙官当场瞳孔都瞪大了:“二位……二位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在下必然知无不言,亦不会将此地之事告知主上,只求二位莫要用搜魂这酷烈手段,在下感激不尽!” 众所周知,手段粗暴的搜魂,搜魂结束,人也就废了,三魂七魄会遭受到不同程度的重创,若是严重,直接就是断绝了那魂魄的轮回之路。 但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都没有听他所言,也没有任何解开他身上禁制的意思——现在他看起来可怜,焉知解开了他身上禁制之后他会不会立刻反手给他家主上传递信息? 是以,湘影仙子直接眸色一厉,手中法诀一掐,点在那位仙官的后颈之上,霎时间,那老仙官便软软倒在了地上。 大佬嘛,总是多多少少掌握了一点不伤神魂的搜魂手段。 不过不伤神魂的搜魂能搜到的东西都挺有限,为免遗漏,湘影仙子用她所知的秘术搜了一道,玄明真人又搜了一道,完了湘影仙子给这老仙官做了一道关于他们俩在此地出现过的记忆清洗,玄明真人也做了一遍,互相对过答案之后虽然知道还有些遗漏,但凑合凑合算是满意,随即湘影仙子用气流将这老者托起,保持在一个挎着篮子进入此地秘境的姿态。 而后,玄明真人大袖一卷,将此地的所有陶瓮都收入储物袋中,而后再法诀连掐,那一个一个架子上便开始用幻术“长”出一个又一个的陶瓮,上面都贴着整整齐齐的符箓。自然了,玄明真人情急之下打破了陶瓮的痕迹包括三昧真火烧灼过的痕迹都一一处理过,彻底将此地复原。 最后,玄明真人垂眸看向老仙官腰间的储物袋,在他们搜魂的结果里,这储物袋中还有数十个刚刚制作好,还没有开始“腌制”和“发酵”的陶瓮。 这就没什么客气的必要了,玄明真人伸手在老仙官的储物袋上一抹,别的东西他没取,但把那些陶瓮都收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中,再丢进去一堆空瓶子空陶瓮——即便制式与这些陶瓮不同,有幻术拖底,倒也能糊弄过去。 如此,玄明真人才和湘影仙子才再次双双掐动法诀,一前一后遁出此地洞穴,这自然未惊起此地阵法的任何警觉,而在二人离开的半盏茶之后,那个年迈的仙官陡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还是那个挎了篮子的姿态,洞穴一切都如原状,脑海的记忆才被两位大佬清理过,自然想不起刚才发生过的一切意外。他回想起自己是过来干嘛的,一切依计而行,以特别的法诀镇压住里面的小鬼,确保自己打开陶瓮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小鬼反噬的意外,这才将坛子上的符箓揭开,抓起他手中篮子里的一个小布包,丢到了陶瓮里,随即便把盖子封上,再死死在陶瓮口子处贴上新的符箓。 然后,陶瓮里就会渐渐起来沙沙之声和孩子的呜咽——这是那虫母感应到了外界环境的适合,然后开始咬破布包,开始在那小小婴孩的身体上繁衍后代,那已经被养成了厉鬼的未能出生的胎儿自然会反抗,打起来时必然产生的动静。 老仙官已经听惯了这种声音,眼睛眨也不眨的一个一个布包放过去,等这几个比较新的架子都完成了之后,他又到了一批看上去已经落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灰的陶瓮旁边,将那一个一个陶瓮收到了储物袋中,而后他又拿出了一个一个封好的陶瓮,准备等“发酵”上一阵子,再过来把虫母加进去。 这个洞窟里的事情完成,竹篮中的一干虫母都有了去处,那位老仙官将竹篮往储物袋中一塞,便溜溜达达离开了此地幻境,架起了一朵浑浊的云彩,晃晃悠悠去往狮驼岭深处,一条隐秘的地下河。 那里是狮驼岭的水源。 水中,密密麻麻游来游去的尽是瘦骨嶙峋的吸血虫,它们会顺着地下水网布满以狮驼岭为中心的方圆千里之地,在这片地上居住的人也好,畜也罢,一饮水便能有吸血虫进入身体。 这虫儿也特别,一个生物体内只要有一只,便不会有第二只进去,这样一来,就能非常精确地保证一个生灵体内只有一只吸血虫,如此一来,便能保证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寿元亏损得特别厉害,乃至引起什么大人物的注意。 等那人渐渐衰老,吸取那人精血壮大自身直到餍足的吸血虫会提前离开那人身体,重新进入地下水路,这本身就是用类似巫族蛊术养出来的虫子非常有组织纪律,会自觉聚集到指定地点,这便是那秘境中血池血水的来源。 这便是用于保持那位花海中的美人的绝世容颜和身体魂魄不腐不伤的最主要的原料。 如今也成了调整那被泡在血池中的“容器”的精元来源。 这个程序老仙官都已经非常熟练了,他如同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将陶瓮一个一个打开,“发酵”得久了,那些虫豸早已把小小的骨殖啃食殆尽,陶瓮里只会剩下一堆被胎儿怨气供养长大的虫豸,这些虫豸争先恐后自陶瓮中出来,下饺子一般落入了水源之中。 几十个陶瓮都打开完,老仙官爱干净,根本不会自己去触碰此地的水,只使用水属性法术胡乱清洗过这些陶瓮,见此地无甚异常,便溜溜达达去进行他的下一项工作。 但这一次, 第84章 老者 天花板先生和天花板小姐,被这超乎人类想象力极限的一幕震撼得头皮发麻。 ……艹了个艹的魔修都没你这么恶心!!! 关键,那个并没有彻底死去的小小骨殖,在坛子打破了之后,在万虫噬身的痛楚之中,抬起“头”来,已经空了的眼洞处几乎都快凝出来如有实质的阴火。 它充满了怨恨,简直恨不得见人杀人遇鬼杀鬼。 但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是不同的——他们身上有隐隐约约的天道偏爱。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感受不到什么,但是对于陶瓮里这个连娘胎都没出便已经受尽了想象不到的折磨和苦楚,硬生生熬出了冲天怨气的鬼物来说,对天道的偏爱自然是有着出于本能的敏感。 这是能救我的人。 于是它非常努力地开合着下颌骨,想求救,可它的声带早就不在了,无法发出正常人的声音,并且退一步说即便能说出来,它这样一个从来没有经历过正常语言训练的鬼物,鬼话人话都不会说,又如何能对外沟通? 所以,唯一能表达一下情绪的,也只有那全然被怨恨组成的冒着阴火的空洞眼瞳,努力给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散发着善意。 这句话光说起来都很滑稽。 可二人根本笑不出来。 他俩能接收到那小小的骨殖传出来的哀求,湘影仙子还得控制着那个老翁仙官不好腾出手来,玄明真人叹息了一声,掐出了一道法诀。 那是他操纵得最为精密的一次三昧真火。 原本是能将世上一切阴毒之物尽数焚毁的火焰,在玄明真人的刻意控制之下,尽量不去伤害那小小的白骨,只是将扒在白骨上死死吸吮精元的虫豸都灼烧殆尽。 但那虫豸却长得很,虫体基本就是一半在外,一半在里。 待三昧真火烧尽之后,那小小的白骨上,尽是细小的孔洞,密密麻麻,玄明真人倒是没有密集恐惧,只是看了孔洞的数量,想象了那小小婴孩因此受过的苦楚,心生叹息。 白骨陡然没有了附骨之疽,身体立刻就轻松了起来,它是个阴物,不敢靠近玄明真人免得双方都受到伤害,是以只敢在玄明真人收回了那一团三昧真火之后,对玄明真人翻身拜倒,哐哐磕头,以此谢过玄明真人解救之恩。 玄明真人如何肯受此大礼。 他一挥手,以气流托住了那小小的骨架,沉吟片刻,一弹手,便有一道极尽简明的道韵直入那小小骨架的脑颅。 小小的骨架愣了一下。 它实实在在没有任何语言学的训练,并不指望自己能理解玄明真人那道韵的含义,但当它凭借鬼物的本能,略略一体悟那一道极尽简明的道韵,才不得不感动于玄明真人的用心良苦。 ——这一道道韵直接是在和它的神识沟通,明明白白散出来的意思是: 此地情况复杂,我没法子摆开阵势将你们这一屋子的陶瓮都超度掉,我得把你们都带出去,待此地麻烦解决了,再帮你们解决问题。你愿意跟我走么? 如果你愿意,你就抬一抬你的左手。 然后,生怕那小小的骨架不知道左手是那一只,玄明真人还示意了一下左手的位置。 小小的骨架赶紧有样学样地抬起左手。 玄明真人勉强笑了笑,随即伸手在储物袋上一摸,掏出了一个玉瓶,他将玉瓶对准了那小小的骨架,念动法诀,有一道灵光将不再反抗的小小骨架笼罩住,将它裹入瓶中。 玄明真人心情颇沉重,转过头看着一直在控制着老仙官的湘影仙子。 “这些东西自然是要带出去的。”湘影仙子道,“只是这人呢?也带出去?” “不必。”玄明真人道,“这人明显职责是看守此地秘境,身上保不齐有什么隐秘的禁制和搜魂也搜不出来的任务,将他带出去,万一打草惊蛇反为不美。就留他在这里,我们想知道什么,搜他魂便是。” 一听到“搜魂”二字,那年迈的仙官当场瞳孔都瞪大了:“二位……二位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便是,在下必然知无不言,亦不会将此地之事告知主上,只求二位莫要用搜魂这酷烈手段,在下感激不尽!” 众所周知,手段粗暴的搜魂,搜魂结束,人也就废了,三魂七魄会遭受到不同程度的重创,若是严重,直接就是断绝了那魂魄的轮回之路。 但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都没有听他所言,也没有任何解开他身上禁制的意思——现在他看起来可怜,焉知解开了他身上禁制之后他会不会立刻反手给他家主上传递信息? 是以,湘影仙子直接眸色一厉,手中法诀一掐,点在那位仙官的后颈之上,霎时间,那老仙官便软软倒在了地上。 大佬嘛,总是多多少少掌握了一点不伤神魂的搜魂手段。 不过不伤神魂的搜魂能搜到的东西都挺有限,为免遗漏,湘影仙子用她所知的秘术搜了一道,玄明真人又搜了一道,完了湘影仙子给这老仙官做了一道关于他们俩在此地出现过的记忆清洗,玄明真人也做了一遍,互相对过答案之后虽然知道还有些遗漏,但凑合凑合算是满意,随即湘影仙子用气流将这老者托起,保持在一个挎着篮子进入此地秘境的姿态。 而后,玄明真人大袖一卷,将此地的所有陶瓮都收入储物袋中,而后再法诀连掐,那一个一个架子上便开始用幻术“长”出一个又一个的陶瓮,上面都贴着整整齐齐的符箓。自然了,玄明真人情急之下打破了陶瓮的痕迹包括三昧真火烧灼过的痕迹都一一处理过,彻底将此地复原。 最后,玄明真人垂眸看向老仙官腰间的储物袋,在他们搜魂的结果里,这储物袋中还有数十个刚刚制作好,还没有开始“腌制”和“发酵”的陶瓮。 这就没什么客气的必要了,玄明真人伸手在老仙官的储物袋上一抹,别的东西他没取,但把那些陶瓮都收到了自己的储物袋中,再丢进去一堆空瓶子空陶瓮——即便制式与这些陶瓮不同,有幻术拖底,倒也能糊弄过去。 如此,玄明真人才和湘影仙子才再次双双掐动法诀,一前一后遁出此地洞穴,这自然未惊起此地阵法的任何警觉,而在二人离开的半盏茶之后,那个年迈的仙官陡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还是那个挎了篮子的姿态,洞穴一切都如原状,脑海的记忆才被两位大佬清理过,自然想不起刚才发生过的一切意外。他回想起自己是过来干嘛的,一切依计而行,以特别的法诀镇压住里面的小鬼,确保自己打开陶瓮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小鬼反噬的意外,这才将坛子上的符箓揭开,抓起他手中篮子里的一个小布包,丢到了陶瓮里,随即便把盖子封上,再死死在陶瓮口子处贴上新的符箓。 然后,陶瓮里就会渐渐起来沙沙之声和孩子的呜咽——这是那虫母感应到了外界环境的适合,然后开始咬破布包,开始在那小小婴孩的身体上繁衍后代,那已经被养成了厉鬼的未能出生的胎儿自然会反抗,打起来时必然产生的动静。 老仙官已经听惯了这种声音,眼睛眨也不眨的一个一个布包放过去,等这几个比较新的架子都完成了之后,他又到了一批看上去已经落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灰的陶瓮旁边,将那一个一个陶瓮收到了储物袋中,而后他又拿出了一个一个封好的陶瓮,准备等“发酵”上一阵子,再过来把虫母加进去。 这个洞窟里的事情完成,竹篮中的一干虫母都有了去处,那位老仙官将竹篮往储物袋中一塞,便溜溜达达离开了此地幻境,架起了一朵浑浊的云彩,晃晃悠悠去往狮驼岭深处,一条隐秘的地下河。 那里是狮驼岭的水源。 水中,密密麻麻游来游去的尽是瘦骨嶙峋的吸血虫,它们会顺着地下水网布满以狮驼岭为中心的方圆千里之地,在这片地上居住的人也好,畜也罢,一饮水便能有吸血虫进入身体。 这虫儿也特别,一个生物体内只要有一只,便不会有第二只进去,这样一来,就能非常精确地保证一个生灵体内只有一只吸血虫,如此一来,便能保证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寿元亏损得特别厉害,乃至引起什么大人物的注意。 等那人渐渐衰老,吸取那人精血壮大自身直到餍足的吸血虫会提前离开那人身体,重新进入地下水路,这本身就是用类似巫族蛊术养出来的虫子非常有组织纪律,会自觉聚集到指定地点,这便是那秘境中血池血水的来源。 这便是用于保持那位花海中的美人的绝世容颜和身体魂魄不腐不伤的最主要的原料。 如今也成了调整那被泡在血池中的“容器”的精元来源。 这个程序老仙官都已经非常熟练了,他如同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将陶瓮一个一个打开,“发酵”得久了,那些虫豸早已把小小的骨殖啃食殆尽,陶瓮里只会剩下一堆被胎儿怨气供养长大的虫豸,这些虫豸争先恐后自陶瓮中出来,下饺子一般落入了水源之中。 几十个陶瓮都打开完,老仙官爱干净,根本不会自己去触碰此地的水,只使用水属性法术胡乱清洗过这些陶瓮,见此地无甚异常,便溜溜达达去进行他的下一项工作。 但这一次, 第85章 老家 那位维护秘境日常工作的老仙官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 在他看来一切工作运行得都很正常,而他那慢悠悠的云彩,停留在了一处弃置多年的破庙。 这庙宇是为了祭祀什么神明已经不可考证了,也早就没有什么道士和尚在此居住,并且也早就没有了神明庙宇应当有的正气,相反,整个庙宇只让人觉得怨气深重,死气沉沉。 老仙官抬步行入其间门,内里固然空空荡荡,但他丝毫不着急,只轻车熟路去了庙宇的客堂,说来也奇异,这破败得连牌匾都掉了半拉的庙宇,客堂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老仙官一进去,便大大咧咧坐在了客堂主位上,然后便开始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起来。 他并没有对外散发出什么气息,但他进入破庙仿佛就是某个奇妙的信号,没一会儿便有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山中精灵走了进来,也不敢打扰老仙官休息,只默默坐在下首。 区区一炷香时间门,整个客堂就已经坐了二十个精灵,熙熙攘攘,济济一堂。 老仙官这才睁开了浑浊的眼神,颇威严地扫视了一圈下首的一干精灵,并没有什么人敢出声,会议氛围十分到位。 老仙官才淡淡开口:“行了,开始罢。” 一干精灵们都露出了无比兴奋的表情,但一个个的都没有出声交谈,而是从老仙官的左手边第一个精灵开始,走到了老仙官面前,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而后方才献宝一样捧出来了一个木盒。 老仙官非常有谱地垂下眼帘,也没有伸手去接,就只是看了一眼,确认过眼神,随后便微微点头。 精灵便将木盒盖上,将木盒放在老仙官所坐位置的茶桌上,老仙官好整以暇地打了个哈欠,手指微动,储物袋上便有一枚满满都是灵气的仙石一个抛物线落到了那个精灵手上。 东西到手,精灵大喜过望,再对老仙官行了一礼,千恩万谢地坐回了位置。 然后是左手第二位,左手第位,每个精灵都能捧出一个到几个不等的木盒,有一些老仙官认可,但有一些他摆摆手,得到认可的精灵捧着仙石喜滋滋地退下,没有得到认可的则是低头沮丧地离开。 到最后,老仙官身边的茶桌上已经累了几十个木盒,他分外有派地一挥手:“今日便到这里,散了吧。” 一干精灵们都站起来或者直接从椅子上蹦下来,都恭恭敬敬地给老仙官行礼,然后鱼贯而出。 老仙官慢条斯理一挥手,将那几十个木盒都收到储物袋中,才要慢条斯理站起来,身体却是陡然一僵,意识也陡然一停。 湘影仙子从阴影中转了出来,也没有和老仙官废什么话,只伸手摸过老仙官的储物袋,将那几十个木盒都带走,再往里面塞了同等数量的木盒,随即便化作一道光丝直接遁走。 老仙官又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仍是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只摸了摸脑袋感慨自己这个精力是越发不济,得去找主上求一求弄点延寿的丹药才好。 他仍是驾着祥云慢悠悠地往秘境的方向去了。 而湘影仙子那边,带走了那么一批木盒,一顿飞遁猛如虎,落地时则是那个老仙官才去过的地下河之源。 玄明真人早已等在了那里。 此时,吸血虫和玄明真人自己培练的灵虫之间门的战斗已经到了尾声,水面上已经是漂浮了一层厚厚的吸血虫尸体,看上去就让人头皮发麻。 这种被鬼物养大的东西放在哪里都是环境污染,连喂鱼都保不齐会喂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变异出来,玄明真人也没有乱丢垃圾的习惯,先是一掐诀,催动自己培育的那些灵虫离开水体,然后直接放火。 昧真火立刻点燃了整个水面,甚至为免虫尸泡了水之后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毒素,玄明真人直接截断了水流,而后加大法力投入,将此地的水都全数蒸干,再用风属性法术将水蒸气吹往下游,让那些水蒸气在下游山石壁上重新液化为水滴。 除此之外,还有在今日之前早早便逸散去了各处的吸血虫活动在外,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被人吃进了体内的,玄明真人略一沉吟,便对着那盘旋在他头顶的,自家祭炼的虫云一点指。 虫云会意,嗡鸣一声便往下游而去,直接随波逐流,顺着水系去往狮驼岭的每一处,倘若是在山泽水井之中寻到了还流浪在外的吸血虫便就地击杀,倘若是人体内有已经吞下去的吸血虫,便想办法让人也将这灵虫吞下去,让灵虫在人体内想法子击杀掉吸血虫再出来,这样至少能避免凡人继续亏损寿元。 至于已经减少了的寿命…… 玄明真人手中捻着一枚九转还魂丹,不太确定把九转还魂丹打碎混杂在雨水里,直接在狮驼岭来上一场大雨能不能解决问题……老实说,九曲还魂丹并不是专门增进寿元的丹药,要论专门的那几种……玄明真人虽然已经活了好几千岁,对凡人来说寿元长到无法想象,但对仙人来说简直就是年轻得不像话,延寿丹药对于他来说不属于必需品,他这会儿手里还真没有合适的,正在纠结要不要开炉炼上一批。 正自踌躇,湘影仙子已经到了他身边:“仙长?” 玄明真人回神,下意识对湘影仙子笑了笑:“仙子,可拿到了?” “拿到了。”湘影仙子一拂储物袋,将那几十个木盒都交给了玄明真人,然后便注意到了玄明真人手上的九转还魂丹,“仙长这次可算大出血了。” ——如今仙界诸神少有精研丹道者,九转还魂丹在面前,他们还傻傻认不出来的比比皆是,但下界毕竟卷,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对于天花板选手来说,即便自己炼制不出来,看上一眼还是能分辨出好赖的。 玄明真人失笑:“仙子莫要取笑在下,难道仙子没有几枚完成度尚可的还魂丹傍身?” “即便有几枚,想想炼制之时那无数次的炸炉与失败,要拿出来补贴百姓还是会心疼上那么一会儿的。”湘影仙子笑道,“仙长的动作实在过分迅捷,我不过是去取几个盒子的功夫,仙长把这些虫子都处置干净了。只是小妹有一事不明。” “何事?” “仙长已经取走了洞窟中的所有陶瓮,又杀尽了此地的虫豸,还派了自己的灵虫去追杀那些已经逸散的,现在连百姓们已经亏损的寿元都要想法子弥补一二。”湘影仙子疑惑道,“这些会引起民怨沸腾的点都被仙长一一提前抚平,可是那位老仙官识海守的是真的严,你我虽然知晓了秘境的运行情况,却并没有搜出那位尊神名讳和洞府之所在,仙长直接息事宁人却什么证据都不留下来,难道是不准备查下去,再将那为祸一方的尊神告上凌霄殿了?” 玄明真人还以为是多严肃的问题,一听发现不过如此,直接失笑:“不准备告了。” 湘影仙子都要失语了:“这……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总不能不追究……” “不准备告上凌霄殿,不代表不追究。”玄明真人笑道,“我答应了一个人,要亲手杀一个尊神给他看。君子一诺千金,我准备亲手诛杀那位幕后的尊神,再将其罪孽昭告天下,一样能让他身败名裂,以警后人。” “小妹自然不怀疑仙长的实力。”湘影仙子是懂政治的,玄明真人说的她能懂,但她还是有些担忧,“但只怕一旦木已成舟,尊神陨落,然后有人说仙长污蔑尊神,证据已失,那位尊神又已经陨落,死无对证,仙长百口莫辩,反而惹一身麻烦……” “那位尊神造下了累累血债,岂是我污蔑得了的?”玄明真人道,“仙子可还记得那个秘境里,带我们进去的仙官是从另一个出口出去的?” 湘影仙子眉目一深:“记得……” “他出去之后不久,便有人催动阵法对仙子的傀儡做这做那。”玄明真人道,“我想,如无意外,催动阵法者便应是那位尊神无疑了。”——因为如果承轩仙官自己有这个本事的话,直接在现场就催动了,万万没有过一会儿阵法才动起来的道理。 湘影仙子点头。 于是玄明真人继续道:“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个出口一出去,应该就是幕后尊神的行宫。” 湘影仙子“嘶”了一声。 对,没错。 否则以那位小朋友开摇摇车的速度,估计他们在原地等天阵法都不一定催动得起来。 玄明真人又加上了一句:“我们虽然把那些陶瓮都搬了出来,但在我原本的计划里,我只准备帮那些孩子把身上跗骨的虫豸都除掉,暂时不着急给他们超度——以他们身上那浓重的怨气,即便是你我,想要超度他们估计得耗上极大的精力。” 因为说到底,超度是为了让人“不恨”,让人“放下”,然后该消散消散,该轮回轮回,可是好好一个身具灵根的胎儿被人夺去了出生的资格,还被炼制成了那样的鬼东西,又受过万虫噬身的酷刑,按原计划应当是尸骨无存,你让人家如何不恨?如何放下? 除非你刚给他们报了仇。 湘影仙子一下子就明白了玄明真人的意思。 ——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玄明真人准备直接打上那个尊神的老家,直接 第86章 往事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想象中的玄明真人摆开阵势亲自屠神的那一幕再美好,事情也总要一件一件做。 所以玄明真人给湘影仙子描绘完了蓝图之后就去干活了——九转还魂丹固然好,但在补充寿元上怎么想都有些专业不对口,真要给如今深受其害的狮驼国百姓补充寿元,还是得开炉炼些别的丹药。 湘影仙子畅想了一会儿,也默默去干活了——如今那秘境中一干会切实损害到凡人的东西虽然都已经被他二人掉了包,但却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阻止山中精灵去暗害那些身具灵根的胎儿去换仙石,只有湘影仙子暂时过去守两日,倘若有精灵要对凡人动手,湘影仙子便出手将那些精灵惊退。 那现在问题来了,这么该干嘛干嘛去了,就不着急对那位秘境的主人动手? 答:暂时不着急。 因为有人比他俩还急→_→承轩仙官着急忙慌去找濒临飞升且根基不错的女修,找到了女修之后还不惜代价地改造女修的身体和面容,可想而知那位幕后的帝君对起死回生这件事到底有多急不可耐。 那么,有什么比那位帝君志得意满,觉得一切都按着他的意图走,眼看着即将实现起死回生的奇迹时,一巴掌把那个神君抽入地狱更加能让人快乐,更具有深重教育意义的呢 当然,有意外也不怕。 左右现在所有可能会伤害到凡人的途径都已经被二人掐灭了,再等一阵子,玄明真人散出去的灵虫也能把逸散在外的,无论是被人吃进去了还是还在外面游荡的吸血虫灭尽,该出炉的丹药也出炉了,老百姓的寿元该补充的都补充到位了,再慢慢去收拾那个尊神,未为晚也。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对于等着容器养成的翊宸帝君来说,还是对于埋头炼丹的玄明真人和暗中保护孕妇的湘影仙子,日子过得都非常的平静。 平静的日子里略值得一提的,也就是天君庶子白琛终于说通了自家母妃,夕岚天妃在儿子狗腿的又倒茶又捏腿的殷勤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开始给儿子讲古:“锦华娘娘,我儿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么?” 白琛“唔”了一声,在自己的记忆里翻找了许久,可他那万年的寿命对于仙人的时间观念来说实实在在不算长久,一些在老一辈人那里几乎如雷贯耳的名字,他反应了好久才迟疑地道:“那个……上一位四海八荒第一美人?” 夕岚天妃笑了:“对。” 众所周知,本届四海八荒第一美人是天后娘娘。 而这个荣誉称号的获得,往往都是许多男仙反复争夺的腥风血雨,和去往终成正果大结局路上那分分合合剖心挖肾让一众(不知道是不是“绝美爱情”机器人的)看客哭了又哭的虐恋情深。 上一届尤甚。 因为那“两男争一女”的桥段落足点在翊宸帝君。 那是一个四海八荒都得叫声姑姑……额不是,都得叫声叔叔的存在。 因为他是诸神林立的远古时代,那个统治仙界长达数十万年的伟大天帝之子,当年也是个撒个娇,三清都得给点面子送他一两个见面礼的存在,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来历,他了解的上古法宝和上古秘术以及上古功法堪称如今仙界的活图书馆。 说起当年,天帝天后还是道祖点化的童儿。道祖点化和普通神仙点化嘛……有区别的是,道祖点化并且指定他俩做天帝天后之后,他俩无需修炼,直接就是大罗金仙,普通神仙点化的童子可没这个待遇;没区别的是,甭管谁点化,经脉一爆裂,说不能修炼就是不能修炼。 所以天帝天后并没有那个化归混沌的实力,而是在本界走向了生命的尽头,然后天帝自然而然地将帝位传给了自己的孩子,翊宸帝君。 但翊宸帝君没干几年,他腻味了,他禅位了,他把这个尊贵的位置让给了天君一系,可天君一系不敢和上古天帝以及翊宸帝君比肩啊,就类似于人间帝王自己怂不敢称皇帝只敢称国主一样,把天帝改成了天君,并一直延续了这个荣誉称号。 禅让之功。 这四个字沉重得历届天君都不敢对翊宸帝君的任何行为提出异议,他爱干嘛就干嘛,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哪怕他给自己的行宫取名叫“紫微”也没有人敢指手画脚,毕竟本界唯一活到现在的天帝,行宫叫紫微宫很合理啊! 然后历届天君都贼特么期盼翊宸帝君早日去死,毕竟并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真心尊重太上皇并期待太上皇活得长长久久。 可是从上古活到现在的帝君他娘的就是驻颜有术!就是养生有法!就是熬走了一代又一代或者退位或者羽化的天君自己还屁事没有,让一代一代天君持续性地恨到牙根痒痒然而没有办法。 并且他也不努力修炼,丝毫没有奋斗到一定程度然后就化归混沌的冲动,一副就要在本界混日子混到天荒地老的模样。 就很气! “这样一位帝君。”夕岚天妃靠着凭几,悠悠然道,“简直是四海八荒一干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倘若能得他青睐,哪怕只是做个侍妾女婢,也是前途无量。” 白琛就很有听故事的自觉:“然后他看上了锦华娘娘?” “几乎可以说锦华娘娘就是他养大的。”夕岚天妃幽幽一声叹息,“佛祖拈花一笑的故事听说过吧。” 白琛点头。 “锦华娘娘就是那朵花。” “啊?!” “这没什么值得意外的。”夕岚天妃嗔怪了一下儿子的大惊小怪,“据说是上古某次蟠桃会,佛祖到天庭来做客,顺手将那朵花送给翊宸帝君玩耍,那时还只是个幼童的翊宸帝君将那朵花插瓶摆在了床头,到他登基为帝当日,优昙婆罗花有感帝王紫气,化作一神女,翊宸帝君大喜,赐名锦华。” “这……”白琛皱了皱眉,“这不是理所当然的青梅竹马么,倘使翊宸帝君看不上那位锦华娘娘也就罢了,翊宸帝君既然喜欢,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么还能有波折?” 夕岚天妃幽幽一笑。 害。 因为锦华娘娘在佛祖身边待过。 佛祖那是什么程度的直男,那是多坚定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观念,受佛祖熏陶,锦华娘娘天生一颗不为万事万物所动的佛心,翊宸帝君让她在身边侍奉她就老老实实侍奉,翊宸帝君封她做花神她就安安心心去做花神,哪怕让她去人间最艰难的地方降妖除魔她都能心平气和地把活儿干了,你要和我搭话,我能做一朵解语花,你板着脸不想说话,我便乖巧在旁边当摆设。 但我就是不动凡心。 然后朝夕相处,耳鬓厮磨,锦华娘娘是无可争议的绝色,翊宸帝君一颗少男心被撩得嗷嗷直叫,可该死的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翊宸帝君都把人家压倒在云床上了,锦华娘娘还在一脸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地提醒他,陛下的气息不太对劲,千万不要在急切之间入了心魔。 翊宸帝君:嘿我这小暴脾气…… 日子难过.jpg 恨得翊宸帝君反复询问过月老,日常还去三生石上看他俩到底有没有缘分,甚至还找机会想办法让锦华娘娘去人间渡劫,借着人间的气氛来教育锦华娘娘人伦大道。 锦华娘娘做了十世的人,翊宸帝君就抛下公务陪了她十世! 喵了个咪的你即便是颗石头也该被我捂化了吧! 不,就不化。 ……好吧,一定要说的话,再正经的人在连续十世的洗脑之下多多少少也得有点谈恋爱的心了,可锦华娘娘始终和翊宸帝君没有缘分,反而是懵懵懂懂的喜欢上了魔君,也没有什么理由,真心喜欢需要理由吗? 于是锦华娘娘自卸神职,化入魔界。 哦豁。 翊宸帝君这能忍? 仙魔大战,由此而起。 关键魔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人间谈恋爱时明明挺正常一小伙,锦华娘娘跟着他堕了魔之后他开始囚禁py了,封了锦华娘娘的修为将她囚在深宫,然后他白天和翊宸帝君干仗,晚上和锦华娘娘干仗! 所以,当锦华娘娘知道仙魔大战的时候,早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我他娘的就不应该谈这个恋爱! 智者不入爱河╯︵┻━┻ 说起来,原本锦华娘娘修为被封,魔宫里看守她的魔兵又是各种听魔君的话,绝对不给锦华娘娘半点逃脱的机会,可仙魔大战干到了后期,魔兵都不想忍那个魔君了,锦华娘娘求魔兵放她出去,她去劝说两族止息干戈,魔兵倒也咬咬牙答应了,甚至将锦华娘娘送到了前线。 然后锦华娘娘说两族之战因她而起,她实实不该动这个情,天帝和魔君没有一个值得她爱,可如今后果已经铸成,她万死难赎其罪,只求在她身故之后两族罢兵,重归于好,话说完了也不等天帝魔君表态,直接自裁死在了阵前。 天帝和魔君一块失控。 然后翊宸帝君不愧是“活图书馆”,靠着一干秘术将魔君脑袋都打爆了,照理说这是吞并魔族的好时候,可他不,他心丧若死,抱着锦华娘娘的尸身一阵痛不可当,之后便禅让帝位,遁入紫微宫不理世事。 “到得如今。”夕岚天妃幽幽一声叹息,讲起这种情深难以自已的故事还有些感慨,“翊宸帝君估计还在想办法复活锦华娘娘吧。” 白琛听得亦是一阵感慨。 一时间,脑海里都是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之类的词汇,虽然他并不是一个恋爱脑,可翊宸帝君这样的深情,这样的要美人不要江山,还是让他一阵感慨。 但他还是没明白:“可是母妃,这翊宸帝君也好,锦华娘娘也罢,又和那小小的狮驼岭有什么关系?” “傻孩子。”夕岚天妃给白琛投了个怜爱的眼神,“说了这么多,不就是因为锦华娘娘到底能不能复活,最终还是得着落在狮驼岭上?” “可狮驼岭何德何能呢?”白琛问。 夕岚天妃一言难尽地“嗯”了一下,非常委婉地表达了,其实没啥徳也没啥能,封建迷信罢了。 说人话就是翊宸帝君对到底能不能让锦华娘娘复活心里也非常没有数,毕竟自古以来起死回生都是那种不可思议的大能才能完成的事业,当时锦华娘娘一死,天帝和魔君都救护不及,魂魄都逸散了,她又不和哪吒一样一心想复活回来报仇,明明白白的一心求死,这倒霉催的,哪怕是作为活图书馆的翊宸帝君,也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能让她复活。 这种时候就要求助一下谁都不知道靠得住靠不住的玄学了→_→比如说在神话传说里,为阻唐僧师徒西天取经,东方西方的各路神仙都派了自家门人坐骑下界去组成一“难”,其中来头相当大,差点就真的把唐僧弄死的一难就在狮驼岭,那是佛祖的舅舅,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的坐骑共同组成的拦路天团。 试问,那三位大能的舅舅和坐骑别的地方不挑,就挑狮驼岭,什么原因? 鬼知道是什么原因! 反正保不齐狮驼岭有什么特别吸引这种佛门中人的地方呢,而锦华娘娘仔细算来,又正正经经是个出身佛门的仙子。 众所周知,在这种逆天改命要起死回生的场合,任何一个小小的变量都有可能影响到最后的结果,直接去薅西天灵山的羊毛,害灵山脚下的百姓,那明显是活腻味了,所以最妥善的地点,自然是狮驼岭。 “母妃怎么知道得这么确切?”白琛听这个故事听得都惊呆了,“简直仿若亲历。” 夕岚天妃失笑:“因为我就是紫微宫出身的仙娥啊,虽然无缘亲历上古时期那声势浩大的战役,可在紫微宫中随便一打听,哪里还能有不知道的。” “啊?”白琛都不知道自家母妃是这个背景,懵逼了一瞬间才期期艾艾道,“可母妃如今却是父君的天妃……”他的小脑瓜里也不知是在转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再出口便是,“难道母妃嫁给父君,其实是翊宸帝君给母妃封了个神位,再让母妃来与天君和亲……” 夕岚天妃失笑,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事实上,夕岚天妃当年,那也是“前仆后继向帝君,为妾为婢都好,我只想要帝君展颜”的花蝴蝶一枚。 但她做得稍微有些过火,惹得翊宸帝君大怒,险些被翊宸帝君处死,还好当时有还是天庭太子的白渊到紫微宫给老前辈请安,见到了这个清秀佳人哭得凄凄惨惨,白渊自己又是刚刚在和天后闹矛盾,就索性给翊宸帝君求了,将此女赏给她做侍妾。 但这样的黑历史是不好对白琛说的。 夕岚天妃只搪塞道:“我儿,当年之事一言难尽,总之……母妃若能以紫微宫为娘家,又如何会这些年都没带你去拜见翊宸帝君?” 白琛便不好问了,想了想,道:“可是照母妃所说,狮驼岭的秘密应当仅是紫微宫中只人知晓才对,母妃又是如何说服的天后?” “天后啊。”夕岚天妃笑道,“天后当年仗着自己是九尾狐一族的小公主,自以为身份尊贵无伦,无论是谁都得给她三分薄面,于是在你父君纳我为妾时,去找翊宸帝君胡闹过。” 翊宸帝君没有搭理她并且把她丢到了囚室冷静冷静。 对,就是他们用来锁“玄明真人”的那个囚室——天后在那冷静了三天,固然没有用噬魂钉那么酷烈的手段,也没有让天后试试看身上长草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是在那样压抑法力的囚室待了三日,从小到大没吃过瘪的小公主直接破了防。 末了还是涂山君亲自去紫微宫求情,也不知都许诺给了翊宸帝君什么好处,天后才被救了出来。 “虽说天后和翊宸帝君打过了这样一回交道,但为娘也不确定天后对狮驼岭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夕岚天妃道,“原本为娘想的是,只要提及狮驼岭这三个字,她若知晓,自然省了我一番口舌,她若不知晓,我只暗示一二狮驼岭和紫微宫有关便完了。” 杀子之仇,天后焉能不报? 可九尾狐一族能被清洗,赤霄帝君一家能惨死,还有什么人敢和风头正劲的玄明真人正面杠呢? 只有那个本界唯一拥有“天帝”这一荣誉称号的真·帝君了。 “并且你父君绝对没有拒绝的理由。”夕岚天妃现在看起来甚至还有些老谋深算的架势,“试问,哪一位天君,不希望这位太上皇早点去死呢?哪一个父亲,不希望和自己有杀子之仇的大仇人早点去死呢?” 白琛·一个政治厚黑学上的小年轻,今日被母亲掰开揉碎上了一课,才知什么是老谋深算,什么是我一点资源都不用,光靠一张嘴便能运筹帷幄,让一切都按着她所想的方向发展。 他起身,对夕岚天妃深深一礼:“儿臣受教了。” “乖。”夕岚天妃含笑将白琛扶起来,“这哪里称得上什么算无遗策,不过是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隐秘掌故,顺势而为之下做那么一点两点手脚罢了。” 但白琛还是觉得厉害坏了。 享受儿子那样崇敬的眼神,夕岚天妃心情自是舒畅,可舒畅着舒畅着她就一声叹息:“我儿,为娘不过是仙娥出身,夺位之路何其艰险,若是对于有后台的天后天妃来说,即便不成也不至有杀身之祸,可对于你与为娘来说,是半点错误都不能犯,这一点,你可明白?” “是。”白琛肃然,“儿臣自当万事谨慎,绝不会让母妃与儿臣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得这一句话,今日夕岚天妃也没算给白琛饶舌一回,笑了笑:“我儿素来谨慎,为娘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行了,今日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是。”白琛再对夕岚天妃拱手一礼,原本是要转身就走,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请教了夕岚天妃最后一个问题,“母妃,此事背后有这样的大能,儿臣和苏玄明又已经是暗通款曲的关系,是否……儿臣还是要把此事原委给苏玄明知会一声?” “自是告知好些。”夕岚天妃闲闲喝了杯茶,“他自己挑的狮驼岭,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都怪不得谁。他去履职已经有几日了,倘若有心,多多少少应当是查到了一些端倪,这时我儿再将‘多方打听’之后知道的信息告知于他,无论他最后是选择和翊宸帝君作对还是归顺归顺翊宸帝君,都得记下我儿这一份人情。” 白琛受教。 “但。”夕岚天妃沉声道,“务必做得隐秘些,在他将狮驼岭那一摊子事情彻底解决清楚之前,千万莫要暴露了你和他过从甚密的事情。” 毕竟无论是天君还是翊宸帝君,那都是他们母子现在根本惹不起的力量。 白琛点点头:“儿臣明白。” 如此,当天晚上,深夜,有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仙侍悄悄下凡到了狮驼岭来,敲响了山神府的大门。 玄明真人彼时正在炼丹,但大佬就是大佬,他炼丹并不是绝对的不能暂时中断,于是只先命山神府属官将仙侍请进来,之后又找了个相对合适的时机暂停了炼丹,然后连攀膊都没有解,直接到大厅见了那位老实巴交的仙侍。 仙侍不过是奉命过来送信,当着一干山神府属官都没敢说自己是谁派来的,只恭恭敬敬给玄明真人递了一份玉简:“我家主人嘱咐将此物交给仙君。” 玉简经过几层加密,是如今仙界通行且公认难以解开的技术手段。 当时在天庭,白琛来见玄明真人当日,他曾给过玄明真人全套如何解开他专属的相关禁制的法子,不过即便是没有给,以玄明真人的见识,要解开这个禁制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夫。 玄明真人接过玉简,让属官将那仙侍送出去,特地叮嘱过属官不必打听仙侍从何而来是奉了何人之命,属官行礼应是,自去办理,玄明真人身上法力一荡,便解开了那玉简上的层层禁制。 然后,山神府大厅, 第87章 长史 大概是玄明真人的恨意已经通了天吧,反正在玄明真人呢喃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远在紫微宫陪伴着睡美人的翊宸帝君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活图书馆当然知道这算是灵感的预警,代表着接下来他身上会有事发生,但,是好是坏未知。 不过翊宸帝君丝毫没有把这点预感放在心上,因为实在用不着灵感预警,他本来近日就是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甚至有点伤天害理的事情——以秘术让锦华娘娘复活。 所以,灵感报警,合情合理! 而除了翊宸帝君会有反应之外,深居天庭的白琛等来了他派去见玄明真人的木讷仙侍,紧张兮兮地问:“玄明仙君如何说?” “仙君没有多问。”仙侍还是那个老实巴交,让主人分外放心的不会多话的模样,“接了玉简便让属官送奴出来了。” “什么也没有问?”白琛道,“连你的来历都没有么?” “没有。”仙侍肯定道,“也不让山神府的属官多问。” “那就好。”白琛闻言能微微放心,“你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仙侍拱手告退。 白琛长长叹了一口气,凭栏下望,固然他在九重天上其实看不到人间如何,但他还是忧心忡忡,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去狮驼岭见证一下玄明真人的抉择,心情简直堪比天君诸子大考之后等一个优良中差的考评结果。 不……比考评结果可要紧多了。 那可是翊宸帝君啊。 试问天君一系,谁听了翊宸帝君四个字不先抖三抖?谁在夺位的时候不想得到这位大能哪怕是一句“此子不错”的支持? 但这样的心情,玄明真人注定是体会不到了。 心境完满的卷王即便看玉简的时候会有些波动,但看完了玉简内容之后,他的情绪也基本收拢了回来,只水波不兴地召了一个傀儡,让傀儡拿着已经打开了的玉简去寻在狮驼城中镇守的湘影仙子。 意图? 不能让我一个人被这神仙爱情辣了眼睛! 然后就转身回密室炼丹了。 说实话,这样匪夷所思的爱情故事固然很能满足人的猎奇心,让人了解到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才能干出这么匪夷所思的偷取众生寿元的事,但对玄明真人即将进行的事业,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助益。 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伤天害理的呢,反正伤天害理就是该死啊:) 他的平静淡然,却让山神府一干属官心头的好奇心都快跳出了喉咙,属官们等啊等,盼啊盼,好不容易等玄明真人的丹药炼制完成,走出密室,趁着大佬还没去忙那些他们也不知道在忙啥的事情,赶紧凑上来请教山神老爷,您的天线到底通天庭哪位尊神啊,还巴巴给您送信过来! ——原谅这帮在狮驼岭蹉跎岁月,修炼上既看不到什么将来,前途上也一片暗淡的属官,倘使这位空降的山神真有平步青云的指望,他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这帮小可怜岂不是也有了进阶的可能? 玄明真人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抬眸冷淡地看了一眼那群属官:“按制,山神府是一个长史一个书吏一个功曹,可以是本地精灵充任,也可以是人间炼气士担当,就是你们三个么?没别的了?” 长史官一个激灵,赶紧拱手回道:“是。”再分别介绍了他们三个臭皮匠的身份。 “好。”玄明真人施施然一撩衣摆,直接坐在了院里的石凳上,冷淡开口,“你们在山神府都做了多久的属官了?大概都做些什么事?” 三人面面相觑,固然这句话的内容仿佛是要和老员工们来上一番谈心谈话,对手底下这三人都有些基本的了解然后才好开展工作,可玄明真人那本来就端严雍容的面容一板,那晦涩悠远的道韵一散,三人都觉得有些腿软,就差想给玄明真人跪下去先磕三个头。 这种气氛自然是不可能生出任何谈心谈话的心情,他们仨只能忐忑无比地报了他们的工作年限和工作内容——其实和人间村委会差不到哪里去,山神自然就是村长,长史是副村长,书吏是文书,功曹是村警,凑合凑合守住这一方土地,别出什么幺蛾子天庭就会按时给俸禄。 这么点人自然不可能要求一年整出九十三本各种奇形怪状的台账来供上级机关检查督查,事实上山神府的工作非常简单——守好一方土地,有事层层上报。 至于这个“有事”,有妖怪为祸一方是有事,干旱了好几个月了需要求雨也是有事,地龙翻身把山整塌了让山神无山可守了是有事……反正出现任何山神兜不住的问题然后上报就完事了,上级管与不管全看上级的心情。 “既是这样一个神职。”玄明真人闲闲掏出茶具,甚至开始烧水,然后道了一句,“狮驼国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们在山神府守了数千年,竟然一无所知?” 说这话的时候,玄明真人仍然是那样一副慢条斯理,温文儒雅的样子,但三名属官已经是心头狂跳,还是那位相对官职较高的长史颤颤开口:“我等不知仙君所说的,狮驼城这样大的事情,具体指的是……” “是当真一无所知,还是虽然知道却因为怕得罪了哪位尊神不敢说。”玄明真人眸色转冷,“你三人想清楚再来回本座的话哦。” 肉眼可见,长史官的喉咙狠狠滚了滚。 他疯狂地用眼角余光去看另外两个老伙计,非常需要另外两个老伙计来分担一下这个恐怖的山神老爷给人的压迫感,可另外两个老伙计也怕啊,怂怂地不敢和长史官,更不敢和玄明真人对上眼神,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逃避现实。 然后,他们肩头的压力越来越重。 这毫无疑问是来自于玄明真人释放的道韵——最开始的时候三个老伙计尚可支撑,但很快他们不敢对上眼神的那个存在的气息就越来越恐怖,一开始还只是个想也不敢想的绝世凶兽,到后来他们一时间有个错觉,仿佛天道老爷就在他们面前,等他们行礼参拜。 “扑通!”最先顶不住的是法力最浅薄的书吏。 然后长史和功曹也并没有坚持多久。 三个属官在玄明真人面前立刻矮了一截,玄明真人慢条斯理往开水里放茶叶,还是那个漫不经心的语气:“还不说?本座能如此问出来,自然是因为本座得到了比较确切的消息,你三人都这样了还要死扛着不说,那便是逼本座把那件事栽在你三人身上,换本座一个清清白白了。” 三个属官当下骇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立刻抬眼看向玄明真人:“仙君饶命!仙君明鉴啊!” “说起来,山神的权限还不小,至少你们三个我是能说换就换的,不必给上头打招呼。”玄明真人声音淡淡:“我饶不饶你们的命,全看你们到底对这件事知道多少。”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长史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仙君勿恼,在仙君履职当日,我等便已经在纠结到底是否要与仙君和盘托出,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本身又隐秘万分,我等实实不知仙君是个什么脾性态度,更不知仙君是否对此心中有数,甚至是知晓此事但准备放任不管,而仙君自己又在宴请诸精灵之后便闭门看账簿,一路至今,我等实在……” “少废话。”玄明真人淡淡道。 本身玄明真人在下界就是个身份超然的修真大前辈,他也就是平日不爱摆谱,但他一旦摆起来,以那通身的气场威仪,区区一个山神长史,自然是不敢和他叫板的。 山神长史无奈地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仙君,司命星君也发现过狮驼国的异常,并且将此事分别上报了南极府与雷部。” 玄明真人未置可否,只微一挑眉,示意长史往下说。 往下,上层是怎么组建的调查组,调查组的核心是息事宁人还是找个人来砍头,作为最底层的山神长史自然无从得知,他们也就只负责在调查组来的时候介绍情况和搞好接待和服务。 那调查组在狮驼岭都干了啥呢? 游山玩水和吃吃喝喝(划掉) 准确来说,是实地调研和深入基层,走遍了狮驼岭的山山水水,吃尽了狮驼城大街小巷的美食,挑了几个条件非常可以的农户进行入户走访,找了几个瘦骨嶙峋的百姓来检查过身体,又甩开他们在狮驼岭附近转了好几天,然后好像是检查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连滚带爬地打道回府汇报工作。 再没几日,天庭传下来的消息就成了司命报假警,被罚三百年仙石。 至于他们都查出了什么,上层最后是怎么判断的,那就不再是区区一个山神府的属官能知道的事情了。 “仙君。”长史说到这里,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涩然道,“我等虽然为了修行早就断了尘缘,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等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看着狮驼城百姓寿元被吞,带有灵根的孩子难以出生?可司命星君何等人物何等后台,他尚且因捅破此事被罚了三百年仙石,我等倘若敢坚持闹事,又会是何种下场?” 嗯…… 玄明真人倒是不想对司命到底有没有后台这件事评论什么,只幽幽道:“即便你们管不了凡人寿命被侵吞之事,难道那些身具灵根的胎儿被山中精灵暗害,你们也管不了么?” 山神长史苦涩道:“仙君明鉴!我等何曾没有管过,可当我等将那些山中精灵锁拿入山神府将要问罪时,每每都有其他精灵上门求情,言语之间皆是他们小小精灵哪敢暗害凡人,不过是有极不可思议的大人物命令他们如此,让我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拿出了只有真正仙官才能以俸禄的形式收到的仙石为证,这岂是我等小小仙吏能够得罪得起的?” 玄明真人眼眸淡淡:“这么说来,你们还真就一片公心,半点错处也无喽。” “仙君。”长史端端正正给玄明真人磕了个头,“我等漠视百姓死活,自然万死难赎,但我等实实在在是位卑职低,法力浅薄,此事连南极府与雷部都定了调,保不齐连天君都心中有数,我等又能如何。”说到这里,长史一摸储物袋,从中取出了一个玉简来,“我等能做的,只能是记录下狮驼岭发生的一切,倘使苍天有眼,有朝一日清算旧账,这些证据必不让作恶多端之人逃脱法网。” 玄明真人眸光一闪,将那玉简拿在手中。 从老仙官和精灵们聚会的地点和交易的方式,到几乎所有交易过的精灵和他们掏出的木盒数量;从那个老仙官悄悄去地下河源头的次数,到他放进去的陶瓮数量;甚至还有当时南极府和雷部的仙官下来调查的相关情况和有关卷宗还有那几乎全都是瞎说的调查报告。 有图有真相,触目惊心。 但…… “这不是原件?”玄明真人斜眼看向山神长史,“长史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不是原件。”长史在这一瞬间竟然隐隐看出了点子智慧来,“仙君勿怪,我等与仙君萍水相逢,仙君也是到了今日才问我等狮驼岭现状,交浅不能言深,仙君固是摆出了一副追查到底的架势,可焉知这不是仙君演的一场戏,故意来骗取我等耗费莫大心血才收集起来的证据,转个手便交给某位神尊邀功请赏?” 玄明真人挑眉:“我自然是没办法自证清白的,难道你们就准备不将原件给本座了?” “自然不会。”长史沉声道,“知晓仙君要来狮驼岭履职时,我等便打听过仙君。耳闻仙君为了给谢书意仙子伸冤,甚至还敲响了南天门登闻鼓,那么……倘若仙君查出了到底是哪位尊神作恶多端,要为了狮驼岭的百姓求个公道,我等那时再将原件奉上,仙君以为如何?” 说到这里,长史沉静了一下,道:“当然,仙君若是要将我等还悄悄留有证据之事告知那位作恶的尊神,我等也不怕给仙君说句实话,原件并不在山神府,甚至不在狮驼岭,我等还尽己所能,在那份证据上加上了防卜算防窥探的禁制,倘若我等三人身死道消,那还有什么好畏惧的,这份证据会立时在四海八荒流传开来。” 玄明真人笑了一声:“你们以为,这样便能让那位作恶的尊神收手了?” “不能。”长史眼中甚至有了些决绝,“但倘若仙君当真决定杀我们灭口或者拿我们顶罪,这个证据一公布,必会让狮驼岭受天下瞩目,我等虽查不出来那位作恶的尊神是谁,但我等确认那位尊神必会在盛怒之下杀了仙君,也算给我等三人找了个垫背的。” 精彩,精彩。 听了长史这一番话,玄明真人都忍不住心生感慨。 说来心酸,他飞升到仙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行事这么周全的炼气士//神仙。 司命星君?桓风仙官? 耿介是真耿介,倒霉是真倒霉,好人这个属性毋庸置疑,但是你们就不能匿名举报狮驼岭吗?你们在救飞升修士的时候一定要真身上阵吗?救人之前先保护好自己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仙界偏上层的环境还是太宽松了,养出了你们这么一帮傻白甜,仙界基层的人民群众还是很有政治智慧的嘛。 不过这也不代表他就信任了这个长史了。 但心里怎么想,丝毫不影响他表现出信任——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亲自将长史扶起来,再示意了一下长史身后也跟着跪下了的功曹和书吏:“怎么都跪下了,不过是咱们家常说两句话罢了,倒显得我多不懂礼数似的。” 也不知是真感动还是假感动,总之三个老油条都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神色:“哪里哪里。” “三位所说,我都记下了。”玄明真人还给三人都分别倒了一杯灵茶,“狮驼岭的水有多深,我大概也有了了解。到底背后是哪位尊神,我会慢慢查访,但在此之前,还望三位不要将此事外泄,今日之语,千万莫让第五人知晓。” 这是极老油条的话,三人自然没有听不懂的,赶紧给玄明真人拱手:“谨遵仙君吩咐。” 玄明真人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又续了一句:“再者,无论那位尊神是谁,让山中精灵去暗害那些怀了身具灵根的胎儿的孕妇之事都不改其伤天害理之本质,你三人不必管幕后那许多,直接放话出去,今后再有任何一个精灵对凡人下手,本座将追究到底,绝不姑息!” 三人闻言,面面相觑,心知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把火烧的…… “嗯?”玄明真人又一次挑眉,“你们不同意?” 三人赶紧拱手:“不敢不敢,谨遵仙君吩咐。” 如此,玄明真人才袖着那本玉简,晃晃悠悠转身回了房间。 三人心里都嘀咕得很,又不敢在山神府里头碰头研究一下上意,只好各自该干嘛干嘛去,到了晚间,各自回了洞府,又悄悄溜出去,直接是在狮驼城中挑了一处小酒馆,又布下了防止偷听的阵法,才嘀嘀咕咕研究起山神老爷到底是什么情况和意图。 然后这都入了湘影仙子的耳朵→_→ 她受玄明真人之托,直接镇守在狮驼城内,为了保证不再有什么胎儿深受其害,直接就在狮驼城中包下了一处小院,日常就是吃着火锅唱着歌,然后整个人的神识如同蜘蛛丝一般放出去,感受着城市中任何一处阴阳和合产生了新生命的地方,直接辨认过那个新生命有没有灵根,有的话就加个标记,倘若有什么除了她之外的法力的波动,便出手将那些精灵都惊退。 这样简单的活儿对于天花板小姐来说比吃饭喝水还容易,她的日常也就变成了在院子树下摆了张躺椅拿了本道经研究修炼,看腻了就研究研究都有什么人入城,什么人出城,一看到山神府的三位属官布下了在她看来无比简陋的阵法,然后头碰头聊天说笑话,她直接画了个玄光镜:“仙长?” 炼丹完了,正在研究仙界降雨手续的玄明真人一挑眉,也画一个玄光镜:“仙子,有事?” “你那三个属官在说你坏话。”湘影仙子道,“想听听么?” 玄明真人失笑:“说我喜怒无常,实实在在不知道我是要和那位作恶的神尊作对,还是来骗他们的证据去找那位神尊邀功?” 湘影仙子挑眉:“仙长原来知道啊。” “知道。”玄明真人悠悠一笑,“人之常情,他们对我说的是身为底层,位卑职低又能如何,倘若那位尊神找麻烦找到了他们身上,便可能说的是我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不向我低头岂不是连命都没有了,没准还得加上一句,他们不过小小的山神属官,又能知道什么了不得的机密,自然没有透露哪位尊神的一丝一毫。” 湘影仙子默了一下,道:“照小妹看来,仙长实在没必要为难他们——你我都是小修士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如何不知道,底层小修士哪里有什么资格说立场说是非说对错,仙界气氛糜烂若此,他们悄悄记录下来这一切,让将来有据可查,已是难得之举。” “自然,首恶尚且逍遥法外,和小小属官 第88章 仙官 狮驼岭新任山神禁止任何精灵暗害凡人胎儿之事,很快就传到了翊宸帝君耳中。 传播途径嘛……玄明真人既下了命令,三位属官自然要给精灵们如此透露,并反复强调过新来的山神老爷威仪十足,绝对不容冒犯,精灵们听得心头打鼓,有门路的便悄悄联系了那位老仙官。老仙官也生怕自己失业啊,赶巧了翊宸帝君难得一见地出现在了那秘境中,老仙官心说机会来了,便大着胆子来找帝君汇报这个情况。 说起来还有些好笑,平时老仙官自己在秘境之中给帝君打点一切,倒是不觉得此地环境多么恶劣,气味多么浊臭,但今日他到了秘境的最底层,站在那片血腥非常的花田上,看着玉台之上风清月朗的帝君,突然就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老仙官把腰弯到了尘埃里,恭恭敬敬地给翊宸帝君行礼。 翊宸帝君那是大大的贵人,哪里会记得一个在秘境中兢兢业业的老仙官,只淡淡摆手让人家起身。 然后老仙官以“属下得知了一事,担心对主上的事情有所妨碍”为开场白,细细禀告了新来山神之事。 到底是有关心爱之人能不能复活的要紧事,翊宸帝君倒是耐着性子听了,可听到最后发现无非就是新任山神一个不值一提的命令,再听老仙官一句“属下不敢擅断,特地来回报主上,还请主上裁夺”之后,翊宸帝君心头一阵嫌弃。 这种小事,也值得报给本君? 这个仙官不行啊。 然后,翊宸帝君淡淡抬眼,看着这个年迈得仿佛下一秒一口气上不来都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老仙官,老仙官的名字是想不起来了,不过帝君称呼人不用叫名字,直接就开口:“你在这里当值,多少年了?” 主上垂问,老仙官都有些热泪盈眶,暗道我的春天不会要来了吧,赶紧拱手回道:“回主上,属下在此当值已有五千六百七十八载。” “哦。”翊宸帝君垂下了眼帘,将注意力重新转到了血池中那个已经泡得差不多了的女子身上,只不咸不淡道了一句,“是挺久了呢。辛苦了。” 这三个字说的平平淡淡,可对老仙官来说几乎可以称之为最让人感动的褒奖,他赶紧对翊宸帝君一拱手,才准备说上点“为主上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漂亮话,却突然感觉后心一凉。 老仙官头皮都麻了,他心说翊宸帝君跟前难道还能有什么东西暗害于我? 可帝君老神在在,不像是有什么外敌入侵的样子啊。 然后他就回头。 他看到,一株开得分外茂盛的三角梅,将那疯长的枝条插入了自己后心,然后开始疯狂吸取他体内的仙元。 此外,脚上还一紧。 他低头,发现是两棵开得比较矜持的牵牛花花藤,死死缠住了他的双腿。 他懵逼地转回头,看向翊宸帝君。 翊宸帝君没有看他,双眸根本离不开那因为修了锦华娘娘的功法,气质上与锦华娘娘越来越近的,血池之中的女子。 然后,这位为翊宸帝君干了一辈子脏活儿的老仙官,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你辛苦了一辈子了,该歇歇了。” 然后一根带刺的玫瑰花枝条,没有一点点犹豫,一次就插入了他的脑颅。 最后,那牵牛花,三角梅,玫瑰花,合力将那还未完全失去意识的仙官拖入了密密匝匝的花丛。 不知怎么了,老仙官这时突然想起了自己经手过的那些小小的胎儿——自己曾经将无数的泡在特定灵液里的胎儿放到陶瓮里,用极其阴毒的法子将他们炼制成厉鬼,那个时候,他们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呢? 老仙官脑海里闪过了一张一张天真面容上那怨毒的表情,来不及畏惧也来不及道歉,那玫瑰花枝条已经彻彻底底捣毁了他的识海。 生而为虎作伥,死则身化花肥,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翊宸帝君对这一幕,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他的注意力尽在血池之中的那个傀儡上,越看越满意,恨不得再赏赐承轩仙官两个至宝以嘉奖他此次的办事得力。 不过…… 他难道就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个假人么? 对:) 这里不得不赞美一下湘影仙子巅峰的傀儡手艺和绝美的幻术基础——我们至今不知道湘影仙子制作这个傀儡的时候到底是什么精神状态,反正正常人制作傀儡,能用就行,修仙天花板制作傀儡,非但复刻了一整套屁用没有的奇经八脉,她甚至设计了能自如运转的人体八大系统。 至于幻术基础——要说手办和真人一模一样毫无破绽,那得是女娲娘娘的手艺,湘影仙子再是修仙天花板也没有牛逼到能和女娲娘娘比肩,但是如果加上适当的幻术,过分死气沉沉的眉眼就成了清冷美人,过分白皙的皮肤就成了尊贵冷白皮,就连手脚过分冰凉都可以理解为……哎呀女孩子嘛,贫血是正常的。 然后翊宸帝君就在血池旁边,盘膝而坐,身上散出一阵一阵晦涩的道韵,手中结出了一个比一个复杂的手印,各类灵光落在了血池中的傀儡身上。 直接的效果就是远在狮驼城,正在拿着那个玉环研究上古炼器手法的湘影仙子心念一动,为自己还得演一段这件事……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后微微闭目,联系上了那个倒霉的傀儡。 然后,在血池里都快泡发了的傀儡就像活人一样,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自然是满眼恨意,不用寻找什么仇人,一入目便是翊宸帝君那张脸,欣赏不来什么美色,傀儡眼眸中只有怨毒:“你是……你是何人!我和你……何冤何仇……你要……你要如此对我!” 不行了,太疼了,说不下去了,只剩下了粗壮的喘息。 “自是无冤无仇。”翊宸帝君却是优雅的,雍容的,永远高高在上的,“不过,谁让你刚刚好遇上了本君呢?” 然后,翊宸帝君不再等此女说什么,也免了湘影仙子那“卧槽我不适合干这个啊接下来我该咋说啊”的焦虑,毕竟他已经在傀儡开口的那一瞬间找到了傀儡深藏脑颅之中的自我意识,然后他直接使一个定身诀将傀儡固定住,然后手掌不避脏污地按在了傀儡额头。 再下一秒,傀儡就剩下了“啊!!!”的声遏行云的尖叫,还有就是手脚疯狂扯动锁链的挣扎。 尖叫和挣扎并没有持续多久,三五息的时间过去,前脚还在仰头痛呼得青筋暴出的女子,直接软软地低下了头颅。 湘影仙子留在傀儡脑海里,最表层的,能操纵傀儡的意识被翊宸帝君抹去了。 倘若那真是个人,到此,可以说得上是魂飞魄散,连去轮回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但到此为止了么? 当然没有。 翊宸帝君手上法诀一点,那垂下了的头颅又一次扬了起来,方便翊宸帝君继续抚着她的额头,探入法力,再次检查了一番他花费了莫大代价,用数之不尽的精元在傀儡身上强行冲刷出的经脉。 可以,效果还不错。 但还有几个褃节,可能让他的阿锦用起来不太舒服,翊宸帝君那叫一个温柔体贴,掌下法力一吐,一点一点修改着傀儡体内那些和锦华娘娘平时习惯的功法有所不同的筋脉情况。 这样一整理就又多整理了三五个时辰,翊宸帝君的法力深厚,精力也相当不错,可即便是他,做这么久的细微操作都有些疲累,他这时再端详着泡在血池中的傀儡,只觉这是给阿锦准备好的,再完美不过的容器。 他自己都忍不住为了自己的温柔体贴而感动。 主要的问题解决了,他伸手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张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血污,这时他才注意到了,可能是因为死太多人了的缘故,这里的血腥味也太重了,往地上一看,那都是一汪一汪的血。 阿锦醒过来要被吓到的。 翊宸帝君思考了一下,随即一掐诀,磅礴的土属性法术扩散而出,很快,那埋葬了不知多少人的花田里,土壤自地下深处涌了上来,掩盖住了表层的各种血液污糟、 然后,他换了一个法诀,这次是风属性,直接卷走了这片天地那过分浓重的血腥味,空气自会流动,没一会儿,这整个秘境中都是花朵的清香。 好了,现在就只 第89章 锦华 因为翊宸帝君个人爱好的缘故,紫微宫中的仙娥都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平时小姑娘们并不敢往翊宸帝君身边凑,只是叽叽咯咯地聊着她们喜欢的八卦和俊俏的帝君,但帝君一旦有召唤,她们也都是小蝴蝶一样袅袅娜娜地到帝君身边,可可爱爱又不显聒噪的问帝君有何吩咐。 今日的她们也如此。 翊宸帝君对锦华娘娘一往情深,但他也很喜欢小姑娘们带给他的那种青春又活力的感觉,温和地和打头的几个小姑娘打招呼,然后将一个玉瓶交给了为首的女仙官:“将此女洗干净了送来。” 女仙也是个年轻漂亮的样子,优雅地给翊宸帝君行了一礼,拿了玉瓶便和姑娘们一阵香风地去了。 这么形容吧。 湘影仙子啧啧有声:“论享受还得看神仙。” 因为要动手了,便从山神府赶了过来的玄明真人:“???” 湘影仙子:“仙长,这么说吧,哪怕我是个女子,我都从未这样被一群香香软软的漂亮女孩围绕着沐浴。仙长你能想象她们有多周到吗……” 玄明真人:……不想知道,谢谢:) 好吧,不吹不黑地讲,姑娘们都是被调理过的知礼仪懂分寸,叽叽喳喳又不咋咋呼呼,娇笑着把那已经“昏迷”了过去的傀儡按到了水里,从洗头发到剪指甲都是专人负责,清洗了一道又一道,连指甲盖都给她挖清楚,确保任何一个缝隙任何一点死角都处理了个干净,绝不会有半点血腥味熏到了她们俊俏的主人。 完了再抹上浑身的香膏,是快要把湘影仙子那个傀儡给腌入味儿了的分量。 然后又换上轻软的鲛绡,确保这傀儡浑身上下从衣角到头发丝儿都是柔软服帖的模样,再用软轿抬了,仍是一阵香风卷过,温温柔柔把那傀儡放在了花海中心,已经被翊宸帝君拾掇出来了的,锦华娘娘身边一个可以躺下的位置,又一个个娇笑着给翊宸帝君打过招呼,才漂亮地裙裾一转,恭敬退下。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有一些仙官仙娥仙侍们没有办法插手的准备。 因为这种起死回生的秘术,如果没有随时随地用莲藕给哪吒捏个身体的本事,自然是要借助一点天时的——按着翊宸帝君反复推算过的结果,七日之后是这一元会的最后一日,亥会将终,贞下起元,这一元会的亥时至下一元会子时过渡的那一瞬间,是行起死回生秘术最合适的时辰。 也需要借助一点地利——简单讲就是需要一个足够逆天改命的阵法,以如今仙界一般的道术水准,这个阵法从器具的摆放到阵纹的刻画都只能由翊宸帝君亲力亲为。 这直接效果就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紫微宫一干人等都在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引起了难得忙碌一次的帝君的半点不痛快再被帝君训斥。 翊宸帝君这么一忙就直接忙到了那个元会结束的正日子。 那是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 这对于老百姓来说其实感受不到这个平凡的晚上和其他晚上的区别,但对于修炼中人来说,能感受到非常明显的灵气衰减,和那种隐隐的“否极泰来”的蠢蠢欲动的新生灵气。 但这只是天地灵气之变,于本身已经吸纳到了体内的法力倒是没有多大影响,趁着天地灵气动荡的当口,紫微宫周边,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一个阵法。 那本来就是个极隐蔽的阵法,加上湘影仙子刻意压制了可能的动静,还是趁着灵气波动最大的时候布下,实际效果不过是在灵气巨变的惊涛骇浪之中多了一朵小小的浪花,正在忙碌的翊宸帝君对此自是毫无感应。 而阵法外面,湘影仙子带着司命星君,化作了一道比湘影仙子平时的风格粗犷了不知多少但仍然非常不起眼的遁光,落到了阵法之外,一处山巅上的平地。 这里多说一句,打死司命星君也不敢相信玄明真人动作竟然这么快。 在他的视角里,自己就是前脚才和玄明真人把酒言欢,相约屠神,他打道回府,玄明真人前往赴任,完了他都没写上三百字的,玄明真人的传音符已经到了,中心思想就一个—— 你好呀老伙计,你不是想看屠神么,准备下凡吧 另外:你还是不要自己用遁术了,你那点法力运转起来我都能听到你的身体在咯吱咯吱地响,以你的遁速等你下凡了估计神坟头草都三米高了,这么着,我安排一个仙子来接你,你跟她走就行了啊。 贴心就贴心在,司命给玄明真人吐槽过我看不懂你们神仙的道韵,所以玄明真人也没有试图在传音符上附一缕湘影仙子的道韵让他认人,而是在音传完了之后,传音符焚毁,焚毁的火光之中,展现出了湘影仙子的面容。 大佬的遁速就是司命星君收到传音符,稍微收拾了一下书桌和自己,还没来得及收拾两件衣服准备下凡,面前便一个闪动,一道遁光在司命面前直接化成了湘影仙子。 湘影仙子还对司命袅袅一礼:“尊驾便是司命星君?随我来吧?” 司命整个人就震惊住了。 ……所以真的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吧,大佬的朋友肯定也是大佬?我虽然看不懂你的道韵但是你这是什么鬼速度! 没得说了,他先安抚了一下湘影仙子让她稍安勿躁,出门吩咐了一下诸仙侍守好司命府,他写故事写到一半要下界采风,背着手晃晃悠悠走出司命府,到了无人之处才被湘影仙子笼入遁光往下界去。 然后就是一阵“啊啊啊啊仙子你慢一点我晕光!”的尖叫,还有在终于习惯了大佬“前进四”的速度之后,颤颤巍巍问湘影仙子:“狮驼岭之事,到底是哪位神尊在捣鬼啊。” 湘影仙子漫不经心给了“翊宸帝君”四个字。 吓得司命差点从遁光里摔出去。 他到地方的时候脚都是软的,懵逼地看着湘影仙子布置起了他根本看不懂的阵法,眼睁睁看着阵法开始运转起来然后给紫微宫笼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薄膜,可是这样的动静却没有引起翊宸帝君的任何注意,当下心里就已经开始嗷嗷:“大佬我现在相信你了,你敢在紫微宫外面布阵已经足以证明你的实力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所以现在能不能让我回家qaq” 于是,一顿忙乱的湘影仙子甚至还多了一项工作——给司命星君做心理安抚。 中心思想:咱不怕啊,我们这是在隐蔽的地方你知道吧,即便没杀成功,翊宸帝君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咱们位置的,星君你不要焦虑了,你要实在是太紧张不如来帮我个忙?忙起来就不焦虑了。 司命星君颤颤巍巍地问:“啥……啥忙?” 湘影仙子给了他一个储物袋:“喏,星君心心念念的那些花。” 司命星君第一时间还没听懂,懵逼地接过储物袋:“……花?!” “嗯。”湘影仙子点头,“星君不是在天庭给玄明仙长反反复复地嘀咕,说狮驼岭那棵树上都不长花么,这就是狮驼岭那棵树上还没出生便被害死的花。” 司命,一个遵纪守法没见过世面的正经凡人,为这一句话,吓得储物袋都险些拿不稳。 凡人的恻隐之心让他压下了对翊宸帝君的恐惧,涩然问:“敢问仙子,我能帮什么忙?” “把它们都拿出来,摆好。”湘影仙子道,“等玄明仙长开始屠神的时候,我会把坛子打碎,让孩子们看着翊宸帝君走向没落。” 司命当场嘶了一声:“这……这么刺激的吗?” “不好吗?”湘影仙子冷淡地笑了笑,“我想,孩子们应该会很愿意看翊宸帝君走向末路的。我和玄明仙长商量过了,翊宸帝君伏诛之后,这些孩子的怨气必然会有所消减,这是超度这些孩子的最好时机。” 那确实。 司命点不再有什么异议,乖乖低头忙碌,可忙了一会儿,他想了想又问:“不知玄明仙君现在在哪里。” 湘影仙子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山头。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日的玄明真人着莲花冠,穿八卦衣,一个再端正不过的正道修士形象,他在山巅安静盘坐,膝盖上还横了一把剑。 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但莫名就给人一种渊渟岳峙,杀气腾腾的感觉。 “那把剑……”司命星君并不识货,只非常单纯地问,“是仙君的本命灵剑么?他今日便要拿着那把剑屠神?” “不是本命法宝,但仙长今日确实要拿它屠神。”湘影仙子笑了笑,“仙长说他可没有那个福分,能把诛仙剑收做本命灵剑。” 司命星君直接声音都劈叉了:“诛仙剑?!”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至今还在昭华宫中安静养伤,但江湖传言他伤早就好了,只是不愿出门见人的青阳上神。 也就是说,青阳上神在人间其实不是被什么所谓的“魔物”所伤,他的重伤其实是玄明仙君捅的?! 霎时间,司命星君的心,乱了。 总结一下就是……天呐你都重伤过青阳上神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你但凡给我说我都不会强逼你屠个神给我看呐!别的神也就算了翊宸帝君是好屠的么? 他的喉咙尴尬地滚了滚,低声道:“这可是个要命的东西,千万让玄明仙君藏好了,要被发现可了不得。” “自然。”湘影仙子笑道,“星君凝神,时辰到了。” ——此时,此刻,阵法之中,花海中心,翊宸帝君布下的那个颠倒阴阳的阵法开始了运转,灵光震荡,天地变色,紫微宫中,一干仙娥仙侍看着那闪烁着恐怖动静的花海,无一不在为了帝君的深情而感动。 她们羡慕死了那个被帝君爱了几十万年的娘娘,她们觉得那个娘娘是真的幸福。 翊宸帝君知道现在自己是紫微宫中最备受瞩目的人。 于是他嘴角勾出了最温柔深情的微笑,用着他最优雅的动作,伸手按在了那花海之中的睡美人额头上,微微法力一吐,睡美人便化作了一点一点灵光,最终在翊宸帝君手中成了一朵优昙婆罗花。 然后,翊宸帝君将那朵优昙婆罗花微微一推,花朵便轻柔地落在了傀儡额头上,翊宸帝君再念动法诀,花便再次化作灵气,缓缓侵入傀儡体内。 霎时间,湘影仙子后背一直,脸色微白,身体还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司命当场声音都颤悠了:“仙子?” 仙子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你一晕这阵法岂不是轮到我来主持可是我……我不会啊qaq 万幸,湘影仙子只是晃了晃,随即她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接着便闭上了眼睛,听到了司命星君在说话,于是又摆摆手让他闭嘴。 司命乖巧地噤声,担忧地看着湘影仙子,却不敢出言相问。 现在问题来了,到底怎么了? ——在优昙婆罗花沉入傀儡的那一瞬间,整个傀儡识海里便立刻多了一个意识,在傀儡的识海里“噫”了一声,然后很快便失笑出声:“我就说这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容器,果然是人造的傀儡。” 那仿佛是一个很活泼的仙子,接下来就是一声银铃般的笑语:“不过也挺好,既然不是活人,那我就不用客气了。” 湘影仙子 第90章 凭我 “我是锦华。”那个声音仍然显得非常温柔,“请问仙子,现在此间天地是个什么状况?” 湘影仙子都不知该怎么回应了,犹豫了又犹豫,才道:“翊宸帝君在试图复活您。” “啊?” “翊宸帝君在试图复活您。”湘影仙子心理嘀咕我吐字还是挺清楚的,尊驾这是耳朵不好? 然后,场面就尴尬住了。 准确来说,湘影仙子能看到傀儡识海里的那个美人,那漂亮得她都有些自惭形秽的面庞有非常长时间的扭曲。 再接着,就是锦华娘娘一句牙酸的:“不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块石头都还没有放手吗?” 不等湘影仙子回答什么,性格本身就带了一点活泼的锦华娘娘又是一声嘀咕:“果然是一块顽石啊。” 湘影仙子:“额……啊?!” 不,不对吧? 你应该是这个反应吗? 那个“喜欢我的人和我喜欢的人都特么不值得爱,死了算了还能平息两族纷争”然后悲愤自尽的锦华娘娘如今终于活过来了,然后活过来的第一句话是吐槽翊宸帝君死心眼? 然后,那跳脱得一点都不符合人设的锦华娘娘还生怕湘影仙子听不懂她的吐槽,善解人意地补了一句:“仙子,你应该知道我说的那块顽石是谁吧?” 湘影仙子:“……” 哦,这个还是知道的。 翊宸帝君嘛——他父母是道祖点化的两块石头,同一个种族的结合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也是石头。 只是玄明仙长和我可以骂他顽石,狮驼岭的百姓和那些惨死的孩子可以骂他智障,只是你…… “仙子似乎很惊异我说的话。”那个声音温柔道,“我说他一句顽石,是很值得惊异的事情吗?” 湘影仙子都有一点不知如何是好了,无意识地接了一句废话:“嗯……怎么不是呢?” 然后,有一点大眼瞪小眼的意思了。 懵逼片刻,锦华娘娘都犹豫了起来:“仙子,要不,你给我讲讲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感觉事情有一点超乎我的理解? 湘影仙子的面部表情都扭曲了一下,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仙子。”锦华娘娘笑了笑,虽然是笑,但说话间已经隐隐有了属于大佬的威严,“我一直有一个观点,如果咱们能好好说话,我一般是不会去搜魂他人的——因为即便是对神魂无损的搜魂秘术,被人侵入神识内部,到底是不舒服的。” 这个言辞倒是吓不到湘影仙子。 但看锦华娘娘这个样子……就是,你懂的,这世上只有卷王最了解卷王,这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类人之间的互相吸引,湘影仙子现在怎么看锦华娘娘都不觉得这会是一个为爱痴狂的人物。 湘影仙子叹了一口气,最终的选择是隔空操纵着她留在傀儡识海内部的禁制,抖出了一缕道韵。 见着这个操作,锦华娘娘都有些惊异,心里赞叹了一下这个年轻的小朋友,修为还是挺不错的嘛——传音人人都会,灌的一篇长长的话蕴含在道韵中任由别人体悟,那就是非常考验操作的事情了。然后她直接将那缕道韵卷到了自己的意识里。 就那个动作的熟练程度,就那个细微的意识都能将自己的道韵整体吞了进去的本事,湘影仙子心头也是赞叹。 这位锦华娘娘,或许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再之后,在傀儡识海里具现出来的锦华娘娘的表情,在湘影仙子眼里竟然莫名地眼熟。 湘影仙子心里有点嘀咕,仔细一想,是了,那天晚上玄明仙长和自己感受到了终于有仙官要对他俩的傀儡动手,一顿飞遁过去再看到那个仙官的水平居然这么辣眼睛的时候,好像也是同款表情。 可该说不说,这样的眼神出现在锦华娘娘这种程度的祸国殃民的女孩子身上……还是蛮新奇的。 锦华娘娘消化完湘影仙子给的那缕道韵,一共花费的时间也就三五息不到,反应过来之后再看着湘影仙子那微妙的表情,都忍不住一笑:“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那我也给你讲一个,如何?” 湘影仙子点头。 然后锦华娘娘也抖出了一道道韵。 这一道和湘影仙子那塞了一大堆东西所以显得晦涩又难懂的道韵不同,显得分外的轻快,倘若里面本来就只有两三句话,倒也不足为奇,可如果是一个“海的女儿”甚至更大的故事体量的话,湘影仙子觉得自己得重新评估一下锦华娘娘的实力。 ……如果她和玄明真人加起来都干不过翊宸帝君和锦华娘娘的话,该撤就撤,千万不要有偶像包袱。 然后她隔空操纵着傀儡,接纳了那一缕道韵。 刹那间,湘影仙子脑海里就多了一个故事。 故事的立意:什么毛病啊,哪个人特么的天天和你虐恋情深啊,人生要向前看你知道吗? 就是……真的很难讲当年的一段恋情对于翊宸帝君,还有那个脑壳被打爆了的魔君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对于锦华娘娘来说,那真的是一场针对优昙婆罗花的情劫。 而锦华娘娘从化形到陨落的一生,就是从新生儿一般的什么都不懂的天真无邪,变成了历尽千帆之后真正意义上的道心通明。在锦华娘娘看清了天帝和魔君,然后选择谁也不爱,自己用命来止歇干戈的那一瞬间,她在法力和修为上固然还有提升的空间,但是向道之心已经直接拉满。 效果就是锦华娘娘去往地府的时候,后土娘娘并没有如何为难她,她的情况也不适合去轮回,后土娘娘琢磨了一阵之后,将她神魂精华中的优昙婆罗花的种子种在了忘川上。 种子生根发芽,她便有了新的身体,开始了正经的,没有人一天到晚勾引她动情的修炼。 一心求道,心无旁骛。 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她便离开了忘川,拜别了后土娘娘,选择去四处游历——她不想给曾经的人造成任何程度的困扰,所以根本没有回本界来,自六道轮回不只管本界之事之后,整个地府便算是半只脚踏入了混沌,她便以六道轮回为跳板,直接去了混沌。 她在混沌中参拜了真正的大能,在无边的天地中学到了真正的道境,甚至在一方小世界中做过一境之主,匡扶着一整个新生的世界从混乱走向稳定,也曾收敛法力去做升斗小民,认认真真体会身为时代的一粒沙到底会有何种悲哀与无奈。 也历过情劫,但不只是爱情——亲情友情爱国情,豪情侠情师生情,该体会的时候就认认真真体会,该放开的时候就彻彻底底放开,把各种情绪都历了个通透明朗。 于是从心境,从道境上来说,都已经到了需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可是在闭关升级之前掐指一算,发现自己竟然在最初的那个世界里还有一段没有彻底了结的缘分。 其实修为到了锦华娘娘那样的程度,实在是不想回本界来,倒也不是没办法强行了断。 但她掐指一算,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有一缕牵牵绊绊的孽力。 缘分不想要就算了,但孽力可容不得你不要,实在是没得选,锦华娘娘到底是将自己的实力压制了又压制,然后在元会交替,天道忙得一匹没空搞海关入境查控的时候,悄然抽出一缕意识,遁回了本界。 无非就是想看看到底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玩意儿一直在以她的名义为非作歹然后让她孽力缠身。 你看我弄不弄死你就完事了! “我确实不了解翊宸到底是个什么精神状态。”锦华娘娘认认真真地对湘影仙子感慨道,“我也不懂,若是复活我一人需要让生灵涂炭至此,何必这么执着呢?我一人之身,难道还能贵重过那万万千千的生灵?” 湘影仙子就疯狂点头:“前辈大义!” “这可不是什么大义,我是真不知道他竟在本界做了这样的事,否则我去混沌之前,必然是要先回来了断了他再说的。”锦华娘娘无奈摆摆手,又叹息一声,“但……不瞒小友,我现在勉强能算一个身归混沌的修士,现在的我若是出手诛杀此人,难免引起天道的不满甚至是剧烈反抗。压得住压不住暂且不论,天道反抗起来,最终受到伤害的还是无辜百姓。” 听了这一番话,湘影仙子悄悄松一口气,却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前辈所言当真?” “自然句句是实。”锦华娘娘失笑,“我骗你这么个小辈干什么。” “也是。”湘影仙子也笑,“那……前辈不太方便出手也无妨,只看着便是了。” 这下轮到锦华娘娘诧异了:“看着?” “看着。”湘影仙子笑道,“前辈不能容忍翊宸帝君所作所为,本界修士又如何能忍?不瞒前辈,我和我的同伴今日就是为屠神而来,就连这个傀儡都是我们准备屠神的布置。” 锦华娘娘“咦”了一下:“你的同伴是……” 湘影仙子操控着傀儡体内的禁制,稍微示意了一下阵法之外,横剑在膝,正在带着关切的目光看向明摆着状态不太对的湘影仙子的玄明真人。 “哟!”锦华娘娘一眼就看到了那柄如雷贯耳的灵剑,“诛仙剑?” 确认过武器她就笑了:“原本还担心你们打不打得过翊宸,现在没事了,动手吧,打完了再与你们细说。” 然后,锦华娘娘特别淡定地将收拢了自己的意识。 这在翊宸帝君视角里,就是他的阿锦原本明明真的有起死回生之兆的,意识都已经占领了识海了,眼看着占据这个身体之后便能睁开眼睛了。 偏偏! 也不知道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锦华娘娘的意识在容器的识海中活跃了一会儿之后,就不受他控制的,一点一点沉寂了下去。 便正如他现在那痛失爱妻的心情。 而另外一边,玄明真人确认过湘影仙子无事,这不是交流锦华娘娘那倒霉催的故事的时候,他只需要一个动手的信号,灵气便源源不断涌入诛仙剑剑身。 诛仙剑发出了一声痛快的轻吟。 玄明真人直接对着紫微宫的护宫大阵,斩出了他今夜的第一剑。 那是一道怎样的剑光啊。 如匹练,如流星,如瀑布,甚至如同一首壮丽的诗歌。 剑光轻巧地落在紫微宫的护宫大阵之上,效果几乎是摧枯拉朽,紫微宫的阵法连一息时间都没有撑过,直接在这一剑之下宣告报废。 司命星君看到这个效果都震撼了。 他固然不是修行中人,其实认不出来阵法的好赖,可都有多少人夸过紫微宫阵法的严密牢靠他还是知道的,仙人们甚至评选过域外天魔如果打进来了大家要去哪里避难,然后紫微宫赫然在榜,排名还不低。 可就是这样一个备受推崇的阵法,在玄明真人手下连一招都没坚持住? 司命整个人就是……人生观都崩了,感觉自己在做梦。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司命听到了“砰砰”连声。 他一个回神,看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 是湘影仙子一个法诀,直接将司命刚刚摆了满地的那一个又一个的陶瓮击碎。 小鬼们都是经历过不可想象的酷烈手段被迫变成的阴物,出世了一只便能让人觉得头皮发麻,一群出现,那冲天的阴气直接就导致了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原本风清月朗的夜空很快就乌云低垂雷霆大作。 司命感觉到有点冷,然后湘影仙子善解人意地给他递了一领披风。 ……虽然女孩子给男孩子递衣服这种事会显得稍微有一点奇怪,但司命的实际情况根本支撑不起他给自己整个护体灵光,只能是怂唧唧地来了一句“多谢仙子”然后将披风裹在了身上。 冷归冷,但司命却没有什么害怕或者毛骨悚然的情绪。 因为那些可怜的孩子虽然恨,恨意却并不针对他。 司命在那样的冲天怨恨中,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悲伤——为自己,为苍生,为这世间万千牛马最后都只能成为上神帝君们的感天动地爱情背景板的可悲命运。 “我曾经想救你们,可我不过是一个卑微的凡人,即便往上举报,最终得到的也是高层博弈之后的息事宁人。”司命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孩子们,现在好了。” 他看向那缓缓落地的玄明真人,声音轻柔得生怕惊走了这些 第91章 屠神 翊宸帝君怎么想都觉得“玄明真人为狮驼岭百姓来找他麻烦”这件事非常离谱。 ……喵了个咪的天君都不敢对本君的行为多加质疑,你个小小的飞升修士竟敢妄言什么讨回公道? 难道是因为什么奇怪的“翊宸帝君是当世成名尊神,我挑战了翊宸帝君我便能扬名立万”的情节? 可这些年来又不是没有人敢到紫微宫来找存在感! 近到那只不识好歹的九尾狐小姑娘,远到当年自己亲手打爆的魔君那些出类拔萃的后人,哪个人不是在本君这里折戟沉沙,有背景的关囚室里等他们的背景来接人,没背景的就直接剁碎了做花肥,上到天君天后,下到黎民百姓,谁敢和本君掰这个手腕?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区区一个飞升修士,说破天了能有多厉害,真不怕被本君做成花肥么?! ……哦对不起好像还是蛮厉害的。 以上心理活动的变化发生在十招之内→_→ 翊宸帝君很快发现,是有点完犊子,这个年轻人在近身战上确实有点东西。 可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体修对打!我一个法力深厚秘术众多的帝君和身体强悍肉身坚如钢铁的体修干架我脑壳有包吗? 然后他就不招架了,且战且退,没两招就被玄明真人逼到了角落里,然后翊宸帝君嘴角勾出了一个诡秘的微笑,对玄明真人那一剑不闪不避,玄明真人一诛仙剑过去,瞬间便是天旋地转。 果然有阵法。 最开始时身边还是那重重花木,可阵法运转不过片刻,便是阴风飒飒鬼哭阵阵,那些分外茂盛的花木直接变成了一只又一只要去抓玄明真人衣角的白骨之手。 玄明真人并不是没有见过白骨,并且他的护体灵光也足以将这些白骨俱绞为齑粉,但问题是每一根白骨的毁灭,都让他的灵感疯狂报警,仿佛是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让玄明真人满腹狐疑,暂时不太敢动手对这些白骨做什么,只加强了护体灵光。 正要掐算,心头却多了湘影仙子的传音:“仙长,那些白骨都是狮驼岭枉死的百姓。” 玄明真人陡然眼皮一跳。 他是能联系上阵法外的湘影仙子的,直接传音:“他们没有去轮回吗?!” “我不知道。”湘影仙子飞快传音,“小妹有个秘术,能将语言直接灌输到他人识海,刚才有个孩子分外激动围着我仿佛有什么话想说,我便对他用了这个秘术,然后他给我说白骨里有他们的父母。” 玄明真人直接在心头骂了一句很脏的脏话。 既然如此,自然是不能对这些白骨做什么了,玄明真人将手中诛仙剑一收,在诛仙剑“诶诶诶你干嘛”的震惊中,身上护体灵光一转,刹那光华大放。 “五彩佛光。”在湘影仙子打开的玄光镜中看到了这一幕,司命整个人都震撼了,“他竟然修了佛门的法诀?!” “因为这些是亡魂啊。”湘影仙子倒是理所应当,甚至不太能理解司命的诧异,“虽然佛门道门都有超度亡魂之法,但这么多亡魂,佛门的功法是要好用一些。” ——倒也不是孰强孰弱的问题,这和历史渊源有关:道门一直以来都是这片天地的主流,道门都发展出了群星璀璨之后才有的佛法,这种环境下道门的法术注定了不会特别考虑节约灵气,但佛门占据的地方因为本身灵气相对稀薄,所以各种法诀就……天然的比较省油。 少数的超度自然无所谓什么节省法力,但在这种场合,可能节省了一点法力就是多了一线生机。 但这不是重点,至少不是司命要考虑的重点。 他现在懵逼的问题主要是:“听仙子这口气,仙子也会佛法?” “会一点。”湘影仙子甜甜地笑了,“下界日子清苦,我们倒是没有太明显的儒道佛的派系之分,什么好用就学什么,即便是鬼道精道之类的术法,如果有用我们也会学一学,如果星君想看的话,现在我也可以放出儒学的浩然正气来给星君掌掌眼。” 司命简直原地裂开。 ……我在下界一定活不过三天qaq 而另外一边,玄明真人身上的五彩佛光一放,自然便没有什么东西敢再去扒拉他,他在那片刻的宁静中厉声喝道:“帝君将狮驼岭百姓俱都炼成厉鬼用以攻敌,难道就不怕午夜梦回之时,苍生冤魂来找帝君索命么?” “怕什么。”阵法之外传来翊宸帝君老神在在的声音,“本君反正是活到现在了,可是前来主持正义的道友,你好像就要死了呢。” 这话并不是虚言,即便玄明真人放出佛光之后并没有白骨再能扒拉他,可是他能感知得到那一个一个的冤魂都在努力地吞噬那些佛光——这其实非常自然,冤魂厉鬼被拘禁日久,眼看着渐渐没有了轮回的指望,这时出现了那能超度他们的力量,哪里有那个理智分辨得出来是能吞还是不能吞,会害人还是不害人,肯定第一时间就吞了减轻自身孽力再图轮回。 想也知道,这样下去,再深厚的法力最终也会被吸干。 要么你就动手毁灭了他们。 可你不是主持所谓的正义么,你下得了手么? 正是因此,翊宸帝君好整以暇看着阵法深处的玄明真人,等着一个道貌岸然者的大开杀戒。 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不再和翊宸帝君对什么嘴,也无心怪责这些已经失去了理智的魂魄,只结了一个佛门的手印,随即身上微微一颤,随即翊宸帝君想都不敢想的强大五色佛光直接把玄明真人衬托成了夜空中最亮的星。 所有沾染到了那五色佛光的厉鬼,连吞噬的时间都没有,就在那佛光普照之下飞快退去了身上的所有怨力孽力,便像是一个浑身污糟的人在佛光之中洗了一个让人通体舒泰的澡,再出来时,便是清清爽爽的魂魄,对玄明真人恭恭敬敬的三叩九拜,随即便去往轮回之路。 一时间。 光明和邪恶的对立与消融,圣洁的神明散了自己浑身的修为助可怜的厉鬼踏上轮回之路,张牙舞爪的厉鬼在玄明真人的佛光照耀之下恢复理智,那一幕给人的震撼甚至都可以夸一句割肉喂鹰或者舍身饲虎。 翊宸帝君忍不住想起太乙救苦天尊或者地藏菩萨那样恐怖的存在入地狱超度亡魂时的样子。 “你不要命了么!”翊宸帝君整个人都懵了,“你竟然想将这些厉鬼尽数超度?!” 固然超度厉鬼算功德,可超度厉鬼也耗法力,且比把厉鬼直接诛灭需要的法力多了何止百倍,你的法力一散,回头必然死在我手下,空拿一身功德何用? 玄明真人没有回答他,也许是不屑于回答。 他找到了这个迷阵的关键处,随即腾空而起,将佛光散到了一整片密密匝匝的花田——原本是花田,但如今一看,那些长势繁茂的枝条和开到荼蘼的花朵,尽是冤魂。 他散出来的佛光比金乌还要耀眼,洒落在那一片花田之上,然后花田——尤其是那些植物根系紧紧抓住的血肉和土地腾上来一个又一个虚幻的人形,恢复了理智的他们看着几乎是在牺牲自己来超度他们的玄明真人,俱是热泪盈眶。 这么说吧,便是紫微宫本身的仙娥仙侍,虽是不知为何突然有人破了阵法要来袭击帝君,可如今看到他们平日崇敬的帝君平日呆着的花田是这等肮脏龌龊的去处,偏是那半夜袭击的恶客在想法子超度亡魂…… 简直人生观都崩溃了。 “仙子。”司命在玄学和修炼上的层次比那帮仙娥仙侍也高不到哪里去,他懵逼地看着正在发光的玄明真人,“不是说屠神么?” 你法力都散干净了还屠个鬼啊! 湘影仙子心里也嘀咕。 探测别人法力的极限并不是一件有礼貌的事,尤其卷王们总是习惯于给自己攒一堆不希望别人知道的底牌,是以她虽和玄明真人合作愉快,但确确实实是不知道玄明真人的底线在哪里。 不过…… “没关系。”湘影仙子沉声道,“百姓何辜,这些冤魂是不能不超度的。” “可是……”司命都急了,就连刚刚急切地要告诉湘影仙子那花丛里的尸骨和厉鬼有他父母的一份的小鬼,也着急地用那已是白骨的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湘影仙子的裙角—— 第92章 诛仙 那是一场漫长的超度。 这自然不是因为翊宸帝君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回合制游戏”的战斗观,一定要等玄明真人应付完了他这一招之后他再出第二招。 实实在在是这数之不尽的厉鬼冤魂的绝招一出,哪怕是他都不敢踏入花海——那些厉鬼被折磨了许多年,早已是再凶戾不过的存在,他们会无差别攻击自己能攻击到的所有目标,不死不休。 要么是玄明真人被厉鬼围攻陨落而亡,厉鬼们互相吞噬到翊宸帝君能压制下来的程度,他再在阵法之外用秘术安抚下来所有厉鬼,重新让此地变为一片花海,要么是玄明真人真有那个本事把所有厉鬼尽数解决,再出来与翊宸帝君对阵。 而翊宸帝君是怎么想都不觉得玄明真人有本事超度所有……好吧,甚至不是超度,他觉得剿灭所有厉鬼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此,翊宸帝君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甚至还有点想喊仙娥给他倒上一盏玉露琼浆,一边喝一边欣赏玄明真人的穷途末路。 但他回头一看,那些对他各种星星眼崇拜,恨不得一天到晚和他眼神对视乃至于被他一见钟情的仙娥,一个个都是一脸惊恐地看着此地阵法,发现翊宸帝君看了过来,她们还下意识地低下了眼眸。 翊宸帝君眉头一皱。 仙娥们猛然意识到刚才自己都干了什么,心下大骇——完了完了完了,我们见识了帝君这样不堪入目的一面不说,刚才我们还对帝君的所作所为表示了恐惧和不安,他他他……他不会因此就杀我们灭口吧! 然后赶紧整理了心情,重新换了一张甜甜的笑脸,试图和帝君对视来装作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可翊宸帝君已经是做了决定了。 世界上合适阿锦的容器难找,可年轻貌美还一心攀附权贵的少男少女又有什么稀奇。 左右这一批是已经不中用了,回头让仙官寻摸寻摸,换一批吧。 他不再指望这群废物,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琼浆,幽幽道:“苏玄明,你现在若对本君低头,本君倒也可以考虑打开阵法,放你一条生路。” 没有回应。 许是这样的正义之士,觉得和自己说上一句话都会脏了他的嘴吧。 没关系,看在你这样努力去超度恶鬼的份上,回头我会将你做成花肥,用你来滋养我最喜欢的那一盆优昙婆罗花。 不过呢……理想和现实其实有着不小的差距。 玄明真人没回答翊宸帝君的话还真不是翊宸帝君想的“不屑”,而是他本来就在和一个人交流——在玄明真人直接展现出佛门功法并用佛光超度一干冤魂时,他脑海里多了一个细弱的传音:“我是锦华。需要我帮忙吗?” 玄明真人的反应和湘影仙子那就是完全同款的“卧槽这也行?” 这也行。 锦华娘娘用说服湘影仙子的话术飞快取得了玄明真人的信任,并提出了如果玄明真人搞不定这些厉鬼的话她可以出手——固然她已经是外人了,但这些人却是因她才落到如此地步,超度又不是什么坏事,她如果出手相救,想来天道不会反应太过。 但玄明真人拒绝了,理由是你这一通操作是“想来”,可万一天道真的有什么反应该怎么办,这些凡人已经因为神仙们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倒了大霉了,不要再给他们那惨淡的生活增添什么奇奇怪怪的幺蛾子了,他虽不才,但超度这些魂魄的法力还是有的。 锦华娘娘一想也是,叹了口气说:“那也罢了,不过……如果你悟性尚可的话,我现在教你一篇比较省法力的佛门法诀,大概能减轻些许你的负担?” 佛祖掌心花要传授的功法,玄明真人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欣然将锦华娘娘那一缕蕴含了顶尖佛门功法的道韵容纳了进去。 三五息之后,他身上的气息便陡然一变——在懂佛法的大佬们眼中的明显变化,外头还是那个效果,可内里法力流失的速度顿时为之一缓。 锦华娘娘整个人就是……为玄明真人展现出的恐怖学习能力而震惊。 朋友!我看你这个悟性和我佛实在有缘,不如你跟着我去修佛法吧! 而在翊宸帝君的视角里,便是一炷香,两炷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他还是没有等到玄明真人的法力耗尽。 但那成千上万的厉鬼都已经被超度没了戾气,恢复了理智,一部分头也不回地踏入了轮回的路,一部分却暂时没有走,只飘在空中,誓要等一个翊宸帝君的陨落。 而原本那片开到荼蘼的花海,现在都已经露出了那白玉石广场的地皮。 然后,苏玄明手中再次闪出那把长剑,对着他早就看出端倪的阵法关键处一剑下去,阵法应声而破,玄明真人整个人如同一把出了鞘的利剑直接朝着翊宸帝君攻了过去。 超度这许多的亡魂,玄明真人身上即便还有法力剩余,也绝对不足一成。 这给了翊宸帝君莫大的勇气,掏出本命法宝对着玄明真人也是一顿抢攻。 两人化作的流光撞成了一团,那几乎是如今仙界最顶尖的过招,招与招之间的衔接让人目不暇接,爆出来的法力余波将原本美轮美奂的紫微宫打到摧枯拉朽,其中有好几次那余波还好悬伤到了紫微宫中的仙娥仙侍。 仙娥仙侍们又没有掌握什么法力,眼睁睁看着灵气流光过来只能尖叫等死,然而这个时候却有一道轻柔如鲛绡的白纱轻易将冲向他们的攻击拂开。 他们满心惊异,懵逼地看向白纱的主人——自然是玄明真人。 他在应付翊宸帝君之余,还伸手摸过储物袋,随后挥下来了一个轻软 薄透,不知是何材质的布料,罩住了仙娥仙侍最多的地方,那块布料还带着若干条梦幻的流苏,能自行变长变短,在保护那些落单了,没有被布料囊括在内的仙娥仙侍。 而落单的仙娥仙侍还能听到玄明真人一句温和的叮嘱:“快到人多的地方去,我还得应付翊宸帝君,不能分心护住你太久。” 仙娥仙侍们哪里见过这么暖心的操作,尤其这个操作还是帝君的敌人干出来的,整个人就是非常凌乱,但“不要给大佬添麻烦”这一点他们还是很会的,连滚带爬往那一块布料能笼罩的地方跑。 这一幕却是深深刺痛了翊宸帝君的眼睛,他恨恨道:“苏玄明!本君的仙娥仙侍还轮不到你来怜香惜玉!” 玄明真人失笑:“帝君连这个也要争?” 是啊,帝君非但要争,帝君还直接转头攻向自己的那些仙娥仙侍。玄明真人对此早有防备,一招一式都是为阻拦翊宸帝君对无辜之人下手。 翊宸帝君最是恼羞成怒的是,玄明真人真就将他的每一个反应都算得死死,然后靠着一人一剑轻易应付了他的所有反抗,丝毫不见才超度了数十万甚至数百万鬼物的疲态。 这让翊宸帝君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父母还活着的时候,那些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的正牌·三清弟子。 那是不擅悟道修炼的他们永远的梦魇。 我今日必杀了苏玄明!倘若等他修炼出了记忆中那些恐怖大罗金仙的能耐那还得了?父皇教我的一点也没错,这片天地就是不应该有太强的神仙,否则这就是对天帝权威的挑战! 然后,翊宸帝君新一轮朝着玄明真人的抢攻,那叫一个手段齐出眼花缭乱——阵法、秘术、法诀、符箓、灵宝……各种各样的手段都信手拈来,时而是洪荒时那浩瀚苍茫的气息,时而是阴毒到让人毛骨悚然的鬼气森森,时而是犹如十日凌空一般的炙热,时而是如同身在九幽的刺骨。 可无论什么样的招式,都没能对玄明真人造成真正意义上的困扰。 他就是一人,一剑,大道至简地化解翊宸帝君那一个又一个不可思议的攻击,看上去甚至有些闲庭信步的淡然——事实上也是,因为诛仙剑一边在感受着在卷王手底下摧枯拉朽的快乐,一边在给卷王介绍这个秘术是什么来历,那个阵法又曾经有什么战绩,疯狂给玄明真人长着见识。 末了,逼到使尽了各种绝招,却始终没能破玄明真人一点油皮,心态崩了的翊宸帝君愤恨地挥出了一道金光。 玄明真人想也没有想,一诛仙剑算准那道金光的轨迹就斩了下去,然后就是清脆的“啪,嗒”两声,被一刀两断的金簪落到了地上。 翊宸帝君为此直接呕了一口鲜血出来,不可置信看着那两截断簪。 那是他母亲的遗物。 据说此物来自道祖,是道祖赐给他母亲,贺他母亲做了天后的宝贝,被他母亲当做了最珍而重之的护身法宝,直至天人五衰,仙寿耗尽之后才传给了他。 可这样一个被翊宸帝君倚为杀手锏,当年亦曾建功无数的宝贝,在玄明真人手底下,竟然没有走过一招? 他不可置信地看看玄明真人,怎么想都不觉得区区飞升修士竟能有那样恐怖的能耐,可既然不是飞升修士之故,他那怀疑的眼神便只能落在了玄明真人手中那把灵剑上。 诛仙剑今日是真的快乐。 固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取得翊宸帝君性命,可玄明真人挥动它的时候让它想起了当年所向披靡的日子,那是它几十万年来最快乐的时光。 这一快乐吧,人也 第93章 好玩 咱就是说,哪个身居高位的神仙没有梦想过诛仙剑呢。 尤其是几十万年以来唯一一个和魔族开过战的天帝——当年,翊宸帝君和魔君打得如火如荼,眼看着不用点真正的秘术就得打不过了,可秘术用下来终究伤元气,翊宸帝君自然而然地把主意打到了昭华宫的一干重宝身上。 然后,盘古幡太极图最多就是翻个白眼不搭理他,诛仙剑性烈啊,诛仙剑用剑柄直接给了他一个大逼斗。 那新仇旧恨加起来直接就让翊宸帝君双眼开始冒火! “是。”玄明真人自然不知道翊宸帝君在震惊什么,只淡淡开口,丝毫看不出和人动了这么久的手的疲惫,“死在诛仙剑下,帝君应当是不枉此生了。” 翊宸帝君恨恨一抹嘴角鲜血,诛仙剑都在这里了,他自然不可能再用寻常手段去应付玄明真人。 他伸手一摸储物袋,直接摸出来了一个小而古朴,铃铛一样的铜钟。 玄明真人自然是不认识的,只是诛仙剑直接在他脑海里炸开了锅:“混沌钟?混沌钟竟然在这个人手里?!” 玄明真人其实没反应过来,“混沌钟”这个名词对他来说还是太陌生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就是东皇钟!”诛仙剑声音也飚高了,“东皇钟你总听说过吧!” 哦,这个还是听说过的。 “东皇钟就东皇钟呗。”玄明真人不太明白,“前辈是诛仙剑啊,位格未必比这东皇钟低吧,这么激动干什么呢。” 诛仙剑:“……” 嘿你小子!我争的是位格吗?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和我磨合了这么久,能发挥出我四五成的威能,但是这个什么劳什子帝君不知道都和东皇钟磨合了多久,你要是没打过他,我肯定是不会有什么万一但是你呢? “没有万一。”感应到了诛仙剑的情绪,玄明真人却稳得一匹,“他已经没有可以动用的法力了。” 诛仙剑:“……你在说什么疯话!”我看到的明明还有五六成! 不是疯话,诛仙剑给玄明真人解释混沌钟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当口,翊宸帝君已经将东皇钟祭起,这是顶级的宝物,尤擅防护,只要注入足够的法力东皇钟就能自行变大,通体宝光能将催动之人或者催动之人想要保护的人笼罩在内,从此外界一切攻击都与他无关了。 但,翊宸帝君冷笑着法诀一掐,按常理说应是有浓浓法力卷入东皇钟,如此便立于不败之地的,但……法诀是掐了,阵势也摆了,却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见到此情此景,玄明真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好整以暇地看着翊宸帝君。 翊宸帝君整个人都懵逼了,他心说本君的法力虽然不说和远古那些神祇比肩吧,可今日我才打了多久,怎么就到了法力耗空的地步了? 并且我的法力耗空了我对此会毫无反应吗? 然后他不信邪,又掐了一道法诀,又摆了一道阵势。 然而还是半点法力都没有涌出来,他愤恨地看向玄明真人,声音中透露着浓浓的不可置信:“苏玄明!你到底对本君用了什么阴毒手段?” 玄明真人笑了笑,打了一个响指。 然后,那妙绝的幻术退去。 刹那间,翊宸帝君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的真实情况——不知何时,他的身体已经成了一个四面漏风的筛子,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每一个地方都趴着一只吸血虫,每一只吸血虫都在忘我地吸取翊宸帝君体内仙元。 固然,翊宸是一个在当下之世难得还维持了修炼的习惯,法力积累得比大多数仙人要深厚的帝君,但积累得再厚,如何经得起这数十万,甚至数百万虫豸密密匝匝的吸取撕咬? “你……”翊宸帝君整个人都崩溃了,“你做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玄明真人幽幽一笑道,“不过是晚辈略通御虫之术,又在帝君那见不得人的秘境中得了这些小虫子,知道了帝君对狮驼岭的百姓都做了什么之后,对这些虫子稍加改造,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万千凡人体内都有你的虫子在吸取他们的精元来供给你,那我便让万千虫豸都悄悄钻入你体内吸取你的精元反哺他们。 这不是很合理么? 我需要做的也不多,三件事而已——首先是解除掉你那个“善解人意”的一个人体内只进入一只虫子的限制;然后是在每一只虫子身上加上一点点“麻药”,让他们吸取他人精血时能麻痹掉宿主的感觉;最后就是幻术。 在你以为我必被那些厉鬼围攻而死的志得意满之时,悄悄散发出这些已经被我祭炼过后的虫子,它们会在幻术的遮掩下进入你,撕咬你,而你一无所知,还以为你是那个法力深厚,冠绝当世的帝君。 如此缜密的算计,翊宸帝君整个人都在头皮发麻:“你……你好阴毒!” “阴毒?”玄明真人冷笑,慢条斯理将诛仙剑停在了翊宸帝君的喉咙口,“帝君,要论阴毒,我不过是杀帝君一人而已,帝君无声无息地取了那么多百姓的寿元,让狮驼岭所有自带灵根的孩子都无法出生,现在还要加上一条,收集那些凡人的魂魄阻止它们轮回甚至将他们炼成厉鬼,难道不是帝君更阴毒一点?” 翊宸帝君目眦欲裂,只恨恨盯着玄明真人,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玄明真人连你都不怕,岂会怕你的小小眼神? 不过他没有现在就捅入翊宸帝君喉咙口,而是回头,看向那躺在石台上,虽然二人动手时都没有刻意保护,但是愣是一点油皮都没有破的,玉床上躺着的傀儡——不过,现在应该将之称为锦华娘娘了。 “你要做什么?”翊宸帝君是死也不怕,但玄明真人把目光投过去的时候他却怕了,“此事和阿锦无关!要杀要剐你冲我来!” 玄明真人都笑了:“怎么,帝君当年对锦华娘娘便是巧取豪夺,锦华娘娘但凡有的选择,都不会让尸身流落到帝君手里徒造这么多杀业,当年的帝君尚且不能得锦华娘娘的半点青睐,如今过去了几十万年又造下了那许多孽债,帝君竟以为能得锦华娘娘倾心?” “你!”翊宸帝君已是恨得青筋暴跳,“你胡说!” “我胡说?”玄明真人低低一笑,直接对那一具至今仍没有睁开眼睛的傀儡开口,“娘娘,别装了。晚辈固然能将此僚打败,也能将此僚诛灭,可那不过是诛身,倘要诛心,还得娘娘一句话才成。” 为着这一句话,翊宸帝君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只是翊宸帝君听到了一声轻叹,那是他午夜梦到过无数次然后含泪醒来的语调:“杀人还得诛心,你这后辈是什么毛病。” 然后,翊宸帝君心心念念要复活,但压根就没有死的锦华娘娘,操纵着傀儡缓缓坐直了身体,睁开了眼睛。 “阿锦!”翊宸帝君直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与记忆中的倩影别无二致的女子。 “锦华是个好名字,但想一想这个名字是你为我取的,我都觉得头皮发麻。但我没有改名,以此提醒我自己今后务必擦亮了眼睛,千万不要和你这种人缠杂不清。”锦华娘娘轻轻叹息一声,从玉床上下来,怜悯地看着翊宸帝君,“陛下……哦,不对,道友,我是你的劫,你也是我的劫。” “阿锦!”翊宸帝君心痛到难以自抑,连万虫噬身的痛楚都顾不上了,伸手去拉锦华娘娘的衣角,“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 锦华娘娘悠长地叹息了一声:“我有些时候是真的想不明白,道友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意中人的回答不是心里有你,也是心里没你,反而开始探讨什么脑子,翊宸帝君都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看着这人的傻样,锦华娘娘摇头,叹道:“好几个元会都过去了,哪怕是头猪在几十万年前开始修炼,现在也应该是个顶级的大罗金仙,开始追求真正的大道了,道友怎么还在此间,执着于那一点小情小爱?” 翊宸帝君:……啊? “并且我真的没有觉得你有多喜欢我。”锦华娘娘也不管他有没有反应过来了,接着开口,“不然你身边怎么会一直没断了年轻漂亮的仙娥呢?” “那些仙娥都长得像你啊阿锦!”这个问题能答,翊宸帝君几乎是嘶声裂肺了,“我心里有你啊阿锦!你是真的要我剖了这片心给你你才肯相信么?” “你这是喜欢我么?”锦华娘娘淡漠地一抽自己那被攥在翊宸帝君手里的衣角,“你这是喜欢别人夸你一往情深,然后巴着我的遗蜕死活不肯放手,但这丝毫不耽误你和年轻漂亮的仙娥打情骂俏,你还吸引着天下人来看你,让天下人都夸你,什么翊宸帝君一往情深,翊宸帝君淡泊名利,嫁人当嫁翊宸帝君。很好玩么?” 翊宸帝君愣住了。 锦华娘娘一声悠远的叹息:“我觉得不好玩,狮驼岭的百姓也不会觉得好玩,你一个人脑子有病,实实在在不必拖着那么多百姓为了你一直受苦。” 说到这里,她不再看这个让她在本界的日子过得无比糟心,到现在还意图用情深来绑架她的玩意儿,只对玄明真人道:“道友,动 第94章 上仙 没有人想得到,那位驻颜有术且丝毫不见天人五衰之相的翊宸帝君竟会死在这个元会的最初。 死在了玄明仙君的手里。 死因是玄明仙君前往狮驼岭履职之后,追查狮驼岭百姓寿命被侵吞,狮驼岭带有灵根的胎儿都没办法出生之事直接查到了紫微宫处,刚巧遇上了翊宸帝君在行起死回生秘术,弄得生灵涂炭天地色变。翊宸帝君欲杀人灭口,便与玄明仙君大打出手,谁曾想被玄明仙君反杀。 哦,现在已经不能称玄明仙君了。 请尊称他一声玄明上仙:) ——翊宸帝君伏诛当晚,玄明仙君摆开阵势,直接在紫微宫中超度了枉死的百姓。 山河同泣,草木含悲。 数万甚至数十万的冤魂在一夕之间得到了超度,数万年之内枉死并且被炼成厉鬼的胎儿也在那一夜得到了彻底的救赎,据紫微宫坐落之地附近的山神土地所说,数十万亡魂对玄明真人齐齐下跪之时,连他们都忍不住为那个耗费了过多法力所以难免显得虚弱和单薄的身影而心生敬仰。 然后,就是天道赐予的磅礴功德。 为了他那敢因一地百姓的冤屈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挑衅本界唯一一位天帝的勇气,也为了他会为了神明们眼中草芥一般的凡人几乎耗尽了自己的所有法力就为了让百姓成功踏入轮回的慈悲。 自然了,其中暗藏了多少天道暗戳戳的“如今天庭已经烂得没眼看了,好不容易有个正直点的人物,我不赶紧把你的仙阶提上来让你去掀翻了这整个天庭都是我不知道抓住机会”的意思,就……各人自知了。 总之那是厚重的,对于普通神仙来说甚至可以直接飞升上神的功德,可玄明真人的基础毕竟打得非常不错,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那样难的路都一路踏踏实实地走过来了,如今在上仙上神的仙阶上自然更不可能容忍半点虚浮。 所以,仅仅止步上仙。 可上仙也已经足够一干神仙震惊了呀,你上天到这会儿还没有一年吧?一年之内飞升上仙那是什么鬼速度! 并且那天我们又不是没见到你的功德活生生撑爆了洛韵神女,然而那足够好几个上仙飞升的功德在你这里连个水花都没泛起来,就那个场面,江湖上已经有“如果想要做上神上仙,最好是不要把法力练得太凝实了,否则回头功德跟不上岂不是原地完蛋”的说法了。 可是你竟然真的飞了?! 诛杀一个翊宸帝君的功德竟然足够你飞升? 翊宸帝君到底是做了多少恶啊!我们曾经俯首听命的天帝陛下原来这么藏污纳垢的吗? 这毫无疑问成了近期神仙们闲谈论道时的必聊话题,连多多少少对“翊宸帝君和玄明真人之间必有一战”这件事有些预计,甚至揣测过“他俩估计五五开”的天君在得知了消息之后都震撼了好久,才下令让玄明真人……哦不,玄明上仙回天庭述职。 这是必要的程序。 因为天庭从来不缺散仙——尊神们结合之后生下来的神子神女天生便是散仙,讨好尊神们讨好得好于是被赏赐做仙官的仙娥仙侍们也是散仙,四海八荒之上如桓风仙官那种修炼了进阶飞快但实力遗憾的功法最终得以飞升的还是散仙。 就这满地萝卜的架势,只有坑不够的麻烦,绝没有没萝卜可栽的忧愁,所以散仙们谋个神职还得靠硬关系和跑官要官,便如赤霄帝君给洛韵神女安排的飞仙殿掌事,又如众神君一致同意将司命从仙侍拔擢成星君,再如玄明真人去做了那个狮驼岭山神。 但是,上仙就不一样了——神子神女们若是没有合适的替劫者,很有可能几千年几万年过去了还没进阶;仙娥仙侍们这辈子就止步散仙了根本没有升级的机会;四海八荒之上的修炼者受天庭风气影响,即便飞升了也不会有多凝实的法力,又没有什么深刻的背景,能保证修炼得到的仙元和身为神仙消耗的仙元基本一致都不错了,飞升上仙基本就是天方夜谭。 这种环境下,任何一个飞升上仙了的神仙,无论本身有背景还是没背景,都值得被天君召回接见,再授予掌管某部某殿,或是去人间统管一州一部的神职。 但天君万万没想到,这种明摆着“快回来,我给你升官”的指令,玄明真人都能回复传旨仙官一句:“此间诸事繁杂,紫微宫中仍有多处藏污纳垢,狮驼岭百姓寿命尚未补全,实不是回天庭述职的时候。待此间事了,在下再回天庭正式拜见天君。” 并且他人虽然没有回去,却给了传令仙官一本玉简,请传令仙官将此物转交天君。 传令仙官自然得问一下:“上仙,请问这玉简中是……” “这是狮驼岭山神府的属官记录的翊宸帝君做下的一干违法乱纪之事。”玄明真人笑道,“还有雷部与南极府前往狮驼岭调查情况,却因不敢得罪翊宸帝君,隐瞒事实,匆忙结案,徇私枉法的证据。还请仙官将此物代为转呈天君,请天君定夺。” 一听这话,传令仙官心跳都加速了。 这这这……大佬!你想死你可以自己去,不要拉着我们这种倒霉的传话仙官垫背好吗! 问:不就转交个东西么,怎么就涉及生死了? 传令仙官:那你觉得呢!翊宸帝君死都死了就没关系了,关键雷部和南极府要是知道了这个证据是我送回天庭的……他们即便奈何不了风头正劲的玄明上仙,难道还不能拿我这种小喽啰撒气?! 不过呢,天花板先生一般是不屑于去为难这种小可怜的,看到了传令仙官这一副胆都要被吓破了的模样,微微一笑便道:“仙官不必紧张,这并不是原件,抄本而已。” 传令仙官都要哭了。 ……抄本和原件的区别在哪里呢我的上仙!不都是我送上去的吗?! 但,看着玄明真人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仙官现在简直爆发了自己从业以来最大的政治智慧,一顿思索之后,就差没给玄明真人跪下谢过他的饶命之恩了。 抄本和原件,还是有区别的。 如果送回天庭的是原件,雷部和南极府迁怒他的理由会是你这个人真的不懂政治,既然原件都在你手里了,你直接装作路上被人抢劫了,东西在混乱中毁掉了不就完了,即便事后被追究,你受一时之罚,难道后续雷部和南极府会亏待了你? 但抄本……即便丢了又如何?玄明上仙随随便便能拿出上千个抄本,随便丢! “多谢上仙保全之意。”传令仙官已经不想计较这种神仙打架拉他传话的事情了,只要传话这件事不会直接影响他的性命就阿弥陀佛。 玄明真人微微笑了笑,亲自将传令仙官送出了门。 至于天庭拿到了这一厚摞的抄本之后会如何处置,那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需要考虑的是翊宸帝君的下场。 诶不对,翊宸帝君不是已经死了么? ——那是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商量了之后给出来的官方口径,反正他俩封了翊宸帝君身上任何一处能和外界产生联系的点,甚至动用部分功德断掉了翊宸帝君的因果线,任什么人去卜算翊宸帝君死活,或者什么人曾经拥有过翊宸帝君的魂灯,都只会得出他已经死了的结论,不过翊宸帝君确实还活着。 可他们俩留着这个逼的性命做什么呢? 山人自有妙用。 ——送走了天庭来的传令仙官之后,玄明真人转头就再次入了紫微宫中的那个幻境,通过老仙官日常进出的幻境入口——那其实就是个传送阵,很快便到了老仙官平时将已经养成的陶瓮打碎,将那些吸血虫放出来污染狮驼国水源的洞窟。 那里,湘影仙子已经等待已久了。 两人打过招呼,就开始布置起这个洞窟来——先是用土属性法术拘来了一个足够一人站立的石台,在石台上树一个十字形的刑架,洞窟最上方还垂下了两条闪着灵光的锁链。然后在整个洞窟之中布下阵法,在四面石壁上刻下镇压法力的阵纹,就那镇压阵法的霸道程度,最后一笔完工,阵法开始运转,两位天花板都感受到了肩头顿时有了千钧之力。 二人顶着压力检查了一番,确认过没有问题了,玄明真人这才一摸储物袋,取出了那个曾经被翊宸帝君赐给承轩仙官抓人用的玉瓶,玉瓶盖子一开,法力一催,已经万分憔悴的翊宸帝君被抖了出来。 他现在身上法力尤在,但已经来来回回被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比捆猪还严实地来了十七八道封印,是实打实的半点法力也动用不了,只能以那一双标准言情男主角的通红眼眸看着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你们要做什么?” 玄明真人没搭理他,示意了一下湘影仙子。 湘影仙子放出了那个被锦华娘娘寄身的傀儡——说来心酸,混沌中人在本界的活动真就是各种受到限制,现在锦华娘娘非但用不了太多的法力,并且出现的时候还得小心点不要引动天地灵气动荡,否则后患无穷。 “不是他们要做什么。”锦华娘娘淡淡开口,“翊宸,是我要为你赎罪。” “阿锦……”翊宸帝君的表情立刻痛惜了起来,他想挣扎着去触碰锦华娘娘的衣角,直挣得身上禁制狂闪。 锦华娘娘却没有再搭理他了,只对玄明真人道:“行了,吊起来吧。” 玄明真人微微颔首,掐了一个法诀,水源处的石台上那两道锁链便陡然伸长,直接缠绕在了翊宸帝君双腕之上,将一脸懵逼甚至还想说点什么的翊宸帝君直接吊到了石台之上,紧紧束缚在了刑架上。 “阵法可是按照我给的阵图摆放的?”锦华娘娘问湘影仙子。 “是。”湘影仙子含笑回道,“分毫不差。” 那就没事了。 锦华娘娘笑了笑:“动手吧,你们俩谁来。” “我来。”玄明真人笑着回了一句,随即伸手一摸储物袋,取出了一把飞刀和一个玉瓶。 他将玉瓶打开,将玉瓶之内的灵液倒到飞刀刀身,到底是仙家之物,这种非常临时的淬毒手段看上去也挺好使,原本晶亮的飞刀在顷刻之间就成了幽绿色。 然后玄明真人一挥手,飞刀射出,极其精准地擦破了已经是一个固定靶的, 第95章 飞仙 “锦华!”翊宸帝君整个人都炸毛了,“本君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以为本君还了这些因果就没事了么!你就那么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为了我?”锦华娘娘清冷一笑,“我是从狮驼岭百姓身上得到了什么好处了么?” 从来没有啊。 得到好处的一直是你,一意孤行的也是你——你给你自己建立了一个情深似海的人设,你以狮驼岭一地的百姓来供养你那所谓的深情。是,你确实为了小小的一朵优昙婆罗花种下了整片花海,可那是优昙婆罗花的错么?即便没有优昙婆罗花,焉知你这个神经病不会为了牡丹玫瑰月季花去害人? “帝君。”锦华娘娘沉声道,“咱们这里是仙界,不是凡间。凡人那些酸儒会说君王从此不早朝从来都是美人蛊惑之过,对纣王的要求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对妲己则是直接打死绝无二话,可咱们神仙就不要说这种维护君王的话了,帝君的道心若是我能蛊惑得成功的,那还能称之为道心吗?再说你我当年到底是谁蛊惑谁,别的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 翊宸帝君恨到心在滴血,喃喃道:“可……可本君那么多年的心意,你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心么?” “从未有过。”锦华娘娘仍然非常淡定,“我反问帝君,我那么多年来只想安静修道,不想牵扯这些无谓的情情爱爱,帝君有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过我的想法呢?” 没有吧。 你只是觉得你喜欢我,所以你要想尽办法让我也对你动心。 “所以。”锦华娘娘抬头,不带任何愧疚地看着翊宸帝君,“帝君既然不曾尊重过我那一心修道的本性,我又为何要尊重帝君那硬要束缚我在身边逼我对帝君动心的占有欲?” 翊宸帝君僵在了那里。 锦华娘娘却已经不想和这块顽石说什么了,只侧头看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道:“行了,咱们走罢。” 两位天花板和翊宸帝君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锦华娘娘这么一招呼,他俩便双双点头,合力封闭了这个阵法和洞窟,跟着锦华娘娘走了出去。 说起来,在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给翊宸帝君安排这最后的去处的日子里,天君派去传玄明真人回天庭述职的仙官也已经回到了天庭。 然后那一份只是抄本的证据果然让天庭直接炸开了锅! 准确地讲,天君看着那厚厚的,铁证如山的证据,直接都傻了眼。 这里先介绍一下天庭几个巨头之间的关系——天君看赤霄帝君和翊宸帝君是各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南极府的商遥上神却是天君正正经经的自己人,雷部的雷鸣尊者虽然收了洛韵神女为徒,但论派系其实是两不相帮的,赤霄帝君倒了,雷鸣尊者便是自然而然倒向了天君。 就这样一个格局,天君当然想保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 关键不好保! 玄明那个狗比!他交到天庭来的是复印件!这特么就是在威胁本君!我要是不严查到底证据原件就会满天下的流传,彻底断了本君统治的合法性! 天君头疼。 想了想玄明真人暂时不回天庭的原因是紫微宫一通忙乱,暂时腾不出手来,天君还心在滴血。 ——那可是紫微宫!两代天帝积累的一干资源的集聚之地!固然盘古幡太极图诛仙剑一干重宝都在昭华宫,但是谁知道他们手里有没有一些其他重宝,即便没有,两代天帝的积累非同小可,如今竟尽数便宜了苏玄明?! 每每想到这一点,天君都心疼得睡不着觉,搂着他新纳的外室辗转反侧,恨恨道必要想办法让玄明真人把这一切吐出来方得痛快。 九尾狐外室美目流转,是最善解人意的模样,有着天后娘娘有过的绝世姿容,却没有天后娘娘的浑身傲气,在床笫之间温柔成了一滩水,懒洋洋靠在天君的臂弯里,闲闲开口:“想杀他还不容易,翊宸帝君杀不了他,这世上又不是只有翊宸一个帝君,夫君也不是只有赤霄和翊宸两个政敌,倘若苏玄明当真有本事,帮夫君一一去除了那些政敌,夫君再对付他也不迟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结果是苏玄明死,旭儿不会在意这些的。” 这样柔软的话语,这样“一边为逝者报仇,一边为活人攫取足够大的利益”的谋算,让天君真心实意地找到了年轻时和九尾狐谈恋爱,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剖心挖肺的感觉,忍不住便对九尾狐道:“可苏玄明才给本君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哦?”回归本性,媚态十足的九尾狐懒洋洋把玩着她的大尾巴,“夫君且说给我听听?” 天君眉目一深,想起了九尾狐足智多谋的传言,想来也是心酸,他和天后老夫老妻许多年,从未享受过红颜谋士的感觉,谁成想多年之后,一场离乱,高傲的天后娘娘被他偷渡出了天牢,从正妻变成了外室,倒让这艳冠四海的九尾狐开始动起了脑子来。 心情复杂.jpg 不过终究是好事,天君躺在九尾狐柔软的臂弯里,絮絮说起了那厚厚的一沓证据后面的腥风血雨。 九尾狐听得很认真,但听到最后却没觉得这是多大问题,美艳无比地笑了出来:“夫君想什么呢,这如何就是给夫君出的难题?” “哦?”天君一挑眉,“此话何解?” 九尾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既然有证据指向雷部和南极府派去调查狮驼岭之事的仙官有问题,那就让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给个解释啊,这怎么轮到陛下来操心呢?” 天君“嘶”了一声。 有道理。 天君满意了,伸手搂住了那具魅力十足的身体:“那都是明日再说的事情了,先睡吧。” 九尾狐“咯咯”一笑,媚态横生地靠到了天君怀里,闭上了眼睛。 次日,天君召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面君,待二人行过礼后,直接把那个玉简往两人身上一砸:“你们两人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一脸懵逼,心说没怎么回事啊今天你是吃错药了还是什么情况。 但天君一副他占了理的样子,让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一阵嘀咕,咬牙用灵力托起那个砸在地上的玉简,用神识了解了一下玉简里面都写了个什么,当场脸色煞白地对天君跪了下去。 然后心里开始怒骂那三个狮驼岭上不知天高地厚的属官,不想活了么!这种事情都敢记录!还有那个苏玄明!作为首恶的翊宸帝君你都杀了,现在你还要来纠缠这些细枝末节有意思么! 但问题总是要解决的。两人悄悄对视一眼,老政治家了,脑海疯狂运转之下,知道这个证据不是在大朝会上提出来,而只是叫了他们俩过来私下让他们心里有数,那就意味着还有转圜的余地。 二人心下稍安,然后双双对天君拱手行礼:“回禀天君,确有此事。” “哦?” 天君的声音里没听出来多少要问罪的气氛,二人是彻底放下了心,接下来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问就是我们是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的! 狮驼岭那么个小地方出问题,总不至于让我们一部一府的主事人亲自去查吧,那我们能做的肯定也只有高度重视,亲自批示,组成调查组下界去查啊。 调查组说出来的结果那么众口一词,并且司命一个从仙侍拔擢上来做星君的人业务不太熟练,算错了一个地方一棵树的命格,那不是很正常很合理的事情吗? 谁能料到是一整个调查组一块徇私枉法! “天君,我等确有失察之罪,白白让狮驼岭百姓多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楚。”两人说的几乎是众口一词了,“还请天君多宽限几日,我等立时回南极府与雷部彻查,查清此事到底是何人决定隐瞒之后,再来向天君领罪。” 天君很满意两位下属的政治智慧,然后摆摆手让他俩赶紧去。 雷鸣尊者和学城 至于后续,雷部和南极府是如何开展的自查自纠,又是如何挖空心思地甩脱领导责任,如何各显神通互相甩锅找个职级足够的人扛下了所有,那个背锅的再声泪俱下找天君哭诉他和紫微宫是如何如何的关系,紫微宫是如何如何地胁迫于他,他固然万死莫赎但是跪求天君从轻发落……那都是狗咬狗的事情了,暂且不表,我们还是先说人间。 人间,处置了翊宸帝君,把能交还狮驼岭百姓的寿元交还回去之后,锦华娘娘便要告辞了,她毕竟已经是混沌中人,留在此界多有不便。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自然不好挽留,玄明真人还在储物袋中一摸,将那一日被翊宸帝君当做最后一个防身手段的东皇钟拿了出来,笑道:“娘娘,不义之财见者有份,这是您的那一份,收好。” 这样一个重宝拿出,诛仙剑都忍不住在玄明真人脑海里“嘶”了一声:“真人你想清楚啊!那可是东皇钟!” 真人想的很清楚,倘若不是锦华娘娘在屠神之夜将那超度的法子给了他,他最后也不能这么顺利地击杀翊宸帝君。 但锦华娘娘却笑着摇摇头:“别的也就罢了,东皇钟我是万万不能带离此界的。” “为何?”玄明真人愣了一下。 “东皇钟,盘古幡,太极图。”锦华娘娘笑道,“都对本界天地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当年他们各自的主人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才在身归混沌时未将此等重宝带走,我如今又如何能逆了前辈之意。” 说到这,锦华娘娘换了一个说正事的表情:“再说,我知你二人有肃清此间天地之志,你二人的修为也确实无比亮眼,但天庭屹立多年,亦兼有太极图,盘古幡这样的重宝存于昭华宫,倘若一朝大战,你们焉能没有法宝傍身?” 所以,锦华娘娘笑着将东皇钟推到湘影仙子面前。 湘影仙子赶紧道:“前辈这个东西我可不能收……” “收下。”锦华娘娘温和开口,再看向玄明真人,“玄明道友勿恼,全当我这么个老人家倚老卖老分配战利品了:湘影道友还未正经飞升过,无法承接此间天地的功德,是以诛杀翊宸帝君及超度冤魂的功德由你尽数领了;哪怕那些功德比起东皇钟而言大有不如,可你到底是已经有了诛仙剑,便吃亏一些,将东皇钟分給湘影道友暂时使用,你可同意?” 玄明真人苦笑:“此事乃湘影仙子与晚辈一同筹谋做下,中途又有前辈赐予的超度法诀来让那些冤魂有处可去,可功德尽数归于晚辈之身,晚辈已是厚颜,如今能补偿湘影仙子一二,晚辈如何会不同意?” “那好。”锦华娘娘再看向湘影仙子,“翊宸卑劣,几十万年来都在想法子让东皇钟认他为主,在东皇钟上都动了数之不尽的手脚,致使宝光受损,仙子得到此宝之后,要让此宝恢复曾经的样子,必然要耗费不少精力和天材地宝。” 湘影仙子赶紧道:“这是应该的,有了如此重宝的好处,不过是耗费些许培练的时间和养护法宝的材料罢了,晚辈倒还不至如此吝啬。” “我知你不是吝啬之人。”锦华娘娘道,“说到底, 第96章 封神 锦华娘娘一句话说得波澜不惊,可落在湘影仙子耳中便是惊涛骇浪。 绕过飞仙殿,再建一个飞仙台。 天呐!!! 她震撼之极地将那个玉简拿在手里,待确认过玉简中的内容真的是飞仙殿的阵法和飞仙台洗仙池的奥妙,那些稳重和道境在这一瞬间忘到了九霄云外,她现在脑子里唯一能正常运转的两个字是“飞升”。 飞升。 那是她追求了一辈子的事情,是她都快放弃了的梦想,是她的前辈,她的好友,她的敌人,她这一生身边的所有人永远的幻梦。 可是仙界却不欢迎他们。 这导致了下界修士的斑斑血泪,导致了她亲自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无奈陨落于天劫之下的大前辈,导致她的肩膀上承载了越来越多的重量,带着前辈的希望和重托前行,直至如今。 如今,整个仙界糜烂不堪,飞仙殿封锁了不知多少年月,愿意为下界修士发声的仙官都遭受重罚,一整个统治阶级的铁板一块让她都已经要放弃了飞升上天,就准备用一个下界修士的身份挑上天庭然后问一问那些帝君上神们倒行逆施如此,到底亏心不亏心。 可是,现在,另建一个飞升通道的办法就放在她的面前。 只要此事成功,那些苦苦压抑法力不敢飞升的同道,其他世界里奋斗了一辈子却不知道这条路是绝路的修士,都能拥有一个未来。 一个光明的未来。 光想到这一点就让她热泪盈眶,她膝盖一软,对着锦华娘娘直接就跪了下去,声音都哽咽了:“我代天底下无数飞升修士,谢过娘娘慈悲!” “快起来快起来。”同是一心向道之辈,锦华娘娘如何不理解湘影仙子的心酸悲苦,赶紧把湘影仙子扶起来,“这是天庭作孽,飞升修士遭殃。我已身归混沌,实在不好直接插手天庭之事,只能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期盼二位早日拉起一支队伍,肃清那肮脏龌龊的天庭,还这片天地一片海晏河清。” “必不负前辈所托。”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双双拱手,认认真真给前辈做下了承诺、 锦华娘娘微微笑了笑,但举目四望,觉得还少了一个人。 “那位司命星君呢?”她问。 玄明真人愣了一下:“他回天庭了呀……”毕竟是一个手底下还有好些三生三世剧本要写的苦逼社畜。 “可否再将他叫下来?”锦华娘娘笑问。 玄明真人都疑惑了:“娘娘寻他何事?” “我看他身上的法力运转不太对劲,想来他应当是被点化的仙官罢。”锦华娘娘道,“他这样是不会有什么前程的,我于造化之道上其实也有一些心得,虽然不便出手,倒是可以让你与湘影小友动手,我在旁指点,不说给他重新弄一个身体,至少能稍微修复下他身上的经脉,让他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将来。” 这是天大的好事,玄明真人当然没有拦着不让干的道理,但想一想司命的志向…… “娘娘稍等片刻。”玄明真人道,“我问问司命,看他愿意不愿意。” 锦华娘娘含笑点头。 司命那个水平嘛,大家都不指望能用玄光镜之类需要微操的术法来联系他了,玄明真人直接掏出的是一面铜镜,一阵操作之后,铜镜里便具现出来了司命那张常年赶稿精神不振的脸庞。 玄明真人一五一十把事情给司命说了,让他收拾收拾,自己现在就去天庭接他下凡。 但司命却摇头了,镜子里清晰传出他的声音:“上仙代我谢过娘娘好意,我就不过去了。” 玄明真人对司命有些了解,得这个回答不过是叹息一声便作罢,只湘影仙子诧异了:“为何?” “我未经修炼便位列仙班,还身居高位如此多年,和仙子这等靠着自己修炼才走到如今的修士差的何止千倍万倍。”司命说的非常坦荡,“如今仙界风气糜烂,我这等能勉强做点事的神仙忝居神位,倒还不觉脸红。可他日倘若玄明上仙与仙子让天界风气焕然一新,我自不可能还以点化之身霸占这个神位,少不得要退位让贤,去重新轮回换个身体再谈修炼,既然早晚都是要抛弃这副身体的,又何必再劳烦锦华娘娘与二位为我洗髓伐骨呢?” 湘影仙子一时语塞,沉默片刻方道:“其实,以星君的资历才华,即便他日天庭风气有所改善,星君也不是不可以继续做这个司命……” “不一样的。”司命含笑道,“那不公平。” 简简单单四个字,已是让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轻轻叹息。 这世上有的是身居高位还觉得理所当然,你们这些牛马活该为我服务的神子神女,自然也有司命这种严格来说都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却始终牢记什么是自己该得的什么是自己不该得的的好人。 “也罢。”锦华娘娘笑了笑,“星君有这份心胸气度,即便他日转世重修,想来成就亦不会差了。” 司命一笑:“多谢娘娘吉言。” 如此,锦华娘娘便没有什么牵挂了,再对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点了点头,随后便闭上了眼睛,傀儡的身体微微一荡,那缕意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傀儡毕竟不是活人,哪怕意识消失了,也没有软倒在地。湘影仙子一挥手,傀儡便化作一道流光,入了她的储物袋。 到此,紫微宫诸事,便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接下来。”想到了自己可以另建飞仙台,湘影仙子其实没有太多的离愁别绪,甚至还有些轻快和期待,“仙长回天庭述职,我在狮驼岭寻个合适的地方建飞仙台和洗仙池?” “且慢。”玄明真人失笑,“我知道仙子很急,但还是不要挑狮驼岭了。” 湘影仙子愣了一下:“啊?” 玄明真人叹道:“从传说中的金狮白象大鹏在狮驼岭为非作歹,到后来的翊宸帝君对狮驼岭做的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狮驼岭的百姓这么多年都没个消停,固然修飞仙台造洗仙池不会对百姓造成什么坏影响,但将来倘若飞升修士和天庭开战,我若是天庭之主,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捣毁飞仙台。” 那飞仙台就会成为战场。 狮驼岭又是不得安宁,在这儿居住的百姓属于倒了血霉了。 湘影仙子想想也是,一阵无奈,叹道:“那……仙长属意在何处修建?” “我将回天庭述职。”玄明真人道,“我已是上仙,想来……若是我问天君讨要一块封地,天君应当不会拒绝的。” 挑个没太多人的地盘,即便回头打得天雷勾动地火,终究不会导致生灵涂炭,才是长久之策。 “这倒是。”湘影仙子认可了这个判断,想了想自己都笑了,“仙长现在可看上了哪一处的灵山秀水?”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玄明真人笑了笑:“有一处,但不一定能拿到手,我便不说与仙子了,免得回头办不下来,倒惹仙子笑话。” 那就不好问了,湘影仙子随即一笑,拱手:“也罢,那我便安心等仙长喜讯。” 玄明真人含笑点头,随后便也没太多需要收拾的了,直接化作一道遁光去往了天庭。 着青裙,入天门,揖金母,拜木公。 ——这是玄明真人在飞升那天已经走完了的程序,可那时他不过区区散仙,又在仙界无亲无故,自然凄凉非常,可如今却不一样了。 手刃了翊宸帝君的屠龙之人,飞升成仙没一年便进阶上仙的卷王大佬,道法清绝得赤霄帝君看一眼就想以女妻之的存在,无论是哪一个名头都足以让闲出屁来的神仙们去围观他第一次以上仙的身份进入天庭。 玄明真人的卖相一直是不错的。 俊美出尘,芝兰玉树,戴莲花冠,着八卦衣,神情清冷,踏罡步斗,端端正正拜过一干远古神明之时,那通身的气派,实实在在让一干神仙眼前发亮。 然后他去拜见天君,天君不是天帝,只要不是犯下重罪,一般是不需要行跪拜大礼的,玄明真人只对天君一拱手便算是礼仪到位。 说是回天庭述职,其实也没有太多可说的,玄明真人早在传回来的奏折里细细说过了狮驼岭上发生的一切,就连需要天君这边配合清理雷部和南极府的事情都已经通过仙官转达,到如今,需要做的只是让玄明真人上一趟封神台,把名字写入封神榜而已。 封神榜,自然不是传说中的那个太上元始签押,天帝天后用以号令群仙的榜文,在如今的四海八荒,那就是一个礼仪性工具。 唯有上神上仙方可在其上留名的法宝,且上神上仙一旦去世,留在封神榜上的神力和本体失去了沟通,那个名字就会越来越暗淡,到最后归于虚无。 非常玄妙的一个东西,也很能证明身份。 玄明真人其实无所谓身份不身份,但是他要是想顺利些拿到他想要的那一片封地,少不得就得借助一下一些外在的势,于是天君一提让他先前往封神台留名,他便欣然答应。 于是一干人等迤逦而行,没一会儿就到了封神台。 封神台上立了一块通体晶莹的玉壁,足足数十丈高,最上头是一排金色的篆文,下头是银色,代表的是上神上仙之分。 玄明真人需要做的便是在立在封神台上,封神榜是神器,自然会探测他的法力修为到底如何,然后 第97章 功法 怎么说呢。 真要论起来的话,“上神之下第一人”值得八卦的程度尚且比不上历届“四海八荒第一美人”。 可是那是苏玄明啊! 那个飞升到现在还没有一年的苏玄明!他飞升上仙已经是一件很让人不可想象的事情了,一旦飞升上仙就是这样一个恐怖到不可想象的地位这这这……这合理吗?! 一干神仙们脑袋嗡嗡了好一会儿,天君在其中都算反应快的了:“恭喜,恭喜。” 有了天君打头,一个个神仙都开始说起了“恭喜”,待大多数人反应了过来,然后很快就成了统一的,上神及天君之下,一干神仙都拱手躬身:“恭喜玄明上仙!” 这种场合玄明真人经历过许多,丝毫不见局促,也没有什么受宠若惊,他只团团一礼,道过一句“多谢诸位仙友”便将此事揭过,也不在封神台上多享受一会儿万众瞩目,而是直接到了天君面前,再次拱手:“天君,如今名分已定,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天君哪怕对玄明真人再心有芥蒂,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掉了链子:“上仙请说。” 玄明真人便温文一笑,沉声道:“回禀天君,在下是飞升上天庭的神仙,如今未有寸土之封,也不好在四海八荒上随意布置洞府,还请天君垂怜,赐在下一块封地,在下也好建上一个栖身之所。” “这是应当的。”天君急忙道,“不知上仙看中了四海八荒的哪一处?只要是并未封给某位上神上仙的无主之地,便赐给上仙,又有何妨?” “谢过天君。”玄明真人笑道,“在下看中之地在东海之上,名为金鳌岛,不知天君可否遂了在下心愿?” 金鳌岛。 这不是一个特别有名的地盘,至少绝大多数神仙都没怎么听过这个名字。 他们不理解——讲道理,以上神之下第一人的实力,不说云梦泽紫微宫,至少一个四海八荒之上有名的仙山宝地是可以拿到手的,今后大家也好走动,可玄明真人这一杆子把洞府支到了东海之上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岛,是打定了主意从此就关门修炼不理世事了? 但是天君不一样。 天君——或者说天帝天君这一系,即便翊宸帝君在禅位时有一定程度的藏私,但一些比较要紧的信息他还是传了下来的,比如金鳌岛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所以你他娘的可真会挑啊! 偏偏自己刚刚夸下海口,说只要是无主之地便是给了此人也无妨,而金鳌岛虽然确实非常要命,但那真的是一个无主之地! 天君的笑容立刻就僵硬了起来:“上仙怎么就看上了那一处。” “就是看海图时有些兴趣罢了。”玄明真人张口就是一个瞎编,随即笑道,“怎么,金鳌岛不可以吗?” 然后,天君那一句“倒也不是不行”,就来得十分之勉强了。 天庭诸神自然看出了天君那一脸的不情不愿,随即,商遥上神忍不住开口相问:“天君,金鳌岛是有什么特别吗?” 天君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特别,对商遥上神勉强地笑笑,再给了玄明真人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此事……上仙且等本君回去仔细思量一番,再回复上仙。这段时间门上仙也不必回狮驼岭了,便在上仙下凡前的居所暂住,七日,即便不是金鳌岛,本君也必给上仙安排一个上好的封地,可好?” 玄明真人闻言只是一笑:“是,全凭天君安排。” 然后,玄明真人就拍拍屁股就回住处休息了,只留下一堆神仙面面相觑,疯狂开着“金鳌岛上到底有什么啊”的脑洞。 当天晚上,别的人是怎么各显神通去查金鳌岛的渊源、来历和可能的资源那说不好,反正没啥门路的桓风仙官是趁夜溜入了玄明真人在天庭暂时居住的那个小院,中心思想就一个—— 大佬!上仙! 你是真的想要金鳌岛吗?大庭广众之下向天君求赐金鳌岛那不是闹呢!现在全天庭都想办法去查金鳌岛上到底有什么猫腻了,你还能拿到金鳌岛那才有鬼好吧! 玄明真人只是笑,然后给嗷嗷嗷了一通的桓风仙官倒茶:“不要急,没事的,他们想查就查。” 你越这么说桓风仙官就越觉得自己要被急死! 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关键玄明真人真的不急,他甚至还有空闲笑问桓风仙官:“那日喝了一通酒之后,仙官的身子骨可好了一些?” 然后急急国王脸上竟然默默地红了一小下,害害羞羞地对玄明真人拱手:“多谢上仙出手相助。”——玄明真人那坛酒是真的补到了骨子里,虽然那已经白的头发和已经长的皱纹没有缩回去,但桓风仙官一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自身的精元得到了很大的补充,多的不说,再坚持个三五百年绝不是问题。 “举手之劳。”玄明真人笑了笑,还取了一个玉简出来,“我那日检查过仙官的身体,无非就是仙界给凡人用以修炼的功法太急于求成了些,修成之后仙元的流逝难免速度略快,这其实不是太大的问题,仙官是有基础也有悟性的,再修炼一遍就是了。” 桓风仙官眼睛顿时就瞪大了。 他飞快拿了玄明真人放在桌上的那个玉简,功法很完整,他只简单浏览了一遍上头的练气篇,就已经是满心骇然。 “上仙。”桓风仙官整个人就是瞠目结舌,“你们,在下界,用这个修炼?” 玄明真人点头,并友好地表示其实有一定地考虑仙官你的年纪在这里了,那种太难太不方便理解的功法就算了,我给你挑了一篇简单一点的。 《简单亿点》 您是指这本《小学生奥数》吗? 桓风仙官沉默了,这一时间门他说什么都显得有些菜狗。 玄明真人看到桓风仙官这个表情,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一嘴:“仙官倘若不介意的话,不如让在下看看你的功法?” 桓风仙官一时间门竟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来。 咬了咬牙,默念三遍不丢人不丢人,这才拿出了一本玉简。 玄明真人从桓风仙官的表情已经大概能领会到这会是个什么画风的功法了,但是当他真的沉入心神去看的时候,整个人还是非常…… 怎么说呢。 同一个修炼位阶,如果说仙界的功法是鸡兔同笼和九宫格数独,那么下界的功法就是……八面镜测光速;一百个电阻串并联;有时候需要考虑相对论但有时候又不需要的天体物理:) “你们就学这个?”玄明真人瞠目结舌。 那桓风仙官还瞠目结舌呢:“你们就学这个?” 仙界的人觉得离谱,下界的人觉得也离谱,互相之间门都觉得有一点无法理解。 “仙官。”玄明真人沉默了好久,才道,“恕我直言啊,学这个功法,即便能飞升成仙,对大道的理解趋近于无,法力的积累又是浅薄无比,不仙元流逝,还等什么呢?” 桓风仙官弱弱道:“四海八荒之上的修士都是这样修炼的,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呀?” 玄明真人简直原地裂开。 “总之。”玄明真人无奈了,“仙官且去修炼着,倘若有什么不懂之处,来问我便是了。” 桓风仙官原本是踌躇满志的,但当了解了这功法的内容之后,那满腔的信心都泄气了不少:“我……我尽量,总之多谢上仙当日的好酒,也谢过上仙今日赐下的功法。” “些许小事。”玄明真人勉强笑了笑,“全当我谢过仙官收留我在飞仙殿暂住之恩便是了。” 那你要说起这个桓风仙官就又想起金鳌岛了,忍不住忧心忡忡起来:“仙君对金鳌岛……到底是想要还是不想要啊?” “不是幌子,真的想要。”玄明真人想也不想便回答,“我知仙官在忧心我于大庭广众之下讨要金鳌岛为封地,可能会觉得我是以金鳌岛做幌子,实际上谋夺其他地方。可仙官试想,我和天君都不说情分了,简直就是杀子大仇,我以金鳌岛为幌子,难道就不怕天君察觉内里有鬼,顺水推舟将金鳌岛封给我?” “那上仙也可以私下给天君提。”桓风仙官不懂了,“再想一点让天君不得不答应的法子啊?” 玄明真人失笑:“如此,即便天君当场答应了,焉知天君不会一转头故意放出消息,说金鳌岛是我特地讨要的,惹得诸仙好奇,然后 第98章 生机 同样的问题,司命星君也在请教月下老人。 事实上,司命没有第一时间就去找玄明真人聒噪,也是因为他准备先了解过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后再去找玄明真人商量——他和桓风仙官可不一样,桓风仙官在仙界举目无亲,但他这不还有个怨种兄弟·远古神明·月下老人可供请教吗? 月老当然也知道今日封神台上发生的事情,不过……老人家总是比司命这种咋咋呼呼的小年轻多了三分稳重,他看完了热闹就回府邸绑红线了,等到了司命前来拜访,问出了这个问题,从远古时期一路苟到如今的老人家懒洋洋一笑:“金鳌岛啊。” 这是个要准备讲故事的调调。 司命很狗腿地给老前辈倒了一杯茶:“前辈慢慢说。” 月老慢吞吞放下手里的红线,请司命到院子里坐下,院中的姻缘树开得如火如荼,树下摆着两张躺椅,躺椅中间还有个茶桌——这是月老和司命都已经习惯了的位置,他俩经常就在树下躺着商量这个帝君的故事怎么写,那个仙女的故事怎么编。 今日自然也如此,两人捧着各自的保温杯……各自的茶水在躺椅上坐下,阳光透过姻缘树投下来斑驳细碎的光影,月老舒服地一声叹息。 然后司命就听了一个长长的,三清祖师之间的爱恨情仇。 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远古的是是非非已经不好言说了,反正那个故事的开始是太清住大罗天八景宫,玉清住昆仑山玉虚宫,上清住金鳌岛碧游宫,三清之间非常友好;结局是反目成仇,上清没打过太清和玉清,跟着三清的老师隐居去也,抛下了金鳌岛碧游宫这个道场。 那毕竟是上清祖师居住过的地方,有上清坐镇,各方宵小即便眼馋那极品灵脉和各种资源也不敢造次,但上清祖师一走,还是那种眼看着不会再有机会回金鳌岛的走,在岛上修炼的门人弟子还为避风头,带着比较要紧的法宝风紧扯呼,这牛鬼蛇神还不赶紧扒上来刮地皮? 于是金鳌岛上那些没被带走的法宝甚至看起来光芒耀眼些的砖石都被牛鬼蛇神们洗劫一空,极品灵脉养出来的各种天地灵物被采摘干净,各种想从金鳌岛上薅到羊毛的人物来来去去,在金鳌岛上既洗劫又撒野还斗法,最后折腾到天地变色日月无光,碧游宫轰然倒塌,极品灵脉受到了重大创伤。 太清和玉清知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总得采取点措施吧? 于是他俩合力在金鳌岛上设下了一个禁制,明令禁止任何人上岛,任由灵脉自然恢复——但说句实话,当时成点气候的神仙和炼气士都去金鳌岛副本刷过了,已经反复确认真的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物事了,连极品灵脉都毁得不成样子,你也不用禁止什么,本来就不会再有人上岛啊。 “这便是金鳌岛最后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了。”月老慢悠悠喝了一口茶,“你说的那位玄明上仙估计是真的有些传承的,能知晓那样远古的事情还点名要金鳌岛,啧,有意思。” 司命心说他手里有诛仙剑,不知道这些远古掌故才怪了→_→ 但他还是忍不住为玄明真人担心:“既曾经是上清祖师的住处,太清玉清两位祖师还在金鳌岛上设下过禁制,天君应该一口回绝玄明上仙的要求才对啊,怎么还说要考虑呢?” “因为上清祖师再也没有回去过,当年归入混沌时还只承认禹余天是他的道场,提也没有提过金鳌岛。而当年太清玉清两位祖师并没有说永久封禁。”月老道,“说的只是暂时封个十万年,给灵脉一个自行恢复的机会——不过呢,灵脉已经不可能恢复成原状了,现在金鳌岛上的灵脉不说低劣,但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是以十万年过去了,仍然没有哪位上神帝君会想过要金鳌岛,这才轮到了玄明上仙。” “那……”司命沉吟道,“前辈认为,天君有几成可能应允将金鳌岛赐给玄明上仙做封地?” “这个不好说。”月老幽幽道,“能确定的只是那位玄明上仙,所图甚大啊。” 司命眉目一闪,心说玄明上仙图的是掀翻这整个天庭,论起来确实不小,只是这落足在金鳌岛上…… 他还想请教月老,能从哪里看出来玄明真人的谋划了,可月老说到这里就失去了往下讲故事的兴趣,只捧着他的茶杯慢慢喝着茶,再谈起来的话题,就都是最近哪个痴男又和哪个怨女缠杂不清,真不知道要不要干脆把他们凑一对算了的八卦。 司命心里痒得不行,打点精神和月老聊了几个爱情故事,就再也没有情情爱爱的心情,拱手与月老告辞,回司命府稍微做了一点掩饰,就漏夜去玄明真人的住处。 彼时,玄明真人才送走了同样是半夜过来的天庭四殿下。 但凡不是司命在离玄明真人住处还有好几个宫殿的距离时,已经得了玄明真人一句“且慢过来”的传音,司命险些和四殿下撞了个满怀。 这让司命终于对于玄明真人那句“有我在的地方,绝不会有什么人偷听”的海口再无怀疑。 他等四殿下走远之后方才悄然出现在玄明真人院中,简单地寒暄过后,便问及四殿下的来意。 玄明真人今天就是做好了准备迎接各方客人的,即便是半夜也不见疲累,精神奕奕地给司命倒了茶,笑道:“他问我,金鳌岛上是不是长了金子,值得我这样当众讨要。” 司命莞尔:“上仙,说正经的!” “这就是正经的。”玄明真人一笑,继续道,“他还问我,要不要他那边用用力,想点法子让天君答应将金鳌岛给我做封地。” 司命的笑容一敛:“上仙是如何回复的四殿下?” “我说不必。”玄明真人喝了口茶,道,“天君会把金鳌岛给我的。” 司命觉得奇了:“这么笃定?” “这么笃定。”玄明真人笑道,“星君比我想的来得还晚了一些,想来是去打听金鳌岛的掌故了吧。” 司命尴尬地笑了笑:“是……” “既然打听过,便省了我的许多口舌。”玄明真人道,“星君该知道,金鳌岛已经是个被许多人来来回回洗劫过的地方了,本身就不会剩下什么宝贝,要说生长的灵药灵根……太清玉清两位祖师当年设下的禁制是有时限的,到得如今已然不禁止人上岛,星君猜,我当众讨要金鳌岛,那些神仙会不会连夜去金鳌岛上检查到底上头有什么?” “必然会呀。”司命想也不想便道。 “人多力量大。”玄明真人笑道,“天君说七日之后给我答复,七日之内,他们必然会如同拿篦子梳头一般,反反复复将金鳌岛检查一遍,除了不会毁了岛上灵脉惹我恼怒之外,其他的能带走能采摘的东西,绝对一点都不会给我剩下。如此,天君才会慷慨地将金鳌岛给我做封地。” 司命真的不明白了:“好东西都被弄走了,就剩一个灵脉,估计灵脉还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封地上仙拿来作甚?还不如就让天君安排,说是哪里就是哪里,想来天君也不敢太委屈了您这上神之下第一人……” 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别的封地好不好这不好说,但于我本心……我是真心想要金鳌岛当封地的,哪怕那里只会给我剩下一个灵脉。” “为何?”司命好奇了。 “星君可知。”玄明真人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提问道,“我准备在封地上做什么?” 司命自然是摇头。 “我要在封地上修一个飞仙台和洗仙池。”玄明真人沉声道,“绕过飞仙殿,迎三千小世界的各位道友飞升。” 司命当场眼睛都瞪大了:“啊?已经可以建了吗?” “锦华娘娘归去混沌之前,给了我们修建飞仙台的法子。”玄明真人道,“我看过那个法子,需要的材料虽然有些珍稀,建造的手法也有些刁钻,但我和湘影仙子合力,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建成。” 司命道:“可是即便要建,随便一处封地都可以啊,如果要掩人耳目那弄荒僻一点就是了,为什么一定是金鳌岛呢?” “因为金鳌岛的上一任主人,在只有天生神明才能修炼,湿生卵化之辈一律不配成仙的远古时期,力排众议广收门徒, 第99章 凤穆 为天下生灵截取一线生机。 月老说这个故事的时候,司命满心满眼都在为玄明真人到底能不能拿到金鳌岛担忧,故事入耳不入脑,倒未觉着这句话有什么特别,但如今特特提起,想一想曾经阶级差距分明的远古,想一想那第一个对湿生卵化之辈递出橄榄枝的大神……不由心驰神往。 “上仙一定要坚持下去。”司命眼睛亮晶晶的,“我好希望能见到那一天啊。” 这样天真热烈,恍若赤子的司命……玄明真人不由莞尔。 但笑完了,又感涩然,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仿佛是做了什么要紧的许诺:“会的。” 七日,不长不短的一个时间。 这七日里,神仙们都是各显神通——有祖宗的去请教祖宗,有古籍的去翻阅古籍,啥也没有但实在好奇的就去金鳌岛实地踏勘,总之一个个都是踌躇满志地一定要弄明白玄明上仙到底为什么非指定金鳌岛不可。 然后…… 确认过眼神,太清玉清两位祖师设下的禁制是真的已经散了。 但金鳌岛上原本的极品灵脉也是真的回不来了。 上头的宝贝被搜刮的是真干净啊! 得到了以上三点结论,人民群众狠狠地腹诽了一阵玄明真人是不是脑子有坑,个别人还是不死心,厚起脸皮去飞仙殿拜访玄明真人,想请教一下上仙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会想拿金鳌岛当封地? 玄明真人还真挑了几个人见了,然后也给了一个解释:“哦,因为我好清静,可四海八荒之上再冷僻的灵山都多多少少有在本地修炼的精灵,只有金鳌岛是真正的清静。” 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 反正这是玄明真人对外的唯一口径,说我是说了,反正你爱信不信吧。 一干神仙们牙根痒痒,偏偏又不能拿玄明真人如何,只能是回去默默琢磨到底有没有必要去争抢金鳌岛,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放弃了——他们已经去过金鳌岛了,以他们的本事反复确认过上头确实什么都没有,那么,即便是有什么宝贝,那也应该藏得非常深,以他们的本事,怕是没本事把宝贝挖出来。 既如此,得罪上神之下第一人,就显得非常没有必要了。 于是,七日之期一到,在没有任何神仙提出异议,连天君自己都去金鳌岛看过,也问过了天君一系的老前辈们,老前辈们都说了金鳌岛已经被好几拨人来回洗劫过,即便赐给玄明真人也无妨的情形下,终于咬牙拍板将金鳌岛封给了玄明真人。 玄明真人对此毫不意外,平静地谢过了天君厚爱,却没有立刻去验收封地,而是转头去了上清祖师在天庭居住过的禹余天。 他若在刚刚位列上仙时去禹余天做点什么,必然引万众瞩目,一干吃饱了没事干的神仙必然是要好奇兮兮地去查清楚为什么,但在一干神仙刚刚查过金鳌岛都有什么特别,知道那和上清祖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玄明真人又才得了金鳌岛做封地的当口,玄明真人去禹余天拜见上清祖师(的画像),一干神仙只觉得理所当然,半点关注都没有引起。 禹余天冷清得一匹,连守屋子的仙官和负责洒扫的仙侍都懈怠得不行,尘灰处处,落叶纷纷。玄明真人踏着落叶去向供奉祖师画像正殿,别的地方没有收拾,只亲自挽起袖子系了攀膊,细细打扫过正殿。 然后,给上清祖师的画像点了三柱清香,随即便跪到了上清祖师画像之前的蒲团上。 “真人。”诛仙剑的声音难得地显得细声细气温柔乖巧,“谢谢你能尽力去争取金鳌岛。” 玄明真人低低地笑了:“是我要谢过前辈能告诉我上古时的那些掌故。” 诛仙剑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只透过玄明真人的视角,凝望本界残余的唯一一张带有上清祖师道韵的画像。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道人,依如今仙界的风俗,画像没有人脸,只见那人背负长剑,身骑奎牛,画像上有紫霞宝光闪耀。 许久,诛仙剑叹道:“倘若他知道都过了几十万年,这世上还有人能认同他的主张,不知该有多开心。” “应该是难过才对吧。”玄明真人低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许愿过的万千生灵日子反而比远古时期还要艰难——至少远古时那些出身好的神仙多多少少有些真本事,也是实打实在靠自己修炼,态度是足够端正的,可如今的这些神子神女又有什么呢?” 偏偏虽然他们什么都没有,但还是理直气壮地骑在凡人和普通炼气士头上拉屎。 诛仙剑默了一下,然后便是长长的叹息。 玄明真人也没有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那个画像,再试图去感应画像之上的那一缕晦涩的道韵,仿佛能通过那一缕道韵看到远古之时那个受底层修士各种拥护爱戴,乃至万仙来朝的大能。 他俩在禹余天待了一整天。 其实玄明真人原本还可以待更久,惜乎他已经是上仙了,曾经那个只要他喜欢,在这种先贤的宫殿中想待多久都不会引起看守此地的仙官仙侍警觉的身份是不再了,到金乌西斜时,已经有一仙官一仙侍驾着祥云匆忙到禹余天。 看到了禹余宫的大门还敞开时,那二人已经是疯狂嘀咕完了完了,赶紧进入大门看到正殿门敞开着,有一个人影跪在上清祖师的画像之前,他们直接一个心跳加快。 赶紧连滚带爬冲到了正殿门口,看到那个跪下的人影果然是玄明上仙时,当场就是眼前一黑,心里疯狂吐槽,大佬!你能不能尽快习惯一下你自己的身份!你现在已经是上仙了,您既然要莅临禹余天检查工作,能不能提前一点点告诉我们,我们也好安排打扫卫生和做好接待,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来了,我们的工作很难办啊! 但人家大佬非但已经拜上了,甚至还连你那乱七八糟的大殿都给拾掇了一道,仙官和仙侍只觉无颜见人,又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入大殿打扰上仙拜见祖师,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膝盖一软在大殿外头跪下,等大佬拜完了之后再出来料理他们。 玄明真人其实无所谓他们在不在的,对于“自己亲手打扫卫生”这种事情也没有普通上神上仙们那样抵触,老实说你们不来对他来说还自如些。 可来都来了,他也没有一言不合罚跪下属的想法,无奈站起身来出去应酬,那两人见上仙起身,身形立刻矮了下去,张嘴便是:“上仙恕罪,我等不知上仙今日到访,又兼今日凤穆神君回天庭述职,我等一时好奇去南天门看那位天庭第一美男子,这才未在禹余天中等候上仙……” “无妨,起来吧。我不过是一时兴起过来,又不是什么大祭,你们不必如此如临大敌。”在不涉及原则的问题上,玄明真人一直蛮好说话,还自我调侃了一句,“不是所有人都说本座挑中的金鳌岛是上清祖师的故居么?我无意冒犯上清祖师,又无处去查此事到底是真是假,但总之我是得了金鳌岛,总得来给上清祖师请个安,不然岂不有人说我失礼?” “上仙周到。”玄明真人的友好是谁都听得出来的,二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松了起来,“上仙拜完了?”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玄明真人道:“我不过来此上三柱清香而已,自是拜完了。” 二人了然,随即弯腰:“上仙慢走。” 玄明真人含笑点点头,才要腾云离开,一咂摸刚才二人所言,便止住了腾云的脚步,一回头,诧异道:“你们刚才说的,是谁今日回天庭述职?” “凤穆神君啊。”看守禹余天的仙官直接脱口而出,“世人都说其美姿容,称其天庭第一美男子……” 他话才说到这里,尚在嘀咕上仙你看上去也挺好看的,你们美男子之间不会也想争个什么奇奇怪怪的“四海八荒第一美人”吧,他身边的仙侍已经是眼前一黑。 仙侍硬着头皮,暗搓搓去拉了拉镇守仙官的衣角,二人现在都比玄明真人矮了一截,极其方便仙侍用眼神给镇守仙官疯狂示意—— 快闭嘴啊! 仙官不明就里:??? 仙侍简直要急死了,不敢在玄明真人面前开口出声,只疯狂以口型示意: 第100章 封地 “上仙。”仙官的声音都颤抖了,“上仙恕罪,小仙……小仙一时心直口快……” 玄明真人,心情有一点微妙。 咋说呢。 倘若是之前的他,看到镇守仙官在一个“天庭第一美男子”之后便疯狂请罪,高低得疑惑一下这个仙官的精神状态,但是在天庭待的日子久了,竟然……就是…… 我好像有点懂他在怕什么是怎么回事? 该死的,我不干净了。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玄明真人表情扭曲了片刻,才沉声道:“无妨,起来吧。” 镇守仙官瑟瑟发抖地起来,不知是真无妨还是假无妨,小心觑了一眼玄明真人,确定这位大佬是真的没有生气的样子,才小小在心头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得寸进尺:“上仙,倘若他人相问,上仙能不能不要说是从小仙嘴里知道的凤穆神君归来的消息?” ……不然你是大度了,凤穆神君万一哪根筋不对要折腾我,我不也得完蛋吗? 玄明真人无奈了:“本座不会往外说,你安心罢。” “多谢上仙!”镇守仙官对玄明真人腰都要躬成九十度了,“恭送上仙!” 玄明真人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镇守仙官现在满脑子都是何种爱恨纠葛的言情,踏上祥云。 ……直接绕着南天门和凌霄殿走! 原本想的在天庭耽搁两天也没关系,但是现在玄明真人改主意了,他今天就要收拾东西去金鳌岛,断绝一切大家都在天庭,一不小心就要不期而遇的机会。 倒也不是怕了那个什么凤穆神君,主要就是……根本不想给这帮恋爱脑任何围观“哇!前任和现任之间门那火光迸射的初见!”的机会:) 直男嘛,搬家那个动作叫一个利索,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妥当,然后化作一道遁光往东海上的金鳌岛飞遁而去。 说起来,玄明真人其实有感受到一个远远的,在云里盯着他居住的小院的眼神。 但他并没有理会,甚至默默把自己的遁速再提高了三分,只求不要和这帮恋爱脑有任何意义上的交际。 那个眼神自然属于凤穆神君。 他刚刚给天君述职结束,按理说他是火部主事人,给领导述职结束的下一步理所当然是回火部同属下开会,而从凌霄殿到火部无论你走哪一条路线总之都不应当经过偏远得一匹的飞仙殿。 但他经过了。 非但经过了,还躲在云层后面,表情复杂地看着飞仙殿的建筑群。 没有人知道凤穆神君现在是在缅怀那个曾经是飞仙殿掌事的小神女,还是在看那个非但横刀夺爱还把爱给杀了的大狗比。 于是在凤穆神君身边侍奉的仙官也不好开口劝慰什么,只能乖乖束手而立,等一个神君的收拾好心情继续去火部开会。 许久,凤穆神君才沉声开口:“说来,赤霄帝君一家伏诛,如今是何人管着斗部?” 仙官躬身回道:“回神君,天君说斗部事关重大,人选还要仔细斟酌,一时间门便未托与任何一位尊神,只由天君亲管。” “这样啊。”凤穆神君点了点头,“赤霄帝君一脉呢?对此就毫无异议?”“赤霄帝君一人倒行逆施,导致失去帝君之位,他那一脉虽然存留的尊神不少,但当年将上神之位交给了赤霄帝君,便再无一人身居尊位。”仙官道,“他们有没有异议,谁又在乎呢?” “哦……”凤穆神君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只继续催动足下祥云,袅袅往火部所在而去。 而另外一边,玄明真人飞快抵达了金鳌岛。 湘影仙子和狮驼岭的三个属官早早便等在了那里,见玄明真人的遁光落地,湘影仙子不过是含笑点一点头便算打过了招呼,那三个属官看着玄明真人却是热泪盈眶,直接就是一个纳头便拜:“谢过上仙救命之恩!” ——感谢大佬捞我出狮驼岭! 玄明真人不是没受过别人大礼,但这三个人拜的浮夸的程度只让他一阵尴尬,赶紧去扶那三个跪得利落的属官:“三位不必如此,我既将你们记录的证据报给了天庭,自然得考虑到那些尊神可能的报复,总不能不顾你们平安……” 三个人都要哭了。 ——不,大佬你不知道,我们这帮基层狗特么真的是担责都担麻了,是人是狗都能压紧压实基层责任,一不小心一个大帽子就扣下来那就是你的问题,随随便便来个什么玩意儿检查工作你都得赔笑脸搞整改,一年到头整改材料都得写好十几万字,你知道我们遇上了一个会心疼基层人员,不把我们丢出去平息大佬怒火的上司我们有多激动吗? 玄明真人不知道,毕竟他是个小修士的时候关注点是怎么修炼而不是怎么干基层工作,后来虽然在磨练心境的时候做过胥吏……但,你知道,下界的胥吏,比起天庭这帮倒霉催的,日子还是要好过很多的。 他现在只是有点无奈,三人跪他的这个心意是真的实诚,他都上手扶了他们还是不肯起来。 无法,只能结结实实受过这三人大礼,三人才肯站起来和他好好说话。 他们是这样的心情,玄明真人后续的话都不太好说了,斟酌了又斟酌才道:“三位,把你们带出狮驼岭是为了你们的安全,但出了狮驼岭并不意味着你们一定得跟着本座一条道走到黑——你们现在就可以选择是做本座的属官,还是自行离去。 做本座属官者暂且不论,离去者本座保证不会记恨,且本座因你三人记录下狮驼岭一干草菅人命的恶事,可能得罪了一些尊神之故,会掩盖你三人曾是狮驼岭山神府的属官的过往,并赠与离去之人一些功法和精进法力的丹药,咱们好聚好散。” 三人都呆滞了一下,那个脑子转得比较快的长史官匆忙开口:“上仙,我等并无异心……” 玄明真人摆摆手,道:“我不是怀疑你们有异心,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我对属官的要求不多,只要活干得利索,嘴巴足够严便罢,要说做我的属官的好处,别的不敢说,但指点一二你们的修炼是绝无问题的。 但,跟着我绝不是仙界传统意义上的康庄大道——我要做的事情,倘若有朝一日被天庭所知,可能立刻就是十万天兵天将来围剿金鳌岛,你们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跟着我,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但若是做了选择,本座不会容许任何背叛。” 长史抿了抿唇:“上仙,既然跟了您便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您总得给我们透露一二,您到底要做什么?”玄明真人笑了笑,却没有开口。 长史知道玄明真人有顾虑,他沉默了一下,回头和另外两个老伙计眼神交流片刻,沉声道:“上仙但说无妨,我等会认真考虑——我等若是最终决定跟着上仙一条道走到黑,自然早晚都是要知道上仙的秘密;我等若是决定与上仙分道扬镳,上仙手段无穷,想来在不影响我三人神智的情形下封印住我们三人关于上仙秘密的记忆,也不是什么难事。” 得了这个表态,玄明真人才是一笑:“我要在金鳌岛上另建一个飞仙殿。” 然后,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响得此起彼伏。 长史还是三人的新闻发言人:“上仙,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可否容我等思量几日,再回复上仙?” “可以。”玄明真人笑着一指金鳌岛外的一座附属岛屿,“这几日你们便在那个岛上休息,倘若想好了,来金鳌岛上找我便是。你们应当知道我的手段,我即便不在岛上设什么禁制,你们也不会有机会对外传递消息或是直接逃走。” “自然。”这种常规的威胁自然不会让三个早就尝遍世间门心酸悲苦的倒霉基层人员产生任何不快,“多谢上仙容谅。” 然后,三人不再多话,各自架起遁光去了玄明真人指定的那个附属岛屿,也不用玄明真人多操心什么,修仙之人自然知道该怎么给自己弄一个合适的居所。 湘影仙子一直沉默地看玄明真人和那三个属官对话,直到三人遁走,才道:“仙长心善。” “哪有,不过是我们二人势单力薄,一时半会儿可能也不会有什么下界道友来补充,总得有那么一个两个在金鳌岛看家的人。”玄明真人笑道,“尤其是飞仙台运作起来,而你我都不在岛上的时候。” 湘影仙子一笑,丝毫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看家还不容易,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的傀儡术,退一步说即便不用傀儡,以你的法力,估计都可以效仿远古神明直接点化顽石草木为童子,何必用活人来看门,还平添了泄露的风险。 但玄明真人硬要狡辩,她也不去争什么,只在金鳌岛上放开神识,想探寻一二曾经的三清居住之地到底是何种程度的极品,然后幽幽一声叹息。 “好好一个地方。”湘影仙子皱眉,“实实在在是被毁了。” 玄明真人也是叹息,但转而又是一笑:“倘若不是如此,金鳌岛焉能轮得到我?” 湘影仙子莞尔。 但……不吹不黑地讲,即便金鳌岛被毁过,但比之于下界那些所谓的顶级灵山灵脉,还是好很多了。 神仙嘛,能飞绝不走路,两人并没有深一脚浅一脚在那满岛的杂草中穿行,直接离地一丈, 第101章 手脚 金鳌岛上的基建工作,进展得如火如荼。 这没有引起天庭的任何注意——大张旗鼓讨要封地的好处就在这里,当一干神仙都来金鳌岛打过卡并反复确认现在的金鳌岛真的荒凉得一匹之后,玄明真人即便是把整个金鳌岛推平,丢海里,再用土属性法术另外拘一个岛屿来居住,神仙们都不会有半点异议。 因为这里真的太破了呀!不搞一番基建怎么住呀! 如此,玄明真人便得以在身处风口浪尖之时,于大庭广众之下,以修建洞府之名大搞飞仙殿。 与此同时,天上的尊神们正在喝酒。 准确的说,雷部、火部、南极府三方尊神正在开酒会。 酒会主题:关于那个叫做苏玄明的狗比喵了个咪的多管闲事,弄死了火部凤穆神君的未婚妻&雷部雷鸣尊者的亲亲徒弟,完了还一把将雷部和南极府告上凌霄殿,说他们包庇翊宸帝君,让雷部和南极府齐齐下不来台一事的批.斗会。 咱就是说,雷部和南极府的行为能叫包庇翊宸帝君吗? 以翊宸帝君的实力和身份,别说区区一个狮驼岭,他即便是把西牛贺州上的每一个老百姓都砍了一年寿命谁敢说他半句不是? 不懂政治! “贤侄,你是不知道啊。”雷鸣尊者说起苏玄明上天之后的一堆事情来时都非常伤感,“我从未见过韵儿那样可怜的样子,她那样一个柔弱的小女娃,那天对那个苏玄明几乎是泣血地说‘你等着’的时候,我都险些老泪纵横……” 凤穆神君的脸色并不好看。 一方面是他此次回天庭之后,感受到了人民群众看着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微妙和同情,仿佛他头顶上有一个硕大的绿色的帽子。 另一方面是他今日白天远远地在飞仙殿外头看到了一眼玄明真人,这直接就是邹忌看城北徐公的效果,无论身边的人怎么说“神君你真的比玄明上仙好看”,他都觉得自己的姿容气质大有不如。 还有一方面……固然凤穆神君得父祖余荫封了上神,避免了和玄明真人在封神台上就上仙那个品阶比拼一下谁第一谁第二的麻烦,但是鉴于凤穆神君看到了那三闪两闪便离开了天庭的遁光的遁速,确认过眼神,是自己买不起的豪车(不是),确认过眼神,自己没有这个速度,四舍五入就是自己打不过他:) 男人的尊严被践踏了个干净明白,说起玄明真人,凤穆神君焉能不恨,长长叹息了一声:“虽则如此,如之奈何?连翊宸帝君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如今又已经是上神之下第一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雷鸣尊者沉声道,“我与商遥上神反复推演过,翊宸帝君之死,怕是另有隐情。” 凤穆神君:“哦?二位前辈知道内情?” 知道 不然你以为我们派下去的调查组真是吃素的啊! 雷鸣尊者看着凤穆神君那张俊脸上明明白白的诧异,微微一笑:“贤侄可知,翊宸帝君到底为什么去害狮驼岭百姓性命?” “不是说为了防止天人五衰么?”凤穆神君想也不想就给了个官方回答,“偷狮驼岭百姓的寿元,倘若不是为了长寿,还能为了什么?” “不是。”雷鸣尊者笑得只有那么得意了,一副知道内情的样子。 凤穆神君自然得给面子地问一句:“那是……” “是为了起死回生。”雷鸣尊者沉声开口,左右无人,就连斟酒的仙娥仙侍都已经早早退下,他再没有半点顾虑,只细细从锦华娘娘和翊宸帝君那段孽缘说起,然后讳莫如深地开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从苏玄明那里传回天庭的说法完全没有锦华娘娘的一字半句,只说翊宸帝君倒行逆施,时任山神的玄明上仙一路追查至紫微宫,被帝君发现,这才被迫动手。” “还能是什么原因。”一直安静听到现在的商遥上神老神在在地开口,“自然是要吹捧他自己的战绩。” “哦?”凤穆神君敬业地捧着哏,“怎么说?” 商遥上神幽幽道:“试问,一个是在帝君忙着行起死回生禁术,无暇他顾的时候出手捡漏甚至是偷袭,一个则是追查到紫微宫,在翊宸帝君神完气足的时候和帝君大打出手,然后动手杀人,哪一个更能名震天下呢?” 凤穆神君觉得这样的说法不太可信,低低道:“他怎么说都是上神之下第一人,应不至于如此卑劣……” 商遥上神却一声冷笑:“上神之下第一人,很稀奇么?” 凤穆神君:“……” 你要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不稀奇。 ……毕竟这个称呼连他都曾经拥有过。 “即便如此。”凤穆神君看着面前的两位略显急切的老狐狸,勾了勾唇角,道,“二位想如何呢?激我一个年轻人去和他斗法么?且不说我是上神他是上仙,我去挑战他反而是给他脸了,即便同是上神,我挑战他又没有什么好处,我做什么要为了那无所谓的面子做这种事?” 商遥上神和雷鸣尊者对视了一眼。 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呀。 这著名的急性子经不起激的小年轻,在前线守了几年,竟然还学会冷静了?就是不上钩是吧? 不过没关系,政治老手之所以是政治老手,就是即便激将法行不通,他俩也有pnb—— “欸”雷鸣尊者再给凤穆神君倒了一杯酒,“怎么就是激贤侄和他斗法了呢?” 凤穆神君哪怕年轻,多多少少也历练出了一点政治家的腹黑出来,含笑端起了那个酒杯,悠悠道:“那前辈是何意?” “贤侄。”雷鸣尊者抬杯和凤穆神君碰了一杯,“你在前线驻守多年,如今回来休整,可前线如何能没有人呢?贤侄说是不是?” 凤穆神君“唔”了一声。 他知道雷鸣尊者在暗示他什么。 ——几万年一次的域外天魔潮又要来了,你要不直接让苏玄明上? 你看他死不死就完事了! 至于凤穆神君自己要不要这么做…… 其实他还没准备换人,这次回归是真·休整,打的主意是回来给天君述职再哭两声前线有多不容易,希望天君能多给前线拨付一些资源,他扭头再回去驻守两天。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真就高尚到愿意为全仙界战斗到最后一刻,主要是因为域外天魔潮也分强弱,最激烈的那几波铁定天庭诸神是没那个本事挺住的,肯定得重开飞升通道找几个飞升修士来死一死,但不那么激烈的域外天魔潮……却是再好不过的表现机会。 凤穆神君原本是想表现一下的,免得整个天庭都说他不过是酒囊饭袋,全靠父祖之功才做的上神——确实,他当年飞升的时候害死了很多年轻的修仙者,勉勉强强才飞升的上仙,之后又是靠着父祖让位才得到的上神。 但是!人是会变的呀! 他这些年那么努力修炼!几十年如一日地驻守在边关!凤凰的天赋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酒囊饭袋了!他非常需要一场战役来证明一下自己,其实现在就是蛮不错的机会…… 但今日见到了苏玄明。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和自己青梅竹马,早有婚姻之约的洛韵妹妹看到了苏玄明便走不动道,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可他不要,非但不要,还毁了洛韵全家。 要说凤穆神君有多喜欢洛韵呢……那没有,说的渣男一点就是“我只是把她当妹妹”,但是我再把她当妹妹那也是我未婚妻,我不去退婚你就不能染指!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我一个上神出面挑战你是会让天下人觉得给你脸了,但是如果我让你去前线驻守…… “贤侄。”正在凤穆神君踌躇之际,雷鸣尊者开口,就像恶魔引导小可怜出卖灵魂,“到底意下如何呀?” 凤穆神君犹豫了又犹豫,心头的那个坏念头到底是占了上风:“只怕苏玄明当真实力过人,让他去前线,反而是给了他表现甚至染指兵权的机会。” “欸。”雷鸣尊者含笑给凤穆神君再倒了一杯酒,“贤侄这话说的就外行了,再强大的实力,难道经得起成千上万的域外邪魔的车轮战?” 凤穆神君皱眉:“前辈这话才外行吧,其实在域外天魔入侵的前期,前线能动手的机会并不多,因为大多数 第102章 兵权 就凤穆神君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既明知自己很有可能打不过苏玄明,那他亲自出手和苏玄明打一架就必然是不智之举,但如果他能够不出面不运作,只抬抬手就能给自己报了那夺妻之仇,为什么不呢? 但怎么也是个成年人了,想不想这种话自然不能太露骨地说出口,他只接过了那个酒杯,一口饮尽,忧心忡忡道:“虽是如此,只怕天君那边不太好交代。” “贤侄此言差矣。”雷鸣尊者用的是一个很笃定的语气,“我想,除了被杀了徒弟的本君,被杀了未婚妻的贤侄,还有莫名其妙因他吃了天君一顿排头还折损了心腹爱将的商遥道友,最希望苏玄明去死的,怕就是天君了。” “哦?”凤穆神君好奇了,“这是何故?” “杀子之仇啊。”雷鸣尊者幽幽一笑,“天君焉能不报?” 然后,因为处于防御域外天魔的天外天,所以信息闭塞的凤穆神君,在那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被科普了一道玄明真人弄死天庭储君全流程。 “苏玄明到底是什么背景。”凤穆神君啧啧有声,“竟敢在仙界搅起这样的腥风血雨?” “没有背景,愣头青一个罢了。”雷鸣尊者不屑极了,“到目前为止,他正经去拜访的只有那些远古尊神。” 可是拜远古尊神早就不好使了,你以为还是那个谁受了委屈,去找道祖说一说他就会给你主持公道的年代吗? 商遥上神也帮腔道:“他能蹦跶至今,不是因为后台强硬,实实在在是因为运气好——赤霄帝君一家死得干脆,翊宸帝君虽说旧部满天下,可帝君多年不理外事,旧部们渐渐心寒,帝君若在少不得前呼后拥,可帝君一死自然是万事皆休。天君天后对他恨之入骨,可天后一朝棋走错,九尾狐一族都覆灭了,要报仇也无法,至于天君……借翊宸帝君杀他这一计不成,自然会想办法用第一计。” 所以!少年!你现在给天君上书让苏玄明去守前线,是大大的摸准了天君的脉,是在天君瞌睡的时候送上的热枕头,倘若你真的能弄死苏玄明,天君难道能不记你这个情? 领会到了这个精神,凤穆神君心里一阵一阵的疯狂荡漾。 到第一天,凤穆神君在前线驻守时积劳成疾,支撑着和天帝述完职再回火部开了个会之后便病倒了的消息传遍四海八荒,附带着的自然是天庭永远不会缺席的“感动!这个人为了四海八荒竟然付出到如此地步!”的铺天盖地宣传。 同时,远在前线防守的凤穆神君最贴心的属官收到了上司发回来的消息,然后开始准备对前线防务进行了大换血大调整——核心思路就是把自己人统统撤走,要紧的不要紧的岗位全都换人,那种基本连前线的城墙砖都没摸过的新人一个个的都走上前台。 还有就是……天君亲自探望了为四海八荒的百姓苍生防守域外天魔,殚精竭虑直至累垮的凤穆神君,没有人知道这一对君臣之间到底经历过了怎样的推心置腹的密谈,反正天君出火部时隐隐有志得意满之色。 天君和凤穆神君谈完之后也没有回凌霄殿或者披香殿,而是屏退左右,晃悠了一会儿就转头去了他那个养着外室的不知名小院,在九尾狐的温存软语之中快乐了一整个晚上。 第一天一早,天君便写了一个诏令,骈四俪六的全文不用赘述,核心思想是:前线不能无人,凤穆既然积劳成疾病倒,刚好玄明上仙未定职司,索性让玄明上仙去前线主持一段时间的工作,请玄明上仙尽快赴任,莫要迁延。 传令仙官飞快将诏令送到了金鳌岛。 ……然后即便是传令仙官,都不得不为金鳌岛上的荒凉程度掬一把辛酸泪。 荒草萋萋,灵脉破碎,玄明真人得到封地到现在一共来得及干的事情就是在一块平地上搭了一个非常不符合上仙身份的草庐,什么行宫什么洞府都不见踪影,他现在的主要工作是先维修一下那个恢复了几十万年仍然(在仙界的上等人眼中)非常破的灵脉。 “上仙。”传令仙官真情实感地感慨,“实在辛苦了。” 玄明真人都不知道怎么回复这句话好,只无奈地笑笑,摆开阵势接了天君诏令,但看着诏令上那个尽快赴任,再纠结地看了看那乱七八糟的工地现场,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局促和尴尬来。 传令仙官也觉得尴尬,心说天君的这番多多少少是有点急功近利了。 你知道尴尬就好。 玄明真人心下有了数,故意露出个探寻的表情来:“仙官,在下多问一句,天君所说的尽快……是怎么个尽快法?”然后他左右看了一眼这乱糟糟的封地,“仙官勿怪,在下确实才到封地,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 “是。”仙官当然明白玄明真人的难处,“上仙勿忧,上仙才得封地,按常理怎么也该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来建造行宫,即便天君旨意来得匆忙,一个月是不要想了,但上仙若再在金鳌岛上盘桓半个月,天君应当不会怪罪。” 玄明真人显得有些踌躇:“可前线……” “前线无妨的。”仙官开口,还甩了一个有力论据,“倘若凤穆神君不病,他回天庭述职原本的打算也是盘桓半个月。前线虽紧张,但总不至于连半个月也撑不到。” “这样。”玄明真人立刻就明白了仙界十万火急的含义,心下微哂,对仙官拱了拱手,“多谢仙官告知。”他再环顾了四周,再次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来,“这里乱糟糟的,在下便不虚留仙官了,待诸事妥当,在下再另行设宴请诸仙友前来。” 仙官也不想踏入那乱七八糟的地方,闻言一笑:“静待上仙佳音。” 如此,玄明真人便亲自送走了那位 仙官,待人远去之后,便转身回了传令仙官都不屑踏入的草庐,但超乎想象的是,里面非但不乱,进得门去,还有浓浓的食物香味。 是的,传令仙官赶上饭点了,但玄明真人并没有留他。 因为有朋自远方——玄明真人飞升上仙,连闭关修炼的动作都没有就直接成为上神之下第一人,这样大的喜事传遍三界,别人尚且罢了,和玄明真人是莫逆之交的乐蕊仙子焉能不来贺喜? 乐蕊仙子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湘影仙子,但女孩子之间的友谊进展的速度自然非常惊人,没一会儿便姐姐妹妹地打得火热。 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开始倒是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当玄明真人自己出去接过天君诏令,再进来时,看着她们俩聊修炼聊首饰聊打扮,蓦地就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仙长?”好在湘影仙子善解人意,含笑打破了玄明真人的尴尬,“天君传了个什么诏令,难道后悔将金鳌岛给仙长当封地了?” “这倒不会,按天庭惯例,天君再和仙长有仇也不至于做这种没品的事。”玄明真人没来得及回答,乐蕊仙子已经是业务十分熟练地开口,“估计是给仙长安排了个什么神职吧。” 玄明真人就只能一声叹息:“仙子料事如神。”他将天君的诏令递了出去,“传令仙官说我半月内赴任即可。关于这个职位,仙子曾在天庭储君身边为仙娥,又是个有心之人,可知道些内幕不知道?” 乐蕊仙子“唔”了一声,低头看了两眼诏令,便将东西转给了湘影仙子,同时对玄明真人笑道:“别的职位倒还罢了,这个天外天主持防守的职位……仙长还来问我做什么,您应该知道呀。” “哦?”玄明真人挑眉。 “仙长之前和洛韵神女虚以委蛇。”乐蕊仙子笑道,“她是个仙界闻名的大嘴巴,难道她没有给仙长说过飞仙殿可能开启,只为了应对前线域外天魔潮的事情?” “这个倒听过。”玄明真人开口,旋即皱眉,“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 “确实没有这么快,现在应该只是些前兆。”乐蕊仙子对玄明真人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直接将域外天魔来的规律和天庭的一般应对细细说了。 但说完了惯例,乐蕊仙子又有点不懂:“照理说现在是比较容易出彩的时候,怎么倒把这样的好机会让给了仙长?难道此次域外天魔潮与往日不同?” 太子身边侍奉的仙娥尚且想不通的事,玄明真人一个新来的就更不可能明白了,但他倒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只道:“露脸不露脸不要紧,若是白送我一个可以拥有兵权的机会我自然得好好接着,倘若内里有什么算计也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那倒是。 乐蕊仙子知道玄明真人实力,丝毫不担忧他的安危,只站起来抖了抖衣服,对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一礼:“那也罢了,仙长既有调令在身,湘影姐姐又要修飞仙台,一位接下来会非常忙,乐蕊修为浅薄,难以帮助一一,便不在这里碍仙长和姐姐的眼了。告辞。”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双双失笑,却没有如乐蕊仙子之愿送她离开,只由玄明真人道:“仙子,留步。” 乐蕊仙子“嗯?”了一声。 “仙子难道真的只来贺我晋升上仙?”玄明真人有些疑惑,“狮驼岭之事,即便仙子没有觉得有什么 第103章 虚晃 乐蕊仙子:好……好像是的诶。 在狮驼岭还是一团迷雾的时候,当然什么不合逻辑的地方都可以往那位幕后黑手身上栽,可问题就是现在翊宸帝君已经伏诛了,伏诛之前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的查访不可谓不全面,狮驼岭山神府三位属官对各种证据的收集不可谓不周延,可是翊宸帝君是真的只对凡人寿命和未出生的胎儿动了手,除了湘影仙子成为容器之外,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还会暗害活着的修仙者。 并且即便是湘影仙子,那也绝对没有“让她筋脉寸断,随便把她扔在乱葬岗,留个活口随便她逃跑”的选项——就当时承轩仙官对湘影仙子的手段,跑? 你有一点挣扎他都能立刻给你镇压了! 乐蕊仙子现在整个人的脑子都嗡了起来,倒吸一口凉气,道:“那……倘若是真的还有一个人在使坏,奈何仙长和湘影姐姐吸引翊宸帝君出手的时候,仙长已经算得上是打草惊蛇了,现在也不能再用同样的招式骗他出来了呀?” “是。”玄明真人沉声道,“不过闹了一通终究是好的,至少现在全天下都认为我和狮驼岭百姓之间有些香火情,只要我还活着,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人去为难他们了。” 但这件事的意义终究非常有限,因为狮驼岭真的只是个小小的地方,那小小一个地方不出事能顶什么用的? “仙长。”乐蕊仙子犹疑地开口,“以您的性子,不可能就放任那可能的恶人继续逍遥法外吧?” 玄明真人点点头:“自然。”随即便叹了一口气,“不瞒仙子,我本来想的是不必再打扰仙子或者谢微,只要我或者湘影仙子略忙完这一阵便继续往下查,但如今……正如仙子所说,天君的命令来得匆忙,我半个月后便需往前线赶,湘影仙子又得留在金鳌岛上继续建飞仙殿,是有些分身乏术。所以我才将此事告知仙子,并有两件事托付。” 乐蕊仙子自然不会推辞:“仙长尽管开口!” “好。”玄明真人沉声道,“一,仙子和谢微住在一起,还请仙子回去多问问她到底能不能想起当年之事的些许异状,想起来多少算多少,这件事倘若是我们太紧张了还则罢了,但如果真的后面有翊宸帝君那样的大鱼,自然是应杀尽杀。” 乐蕊仙子点点头:“二呢?” “二。”玄明真人摸出了一个罗盘,“烦请仙子得空时拿着此物去寻一位名为云瑶的仙子。” “找到她。”乐蕊仙子对大佬出品的罗盘已经非常熟悉了,连使用方法都不需要多问,只好奇道,“然后呢?” “然后请云瑶仙子出山四处游历游历,四海八荒都走走看。”玄明真人沉声道,“我假定之前我和湘影仙子对翊宸帝君出手的动作已经引起了另外那个人的警觉,他可能直接撤出狮驼岭,甚至可能他本身就在四处流窜,我在四海八荒上撒一个饵下去,万一就给我钓了什么上来呢?” 乐蕊仙子皱了皱眉:“以身做饵之事终究风险不小,不知那位云瑶仙子修为如何,左右我也无事,无非代书意照顾老人家而已,老人家近日身体还算硬朗,我偶尔帮把手送些吃用之物便是,不如,我来吧?” “倘若仙子能以身做饵。”玄明真人笑道,“我何必再托他人?”乐蕊仙子觉得奇了:“为何我不可以?” “世人皆知仙子和我亲厚。”玄明真人道,“在我之声势煊赫至此时,我自信不会有什么人会对与我亲厚之人动手。仙子也不必打变化外形的主意——倘若那是个和翊宸帝君一个水平的神仙,看穿仙子的伪装轻而易举。再就是……在我识得的仙界之人里,云瑶仙子是和谢微是最像的,至于仙子和谢微,恕我直言……不是一路人。” 乐蕊仙子都懵逼了,连玄明真人暗搓搓地嫌弃她隐匿法术浅薄得一眼就能看穿都没顾上:“怎么就不是一路人了?” “灵鹤谷弟子给我的信息是,谢微年轻时天资卓然,修炼时一日千里,筋脉寸断之后才黯然隐退,虽然后来我在检查她身体时,没看出来她有什么特殊体质,但曾经能一日千里,体质必然有远超常人之处。”玄明真人道,“但仙子却不一样,仙子是真凭努力修炼成仙的,和资质关系不大。” “难道那位云瑶仙子就是靠资质的了?” “靠不靠资质说不好。”玄明真人笑道,“但她是真的有特殊体质。”——要不然也不会被青阳上神和岚姝神女眼馋了,“并且,她的修为和曾经的谢微一样,比较低劣。” 乐蕊仙子……乐蕊仙子觉得自己好像了解了玄明真人孤狼至今的原因。 她弱弱捂脸:“仙长说的那位姑娘知道仙长这么嫌弃人家的修为低微么?” “知道啊,她自己也知道。”玄明真人理所当然地开口,还将云瑶仙子和青阳上神的恩恩怨怨说了一遍,才道,“修为低微,但聪明机变,面对和自己天差地别的青阳上神都能冷静以待并且寻出一线生机来,再加上她到现在都没能完全炼化我留在她体内的禁制,我只要愿意便能知道她的位置然后飞速救援,这样的人物,才适合去做那个饵。” 人选上人家已经考虑得很周全了,乐蕊仙子只得拱手道:“既如此,小妹也不好和云瑶仙子争了,此事小妹必给云瑶仙子说清楚,劝服她去做这个饵……” “不必劝服。”玄明真人笑道,“上次我见她时,她的修为应当是进入了某个瓶颈,我那时在她身上下了一个禁制,禁制中隐含冲破瓶颈之法,她若悟性足够,应当已经突破了瓶颈进入了新的境界,这正是出门游历锻炼心境寻找机缘的时候,能顺便做这么有趣的事情,云瑶仙子不会拒绝的。” 你连这都算到了?! 乐蕊仙子啥话都不想说了,对玄明真人拱拱手表示服气,随即告辞。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亲自把人送出老远,都快看到了东胜神洲沃土时,才止下遁光,目送乐蕊仙子离开。 然后,玄明真人才转头对湘影仙子笑道:“仙子,择日不如撞日,既都到这里了,索性我直接去天外天,便不回去了。” “仙长珍重。”卷王出身的仙子是要比乐蕊仙子要干脆得多,问都不问玄明真人怎么改了主意,直接便道,“仙长这便变化成我的模样离开罢,我亦会变成仙长的模样归金鳌岛。半个月内,我会以仙长的模样在金鳌岛上继续整理灵脉,建造行宫,布下法阵。待半个月后法阵布好,确定绝无任何人能窥视金鳌岛,我便会以仙长的外形大张旗鼓去往天外天,待仙长重新做回‘玄明上仙’后,我再悄然归来,在阵法内建造飞仙台。” “仙子聪慧。”玄明真人也是这个想法,被湘影仙子提前点破,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考虑得实在周全。” “你我便不必互相吹捧了吧。”湘影仙子莞尔,“仙长特地向仙官问一般上仙是如何赴任,还明确了半月之期,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为了在金鳌岛上建什么行宫。” ——说白了,麻痹天庭而已。 那位传令仙官回去肯定会被天君盘问玄明真人接到诏令之后是什么反应,就会知道玄明真人拿到了一个荒僻的岛屿会是何等尴尬,建设行宫的工程会何等艰难,以仙界这帮人“天可塌地可陷总之我的享受半点也不能打折扣”的作风,他们肯定会推定即便前线垮了,玄明真人也会先选择将行宫建好再说。 如此,传令仙官给的半月之期,看上去是天庭决策层有志一同的人性化,实际上天庭也会因玄明真人忙着建行宫,而不会那么紧锣密鼓的一夜之间把天外天的一切都安排好。 那么,玄明真人出乎意料悄悄过去,倘若天庭对他无恶意倒也无妨,但天庭若是有了恶意,他看到了天庭为他挖的坑做的陷阱,没准这就会成为将来破局的关键。 “仙子既一切都明白,我便不多说了。”玄明真人含笑拱手,“金鳌岛的一切便仰赖仙子,再者,若狮驼岭那三个属官想明白了,无论是走是留,总之仙子代我处置便是。” “仙长放心。”湘影仙子点头,身上道韵微微一动, 第104章 后宫 天庭,雷部。 雷鸣尊者和凤穆神君在吃着火锅看着玄光镜——他们自然没有上古大能那个随便和天道一沟通,想看哪里看哪里的本事,能看东海之畔,全得益于当地土地的职务之便。 镜中是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先送走了乐蕊仙子,又依依不舍地说了许多话,随即二人分道扬镳,男子在东海之上踏着祥云,看着那纤弱娇柔的女子化作一道风驰电掣的遁光,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地平线上。 说起来,玄光镜这种东西,越高清无.码,越杜比音效,就越能体现出玄光镜主人那非同一般的清绝道术,但……体谅一下吧,毕竟偷看的是上神之下第一人,哪怕是雷鸣尊者也不好过于造次,所以他俩看的是黑白默片。 但即便是黑白默片,仍能看出东海之上依依不舍话别的一男一女都是风姿如玉,令人心折,玄明真人那是老朋友了倒不觉如何,主要是湘影仙子那绝世姿容…… 凤穆神君啧啧有声:“前辈,这苏玄明到底是多旺的桃花运啊,乐蕊仙子和洛韵妹妹也就罢了,这个女子他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道法精绝如斯?” 雷鸣尊者虽然不懂乐蕊仙子和洛韵妹妹怎么就罢了,但关于后半句话……雷鸣尊者就很有过来人的懂得:“如此优秀的仙子,贤侄动心了?” “自然没有。”凤穆神君想也不想便开口,“好奇罢了。” “哦?”雷鸣尊者并未深究,只幽幽笑道,“不管贤侄是如何想,总之照我看,他们俩并不是那样的关系。” 凤穆神君挑眉:“何以见得?” “你看那位仙子去的方向。”雷鸣尊者笑道,“正北,还是那样明显在赶路的遁速,你觉得她会去哪里?” 在四海八荒土生土长的人,对地形还是有些了解的:“嗯……北俱芦洲?” “对啊,北俱芦洲。”雷鸣尊者悠悠笑道,“倘若他们两人是那样的关系,苏玄明若是没见过可以代人渡劫之法倒还罢了,都见过了,还不自觉点去北俱芦洲取功德,反而让人家姑娘自己去历劫,倘若都这样了他还能抱得美人归,我头砍下来给他当凳子坐。” 就是……恋爱脑是不能理解事业批的想法的,凤穆神君闻言点点头,觉得很有些道理:“也是。” “不过管他呢,总之苏玄明是往金鳌岛的方向去了。”雷鸣尊者好整以暇地松了一口气,“果然啊,即便是苏玄明那样看上去堂皇正直的人,拥有了封地之后也有了私人之欲,并没有立刻抛下金鳌岛的一切就去天外天,如此,贤侄就能有更多的空间去好好布置了。” 凤穆神君微微一笑,说的却是:“无妨,着急有着急的做法,不着急有不着急的处置。”然后很实诚地站了起来,“尊者,小侄总是要回去盯一盯,让天外天的下属赶紧安排好一切,以免被苏玄明看出了端倪,这便告退了。” 雷鸣尊者颔首:“贤侄慢走。” 凤穆神君拱手告退,待回到火部时,便又一次召开了专题会议——参会人员自然不是火部诸神,而是直接视频会议调度到村……哦不,视频会议调度到天外天,核心思路就一个,让原本驻守天外天的自己人赶紧动手布置,时间紧迫,苏玄明将于十日内到达战场。 诶不对,不是说好的半个月么? ——这也是老爷们惯有的智慧了,什么真正的检查组将在半个月之后抵达,但他们硬能说成十天之后就到达战场,然后还一顿“时间紧迫大家赶紧”,这样就能刺激一波下头的工作人员紧赶慢赶完成工作,如此老爷们便还能在正经检查到来之前组织一波督察组去查上一道,以保万无一失(不丢官帽)。 天外天驻守的一干凤穆神君自己人的政治站位自然是直接拉满,纷纷在会上给正在养伤的神君先生表态一定不负所望,会后立刻安排部署,确保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一定给玄明上仙一个绝不可能忘记的美好记忆。 然后会后就该躺平躺平去了。 ——倘若上头的老爷们嘴里有半句实话,真的把下头那帮干活的当个人看,大家没准还能真心实意去做事,但凤穆神君平时恐吓下头人都已经恐吓成了惯例,人民群众谁不知道他满嘴跑火车,天天狼来了,他说的十天必然不是十天,那大家肯定是还能再拖拖,慢慢弄,来得及。 这直接造成的效果就是,玄明真人抱着我越早到达天外天,就能看到越多的他们动的手脚的心情,去北俱芦洲都没有杀多少凶兽,不过是以湘影仙子的外形在几个大型的村庄外头略作清理,稍微减轻了一番老百姓们的生活压力,随即便遁速开到最快,风驰电掣地冲向天外天。 三天的日程都给你硬干成一天的那种冲! 然后他在天外天躺了九天。 九天,天外天什么动静都没有,整得玄明真人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际上域外天魔潮是真的提前来了,天庭真的需要一个强大的飞升修士在天外天坐镇,完全没有在这儿给他挖个坑的意思。 得亏是天花板先生沉得住气啊。 他在天外天客栈打坐修炼的第九天晚上,终于有动静了——动的是最要紧的阵法。 玄明真人有所感应,飞快结束了修炼,一掐诀便变化成了一只小小的蚊蝇,扑棱着翅膀用普通蚊蝇绝对不可能拥有的速度去往了天外天护城大阵。 这里就不得不先解释一下天外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其实就是一个“饵”。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清气上升,浊气下浊,天地一片分明,孕育生灵万千,这样美好的一个世界对于混沌诸魔神来说,基本就等于一群饿鬼面前放了一个香气四溢的大鸡腿。 这特么能不动心? 可盘古大神能让你们动心? 于是盘古大神拎着开天神斧就和三千混沌魔神大打了一场,把当时最强的三千魔神都砍废了,完了盘古大神也神力耗尽,至此身化日月山川,本界演化完全。 但混沌魔神是会再生的呀,和北俱芦洲那些没灵智的凶兽一样。 然后本界就反反复复地和混沌魔神干架,彼时的大佬们一个个砍怪砍到人都麻了,心说这不是过日子的常法,大佬们受得了百姓也受不了啊。 然后就合力在本界表面设下了一个庞大的收敛气息的阵法,稍微遮掩了一下本界作为“大鸡腿”的那种诱惑力。但……混沌里面那些东西又不太好骗,你一个世界杵在这里它们肯定会好奇地过来扒拉,一扒拉看出马脚来那又得干架。 于是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用莫大神力起了西海之上的一处岛屿,又在岛屿上埋了一条极品灵脉,将岛屿带灵脉地直接扔出本界,称之为天外天,实际上就是一个小世界,目的就是吸引那些脑子不太好使的域外天魔,来来来看这里,这里是大鸡腿。 从此,本界天地,一片安宁。 ……就是天外天遭点罪,原本是三清祖师轮流驻守,后来是三清祖师的门人轮流驻守,待他们一个个都化归混沌之后责任就落到了天庭身上,一代一代到得如今,远古神仙们把这里当做淬炼战斗技巧的道场,但天庭在允许神仙动情之后,最早那批神二代到底舐犊情深,担心儿孙守不住,所以在这里布下了很厉害的阵法。 天庭据阵法守了天外天几十万年,这么多年来,神仙们大概也摸出了域外天魔繁殖的规律——规律就是没有规律,毫无计划生育的意识,或者是媾.和生小天魔,或者是化生出大天魔,总是当种群数量密度达到一定程度,生存空间开始挤压,它们就会到处游荡,一游荡看到大鸡腿就会前仆后继过来,这个时候就得斩杀上一波域外天魔,让它们复归混沌,等域外天魔死到一定程度之后,世界就会清净几万年。 然后,怎么说呢……天外天的出现堪称神来之笔,后来神仙们布置下的阵法也可以堪称牛逼程序员给公司留下的顶尖架构,但原始设计得再好,也架不住一代一代程序员在上面拉屎,到现在,玄明真人看着那些天兵在那个阵法上在嘿咻嘿咻地努力做着手脚,竟然没有生出半点“他们在坑我,我好生气哦”的情绪。 甚至莫名有一种,你们爱拆就拆吧的洒脱。 因为你们拆完之后我好换新的:) 于是玄明真人就只是看着——看着他们在阵法上做着自以为是的改动,看着凤穆神君的属官过来主持了换防,看一群多多少少有些幸灾乐祸的原天兵天将欣然撤退,一群一脸懵逼,连有没有杀过人都得打个问号的仙人和炼气士被留了下来。 猝担大任,那些生瓜蛋子一开始还有点战战兢兢,但是很快就发现好像并不需要他们做什么——阵法拆了,但没完全拆,至少在面对现在只能说是零零星星的域外天魔时,根本不用他们出手,阵法已经足以将域外天魔尽数剿灭。 于是日子就快乐了起来,在顺着阵法修建的城墙上种花养鸟指日可待。 日子快乐了没几天,准确来说是玄明真人接到调令之后的第十八天,如果按着“在金鳌岛上建半个月的行宫”+“在路上耽搁三天”的行程,今日玄明真人应当刚刚好到任——事实上也是,大张旗鼓以玄明真人外形过来的湘影仙子早早给玄明真人传讯,然后那踩祥云的人不经意间便从湘影仙子变回了玄明真人。 然后,不知是什么道理,天外天光芒大放。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片刻之后,便有被大鸡腿吸引到的域外天魔如同潮水一样疯狂朝着天外天袭来。 而这个时候,阵法突然就不管用了。 你都没有办法想象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那群从来没有战斗经验的生瓜蛋子直接就乱成一团,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这句话真是在哪儿都好使,一片混乱之中谁是酒囊饭袋谁能提溜得起来简直一目了然。 那些稍微能拿得出手一点的修仙者飞快组织起来力图抵御域外天魔的袭击,懂点阵法运转的飞快去研究阵法是出了什么问题。 凤穆神君对阵法虽然动了点 第105章 竹枝 诛仙剑毫无疑问地醋了。 玄明真人也有点无奈。 有什么好醋的,只要你在,那些莺莺燕燕终究是妃!【这个划掉】 有什么好醋的,私下屠神让你过瘾无妨,但是这种公开场合,在我还不能光明正大拥有你的情形下,我当然不可能把你拿出来得瑟啊 那我总不能空手上吧!掏个以前的法宝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所以玄明真人心安理得地袖口一抖,掏出来的既不是之前那把酷炫得一匹的能无限分裂但威能比较有限的剑,也不是那杆杀起来让诛仙剑都忍不住想起弑神枪的枪。 而是一根竹枝,上头还挂着好些青翠欲滴的竹叶。 竹枝非常有型,颇具文人墨客喜欢的风骨,被玄明真人那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持着,给人一种下一秒玄明真人就要来上两句诗词的文人感。 可问题是这是你耍帅的时候吗! “真人,不是我不信任你的实力,这件事真的不能闹着玩。”诛仙剑痛心乃至于有些严肃地开口,“远古时期,那些清弟子轮流值守天外天时,逢域外天魔潮也都是如临大敌。这绝不是一件能轻松以待的事情。” 玄明真人:“我也没有很轻松啊?” 诛仙剑:“……” 是……是吗? 你但凡掏把利器出来我都当你努力过了! 感受到了诛仙剑不信,玄明真人也不好争辩,只微然一笑:“前辈且看吧。” 然后,玄明真人体内的法力仿佛决堤一般朝那小小的竹枝涌了过去,那竹枝也争气,宛如一个无底洞一般疯狂吞噬着玄明真人体内的法力,完了一点反应都没给,连“竹叶变得更加油亮了”的基础效果都不存在。 诛仙剑都惊了。 这竹枝不是它识得的任何一件上古法宝,当然上古法宝也不可能被炼化为本命,可下界修士的炼器术到底是朝着哪个方向点的技能树,怎么……怎么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还能练出这么不省油的画风? 百思不得其解.jpg 但这也不是和玄明真人聊天吹水的时候,诛仙剑只安静地看着。 看着那竹枝吞噬了玄明真人体内成的法力,方才懒洋洋地散发出了些许宝光,玄明真人随即长长吐了一口气,说不清和法宝之间进行了何种沟通,总之下一瞬间,强大的道韵以他和竹枝为中心,猛然扩散开来。 那第一击的效果嘛,之前玄明真人在北俱芦洲杀凶兽,当书意仙子的魂魄碎片聚集得差不多之后他就准备收手了,当时为了劝退一堆凶兽,他的长.枪直接往地上一插,随即便是一道恐怖的灵气波纹,数百丈内,一干凶兽,沾之立毙,荡然无存。 而现在的这一道道韵,形容一下就是……那一道灵气波纹的效果直接扩散百倍,笼罩了整个天外天。 一干发现今日的大鸡腿的防御阵法好像不太行的混沌魔物前脚才前仆后继冲上来想争到那么一两口肥肉,完了万万没想到会来了这样一道道韵,尚未来得及诧异便被直接击碎。 而那些都已经在闭目等死的天兵前脚还觉得那些魔物来得密密麻麻都快犯密集恐惧症了,反抗是没能耐反抗的最多就是给自己做一下心理建设更坦然地去死这样子,但是都已经在闭目等死了却陡然感觉外头好像突然地清爽了起来,一睁开眼睛。 诶嘿? 那满坑满谷的混沌魔物呢? ……所以刚刚打得那么激烈全特么是幻觉? 不是幻觉,至少那些刚才反抗了的修士身上的伤是真的,混沌魔物把天外天的城墙挠出来的爪印也是真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道理,这一瞬间它们都消失不见了。 天兵们面面相觑,试图找到一个两个刚才在最绝望的时刻都没有闭眼的战友来大概了解一下刚才到底发生甚么事了,然后发现战友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天外天的城墙之内。 城墙之内能有什么? 天兵们一脸懵逼地回头一看,当场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道人。 非常年轻的道人,穿着一身青色道袍,俊秀非常,仪态绝赞,凌空立在半空之中,身边萦绕着的是让天兵们一个个的都倍感头皮发麻的浓郁灵气。 他手中握着一根竹枝,是再清雅不过的模样。 仙人手中竹枝挥动,甚至有了点观音菩萨挥动玉净瓶中的柳条来救活人参果树的那种味道,但柳条挥了是生,竹枝挥了是死——随着那竹枝的挥动,有一片一片的翠竹冲天而起,林立在天外城城墙之外。 与此同时,在那些城上天兵发愣的功夫,域外天魔已经红着眼睛又冲过来了——之所以它们还能冲,一方面是因为竹枝的大开的太快太猛,大多数域外天魔没看明白,还以为是幻觉,另一方面则是……坦率地讲,域外天魔和北俱芦洲凶兽比,还是域外天魔要蠢一点,北俱芦洲那些知道跑,域外天魔却不会。 没办法,生活环境使然——北俱芦洲凶兽再是积天地怨气煞气而生,那也是本界那清浊分明的灵气之下产生的怨气煞气,混沌里的魔物是连半点正经灵气都没闻到,那脑子更不好使一点完全合情合理嘛! 然后这就是让一干被临时赶鸭子上架的天兵们想都没办法想象的情景了——在玄明真人的催动之下,翠竹很快就长成了顶天立地的高度,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微风拂过,便有竹叶簌簌而落。 然后,每一片竹叶在脱离主干的时候都化成了一柄翠绿色的竹剑,朝着那些再次扑过来的混沌魔物就激射了过去。 和那把能无限分裂的飞剑是几乎同款原理,只是论起视觉效果和实际威力,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样绝美又极其杀伐决断的一幕,非但震撼了一干没见过世面的天兵天将,就连诛仙剑都有些不可置信。 “这这这……”它整把剑就是震撼,“真人既然有这样厉害的手段,为什么不在北俱芦洲用?!” 玄明真人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没必要啊。” 你也看到这玩意儿的耗蓝有多可怕了,我的成法力,搁一般神仙身上不得直接把人家抽干啊。 “那……”诛仙剑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解释,只是还是很懵逼,“真人是在下界炼制的这个东西?下界的什么材料?怎么这样大威力?炼制方法有什么特别吗?” “是在下界炼制的。”玄明真人回答,“主材料是一截万年竹,再加上一些常规的辅助材料,然后就是一直在丹田中培练了。至于炼制方法……其实也不是什么成型的方法,是晚辈自己总结的一些过往的炼器经验,瞎炼的罢了。” 诛仙剑非常不符合身份地“嘶”了一声,沉声道:“凭空想象地炼的?” “那倒没有。”哪怕玄明真人是个炼器宗师他也不敢说是凭空想象啊,道,“炼制此宝的主要灵感来自晚辈在一个秘境中见过的一幅图。” “什么图。”诛仙剑听声音都能感到它的关切,“法宝的构造图?” “不是。”玄明真人有些不理解诛仙剑的心情——怎么品都不像是为了其他法宝吃醋的样子,心下微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一张阵图。” “确定?”诛仙剑声音都颤抖了,“那阵图你可有拿到手?” 玄明真人点头:“确定,晚辈那时虽然修为见识不比如今,但总不至于连阵图还是法宝设计的草图都辨认不出来。” 但转而,他又有些遗憾,“那是个很古老的秘境了,再是什么仙家之物,经过了数十万年的没有灵气滋养,也都已经衰朽难言,晚辈在那个秘境中九死一生,可什么都没拿到,唯一有价值的便是那一张图——还只得匆匆一瞥,那阵图便飞快化作了一堆尘埃。” 这是探寻秘境的常见问题——恰似人间考古,那些宝贝埋在坟墓里本来屁事没有,一旦接触了外界流动的空气,便会在瞬息之间仿佛走完了千万年时光,迅速朽烂。 但即便只是匆匆一瞥,玄明真人都难以忘怀那阵图给人的惊艳之感,每每都无法忘怀那种感觉,乃至于在得到了一截非常难得的万年竹后,直接把自己感受到的阵图之意用在了这一截万年竹身上。 “前辈。”玄明真人该解释的都解释完了,轮到他去请教诛仙剑了,“前辈为何会为了这一个小小法宝,如此激动?” 这固然是个挺不错的法宝,我培练它也花费了不少心血,可我也正经用诛仙剑迎过敌,仙家之物和修士之宝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吧? 诛仙剑心神激荡,一时难言,只得叹道:“回头再与你说罢。”它示意了一下下头那些眼睛里已经在冒崇拜的星星的天兵,“你先把他们打发一下?” 行,反正剑在自己手里,啥时候不能问呢? 玄明真人很干脆地放弃了这个话题,随即低首看着那一干天兵,温和道:“我是天君新委任的天外天驻守上仙苏玄明,你们这些人里可有管事的,速速出来与本座讲一讲天外天的防务情况。” 第106章 机会 怎么形容天兵天将们心头的震撼呢。 这甚至都不能说是处于绝境的战士们遇上了援兵。 这纯纯就是敌占区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遇上了带着美式装备和意大利炮的李云龙(这个划掉) 反正,一干天兵天将纳头便拜得只有那么利索了,甚至还带了一点受了莫大委屈的哭腔:“拜见上仙!我等谢过上仙救命之恩!” 上仙被你们这帮人拜得疯狂冒黑线→_→ 朋友们!战士们!就是说,咱们有没有可能,稍微男子气概一点呢?你们但凡来一句“甲胄在身恕无法全礼”我都不会觉得那么别扭! 但是呢,话说回来。 这一幕固然是让玄明真人满脸黑线,疯狂腹诽天庭果然不会给我什么精兵强将,但是对于那些高卧天庭,等一个玄明真人力战而死的尊神们来说,观感就完全不同了。 问:都有些什么尊神在关注天外天呢? 答:天君,雷鸣尊者,商遥上神。 诶?凤穆神君呢,他不看? 他不看。 他现在在北俱芦洲。 怎么说呢……对于得了凤凰精血,有没有凤凰的实力或许还需要打一个问号,但是已经早早养出了凤凰那又臭屁又爱美还慕强的习性的凤穆神君而言,你要说他在那个黑白色还没声儿的玄光镜中直接就对那个和玄明真人依依话别的女仙有多一见钟情,那不至于。 但是以我这只世上唯一一只凤凰的珍稀程度,以我这年轻一辈的翘楚的身份,能匹配得上我这种修为的女修,我说一句难得没问题吧? 洛韵妹妹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洛韵妹妹都已经不在了,论我这样强大的存在,想要一个有资格和我并肩而立的道侣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吗? 必然不是! 所以,他到北俱芦洲来了,想近距离观察一下那个让他第一眼不觉讨厌,甚至还隐隐有些欣赏的具有强大修为的女修,如果该女修通过考核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将她纳入自己妻子的备选范围。 他并不怀疑仙子会不会喜欢他。 自己难道不比苏玄明那个连北俱芦洲的凶兽都不帮仙子杀的狗比优秀? 并且如果刚刚好遇上仙子遇险,自己出手相助,留下救命之恩,从此从报恩走向抱恩,那不妥妥一段佳话么? 不过…… 等等,这位凤穆神君不是曾经连飞升上仙的功德都是害了许许多多修士的性命才到位的么?他现在有实力(和胆量)进入北俱芦洲了? ——要不怎么讲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 人家在天外天驻守了那么多年真的是有好好努力修炼哟! 但是,事与愿违。 凤穆神君深入北俱芦洲之旅啥玩意儿也没找到,仙子芳踪全无,只留一地尸骨。 凶兽的尸骨。 不知道仙子在击杀凶兽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反正她只在人类聚居的大村庄附近大杀特杀,杀完之后还一道法诀将凶兽的尸骨送到了人类聚居的庞大村庄旁边,完了她自己连个面都没露,徒留一干村民看着那肉山一样的凶兽尸体发呆。 凤穆神君看到那些凶兽即便是死了,散发出的法力波动仍然强大到让人战栗,整只鸟都蒙了。 除此之外,他一通穿越北俱芦洲,还感觉连天光都亮了许多,可见那位仙子的这波击杀凶兽到底是给北俱芦洲的阵法减轻了多大的压力。 这也让凤穆神君愈加心惊,那“诶?这个仙子看上去挺优秀,我可以考虑和她发展一段关系”的错觉,逐渐变成了“艹,我好像打不过她”的卑微。 我不能娶一个我打不过的女人! 可是来都来了,不满足一下好奇心么? 于是凤穆神君顺着仙子屠杀的路径一路追到了北俱芦洲另一边的出口,却始终没有再见到那位仙子一面,到得北俱芦洲另一个出口,便半点痕迹也无,以那位仙子神鬼莫测的遁术,凤穆神君再想找到她人,无疑大海捞针。 凤穆神君气得在北海炸了一塘子的鱼。 愤恨地回了天庭,然后了解到玄明真人到了前线,直接就是一波大招,以一己之力在没有阵法的情形下干爆了第一波域外天魔。 简直不可置信! 凤穆神君不由开始庆幸,还好自己并没有明白地走向苏玄明的对立面,他现在只是“积劳成疾累倒”而已,剩下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然后凤穆神君就真的在火部病倒了,足不出户并且连火部的事务都委托给了一干仙官(当然他平时也不咋管)的那种。 而如果说凤穆神君尚且有闻得风声不对立刻装作无事发生的空间,那么天君就没有可以退缩的机会了。 并且,玄明真人在天外天凭借一己之力抖出来一根竹枝直接力挽狂澜,直接就成为了天君此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怕到了骨子里那种。 这里不得不先介绍一下天庭的统治逻辑——枪杆子里出政权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搁封建社会里,越弱势的君主越对守边大将不敢报以信任,越要想尽办法制约守边大将,搁仙侠政权里,中央掌握的法宝和武力必须能压得住地方,否则一不小心又是一场大闹天宫。 “夫君,固然你我都知道,天庭并不是没有那种能一锤定音的大前辈,也不是没有那种一出世则天地色变的神器,只要大前辈催动那些神器,十个苏玄明也不是对手。”自从家族完蛋之后,一直分外乖巧的九尾狐现在都严肃了一张脸,隐有峥嵘之色,“但是夫君确定,夫君一求,那些大前辈就会为了夫君去对付那样强横的苏玄明?再退一步说,即便他们愿意动手,夫君又得让出多少利益?再再退一步说,倘若那些大前辈马失前蹄反而折在了苏玄明手上,夫君到那时退无可退,该如何自处?” 天君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臭了。 九尾狐知道天君今日心情不好,但倘若不在今天一波入魂,赶紧让天君下决心弄死苏玄明,以后可能就更难了。 于是咬咬牙,再加了一把火:“夫君,真的该下定决心了。几十万年以来,哪一位在域外天魔潮中力挽狂澜而不死的神仙不是上神帝君之位?倘若真的如此,岂不是才走了一个翊宸帝君,又来了一个玄明上神,那夫君忙活这么一趟,所为何来?” 天君的心都被九尾狐说乱了。 许久,他试图狡辩:“倒也不能这么说,玄明不过是暂代凤穆之职……” “暂代?”九尾狐都笑了,“夫君难道猜不到苏玄明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会连洞府都只建了一半,便抛下了那苦心求来的金鳌岛去了天外天?” 因为兵权。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对于上界神仙来说可能因为这件事简直就是火中取栗,十分危险,于是作罢,但对于那帮走惯了钢丝的飞升修士来说……即便知道面前是个坑,只要诱饵足够诱人,他们会义无反顾往下跳。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从哪里来的自信,就是觉得面对糖衣炮弹,他们有那个把糖衣吃下去,却不被炮弹伤到半点的本事。 而兵权这种东西,向来是好给,不好收啊。 要是一个比苏玄明还厉害的神仙那也就罢了,关键凤穆他打不过人家,回头人家一句“凤穆神君病还没好,回去好好休息,不必牵挂前线”,然后凤穆狡辩“我都病好了,这是我的职位,还是上仙回去休息吧”,然后苏玄明一个怒从心头起,凤穆神君没病是吧? 打都给你打瘫痪!如果嫌直接动手不够美观,以苏玄明那神鬼莫测的手段,一个旁人看不出来也取不了证的精神攻击,把凤穆变成智障,又有何难? 所以凤穆神君还不赶紧(滚)回天庭静养? 如此,你能怎么办?你能再派什么神仙过去接苏玄明的班?哪个神仙不要命? 天君无奈了,长长叹息了一声:“然,如之奈何?” “夫君。”九尾狐这下就差没有转头去穿一身朝服再给天君纳谏了,“依妾身看,凤穆的算计是没有错的,想让苏玄明死,只能借助那悍不畏死还对本界有执念的域外天魔。” “可按常理,正经的域外天魔潮要几十年之后才能到来,夜长梦多啊。”天君眉目深深,“并且,倘若留苏玄明防守天外天直至域外天魔魔潮真的到来,这飞升通道,开是不开呢?” 开了, 第107章 十倍 没有人知道九尾狐到底对天君都说了什么。 反正,天君离开外室小院的时候,满面春风。 身处天外天,连天道的存在感都稀薄了不少,玄明真人这次是连喷嚏都没有打,只在安安心心收拢天兵天将。 天外天的气氛非常和谐,是那种天兵们从来没见识过的,大战之前既没有动员部署会,也没有给所有人打鸡血,但是所有人就是信心十足,就是稳得一批的气氛。 虽然英雄史观要不得,但是这确实不得不归功于玄明真人个人的气质——在一个个人武力值非常重要的战场上,拥有一个修仙天花板当领导,那就剩下了五个字。 大佬带我飞!!! ╰╯ ——没见过世面的天兵们那天已经被玄明真人手里的半截竹枝深深地震惊住了,更不敢想象那片竹林竟然还是个比原来的阵法还优秀的长期性防御手段。 因为原来那个阵法,人民群众甚至还要偶尔动手收拾一下漏网之鱼,现在的情况就是天兵天将在里,域外天魔在外,之间隔着那么简简单单一片竹林,可那却成了永远也无法逾越的天堑。 艹艹艹艹这是从哪里下凡的神仙!!! 并且大佬还能整新活儿。 比如说大佬带着几个阵法师去看过了防护整个天外天的法阵,巡视了一天之后第二天一早就交给了阵法师们一个阵图,说原来的阵法运行起来实在有些浪费资源,这样吧,我大概也知道了天外天的阵法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就着需求重新设计了一个比较符合需要的,你们拿去研究一下,如果可行的话就赶紧把原来的阵法扒了,重建一个。 阵法师们接过那个阵图,原本还没什么,只是下去计算了一下需要的仙石和灵气利用率之后,整个人都麻了——你要让普通程序员去重构一坨屎山代码,那是强人所难,但是如果已经有一个大神一顿操作猛如虎重构完毕,然后给他们看,他们这会儿聪明了,能看懂了,甚至能一拍大腿“哇塞原来如此!” 并且玄明真人是真的节俭! 就那个阵图耗费的材料,基本就是你把原来的阵法扒了,原来布阵的材料扫扫灰还能继续用,然后凑合凑合也不需要多添置什么了,完全就能布置出一个新的。 阵法师们:……别问,问就是膜拜大佬! 再比如说,大佬在看完了阵法之后就开始看人了,他就安然坐在掌事上仙的正殿里,让天兵们排着队过来,他挨个看看大家的资质(和实力)。 看了五天。 天兵们被看得惴惴不安,那心态……咋说呢,凤穆神君是有背景一党的代表,那一家人祖传的血统论——不然也不会天上地下地想办法给他弄凤凰精血,自然了,平时受他重用的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平时不被他重用的都是些渴望出人头地还不太会跪舔人的小可怜。 然后这一波换防就很绝,有背景的都被凤穆神君调走了,剩下的小可怜们原本还以为是机会来了,却被那十分之一威力的阵法教育了一番什么才叫做森冷的现实,原本心灰意冷,又一波峰回路转,有这样同样没有背景没有班底的大佬带飞,谁和我抢这个工作机会我跟谁急好吗! 所以就特别害怕玄明真人嫌弃他们,一个个牟这劲儿要表现,但……惜乎太菜,只能战战兢兢,连玄明真人正常的呼吸都生怕是“这个人不行啊”的叹气暗示。 玄明真人看出了他们的紧张。 然后他索性连呼吸都断掉了——修仙之人,吃饭睡觉呼吸都已经不是必要的生理需求了,他之所以呼吸是因为身体早就习惯了在呼吸之中汲取空气中可以用的灵气来增强自身,但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暂时憋住。 于是天兵们失去了90%的参考指标,更怕了。 不敢在大佬面前造次,只能在大佬看完了之后分享经验,玄明上仙眉头舒展的是上品,眉头微皱的可以去跳河,如果有幸得了上仙的一句两句“不错”……不,都不奢望“不错”了,即便是“还行”,这不得赶紧整一挂鞭炮放一放庆祝一下祖坟冒青烟了? 但说实话,在他们看来玄明真人是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功德才飞升上仙的,指不定多见过世面,多看不起他们呢,但实际情况真没他们想的那么严重,这一大帮人的平均资质水平比玄明真人想象的好了不知多少。 这也正常。 仙界灵气浓郁,灵根出现的概率都比下界高,林子大了天资好的鸟儿自然更多,能出现在天外天的更都是上品。 只是惜乎鸟儿们修炼的,不太得法啊。 作为一个将军,玄明真人很负责任地看完了自己管辖之下的一干天兵天将,揉了揉眼睛,随即就下发了他的第三道命令。 ——明日辰时,请一干天兵天将齐集天外天城中心的广场,无故不得缺席。 没有一个基层狗在看到“无故不得缺席”六个字时,心里不抖上三抖,天兵天将们那才靠着自己的脑补,坚定下来的“我以后就跟着玄明上仙混了”的念头都因此又发生了动摇。 一夜惴惴,第二天还是老老实实聚集到了玄明真人指定的广场,准备先看看这位上仙开会是什么风格,如果是两句话能交代完的工作他交代了半个小时,那就权当道爷我瞎了眼看错了人,这就提桶跑路! 然后天兵们看到,那原本平坦的广场最中心,一夜之间起来了一个丈许的高台,玄明真人正端坐在高台中央,闭目养神。 看到这一幕,天兵们心里都有点咯噔。 该死,这会不会也是个搞官僚主义上瘾的尊神?连夜修个高台方便他发表领导讲话什么的……这套路我们 见太多了好吗! 但现在扭头就走也不对,只能勉强按下了心头的狐疑,列队站好。 “先坐下。”天兵们没有见玄明真人开口,高台之上的上仙也没有睁眼,但他们心头都响起了这样一个温和的声音,“事有仓促,没给大家备什么席子椅子,你们自己掏个蒲团吧。” 天兵们那对“官僚主义”的警惕略略下来了两分——至少没让大家站着听他训话不是? 然后来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充斥了整个广场,因为玄明真人也没有要求大家要坐得横平竖直的缘故,天兵们本身再有组织有纪律,都坐得难免有点歪七扭八。 辰时很快就到了。 玄明真人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扫视了一下四周,也不走什么点名答到的程序,直接就道:“本座今日召诸位前来,是为了给诸位讲道。” 众多态度多多少少有点观望的天兵天将当场就瞪大了眼睛。 ……啥啥啥?大佬你说的啥? 但大佬说话,从来不和你再重复一遍,有了这个开场白,玄明真人就直接从这几天他看到的一些普遍性的瓶颈和在他那修仙天花板视角里的突破之法开始,细细讲起了修炼。 天兵天将们还没来得及震惊于大佬的慷慨,就已经在大佬那低沉又温和的声音里,被迫被拉入了知识的海洋。 怎么形容那一场讲道的效果呢? 这么说吧,天兵天将们基本都怀疑过“玄明上仙去狮驼岭做山神时给山中精灵讲道,当场便有不少精灵原地突破”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因为谁修炼谁知道,瓶颈这种东西就是要多难破有多难破,别人给你讲的突破瓶颈之法真未必适用于你自己,何况大多数时候的人其实是“道理我都懂,但就是过不好这一生”,哪里是你一场讲道就能给你讲突破的? 除非你是上古那些手段无穷,根本无法想象的大罗金仙。 所以!不信谣!不传谣! 但其实,事实证明,真的是可以的。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玄明真人讲道真的不是那种毫无意义的开会和宣讲,他讲道的时候周身还散发了一股道韵,很轻易便将一干天兵天将囊括在内,将他们飞快拉入了状态,一场讲座开了三天三夜,天兵天将们俱都听得如痴如醉,待三日之后,便是或多或少地得到了境界上的进步或者道韵上的感悟。 玄明真人在天外天整的最后一个活儿,叫练兵。 真·练兵。 如今天外天的阵法还没有完全布成,是以天外天还在依靠那一片竹林来防御外敌。玄明真人一开始固然是防御全开,一个魔物都不放进来,但在讲道结束,天兵天将的士气也被提振上了一个台阶之后,他开始拆竹林了。 放半成魔物进来,看看天兵天将们能应付否,能应付就再放半成,在这个过程中适当教他们一些使用法术的技巧,调动法宝的妙招。 人的潜能都是需要开发的。 三个月。 仅仅三个月,那些青瓜蛋子天兵们就已经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无所适从,变成了到玄明真人把整片竹林都拆了让他们自行迎敌,他们也能临危不乱。 甚至他们迎敌的状态还从一开始的全员上岗,严阵以待,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变成了渐渐默默地分了三班轮流倒,四时辰工作制,每干五天就轮休两天……科学得一匹! 再没几日,玄明真人重构过的阵法终于在阵法师的努力下重新支了起来,天兵天将们就快快乐乐地过上了上一休址果冻小说网 第108章 炸锅 何止是动心啊! 玄明真人直接就觉得自己幻听了:“多少倍?!” “十倍。”诛仙剑淡定地回答。 十倍。 哪怕诛仙剑说了两遍,自诩多多少少也经历过些风浪的玄明真人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幻听。 他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自己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音都有些发涩:“前辈,这要……这要如何提升?” 诛仙剑已经是震撼过了,到这会儿反而非常淡定:“你想一想我之前为什么那么激动?” 玄明真人干涩地吞了一口口水。 因为那根竹枝。 可那根竹枝能有什么呢? 那不是任何一本典籍里记载的成名法宝,不过是玄明真人拿到了一截万年竹之后就着炼器经验自己瞎弄的,原本是有设计图,但是当设计师和锻造师是一个人,就……你懂的,无论是设计环节还是锻造环节,总之都是一个灵感来了便是一顿爆改,从设计图到成品能有10086个版本。 自然了,他在其中还加入了自己见过的那张阵图的一些思路和理念,甚至还刻了自己记得的上头的几个道纹,那个阵图也确确实实一看就知道是那种非常不可思议的设计。 可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下界…… 不。 “前辈的意思是。”玄明真人沉声道,“那个阵图是仙界之物,只是流落到了下界,并且还和前辈有莫大的关联?” 说到这里,玄明真人自己都觉得无法想象:“可这是什么道理?!” “这需要有什么道理。”诛仙剑好笑,“真人也懂阵法,应当知道阵法妙用之下,能将法宝的威力发挥到什么程度。我是诛仙剑,有个作为伴生法宝的诛仙阵阵图,很值得奇怪么?”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玄明真人,这一瞬间门也有难免的破防:“可是诛仙阵阵图这么要紧的东西怎么会流落到下界呢?” “下界那个不可能是正本啊。”诛仙剑悠悠道,“抄本呗。我说实话真人你别生气啊——你得庆幸你见到的是抄本,否则,即便是现在的你,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见到真本,轻则心神震荡,重则道基不稳,保不齐会一步踏错走向杀戮之道再无法回头。” 玄明真人默默回忆了一下自己看到那个阵图的场景。 ……是的,那个时候自己道法未成,看到那个阵图是险些不能自拔,倘若不是阵图自毁,他能不能走出来还是两说之事。 可即便是走出来了,没过多久之后自己突破瓶颈,心魔中都多了嗜杀的那个环节,自己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中走了出来。 “前辈。”玄明真人都有些后怕,又有些无奈,“既然这么厉害,即便晚辈想办法把阵图拿到手,为免伤人伤己,也不敢乱用啊……” “你飞升上神就可以了呀。”诛仙剑说的轻易极了,“上神,这个品阶搁远古时期叫大罗金仙,非那种身具大法力大功德之人不能飞升——那些靠家族传承只得神格不得实力的上神帝君不算,倘若你是靠自己飞升的上神,以你的根基之稳固,催动诛仙剑阵,应属无妨。” 玄明真人被勾引得……简直就是犯了火力不足恐惧症__“那么。”玄明真人深吸一口气,“前辈,我要如何得到它?哪怕不是正本而只是抄了正本部分布置的抄本,从十倍威力变成两三倍威力……” “我也不知道你该如何得到它。”诛仙剑非常不负责任地开口,颇有撩而不娶的渣男味。 玄明真人不理解了:“可那是前辈的伴生之物!难道没有半点感应吗?” “原本是有的。”诛仙剑幽幽道,“后来就没有了。” “为什么!” “你想啊,十倍诛仙剑的威力,放哪儿不是杀伐太过?”诛仙剑无奈道,“为免生灵涂炭,有大能特地断了我和阵图之间门的互相感应,以此避免诛仙剑的主人或者阵图的主人想办法将两个法宝凑在一起,然后大杀特杀。” 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这听起来仿佛是有人就此大杀特杀过。”玄明真人心里有点嘀咕,忍不住给诛仙剑吐槽。 “不是仿佛,是真的有。”诛仙剑道,“正是那位金鳌岛的前主人。” 那也是一场天崩地裂的战斗,打得大佬们从此心有余悸,再不肯轻易让诛仙剑和阵图得以聚齐。 “那位断了我和阵图之间门感应的大能。”诛仙剑开口,“还开坛卜算过,做了一个预言。” “什么预言?” “我和阵图再次聚首之日。”诛仙剑幽幽开口,“便是天庭改天换地之时。” 玄明真人听了都笑了:“天庭难道不该改天换地么?” “你如今看来,天庭何止是需要改天换地,那些个神位传子再传孙的上神帝君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死十次八次都不够解恨的酒囊饭袋。”诛仙剑叹道,“但是真人,当年不一样的。” 当年的天庭不说如何风清气正治理有效,至少也是正常运转神明各归其位,本来天庭又不是人间门国家,不求你弄出多美好的政绩带领人民群众走向如何美好的生活,只要守着天地山川不要出太大的乱子就行,只要能跑,这个程序就值得神仙们维护。 毕竟当年的神仙也想不到这个程序跑着跑着是真的能崩…… “所以。”诛仙剑道,“他们事情做的可绝了,将我存在了昭华宫中,非几位上神帝君一致同意,都不可将我从昭华宫拿出来,看管之严密,连太极图和盘古幡都没赶上这个待遇,然后他们把诛仙阵图加了非上神不可打开的封印,丢进了北海眼。” 玄明真人立刻跃跃欲试了起来。 ——我可以进北海眼里去捞嘛! 然后被诛仙剑一句话拉回了森冷的现实:“死心吧真人,那里是一整片四海八荒的万物轮回之地,绝大多数东西填了北海眼没多久都能化作齑粉然后出现在四海八荒之上的任何一处,即便阵图是上古奇宝不会毁到哪里去,但该轮回还是轮回。说白了,那些神仙的用意就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阵图去了哪里,彻底杜绝了子孙后辈不孝,通过祖辈留下的线索,拿了诛仙剑和阵图就要大杀四方的可能。” 绝,真的绝。 玄明真人那满心的滚烫直接被泼了一大盆冷水。 但卷王绝不轻易放弃:“难道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莫慌。”诛仙剑非常满意卷王的反应,声音都带了一点笑意,“我本来以为和阵图重聚是彻底没希望了,但……真人这不是还在下界看过阵图的抄本么?” “那又如何。”玄明真人都要泪目了,“一则,以当时晚辈的修为,只是简单记住了几个阵纹,对整体的阵法如何布置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二则……它现在也已经毁了呀?” “毁了就毁了。”诛仙剑对这倒是无所谓得很,“这至少代表了你和阵图有冥冥之中的一些缘分。阵图和我一样都有灵智,没准这就是它的暗示呢?” 玄明真人:并没有被安慰道。 因为他想起了当时他们探索秘境时那乌央乌央的一群修士:) ……难道阵图和那一干人等都有缘分? “说白了。”玄明真人叹道,“只能随缘。” “对。”诛仙剑回答,“你一定要努力一下的话,你我好好回忆回忆,看看能不能复刻出那阵法的一鳞半爪?——虽然不可能有正本厉害,但即便能给我增幅个五成六成,也比没有好啊。” 这倒是。 然后,玄明真人就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副在城墙上睡大觉的模样,开始和识海里的诛仙剑努力去设计起了丐中丐版·诛仙阵图。 与此同时,仙界在日常炸锅。 这次是因为天外天的战事。 因为主将是玄明真人,并且还打了个大胜仗,仙界自然没有大肆报到什么,但……哪个大佬只靠官方报道了解实事啊!普通神仙没概念就算了,他们怎么会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域外天魔潮到底有多重要! 然后他们看到了玄明真人真正的实力。 骇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些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和玄明真人不是一路人,于是期待玄明真人去死的尊神们好不容易说服自己问题不大,这只是刚开始,接下来的几十年内你看他死不死就完事了,但是他们安心了没两天,坊间门竟然尽是《玄明上仙在天外天抗击域外天魔纪实》。 那是文笔极好的评书,绘声绘色,图文并茂,人间门只能靠说书先生的嘴,仙界甚至还不知道什么道理,竟然有高清视频流传。 哪里有人能看到那样帅气清雅的挥舞竹枝的玄明上仙而不动心的呢? 至少仙界那帮又看脸又慕强的仙娥仙侍们沦陷了,接着沦陷的就是比较傻白甜的神二代仙二代,他们眉飞色舞地讨论着天外天的一切,被尊神们逮到了一阵逼问,尊神们大惊失色的同时去听了几场评书。 ……你还别说? 是有点精彩哈? 什么人的手笔啊!文笔这么好的吗?这不赶紧聘用过来给仙界写简报? 是司命吗? 不,司命给了不在场证据——他表示他那几天正在和月老对命格呢,谁有空关注前线啊,等我对完命格准备写点啥的时候这本书已经到处都是了好吗。 那月老能说谎吗!从上古存活到现在的老神仙名声都不要了就为个苏玄明向全天庭撒谎? 于是, 第109章 粮草 天君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了他们天君一系的老祖宗所居的九仙山紫霞洞。 每次到这个地方来天君都会有点紧张。 为老祖身上那恐怖到惊人的道韵,为老祖那存活几十万年仍在想办法精进修为好前往混沌的大佬身份,也为那没出息的孩子见家长的恐慌。 天君在紫霞洞外深呼吸,反复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才请仙侍通报,待仙侍说老祖有请,他进去之后,直接不要形象地整出了连滚带爬的效果,一张嘴就是一句:“孙儿求老祖救命!” 这自然是没眼看的。 但天君一顿顶尖的唱念做打,半天没等到回应,一抬头,懵逼地发现洞中空空如也,老祖并未高坐云床上等他参拜。 ……那你让我进来干什么啊! 天君心里有些嘀咕,有点想站起来,但感应着紫霞洞中的道韵,丝毫不敢造次,只弱弱地再次开口:“老祖?在吗?” 然后,天君听到了一声嫌弃的叹息。 天君知道有门! 于是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乖乖听着老祖的下一步指示,那果然不愧是天君一系的老祖宗,摆谱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简直刻进了dna,紫霞洞中安静了许久,天君才又听到一句话:“你为苏玄明而来?” 天君摸不准老祖宗的心情,只能弱弱应了一个“是”。 然后就又是一声苍老的叹息:“我闻人间有帝王为揽臣子之心,在武将将其子嗣自百万敌军中带回时,尚能说一句为这孺子,几损我一员大将,你怎么连那人间帝王也不如了?区区一个白旭,值得你如此失态?” 天君被嫌弃得一怂,小声狡辩:“可是老祖,那是孙儿唯一一个嫡子,焉能不疼?” “白旭难道就不是本座隔了许多辈的骨血?本座难道就舍得了?”那个声音非常嫌弃且淡定地数落着,“你们这些年也实在太不成样子——白旭抛下天庭储君的一干事务,跟着喜欢的仙娥下凡已经是胡闹,你怎么能任由白旭挑选那样一个伤天害理的命格?当真是以为你贵为天君,什么事情都能为白旭遮掩下来么?” 天君也没有办法,只能乖乖俯下身来,低头受教,等老祖宗数落完了之后弱弱开口:“老祖,木已成舟,旭儿也因此遭受了惩罚,孙儿以后必定好生教养子女,绝不再发生那样糊涂的事。可是老祖,即便没有旭儿,苏玄明此人狼子野心,又实力强横,倘使如今不抓住机会除了他,将来……将来怕于天君之位有碍啊老祖!” 这倒是大实话,那不知身在何处的老祖又一次叹息了一声:“这个,本座知道。” “老祖,孙儿一直有一个问题。”交流效率太低,天君觉得自己好急,都不等老祖宗允许就问了出来,“苏玄明可是什么上神帝君的转世,或是已经身归混沌大能的化身?” 老祖诧异了:“你为何会这么想?” “倘若不是。”天君是真的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的,并为此百思不得其解,“他怎么就这么洪福齐天,什么事都化险为夷,还能拥有强大到看不到底的实力呢?”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天君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更怂了:“老……老祖?” “我若回答是。”又过了许久,也许是那位老祖宗消化掉了那满心的无奈,“你是不是心里会好过些,因为斗不过一个上神帝君的转世或者某位化归混沌大能的化身,总比斗不过一个纯纯靠着自己修炼上来的散仙要有面子?” 天君微微脸红,但还是有一点想知道真相:“老祖的意思……” “我的意思?”老祖一声冷哼,“那位苏玄明不是任何一位尊神的转世,也和那些已经化归混沌的大能半点关系没有,满意了?” 讽刺完了还嫌不太过瘾,再补了一句:“并且我提醒你一下啊,即便是那些如雷贯耳的上古大能,也有的是湿生卵化出身的,更有都成了大罗金仙又被迫抛去所有轮回重来,最终却再次站立巅峰的,可他们论起来都不如天君出身高贵,天君满意了?” 天君被骂得脸色微红,无奈低头:“老祖息怒。” 但意思意思道完歉,天君还是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了了,咬咬牙道:“老祖,是不是远古尊神转世只是孙儿的一点想头,是与不是并不影响大局——孙儿来求见老祖,是想求老祖一个主意,这……孙儿好不容易弄死了一个翊宸帝君,难道转头就又要来一个随时能取代天君之位的玄明上神?” 翊宸帝君。 这是做过天君的人共同的梦魇,即便老祖宗不再是天君,也绝对不会允许再有一个翊宸帝君出现。 “你去吧。”又沉默了许久,天君才听到老祖一句,“苏玄明的事,本座自有计较。” 这就是“我会想办法杀了他”的意思了,不过大能们都比较讲究,不会作出特别明确的指示。 天君彻底放了心,对着那空空的尊位磕了个头,便痛快地告辞。 天君的手脚,就只做到了这里。 现在压力到了上神帝君们这边——凤穆神君,一只骄傲却不咋地能打的大凤凰,虽然见势不对立刻称病躺倒,但是躺了几天,发现苏玄明的声望与日俱增,想一想这样好的出彩机会原本应该属于他,就开始退一步越想越气,觉得自己高低得给苏玄明添点堵。 所以他今天裹着兜帽,阴悄悄地出现在了雷部。 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原本算不上是什么好兄弟,但玄明真人的一封举报信将这两人牢牢地拴在了一起,作为非常有战斗经验的政治家,他俩才不是凤穆神君这种愣头青,自然对“狮驼岭之事我们已经通过丢出去一个替罪羊的方式给了个交代,苏玄明应该不会为难我们”这件事不抱有任何的期待。 ——政治家绝对不会把把柄递到别人手上,要么你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你一旦知道了,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死道友不死贫道! 然后两只老狐狸看到了关门闭户了几天,又扭扭捏捏地过来商量的凤穆神君,老狐狸绝不会在明面上给人难堪,最多就是在心头暗笑这只鸟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挺诚实的嘛。 至于说凤穆神君那“从未想到苏玄明竟如此厉害,如今木已成舟,再想让他把天外天交出来无疑是痴人说梦,该当如何?”的问题,两只老狐狸仍是稳得一批,给凤穆神君的回复是“无妨”。 可凤穆神君鸟毛都要炸裂了你给他说无妨! 凤穆神君按捺着心头的烦躁,努力让自己显得沉稳一点:“两位前辈可是有了计策?” 计策当然有,并且还需要你这么个天外天前负责人点头,否则两只老狐狸怎么会给你解释这么多——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对视了一眼,雷鸣尊者随即开口:“贤侄,莫慌。”他还给凤穆神君递了杯茶。 到底是从小的教养,凤穆神君伸手接过了那杯茶,压着性子强行撇浮沫准备喝一口表示一下友好,雷鸣尊者的后半句话已经到了:“贤侄在天外天驻守了许多年,可知行军打仗,什么最要紧?” 凤穆神君连茶都不想喝了,一脸懵逼地把茶盏放下,到底带兵多年,再摸鱼,一些过分基础的东西他还是知道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正是啊。”雷鸣尊者悠悠然开口,“计策这不就来了么?” 凤穆神君的表情,一点一点凝重了下来。 他到底还只是个年轻人,不比老家伙们腹黑,沉默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地道:“这样,会否,太过阴狠?”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贤侄说什么呢。”回复的是商遥上神,“反正目的是弄死苏玄明,至于怎么弄死的……光明正大的弄死难道就比用谋略计策弄死高贵么?不见得吧?” 凤穆神君还是觉得震撼:“可那些天兵天将……” “这更是胡话了。”商遥上神开口,“倘若咱们最开始的谋划成了真,苏玄明直接没顶住域外天魔的第一波袭击,天外天被直接踏平,那些天兵天将难道就活得下来不成?” 雷鸣尊者还接了一句:“贤侄,按着咱们之前的商议,你的人应该是都已经撤回了吧……”言下之意,既然都不是你的人,你在意他们的死活做什么? 一个上神,一个尊者, 第110章 练兵 凤穆神君那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的。 两只老狐狸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眸中看出了深深的嫌弃——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心肠又软,手段也乏,就他们俩这一段谋划,但凡是凤穆那个为了儿子杀人无数,还想尽办法去弄凤凰精血的老爹在这里,能聊得这么费劲? 但是……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凤穆他老爹到底是死了,面前这个阿斗再扶不起来也得扶,毕竟苏玄明接的是他的神职,要想动点什么小手段让苏玄明死,怎么都绕不开他。 “贤侄。”商遥上神温和地开口,又提起茶壶给年轻人续杯,“其实不用恐惧,这种手段自然是对苏玄明这等在仙界毫无根基之人才好开展,倘在贤侄值守天外天时,有一整个火部盯着,谁敢去在送往天外天的资源上动手脚呢?” 凤穆神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复的雷鸣尊者,又是怎么踉踉跄跄回的火部。 然后他就病倒了。 真·病倒。 火部诸事不理,天君亲往探望时他还在昏迷,天君自然不知凤穆神君生病的内情,只看了凤穆的病势之后哀叹了一声,回凌霄殿开始翻仙人名册,凤穆他是不指望了,但苏玄明死后,前线总得有个人主事,支撑到打开飞仙殿,有飞升仙人出现才好。 没过多久,前线。 从来都是按时到位的补给迟来了好几日。 但这对于对于守城的天兵天将来说基本没有痛感。 因为补给大概分两项,一在支持阵法运转的仙石和一些日常耗材,一在给守军们恢复法力和调理伤势的丹药。 前者,在玄明真人给了阵法师们一张阵图,整个天外天的阵法被扒了重建之后,原本一天消耗量极其恐怖的仙石直接砍到了原版阵法的两成。 阵法师们虽然有推演过,但推演的结果不过是“这样确实比较简单也比较省油”而已,以如今天庭阵法师的普遍水平,确实不太能计算出来到底省多少,但在看到了运转结果是两成之后,每个人都有点呆滞。 ……四舍五入约等于不耗油好吗! 鸡贼的阵法师们立刻翻出了玄明真人给的那张阵图,对照着已经成型的阵法开始了他们进一步的研究工作,力图探索出大佬架构阵法的简明思路以此增加自己的阵法造诣,看那架势甚至有了炼丹师们去研究九曲还魂丹配方的精神头。 综上,仙石及耗材? 不缺。 至于丹药……理论上说,丹药的消耗量确实应该很大,尤其是恢复性丹药。 穷文富武是自古以来的真理,原理是读书人吃不穷一个小康家庭,但练武的消耗了一天卡路里之后是真的能把老爹吃垮,这个道理用在天外天的天兵天将身上,如果他们一天都在城头上聊天打牌,自然消耗不了什么丹药,但如果要出去厮杀,消耗的数量难免指数级增长。 但苏玄明这个逼是真的狠啊(天兵天将语),他从开始放这些天兵天将出去锻炼搏杀技巧的时候就已经吩咐军需官每三天才给天兵发一枚丹药了。 而这原本是无限量供应的!一天十枚都可以只要你不觉得撑!天庭甚至不担心天兵天将们把丹药昧下来!昧什么昧!能成批量分发的必然不是什么极品的东西,并且那是“恢复法力”而不是“增进修为”,纯纯只有恢复这一个效果,即便昧下来也不可能带回家给老婆孩子亲朋好友补身体啊! 这样小家子气的做法自然是惹怒了天兵天将们——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是,玄明上仙你这个穷乡僻壤小山沟里出来的飞升仙人看我们不限量供应丹药肯定会多多少少有点心疼,可是容我们提醒一下你啊,这个东西是天庭直供,不用你自己掏腰包,并且你自己也是想吃多少吃多少,我们多磕两枚药又不会影响了你的供应,你犯得着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吗? 这搁人间就哗变了你知道吧! 天兵们也不敢去玄明真人面前叨叨,就对着军需官嘀嘀咕咕地输出。 军需官脑壳疼。 没支撑几天,他就卑微地来求见了玄明真人,反复解释:上仙!丹药有的是!敞开了吃!问题不大! 然后还暗戳戳地diss,虽然耳闻您在天庭没有背景,但是天外天是最不看背景的地方,甭管天庭那边管事的神仙是谁,反正他们都不敢克扣半点天外天的用度和资源,你真的不用这么省着花…… 玄明真人还是那个在躺椅上淡定喝茶的模样,回答得老神在在:“你不必管,照我的吩咐来便是,我自有道理。” 军需官一脸无奈地撤了,然后对一干等着玄明真人松口的天将苦逼哈哈地摊了摊手:“我给上仙说了的,可上仙没改主意,说三天一枚就是三天一枚。” 天将们:qaq 然后只能硬着头皮给下头的天兵们说,天兵们一通骂娘,吆喝着要造反,要摆烂,要争取劳动者权益。 但,也是过过嘴瘾了,过完了之后不还是该干嘛干嘛去→_→ 谁让玄明真人是才救过所有人的大恩人呢? 并且士兵们的愤怒或者摆烂对于人间的将军来说可能会慌得不行,但这对玄明真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是真的能一个人守住整个天外天!以大佬那灵气利用的效率,人家自己用竹林御敌,没准……不,必然比你们出城杀怪省油。 说白了,你们出城击杀魔物的这个活动对人家半点影响也没有,纯纯就是大佬搁这儿锻炼你们呢,你们爱锻炼不锻炼。 这要搁那些神二代仙二代身上,他们还就真摆烂不锻炼了,回天庭过好日子去了,管你什么良苦用心。 偏偏,凤穆神君撤走了几乎所有的有背景人物,剩下的都是没背景的,作为小可怜的大家心里有数得很,这是他们磨练自身法力最难得的机会。 因为天外天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全。 你现在出去击杀域外天魔,固然是挑战自己的极限,但在你的极限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大佬总会出手把你拉回安全的地方,绝不让你受任何程度的真·生命危险。 ……所以不给丹药就不给吧qaq 然后渐渐的,天兵们就咂摸出了一点不给丹药的内在含义了—— 原本他们以为的,他们能在天外天得到的锻炼无非是出去砍怪,锻炼战斗技巧,法力耗空了之后回来,一颗丹药下去补充法力,然后丹药慢慢散发着它的效用,自己可以直接倒头就睡,醒过来时自然而然的精力充沛,又可以出去打怪了呢。 但是丹药限量了。 于是丹药就不得不用在了刀刃上——比如说战斗到最要紧需要源源不断的法力的时候,固然大佬会救援,但是你每次都让大佬救援再厚的脸皮也会不好意思啊!如果多一点能用的法力,是不是就不需要大佬出手了呢? 这样一来,他们被域外天魔一顿爆锤,一条死狗一样回天外天之后,就没有倒头就睡的好事情了——正如人饿极了会睡不着,神仙法力空空他也睡不着啊! 但人可以起来吃个夜宵,神仙却被更大的神仙断了丹药的供给,你睡不着没事,你可以爬起来修炼嘛。 哦对了,爬起来修炼时可以握在手中吸收灵气的仙石是不限量的哟,反正你拿着已经耗空灵气的仙石可以去军需处换等量的灵气满满的仙石 可是有个屁用! 天外天本来就有最极品的灵脉!最舒服的资源!你直接从空气中吸灵气也慢不到哪里去!并且还不用第二天去军需处排队走程序!每天去找军需官换仙石你不嫌麻烦啊! 天兵们就只能咬牙切齿地自己修炼,一边修炼一边咒玄明真人最好早点穷死,好好一个上仙竟然养出了这么抠抠搜搜的性格! 然后练着练着,诶? 我吸收灵气的速度上来了?筋脉也宽阔了?灵根都兴奋了?腰不酸腿不疼上五楼都不费劲了?!(这个划掉) 最后,妈耶! 原来根基凝厚是这个感觉! 原本我不间断地使用法力只能坚持两个时辰,现在竟然四个时辰下来还有余力? 哇塞,上仙您的自有道理是道理在这里哦! 膜拜.jpg 在天兵们那看着玄明真人眼睛都再次亮晶晶了起来的当口,玄明真人再次宣布,今后每月在广场上!什么良苦用心。 偏偏,凤穆神君撤走了几乎所有的有背景人物,剩下的都是没背景的,作为小可怜的大家心里有数得很,这是他们磨练自身法力最难得的机会。 因为天外天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全。 你现在出去击杀域外天魔,固然是挑战自己的极限,但在你的极限根本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大佬总会出手把你拉回安全的地方,绝不让你受任何程度的真·生命危险。 ……所以不给丹药就不给吧qaq 然后渐渐的,天兵们就咂摸出了一点不给丹药的内在含义了—— 原本他们以为的,他们能在天外天得到的锻炼无非是出去砍怪,锻炼战斗技巧,法力耗空了之后回来,一颗丹药下去补充法力,然后丹药慢慢散发着它的效用,自己可以直接倒头就睡,醒过来时自然而然的精力充沛,又可以出 第111章 魔潮 但话说回来。 即便天兵天将们可以对军需迟到这件事毫无知觉,但作为主将和军需官,若是懵然不知甚至觉得问题不大,那就该死了。 军需官已经要急死了! 在该到的补给没有到的第一天他就已经满脑门官司地去找是玄明真人汇报了,还把账本捧给玄明真人看,油锅上的蚂蚁一样努力地表达着他的中心思想:上仙!你快催一催天庭啊!天外天是最不能克扣了军队用度的地方!因为万一天外天崩了难道主世界能讨得了什么好?! 看着军需官的火急火燎,玄明真人却……莫名地想纠正一下他。 天外天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容有失—— 上古时,即便是处于域外天魔潮中,神仙们也绝不是打不过域外天魔,不过是为了避免随时随地冷不丁有个域外天魔进入本界,滥杀无辜百姓,这才立了一个天外天做靶子给域外天魔打而已。说白了,人家建天外天,是纯纯为了百姓考虑,是标标准准的神明慈悲。 可现在的神仙是真的打不过啊,是真的能把本世界徒手送天魔的呀,那天外天的政治地位可不就蹭蹭上升么! 但那也不是常态化的地位上升,仅限于域外天魔潮汹涌的时候罢了——上古神明们会在意非天魔潮时偶尔几只域外天魔进到本界赶在神仙除魔之前杀害的那几个几十个百姓,可如今的神仙平时自己没事都能折腾死那么多人,他们还在乎这? 所以天庭才能这么痛快地在魔潮到来的前几十年,拿天外天掌事上仙的职位来给玄明真人挖坑,说白了,即便天外天失陷了,最多就是域外天魔将天外天的灵脉吞噬殆尽而已,“大鸡腿”都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域外天魔自然会退去,到那个时候他们再来力挽狂澜就好。 至于在天外天驻守的天兵天将,还有主世界阵法万一被撕开之后可能遭罪的那最多数千数万个百姓嘛,那不过是玄明真人的陪葬而已,只要能拔了玄明真人这么个眼中钉肉中刺,值得什么。 只是……事实虽然如此,把真相告知军需官,实在太残忍了。 玄明真人只淡定地将账本合上,交还给了军需官,含笑道:“你放心罢,我会具折给天君回报此事的。” 你也放心罢,我不接手天外天便罢了,既然如今这里归我管,我不管那些尊神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总之我不会让天兵天将们跟着我去死的。 大佬的保证似乎还带有一点别样的意义,不好探究,但大佬至少是表了态,鉴于上仙从出现在天外天直到如今一直的靠谱形象,军需官点头,告退。 但人都到门口了,军需官想一想还是不太放心,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玄明真人,最最后叮嘱一句:“上仙一定要记得此事,千万不要看账本上各种材料都还多就掉以轻心,倘若战事一起,补给送不进来,那可麻烦了。” “放心。”玄明真人还是那个让人安心的笑。 至于说军需官到底能不能安心,那就……害! 军需官:反正我尽力了qaq 但是,玄明真人还是靠谱的,军需官一走他就亲笔写了一封奏折,根本没有指望什么“密折奏事”,直接就走最官方的渠道递往天庭。 这一般来讲得好几个月。但这次仅用了七天,奏折就到了天君案头——仙界这帮人也是非常会察言观色的,毕竟玄明真人最近就是靠着“得罪的尊神多,自己还毫发无伤”然后声名鹊起,并且他上一封给天庭递过去的文书直接让商遥上神和雷鸣尊者都损失了一位心腹爱将才将“南极府和雷部调查组包庇翊宸帝君”的事情糊弄了过去。 于是,所有条线上的人看到了奏折是从天外天送来的,还署了玄明真人的名,又瞅了一眼奏折的内容,直接一个激灵,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将奏折交给了下一个环节的负责人,比击鼓传花还积极。 没办法,实在是谁也不想担那个“天外天炸了,全因为玄明上仙往天庭请求调拨物资的奏折在你手里被拖延了”的责——玄明上仙在天外天干得再声名鹊起,现在看架势他也是必须死在天外天的了,他死不要紧,主要是回头为了平息舆论,肯定得找几个倒霉鬼来担担责砍砍头。 可谁会愿意成为那个头呢?自然是能躲就躲喽。 是以,当天君看到了那封奏折时,原本心情很平静,甚至还嘀咕了一句“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然后一路看下去,补给迟到没让天君皱眉,奏折上落款的日期反而让天君惊呆了。 天君:……你们这波,速度挺快啊? 平时没见着你们这么兢兢业业! 但没关系,天君也不想担责,该走的程序得走,改有的表态也得有——天君当场就是一个勃然大怒,一抬手砸了个茶盏,让仙侍立刻去召财部负责人灵虚元君来说明情况。 灵虚元君来的时候还一脸懵逼呢,在天君把奏折扔下来让她自己看的时候她才大概明白了到底是个啥事,也被惊得一后背的冷汗,赶紧给天君保证这就回去彻查。 彻查结果:那个管给天外天送补给的傻逼!特么的根本没反应过来天外天的军需官换人了,还和之前那个军需官交割对账呢!完了之前的军需官一回来就躺倒休息不回传音符不干工作了,那个傻逼也不知道问!这才耽搁了。 然后灵虚元君不只给天君承认了错误,还特地和玄明真人通过玄光镜联系了一下,反反复复给玄明真人道歉,说确实疏于管理没注意这个事情,但愿前线没事,她已经责成那个仙官赶紧和军需官对接,会尽快把物资送来。 人家毕竟是个难得的,管事的,女尊神。 并且天君并没有要求,但她一个掌管财部的尊神主动给上仙道歉,态度还很诚恳。 甭管这个诚恳是作秀还是扯淡吧,反正玄明真人不好苛责太过,只说前线暂时无事,但物资太久不到就是有事了,请娘娘尽快送来。 灵虚元君:“当然当然,上仙放心。” 玄明真人直接把这段视频放给了军需官看,提心吊胆了好多天的军需官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财部负责人亲自表示会关注此事,这要是都不赶紧把物资补上天庭就是真的要完了。 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何况属下也有所耳闻。”军需官心里那颗心既然落了回去,也能和玄明真人说起两声八卦,“天庭别的上神帝君品德如何不好置喙,但这位灵虚元君是实打实的实诚人。” 玄明真人饶有兴致地开口:“是么?天庭让一个实诚人来管财部?”“上仙不知,正是实诚人才能管财部呢。”军需官笃定道,“财部是最不能乱的地方了,真要活络起来,今天挪用这个,明天挪用那个,财部还能成为财部么?” 玄明真人失笑:“那倒是。” 但他并没有如何把灵虚元君放在心上,日久见人心,还没见到她本人的时候,说什么都是虚的。 不过,三天之后,财部还真有仙官送来了补给。 军需官是彻底地放心了下来,也不觉得这些天的担忧让人疲惫了,飞快和财部对接,签了交接单,财部的仙官拜见过玄明真人之后便告退,军需官才要带着他的小弟们将一干材料做登记入库,玄明真人却开口:“暂时不要动。” “啊?”军需官一愣。 玄明真人老神在在地开口;“先不要开封,都存到库里最里层就是了。想来财部送来的都是新鲜货,先把现在积存的材料都用完。” 这里解释一句,仙家的东西,其实也是有保质期的。 “保质”的标准是灵气流逝的情况——比如丹药,刚刚炼制出来的时候自然是灵气浓郁,效果极佳,但放了千八百年,尤其是普通丹药没有用特别的封存手段然后放置了千八百年,便难免散了药效。 所以要趁着没散到水平线下之前赶紧吃→_→ 不拆储物袋也有其中的道理——财部作为发物资单位,他们存物资的手段是有些独到之处的,拆了人家封好的储物袋破坏了封存条件,没准就会造成灵气流失。 以前不在意,那是以前对仙石和丹药的耗费都很惊人,拆了封也能很快用完,但现在的情况不是不一样了嘛。 军需官会意:“属下省得,上仙放心。” 玄明真人也不管军需官到底省得了多少,反正不拆储物袋就完事,挥挥手让军需官直接去盘库了—— 既然消耗物资的速度放缓,肯定要把啥东西啥时候到期都弄明白,赶紧把濒临到期的东西赶紧消耗掉呀。 军需官就带着他的小弟们去忙了。 库里材料很多,军需官及他的小弟们忙得昏天黑地,完全没有注意到,整个天外天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满了密密麻麻的域外天魔,无论是什么外形什么修为,都双眼血红地盯着天外天。 但天兵们的变动是根本没办法忽略的——在玄明真人那一通练兵的操作过后,士兵们的日常基本是上一休三,上的那个“一”也是严格落实四时辰工作制,区别无非就是早中晚三班不同,这样一算来,其实有超过九成的天兵日常不用当值,优哉游哉在各自的住处修炼。 可现在都一窝蜂涌了出来, 第112章 渎职 不懂的何止军需官呢。 哪怕是天上那一干神仙,也根本料不到真正的域外天魔潮会来得这么快啊!一个个说吓得花容失色那都是轻的,个别神仙都已经开始收拾包袱准备随时跑路了! 问:这么慌的吗? 不然呢!!! 这和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搁以前的套路,仙界会在情况不太对劲之时便打开飞升通道,把自己打扮成道法高深的神仙形象,装着逼接待一干飞升修士,渲染天庭神仙的种种牛逼和域外天魔的种种恐怖,然后在域外天魔潮凶残得真的顶不住了的时候,向飞升修士求援。 但是先说清楚,不是我们仙界酒囊饭袋,我们已经应付了很多年了,按一般域外天魔潮的情况来说,前几波会非常痛苦,但后面几波轻松了不少,我们本来也没想让你们出手,一口气撑过去就算了,但是现在仙界几乎人人带伤,再不好好休养都得掉落境界,只能麻烦大家了,万幸最后几波也不难应付。 然后!天外天就会成为一个铁桶! 可是即便是那种情况,飞升修士也是十个起步百不嫌多,现在就一个苏玄明,虽然坊间门已经隐隐有了他不是来自什么四海八荒的荒山而是来自下界的传闻,但即便他真的是比较能打的下界飞升修士,那也只有一个啊!顶什么用! 而在恐慌的人群里,最突出的应当是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哦还有一个凤穆神君。 可是这时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再想找凤穆神君商量一些对策,凤穆神君直接拒来,甚至不曾给两位前辈一字半句的解释。 于是两位前辈只能大眼瞪小眼地,吓得脸色惨白。 雷鸣尊者不知道是不是修炼雷属性功法的缘故,看上去有些急躁和稳不住,并且怕得说话都成了单个单个的词儿往外蹦:“商遥……要不……我们,去自首吧?” “自什么首!”商遥上神直接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发现自己声音太高了才强行按了下来,低声吼道,“你疯了!域外天魔即便攻进来又如何,你我是神仙,用尽手段还未必会死,但是我们现在去自首肯定就没命了!上诛仙台被天道亲自劈死连魂魄都不会有半点残留的那种!” “可是……”雷鸣尊者有些顾虑,“总得让天君知道送往前线的补给被动了手脚吧,这样还能采取些补救的法子。” 我们只是想让苏玄明死,最多就是陪葬一个天外天和上面的天兵天将,没准备拿我们自己当陪葬啊! “补救?”商遥上神眸色一厉,“怎么补救?你不会觉得都现在这个情况了,什么都还来得及吧?你清醒一点!即便天庭现在立刻重新筹措了一批物资,那满坑满谷的域外天魔,你让谁去送?” 雷鸣尊者的脸色,白了。 是了。 整个天庭,绝对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以身犯险去天外天。 不对,不是敢。 是没有那个实力——你总不能把诛仙剑太极图请出来给某位神仙护身,纯让人家去送个物资,你更不可能去请那些早已避世的老前辈,别的不干就去送个储物袋。 “可难道就什么都不做?”雷鸣尊者的声音都要绝望了。 “就是什么都不做。”商遥上神说的笃定极了,“雷鸣,说白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雷鸣尊者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怎么就没有关系了?!” “没关系啊。”商遥上神淡淡道,“说到底,我们只是出主意的,不是么?” 是凤穆神君装病,所以天君才派的苏玄明去天外天。 是凤穆神君手底下的军需官没有交接好工作,人都不在岗了还不给上下条线的人讲清楚,自己直接度假去了才导致的物资迟延。 甚至于对物资动的手——真到了苏玄明战死,天外天被毁,驻守的天兵天将无一生还,天外天上的所有资源都被域外天魔吞噬的地步,谁知道这批物资曾经被动过手脚呢?谁知道战败的原因是这些物资呢? 退一步说,即便知道,物资又没有过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的手,这个问题不是第一个得去问灵虚元君的责任吗,和他们俩有什么关系? “你要这么说。”雷鸣尊者缓缓定了神,“也对。” 那就这么定了。 与此同时。 他们提到的灵虚元君,现在正在安抚那个刚刚送物资归来的仙官——仙官前脚才离开天外天,后脚天外天就被域外天魔包围了,仙官自己一通玩命战斗和奔逃才有命回到天庭。 “我真的是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啊娘娘。”仙官好好一个男孩子,现在哭的那叫一个涕泗横流,“我险些就被那些魔物追上了。”他捞了自己的袖子,“娘娘你看!袖子都给我扯断了。” 灵虚元君能怎么办呢,只能发挥了女性的特长,温柔地抚慰着这倒霉催的仙官:“无妨无妨,总之是平安回来了,你既受了惊吓,接下来的日子就先歇歇,定定神再说。” 仙官的目的无非是给领导卖卖惨再顺便求个假期而已,见目的达成,哭得也差不多了,渐渐收了眼泪:“谢谢娘娘。” “小事。”灵虚元君见这人情绪稳定了,暂时松了一口气,却还是牵挂那孤悬本界之外的天外天,叹道,“早知域外天魔来得如此匆匆,就该多准备些物资让你一并带过去,现在再想送过去,也难了。” 仙官闻言也忧心了起来,但想了想便宽慰灵虚元君道:“娘娘也不用担心太过,我看那位玄明上仙持家有道得很,原有的物资和刚送过去的那一批应当是能支撑很久的。咱们多盯着些,接下来什么时候域外天魔数量稍微少些,再送过去也就是了。” “也只得如此了。”灵虚元君叹了一口气,抬眸又看向了飞仙殿的方向,低声开口,“福兮祸所依,这对于天庭而言自然是要了命的大劫,但……那些生在下界的苦命人应该会可以松快一阵了。” 灵虚元君指的是什么,整个仙界人所共知,但灵虚元君可以抱怨,仙官却不敢接这个话,只乖巧地站在元君身边装作无事发生。 关于域外天魔潮真的到来了一事,下面的神仙都议论至此,天君那边自然是压不住了,赶紧召集上神帝君各部管事们开会商议。 这里备注一下,开的小会——大会上一帮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那不是直接炸锅?! 但即便是小会,会上也是群情激奋,一干神仙们抒发着自己的恐惧抒发得那叫大鹅开会,啊啊啊鹅鹅鹅的声音响得天君耳朵都麻了。 但天君主持这种会议还是蛮有经验的——他也没有试图去阻止一干神仙抒发焦虑,而是安静地等他们情绪都稳定了之后,才抬抬手示意他们闭嘴,随即看向掌管天庭十万天兵天将的摘星尊者,沉声道:“尊者且说说,天外天的战况到底如何了?” 然后一干神仙就都把目光投了过去,将一个身形清瘦的年轻人显了出来——对,这就是执掌十万天兵天将的尊者,看上去稍显文弱。 然后,这位文弱的尊者还握拳停于唇上,惊天动地地咳了几声,咳完了才虚弱地道:“倒也没有诸位想象的那么艰难,玄明上仙的修为之深厚和带兵的手段,连本君都有些耳目一新。” 众神:……尊者你用这么虚弱的口气和我们说话我们真的不太能安心啊! 大概摘星尊者自己也知道光说话似乎不能服众,他随即便伸手掐了一个法诀,让众神看到如今天外天的情景—— 确实不艰难。 因为玄明真人重构过阵法:原来那个阵法真就是屎山,千疮百孔的同时耗能还贼高,平时不威能全开倒是还能凑合使用,真要用最高负荷运行没两天就得全面崩溃。 但现在屁事没有,那个阵法朝着域外天魔魔潮来着一波一波大威力的法术攻击,一片一片的域外天魔在攻击之下痛苦嘶吼,无比壮观。 还因为玄明真人认真练过兵:现在的天兵天将已经不是他初到任时那样菜得让人痛哭的样子了,他们临危不乱,训练有素,合击法术六得一批,单个法术丝滑无比,他们精准地在阵法的群体攻击之后出手,对还站着的魔物进行重点攻击,直接就是一阵令人心安的电闪雷鸣。 至于玄明真人? 他还是舒舒服服卧在那张摆了很多天的躺椅上,在那战火纷飞的环境下,拿了□□经盖住面容,呼吸均匀,仿佛正在睡觉。 《正在睡觉》 担心得都想卷包袱跑路了的众神:“……” 我……这……啊?! 他们立刻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向摘星尊者,疯狂以眼神示意——大佬!现在那个苏玄明可是你的下属,应该听你调遣,在这种大家都慌得快把心都跳出来的情况,他在城楼上睡大觉,不太妥吧? 摘星尊者却觉得很妥,仿佛根本没看懂一干神仙那眸中的谴责,他还特别无辜地一摊手:“看,我说吧,前线的情况并没有诸位想象的那么艰难。” 并且你能说苏玄明渎职吗? 渎什么职!天外天难道不是被他守得很好?他在睡觉岂不比他现在浑身浴血,力战濒死来得更让人安心? 第113章 灵虚 试问,人生自古谁不怕死呢? 可当正正经经修炼,不知经历了多少痛苦磨难才存活到如今的苏玄明都能老神在在地在城楼上睡觉,大家的安全还有什么可以疑惑的呢? 一干神仙们心头第一时间都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但是想一想自己的荣华富贵,想了想如果这是真的域外天魔潮,厉害的肯定还在后面呢,现在苏玄明在睡觉中游刃有余,可绝不代表他能带领那些个天兵天将扛到最后呀。 “不能掉以轻心呐。”到底还是有神尊开口,“本君耳闻人间有一句话,叫做不能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本君细想,这话着实有道理,现在玄明上仙固然老神在在,如摘星尊者所说并无大碍,但若是有个万一,玄明上仙固然死不足惜,可天外天一旦陷落,咱们就悔之晚矣了!” 摘星尊者也没办法给大家伙保证玄明真人不会有那个所谓的万一,沉思片刻,果断选择和稀泥:“天君,这可麻烦了,不放那些飞升修士上来,怕的就是万一玄明上仙战死,后继乏力便是大麻烦;放上来,此次域外天魔潮来得又不同以往,若是飞升修士上来了,回头又发现此次不过是一次稍微可怕些的前奏,那么多飞升修士,不也是大麻烦吗?” 然后直接把锅甩给天君:“这利弊权衡,臣也没了主意,还请天君裁夺。” 天君:“……” 他默默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发现并没有神仙愿意在这个时候和他对视,完全不给他任何“诸卿要不议一议?”的机会。 那就没办法了。 谁让我是天君呢,有些做了之后可能会遗臭万年的决定就是应该我来做啊。 但好在,这次做决定天君是不怕的,他只按程序摆出了一个“朕也很为难”的造型,手指敲击了好久桌子边缘,才沉声开口:“依本君看,即便这是真正的域外天魔潮,看玄明上仙的样子,应当也是不难于此的。” 话不用说太破,在座的都是人精,看平时堪称一个贪生怕死的天君都敢如此表态了,即便猜不出这件事内里可能的内情,可至少是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难道就这么暂时搁置了?”灵虚元君见势不对,硬着头皮弱弱开口,“放飞升修士上天,给飞升修士一个容身之地再难,还能难过天外天陷落,本界直面域外天魔?” “不能这么比。”有子孙满堂的帝君截口道,“且不说如今玄明上仙看起来游刃有余,退一步说即便他战死,也并不意味着天外天必然陷落,更不意味着本界一定会被域外天魔发现而后展开大战,再再退一步说,即便真的打进来了,即便四海八荒都陷落了,难道还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么?” “再说。”有人出头自然有人帮腔,“下头有三千小世界,东边不亮西边亮,即便我们没有去细查,但想来每隔三五天的总有人在试图飞升,灵虚元君何须担忧没有飞升修士及时上来?” 这话一说,神仙们觉得逻辑都理顺了,再帮腔的都觉得自己占理了许多:“可不是么,这么算来,等玄明上仙露出颓势再开飞升通道也来得及。” 灵虚元君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她知道现在基本大局已定,便不再试图去劝说神仙们打开飞升通道,只沉默地看着神仙们渐渐达成了共同的观点,看着平日觥筹交错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尊神们的嘴脸,突然就有一点说不出来的疲倦。 但有时候作为一个观察者也挺好。 对于灵虚元君来说,难得一次在会上放弃了听会、发言、商讨大事之后,观察着上上下下诸位尊神的嘴脸,很快就能发现……平时算是比较话多的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这次怎么都和锯了嘴的葫芦一样? 然后她点了二人一句:“都未听到二位尊神说话,二位是什么意见?” 然后雷鸣尊者就在那里摆手:“六神无主,实不知如何是好,左右天君和诸仙友决断的,必然是好的。” 灵虚元君也就不好问了。 掌权多年,这点政治领悟力还是有的——在绝大多数人渐渐达成了“可以让苏玄明再扛扛”的共识的时候,你没有附和而是“听大家的”,意思就是你不同意。 可雷鸣尊者为什么不同意? 并且六神无主这个理由也太敷衍了吧,论雷鸣尊者的道术水平,不说在在场众神里排第一,但排前五绝对没有什么问题,连我这种不擅斗法的神仙都没有六神无主,你凭什么失魂落魄? 但灵虚元君也不好非拉着人家说什么,只再看向商遥上神:“上神亦是如此想么?” 商遥上神轻叹一口气示意他听到了灵虚元君的问话,却没有心情说话。 灵虚元君便无话可说了,一直沉默到了会议结束。 集体的意志是恐怖的,原本听起来非常不靠谱的计策,在你一句我一句的鼓励加油之下,众神竟真就决策暂时不打开飞升通道,看看后续再说。 灵虚元君回财部时都有些气恼,还有些担忧,眉目间尽是愁澜。 当天晚上直接就没有丝毫睡意,只在寝殿的院中对着月亮饮酒,仙娥仙侍想劝说一二,可元君素来威重,他们也不敢造次,只远远看着元君的身影,确保大佬要是喝昏了就赶紧把人弄寝殿去。 灵虚元君倒是没有醉,只是茫然地看着皎洁的月亮,不知前路如何,正在踌躇中,有仙侍来报:“娘娘,司命星君求见。” “司命?”灵虚元君好悬觉得自己喝高了。 “是。”仙侍点头,“说有要事求见娘娘,可白日财部人来人往,娘娘事多繁忙,他不好前来,只好星夜拜访,求娘娘不要嫌弃。” 灵虚元君心理有点嘀咕。 财部和司命星君府是最不搭界的地方——如今的天庭架构和远古时候不同,人间想象的是谁谁谁发财都是天庭财神给面子,想发财就得去拜财神,但实际情况是决定一个人这辈子有钱没钱的主要是司命,财部真不咋管人间的金银财宝,它是正正经经的天庭财政部,管的是仙人们才用得上的仙石和其他资源。 是以,司命要安排个富翁什么的根本不需要知会财部,财部日常除了给司命发工资之外也和司命星君府一点业务往来都没有。 “他可说了为什么而来?”灵虚元君开口。 但一开口她自己都觉得是废话——司命那句“白天怕她事忙”暗示只有那么明显了,白天人来人往,自然不方便说秘事。 既然是秘事,焉能告知一个小小的仙侍? “请他进来吧。”灵虚元君转而道,“左右我也没有睡。” 甭管你是有什么秘事要找我或者想求我,我都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为的不是你那著名小说家·想下凡谈恋爱必须找你写剧本的身份,只为你那以一介凡人被点化做神仙的背景都敢举报狮驼岭的勇气。 这是我最缺乏的东西。 灵虚元君想到了这一点,心里又是一阵怆然,提起酒壶给自己再满了一杯,放下酒杯时,便看到司命裹着个斗篷,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还脱了斗篷的帽子,站在自己面前行礼。 “星君这个东西倒挺有趣。”灵虚元君不由眼前一亮,“别致的很,能给本君看看么?” 司命自然不会拒绝,将斗篷解下,双手递给灵虚元君,还笑道:“娘娘可以猜一猜,这个东西是何人送的小仙?” “那可猜不着。”灵虚元君丝毫没有猜的欲望,只在细看那个披风的制作,为那份圆融完满的隐藏阵法啧啧称奇,“这整个天庭,想和星君交好的人可以从南天门排到北天门去。” 司命忍俊不禁,也不卖关子了:“是小仙一个友人,他说小仙是被点化而来的仙人,动用法力多有不便,尤其遁速慢得出奇,所谓的隐匿法诀在他眼中更是宛如一边吹着唢呐一边在吆喝在这里在这里,让人看了头疼得很,索性赠了小仙这样一个斗篷,无论是半夜赶路,还是隐匿行迹,都比小仙自己胡搞乱搞的好。” 灵虚元君莞尔。 但,人精嘛,猜都猜得到司命用这么大篇幅介绍友人,今夜的关键肯定就在这里了,便很自然地给司命递了个话头:“不知星君说的友人是何人,说话这么风趣?” 司命却看了看那些侍候的仙娥仙侍。 灵虚元君很懂,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如此,司命才开口:“回娘娘,是玄明上仙。” 灵虚元君那放松的表情陡然滞涩了一秒。 司命星君却直接一撩衣摆,给灵虚元君跪下了:“娘娘,为了在天外天驻守的玄明上仙,小仙斗胆求娘娘一件事。” “星君快快起来!”灵虚元君连斗篷都不看了,急忙要去扶司命,“何必行此大礼!有什么事好好说罢了!” 我愿意这样大晚上的见你,我表达的善意还不够明确吗? 司命也清楚这一点,却不肯起来,只道:“小仙冒昧,想求娘娘查一查送去前线的补给有没有出问题。” 灵虚元君一下子就呆住了。 第114章 无误 灵虚元君整个人都懵了,呆滞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却是摆正了神色,连扶起司命的动作都没有了,只沉声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司命轻轻叹了一口气。 没有为什么,问就是男人的第六感【这个划掉】 没有问什么,问就是他想不到玄明真人能怎么死,但偏偏天庭真的有人想弄死玄明真人。 但那些毫无底线的神仙会采取什么手段呢? 司命不知道。 司命能做的也只有反复推演,试图找出在玄明真人驻守天外天之后,天庭这个庞大机器运行时发生的任何不太合乎常理的地方。 还真的有。 就是那个甚至需要玄明真人上奏折催一催,还闹到了天君之前的补给。 这让司命踌躇万分。 因为……说来丢人,玄明真人曾经认认真真和司命说过,既然你不擅长搞政治就不要瞎搞,有些事情你发现不对了之后千万不要和你之前举报狮驼岭一样,那么莽撞地就举报了,把希望寄托在上神帝君们有没有道德上。 实在不行,你告诉我,我来查。 但这个事情不一样啊! 一方面,难道玄明真人不知道补给迟到吗?特么连奏折都是人家写的!人家现在在天外天都要忙起火了哪里有空查什么个中原委,等他腾出手来了天庭这帮人不是早就把所有痕迹都抹平了还等你查? 另一方面,财部确实不是雷部或者南极府。 这倒也不是说掌权的那个元君娘娘就是什么高风亮节中正耿介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纯·正直人,毕竟……如果一点变通都不懂,在如今的天庭是活不下去的。 但平心而论,雷部有当着天道都不肯下狠手劈赤霄帝君的前科,南极府在凡人寿数上也是经常吃了香火不干事,但财部在天庭的风评还真的一直都不错——这里指的是它给天庭的上至上神帝君,下到普通仙官们发仙石、丹药和其他福利,从来没有和人间妃子宫斗一样,谁不受宠谁地位不行就往死里克扣。 当然它也没有私下出于人道主义给过任何仙官兜底保障,就像桓风仙官都惨成那样了他还是没得到哪怕是一块仙石的慰问,但说一千道一万,“按规矩办事,谁的都不克扣”这一点已经能傲视整个仙界了。 所以司命打算来试试。 反正他觉得自己已经吸取了教训,做了一些准备——他这么连夜来找,固然有可能被灵虚元君封口,但他不管怎么说也是天庭的正经神仙,灵虚元君最多就是软禁他而已,绝不至于影响他的性命。 而他在司命府亦有一二体几仙侍,他已经提前一步把他们弄去了人间,一旦见势不好,那些仙侍会立刻去金鳌岛求见湘影仙子,也不用说别的,只说他去财部求灵虚元君查送去前线的补给有没有问题,被灵虚元君扣下了。 相信卷王们会有自己的判断,也相信卷王们的手段永远是他无法想象的。 然后他就到这里来了,还一脸诚恳地把他能告诉灵虚元君的缘故都说了,只掩去了他还有后手的那部分,而灵虚元君看着司命那一脸凝重的神色,说了半天却都是“小仙认为”,“小仙觉得”,什么证据都提不出来,偏偏还摆出了一副你不查下去我不走的样子。 换了平时,灵虚元君就把人打出去了。 可灵虚元君却忍不住想起了今日小朝会上的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 还有司命那暗示意味贼强的“天庭真的有人想让玄明上仙去死”,还有天君表达的那个“先让玄明上仙顶着(去死),露出颓势(他顶不住了快死了)之后再开飞升通道”也是明摆着的心怀恶意,但焉知天君之外没有其他人呢? “星君先起来。星君所说之事,我会细查。”斟酌了许久,灵虚元君才开口,“但,有两件事得说给星君知晓。” 司命欠身:“娘娘请说。” “倘若这批补给并无问题,自然万事皆休,虚惊一场。但如果星君不幸言中……”灵虚元君沉声道,“那就得通告玄明上仙一声,让他暂时封存那批补给不要使用。可我除了玄光镜之外,并没有第二条路能联系上玄明上仙。” 灵虚元君的表情已经很凝重了,说到这里,虽然知道用处不大,但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对补给下手,估计也能知道本座通过玄光镜联系玄明上仙甚至还能知道都说了什么事。本座想,星君既为玄明上仙漏夜来见,若是补给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星君应当是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通知到玄明上仙的。” 司命看着灵虚元君那认真端肃的表情,他本来就是个心思浅淡的性情中人,哪里有什么隐瞒的心思,直接点点头:“有。娘娘说的第二件事情呢?” “第二。”灵虚元君沉声道,“其实联系玄明上仙都是小事,即便联系不上,想来天外天也有积存的各类仙石丹药,总不会立刻便用上有问题的这一批。但,万一真的出事了,就必然涉及重新筹措一批丹药灵石阵法材料往前线送去。筹措都是小事,要紧的是怎么送过去?” 就现在那满坑满谷的魔物,送补给就相当于杀出一条血路来,以如今天庭的神仙水平,谁能送?谁敢送? 司命但凡敏锐点,都可以理解成灵虚元君在套问玄明上仙有没有不为天庭所知的帮手了。 但这个傻白甜是真的长了心眼,又没有完全长,想了想便道:“只怕娘娘不查,只要娘娘肯查,若是补给真的出了问题,娘娘只要重新调拨一批物资,小仙自然有办法将储物袋送到玄明上仙手里。” “好。”万幸灵虚元君真的不是在试探司命,听了司命这么痛快的回答,她也当即拍板,伸手一摸储物袋,将一张符箓递了过去,“三日之内,倘若符箓燃烧,那便是此批补给没有问题。倘若补给有问题,次日便会有仙官拿补给去到星君府上,只盼星君当真有法子将补给送到前线,莫让天外天有失。” “好。”司命星君对灵虚元君拱拱手,“小仙静待娘娘的结果。” 然后司命裹着斗篷就走了。 别人的院子里不好飞遁,司命准备离了财部再说,但他才走到院门口,灵虚元君突然笑出声来:“我说呢,仙界能有什么人为玄明上仙著书立传,原来是星君手笔。” 这么看来,那位从远古活到如今没有站队也不和神仙们掺合的月老,应该也是已经有了他的选择了。 司命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笑得非常尴尬:“拙作罢了,娘娘见笑。” “这可不是拙作。”灵虚元君含笑开口,“无论此事结果如何,总之此事过后,星君若有其他佳作,可否给本座送上一份。” 司命愣了一下。 灵虚元君随即故意做了个叹息的表情:“也免得仙侍总被本座催逼去收集全本,劳碌奔波。” 司命不禁莞尔。 司命相信这不是灵虚元君真的就缺他的那一个“玄明上仙在前线那些事”的话本子来打发时间,但是灵虚元君愿意开这样的玩笑,至少代表了她并不是仙界特别传统的那种上神。 “是。”司命对灵虚元君拱手,“小仙遵命。” 然后司命便裹着他的斗篷,一出财部便化作了一道不起眼且快速的遁光回了司命府。而有了他这么一搅和,灵虚元君今晚上是彻底不用休息了。 她在院子里坐了一夜。 盘算过仙界的种种盘根错节,思考过这件事所有可能出问题的环节,还琢磨了财部这次要怎么开展自查自纠,等一切都琢磨明白了,天边也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灵虚元君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抖了一身露珠站起身来,吩咐身侧仙官,一,财部立刻封部,二,召财部所有在岗在位的神仙,麻溜儿到正殿,开会。 这样大的动静,搁别的部门肯定得是地动山摇,大小仙官们都得想尽办法打听主事人是抽了什么风,但是在财部……一干人等情绪其实非常稳定。 毕竟灵虚元君是真的难得一个兢兢业业的神仙,财部又是个管资源发工资的地方,按着正经的规章制度,本来就应该定期不定期地盘库清理,确保各种濒临灵气逸散的材料都能及时分发出去,也避免仓库管理员有任何虚报错报材料的情况从而中饱私囊。 此外,灵虚元君平时的职场智慧虽然是“一件事都不多做,一件事也不少做”,但她还是效仿了人间的养廉银制度,确保了财部一干仙官的待遇,也保住了财部一干仙官的节操。 非如此,财部不可能如此平安。 正因此,灵虚元君开大会的时候,大小仙官只以为这次只是一个普通的不定时盘库,然后上行下效,训练有素地各自去检查各自手里的情况了,哪怕是灵虚元君吩咐了仙官把才送去前线的补给的留样拿给她看一看,管着前线那一摊子事情的仙官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坦坦荡荡就把东西交了上去。 这里得多解释一句,留样,一个非常白了就是在任何一批物资送出去之前,都会随机挑选部分材料留存,回头出问题了也好撕逼。 并且这还真不是普普通通一个工作人员就可以做手脚的——因为天外天比较要紧的缘故,送往前线的物资都得经过灵虚元君和摘星尊者二人同时过目,由他们二人拣选留存的样本,随后直接封口,加上封印,盖上二人分别的印鉴,然后送往天外天。 而天外天的掌事上仙如果发现封印和印鉴有任何的破损,都可以直接拒收,打回去细查什么人敢对军需动手脚,再做他论。 就这样的严密防护,灵虚元君实在想不到能从什么地方出纰漏。 并且她真的怎么看都没觉得留存的样本有问题,哪怕是担心自己眼拙于是直接把丹药挑出来吃了,第二天仍然是神采奕奕屁事没有。 这…… 三日之后,看着燃烧的符箓,司命简直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总有一种灵虚元君说的是“如果这批材料真的出问题,符箓就会燃烧”的错觉。 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第115章 威胁 司命不理解。 但他还是打点起精神,又找了一个万籁俱寂的晚上,悄悄去找灵虚元君道谢,顺便请罪——毕竟他这是在毫无证据的情形下让人家彻查此事,白白让人家财部多了一堆工作量,自然是要来赔个不是的。 不过灵虚元君倒没有为难的意思,只说天外天事关重大,大家小心些也正常,即便没有司命来提醒,她过两天想起来也是要检查一下的,别的部门会不会给前线拖后腿那不好保证,但她不能让问题出在财部。 但司命并没有被安慰到qaq 甚至他现在都有一点生死置之度外的意思,灵虚元君是大度是小气,是怪罪是不怪罪,反正请完罪之后司命就不把事情放在心上了,辞别了灵虚元君之后忧心忡忡地回星君府,小说也不想写命格也不想看,就是在书桌前发呆。 他还是觉得非常不合理。 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绝对不可能不记恨玄明真人直接将他们隐瞒翊宸帝君违法乱纪之事直接捅上了天庭这件事。 而现在堪称一个优越到让人根本无法拒绝的给玄明真人使绊子的时机。 这都不动手?! 还是……动手了,但不是在补给上动的手,或者是确实是在补给上动的手,但却是灵虚元君查不出来的那种动法?毕竟灵虚元君虽然也是个继承尊位而来的尊神,但从财部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给所有人发工资还没出过纰漏这一点上看至少那是个不太容易出错的地方,估计那两人不太能说动她…… 要不,让玄明上仙或者湘影仙子自己查? 可是联系玄明上仙么?他在前线怕不是都要忙起火了吧。 去找湘影仙子?可是自己催动那个斗篷从南天门到北天门还算勉强可以支撑,要去金鳌岛那基本等于要命,可如果不用那个斗篷,万一被哪位别有用心的上神或者帝君发现…… 司命无比纠结。 枯坐了一整日,深夜都不肯回去睡觉,熬得整个人都有点憔悴,终于还是决定不行,无论好赖我都得给玄明上仙说一声。 然后,他取出了和玄明真人联系用的那面铜镜,抱着可能会打扰到大佬的心思,战战兢兢注入了法力,铜镜闪烁了几下显示联接正常,然后司命就立刻中断了法力,只往那铜镜中传了一句:“上仙,您什么时候有空回我一个通讯,我一直在。” 然后司命魂不守舍地去干活了,木然地给那些合抱的树木施肥浇水……好吧,只有浇水,毕竟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自己都记不住自己都干了啥,这水可以多浇,肥施多了要出大问题的! 让司命万万没想到的是,大佬的通讯在他没舀两瓢水之后就已经来了。 这一点也不符合司命对前线紧急程度的预测。 他赶紧接通了大佬的通讯,来不及观察大佬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开场就是一句求生欲贼高的“我知道此时通讯对上仙来说有所打扰但是这件事情我真的怎么想都不对头所以还是决定给上仙说一声……” 然后,司命听到了一声轻笑。 司命:??? 我幻听了? 然后定睛一看,险些还怀疑自己幻视。 ——天外天前线,镜子的视角看不清战况如何,但能看见玄明真人明显是在躺椅上坐直了身体,躺椅还放着一个茶几,玄明真人现在侧过身,拿个小木勺慢悠悠地将茶叶舀到茶壶里,从这个视角可以判断镜子应该是被他悬在半空,一个刚刚好能看清司命的脸和听到司命的话的距离。 这个造型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只要不是在前线。 可是你你你…… 司命正在震惊到无法言说,然后玄明真人淡定地将茶叶放进去,把茶壶放到小火炉上头,然后打了个响指开始用火焰煮茶,回过头,微微挑眉,还是那个万事万物都尽在掌握中的稳重:“星君,什么火急火燎的事要找我啊。” 司命:…… 啊。 原本有急事,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急因为你不急…… 司命扭曲了一张脸,努力平静自己的情绪……算逑了平静不了,他直接问了:“上仙,前线这么闲的吗?还容上仙慢慢喝茶?” “不算吧。”玄明真人颇无所谓地笑了笑,“星君想看看么?” 司命:看! ——他又没有混上天君开小会时会邀请的上神帝君的名单行列,自然不知道并好奇着前线实际是什么情况。 然后玄明真人调转了一下“摄像头”。 司命的脸更僵了。 看着前线的实际情况,他觉得自己那么多天的忧愁全特么是错付了,甚至如果仙界需要稳定人心的话,他现在就可以把这段视频发出去让普通神仙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井然有序,什么叫做手拿把掐。 他震惊得连玄明真人什么时候把“摄像头”调了回来都没有意识到,是玄明真人再次询问“星君找我到底什么事”才回过神来。 老实说,虽然是同一件事情,但是要是前线七零八落,这时说起补给肯定是火急火燎天塌地陷,可要是前线稳得一批,就总有一种即便补给出事,好像也问题不大的错觉。 但通讯打都打了。 司命的笑容都多了一点尴尬:“不瞒上仙,我担心天庭送去前线的补给出问题。” “哦?”玄明真人挑眉,“何以见得?” 然后司命行军开始叽叽咕咕把他的推断说了,他去找灵虚元君验证的事情说了,灵虚元君说没事的结论也说了,接着就是:“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天庭这些人做事是没有底线的,希望上仙在使用那一批补给之前多加小心,留八百个心眼也不为过。” 本身就有一万个心眼的玄明真人莞尔:“好,我知道了,多谢星君。” 大佬的笑容永远都能给人一种安全感,司命略有安慰,再叮嘱了一下“上仙一定要小心”之后才停止了法力的输入。 而玄明真人摩挲着那一面镜子,抬眸看着打得热火朝天,但是确实暂时不需要他出手的防线,沉吟片刻,法力再次注入玄光镜,这次联系的是湘影仙子。 湘影仙子正在搞基建→_→ 虽然神仙的世界总不至于需要她亲自搬砖,但她得盯着数百个傀儡搬砖,再在适时的时候干一些傀儡没办法干的刻画阵纹,催动符箓,填埋法宝之类的工作,感受到了储物袋中的青铜镜正在疯狂抖动,她便一个响指让傀儡们都暂时停止干活,先往铜镜中输入法力:“仙长?何事?” “仙子安好,飞仙台建的如何了?”玄明真人含笑问。 “都很正常。”湘影仙子笑道,“但这毕竟是个大工程,估计即便是不惜代价日夜赶工,也得三五年罢,不过也不着急,这么多年都等来了,三五年时间何足道哉。” “仙子豁达。”玄明真人笑道,“可有考虑过让哪位下界的道友上来一块建造?” 湘影仙子微微皱眉,考虑了片刻之后摇头:“仙长,你我走到如今,算是时也势也,再是萍水相逢,如今都是一起杀过帝君的人了,情分在这里,不至于产生知人知面不知心之惑,但此时再随便从下界找个道友上来……小妹是不放心的,宁愿多花点时间罢了。” ——固然都是卷王,但卷王和卷王之间也有不同,万一来了个惯于投机取巧的,一上来,看到这个情况,立刻想给某位上神帝君举报,以换取自身的荣华富贵…… “我也是有如此顾虑,之前才没有找人来给仙子帮忙。”玄明真人叹息一声,“但现在,仙子可能需要暂时搁置一下飞仙台,帮我办一件事情。” “要多久?”湘影仙子问。 “三五日罢。”玄明真人道,“但有一点点急,希望仙子近日找一个合适的时候暂停修建,速到天外天来。” “那无妨。”湘影仙子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还没修建到最要紧的部分,随时可以暂停的,仙长稍等,我就来。” 大佬的就来,指第二天一早,玄明真人就已经在那满坑满谷的域外天魔里,感受到了一股很轻微的清气。 然后玄明真人身上道韵直接往外一扩,一干打得热火朝天的天兵天将倒是没有反应,不过那个随时随地可以让天庭尊神们联系上天外天的空间节点微微一闪。 这直接效果就是,玄明真人直接遮蔽了“摄像头”,遮蔽的手法是让“摄像头”的画面微微停滞三息时间,然后再播放出去的就是玄明真人录制好的其他时间段的“视频”了。 天庭诸神那个拉胯的技术水平,自然根本意识不到任何不对。 甚至连在天外天驻守的天兵天将都没有看到湘影仙子——卷王的闪避也是满级,化作一道根本不起眼的灰色光丝,在那密密麻麻的域外天魔群之间找出一条空隙来,丝滑无比还不带减速地冲向天外天,丝毫不引人注目地进入玄明真人的官邸。 “你们好生守着。”玄明真人也从躺椅上站起身来,“本座进去小憩一会儿,你们若是顶不住了,速速来唤本座就是。” 一干天兵天将轰然应是,非但没有出现半点不满的神色,甚至还暗搓搓希望大佬你多歇会儿,你这天天在躺椅上说是休息了,但哪里能合眼哟! 难道你准备就这样撑完整个域外天魔魔潮? 心疼.jpg 玄明真人没空管他们那微妙的“我们那个不分白天黑夜都得守在城墙上陪着我们的掌事上仙好辛苦哟”的心思,一阵风一样回了官邸,一进门,湘影仙子便迎了上来:“仙长,何事?” “劳烦仙子将此物交给乐蕊仙子。”玄明真人直接摘下了腰间一个封好的储物袋,“告诉乐蕊仙子,这是天庭送过来的补给,让她将此物交给灵虚元君查验。还有,请她转告灵虚元君,就说我说的,补给没有手脚倒罢了,回头域外天魔魔潮结束,我亲自去财部给她斟茶赔罪,但只要有手脚,无论这个动作来得多么神不知鬼不觉,总之交到我手里的补给不可能没有问题,倘若不幸言中,天庭要是铁了心让前线将士流血又流泪,我想,天外天的天兵天将们就没有必要坚守到最后一刻了。” 第116章 巅峰 湘影仙子神色骤然一凛。 还是挺突然的——玄明真人让她到天外天,她原本以为是天外天的战况已经到了玄明真人都要兜不住的地步,需要她过来搭把手甚至是救个场,于是直接就做了浴血奋战的准备。 当然这主要是心理准备,物质上……卷王们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他们的家当都是随身收拾好,可以四海为家,也可以立刻挖个战壕,无论是来上两万五千里的长征,还是来个八年九年的抗战,对他们来说都是明明白白的召之即来,来之能战。 但,把军需往回送?! 这…… 湘影仙子的表情立刻就凝重了下来:“仙长说的这么严重,军需出事之事,可有实据?” “我有秘术可以不动封印地探测到储物袋中的情况。”玄明真人淡淡道,“别的材料还没来得及细看,但我可以确定丹药确实被动了手脚。” 湘影仙子的瞳孔骤然一缩:“竟如此卑劣?”然后当场就是一个炸毛,“这样的把柄都交到了仙长手里,难道仙长还要把储物袋交给天庭自己查么?” 你现在即便不说召集手下的天兵天将,然后来一波“守他娘的天外天,不守了!你们不让天兵天将活那你们也别活了!老子反了!”,你至少也可以亲自杀回天庭讨个公道,别说什么放不下天外天——且不说现在的天外天人家天兵天将自己防守得挺好的,纯纯的没你也行,即便是真的没你不行,我不是都来了么。 你尽管去找他们撕逼,这里我来守,问就是我是你的同门师妹!反正你对外的身份也是四海八荒某处荒山野岭飞升上来的修士,有个师妹是一件多值得奇怪的事情呢?我不信会有人来查我到底是不是仙界的黑户! “仙子,消气。”相对于湘影仙子的暴躁,现在的玄明真人是纯纯处于生气是已经生气过了,于是看起来还有两分超脱的状态,“我确实想的是等战事稍缓,再去天庭为天兵天将们讨回公道来着,但是司命联系了我。”他缓缓将司命一波神操作直接去找灵虚元君探口风的事情给湘影仙子说了。 湘影仙子听得满心无奈,吐槽道:“这不是好心办坏事么?万一灵虚元君不是好人,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无妨的。”玄明真人温和一笑,“既然现在已经被司命误打误撞试出灵虚元君真是个实诚人,那我们索性把这件事交给灵虚元君,看看她能实诚到什么程度。说来,若是借着此事能得一个尊神投向我们阵营,如何不是一件好事?” 湘影仙子叹息一声:“虽说如此,我还是有些可惜这个直接揭竿而起反上天庭的机会……” “以后会有的是机会。”玄明真人含笑开口,“即便没有此事,现在确实也不是反的时候啊。” 湘影仙子疑惑了:“仙长觉得还有什么不足?可是照小妹看来,连历代天君都无比忌惮的翊宸帝君尚且不过如此,天庭应该没有什么值得你我郑重以待了吧?” “可是他们曾经成功限制过天道。”玄明真人叹道。 湘影仙子愣了:“限制天道?!” 玄明真人颔首,慢慢将白旭伏诛前后的一干事情说了,随即道:“我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但不得不承认,虽然天庭如今九成九的人都是酒囊饭袋,可即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优秀人才,天庭保持如今的制度也已经有了几十万年,在漫长的时光之下,再低的概率都能攒出一些不为人知的底牌。我们若是对这些底牌一无所知,便贸然撕破脸……” 说到这里,玄明真人的神色微微一黯:“仙子,飞升修士已经有太多人折戟沉沙了,我不知道你我算不算是走得最远的,但我不希望你我不久之后也变成了那无数因为莽撞而折戟沉沙之人的一员。” “仙长。”湘影仙子道,“是否正因如此,你才在一点一点展现自己的实力,希望能试出天庭的战力巅峰来?” “是。”玄明真人沉声道,“我希望以不撕破脸的方式试出天庭的底牌,最好还弄明白那些底牌都有什么短处,这样对你我而言,一来赢面更大一些,二来也还能有一定转圜的余地,否则贸然撕破脸,他们直接请出什么恐怖的大前辈出来诛灭你我,到那时咱们是流亡混沌,还是下跪伏诛?” 都不妥吧。 湘影仙子没什么话好说了,轻叹一声,道:“既如此,这个储物袋我会送到乐蕊仙子手中,可是仙长,既然补给出了问题,天外天这里可还能支撑得下去?”要是你的私房不够的话,其实我也蛮阔的→_→ “无妨。”玄明真人道,“说来还得感谢那位凤穆神君,可能是真的怕死吧,他囤的各类物资是真的多。再者……”他自嘲一笑,“我确实比凤穆神君会持家些。” ——按着凤穆神君在的时候各种材料资源都敞开了花的操作,那点资源自然支撑不了多久,但是现在经过玄明真人的一番精打细算,再支撑个一两年都绰绰有余。 “那也罢了。”湘影仙子放下心来,还是化作了一道丝毫不起眼的遁光,在那满坑满谷的魔物群中,靠着那百分百闪避的卷王绝技,轻描淡写地左拐右拐,没有引起域外天魔的丝毫注意,也没有引起众天兵天将的任何眼神,便悄然回了本界。 都是一起吃过火锅的好姐妹了,湘影仙子丝毫不费力便寻到了乐蕊仙子。 还顺便见到了那个玄明真人点过名的云瑶。 玄明真人一顿分析,说为什么只有云瑶仙子能去做那个鱼饵的时候,湘影仙子就只是听着,因为不知全貌,不好予以置评,但现在见到了云瑶仙子本身……这么说吧,哪怕是以湘影仙子的修为和定力,都有那么一瞬间想把云瑶仙子的灵根扒了给自己安上qaq 凤髓之体! 这是什么传说中的极品!这是什么程度的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湘影仙子对云瑶仙子是看了又看,搞得云瑶仙子都不好意思了,湘影仙子才叹了一口气,道:“虽然玄明仙长说,仙子四处游历之时,如果有什么危险他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绝不让仙子出任何问题。但他毕竟驻守在天外天,有些时候难免分身乏术,可否让我在仙子身上下一个标记?不为别的,我只是想,倘若玄明仙长来得不及时,我或许可以护仙子平安。” 照理说,萍水相逢,云瑶仙子又是被青阳上神那样恶狠狠地坑了一道,湘影仙子应当没那么容易取信于她。 但,湘影仙子画了个玄光镜,给她看了玄明真人诛杀翊宸帝君当日,湘影仙子在紫微宫之外掠阵的“视频”。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瑶仙子很痛快就答应了下来,任由湘影仙子打出的一团精纯灵气没入她的身体。 如此,湘影仙子才和乐蕊仙子一块告辞离开,在路上,湘影仙子也是以一个“仙子先把心口按住,不要过分激动”为开场白,缓缓给乐蕊仙子说了送去前线出了问题的事。 乐蕊仙子听完了故事就立刻去了天庭!喵了个咪的这能忍? 说起来,灵虚元君对乐蕊仙子的印象一直都不错。 因为类似于“胖子和瘦子站在一起,能显得胖子更胖瘦子更瘦”的对比效应,当乐蕊仙子和离谱至极的白旭仙君在一块时,会显得乐蕊仙子非常懂道理识大体。 正因此,在一干还勉强可以干事的神仙们心目中,接受白旭登基的唯一理由是这样乐蕊就能做天后了→_→反正白旭那个德行做了天君肯定也是一天到晚不干正事的,天君不务正业,权柄委任给天后非常合理,而如果让乐蕊仙子掌权,会比天君那一干其实都不咋地的儿子掌权更让神仙们安心。 哪怕乐蕊后来和白旭闹崩了,也丝毫不影响乐蕊仙子在仙人们心中的印象。 因此,当乐蕊仙子来访,还请求灵虚元君屏退左右时,灵虚元君都没有半点犹豫地见了,也照做了。 整个大殿就剩下了她们两人,乐蕊仙子才对灵虚元君拱了拱手:“娘娘,乐蕊有一好友,托乐蕊给娘娘捎带一个东西。”她直接将储物袋用气流托起,平平递到了灵虚元君面前。 灵虚元君在看到了那个明显有她和摘星尊者印鉴的储物袋时,脸色瞬间凝重了下来:“仙子何意?” “乐蕊知道,司命星君先前因为此事特地来找过娘娘。”乐蕊仙子沉声道,“然后……司命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在娘娘查过并表示无事之后,忍不住告诉了玄明上仙。玄明上仙之后将储物袋交到了乐蕊手上,并说,如果有手脚,无论那手脚做的有多隐蔽,总之既然是冲着他来的,那他手里的东西肯定有问题,还请娘娘细查。” 灵虚元君眉目一深,看着面前这个一直让她非常欣赏的小女孩,声音低沉:“玄明上仙既然如此说,他自己查就是了,何必再耗费人力物力将储物袋从天外天送来?” 乐蕊仙子一个温柔的女孩子,说的话自然比玄明真人的原话要婉转许多:“娘娘焉知玄明上仙没有查过?或许正是因为查过,又不知如何处置才能既不损害前线战士利益又不至于伤了娘娘颜面,才把储物袋交给乐蕊,让乐蕊转交,由娘娘决断呢?” 灵虚元君当然能听懂乐蕊仙子的意思。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身上陡然是那种上位者被冒犯了威严的怒意:“好,本座知道了,必会细查此事,给玄明上仙一个交代。仙子慢走。” 乐蕊仙子微微颔首,起身告退。 然后,灵虚元君直接扬声传唤仙侍,速去元帅府请摘星尊者! 有人敢在我的地盘上动土! 第117章 包庇 你永远可以相信卷王先生的政治智慧. ——不让司命来送这个储物袋,是因为司命那种大半夜来,以私人人情要求人家细查的操作根本不可取,这会把好好的占足名分大义的事办成阴谋诡计,既然被人拿住了道理,这件事就应该光明正大来,就应该有多大闹多大。 而论“光明正大”这个属性,司命是不具备条件了。 毕竟他和玄明真人处于地下情(?),之前还把月老都拉上了,就为了证明“玄明上仙在前线”系列宣传材料不是出于他手,并且他这么个身娇体弱还多少带了点傻白甜的仙人确实经不起仙界的权力倾轧。这种事情,还是那本来就是人所共知的,和玄明真人关系非常不错的乐蕊仙子出面比较名正言顺。 你也永远可以相信乐蕊仙子的政治智慧——在听到了灵虚元君那一句速去请摘星尊者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这算是玄明真人和灵虚元君对上了脑电波,接下来的事她或许需要作为证人出现,但归根究底,是不需要她操心太多了。 她于是溜溜达达离开了财部,飞仙殿借宿去也。 飞仙殿的大门永远为你们这些没有家的修士敞开 那这里就还得再介绍一下摘星尊者。 他,仙界前前战神。 这个荣誉称号的腥风血雨程度几乎仅次于“四海八荒第一美人”——毕竟美人要配英雄,美人们互相扯头花拼背景地争夺到了第一美人的荣誉称号之后,少不得走程序让自己名花有主,这种时候最合适的选择自然就得是最能代表“英雄”的战神。 而摘星尊者当年是差一点就娶到了天后的。 这和他关系不大,主要是他爹妈给力,给他定了个好亲事——摘星尊者作为战神世家和作为地方诸侯王的九尾狐家族的联姻,那叫一个门当户对珠联璧合。 但谁让天后后来自由恋爱喜欢上了天君呢。 你说你自由恋爱也就罢了,仙界在不禁情爱,渐渐的联姻也非常普遍之后,“虽然我有婚约在身但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长大了之后发现婚约对象不是我的菜,所以我反抗包办婚姻,全凭自由恋爱,喜欢上了别的小哥哥”什么的……司空见惯,毫不新奇。 你能自由恋爱难道我就不能自由恋爱?你有心头好说的像是我没有一样→_→ 但是天后比较人才。 天后在还没有退婚的时候就和当时还只是太子的天君双修了,给摘星尊者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摘星尊者:??? 他倒是也没有死缠烂打,也没有用手段逼天后断情绝爱非得嫁给她,不过揍女人会显得他比较没有风度,所以他直接抄起本命法宝对着天庭储君就是一顿输出,让天庭储君好几年下不了床的那种。 然后他一反手就去退婚了,问就是你们不是要自由吗,我现在就给你自由。 九尾狐家族那叫一个没脸,也不知道是经过了怎样的谈判和让步,终于让战神家族和他们统一了“有缘无分,和平分手”的口径,然后九尾狐火速成为了天庭太子妃。 到了如今,摘星尊者仍然未娶。 还在几万年前的一次仙魔摩擦里受了点伤,当时军中物资有些短缺,一时之间没休养过来,到得如今,摘星尊者便是如今这样一个文弱的文官模样。 但他还是管着十万天兵天将→_→ 那大概是一种即便本座仙元受损也比尔等菜鸡能打的实力。 而这样一号人物,得知了前线出了这等耸人听闻的事情,来财部时已经浑身上下都是杀气。 灵虚元君已经先一步把财部涉案的仙官们都叫了过来,感受到了摘星尊者的气势,一个个都可怜巴巴地缩了脖子。 摘星尊者大概知道这样重的杀气不能对文官表达,努力地收了收,但说话的气势还是让仙官们恨不得把脑袋怂到裤腰带里:“元君,我们亲自看过的补给,怎么能出事呢?” 能不被摘星尊者那一身杀气影响的也就是灵虚元君了,她也是一脸的阴沉:“我也想知道这怎么能出事,我还查了留样,确定并没有任何问题。” 但前线收到的补给就是出问题了!不然苏玄明的口气也不会那么硬! 可是特么的神出鬼没怎么做到的呢! 两个尊神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感受到了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人侵犯了的愤怒。 然后他们就非常自然地过度到了下一个问题—— 所以,开储物袋看看吗? 开个鬼啊!见天君去! 他们也没有隐瞒什么的意思,直接一行人——包含财部里一堆准备物资的仙官,还有后来又加上来的元帅府里监督财部的人准备物资的仙官,浩浩荡荡就去了凌霄殿。 时已下午,已经在外室小院鬼混的天君听到了仙侍报的“摘星尊者和灵虚元君有事要禀”,换句话说就是让他从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环境下站起来去加班,天君真的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杀了这两位平时不偏不倚关键时刻就知道捣乱的尊神,尤其其中一个和自己还有暴揍之仇。 但是能怎么办呢? 要说别的尊神还会有点什么上岗摸鱼,一没注意让一地百姓生灵涂炭,贪污点民脂民膏百姓寿元山泽供奉,让天君抓了小辫子的,于是不得不和天君同流合污的事情发生,这两位,呵! 天君一脑门官司地将自己从温柔乡中拔起来,认命地起来去凌霄殿加班。 然后看到了两人交上来的储物袋和听了两人禀报的事情,直接脸都绿了:“玄明上仙送了个储物袋回来,你们查也不查便直接将储物袋送到本君处了?” “回天君。”灵虚元君说的不卑不亢,“倘若真的是我和摘星尊者看玄明上仙不顺眼,一定要他死方可解恨,那这件事自然只有天君能定夺; 倘若此事和我们无关,而是有人当真有本事在我与摘星尊者眼皮子底下动手,这自然也是我与摘星尊者解决不了的大事; 倘若我们送往前线的补给确实没有问题,但玄明上仙不惜耗费莫大代价悄悄偷换了储物袋中的材料,还将储物袋送回来,就为了说那一句‘天庭要是铁了心让前线将士流血又流泪,天外天的天兵天将们没有必要坚守到最后一刻了’,便是玄明上仙将要谋反的预兆,这更是我二人解决不了的大事,自然是要上报天君。” 说白了,你想让我们俩开了袋再让我们俩来承担责任? 完了你来上一波“此事实在事关重大,闹起来谁面子上也不好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们两个想办法把虚亏补上,重新给前线把补给送过去再顺便安抚一下玄明上仙的情绪这事情就过去了”? 谁还不是个政治老油条了? 这储物袋不在凌霄殿、不当着你的面打开还有意义么!还闹得大么? 天君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糊弄不了人,心里哀叹了一声,然后暗搓搓地对玄明真人也有了火:“域外天魔将天外天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玄明上仙是怎么把储物袋弄回天庭的?” “乐蕊仙子送来的。”灵虚元君自然知道天君是想即便不能拿玄明真人如何,也要挖出个能给他送储物袋的仙人来,记在小本本上方便日后报复,但她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天君磨了磨牙。 乐蕊…… 那没事了。 哪怕不记这一笔仇,乐蕊仙子搁天君和九尾狐的记仇小本本里也是名列前茅。 苦于找不到她的错处,还有玄明真人健在未死罢了。 天君沉着脸,也没有什么心情打开储物袋了,只开口:“既如此,二位尊神是什么意思?” “请天君彻查此事。”灵虚元君沉声道,“此外,允准元帅府与财部另外筹措一批物资往天外天送去。” 天君眉目一深:“查是自然要查的,此次是元帅府与财部共同筹措的物资出了问题,二位尊神虽是首告,但为避嫌疑,最好是从二位的元帅府与财部开始查起,二位可有异议?” 灵虚元君与摘星尊者俱是欠身:“自当如此。”——他俩都是脾气既直又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爽快人,倘若底下真的有仙官做下了这么天地不容的事情,他们自然不会有半点姑息。 “好。”天君丝毫不意外他俩会如此回答,只沉声道,“这第二点嘛,筹措物资所需的仙石,从哪一笔账上出?” “自然是那幕后之人,做了这等事,就该有一旦事发,所有家产尽皆充公的自觉。”摘星尊者寒声道,但想了想天君平时那宁愿息事宁人的为政作风,还有他和玄明真人素有旧怨的操作,直接一拱手,原地噎死天君,“我二人既有嫌疑,自查自然多有不便,还请天君……唔,不如天君指定一位殿下细查此事。想来查清此事不难,从近期到底哪位神仙大批量购入了丹药所需的材料,又有什么人动过我与灵虚元君亲手封存过后的储物袋,还有到底是何人恨不得玄明上仙立刻去死,三下五除二便可得出个结果。这样简单的事倘若都揪不出来,那必然是追查此事的殿下不曾尽心,便让这笔仙石由他出,想来也不算冤枉。” ——你的儿子自然是没有什么财产的。 所以,你要包庇到底的话,就只能让你自己来掏腰包了哟。 第118章 裂缝 天君:??? ……什么? 摘星你这灾星!特么的年轻的时候来抢本君的老婆,年纪上来了就开始坑本君的儿子!你是不是有毛病!!! 关键人家坑的有道理,你一点错也挑不出来—— 你总不能让犯罪嫌疑人自己查自己吧!可是以摘星尊者和灵虚元君那加起来的身份,你不找一个身份足够的人去查此事,岂不是对他们的羞辱? 可什么人身份足够呢? 天君。 或者曾经是天帝的翊宸帝君。 翊宸帝君那是往事不必再提,天君亲自去查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以,但官场老油子都知道,一把手是不能随便就表态的,毕竟让一把手甚至n把手去查,查错了,还有一把手纠正的余地,但如果一开始就是一把手,查错了,那就是错的也要说成对的,除非一把手倒台。 其实从这个角度说,天君的儿子们身份自然不比人家尊神,允许天君的某个儿子去查元帅府和财部已经是摘星尊者在考虑“不好让天君亲自下场”的情形下做出的让步了,但凡不是后面还加上了一个“查不出来你就自掏腰包”,端的是温柔体贴得让人落泪,即便加上去了,那最多就是给查案的殿下一点小小的压力而已,实打实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 天君也只能默默吃了这个暗亏。 然后一转手就对他的儿子们发布了招标公告——就这个破案子,你们爱谁查谁查吧! 天君诸子,各有心思。 毕竟白旭已经死了,连天后都倒台了,是绝对不可能通过“天后再次怀孕了!哇!这次生出来的也是个儿子呢!”然后继续回来做太子了。 而天君没有再次立后,连天后去世之前极其宠爱的那几个天妃也都不怎么喜欢了,仿佛还在外头养了一个外室。 天君诸子的心思一下子就活泛开了。 毕竟你再宠爱外室,总不能把外室扶正吧,那即便生出了孩子不也是庶出吗? 我们母妃反正是都已经失宠了,既然没有了子凭母贵的机会,那就不要怪我们要想办法母凭子贵了! 然后就开始各显神通了起来,拉拢各部尊神的,展现贤能人设的,试图染指兵权的,开始刻苦修炼的,努力研究天君喜好争取能得到宠爱的……不一而足,而在这样的时候,天君通知诸子,天外天补给有异,你们谁想揽了这桩事去查。 查好了未必有赏,但查坏了一定完蛋。 你们自己自告奋勇吧,不要等本君摊派。 天君诸子得了这个消息之后的第一反应:“……” 父君,你是觉得你的儿子们脑壳有包吗? 但是转念一想,渐渐又觉得天君估计有别的意思——就是,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父君对我们的某种考验? 大家都知道,父君肯定是想弄死苏玄明的。 但是大家也知道,天外天肯定是不能出任何问题的。 那如何这两者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父君到底是希望天外天的补给出问题还是不出问题?现在事情都闹出来了,又要如何平息下去? 这都是很考验政治智慧的事情呐! 倘若能把这件事整明白了,我们在父君心头是不是能大大的加分,对将来夺位有利呢? “我儿。”自诩女中诸葛的夕岚天妃又开始给白琛出谋划策了,“此事无论是最后查出了原委,还是只能稀里糊涂地过去,最后都免不了要安抚天外天的守军,在这一点上,你比你的其他兄弟都有优势。” 因为你已经得到了苏玄明的善意。 “儿臣知道。”白琛也已经细细想过了这件事的利弊得失,“并且,如果儿臣承了这件事,查得明明白白,便能将和苏玄明之间的关系转到明处,从此,任谁也不会知道白旭一死,儿臣便立刻去寻苏玄明并对他释放了善意之事,只会以为是在此事之后,我们才有所往来。” 这样,就能免了白琛很大的恶名——天君诸子不合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长兄才死,自己便忙不迭去钻营,到底好说不好听,到如今一并掩去了,才不会成为什么隐患。 “但……”夕岚天妃有些忧愁,“我儿,有一事为娘已是反复思忖,实在为难——若是苏玄明有朝一日成为上神,则必有尾大不掉之忧,待吾儿继位,必受困于此,可若苏玄明真如你父君所愿死在了天外天,那咱们做的这些打算,都是白费心血。” 说白了,都怪那个凤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苏玄明飞升上仙还未得授神职的时候就病了,但凡能早上一些,天外天自然轮不到苏玄明,若是要晚一些,苏玄明已经飞升上仙,还是上神之下第一人,这基本等于种下去的小树苗好不容易长成了可以为他母子所用的大小,他母子正是想办法给苏玄明安排一个他们用得上的神位然后让苏玄明发光发热的时候,偏偏就被天外天那个之位截了胡! 现在可好! 那棵树要么在天外天长成你看不懂也用不起的样子,要么就干脆木秀于林被风摧之,没你啥事儿了,嘿! “母妃多虑了。”白琛却是洒脱的,“尾大不掉之忧,那是做了天君之后才需要思虑的事情,儿现在还不是天君,等真做了天君,再操心此事不迟。” 夕岚天妃失笑:“你这可算是铁了心要帮他了。” “是。”白琛开口,“是帮他,也是自助。儿臣实话实说,母妃勿恼,父君见一个爱一个,已是许多年不曾理会我们母子,如今我们母子要再争取父君的喜欢,不好如同凡人一般说什么难如登天,但也绝对轻松不到哪里去。与其如此,也不必指望父君了,不如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力量,让父君不立儿臣做储君,天庭诸神都不答应,才是正道。” 说到这,白琛又顿了顿,继续说:“再者,母妃,这件事办好了,不只是施恩于苏玄明,就连元帅府和财部,都得记咱们这个情。” 而众所周知,摘星尊者是不太爱鸟天君的。 灵虚元君更是人所共知的不偏不倚。 这绝对是可以拉拢的力量。 夕岚天妃彻底动了心,再不对白琛包揽此事有任何的质疑,只道:“既如此,你可有联系过苏玄明,他如何说?” “母妃怎么糊涂了。”白琛笑道,“这种话要儿臣怎么问呢?问他儿臣要不要承揽此事,还是问他到底想在这件事中得到怎样的利益?” 那是和最贴心的属下说话的时候才能谈论的话题,可是一来白琛自忖他和玄明真人的关系还没到这份上,一来白琛能感受到玄明真人虽然也懂政治和妥协,但内里其实是个黑是黑白是白的人,倘若自己真的开口相问,这段关系才是真完了呢。 夕岚天妃闻言,也只能一声叹息:“既如此,也只能行事之时,多加小心了。” 白琛含笑道:“母妃放心。” 如此,天君便等来了为他分忧的儿子。 ……不过天君确实是看了白琛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儿子是谁。 但有人出来应承到底是好事,天君一话没说就把手里那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了白琛。 从此开启了天庭的又一场腥风血雨。 说起来,乐蕊仙子自然是一点也不错地给玄明真人实况转播了天庭的故事。 但玄明真人并不十分关心,甚至当元帅府和财部重新筹措了物资,而后将储物袋交给乐蕊仙子,再由乐蕊仙子转交给湘影仙子,最后由湘影仙子越过里三层外三层的域外天魔将东西送达天外天时,玄明真人还有些惊奇:“哟,来得这么快?” “总要平息仙长的怒火嘛。”湘影仙子抿嘴一笑,“万一仙长撂挑子不干了怎么办呢?” “仙子净取笑我。”玄明真人无奈,“仙子难道不知,我最多就是威胁威胁普通神仙,对天君来说,我若是真的带着这一支天兵天将反上天庭,正好是他请出天庭的大前辈诛杀我的好机会。” 湘影仙子从这句话里敏锐地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仙长这么笃定有大前辈,难道……” “这些天。”玄明真人淡淡开口,“我去了一趟混沌,但没敢走远。” 那里确实是一个非常混乱的地方,但凡仙元稍有一点点不稳固,都能被混沌乱流冲击得不成样子,但一旦仙元到了某种程度,在那混乱的灵气冲击之下,确实也很能提升修为。 更不要说 第119章 手脚 湘影仙子简直为这帮人的又蠢又坏程度感到震惊。 ……不,好像也不是十分蠢。 能够谈笑间将域外天魔魔潮提前了几十年,便已经意味着他们的手段和脑筋了。 并且这样是真的威力可控的——他们现在非常明显就是希望玄明真人死,而玄明真人一旦真的死在了域外天魔之手,那位尚未出现的大能立刻便能加速那道空间裂缝的弥合速度,从此域外天魔魔潮就此暂停,几十年后那些域外天魔才能跋涉到地方,这样天庭想怎么布置都有时间。 但如果玄明真人挺住了没死,也没事。 他们可以再在域外天魔群里开一条长长的空间裂缝,等空间裂缝自行弥合,但在弥合之前会有数之不尽的域外天魔扑向天外天。 这个新的空间裂缝可以一直开到玄明真人死,或者玄明真人一个人杀尽域外天魔——后者基本不可能,因为连着打几十年,什么铁人也撑不住。 简直其心可诛! “仙长既然发现了域外天魔魔潮提前的缘由……”湘影仙子眉目一深,“将如何应对?” 玄明真人沉声道:“还请仙子变作我的模样,仍旧在天外天坐镇。” “那仙长……” “我去混沌。”玄明真人道,“会一会那位强大的前辈。” 湘影仙子便难免生出了两分担忧:“仙长……” “无妨的。”玄明真人神色很冷静,“诛仙剑不正是这个时候用么?” 诛仙·突然被点名·剑:!!! 诶嘿? 玄明真人感受到了诛仙剑那突然的兴奋,微然一笑,单单给诛仙剑解释道:“天外天人多眼杂,加上杀鸡焉用牛刀,用前辈自然多有不便,但在混沌之中,天道不显,静寂无人,又不必照顾会被战斗余波伤及的平民百姓,岂不正正好是施展身手之时?” 诛仙剑:这就走!立刻走!我倒想看看哪路神仙那么道法精绝还胆大包天竟敢用这种提前域外天魔魔潮的手段! 玄明真人闷声一笑,却仍是有些遗憾:“这是守株待兔的事情,可能需要耗费些时间,又得延误飞仙台的建造了。” “无妨。”湘影仙子倒是看得开,“即便我们三五年之内建不成,左右正经域外天魔魔潮到来也不过是几十年的时间,到那时天庭再不想开飞升通道也得也得开,倒不必这样着急赶工期。” “话虽如此……”玄明真人轻叹一口气,“于我自己,倒是挺想看到天庭虽开飞升通道,等到望眼欲穿,却未见到任何一位飞升修士出现,急到火急火燎的一幕的。” 湘影仙子莞尔,含笑劝道:“应该是可以的——倘若是还有个几十年天庭才开飞升通道,那时无论如何我们自己的飞仙台都应该已经建成了。” 但愿如此。 玄明真人不再说什么,化作一道遁光悄然离了天外天,湘影仙子在原地念动法诀,直接变成了玄明真人的模样,舒舒服服地躺上了玄明真人的那张躺椅。 天外天,一切如常。 但天庭已经是翻天覆地了。 事情的起因是四殿下白琛聚集了天君、摘星尊者、灵虚元君,拆了玄明真人从天外天送来的补给。 然后,哪怕是天君都得感慨一声下手那人是真的心黑手狠—— 丹药被动过手脚,乍吃下去没有太大问题,但是体内会有一小团一小团不容易散开的药力,这种药力数量不多时倒是不影响什么,但是服用得多了,药力储存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在激战之际,仙人需要大范围调用法力之时,那些药力就会有很高的概率互相抱团,堵塞筋脉。 阵法耗材明显的不达标和耐久度不够,不是那种明显的出错了就会灵气尽失,让阵法师意识到不能用了,然后立刻更换材料的问题,而是会长久地影响阵法本身,相当于将不合适的零件安装到了汽车发动机上,每跑上一公里都是对发动机的伤害,直至酿成大祸。 仙石的灵气存量不够,粗粗一看仙石之内蕴含的灵气浓郁且醇厚,但认真抽取灵气去计量,会发现它储存的灵气和正常的仙石相比只是三分之一,如果用来修炼倒是也没有多大问题,灵气耗空了换一块就是,但是如果用在阵法上,在阵法大批量杀魔物的时候会出什么幺蛾子就比较说不定了。 ……哦不对,用在修炼上也会出问题。 因为那些仙石内里不知通过什么手段蕴含了一丝暴躁之极的法力,如果被吸入人体那就是隐患。 桩桩件件,都是从死里算计的做法。 摘星尊者和灵虚元君心头一阵草泥马——最开始,从乐蕊仙子嘴里知道了玄明真人那句“如果天庭着意如此,天外天的守军也没有必要守到最后一刻了”时,他俩其实时非常不满这个年轻后生的。 干工作嘛!谁还能不受点委屈了?怎么你这个小年轻才被人穿了双小鞋就反应那么大呢? 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难道你还想整顿职场? 但,看到了这些材料的实际情况之后……是了,如果是我的话,可能直接已经反上天庭了,还能走一个把储物袋送回天庭自己查的程序,那必须是非常有涵养的人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既然没有一项东西不出问题。”摘星尊者整个人现在就是冒火,“四殿下准备从何处查起?” 白琛一笑,敢接这个活儿,那就代表了他是真的深思熟虑过的:“从人。” “从人?”摘星尊者皱眉,“从接触到这一批材料的人查起?” “回尊者,不是。”白琛还是那个谦谦君子的模样,优雅有礼地对摘星尊者行了一礼,方才道,“小仙并不认为您的财部和摘星尊者的元帅府会出现内鬼。理由也很简单——二位尊神看过补给之后方才封印了储物袋,若是内鬼能骗过二位尊神之眼,小仙也不必查了,左右是看不出来的。” 摘星尊者哼了一声,丝毫没有把白琛那明晃晃的马屁放在心上,只道:“那么,殿下说的从人查起,是从什么人?” “小仙相信二位尊神的人品,也相信直至二位封印储物袋时,补给并没有出问题。”白琛道,“但小仙与玄明上仙从未说过话,对此人的了解仅限于其声名鹊起之后的一些传闻,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小仙对他的人品,报一个怀疑态度。” 灵虚元君一挑眉:“所以殿下觉得这次是玄明上仙监守自盗喽?”——拿到了正常的补给,却拿了一堆次品来以次充好,还想倒打一耙诬赖天庭迫害前线将士?如果天庭给不出解释来那他就直接起兵造反? 天君稍微有点兴奋,努力压抑着自己上扬的声音:“琛儿,做事要讲证据。” 但是如果你现在把证据掏出来我这就下令十万天兵天将去诛了那个苏玄明! 白琛权当听不懂天君的疯狂暗示,也没有特别懂灵虚元君的言外之意,只回答道:“是,凡事要讲证据。父君,孩儿认为,玄明上仙没有打开这个装着补给的储物袋,原模原样把储物袋送回天庭,就是证据。” “什么证据。”天君没懂自家这个腹黑儿子的想法,懵逼地问出了声。 “玄明上仙清白的证据啊。”白琛道,“父君,玄明上仙去天外天值守还不到半年,接到天庭送过去的补给尚是首次,如果只见识过一次,想来他悟性再强,也不可能把军需储物袋封口和封印的惯用手法学到烂熟于心,自然更不可能将里面的合乎要求的补给拿出来,再将次一等的材料装进去,还能将灵虚元君和摘星尊者的封印仿得以假乱真,到二位尊神都能一致肯定这个储物袋从没有被打开过的程度。” 天君:…… 日。 这句话对于天君来说自然是“苏玄明这厮滑不留手”的各种遗憾,但听在了摘星尊者和灵虚元君的耳中,就是明晃晃的暗示了:“殿下是在怀疑凤穆神君?” “是。”白琛坦坦荡荡地回答,“小神正是准备从凤穆神君处查起。” 天君:……??? 不,等一等。 怎么就……拐到……凤穆哪里去了? 他用疑惑的小眼神看向了白琛,那毕竟是亲爹,白琛总不能不解释:“父君,玄明上仙不可能知道送往前线的储物袋都用什么封印,但有人知道啊。” 谁呢? 任何一个值守过天外天的带兵的上神上仙都 第120章 救场 凤穆神君,这波纯纯属于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不过严格来说这也不属于锅,这件事确实是凤穆做的。虽然他只是三个凶手的其中一个,但那仍然不改他是凶手的这个客观事实啊→_→ 至于凤穆的应对…… 他哪里有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稳重,能想到的办法不过是在天君面前一趟否认三连加天君明查,完了还适当地表现了自己在天外天驻守多时早就身心俱疲一身旧伤,天君问着问着他还脸色一白,白琛略疾言厉色些他就直接一捂脑袋昏了过去。 凤穆是上神,还是驻守天外天有功的上神。 没有真凭实据,谁又能将他如何? 不过是好声好气将他送回火部静养而已:) 但,凤穆可以昏迷不醒,凤穆的军需官就没有那等好运了,因为白琛这个人吧,狠起来是真的狠。 他直接搜魂了,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情况下,通过搜魂,硬生生地找出了真凭实据。 那个储物袋。 就藏在火部大堂,平时凤穆神君升殿理事的座位后头的柜子里,那都不叫做藏了,光明正大放那儿的,一找一个准。 犯罪过程和白琛推断的也区别不大——只有凤穆和他的军需官知道送往前线的储物袋是怎么封印的,他们提前准备好了一批材料,小心仿制了摘星尊者和灵虚元君的封印,然后在送补给的仙官去往天外天的必经之路上设置了一个小小的幻境。 这对于送补给的那个本身修为就没多高的仙官来说,无非就是在飞遁前往天外天的路上,无趣地在云层中穿行的时间多了那么三五息时间,自然是不可能意识到手里的储物袋被换掉了。 而这件事情绝妙就绝妙在,凤穆神君知道储物袋是怎么封印的,但刚刚履职的玄明真人不知道,而正常人在刚入职时哪里有那么警惕的心思,拿到储物袋肯定就是立刻拆了啊。 拆了,没发现被动了手脚,用了,完蛋。 即便是发现了,你都拆了,货物送出概不退换,当元帅府和财部一顿自查都没有问题——还不是仙界那群素来风评不好的神仙的自查没问题,这几乎是仙界最严谨的两个部门都说没问题,你凭什么如此诬赖人? 只能自己掏腰包补上。 狠,实在是狠。 但凡苏玄明不是自己也长了一万个心眼,拿到了储物袋都不兴拆的,还真就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白琛搜魂搜到这里,好奇极了这到底是谁的手笔——凤穆那个直肠子可干不出这种事来,但待他还要往军需官脑海更深处那明显有封印的地方探去,军需官就已经是一声惨叫。 白琛随即感受到了自己脑海里也是一下刺痛,忍不住“嘶”了一声,他到底年轻,狠是狠但搜魂经验不足,一痛就下意识收回了法力,理智回笼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这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 凤穆的军需官开始惨叫连连,捂着脑袋痛嚎了三息时间,再次抬头时,对着白琛直接就是流出了属于智障的涎水。 这个人已经废了。 白琛垂眸看了那个傻乎乎的军需官,嫌恶地皱皱眉,深恨自己没有坚持到底搜魂出到底是哪位老阴比,从仙侍手中取了一张手帕擦着手上脏污,淡淡吩咐仙侍把人带下去:“看这些,别让他死了。” 仙侍们自然是没有半点客气,直接把军需官拖入了天牢。 白琛将手帕扔给了伺候的仙娥,沉吟片刻,扬声唤仙官立刻去查近期有什么人在满世界收购各类前线用得上的材料,尤其是维护阵法需要的材料和药材,这些材料又流向了何方。 仙官领命而去。 白琛高坐堂上,靠着凭几,闭目思索,面沉如水。 一个还没有掌握实权的殿下,任何动作都是瞒不了人的。 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在知道了白琛直截了当地搜魂了军需官的时候都悄悄松了一口气,暗道事情应该就到此为止了。 ——虽然是同伙,但是老逼登和小嫩葱之间还是有壁的。 凤穆,一根小嫩葱,自从知道了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要对军需动手,就一直有点人生观崩毁,非常假正经地只给了二人一个军需官,听凭二人处置,其他的全由二人做主。 这当然是做了万一事发,他只出了一个军需官,罪名也会轻些的打算。 但你能算计过那两个老逼登? 他俩其实也没有要求军需官做什么,不过是装作对送军需的流程一点也不熟悉,然后让军需官细细说过了都是个什么操作,尤其问过了两位尊神封储物袋的手法和相关印鉴的模样,一副撸起袖子准备坑苏玄明一波大的的心机模样。 但问完了之后两人都(演得)有点沮丧,给军需官的印象就是“这么严密那我们好像也不能动什么手嘛,拉倒吧!”最终的结论则是“算求了,你就尽量拖延一下不回财部的消息,等事情闹出来了再说”。 军需官便以为两位尊神放弃作妖了,拖延两天就拖延两天吧,左右这件事他可以装作“我都卸任了关我啥事啊”,问题不大。 但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事实上,后来军需官还在深夜睡眠时被用过一次神魂秘术,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有一个专修此道的仙官拿了个储物袋问他:“仙官,平日你收到的军需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他点头。 但秘术之所以为秘术,关键便在于被使用了秘术的人自己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于是即便白琛搜魂,竭尽全力搜到的也只是这两个老逼登曾经想对军需动手,但军需官一阵解释,他们发现防范得实在严密,于是放弃了。 这搁现代刑法,都不能说成是犯罪未遂,连犯罪预备都算得非常勉强,就这样你想定两位尊神的罪吗? 不行的。 并且那两个老逼登安排的仙官问完了储物袋,转个头又对着军需官一顿操作,在军需官深层次的意识里植入了一段军需官自己都没办法翻阅的记录——多说一句,要抹掉或者增加一个人的记忆确实非常困难,尤其要前后的事情连贯起来不至于出现思维漏洞,但是如果仅仅是增加一团记忆,和前后都不相关,只存在记忆深处一个主人都不知道也不会想起的位置,难度就小多了。 被塞进去的那部分记忆的内容: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确实是放弃了,但凤穆神君念及夺妻之恨实在不肯放手,加上他自己镇守天外天多年,早就知道军需是什么样子,军需最核心的问题是什么,手里还留存了一部分因为保管不善,所以早就开始灵气流失的军需。 他略加改造,偷天换日,便成了送去天外天的补给。 而如果军需官被搜魂,这段记忆被发现之后的三息之内,他必然是神魂崩溃,神仙难救。 至于这条线索会不会被导向凤穆神君,专案组审问凤穆神君时他会不会把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供出来。 即便供出来,证据呢? 凤穆神君一提对军需动手这件事就发病,他手里能有什么这件事是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动手的证据? 豁出去了让天君搜魂? 常规的搜魂手段搜完了人就废了,凤穆身上有军功,本身又是上神之尊,免死金牌一面接着一面,怎么会为了拖那两个尊者下水让自己被搜魂? 或者是卜一卦问天道? 众所周知,天道近期不好使啊,诛仙台前杀的九尾狐都能认成白旭,即便天道说这是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所为,也不可信啊。 这么一来,凤穆神君这波是黄泥粘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而白琛也很快就发现了这里面的关窍——他确实搜出了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曾经问过军需的事,但军需官非常笃定这两位尊神放弃了对补给下手。 白琛才不相信他俩就这么不往下操作了。 然而不相信归不相信,他派去的仙官却是什么都没有查到——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都有着非比寻常的老阴比经验,能给你留下他们曾经大规模收集材料,再召集炼丹师炼器师瞎操作的证据?蠢成这样也不是老阴比了! 但这件事偏偏不查则已,一查一定要查到底,毕竟那二人可不是摘星尊者和灵虚元君,有着身正不怕影子斜,你爱怎么查就怎么查的胸怀,现在你不顺便想办法打死他们,他们缓过劲了一定会想办法弄死你这个隐患。 毕竟你只是天庭不受宠的皇子而已,他们真的开始报复,你拿什么顶得住雷部和南极府的倾轧? 白琛,愁得头都要秃了。 自诩有一定才华的他,在正正经经和帝君上神的较量中,首次意识到了自己到底是稚嫩了。 他在高堂上想了又想,怎么推演都觉得走不下去,最终只能无奈认了命,去找天君求救是不可能的,天君只会让他息事宁人杀一个凤穆神君就此拉倒,可他笃定如果就此息事宁人雷部和南极府肯定会后续报复他。 那…… 他去找灵虚元君求教了。 但灵虚元君听了这个故事就咯咯笑了,老政治家不屑于理会这种小帮菜,懒洋洋地开口:“殿下可是糊涂了,虽说本座和雷鸣尊者是首告,但苦主明明另有其人啊。” 这种事你不去找苦主? 去不去不要紧,总之白琛听出来了“老娘懒得管你”的嫌弃,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第121章 搜魂 那你说,谁能搜出来呢? 并且那还是个已经被搜过魂的存在,按着我的修仙常识,再搜一次难道不是可以利用的信息骤减九成么? 湘影仙子一笑:“在下可以试试,大概能保有八.九成罢。” 可是白琛并没有感受到释然,甚至在心里骂了一句委屈巴巴的脏话。 ——特么你即便能搜出来又如何,你是能从天外天抽身到天庭来给那个仙官搜魂还是怎样?! 这样的问题,这么扭曲的表情,要是落到真·玄明真人身上那就是老子管你,你自己悟去,你什么时候悟到什么时候算。 但是呢,四殿下运气好,这次和他对线的是湘影仙子。 而女孩子处事确实要婉转柔和些,她大概猜到了白琛在为什么事情而为难,又反复思忖过自己的选择和玄明真人的选择之间门的出入,还考虑了一下这位殿下表现出来的智商。 然后她选择直说:“在下即便去不了,殿下也可以将那位军需官带到天外天来啊。” 白琛还是很想哭。 ——大佬!我要是有那本事去天外天,估计我也不用为了搜魂这件事发愁了吧! 湘影仙子莞尔,点都点了,索性再点破些:“殿下尽管将人送来,在下保证,域外天魔绝不会有机会伤了押送的仙官连带那位军需官的半点油皮。” 白琛还是不肯相信:“当真?” “当真。”湘影仙子含笑道,“少了一根头发丝,殿下都尽管来寻在下的麻烦。” 考虑到这件事本身就是在为了天外天奔走,证人死了对玄明真人是真的没好处,白琛勉勉强强信了,虽然他抓破脑袋也想不到那些根本没脑子的域外天魔会怎么忍得住不去攻击身上自带清气的仙人,但那到底不是他需要操心的问题。 他反复思量过这件事还有没有别的突破口,最终只能认命地承认,好的,没问题,真的只能听苏玄明摆布。 然后他又思考过自己手下有什么人能用。 最后不得不承认……好的,自己确实是个蛮光杆的皇子,手底下不是没有能用的人,但是真的缺少能用的能人,即便苏玄明保证了这一路上不会有域外天魔拦路,可是连自己都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又有哪个人敢在这个时候涉足天外天? 盘算下来,要送证人过去,只能自己出马。 白琛闭了闭眼,认命地接受了这个可悲的事实。 然后就开始安排行程——那到底是被整个天庭都如避猛虎的域外天魔,再有苏玄明的保证,四殿下还是怕的。可是他能调用的武力真的非常有限,说白了所有能倚仗的无非一个自己。 他又抓掉了自己的好几根头发。 百感交集时,还是亲妈靠谱——夕岚天妃温柔地看着儿子,叹息一声:“傻孩子,你手里没有人,难道摘星尊者手里也没有人不成?” “孩儿若开口问摘星尊者要天将,只怕摘星尊者会因此小觑了孩儿……”白琛有些犹豫,“连个人都拿不出来。” 夕岚天妃一笑:“在域外天魔魔潮正是厉害之时去天外天这种事,即便有苏玄明许诺的不会出事,全天庭也不会有太多人敢以身犯险,这如何是我儿无能?又如何会让我儿被人小觑?” 白琛无言以对。 但少年人还是觉得有点丢人。 夕岚天妃无法,叹道:“难道我儿不是为了摘星尊者和灵虚元君的清白在奔走?我儿为此,去向他说一番其中艰难,难道不合理?” 白琛终于有了动摇:“也是……”虽然那两位都是一副拽得二五八万,这件事你爱查不查的样子,但确实查清了之后对这二人的清名是有好处的。 “琛儿。”夕岚天妃笑道,“那二位尊神眼明心亮,这件事,你办下来是轻描淡写还是费尽功夫,他二人心知肚明。想来,你不去寻他们的帮助,反而会让他们奇怪,不是么?” 白琛最终是咬牙去了元帅府。 求人这种事情嘛,最难的时候是刚开始,只要第一句话能舍下脸皮说出来,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摘星尊者认真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咳嗽,恨不得把肺叶都给呕出来的那种,难得白琛也没有半点不耐之色。 等摘星尊者咳完了,有气无力靠在凭几上,白琛还在一脸认真地等摘星尊者表态。 摘星尊者见白琛并没有识趣地走人,心里微哂,但总归是不得不面对:“殿下说的情真意切,难道……是真的没看懂玄明上仙的意思?” 白琛没明白:“玄明上仙能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让我把我手里唯一的证人送过去搜魂么?可能道法精绝的人搜魂的手艺上也厉害一些? 摘星尊者憋了一下:“……” “那……”他有点无语,点不破这个傻小子,他就想放弃了,糊弄道,“殿下,其实臣觉得,有了玄明上仙的保证,殿下倒也不必这么恐惧天外天,去就是了,破一点油皮就让苏玄明赔呗。” 白琛尴尬地笑了笑:“还请神尊体谅。”他可以赔,可是被域外天魔揍成重伤,疼的是我呀! “……也罢。”摘星尊者只能表态,“殿下要是实在是担忧,无妨,殿下出发当日,本座会派遣天将护送殿下前往。这样可好?” 白琛顿时眼前一亮:“谢过尊者!” 然后摘星尊者就端茶了,一副我能帮你干活,但我不爱和你多说的社恐模样,白琛虽然很想和这位尊者搞好关系,但也确实不好硬留,道谢过后便拱手告退。 白琛走后,灵虚元君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笑叹一声:“这位四殿下礼下于人的时候,实在让人不好拒绝。” “四殿下惯有的礼贤下士,求人不行还能放下身段死缠烂打,不稀奇。”摘星尊者对白琛倒是兴趣不大,只幽幽开口,“只是没想到这位玄明上仙,看他将储物袋送回天庭要给个说法,原以为是个鲁直之士,却不曾想亦有如此引蛇出洞的手段……” “我倒觉得,问天庭要个说法未必是因他鲁直。”灵虚元君缓缓言道,“让白琛把人押往天外天也未必是他在引蛇出洞。” 摘星尊者一挑眉:“元君何出此言?” “尊者。”灵虚元君笑道,“拿到军需之后连储物袋都不拆,被人提醒之后就能将储物袋送回,还料定了各方人马的反应,一定要将此事追查到底,这可不是鲁直之人可以做到的。至于把人押往天外天……难道就不能是因为他真的有办法复原被搜魂的人的神魂然后重新再搜?” 摘星尊者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不……不能够吧?”现在看苏玄明的架势那不得是个武官啊,武官即便会一点神识类的法术,那也是如何轰轰轰突过去把人废了的会法,绝没有会修复的道理啊? “尊者常年避居元帅府,想来是许久没有凑过热闹了。”灵虚元君微然一笑,“洛韵神女寻人间门凡女渡劫,逼得人家家破人亡,而后那人间门凡女的母亲将洛韵神女告上天庭一事,尊者可有了解?” 摘星尊者“唔”了一声:“虽未亲历,但曾听仙官学舌。” “那想来是仙官学舌没学全。”灵虚元君笑道,“尊者,那一界凡女再是天资聪慧,赤霄才有多少斤两,他调.教出来的孩子去了北俱芦洲,自然不会是什么好结果。尊者试想,那个凡女是如何出现在凌霄殿上的?” 摘星尊者眉目一深,渐渐想起了一点什么:“仙官说的好像是……玄明上仙将一个濒临魂飞魄散的女子魂魄,硬生生拼了回来?” 灵虚元君笑了笑:“仙友们对此多有怀疑,要么是猜那位谢书意的魂魄其实并未碎得那么不成样子,要么是猜青阳上神卧病,昭华宫空虚,苏玄明是悄悄偷了神农鼎用过了再神不知鬼不觉送回,再不然就是什么无人知晓的秘术,总之不可能是直接硬拼回了那个凡女的魂魄。” “但是元君却认为。”摘星尊者沉声道,“是苏玄明拼回来的?” 灵虚元君还是笑,避而不答这个问题,只笑道:“我觉得苏玄明做的是两手准备——如果能引蛇出洞,自然是好事一件。即便引蛇出洞不成功,他也有本事重新搜魂已经被搜过魂,识海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人,得到足够的信息,一样能把已经断了的线索续上。” 摘星尊者“嘶”了一声,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显得愈加幽黑:“元君这么说来,倒显得那位玄明上仙无所不能似的。” “毫无背景都能修到飞升的修士。”灵虚元君笑道,“即便是无所不能了一些,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 摘星尊者没话说了。 但不管“玄明真人”放话说自己能重新搜魂的事是真是假,急需把这件事处理清楚否则就得自掏腰包补上补给的白琛,自然只能顺着“玄明真人”的意思来。 于是只能做下十足的准备,和摘星尊者派来的天将沟通过去天外天的路线,秘密给天君禀告过他的查案思路还讨了两件保命的法宝,这才从天牢中把那个已经成了个疯子的军需官提了出来,踏上了前往天外天的道路。 然后,白琛连个域外天魔的影子都没有遇见,带着那个疯子军需官和摘星尊者给的天将,一头扎进了一个杀阵。 天君诸子,多多少少 第122章 奇技 跳墙的狗……哦不是,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看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摘星尊者和灵虚元君,直接就是…… 啊……这么巧啊!两位尊神也出来散心吗?要不要一起啊? 鬼和你一起出来散心哟。 摘星尊者眸光淡淡:“拿下。” 天兵天将轰然应喏,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怒睁双眸:“摘星你疯了!” 摘星尊者都不想搭理他们俩,只对天将抬了抬下巴,天将们被两位上神一喝,原有些踟蹰,但直系老大这么老神在在地发号施令,便不再纠结,直接上去以捆仙绳束缚住了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 反抗? 说起来有一点丢前战神·雷鸣尊者的面子——前前战神·摘星尊者甚至不用亲自出手动什么法诀,只要把威压和身上的杀气一放,雷鸣尊者就已经丧失斗志了。 但打不过不代表雷鸣尊者没长嘴啊:“摘星!同为天庭尊神,你如此作为,便不怕天君怪罪么?” 摘星尊者还是没兴趣和雷鸣尊者对嘴,只再次抬了抬下巴:“带走,押入天牢。” 雷鸣尊者气得鼻子都歪了。 随后,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记恨玄明上仙将狮驼岭调查组包庇翊宸帝君的证据捅上天庭,伙同凤穆神君一同对玄明上仙下手,破坏天外天阵法,迟延天外天补给,在一切操作都告失败之后,直接铤而走险对军需下手,意图让玄明上仙陨落,让天外天覆灭的事情传遍仙界。 但,三人死不认账。 这里面也分派系——凤穆神君是坚决说那两个尊神是为老不尊的混账,他其实是个不知真相只出了个军需官的小可怜,而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反正就是不承认对天外天下过手,都是凤穆神君的问题。 白琛带着证人前往天外天,他俩在中途围杀,被摘星尊者抓了个现行? ……我们那个杀阵是抓灵兽的!打猎用!四殿下一脚踏进去怪得谁来! 怎么,那条路上竟然不允许仙人行猎吗? 摘星尊者还拿出了他们买通了白琛的仙侍,天牢的仙侍,甚至部分摘星府的仙侍的证据? 那是那些仙侍要害我们!甚至是你摘星尊者要害我们!仅凭三个仙侍之言你就想定我们堂堂尊神的罪么!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拿三个仙侍出来说事情是你做的! 事情到这里,就得看天君决断不决断了。 可天君就是不决断,问就是证据不足——到底是两个心腹爱将啊,能保就保吧。 至于心腹爱将对亲儿子下了手……什么亲儿子啊,天君对庶子们向来是管生不管养的,你以为是白旭啊。 摘星尊者看这个局面都气乐了,险些再提剑和天君再来上一波武斗。 但天君已经不是天庭储君了,揍是不能随便揍的,摘星尊者只能自己在元帅府生闷气——这事儿怪天君偏袒,也怪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死扛,更怪摘星尊者自己嫌白琛脑子不清楚,于是懒得给他细说。 讲道理,但凡白琛在阵法中问上两句何人对本君动手,再勾出一两句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谁让你管了不该管的事”的狠话,想来他俩不招也得招,偏偏白琛那个倒霉孩子智商不行,摘星尊者下手收网又快! 摘星尊者一边生着气,一边想着能从什么地方把这件事找补回来,正在想哪儿都此路不通的时候,仙侍来报,乐蕊仙子求见摘星尊者,说是玄明上仙请她来转达一句话。 摘星尊者忙道快请。 乐蕊仙子衣袂翩翩迈入大殿,对摘星尊者行了一礼,然后一句废话没有:“尊者,不是说好的把那位被四殿下搜过魂的军需官送到天外天,看看能不能治么?尊者为何如今还不动身?” 摘星尊者:“……” 虽然但是……和你说好的好像是四殿下。 但这不重要,如果说一开始摘星尊者的态度还比较超然,你们爱给什么结果都随便的话,在他亲自带兵过去,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还死挺着不认之后,他已经彻底动了邪火。 我特么不弄死你们两个老逼登我直接原地自尽好吗! 所以,面对着明显是来提醒他的乐蕊仙子,摘星尊者的态度自然而然好了起来,但他还是不太肯相信玄明真人真的有那么不可思议的手段:“玄明上仙真的能修复神魂?” “这个小仙便不知道了。”乐蕊仙子含笑道,“我只是来传话的。不过尊者要有此问……小仙可以回复尊者,当时赤霄帝君之徒身死近二十年,玄明上仙仍是强行将她的魂魄拼合完整,小仙可以保证,确实没有借助神农鼎。” 摘星尊者,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日之后,反复推敲过,摘星尊者确定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亲自带着那个军需官到了天外天——前前战神亲自出马,自然不用天外天这边派出什么人从本界一路护送他过来。 化作了玄明真人模样的湘影仙子接待了他。 为免在这位前前战神面前露馅,湘影仙子并未多言,只简单检查过那位被搜魂搜废了的军需官,面对着摘星尊者的眼神,她便含笑言道:“无妨,可以一试。” “务必成功。”摘星尊者一脸凝重。 湘影仙子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摘星尊者在城墙上多看着点,她也不进密室,直接就在城墙上辟了一处空地。 神识一类的“手术”不需要太多的工具,因为什么东西刺入脑浆都只是破坏而不会重建,治疗神识,只能以自己的神识勾动他人的神识,接下来全靠意念操控。 所以,看到了湘影仙子只是命令仙官将那个疯了的军需官扶好,然后自己盘腿坐下,摘星尊者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 他转头盯了一会儿天外天的防务,确认只要不是域外天魔的数量和质量突然提升,都没他什么事,于是他也舒服地靠到了躺椅上。 摘星尊者到底是仙元受损的人,从本界一路杀过来对他而言负担不小,他闭目休息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体内激荡的仙元有所平复,左右无事,他便看向了治疗现场。 效果拔群——白琛搜魂的手段是真的糙,那个军需官被搜得半身不遂口歪眼斜还一直往外冒涎水,但就是摘星尊者小憩一会儿的功夫,至少那口歪眼斜的情况都有所缓解。 他开始好奇起这到底是怎么治的。 犹豫了一下,他问了出来:“本座想进此人的识海见识见识,不知上仙是否方便?” 湘影仙子没有回应,只摆摆手示意她听到了。 摘星尊者也不恼怒,更不急躁,耐心地等着湘影仙子挑选了一个合适暂停的时间停下来。 不久之后,湘影仙子才回头,含笑道:“自然可以,不过识海精密,尊者进入识海时还请尽量轻一些,只看着就好了,尽量什么都不要碰。” “好。”摘星尊者很痛快地答应了,随即闭上眼眸,将一缕他可以控制的,最细微的神识探入了军需官的识海。 这波,在摘星尊者眼中,也可以称上一句浑然天成—— 即便是摘星尊者最细微的神识,和湘影仙子控制着进去的那一缕相比也粗大了不少,差不多就是头发丝和纳米丝的距离。 而一根头发丝基本不要指望能做什么,稍微一用力都能扯断,但纳米丝却是可以极坚韧也可以极锋锐,可以极其灵巧地在一地狼藉的精神丝中找到属于白琛的那部分,将之清理出去;也能将一团乱麻的属于军需官的精神丝清理明白,分门别类;还能直接探入经脉深处对已经被灵气堵塞的经脉予以疏通…… 摘星尊者开了大眼了。 甚至摘星尊者还隐隐地感受到,自己似乎因为旁观了这一通神识的手术,对泥丸宫的了解更上了一层楼,不仅想清楚了自己在神识修炼上的几个漏洞,甚至还心念一动,觉得……如果玄明上仙这么通岐黄之术的话,或许自己受损的仙元都可以给他看看,到底能不能治? 但这个到底是涉及他好端端一个上神要对区区上仙低头,摘星尊者有些犹豫,暂且还是把这个念头按了下来,先等“玄明上仙”治好了这个人再说。 平心而论,这位军需官的神识错乱程度,比之于书意仙子那个被凶兽反复糟蹋过,部分神魂还从这个凶兽转移到那个凶兽,早就面目全非碎得不成样子而言,大有不如了。 所以湘影仙子干了十二个时辰就理明白了,还捧出了两团灵光。 “这是什么?”摘星尊者问。 湘影仙子笑:“一团是尊者想要的证据,另一团是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强行往军需官脑袋里塞进去的,四殿下搜魂搜出来的凤穆神君的罪状——这足以说明凤穆神君不是主谋了。” 也足以说明,四殿下忙了好几天,基本属于误导侦查≈危害证人,纯纯帮倒忙→_→ 不过湘影仙子毕竟不是真·玄明真人,既不好太吐槽白琛的菜鸡,也没有考验摘星尊者的道法,让他试试看能不能这样温和地托起人的记忆,而是就地在储物袋中一摸,取出了一个玉简,将东西妥善存好,才将玉简给了摘星尊者。 “不留个底?”摘星尊者问。 湘影仙子含笑道:“尊者都亲自将人送往天外天了,小仙还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摘星尊者一笑,知道这一波,这个盟友是交到了。 第123章 附议 摘星尊者喜滋滋地带着新证据离开了天外天。 不过回到了天庭的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完犊子。 因为线索续上了,又没有完全续——湘影仙子一波神操作,好歹是找出了那个对军需官用过神识秘术的仙官的面容和道韵,被摘星尊者一顿操作找到了具体的仙官。 但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完全没有给自己留这个隐患——等摘星尊者找到那位仙官的时候,那个居闲职已久,所住殿阁都非常偏远的仙官早已身死。 摘星尊者气得砸了一个茶盏。 慢人一步,就处处慢人一步。 但气完了,转念一想,摘星尊者脑海里是乐蕊仙子说的“身死一十年,拼回魂魄,没有借助神农鼎”。 那……我是去昭华宫借一下神农鼎,拼合一下这个仙官的残魂,还是干脆点去找玄明上仙? 摘星尊者纠结了几息时间就选择再去天外天了。 无它,不爱和青阳上神那个菜鸡打交道,也不爱去昭华宫走那些繁琐冗长的宝物借用手续。 只是去天外天的话……他倒是不着急去,而是又去了一趟财部,和灵虚元君商议了大半夜才归。 再过几日。 湘影仙子看着去而复返的摘星尊者,都笑了:“聚魂阵虽不难,但小仙现在将阵图交给尊者,短时间内尊者怕是也不好参悟。可要让小仙直接去现场聚魂,天外天又走不开。” “你尽管去,到了之后即便元帅府不好调遣,你也可以直接去找灵虚元君,本座已经和元君商量好了。”摘星尊者现在就想看那两个敢往他的地盘伸爪子的老逼登麻利去死,直接许诺道,“天外天不必担心,我亲自过来,便是准备代你守一阵。” 湘影仙子其实有些犹豫。因为甚至都不用她这个层次的修为和岐黄之术,即便是个普通神仙也看得出摘星尊者仙元受损,之所以没和桓风仙官那样飞快苍老,不过是因为他是个尊神,从来不缺少各种天材地宝补身体而已。 但再补,本身就是个破船,能支撑多久? 还特么是在前线支撑! 摘星尊者能看出湘影仙子的犹豫,然后直接摆摆手,强硬道:“本座即便身上有伤,也不至两三日的天外天都守不住,上仙尽管去,快去快回便是。” 没什么好说了,湘影仙子对摘星尊者一拱手,随即便化作了一道光丝,左闪右突地出了天外天那里三层外三层的域外天魔包围圈,一点冲突都没有起,一点血都没有流。 刚刚才劈波斩浪一路杀戮冲过来的摘星尊者,看了,就是,很酸。 这个人怎么修炼的啊! 摘星尊者出自战神世家,他的家族掌管元帅府,大概是因为武官家族确实不和文官那样喜欢风花雪月,也不排除五大三粗的神仙不如细皮嫩肉的神仙比较容易得到仙女们的青睐的原因,反正情况就是他整个家族的重点一直都在修炼而不在谈恋爱,即便是婚配,大多数时候都是“别人都结婚了,我总不能单身吧”的应景,而不是真的死了都要爱。 他自问也从来没有疏忽了修炼。 但是他一来根本做不到那种帮人梳理神识的细腻,一来也根本不会那么轻描淡写把无形无状的记忆用灵气裹成团托起来的法术,如果说一和一都是小术,那么今天眼睁睁看到“玄明上仙”离开天外天的动作…… 啧。 是我学不会的技术:) 他颓然躺在天外天城墙的躺椅上,想着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值守过天外天的,那时域外天魔没有这么多,阵法也没有更新过,他用着不知比现在的耗费了多少倍的阵法,甘冒矢石身先士卒才保了天外天不失,即便如此,下头的天兵天将也多有嫌他处事不公,贵族子弟过分娇气等等问题。 但现在确实处于人民群众常规理解里的,魔物贼多的域外天魔潮。 可是他仍然舒舒服服地在躺椅上休息,需要做的只是给天兵天将们兜底——但所谓的需要兜底,其实他都不太找得到出手的机会。 时代变了啊。 摘星尊者默默把自己归类于被拍死的前浪,长长叹了一口气出来。 另外一边,湘影仙子飞快到了天庭,如摘星尊者吩咐的,也没有去做什么多余的,直接去财部求见了灵虚元君。 摘星尊者的修为尚且看不出“玄明上仙”是湘影仙子所扮,灵虚元君自然不会生疑,一人依礼见过之后,灵虚元君便直接把湘影仙子带去了那个仙官去世的偏远仙宫。 然后,灵虚元君就久违地感到了被带飞的感觉—— 湘影仙子轻轻松松搭起了聚魂阵,将那位已经身死连魂魄都已经去了轮回的仙官剩余的一点点意识聚齐,了解到了那位仙官是受何人之命去对军需官使用的神魂秘术,又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储物袋。 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是什么人在总揽此事,什么人模仿的储物袋封印的手法,什么人刻的摘星尊者和灵虚元君的假章,什么人去炼制的假冒伪劣丹药,什么人处理的那些次品阵法材料,原料从哪里来,正品又是被什么人放到的火部以诬陷凤穆神君。 单线的线索,往往十分难找,一般就是死了一个人线索一断便查不下去,但因湘影仙子那聚魂阵的神乎其神的用处,即便是人死了,投胎了,她都能从遗留的意识凑出事情的真相。 聚出一个完整的犯罪路径来,她只花了三天。 而如果说那些被灭了口的仙官都只是虚假的人证,即便是活着那也可以是诬陷,但当湘影仙子顺藤摸瓜到底,最终在雷鸣尊者在人间的一处洞府中找到了还没有用完的材料和一些炼丹炼器后,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的半成品。 铁证如山。 但湘影仙子却拒绝了灵虚元君那“此事既都是上仙一力搜查到底,不如由上仙上凌霄殿禀事”的邀请——我还是黑户,万一在凌霄殿上出了什么意外被迫恢复了原型那多尴尬! 灵虚元君无法,但想一想也确实如此……虽然案子是人家查的,但这种事一个上仙去挑两个上神还是名不正言不顺,而补给偷换的事情,认真论起来,因为前线没有打开储物袋的缘故,玄明真人的嫌疑是真的甩得清清白白,反而是财部和元帅府被泼了一身的污水。 现在让财部和元帅府去找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撕逼,名正言顺。 于是湘影仙子又去天外天替了摘星尊者归来,而后是摘星尊者和灵虚元君一并上天,之后是直接在凌霄殿上的大朝会上发难——甩出了湘影仙子查出来的那一套无可抵赖的证据。 天君看着一堆证据,脸色骤然一变。 摘星尊者说的非常淡定,因仙元受损而分外单薄的身体这时候看上去都多带了三分伟岸:“天君,凌霄殿上,天道为证,此事证据确凿,每一个环节都查得清清楚楚,天君若是还是铁了心要包庇那一人,难道是真的要天外天将士掉头回来攻打天庭?” “即便天君不怕。”灵虚元君柔和地帮着腔,“天外天的补给被人偷换,如今证据确凿,天君却仍不肯为那一人定罪,难道就不担心将来再也无人敢去值守天外天么?还是天君铁了心要将此间天地拱手送给域外天魔?!” 大朝会之上,两位尊神出班静立,咬定了非要天君给个交代不可,这样的分量,即便他俩说的是“我俩看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不爽很久了,反正有他们没我们,天君你看看你要谁吧”,天君都得细细思量一下几个人的分量,何况是这种绝对占理的话? ……甚至都不用天君表态什么。 灵虚元君话音一落,诸尊神听到“从此没人敢去天外天”直接就炸毛了。 何况对上位者第一个提出异议难,要附议却简单,诸神才不管你们和玄明上仙之间都有什么恩恩怨怨,总之不能打扰大家歌照唱舞照跳,天外天的防务不容有失! 于是,一个一个都是“臣附议!” 天君那个决定,做的很艰难。 但到底还是做了。 便正如在狮驼岭调查组包庇赤霄帝君一案中,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对自己心腹爱将的舍弃,到得如今,天君也是不得不舍弃自己的心腹爱将,以求那表面上的公平。 这也是某种程度的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定了自己心腹爱将的罪,不日就要 第124章 开大 天君:……什么?! 然后天君也是一波连滚带爬地到了九仙山。 不过说起来,天君倒是不太在乎那个和他之间隔了不知多少代的神君死不死,他主要怕的是那个神君如果是为了去狙杀苏玄明死的,老祖盛怒之下岂不是会怪罪于他? 为了平息老祖的怒气,天君甚至筹划过要不自己在到九仙山之后就稍微自觉点,跪着进紫霞洞。 但……历史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上一次连面都没有露的那位老祖,这次直接坐在紫霞洞之外的一处凉亭里,见他来了,没有挥手也没有致意,只有冰冰冷冷的“过来”一字传音。 天君心里咯噔得不行,敛声屏气地走过去,恭恭敬敬地行礼:“老祖。” 那是个须发皆白,形容枯槁的老人,穿着一身已经有些旧的青色道袍,不像是连天君都要垂首低眉的老祖宗,反而只是个行将就木的普通老人模样,他抬眸淡淡看了天君一眼,示意了一下面前的石凳:“坐。” 天君非常忐忑地搁那儿就坐了半边屁股,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老祖宗,努力从那千层饼般的褶子里看出他的心情。 老祖很显然是没有心情做什么表情管理,只沉声道:“仙侍是否给你转达了那件事?” “转达了。”天君小声回答,随即立刻按捺不住自己的诧异,“老祖,那位神君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祖声音非常平静:“我亦不知道是谁动的手,我知道的只是他死得非常突然。” “突然?”天君很奇怪这个形容词,“怎么个突然法?” 还能怎么个突然法。 老祖在天君一系的祠堂,对,就是那个天君曾经用来缅怀白旭的净居宫留有一缕神识,笼罩着天君一系,自天君往上的每一位仙人,任何一位仙人的生死都能立刻为老祖所知。 而那位被派出去的神君,从神魂不稳魂灯摇曳到骤然熄灭,历时不超过十息。 “比白旭死的还快。”以天君老祖的心性,都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天君当然知道死得快是什么概念,脸色微白道:“老祖……这不会是苏玄明杀的吧?” “怎么可能!”老祖嗤之以鼻,“十息时间。”老祖的话语甚至还带了一点淡淡的酸味,“连我都不能在十息之内杀了他,那位苏玄明再是道法清绝,若是连我都胜过了,我岂不是白修炼这许多岁月?” “但总是有一个凶手的。”天君小声道,“既不是苏玄明,能是谁呢?” 为着天君这一句话,老祖言语之间的酸味就更重了:“混沌之中,不是有的是大能么。” 天君一瞬间头皮都麻了:“混沌中的大能怎么能对本界之人出手呢!” 老祖一声冷笑。 怎么不能? 固然,混沌中的大能回本界属于外人,是既不能影响本界天地的运转,杀个人也要注意天道的心情,千万不能做的太过分。 但是本界的人去混沌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天道只管辖本界,但本界之人自己作死去了天道管辖不了的地方,难道能赖天道不负责任? 可天君还是有点糊涂:“混沌中的大能好端端的杀人做什么?” 老祖仍是冷笑。 任何一个从本界去往混沌追求大道的大能,当年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天外天吸引域外天魔,保本界平安的事情。如果是从本界去往混沌的大能,见到了本界的神仙在域外天魔群里划下一道空间裂缝,助域外天魔提前几十年到达天外天,难道会看不出这是在借助域外天魔潮害人? 害人就害人吧,本界一干人等的私斗,绝大多数情况不值得混沌大能给予半点注视。可是用域外天魔潮害人,岂不是要让天外天的天兵天将尽数陪葬,再不巧一点连本界都得覆灭? 这特么能忍? 如此一来,出手杀人,很值得奇怪吗? 天君脸色更白了,坐都坐不住,直接对老祖跪了下来:“老祖,孙儿实在没想过那么多……” “你自然没想过。”老祖的声音冷淡极了,“连我都忽略了这一点,只想着去混沌中开辟两个空间裂缝并非什么大事,这才答应了你之所请。倒怪不得你。” 天君现在就剩下给老祖磕头一个想法了,赶紧道:“谢老祖体谅!” “起来吧。”老祖摆摆手,并没有心情纠缠谁承担责任的问题,只道,“既然已经有混沌的大能发现了空间裂缝之事,那么,即便是我,都不敢贸然去混沌再催动域外天魔魔潮了。” 那是当然。 万一那位大能连老祖一块杀了算谁的! 天君喏喏应是,转而道:“孙儿明白。这便回去另想一个法子杀了苏玄明,待想到了,再来向老祖禀告。” 老祖对此却只长长叹了一口气,天君原本以为老祖宗会有什么深刻的教诲或者他想都想不到的法子,却不曾想那一口气之后,老祖宗直接沉声道:“我告诉你,今后一段时间,不允许你再对苏玄明动什么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为什么?”天君诧异了。 “你是愿意继续做这个天君,但头顶上从此多一个玄明帝君。”老祖宗沉声道,“还是连天君都没得做?” 天君直接懵在那里,不知所措:“老祖……”然后一个麻利又给老祖跪下了。 老祖这次却没了和颜悦色叫他起来的心思,只淡淡开口:“并且,同样是今后一段时间,你做这个天君,但凡让我知道你有一点半点徇私舞弊,偏袒亲信,对百姓之事漠然无闻,对人间各类灾难视而不见,你这个天君也可以不要做了。” 天君:……??? 不是……咱都这么做天君这么多年了,你现在想起来提醒我了? 看着天君那一点政治敏锐力都没有的样子,老祖只哀叹自己都隐退那么多年了,还要为儿孙考虑,一时郁卒。 老祖烦躁地沉默了许久,喝了好几杯茶水顺气儿,天君到底身份尊贵,跪久了膝盖有点疼,不安地挪了挪膝盖,哀求道:“老祖……求老祖给孙儿一个明白。” “还需要怎么给你这个明白。”老祖撑着头,忍不住骂道,“难道你知道那位混沌大能到底会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后注视本界多长时间?不夹着尾巴做人,难道你想拖着天君一系一起去死?” 众所周知,天君一系里是没有什么人打得过混沌大能的,并且混沌大能若是出自本界,对本界自然有着一份香火情,他们或许不在乎谁是天君谁是尊神,但他们肯定在意这片天地的老百姓活不活得下去。 如果有什么小辫子被他们抓到了,他们已经不在本界,固然不能直接出手,但连天君这一系最厉害的老祖都不知道“直接出手”的定义在哪里,他们如果有什么绕过天道的办法,你岂不是给自己这一系招祸? 天君听得一阵难过:“难道,我们对上混沌大能,就真的如此毫无还手之力么?” “天君觉得呢?”老祖冷冰冰地阴阳怪气着,“天君如果有还手之力,您可以自己去混沌开空间裂缝。” 天·并没有掌握这项技术·君:“……” 只好老老实实给老祖叩首:“孙儿知道了,孙儿这段时间必然兢兢业业做一个好天君。” “你最好是如此。”老祖冷哼一声,不必说什么你要干不下来,有的是天君候选人的威胁话,直接摆摆手,“去吧。” 天君怂怂地再给老祖磕了个头,才恭恭敬敬出了九仙山。 老祖送走了天君,却没有立刻回紫霞洞修炼,仍是坐在凉亭内,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茶,都是心事。 那现在问题来了。 真是混沌中的某位大能? 怎么可能 天君老祖固然不知混沌中的神仙们对本界的出手标准,但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都见过锦华娘娘了,他们可太知道了。 真就是! 一点点都不可以! 杀翊宸帝君为民除害那种都不可以! 天道也许是早年受过伤害,对此非常敏感,连锦华娘娘私人给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的修仙心得都只能是他俩有朝一日去了混沌才能用。 你现在敢学? 那你现在就可以收拾包袱准备滚去混沌,那么喜欢混沌功法还赖在本界干什么! 因此,即便真有什么大能发现了有神仙在离本界几十万里的地方撕开空间裂缝,确实可以出手为民除害,天道鞭长莫及也确实不会对那人如何,但一旦混沌的大能想对本界天地连带本界天地的人做什么…… 不可能的,伸手剁手,伸脚砍脚。 事实上,关于神君之死,故事还得从头说起—— 当日,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做了简单的交接,便直接去了混沌。 可混沌之大,以对外散发着那迷人魅力的天外天为圆心,几十万里范围内,任何能感受到大鸡腿散发的气味的域外天魔都在朝天外天赶来,其范围都可以比肩一个小世界,该去何处找那位撕开空间裂缝的神君呢? 玄明真人直接用了自己那丐中丐版的一气化三清之术,化出了八十一个分.身,以他找到的那个空间裂缝为中心往旁边扩散,所有稍微成点气候的域外天魔群附近都放了一个分.身。 然后就等。 等那位神君撕开的空间裂缝在法则之力下逐渐走向弥合,然后传送过去的域外天魔数量变少,可天外天的防线仍然稳如泰山时,那位神君便再次出手了。 玄明真人其实没有特别押中题——那位神君最开始的出手之地,并不在他那八十一个分.身所在的任何一处,不过问题不大,那位神君大概是通过之前的试探,得出了一道空间裂缝并不能将玄明真人如何的结论,一口气选择了好几个地方去开空间裂缝。 被玄明真人押中了其中一处。 然后…… 那是一位当过天君的神君。 换个词儿的话就是那位神君曾经在翊宸帝君的威名之下瑟瑟发抖过。 所以,就是,明白了吗? 因此,十息。 这是因为玄明真人不太习惯混沌中运转法力的方式,也是因为不太清楚那位神君的实力所以打得比较保守不太敢手段齐出,此外还得一定程度上考虑那么多域外天魔就在旁边,总得注意清场……总之各种不利因素加起来,还加上玄明真人现在能发挥诛仙剑六成的威力,综合起来造成的结果。 六成。 这搁诛仙剑嘴里,直接就是一句感慨万千的:“真人,当年我在那些最出类拔萃的三清弟子手里,最多也就是给这么多面子了。” 玄明真人失笑,虽然知道在这种事情上这位老前辈嘴里肯定没一句实话,但还是非常哄了哄这可可爱爱的老前辈:“是前辈看得起晚辈。” “所以我都这么看得起你了,你要赶紧想办法把阵图找回来哦。”诛仙剑还转换自如地换了一个画风,“我有点想它了。” 不知真假,总之玄明真人听出了一点思念的味道。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当尽力。” 剑和图相遇是一件只能随缘的事情,得了玄明真人一句承诺已经是挺难得的了,诛仙剑满意兮兮地“好”了一声,随即便仍是化作一道灵光,入了玄明真人储物袋。 玄明真人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身死的神君,一招手,灵气托着那位神君的尸身到了玄明真人身旁,他随即伸出手来,轻轻按在那位神君额上。 搜魂。 但所获不多。 也正常,这种出来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的人识海中一般都是有封印的,防的就是任务失败之后被人搜魂,然后被人顺藤摸瓜打到老家去。 玄明真人为的倒不是顺藤摸瓜查人家老家,主要是确认过这位神君都开了多少道空间裂缝,就此预估一下域外天魔的数量和质量大概能到什么程度。 如此,他好判断自己是赶紧去一遍所有被撕开空间裂缝的地方赶紧把裂缝合上,还是直接去天外天杀一波算了。 反正域外天魔就是这个总数,早点杀上一部分还算给将来减轻些负担。 “四处。”玄明真人喃喃有声,想了想自从域外天魔潮提前到来之后,他就重新安排过天外天众天兵天将的值守时间——这种特殊时候不可能再有什么上一休三的好事,玄明真人虽然不是那种要求全员在岗·七日无休·干到猝死为止的有病领导,但再怎么辗转腾挪,总归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只能让士兵们上五休一,分出三班来,每一班都当值四个时辰。 这样,在原来只有一道空间裂缝的情形下,天兵天将们配合阵法倒是勉强能应付得了,但如果是四道……考虑再压榨压榨阵法的潜力,再让天兵天将们从一日三班变成两班,再让所有人都加把劲坚持上一个月,给个“干上这一波,从此能歇上好几年”的萝卜,再再加上自己的战力…… 斟酌片刻,玄明真人直接化作一道不起眼的光丝,往天外天而去——反正早晚都得杀,咱就别浪费那位神君费心费力才划出来的空间裂缝了→_→ 他抱的是“能杀多少算多少,给天兵天将减轻些压力”的想法,自然不会如同湘影仙子那般低调还费劲来什么左闪右闪,一点油皮不碰地到达天外天,而是直接借用了一缕诛仙剑的剑气,化作的那道光丝仿佛真正的杀神,刺入的地方都是域外天魔的要害,击杀的域外天魔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轻易,所到之处域外天魔都在惨叫连声,连敌人是谁都看不到便含恨而死。 说起来,在天外天城墙上当值的天兵天将们自己打得热火朝天,自然是注意不到那样一道光丝从目力不可达的远方靠过来的,能发现异常的也只是一直在城墙上散开神识守着,一旦有哪位天兵天将遇险便立刻出手救援的湘影仙子。 她站起身来。 这个动作让一干天兵天将们于百忙之中看了过来。 不怪他们敏感,实在是域外天魔潮开启到如今,一旦大佬从椅子上站起来了,那都是大事。 湘影仙子安稳地笑了笑:“你们该干嘛干嘛吧,我去杀一趟给大家减轻些压力。” 天兵天将们乖乖应喏,原本杀怪杀得有些红了眼的都悄悄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以来,不知是什么缘故,域外天魔的数量比之前而言有一些提高,虽然不至于让所有人手忙脚乱,但大家还是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现在上仙愿意出手,自然再好不过。 湘影仙子也不多废话,说完了之后便身形一动化作一道光丝,直接从阵法的漏洞出了天外天,随后和玄明真人直接就是同款杀怪方式:以光丝直接贯穿一干域外天魔身上的要害,域外天魔在惨叫声中化作浊气重新归于混沌。 一人之力,竟让城墙上一干天兵天将的压力锐减。 已经坚守了三个时辰,身上法力耗得只剩个两三成的天兵们都悄悄松了一口气,纷纷趁着这样的空档伸手摸储物袋,掏出恢复法力的丹药来给自己缓缓——这种域外天魔源源不断的时候,那“三天才发一枚丹药”的禁令自然是取消了,天兵们想磕多少磕多少。 不过,有了玄明真人的前期打底,天兵们会非常自觉地在即将结束时不再嗑药,耗空法力等下值之后回住处打坐修炼,通过这种法力耗空了再尽量集聚的方式来尽量提高自身的法力极限。 那都是小细节,湘影仙子并不理会这些,只一顿飞遁,试图与玄明真人会和。 湘影仙子一出手,玄明真人便感受到了。 于是他开始在天兵天将们感应的最极限之外击杀凶兽,也不往前靠近,由着湘影仙子自己过来。 湘影仙子一道直线过来,与他擦肩而过。 与此同时,已经悄然出了天外天的湘影仙子得了玄明真人一句传音:“仙子,大恩不言谢,回去请你喝酒。” “小事。”湘影仙子没有化作人形,还是那一道遁光的模样,不过是从杀神附体变成了闪避开满,一只域外天魔都不曾惊扰地往本界走,继续修她的飞仙台去也,只回复了一句,“小妹在金鳌岛上等仙长凯旋。” 卷王之间的交流十分简短,玄明真人低低笑了一声应了个“好”,随即便携诛仙剑的剑气往天外天冲,一顿让天兵天将们惊呼的砍瓜切菜,待其中三成的域外天魔都复归混沌,他方才再次通过阵法漏洞入得天外天,化作人形。 一顿冲杀,一个时辰。 这一班天兵天将已经要撤退,下一班要换班的天兵天将刚到位,都见到了玄明真人大显神威,一个个都是干劲十足,哪怕玄明真人宣布让所有人都辛苦一下,到城墙上聚一聚,他要重新宣布一下天外天的防卫策略,也没有任何一人有什么异议。 以玄明真人如今的令行禁止,在休息的天兵天将聚集天外天,不过花了一炷香时间不到。 玄明真人微微一笑,才要开口,却发现他面对着的天兵瞳孔陡然一缩,露出了仿佛见了鬼的表情。玄明真人心知有异,急忙转身,随即便看到铺天盖地的域外天魔,正在气势汹汹朝天外天而来。 哪怕是他,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可能是四道空间裂缝能带来的效果——他搜魂得到的结论,四道空间裂缝 第125章 大招 士兵们下城墙的时候,战战兢兢。 他们知道上仙很牛逼,非常牛逼。 可是这也不是你一个人面对整个域外天魔魔潮的理由啊!你知道从天外天建立至今靠一己之力守住天外天的都是什么大能吗?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能和他们比肩?! 然而反对无效。 因为并没有任何人打得过这位镇守上仙,甚至根本不敢和镇守上仙拍桌子,于是一个个都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玄明真人独自立在城墙之上,待最后一个天兵离开之后,方才微微闭目,一道道韵扩散而开,接着坚守岗位的阵法师们便得到了一段传音:“把阵法撤了吧。” 阵法师们:??? “撤了。”玄明真人都料到了他们会为此犹豫,直接再次强调,“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阵法师们:“……” 那……撤就撤? 毕竟即便不撤阵法,以那铺天盖地的域外天魔数量,那已经不是一个他们能操控的阵法可以顶得住的了,再强行激发潜能也不过是多支撑三息时间而已,意义实在不大。 阵法师们有志一同地在自己值守的范围内取下了最关键的部件,于是笼罩了整个天外天的那一层流光溢彩的薄膜就此消失,玄明真人长长吐了一口气:“前辈,此战之后,估计你我得分开一段时间了。” 诛仙剑当然知道玄明真人是什么意思。 它低低叹了一口气:“昭华宫中清冷得很,希望真人能早点把我接出来。” “好。”玄明真人低低一笑,“希望那时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阵图。” 诛仙剑笑了笑,不再出言打扰玄明真人,玄明真人也收束了心神,沟通上了他自从在天外天出手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处于“待机”状态的那根竹枝。 竹林冲天而起。 那根不知被玄明真人藏在了何处的竹枝破空而来,被玄明真人握在手中。 这曾经是让天兵天将们无限安心的一幕,但到得如今,所有天兵天将都并没有因为它的出现而露出半点轻松之色。 太多了。 大家驻守天外天,又是在这种域外天魔魔潮即将到来的时候,自然是看过以前域外天魔魔潮到来时的各种相关记录资料。 这么说吧,即便是最厉害的,只能靠飞升修士的那几年,也绝没有这种恐怖的数量。并且在全靠飞升修士的年份,那也是好几十号飞升修士各尽其能地一番苦战,死伤大半之后才勉强守住,可现在却只有一个玄明上仙。 那那些天兵天将心里没底了,就连刚和玄明真人告别,但还没来得及走远的湘影仙子,看竹枝已经支撑了起来,玄明真人略略空闲,都远远传了个音过来:“仙长,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帮忙吧……” 虽然现在帮忙会导致我的身份暴露,但即便是暴露了,回头再想办法伪造一个身份就完了,总比你现在一个人面对这满坑满谷的域外天魔好吧? “不用。”玄明真人仍然是镇定的,传音回答,“我们现在不只是要试出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实力,同时总得尽量给自己留些底牌,我已是公开飞升的修士倒还罢了,仙子大可不必下场淌这趟浑水。” 同为卷王,湘影仙子自然知道保留实力的重要性,只是…… “对方?”她有些疑虑,“仙长指的是……” “除了最开始被我发现打开了空间裂缝的神君之外,还有别人。”玄明真人神色严肃地看着那成片的域外天魔,声音里都透露着一股杀气,“虽然我不知那是何方人马,但那人做的比我亲手在混沌中诛杀的无名神君还要狠辣,明摆着就是要试出我们底线的样子。对方敌意满满,我们又岂能为了一个天外天,把所有底牌都尽数示于他人?” 湘影仙子心头微微一跳,不由想起了刚才他们俩的交接:“可是我刚刚才化作了一道能杀人的光丝去与仙长会和……” “这无妨,即便还有除了那位神君之外的另一批人盯着天外天,他们也不可能就在附近盯着。”玄明真人道,“多半是靠着玄光镜之类的法术。玄光镜岂能看得那么清楚?即便看出了你的那道光丝,也最多就是认为苏玄明冲出了天外天,到了视线难及的混沌深处一阵屠杀,再折返回来而已,不至于知道曾经有两个苏玄明。” 湘影仙子被那个“天外天至少有两批人在使坏”的消息震得不轻,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何他们不可能在附近盯着?” 玄明真人笑了一声:“这么多域外天魔,我总不可能一剑一剑挑过去,必然是大威力的法术先覆盖一道,如果剩下了个别过于强横的魔物,我再单个剿灭。如此一来,倘若天庭的尊神就在附近,刀剑无眼,他必然得动用法力对我的法术予以防御,若是这时候露出了一点点蛛丝马迹,我立刻便能将那位尊神揪出来,到了那时,仙子说,那位尊神除了和我共抗域外天魔,难道还有第二条路么?” 不可能有。 除非那位尊神不想在天庭混下去了。 湘影仙子一想也是,便不好再坚持什么,只传音道:“那我便在此隐匿形迹,为仙长掠阵,倘若仙长有个什么意外,小妹也好及时出手。” “不必了,仙子在此我还得想法子合理地绕开仙子所在之地施展大威力法术。”玄明真人笑着回应,“不如索性去附近看都有多少空间裂缝,若是没见到人,便不必出手加速空间裂缝的弥合,若是运气好,真要是遇上了某位天庭尊神,仙子若是能电光火石之间击杀之而后远遁……杀之无妨。” “好吧。”湘影仙子想了想,到底是爽快地应了下来,随即她化成的那道不起眼的遁光逆着域外天魔魔潮之势往混沌深处而去,满怀着如果运气好,今日便能放开手脚诛个仙练练手的美好愿景。 玄明真人劝走了湘影仙子,便再没有说话的兴致,也没有说话的时间了——他催动竹枝之后,竹枝便开始了自主对敌,但这种法宝的自行动作只能是针对少部分的域外天魔,数量一多,法宝再无人主持,便会很快灵气紊乱直至防线崩溃。而就他和湘影仙子交流的这么片刻功夫,那些出现在视野范围内的天魔已经是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是那种再不全心催动法宝,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得防线崩溃的程度。 玄明真人身上的法力立刻顺畅之极地运转了起来,海量的法力如同江河奔涌一般疯狂流入竹枝,再不是当日输入三成法力便戛然而止的省油模样。竹枝一口气狂吞了玄明真人的八成法力,才停下了那疯狂的吨吨吨。 那八成法力也不白吞,待整根竹枝之内都流淌着浓郁而醇厚的法力之后,原本青翠的竹叶体现出的都是金灿灿的颜色,华丽至极,整根竹枝也都闪烁着极其恐怖的道韵和耀眼的宝光。 陡失八成法力,对谁来说都是非常恐怖的负担,玄明真人也不会让自己处于虚弱的状态,法力才一消耗,他便直接沟通上了天外天中的那一条极品灵脉。 然后一干天兵天将直接看直了眼睛——玄明真人直接敞开了自己的筋脉,任由极品灵脉新产生的灵气直接灌入他的身体。 这这这…… “上仙疯了吗!由灵脉产生的灵气不经丝毫炼化便收敛入体?他即便是个五灵根也不能这么豁得出去吧!就不怕杂质过多伤害身体吗?”这是天兵天将们心头共同的震撼。 “或许……”有天将非常不确定地开口,“上仙的筋脉足够强横,经得起折腾?” 毕竟即便是我们,在经历了上仙的魔鬼操练之后,原本精细得不行的经脉渐渐地也耐操了起来,原本是吸入体内的灵气但凡有一点杂质体内的筋脉都要西施捧心般地“嘤嘤嘤,不消化”,但渐渐修炼多了筋脉强韧了起来,即便是偶尔累屁了着急炼化法力好睡觉,于是一些杂质都懒得炼化之后,好像筋脉也没有那么大的抗拒嘛。 可是丝毫不炼化那也太过分了吧!那得是多耐操的筋脉啊!那么耐操的筋脉……敏感度真的能过关吗?我们也没见上仙做不了一些精细化的操作啊? 这个问题,注定是得不到及时解答了。 玄明真人现在确实是没空多说什么,并且浑身的筋脉都在痛——吸入那么多杂质哪里有不痛的,何况他从来没有为了筋脉强韧耐操而选择放弃自己的灵敏度,于是任何一点杂质划在筋脉壁上都清晰可感,可现在这不是没有时间容他慢慢炼化了吗! 不过好在下界卷王连忍痛能力都是顶尖,疼痛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发挥——他挥动着手中的竹枝,随后那一片竹林发出了簌簌的叶片摩擦的声音,已经长大了的竹叶飘然而落。 随后,玄明真人手中竹枝轻轻一点,往外挥出,同时喝了一声:“去!” 下一瞬间,那一片一片的竹叶连变成竹剑的程序都略过了,以竹叶之身直接冲往域外天魔群体,竹叶再是锋利,到底不比真剑,即便附上灵光,也不过是稍微擦破了域外天魔的皮而已。 天兵们看到威力不过如此,当场心态都要崩了,面面相觑,心说上仙你要是不能大幅度提高这个法宝的威力的话,用我们初见时 第126章 道者 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屠杀。 金木水火土五系的法术轮流施展,偏偏域外天魔没有灵智,见到清浊分明气息诱人的天外天就只知道冲锋,于是愣头愣脑地直接冲入了玄明真人的杀阵,然后便在尖叫哀嚎之中复归混沌。 而玄明真人的法力堪称源源不断——他一点过滤都没有地全盘接收了天外天那条极品灵脉逸散出来的灵气,筋脉固然会因此被杂质反复摩擦而疼痛,但在下界已经卷成习惯的卷王对此倒是适应良好,只面无表情地计算着筋脉的损耗程度,在最合适的时候服下一枚九转还魂丹,甚至还能控制着九转还魂丹散发合适的药力来“肉白骨”。 天兵天将们并不知道玄明真人磕的是什么药,但在他们的理解里,在长时间地和域外天魔作战时嗑药属于正常现象,除此之外玄明真人从头到尾都平静站在城墙之上,给天外天的天兵天将看到的就是一个稳重坚定的背影。 于是,他们从最开始的心惊肉跳“啊啊啊啊大佬你行不行啊你这样我好怕”,逐渐变成了“这样啊,没事了,躺平吧,大佬能解决的”。 至于说天庭…… 天庭知道了天外天的域外天魔数量和往届比差距巨大时,已经是两日之后了。 就这,还是摘星尊者闲坐之时觉得自己得关心一下天外天的战况,于是开了一下玄光镜瞅瞅大概是什么情况才知道的。 然后,摘星尊者就……大受震撼! 目瞪口呆地看着玄明真人仿佛那些上古神祇一般一个人在天外天城头,便稳稳当当守住了整个防线,前前战神的尊严被隔空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但是摘星尊者甚至都顾不上什么尊严,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阵法上——到底是前前战神,即便未必有玄明真人那样可怖的战斗力,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确信,玄明真人手里的竹枝最多就是个炼制完成度非常高的法宝,对于他这样的尊神来说即便有些珍贵,想点办法倒也不是完全弄不到手。 但那一根一根的竹子排布的方式,连带灵气运转的逻辑,内里必然有大奥妙——那种但凡自己现在能看明白一星半点的个中原理,必然好处无穷的大奥妙。 所以,即便摘星尊者现在不懂,仍然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眼睛,只能一边看着玄光镜,一边扬声唤了仙官过来,吩咐仙官速去报告天君,天外天有异。 仙官跟随摘星尊者已久,对摘星尊者的脾气门儿清,并不多争辩什么“这样重要的事,尊者为何不亲自去禀告”,只行了一礼便去往凌霄殿。 今日的天君也是加班的天君。 但这次,天君固然是臭着一张脸来加的班,听到了仙官汇报的事情之后却是眉毛都要飞了,玄光镜都没心思打开,只意兴飞扬地问仙官:“尊者亲口说的,不知是什么原因,现在的天外天竟然比域外天魔魔潮来得最激烈时的那几年还要厉害?” “是。”仙官恭敬地回答,“尊者现在还在看玄光镜,只遣小仙来给天君回报一声。” “知道了。”天君真的是好努力才憋住了快要咧到耳根子的嘴角,“你去吧。” 元帅府的仙官,自然知道天君是不可能增兵的——一方面,现在的仙界还没打开飞升通道,以天兵天将的水平,实在是无兵可增;另一方面……好像前线也不需要,因为仙官刚才也瞄了一眼玄光镜,发现玄明上仙是真的在以一己之力去面对域外天魔魔潮,天外天本身的天兵天将都没有一个派得上用场,增兵可想而知毫无意义。 是以仙官也没有纠缠,对天君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天君属实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毅力,才没有在仙官还没有离开的时候一阵风去找他的亲朋好友通报“苏玄明要死在域外天魔潮里了哈哈哈哈”的好消息,好容易等仙官离开了,他才化作了一道遁光,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去往九仙山。 问:没去那个外室小院? 欸,政治站位还是要有的嘛,这种大好事不先去找大老板汇报,先和自家女人分享快乐那是什么昏君啊→_→ 九仙山上,仙君一系的老祖还坐在紫霞洞前的凉亭中喝茶,仿佛从来没有动过。 见天君去而复返,老祖还皱了皱眉,但并没有避而不见,只等着天君过来参拜,一顿大礼过后,老祖才沉声开口:“何事?” 天君努力压抑着自己咧起的嘴角:“老祖,孙儿听了老祖的吩咐,并未再对苏玄明动什么心思和手脚。但今日元帅府有仙官来报,域外天魔魔潮已经超过了以往几十万年来时最激烈时的数量。” “哦?”老祖一挑眉,“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天君也不知道啊,天君自从被老祖一顿教训近期要夹起尾巴做人之后连天外天都不想看了,哪里知道这许多。 老祖一看天君这个德行就明白了指望不上,不再多言,只一挥手画出玄光镜,看着天外天的场景。 然后,天君不知是不是幻听,耳中得了一句非常俗气的脏话。 他懵逼地抬头,瞅着老祖那一脸的震惊,实在没敢问这脏话是不是老祖说的,只顺着老祖的目光看向那个玄光镜。 然后天君也悄悄在心头骂了一句脏话。 ——哪怕是隔着个玄光镜,天君都能感受到前线那冲天的杀气和玄明真人那不可思议的应敌之策。 “他……”原以为玄明真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差不多就可以处于法力耗尽,战至终章的状态,天庭也已经可以筹备关于玄明上仙殉道于天外天的追悼会,却万万没想到……这这这…… 天君都不会说话了,缓了好几息时间才道:“老祖,他……他……这都不死?” 老祖都懒得搭理他。 天君一系的老祖,即便在位的时候“政治家”的属性大于“尊神”的属性,可退位多年不理世事,全心全意在锤炼自身法力以求早日追随前辈的步伐去天外天,其修为自然是早已远超作为后辈的摘星尊者。 摘星尊者能看出来的竹枝和阵法的主次,老祖如何看不出来? 并且,老祖还喃喃有声:“怎么这个阵法……这么眼熟呢?” 天君不敢对此发表任何评论,毕竟在他的视角里就是纯纯的通体金黄的竹枝非常厉害,外头那一片竹林的灵气运转的方式包括排布好像都很玄妙,但要说什么高下什么威力……对不起,眼瞎。 他只弱弱地关心了一个问题:“老祖,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苏玄明一时半会是死不了了?” 老祖一声冷笑:“你觉得呢?” 天君顿时沮丧了起来。 老祖并不理会天君的心情,只皱眉看着天外天,疯狂想不通——他派去撕开空间裂缝的神君已经在好几天之前就死了,以老祖对那位神君的了解,那位神君生前开辟的空间裂缝绝没有能支撑那么多天的道理。 可天外天的域外天魔数量反而更多了? 难道在自己派去的那位神君之外,还另外有一个……或者一些势力也恨不得除苏玄明而后快,于是也用了同款的撕开空间裂缝助域外天魔早日到达天外天的办法? 甚至说……从前后的时间来看,那个要除掉苏玄明的势力是在看到自己这一系有神君撕开空间裂缝,然而却一点没有影响天外天的防守。于是做了改进,撕开了更多更长的裂缝,让尽可能多的域外天魔赶来天外天? 可是能是谁呢? 那个势力不怕引起那位混沌大能的注意的吗? 再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混沌大能,自己派去的那个神君压根就是那个神秘势力杀的?可那个势力脑子有病么?既然大家都想杀掉苏玄明,就不能先搁置争议杀了苏玄明再说吗? 还是……自己派去的神君压根就是苏玄明杀的?! 老祖的思绪,乱得不行。 说起来,整个天庭除了不明觉厉的摘星尊者,和越想越怕的天君一系之外,还是有能人的。 太华山·青玉.洞。 那是个云雾缭绕的仙乡福地,越过了青玉.洞洞门之后内里是一个绝美的江南园林,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一位外形非常年轻的道者散着头发穿着道袍,一副风流态度,半卧在桃花树下的一张石床上,身后还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恭敬侍立。 道者看着面前 第127章 黎泽 这就是考验层次的时候了。 就现在仙界普遍的水平,这句话要是被别的什么神仙听了,接下来肯定就是“诛仙剑阵?是我知道的那个诛仙剑的剑阵吗?”或者“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哦,是哪本典籍里面提过的来着?”然后高低得来上一顿诛仙阵是什么,诛仙阵怎么用的科普。 但那老者一听便立刻严肃了神色,甚至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犹豫道:“师尊,要说诛仙阵,我们手里也有一个阵图抄本,更曾试图按着阵图摆过阵。” 他仔细回忆了摆开阵法时的样子,犹豫道:“要论阵法的变化万千手段无数,我们摆出来的阵法似乎还要更甚一筹。可我们的阵法仿佛没有那样大的威力……” 那躺在石床上的年轻道者从鼻子里笑了一声,懒得回复老者的话,只是看着拿着竹枝的玄明真人。 老者品不出师尊这声笑是什么意思,更不敢细问为什么同样是诛仙剑阵,同样没有正版诛仙剑做阵眼,苏玄明摆出来的阵还比他们的阵简陋许多,可苏玄明的阵法就是比他们的杀伤力大。 只好陪着年轻道者沉默。 沉寂许久,年轻道者才又有了说话的兴趣:“你说,这是他最厉害的手段了么?” 老者赔笑:“弟子想,他不过是一个飞升仙人。” 言下之意,下界确实卷,为了飞升,他或许能学会很多细致的操作,他或许能金木水火土五行法术都很精通,他也能将自己弄成个阵法符箓炼丹炼器无一不会的六边形战士,但,下界是有天花板的。 灵气的浓度在那里,天道的限制在那里,他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年轻道者笑了笑:“可他飞升仙界已经有段日子了。” “能有多少日子。”老者恭声回答,“想来即便是有些奇遇,也比较有限,当不起师尊这么如临大敌。” 年轻道者“呵”了一声,再没了说话的兴致,闭上了眼睛。 老者并不知年轻道者这是睡了还是没睡,但他该做的服务工作是一点含糊都不敢有,挥手打散了玄光镜,又细细将那一卷羊皮纸收起来,随后取出了一把羽扇,细细地给年轻道者打起扇来。 ——神仙自然是寒暑不侵,即便是在岩浆里睡觉也未见得会热死,并且人家神仙想给自己整个中央空调都只是一抬手的事,打扇什么的纯纯属于白劳动。 但这是一种政治站位! 老者打扇打得兢兢业业,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以仙人之尊执此贱役是多大的问题,桃花树下恢复了静谧。 许久。 那年轻道者仿佛是在睡梦中的呢喃一般开口:“青阳上神,最近在干什么呢。” 老者执羽扇的手微微顿了顿,但很快便恢复了频率,并恭声回道:“回师尊,没有干什么。青阳上神上一次出现,据说是遇上了什么魔物冲出封印,他奋力与魔物争斗,虽是将魔物斩于剑下,但本身也受了不轻的伤,都没能回昭华宫,倒在路边,被日游神救回来了,现下还在昭华宫中养伤,未见外人。” “这样啊。”年轻道者手指虚虚敲击了几下石床,道,“遣个童子去问天君一声,昭华宫中的宝贝,都在否?” 老者恭敬应了下来,但又有一点小小的不解:“师尊,既然要问昭华宫的宝贝,为何不直接去问青阳……” 但师尊没有回答他,只是睁开眼睛,一双眼眸无喜无怒地看着老者。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老者被吓得一哆嗦,膝盖一软,也不管下面都是泥土砂砾,直接跪了下去:“弟子知错!!!” 年轻道者不再说话,只闭上了眼睛,连呼吸都渐渐均匀了起来。 许久。 老者就老老实实地跪着,也不敢给自己申辩什么,过了不知多久,年轻道者身上都披了一层桃花花瓣,他才翻了个身,随后手掌向内手心向外地挥了挥。 老者会意,悄悄松了一口气,不敢作声扰了师尊清梦,但也不敢就这么起来一点敬意都不表示,恭恭敬敬对年轻道者磕了三个头,这才轻手轻脚站起来,离了桃花树,去寻外头洒扫的童子给天君传讯了。 全程,老者从来没觉得派个伺候人的童子去找天君说话有什么不对。 说起来,整个仙界,还算得上清静的也就是太华山了。 天庭又双叒叕炸锅了。 玄明上仙! 新晋男神! 一个人顶住前所未有烈度的域外天魔的袭击那得是多深厚的法力!现在大家看着玄光镜里那个背影都觉得眉清目秀,这一瞬间大家都是洛韵神女,有那样好看且强大的郎君哪个仙女不动心! 于是玄明上仙顶了半个月的域外天魔魔潮,仙界一干仙女仙娥们就盯了半个月的天外天。 这样的热情,倘若玄明真人如同以往那些在域外天魔数量十分恐怖时在天外天驻守的飞升修士,八.九成都得死在天外天,倒是起不来什么波澜,再或者玄明真人一守就守上几十年,天长日久,多多少少也能有一部分人的热情有所降低。 但是半个月后,原本会绵延好几十年的域外天魔魔潮竟然肉眼可见地有所减少,恢复了原本凤穆神君驻守天外天时的数量。 仙界一干人等都看不太懂,实在是不明白这域外天魔魔潮是结束了还是尚未开始。 天君知道,但天君不能说——这非常明显就是那位天君一系的神君陨落之后,那一股未知的势力出手,直接造成了前所未有的域外天魔魔潮的激烈程度。 但那一股未知的势力只动了一次手,不知是他们的人也被某位混沌中的大能杀了,还是他们发现即便域外天魔的数量到了那样一个恐怖的程度也杀不了苏玄明,于是干脆放弃,总之空间裂缝得以正常愈合,域外天魔的数量自然会有所减少。 正因为知道原委,所以天君有些纠结。 关于要不要下令让苏玄明回归的纠结——再不叫他回来,他守完了整个域外天魔魔潮,得了上神之位,势已成矣,到那时你再想对他如何,可是难上加难了。 但以什么理由叫他回来呢? 他回来之后又要让什么人去天外天镇守呢? 天君愁掉了好几根头发。 这个时候就得感慨,林子大了鸟的品种多了,有些时候也是好事——正在天君反复和九尾狐商量,完了他俩都拿不出一个理由召苏玄明回来的时候,仙官来报,黎泽天尊遣使而来。 听到了这个名号天君直接一个哆嗦,其紧张刺激程度仅次于老祖宗召见和翊宸帝君突然有心情来抢他的天君尊位,就连九尾狐都轻咦了一声:“隐居在太华山的黎泽天尊?” 天君最信任的仙官,自然知道九尾狐的底细,恭恭敬敬地道:“是。” 好歹只是遣了人来而不是真身求见,天君倒还不至于连滚带爬,只起身收拾自己准备去凌霄殿,一边收拾一边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 “仙童说要面禀君上。”仙官回答,“见到天君之前,不便透露。” “来了个仙童就要见本君?还不肯透露是何事?”天君皱了皱眉,但也不敢生气——以人家黎泽天尊的地位,确实是来了个小猫小狗自己都得老老实实供着,即便心里有些嘀咕,你但凡敢露出一点半点不满试试? 现在问题来了,天君地位这么低的吗?头顶上这么多尊神吃饭拉屎的? ……是的。 艺术来源于生活,也只有“天君也要敬他三分”或者“天君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人多了,才允许人间的话本子专门用这句话给主角凹人设啊→_→ 而黎泽天尊在天庭的地位……咋说呢,论官位和影响力,自然是比不了前天帝的。 但认真算来,翊宸帝君确实也得让他三分—— 因为他是飞升修士·初代目。 当年天庭战力日渐拉胯,但彼时身为天帝的翊宸帝君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还在以过往应付域外天魔魔潮的手段在天外天防守,然后去一个死一个,大朝会上基本就是翊宸帝君的眼睛看向了谁,谁立刻就得膝盖一软给天帝跪下来哀嚎一声我不想死啊陛下! 翊宸帝君都被逼得御驾亲征。 然后即便是一身秘术,还是被域外天魔打得要叫爸爸。 甚至还忍耻联络了从来不怎么需要承担守卫天外天责任的魔族。 魔族:谢邀,勿e,我不参与。 问就是你天庭才是这片天地的合法合规的统治者,并且我们魔族修炼的功法本来就粗犷,灵气之间多一点混沌中乱七八糟的杂质也不影响生活,反正域外天魔进来了最受影响的是你。 翊宸帝君那个恨呐! 可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他现在老家都要没了,昭华宫中固然藏了许多宝贝,但他又不是那些组成了他小时候的睡前故事的三清祖师的那些优秀弟子,太极图盘古幡诛仙剑在他手里他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完犊子! 就是在这种天庭都要应死尽死,死无可死的时候,黎泽道人飞升了。 当时的下界修仙天花板还没有卷成玄明真人这种六边形战士,但是多多少少也是个卷王,法力比各种沉迷恋爱的神仙要好得多,很快便得了不忍心看这片天地走向覆灭的诛仙剑的配合。 于是他执诛仙剑,守天外天,为此界天地撑出了一片天,待魔潮结束之后,获封“天尊”之号。 第128章 昭华 “天尊”在天庭是个什么概念呢? 这是天庭对地位最高的神明的尊称,拥有“天尊”之号的人,级别高的比如说三清祖师,低些的也是雷声普化天尊或者九天荡魔天尊这种层次,就连翊宸帝君自己退位之后都没好意思给自己冠“天尊”之号而是选择了次一级的“帝君”。 黎泽道人能得天尊的称谓,一方面是因为他确确实实是解民于倒悬,救了仙界一干人等狗命,另一方面,翊宸帝君自己还有小心思——给你这么牛逼的称号,看看那些远古天尊会不会因此看你不爽然后暗搓搓给你穿小鞋neng死你。 还省得本座动手了╭╮ 但是后来事实证明,人家远古天尊的气量和翊宸帝君确实区别非常大,他们根本不在乎你是天尊还是帝君,反正黎泽天君从未因此受到半点影响。 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在“翊宸帝君得给黎泽天尊面子,天君一系得给翊宸帝君面子”的鄙视链之下,天君作为不知矮了多少年的晚辈,自然是别无选择地要对黎泽天尊各种尊敬谦卑。 这里多说一句,其实连翊宸帝君都用的是从凡人点化而来的仙娥仙侍,黎泽天尊原本值守天外天时生活不好铺张浪费也就算了,待魔潮结束之后,他得了太华山为封地,怎么也得弄那么几个人侍候一下,原是准备入乡随俗点化凡人便罢,但后来耳闻仙界还有另一个“点化顽石草木”的俗。 于是伺候他的都是从顽石草木点化而来的童子。 这份逼格!这份实力!你品品! 翊宸帝君还在时,都拒绝看那些从顽石被点化而来的童男童女——问就是看着那些小童子,容易让他想起他父母那个谈不上卑微,但确实算不上荣耀的出身。 不过天君一系是没有这个困难了,天君对着那位最多只有十一二岁的小童子和颜悦色极了:“不知天尊有何话,要仙童转达?” 仙童看上去机灵可爱,对天君憨态可掬地一礼:“回天君,天尊问天君,昭华宫中的一干重宝,可还在否?” 天君哪里想到会是这个发展,懵逼道:“天尊为何有此问?自然是一切都好啊?”要是昭华宫中失落了什么重宝,青阳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不上报? “没什么。”童子回答道,“天尊只说,是不是一切都好,还请天君亲临昭华宫中点验一二,再来回太华山的话。” 天君已经满脑子都是省略号了。 但毕竟才被老祖敲打过最近要夹着尾巴做天君,加之面前这个童子代表着一个绝对得罪不起的神尊,他勉强压住了脾气,回道:“既如此,还请仙童回禀天尊,本君这便去昭华宫查验一二,确认过后,再遣人回禀。” “善。”童子站起身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天君说“善”有多不尊敬,只对天君拱了拱手,“小童告退。” 生气是不可能生气的,毕竟即便自己气成河豚了也不敢对黎泽天尊如何,天君只在原地顺了一会儿气,才摆驾昭华宫。 青阳上神的伤其实早就好了。 ——即便是诛仙剑捅出来的伤,到底他是上神之尊,从来不曾少了各种天材地宝,何况如今离玄明真人夺剑伤人都已经过了近一年,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也没有尚且不能下床见人的道理。 不出门,纯纯是因为觉得丢脸,有一种把脑袋塞到沙堆里就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鸵鸟心态。 但天君来访,容不得他不出面。 装病多时,总不能天君一来自己便活蹦乱跳,是以青阳上神是左边拐杖,右边被岚姝神女扶着,还披了一件厚厚的披风,神色憔悴地到门口迎接天君。 天君对青阳上神自然是足够友好,三两步到了青阳上神面前,执了青阳上神扶着拐杖的手:“上神既然身子还没好利索,在昭华宫等着便罢,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呢?” 青阳上神适当地摆了一个柔弱的姿态,惨兮兮地咳了几声,才道:“天君亲来,岂有臣下不迎之理。”他身子一侧,要将天君迎入堂内喝茶,“天君请。” “诶。”天君笑着拍了拍青阳上神的手,“上神不用忙了,本君此次不是来与上神喝茶的。” 青阳上神疑惑了:“那……” “本君来看看昭华宫中供奉的那些上古至宝近况如何。”天君自然不可能说黎泽天尊派了个童子来传话,他就得屁颠屁颠过来核实,随口就找了一个理由,“上神闭门养伤应是多有不知,域外天魔魔潮来势汹汹,本君总得来看看这些能稳定乾坤的至宝现状如何……” 青阳上神的心当场都开始咯噔了。 他当然没有蠢到拿走了诛仙剑,便让放剑的架子在那里孤零零地放着引人注目—— 诛仙剑光秃秃放那儿,光剑气都能让负责打扫的仙侍仙娥们喝一壶的,上古尊神自然考虑了这一点,给诛仙剑炼制了一个收敛剑气用的剑鞘,诛仙剑一旦归鞘,气息便能收敛得明明白白,看上去与凡剑无异。 青阳上神利用的就是这一点,把诛仙剑拔走了,随便弄了把剑插了进去,赌的就是他执掌昭华宫好几万年了,都没什么人来看过这重宝还在不在,想来应该是无事的,这才没有往上汇报。 天君如果只是随便看看,他倒也不怕,但天君如果要把诛仙剑拔.出.来…… 但现在是不能慌的,越慌越完蛋,迎检这种事岂能自爆短板? 青阳上神只露出了一个无比妥帖的笑来:“那我陪天君去看看吧。” “好。”天君含笑点头。 得这一个字,青阳上神的心已经急遽往下坠去——天君这波果然是来找茬的! 如果只是一个日常巡视,看他都“重病”成了这个样子,但凡有点眼色都应该是“上神回去休息罢,遣个仙官给本君带路便是了”。 可现在没有退路,青阳上神的笑容仍是十分稳重:“天君请。”他挥挥手,让岚姝神女下去——有什么事让老父亲扛着便是,不必牵连儿女。 昭华宫正殿就是存放这些宝贝的地方,后殿才是青阳上神的起居之地,说是带路,但不过是青阳上神拄着拐杖走在前面,天君跟在后面,一路直线入大殿而已,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一进门,正中是盘古幡,左边是诛仙剑,右边是太极图,摆得明明白白,和人间三清殿里三清祖师的站位一样一样的。再往旁边才是各种身归混沌的大能留下的其他宝贝。 牛逼轰轰的法宝往往是一个非常朴素的外形,盘古幡蒙尘,太极图卷起,诛仙剑收敛了全部的剑气,看上去甚至有些年久失修的味道。 天君并没有怪罪青阳上神看管不利——也没啥看管不利的,宝贝蒙尘代表人家不想理你,但凡有个宝贝看得上你,指不定多宝光四射呢。 天君直接走过去,给盘古幡输入法力,可以,还是那个吞噬法力和个无底洞一样的盘古幡。 他又展开太极图看了看,没错,是那个光展开我就眼晕的太极图。 然后伸手才摸到了诛仙剑的剑柄,青阳上神心内狂跳,忍不住道:“天君,盘古幡和太极图就罢了,诛仙剑一旦出鞘便是杀气四溢,只怕伤了天君……” 天君知道,天君也不想拔,但天君能有什么办法:“无妨。” 他手上一用力。 ……嗯? 这不是诛仙剑?! 然后,入耳的便是“咚咚”两声的膝盖砸在地上的声音:“天君!” “这是怎么回事?”天君的表情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手上还提着那把虽然也不错,但肯定无法与诛仙剑比肩的灵剑。 青阳上神咬了咬牙,试图蒙混过关:“天君知道的,我先前遇上了被封印多时的魔物,险些打不过,还好有诛仙剑……” “没有几位上神帝君的授意,没有本君的诏令。”天君却没有被糊弄住,“你是如何敢监守自盗,将诛仙剑带出昭华宫的?!” “天君……”青阳上神小声开口,“天君恕罪,小神那几日……那几日灵感紧张得很,仿佛是有什么能威胁性命的事要发生,小神神力低微,生怕出事,是以一直在尽量不出门,一出门,就将诛仙剑带在身边。但天君!只有那一次!可偏偏就是那一次遇上了魔物,小神无法,只能拔剑抵御……” “魔物不是被你杀了么?”天君冷冷道,“剑呢?” “那个……那个……小神和魔物碰了一下,最终是两败俱伤,小神直接昏了过去。”青阳上神更怂了,小脑瓜疯狂运转,得亏是急中生智才找了个理由来,“剑那时候还在小神身边的,对,就在小神昏迷的时候!剑不知落到何处去了!” 然后,就是天君一个意味深长的:“哦?”无尽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青阳上神的心跳都要到嗓子眼了,屏息凝神地等着天君的发话。 发话很快就来了:“你确定,和你动手的是魔物么?你说出去的那些话术,可禁得起本君查?” 天君,一个面对翊宸帝君啦,黎泽天尊啦,就会怂得非常小可爱的存在。 但对于青阳上神这种真·菜鸡来说,反而是根本不能逾越的,论修为论地位都在其上的,正经天君。 “天君恕罪……”青阳上神被天君那恐怖的心理压力险些击碎了防线,小声改口,“是……是魔修……” “魔修是什么样子?”天君追问。 都说到魔修了,何妨再给个图呢。 青阳上神闭了闭眼,给天君画了一个玄光镜,镜中赫然是玄明真人在那九门玄煞大阵中“一气化三清”的模样。 “哦。”天君的声音意味深长了起来,“这样的魔修啊。” 我说呢,黎泽天尊好端端地让我查昭华宫中的宝贝做什么。 “仙官!”天君直接厉声喝道,“速将青阳上神押入天牢待后审判!另速遣人前往天外天,请玄明上仙速回天庭解释解释诛仙剑的事!” 第129章 交接 玄明真人接到天庭召回的命令时,他尚且没有如何,一干天兵天将已经是眼睛都气红了。 我去你娘亲的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合着打仗的时候你躲在后面不出声,现在情况稍微好些了你就忙不迭跳出来了是么! 吃相过于难看!引起不适! 并且来接替玄明真人的还是凤穆神君。 ……傻逼!仗打完了你知道回来了?! 并且就你这个虚得眼看一阵风都能吹倒,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那青黑都要蔓延到嘴角的造型,你?守天外天? 呵! 凤穆当然能感受到天兵天将对他的抗拒,并且现在就这个状态,他也确实没有任何理由要求天兵天将们用对待玄明真人的态度对待他。 他只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玄明真人非常有风度地接了天君诏令,再许诺交接完工作便立刻前往天庭,一点对抗和不满的意思都没有。 上神之下第一人的折节下交,六边形卷王的彬彬有礼,仙官被哄得通体舒泰喜笑颜开,和玄明真人就差没有当场磕头拜兄弟,最后一本满足地离开了天外天。 玄明真人含笑送走了传令的仙官,再回过头来,虽然还是那个笑容,但凤穆神君却是陡然感受到了猛兽对你投来淡漠的眼神的压力。 他若还是原来那个凤穆神君,现在高低得心里咯噔上一回,再纠结一下如何才能夺回天外天的控制权,但……如今的凤穆,不一样了。 经历过了大病一场,还有过白琛搜魂军需官之后他被迫的天牢n日游,之后又是神乎其神的冤屈被(湘影仙子假扮的)玄明上仙的亲自洗清。天君论罪时,考虑到他之前驻守天外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只剥了他的上神尊位,不再追究其他。 到得如今,他也没有什么鼻孔看人的勇气了,直接对玄明真人开口:“此地人多眼杂,上仙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这话的时候,凤穆神君不经意地示意了一下天庭玄光镜的拍摄机位——我不是在说你调.教过的天兵天将在场不好,但现在天庭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这边呢。 玄明真人笑了笑,对他来说是事无不可对人言,但总要尊重凤穆神君的隐私,想了想便点了几个为首的天将:“你们都随我来。” 天外天固然是一个但凡有点法力都能开个玄光镜从固定机位看现状如何的地方,但议事大殿是绝对没有什么“拍摄机位”的,毕竟总得给镇守天外天的尊神一点隐私不是? 凤穆神君并不介意玄明真人带天将过去和他“借一步说话”,当然他也无法介意,一干人到了议事大殿,玄明真人才含笑问凤穆一句:“神君欲说何事?” 然后凤穆就“扑通”一下,跪到了玄明真人面前:“我先给上仙道个歉。” 这个动作实在过分突然,玄明真人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暗暗戒备了起来:“神君何出此言?” 玄明真人并没有把他扶起来,凤穆对此早有预料,只苦涩一笑,开始说起那些天庭的阴谋—— 从他回天庭时因为洛韵神女之事对玄明真人不满开始,说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的所有安排,说他心头有过的所有欲念,说他虽然觉得对军需动手不太妥当,回去就吓得重病了一场,但他心里还是有着“如果苏玄明就这样死了也可以”的放任心理。 都是实话,虽然没有佐证——他还是太嫩了,根本没有留佐证的想法。 “我知道对不住上仙。”末了,凤穆神君甚至还对玄明真人磕了个头,“此等险些把上仙陷于不可挽回之地的举动,我即便是道歉了,也不敢求一个上仙的原谅,但说了总比不说的好。” 玄明真人低低“呵”了一声:“真要如此,神君对不住的何止是我呢?” “自然还对不住天外天的兄弟们。”凤穆神君脸色不变,直接站起身来,再对着一干天将跪了下去,“凤穆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不敢祈求诸位原谅,但终究不能一错再错,更不能错了就装作过去了,连个交代都不给。” 言罢,凤穆神君身子一矮,对着一干天将大大方方地一个头磕了下去。 诸天将眼睛都要瞪脱框了,玄明真人可以稳如泰山受了凤穆神君的礼,但他们却都非常自觉地侧过身去。 凤穆也不强求,头磕完了之后便顺势起身,再面对玄明真人沉声开口:“我知道这样的交代来得远远不够,并且……说实话,我身上的罪责远远不只这一项,但目前并没有更好的机会来表达我的诚意了。只能说,上仙放心,不敢说我能如同上仙一般将天外天守得固若金汤,但我必死战到底,有我在一日,绝不让域外天魔越过雷池一步。” 说到这里,他便再次对玄明真人深深一礼,又对在场天将们点头示意,随即开口:“我知上仙对天将们尚有话要交代,便不在此地多言了,告辞。” 一通操作搞完,他对此地便再没有半点留恋,大步行了出去。 只留有一地被他整得一头雾水的天将。 天将们懵逼地看向玄明真人,但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直等到凤穆神君走出去,大殿的门再次关上,玄明真人那个为了让天将们安心,故意弄得非常明显的隔音法力罩打开之后,才有天将小声开口:“上仙,真的要走么?” 然后,所有天将都露出了希冀的表情。 他们正是因为不得凤穆神君看重,才在凤穆神君带着他的亲信们撤走的时候被留在了天外天,但凡不是遇到了靠谱的镇守上仙,早就身死前线,到如今,他们好容易被练出了一身本事,难道又要归于凤穆神君帐下听他指挥? 玄明真人哪怕是历事无数,看着天将们的样子都轻轻叹了一口气:“天君既暂时无明显的失德之处,又是为的天庭重宝才召我回去,我若抗命不回,岂不是任由他们将脏水往我身上泼?” 天将们都沮丧了起来。 又有天将试探问道:“上仙可否给句准话,天外天复归凤穆神君统领,我等……该当如何对他?” “天将怎么糊涂了。”玄明真人笑道,“即便是我在,也未见得你们如何对我啊。” 平时我也就是搁躺椅上睡觉,你们该换班换班该打怪打怪的呀,怎么现在不会了? 天将有点明白了,但还是不太满意:“凤穆神君肯定是不会如同上仙一般,若是我等遇险便会立刻出手的……”他也没有那个实力。 “即便是躲在母亲怀里的雏鸟,都要有独自面对风雨之日。我又岂能护诸位长长久久的周全?”玄明真人笑道,“天高海阔,正是诸位展翅高飞之时,又何必做此小儿女之态?” 天将们到底是十分不舍这个对他们有半师之谊的上仙——甚至说成半师都不太妥当,因为若是在远古,大能们开坛讲道,所有听道之人都可自称是那位大能的记名弟子,玄明真人来来回回给他们讲了那么多次道,受他们一句老师,也无甚不妥。 不过是如今不兴这么叫罢了。 可如今话已是说到这份上,再挽留也是没有用了。 一干天将面面相觑片刻,终于是有志一同地对着玄明真人躬下.身去:“既如此,我等谢过上仙教导护佑之恩。” 玄明真人含笑回了一礼:“本座亦谢过诸位多日以来的配合,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言毕,他不再留恋什么,大步走出了议事大殿。 凤穆神君并没有走远,还等在外面,见玄明真人走了出来,便快步迎了上去:“上仙,这便要走了?” 玄明真人点点头,想了想,停下了脚步:“我有一句话,思来想去,还是要与神君说上一说。” “上仙请讲。”凤穆沉声开口。 “神君方才所言。”玄明真人坦然道,“我一个字都不信。” 凤穆的脸色一变,小媳妇一样咬了咬嘴唇,但最终化作了一丝苦笑:“我理解。” “但我期盼神君说的是真的。”玄明真人开口,“不知神君对天外天的事情知道多少,总之域外天魔魔潮并没有过去,到底什么时候来谁也说不准。若是神君到那时都能坚守前线一步不退,我才会觉得神君那一番话有一二分真心。” 凤穆神君神色肃然:“在下言出必践,上仙放心。” 玄明真人对这句话仍然不置可否,他更不愿意替天兵天将们说什么原谅或者理解,只道:“既如此,神君好自为之罢,再会。” 凤穆神君拱手:“再会。” 玄明真人便不再多言,往外行去,预备出了官邸后再遁走,却在这个时候,得了凤穆神君一句传音:“上仙可否透露,诛仙剑到底在不在上仙身上?” 没有回音。 凤穆无奈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因此放弃,多补了一句:“世人虽说疏不间亲,但我还是要劝上仙一句,即便是一路人,也多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上仙,戒之,慎之。” 玄明真人还是没有回答什么,直接化作一道遁光,往本界而去,只留给了在外头的天兵们一句温和的:“诸位,再会了。” 天兵们心里无比难受。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很快,天兵们都整整齐齐地欠身行礼:“我等恭送上仙。” 那一阵一阵的声音和都快溢出来的不舍,是凤穆神君从未见过的阵仗。 第130章 青阳 玄明真人同凤穆神君连带天兵天将交接的时候,诛仙剑一直没有开口,现在玄明真人远遁了,诛仙剑方才出声:“真人觉得凤穆的话有几分可信?总不可能真的一个字都信不过吧?” 玄明真人笑问:“前辈觉得呢?” “我不太能决断。”诛仙剑觉得你们神仙真复杂,“要说他确实有心悔改……也无错,毕竟倘若没有化作真人模样的湘影仙子出手,对军需下毒的屎盆子就得扣在他身上了,经此一事,他应当是看出了那些神仙的道貌岸然,如此倒向明显与那些神仙格格不入的你,非常合理。” “但是话说回来。”玄明真人含笑接口道,“要说他从头到尾就是做戏,为的是取得这些曾经被他抛弃的天兵天将的原谅,从而能让他继续在天外天镇守而不至于失了上神之位又失了要紧神职,从此再无翻身的机会,也很合理。” 诛仙剑疯狂认同:“正是!” 并且他最后的那一句话也有毛病啊!——你既可以理解成他确实是包藏祸心,在离间玄明真人和那个理论上应该和玄明真人很“亲”的人,也可以理解成他真的洗心革面了,真的在提醒玄明真人一点内幕。 这这这…… “我困惑了。”诛仙剑说的非常老实,甚至还有点沮丧,“好好一个直肠子的小年轻,不过才经历了一件事,就骤然多了那许多心思!” 玄明真人莞尔。 然后诛仙剑还恼了:“你别光笑啊!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玄明真人笑叹,“无论他是什么意思,总之前辈是整个天庭都得供着的上古神器,前辈怕什么呢?” 诛仙剑一听就更气了。 嘿你小子不知好歹,我是怕他吗! 我是在关心你!万一他还想害你呢! 然后玄明真人就继续笑:“我知道前辈在恼什么,可是前辈细想,于我,难道他打的主意还能影响到我不成?”老实说,都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搞笑的小角色罢了,他现在连上神之位都没有了,还这么给他面子把他当盘菜吗? 诛仙剑愣了一下,还是有些不甘心,道:“那……那驻守天外天的天兵天将呢?就交给他了,不要紧么?” “不要紧啊。”玄明真人笑道,“他能如何呢?” 天外天的那些人都已经练出来了,面对数量普通多的魔物都能上五休二还严格每天就干四个时辰的活,现在域外天魔数量下来了,短时间之内又不会上去了,那即便凤穆捣鬼,也没什么好怕的啊。 再说兵权。 凤穆收服不了他们的,现在甚至将来,玄明真人一声令下,你看看他们是听玄明真人还是凤穆神君。 诛仙剑默默:“……” “但是。”玄明真人收敛了笑意,“我比较担心前辈。” “我?”诛仙剑不解了,“担心我什么?”它想了想玄明真人被召回天庭的原因,“你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吧,正如你所说,我是整个天庭都得供着的上古神器,即便我跟着你跑了又如何,最多只是你勾引我,即便受罚也是你,哪有我错的份儿?” 玄明真人一噎:“……您这词儿挑的可真不赖。” “过奖过奖。”诛仙剑憋着笑。 不过既然提都提了,玄明真人索性多问了一句:“说起来,前辈是什么时候有灵智,能开口说话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诛仙剑皱眉,但并没有隐瞒,“我产生灵智其实很早,天庭有天帝天后那会儿就已经有意识了,但真正能说话是在……三清即将归去混沌那几年,那个时候我的灵智还非常混沌,说不了几句完整的话。” 毕竟上古神器嘛,和修为越高越难有孩子是一个道理,宝物越珍贵越强大,成长路径就越长,产生灵智难,开口说话也难,要想化形,估计还得好几百万年呢。 “这么早。”玄明真人想了想,又道:“前辈和多少人说过话呢?” “真不多。”诛仙剑颇幽怨,“包括太极图和盘古幡都不多,毕竟三清……认真算来,就是灵宝活泼些,另外二位都不是什么话多的存在,他们归混沌后,我们和那些小辈也没什么好说的。再后来,待那些三清弟子自己都去了混沌,仙界一代不如一代,我们就更不爱开口了。” 最多就是几个至宝互相吐槽一下这亚子→_→ “明白了。”玄明真人笑道,“既然前辈没开过几次尊口,糊弄天庭而已,问题不大。” 合作久了,诛仙剑对玄明真人信任得很,便不再多说。 ———— 玄明真人回天庭的阵仗,比之于凤穆神君回来那一次可大得多了——玄明真人有心藏着自身实力,用的自然不是最快的遁速,而是慢悠悠往天庭飞。 而天庭也算过了玄明真人大概会在路上花多长时间,稳稳当当在他到来的时候,以天君为首,带着一干臣子亲自出南天门迎接。 因为域外天魔魔潮暂时止歇了的缘故,天君连安排一场大朝会由玄明真人述职的程序都省了,直接在瑶池上摆了宴席邀请一干神仙同乐。 宴会上自然是龙肝凤髓,熊掌猩唇,有神女献舞,有仙娥把盏,除却玄明真人是第一次参与这种仙界宴会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之外,神仙们都玩得自然且开心。 且频频给玄明真人敬酒。 卷王自然是全方位的卷,即便是喝酒玄明真人也是海量,对来敬酒的一干人等来者不拒,入肚了不知多少杯都一直眼底清明且面带微笑,让一干想要灌醉他看看他醉态的仙人们几多遗憾。 推杯换盏,渐渐的神仙们都有些醉意上头,连天君都有些脸红,虽然这时天君仍是有些遗憾没等到玄明真人露出醉态,但天君却很清楚自己再喝可就是真要缩到桌子底下去了,只好开始了他的表演:“今日上仙归来,本是喜事,不该谈什么扫兴之事,但……本君召上仙归来,是实打实有一件要紧事要相问。” 玄明真人原本是把玩着面前一个酒杯,也不稀得与哪位神仙攀谈,闻言干脆地坐直身体,道:“天君请说。” “前些日子,本君心血来潮。”天君是不敢将黎泽天尊供出来了,只能这么含糊了过去,“前往昭华宫中点验过一干重宝,发现,诛仙剑失窃。” 神仙们果然都喝高了,这么要紧的话说出来,大多数的神仙都非常茫然,一副脑子已经停止运转了的样子。 玄明真人心下暗叹,原来天君也怕引起舆论爆炸啊——如果是在神仙们都清醒的时候,就在凌霄殿上说起诛仙剑的事情,神仙们必然是要拉长了耳朵细细倾听,保不齐能把他们之间的话过度解读成什么样子。 不过他自己是不怕的,毕竟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很少言语之间给人什么漏洞。但天君可不一样了,不管诛仙剑为什么失窃,反正失窃了那么久才被发现,他一旦处理不好,或者一旦被群臣一句一句紧逼,高低得有个领导责任。 也只能在这种大家都喝麻了的状态下问出来,干脆地解决,从此即便神仙们对此有微词,只要天君从此不再在公开场合谈论这个问题,再加上这件事他处理得还算妥当,事情倒勉强能掩耳盗铃地糊弄过去。 否则…… 玄明真人心里“啧”了一声,但在这件事上他也不爱和神仙们多说,非常乐意在酒宴上直接解决了这件事,今后不再啰嗦,便温和笑道:“然后呢?” “这样重大的事,镇守昭华宫的青阳上神却不予上报,自是大大的失职。”天君道,“本君当即便将青阳上神拿下,并询问其诛仙剑到底下落何处。而后,青阳上神把上仙供了出来,并说上仙是……魔修?” “天君觉得在下是么?”玄明真人意味深长地问。 “自然不是!”天君哪敢和玄明真人他是在和魔修争斗之后昏倒,之后诛仙剑便不知所踪的。本君少不得下令让上仙先回来,问清楚当时到底是什么情状,毕竟诛仙剑是重宝,实在不容有失。” 然后,天君开口都带了一点忐忑:“不知,诛仙剑是不是在上仙手里?” ——天老爷!一定得在啊! 艹了个艹的!要是本君在位期间把天庭最重要的三件重宝之一弄丢了那那那…… 那我不得引咎辞职啊! 玄明真人微微一笑,并没有什么隐匿重宝的意思——他在天外天都用过诛仙剑阵了,即便是个不完整版,万一那个藏在暗处且一口气开了许多道空间裂缝的势力能看出来他的底细,他这时再隐匿诛仙剑,万一被捅出来,入天牢的可就成他了。 所以他直接伸手一拂储物袋,取出了一柄古朴的长剑:“天君所说诛仙剑,是否就是这一口?” 天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正是!”谢天谢地!没有丢! 他赶紧把诛仙剑剑鞘给身侧的仙官,让仙官去将诛仙剑收起,但有句话是不得不问的:“上仙是如何得的诛仙剑?” “这个啊。”玄明真人却没有把诛仙剑交给仙官的意思,只一反手将诛仙剑收回了储物袋,一副你不给个交代那我为什么要把剑给你的霸道,淡淡道,“天君不觉得应该先问一问青阳上神,是如何丢的诛仙剑?” 第131章 云瑶 天君的脸色,十分精彩。 但今日即便是道祖佛祖一块来了,也不能说玄明真人问的不对,因为第一个要给个解释的只能是青阳上神。 ——什么时候,监守自盗还把宝贝弄丢的人不需要承担责任,反而是捡回宝贝的人需要反复解释怎么捡到的,捡宝贝违不违法了? 但…… 天君表情微沉,嘴唇微微动了几下,直接选择给玄明真人传音:“上仙,此事若是一查到底,怕是上仙自己也不太好交代,不如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玄明真人笑了笑,并没有传音,只淡淡开口:“在下并没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天君不必为在下担心,诛仙剑是重宝,既然被人监守自盗,自是要一查到底。” 因为不是传音而是直接说,这一句话直接引来了一干喝得二麻二麻但是无比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好跟上这一趟瓜的速度的神仙们的注意。 也因为醉了,平时还算不错的表情管理在今天简直稀碎,原本大家都可以不着痕迹地吃瓜的,现在一干神仙看向了天君的表情都多多少少带了点控制不住的戏谑。 你小子,又私底下和人做py交易呢。 天君当场:……!!! 本君!对天发誓!这辈子不杀了苏玄明我白渊两个字直接倒着写! 但倒不倒着写,你现在都得先把这个事情解决喽。 查! 一场宴会,不欢而散——天君单方面认为的不欢而散。 仙人们玩得可开心了! 一方面,玄明上仙是真的帅啊,又帅又有风度,大家来敬酒他也不拒绝,一杯一杯下去无底洞一样,他对你温和地笑一笑,你简直觉得这个世界都开了花。 另一方面,诛仙剑的瓜真好吃,嘿嘿! 虽然大家已经喝麻了不能把瓜吃得太详细,但玄明上仙可太懂吃瓜群众的诉求了,没有在宴会上伙同天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就硬刚!就一定要等大家醉酒醒过来再谈(这个划掉),就一定要天君追查到底!这样高风亮节不畏权贵的神仙去哪里找! 但,也正因为玄明真人没有当堂撕掳个干净,这件事就还存在着一些发展空间,宴会固然是散了,神仙们也各回各家了,但等酒醒了之后便又三三两两地聚了起来,就此事各种揣测议论—— 青阳上神将诛仙剑失落固然是弥天大罪,但玄明上仙难道就这么巧地能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一直没交给警察叔叔直至今日?真要这么清白天君为什么会在宴会上给他传音!这不就是他在这件事上也不太干净的暗示吗! 并且,诛仙剑诶! 难怪玄明上仙这么厉害,他对赤霄帝君和白旭仙君全靠嘴炮那就不提了,难怪他杀翊宸帝君如砍瓜切菜,难怪他在天外天城墙上一力破敌,因为诛仙剑杀仙人就是应该砍瓜切菜啊!杀仙人都砍瓜切菜杀域外天魔岂不是更当如此? 一时间,神仙们好像都理解了社会的真相。 连“玄明上仙好厉害”的滤镜都薄了不少,甚至还莫名有一种我上我也行的自信。 不过这个都和玄明真人没有关系。 天君暂时还没有开庭审理此事,玄明真人也不着急,连金鳌岛都没有回——那边现在就一整个建筑工地,玄明真人虽然有心去帮湘影仙子一块搞基建,但怕的就是现在风口浪尖的,有什么神仙不要脸要来拜访他探听一些还没有曝光的事实真相,糊弄神仙是小事,但万一哪个神仙看出来了金鳌岛上那个飞仙台的雏形可是大事。 所以,玄明真人又一次到了飞仙殿借宿,桓风仙官对此已经很熟练了,还是原来的小院,还是原来的味道,且因为玄明真人如今地位不同了的缘故,整个仙界都想和他打好关系,那桓风仙官即便和玄明真人打得火热些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于是桓风仙官便大大方方地和玄明真人喝了一顿酒。 酒酣耳热之际,桓风仙官还调侃玄明真人:“我因金鳌岛之事来问上仙到底是何打算时,上仙回我说,倘若金鳌岛是个宝贝,上仙自然可以卷宝潜逃,我当时原以为上仙不过随口一言,未曾想过,原来上仙真的卷了个宝贝潜逃啊。” 玄明真人本来有些心事,对桓风仙官要留下来喝酒这件事都有些犹豫,但听桓风仙官如此说,仍是莞尔。 但桓风仙官却笑不出来,忧心忡忡道:“上仙既然都能知晓金鳌岛,不可能不知道诛仙剑有多要紧。既然知道,还机缘巧合得了这样的重宝,上仙为何不直接卷宝潜逃,待上仙有了各路神仙都不敢置喙的实力再现于人前?” 玄明真人故作遗憾地叹一口气,给桓风仙官续了杯酒:“即便我想隐瞒,青阳上神都把我招出来了,从何瞒起,又如何瞒得住?” 桓风仙官就很沮丧。 然后又突然来了兴趣:“青阳上神不是之前还重伤了么,难道是……”他眉飞色舞地看着玄明真人,“上仙动的手?” “是我。”玄明真人失笑。 桓风仙官接着就是一拍大腿:“那上仙就应该再直接一点啊!当时一剑弄死了青阳上神岂不一了百了?” “然后呢?”玄明真人半真半假道,“青阳上神被魔修偷袭身故,魔修不知所踪,但昭华宫不可无人镇守,无论下一位镇守昭华宫的是个上神还是上仙,总之新人去昭华宫履职,必然要把宝贝都查一遍,很快就会发现诛仙剑遗失之事,为寻到诛仙剑,全天庭都会天翻地覆,再逼急了,诛仙剑的图像和道韵都会传遍四海八荒。到那时,前辈觉得我是把诛仙剑交出来,还是藏匿到底?” 桓风仙官呆滞了:“这……” 交出来,那还不如现在这样呢,现在好歹持有了近一年。 不交出来,但诛仙剑总有面世的一天,到那个时候你再装傻说你不知道这是天庭重宝,撒遍四海八荒的道韵和图像你是眼瞎看不见么?天庭翻天覆地的动荡也看不见? 你这和“哎呀,原来杀人犯法呀,可是我不知道耶,应该不知者不罪吧”有什么区别?你就看天君会不会借着此事弄死你就完了。 “好吧。”桓风仙官还是好可惜哟,埋怨道,“天君心血来潮,他如果能不去昭华宫点验法宝该多好。” 玄明真人笑叹:“这就不是晚辈能控制的事情了。”说到这里,他又一脸庆幸地开口,“说起来,晚辈实力低微,幸得重宝相随,晚辈非但借此重宝对上了翊宸帝君还侥幸得胜,还就此守住了天外天不至生灵涂炭,这已是晚辈的福缘,自然不敢多有奢望。” 那倒是。 桓风仙官无限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也罢,也罢,上仙喝酒。” 玄明真人便含笑举杯,不复他言。 大佬只要不想醉,即便连着两趟酒局下来,玄明真人还是目光灼灼,甚至还能回答桓风仙官好几个关于修炼的问题,之后又稳健地将桓风仙官送回处所,自己借着月色溜达回住处。 天色已晚,大多数神仙又已是在宴会上醉倒,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在小院里等着玄明真人,他安安生生回了房间,坐到了云床之上,却没有收拾收拾睡觉,而是盘膝坐下,运起法力,争分夺秒修炼的卷王人设保持不崩。 大佬入定,身上很快便起来了一层一层晦涩的道韵。玄明真人在天外天驻守时不带任何过滤就直接吸取了来自极品灵脉的灵气,坚持到如今,即便有九曲还魂丹续命,到现在筋脉也早已千疮百孔,他现在开始入定修炼,以灵气温养筋脉,就显得十分之必要。 当夜,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一处小院。 也不知有多少人听到了玄明真人和桓风仙官的那一通交流。 很难说他们知道了这些之后作何想法,反正当玄明真人开始入定,整个小院的灵气开始沸腾之后,他们都怀着各自的心思,转移开了看着小院的目光。 看人修炼是最无聊的。 并且毫无价值——他往那儿一坐可能好几天都不会睁开眼睛,还看啥啊! 但,真正的交流其实刚刚开始。 玄明真人确实是在温养已经被折腾得处处都是划痕的筋脉,但这样一个简单的事情自然不至于占据了玄明真人的全副心神,他还缓缓在丹田深处模拟出了当日制住云瑶仙子的那一缕灵气丝线。 今夜,云瑶仙子在南赡部洲一处人类城池借宿。 她游历四海八荒已经有段日子了。 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觉得自己有吸引到谁的注意力,这让她有些疑惑,总想着玄明道友是不是太敏感了。 但她确实是修炼瓶颈期,出去游历一番对她有利,她便也非常有耐心地走走看看,闯闯秘境,参加拍卖会,吃吃各地美食,见识见识风土人情,也算潇洒。 今日,她才沐浴完,正坐在床上冥想,忽然感觉到那一丝她现在都还没能彻底悟透和炼化的灵丝颤悠了一下。 云瑶仙子:??? 她头皮微麻,想起了湘影姐姐给她说过的,她如果现在还没能炼化当时玄明道友用来禁制她的那缕灵丝,便不用着急炼化了,灵丝在身上,她如果出事了也方便玄明道友定位她,甚至还有一些妙用…… 所以。 “玄明道友?”云瑶仙子弱弱开口,“是你吗?” 玄明真人低低笑了:“仙子,好久不见。” 第132章 公审 云瑶仙子现在整个人就是…… 生草!!! 谁能想到呢!当时我看他不过是轻飘飘一弹指,一道灵气丝线便入了我的眉心,特么的我竟然快一年了都没能把它彻底炼化!这就算了,原来他还能靠这玩意儿联系上我? 并且,云瑶仙子心头还渐渐起来了一个小小的,荒谬的想法。 该死,他当时出去引开青阳上神的时候还给了我一个解禁的法门,并且上头还套了一层禁制……实话说就是以我当时的能耐,解开最表层的那个禁制都花费了颇长的一段时间,到现在我都没能完全悟透他那个禁制里面蕴含的原理。 那么,他当时会不会就是做了准备,如果我三五天之内都还没解开禁制,他就远程控制着这道灵丝,教一下我? 想到了这一点,云瑶仙子整个人都有点破防,捂了捂自己脆弱的小心脏一会儿,才弱弱道:“我怕……我不能叫道友了,上仙这个修为这个法力,我尊称您一句前辈,才显得比较理所应当。” “不必了。”玄明真人好笑,“仙子还是叫道友罢,我是什么底细,难道仙子还不知道?” 云瑶仙子:我不知道! 我那时纯纯的死马当作活马医我哪知道随口一求救能求到这样的大佬啊qaq 没事,大佬就大佬,谁还担心己方队友太牛逼呢! 云瑶仙子稳了稳自己的心绪,道:“我想,道友通过这样的法子来同我说话,颇费功夫吧?” “不比徒手拼回书意仙子的魂魄简单,但只要建立了联系也就不麻烦了。”玄明真人笑回,“现在说不好有多少大能在盯着我,没办法用玄光镜或者传音符之类的手段,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联系仙子,问仙子一句话。” “什么话?” “我不知仙子对如今仙界的局面了解多少。”玄明真人开口,“但总之,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为仙子讨回公道,把青阳上神对仙子做的一切事都拿上凌霄殿审判,仙子可愿意?” 云瑶仙子闻言一笑:“我想,以道友立身之正,倘若此事不牵涉其他,那道友可能直接就做了,不会多问小妹什么。道友之所以还来联系我,是否有些为难之处。” 玄明真人尴尬地笑了笑,才想说点什么,云瑶仙子已经又开口:“道友别着急,让我猜一猜。” 玄明真人还真就闭嘴了。 云瑶仙子认认真真思考许久,道:“道友的为难,是否在……道友在凌霄殿上为我伸冤,且不说事情办得成办不成,只要道友去办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就会暴露人前。” 说到这里,云瑶仙子停了一下,补一句:“但道友让我在四海八荒之上游历游历,为的是让我做饵,既然是饵,自然不能让鱼知道饵后面还有个人。” “所以。”云瑶仙子道,“现在的关键是,伸冤的机会就在眼前,偏偏不是暴露你我关系的时机,道友才会为难。我说的可对?” 玄明真人涩然一笑:“仙子素来聪明颖悟。” “哪里。”云瑶仙子失笑,“不过……我若说我一定要青阳付出代价,道友会不会劝说我忍一时之气?” “不会。”玄明真人正色道,“仙子从小被当做行走的灵根养大,修炼的功法都难以得个正经;又被连着放了九九八十一日的血,直至手臂都是血口;还苦心孤诣忍辱多日,直至向我求救才得一线生机……受了这样多的苦楚,如今终于有了昭雪的机会,我没有任何立场劝说仙子忍耐。” “可道友总归会有一点遗憾吧。”云瑶仙子道,“不能将那个对修士下首的幕后之人揪出来……” 玄明真人并没有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也不是不能,不过是再寻一位道友奔波一番,抑或是我想法子弄一个分.身或者傀儡来做此事,再不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只要还在对修士动手,总有那个幕后之人露出马脚的时候。” 想了想,玄明真人再补充道:“仙子,一事归一事,我们面前确实会有许多困难,但可以想很多法子去克服这些困难,并不是一定要为了所谓大义牺牲某个人的利益——尤其不能为了我口中的大义,牺牲别人的利益。曾经我在人间回复还是曦月公主的乐蕊仙子不必忍辱负重嫁给敌国太子,现在我回复仙子也是一样的,不用考虑什么大局什么大义,只论仙子自己本心,到底想不想。” 云瑶仙子听得有些失神。 ……或许,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乐蕊仙子,还有湘影姐姐提到玄明仙长的时候,都是满目的星星吧。 和什么男女之情关系不大,只是有这样的队友,就是让人很安心啊。 “我想,我做梦都想拖青阳上诛仙台,我被他放了九九八十一日的血,那我就要他受九九八十一道的天雷,他不是图谋我的灵根么?那我就要他也被天雷打掉他的灵根!”云瑶仙子的声音里都是刺骨的怨毒,她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不太对劲,努力往回收,“但是,道友,事情没有到那个份上,其实让青阳受贪图他人灵根的重罚,并不一定要暴露你我关系。” 玄明真人一挑眉:“哦?仙子细说?” 那天晚上,玄明真人又没睡成觉。 三日之后,天君升堂。 这次倒是没什么人敲登闻鼓,也没有什么让人啧啧称奇的千古奇冤,纯纯就是审青阳上神为何监守自盗将诛仙剑带出昭华宫还将此等重宝遗失。 顺便审……哦不,顺便问一下这剑是怎么落到玄明上仙手里的。 因为人家有功好吗!审个屁审!——要是人家玄明上仙没把诛仙剑捡回来,你们现在还指不定多翻天覆地呢!能快进到审案子? 所以,当玄明上仙提出“我若出现,怕是青阳上神都不敢如实招供,还是晚些来罢”的时候,天君都不好硬要求人家在场。 青阳上神被提上殿的时候,想都没有想过他受审之日,仙僚们会来得这么齐整。 还满眼放光地看着他! 那看热闹的态度简直让青阳上神想原地发脾气! 但,今日并不是他发脾气的时候,他这一系的神位来得属实稀里糊涂,他自己的修为也是非常脓包稀松,面对天君都没有什么硬起来的底气,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天君。” 天君原本是想护着点青阳的。 倒也不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肮脏的py关系,只是纯纯的有一种想展示自己是个宽仁的君主的冲动,但玄明真人在宴会上摆明了不接受私了,还拒绝传音直接开口,属于是直接把天君架在火上烤,要是这件事还轻描淡写的过去,那就不是宽仁而是徇私枉法了。 无法,天君只能冷肃了一张脸道:“青阳,当日你与本君交代过为何私自将诛仙剑带出昭华宫,如今在凌霄殿上,诸上神上仙之前,你再仔仔细细说一遍?” 然后便是一句审问必备的威胁:“倘有不尽不实之处再被查实,罪加一等,你可明白?” 青阳上神当然明白。 非但明白,在天牢中他还仔仔细细思考过了自己要招到什么程度——固然,天君在发现诛仙剑不在之后,除了将他押入天牢之外,还有一个命令是“去天外天请玄明上仙”,但青阳上神其实没觉得这个“玄明上仙”有多大问题。 仙界神仙那么多,多个玄明又怎样。 问:他有没有考虑过“玄明上仙”会不会是当日那个小子? 怎么可能! 当日自己见到的那小子浑身都是驳杂非常的灵气,很显然连洗仙池都没有泡过,并且他破了九门玄煞大阵之后遍体鳞伤,捅了自己一剑之后就忙不迭远遁,自己尚且为了那一剑闭门躺到了现在,那小子的重伤又岂能如此轻易地好转,飞升,还做了上仙? 所以,虽然自己闭门闭得太扎实,导致许久没了解仙界的新闻,但是想来最多就是那位玄明上仙见到了重伤垂死甚至已死的那小子,捡走了诛仙剑罢了,应当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青阳上神用这一套说辞定了定神,他并不想牵连家人,也就没有更改那日他对天君供述的“因为灵感预警所以带诛仙剑出门”的口供。 要说错,是错。 但是该死么? 如果诛仙剑没找回来,自然该死。但既然找回来了,最多就是没了这个上神之位罢了,不至于上纲上线。 青阳上神答得很稳,一干神仙听得却一头雾水,搞不懂这样的话剑是怎么到了了玄明上仙手里的。 天君自然也不知道青阳上神和玄明真人之间的勾当,但这丝毫不妨碍他放弃治疗之后作为一个乐子人安心吃瓜:“青阳,你是不打算更改口供了?” “臣说的句句是实。”青阳上神梗着脖子,“无可更改。” 天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唤身侧仙官:“请玄明上仙上殿。” 以如今天庭的摆谱程度,这句话自然是和人间帝王一样一层一层传了出去,传到凌霄殿外,玄明真人才一掀衣摆走了进来,就停在下跪的青阳上神身侧,都懒得给青阳上神一个眼神,只对天君拱手一礼:“天君。” 玄明真人没看青阳上神,但青阳上神那一瞬间眼珠子都要瞪脱框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关键是:“你怎么会是上仙?!” 苍天!这是什么见鬼的升级速度! 第133章 重宝 可是。 我就在这里,我就是上仙,有什么问题么? 问题大了! 青阳上神的心跳已经开始急转而下,到底是朵没怎么经历过事的娇花,一时间吓得脸色都白了,心说吾命休矣。 而天庭一干神仙看到了青阳上神如此表现,心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初步认定了青阳上神供述造假,接下来玄明真人就好表演了许多:“天君可看得出在下的灵根?” 天君:嗯…… 平时是看不出来的,一来查人底细是一件颇犯忌讳的事情,一般人不会这么主动去细看他人灵根,二来自从发现你们仙界还会挖人灵根之后,玄明真人为了稳妥,早就在自己真实的灵根上加了五层遮掩的禁制,这主客观原因加一块,天君能知道才有鬼了。 而现在,玄明真人都说了让天君看,禁制自然是无声无息之间去掉了,天君都能看,那一干神仙自然更不会吝惜自己的眼神。 一看之下,看不懂的还罢了,只要看出了些许门道的,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鸿蒙道体! 极品! 卧槽难怪这人这么牛逼,喵了个咪的要是我有天生的鸿蒙道体我也牛逼! 并且还有诛仙剑。 鸿蒙道体+诛仙剑…… 讲道理就这配置,翊宸帝君?域外天魔?我给你说!比域外天魔厉害的北俱芦洲凶兽我都能杀个对穿!清祖师我也能大着胆子去挑战挑战! 膨胀.jpg 玄明真人一撤禁制,不用等诸仙说什么,光看表情就知道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随即笑道:“天君可知,青阳上神之女岚姝神女一出生便没有灵根?” 这话出来,有的神仙立刻露出了了然之色,但也有神仙懵逼了一下:“啊?是吗?不是只说神脉未开,但灵根是有的?” “看来还是有仙友不知此事。”玄明真人笑道,“不过无妨,灵根又不会凭空长出来,也不会凭空消失,既然有仙友有疑问,不如天君现在就派人去查验一二?” 天君眉目一闪,立刻转头,眼色示意身侧的仙官。 仙官会意,对天君微一点头,便快步出了凌霄殿。 作为仙界储存最要紧的重要法宝的地方,昭华宫离作为行政中心的凌霄殿非常近,一盏茶时间便能走个来回。查灵根更是快捷,对于有经验的仙人来说多看两眼便能心中有数。 仙官去得快,来得也快,一入殿便拱手对天君一礼:“回天君,确有此事,没有什么传说中的神脉未开,岚姝神女是个非常纯粹的凡人。” 然后,玄明真人就幽幽一笑:“如此,想来诸位料都能料到在下和青阳上神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旧怨了吧。” 仙界的神仙们论正事个个脑瘫,论吃瓜人人天才,如今得了玄明真人这一句,脑补速度快的,脑海里已经多了一出“上神假称自家女儿不过是神脉未开,但灵根是极品,实则是为女造势,在人间寻找一位真正的极品灵根,意欲偷天换日”的好戏。 这一出好戏自然有那么几个不能不理顺的逻辑问题,比如说…… 有神仙小小声地嘀咕了出来:“那可是玄明上仙,青阳上神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敢对他动手?” 然后就有神仙也在小小声地解释:“青阳上神是在将近一年之前传出身受重伤消息的,那个时候,玄明上仙应该还没有飞升。” “对哦。”最开始开口的神仙领会了,但一转念还是觉得蹊跷,“不对,没飞升青阳上神也打不过啊!” ——众所周知,飞仙殿的作用只是一个空间通道,将下界的修士接上来,在洗仙池中为那位修士去掉污浊之气,换成仙灵之气,对仙人的实力是没有多大提高的。 又有神仙小声脑补:“倘若青阳上神靠自己打得过,也就不会私动诛仙剑了,不是么?” 提出问题的神仙恍然大悟! 然后,还有知道些许内情的神仙嘀咕道:“但是,好像青阳上神是找到了一个身具极品灵根的女孩……” “玄明上仙可是鸿蒙道体。”立刻就有神仙小声回嘴,“什么极品灵根比得过鸿蒙道体?放弃了那个极品灵根的女子,转而想从玄明上仙身上挖,不合理么?” 不能更合理了好么! 到这个时候,众仙再看向玄明真人,就都是“老倒霉蛋了”的心疼了。 到了如此地步,玄明真人才缓缓开口,讲起了他的故事:“在下在未飞升之时,曾撞上了青阳上神……” ——玄明真人说的都是“实话”,嗯,去掉了云瑶仙子戏份,且在青阳上神视角里非常真实的实话。 比如说他那天晚上为了甩开见鸿蒙道体起意的青阳上神,用了“非常压榨身体极限的”遁速。 比如他遁走之后“身受重伤”,临时找了个人间城池落脚,谁曾想第二天青阳上神就追了过来,还在城池周边布下了九门玄煞大阵来围杀于他,于是他“无法”,只能就地和青阳上神斗一场法。 至于青阳上神是怎么在原本都把人追丢了再追上来的? ——这你得问青阳啊。 我怎么会告诉你我和云瑶仙子喝了一夜的酒,而青阳上神是闻着云瑶仙子的味儿找到的呢? 至于你那时候为什么幻化成了云瑶仙子的样子出的那个人类城池? ——我什么时候幻化过了,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云瑶好吗。 这是那天晚上云瑶仙子教玄明真人时说的原话:“道友,或许在你的记忆里,你是变成了我的样子,出了人类城池,故意放慢速度等青阳追上,遇上了你说的那个阵法之后被迫和青阳斗法,根本无法辩驳你和我认识这件事。但,我的记忆里,不是的。” “那是什么?”玄明真人问。 云瑶仙子一摊手:“你说是要变成我的样子逃,可你却化作了一道我亲娘都认不出来是我的遁光。我敢打赌,青阳一直都认为他追的是鸿蒙道体,而不是凤髓之体,因为我的遁术不是你那样的。” 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不错的玄明真人:“……啊?” “啊。”云瑶仙子一听玄明真人的语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戏谑道,“道友,你们下界原来遁走的时候变化外形变化得这么彻底的?” 玄明真人:“……” 是啊,很彻底,因为这样比较省灵气——一道流线型的光,自然是要比棱角分明还带着各种代表身份的流苏飘带的遁光,空气阻力要小很多的呀!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对此习以为常,一直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这搁仙界基本属于穷酸。这还是遁光,如果他们再省灵气一点就会把自己压缩成一道肉眼都很难注意到的光丝,然后瞬息千里,那在仙界修士眼中纯纯属于“哇,这灵气你要留着当传家宝吗这么不舍得用”。 玄明真人,属实是被云瑶仙子又科普了一道。 云瑶仙子还说:“唯一的问题只是,道友在九门玄煞大阵之前停了下来,是用的道友的外形,还是我的?” 玄明真人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我的视角里,从遁光出来的那一瞬间当然用的是你的外形,但,我那会儿的心态是“不装了,开打吧”,所以很快就变回了我的本来面目。 但考虑到,即便我在刻意等着青阳上神,但青阳上神还是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我,过了一会儿才…… “没准。”玄明真人都开始惊叹了,“他还真不知道我曾经是变作仙子的模样出逃的。” 云瑶仙子:“对啊。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为岚姝神女挖我的灵根,或是为岚姝神女挖一个可怜凡女的灵根,再或者是原本打算为岚姝神女挖一个灵根,但看到鸿蒙道体之后立刻就改了主意准备去挖鸿蒙道体,有区别吗?都是以强取豪夺他人灵根问罪啊?” 玄明真人领会了。 现在玄明真人唯一还没办法解决的问题便成了:“虽则如此,仙子连个名字都不曾拥有,也太委屈了。” “不委屈。”云瑶仙子说的很淡定,“即便有名字又如何,作为受害者留了名字很光彩吗?再说即便有名字,那些眼高于顶的神仙又能记住几天呢?” 玄明真人默然。 但云瑶仙子是乐观的:“道友不必为此等细枝末节之事忧心,倘有朝一日能让那些高贵的神仙知道凡人之重,理解凡人之苦,那留名才有意义,否则即便青阳上神是因我而受罚,我在众仙心里也不过是个靠着玄明上仙才得以昭雪冤屈的菟丝花,又有何趣?” 玄明真人实在是没什么话好说了。 当夜既然商议妥当,他今日讲的故事自然不会露“我和云瑶仙子认识”的馅,然后整个天庭,从上神帝君到仙娥仙侍,果然如同云瑶仙子所料,没有一个人对那个原本要被挖灵根的凡女起来一星半点的兴趣。 这让玄明真人松了一口气,同时也……为仙界凡人的处境,深深叹了一口气。 真的就是蝼蚁啊。 没有一个上神上仙要为她做主,那就是死了也是白死,自然不配拥有姓名的那种。 而天君听完了这一整个故事,自然要摆出一个君主应当有的态度:“青阳,玄明上仙所言是否属实?” 青阳上神的眼睛都是灰的,长长叹一口气:“……是。” “既如此。”天君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青阳上神镇守昭华宫却监守自盗,私自将诛仙剑拿出还将诛仙剑遗失,又对玄明上仙的鸿蒙道体动了心思谋财害命,数罪并罚。天兵!还不将此人打入天牢,择日上诛仙台处斩!” 青阳上神对天君的决定自不敢有什么异议,只是在被天兵拖下去之前,不甘心地挣脱双臂的束缚,指着玄明真人的鼻子喝道:“玄明上仙!即便我有错!你隐匿诛仙剑这么多时日!难道便一点错都没有吗?” 终于来了。 甭管这是天君问出来的还是青阳问出来的,总之少不了这一刀,玄明真人早就想好了说辞,现在只坦然地开口:“天君,在您于瑶池宴上问在下诛仙剑在何处,在下将那柄古剑拿出来给天君辨认前,在下确实不知这是诛仙剑。” 青阳上神第一个不依了:“你不知道?!本座亲口告诉你的!” 玄明真人皱皱眉,没搭理他。 ——现在全天庭都知道他二人有旧怨,用脚趾头都知道青阳上神嘴里必然没有玄明上仙半句好话,能泼脏水就泼脏水,又有什么好和他对嘴的。 反正隔了这么久了,论青阳上神的法力,也不可能搞得出带声音的玄光镜来证明他确实说过这话。 但天君嘛,肯定是能给玄明真人添多少堵就添多少堵,现在不问一句都不符合他的人设:“上仙不知诛仙剑?可上仙之前手刃翊宸帝君,在天外天上一力破敌,难道用的不是……” “在下不知道此剑是诛仙剑,难道耽误在下用它了吗?”玄明真人淡淡道,“难道这是一把每次挥舞的时候都要喊一声‘吃我一诛仙剑’才能用的灵宝?” 天君:“……” 想了想那个场面,诸仙都忍不住一声闷笑。 玄明真人却没有笑,说的还非常无辜:“或者,天庭哪一本著作里面说过这是诛仙剑,规定了拾到者需要立刻交还天庭?再不然,诛仙剑能自己开口说话,自己说自己是诛仙剑?” 然后他淡淡看了青阳上神一眼:“天君,一来,在下从来没有途径知道此剑来历,二来,在下飞升之后便的规章,知晓昭华宫中是青阳上神镇守,可正如青阳上神不知在下名为苏玄明一样,在下亦无法想象那一日都不是在下一合之敌的仙人竟然贵为上神,并且在下了解到,昭华宫从无什么重宝遗失的消息,这又让在下如何敢想,手中的这一口古剑便是那传说中一直储在昭华宫,未有遗失的天庭重宝?”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虽然如此。”天君一听这说辞就知道不好为难了,只好道,“上仙手里的剑确实是诛仙剑,不容遗失,还盼上仙归还。” “那是自然。”玄明真人看上去好说话极了,“只是,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上仙请说。” 玄明真人一笑:“在下想看看天庭的另外两个重宝。” 看看能不能像勾搭上诛仙剑一样勾搭上它们俩 第134章 对比 昭华宫大门打开的时候,诸仙都有些恍惚。 以那三件重宝的地位,自然不是什么人想看就能看的——即便天君答应,你看那三件重宝扇不扇你就完了。 事实上,上神帝君们偷偷去看了多少次这些重宝那不好说,但在众仙的记忆里,上一次昭华宫这么大阵仗地打开大门迎客,是在几十万年前。 那时,黎泽天尊还是刚刚飞升的黎泽道人,亲自来拜昭华宫,求上古神器怜悯此间门天地,配合他前往天外天御敌,这才得了诛仙剑闪烁几下表示许可,黎泽道人大喜,持诛仙剑出昭华宫,护了天地平安。 而现在,同样是飞升修士,同样是域外天魔,同样是诛仙剑,仿佛某种命定的轮回。 让老人们几多感慨,心里又暗暗生出了一种将玄明上仙与黎泽天尊比较的心思。 玄明真人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从天君手中接过了那个诛仙剑专用剑鞘,随即手拂过储物袋,将诛仙剑取出,归剑入鞘,再双手捧起诛仙剑,将诛仙剑捧回了那个高高的神龛。 最后的时刻了,诛仙剑还有一点点舍不得的眼巴巴:“真人要记得回来接我啊。” “一定。”玄明真人含笑传音,“在下保证。” 这在外人眼里,能看到诛仙剑身上有几点宝光闪烁,仿佛是不舍得与玄明上仙分开。 然后他们又一次想起了当年。 当年,黎泽天尊并没有混上第二次打开昭华宫,将诛仙剑归还的待遇——据传,当时域外天魔潮退,诛仙剑便立刻化作一道灵光冲往昭华宫回剑归鞘,跑得只有那么不要命了。 官方的解释是古剑有灵,见此间门天地不再有覆灭之危,自觉功成身退,这才归去。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信这个说辞——民间门一直有人暗搓搓的认为,这不会是诛仙剑答应和黎泽天尊合作都非常勉强,好不容易熬到了域外天魔潮过去,便忙不迭跑路……吧? 但玄明上仙这波可厉害了,诛仙剑都闪了几闪诶! 玄明真人还是太年轻,不知晓这些仙界掌故,也没空照顾诸仙的心情,将诛仙剑放回了神龛上的架子后,便从仙官手中接过了三柱清香,认认真真对诛仙剑鞠了三躬。 诛仙剑自然受得起玄明真人的大礼,以它的辈分即便这全天庭都给它跪下了也是理所应当。 但,玄明真人躬了三下,将三柱清香插在诛仙剑之前的香炉上之后,诛仙剑又一次闪了三闪。 神仙们都开始惊呼了,连天君看到这样一幕都重新计算了一下玄明真人的实力。 而玄明真人:“……” 闪都闪了,总不能来个时光倒流并让诛仙剑憋着,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给诛仙剑抛媚眼,玄明真人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再从仙官手里接过三柱清香,去拜盘古幡,又拜太极图。 ——这算是礼多人不怪,昭华宫都开了,诛仙剑也拜了,若是对旁边的太极图和盘古幡视而不见,也太不会做人了。 再说,来都来了,不给这两件重宝表示一下善意,难道指望它们和诛仙剑一样不要面子地“真人真人,我来做你的本命灵剑”吗?诛仙剑可是说了,这三件宝贝都比较随主人,那个太极图和盘古幡闷得一批!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 让神仙们稍微有点消停,也让玄明真人那芒刺在背的感觉有所缓解的是,他虽然对着太极图和盘古幡躬了三躬,但两件宝贝都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个灰扑扑的不爱理人的模样。 昭华宫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没有得到两件宝贝的示好,玄明真人倒没有失落或是如何,一切如常地给天君拱拱手,再对跟着过来看热闹的诸仙点点头,便径自去了他暂居的小院。 神仙们早已习惯了玄明真人这副不爱理人的样子,并且已经有了点被pua成功的迹象,开始自我洗脑“谁都不搭理好啊,要是搭理别人不搭理我,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了起来。 而昭华宫大殿中,自关门之后,黑暗之中,太极图,亮了一亮。 随后,盘古幡,也亮了一亮。 接着诛仙剑生气了:“你们消停一下啊!那是我先挑中的!” “嘻嘻。”太极图这瞬间门竟然莫名有了一种长兄逗幼弟的气势,“就不消停,你能拿我怎么样?” 诛仙剑小脾气一上来,即便不能上演全武行也想和太极图斗一斗嘴,却在此时,平日最稳重的盘古幡感慨出声:“其实连我都有些动摇。” 诛仙剑和太极图:??? ……不是!我们说着玩的!你冷静一点! 但盘古幡还是那个正经的语调:“天庭那么多年,好歹是来了个平头正脸些的。” 这话说的,太极图都跟着正经了起来:“谁说不是呢。” 然后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被诛仙剑抢了个先。” 诛仙剑可得意了。 三个巨头开口破冰聊天,下头的小可爱们也欢快了起来,接着颇有来历,只是遗憾于没跟过三清的河图洛书开口:“抢先了又如何,那人不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诛仙剑送回来了吗?” “你闭嘴吧。”诛仙剑哼唧了一声,“他会回来接我的。” 一副芳心暗许的模样(这个划掉) 反正,一时间门,整个昭华宫大殿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息——关于天庭终于有了新气象的欢快。 都是平时不开口,开口就要聊很久的宝贝,这一旦开了话匣子,什么伏羲琴神农鼎女娲石都加入战团,一群宝贝叽叽喳喳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小仙娥们谈司命新的话本子的兴奋,欢乐了不知多久,太极图忽而道:“噤声。” 宝贝们都愣了一下。 “有人来了。”太极图开口,随即身上的灵气顿时一收,作为老大哥,悄然放出来的遮掩昭华宫大殿动静的道韵也一收,所有半夜兴奋的宝贝都瞬间门恢复灰扑扑不爱理人的模样。 然后,白日间门玄明真人给三件至宝敬香的位置上,凭空而起一道青烟,片刻过后,那青烟之中,缓缓走了一个人出来。 黎泽天尊。 显然,“无特殊事宜不得入昭华宫”的限制仅针对一般神仙,像他这样的尊神,即便来了,被发现了,也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何——当然,他要是不管不顾卷了宝贝走,那便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黎泽天尊倒是没有打算对宝贝做什么再断送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只看着那端端正正放着的三件至宝,亲自点燃了三柱清香,郑重地拜了三拜。 三件至宝无一有反应。 这些年来,黎泽天尊也早就习惯了,并没有带什么不该有的期待,但耳闻了今日诛仙剑对玄明上仙闪了三闪,他便又起了来见一见这三个宝贝的心思。 还是这样。 还是这样! 黎泽天尊心头腾地起来了一股邪火,但很快按捺了下去,太极图和盘古幡与他之间门并没有渊源也就罢了,他只停在了诛仙剑之前。 “前辈还是不想搭理晚辈。”黎泽天尊开口,“晚辈原本也没什么好怨的,只想,若是有朝一日晚辈能将诛仙阵找回,前辈总不应该还对晚辈不屑一顾吧?” 诛仙剑就装作自己在神游,一点反应都没起来。 然后黎泽天尊的声音就委屈了起来:“同样是飞升修士,前辈偏偏对他如此热情,又对晚辈如此疏离,实在让人不快。” 诛仙剑:听不见听不见! 但这丝毫不影响黎泽天尊的发挥:“那么,若是晚辈将他杀了,前辈会否对晚辈刮目相看?” 诛仙剑,还是没有反应。 黎泽天尊无法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再对诛仙剑一欠身,到底是“砰”地一声化作了一道青烟,原样回归。 许久,太极图的屏障才又一次悄然打开,然后忍不住问诛仙剑:“你当真眼睁睁看着他对那个苏玄明下手?” “下他的哦。”诛仙剑直接就是一个奶猫凶狠,“他要是能杀了苏玄明那我即便跟了他又何妨!” 太极图:“……” “噗。”这是终于没憋住的盘古幡,“看来,诛仙剑对苏玄明,很有信心呐。” 诛仙剑气鼓鼓。 不过,不管怎么说,黎泽天尊总不能平白无故地挑上玄明真人。 只是第二日一早,便有童子轻轻敲响了玄明真人所住小院的门,给玄明真人的傀儡递了一张帖子:“我家主人于三日后在太华山上设宴,还请玄明上仙届时赏脸光临。” 第135章 通道 黎泽,天尊? 接到了帖子的玄明真人一头雾水。 他里负责的尊神,但这位黎泽天尊…… 对不起,查无此人。 偏偏又没有诛仙剑可以问了。 神烦! 玄明真人对着帖子纠结了好一会儿,然后直接起身,去飞仙殿正殿轮值房,准备直接请教桓风仙官。 桓风仙官听了也懵。 和玄明真人对仙界的各类殿阁和尊神.的名字都只是看过一遍便放下了不同,桓风仙官是真真实实在仙界跌了个大跟头,了解了仙界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官僚主义之后,对仙界各位尊神.的名字都只有这么敏感了,一些已经隐居的尊神他都记在小本本上日夜背诵生怕有所疏漏。 但即便是桓风仙官,仔仔细细想了一圈之后还是一头雾水:“天庭各宫各殿,并没有一个手握重权的尊神名讳是黎泽啊?太华山确实是一处顶级灵地,好像是有个什么尊神在那里居住来着,但名讳……” 桓风仙官又认真的思索了许久,最终仍只能抱歉地笑笑,“上仙,我上天庭不过几千年,又曾经大大地在天君和赤霄帝君面前挂过号,便很难在仙界交到什么真正的至交好友,所知确实有限,怕是帮不了上仙了。” “好吧。”玄明真人无奈了,但还是礼貌地谢过了桓风仙官。 这是能明面上拜访的神仙,别的人嘛…… 玄明真人回了住处之后,就掏出了那面铜镜,联系上了司命。 司命的仙龄倒是比桓风仙官要长,神职的重要性和桓风仙官比起来也不可同日而语,但司命仔细思考了一圈,也是一头雾水:“这个……我也不知道。” 玄明真人:……嘿?! 你们天庭总不能随便来个阿猫阿狗都能自称天尊吧? 实不相瞒,经历了天外天这件事后,我已经准备甩开那个自以为自己很牛逼实则啥事都干不成还就会画大饼的四殿下了,但是现在看这个局面,我好像要打听这个黎泽天尊到底是谁,真就只能去问四殿下了呗。 但,司命比桓风仙官的位高权重就体现在这里了——司命虽然不知道,但他仍然能给玄明真人指一条明路:“上仙稍等,我去请教一个人。” “谁?” “月下老人。”司命回答,“倘若他都不知道,那个黎泽天尊便是真的不必放在心上的阿猫阿狗,这宴不去也罢。” 玄明真人觉得靠谱,遂道:“如此,请星君尽快。” 毕竟三日之后赴宴,倘若不是什么好宴,少不得还得做一些准备。 司命表示理解,立刻卷了一堆命簿,如同以往的若干次写爱情故事写到头秃之后去找基友聊后续发展一样,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地去了姻缘殿。 月下老人还是那个舒舒服服在姻缘树下喝茶的模样,见司命来了还招呼老伙计拿着保温杯一块过来潇洒,司命今日拿着命簿过来不过是做个幌子,没有工作,他也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月老和司命一个德行,不管干活不干活都不喜欢仙娥仙侍在旁边,司命也不用避讳什么,只将玄明真人的事情说了,再道:“老前辈,我在天庭年资尚浅,对一些已经不上早朝也不来南天门的老牌尊神属实是听都没听说过,这位黎泽天尊,不知到底……” 然后月老直接对司命一摊手。 司命:??? 月老:“小友不准备让我直接和玄明上仙交流,非得经过小友是么?” 司命:…… 他非常麻溜儿地把铜镜给了月老。 月老很快就摸熟了这种小法宝的使用方式,输入法力进去,三息之后,铜镜中就出现了玄明真人的脸庞。 月老便对铜镜笑了笑:“一直有闻玄明上仙清越俊秀,神仙中人,如今看来,实在是芝兰玉树,闻名不如见面。” “晚辈早该来拜望前辈。”对这位诛仙剑特地提过的老神仙,玄明真人也报以了足够的尊敬,“不过如今实在是风口浪尖,倘若在下贸然造访姻缘殿,怕是会给前辈带来一些麻烦,只好如此与前辈相见,前辈勿怪。” “不怪。”月老失笑,因司命在他面前没口子地夸赞过玄明真人,现在这年轻人又是这样一副让人见了都神清气爽的样子,月老忍不住善意地调侃道,“上仙倘若来造访我姻缘殿,再被仙子仙娥们理解为上仙尚未成婚求配佳人,我这姻缘殿怕是几百年都不得安宁了。所以,不来最好。” 玄明真人尴尬了一下:“老前辈莫要拿我取笑,在下尚在下界时便已是断绝尘缘一心求道,实在无心情爱……” “说笑罢了。”月老充满了老人家看年轻人的慈祥,“我这姻缘殿只管凡人姻缘,即便上仙想找我求配仙子,我也爱莫能助啊。除非上仙也需要下凡历个情劫,到那时再寻我不迟。” “历经九千载苦修,生死之间都不知打了多少回滚,好不容易才从凡人做了神仙。”玄明真人叹道,“再沉迷情爱,也就白活这许多岁月了。” “倒也是。”月老唏嘘了一声,玄明真人把话题扯这么沉重,他也不好再调侃什么了,只道,“司命小友说,道友想知道黎泽天尊?” “是。”玄明真人立刻收敛了笑意,将手中铜镜的视角一翻转,对准了他今日收到的那份请柬,“今晨,晚辈收到了一张帖子。可晚辈甚至都不知此是何人……” “道友,包括司命小友,甚至一些更年轻的神仙,没听说过黎泽,实在非常正常。”月老笑道,“他在太华山避世多年,如今还知道这位天尊存在的,不是天庭老人,就是家学渊源。并且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到太华山的请柬的。” “哦?”玄明真人挑眉,“晚辈有什么特别么?” “你和他是一类人呀。”月老悠长地一声叹息,“不知你飞升上天也就罢了,既知了有你这样一位优秀的飞升修士存在,他少不得要请你一见,去就是了。” 听到了那个“一类人”,真就是触动了某个灵感,一瞬间玄明真人就想起了凤穆神君那句意味深长的“即便是一路人,也多有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沉吟片刻:“还请前辈细说。” 然后司命非常狗腿地给老前辈倒了一杯茶,一副你尽管说,茶水管够的样子。 月老失笑,但想了想接下来要谈论的话题,笑容又收敛了起来:“黎泽道人是天庭上一个自下界上来,且活到现在的飞升修士。” 以这个为开场白,姻缘大手子给玄明真人讲起的故事,那叫一个精彩刺激跌宕起伏,说到最后黎泽道人成了黎泽天尊时,玄明真人竟都有了一种“原来飞升修士熬出头可以这么简单”的感慨。 可故事听完了,感慨的情绪下去了,玄明真人一细想发现不太对了:“前辈,天庭原来是有飞升修士的势力的?” “是啊,当然有。”月老虽然不明白听这么半天,玄明真人怎么就这个关注点,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玄明真人就不明白了呀:“既然他是飞升修士,为什么他能容忍飞升通道关闭那么多年?” 月老尴尬一笑,闭口不言。 “还请前辈解惑。”玄明真人虽然有眼色,但在这种关键问题上肯定不允许月老含糊,直接道,“这对晚辈很重要。”然后还觉得是不是在防偷听,“前辈,姻缘殿是前辈的地盘,总不至于什么阿猫阿狗想听姻缘殿的故事,都能进来听一嘴吧?” “那倒没有。”月老看着镜子里的玄明真人,声音里面还带了一点点怜悯,“道友怕是没听懂我的意思。” 玄明真人:??? 月老叹道:“我刚刚说,黎泽道人是道友之前,最后一个下界飞升修士。” 这句话有什么特别么?现在他就不是了啊? 玄明真人百思不得其解。 月老见这位小朋友一点也不上道,无奈再补了一句:“准确来说,他应该是最后一个飞升通道一切正常时,成功飞升仙界的修士。这下明白了么?” 玄明真人:“……” 玄明真人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灵感,眉目陡然一深。 但这点灵感实在是太过稀薄,他思考了好半天,才犹豫道:“前辈的意思是,飞升通道是黎泽天尊关闭的?!” “这是你悟出来的。”月老道,“我可什么也没说。” 得了这个回答,玄明真人都愣那儿了。 月老没有着急说话,只等着玄明真人缓过来。 这其实很快,玄明真人的阅历毕竟远超常人。 但,他还是满心的郁闷不解,一时间也再没什么兴致深问,只沉声道:“前辈,隔着个铜镜,有些话毕竟不好说,今夜子时,晚辈可否前来姻缘殿拜访,当面讨教前辈?” 月老笑了笑,对这样的结果丝毫不意外:“倘若上仙有把握避开一干耳目——尤其是那一位的耳目,老朽自然扫榻以待。” “多谢前辈。”心里乱的很,玄明真人只能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月老仍是那个靠谱长者的模样:“小友客气了。” 二人就此断了联系,玄明真人又从头到尾将这件事思考了一圈,还想着诛仙剑一事到现在为止应该是告一段落,他若是回金鳌岛……在任何人的视角里都应该很合理。 还有,黎泽天尊下帖子邀请你去赴宴,你赴完了宴,难道能厚着脸皮不回请?既然要回请,在飞仙殿小院里请也太敷衍了,再怎么样,都得在金鳌岛。 总得回金鳌岛收拾收拾——尤其是把飞仙台收拾收拾,倘若关闭飞升通道的事真是他做的,想也知道,贵人眼里肯定见不得飞仙台。 再延伸一下,他和湘影仙子要在金鳌岛上建飞仙台,但黎泽天尊关闭了飞升通道,如果能请他去金鳌岛赴一场宴,黎泽天尊都没有看出来飞仙台的模样,将来即便仙界出现了一波飞升修士,那么金鳌岛还能借着黎泽天尊自我洗干净嫌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搅混天庭的水方便日后起事…… 各种想法,纠纠缠缠。 到了最后,玄明真人还是觉得得和小伙伴商量一下。 于是将法力输入铜镜,很快便联通了湘影仙子:“仙子,我这儿一直事忙,还没来得及问仙子,之前仙子去混沌寻那位暗中捣鬼之人,寻到了么?” “没有。”湘影仙子摇头,“小妹找到了几处撕开的空间裂缝,空间裂缝附近并没有人。想来也正常,倘若是小妹用此法害人,必然是撕开了裂缝便走,绝不会试图多停留,以免露出马脚。” 玄明真人倒不意外,只道:“我对此有预料,不过,以仙子之能,甚至没能在空间裂缝周边找到动过法力的痕迹?可凑得出大概的道韵?” 湘影仙子仍是摇头:“因为一直有域外天魔进出空间裂缝的缘故,那里的道韵被冲得七零八落,根本分不出来。” 玄明真人的表情沮丧了一下。 湘影仙子便有些疑惑:“怎么了仙长?难道仙长这么快就在天庭找到了可能的凶手,需要辨认一二?” “说来话长。”玄明真人叹了口气,“仙子,先说要事——现在金鳌岛能见外人否?” 湘影仙子想也没想便道:“知道了域外天魔魔潮提前的原因后,我便料定仙长驻守天外天时日不会长,驻守天外天时倒还罢了,一旦归来,总免不了要与其他仙人迎来送往,总得用上金鳌岛。所以回来之后,我便暂停了飞仙台的建造,先独独在飞仙台需要占据的位置上紧急弄了一个遮掩的阵法,小妹确信,倘若不是法力高出小妹太多,直至无法想象的境地,应是不会一眼看出里面的情形。” “仙子实在冰雪聪明。”这算是几日以来唯一的好消息了,玄明真人都松了一口气,“我现在就去金鳌岛与仙子细谈。” 看到玄明真人松了一口气,湘影仙子的心反而提了起来。 自认识这位异界修士以来,他从来都是从容而淡定,想来也是,他的修为比自己而言还高了一线——虽然没有比试过,但玄明真人第一次上仙界时是自己另外开的空间通道,她却是试图用的旧时通道,已然可见两人高下,自己尚且能见事临危不乱,他的境界又岂会咋咋呼呼? 可是,这样强大的人,今日都有明显的神不守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仙长过来罢。”湘影仙子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玄明真人直接化作一道平常的遁光出了天庭。 此时的金鳌岛上,已经起来了一座宫殿。 虽然谈不上多华丽多气派,但普通宫殿应该有的配置都有了——前后分三进,按着修仙之人普遍的配置,最前面是神殿,供奉祖师之用;中间是客殿,容主人在此宴饮或是讲道;最后面是内殿,供日常起居修炼。 殿与殿之间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三进正殿旁边还有各种小院子,供门人弟子、妻妾儿女居住,还在角落位置安排了炼器房、炼丹房、灵兽园、灵药园,一应俱全。 更有阵法笼罩了整个宫殿,让此地显得云遮雾绕,仙气飘飘——视觉效果如此,但倘若有什么人要袭击此地,才会发现那云遮雾绕的阵法本身的凶险。 这宫殿! 接了去天外天的调令便对金鳌岛撒手不管了的玄明真人见了湘影仙子都有些不好意思,连连作揖:“仙子辛苦!” “仙长客气。”湘影仙子倒没觉得如何,“一个没有什么特殊要求的宫殿罢了,即便我不动手,也不过费仙长三五日的功夫,哪里值得仙长这么谢。” 这还真不是虚言,对于他们这样的天花板选手而言,开辟洞府那都是熟得不能更熟的事情了——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各级时的实力能拥有的灵脉和地盘都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搬家对他们来说早是家常便饭,游历在外时候还会开临时洞府,这业务熟练得一比好吗。 玄明真人谢的是湘影仙子的心意,湘影仙子收到也就罢了,他笑了笑:“既如此,我们进去谈。” 只有两人,不必去会客用的大殿,二人直接去了后院的一处凉亭,分宾主坐下,又烹上了灵茶,在小火炉缓缓烧开泉水的气氛里,玄明真人将黎泽天尊的故事说了。 湘影仙子的心,越来越沉。 听玄明真人讲完了黎泽天尊的故事,湘影仙子自己也思忖了许久,道:“要说为何那位前辈会关闭飞升通道……其实我也不是不能想象,便是在下界,小妹也见过不少那种不只是要自己日子过得好,还非得别人的日子过不下去,非如此不能对比显露出自身优越性的变态。” 变态。 饶是优雅如湘影仙子,都忍不住骂了这样重的词。 但这种时候,你即便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拎出来骂一遍,也于事无补啊——倘若让那些在天劫之下带有万般不甘的心情死去的修士知道自己原来是死在了同道中人手里…… 湘影仙子想一想都非常难过:“但是,听仙长转述的月下老人所言,黎泽天尊是最后一个而不是第一个。也就是说,在黎泽天尊的那个时代,应该不只是有他一个飞升修士。仙长,出现一个人道心扭曲还可理解,可怎么可能整个飞升修士群体都扭曲呢?都见不得别人好吗?” “我一路上都在想此事,我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玄明真人想起来的也是那些或者惊才绝艳,或者苦心孤诣,但总之最后都棋差一着死在了天劫之下的修士,想到他们中还有许多对自己有着几乎倾囊相授的恩情,又想到更古老的前辈竟然干出了那么卑劣的事,简直无法理解,“我今夜会去见那位月下老人,再有什么不解,今夜再问他吧。” 湘影仙子还是很难过,但她努力收拾了心情,道:“既如此,仙长现在来找我,是希望我如何?” “我不知道那位黎泽天尊的耳目强大到了何种程度。”玄明真人道,“我自己倒是无妨,但总不好连累了那位月下老人,总得有个万全的,瞒过一切耳目的办法,我才好去拜访他。所以,今夜,仙子便在岛上修炼,能弄出多大动静,就弄出多大动静。” 湘影仙子瞬间就明白了玄明真人的意思:“好。” 但想了想,湘影仙子有些忧虑道:“仙长,我只怕宴无好宴。仙长才失了诛仙剑,又要去面对黎泽天尊,倘若有什么不测……”她伸手掩唇,将一直在她丹田中温养的东皇钟拿出,“仙长还是拿着此宝,暂且备用罢。” “不必。”玄明真人将东皇钟推了回去,“此宝在翊宸帝君手里饱受磋磨,如今正是温养的时候,不好猝然中断。仙子放心罢,再是鸿门宴,我保命的法子还是有的。” 湘影仙子便不再坚持了,只说一切小心。 是夜。 金鳌岛上的阵法没有撤——撤阵法那也太明显了,但金鳌岛之上的灵脉一阵动荡,包含金鳌岛之上的灵气也有风起云涌的迹象,涌了没一会儿,金鳌岛上空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疯狂吸纳着此间天地的灵气。 这样的巨大动荡里,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子时,一道极其不起眼,已经全然隐藏在了那风起云涌之中的透明光丝,悄然出了金鳌岛,无比丝滑地登天门,入天宫,进了姻缘殿大门。 “上仙很准时。”月老没有睡,甚至在姻缘树下治了一桌酒菜,“快入席吧。” 玄明真人笑了笑,谢过了月老的郑重其事,坐了客位,却没有吃吃喝喝的想法,只道:“前辈,还请解惑。” “上仙总得让老朽知道上仙的揣测到了哪一步。”月老笑道,“才好往下说呀。” 玄明真人便直接将湘影仙子那句“一个人变态属于正常情况,一群人变态不太合理吧”的话说了。 月老便笑:“上仙,容老朽问一句,上仙准备在仙界呆一辈子么?” “此话何解?”玄明真人有点没跟上,都有点腹诽你们这些上古的老人家讲话怎么云遮雾绕的。 “上仙。”月老道,“老朽的意思是,如果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上仙会不会也想去混沌求大道呢?” 第136章 君子 玄明真人没有想到月老会这么问,但这个问题他是从来没有犹豫过的:“我自然是……” “自然是要去的。”月老笑道,“事实上,绝大多数飞升修士,甚至说仙界绝大部分的本地修士,都是上仙这个回答。” 玄明真人敏锐地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是有少数人,会选择留下来,对么?” 比如黎泽天尊。 比如翊宸帝君。 在群英荟萃的远古,他们啥也不是,那些对“道”有追求的大能们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但当大能们都去了混沌之后,山中无老虎,自然是猴子称大王。 月老笑了笑,声音里都带了一点悲凉:“但是,即便老虎都走完了,山林中还是会有幼年的老虎长成,再威胁到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也想到了一些措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何操作呢? 于下界,自然是关闭飞升通道,不必赘述。 于仙界,神仙们神力不比远古,自然而然不能再点化那些顽石草木,只能点化凡人——身为凡人,又岂能那么明白“点化”和“靠自己修炼”之间的区别?反正都是不再做凡人上天做神仙啊? 不想伺候人? 那就拉拔几个伺候人伺候得好的仙娥仙侍做仙官,以此鼓励凡人——看,这条路也是能熬出头的哟。 久而久之,有志于此的凡人考虑的就不再是自己好好修炼以图飞升,而是直接一步登天点化为仙娥仙侍,再靠着伺候人伺候得好做正经仙官,仙界的修炼气氛,至此糜烂。 而这个时候,作为修炼权威的神仙们再些微简化一下修炼功法,对一些大威力法术做点手脚,如此,仙界那些好不容易顶住了一步登天诱惑的修仙者,连能拿到手的教材都是错的,又能修出什么大名堂来? 卑劣,下作,毫无底限。 玄明真人气得整个人都懵了。 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平静道:“前辈,虽说如此,老虎总是一只一只走的吧,怎么都没有老虎想起来在走之前要杀了那卑劣的猴子呢?” 月老一声叹息:“于本界,其实那都是暗暗的手段,点化凡人虽有让凡人从此开始妄想一步登天,不再认真修炼的打算在,但论其根本,还是神仙们不再有本事点化顽石草木,也是无法之事。对功法的修改……功法千年传承,本来就会有一些错漏和改动,连一气化三清之法都不知传出了多少样子出来,谁又管得了那许多?” “可下界呢?” “下界。”月老道,“我知道此事都是蛮晚之后了——最开始时,黎泽天尊做此事,做得十分隐蔽,并且只是为了避免他在下界的死对头也飞升上天。 后来被天庭一位尊神恰巧撞破,那位尊神深觉这是个好法子,这才悄悄禀明天君,将此法广泛用在了飞仙殿。 天庭本土尊神们为免飞升仙人们生疑,还编了个只是空间动荡的借口来暂时糊弄,飞升修士们一个个一心修道,少理俗务,自然很难意识到,他们又大多是人中龙凤,自觉法力到位之后便去了混沌。 渐渐的,天庭飞升修士越来越少,飞升修士们终于发现情况不对,一顿细查,待知晓时,已经积重难返。” “怎么个积重难返法?” “此事爆出来之后,尚存此界的飞升修士之间爆发了一场惊天动的斗法。”月老远目,眸中尽是黑暗的天光,“那两批飞升修士险些把九重天都打到坠落。其实即便是那个时候,有心去混沌的飞升修士数量虽少,可是和铁了心要留在此界作威作福的许多飞升修士之间斗将起来,论胜率仍然是五五开,但如果加上了仙界一干神仙帝君的偏心……结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 ——最后的老虎被群猴咬死了,因为群猴的联合封锁,幼年的老虎再也没有长成的机会。 “可既然是群猴。”玄明真人问,“为何如今就一只?” “斗走了老虎,群猴尚有内斗。”月老淡淡道,“又有数十万年的时光流逝,群猴若有不专注修炼者,自然容易仙元流失。又不是所有人都有翊宸帝君那般多的延年益寿之法,自然渐渐天人五衰。” “那么后来起来的几次域外天魔魔潮,放进来的飞升修士呢?”玄明真人道,“没有活下来的么?” 月老冷笑:“他们和域外天魔斗了太久,一时不慎,魔气入体,早已入魔。” “可是……”玄明真人都觉得离谱,“都入魔了?一个不剩?” “天庭说入魔了。”月老道,“不是入魔,也是入魔。然后,为了天庭的安宁,也只能尽数除之。” 他们不会反抗吗? 会啊。可是域外天魔潮才走,飞升修士们早已是法力耗空,大半还身受重伤,这样的时候,他们又能如何反抗呢? 待死的羔羊罢了。 说来也讽刺。 在黎泽天尊飞升的那个时代,天庭尚有一群飞升修士,此时天庭战斗力日渐下降,飞升修士却一代一代地卷上仙界,这自然造成了下界修士强而本界仙人弱的局面,本地神仙自然非常担忧。 当年正是因此,在域外天魔魔潮到来时,翊宸帝君才会宁愿自己上前线,也不愿意对那些干了几年神职便受不了天庭氛围,直接隐居去修炼的飞升修士低头而请他们出山。 偏这个时候黎泽天尊飞升了,小嫩葱在仙界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站位,翊宸帝君自己又怕死,便顺水推舟地让黎泽去请天庭重宝。其实按着天庭这些老逼登的阴险程度,简直恨不得黎泽天尊顶完域外天魔就立刻“魔气入体”然后原地去世。 然而,飞升修士群体在黎泽天尊最脆弱的时候拉了他一把,让他没能在最虚弱的时候死去,偏偏前辈们对他的善意,在他自己变成前辈后,一点也没有给过后辈…… 月老说到这里,长长叹了一口气,给玄明真人的空酒杯续上酒,再对玄明真人举杯:“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 玄明真人下意识地去抬酒杯,可是连手都是抖的。 怎么……怎么能这么卑劣呢? “上仙。”月老也不在意玄明真人的手抖,只是一声叹息,“自古以来,从来就不缺人埋头苦干,亦然不缺人为民请命,更不缺人舍身求法,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更是君子。只是,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这就吃了大亏。” 说到这里,月老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给上仙说这么多都多余了。上仙和那位天尊到底是不是一路人,上仙去赴上一场宴会便能分辨明白,不必老朽多说什么。但老朽还是啰嗦了一夜,不是为别的,只是想让上仙提前些想清楚,要如何去斗那些没有底线的小人。” 玄明真人默然许久,才一声喟叹:“老前辈思虑周全。” “我思虑得再周全又有何用,得上仙周全才能成事啊。”月老却是人间清醒得很,“上仙无疑是君子,杀赤霄帝君和白旭仙君时杀得大快人心,诛翊宸帝君时亦是让天下人都拍手称快,去守天外天守得堂堂正正让人佩服,可是上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想杀上仙的力量,想来上仙在镇守天外天时已经有所感觉,到得如今,上仙是时候想一想如何破局了。” 如此的老成之言,玄明真人是许久没听过了。 这也让他不能有丝毫糊弄的心思,认真思考后方叹道:“我知道,前辈是在劝我不要过于方正。” 月老笑了笑,颇欣慰。 “我确实不是不会阴谋诡计,但……这用来防御尚可,用来主动害人却不行。前辈,在这件事上,我不能不做一个方正并且直道而行的君子。”玄明真人却道,“因为倘若我也圆滑了,又与他人何异?今日让步一点,明日算计一人,焉知他朝我改天换地之后,不会因为曾经的让步和圆滑成了习惯,然后渐渐成为我曾经讨厌过的人呢?再者,我如今让步了,圆滑了,我的后继者便会认为让步是可以的,圆滑也是可以的,他们又会将我的主张扭曲到何种程度?” 月老那欣慰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玄明真人如此回答他,倒让他……不知是往下劝好,还是就此打住的好。 斟酌许久,月老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也罢,上仙主意已定,老朽便不再多言。如今不好听的话说完了,那我就要说些好听的了。” “哦?”玄明真人一扬眉,“还有好听的么?” “自然是有。”月老笑了笑,“上仙,我说实话,几十万年了,想突破他们封锁的不是没有,上仙并不是第一个——论本界不是,论下界更不是,但……老朽目前看来,是上仙走得最深,也最能让人看到希望。” 玄明真人却道:“前辈,晚辈倒是觉得,希望其实一直都是在的,只是会被一次又一次打压,但打压之后,下一个站起来的人就会吸取上一次的经验,然后一次比一次愈加靠近成功。” 说到这里,玄明真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在许诺什么神圣的东西:“晚辈始终相信,邪不胜正。” 这样的年轻人。 这样生龙活虎的希望。 月老忍不住举杯:“但愿如此。” “必当如此。”玄明真人也举杯。 第137章 酒宴 玄明真人并没有如同以往的若干次和人喝酒一样,喝到对方趴下方才终止。 相反,问清了黎泽天尊的底细之后,玄明真人便没再耽误时间了,直接起身向月老告辞。 这自然不是看不起月老,不愿和他一起喝酒。实在是,玄明真人截至目前,仍是有伤在身—— 他到底年轻,不比那些不开放筋脉不吸取外部灵气,靠自己本身便能催开整个诛仙剑阵的大罗金仙,他在天外天守了那么长时间,筋脉遭受了那么长时间的折腾,体内还堆积了一堆服下九曲还魂丹后没来得及炼化的药力,连调养一二的时间都没有便回天庭处置诛仙剑之事,现在又有个鸿门宴要赴,到现在为止,唯一一次坐下来温养经脉是在青阳公审之前,就这都还得兼顾和云瑶仙子交流青阳上神之事,完全没有得到些许休养,如今要去赴鸿门宴了,自然分秒必争。 月老是老人家了,即便修为一般,但多多少少看出玄明真人有强撑之意,便未有强求,只说日后再聚也是一样的。 玄明真人便仍是化作了一道极其不容易引人注意的灰色光丝,趁着夜色,未引起任何人注意地回了金鳌岛,随即掏出一个玉简贴上额头,将从月老处得到的讯息复制在玉简中方便湘影仙子一会儿查阅,随即在湘影仙子对面盘腿坐下,开始运转周天。 强大修士开始修炼时,只要不想掩饰,动静是非常明显的,入定中的湘影仙子只觉得身边多了一个漩涡在疯狂吸取灵气,心知这是玄明真人回来了,便一点一点收功。 玄明真人也感应到了外界磅礴变换的灵气有减弱,便立刻催动法力开始加大吸取灵气的力度。于是金鳌岛上灵气风起云涌的程度一点都没有减少,在湘影仙子减而玄明真人增的情况下,得到灵气的人渐渐成了玄明真人,湘影仙子最终收功,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放开了戒备,脸上终于隐有颓败之色的玄明真人。 这段时间他的压力确实难以言述,筋脉怕也早已是千疮百孔。 但这种忙又没办法帮。 她长叹一声,轻手轻脚拿起了玄明真人放在一旁小几上的玉简,行出门去,再给玄明真人带上了门。 当然,不只是玄明真人会临时抱佛脚。 太华山,桃林。 对于已经拥有了几十万年寿命的黎泽天尊来说,就这两三天的功夫,修炼自然毫无意义,他的临时抱佛脚体现在他要赶紧研究玄明真人。 不过,享受惯了,他现在还是那个卧在桃花树下石床的造型,身后还是那个老者,只是面前不再是观看天外天情状的玄光镜,而是拿了一本玉简。 玉简自然是玄明真人上天之后的若干事迹的合集。 旁边仍然悬浮着一张羊皮纸,他若看得心中一动,就会伸手,侍候的老者给他一支墨水蘸得刚刚好的笔,由他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 这次画的不是阵图,而是玄明真人在仙界的一切人物关系。 老者仍是恭恭敬敬地侍奉在黎泽天尊身边,只看着他师尊仔细标注的都只是些名不见经传的人名,便忍不住问:“师尊,这不过是些小角色啊,何必如此在意?” “小角色。”黎泽天尊“呵”了一声,丝毫没有因为玄明真人压根没认识几个大佬而掉以轻心——怎么都是在下界一步一步算计才走到如今,自然是不会给自己阴沟里翻船的机会,“再是小角色,一个不注意,保不齐就能牵出什么大鱼来。” 但说到底,玄明真人上天庭时日尚浅,来来去去一共也就干过几件事,见过几个人而已,那张羊皮纸上的人物关系图,简陋得让人落泪: 天君,凤穆神君。 这是有仇,且没有被宣布死刑的。 乐蕊仙子,桓风仙官,灵虚元君,摘星尊者。 这是关系近的。 狮驼岭百姓,天外天守军。 这是有恩的。 然后……就没了? 黎泽天尊画完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想都觉得在天庭搅风搅雨到了这个程度,除了死者之外,到现在他明面上都只和这几波人称得上有关系,简直离谱。 可是再看一遍玉简,就能发现,真的没有了。 黎泽天尊不可置信地将玉简收起来,看向他自己画的人物关系图,乐蕊是散仙,因为大大地得罪了天君也没指望有什么职位,后头两个是天庭尊神,一来不太好动,二来他们和苏玄明估计也就是利益暂时相同才稍显友善,一旦追求利益不同必然反目成仇,倒是可以暂时不动…… 许久,黎泽天尊手中那支笔,轻轻点在了“桓风仙官”的名字上。 “师尊?”看着领导这个动作,老者很小心地开口。 黎泽天尊将手一摊,老者见机拾起了他手中的笔,随即便听黎泽天尊道:“这位桓风仙官是何来历?如何与苏玄明相识?” “回师尊,没有什么来历。”到底是天尊身边的大秘,业务能力精熟极了,不用查资料都能张口就来,“一个本界的飞升修士罢了,职位似乎是飞仙殿副掌事,许是玄明上仙飞升上天时认识的吧。” “唔……”黎泽天尊挑眉,“飞升修士?职位是飞仙殿副掌事?一直在飞仙殿?” “一直在飞仙殿。”老者回答,想了想,还给黎泽天尊补充了那个“曾经想私开飞升通道,却被巡查仙官发现”的故事。 听故事的时候黎泽天尊还是蛮认真的,只是听完了便是不屑地冷笑:“赤霄也是胡闹,这样的人还敢放在飞仙殿,真不怕他逼急了做点什么,酿成大祸?” “许是天君和赤霄帝君外松内紧,一直都暗中安排了人看着那位桓风仙官也未可知?”老者笑道,“弟子想,他们或许想的桓风仙官不是见不得下界修士死么?他们偏要把桓风仙官放在那个位置上,就要让他看一代一代的修士在他面前死去,而他无可奈何,岂不有趣?” “卑劣。”黎泽天尊嫌弃极了,天君和赤霄帝君因为无知而胆大包天,他却不想给下界修士机会,“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我既然知道……把这人调离罢。” “是。”老者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还多问一句,“以师尊之意,是升还是贬?” “找个高些的闲职便是。”黎泽天尊说得平淡,“他不是和苏玄明亲厚么,权当本座给苏玄明这个同道中人一个面子。” “是。”老者躬身应下,“弟子择日便派童子去给天君说一声。”——仍然是丝毫没觉得他们言语之间就决定了一个仙官的神职有什么问题。 黎泽天尊问完了桓风仙官,再看看那乏善的人物关系图,陡然就没了兴趣。 他闭目沉思一会儿,又开启了一个话题:“你说,此次宴会,让谁去侍奉这位玄明上仙好?” “太华山有的是仙娥仙子。”老者笑道,“弟子看,谁都好。” 黎泽天尊哼笑一声:“你觉得他是怜香惜玉之人么?” “如果是,自然很好。”老者回应道,“即便不是,他不是君子么?” 黎泽天尊,缓缓地笑了出来。 三日之后,宴会如期举行,参与宴会的非只有玄明真人和黎泽天尊,还有不少平日和黎泽天尊关系不错的天庭神仙连带黎泽天尊自己的门人弟子,也算济济一堂。 玄明真人是踩着点来的,比起一干因为是黎泽天尊请客所以自觉早来半个时辰的神仙们来说,算非常晚的那种。 而玄明真人出现在太华山山门的时候,一干神仙还都皱了皱眉——不管眼力好不好,总之大家都能看出,今日的玄明真人好像有些虚弱和单薄。 “小友。”主宾嘛,黎泽天尊少不得起身相迎,见礼过后还有些奇异地问,“金鳌岛上风起云涌了整整三日,难道小友还没有调养好?” 玄明真人就只有苦笑:“伤的实在有些重,让前辈见笑了。” “值守天外天是辛苦,何谈见笑。”黎泽天尊笑着将玄明真人引入席,“一代新人换旧人,仙界有后辈如此,本座该欣慰才是。” 玄明真人连连逊谢。 宾主已入席,黎泽天尊随即便拍了拍掌,敬陪末座的老者会意,随即便有两排极美貌的仙娥仙侍进入,男客边上是仙娥,女客边上是仙侍,俱乖巧坐在了神仙们的宴桌旁边,以做侍候酒水之用。 这还没完。 很快,厅堂之上骤起乐声,随着乐声进来的则是一队仙娥,俱是年轻貌美,且歌且舞,气氛渐渐起来,黎泽天尊一抬杯,众仙无一不应,一时间觥筹交错,富贵风流。 黎泽天尊看席间气氛,十分满意,还一伸手,身侧的少女会意,直接靠了过去,半个身子都倚到了黎泽天尊怀里。 主人都动手了,客人们也都纷纷快乐了起来,玄明真人没有动手的意思,他身边的侍酒少女便颇不安地朝着玄明真人在的位置挪了挪。 但,小姑娘总不能太主动,仅限于挪了挪,然后咬咬牙,老老实实地给玄明真人斟酒,只是手有点抖,一副害怕的模样。 玄明真人:……嘿我难道能吃了你? 未及细想女孩在怕什么,上首的黎泽天尊已经是含笑问了出来:“小友难道对此女,不满意么?” 玄明真人未及如何,那绝色少女已然是脸色煞白,抖如筛糠。 第138章 斗法 玄明真人:??? 不是吧? 一开始他固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现在看这个架势,再略一思忖,再不明白那就是他悟性不行了。 只是,人间有那等美人劝酒,客人不喝便将美人斩首的神经病,可是你是神仙诶……神仙用得着这么没品的吗? 但是一抬头,看着黎泽天尊那张标标准准似笑非笑的脸,再一转头,看着神仙们都已经停下了觥筹交错的动作,连美人都不搂了,放下酒杯正襟危坐全靠眼角余光看热闹的德行,玄明真人自己都叹了一口气。 是啊,世界上就是有这么无聊的人,就是有这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而你还不得不陪他演一场。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对上首的黎泽天尊拱了拱手,含笑道:“前辈厚赐,晚辈如何敢不满意。” “哦?”黎泽天尊露出了个暧昧的笑容,“那为何……” “此女终究是前辈的人。”玄明真人笑道,“晚辈怎好有所冒犯?” 黎泽天尊挑一挑眉,非常有能耐地将话题往玄明真人都料不到的方向去:“小友的意思是,只动自己的人?” 玄明真人笑了笑,才想把这句话也撅回去——我堪破情劫无心情爱,谁的人我都不爱碰,不劳惦记。 却在这个时候,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衣角被牵了牵。 是那个少女。 她仍是吓得脸色惨白的样子,却很努力牵了玄明真人的衣角,手指尖都用力得发白。 没敢说话,但那一张小脸满满当当都是“救我”的哀求——如今看上去虽然气氛还好,但黎泽天尊本来就抱的是找茬的心思,现在她已经成为了那个“茬”,无论他们的争端最后结果如何,黎泽天尊是不可能留她了。 她活下去的希望只在玄明真人。 如果玄明真人直接掀摊子向黎泽天尊讨要她,她就能跟着玄明真人离开。 虽然玄明对她来说只是个不知品行如何的陌生人,但……相比于肯定会杀了她的黎泽天尊,玄明真人倒也算得上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玄明真人眉目一深,大致也能明白少女的犹豫和那最后一根稻草也要抓住的勇气。 可是救她,就得现在对上黎泽天尊了。 这…… 玄明真人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晚辈听前辈话中之意,难道是有意将美姬让与晚辈?” 黎泽天尊嘴角冰冷地勾了勾,就像他平时和徒弟说话,想转话题就转话题一样,直接绕过美姬,转而道:“本座只是曾经听过一个传言。” “哦?”玄明真人很好脾气地笑问,“什么传言。” “玄明上仙的修为是在当年的本座之上的。”黎泽天尊幽幽开口,“上仙以为呢?” 这话出来,在场的神仙们心跳都陡然多了两下。 今日虽早知宴无好宴,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呀!咋!一言不合就要打一场? 玄明真人却是神色不变,也没有失了晚辈对前辈的谦逊,仍是拱手道:“我从未与天尊真正斗过法,如何就看出高下来了?可见传言不实。” “能做此等比较,自然是因为我们做了一样的事。”黎泽天尊托腮,幽幽道,“玄明上仙不觉得可以比一比?” 问:什么一样的事。 镇守天外天,还有,开昭华宫。 论前者,玄明真人确实在黎泽天尊之上——黎泽天尊赶了个好时候,镇守天外天的日子里既没有遇上有人故意在阵法上使坏,也没摊上什么军需来迟或者是干脆有毒,甚至从一开始就得了天庭最大的支持。 但玄明真人这个老倒霉蛋,实实在在是啥事儿都摊上了,就没点好。 论后者,黎泽天尊开昭华宫时,天庭正处危难之时,即便没有黎泽天尊出现,翊宸帝君自己都得跪到三件至宝面前求一个怜悯,那三件至宝只要不想此间天地完蛋,总得有一个出手,这样的环境下黎泽天尊求得了一把诛仙剑,到底诛仙剑有多乐意,是非常值得打一个问号的。 玄明真人取得诛仙剑却没有这种大灾大难的buff加持,可以说,当青阳上神被玄明真人重伤之后,诛仙剑是完全可以像几十万年前一样鸟也不鸟玄明真人,直接一道灵光回昭华宫的。 可诛仙剑没有。 如此,诛仙剑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更不要提最后玄明真人还开昭华宫将诛仙剑归还,诛仙剑表现出的那样浓郁的不舍,黎泽天尊可是连“归还”这个动作都没混上呢。 黎泽天尊自然不会掉价地给玄明真人一件一件旧账算清楚,但即便这个账是参加宴会的神仙你一句我一句地给玄明真人算的,仍然不改这件事给玄明真人造成的“地铁,老人,手机”的程度。 玄明真人觉得没意思透了,无奈地抬头看黎泽天尊,都有点不装了摊牌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要打一架我也奉陪的摆烂的冲动。 算了,在别人的地盘上,忍一忍。 他开口:“这不过是无知臆测,与事实相差甚远,天尊何必如此放在心上?” “我可以不放在心上。”黎泽天尊幽幽开口,“但,本座听了这样的言辞,起了兴致,想试一试小友的深浅。” 玄明真人:“……” 并不想和你打。 于是他握拳,虚虚停在了嘴边,咳了两声,为难道:“前辈,晚辈在镇守天外天时受了些伤,至今未彻底好转……” “那无妨。”黎泽天尊淡淡道,“不过是试一试深浅,本座亦未必会出尽全力。小友若是同本座做上一场,让本座打得痛快了,本座便是将此女相送,又有何妨?” 玄明真人认真地问:“在下若是落败……” “本座不会用全力,但总能看出小友是否未尽全力。”黎泽天尊笑道,“倘若小友故意相让或是有意走个过场,这人,恕本座就不给了。” 那少女紧张得直接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玄明真人的目光近乎于哀求。 素昧平生的少女。 可玄明真人此生又不是第一次为了素昧平生的少女开罪权威了。 “好吧。”玄明真人只好一笑,站起身来,“晚辈斗胆,领教天尊高招。” 话音方落,黎泽天尊就已经化作一道迅捷无比的遁光,朝着玄明真人袭来。 谁也没想到黎泽天尊会在这里动手,俱是惊呼——大佬!注意一下你的身份!你和玄明上仙在这犄角旮旯打起来了我们怎么办?我们连你们的战斗余波可能都顶不住好吗! 不过玄明真人倒是基本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场景,身形有如游鱼一般轻轻滑了开去,轻巧地错过了袭过来的黎泽天尊。 原本宴会上有一队献舞的仙娥,但自从前后两位飞升修士对上之后她们就非常有眼色地悄然告退,空出了宴桌周围的那一片空地,刚好能让玄明真人直接往空地而去,接着便在那快对于神仙们来说仅有巴掌大的地方,和黎泽天尊斗了开来。 那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斗法——于如今的神仙而言,所谓斗法,大多数情况是两者之间隔个千百丈的距离,你来一招火球,我来一招冰锥,或者你祭一个诛仙剑,我祭一个盘古幡,让火球和冰锥,或者诛仙剑和盘古幡之间打一架决个胜负,绝不会拳拳到肉,更不会团团转只在三丈之地。 可现在就是黎泽天尊仿佛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举手投足就能毁天灭地的大能,玄明上仙也忘了自己曾经以一人之身守得域外天魔不可越天外天半步,双双如同人间的厮杀汉,在那巴掌大的地方斗成一团,不说拳拳到肉,却是虎虎生风,偶有金铁交加之声,又有隐隐的法宝灵光闪烁,勉强证明着他俩还动了法宝,不是纯纯的肉搏。 除此之外,仙人们什么别的感受都没有——既没有看出来那两人快出残影的打斗都用了什么妙绝的招数,也没有感受到两个应该是目前仙人中最顶级的存在的斗法有什么法术余波,甚至连他们身形转动之时的微风都快感知不出来,更不要说有什么器皿或者旁观人员遭殃。 人民群众啧啧有声。 就该是这样的斗法,否则真要铺天盖地起来,岂不是要传出“黎泽天尊欺负身上有伤的玄明上仙”的谣言? 许久。 久到那些丝毫没有看出门道的仙人都觉得有些无聊,又不敢自行饮酒取乐,只能机械地看着那两团光影然后发呆,呆了不知多久,两团光影才在一个瞬间,几乎同时停下了动作。 黎泽天尊还是那个高人模样,玄明真人亦是头发丝都没有一点凌乱。 观众们都有点懵,分不清楚胜负,也不知道现在是该恭喜谁,只好尴尬地沉默着。 两人又是安静了许久。 然后,玄明真人故意弯下腰去,撕心裂肺一样咳了好久,才站起来,对黎泽天尊微微躬身:“晚辈输了。” “小友无妨吧。”黎泽天尊现在却好说话极了,还示意他的徒弟过去将玄明真人扶起来,那位老者还递了一枚丹药,“上仙?” 玄明真人没有拒绝那枚丹药,吞下去之后方才对黎泽天尊拱拱手:“谢过天尊,只是既未打过……”他回过头看了看那个可怜巴巴的女孩,“晚辈也不好强求了。” 我对你不可能有什么男女之情。 只是既然你之性命系于我身,我也只好希望我和他斗的这么一场能让他满意,饶你这一条性命了。 第139章 狐狸 “上下两届飞升修士的会晤”,毫无疑问成为了近日仙人们聚会聊天时必不可少的一个话题。 神仙们尤其好奇那位引起两位飞升修士争斗的婢女到底是何等绝色,在这样桃色新闻的掩盖下,两位飞升修士那一场连灵气波动都没有往外扩散的斗法本身,几乎没有人再倾注什么注意。 反正也看不懂(冷漠) 哦,这里得说一下小美人的后续。 玄明真人打到最后虽然认输,也表达了既然这样我就不好带走你的美人了,黎泽天尊却及时表达了自己属于前辈的大度,说只是要试一试玄明真人深浅,又不是一定要玄明真人打败他,如今他打了个痛快,自然要玉成此事,该送的美人还是要送的。 于是玄明真人拒绝不过,只好带了个小美人回了金鳌岛。 这让湘影仙子几乎将眼睛瞪脱了框,心说不是吧不是吧,一场宴会就把你给腐蚀了? 但,她并没有出现在小美人面前。 这毕竟是来自太华山的小美人,谁知道她身上装了多少个摄像头,玄明真人苦心孤诣要隐藏实力,在天外天都没让她出手而是选择自己上,她现在一时冲动出现在了小美人面前,那不纯纯的帮倒忙么? 所以,只是看着玄明真人将小美人安置在了偏院,又看着玄明真人温和安慰小美人“天色已晚,你又受了惊吓,早些休息。我身上还有旧伤,先去调养,有什么话日后再说。我调养的时间估计不短,你若觉得此处小院无趣,金鳌岛上的其他地方也可去得。”,便分外君子地离开了小美人的住处,回了自己起居的地方。 玄明真人今日是真的有些牵动了旧伤——黎泽天尊的修为和他想象的一样深厚,甚至犹有过之,虽然他们之间的动手局限于厅堂之上的方寸之地,仿佛没有动什么大威力的法术,但……黎泽天尊下手是真的狠,说是留手实则是一点都没留,每一招都有或者冰寒或者燥烈的法力侵入他的身体,要玄明真人在全盛时期自然无妨,偏偏在经脉脆弱时,任何一道外来的法力对玄明真人来说都几乎是凌迟。 所以玄明真人回房之后直接就盘腿坐下了,将一团法力包裹的,黎泽天尊所赐的丹药吐出来之后,便开始入定运转周天给自己治伤。 问:这么防着人家么,那丹药怎么都是大庭广众之下给的,如果里面有毒黎泽天尊也说不过去吧? 那可说不准。 谁知道黎泽天尊是不是准备反其道而行之,小心为上。 玄明真人很快就进入了修炼状态,动静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疯狂地吸取灵气,让金鳌岛上空都成了一个疯狂吸取灵气的漩涡,但仍然能感知到他的住处周边那涌动的灵气。 一入定便是一个月。 一个月里,湘影仙子安心在自己早便布下的重重阵法里搞飞仙台;小美人白日一直都安静乖巧地在小院里呆着,看会儿书修会儿练,一副能在院子里待到天荒地老的样子,到了晚上也非常乖巧地洗漱睡觉,还会为了安全在她的房间内设下一个小小的禁制。 只是,小美人有梦游之症。 ——非常明显的梦游,双眼虽然睁开却分外无神,无知无觉地在整个金鳌岛上游荡,但又神乎其神地能绕开她给房间设下的禁制和金鳌岛上的各处阵法,从来不会被困在什么地方。 更神奇的是,深夜游荡的小美人身上总是萦绕了一层薄薄的灵光,完全能屏蔽神识感应,就连光线都能吸个干干净净,她游荡时又不会发出什么声音,换句话说,神仙们无比倚仗的“第六感”对她无效,同时看不见也听不见,仿佛一个幽灵一样,在金鳌岛上盘旋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里,把金鳌岛的点踩得那叫一个精熟。 但不知是看出了没敢进阵法,还是彻底没看出来,总之小美人从来都没有闯入过湘影仙子建设飞仙台的地方。 一个月后,小美人仍在睡梦中,玄明真人房间外也还是灵气动荡的模样。 只是,初步有了点样子的建筑工地上,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坐在暂时搭起来用于居住的石屋里,衣着整齐地看着面前的玄光镜。 正是小美人房间的样子。 湘影仙子还笑:“我还以为仙长是去了一趟宴会便开始准备也找个小姑娘谈谈感情呢,谁曾想仙长这么不中用,介意男女有别,介意到都不肯自己看人家小姑娘身上到底被下了什么手脚,非得压着我偷看了一个月的小美人。” “仙子。”玄明真人叹气,“总不好坏了人家小姑娘名声。” “现在全仙界都觉得她成了仙长侍妾了,将来少不得得换个身份,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不都是身外之物么。”湘影仙子无情地挑破,“仙长就是避嫌,找什么借口呢。” 玄明真人无奈,连连告饶。 湘影仙子好笑,不过都告饶了她也就不得理不饶人了,只有些感慨:“仙长是真艺高人胆大啊,就由着她到处走,不担心她捅破了飞仙台的事?” “一则,你我对飞仙台都做了那么多掩饰,也没办法做更多的手段了,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趁现在还在建造中,即便被发现了还能扯点别的,当见早见。二则,黎泽天尊那样努力想和我斗一场法试试我的深浅,又想塞个钉子进金鳌岛看一看。”玄明真人喟叹一声,“此次不允,他下次必然还会有别的理由和借口,来来回回拉扯,多麻烦?并且,此次不允,这小姑娘肯定是没命了。我和他神仙斗法,何必让无辜之人遭殃呢?” 湘影仙子闻言也一叹,不再开口,只看着玄光镜中的小美人。 那实在是一个绝色的少女,艳丽夺目程度几乎可以与锦华娘娘比肩,好好一个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的苗子,惜乎没个好爹没个天生小公主的地位,也惜乎入了太华山成了黎泽天尊的棋子。 今夜的小美人倒是没有梦游,只是睡颜不如往日宁静,体内的法力也在风起云涌,不过片刻,她便在睡梦之中张开了嘴。 一张金色的符箓从她口中飞了出来,直接悬停在小美人身体上,而后金光略放,笼罩了小美人全身。 然后,小美人缓缓蜷缩成了一团。 再接着,她身上各处孔窍,都开始缓缓冒出了一条一条的黑色细丝,看上去密密麻麻,仿佛瞬间成了一个多毛症患者,细丝越长越长,密密麻麻地缠裹住了那张金色符箓。 符箓仿佛有灵,发出了“吱吱”的痛叫,渐失光彩。 小美人身上的黑色细线是有尽头的,长了一会儿之后便离开了小美人身体,将那金色符箓裹着裹着,成了一个球状之后,是非常轻微的一声“砰”。 金色符箓和上面那密密麻麻的丝线直接无火自.燃,眨眼之间就成了灰烬,又有一阵微风拂过,灰烬成了不值一提的尘埃。 而这个时候,小美人的脸色已经是白到透明,身体仍然蜷缩着,法力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耗空,她本来已经是缩成一团了,却在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最终,“砰”地一下,成了一只沉眠的九尾狐。 看到那黑色细丝的时候和金色符箓的时候,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尚且能保持平静,可看到小美人在法力虚空之后竟然直接抽成了一只九尾狐,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有点…… “黎泽天尊是觉得能挑衅到我,还是觉得我会为了绝色打破原则?”玄明真人的表情都微妙了起来,“是不是有毛病啊……” 湘影仙子对此不好评论,她只道:“我觉得仙长现在想的不是黎泽天尊有没有毛病,而是一些别的。” “仙子觉得我在想什么?”玄明真人好奇一问。 “黎泽天尊的隐匿术有点意思。”湘影仙子眨了眨眼睛,笑道,“你我虽然因为有些忌惮,不好细查小美人跟脚,但观察了她那么多天,竟没认出来这是九尾狐。” 玄明真人失笑:“仙子懂我。” 不过即便好奇,又不能去找黎泽天尊请教,那也是个白好奇,既然今夜的热闹看完了,玄明真人便与湘影仙子告辞,回了自己那个故意布置得灵气搅动的住处,打坐到天明。 次日。 小美人初初醒过来的时候,感受到了浑身的疲累,仿佛被谁连夜打了一顿。 这让她觉得自己没睡醒,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现在是在金鳌岛又不是在太华山,又不用起来学怎么伺候人,便翻了个身被子一蒙睡回笼觉。 但休息了一个月的人了,再怎么回笼困意也是有限的,没睡一会儿她就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好像不是回笼能解决的,委屈巴巴地睁开眼睛,伸了一会儿懒腰才意识到现在自己这个伸懒腰的姿势…… 她双瞳中立刻充满了恐惧。 ——艹艹艹我怎么就变成原型了。 待要变回人形。 ——艹艹艹我的法力呢? 小狐狸精一时间直接都懵在了那里,赶紧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反正玄明上仙一个月来都没有见我,可见对我是真的没有兴趣,我还有时间慢慢修炼把自己弄回原来的样子,问题不大我不能慌……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男声响在了院外:“仙子还不出来么?不准备给本座解释解释?” 小狐狸直接一个头皮发麻,暗道吾命休矣!!! 第140章 侍妾 小狐狸哆哆嗦嗦出门的时候,九条大尾巴都在抖。 她努力地眨巴着那软软萌萌的大眼睛,让玄明上仙感受到她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但玄明上仙明显不吃这套。 他淡淡看着脚边的小狐狸:“仙子这就变不回人形了?” 小狐狸点头。 “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还是点头。 “连说人言都不行了?” 小狐狸都要哭了。 玄明真人无奈,曲起手指一弹,一团灵光往小狐狸天灵盖而去,小狐狸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法力被充满,再下一瞬间,直接化作人形。 还是那个绝色少女的模样,只是没了那日在太华山中仿佛一手指落上去她都会原地破碎的可怜气质——虽然玄明真人没对这个少女做什么,但其实“没做什么”相比起被专门教育如何伺候人,如何讨好上位者,一言不合便抽鞭子罚跪来说,“不做什么”对于少女而言已经是放松了,她看着玄明真人都没那么戒备的。 九尾狐到底曾经是个贵族,她也是受过良好的教育长大的,对玄明真人分外淑女地一礼,硬着头皮道:“上仙想要哪一方面的解释?” 玄明真人嘴角勾了勾,示意了一下面前的石凳:“坐,从头说吧。” 小狐狸收了收裙摆,拘谨地坐了半边椅子,小声道:“从头……从九尾狐一族蒙蔽天道,天君下令将九尾狐族诛说起?” “好啊。”玄明真人道。 小姑娘就没办法了,开始讲故事—— 狐族都姓苏,小姑娘叫凝烟。 原不是什么狐中贵族,家里也没什么机会侵占民脂民膏,只是空占了个九尾之名,九尾狐荣光时,未见得他们有幸得什么汤喝,但天君一下令族诛九尾狐一族,他们肯定是倒霉蛋。 “但天君的命令在下面并不是实打实执行的。”苏凝烟道,“九尾狐王族的一干王子王女自然要死,但如我这样只是得了个九尾狐之名,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的狐狸来说……”她很认真地斟酌了一下词汇,“九尾狐一族都是绝色,我这么说,上仙能明白么?” 明白。 其实都不用在仙界,即便是在下界,多少心术不正的修士也是非常渴望能有一只狐妖给他们做侍妾的——没别的,问就是好看,有面儿,能装逼。 而在“九尾狐族诛”这样的大背景下,哪个上神帝君不想有这样一个禁脔呢?女孩子可以做侍妾,男孩子也可以做娈童嘛! 玄明真人的表情微有沉静:“所以,保你的是黎泽天尊?” “凝烟何等身份,哪里配让天尊亲自做保。”苏凝烟苦笑道,“我们的长辈难逃一死,但同辈都被留了一条性命下来,斩妖台上死的都是没有灵智的狐狸。然后我们便被集中送到了一处洞府。” 做什么呢? 教你忘掉曾经权倾一时的九尾狐身份,学习怎么做一位尊神的侍妾或者娈童,研究一切可以取悦他人的琴棋书画舞蹈乐曲,床上功夫也需要专门学习,如果哪位尊神有特别定制,还需要修上那么三五层的炉鼎功法。 “再之后。”苏凝烟道,“我不知道别的同伴都被送到了哪里,但我是被蒙了眼睛封了法力带去另一个洞府,在那里和一群仙娥一起受教,我一直都不知到底是归了哪位尊神,直到前些日子,黎泽天尊座下的承华上仙——就是那一日去扶上仙的老者找到我,让我在宴上侍奉尊神。” 玄明真人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思考了片刻,道:“承华上仙可给仙子说了若是侍奉不好该当如何?” “他自然不会说。”苏凝烟道,“但是上仙……倘若大家都只是侍奉酒水,必会相安无事。可黎泽天尊都已伸手让侍姬靠过去了,诸仙和光同尘,唯有上仙坐怀不乱,想也知道上仙会被刁难。是,上仙法力深厚又加艺高人胆大,即便被刁难,真与黎泽天尊斗一场法,总不会有大碍,可小女作为一位神仙打架殃及的‘凡人’,想也知道,岂有命在?” 玄明真人长长一声叹息,又问:“指定了侍奉我么?” “没有明示。”苏凝烟道,“只是上仙细细回想,当时侍姬都是一排进去的,顶头那位自然是天尊的心头好,接下来便是我,对应着上仙的主客位。可我一来当时并不知天尊要以此事为难上仙,更不知道上仙会为了此等微末小事与天尊硬杠,一来……倘若我那时在再次位坐下了,白学了这么多日规矩,岂不也是一个死?” 玄明真人喟叹一声:“可是,仙子应该知道我和九尾狐之间的恩恩怨怨的呀?” “那又如何?”苏凝烟还是苦笑,“小女子有得选么?” 那倒是。 在如今之天下,底层的人命哪里有那么珍贵,于上位者而言,今日进门迈左脚是死,明日上位者心情不太美妙,迈右脚也是死,除了让自己听话一点,圆润一点不要引起上位者注意之外,根本没有第一条保命的法子。 玄明真人叹息一声:“说个题外话,仙子如何看九尾狐被灭族之事?” 苏凝烟的表情微妙了一下:“在上仙面前说上仙的坏话,凝烟再愚蠢也不会做这种事。但那是我的族群,说上仙做得好做得妙,难道上仙就信了?” “仙子或许可以挖空心思好好想想到底怎么说。”玄明真人伸手支额,露出了那种大反派一般似笑非笑的表情,“才能比较不着痕迹地既讨好了我,又不至于太辱骂自己的族群?” 苏凝烟反而笑了。 小姑娘笑了好一会儿才感慨:“其实壮着胆子求上仙救命时,凝烟也有想过,是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因为……首先上仙是一个飞升修士,飞升修士在仙界的风评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好;其次上仙对九尾狐一族来说算得上是生死大仇,上仙自飞升以来又一直有眼里容不得沙子之传闻,小女子能活下来的机会,实在是有些微茫。” “但是仙子还是求救了。”玄明真人道。 “是啊,再微茫的机会也是机会,总比留在太华山之后的必死无疑要好。”苏凝烟叹道,但转而又好奇,“上仙问我如何看九尾狐被族诛之事,凝烟也想问上仙,您如何看呢?” 玄明真人“唔”了一声:“反将一军啊小姑娘。” “就是反将一军。”苏凝烟道,“上仙就说说不说吧。” 狐狸,一直以来都是“狡黠”和“美貌”的代名词,面前这个小姑娘古灵精怪的模样,毫无疑问对得起“九尾狐”那偌大的名声。 玄明真人心内感慨,故意做了一副略有动心的模样:“我其实很不痛快。” “为何不痛快?” “族诛实在太过,反而让我觉得天君是在借题发挥。”说着,玄明真人的表情多了两分微妙,“我本以为,天君此举是作为一个上位者,因九尾狐一直以来的位高权重而有所忌惮,好不容易逮到了九尾狐的错处,一定要趁他病要他命。但听仙子这么一说,就又有一种猜想……” “什么猜想?”苏凝烟问。 玄明真人道:“天君都下令族诛,什么人敢那么明目张胆把九尾狐一族的幼狐聚集在一起再教你们伺候人?” 苏凝烟的表情也微妙了起来。 什么人? 天君啊,和贼喊捉贼是一个道理。 目的? 用人间那种训练“扬州瘦马”的办法来调.教一干幼狐,有名有姓且和九尾狐一族关系不是那么铁的上神帝君们都送上一个,自己看兴趣再收两个,也算集体发福利了,很能增强自己的统治基础,不是么? “凝烟卑微,想不了那些。”苏凝烟心知自己的身份,即便什么都明白也做不了什么,只叹道,“上仙要问我九尾狐一族死的该不该,九尾狐王族往上,贪赃枉法也好,掠夺资源也罢,死得都不冤。但普普通通的九尾狐……凝烟不敢说都是好人,但没有权力在手,想倒行逆施也没有机会呀。” 玄明真人低低笑了笑,看向苏凝烟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了隐隐的(刻意展现出来的)欣赏:“如今你已经出了太华山,是走是留,作何打算?” 苏凝烟一张嘴就是没过脑子的:“上仙,凝烟能否知道走如何,留又如何?”说了她又怕玄明真人有什么不快,小声道,“上仙到底为了凝烟与黎泽天尊大打出手过,这样大的恩情,小女子若想要自由,总不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 玄明真人:“你愿走便走,斗一场法罢了,我倒没有小气至此,非得让你留下点什么代价才放你离开。你要留下来也可以,但我生性多疑,总要种一点禁制才安心,你自己斟酌罢。” 苏凝烟的舌头无意识地点了点嘴唇。 老实说,被调.教了那么久,即便曾经是个正正经经的修道者,也早已对自己那“为人侍妾或是炉鼎”的将来心中有数。如今,“放你离开”这四个字听起来是让人动心,可她是黎泽天尊想尽办法塞给玄明上仙的人,焉知前脚出了金鳌岛,后脚不会被黎泽天尊抓回去? 何况,四海八荒之大,哪里还容得下一只九尾狐呢? “黎泽天尊将我赠给上仙。”苏凝烟到底是选择了接受命运,“已经是妾婢的身份,还能走到哪里去,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玄明真人笑了笑,多正直的人呐,听到了这样的话,竟然鬼使神差地没有强调什么“你都出了太华山,自然谈不上什么妾婢,按你自己本心来就好”,只开口:“那你把手伸出来。” 苏凝烟直接一捞皓腕,露出了鲜红欲滴的守宫砂出来。 这样一幕,丝毫不差地落入了太华山中,黎泽天尊眼中。 他随即露出了一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欣赏样,悠悠叹道:“苏玄明,也不过如此嘛。” 一直跟随在黎泽天尊身边的承华上仙也恭恭敬敬在下面捧哏:“自然了,以九尾狐之绝色,几个人能坐怀不乱?也是师尊大气,这样的极品炉鼎,竟然便宜了他人。” 黎泽天尊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只是,黎泽天尊不知道的是,金鳌岛深处,建造飞仙台的秘地,石屋之中,又一个玄明真人看着玄光镜中的“玄明真人”和苏凝烟,颇多叹息。 在天君的黑材料上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141章 拆弹 金鳌岛行宫之上,供苏凝烟居住的偏院之中。 苏凝烟整只狐狸都是懵的—— 在苏凝烟的预计里,再是妾婢,比起在太华山中的待遇是要好得多了。 因为论人品,虽然外形都很好看啦,但玄明上仙很明显是要比黎泽天尊年轻有为的呀。论待遇,鬼知道黎泽天尊都有多少女人,可玄明上仙是真的孑然一身干干净净。论盼头……至少玄明上仙他不好杀人啊! 但,原本说好的种下一些禁制,从此就让她安安心心在金鳌岛呆着,可苏凝烟没觉得自己被种下什么禁制,反而是玄明上仙一直从她身体里挑出些东西。 比如一条青色的,细细长长的蛊虫。 “这好像是叫困心丝吧。”玄明上仙还给她介绍,“一般是潜伏在你体内,不会有什么动静,但如果主人有需要的话,可以催动你做点什么事——比如说一灵刀下去,趁着你的枕边人不注意,杀了他。” 苏凝烟:…… 又比如,玄明上仙一抬手在她眉心划了一道裂口,从中取出了小小的一块晶石。 “这应该是偷窥用的?”玄明上仙有些不确定,“你自己其实不知道,但一个月来你每天晚上都会从床上爬起来把金鳌岛各处逛一遍,如无意外的话,整个金鳌岛都被操纵你的那个人看了个干净。倘若你今后做了我的侍妾,床笫之间门那些事,估计也会丝毫不差落入他人之眼。” 苏凝烟:!!! 还比如,玄明上仙对着她掐了好复杂的法诀,然后她发现,自己身上渐渐起来了一层黑气。 “这个可厉害了。”玄明上仙说,“它对你倒是不会有什么用,可若是有人试图对你行采补之术,或者是干脆双修修得稍微频繁些,这些黑气就会转移到那人身上,然后渐渐沉疴入体,难以救治。” 苏凝烟:……艹! 还有什么画在背后的图画,什么刻在身上的阵法,什么监测神识如果她动了情就会反噬她本心让她渐渐体现出绝症之状然后非得让与她合欢之人费尽心力才能救治的病症,甚至还有隐藏在子宫里,倘若她怀上了小狐狸,必然会戕害小狐狸到生下来虽然不死,但肯定多病多灾让父母操碎了心的阴狠毒药…… “仙子这身上。”玄明真人啧啧有声,“简直是宝藏。” 苏凝烟都脸红了。 “仙子是怎么会被人下这么多道禁制的?”玄明真人还含笑问,“多大仇啊。” 偏偏苏凝烟自己都不知道。 苦苦思索半晌,只能苦笑说,她自从九尾狐族灭之后,辗转了好几手才到了黎泽天尊手里,其中昏迷过去无数次,睡死过去无数次,洞穴中无白天无黑夜,早不知道自己无知无觉中被人动过了多少手段…… “仙子属实是遭罪了。”玄明真人一声叹息,道,“解开了这许多道禁制,仙子的身体现在已经脆得不像话,再下什么禁制,就要伤到仙子本源了。今日就这样吧,改日我再来。” 苏凝烟熬到现在确实也已经是苦撑了,得了玄明真人这样的话,自己都悄悄松了一口气,起身行了一礼:“谢过上仙体谅。” 玄明真人摆摆手示意无妨。 但苏凝烟却没有立刻就回去。 玄明真人懵了一瞬间门,但很快就领会了——讲礼貌一点的话确实应该是位卑者恭送上位者,然后位卑者再自己回去休息的。朋友之间门倒是不必要讲究这些,可才被多少人来来回回训诫过身为侍妾的基本礼仪的苏凝烟…… 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仙子好生休息,再会。”然后他便起身,直接往院外而去。 苏凝烟看着玄明真人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就患得患失了起来。 喜欢么? 喜欢什么啊喜欢!不是这个人不好,这么正人君子的存在确实打着灯笼也难寻,只是经历了那许多的事情,现在还满心满眼找个男人依靠一辈子是脑子进水了吗! 但……自由偏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她叹了一口气,低头揉了揉眼睛,不再多想,转身回了房间门继续睡觉——那些人下禁制是真的没留手,往她的身体塞了又塞,塞的时候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身体没觉得被撑着,但现在那些要命的禁制一层一层被撤开,苏凝烟却觉得莫名的“虚”。 仿佛整个身体都空了一样,甚至有一种呼呼的风在往里灌的错觉。 还是得睡一觉,清醒过来再修炼它几个周天的,渐渐习惯再说。 然后……怎么说呢。 打死苏凝烟也不会知道,黎泽天尊一直都在用玄光镜看着偏院中发生的这一幕,直到她眉心的那块晶石被取了出来。 晶石取出来,并被玄明真人用三昧真火焚毁的那一瞬间门,太华山中原本是高清□□的玄光镜瞬间门崩成了满屏雪花。 黎泽天尊对此是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他是在那只小狐狸身上下了不少的禁制,深的有,浅的也有,这枚晶石算浅的,若是苏玄明连这都看不出来,那才会让黎泽天尊奇怪。 并且这枚晶石的历史任务已经完成了——苏玄明还在养伤,没空搭理小狐狸的那一个月里,小狐狸已经走完了整个金鳌岛,黎泽天尊这波属于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当然,这不排除苏玄明是故意让他知道,实际上要紧的地方都已经藏起来了。 但没关系,我只需要知道个大概就好,反正我也不会完全信一只小狐狸探测出来的东西,为的不过是准备你什么时候回请我一顿宴席,我也知道该往什么方向探查你的秘密。 不过呢,一枚晶石不至于让黎泽天尊如何气急败坏,可当玄明真人如同洋葱一般一层一层地剥开并取走苏凝烟身上的禁制之后,黎泽天尊的表情就渐渐难看了起来。 ——玄光镜崩了,看是看不到了,但禁制是黎泽天尊亲手下的呀,那亲手下的能没感应吗,完了一道又一道禁制在消失…… 苏玄明!!! 你这眼神得是有多好啊!就事无巨细地查呗!下界已经卷成这样了吗?就连我悄然混入那只小狐狸血脉之中,按道理说是不把那只小狐狸的血放干了都解不开的禁制你都硬给解了?! 果然飞升通道就该封!养出的都是什么怪物! 黎泽天尊气得可以说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一甩手就把几案上的一个茶盏给砸到了地上。 承华上仙吓得脸色微白,哪怕面前有茶盏碎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膝盖一弯跪了下去:“师尊息怒!” 师尊那声音简直仿佛是从地狱上来的恶魔低语:“苏,玄,明!” 这种时候是必须得说点啥的,承华上仙脑海里飞快运转,小声道:“师尊,即便那些表层或者深层的禁制被苏玄明清了个空,可那个种在九尾狐骨髓深处的禁制,难道也……” “那倒没有。”黎泽天尊表情仍是很难看——苏玄明的法力和观察力虽然超出了他的预料,但在最底线的事情上,他倒是还保有了一个多活了几十万年岁月的老牌神仙的尊严。 承华上仙诚心诚意地劝道:“这不就很好?师尊,正因为苏玄明查得细,回头才会对那只九尾狐报以足够的信任,也只有如此,他日师尊当真与苏玄明斗法到了最后一步,才能让那只九尾狐……”承华上仙疯狂暗示。 黎泽天尊的表情终于慢慢和缓了一些。 至于金鳌岛那边。 给苏凝烟解决了一堆禁制的那位玄明真人并没有回住处,而是一道遁光去了建筑工地,进了石屋,和里面正在等候的玄明真人相视一笑,再接着,刚进来“玄明真人”摇身一变成了湘影仙子的模样,再对玄明真人开口就是吐槽:“仙长你是真的要避男女之嫌还是单纯想使唤我啊?” “仙子辛苦,辛苦。”玄明真人含笑将湘影仙子按在椅子上,捧上灵茶,“我亦没有想到黎泽天尊会在一个女孩子身上下那么多道禁制……” 这简直就是在一个核桃上雕刻了整个故宫! “仙子试想。”玄明真人道,“即便仙界不那么讲究男女有别,我确实也在事急从权的情况下给书意仙子拼合过魂魄,但那是事急从权嘛,如今既然有岐黄之术丝毫不亚于我的仙子在这里,凝烟仙子身上禁制又多,我若来来回回检查过她的身体,那是个没怎么经历过世事的小姑娘,让她以后见我如何不尴尬?” 湘影仙子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她原本以为就是个把时辰解决问题,却愣是从清晨解到了黄昏,难免有些戚戚然:“黎泽天尊的手段,还在翊宸帝君之上。” “必然的。”玄明真人对此倒是接受良好,“不过好在是都解开了嘛。” 湘影仙子却道:“并没有。” 玄明真人:??? “最后一道在骨髓深处,需要很小心才能解,一不小心便会让凝烟仙子香消玉殒。”湘影仙子沉声道,“我那时便想,凝烟仙子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致,我再强来对她来说也是负担,万一真一个失手,她岂不是没死在黎泽天尊手里,却为我所杀?于是暂时留着,押后再说,但我回来路上又一想,我们是否可以留着一二禁制,麻痹黎泽天尊?” 玄明真人失笑,啧啧有声;“仙子你这个……可有点阴险。” “不行吗?”湘影仙子含笑反问。 第142章 下界 没有什么不可以。 对付老阴比就要用老阴比的方法来,并且这和不主动用阴谋诡计害人不冲突,问就是你黎泽天尊先下的手,你那么阴毒的手段都用了我不得动用点防御性手段? 两个卷王,分分钟就达成了路线一致。 不过这样的事情,黎泽天尊是没什么机会知道了。 就连那只狐狸小姑娘对此都是一无所知——她连自己被下了多少道禁制都心里没数,更不要说骨髓深处那一道被黎泽天尊当做底牌的禁制。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再次到她房间,是三日之后。 狐狸没有冬眠,但小姑娘非常贪睡,又因为法力耗空恢复了原型,于是就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可爱缩在云被里面睡得无天无地,就差没起来个鼻涕泡了,看到那样天真的睡颜,两位卷王都不由想了想自己…… 算了算了,不能想。 小姑娘无知是福,他们俩无知是找死,羡慕不来的:) 今日动手的仍然不是玄明真人,他只是手指尖有灵气不停流出,渐渐笼罩了整个房间,很快,整个房间的空气就有了如同果冻一般的质感,粘稠而q弹,就连苏凝烟想在这灵气场中翻个身都有些困难。 然后,湘影仙子手指尖轻轻触到苏凝烟的额头,封了她的神识对身体的感应,尤其是痛觉。 再之后,玄明真人君子地转过身去,收敛了自己外放的神识,尤其是对床上那只小狐狸的外形的感知,只停留在整个房间那果冻一般的灵气场上。 如此,湘影仙子才又一弹指,一团法力没入苏凝烟额头,小狐狸得了法力,又有湘影仙子在外操控,很快就变成了人形。 湘影仙子一把掀开了苏凝烟的云被,将苏凝烟翻了个身露出背脊,随后右手一拂储物袋,取出一柄极细极锋利的刀,左手瞬间点起一团火,烧灼过那柄刀之后,举刀朝着苏凝烟的后背就下去了。 解剖小狐狸! ——刀很快,苏凝烟的后背以脊椎为界迅速被划成了两半,脊椎骨深处,肉眼可见有一粒一粒的黑色细砂,死死地镶嵌在了苏凝烟的脊椎上。 似乎是因为见了光的缘故,黑色细砂都有些不安地摇动,有一道一道的细微灵光想冲出去报信,却都被那个事先布下的如同果冻一般质感的结界拦截了下来。 玄明真人法诀连掐,紫色的灵雾从他指尖喷涌而出,很快便将整个房间都渡上了一层梦幻的颜色,这雾气附在苏凝烟暴露出来的脊椎上,苏凝烟的知觉虽然已经被湘影仙子封了,但她还是舒舒服服打了个哈欠睡得更香。 而那些黑色细砂也在紫色灵雾的影响下渐渐缓慢了下来。 连湘影仙子都感受到了浓浓的困意。 她无声无息地给自己一个清心咒,然后放下了那把刀,挥出一个傀儡来,又以气流凝成了一张床,抬了抬下巴,傀儡直接躺了上去,露出了背脊。 湘影仙子对那傀儡的背脊又是一刀下去,一样是从正中剖开。 至于怎么将小狐狸骨髓深处的黑色细砂转移到傀儡身上……她微一沉吟,开口:“仙长,这样的禁制我也没有见过,先试试,可能反抗会有些大。” “无妨。”玄明真人回答,“我压得住。” 那没事了。 湘影仙子掐了一个法诀,纤长的手指朝着小狐狸的脊背一点,一团灵气目标明确地去往那团黑色细砂,试图将其吸引而起,然而黑色细砂不愧是黎泽天尊当做杀手锏一般的存在,在湘影仙子的法诀之下爆发出了剧烈的颤抖,随即还有浓浓的黑气朝着湘影仙子袭来,还有数十缕细微到一个不注意都能轻轻放过的灵气朝着四面八方而去,试图突围之后报知其主人。 湘影仙子手中法诀立刻一变,磅礴的灵气在她面前凝成了一个盾,将那黑气防御在外,并且还调动四面八方的灵气,朝黑气力压而去。 而玄明真人身上的道韵也为之一颤,精准地拦住了所有想要往外报信的细微灵气,手上也开始掐起了安魂咒,浓浓的紫雾朝着黑雾席卷而去,黑雾明显有一瞬间的颓靡,而湘影仙子抓住的正是那一瞬,趁着黑雾都在迷迷瞪瞪的时候,催动着灵气将它们躯赶到一处。 天花板之所以为天花板,在于湘影仙子看了一遍,虽然还不确定这个禁制到底是个什么布置法,但她至少能模拟那黑气的波动,忽悠着那些黑气“无事发生,都是错觉,变回去,别引起‘那人’注意”。 一盏茶的功夫。 那团黑气在玄明真人的催眠和湘影仙子的暗示下终于变回了黑色细砂的模样,没能闹腾出什么大风波,经此意外,玄明真人还好,造成此次事故的湘影仙子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口长气出来。 可是法力的操作既然无法解决问题…… 湘影仙子伸手一拍储物袋,取出一枚补气血的丹药出来,捏开苏凝烟的嘴给小姑娘灌进去,而后再从储物袋中拿出来的便是一个精巧的小夹子和一把小小的刮骨刀。 然后,湘影仙子闭上眼睛,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态,将所有外放的法力都收敛回丹田,直至同一个凡人再没有什么区别,这才开口:“仙长,按住。” 玄明真人身上道韵一动,压力直接给到了苏凝烟一整条脊柱连带其上的黑色细砂,这次不是果冻一般q弹的质感了,直接就是压死了的石膏,任由黑色细砂如何折腾,他的镇压都不动如山。 这样,湘影仙子才左手拿了小夹子,右手拿了刮骨刀,小夹子隔着玄明真人那一层厚重的法力膜敲了敲其中一点细砂,玄明真人很懂地封了那细砂和周边所有细砂的感应,独独露出它来。 于是湘影仙子便那拿了刮骨刀,小心断了黑色细砂和脊柱之间的所有联系,细砂本来要有反应,可一方面它的同伴并没有任何动作,另一方面湘影仙子身上是一点法力波动都没有,最大程度地降低了它的警惕性,加上玄明真人那一层厚重的法力膜直接催眠术拉满,黑色细砂也就迷迷瞪瞪地由着湘影仙子将它撬起,重新安装到了身边等待已久的傀儡脊柱上。 一颗,一颗,又一颗。 得亏是湘影仙子在那次用傀儡糊弄翊宸帝君之后对傀儡术又爆发了一波兴趣,新的傀儡那脊椎骨和人类的脊椎骨简直就是一比一复刻,哪里的位置都对得上,倒是没有延误“手术”时长。 但细砂数量不少,加上确实就是长在小狐狸的脊柱上的,要取出来实在是颇费功夫,湘影仙子操作了将近两个时辰,觉得自己眼睛都花了,于是唤了一声:“仙长?” 在湘影仙子收起法力以普通人的精力和手法来取细砂的时候,玄明真人就预料到会有精力不济那一刻了,叹了口气道:“仙子取一块布巾,将凝烟姑娘身上别的无关紧要的位置遮一遮,然后便恢复法力吧,仙子来压好,我来处理一会儿。” 然后玄明真人也干了两个时辰。 两个复两个,禁制好下不好解,两人足足处置了两日,连恢复气血的丹药都给苏凝烟喂了好几枚,这个“手术”才宣告完结,而即便有丹药一直在给小狐狸吊命,到底是刮骨疗毒一般的治疗办法,这么久身体没有血运和生机,苏凝烟的脸色已经白到快长尸斑了。 不过好歹是解决了,两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玄明真人取了一枚九转还魂丹给苏凝烟灌下去,最温和的药力在小狐狸体内散开,一点一点抚平着刮骨刀造成的创伤。 然后两个天花板就去休息了——有法力能用的时候,干上十天半个月也未见得他俩会打一个哈欠,但封了法力以凡人之身支撑,到底是累人的。 苏凝烟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这一觉真有意思,睡之前觉得自己每一根骨头都在往外漏风,虚得一比,但渐渐恢复知觉时,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爽痛快,撒娇一样哼哼唧唧了两声才决定睁开眼睛来面对这个无理取闹的世界。 然而她床边已经坐了一个陌生而温柔的女仙。 她这一瞬间有点懵逼,心说不会吧不会吧我不是都已经到了金鳌岛来了怎么还能被转手送人呢?即便玄明上仙把我送人也应该是送个男仙…… “仙子醒了?”卧房的屏风之外,恰到好处地响起了一个沉稳的男声。 玄明上仙! 小狐狸那“我不会又换了个主人吧”的恐惧稳稳当当地落了地,可这个时候再看那个温柔漂亮,法力深不可测的女仙,大概是被教育如何做一个侍妾久了,这会儿脑子里一下子冒起来的念头便成了“难道玄明上仙是火速娶了个夫人?!” 这不可思议的年头让小狐狸陡然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或者至少该下地请个安,偏偏才想动弹,便被湘影仙子按了回去:“莫动,你身上脊柱的伤应该还要一阵子。” 湘影仙子即便不说,苏凝烟一动弹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等躺下来了,九曲还魂丹缓缓散开的药力重新包裹了她千疮百孔的脊柱,她这才找回了刚刚那种泡在舒服的温水里一般的感觉,忍不住问道:“我……我这是怎么了?” “仙子莫怪。”湘影仙子还是很温柔的声音,“那一日,是我变作了玄明上仙的模样来给仙子解开禁制。” 苏凝烟:“啊?!” “嗯。”湘影仙子道,“仙子身上和个马蜂窝一样不知道被人塞了多少东西,要一了百了地解决问题,势必要一遍又一遍地检查仙子的身体,到底男女有别,玄明上仙不好动手,才让我来。” 苏凝烟都懵住了:“可玄明上仙将我带回,不就已经是默认我是他的……” “那是给黎泽天尊的暗示,我和仙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屏风之外,玄明真人的声音稳稳当当地传进来,“当然了,如果仙子实在想同在下有点什么,那便另当别论。只是,仙子说句真心话,当真愿意给在下做侍妾,无怨无悔?” 苏凝烟一下子就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上仙……上仙那日问过了的呀!”但看了看湘影仙子,想到了那天和她对话的其实是个漂亮姐姐,整个人就迷乱了。 毕竟我是答应的漂亮姐姐,但我总不能给漂亮姐姐做侍妾…… 玄明真人轻笑一声:“当日之事,无论你有没有意识到是在演戏,总之湘影仙子是在演戏欺骗黎泽天尊,并非真要代在下收你为侍妾。而当日湘影仙子虽然给你解了大半日的禁制,但仍然有一道非常要命的没有解开。” “啊?”苏凝烟就只能憋出这一个语气词了,想半天,犹犹豫豫地道,“我这些禁制,估计大半是黎泽天尊下的。上仙特地留了一道禁制未解,是为了对黎泽天尊示弱么?还是……” “仙子聪慧,不过为了什么并不要紧。”玄明真人还是那个四平八稳的声音,“总之,当日湘影仙子虽未解开,但我二人商量了一阵,总不能给仙子留这么个隐患。” 努力猜着目的,正在想办法劝说大佬你就给我解开了吧,我可以装作无事发生的苏凝烟……也只能疯狂点头表示同意。 “但那个禁制深入骨髓。”湘影仙子含笑接过话头,“倘若告诉仙子再解,一方面仙子禁制在身,保不齐黎泽天尊就能通过微妙的法力波动察觉我们的真实意图,另一方面……那位置实在有些要紧,仙子一紧张,禁制就没那么好解了,所以,还请仙子饶过我二人的先斩后奏之事。” “啊?”小姑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可当理解了湘影仙子在说什么之后眼睛都在发光,“是解开了吗?” “解开了。”湘影仙子真的是用了自己所有的定力才没有去揉小姑娘可可爱爱的脑袋,“想知道过程吗?”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血腥凶残又能如何呢? 于是苏凝烟点头。 然后她就沉默了——为玄明真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偷看她的君子之风,也为湘影仙子那一刀直接把她脊背剖开了的头皮发麻,可当她看到了这两位一看就非常厉害的大能竟然为了自己收敛了浑身法力,真的一颗一颗去捡她脊柱里那些黑色细砂的时候,小姑娘现在就想跪下去给两个大佬磕一个。 不过她后背的伤还没好,起来是起不来了,只能眼泪汪汪地:“两位的大恩大德,凝烟实在不知何以为报……” “你也是受害者。”湘影仙子温柔地拍拍小姑娘的手背,“倘若不是玄明上仙,你也不会遭这茬罪。” 说是这么说。 只是继续伴在黎泽天尊身边,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他用什么样的理由处死呢? 还是做不得菟丝花,好好做个人吧。 “我明白的。”苏凝烟的声音透着冷静,“无论如何,是二位救凝烟出火坑,凝烟没齿难忘。” 再谈这些就没意思了,玄明真人打断道:“仙子,在太华山中是没得选,你只能跟着在下走;之前湘影仙子在院中相问,是为了做个戏给黎泽天尊看;但到得如今,仙子身上再无什么桎梏,也不用再做给谁看,仙子是什么打算呢?还是一门心思要做在下的侍妾么?” 苏凝烟抿唇。 她之前在院外给“玄明真人”把手腕递了过去由得他下禁制,是因为不知玄明真人品行,倘若那是一场试探而她说不愿意,面对她的会是什么可想而知,可现在,看到他们会为了她一只无根无凭的小狐狸做那么多…… “上仙并不喜欢我,当日只是顺势而为,并且金鳌岛上秘密不少,上仙虽然可以出手救我,但绝不意味着我从此就是自己人了。”苏凝烟轻声道,“是吧?” 玄明真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但这种事情不回答就是答案,苏凝烟洒然一笑:“上仙,倘若是之前的凝烟,见到了上仙这样的人品和样貌,可能上仙就要重拾被洛韵神女死缠烂打之苦了。但现在,凝烟没有那些心思,金鳌岛虽好,却不是凝烟的久居之地。” “可仙子准备去往何处?”玄明真人还是君子的,问得十分温和,“若是实在无处可去,即便在下不好在金鳌岛上留仙子,但也不是没有附属岛屿……” “不必了。”苏凝烟倒也决绝,只是她的实力要在四海八荒立足,实在有些艰难,纠结片刻之后道,“上仙,仙界一直有传闻,上仙不是来自四海八荒,而是来自下界,此话真否?” 玄明真人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道:“不错。” “上仙可还有办法联系到下界?”苏凝烟道。 玄明真人挑眉:“仙子意欲何为?” “我这个身份在四海八荒是无法立足的,尤其万一遇上黎泽天尊爪牙,也是徒给上仙添麻烦。”苏凝烟开口,声音里自带一股狠劲儿,“不如去下界磨砺一番,再作为一个普通妖修靠自己修炼上来。” 玄明真人不由道:“仙子难道不知,下界的飞升通道……” “上仙既然来自下界。”做了决定,苏凝烟就又恢复了狐狸精的狡黠,“难道会任由飞升通道一直关闭?” 玄明真人眉头一挑。 “不说了不说了。”苏凝烟抿唇一笑,“再说下去,上仙该杀我灭口了。” 这话说得,玄明真人尚未如何,湘影仙子已是噗嗤笑出声来。 “但我还是要在金鳌岛上多待一阵子的,上仙勿怪。”苏凝烟笑道,“伤好了再走,上仙总不至于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小女子吧。” 呆呆呆,随便你呆。 接下来的七天,差不多算是苏凝烟自从九尾狐族诛之后,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 而因为要去下界靠自己修炼的缘故,这种时候不赶紧请教两位一看就非常牛逼的大佬修炼的问题,难道要等下界之后慢慢摸索吗? 于是苏凝烟就一天到晚赶紧看功法,记一堆问题,拿着小本本去请教大佬,再继续看功法,积攒了一堆大佬的心得体会,然后七日之后,在体内药力消化干净时,向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告辞。 玄明真人虽然已失诛仙剑,但只要见过一次,复刻一下对他来说倒不算太难,他定位了自己原本所在那个世界,撕开了空间裂缝,苏凝烟即将踏入裂缝之前,一拍脑袋,失笑:“有件事倒忘了,可否请湘影姐姐借一步说话?” 玄明真人便有礼貌地回避了,只说空间裂缝大概能支持半盏茶,请仙子长话短说。 不过苏凝烟本身也没有什么话,只笑着从怀中取出一本玉简来:“湘影姐姐,这是一些九尾狐的习性。” 湘影仙子:??? 苏凝烟眨巴眨巴眼睛,笑道:“仙界并没有任何一个成名女仙名为湘影,我揣测,姐姐也是来自下界,在仙界并没有能正经见人的身份。是吧?” 湘影仙子的小心脏陡然一提。 “不过以后有了。”苏凝烟笑着将玉简给湘影仙子递了过去,“姐姐明白吗?” 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太多话的。 湘影仙子收下了玉简,只觉得感慨:“此去,一切小心。” “我会的。”苏凝烟笑道,“但愿我归来之时,仙界已经换了一个模样。” 湘影仙子笑:“自当如此。” 然后,苏凝烟对本界就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踏入空间裂缝,甚至都不曾多叮嘱二人要尽量照顾那些九尾狐族人——对君子而言,有些话不必说,他们看到弱势群体,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湘影仙子送走了苏凝烟,再见到玄明真人时,心内促狭,袅袅婷婷对玄明真人一礼:“妾身见过上仙。” 玄明真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好端端地行礼做什么,但看着湘影仙子晃一晃身体,裙子底下缓缓探了一条幻化的大尾巴出来时,顿时了然。 是哦。 好主意。 “快起快起。”玄明真人笑着伸手,再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请柬,“既然如此,劳烦仙子将请柬送去太华山,来而不往非礼也,黎泽天尊既然已经请过客了,我们也该回请了。” 让他来验证一下我们在飞仙台上设下的遮掩法阵到底够不够意思,够意思的话,我们就准备完工了。 第143章 试探 为免扎眼,湘影仙子去往太华山的路上,用的是最普通的,小狐狸精应该可以拥有的遁术。 这对于卷王小姐来说实在是太无聊了。 所以她给自己模拟出了脊柱上还镶嵌着黑色细砂的波动,又给自己弄了几个“玄明上仙下在侍妾身上的禁制”,顺便研究了一下苏凝烟给的那个玉简中小狐狸视角里的“狐狸应该是什么样”,再对比了一下自己储物袋里一些博物志之类的东西,看了看“人眼里的狐狸应该是什么样”,然后飞快微调着自己的举动和外形甚至于头发丝儿,等到了太华山的时候,已经活脱脱就是苏凝烟了。 然后湘影仙子一拍储物袋,努力装出生涩的样子拿出了一张传音符,“研究”了一会儿使用方法,才将一句话录入了传音符中,随即传音符便飘飘摇摇落在了太华山的阵法上,消失不见。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 太华山上浓郁的雾气一阵风起云涌,很快就让出了一条通道出来,太华山的大管家——那位承华上仙乘了祥云出来迎接,见到来人是“苏凝烟”,不由一挑眉:“竟是凝烟仙子来太华山送请柬?” “是,玄明上仙说太华山算是奴的娘家,合该奴来。”因苏凝烟曾在他手底下卑微如蝼蚁,湘影·在上次于演技上折戟沉沙之后痛定思痛·苦练演技·仙子便有了一点难以幸免的低头缩肩,又因如今她已经是玄明上仙的人了,又在轻轻一咬牙一跺脚后强行抬起头来看承华上仙,“上仙竟亲自来接奴……” “仙子代玄明上仙来下帖,我出迎是应该的。”承华上仙自然不敢再对“苏凝烟”有什么颐指气使之态,只(臭不要脸地)以老朋友的暧昧姿态笑问,“不知,上仙对仙子……可好?” 湘影仙子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个猥琐男,在面上倒是只恰到好处地红了红脸,然后害羞地没有说话。 承华上仙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猥琐,只在心头感慨,看小狐狸这个样子,是熬出头了呀。 她的前程没准比自己还光明——那一日天尊和玄明上仙大打出手,玄明上仙固然认输,黎泽天尊还说自己没有用全力,在众仙面前得尽面子,但承华上仙知道,确实是自家师尊比较掉价。 再论两人品行,承华上仙都伴在黎泽天尊身边那么多年了,仍是一地碎瓷片,说跪就跪;天天小心伺候,动辄得咎;可玄明上仙当日明明只需要和光同尘,搂一搂侍宴的婢女便能免了一场争端,关键吃婢女的豆腐,吃亏的也是婢女,他是一点损失也没有,可他还是坚持了原则,并且还将那婢女救出了火坑。 得如此光风霁月的上仙侍奉,承华都深恨为什么自己不是个女人!当天坐到玄明上仙身边的人不是他! 然后,湘影仙子就震惊地看到,自己那意思意思的红脸之后,承华上仙整个人的表情,就是陡然有一种扭捏和羡慕…… 你到底在想什么变态的东西…… 湘影仙子很努力让自己不要露出那么扭曲的表情,小声试探道:“上仙?” 承华上仙赶紧回神,伸手一引:“仙子请。” 黎泽天尊在桃园里面见的湘影仙子。 一开始,他倒是没有怎么注意这个他亲手送出去的小狐狸,只拿着请柬研究了一会儿,才漫不经心问:“不知玄明上仙还请了何人?” “回天尊。上仙上天庭的时间不长,实实在在还没认识太多的尊神,甚至还和天君都有了些误会。”湘影仙子蹙眉,一副为了主人担忧的模样,“此次相请,为的是还天尊的席。因仅有两人难以成宴,故还准备请摘星尊者作陪。本来还想请灵虚元君,但……因都是男性尊神,她一个女子恐有不便,便罢了。” 黎泽天尊心里微微地有些失落——那两位都是明摆着和玄明真人有了些友谊的尊神,除此之外这小子是真一点人际关系都不外现出来,实在是精滑似鬼。 不过听了那样悦耳而镇定的女声,颇有条理的回话,黎泽天尊一挑眉,上下打量了湘影仙子:“哟,是你啊。” 湘影仙子急忙行礼:“是,奴见过天尊。” “看你这神完气足的样子。”黎泽天尊和他徒弟一样地猥琐,在石床上翻了个身,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虽然自矜身份说的不算露骨,但仍是暗示满满,“你在玄明上仙身边,好像过得还不错?” 湘影仙子还是意思意思害了个羞,但很快就想起来了什么,害怕地跪了下去,期期艾艾道:“奴……奴是天尊送给上仙的,不敢片刻有忘,为了不丢天尊的脸,自然要好好侍奉上仙,因天尊的面子,又因奴侍奉上仙的诚心,他自然不会对奴如何苛刻,所以奴过得还不错。” 然后还没忘了表个忠心:“当然,倘若……倘若天尊要将奴收回,奴永远是天尊的人,会绝无二话立刻收拾包袱回太华山,一样会好好侍奉天尊的。” “起来。”黎泽天尊含笑抬了抬手,漫不经心道,“我当日便已成人之美,如今岂会棒打鸳鸯?” 湘影仙子抿了抿唇,支着膝盖站了起来,因为紧张了的缘故,之前的端庄大方略略一收,成了一个只敢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的小家碧玉。 然后,湘影仙子被晾着站了许久,都没等到黎泽天尊的后话。 心知这多多少少有点旧主人在立威的成分在,湘影仙子面上更是一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露出来,还是那个谨小慎微,束手而立的小狐狸模样。 黎泽天尊其实有暗暗在观察这只狐狸。 见她自始至终在恭敬谦卑,他心里都忍不住有点嘀咕,想了想,道:“你身上的禁制,玄明上仙都给你解了?” “是。”湘影仙子回答得有些颤颤巍巍。 黎泽天尊便笑:“他可有说什么?” “并没有。”湘影仙子一张嘴便是保护情郎的急切,做了一副努力思考以免触怒黎泽天尊反而害了玄明真人的样子,然后很快道,“天尊知道,奴在到太华山之前辗转了许多主人,哪一任主人不在身上设下两道禁制呢?” “他就没嫌弃本座未给你解开?”黎泽天尊悠悠道,“没给他送一个干干净净的小美人?” “这如何怪得上天尊呢?”湘影仙子说得可一本正经了,“天尊都未曾见过奴!禁制要从何解起?” 黎泽天尊的表情越来越意味深长:“是玄明上仙这么说,还是你如此告诉他,让他这么以为的?” “是……”湘影仙子咬了咬牙,“是奴如此告诉上仙的。” 黎泽天尊“呵”了一声:“你就没想过,禁制是本座设下的?” “怎会!”湘影仙子脱口而出。 黎泽天尊却是一脸不信:“你真的如此想?” 湘影仙子的眉目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烁,但很快就转为坚定:“是不是真的,都得是之前的人给奴设下的,与天尊无关。” “哦?” 湘影仙子咬咬牙,还用了旧称道:“主上放心,奴如今虽然未曾媒六聘嫁进金鳌岛,可也是玄明上仙过了明路的侍妾,为何会损人不利己地寻根究底,给主上找不痛快,又给自己找不痛快?” 黎泽天尊是躺在石床上的姿势,湘影仙子头低得再低,他都能看清楚湘影仙子任何一处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也让他心里越发感慨,许久才道:“行了,本座会按时赴宴的,你回去吧。” “是。”湘影仙子立刻表现出了如释重负,“奴告退。” 即便是告退,也是最谨小慎微的婢女模样,小心后退了好几步,才真正转身的进退有据。 黎泽天尊也不做什么别的,就看着湘影仙子走,在人家都已经转身要驾云离开的时候,开口:“且住。” 湘影仙子立刻转身,行礼:“天尊还有何吩咐?” “以后便不必自称奴了。”黎泽天尊慢悠悠道,“玄明上仙的侍妾,不必这样降低身份。” “是,谢天尊赐教。”湘影仙子再次一礼,“奴……凝烟告退。” 然后,又是恭敬地后退步,才拘来一朵祥云,踏上走了。 黎泽天尊翻了个身,看着一桃林飘飘摇摇落下的桃花,长长叹了一口气。 “师尊?”承华上仙凑趣道,“何故叹息啊。” “苏玄明这个人真的挺有意思。”黎泽天尊悠悠道,“你能想象 第144章 参观 得了承华上仙这一句话,湘影仙子直接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逼登有点东西的呀! 但,卷王的心态嘛,你别说这还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即便是“弟子笃定这不可能是小九尾狐”她都能立刻按下云头和你辩个明白,何况这只是一点小小的怀疑? 所以,她的祥云该是个什么速度就是什么速度,绝无半点受到了惊吓的样子,这让黎泽天尊“呵”了一声,倒是放下了“该不会是什么人变成了小九尾狐的模样来骗我吧”的些许怀疑,收敛起自己笼罩了太华山之外,粗算下来得有千里之地的神识。 但湘影仙子可没有停下她对桃林的探测——卷王艺高人胆大,在桃林留下了一块小小的,气息隐匿得非常好的灵石,这种灵石能坚持的时间并不长,区区半个时辰而已。但半个时辰,足够她了解黎泽天尊和承华上仙对她变化之术和以九尾狐之身出现的看法了。 靠着那块灵石,湘影仙子还能听到雾蒙蒙的黎泽天尊的声音:“你猜得也太离谱了。” 承华上仙赔笑:“只是在师尊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往外发散而已……但是一想也不对,这世上哪有什么变化之术是师尊认不出来的呢?” “这可说不好,世上秘术千万,我焉能一一尽知。”黎泽天尊轻笑一声,虽然作为卷王,多多少少还是要对这世上千奇百怪的秘术报以一定的尊重,但被这么拍马屁,他难免带了一点骄傲,“不过,她身上还是有最后一层禁制的波动。” 这就已经不可能是别人了。 “现在想想,实在是便宜了苏玄明。”黎泽天尊长长叹了一口气,还有一点遗憾,“早知如此,不如把九尾狐留下来,换一个婢女送给他。” 小狐狸是承华上仙挑的,他自然不能让黎泽天尊真的遗憾:“师尊,倘若送给苏玄明的不是个聪明伶俐的狐狸精,得不了苏玄明的欢心,这些手段不就白费了么?” “正是啊。”黎泽天尊还是叹气,“只能说是本君和这只狐狸精有缘无分了……你回头问问那一位,训练好的狐狸精,可还有没有?” “是。”这个要求就好答应多了。 远远的,湘影仙子默默捋了捋自己的手臂。 ——虽然我不是苏凝烟。 但你这个“有缘无分”说的也太让人起鸡皮疙瘩了!你还想要别的九尾狐!恶心!猥琐!下流! 她嫌弃兮兮地压着速度回到了金鳌岛,大概和玄明真人交代了一番今日黎泽天尊的试探之后就去洗澡了。 把自己剐下三层皮的那种洗! 今日的自己可以洗下三层油花来! 玄明真人倒是不去管被恶心到了的湘影仙子,救狐狸们也不是现在能打主意的,他还是得先去布置宴会。 三日之后,玄明真人于紫芝崖上摆宴。 这里是金鳌岛的制高点,也是风光最好之处,站在紫芝崖上能俯瞰整个金鳌岛,还能看潮起又潮落,明月共潮生,玄明真人还在崖下安排了一个傀儡乐队吹吹打打,声音和着海潮之声传上来,风雅之极。 天花板先生的宴会,面子上自然不会输了别人什么,虽然没有仙界那些龙肝凤髓的土特产,但端上的各类灵花灵果倒都颇有来历,灵乳灵酒更都是等闲难得一见的珍品。 唯一缺憾嘛……玄明真人并没有如同黎泽天尊宴请他时喊了那么多与黎泽天尊亲厚的人来陪宴,仅布了三席,也只有三个人。 他,黎泽天尊,摘星尊者。 这让平时早就习惯了富贵风流,热热闹闹的黎泽天尊颇有些不自在,但当玄明真人作为主人提了第一杯“谢过二位尊神赏脸”,然后黎泽天尊一口喝下那不知是如何酿制,反正分外香醇的灵酒,感受着灵气欢快地打着滚从喉咙一路顺下了胃囊,自己的灵气都活泼了一个程度,隐隐有触碰瓶颈的意味之后,黎泽天尊立刻就打消了“你该多请几个人过来”的想法。 ——那是自己都没有的最极品的灵酒,苏玄明的收藏是真的牛逼。但是再牛逼的收藏,估计也只有这样的三人小宴,苏玄明才会舍得拿出来给大家饮用,人一多,自己可就没这个口福了。 黎泽天尊在心里“啧”了一声,都不用等身后的傀儡伺候,自己就给自己多满了一杯。 问:都不担心玄明真人在酒里做点什么的吗? 答:这可不是丹药。 丹药是个球状,在体内化开总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在没有化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很难知道都有些什么成分,但是酒是液体,随便用灵气震荡一下就能混合均匀,一般第一滴进去了没问题,那就是一整坛进去也没问题。 而看着黎泽天尊这样自觉地给自己又满了一杯,玄明真人便如同无数请客吃饭的主人发现客人很喜欢,于是自己也很开心的东道主,开始欢喜地提第二杯,这次是单敬黎泽天尊:“第二杯,容在下谢过天尊之前的酒宴。” “小友客气。”黎泽天尊含笑举杯。 第三杯是谢摘星尊者在军需出事之时的四处奔波,摘星尊者亦是非常痛快地饮了下去。 这样的小宴,主人提了三杯也就够意思了,接下来玄明真人就开始请教两位仙界的老前辈一些仙界的掌故、如今空缺的,他能打打主意的神职、还夹杂了一些作为仙人修炼的诀窍。天花板先生愿意和人聊天的时候那叫一个妙语连珠,即便摘星尊者和黎泽天尊之间并不熟,也在他那长袖善舞之下频频举杯,不知不觉便酒过三巡。 然后三人的姿态,不知真假地,都有些歪七扭八了起来,尤其是摘星尊者——他开始专心致志去吃面前一盘葡萄状的灵果,一颗又一颗,没个消停,一盘完了还询问身后侍酒的傀儡能不能再来一盘。 傀儡当然立刻给摘星尊者安排上! 装醉的黎泽天尊观察到了摘星尊者的动作,有些好奇这灵果到底有多值得吃个不停,他面前亦有一盘子,便也摘下了一颗入口,才一咬破,便有极尽冰寒的灵气一路窜入了五脏六腑,按理说会让人非常不适,却偏偏让黎泽天尊感觉从喉咙到胃里一条线,都熨帖非常。 黎泽天尊立刻明白了摘星尊者在舒适什么——摘星尊者当年和魔族对峙时受了重伤,魔族尊者似乎是个火系,造成摘星尊者的五脏六腑常年如同烈火烧灼一般剧痛无比,这冰寒属性关键还一点也不伤身的奇异灵果,对他来说确实非常对症。 小恩小惠。 偏还对上了个眼皮子浅的尊神。 黎泽天尊在心底颇不屑地呵了一声,还是那个微有薄醉的模样,和玄明真人开始唠嗑:“小友这里也太寒素了些,照本座说,小友既已是上仙的阶品,身边总不好只有这些傀儡侍候。不如,本座给小友送一批人过来?” “谢过前辈厚爱。”玄明真人脸色微红,但回答得还算落落大方,“不过晚辈早已习惯了,原也不觉寂寞。前辈厚赐了一个凝烟仙子,晚辈已是觉得整个金鳌岛都鲜活了起来,感激之余,晚辈无论如何是不能再厚颜受前辈重礼了。” “几个人罢了,算不上什么重礼。”黎泽天尊从心底里看不上玄明真人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都已经强塞了一个苏凝烟了,也不强求安排一个侍从团过来,只装醉道,“不过既说起了凝烟,怎么不见她?死丫头在太华山时虽乖觉,离了太华山也松散了起来,如此不识礼数,连我这老主人来了,都不出来敬杯酒么!” “她哪里敢如此轻慢天尊。”玄明真人笑着解释,“之前还念叨呢,必要来拜见前辈的。只是不知怎么的,她这几日有些没精神,晚辈给她看了,却没断出什么病症来,想是累着了,便给她喂了药,没让她再出来吹风。” “这样。”黎泽天尊心里不知都想过了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趁着醉意,脸上的笑容渐渐都暧昧了起来,“那倒不好强让她出来相见了……” 然后,终于开始露出了自己的獠牙:“今日刚巧,常日侍奉在我身边的承华告了假,我便带了个女弟子出门,既是凝烟身子不太痛快,可否让我这女弟子去见一见她?许是有些女子之间的毛病,上仙有些不懂,但我这女弟子是懂些岐黄之术的。” “那再好不过。”让黎泽天尊有些意外的是,玄明真人丝毫推脱的意思都没有,直接便吩咐身侧傀儡,“你带这位……” 黎泽天尊适时补充道:“她道号灵妙元君。” “灵妙元君。”玄明真人接口道,“去凝烟仙子的院子,只说是黎泽天尊的高足代师来探望她。” 傀儡便对玄明真人拱拱手,接着对灵妙元君恭敬地欠身,开口是毫无感情的傀儡音:“请元君随我来。” 灵妙元君对黎泽天尊行了一礼,两人眼神交汇了一瞬,随即她便跟着傀儡去了。 去得这样痛快,倒让黎泽天尊怔愣一时。 不过让他更懵逼的还在后面——应付完了黎泽天尊,玄明真人当然也要关怀一下作为客人自行加菜的摘星尊者:“尊者看起来颇喜欢这串灵果?” “实在新奇。”看不出摘星尊者是真醉还是假醉,总之笑容都带了两分酒意,“不知这灵果从何处采来?” 玄明 第145章 漏洞 湘影仙子早已料到今夜不会太平。 其实照她所想,今夜就让“苏凝烟”生病,早早吃了药便睡下了算了,她只要不用扮演苏凝烟,便能在遮掩飞仙台的阵法中主持大局,从而发挥出阵法十成十的效用,保证不会让黎泽天尊和摘星尊者看出点什么来。 迎检嘛,不用最饱满的精神状态那还了得? 但玄明真人给她说的是:“仙子莫急,就得在阵法无人主持,只能自行运转的时候请他们到金鳌岛来看看,确保都这样了他们还看不出来,才是万全之法。” “这要求未免太高了。”湘影仙子微微蹙眉。 玄明真人却道:“若不如此,难道仙子打算飞仙台一经建成,从此仙子必得时刻不离地看着飞仙台,以免被哪位过路的尊神看出端倪来?” 湘影仙子默然半晌,只能苦笑着同意了玄明真人的看法。 但她没有打扮打扮出现在酒宴上,理由也很充分——玄明真人又没有给来参加宴会的尊神安排人手一个的侍酒婢女,她独独出现在玄明真人身边,多尴尬不是? 所以,两人一通商议之后,才明确了这么个她直接装病的计策,看看黎泽天尊会出什么招,倘若黎泽天尊要来探病,她就好好做苏凝烟,倘若黎泽天尊有别的什么手段,她不出现,也好作为一个机动力量随时救场。 而“黎泽天尊直接叫了个女弟子过来”很显然也在两位卷王的事前议案之内,湘影仙子老老实实在偏院里装着病,灵妙元君要来见她,她便温温柔柔地接待。 说起来,灵妙元君出门之前,黎泽天尊还有嘱咐:“此去你需应付那个苏凝烟,此女在太华山时并未展现出如何的才华,可她那一日送玄明上仙的请柬来时,却是反应奇快又通晓世事,对答如流,你如与她单独相处,不可不防。” 于是灵妙元君是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和小心来的。 然后在湘影仙子的温柔乡中一点一点卸下了自己的心房,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妙语连珠的解语花,什么叫做社交恐怖分子——这小狐狸精虽然病歪歪的,并且灵妙元君一切脉发现好像确实有些虚不受补,但苏凝烟于待客之道上简直无可挑剔,在灵妙元君暗暗打听的“你和玄明上仙的关系究竟如何”的问题上也是回答得既娇羞又可爱,完了还会反客为主,扭扭捏捏又直击重点地问灵妙元君一些男女之间修炼黄赤之道时的注意事项。 说到关键处,那媚态横生的模样,即便灵妙元君是个女孩子,都有忍不住的心动神摇。 这样的一个姑娘让灵妙元君开始有点怀疑人生,觉得自己怕是搞不定这只狐狸。 可师尊的吩咐是一定要完成的,不然自己大概可以领会到什么叫做残酷。 于是灵妙元君咬咬牙,心头七上八下地试探了一句:“凝烟妹妹,既然你的身子并无什么大碍,此处到底憋闷,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好啊。”湘影仙子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上仙把金鳌岛修的可好看了,我带姐姐去见见。” 这已经让灵妙元君颇为意外了,挽着小狐狸精的胳膊出门去,两人并没有说要去哪里,“随便走走”的操作空间可不小,灵妙元君“信步”往那些被黎泽天尊特地标注过的地方去时,小狐狸精又没了那股子待客的精明劲儿,竟真的以为灵妙元君在信步,也跟着一路走了过去。 灵妙元君见到这个局面心里就更嘀咕了呀,忍不住问了一句:“凝烟妹妹,这大多数从凡人修炼然后飞升的仙人身上秘密都不少,金鳌岛既然是玄明上仙的封地,他有没有说过,有些地方是凝烟妹妹不能去的?妹妹可得记准了,别犯了忌讳才好……” “上仙没有限制我去哪里。”湘影仙子以苏凝烟的外形,娇憨可爱地笑着,仿佛最标准的人间话本子里的小娇妻,“上仙说,他在修炼时就挺洁身自好,身边并无旁人,成仙之后仍无男女之念,可黎泽天尊送了我过来,既不好拒绝,便只能笑纳,既然笑纳,他今生自然会只有我一个。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我只能是侍妾,但是他也不会有妻子了。” 剩下那半句,小狐狸害羞没有说,但灵妙元君想也知道是:“我会是他唯一的妻子,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呢?” 一瞬间,在仙界都算得上颇有地位的灵妙元君竟然有两分羡慕和萧索。 湘影仙子敏锐地意识到了这微妙的情绪。 可你……咋,仙界现在的情况是人均恋爱脑,谁身上都有一段情伤是么?并且你是侍奉在黎泽天尊身边的女弟子,我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一下你的这段情绪和黎泽天尊有关系? 但这话又确实不太好问。 当然了,以湘影仙子的见识,倒是也有一个先把这个人弄晕过去,让她全凭本能回答问题,并且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压根就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秘术,但…… 主要是灵妙元君是受命黎泽天尊之命来看金鳌岛上的各处“值得看”的地方的,不带到位都对不起玄明真人今日掏出的好酒,现在把她弄晕,看不了了,岂不可惜? 湘影仙子一时踌躇。 正在犹豫之间,她俩便远远地听到一个颇为沮丧的男声:“哎呀!咱们又没找对地方。” 是玄明真人。 湘影仙子立刻演了个眼前一亮,对灵妙元君示意了一下声音传出来的方向:“他们不是在紫芝崖上喝酒么?” “许是喝差不多了。”灵妙元君也压低了声音,“出来走走,可巧遇上了。” 湘影仙子却不解:“他们在做什么呢?” ——他们在酒宴过后,闲得无聊,夜游金鳌岛,顺便让黎泽天尊瞅瞅看能不能看出破绽来,还给摘星尊者找那串灵果到底是玄明真人在金鳌岛上几个药园中的哪一个出产的。 玄明真人又一次故意地找错了,借着酒劲,比平时多了两分情绪外露,怪不好意思地开口:“让二位尊神见笑,旁的上仙有了封地之后都是先建造美轮美奂的宫殿,再收上几个美姬,过上真正的神仙日子,可苏某真就是寒门出身,简素惯了,宫殿建不建都没顾上,先在岛上开了好几个药园,将储物袋中的许多花花草草都种了下去,现在好了,种下之后便去了天外天,时间太久了,再一回来,完了,找不着了。” 听了这话,黎泽天尊已然莞尔,摘星·仙界老直男·尊者亦是笑出声来:“欸,上仙何出此言?倘若我也有上仙这样千奇百怪的各类灵花灵草,我也不在乎什么宫殿什么美姬,照顾花花草草要紧。” “看来尊者和在下倒是同道中人。”玄明真人抚掌笑道,“不过此处是没有了,咱们再换一处药园罢。” 话音方落,这一行三人便趁着酒意摇摇晃晃踏月而去,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都是甜甜一笑。 “我们跟上去看看吧。”湘影仙子仗着小狐狸年纪小尚可卖萌,调皮之极地开口,“看看上仙还要找几个药园才能找到想要的东西,我知道他们要去的方向下一个药园在哪里。” 灵妙元君微微蹙眉,一时有点犹豫是自己再探索探索,还是算了拉倒,毕竟师尊都能亲自逛金鳌岛,想来自己这个差事应该是完事儿了。 “灵妙姐姐?”湘影仙子都有点领会到了装可爱的精髓,拉着灵妙元君的手,“走嘛走嘛,难得看上仙醉成这样耶。” 实在是没有人能顶住小狐狸娇憨地撒娇,灵妙元君即便站稳了“和玄明上仙不共戴天”的政治站位,也拒绝不了可可爱爱的狐狸精,便想着跟上去保不齐能得师尊两句传音,便半推半就地跟着湘影仙子跟了过去。 这里多说一句,自玄明真人去天外天以来,湘影仙子就一直待在金鳌岛上搞基建,但这个“基建”当然不只是说飞仙台——整个金鳌岛被她弄成了一个巨大的园林,一步一景,小桥流水,垂柳依依,小径错杂,真要是点对园林艺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人,走两步都得在里面迷个路。 二人在园林中穿行,不觉间已是满身落花,灵妙元君看那景色都一时有些惊叹,啧啧道:“真是看不出来,玄明上仙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将金鳌岛拾掇成了这样精致的模样。” 湘影仙子就权当这是在夸自己了,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容,带着灵妙元君走了另外一条小路,远远跟着那“醉了”的三人。 “你也是能耐。”被小路绕得眼晕,可小狐狸却是眸光灼灼,半点犹豫没有地带着她分花拂柳,灵妙元君忍不住笑道,“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湘影仙子眨巴眨巴眼睛,今晚上陪这个仙姑玩,心情实在明媚,忍不住又皮了一下:“说来奇怪,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进金鳌岛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些小路却是记在脑子里似,好像来了许多遍了。” 说者未必无心,但听者一定有意,灵妙元君不由想起了自家师尊下在小狐狸身上的那个每到半夜必让人梦游,让他从小狐狸视角看完金鳌岛全景的禁制…… 灵妙元君:突然不敢接话qaq 于是一路安静。 不得不说,抄小道是快,她俩很快停到了一棵花木之后,那三个醉了吧唧的神仙走大路摇摇晃晃地过来,停在一处山石之前。 灵妙元君认得出来,那是黎泽天尊标注的“疑似有猫腻”的地点。 但这个位置在黎泽天尊的标注里,不是那种“你立刻马上得去那里看看”的优先级,排名还挺靠后,属于那种……但凡不是玄明上仙做得那么明显,黎泽天尊都懒得标注的地方。 问:怎么明显了? 整个江南园林一般的岛屿,每一处都是精致美好的景色,独独这一块山石突兀地放在这里,就是一块山石,没有造景水流,没有游鱼花草,丑出风格,丑出水平,就差没在脑门上贴那么“快查我”三个大字了。 黎泽天尊标注这里的时候还认真地纠结过,想着这里该不会是苏玄明特地留下来给人查的破绽,如果他真的去查了岂不是中了苏玄明的诡计,但是又一想,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万一苏玄明就是故意这么弄的,觉得不会有人查这么明显的地方,完了最要紧的东西偏偏藏在这里呢?那找谁说理去! 所以还是标了,但优先级并不高。 黎泽天尊是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曾经那么纠结的地方,苏玄明现在却大大方方把他带过来让他看! 可更完蛋的是,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自己原本就是这个水平的缘故,反正黎泽天尊现在到现场了,法力都放出去了,也感应过那块石头了,却没觉得这里有什么猫腻。 懵逼.jpg 摘星尊者却眼睛微亮,来了些兴致:“上仙这个禁制可有点意思,可否让在下试试?” “尊者请。”玄明真人含笑伸手。 于是摘星尊者抬起手掌,覆在了那块山石上,随即便有金色的灵气丝线从山石中缓缓蔓延开来,渐渐笼罩了这一片空地。 这样的动静,摘星尊者当然直接就注意到了花木之后,有两个姑娘在偷看。 摘星尊者才要叫破,偏“苏凝烟”眨了眨眼睛,伸出食指停在了唇边做了个“嘘”的姿势。 摘星尊者失笑,虽然没见过苏凝烟,也猜得到这是黎泽天尊送过来的婢女,便没有点破,只伸手点在了山石上朴实无华的一块凹陷:“或许,关窍在这里?” “那尊者可知如何开启这禁制?”玄明真人仿佛是觉得有了知己,笑问道。 借着酒意,摘星尊者也没有白日那般板正,只笑着指了指玄明真人,一副“你小子考我”的好笑模样,随即又看回了那一片山石。 却在这时,黎泽天尊开口:“不如让本尊来?” “好啊。”摘星尊者无可无不可地让出位置,黎泽天尊伸手触在了那个凹陷处,法力一吐,那块山石便立刻嘁哩喀喳出声,很快便成了一个门形,门上还刻着一个阵法,不过崩了一角。 这就很明显了——将那崩了的一角修复,就能开启这片秘境。 “花样真多。”黎泽天尊笑着摇头,细细去研究那个阵法,手指轻轻点在石门上,灵气从之间流淌而出,顺着阵法流转的逻辑,缓缓将阵法补全。 这一幕,玄明真人看得气定神闲,摘星尊者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于在花木之后偷看的湘影仙子……她现在莫名有一种改卷老师改到了最后一道大题,眼看着就能宣布自己这波是不是高考状元的紧张刺激。 这落在灵妙元君的感应里,就是身边的苏凝烟,呼吸停滞了? “凝烟妹妹?”灵妙元君扯了扯湘影仙子的袖子。 湘影仙子一个回神。 灵妙元君都觉得有些奇异:“妹妹怎么了,这么紧张?” 到底是苦练过演技的,湘影仙子一点都没有露馅,非常自然地脸红了一下:“上仙带我逛这个药园时给我说过,我原本的身体底子还不错,但是自九尾狐一族遭劫之后,多少有些虚亏。他还指着里头的好几味药,说……等药成了,便摘来给我调养身体。” 这话明明非常正直,但就是,在小狐狸那害羞羞的表情和声音的衬托下,直接就让人起来了一层浓浓的,带颜色的揣测。 于是,无论立场,无论来历,反正摘星尊者和黎泽天尊都是一副有被秀到的表情看着玄明真人。 诶?他们知道这俩人在偷看啊? 那不废话,就是方寸之地,即便园林里有阵法,可这三位都是各自领域里的天花板,若是都感应不到,趁早买块豆腐撞死吧! 摘星尊者和黎泽天尊的这个表情自然也落到了湘影仙子眼里,然后她扮演的小姑娘开始娇羞了,拉一拉灵妙元君:“姐姐我们走吧,别处逛逛去。” 灵妙元君欣然应允——这里既然有黎泽天尊亲自去查,肯定不需要她关注什么了,去别的地方看看要紧。 于是两个没有出头见礼的姑娘,也不必出去行礼告退,直接悄然消失在了花树之后。又因整个园林有着强度不一的阵法,湘影仙子故意带着灵妙元君三闪两闪之后,在黎泽天尊的感应里,就只是两个姑娘去了不知何处,渐至无法感应。 但都在金鳌岛上,出不了什么事。 黎泽天尊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没有拼完的阵法上,到底是威震天庭的天尊,不过半柱香时间,就把门研究开了。 霎时间,一股药香扑面而来,黎泽天尊有着想知道玄明真人到底在金鳌岛上都存了什么秘密的急切,摘星尊者有着赶紧看清楚玄明真人在药材上的储备,好借此评估一下玄明真人的岐黄之术以决定要不要对他求救,于是都非常想进去看看。 “二位请进。”玄明真人自然不会拦着,“看看在下都有些什么收藏?” 这里的气氛,是那种体面人觥筹交错之下的暗流汹涌。 而另外一边,湘影仙子才带着灵妙元君拐远,确保以她的神识都感知不到三人存在之后,才故意身子一矮,“哎哟”了一声。 灵妙元君赶紧关切地侧身:“怎么了?” “好像崴了脚了。”小狐狸精就是好,天花板小姐崴脚没人相信,小狐狸精崴脚属于正常现象,灵妙元君想也没想便矮下.身去去想给湘影仙子看看。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湘影仙子眸色一厉,右手食指突然攒了极其恐怖的法力,用灵妙元君根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点在了她的后颈之上。 刹那间,灵妙元君直接软倒在了湘影仙子怀里。 虽然“自己的法力能拿下这位仙姑”此事毋庸置疑,但能这么顺利还是让湘影仙子悄悄松了一口气,她随即掏出了一个仿照翊宸帝君的手法炼制而成,却不会伤人的玉瓶,将灵妙元君收到瓶内,然后化作一道光丝,直接往偏院去了。 半盏茶的时间,湘影仙子已经到了住处,将灵妙元君放到了云床上,再掐了一个法诀,灵妙元君便睁开了眼睛,不过双目无神,明显被人操控的模样。 对于没意识的人,就没有装嫩的必要了,湘影仙子是正常的语调开口:“你是黎泽天尊的弟子,当知晓他的一些过往吧。” 没曾想这第一句最常规的话都能挖出雷来——灵妙元君无意识地冷笑了一声,道:“弟子?呵!” 湘影仙子抿了抿唇,道:“不是弟子么?” 不是弟子。 或者准确一点说,应该是……说是弟子,实为侍妾,许多修炼上的问题平时黎泽天尊是不会为她解答的,也只有在床笫之间,趁着黎泽天尊高兴,才能得上两句指点。 湘影仙子哪里能料到问一个身份都能有这样的八卦,缓了一会儿方才道:“算了,不说这个,你受命而来,要查清楚什么?” “仙界早有玄明上仙是来自下界的传闻。”灵妙元君混混沌沌地开口,“他引诱执掌飞仙殿的洛韵神女,又想法子端掉了赤霄帝君一家的举动,倒是还算正常。可在赤霄帝君一家伏诛之后,他却再也没有觊觎过飞仙殿,实在引人怀疑。” 这八卦……湘影仙子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在黎泽天尊眼里是玄明真人引诱的洛韵神女了,抓重点:“怀疑什么?” “怀疑玄明上仙到底准不准备对飞升通道做点什么。”灵妙元君开口,“还是……发现对飞仙殿动手目标太大,所以准备另起炉灶?” 就这一句话,湘影仙子吓得小心肝都多跳了三下:“黎泽天尊就没有想过,玄明上仙都已经飞升了,完全有可能和光同尘,任由飞升通道关着啊?” “来自下界上来的飞升修士,谁会不想复通飞升通道?”灵妙元君冷笑,“玄明上仙若不是来自下界,仙界的功法都被改成了这样七零八落的样子,他能有这本事?” 这话竟然有点不好接。 湘影仙子揉了揉自己的心脏,低声问:“真要这么说,黎泽天尊不也是来自下界的修士,他如何会对下界如此狠辣,让下界修士无路可走?” “他不一样的。”灵妙元君幽幽开口, 第146章 神职 认真说来,飞升的漏洞还不少。 比如前文赤霄帝君为其子谋划的“有人渡天劫到了最后的关口,没熬过去,死了,便让上界的神子神女下凡去顶了那个人的因果,续着那个劫往下渡,下界天道便是有些怀疑,以神格镇压便是”的方法。 但彼时还是黎泽道人的天尊先生,去哪里能找个为了他的飞升,不惜动用神格镇压下界天道的仙界神尊呢? 所以,在灵妙元君七拼八凑出来的事实里,黎泽天尊的作弊途径要婉转得多,甚至还充满了“天选之子”的钦定意味—— 原理:下界天道要维持天地运转,本身就要花费大量灵气。所以,在有人飞升时,天道能用来设置飞升天劫的灵气是有限的。 引申:如果有十几个修士在同一天飞升,保不齐天道劈到其中某一位之后就劈不动了,接下来的人飞升难度就会有一定降低。 这个事情你问一百个下界修士,九十九个都会说自己知道。 但这个事情是很难作弊的,因为那部分灵气虽然理论上比较有限,但那是对天道来说的有限,对修仙者来说再有限的灵气也是不可思议的数量,且那个数量还在无规律的上下浮动,人力很难精准地计算清楚到底够劈几个。 并且普通修仙者哪那么大的能量能找十几个濒临飞升的修士给你趟雷啊→_→ 万一错了,你以为耗空了,但其实并没有,再被天道察觉你这小瘪犊子想钻空子是吧!这不得往死里劈你? 可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嘛。 如果自己的实力稳过飞升天劫,谁也不会去作弊,但当年的黎泽道人自我评估过法力,心知自己成功飞升的几率只有一二成,一个不好便是身死道消,偏偏寿元耗空在即,不飞升就得死,黎泽道人能怎么办呢? 挖空心思想办法呗! 还真别说,他想起了一件事——他道法未成时,去了一处仙人遗迹,得知了“仙界其实不怎么欢迎飞升仙人,尤其是有本事的飞升仙人,但因为仙界一直有飞升仙人在盯着,所以天庭也不敢做得太过分,只能以高标准严要求为名提高了一些飞升难度,尽量让下界少来几个人”的秘闻。 加上之前那个“天道能动用的灵气有限”,大概能发展出个什么法子呢? 答:凑十几个飞升修士趟雷是希望不大了,但如果一个人足够强大,天庭又不想收,飞升难度直接拉满的情况下,会不会一个人的飞升就耗尽了天道能动用的灵气? 并且这事儿吧,如果成功自然收益无穷,即便失败,紧跟在十几个飞升修士后面飞升,钻空子意味自然明显,可跟在一个修士后面飞升,那巧合的可能性也很大啊,天道总不能苛刻到因为我紧跟在一个人身后飞升就认为我故意钻空子吧! 反正我努力过了,实在是没钻到空子,我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那就按着正常难度的天劫渡吧。 黎泽道人咬牙,决定干了。 他仔细研究过了他那一界的顶尖修士,打听了他们的飞升打算,挑选出了一个法力高强的倒霉蛋。黎泽道人的隐匿法术是真的不错,暗搓搓盯了人家快有两百年,研究人家研究得可透彻。 即便是当年,飞升之劫对于修仙者来说仍然是大考,倒霉蛋先生虽然非常强大,但在这种大考面前也丝毫没有放松,挑选了足够隐秘的地方,布下了七八层阵法,耗尽自己的人脉找了几个法力非常不错的护法之人避免被宵小所害,修士飞升该有的准备都做了。 黎泽道人也做了一些准备——除了为自己渡劫的准备之外,他还用仙人秘境中的法子联系了上界的神仙。 仙人,你们不是不太欢迎飞升仙人么?尤其是强大的飞升仙人!这里就即将有一个!他几乎都是本界第一了! 实在是时也命也,彼时天庭正在闹域外天魔魔潮,内部矛盾又深重——飞升仙人在和天帝闹,需要天帝将飞升仙人和本界仙人平等看待,天帝偏偏为了本土仙人的利益梗着脖子不低头,咬咬牙要御驾亲征,但天帝是真的菜,打不过那你亲征也没用啊! 这种局面,如果黎泽道人联系的是个普通的本土神仙,“这里有一个牛皮ps的修士”的结果必然是“快给我接上来!趁着新的飞升修士搞不清楚状况还没找到组织火速送去天外天当炮灰!” 但,真不知道黎泽道人是踩了什么狗屎运,他联系上的偏偏是一个和天帝不对付,一心想见证天帝御驾亲征战死沙场的乐子人。 乐子人一看,嘿,可别出什么意外让我看不到乐子了! 于是以神格影响下界天道,倒霉蛋先生的飞升难度直接拉到了但凡不是让下界天道都拿他没办法的水平,肯定得原地完蛋的地步。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下界天道一阵使尽浑身解数的劈法,把那位独来独往的修士弄死在了下界,但也因为那位修士的强大,下界天道有非常短暂的虚弱。 黎泽道人卡的就是这个虚弱期!就是要在这个时候飞升! 真就是此间门天地合该遭黎泽天尊这一劫——其实黎泽道人这个法子有一个致命的bug,就是上界神仙会弄死那个卷王,也有可能顺便弄死你啊,他们是不欢迎有本事的修士,可顺便弄死你也没损失不是么? 偏偏! 先前那位卷王飞升的动静和湘影仙子一个样,让整个飞仙殿震颤不已,这要是没人发现自然无事,偏偏那天有一个路过飞仙殿的飞升仙人见着了这个场景,他也是飞升过的,还能不知道这个动静是在做什么? 飞升仙人手段一般比较多,当场就用一个秘术顺着网线……顺着灵气流转的痕迹找到了那位尊神,差点就把那位尊神当场诛了,理由就是:“你们本地仙人这么卑劣的吗?大家要斗就在明面上斗不要玩那些虚的!对飞升通道下手算怎么回事?” 那位尊神一慌神,得赶紧证明自己没使绊子啊,刚好黎泽道人试图飞升。 同一个世界,就是前后脚。 这即便是头猪,尊神也该知道自己是被黎泽道人利用了。 可是也没有办法了,事情到了这份上,要证明自己没有对飞升通道动手,没有比立刻就让一个修士上天更有力的手段。 这样,才成就了黎泽天尊几乎保送的飞升。 再后来,什么去昭华宫求宝,什么拿着诛仙剑去守卫天外天……虽然不能说有手就行吧,但是确实是一个根基稍微稳固些,正正经经修炼过的人拿着尽力配合的诛仙剑能达成的成就。 细细算来,这“天尊”之位来得三分实力,七分都是运气。 “这样的天尊。”灵妙元君道,“自然是一上来便要想办法封住他原本那个界面所有人的飞升通道啊。” 理由也很简单,那前后脚的飞升,那位被黎泽天尊坑了的倒霉蛋经历的前所未有的恐怖天劫,以下界卷王们的心智,稍微联系一下天地灵气的变化就能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若是那些修士也能上天,黎泽天尊焉有命在? 湘影仙子突然想起了月老给玄明真人说的“只是为了避免下界的死对头也飞升上天”。 原本,她和玄明真人都以为这个“死对头”是实指,但现在这么一听下来……湘影仙子都气笑了。 倘若是她刚巧生在那个世界,有那样一个强大的前辈因为他人的算计死在了天劫之下,并且任何一个预备飞升的修士都有可能被如此算计,那上天庭的第一件事不得是麻溜儿弄死了这个万恶之源? 所以,这个死对头,原来指的是那个世界的所有修士啊。 是你毁了这个公平的竞争环境! 不弄死你能平我心头之恨?! 湘影仙子现在都有点暴躁,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后来,又是怎么把所有的飞升通道都封了呢?” “因为他成了天尊啊。”灵妙元君道,“偏偏是一个没有多少真本事的天尊,糊弄本界已经糜烂至极的仙人虽然还够,但下界真要上来一两个天之骄子,将他身为天尊的骄傲踩在脚下,如何能忍?” 并且巧就巧在他是飞升仙人。 仙界的飞升仙人不知道他的飞升路径,视他为自己人,仙界的本土仙人见他解了天外天的燃眉之急,也视他为自己人,他在做了天尊之后,一通运作掌管了斗部,对飞仙殿的改造堪称神不知鬼不觉,等后来发现,便如月老所说,积重难返。 湘影仙子轻叹:“这也是他为什么对玄明上仙如此恨之入骨的原因了,对么?” “天尊自然不会容得下一个玄明上仙啊。”灵妙元君说得笃定,“不说什么飞升通道不飞升通道的了,就说玄明上仙上天庭才刚刚一年,杀了多少上神帝君了,风头直逼他当年,让他如何容得下?” 湘影仙子眉目一深,想了想,小心问道:“那么,黎泽天尊觉得玄明上仙会如何打开飞升通道呢?” 这个问题,直接让灵妙元君那无神的眼眸开始颤抖,仿佛涉及到了非常要紧,让她再没办法纯用潜意识回答的问题。 这却是事情的关键,湘影仙子只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咬咬牙手上又掐了一个法诀,纤长的十指都快出了残影,浓郁的粉色香雾笼罩了灵妙元君,让灵妙元君已经开始动摇的表情又麻木了下来。 但灵妙元君回答的却是:“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过来查探罢了。” 湘影仙子的手悄悄握了个拳头:“都要查什么地方?” 灵妙元君缓缓凭借那潜意识的记忆,一个地方一个地方介绍了个明白,湘影仙子听得很认真,金鳌岛又是她亲手布置的,每个地方她都能完美地对应上。 确实不愧是黎泽天尊,所有有猫腻的地方都标了出来。 湘影仙子听得内心沉重,最后一个地方说完,再没什么正事需要问的,女孩子多多少少有一点感性,湘影仙子突然开口:“你……恨黎泽天尊么?” 灵妙元君又愣了一愣,好像这个问题,潜意识回答不了。 湘影仙子叹了一口气,传道受业之恩,将好好一个仙姑当做禁脔之辱,确实难以平衡。 她也不想问了,弹了一个响指,“啪”地一声,法术就此断绝,灵妙元君身子顿时一软,倒在了宽大的云床上。 湘影仙子随即伸出手掌轻轻覆在灵妙元君天灵盖上,大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秘术是否成功,如果有什么记忆残留就全给灵妙元君安排成“那是个光怪陆离的梦,狐狸精何德何能有那么高妙的秘术”。 之后,湘影仙子心念一动,知道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她也算捷才,直接给灵妙元君盖上了云被,自己也不挑别的地儿了,在云床的另一边蜷缩着睡了下去——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一见如故之后出去逛了一会儿,累了就回来同睡一榻讲悄悄话,多么合理! 躺下之后的湘影仙子身上道韵微微一颤,不过片刻,已经找完了那枚灵果到底栽在何处,还给摘星尊者摘了一筐的玄明真人带着两位尊神直接走了过来。 当然,正人君子不能直接进人家女孩子的闺房看人家的睡颜,所以玄明真人是吩咐了傀儡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傀儡恭敬去了,很快便来回复两位仙子同榻而眠,睡得都颇香甜。 玄明真人失笑:“看来是灵妙元君和凝烟是有些投缘的。”然后故意摆了一副心疼的模样,“天尊勿怪,凝烟身子不好,既然已经睡下,再叫起来吹了风保不齐明儿病又加重了,索性便让灵妙元君陪她睡一夜罢。” “小徒顽劣,让上仙见笑了。”黎泽天尊面子上还是要赔上两句罪的,“也罢也罢,既已如此,索性由她叨扰凝烟仙子一二。”然后自己对玄明真人随意一拱手,“本尊便告辞了,明日上仙让灵妙自行回太华山便是。” “诶。”玄明真人笑道,“今夜天色已晚,二位前辈又已喝了酒,无论是驾云回天庭还是回太华山,都让人放心不下,真放了两位走,倒像是晚辈不懂待客之道一样。两位不如索性在金鳌岛上住一夜,明日再走吧。” 黎泽天尊一挑眉,摘星尊者心下也满意,两人都各自有想在金鳌岛住一夜的心事,玄明真人不说要留他们还要想办法找点借口呢,既然这么一说了,便都答应了下来。 黎泽天尊身份要高一些,摘星尊者和玄明真人便先将他送去住处,而后玄明真人再将摘星尊者安排到另一个客院,完了玄明真人才要告退,摘星尊者却道:“今夜月明星稀,又走了大半夜,酒都醒了不少,突然有点技痒,想下一局棋,不如上仙陪我?” 玄明真人抬头看了看天上那厚厚的云层。 是啊。 《月明星稀》 行吧,看在你是个武将确实不太会找借口的份上。 “主随客便。”玄明真人笑道,“尊者请。” 于是两人在客院的大桂花树下续摊儿——神仙的续摊儿倒是简单,玄明真人挥出了一个傀儡煮着醒酒茶,再端了两碟各类灵果即可,两人很快猜子定了先后,随即开始你一下我一下地落子。 是摘星尊者开的口让玄明真人留下来的,自然也该是摘星尊者先开口说一说到底有什么话,于是玄明真人只憋着,可是你憋着我也憋着,两人你一手我一手下了得有好几十手,摘星尊者都没能憋出半个屁来。 玄明真人颇耐心,只静静琢磨棋局,一句废话没有。 这让摘星尊者有些尴尬——他这样骄傲的神仙,要他开口破冰再求人,自然要踟蹰一些。 不过好在玄明真人并没有催促,甚至整个人还仿佛往外透着一股子静气,让心绪繁杂的摘星尊者慢慢都静了下来,一手一手的棋下下来,他甚至还觉得自己的神识感应范围被拉长了。 他有些诧异,趁着落子的空档看了玄明真人一眼,玄明真人也刚好抬眉对上了摘星尊者的眼眸,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门,摘星尊者突然感觉自己往外扩散的神识似乎触碰到了一点什么。 是…… 玄明真人微微颔首,身上道韵一动。 摘星尊者立刻瞪大了眼睛——他的神识末梢在那一瞬间门触及到了玄明真人同样逸散出去的神识末梢,然后玄明真人的神识轻轻牵着他已经到了极限的神识,再往外伸了伸。 这样的感觉让摘星尊者心里惊呼不行不行要扯断的,但玄明真人露出的是让人安心的微笑,那张脸仿佛是把“放心,我心里有数”写在了脸上 于是摘星尊者垂眸,闭目,努力跟上了玄明真人的感应极限,慢慢延伸。 许是因为太用力了的缘故,手中把玩着的那枚棋子都在无声无息之间门碎成了齑粉,可现在已经管不了那许多了,他只跟着玄明真人,渐渐将自己的神识铺满了整个金鳌岛。 看到了花开花落,看到了风生水起,甚至看到了鸟儿在树上孵蛋,蛋壳非常轻微的一声“啪嚓”,那是最细腻而静谧的感受,让日日受着五脏六腑烧灼煎熬之苦的摘星尊者陡然生出一股子清凉之气。 摘星尊者新奇极了。 棋都顾不上下了,他陷于那样让人沉迷的感觉之中,却在这个时候,感受到了黎泽天尊暂住的院子有动静。 黎泽天尊起来了。 脸上半点醉意也无,在院子里化作了一道青烟,再出现时,便是在他们研究了半天的那块山石之前。 黎泽天尊又进了药园。 “这……”摘星尊者一下子把自己的神识都收了回来,看着玄明真人,“黎泽他……” “让他看便是。”玄明真人却是四平八稳,“倘若不让天尊来来回回看一遍,晚辈这金鳌岛岂能住得踏实?” 经过玄明真人那波拉长神识,摘星尊者的酒都醒了大半,闻言失笑,还是那个点一点玄明真人的动作:“你小子……” 玄明真人只是笑。 不过有了这个做破局,接下来的话摘星尊者说得就自然了很多:“我长你许多年岁,便托大用道号唤你罢。玄明,你之前在秘境中向我与黎泽提及,如今天外天之事已告一段落,凤穆去镇守也就够了,而你的神职还没确定,你……想谋的是镇守北俱芦洲之职?此话到底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玄明真人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一上天便去查了赤霄之事,还在北俱芦洲拿到了足够洛韵飞升上仙的功德。”摘星尊者沉声道,“想来不需要我来给你重复北俱芦洲到底有多凶险,你又已经失了诛仙剑,何必执意要去呢?” ——毫无疑问,在摘星尊者心里,也觉得玄明真人能在北俱芦洲速攒了那么多功德,靠的是诛仙剑的神威。 玄明真人表情转而凝重,并没有辩驳诛仙剑的事情,只道:“尊者,所有神仙都说北俱芦洲凶险无比,无事最好不要踏入。可神仙们有没有想过,住在北俱芦洲的凡人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他们在北俱芦洲凶不凶险?” 摘星尊者闻言一默,半晌叹道:“你这话说的,倒让我脸红。” “尊者。”玄明真人却道,“说句不该我说的,您脸红什么?您的旧伤是当年与魔族对峙时落下的,但焉知其中没有他人下手的原因?这又不是尊者一个人的仙界,那更高位者都漠视北俱芦洲的苦难,轮得到尊者脸红?” 摘星尊者好笑:“你这是真的不怕我用玄光镜放给天君看啊。” “不怕。”玄明真人也笑,“尊者尽可试试,没有我的默许,金鳌岛上的事情能不能用玄光镜再现?” 你都这么说了,不用试也知道结果了。 摘星尊者也就不费劲了,想了想道:“既然你这么要求,我会向天君保你去做镇守北俱芦洲的尊神,想来,以你的能耐,用不了三五年,我就得叫你一声玄明上神了。” “尊者说笑了。”玄明真人只道。 “只是我不明白。”摘星尊者笑道,“你这话给我说倒还罢了,我执掌元帅府,对四海八荒四大部洲的驻军都有调遣分派建议之权。北俱芦洲那块烫手山芋没人接手则罢,你都愿意接 第147章 诛仙 摘星尊者看着脸上殊无醉意的玄明真人,只好道:“你和他之间,真的没有调和的余地了么?” “这话尊者不该来问我吧。”玄明真人道。 摘星尊者默然。 ……倒也是。 虽然整个天庭确实都在等一个前后两代飞升修士之间的对决,但是公允一点地讲,挑事儿的还真的不是玄明真人。 至于黎泽天尊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非要挑这个事,摘星尊者不知道,自然也无从去调和,更没有立场在黎泽天尊都咄咄逼人到了如此程度的时候,还劝说玄明真人要忍让。 思忖许久,摘星尊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此事我不好置喙。还是谈我的事情罢。” “尊者是什么事?”玄明真人问。 “上仙就不要装傻了好么,席上连对症的灵果都端上来了,还教了我在五内俱焚时如何平静心绪的法子,难道还不知我要找上仙是何事?”摘星尊者都无奈了,“非逼我跪下来求你给我治病不成?” 玄明真人莞尔。 但笑完了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他在储物袋中一摸,取了个迎枕出来:“尊者请。” 摘星尊者便伸出了手腕,但好奇道:“上仙不是都已经拿了那盘灵果了么?我以为上仙对我的病已经心里有数了才是。” “随便在仙界一打听,谁不知道当年尊者是被火属性法力所伤,那盘灵果就是缓解灼伤疼痛之用,端上来总不会错。”玄明真人笑道,“但要真正治病,还是得切一切脉,看一看具体情况,明确了病因方能下手。” 说着,玄明真人伸出了三根手指,轻轻按在了摘星尊者的脉搏上。 用人间的办法把脉完,玄明真人又微微闭眼,探出了两丝法力,悄然在摘星尊者体内游走了一道。 摘星尊者多豪迈一人呐,在玄明真人把脉的时候愣是大气都没敢喘,待玄明真人收手之后,方才小心问:“可救否?” 玄明真人却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尊者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那可久了……”摘星尊者喃喃开口。 “仙界是没有旁的医官么?”玄明真人问,“硬是不治?” 摘星尊者苦笑:“治了,医官们一开始并未当一回事,只说是普通业火灼烧之伤,须臾便能好。可当他们用治疗普通业火灼烧的法子给本君治完了之后,没过两日便伤痕复发,再治一次,又是复发。” 这让医官们都懵逼了呀,你说你是肿瘤要复发了那还能理解,就一个重度烧伤哪来的复发机会? 可是玄学的事情就是讲不了科学,他们在摘星尊者身上用了各种各样的治疗手段,反正就是前脚治好后脚复发,根本不讲道理。 玄明真人好奇了:“天兵天将们身上呢?” “自然也有受伤的。”摘星尊者回答,“也是业火灼伤,偏偏他们的伤治得好。” 就只有我,老倒霉蛋了。 玄明真人无奈了:“因为会复发,所以医官们就不管了?” 摘星尊者对医官们虽然多有不爽,但公道话还是能说一句的:“不能说不管吧……” 只是他们的管法很无奈:一方面,摘星尊者从此必要定期体检,要随时随地关注自己的灼伤有没有扩大,如果有的话要医官们赶紧下手治疗,严防扩散;另一方面,给摘星尊者补身体,纯粹地比一比是灼伤对身体的伤害大,还是摘星尊者进补的速度快这样子。 至于作为拉锯战战场的摘星尊者……这近万年来的种种煎熬,难以尽数。 了解了情况,玄明真人幽幽一叹,道:“尊者可知为什么会复发?” “这……”摘星尊者眉目一深,“曾经有一位医官给本座说过,他怀疑本座体内不是灼伤的问题,而是被打入了一缕活着的业火。倘若本君容身体里某块地方被业火占据,大家便相安无事,但如果本君要将那一片地方彻底治好,那缕活着的业火没了生存空间,它就只能奋力一击,然后就复发了。” “天庭并非没有能人啊。”玄明真人有些感慨,“却不知那位医官说了这个猜想之后是什么主意?” 摘星尊者却丝毫没觉得那个医官是什么能人,只苦笑道:“你猜他为什么只是猜想?” 玄明真人:“……” 因为那就停留在了猜想上,医官既没有办法证明猜想存在,也没有办法证明不存在,只能搁那儿摆烂了。 而摘星尊者都开始失落了:“所以,玄明你也只能止步这个猜想么?” “没有,治还是能治的。”玄明真人先定了个调子,但此话过后,他又闭上眼睛,手指在棋盘上画了好几条让摘星尊者觉得云里雾里的线条,仿佛在思考什么要命的问题,方才道,“尊者,可否等上几日,到那时晚辈若是能治,再给尊者送信,无论是尊者到金鳌岛还是晚辈去天庭,都好说。” “为何要过几日?”摘星尊者都愣了,想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现学么?” “差不多吧。”玄明真人苦笑,“不瞒尊者,那位曾经给尊者看病的医官之所以止步猜想,是因为他找不到尊者体内的业火,更不要提将业火取出。晚辈倒是找得到,可尊者体内不知为何有个阵法护着那团业火,若是破不得阵法,亦是无法让尊者彻底痊愈。” “可你说的阵法又是怎么进入的本座体内?” “这个晚辈就不知道了。”玄明真人道,“前辈或许可以细想当年是怎么受的伤,或者是那一缕业火本身的问题,也不排除在魔族有什么奇遇,总之那是一个晚辈需要想几天才能弄明白如何破的阵法,倘若尊者相信晚辈,那便回去等待晚辈消息,倘若尊者不信晚辈,权当晚辈今日没有给尊者看过便是了。” 摘星尊者认真地看了玄明真人许久,才站起来,道:“好,我在天庭静等上仙佳音,但愿上仙不要让我失望。” 玄明真人颔首,也起身,没有再虚留摘星尊者,亲自将他送了出去。 摘星尊者腾云而去,此时天色尚暗,玄明真人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做,便回了自己的住处,洗去一身酒气。 问:就不关心一下又进药园的黎泽天尊么? 不关心,随便他看。 玄明真人要的效果就是在最坏的情况,即便有人举报他们在金鳌岛上搞飞升通道,即便天君真的派人来金鳌岛搜查,以如今仙人们的普遍修为水平也看不出来药园里还藏着一道去往金鳌岛深处飞仙台的路径的程度,黎泽天尊这么兢兢业业的半夜加班,玄明真人当然乐见其成。 在浴池中将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玄明真人又放开了一下自己神识,发现黎泽天尊还在努力研究药园里到底哪片叶子是开关,哪里的小径有猫腻,微微一笑,直接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道遁光。 去往天庭,昭华宫。 说起来,青阳上神虽然倒台了,但天君并没有如何为难他夫人和岚姝神女,只将她们母女贬下界去居住,玄明真人知道此事之后,也没有非得苛求什么——毕竟刑事犯罪这种事情,不能光论行,也不能只论心。 说白了就是有能力且有心思作恶的是青阳上神,他夫人及女儿属于是“可能有贼心,但绝对没有做贼能力”的那种,很难归罪,如果一定要苛责并重罚,难免有伤天和。 何况青阳上神的夫人是青阳上神点化 第148章 众宝 一时间,诛仙剑连“你竟然不是来偷我”的委屈都顾不上了,震惊道:“在哪里?” 摘星尊者身体里。 对,那个“我需要现学”的阵法,指的就是诛仙阵。 玄明真人也想不通摘星尊者身体里为什么会进这么奇怪的玩意儿,可事情就是发生了。 你别说玄明真人了,诛仙剑听到了都一阵无语。 就是……这个症状……咱们常见吗? 诛仙剑甚至还用灵宝之间沟通的方式暗搓搓请教了两位老大哥。 老大哥:不知道,勿e,我们又没有伴生法宝。 “会不会是错觉呢?”诛仙剑问。 然后玄明真人给诛仙剑大概比划了一下摘星尊者体内的阵法都长啥样。 诛仙剑:“……” 行的,你没有感觉错,确实是诛仙阵。 “真人现在是如何打算?”诛仙剑很快收敛了一下情绪,道。 ——快说!你准备把我偷渡出去!我们一起找阵图去! ——然后我欣然应允! 然而,玄明真人直接给诛仙剑泼了一盆冷水:“晚辈怕前辈在昭华宫中等到无聊,得知了这样的事,便忙不迭来告知前辈。但此时将前辈带出,众神必将怀疑是我动的手,多有不便。还请前辈再在昭华宫中多呆上一阵时光。” 诛仙剑:╭╮ “行了行了知道了。”大概是一个团队里只需要一个人有脑子吧,反正玄明真人动了脑子诛仙剑就可以自然而然地放弃思考开始撒娇了,哼哼唧唧道,“你走吧,找到了剑阵再来见我。” “好,前辈保重。”玄明真人非常配合,对诛仙剑拱拱手,便要转身离开。 但诛仙剑在外面浪久了,现在回归昭华宫,连小仙娥的叽叽喳喳都因为青阳上神伏诛了而听不到了,寂寞得一匹,好容易来了个人,偏偏玄明真人毫不迟疑说走就走…… 诛仙剑又哼哼唧唧地开口:“且住。” 玄明真人对这自从见到他以来,心理年龄就一路下滑的上古神剑简直没脾气,转身:“前辈还有何吩咐?” “我要是不问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说这些天外头都发生了什么?你要憋死我啊!”诛仙剑哼道。 玄明真人心内爆笑,面上还一本正经:“都是些微小事,倒不必惹前辈心烦。” “少废话,快说。”诛仙剑道。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啊,反正在玄明真人的感应里,整个昭华宫大殿之内,明明宝贝们都还是那一副朴实无华的模样,但他就是感受到了好几缕晦涩的道韵,有的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时的莽荒,有的则是来自于人族蒙昧时的远古。 噫! 讲道这种事玄明真人常干,但讲故事……还是给一堆远古重宝讲故事,玄明真人不得不认真斟酌了一下词句,才道:“黎泽天尊,前辈知道此人么?” “知道。”诛仙剑回答,“就那天你将我还给昭华宫,当天晚上黎泽就来了,怨妇一样质问我为何对你青眼有加,对他不理不睬,还威胁我他若是把你杀了,我会不会对他多投注半个眼神。” “原是这样。”玄明真人笑道,“难怪他后来这么给我使绊子呢。” 诛仙剑立刻来了兴趣:“他怎么你了?” 玄明真人便大大方方在大殿中间的蒲团盘腿坐下,开始给一干耳朵都伸长了的宝贝讲起那个远古神尊是如何不讲道理,欺负他一个才飞升的小年轻起来。 最开始,除了本身就在玄明真人面前掉过节操的诛仙剑,宝贝们还是很矜持的。 但是自从脾气稍活泼些的河图洛书一个没崩住“噗嗤”了一声,完了玄明真人非但没有受惊吓,甚至还低笑了一声之后…… 宝贝们:装什么装,他早就知道我们在偷听了!伙子们快乐起来! 然后宝贝们就开始叽叽喳喳问问题了。 一时间,玄明真人竟客串了一波幼儿园给好几十个熊孩子讲故事的老师,哄了这个哄那个,好不头(快)疼(活)。 与此同时,金鳌岛。 黎泽天尊对金鳌岛的探索终止于天光破晓。 他去查过了他认为有猫腻的任何一个地方,包括昨晚上他第一时间没觉得有多大问题,反而是被摘星尊者一句“有点意思”点破的那块山石背后的药园。 可他确实没觉得有什么特别,金鳌岛上有好几处人工布置出来的秘境没错,但秘境中不是药园就是兽室,再不然就是炼器,炼丹,储存宝贝,潜藏护岛大阵布阵器具的地方,完完全全是一个普通修士居住的岛屿的模样。 这让黎泽天尊百思不得其解。 不会吧,苏玄明难道不是下界那种变态的地方养出来的卷王? 或者他虽然来自下界,却和自己真的是同类人,从来就没打算对飞升通道做什么,反正我上车了管他呢? 可惜天亮了,再没一会儿没准苏玄明都得到自己的院子里过问自己休息得如何了,到了不得不回去的时候,黎泽天尊没空再想,更没空再查了,只能恨恨回客院,装睡! 偏偏,装睡都装到了黎泽天尊自己都有点困了,玄明真人还是没有过来,反而是昨日和苏凝烟同榻而眠的灵妙元君醒了,和苏凝烟一并过来给天尊请安。 灵妙元君就罢了,苏凝烟既已经是玄明真人的侍妾,黎泽天尊也不能像在太华山时那般把人家当奴仆看待,只能起身来见了,再同二女一同去了玄明真人的主院。 然后玄明真人还没起?! 扮做了苏凝烟的湘影仙子尴尬了,赶紧把两人安顿在客厅,再亲自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玄明真人甚至都不在卧房里,亏得金鳌岛上处处都是阻隔神识的禁制,才没在黎泽天尊面前露了馅。 但现在人家都要告辞了。 湘影仙子眉目一转,自己同时扮演玄明真人和苏凝烟肯定不现实,万一黎泽天尊看出点什么不对来才是麻烦,现在把玄明真人喊回来肯定也不合适,沉吟片刻,想了想自己接下来要演的剧本,湘影仙子重新回到了待客的大厅:“天尊恕罪。” 黎泽天尊挑眉:“怎么了?” “天尊。”湘影仙子摆出了一副金鳌岛女主人的矜持架势,款款笑道,“上仙往日这个时辰是早便醒了的,今日却还在睡着。我便问傀儡到底发生了何事,傀儡回报,上仙昨日送天尊休息之后,摘星尊者又找他下了大半夜的棋,快天亮了上仙才回的住处,现下正在补眠。倘若天尊有事要给上仙交代,奴这就去唤醒他。” 黎泽天尊看着这只小狐狸,觉得好笑。 身为侍妾,竟敢做夫君的主,贵客要走,你说不把夫君叫起来就不叫了?难道你还准备让贵客自己说“你叫他起来送送我”不成? 并且这还是几个月前谨小慎微,来来回回学了不知多少遍规矩的小狐狸。 可见苏玄明对她是真的宠,真的玩物丧志。 黎泽天尊心里啧了不知多少下,哪里还会去计较玄明真人没有亲自起身送他的事,只摆摆手,道:“不要紧,你待玄明小友醒过来后告知他,多谢他昨日款待即可。太华山中尚有事要本座处置,便先回了。” 苏凝烟欠身行礼:“恭送上仙。” 就连行礼的姿势,都没有曾经一言不合就五体投地时那样卑微。 黎泽天尊心里更感慨这只小狐狸心性轻浮,果然当日她亲送请柬来的聪明劲儿要么是错觉,要么是苏玄明手把手教的,绝没有聪明伶俐到如此地步的道理,心理防线都卸下了大半。 他招来一朵祥云,和灵妙元君先后踏了上去,飘飘摇摇而去。 湘影仙子目送那一朵祥云飘到了肉眼不可见的地步,方才吐了一口气出来,以苏凝烟的外形回了自己的院子,进了平时修炼的房间,整个房间开始灵气些微的翻涌,而真正的湘影仙子已经悄然去了昨日玄明真人特地带了两位尊神去踩过点的药园。 是的,去往飞仙台的路径确实在这药园之中。 那是自己和玄明真人反复商量之后决定的办法,抓的是神仙们的思维盲区——正常人看出了这里有一层很复杂的禁制,又在禁制之后看到了许多外头难得一见的药草材料,便会以为这里就是极限,很少会再想办法在秘境中再找秘境。 同时,昭华宫。 给一群孩子讲过了睡前故事的玄明真人,比亲自讲了七天七夜的道还要疲惫,打起精神对在场的 第149章 打算 怎么说呢。 诛仙剑还是蛮讲道理的。 虽然在听到那一句“你带不走诛仙剑可以带走我鸭”之后诛仙剑的第一反应是:我还没在那一堆本命法宝的宫斗中取得绝对性胜利你们这些小妖精特么的就要进宫和我争宠了?!(这个划掉) 但是,真的要让玄明真人就这么赤手空拳(指没有上古重宝傍身)的情况下对上黎泽天尊,诛仙剑也是有点虚的——固然黎泽天尊卷上仙界的姿势存在一些争议,但是即便是头猪修炼了几十万年那也得是个天蓬元帅起步,这么多年来虽然很难说黎泽天尊修炼得如何刻苦,但即便只是正常修炼,积累出的法力和研究出的秘术也应该成了一个很恐怖的数量。 可玄明真人才多大!修炼九千余载够干嘛的! 所以在最开始的些微冒鬼火之后,诛仙剑很快稳住了脾气,还是劝了:“真人,抛去私人情绪不言,要不真人还是挑着带走几个重宝为好,也让我安心些。” 然后宝贝们分分钟开始跃跃欲试,但凡不是现在就“选我!选我!”会显得稍微不那么矜持,它们现在就想毛遂自荐跟着玄明真人去体验一波诛仙剑曾经拥有的快乐。 但玄明真人拒绝了,礼貌地谢过了一干重宝的善意。 问就是卷王对自己的实力有充分的信心! 并且卷王毕竟有很高的道德感,不告而取谓之窃,之前青阳上神自己把诛仙剑拿出来的,完了他未伏诛,玄明真人总不方便把诛仙剑还回昭华宫,勉强持有也就罢了,现在直接从昭华宫里把宝贝带走,还是怪别扭的。 宝贝们听玄明真人这么一说,原以为不过是人类常有的“求主上为万民考虑登基做皇帝——哎呀不了不了”的表面谦让,可渐渐发现玄明真人还真不是在装腔作势,而是痛快地什么都没拿就出了昭华宫。 ……我酸了!这样的君子!我更喜欢他了! 诛仙剑你什么好运气!为什么青阳上神带出昭华宫的宝贝不是我qaq! 至于玄明真人……他在一干重宝的包围之下出了昭华宫之后,还默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化作一道不起眼的光丝遁回金鳌岛。 实不相瞒,应付这堆大可爱真的比和死对头打了一架还累。 而被宝贝们一绊住脚,再出来时天光早已大亮,玄明真人并不确定金鳌岛现状如何,但问题不大。 无非就是戏做全套嘛—— 他悄然遁回了自己的房间,“宿醉刚醒”,扶着脑袋走出房门,一副还没有让灵魂和身体合一的超脱模样,问傀儡:“本座是怎么了?昨夜是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傀儡开始兢兢业业介绍了从昨晚到今晨的一堆事情。 玄明真人撑着脑袋缓了许久,听到了他还睡着但黎泽天尊已经走了那个环节,不由跌足叹息:“为何不将本座叫醒!” 傀儡回答,这是凝烟仙子的主意。 哦,爱妾呀。 那没事了。 玄明真人叹息,明明白白的“凝烟实在不该这么为我做主,可做都做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难道还能凶巴巴骂美人两句?” 拉倒吧。 于是他只挥挥手让傀儡退下,再起身去药园摘了几味药材,便直接去了炼丹房。 给摘星尊者炼丹去也! 炼丹房中很快就起来了火属性法术的波动,明摆着里面已经开工了,见了这一幕,被黎泽天尊留下暂时没有去往太华山,只在东海上滞留的灵妙元君心知再盯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且金鳌岛为了迎客暂时关闭的阵法也开始正常运转渐至弥合,到了这份上,便再没什么往下查探的必要。 于是,灵妙元君也化作了一道遁光,往太华山去了。 太华山中,黎泽天尊正在钓鱼。 真·钓鱼。 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拿了鱼竿坐着小马扎,和人间的钓鱼翁唯一不同的是他身后还站着承华上仙。 灵妙元君直接往池塘这边而来,看着这架势便从老远便放轻了脚步,声音轻柔地给师尊师兄汇报过了金鳌岛后续。 黎泽天尊听完了,对灵妙元君的工作不置可否,只淡淡开口:“此次宴会,苏玄明说他想谋北俱芦洲镇守尊神的神职。” 师兄妹两个瞬间都有点呼吸停滞,颇有点老师突然提问的紧张。 灵妙元君想了想,恭声道:“师尊,苏玄明只是上仙,论理说,要权摄整个北俱芦洲,怎么都得是个上神吧。”——并且上神还是低配,正常配置请见九天荡魔天尊。 “这倒不一定。”承华上仙接口,“九天荡魔天尊曾经是管北俱芦洲上一切大小事务,如果玄明上仙只是要北俱芦洲的兵权而不涉及其他领域的话,上仙之位倒是够了。” 灵妙元君却不同意:“可现在北俱芦洲的局面,所谓大小事务,说白了也就是清理其上的凶兽让老百姓活得自在些罢了,兵权和直接权摄一切事务,又有什么区别呢?” 眼看着师兄妹两个就要辩论开,黎泽天尊却在这时动了动。 两人迅速地安静了下来,等领导的一个表态。 黎泽天尊说的是:“其实无论本座做什么,苏玄明都是一定能谋到这个职位的。” “为何?”承华上仙问。 “因为他还宴请了摘星。”黎泽天尊道,“而摘星对苏玄明明显有事相求,苏玄明既然开口要北俱芦洲,那本来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摘星哪里会拒绝?” 承华上仙一怔,不解道:“照师尊如此说,他完全可以私下给摘星尊者说了便罢,为何还要在师尊面前如此提起?难道还指望师尊在天君面前为他说两句好话不成?” “自然不是。”黎泽天尊声音冰寒,“他的意思,本座若要对他动手,现在就可以在北俱芦洲做一些布置。这是明棋。” “可他图什么呢?”承华上仙都不理解了。 黎泽天尊冷笑。 图什么? 自诩生来就要拯救世界的少年人,自然会自我感动地选择一个不会伤害凡人的决战之地,哪怕会因此失去给黎泽天尊设埋伏的机会也在所不惜。 “本座便满足他。”黎泽天尊声音冰冷,“让他葬在北俱芦洲,以绝诛仙剑之望。” 承华上仙和灵妙元君都不敢接口,只悄咪咪对视了一眼,眸中表达的情绪……都很复杂。 同时,金鳌岛。 玄明真人点了丹房的火就直接往金鳌岛深处的飞仙台去了——这不得谢过湘影仙子的随机应变?并且还要互相分享一下一夜过去彼此得到的情报。 灵妙元君泄露的黎泽天尊飞升之事始末只能当个故事听,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当年经历过这事儿且没飞升的修仙者早已是应死尽死,再没什么拯救的余地,而论那个界面和其他界面……被平等地封着飞升通道,一救俱救,一亡俱亡,也没有特别关注的必要。 摘星尊者体内的那个阵法可就热闹了! 虽然说玄明真人把诛仙剑交出去了,现在好像得到让诛仙剑厉害十倍的办法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是那是普通人认为的好像,搁两位卷王的概念里,好处至少有俩 。 一,诛仙剑虽然在昭华宫,但现在难道不是想拿到手就立刻能拿到手,四舍五入就是在手里,这不得给人家把威力拉满?二,即便诛仙剑配诛仙阵的搭配拿不到手,可玄明真人不是自己都炼制了一根竹枝然后那么厉害么,倘若是正版阵图,就此参悟出一两个恐怖的阵法出来,卷王们自然知道如何让仙界跪着叫爸爸。 “所以,现在要做的是两件事。”湘影仙子道,“是先清理北俱芦洲的凶兽,还是先去魔族找诛仙阵?” 玄明真人笑了笑:“于我本心,还是先北俱芦洲吧。” 因为北俱芦洲是真真切切关系到无数百姓的死活,至于诛仙阵……虽然很高贵,但那不过是卷王恐怖战斗力之下的锦上添花而已,有当然很好,不过没有也不如何影响生活。 “那仙长就得做好在身边并无什么重宝的情形下与黎泽天尊对上的准备了。”湘影仙子表情凝重了起来,“仙长,真的不用我将东皇钟借你么?” “不用。”玄明真人笑了笑,“我自有保命的手段,真到了我诛黎泽天尊之日,仙子直接以东皇钟笼罩住我同他斗法的地方才比较要紧。” 如此,才能不伤百姓。 以及……那其实也算是玄明真人在用东皇钟了——打得赢自然无事发生,若是打不赢,湘影仙子也来得及拿东皇钟去救援。 “好吧。”湘影仙子只得答应了,想了想,苦笑,“仙长先把摘星尊者身体里的阵法画出来,我们参详参详怎么给他解开?不然谈找回剑阵也是无本之木啊……” 玄明真人颔首,随即摊开了一卷羊皮纸,将自己昨夜探测到的阵图用神识飞快地描在了羊皮纸上。 开始现学。 即两个卷王开个组会讨论一下破阵方案→_→ 而另外一边,摘星尊者回了天庭之后,一点耽搁也没有地写了个奏折,让仙侍递去了凌霄殿。 现在压力就来到了天君这边。 天君看到了“北俱芦洲”四个字直接一个瞳孔巨震,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玄明上仙晋升上神时那骈四俪六的贺词,一个哆嗦才收起了自己蔓延的思维,拿着奏折就麻溜儿去找了九尾狐。 艹!咋办呀!不能让他这么顺利做上神吧! 九尾狐看了奏折也瞳孔巨震了起来,她想的还比天君多一层——这奏折是不能驳的,你敢把这奏折驳了,摘星尊者就敢在大朝会上提出来,北俱芦洲那可是一干神仙的心头之患,他一提可以让苏玄明去镇守,即便是舆论压力都能压得你抬不起头,非得答应不可。 “夫君。”九尾狐的声音低沉了起来,“事已至此,只能让苏玄明死在北俱芦洲了。” 天君:……你拉倒吧之前你说的还是让苏玄明死在天外天呢!他死了吗? 九尾狐丝毫不意外天君会是这个表情,直接沉声道:“苏玄明没死在天外天,那是因为尊神们并没有真身出手,只是开了空间裂缝。可域外天魔本身能厉害到什么程度去?没有灵智的魔物对上了手持诛仙剑的苏玄明,自是有死无生。” 可现在苏玄明已经没有了诛仙剑。 并且,这里不是有一个视苏玄明为眼中钉的黎泽天尊吗? 天君却未见得多轻松:“我就怕万一连黎泽天尊都没打过……” “那就让他打得过。”九尾狐道,“固然,夫君一脉和黎泽天尊未必有多和睦,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为了杀苏玄明,大家合作一次又有何妨呢? 黎泽天尊总是比苏玄明好的——虽然人家也作威作福,可好歹他是在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前提下作威作福,苏玄明那可不一样了,统治阶级他都想直接给掀了! “可老祖才说了让我近期做个好天君……”天君有些犹豫,“我没过几日又去求老祖,这……” “倘若真的是有个混沌大神在看着这一切,妾身也支持夫君做个好天君。”九尾狐沉声道,“但是夫君细想,一来,这么久了都无事发生。二来,老祖派出的神君对空间裂缝动过一次手,引起了第一波域外天魔魔潮,可神君死后,域外天魔又来了一波异常可怕的魔潮,这会是谁动的 第150章 治病 没有人知道杀去九仙山的天君到底和那位老祖宗都谈论了什么。 反正天君是火急火燎去的,然后满面红光地回来了,来了之后就在九尾狐的温柔乡里快乐了一整天,第二天就签发了诏令。 那诏令还是批发的—— 远古神明们给天庭留下的组织架构是三清四御五老六司,论天庭的部门则是明明白白分了雷火瘟斗岁痘水财,天庭一直将这个组织架构延续到了如今。 虽然掌管各部门的神仙多多少少都有点水。 但是满编啊!想空个神职出来还是蛮难的呢! 可是,有了玄明真人上天庭之后的一通操作猛如虎,南极长生大帝留下的南极府负责人倒台了,雷火瘟斗四个部门三个负责人要么完蛋要么降职,这空出来的神职自然值得尊神们一通勾心斗角来瓜分蛋糕啊。 而天君对此回复的口径一直是“让本君再想想”。 再想再想,想到了如今,九尾狐炸毛了:“夫君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苏玄明都做上神了,夫君空着这么些个神职难道是准备让苏玄明随便挑一个?!” 必然不能便宜了那个逼啊! 天君纠结了一阵,终于是选择不纠结了,把神位批发了出去——当然了,神位的位高权重程度与该位履职的尊神与天君的亲近程度呈正相关。 而尊神们升官了,原本的位置不就腾出来了,这便引起了下面的神仙们也是一阵激动,暗搓搓开展了跑官要官的活动,势必要占据那四位尊神原本的神位,这又挪了一批位置给级别更低一些的神仙…… 就这么着,天庭为了有四个尊神升官的事情,人仰马翻。 在这样的全民动荡之中,“玄明上仙去镇守北俱芦洲”仍然是大新闻,有家国情怀的神仙们纷纷感叹从此终于不担心北俱芦洲的凶兽密度超过北俱芦洲的容量,冲击北俱芦洲阵法造成凶兽潮了,没有家国情怀的神仙们也开始期待玄明真人三年上仙五年上神的升级速度。 也有人注意到了“看守飞仙殿数千年的桓风仙官竟然被挪去看守昭华宫了?”的新闻,但这自然是没有玄明真人那坐火箭的飞升速度让人津津乐道——因为光“桓风仙官”这个词儿都足够神仙们懵逼一回“他是谁”的了。 但玄明真人看到了这条诏令,心念一动,再次踏足了飞仙殿。 桓风仙官正在搬家。 他在仙界是无根之萍,仙界让他执掌飞仙殿,他便以轮值房为家,几千年下来在飞仙殿留下了许多生活痕迹,如今乍然被换了个神职,自然有一堆仙友前来祝贺,完了还得收拾包袱去昭华宫,这整个轮值房便显得乱糟糟的。 玄明真人踏入轮值房时,桓风仙官收拾东西收拾得灰头土脸,懵逼地一个抬头看到是玄明真人,发现自己这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尴尬得不行:“上仙稍微等一等。” 玄明真人失笑,示意桓风仙官不用着急,身上还微微一荡,有一股道韵飞速展开,将轮值房笼罩而下,确保不会有人偷听。 但桓风仙官哪可能不着急! 他匆忙给自己用过了清洁术,又请玄明真人去稍微规整些的院中石桌石凳处稍坐,清洁术虽然用过但桓风仙官还是觉得自己乱糟糟的,沐浴焚香是来不及了只能洗了洗头脸,然后亲手给玄明真人捧了杯茶:“上仙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前辈这么客气。”玄明真人端起了茶杯,示意桓风仙官也坐,调侃道,“倒让我想起了黎泽天尊。” 桓风仙官愣了一下:“啊?” “从天外天回来之后,晚辈和黎泽天尊碰过几面。”玄明真人悠悠笑道,“有一个唤黎泽天尊师尊的老者,好像道号是叫什么承华的上仙日日跟在黎泽天尊身后,也是这般殷勤,难道前辈想效仿那位上仙?” 桓风仙官尴尬了一下:“这……”自得了玄明真人那本功法,又被玄明真人指点过了些修行问题,桓风仙官确实是已经暗搓搓将玄明真人当半个老师看待了。 可老师是老师,仆人是仆人,听玄明真人这意思…… “前辈。”玄明真人含笑放下自己的茶杯,端起了桓风仙官的,亲自将茶杯双手捧了回去,权当自己谢过了刚才桓风仙官的殷勤,“我想说的是,我和黎泽天尊是不一样的。前辈待我原本如何,现在仍如何便是,不必为了那一本功法,几句指点便自觉矮了我一辈,要论指点,我初入天庭时,前辈对我的指点不也是指点么?” 桓风仙官看着玄明真人,只见他一脸的真诚绝非作伪,便也不坚持了,只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我能去昭华宫,知道多多少少是借了上仙的光,心里实在忐忑。” “当众神发现我并不太容易讨好之后。”玄明真人笑道,“能和我说上两句话的,自然会被认为同我过从甚密。前辈和我既关系不错,飞仙殿自然是守不得了,换个地方很正常啊。” 桓风仙官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有些为玄明真人担心:“可昭华宫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对于别的神仙来说是个俸禄多事务少的肥差,可是落在了桓风仙官身上,便暗搓搓地有一点对玄明真人的警告意味。 ——不是说桓风仙官和你关系好么? ——那就让他去守昭华宫。 你最好是不要对昭华宫里的宝贝们动什么心思,不然第一个完蛋的是你的自己人! “甚至我还在怀疑。”桓风仙官叹道,“为了给上仙泼脏水,可能今后的昭华宫就得失窃案不断了。”——全都给我赖成是苏玄明偷的!你们两人沆瀣一气监守自盗! 玄明真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这个让桓风仙官愁到都要睡不着觉的事情对他来说倒不是太大的问题,他直接说:“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前辈到底想不想去昭华宫。” 桓风仙官微愣:“难道……可以不去?” “我正是来找前辈说这件事的。”玄明真人道,“昭华宫毫无疑问是一个好差事,飞仙殿会偶有震颤,但昭华宫中却是长长久久的安静闲适,仙石也多,是个美差。如果前辈想去,倒不必担心昭华宫失窃,晚辈自会想办法在主殿上布下一个足够严密的阵法,任什么人也不能在昭华宫中撒野。” 桓风仙官就很敏感了:“但是?” “我有一件事。”玄明真人笑道,“比之于昭华宫的闲职确实大有不如,但是……晚辈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很适合由前辈来做。” “你直说吧!”桓风仙官道。 玄明真人:“看守飞仙殿。” “啊?!” “不过。”玄明真人笑道,“是我们自己的飞仙殿。” 桓风仙官的眼睛一下子都瞪圆了,震惊兴奋到说不出话来:“这……” “就建在金鳌岛上,如今还没有投入使用,但目前已经基本建成,随时可以转嫁因果,从此无论是仙界还是下界的修仙者,都可以直接在金鳌岛飞升。”玄明真人含笑抿茶,“说起来,晚辈在狮驼岭做山神之后,为了避免雷鸣尊者和商遥上神对那些记录了狮驼岭之事的属官打击报复,便将他们都带往了金鳌岛给晚辈做属官。而晚辈如今是上仙之位,按制可以拥有四名属官,这剩下的一位……晚辈想邀请前辈,又担忧委屈了前辈。” 毕竟也是仙界的老人了,都从飞仙殿的副掌事熬成了昭华宫的主事人,现在好好的高官厚禄不要了转头去给一个上仙做属官…… “我愿意的。”桓风仙官连纠结都没有就开口,“上仙,我愿意的。” 守着飞仙殿,就是守着希望。 我为什么会不愿意! “只是调令已下……”桓风仙官又有些犹豫。 “无妨。”玄明真人拿出了一块禁制令牌来,笑道,“我来安排。前辈拾掇拾掇可直接往金鳌岛去,那三位从狮驼岭出来的属官会接待前辈的。那三人也知飞仙殿之事,不过他们毕竟只是普通修炼者,对仙界一应规矩皆不知晓,更不知该如何接引飞升仙人,他日一切正常运转,还得前辈亲自把关。” 桓风仙官接过了令牌,郑重其事道:“上仙放心,都交给我。” 老油条了,有些事点到为止,玄明真人也不多话,辞别了桓风仙官,便去了元帅府。 摘星尊者等玄明真人都快等成望夫石了。 属于是既怕你不来(岂不意味着治不好?),又怕你来太早(这不就是随便学学就来给我治病了?),还怕你来太晚(五脏六腑天天烧灼真的难受哇),比第一次和男神约会的小姑娘还要纠结,好容易等到玄明真人来了,心里那股五味成杂的感觉……你还别说,比什么三生三世的虐恋情深要复杂多了。 “上仙今日来见。”心里那块大石头虽然放下了一半,但另一半还是需要玄明真人给句准话才能放的,“是有办法了,还是过来说一声让本座死心的?” 玄明真人看着这难得有几分患得患失之色的尊神,莞尔:“有办法,尊者放心。” 摘星尊者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 “不过我以为。”玄明真人笑道,“尊者会等晚辈来回复您此病到底能不能治,确定能治,甚至治好了再向天君请旨让晚辈去北俱芦洲呢,未曾想尊者竟手脚这般麻利。” “你也忒低看本座。”摘星尊者心情好,说这种话都带着一种莫名的慈祥,“本座这病无论能不能治,你去镇守北俱芦洲总归是对百姓十分有利之事,本座若是连这都拦着,哪里还有脸做这什么尊者?” 听出了摘星尊者的快乐,玄明真人便故意玩笑道:“可是我却不一样,要我给尊者治病,还得尊者答应我另一个跑官要官的请求才好。” “你说?”这点玩笑摘星尊者还是开得起的,“本座且看看值不值?” 玄明真人笑道:“晚辈想求一个天庭老仙官去金鳌岛做属官。” “哦?谁?” “原来看守飞仙殿,现下即将去昭华宫的桓风。” “他啊……”摘星尊者原本含笑的眉目微微一凛,看着玄明真人那张俊俏的脸庞,“天庭都说,玄明上仙对大多数神仙不屑一顾,倒是难得看得上那混日子混了很多年的桓风。” “未见得晚辈就看不上其他人。”玄明真人半真半假道,“可是并没有什么人要来亲近晚辈呀,唯一个桓风仙官罢了。” 摘星尊者唇角勾了勾,眼底却疏无笑意。 他想探明玄明真人此举的真正目的。 但……实在看不出来。 并且这里面还夹杂着天君的谋划——在玄明真人和诛仙剑关系密切的背景下,让和玄明真人关系密切的桓风仙官看守昭华宫简直就是让孙猴子去看蟠桃园一样的目的明确钓鱼执法。 其实这么一说,玄明真人若是纯纯的不希望天君谋划得逞,再加上桓风仙官也知道去昭华宫就是去背锅所以宁愿不去,于是一拍即合决定去金鳌岛…… “玄明。”斟酌了许久,摘星尊者才开口,“自你飞升上天开始,本座就一直在冷眼观察,不得不承认,你之思虑周全,在仙界绝大多数神仙之上。” 玄明真人笑了笑:“尊者谬赞了。” “是不是谬赞,你比我清楚。”摘星尊者沉声道,“本座不知道你在金鳌岛上都在捣鼓什么,也可以把当日的宴会纯纯视作一场宴会,桓风仙官去昭华宫的调令嘛,本座可以去请天君收回成命,让桓风仙官如愿去给你当属官,但你要知道,不只是本座在盯着你。” 玄明真人闻言肃然,但点头:“晚辈知道。” “既然知道。”摘星尊者郑重问,“你还要桓风仙官去么?”不怕被人引申出你的真实打算来? “要。”玄明真人只点头,“去金鳌岛,总比让他在天庭任人搓圆捏扁的好。”然后,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摘星尊者,还是为了说服自己,补充道,“尊者不必这么为晚辈担心,那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官罢了,也许除了尊者,压根就不会有人想这么多呢?” 摘星尊者不好再劝什么了,只点头:“既如此,此事本座必给你办妥。”这样沉重的话题聊完,接下来既涉及到治病,摘星尊者便在努力让自己的心情稍微活泼一些,“说起来,你参悟了那么些时间,就参悟明白了本座身体里的阵法怎么解了?” “至少参悟出来了那是个什么阵法。”玄明真人笑道。 摘星尊者挑眉:“说说看?” “尊者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能通过各种手段偷看吧。”玄明真人突然道。 “自然不会。”摘星尊者好笑,“都说了那么多要紧的事儿了,上仙现在想起来问有没有人偷看还有用么?” “有用。”玄明真人笑道,“因为上仙体内的阵法,叫诛仙。” 摘星尊者一时间还觉得自己幻听了:“叫什么?” “诛仙。”再次重复。 可摘星尊者还是觉得离谱:“确定么?会不会认错?” “晚辈正是因为怕认错。”玄明真人道,“所以特地悄悄去了一趟昭华宫,请教过诛仙剑前辈。” 摘星尊者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这……” 那也不应该啊! 如果是诛仙剑本座难道还能有命在? “那不是为了杀人的。”玄明真人道,“不瞒前辈,晚辈认识一位岐黄之术丝毫不亚于晚辈的仙子,晚辈这几日与那位仙子反复谈论过前辈的症候,最终的结论是……这好像不是病。” 都被这玩意儿折磨得自杀都想过好几回了的摘星尊者:“那是什么?” “是一个标记,或者一场造化。”玄明真人道,“关于那失传数十万年的诛仙剑阵到底身在何处的造化。” 摘星尊者都懵逼了:“你从头说!” 但并没有什么好从头说的,事情非常简单—— 摘星尊者身体里的那个阵法肯定不是诛仙阵原版,复制品罢了。 同样是复制品,玄明真人在下界见到的那张已经毁了的图就不提了,可为什么他炼制的竹枝法宝不是线索,摘星尊者体内的复制品就是了呢? 因为无论是摘星尊者体内的阵法,还是那一缕潜藏得很有意思的业火都是死的,玄明真人却是活的,还是个活着的天花板。 试问,在仙界气氛糜烂至此时,什么人能做出天花板先生见了都要啧啧称奇的,在活人的身体深处布置阵法的操作呢? ——天地之造化。 再次一级,应天地运转时最纯粹的气息而生的各类法宝。 而诛仙剑阵无论是顺着那一缕业火,还是自主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摘星尊者体内布置了一个阵法,所为何来? 这不明明白白和玄明真人感应到远远的有宝物出世然后奔过去,发现是九门玄煞大阵里的诛仙剑在给他抛媚眼是一个道理——年轻人,我看你根骨清奇,不考虑来征服我吗【斜眼笑】 至于五脏六腑烧灼的疼痛? 那是刚刚好被诛仙阵困在阵法里根本出不来也没办法自主熄灭的业火造成的呀,和诛仙阵有什么关系。 并且被诛仙剑阵抛了媚眼的人,要是连这点业火都解决不了……那就当诛仙剑没有抛过媚眼好啦!这么菜的人是拥有不了自开天辟地时期就已经应天下煞气而生的重宝的! 摘星尊者都懵逼了,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曾经错过了这么一个天大的机缘。 讲道理,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心念电转,莫名地带了一点期待:“若是上仙所言无错,我……这……那么多年过去了,诛仙阵的善意可还有效……” 玄明真人笑了笑,不去接摘星尊者的话,只转而道:“反正事情的真相我告知了尊者,尊者现在还那么急切地想要在下治病么?” 病可以治好。 但好了之后,那一点微茫的“或许你能拿到诛仙剑阵”的希望也没有了。 “我……”诱惑太大,摘星尊者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决断了。 玄明真人早预料到了会有这种事发生,只含笑起身:“尊者可以细细考虑,反正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再考虑两天也无妨。待尊者考虑清楚之后,若是还要治病,便请尊者到金鳌岛或者北俱芦洲来寻晚辈,若是不想治了,权当尊者没来找过晚辈便是。” 摘星尊者闭上眼睛,沉沉点头:“多谢。” 玄明真人没有丝毫强迫的意思,利落地起身行出元帅府。 然而,在玄明真人走到了大殿门口时,摘星尊者突然开口:“上仙。” 玄明真人回头:“尊者还有吩咐?” “吩咐是不敢。”摘星尊者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问,“可否让本座知道,玄明上仙要治疗此病,是将阵法和业火一并抹去,还是……” “可以抹去。”玄明真人笑道,“但晚辈不准备抹,而是准备将阵法和业火一并引到晚辈体内。” 摘星尊者霍然睁开了眼睛:“你疯了!那不过是数万年前的一点暗示,还有没有都不知道……” “无妨。”玄明真人道,“万一呢,富贵险中求嘛。” 摘星尊者再次凝目,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年轻人。 芝兰玉树,俊俏非常。 身上的道韵也是强大到让人心折。 尤其是那一股没有遭受过世间风霜摧折……不,或许是经受过,只是这人受过了风霜却仍是这般模样,不知是早就习惯了苦难,还是征服了苦难。 “真的很痛苦。”摘星尊者沉声道,“即便你对此有治疗之法,即便你还可以寻你口中那位仙子治疗,但受这一趟罪,最终却有可能是血本无归……” 玄明真人还是笑:“尊者都能受上上万年的苦楚,晚辈又怕什么呢?” 确实,有时候年轻人的冲劲和勇气,是让人…… 摘星尊者长长叹息一声:“倘若全是为了本座治病,本座自然该尽力配合上仙,可既然还涉及一个机缘——当然,若是上仙不说,本座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机缘,这是上仙的高风亮节,本座服气,但本座还是想为了这个机缘,向上仙提一个要求。” “前辈请说。”玄明真人含笑开口。 “找不到诛仙剑阵,自然万事皆休。”摘星尊者开口,“但若找到了,那便是远古尊神预言的,诛仙剑 第151章 线索 问:这四舍五入可就相当于摘星尊者将好端端的机缘送给玄明真人了,难道就没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不甘心吗? 有!!! 可是摘星尊者也很清楚,不甘心并没有什么用。 机缘机缘,拆开看是时机与因缘,时机还排在因缘前面,放在这件事上,如果当年诛仙剑阵才表示完它的“善意”,自己立刻意识到了里面有故事,然后一通操作去悟透这个故事并且去寻找剑阵,这段机缘才能落实了。 可是数万年过去了,天后都能完成悔婚再结婚生儿子,完了她儿子都能从牙牙学语到作奸犯科然后被受害人亲手诛灭一条龙了,你这会儿还没理解到人家诛仙阵是在对你表示善意,直男兮兮地一直认为这是个病……那人家诛仙剑阵也会想啊,为啥不直接病死你个榆木脑袋得了!全当我没抛过这个媚眼好吗! 并且即便自己放弃治疗五脏六腑的烧灼之疾,准备靠自己去找诛仙阵……那也找不到啊! 这个问题的关键是诛仙阵的善意表现得过于刁钻吗? 不是啊! 你看人家苏玄明领会这个善意就领会得很顺畅嘛!并且上古神器能有错吗?错的还不是你没理解人家的含义! 当然了,摘星尊者体内还有一个弱弱的声音——既然苏玄明能领会,能不能让他帮忙一下,让自己顺利找到阵法?这样阵法还是自己的,最多就是厚厚答谢苏玄明嘛! 但这个声音才一起来就被摘星尊者掐灭了。 毕竟苏玄明并不欠他的,非但不欠,真要论起来,无论是苏玄明在关键时候顶上了天外天,还是给他讲过了自己体内伤势的奥妙,包括到现在都态度很好地要帮他治病,这都是苏玄明对自己有恩,两人的关系都这样了,摘星尊者到底不能脸大到要求苏玄明帮忙帮到底,夺宝一条龙,自己辛辛苦苦地帮别人拿下如此重宝。 所以,在玄明真人答应了找到诛仙阵后让摘星尊者见识见识,摘星尊者也不废话了:“我这病便劳烦上仙了。” “尊者客气。”玄明真人看出了摘星尊者的纠结,但没有多问,只温和一笑,“如此,尊者是准备在元帅府治,还是随我去金鳌岛治?” “这件事需要上仙口中那位仙子帮忙吗?”摘星尊者很懂行地问道,“如果那位仙子出行不便或者是不愿意暴露身份的话,即便是封了本座的神识再蒙了眼睛去那位仙子的住处治疗,也无不可。” 玄明真人笑了笑:“不必,晚辈一人便能将此事料理了,在哪里都无妨。” “那还是在元帅府吧。”摘星尊者没有怎么纠结便开口,“需要做什么准备,我这就让底下人去安排,还请上仙稍待。” 但其实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仙人治病嘛,到底没有现代医学给人动个手术,但凡仪器不对口都没办法操作的苛刻。 玄明真人只让摘星尊者准备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摘星尊者想了想,没有唤仙官准备什么,直接将玄明真人带到了自己平时打坐修炼的静室。 说起来,这种甚至都不需要微操的小毛病,单论手术难度的话,别说和徒手拼回书意仙子的魂魄或者给小狐狸解开最后一层禁制比了,连修复那个被搜魂的军需官神识海的难度都远在其上。 但要论痛苦,尤其还是摘星尊者特地提及的“不必封闭本座的痛觉,直接动手就好”的痛苦……那就没办法比拟了。 玄明真人其实能理解摘星尊者为什么要自己找罪受——还能为什么,放弃了这样天大的机缘搁谁身上谁不心疼不郁闷,摘星尊者自己又好强,眼一闭心一狠,想仔仔细细体验一番机缘被剥夺的痛苦,从而让自己好好铭记这几万年来的眼瞎和傻逼……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所以玄明真人也没有多劝,站在盘膝而坐的摘星尊者身后,右手并指成诀点在摘星尊者的后颈命门上,随即一缕法力直接探入,往五脏六腑而去。 这个动作其实还好,摘星尊者并没有感受到过于明显的疼痛,甚至还有一种夏日吃冰碗,一股凉意直通小腹的感觉,颇新奇。 然后再下一瞬间,摘星尊者感受到了一股非常恐怖的道韵。 晦涩,强大,缥缈。 就来自自己身后的玄明真人。 这样强大到让人战栗的感觉让摘星尊者陡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因为痛觉并未封闭,治疗也才开始,摘星尊者还能好奇地问道:“上仙记不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人间有一处地方猛然有非常强悍的一股道韵冲天而起,引得仙人修士纷纷前往查探到底是什么至宝出世,然后纷纷落空?” 玄明真人懵逼了一下,犹豫道:“仙界广袤,晚辈又一直事忙,甚至还未必在仙界之内,实在不太清楚前辈说的那一次是什么,前辈若问晚辈记不记得……前辈能不能确切些,说一说那一缕道韵出现的具体时间?” “时间啊……”摘星尊者回忆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赤霄帝君一家伏诛前后吧。”又想了一会儿,肯定道,“赤霄帝君和洛韵神女跳诛仙台之后,元芷上神和霖川神君因为夺人命格被天道识破于是被上下两界天道联手诛灭之……” 不对! 这话没说完,摘星尊者好像就领会了一点什么,随即眼珠子都震惊地瞪大了。 “是你!!!”他也不说什么是你,反正这两个字蹦得激动不已。 “是我。”玄明真人笑了笑,一开始的懵逼到现在已经是了然,然后露出了属于老倒霉蛋的微笑,“为洛韵神女去北俱芦洲击杀凶兽的是我,被霖川神君觊觎于是他们母子下凡去占据因果的飞升修士也是我。” 摘星尊者额头上,默默冒了三道冷汗出来。 “可那个时候你已经飞升了啊。”摘星尊者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合逻辑,“洗髓伐骨的机会应该是已经用过了才对,怎么还会被觊觎……” 玄明真人回答得非常轻描淡写:“哦,那是因为我飞升了两次。” “原来是这……”摘星尊者下意识地就开口,可还是没说完就更懵逼了,“啊?!” 这没有什么不好说的,玄明真人笑了笑,给摘星尊者讲起了自己作为老倒霉蛋,明明都度过了下界天劫,但下界天道耍赖不开通道,还让玄明真人能想办法就自己想办法的故事。 故事一听,原本因为自己痛失机缘而有些抑郁不乐的摘星尊者,心情突然没有那么悲伤了。 这大概就是……当这个世界有人比你惨之后,你竟然会觉得自己这点遭遇其实还好。 玄明真人愿意给摘星尊者讲故事,自然是有理由的——就在摘星尊者在那奇妙的比惨的快乐而心情稍有轻松的时候,玄明真人终于找到了他身体深处那个阵法,连带圈在阵法之中的业火现在的驻扎地,于是散发出来的强大道韵顿时再浓郁了几分,引起那阵法下意识地防御,阵法能动用的一切能量都来自摘星尊者的法力,这样突然的体内造反,摘星尊者直接是闷哼了一声。 “尊者把这个服下吧。”大概感受到了阵法反抗的力道,玄明真人悄悄松了一口气——情况还不算太恶劣,也就不用采取太过激的手段,他直接掏了一枚丹药递给了摘星尊者,还解释了一嘴为什么会疼,“这阵法和业火在前辈体内都快安了家了,突然有人攻击,肯定反抗力度会比较大,需要尊者忍一忍。” 这倒是在摘星尊者的预料之内,只点点头,便将那枚药吞了进去。 霎时间,从喉咙口到五脏六腑,血运所到之处,都起来了厚厚的冰层,包裹住了摘星尊者体内的所有经脉、血肉、器官。 多说一句,摘星尊者在如今仙界本土的神仙群体里,已经算是天花板一般的存在了。 但,玄明真人看到了摘星尊者体内那几乎没有特地培练过的内部器官……对仙界神仙的修为水平再往下调了一个级别的预期。 难怪像赤霄帝君那样的尊神受上两道雷霆就顶不住想死啊…… 你们这五脏六腑压根就没有锤炼过,顶得住雷霆才见鬼了好吗! 但这种嫌弃的话就不必对摘星尊者说了,玄明真人直接催动了平日储在丹田的那根竹枝,然后他展现出来的强大道韵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带上了一点诛仙阵的味道。 玄明真人原本是靠着自身的强大道韵强压那个阵法,带得阵法直接起来了战斗到底的反抗之心,可在诛仙阵的味道显露了出来,还伴随着那样强大的道韵…… 摘星尊者体内的阵法犹豫了。 但那毕竟只是个复制品,并不能如同诛仙剑那般灵性地直接开口相问,只是为这样的气息有了一点点“是同类吗?”的怀疑,阵法运转斟酌了许久,然后在玄明真人的视角里,闪烁了好几下。 表示友好! 玄明真人看懂了那友好的意思——和诛仙剑呆久了,这是诛仙剑在不说话的时候惯用的表达情绪的方式,当诛仙剑哼哼唧唧不高兴的时候是另一种闪烁频率。 不得不感慨摘星尊者栽得不冤——但凡不是自己这种和诛仙剑长期相处过的人,这种暗号谁看得懂啊! 然后,玄明真人也催动自己体内的竹枝闪了闪,同样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友好。 也不知道对得上对不上暗号,毕竟那阵法只是个复制品,没准只负责发送没办法接收,反正玄明真人没感受到阵法有任何放松管控,自己打开任由玄明真人施为的意思。 但没关系。 你让不让路我都可以徒手拆卸此阵——不然岂不是白和湘影仙子头碰头研究那么多天的阵法了,正经的诛仙阵非四个极强大的仙人同时动手不可破,你这么个复制品我收拾你不是手拿把掐? 最终事实证明,摘星尊者体内的阵法确实不具有接收信号的功能,只是会本能地对着同样身上有诛仙阵味道的玄明真人表示完了友好,然后阵法就恢复了正常,就地在摘星尊者体内,与玄明真人斗起法来。 你斗归你斗,反正玄明真人准备充分,拆得也很顺利,拆着拆着,玄明真人似乎还感受到了一缕道韵。 那不是一缕能确切表达一句话或者一幅图的道韵,也没有多晦涩,玄明真人略略一感应,发现只有一股浓浓的激动意味。 一定要翻译一下就是……大概…… 苍天!大地!好家伙! 终于有人能认出这玩意儿并且徒手拆阵法了是么!等得人家热泪盈眶你知道吗! 再丰富一下就是:我等一个人等了数万年,那个榆木脑袋特么一直没有领会我的友好,还想尽办法找了无数医官来解决我,关键那些医官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酒囊饭袋完蛋犊子,到现在终于有一个人能帮我了断这段孽缘了呜呜呜…… 这样的情绪,玄明真人感受得到。 摘星尊者也能。 然后摘星尊者尴尬了,在身体的剧痛之中还非常想腾出手来捂脸表示不好意思。 玄明真人……玄明真人在努力地装作我不尴尬我什么都不知道,手速飞快地拆着阵法,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层。 很快:指半个时辰。 这对摘星尊者来说,度秒如年绝对不是夸张,但那到底是个骄傲的神仙,到现在都没有哼过一声,这样的能忍,哪怕是玄明真人看了,都有点感慨摘星尊者是个人物。 也难怪诛仙剑阵会选择对这个人释放善意——虽然玄明真人到现在都没去过魔族,不太清楚到底糜烂到了何种程度,但推测一下的话,能和仙界对峙那么多年,还没吞并仙界的势力,能牛逼到哪里去呢? 诛仙阵若是落到了魔族区域内,满目都是菜狗的情况下,看到一个略平头正脸些的尊神,这不得忙不迭凑上去? 只是说来心酸,仙界的天花板,数万年都没意识到这是个机缘。 啧。 “前辈。”玄明真人收起了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吐槽和情绪,开口做最后的确认,“阵法再破就没了,您当真决定放弃这段机缘了?” 摘星尊者长长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情绪都平静了许多:“实不相瞒,这个机缘诱惑太大了,上仙的法力在触碰到阵法之前,本座其实都还在犹豫。但看了你解开阵法的手段,再隐隐见着了那一团晦涩到恐怖的业火,我还能打什么心思?” ——固然,阵法是复制品,业火估计也有点来历,但九成九不是来自于重宝本尊,可是即便如此,那样浩瀚的气息仍然让摘星尊者满心畏惧,倘若再强大一点,简直就要生出膝盖一软跪下去的想法。 拿到宝贝? 自己凭什么拿到宝贝。 玄明真人微叹一口气,再无他言。 他轻易破掉了那最后一层阵法,法力随即轻柔地裹上了那一团业火。 它被阵法保护得很好,但也因为保护得太好,所以根本无法发展自己的势力,于是当年是进入摘星尊者身体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面对强大如玄明真人,便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弱小,可怜,又无助。 业火原本以为自己是要被玄明真人毁掉了,正自忐忑,但当玄明真人用法力包裹了它,却什么都没做,甚至还用法力在摘星尊者体内撑出了一条通道,似有引导之意之后,试探性地收缩起自身,朝着玄明真人打开的通道狂涌而去。 待进入玄明真人体内之后,业火忍不住一声欢呼。 那到底是一团火,骤然进入身体,哪怕玄明真人的五脏六腑经过炼制,一时间这样大的刺激还是让他背脊瞬间一直,倒吸一口凉气。 而阵法的破掉,业火的离开,对于摘星尊者来说……之前玄明真人给他的那枚药物固然效用不错,但因为业火过分强大的缘故,冰寒的药力还是始终没办法攻克业火所在的关键部位,但业火一撤,那一片被灼烧了多年的脏腑瞬间就被冰雪覆盖。 特地炼制来给摘星尊者治病的冰属性丹药,除了能有镇静的效果之外还有非常不错的修复作用,冰层中蕴含的药力飞快渗入四肢百骸,冰寒中带着让极其舒爽温和的药力,摘星尊者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任何一点血脉器官都在欢快地庆祝着解脱。 “多谢小友。”摘星尊者长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欢喜很快压抑住了失去了这样大一份机缘的心疼。 但是,这句多谢却是很久没有得到回音。 摘星尊者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发现玄明真人正在闭目掐诀,镇压着体内那欢呼得正在造反的业火。 摘星尊者这一瞬间有点心理平衡——看,不是我菜嘛,确确实实是这团业火进谁身体里谁难受啊! 但玄明真人还是比摘星尊者要厉害一点的。 要不了半柱香时间,玄明真人体内那翻涌的灵气就消停了下来,玄明真人脸上也没有丝毫病容或者疼痛之意,甚至还能对摘星尊者笑一笑:“尊者且等一等。” 摘星尊者也不知道要等什么,反正既然你要求了就等着吧。 于是就看着玄明真人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份玉简出来,将玉简贴在额头上,道韵流转,飞快复制了一份材料,随即将玉简递给了摘星尊者。 摘星尊者接过了玉简,有点跟不上:“这是……” “那一缕业火给我的。”玄明真人笑道,“诛仙阵的下落。” “啊?!”摘星尊者是万万没想到玄明真人能这么大方,但人家都给了,你这会儿再假里假气的“你舍得?”那也太伪君子了,于是一点废话没有就将神识沉入了玉简。 然后。 诧异地看向玄明真人,无助地困惑着:“上仙……确定复制了吗?”他把玉简重新递回了玄明真人。 “确定啊。”玄明真人不明白了,这么简单的通过玉简传递信息的方式他从筑基期都用到上仙了,从来就没出过错,接过玉简一检查,“在里面的呀?” 然后,大眼瞪小眼。 摘星尊者自然不可能怀疑玄明真人没复制却非说自己复制了——人家不是这个人品,再说人家如果不愿意告诉你,直接把这一茬略过了不就是了,何必诓你呢? “看来。”摘星尊者轻叹一口气,“这重宝和本座是彻底没缘分了,上仙也不用想着拿了机缘有多不好意思——天材地宝本就是有缘者得之,是本座无缘,与上仙无关。” “那也只好罢了。”虽然不明白摘星尊者为什么看不到,但已经是这个局面,玄明真人没什么好说的了,对摘星尊者行了一礼,道,“我不过是暂时镇压了业火,尚需回金鳌岛调养一二,便不在尊者处多留了。” 摘星尊者知道那一缕业火有多厉害,便不多话:“我送上仙。” “尊者留步。”玄明真人笑,“尊者体内也有药力需要炼化,若是尊者才解火毒又受冰封,也是折腾。待尊者炼化冰凝丹的药力之后,再来与晚辈喝酒罢。” 也是。 摘星尊者便不再坚持了:“那上仙慢走。” 玄明真人微一颔首,随即便离了静室,到了元帅府门口,立时便化作了一道遁光回了金鳌岛。 镇压业火? 那不至于。 摘星尊者体内的诛仙阵复制址果冻小说网 第152章 论道 但是……也不对啊。 如果是诛仙阵本尊在这里,别说用道韵传达信息或者干脆开口说话了,即便它原地变化成一个酷酷的小男孩,玄明真人都不会有什么疑问。 可这只是个复制品啊,这么智能的么? 并且玄明真人也不是让摘星尊者直接对接的业火给的道韵原版啊,他明明是复制的业火给的那个道纹,这道纹悟就是了,可能会悟不到但是看不见过分了吧? 玄明真人满心想不通,可是找摘星尊者再验证一遍是不太现实的了,附近能验证一下的…… “桓风前辈?”玄明真人让湘影仙子稍候,直接去了湘影仙子给桓风仙官安排的住处,“你看下这个?” 桓风仙官还在收拾屋子呢,但玄明真人一副“我很急”的样子,他也只能灰头土脸地出来见客,捧过玄明真人的玉简沉入神识,然后就是一脸懵逼:“上仙拿错了吧,这玉简中什么也没有,上仙预备让我看什么?” 玄明真人:??? 可是桓风仙官总不能也和阵法有仇吧? “没什么。”玄明真人笑了笑,“前辈去忙吧。” 桓风仙官去得一脸懵逼,但老油条好就好在知道不该问的不多问,送玄明真人走之后就该干嘛干嘛去了,玄明真人也回了飞仙台旁。 “他可看得出来?”出了这样的大新闻,湘影仙子也不着急走了,玄明真人一出现,她便上来问道。 玄明真人摇头。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湘影仙子失笑:“这看起来倒像是一起试炼了。” 玄明真人也这么嘀咕:“可不是。”——倘若破不了复制阵法,便得不到里头的诛仙阵下落,不是试炼是什么呢? 顺着这个思路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湘影仙子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里头还要包一团业火呢?白白折磨宿主么?” “或许……”玄明真人犹豫道,“为了给宿主设置一个时限?” “啊?” 玄明真人解释:“业火在身体里,又被阵法保护着,哪里来的神医也治疗不了,只能让宿主干熬。哪里的宿主熬得住?少不得是要想办法尽快治好这个病。” 然后,若是宿主自己治好的,自然能得到诛仙阵的下落。 若是像摘星尊者这样好不容易找到玄明真人治好的,那得到诛仙阵下落的人就会变成治好病的人,也算是把媚眼抛到了能接收到信号的人手里。 并且这还在线索上做了足够的防盗措施——玄明真人把业火给的那一缕道纹给了摘星尊者或者桓风仙官也无济于事,法力修为不到一定水平,看都看不见,自然没办法去抢夺什么机缘。 “说白了。”湘影仙子听明白了,笑,“自从仙长亲自解开了那个阵法之后,机缘就已经是仙长的了,和摘星尊者再无关系,仙长也不必抱有什么是抢了他人机缘的愧疚感——没准在诛仙阵的设计里,本来就是谁破了阵法,机缘就算谁的,它当时只是挑了地位最高的人进入身体,因为只有地位最高的人才能满四海八荒地求医,最后求到真正有本事有缘分的人头上。” 而摘星尊者求遍了仙界,非但是仙官,但凡是看起来在岐黄之术上有些造诣的神仙可能都被他拜访过,几乎是这个机缘大摇大摆在含黎泽天尊之内的一干尊神面前行走过,他们都眼瞎认不出来,这才便宜了玄明真人。 想到这里,湘影仙子都忍不住有些感慨:“上古至宝的本事和手段,到底是我等想也想不到的妙绝。” 玄明真人叹道:“就是可怜了摘星尊者受了这么多年折磨。” “此言差矣。”湘影仙子笑,“这样频繁而长久地接触最珍贵的机缘的机会,怎么能叫折磨呢?” 并且摘星尊者受伤都数万年了吧。 而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今年芳龄几何啊? ——尚不足万岁! 说白了就是摘星尊者如果从受伤那一天开始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把岐黄之术研究了个透彻,发现是阵法之后再掉头去研究阵法,他是尊神诶,天庭留存的那些上古奇阵什么见不到,但凡愿意沉下心去研究修炼,这个机缘早就牢牢掌握在手里了好么,哪还有玄明真人什么事? 说到这份上,玄明真人都不好再反驳什么了。 并且从这个角度往外发散,玄明真人忍不住想起了诛仙剑第一次对他提起伴生阵图时的说法—— “得庆幸你见到的是抄本。” “若是真本,你轻则心神震荡,重则道基不稳。” “你飞升上神就可以了。” 结合诛仙剑的口吻,没准诛仙阵当年还真见过摘星尊者,并且觉得摘星尊者的法力还欠亿些火候,才只给了个复制品而不是真身出现——这甚至是诛仙阵对摘星尊者的善意:如果绝摘星尊者一生都没办法解开阵法,那这份机缘对他来说反而是毒药,与其如此还是当诛仙阵没有表达过什么吧,好聚好散还能让摘星尊者免于堕入杀戮之道无法自拔。 “这些宝贝的用意。”玄明真人长长叹息一声,“真就全靠猜呗。” 湘影仙子失笑,劝慰道:“这就是‘缘分’二字之妙不可言啊,但凡差一点点,就能谬以千里。也只有千里之外靠着一点暗示都能心领神会,才能得宝而归,不是么?” 玄明真人摇摇头,既然想起了诛仙阵提过的上神,这会儿也不用着急什么了:“即便知道了在魔族也急不来,仙子先飞升吧。” “好。”湘影仙子微颔首,不再犹豫什么,手上的破界符一挥,身影踏入了空间裂缝中,给玄明真人留了一句,“仙长,我去了下界之后调整自身状态以应付天劫总需要花费一段时间,但我尽量在半个月之内完成,绝不耽误了仙长去北俱芦洲履职,但事情如果有个万一,仙长不必管我这边,先去北俱芦洲要紧。” 玄明真人明白:“放心。” 不过去北俱芦洲可没有天外天那么急,毕竟北俱芦洲都放那儿多少年了,而玄明真人上次过去的时候还清扫过较大村庄旁边的凶兽呢,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关系的。 何况总得给那些想让玄明真人去死的神仙们一点时间布置陷阱呀。 是以,接下来的半个月,玄明真人在飞仙台旁没有动,桓风仙官收拾完了自己的屋子之后也过来守着了。玄明仙人对湘影仙子的实力有足够的自信,自然是坐得住的,但桓风仙官坐立不安了好久,到底是没忍住,打开了玄光镜。 这里解释一下玄光镜——原版的飞仙殿没有这个设置,一定要到最后一刻打开飞升通道时才会有震颤,但湘影仙子和玄明真人在锦华娘娘给的阵法基础上对飞仙台有了一顿改进,然后便加上了这个可以观看全程渡劫情况的玄光镜。 当然,吸取教训,上界之人谁都不能影响飞升难度,也没有关闭飞升通道的选项。 至于飞升难度……拉满!谁都调和不了地拉满!尤其是心魔劫! 还有,心魔劫的顺序直接排到第一谢谢!要是这个飞仙台的心魔劫过不去就不要白费功夫往下走了! 问:按着这个难度来,如果飞升的人太多了,下界天道灵气不够用? 那就排队呗。 恕本飞仙台在同一个下界内每半个月只接待一位飞升修士,大家修炼到现在长则万年数万年,再短也是几千年往上,总不至于这半个月都等不起吧? 实在是等不起的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想钻天道空子哟! 这还真不是玄明真人已经成功飞升了所以要让后来人没办法上车,实实在在是仙界已经吃够了神仙不靠谱的苦,尤其苦还夹杂着黎泽天尊这种曾经钻空子上来的飞升修士疯狂作妖。 这不得吃一堑长一智?仙界的飞仙殿如何已经没办法去改变了,新建的飞仙台要是再在卡级上唯唯诺诺,又放了心性偏激或者阴狠的人上来,对谁来说都是负担,既然锦华娘娘给的方法里还包含如何让上界影响下界飞升天劫的办法,那就干脆点把最能考验心智的心魔调整到第一个算了。 心性过关的,即便后面实力稍微欠缺一点,尚还好说,心性不过关的……你还是考虑隔壁魔族吧,仙界经不起你嚯嚯→_→ 这全新的,飞升难度拉满,但总归是给了下界修士一条路的飞仙台,对于湘影仙子来说,渡完一趟劫,需要七天。 七天,心魔的每一个世界点开来看都能让人心生绝望,金木水火土五劫连带常规的雷劫无一不是让人头皮发麻,桓风仙官看着这个架势,懵逼地和玄明真人反复确认了好几次:“上仙,难度没有设置错吗?” 玄明真人堵回去的说法也很简单:“前辈莫慌,我第一次飞升的时候花了半个月。” 里头也是有七天用来渡劫,另外七天用来强行轰开空间创造非常临时的上升通道。 即便有玄明真人渡劫在前,桓风仙官还是觉得这个难度太离谱了:“上仙,一定要这么难么?” “前辈,修炼本来就是逆天而行啊。”玄明真人道,“一定要这么难,因为这最后一道劫难,是考验,也是最后一个放弃的机会——倘若还能为心魔中的什么人,什么事而眷恋不舍,那就停下渡劫好了,自有他的亲朋好友等着他,但如果上天做了神仙,手中有了公权,就没有生出一个家族然后开枝散叶的机会了。” 这个时候桓风仙官就可以和玄明真人辨一辨当年那位为了修改天条而打上天庭的话题了:“上仙还是觉得神仙不能动情么?” 玄明真人点头:“自然。” 这就是当年问倒天帝的问题了:“可是凭什么仙人就不能拥有完满的家庭了呢?拥有完满的家庭难道就耽误神仙造福苍生了么?当年那位最终造成天条修改的华山女神,动情归动情,但她一样将华山治理得很好,帮助了很多百姓,比当年许多尸位素餐的神仙都好,又如何说呢?” 然后还结合了一下时事:“上仙不要说如今仙界大多数神仙的家庭都是混账所以要完全杜绝——这多多少少有矫枉过正之嫌,因为总有心性偏正的神仙,便正如上仙若是什么时候愿意娶一位夫人,我相信以上仙的人品,挑中的夫人必然也是心性绝佳之辈,生下的孩子好好教养多半也是个好的,即便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反正用严格的制度让他们一并和普通人一起竞争就好了,何必赶尽杀绝至此呢?” 接着还补了一下漏洞:“自然了,上仙所出的子孙多多少少会有上仙的一些指点庇护,寒门子弟相比起来就要艰难一些,可这世上哪有什么绝对公平,即便是寒门子弟,因为根骨绝佳被哪位神仙收为弟子悉心教导,这对于其他的寒门子弟来说也是不公平啊。在我看来,只要考核标准相同就够了,剩下的就凭各自机缘即可——出生得好,也是机缘不是么?” 最后就是一句总结陈词:“上仙,我苦守飞仙殿多年,虽然见证过无数飞升修士之死,也痛恨这些尸位素餐的神仙,因此一直想的都只是肃清天庭风气,但我对这条允许神仙动情的天规绝无二话,说到底,只要心性好了,什么都不是问题。” 末了还有一个对方辩友请多指教:“上仙或许会觉得我饶舌,可上仙要将这件事做到底,必然会和诸神就此事反复辩经,我不知道别人会提出怎样的问题,可对我来说,这一点我始终没有想清楚,也因此觉得神仙被剥夺了动私情的权利,对神仙始终不太公平。” “不算饶舌。”玄明真人笑了笑,“不过前辈,你这些问题其实用一句话就可以回答了。” “什么话?” “大道无形,大道无情,大道无名。”玄明真人甚至开始直接背起书来。 这句话桓风仙官倒背如流,可用来回答他的问题……他还是懵的:“何解?” “前辈我问你。”玄明真人道,“你我之辈踏入修炼,逆天而行,是为了有朝一日飞升成仙然后好身居高位作威作福再妻妾成群子孙满堂,还是为了亲近大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桓风仙官咬了咬嘴唇:“有人是为了前者,但也有人是为了后者,这倒难说。” “是难说。”玄明真人道,“但前辈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飞升成仙?不说现在,只说最理想的情况。” “那自然是后者了。”桓风仙官道。 玄明真人:“对啊。” 然后玄明真人就好像仁至义尽地什么都解释完了一样,只留桓风仙官懵逼在原地。 桓风仙官:……老实说,我的悟性离跟上你那还是有一段差距的。 但桓风仙官看着玄明真人那“言尽于此,你自己悟”的微笑脸,努力开动脑筋,到底也是个飞升仙人,即便飞升得水了一点,慢慢也能反应出问题的关键来。 条件一:大道无情。 条件二:修士入道理由各有不同,但最终能飞升的都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狠角色。 结论:……那你还动个屁的情啊!你既然要亲近大道,大道无情你有情是吧?你这叫亲近么? 并且成仙之路上,没有人逼着你几十年如一日的在山洞里参悟功法,也没有人逼着你尝试世间千姿百态人间百苦来磨练心性,更没有人逼着你炼丹炼器符箓法阵灵兽灵药的做个六边形战士,相反,你随时随地可以放弃,去娇妻美妾,去子孙满堂,去建功立业……是你自己不去,是你选择了修炼和“道”。 然后你破除千难万险地成仙了。 现在你要动情? 那谁不得怀疑你渡了个假劫或者一开始就动机不纯啊!想作威作福你就止步修仙界老祖那个级别好了,只要不倒行逆施伤天害理,你爱怎么享受怎么享受,是大道求着你飞升的么? “所以这话就说回来了。”玄明真人道,“飞升之劫,就该是这个让人知难而退,非是真正心向大道之人不可度过的难度,否则上来的人必然良莠不齐,天庭即便现在肃清了,将来也还会乱第二回,第三回,总不能回回都这么折腾一道——神仙可以折腾,可百姓何辜呢?” 桓风仙官竟然反驳不了。 “所以我和湘影仙子还改动了一下飞仙台。”玄明真人道,“如果确实有牵挂,渡不过心魔劫,也罪不至死。回去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惦记飞升便罢了。至于后面那些劫难也是一样的,会重伤,但不赶尽杀绝,如果重伤治好还不愿放弃,百折不挠之人,也值得飞升成仙。” 说到这里,玄明真人还一笑:“当然,如果前辈执着于问我不飞升就没有长久的寿命,再是花团锦簇都有凄凄然黄土埋骨那一日,哪里有飞升了之后长久享受荣华富贵来得长久而无忧……那我就没办法回答了。” 毕竟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不是这么个向往法。天若有情天都能老,一个凡人有情难道还想与天地同寿? 还是睡觉吧!梦里啥都有! “这个我还是明白的。”桓风仙官苦笑,但想了想他飞升的难度,还有这个地狱模式,下界的卷王轮不到他操心,本界的修士还是让他有些揪心,“上仙,仙界下界,飞升难度一样么?” “仙界的飞升通道又没有封。”玄明真人笑道,“倘若仙界的修士正常走天庭那个飞仙殿飞升,自然一切照旧。但在天庭彻底倒台之前,我和湘影仙子还另设了一个幻境给仙界的修士,让他们有机会自行选择是哪一个天劫,愿意去天庭的去天庭,愿意来金鳌岛同我们一块白手起家的也可以来,不过难度和下界修士一碗水端平,否则也是不公平。” “可是上仙不是说尊神们对仙界的功法动过手脚,传承都残缺不全,甚至偏简单。”桓风仙官忧心忡忡,“那样难的劫难,很难度过吧?” “也没有赶尽杀绝。”玄明真人笑道,“如果选择来这个飞仙台,仙界修士只过心魔劫,渡不过,抹掉这部分记忆去天庭便是,度过了,可以来金鳌岛拿没有被改动过的功法自行修炼,其他劫难则在五千年内补齐,也可以算功德圆满。” “那么……”卷王先生想的实在过分周全了,一旦队友靠谱,就让人忍不住开始展望未来起来,“天庭倒台之后呢?” “耳闻上古有尊神立誓要给天下生灵截取一线生机。”玄明真人笑道,“我虽不敢与那位尊神比肩,但他日天庭倒台,我亦准备在金鳌岛上开坛讲道——讲没有被天庭那些所谓尊神修改过的修炼之道,慢慢将没有被简化过的修炼之法重新传出去,最终实现仙界和下界修士的一体看待。” 桓风仙官想到了那一天都心神激荡,但本能地觉得好难啊:“这可是个大工程。” “不能因为工程大就不做了啊。”玄明真人笑,“前辈接引我上天当日,倘若我与前辈说我的志向在给天下飞升修士一条活路,前辈不也会觉得这是个很大的工程么?可现在一步一步,也建成了啊。” 桓风仙官竟然没有办法反驳,只好道:“上仙实在是个天生的领导者,我都忍不住畅想起 第153章 灭门 限于工程量和施工时间,金鳌岛飞仙台只转嫁了天庭飞仙台的飞升通道,让神仙们在天庭飞仙台铁了心不打开的状况下有第二条道路可以选,而没有全然在诸天万界都打通一个飞升通道。 如此一来,湘影仙子飞升时虽然掩盖了灵力灌体的动静,但天庭飞仙台上,还是有一阵灵气震颤。 这若还是桓风仙官镇守诛仙台,眼皮子都不会多抬一下。 问就是又有哪个下界修士在飞升,有什么稀奇。 而如果是稍微震颤了一下,完了就消停了下来的话,可能还要加上一句—— 这修士可能修为不行哦,飞仙殿没怎么震他就陨落了? 但黎泽天尊不是特地关照过不能再让桓风仙官守飞仙殿了嘛,于是天君安排了一个黎泽天尊直系的徒孙,名唤成逸的神君来守飞仙殿。 成逸神君兢兢业业啊,对飞升修士也是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第一次见到这飞仙殿震颤的场景,去报告师祖多多少少有点小题大做,但他还是走程序去回报了如今负责斗部的神尊。 天尊先生都亲自过问了,负责神尊当然多多少少要表示一下自己的政治站位,把这件事直接往天君那儿报,天君也便意思意思派专业人士过去看了一下飞仙殿的封印——主要是确认有没有松动,千万别弄出什么幺蛾子让下界的人捡了空子。 可是仙官回报,一切都好。 天君便放下了心。 这样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当然不至于他特地去给老祖宗汇报一声。 可那没被汇报的老祖宗和黎泽天尊,其实是知道的——此时,天君老祖和黎泽天尊正在北俱芦洲,非常塑料地寒暄着。 寒暄的内容大概是…… “哟,老天君好久不见,你也来北俱芦洲呀?” “是天尊啊,没想到你平时一声不吭,原来你也喜欢没事来北俱芦洲走走?” 那口吻,和两个老大爷遛弯,一张嘴就是“今天天气不错”和“您吃了吗?”一样的轻巧。 然后两人都是千年的狐狸了,在这看到彼此就知道双方是和苏玄明不共戴天了,于是甚至合计了一下要怎么围杀苏玄明,尤其深入讨论了一下要设下什么陷阱,如何能确保在苏玄明斩杀凶兽的时候根本意识不到有埋伏,在他基本解决了北俱芦洲凶兽压力之后给他喝一壶狠的。 都是老阴比了,两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黎泽天尊强只强在个人战斗力,在阵法上其实没有太深刻的造诣,而天君老祖在个人战斗上威力不提也罢,但作为仙界土著多多少少是积攒了一些上古奇阵。 这样一来,分工就非常明确:凶兽尽量消耗玄明真人的法力,而后用重重阵法做二度消耗,等经过了这两道之后,想来苏玄明再是个铁人,剩下的法力也不过是两三成,这时再由黎泽天尊出手,势必让玄明真人死在北俱芦洲一了百了。 于是,两个老阴比就选定了一块合适的地方,联手驱赶走了附近的凶兽,天君老祖带过来的一堆神君开始布置阵法,而两位首脑级人物则是在旁边拘来一套石桌石凳,煮起茶来盯着神君们干活。 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的飞仙殿的动静……在湘影仙子飞升成功的那一瞬间,黎泽天尊突然打了一个冷战。 “天尊怎么了?”天君老祖问。 黎泽天尊揉了揉心口,对天君老祖摆了摆手表示他一时间不愿意说话,天君老祖也没有说什么,只等黎泽天尊缓过来。 许久,才听黎泽天尊道:“说起来,老天君多久没去查看过飞仙殿的封印了?” “怎么了?”天君老祖挑眉,“难道天尊刚才的感应,和飞仙殿有关?” 黎泽天尊还是揉着心口,沉沉点头。 天君老祖一下子就不淡定了:“封印严实成了那样,难道还有什么修士能本事到硬闯不成?” “那倒没有,这次硬闯的修士还不如大半年前那一回。”黎泽天尊自然是把刚才他感应到的飞仙殿的动静理解成了又是什么修士通关失败了,道,“刚才闯关的修士应该是死了。” 天君老祖不屑地笑了一声:“既然死了,还有什么好说。”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死过→_→ “虽说如此。”黎泽天尊道,“只是这些年来要飞升仙界的修士,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天尊老祖仍是不屑一顾:“下界那些人一直没办法飞升成功,以为是自身修为法力不够,少不得再刻苦一些,比往日厉害一些,有什么好奇怪的?” “是可以理解。”黎泽天尊却没有这么容易自我宽慰,“老天君,本座这些年一直在太华山隐居,有些时候身上犯懒,不少事就是一直拖着也懒得管。今日既然遇上了老天君,飞升通道的事,还是要与老天君再合计合计。” “这有什么好合计的。”天君老祖还有点盲目乐观,“下界那些修士再厉害,总不至于能掀开以神格所设的飞仙台禁制罢——确实,下界天道威能比较有限,有些时候会弄不死下界修士,容那些修士自己打开通道意图飞升,但仙界天道威能无穷,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下界修士?” 黎泽天尊却不赞同:“倘若天道没被动过什么手脚,本座倒不会为此有什么疑问。可是老天君敢说没有么?” 天君老祖表情微微一僵。 他当然知道黎泽天尊在说什么——天道是被几方势力来来回回做了许多限制的,毕竟真要和远古那时那般说一不二,以大多数尊神平时作威作福倒行逆施不管凡人死活的作孽程度,不得眨眼之间喜提一个身死道消? 这样的天道,你指望它法力无边地灭杀那些飞升修士么? 但很快,天君老祖还是道:“虽说天道威能不比从前,但那些不过是下界修士而已,受下界稀薄的灵气所限,天道即便能动用的威能不多,也不至于收拾不了。” “好吧,那本座再加一条。”黎泽天尊笑道,“白旭仙君伏诛当日,玄明上仙发狠说愿意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老祖是觉得他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可以受八十一道天雷而无伤?这个挨天雷的本事,是来自他成仙之前,还是成仙之后?” 天君老祖的喉咙滚了滚。 而黎泽天尊还在输出:“自然了,天道如果铁了心要谁去死,确实可以用各种手段予以诛灭,不只天雷。但是有些事可以做,却不能摆到明面上说,比如……若是对一个在本界一点因果都不沾的才飞升仙人用那样酷烈的手段,能不能堵天庭悠悠之口?天道会不会因此反抗过甚?” 天君老祖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还有。”黎泽天尊没完了,“老天君,苏玄明绝无可能来自本界,一个苏玄明已经让我等如临大敌到如此地步,倘若再来上几个,老祖觉得,天庭之大,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容身之处么?” 天君老祖不得不承认:“是啊。” 可是也难啊:“此事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不知天尊可有良策?” “这还用本座有什么良策。”黎泽天尊笑道,“办法都是现成的呀。” “哦?”天君老祖的表情,慢慢凝重了起来。 现成的…… 天君老祖很快就领会了:“可修改功法之事,于仙界来说还算好操作,真要推广到下界,下界数量众多,要推行起来……” “慢 第154章 开演 与此同时,玄明真人那边。 他其实知道会有一帮人正在北俱芦洲研究怎么让他死,也知道即便他已经尽力掩饰了飞升修士洗筋伐髓的动静,但因为两个飞仙台共用一个飞升通道的缘故,湘影仙子飞升,飞仙殿那边肯定是有动静的。 但他完全没有去飞仙殿查探一番的想法——天庭若是没有人注意到还好,一旦有人关注,这种时候,谁去飞仙殿查探情况谁显得心虚,这不是此地无银百两么? 所以玄明真人再次上天庭的时候,直接去了摘星尊者府邸,甚至都没有朝着飞仙殿投一个眼神。 就那么大半个月的工夫,摘星尊者的状态已经好了太多,身上的道韵都健康了起来,他见玄明真人来,自然是欢喜得亲自出迎,笑问:“上仙怎么这时候来了?” “尊者不欢迎么?”玄明真人含笑道。 “哪里。”摘星尊者一笑,急忙将玄明真人往里让。 二人分宾主坐下,又有仙侍捧了灵茶上来,玄明真人抿了一口才笑道:“晚辈这便要去北俱芦洲履职了,来给尊者告个别。” “上仙这样郑重?”摘星尊者调侃道,“北俱芦洲又不是天外天,总不会一去几十年上仙都回不来。再说北俱芦洲的凶兽虽然凶残,可是荡平对上仙来说不是信手拈来?” 玄明真人笑着告饶:“尊者也太高看我了。” “事实而已。”摘星尊者却没有觉得这是什么问题,还摆事实讲道理,“天外天域外天魔的凶残程度虽然不比北俱芦洲的凶兽,可天外天那么前所未有密密匝匝的域外天魔,上仙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北俱芦洲凶兽想来再多再凶残,也不至于让上仙如此如临大敌罢?” 玄明真人摇头失笑:“凶兽之祸,焉有人祸可怕?” 摘星尊者那轻松写意的表情顿时一僵:“你要这么说……我可有什么能帮忙的?” “此时尊者帮我,都不知要得罪多少尊神。”玄明真人失笑,“何必呢?” 摘星尊者默然。 “尊者不必为此揪心。”玄明真人笑道,“我自知尊者有尊者的难处,此次前来也不是求尊者在北俱芦洲上给晚辈什么帮助。而是一件别的事需要托付尊者。” “什么事?”摘星尊者肃然问。 “倘若,晚辈在北俱芦洲出了什么意外。”玄明真人沉声开口,“便难免有人因此想要晚辈的金鳌岛,到那时,还请尊者替晚辈周旋一二。” “你就这么确定会出事?”摘星尊者凝目。 “以防万一嘛。”玄明真人道。 摘星尊者日常凝视玄明真人,可也是日常看不懂这小子在想什么。 “好吧,我答应了。”无法,摘星尊者只能答应了下来,“你确实很懂分寸也能体谅人,我实在很难为了你将十万天兵天将开往北俱芦洲——真要得罪了一些大人物,我虽有保命之策,天兵天将却无辜。但金鳌岛无妨的,便是看在你将我的旧疾治好的恩情,我要代你守着金鳌岛,想也不会有什么人非要为难。” 玄明真人笑着点点头,拱手:“多谢尊者,晚辈若是回不来,一切皆休,但倘若能回来,再摆酒谢过尊者大恩。” “你这说的仿佛一定要出事似的。”摘星尊者还是摇头,“倒也不必这么托孤。” 玄明真人一笑:“我有我的道理。”但到底和摘星尊者不算太深交,有些话不便深言,“晚辈还有一些事要处置,便先告辞了。” 摘星尊者理解地点点头:“那我便不虚留你了,待你荡平北俱芦洲,我来为你摆酒庆贺。” 玄明真人含笑拱手,不再多言,化作一道遁光去了凌霄殿——镇守北俱芦洲的神仙高低也是个重要神职了,又不是天外天那种救火性质的认命,赴任之前自然是要拜过天君的。 在天君眼里,被老祖宗和黎泽天尊联手围杀的玄明真人,和个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和死人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天君简直要多客气有多客气,除了昭华宫中的一干重宝不能给玄明真人带走之外,完全满足了玄明真人的所有要求,就连他多多少少有点沉溺女色的“黎泽天尊给在下送了一名美姬,颇能解语,在下欲将之带往北俱芦洲,不知……” 天君:带带带! 玄明真人:“虽然为个北俱芦洲,不好带走那件重宝,但……能不能请天君再开昭华宫,让在下给件重宝上个香,也算讨个好彩头?” 天君:开开开! 然后,玄明真人愉快地去了昭华宫,诛仙剑仍然是闪了两下便没有下文,但一道道韵已经是悄无声息滑入玄明真人体内,既得了需要的信息,玄明真人便不再多言,辞别天君之后,便和湘影仙子愉快地搭了一朵祥云,摆出了上仙应该有的排场,华华丽丽地到了北俱芦洲。 故事的发展情况和天庭一干尊神所谱写的剧本并无太大的区别——玄明真人在北俱芦洲清缴凶兽的效率完全没有在天外天时那般惊艳。 因为失去了诛仙剑嘛。 但北俱芦洲的老百姓是看不出来这些的,对于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百姓来说,无论你是修士还是仙人,总之进了北俱芦洲帮我们减轻生活压力,那就应该被我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虽然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也不需要用凡人的食物啦。 一个一个村庄的清扫过去,不只是清扫,玄明真人还顺便见了村庄里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挑出了其中有灵根的,给了他们修炼功法,又一个一个村庄因地制宜地给他们布下防御阵法,再绘制点凡人在外打猎遇险了能挥出去保命的符箓。 这很费时。 而北俱芦洲的原住民能住的位置都比较靠外围,这就相当于玄明真人把外围都扫了一圈,完了才缓缓(在天庭看来非常不情愿地)深入了北俱芦洲深处。 清理得还是十分艰难,湘影仙子看了都一头黑线,想起了自己在黎泽天尊面前演得太聪明反遭怀疑的事件,然后痛心疾首地传音提醒:“仙长你悠着点演啊!你要是表现得太弱了不也引人怀疑么!” 但你永远可以相信卷王先生的演技——玄明真人把自己从飞升仙界直到如今的每一场战斗的手段都掏出来用了一遍,然后用的都是水平非常一致的丐中丐版。 譬如那能无限分裂的剑,威力就下降了只有原版的成; 那杆让他几乎是以凡人之身斩杀无数凶兽的枪,耍起来的动作就严格卡在太华山中黎泽天尊逼迫他动手时他展现出来的微操,多一分都没有; 他还没忘了掏出那根竹枝,表现一下自己摆开阵法去绞杀凶兽,在没有诛仙剑剑气帮助的情况下,只能勉强击杀上百头凶兽,竹枝就直接崩了,需要收回丹田将养。 厉害么? 厉害。 即便是这种丐中丐的版本,仍然是仙界大多数神仙需要仰望的战斗水平。 危险么? 也危险。 黎泽天尊和天君老祖可谓是观察过全程了,每天都能看玄明真人在“生死线”上反复横跳好几回,还会受上一些闪避及时但有些时候只能以轻伤来避免重伤的小伤。 两位老阴比自问也是稳妥之人,可是反复观看之下,仍然觉得……是,苏玄明是牛逼。 但并没有牛逼到我们只能仰望的地步嘛。 “天尊是执掌过诛仙剑的。”天君老祖还知道搞对比试验,“苏玄明有了诛仙剑,翊宸帝君便能不放在眼里,天外天也能一夫当关,没了诛仙剑,便连清理北俱芦洲的凶兽都这么费劲,合理么?” 黎泽天尊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当年,再对比了一下诛仙剑对玄明真人的喜欢程度,预估着玄明真人手里的诛仙剑比自己应该能多发挥一些效用,扣掉上古神器的加成…… “大概是如此。”黎泽天尊沉声道,“差距不大。” 天君老祖是真的谨慎:“可是这样的苏玄明,怎么会让诛仙剑如此青睐呢?” 这个黎泽天尊就很有发言权了:“老天君有所不知,太极图和盘古幡或许比较看重实力,但可能诛仙剑是受了灵宝道君的影响,它择主除了实力,还非常看理念。” “理念?” “理念越偏向为天下生灵截取一线生机,越能得诛仙剑青睐。”黎泽天尊道,“不那么偏向,便……” 他没有再说下去。 但毫无疑问,从一开始就表明了上神帝君作奸犯科了我也杀给你看的玄明真人,确实比上天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封了飞升通道的黎泽天尊,更得诛仙剑欢心。 “灵宝道君一脉啊……”天君老祖啧了一下,想起了一些传自翊宸帝君的远古秘闻,也就不奇怪了,只道,“天尊只要确定,那你我就准备动手了。” 黎泽天尊含笑点头:“尽力先让凶兽去消耗苏玄明的法力,你我最后出手。” “自然。”天君老祖微微颔首,然后又注意到了一直被玄明真人护在身边的苏凝烟,啧啧有声,“天尊实在是会调.教人,那小丫头竟如此得苏玄明欢心。” “那是我为苏玄明准备的另一件大礼。”黎泽天尊微微一笑,“老天君且看吧。” 反正就要知道了,天君老组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身上微微一荡,然后埋伏在了北俱芦洲深处的一干神君都接收到了一个传音。 再之后,北俱芦洲其实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但暗暗地,凶兽们被阵法和尊神暗暗的威压驱赶着,朝着玄明真人而来,且有引导之意——让玄明真人杀着杀着,“不知不觉”便踏入一个阵法。 但阵法并没有立刻开始运转,还在等。 黄沙仍是黄沙,凶兽也还是凶兽,密密麻麻朝着玄明真人压来,玄明真人也不负卷王本色,身上有磅礴的法力,攻势均匀而杀伤力非常稳定,沉稳地击杀着一只一只的恐怖凶兽,且战且在潜伏之人的引导下,走向阵法中央。 那是一场一眼望不到头的屠杀。 不知是真的为了补充法力还是做给别人看,总之湘影仙子看玄明真人都给自己喂了十几回丹药。 天黑杀到天亮,又从天亮杀到天黑,固然仙人只要有灵力在就不太容易疲累,可渐渐的,玄明真人还是双眼上渐渐起来了血丝,身上的法力也开始出现了些微的凌乱。 但他的神情是轻松的——这一片 第155章 算计 玄明真人眉头一跳,和湘影仙子在电光火石之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即他抬头,以那种血条蓝条都见底了的惊恐状态看着那天旋地转的世界,好像非常不能理解北俱芦洲深处,为何还会有人在此处设陷阱害他。外界的变化占据了他的绝大多数心神,自然注意不到搀扶着他的“爱妾”。 演戏嘛。 趁现在,湘影仙子眉目中顿时闪过了一丝阴狠之色,做成袖袋的储物袋中悄然滑出了一把灵气四溢的匕首。 随后,她在玄明真人的怀里,将那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扎入了玄明真人丹田。 丹田,修士或者仙人最要紧的地方。 一刀下去,玄明真人的丹田虽不至于如同气球一般立刻泄了气,但储存的大量精纯灵气还是泄了洪一般冲了出来。 玄明真人一下子就将湘影仙子推开,愤怒之极地看着湘影仙子,捂着丹田飞快调动法力去堵住那个空洞,同时吃痛道:“你做什么!” 湘影仙子却回答不了他,双眸之中尽是迷茫和空洞。 然后,玄明真人听到一声轻笑。 此时阵法已经彻底运转了起来,原本的遍地凶兽尸体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玄明真人在阵法中的视角,只能看到阴风惨惨,脚底下是的横七竖八的血河。 而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之间已是天堑——湘影仙子被玄明真人推开的那一瞬间,他们俩之间就裂开了一条血河沟壑,地动山摇致使湘影仙子离玄明真人越来越远。 再接着,玄明真人所处之地仍是阴风惨惨,但湘影仙子那边,一堆阴气你挤我我挤你,倒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玄明真人脸色一沉,心知自己是被算计了,手立刻拂过储物袋,从中取出了一枚丹药服下,这不是和湘影仙子算账的时候,他只沉默地看着那康庄大道的尽头。 那里有一阵灵气的扭曲,然后,黎泽天尊和老天君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 黎泽天尊还对湘影仙子笑道:“好姑娘,快到我这里来。” 湘影仙子还是那副失魂落魄被人控制的模样,僵硬地往黎泽天尊那个方向走过去。 玄明真人目眦欲裂,待要奋起直追,偏偏此时在那满天的血雾之中显出了几头凶兽,朝着玄明真人凶神恶煞地扑了过来。 玄明真人眸色一深,身上道韵顿时一涌,立刻有几道灵气凝成的尖刺窜入那几头凶兽的要害。 但阵法中的凶兽来得自然是无穷无尽,杀了前一波,也只是杀了前一波而已。 很快,那横七竖八的血海之中,爬出了一个又一个恐怖至极的凶兽,朝着玄明真人直扑过来。 玄明真人一声冷笑,倒是没有将这些凶兽放在眼里,手中一杆长.枪,游龙一般在凶兽群中左冲右突,一头又一头凶兽被长.枪.刺中要害,随即凶兽便化作了一团黑色雾气,被阵法重新吸收。 看这个架势,用脚趾头都该知道是不能靠着耗空阵法的灵气从而破阵了——凶兽在阵法中由灵气化生,被杀死后复归灵气,能重复使用,可得杀到什么时候去。 玄明真人面色更沉,还没有空暇去想什么破阵之法,新一轮的凶兽已经扑了上来。 他也只能提.枪应对,暂没什么空闲去想其他。 但玄明真人此时应付凶兽的利索程度还是让黎泽天尊和天君老祖震惊了——即便是到了现在,他的动作仍然非常流畅,竟至看不出过于明显的破绽。 “诛仙剑偏心归偏心,到底是看不上一点本事都没有的人啊。”黎泽天尊感慨,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是把自己都骂进去了,侧头问天君老祖,“老祖这阵法,能撑多久?” “比你想的还要久——阵法运转自然要耗费一定的煞气,不可能真就靠自己无休止地运转下去,但北俱芦洲最不缺的就是煞气。”天君老祖笑得非常自如,“本座现在还有点期待,有没有可能不需要天尊出手,靠阵法就能耗死苏玄明。” 黎泽天尊挑眉:“老天君这么自信?” “倘若他寻不到破阵的办法。”天君老祖笑道,“就这么耗死他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 黎泽天尊失笑,才要说点什么,却见阵法之中的玄明真人在凶兽扑上来的间隙,陡然一枪.刺.入了那已经分辨不出本来面目的猩红色大地。 阵法变动太快,观战的两人一时间还没能明白这一招是在闹哪样,但是下一瞬间,便有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从地底下传出,玄明真人再将手中长.枪一拔,带出来的便是红红白白的脑花。 再接着,天君老祖感受到的就是自己能联系到的八位神君陡然少了一位。 天君老祖:……!!! 打脸来的太快,但现在甚至没有时间恼怒,只能赶紧闭目去联系剩下七位神君变阵。 玄明真人却是轻笑,在击杀凶兽的百忙之中戏谑地看了天君老祖一眼,天君老祖被看得心头火起,却无可奈何。而剩下的七位神君从血海的一阵扭曲中现身,手中都持有刀枪剑戟各类法器。 “北斗阵?”玄明真人长.枪一横,戏谑道,“诸位神君不躲在后面偷袭了?” 天君一脉的神君都不想和这人说话,只沉默地挥舞着各类法器朝着玄明真人攻了过去。 北斗阵,周天星辰大阵的其中一个部分,在仙界流传多年,豪华版,标配版,丐版,丐中丐版被研究出了无数,相比起需要三百六十五个神君互相配合严丝合缝才能弄出来的星辰大阵,北斗阵的门槛就低了许多,如果用的是豪华版并且配合足够默契的话,能有周天星辰大阵一成的效用。 千万别小看这个一成,正正经经的周天星辰大阵是能连天柱都给你打折的。 玄明真人的应付便显得没有那么容易了——他手中还是那一把长.枪,不过相比起在击杀凶兽时只在枪.尖最锋锐的表面加上了一层灵力,其余地方都仿佛一点法术波动都没有不同,面对着这豪华版的北斗阵,他手中的长.枪一点一点的,色泽开始金黄了起来。 他身上的气息也有变化,原本几乎能全靠凡人可以达到的体格去击杀凶兽,现在他身上的灵气已经是充盈的状态,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磅礴的灵气,有时候不过是一转身一拂袖,激起的灵气潮水都让一干神君内心狂跳,暗叹一个人的话别说打得过了,撑过三招我都能吹一辈子。 但阵法这种东西,布置起来当做陷阱的不论,那种由人组成的,可以移动和攻击的阵法最大的讲究就是一个“配合默契”,在最巅峰的状态下,非只是“一加一大于二”,七个人组合起来抵挡千军万马都不是梦。 玄明真人在阵法之中战得神色越来越严肃,手下的招式一招比一招刁钻,身形在七名神君的围困中逐渐快出了残影,非但是枪,还掏出来几乎十几种各式各样的本命法宝,可无一建功,完了还掏出几十种不可思议的无法收做本命的上古古宝,仍是被七名神君一一挡了回去,甚至哪怕是他身形滴溜溜一转,瞬间洒出数百张符箓,都被那七人严丝合缝的合力防御得半点不漏。 别说玄明真人了,连黎泽天尊都看得心惊,庆幸还好自己不曾与仙界这些本土势力产生什么利益冲突,否则自己焉能以天尊尊位活到现在。 庆幸完了又痛骂——难怪苏玄明看这堆神仙不顺眼了,你们都有这些我闻所未闻的好东西压箱底,然后真到了为全仙界安危一战的时候这个往后缩缩,那个我不行我不上,就真的不涉自身利益绝不出手呗! 但这样的情绪很快就被黎泽天尊压了下来,只微笑对天君老祖道:“难怪老天君说我或许不需要动手,厉害,厉害。” “这是我这一系最拿得出手的阵法了。”天君老祖说着鬼知道有几成可信度的话,“不过苏玄明修为和根基确实不错,只怕我这几个晚辈降他不住。” “无妨。”黎泽天尊幽幽笑道,“到底还有小狐狸捅的那一刀呢,他能压制住一时,焉能压制住一世?” 说着,黎泽天尊还看向了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湘影仙子。 到目前为止,湘影仙子扮演的苏凝烟目光在大多数时候呆滞,但在少数时候非常挣扎,仿佛意识正在努力摆脱黎泽天尊的控制,这让 第156章 黄雀 黎泽天尊打消了念头,湘影仙子在心头悄悄松了一口气出来。 这种事情呢,就是……事急从权,如果黎泽天尊一定要摸的话,为了大局,湘影仙子倒也不是不能牺牲一下色相。 反正今天都是要黎泽天尊死在这儿的,和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但是能避免,当然是一件好事。 湘影仙子自己也趁着在和“禁制”争斗的时候,悄然散出了一缕以她的修为水平能弄出来的最晦涩的道韵。 这样的通讯方式对于黎泽天尊和天君老祖来说非常陌生,自然也不会认为苏凝烟一只小狐狸有那本事用道韵表意,便不会深入感应什么。而玄明真人在激战之余,有那么一个眨眼的瞬间,接收到了湘影仙子的信号。 他眸色更沉。 湘影仙子表达了两个意思—— 一,我刚才捅你的那把刀是那天我和灵妙元君抵足而眠醒过来之后,房间里多出来的东西,直到黎泽天尊催动禁制,那把刀才开始疯狂跳动,想来是黎泽天尊他们准备在关键时刻阴你一把的玩意儿。 我一开始没注意,刚才黎泽天尊提了才发现,刀上是涂了点东西,你一会儿直接装作中毒啊。 二,那七个神君好像是故意将你往一个地方引。 玄明真人领会到这两点,在心底计较片刻,传音有法力波动,保密手段也堪忧,于是他也是用的道韵——他此时正在“激战”,道韵扩散出去非常合理,被黎泽天尊“禁制”在原地的湘影仙子一接收到,眼皮子都没多眨一下。 玄明真人说的是:“放心。” 那没事了。 湘影仙子还在原地安静如鸡地装壁花,玄明真人和七位神君的战斗也快接近尾声——毫无疑问,玄明真人有一定藏拙,有许多大威力的术法没有用,因为一方面是要给天庭示弱,另一方面也是想看清这颇有意思的阵法到底是个什么运转法(方便偷学)。 但那七个神君是真的使了吃奶的力气在陪君子__ 他们都是天君一系的神仙,能被天君老祖带出来,他们自然是在修为上都有一些造诣,但仙界修为风气如此,再是矮子里拔.出.来的高个儿那也是矮子,对上了玄明真人是全凭阵法之利,可这样大威力的阵法对他们来说负担也不小,如今战了快有一个时辰,他们体内的法力已经渐渐都有些见底。 不过还好,任务终于是要完成了。 七位神君的心情都稍微轻松了一些,可天君老祖的表情却是故意难看了起来,转头道:“天尊,他们……” 黎泽天尊不用听下文就知道会是什么,颔首道:“本座知道,天君只让他们渐渐收势,想来那苏玄明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我出手将此人了结了便是。” 天君老祖颔首:“麻烦天尊了。” 再无二话。 而黎泽天尊那边,既已经把小狐狸镇压了下来,自然不会再对她投以注意,全心都在关注玄明真人那边的战况,见玄明真人战力一如往前,便冷笑地掐了个诀。 刹那间,玄明真人的动作微有凝滞,他小腹处一直有一个伤痕,原本丹药下去是将伤痕压了下去才让他能从容地和七位神君缠斗到现在,但这个时候,那个伤痕却开始往外冒黑气。 玄明真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连长.枪的挥舞都开始没有那么流畅了 天君老祖有些惊讶地看向黎泽天尊,而黎泽天尊微微一笑,才想说两句话装个逼,却见被那七位神君团团围住的玄明真人爆喝一声,也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了一轮恐怖至极的道韵,强大无匹地将那七位神君震飞。 然后他吐出了一口黑色的血,怨毒地看着天君老祖和黎泽天尊,才要被迫三十六计走为上,黎泽天尊却是身形一动,拦住了玄明真人的道路:“上仙,不必着急呀。” 玄明真人一手捂着正在往外冒黑气,内里都不知已经被毒侵蚀成了什么样子的丹田,另一手死死握着那柄长.枪,长.枪支地,青筋暴出,勉强支撑着他的身形没有倒下,很明显的濒临油尽灯枯。 “我从未想过天尊竟如此卑劣。”玄明真人冷冷道。 “上仙话可不能这么说。”黎泽天尊可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美姬我送给了上仙,上仙也检查过美姬的身体,没看出来最深的那一重禁制,怪得谁来?” 玄明真人恨恨开口:“你无耻。” “可是上仙就要死在无耻之人的手里了。”黎泽天尊笑着靠近玄明真人,“岂不是连无耻之人都不如?” 玄明真人恨恨,咬着牙腾出了那只捂着丹田的手,朝地上一按。 一根地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天而起,险些扎了黎泽天尊一个对穿。 黎泽天尊:!!! 黎泽天尊怒了,一伸手,袖中滑出了他的本命灵剑,朝着玄明真人就攻了过去,玄明真人这时也不用枪了,丹田的疼痛和恶化让他根本无法站起,直接法诀连掐,各种精妙至极的五行法术将黎泽天尊拦得不可寸近。 黎泽天尊无法,只能靠时间等那淬在匕首上的毒起更大的效力,眼看着玄明真人丹田处的黑气越来越多,甚至玄明真人脖颈处都渐渐因毒已入体而显现出不健康的青灰色。 玄明真人的守势渐渐弱了下来,眼看着胜利的天平往黎泽天尊的方向倾泻,天君老祖开始莫测高深地捋起了自己的胡子。 此时,有被玄明真人一招大的直接震开的神君回到了天君老祖旁边,小声道:“老祖……是不是应该……” 老祖讳莫如深地伸食指停于唇前,示意神君不要开口。可现在的情况是玄明真人负隅顽抗,黎泽天尊虽然事前设计给玄明真人捅了一刀,偏偏短时间之内还是拿不下玄明真人,完了天君这边还有人在观战,一旦加入,战团必然会立刻发生变化。这种时候,战中的两个人肯定有神识落在天君老祖身上关注动静,天君老祖这么个“嘘”,瞒得住谁? 于是玄明真人和黎泽天尊都颇一致地暂缓了攻势,也没来得及给自己套上个什么护罩之类的,只是下意识地侧头看向那明显不对劲的老祖。 天君老祖笑得可得意了,在他们转头的一瞬间眸色一厉:“动手!” 刹那间,整片天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玄明真人和黎泽天尊这前后两代飞升修士大小都是卷王,出于战斗本能,第一时间对视一眼,下一瞬间有志一同地调动法力,双双朝着天君老祖所在的方向杀来。 攘外再安内!虽然我不屑和这个人做内但是天君老祖明显更不对劲! 天君老祖却在原地半点不曾动弹,只在他们经过某一个点的时候,眼中闪过了一丝诡异的光。 那一瞬间,空气中有一声非常轻微的“砰”。 在玄明真人和黎泽天尊的最中间,某个空气中平平无奇的点,在那一声“砰”之后,瞬间炸出了白到耀眼的光,将前后两代飞升修士都吞没在了其中。 白光很快扩散开来,瞬间淹没了方圆十丈之内的一切东西。 之所以没有扩散得更远,并不是白光不能,而是天君老祖带着那么多神君在此地布了一层又一层的阵法,最后剩下的那个专门用来保护天君这一系的神君的太极阵,把那开天阵的所有动静,都限制在了十丈之内。 没有人能在开天阵自爆之后存活下来。 天君老祖快乐地再次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他身边的神君凑趣道:“老祖竟将这前后两位下界修士一网打尽,妙绝,妙绝。” “说到底是黎泽于阵法上一窍不通。”天君老祖眯着眼睛看着那一片白光,悠然道,“否则咱们在此地布了一层套一层的阵法,岂能瞒过他的眼睛?” 神君笑道:“正是因为黎泽于阵法上一窍不通,老祖才会用此妙计除去这二人,否则老祖自然有其他妙计,难道还用多言?” 就喜欢你拍这种马屁。 “行了行了,今日事已毕,回吧。”说的是行了行了,可天君老祖简直心花怒放,连眼角余光看到那只小狐狸都觉得眉清目秀起来,笑道,“小狐狸,黎泽和玄明都不是良配,如今两人已死,你跟了我如何?” 湘影仙子没有动,一副还是行尸走肉的模样。 “黎泽下的禁制还挺霸道。”天君老祖啧了一声,虽然 第157章 大仇 按道理说,靠着出其不意,湘影仙子最多就是捅那么一刀,再想拧一圈……难度是比较大的。 但是呢,一方面,湘影仙子的手比较快。 另一方面,天君老祖是真的完全没想到,湘影仙子捅进去的时候他整个人震惊得脑袋都是懵的,等湘影仙子那一圈都拧过了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掐了一个速度很快但威力一般的法诀朝着湘影仙子就攻了过去。 在天君老祖的预计里,即便法诀威力一般,对付这只不知道是什么精神状态的小狐狸也应当是绰绰有余了。 但小狐狸是不闪不避,只一抬手,如佛祖拈花一般轻易地也掐了一个法诀,清清淡淡地迎上了天君老祖,两人电光火石之间带着法力拆了几招,天君老祖竟敌不过小狐狸轻描淡写的招数,被打得斜斜飞了出去。 天君老祖:……?! 他这时丹田还传来一阵剧痛,还能感知到有丝丝缕缕的剧毒在通过丹田侵入自己心脉,整个人就是一边在疯狂给自己灌丹药一边震惊地看着湘影仙子,脑袋里在疯狂辱骂黎泽天尊。 不过等等,黎泽天尊? 啊,在天君老祖视角里,小狐狸这波属于是被黎泽天尊控制了心智,一旦黎泽天尊身死,她立刻便会开始攻击身边所有人,倒不是小狐狸的本意来着。 可这样的话小狐狸是救不下来了,只能辣手摧花。 天君老祖眸色一厉,直接给了那七位神君一个眼神:“杀了她!” 七个神君都站了起来,一伸手收回了那被玄明真人一块震飞了的武器,一个个身形展动,再次布下了北斗阵。 他们和玄明真人激斗许久,每个人的法力都耗了差不多,要是再对上玄明真人那自然是打都不必打直接跑算逑了,但面前不过是一只小狐狸精,于是一个个的心情便都很轻松写意,想的都是“赶紧打完了好回去休息”。 他们甚至都没有怀疑过湘影仙子刚才和天君老祖电光火石之间拆了那么多招,这件事是不是会存在一些蹊跷。 但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他们能和玄明真人对拆上百招不落下风,可那是因为玄明真人在藏拙≈想顺便看清楚这个阵法运转逻辑,可现在都图穷匕见了还藏什么拙,湘影仙子都看你们打了那么久了哪里还搞不清你们那点套路,这波不碾压都对不起她的卷王身份。 ——破真正的北斗阵有多难这个不好说,但是就你们几个人的北斗阵,只要动作快点就行。 于是只见湘影仙子蝴蝶一般在阵法中纷飞,快出残影的极致就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正在和三五只小狐狸对招,北斗阵的精髓就是七个人互相之间可以随时借力并且分摊伤害,可当每个人面前都是强敌的话该从何处借来? 说起来,湘影仙子甚至还有一点点遗憾。 主要是郁闷那把被黎泽天尊特地淬过毒的匕首——你黎泽天尊不是早对玄明真人恨之入骨了吗?你就只淬个毒啊!倒钩呢?放血槽呢?你这匕首不能一捅一个直入内脏的窟窿,一出就带着血肉和筋脉……你这恨之入骨是假的吧! 这样嫌弃的心情,黎泽天尊大概是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湘影仙子只轻描淡写地继续和那七名神君周旋——虽然在观战时已经基本看清楚了这些人都能有个什么套路,但观战和身处其间到底还有不同,湘影仙子只在一点一点的加码,想看看这阵法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七名神君早已是暗暗叫苦。 可现在他们也知道,他们现在能用来抗衡湘影仙子的唯一办法就是这个北斗阵,一旦北斗阵破,湘影仙子杀他们和杀鸡也没两样,于是即便身体已经走向了极限,却也只能咬牙勉强支撑。 可眼看着他们的颓势越来越明显,再不想点辙岂不是大家都得埋骨北俱芦洲? 于是很快就有神君回头道:“老祖!”——你快搭把手啊我们顶不住了等我们死了难道你准备1v1不成?! 自从那七个神君去对付湘影仙子,天君老祖就已经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那丝丝缕缕的毒素逼回丹田,现在终于能勉强自由行动了。 而现在那位神君一回头让老祖搭把手。 天君老祖:!!! 然后他二话没说直接化作一道遁光就跑! 七名神君:??? 当场就慌了神了好吗! 然后他们还听到了一声属于女孩子的轻笑。 七名神君心说完了完了,这么一个愣神岂不是我命休矣,然而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到了现在他们都没有等到湘影仙子致命的攻击。 然后回头一看……诶人呢? 人化作了一道遁光,后发先至地立在了天君老祖面前,立在半空中,笑吟吟地道:“老天君着什么急呢,不过两招再走吗?” 天君老祖当场头皮都麻了,喉咙干干地滚了滚,声音都发涩:“你到底是谁?” “老天君说我是谁我就是谁喽。”湘影仙子还是那副浅笑嫣然的模样,“动手吧。” 北斗阵是困不住人家的。 但是就这七个神君布出来的北斗阵,天君老祖自己都应付不来。 高下立见。 天君老祖面色一沉,连打打看的想法都没有,湘影仙子既堵住了他的前路,他便一咬牙从丹田中提了大量法力,把遁速开到最高地另外选了一个方向飞遁了出去。 湘影仙子微微一笑,看那个遁速就知道自己没有着急的必要,只再次如同菩萨佛陀俯瞰众生一般悲悯地看向了那七名懵逼的神君:“看,你们的老祖都不要你们了。” 这是什么恐怖故事!!! 七名神君的头皮瞬间炸开,立刻对视一眼,什么招呼都来不及打,立刻朝着不同的方向飞遁而开。 湘影仙子对此毫不意外,也没有着急去追,只在原地微微闭目试图联系东皇钟,神识探入太极阵,一进入开天阵爆炸的范围,饶是湘影仙子都感知到自己的神识在飞快消融。 但是万幸,她感受到了一点点东皇钟传来的“无妨”的回音。 那没事了。 湘影仙子不再留恋,化作一道光丝就朝天君老祖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然后,很快啊! 开天阵爆炸的动静原本是被牢牢控制在太极阵范围之内的,但随着天君老祖和七位天君的离去,太极阵没人主持,很快就被开天阵攻破了防线。开天阵虽被太极阵阻了第一波锐气,但一旦冲破,竟有点越挫越勇的效果,白光所到之处,无论山川还是凶兽,俱是化作齑粉。 而天君老祖连那七位神君,在逃跑的百忙之中回过头看那仿佛核.武器爆炸开来的白光,再想想那只不知是吃了什么药竟然如此厉害的狐狸好像留在了原地……她应该是死了。 八人各自都松了一口气。 但养尊处是七人。 因为天君老祖要遁去的前路上,赫然便是笑吟吟扮作了苏凝烟的湘影仙子。 天君老祖当场头皮都麻了好吗! 并且他因为动用了大量法力逃遁的缘故,原本已经被压制下来的丹田中的剧毒又在不知不觉之间扩散了开来,带得他的印堂都有些青黑,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仙子当真要赶尽杀绝么?” 湘影仙子笑着,一伸手抖出了一张弓,声音虽轻巧,落在了天君老祖耳中却和大反派无异:“天君将九尾狐一族践踏到如此境地,九尾狐想向老天君报仇,难道不应该么?” “你放屁!”天君老祖简直眼睛都要红了,声嘶力竭道,“你才不是九尾狐!那九尾狐小丫头哪来的你这种法力修为!” 湘影仙子一笑,才不觉得天君老祖有本事认出自己的变化之术呢:“我若不是九尾狐,老天君说我是什么呢?” 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魔鬼。 天君老祖想说点什么,却只觉得喉咙发干,什么话都挤不出来。 而湘影仙子还是笑:“这样吧,我给老天君一个机会,就像老天君给下界修士的机会一样。”她弯弓,没有搭箭,只是在弦上集聚了一团天君老祖看了都要头皮发麻的灵气,“老天君现在可以逃命的,没关系,只要能抵住我这一箭,我便是饶老天君一命,又有何妨?” 天君老祖简直觉得这个女人疯了,也不 第158章 活口 但这样的情绪是很影响杀人的。 湘影仙子努力眨了眨眼,将那雾气赶开。 仍是弯弓搭箭,视觉范围内虽然看不见那些神君,但在湘影仙子刻意锻炼过的神识中倒不是多大的问题,她连着的七箭射得飞快,七道流光划破北俱芦洲常年的阴霾,待要射出第八箭时,肩膀上陡然被人拍了拍。 湘影仙子一愣,暂时收势,回头。 玄明真人笑着将东皇钟还给了湘影仙子,温和道:“仙子,消消气,留个活口罢。” 湘影仙子下意识接过了东皇钟,还愣了一下:“啊?” “留个活口。”玄明真人笑道,“总得让人知道我和黎泽天尊都死了呀。”停了停,端详了今日大发神威的湘影仙子片刻,“哦还有,仙子也得死。” 湘影仙子看着玄明真人的笑容,很快反应了过来。 “可是……”她想说刚才我表现得那么厉害现在现在这就剩下一个了,我要死的话会不会太过刻意…… “没关系。”玄明真人笑道,“黎泽天尊可以夺舍嘛。” 湘影仙子的第一反应是“你拉倒吧要是没有东皇钟,你在开天阵自爆的时候逃出一缕残魂出来夺舍还有点可能,可是黎泽天尊?”,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也就不多废话了,一句离谱至极的:“我这就死,仙长等我一会儿!”之后便化作一道遁光冲去了在她感应之中的唯一那位神君的方向。 幸运儿·神君的心一直在往下坠。 既然被天君老祖带出来完成此次飞升修士绞杀任务,他和同伴们自然和天君老祖之间心神相连以便随时沟通,但这种心神相连的限制是彼此之间不能相隔太远,否则根本无法传达具体的意思,只能知道彼此的位置和生死。 大家反正是分头跑的,知道位置没有意义,至于生死……在感受到了天君老祖的死亡之后,幸运儿神君的心就已经咯噔了一下。 然后,就在十息时间内,另外六位神君一个接一个地失联。 幸运儿的心跳都已经要蹦上一百八了,心说那是什么魔鬼啊能在十息的时间内杀了七个人?那那那我呢…… 可是也没有回头看的胆色。 更没有停下来去看看他们都是怎么死的想法。 只是往前飞,快一点再快一点,希望早点出北俱芦洲……好吧即便出不了北俱芦洲,找个人类村庄也行啊,直接装作一个凡人躲过搜查岂不是白赚一条性命…… 然后,“砰”地一声,迎头撞上一道气墙。 得亏是神仙,换了个凡人分分钟得头破血流。 即便是神仙,那位神君也被撞得七荤八素,懵逼地抬头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他在半空中撞墙,但当看到是苏凝烟模样的湘影仙子时,简直要当场吓尿。 “仙……仙子。”那位神君声音都开始颤抖了,“本君……我……我虽曾经是天君,但已退位多年,只知修炼不理世事,九尾狐一族到底是出了何种事故,我实在不知啊。” 说到这儿又怕湘影仙子迁怒,赶紧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仙子,我好歹是如今天君的前辈,倘仙子放我一条生路,我一出北俱芦洲便将去责令天君立刻给九尾狐一族恢复名誉,之前九尾狐一族占领的四海八荒之地也会尽快归还,仙子……” 饶命啊!!! 湘影仙子却是丝毫没把这话听进去,可是半柱香之前还在太极阵旁力战七位神君而轻描淡写的小狐狸精,现在看上去莫名有些呆萌……不,看那呆滞的程度,甚至还有些蠢了。 幸运儿神君根本搞不懂这是在闹哪样,更怕自己现在掉头就跑会被直接从后背穿胸,只能强压自己那疯狂跳动的心脏站在原地,等一个后续。 但等着等着,幸运儿突然觉得湘影仙子这个表情有些眼熟……怎么,好像是黎泽天尊还活着的时候,控制住了这只疯狂的狐狸精,于是她面无表情甚至痴呆的状态。 但是很快,呆滞的九尾狐表情就阴森恐怖了起来,开口说话都带了阴恻恻的语调,还有点不男不女:“我是九尾狐?” 那位神君:…… 啊啊啊啊救命!你不是九尾狐那你是什么脏东西! “归还我九尾狐的封地?”湘影仙子还找到了黎泽天尊的状态,嗓子用法力一压,竟巧妙地拟合出了个男人的声音,“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九尾狐的封地?” 神君已经怕极了,看着湘影仙子的表情,仿佛突然想起来了一点什么:“你……你是……黎泽天尊?” 湘影仙子冷笑了一声,才想说点什么,脸上的表情又扭曲了起来,是小狐狸精畏畏缩缩的模样:“天……天尊不要……” 这样明确的暗示,那位神君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夺舍。 黎泽天尊到底是让天君一系敬重多年的尊神,从未疏忽过修炼,夺舍之后连个虚弱期都没有,被天君一系阴了一道还没了肉身,这不得对天君一系恨之入骨乃至赶尽杀绝? 可是,看他现在这个状态,想来即便是一开始压住了反噬,但那狐狸精小姑娘也不是一点反抗都没有…… 幸运儿神君是做过天君的,怎么都见过些大场面,理解了现在是这个情况便连犹豫都没有,垂下来的双手悄然多了两道符箓。 爆炸符。 他直接注入法力就将两道符箓朝着湘影仙子扔了过去,符箓脱手之后手中便又是两件珍藏多年的法宝,注入法力之后留在手里,警惕地看着湘影仙子。 湘影仙子做出了一副本来要防御但身体里也在造反的样子,在眸色转厉的时间里构造法力罩保护住自己,在小姑娘短暂取得控制权时又让法力罩一阵疯狂波动,正在左右摇摆的时候,幸运儿神君抓住机会抛出那两件法宝,片刻后,两件法宝绕了个弯,在湘影仙子没有防护罩的背后轰然炸开。 湘影仙子一声闷哼,怒极朝着那位神君就攻了过去,小狐狸身上能有什么重宝,她能合理掏出来的只有那一把才捅过天君老祖的匕首。 幸运儿神君匆忙应战。 但竟然打过了——湘影仙子在表情狰狞时招招致命,在满脸柔弱时又手忙脚乱,那位神君一开始还掌握不了切换的规律,但过了十几招之后就有点福至心灵,招招配合着小狐狸的反抗,渐渐就将“黎泽天尊”压到左支右拙。 幸运儿神君知道自己这波不成功便成仁,因为倘若小狐狸被黎泽天尊彻底压制了反抗那自己必死无疑,便是招招致命,即便以伤换伤也在所不惜,很快便在“黎泽天尊”身上捅了好几个窟窿,又是一波大招将“黎泽天尊”直接打得坠到了地上。 趁他病要他命,幸运儿神君直接跟着追了上去,一本命灵剑捅在了“黎泽天尊”的丹田。 这还不甘心。 捅了心脏,抹了脖子,但凡不是眼睛不太好瞄准,那位神君还想从眼睛孔把本命灵剑扎入“黎泽天尊”脑海搅和一圈防止复活,这个过程中“黎泽天尊”借着最后一口气自然还要反抗,幸运儿神君便又和他对了几招,找了机会飞上天去,还头也不回往回丢了好几个威力不弱的法宝,一接触“黎泽天尊”,一件件法宝都轰然自爆。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幸运儿神君不要命地往前飞,还疯狂在储物袋中找药给自己吞下去,跑得属实是命都不要,生怕“黎泽天尊”起来诈尸。 湘影仙子在原地保持着那个身上好几个窟窿的状态躺了许久。 久到那位神君跑出了湘影仙子神识感应的极限,她才缓缓坐起身来,她自然不会以肉身去硬接那位神君的攻击,一切伤势都是幻觉,就连法宝爆炸的伤害都被东皇钟挡了严严实实,但斗了那么久难免身染尘埃,她立刻给自己用了一个清洁术,笑道:“仙长还不出来?” 空气中扭曲了几下,显出了玄明真人的身形。 “仙子……”玄明真人看了湘影仙子的那一通表现,心头感慨,幽幽道,“进步很大嘛,演得我都要信了。” 湘影仙子莞尔:“我总不能一直给仙长拖后腿呀。” 玄明真人笑得不行。 “仙长。”湘影仙子看了看自己爬起来之后原地留下的那个沙坑,问,“我们是否要在此留一个傀儡,我远程控制一下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腐烂?免得那位神君再回头 第159章 天庭 这个问题…… 湘影仙子想都不用想好吗:“如今见识了老天君和黎泽天尊的修为,想来天庭巅峰不过如此。如此,即便寻回诛仙剑阵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去魔族看看他们都用什么手段,确定咱们能不能帮那些魔道道友一把手也很必要,但,如何能和去看看飞仙台有没有新道友相比?” 玄明真人亦作如此想,含笑伸手一引:“那……咱们走?” 走便走。 不过他俩已经是两个死人了,回金鳌岛自然不能如同来时那般大张旗鼓,两人化作了两道透明光丝,悄无声息地蹿去了东胜神洲。 他俩入金鳌岛的时候,连桓风仙官都吓了一跳。 飞仙台上没有动静。 这其实很正常——飞升毕竟是一件很严肃的事,虽然之前玄明真人曾给过湘影仙子一叠破界符,说过“告诉下界的道友们暂时不着急飞升”于是压了一批人,在飞仙台建成之后,湘影仙子也有通知过他们,现在可以飞了。 但是湘影仙子同时也说,之前的飞升是什么难度那都是历史了,现在如果要用这个飞仙台的话,三千大道无论你走的是哪条路,都必须殊途同归地走到极致并且心向大道。如果确实沉溺于娇妻美妾人间富贵的话在下界做修仙天花板明显更能满足要求。 为此,卷王们多少都有些犹豫。 倒不是为了什么人间富贵,而是为那句“极致”。 什么是极致? 卷王们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一顿思考猛如虎,好些人就觉得自己还是再等等,找机会再磨练磨练某个部分以免失败。 毕竟这波是换监考老师呐! 同是卷王的监考老师哪里由得了你耍小聪明? 而即便是有些人觉得自己真的是极致了,真的一点进步都不会有了,就连下界天道和自己都是相看两相厌,吾日三省吾身地“你到底什么时候走?你打算怎么走?你不走我走了啊!”,可总得斋戒沐浴一下,算一个黄道吉日再飞升啊? 是以,目前为止,飞仙台上仍是无事发生。 而湘影仙子看着那空空如也的飞仙台,原本是爽快地把这里交给了桓风仙官,下了决心自己跟着玄明真人去北俱芦洲和魔界,现在却凭空生出了两分犹豫:“仙长,小妹思前想后,还是有点担忧。” 玄明真人疑惑道:“嗯?” “桓风前辈听了勿恼。”湘影仙子苦笑道,“您对仙界固然是熟悉,看守飞仙台那么多年也确实经验丰富,可是倘若真的上来了一个暴脾气的道友,非得梗着脖子现在就打上天庭,前辈可拦得住?” 桓风仙官:“……” “当然了,倘若是心性上绝无缺漏的道友上天。”湘影仙子是认真的,“再是气不过,只要好言相劝,即便拦不住他打上天庭,可至少能让他不要透露是从哪里飞升上来的。” 可是世上的事情,哪里有那么绝对呢? 从北俱芦洲深处那一场斗法来看,那些神仙能掏出一个北斗阵来围杀玄明真人,焉知一旦被人大闹天宫,集全仙界之力,他们不会弄出一个周天星辰大阵? 要是有个万一,失败被擒,再有点什么搜魂秘术,该透露的不该透露的都抖了个干净,金鳌岛被查封,让他们又去哪里再弄一块干净的地方建飞仙台呢? 那样又得耽误多少事? 玄明真人能理解湘影仙子的忧虑,沉吟片刻,他在储物袋中一拍,取出了一幅阵图出来,递到了湘影仙子面前:“仙子。” “这是什么?”湘影仙子问。 “我去北俱芦洲之前上天拜见天君,天君依旧例,让我复制了一份北俱芦洲大阵的阵图。”玄明真人道,“不瞒仙子,我原本是想,我们先去北俱芦洲清理凶兽,顺便会一会那些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的尊神,看看斗法是个什么结果,再看金鳌岛飞仙台的情况,最后决定要不要带仙子去魔界的。” “现在的情况?”湘影仙子道,“在仙长的原定想法里,该当如何?” 玄明真人摇摇头:“既飞仙台上无人出现,不知下一位飞升的道友是什么品行,我自然偏向让仙子留下来盯着点。” 不为别的,只为如果有人要犯浑现在就想上天让天君让位,湘影仙子能一巴掌把人扇飞,或者至少把那人记忆中金鳌岛飞仙台的事情彻底清洗干净再让他去作死。 “留下便留下吧,可仙长给我北俱芦洲的阵图是何解?”湘影仙子不懂。 玄明真人道:“若是那些道友嫌金鳌岛憋闷,可以去北俱芦洲居住,那边地方大,四大部洲之一呢。” 湘影仙子都懵了:“啊?” 玄明真人摇头笑道:“细细算来,为了那一场北俱芦洲深处的斗法,我藏锋藏得厉害,清理的北俱芦洲之上的凶兽还不到一成。 虽然咱们在清理时先处理的是百姓聚居之地旁边的凶兽,一时半会儿百姓的生活应该还不至于被影响,但真要让北俱芦洲之上的百姓从此正常并且健康的生活,还是远远不够。 今后我去魔界寻诛仙阵,仙子在此守飞仙台,俱是分身乏术,倘若哪位道友飞升上来闲极无聊,去清理清理,对百姓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湘影仙子眸色一闪,将阵图接过,可还是有些犹豫,玩笑道:“这可是仙长飞升上神的大好机缘,仙长就不要了?这么舍得?” “上神上仙不过是天庭为了将神仙分作三六九等的说辞。”玄明真人莞尔,“现在玄明上仙都死了,有什么舍不得。并且比起上神上仙,我其实更乐意那个远古的大罗金仙的称呼。” 湘影仙子摇头道:“即便不看在上神面子上,那至少也是海量的功德。” “这更无所谓了。”玄明真人洒脱得很,“不知东皇钟有没有告知过仙子,但诛仙剑零零碎碎地给我提过,上古时的神仙们对如何修炼有过许多争论,其中比较有名的一场争辩是……炼气士是要依靠功德修炼,还是要依靠本身实力修炼。” 湘影仙子惊奇了一下:“东皇钟前辈尚在休养,非是必要不会开口,我没听过……” 玄明真人便解释道:“上古神仙们的普遍看法是,天道功德一般是比不上自身悟道的,而大道一般不给功德,无处比较。” ——这也很好理解,天地初成,第一个人是功德,第一只孔雀也是功德,第一次钻木取火,第一次建造房屋,第一次阴阳交合……对一片天地来说都是从无到有,天道功德给得贼厚道了,但你要在大千世界里搞点什么从无到有的发明创造,难度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湘影仙子垂眸思索了片刻,续道:“天道功德给得再厚,有点追求的炼气士最终都是要走向混沌的,大道未必会认可某一片天地中天道给的功德,正因此,功德上位比不上自身修炼?” “不错。诛仙剑还给我说过各种功德在大道处的认可度,换算体系可复杂了。”玄明真人都懒得记,“我虽不才,却也有着总有一天要效仿先贤去混沌的野心,是以……天道功德于我而言确实没有什么好舍不得的。退一步说,即便功德真的非常要紧,北俱芦洲这种随便来个道友都能拿的功德,不该是不义之财见者有份,我岂能一人独吞?” 湘影仙子忍俊不禁,无奈接下了阵图:“好吧 第160章 紫气 这这这…… 湘影仙子:“仙长,可是我既不知道另立一个天庭需要做什么准备,更不知道天庭都要干什么,需要什么神职。还有最关键的,天庭可不是咱们想立就能立,最基本的,咱们该如何取得天道的信任,将一个草台班子认定为天庭呢?” 玄明真人道:“我请教过诛仙剑前辈,然而它只给我说了个大概,并给我说如果要问细节的话,建议我去请教东皇钟。” 哦,东皇钟。 可是湘影仙子还是很无奈:“东皇钟现在的状态……” “仙子不必着急,由着东皇钟自行修养便是。”玄明真人笑道,“诛仙剑说的虽然很概括,但第一步该如何做是很明确的。” “该如何做?” “仙和神本来区别就挺大的,无非是近日的天庭不区分罢了。”玄明真人道,“事实上,为民解困纾难,民众有所求,仙人有所应,才能称之为神。” “这样么……”湘影仙子露出了深思之色。 另一边,幸运儿神君离了湘影仙子之后,便是一阵连滚带爬的疯狂跑路。 但,北俱芦洲的凶兽呢,有一部分是长翅膀的。 你固然能强行顶着北俱芦洲的禁空禁制飞遁,那些凶兽常年在北俱芦洲生活,它们也能啊。 然后法力已经见底还一身是伤的神君和那些凶兽一阵苦战啊,打着打着都要哭了,心说当年本座飞升上仙都没这么辛苦(找了替身的),该说天道好轮回,该到北俱芦洲和凶兽打一架,时隔多年该来的还是来了! 当年是找了不少替身攒的功德才过关的神君,到现在没有了北斗阵之利,应付得也很狼狈。 惨兮兮地抱着一头巨禽的脖子坠地,巨禽拍打着翅膀想把这只小虫子赶下去,神君也玩命地拿着一柄匕首疯狂刺着巨禽的脖子,互相伤害,重重坠地,灰尘都激起了三丈高。 万幸下面并没有什么凶兽在守株待兔。 神君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还被那巨禽压得有出气没进气,万幸不远有个人类的村庄,那三丈高的灰尘吸引了村民过来,神君赶紧将自己伪装成进北俱芦洲杀凶兽攒功德的仙人,被村民抬回了村庄。 休养足足三天,储物袋的丹药都快吃到汞中毒了,神君才勉强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辞别了村民,隐匿身形走了回头路,看到小狐狸精的尸体都被凶兽糟蹋得乱七八糟,微微放心,又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去寻天君老祖。 或许是运气好,或许是狗都不吃天君老祖的尸骸,总之幸运儿神君找到尸体的时候,竟然没有什么被糟蹋过的痕迹。 幸运儿神君在天君老祖身上好一顿摸啊。 天君老祖身上的储物袋自然是摸走,头上的发簪腰间的玉佩甚至身上的法衣但凡是个宝贝的都丝毫不留,末了还用法力在天君老祖身上找了好几圈,确定再也没什么值得掏的了,才一掐诀,捏了一个火球。 ……等一等。 这不是幸运儿神君的亲祖宗吗?直接挫骨扬灰?甚至都不准备将尸体带回九仙山的? 不带(冷酷) 修仙之人哪有那么多好讲究的,反正这种事情就是天知地知幸运儿自己知,一回去直接说老祖尸骨无存不就完了么! 是以,幸运儿神君感受了一下自己舔包的结果,表情却没有多乐淘淘,只掐了个法诀顶着北俱芦洲的禁空禁制,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一不小心就要被凶兽围殴的倒霉地界儿。 回九仙山。 幸运儿神君没有想到的事,紫霞洞之外的凉亭中,天君正顶着一双熊猫眼,苦苦地等待着。 “白渊?”幸运儿神君有点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天君:……qaq 还不是因为害怕——倘若是天君老祖和黎泽天尊单纯地要合力绞杀玄明上仙,他也能放放心心地在九尾狐的温柔乡里等一个结果。可是当他知道了天君老祖还布下了他们并不能驾驭,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当核.武.器使,以爆炸伤人的开天阵…… 天君震惊于天君老祖那“我要前后两个飞升修士一起陨落”的大志向,也因为这个大志向吓得睡不着觉,九尾狐都难以抚慰他的焦虑,什么娱乐活动都难以让他平静下来,索性收拾了到九仙山等一个结果。 ——或者是死,或者是天君一脉的顶级荣耀。 而现在,他终于等来了一个明显是受了重伤的曾祖辈祖宗,行过礼后忙不迭问:“神君,北俱芦洲到底如何了?” “没有如何。”幸运儿神君一撩袍子坐下来,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从此,我就是九仙山的主人了。” “啊?”这一句话信息量太大,天君一时间cpu都差点给干冒烟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道,“那……那原来的老祖呢?” “陨落了。” “苏玄明呢?” “也陨落了。” “黎泽天尊呢?!还有……还有那另外七个跟着老祖一起去的神君!!!” “都陨落了。” 天君一瞬间脑壳直接就是一声“嗡”,那小心脏的跳得扑通扑通的,天君好半天没能按下去自己那个激荡和狂喜的心情,又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将腰弯得更低:“老……老祖,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小子。”新任天君老祖却不着急回答,只幽幽道,“改口倒快。” 天君赔笑,姿态卑微得不行,看着老祖的茶杯空了,还亲自给他续茶。 新任天君老祖低低一笑,没有阻止天君的卑微,只道:“没有怎么回事,就是……你装作无事发生就好。” “啊?”天君没听明白,“什么叫无事发生?” “意思就是,北俱芦洲还是玄明上仙需要镇守的地方,金鳌岛也是人家的封地,未得人家邀请,等闲不能踏入。黎泽天尊一直都在太华山隐居,从来没出来过。”新任老祖凝视着天君,“听明白了么?” 天君喉咙干干地滚了滚,即便一开始不明白,在新任老祖那“有什么不明白当面提出,决不允许阳奉阴违”的严厉眼神里,想着想着,有一点懂了—— 北俱芦洲之战结果是一个彻彻底底掌握在天君一系手里,再无第三人知晓的秘密。 公开这个秘密,结果必然是天庭所有势力会一窝蜂涌上去瓜分另外两个死者所占有的资源。但如果保留这个秘密,这些资源就会归天君一系——玄明真人根基尚浅,除了金鳌岛之外啥也没有也就罢了,可黎泽天尊那么耽于享乐的人,那样崇高尊敬的地位,手上得攥着多少好东西? 这样的吞并还不用担心黎泽天尊的徒子徒孙反抗——如果徒子徒孙知道了黎泽天尊身故的消息,也不敢立刻公开死讯,因为被一只猛虎啃噬,总比群虎群起而攻之的好。如果徒子徒孙不知道,那更好,他们会决定忍一时之气,等天尊回来要你们好看! 怎么做,怎么好。 当然,秘密总有公开的一天,但是不怕,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部分肥肉都被天君一系吞到肚子里去了,再指望吐出来?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如此一来,大笔的资源收归天君一系手下。这光是想一想,天君的心脏都快跳出喉咙口了:“老祖深谋远虑,孙儿不及。” “既然知道该怎么做,便回天庭安排吧。”新任老祖笑了笑,挥 第161章 青萍 问:那一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鸿蒙紫气。 远古时,大罗金仙再往上还有一个阶品叫“天道圣人”,这个品阶有一句牛逼轰轰的“圣人之下皆为蝼蚁”作为注解,成为圣人的必要不充分条件是拥有一道鸿蒙紫气。你想想,就这个江湖地位,顶级神仙们不得挖空心思给自己整一道? 后来被证明是时代的眼泪……或者准确来说是天道的骗局,因为所谓的天道圣人确实是能圣人之下都是蝼蚁,问题就是在此界做天道圣人之后就基本没机会去混沌感悟大道了,就这个条件远古的一心向道的大神能忍? 于是不知吃了多少苦才将鸿蒙紫气与自身分离,再重新感应大道,走了多少弯路方才成功去了混沌。经此一役,鸿蒙紫气这么晦气的东西就被他们留在了此间天地,传承到现在,贵为天君家族也只拥有这么一缕,重宝中的重宝。 当然了,吸纳鸿蒙紫气入体便与大道无缘已经不再是秘密,早已被抹去了灵智的天道也不能再给神仙设下什么“圣人之下都是蝼蚁”的特权,但是鸿蒙紫气到底还是天道曾经挖空心思弄出来的至宝,能利用鸿蒙紫气的力量,对如今的神仙们来说仍是提升实力的绝好途径。 譬如天君老祖,因为还带有一丝对自己修为突飞猛进,总有一天能遁入混沌的妄想,所以只是浅浅地利用了一点点鸿蒙紫气的气息,但仍然威震天界。 又譬如新任老祖——幸运儿先生拿着那一缕鸿蒙紫气,悠悠然地想,他从来就不做这种“有朝一日我若是能去混沌该多好啊”的幻梦,我就想在本界天地作威作福,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他端详着鸿蒙紫气,心里满意无比,大摇大摆地进入了曾经属于天君老祖修炼用的静室。 至于金鳌岛那边,没多久,飞仙台上便是风起云涌。 说来也巧,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才回来,歇了一夜,第二日飞仙台上便开始震颤。 于是玄明真人也不着急去什么魔界了,就在飞仙台旁与湘影仙子一同等待。 都到了飞仙台震颤的地步了,没一会儿,那风起云涌之中便陡然多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清秀到甚至有些瘦弱的年轻道者,看到了飞仙台外正在等待的二人还眼睛一亮,但也不急这么一会儿,玄明真人笑着指了指就在飞仙台畔的洗仙池,清秀道者会意,对二人拱了拱手表示抱歉之后便先入了洗仙池。 玄明真人吸取了自己泡洗仙池时被洛韵神女偷看的教训,将洗仙池弄成了一个烟雾缭绕的温泉模样,什么眼神都别想看清楚里面是什么人,防止窥探的禁制也能避免以神识侵犯个人隐私,但清秀道者因为知晓外头尚有人等着,也没有在里头修炼十天半个月,不过区区两个时辰,将下界的气息俱换做仙灵之气后,便衣着整齐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清秀道者是见过湘影仙子的,修仙者又都是过目不忘,是以他一出来便先与湘影仙子见礼,再一看玄明真人,思考片刻,便笑道:“尊驾是……玄明仙长?” “是。”玄明真人含笑拱手,自我介绍,“苏玄明。” 清秀道者连忙还礼,湘影仙子也给玄明真人介绍:“云归鹤,云真人之前也试图飞升过,只那时飞仙殿尚未建成,小妹便用破界符阻止过,因此相识。” “原是归鹤道友。”玄明真人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今日我原定要去魔界一游,因见飞仙台震颤不已,才多盘桓了片刻,这才得见道友,幸会幸会。” 云归鹤也笑,闻名久仰地寒暄了两句之后方才道:“我飞升时能感受到还有另外一条通道,只是尽头堵得严严实实,不知……”他看向湘影仙子,“那里可是传说中的天庭?” 湘影仙子点点头。 “飞升通道既是如此……他们还是一意孤行么?”云归鹤眸色微沉。 湘影仙子叹息一声。 三人相对沉默,半晌后倒是云归鹤自己笑了:“原以为待我上天之日便能坐享仙长与仙子的成果,安静地找块地方继续修炼,如今看来该斗的法是一场也省不了……”然后摇头,一副没办法的模样,“也罢也罢,仙长仙子,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出手相帮的,尽管开口吧。” 说完了还调侃的一拱手,听凭吩咐。 玄明湘影二人俱是忍俊不禁,湘影仙子要熟一些,失笑道:“非也非也,在道友飞升之前,我与玄明仙长已经是斗过两场大的了?” “哦?”归鹤小哥一挑眉,“愿闻其详!” 三人于是快乐地分享起了迄今为止仙界发生的一堆事情,顺便吐槽神仙们都是什么程度的又蠢又坏,聊得正是欢时,玄明真人心头突有异动,面色顿时一变。 “仙长?”湘影仙子最快发现不对,“怎么了?” 玄明真人摇摇头,凝目看向那云遮雾绕的洗仙池,但因为他们事先在洗仙池上布下了防止窥探的阵法的缘故,神识走不了多远就被拦了下来,玄明真人微一皱眉,便痛快地站起身来:“仙子,咱们当时细细检查过此地,好像还是疏漏了。” “怎么了?”湘影仙子一听也紧张了,跟着站了起来。 “无妨,不会是什么坏事。”玄明真人笑了笑,“我去去就回,回了再与二位道友细说。” 飞仙台几乎是湘影仙子亲自建成,即便玄明真人如此说,她还是难免心急,可玄明真人没说要她一块去,她确实也不能留人家刚飞升的修士在这儿和修为水平明显不太够的桓风仙官大眼瞪小眼,只能强行按捺了紧张:“好,仙长快去快回。” 玄明真人微一点头,便遁入了洗仙池,目标明确地朝着底部而去。 湘影仙子坐下了,却仍有几分不太放心,归鹤小哥自然看得出她满心的担忧,想了想便道:“既玄明仙长说了不会是什么坏事,想来也不必担心太多。刚才二位不是说这金鳌岛曾是一位上古大能的洞府么,想来是有什么天材地宝留下来了,也未可知?” “道友有所不知。”湘影仙子叹息一声,“要说别的上古大能的洞府还能留下点好东西,但金鳌岛不会的。” “为何?” 这就得从金鳌岛到底是谁的洞府开始说起了。 湘影仙子本来就心烦,总得找点事干,便和归鹤小哥说起那长长长长的故事,还有玄明真人是在仙界有名有姓的神仙都到金鳌岛上一日游之后才拿下的金鳌岛宅基地的经过。 但是呢,实际情况是,湘影仙子还是被打脸了—— 玄明真人一路沉到了最下面。洗仙池这个坑挖的可瓷实,最下面豪横地铺着白玉石地砖,充满了不差钱的气息。池子验收灌水的时候玄明真人也在,那时他其实没觉得有多大问题,但现在他丹田之中,那根竹枝法宝在疯狂颤动,即便在丹田里也在很努力给玄明真人指引着方向。 玄明真人也不让竹枝这么费劲了,直接将它掏了出来。 然后竹枝嗖地一下就化作一道流光去了一块地砖上面,还是竹枝尖尖朝下,一副只要玄明真人点个头,它现在就要冲进去的模样。 玄明真人:“……” 他捏着避水诀过去,并一脸懵逼——这里贴砖的时候虽然我不在,但任何一块地砖下面都不应该有什么啊,人家湘影仙子又不傻,会在一个很明显的孔洞或者地道处贴砖么? 但是一过去,一敲,声音就明显不对劲。 玄明真人二话不说就伸手将避水诀的范围包住了这一片空间避免水流漏进去,而后用法力吸起了那块地砖,下面果然有一条足以一人通过的地道。 震惊! 不过修仙的人嘛,哪里有遇到秘密不进去查个明白的道理,于是二话没说,保持了这一片的避水诀,拿了那根激动得不行的竹枝,缓缓往里走去。 通道里很黑,玄明真人还拿出了一枚夜明珠照明,走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面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颇简陋的地宫。 这不像是什么藏宝之地,既没有各种封印好的大箱子,也没有放着各种法宝的架子,空空如也,唯有中间立了一个石台,石台之上,放着一把斑驳而残缺的古剑。 古剑不知是不是有灵,反正在玄明真人靠近的时候它闪了闪。 频率和诛仙剑打招呼时一模一样。 玄明真人:……这……不会是诛仙剑吧? 可是怎么可能!!! 玄明真人哪怕是个非常年轻的神仙,不确定诛仙剑到底是什么样,但是天庭的神仙总不能搞错吧,从远古一直传承到现在的昭华宫总不能搞错吧,那太极图和盘古幡更不可能错了啊! 可是,诛仙剑有一段时间跟在灵宝道君旁边,以大宝贝那个见了玄明真人的本命法宝都要吃醋的架势,要是灵宝道君还有一把虽然断了但看道韵看形制都知道肯定来头不小的佩剑……玄明真人都能想象当年诛仙剑是何种程度的争风吃醋了。 倘若真的如此,能同时拥有两把顶级灵剑的灵宝道君得是个什么层次的端水大师啊。 玄明真人这满脑子有的没的,看着那把剑的表情也是丰富无比,那把剑就沉默地看着玄明真人面色精彩,等差不多告一段落之后,玄明真人脑海里才响起了一个粗嘎难听:“道长好。” 玄明真人默了一下,也试探道:“前辈好?”然后赶紧问,“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青萍。”残剑的声音嘶哑,“红花白藕青莲叶的青萍。” 这句话其实很奇怪,但玄明真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然后心里感慨了一下诛仙剑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诛仙剑给他讲上古故事的时候并没有提过青萍剑,仿佛诛仙剑就是灵宝道君身边最受宠的法宝没有之一,但是诛仙剑无数次提过红花白藕青莲叶,并说红花化作扁拐归了太清,白藕化作玉如意归了玉清,然后拒绝透露青莲叶是个什么法宝。 现在看来,原来是剑啊。 难怪呢。 小醋精 “看你的样子,应该知道我是谁了。”青萍剑继续开口,“你身上有诛仙剑的味道。” 可玄明真人听着这个声音实在是心惊肉跳,并不想让青萍剑往下说,反而道:“前辈你等一下。” 青萍剑:??? “前辈请恕晚辈冒昧。”玄明真人道,“前辈现在这个状态,以灵智来和晚辈说话,对前辈来说会不会是比较大的负担?” 青萍剑一时间都愣了。 就……这是重点吗? 但玄明真人一副这件事很重要的样子。 于是青萍剑只得道:“有一点……”一点点,但是完全可以克服——老实说,它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怕什么伤害什么折寿呢。 可玄明真人说的却是:“既然如此,前辈直接将道韵给到晚辈就是了,晚辈听诛仙剑说过,对于您这样的天地灵物来说,给道韵反而比说话要省事得多。” 青萍剑有一点犹豫,但看玄明真人身上的修为水平,倒是确实不担心这个后生不能道韵交流。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要告诉你的事还挺复杂,偏偏力量有限,你可能需要凑上来,我借一点你的血。” 玄明真人很爽快地答应了,直接将手指在青萍剑的剑刃处一抹,富含灵气的血液让青萍剑的灵气都浓郁了三分,接着便有一道道韵直接从玄明真人手指处的缺口一口气到了他丹田。 ……你还别说,内容确实不少。 但其实就一个中心思想——曾经属于灵宝道君的那一缕鸿蒙紫气刚刚有异动。 为那一点异动,青萍剑立刻从昏迷中一个哆嗦回光返照,刚好感应到玄明真人身上有故友的气息,本着多少告诉个人,别将秘密带进坟墓的想法,它用了自己最后一点力量联系了玄明真人身上诛仙剑气味最浓郁的竹枝。 竹枝是玄明真人亲手炼制,离自然产生灵智虽还有一段距离,可本能地就知道青萍剑是在叫它(的主人),这才客串了一波指南针,让玄明真人一路追随着到了这里。 而这个信息来自青萍剑,自然还包含着鸿蒙紫气是什么,为什么不能随便动鸿蒙紫气的种种科普,完了青萍剑还表达了它之所以叫玄明真人过来的意愿——这东西害人不浅,不知是哪位有为青年将它错误当做了什么至宝要吸纳入体,希望玄明真人能阻止的话尽量还是阻止一下。 玄明真人微微沉吟,这个忙倒不是不能帮。 不过总得有点线索。 于是他一道道韵点在了剑身上,传达着:前辈可知晓当年那一缕鸿蒙紫气是被灵宝道君给了谁? 青萍剑思考了很久。 它的剑身折断之后清醒得时断时续,有些事情并不十分清楚,但灵宝道君将它放回金鳌岛时,曾把多年来的事一股脑灌给了青萍剑,这波,青萍剑是在那一团记忆里努力思索,才犹犹豫豫地回道:……天帝? 伴随着“天帝”的那一段道韵,还有一段“三清算是鸿蒙紫气事件的大冤种受害人,看鸿蒙紫气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刚刚好天帝来给他们请安,看三人都不想要鸿蒙紫气,于是讨了这三道气息而去”的故事。 前辈高人到底出过什么糗这种事……知道就行了,玄明真人很有品地没有笑出声来,只严肃着问:自三清遁去混沌之后,前辈就一直在金鳌岛昏迷,再不知世事? 当然是不知道了,这么多年来金鳌岛上虽然有过不少来探险寻宝的修士,但青萍已是残剑,早就没了天生地养的宝物应当有的动静,自然也没什么修士能摸过来,光靠运气也不可能出现在它面前给它带来外界的消息。 “那……”玄明真人微微凝目,非常努力地凝聚了一道极其复杂的道韵,轻轻点在了青萍剑的剑身上。 青萍剑只是闪烁了一下就将这道韵完全消化了,再还给玄明真人的,就是一堆问号。 满屏的问号。 大概就是……搞什么搞什么?天庭已经这么拉了吗? 是怎么搞的? 所以你是说三清弃如敝履的鸿蒙紫气搁现在的天庭尊神手里只会是变强利器,根本不用考虑去不了混沌的副作用(反正也没打算去)。所以他们绝没有可能任由 第162章 帝王 青萍剑……就是……懵逼,为难,又有一点暗搓搓地心动。 它的心态和诛仙剑不一样,毕竟两者所处的环境堪称天差地别—— 诛仙剑被高高供在昭华宫,一天到晚听那些仙娥仙侍嘤嘤嘤呜呜呜地感慨什么神仙爱情我要哭死了不说,一旦天庭又有什么神魔大战打不过了、域外天魔顶不住了、北俱芦洲的凶兽要出来了……之类的问题,尊神们还会立刻马上去昭华宫哭求神器救命,它早已见识了如今的神仙是有多不靠谱。 但是青萍剑不知道啊! 虽然玄明真人给青萍剑大概介绍过了如今情况,但一些潜移默化的观念哪里是那么容易会被纠正过来,现在青萍剑还是自然而然地会用三清那个时代的修为水平去判断一个神仙的法力,就这个视角,它看到了召唤来的人是玄明真人还有点小遗憾,再一听玄明真人要收留它…… 小朋友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即便在你这个年龄已经很优秀了可你才多大啊!并且你现在离大罗金仙的阶品应该是还差一层窗户纸吧,就你那点法力我很担心你啊! 所以它都不用道韵传音了,直接就是一个:“你确定?” 玄明真人觉得颇奇怪:“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并且关键不是我确不确定而是你愿不愿意好吗前辈! 可前辈的语气还是非常微妙:“想要修复我,需要的法力可不少。” “但总不能不修复呀。”玄明真人笑道,“当年灵宝道君没有修复前辈便去了混沌,他那样的高人当年必然有他的考虑,我身为晚辈,不好妄自揣测前辈的心思。但如今,既然我遇上了,前辈又处于这么个再不修复真要消散的状态,晚辈岂能袖手旁观?” 灵宝道君…… 就这一句话,又把青萍剑勾回了那个快意恩仇的远古,想起了那个很好很好的道君,沉湎了许久的旧日荣光,青萍剑才长长一声叹息,声音都在粗嘎中多了几分隐含的温柔:“我怕你预计错了修复我需要的灵气,吸纳我入体之后,反而后悔。” “前辈。”玄明真人不以为意,含笑道,“晚辈身上诛仙剑的气息非只是因为竹枝是照着诛仙阵炼制,还因为因缘际会,晚辈拥有过诛仙剑一段时间,并非前辈想象的那般无知。” 当然,诛仙剑是完好的状态,并不需要进入玄明真人的丹田,但从诛仙剑处,玄明真人至少知道修复这样的天地灵宝到底需要多么恐怖的灵气。 青萍剑终于有所意动。 不过玄明真人也没有托大,想了想又续道:“当然了,前辈所说无错,晚辈还是太年轻了,比起远古时期的那些神明自然差距不小。倘若前辈答应进入晚辈的丹田,晚辈也要丑话说在前头,求前辈悠着点慢慢来,一口吃成个胖子对晚辈来说是个不小的负担,对前辈来说,只怕仓促间也不好养好一些暗伤。” 这样周全的说辞,这样温和的态度,青萍剑叹了口气,最后委婉了一句:“我现在这样,无论我再如何压抑自身吸纳灵气的需要,第一波灵气对你来说可能都是重伤。” “无妨的。”玄明真人温和开口,一脸坚定,“前辈来吧。” 玄明真人的真诚让青萍剑都心生感慨,他身上老朋友的气息也确实让青萍剑起不来什么拒绝和反抗的想法。 罢罢罢。 青萍剑不再犹豫什么,化作一道流光,直接进入玄明真人丹田。 刹那间,玄明真人倒吸一口凉气,丹田深处仿佛骤然多了一个黑洞在疯狂吞噬他的灵气,他急忙将其他法宝都远远扒拉开,然后扶着石台,头晕眼花了许久,脸色也飞快从红润变得青白,甚至还隐隐有些惨淡,等稍有些反应过来之后,才从储物袋中掏了一枚丹药服下,药力在体内飞快化开,那青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些许血色。 这样的动作自然瞒不过青萍剑,它再次抱歉地开口:“给真人添麻烦了。” ——几乎将丹田里能用的法力都吸干之后,青萍剑的声音终于不再那么粗嘎难听,甚至……好像有点像个女孩子的声音? 玄明真人大为震撼。 “很奇怪吗?”青萍剑大概能料到玄明真人在惊诧什么,含笑道,“红花白藕青莲叶都来自造化青莲,当年造化青莲本就偏阴性,我们三个化形的方向便自然而然地有些偏阴性,而灵宝道君对此听之任之,我就成了这个样子。” 玄明真人就忍不住好奇了一把另外两个。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萍剑的声音都多了些戏谑:“归太清的那个化作了扁拐,奇奇怪怪的外形;归玉清的那个……玉清收的徒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男子,最偏女子的是喜欢穿女子衣装但实际上还是个男子的慈航道人,所以它们就对自己要属阴还是属阳产生了一些困惑。你若是见到了它们那不阴不阳的样子,千万不要表示出任何奇怪的意思,它们会生气的。” 玄明真人:“……” 就……憋笑__ 玄明真人努力强化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管理,默默把话题拐回了上一个,然后简直瞬间充满了一个渣男对刚刚诱拐到手的漂亮女神的深情款款:“前辈怎么能说添麻烦呢?像前辈这样的天地灵物,无论是哪位炼气士见了,都不可能袖手旁观任前辈消散啊。” 青萍剑都为这小子的花言巧语感到心动。 不过呢,漂亮话是可以这么说,可是当玄明真人再次出现在飞仙台旁边的时候,湘影仙子和归鹤小哥都愣住了—— 大佬! 你干什么去了? 你怎么就在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内从100%的电量掉成了3%还一副“三十秒后即将关机”的样子?关键我们也没感觉金鳌岛范围内有什么斗法的痕迹啊! 玄明真人倒是摆摆手示意二人稍安勿躁,但关于如何告诉两人这件事……自然了,他对湘影仙子自然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云归鹤嘛,不能对一个陌生人报以全盘的信任,但也不能明明白白将人排除在外寒了人家的心,其中的尺度…… 玄明真人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仙子,咱们在北俱芦洲上,到底是百密一疏了。” “啊?”湘影仙子更懵了,“为何这么说?” “刚才我得到消息。”玄明真人沉声道,“有人动了曾经属于灵宝道君的那一缕鸿蒙紫气。”随即玄明真人把来自青萍剑的一堆消息都与两人分说了个清楚。 湘影仙子听得面色凝重,但还是多少有些侥幸心理:“未必是天君那一系动的吧……” 玄明真人摇摇头,先说了那个“三清将鸿蒙紫气送给了天帝”的过往,而后也给了他的判断:“近期的仙界其实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就连某位上神做尊神做腻味了要把神位让给子女都没有,想来不会是因此产生权力交割和鸿蒙紫气拥有了新的主人,结合原属三清祖师的鸿蒙紫气被送给了天帝,很有可能就顺位给了天君,我这才怀疑上天君一系。” 湘影仙子和归鹤小哥的表情一并凝重了起来。 都是千年的狐狸了,顺着这个思路一研究,发现天君一系还真的有动机——北俱芦洲一战,天君一系死伤惨重,此事一旦被仙界一干尊神所知,天君一系还能不能稳固君权就要画一个问号。 如此,天君家族必然需要一个足以顶替天君老祖的强者,但那些神君很明显比天君老祖还差一线,要飞快补齐这“一线”,还有什么办法比鸿蒙紫气更合适的呢? 湘影仙子表情凝重了起来:“真是可惜了。” “也未必。”一直在沉默的归鹤小哥突然开口。 湘影仙子:“啊?” 归鹤小哥沉声道:“倘若天君老祖融了鸿蒙紫气,却仍不是仙子的一合之敌,那么即便有神君去搜过尸体拿走了鸿蒙紫气,也不要紧,左右咱们打得过。倘若天君老祖没有融鸿蒙紫气……天君老祖有家族有后辈,即便是为了天君一脉,他也不可能将这么重要他却没有使用的东西带在身上啊。” 并且几乎不用打去搜魂那些神君的主意——对凤穆神君的军需官可以搜魂,那是因为军需官是真菜,但对那些神君搜魂,他们抵抗不了你,但他们至少可以选择自.毁啊。 更不要说什么弄个傀儡伪装成神君深入九仙山了——傀儡又不知道天君一系有鸿蒙紫气,万一因为举止异常再被发现了,北俱芦洲一战的秘密也保不住,那死遁不是遁了个寂寞么?要是十万天兵天将明天便抵达金鳌岛查你的猫腻,不是自己给自己惹麻烦? 至于尾随那位神君去九仙山……更是扯淡了。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事前又不知道鸿蒙紫气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是怎么融合法,倘若是直接吞入腹中就能利用那部分力量,他们自己自投罗网,再被融合了鸿蒙紫气法力大增的那位神君发现异常而后包了饺子,岂不更是一个笑话? “所以。”归鹤小哥劝慰道,“仙长和仙子已经是做了最好的选择,实在不必内疚自责。鸿蒙紫气这种事情属于意外事件,谁能那么未卜先知知道天君一系还藏有这样的底牌呢?再退一步说……” 归鹤小哥住口,凝视了一圈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即便拿到了鸿蒙紫气,二位就会用了么?” “我等自然不会用。”湘影仙子叹气,“只怕别人用了,节外生枝。” “不算节外生枝。”归鹤小哥道,“只要鸿蒙紫气在九仙山,只要九仙山还有那些曾经做过天君的神君在,他们都会动容纳鸿蒙紫气的主意。退一步说,即便神君们都死光了就剩下个天君,天君也会拿到那一缕鸿蒙紫气然后把自己活成天君老祖。再再退一步说,鸿蒙紫气未必只剩下了一缕,任何神仙都有可能铤而走险,这是避免不了的。” “说白了。”玄明真人也顺过来了,叹道,“如果本界仙人一定要铁了心将飞升修士赶尽杀绝,我们为自身争取立足之地的每一步,对他们来说都是步步紧逼,总是要一点点逼出他们的战力巅峰出来,双方都以彼此最厉害的模样斗上一场分出高下,否则,绝无了局。” “正是呢!”归鹤小哥听了这个论调,简直就要将玄明真人列入知己的范畴,拊掌叹道,“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是让这个过程尽量轻柔,尽量不要影响到仙界百姓——谁不是倒了血霉呢,下界被封了飞升途径,上界的修士连本正经功法都弄不到手,净养肥了这一群百无一用偏偏手握重权的神仙,现在咱们想造个反,还得一点点试探他们传承至今,到底有多少隐藏在水面下的毁天灭地的手段。” 交浅不能言深,今日归鹤小哥与二人不过萍水相逢,照理说不该把事情说这么露骨。但同一个阵营的人很容易就说过了界,聊到了这份上,三人虽感觉距离更近了三分,但还是都有些低落—— 飞升修士还是太少了,凑一个北斗阵都凑不齐的那种少,可仙界给人的感觉虽然是一个臃肿而无用的胖子,却因为积累多年总有一些压箱底手段,当真要反上天庭……万一集体上诛仙台,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新的火种了。 “和这些人周旋。”湘影仙子一声叹息,“真是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归鹤小哥一笑:“现在就要夸一下二位的诈死了。” “哦?”玄明真人饶有兴致地挑眉。 “由明转暗。”归鹤小哥笑道,“又刚好促成那位不怎么样的老天君去对付更不怎么样的黎泽天尊,还放了天君一系的活口回去,想也知道接下来的天庭会面临一场势力大洗牌,各势力争抢黎泽天尊的遗产时难免会掀起来一堆底牌,倘若运作得法,让他们不知不觉之间内斗成风,日趋激烈,自然方便我们从中牟利壮大自身,等天庭反应过来之后,飞升修士不会再是我们这小猫两三只,到那时真要斗一场,想也是不怕的了。” 这话一出,三人都一同笑了出来,甚至当场以茶代酒碰了个杯,感慨只要林子够大总是会有那么几只鸟……几个知己。 湘影仙子看着归鹤小哥,都有点耳目一新的意思:“道友于这些权术上,似乎颇有心得?” 归鹤小哥谦逊地笑笑,转而看向玄明真人:“我怕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哪里。”玄明真人笑道,“我在人间是做过帝王,也做过臣属,反也造过那么几回,但不过是为了让心性不留缺憾而已。倘若一朝天庭玉宇澄清,我还是希望找一处灵山安心修炼,参悟大道,早日前往混沌,于做天帝天君毫无兴趣。因此于权术一道上……我会,但未必就是深入骨髓一样的精通。” “这就是我分外佩服玄明仙长的一点。”归鹤小哥含笑道,“看得出仙长对这些事情兴趣不大,但仙长稳扎稳打做得……让我这么个以帝王之术入道的修士都觉得无可挑剔。” 玄明真人挑眉,简直就是有一种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快乐:“哦?道友修的是帝王之术?” “惭愧。”说着惭愧,归鹤小哥却是点头,简要介绍了一下自己的生平——皇子出身,夺嫡能手,治世明君,到了晚年才发现了自己有仙缘,便把承平天下传给了靠谱的继承人,自己入山修炼,因一身都是来自百姓的功德愿力所以进步神速,越修炼越年轻,最后容颜就定格在了一个颇病弱的青年模样。 锻炼心境方面,如果说玄明真人这种对什么都没偏好的人是各行各业都做,什么样的生活都能过出滋味来,那么归鹤小哥的风格就是各行各业都做,但做到最后都得造反做皇帝。 他所属的那一片下界就没有他没有祸害过的国土,海洋国家、陆地国家、农耕国家、游牧国家……都被他盘得盘靓条顺,一干百姓的生活都蒸蒸日上,他要飞升的时候天道还暗搓搓有点舍不得的情绪,就差没拉着他的袖子让他时常回家看(造)看(反)了。 “那……”在归鹤小哥介绍背景时玄明真人心头已经是起来了若干个念头,听完了之后简直就是两眼放光,“仙界糜烂的情况我和湘影仙子也给道友介绍过了,道友对此有何看法?” 归鹤小哥连犹豫都没有便笑道:“在我看来,天庭糜烂至此,关键不在情爱,也不在生子,而在乎私心。” “然后呢?”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你我,也有私心。”归鹤小哥坦坦荡荡地承认,“像如今天庭的神仙们一样,给自己或者给配偶子女谋取私利是私心;因为天庭神职有限,所以不喜欢下界的人上来也是私心。 但是如仙长,想专心修炼最终前往混沌,想朝闻道夕死可矣;像我,就想让我的帝王之道尽可能让百姓得到好处,难道就不是私心了么? ——是。如今的天庭确实因为每一个神仙都想占据神职得到资源为自己找地位找好处,可是如同典籍中记载的远古时期一般,所有神仙都一心修道心无旁骛,最后还要靠互相斗法,斗法斗输了的人上天庭做神仙的方式来让天庭运转起来,难道就是好的制度了?” 玄明真人听着觉得很有意思,笑问:“所以,在天庭如何防止神仙们的私心日渐糜烂荒唐,甚至影响天地运行之事上,道友有何高见?” “现在这个环境,哪里容得我有什么高见。”归鹤小哥却一笑,“都快活不下去了,造天庭的反才是第一要务不是么?哪有人在还没正经扯大旗造反的时候就想清楚将来的制度如何规定的,不怕闭门造车?” 玄明真人一笑:“总得有个大略的方向和主张吧,至少在北俱芦洲上就可以逐步铺开了呀。” 归鹤小哥却非常不帝王地眨眨眼:“我想,我飞升之前,仙长也是反复想过这件事该如何处置,你我不如一起写出来,看看对与不对?” 玄明真人失笑,却没有拒绝这个办法。 于是二人各自操起纸笔,写字时也非常自觉的没有互相偷看,待对答案时,上面写的都是“各归其位,不越雷池”八个字。 说白了,这世上的人就是千姿百态的,有人要专心修炼,也有人就爱在凡尘俗世中过活,更有人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更有本身就是修的帝王之道,就是适合干管理者和公共服务。 不能强逼着喜欢专心修炼的人勉为其难做天帝,更不能让满脑子“他爱我,他不爱我”的人手握重权,而是应该让适合修炼帝王之道的人去做管理者,让适合做公共服务,能从中得到快乐和自我价值提高的人去领神职,想修炼的去修炼,想恋爱的随便你,大家各归其位。 但,死了都要爱的边界是你可以弄死你自己,不能一言不合就拖三界陪葬,喜欢搞研究的也不能动辄献祭一个城池的百姓寿命为了你验证某个猜想,修帝王之道的不能倒行逆施,搞公共服务的不能以权谋私,尤其有神职且手握重权的不能瓜田李下自己娶了老婆生了一堆孩子还个个都安排神位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要做鸳鸯就做鸳鸯,要做神仙就做神仙,绝没有便宜都给你占了的道理,这是所谓不越雷池。 各归各的,也各过各的,虽不至于“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但就是要有边界,就是不能挑战天道和道德的底线,否则管你是天帝还是上神,倒行逆施了就是该死。 “仙长真是我的知己。”归鹤小哥看到了那八个字,自己都笑了出来,“但也还是那句话,都快活不下去了,谈那么细的规则没有意义,当下之世,容不得我们有自己的志向和爱好,首要之事就是造反和杀人。” 只要仙界那帮没有边界感,搁哪一版的天条都该死个几百回的神仙还在,咱们再美好的制度设计都是个梦。 归鹤小哥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叹息:“我想,这也是仙长和仙子都抛弃了自己真正的愿意做的事情,共同行动,从搭建新的飞仙台到去北俱芦洲击杀天君老祖和那位飞升前辈的原因吧。” 和聪明人说话实在是太快乐了,玄明真人竟然都没有什么好补充的,只能苦笑:“也是无法。” “是啊,无法。”归鹤小哥笑叹,“今后无法,只能奋起反抗的人又多了我一个,只是不知,接下来二位预备要做什么,可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刚才仙长仿佛提过,即将去魔界?” “是。”都坦诚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玄明真人直接道,“上古诛仙剑阵似乎在魔界,我需要过去看看。原本是想湘影仙子同我一块去,但……飞仙台这边总不能无人,是以,倘若今日道友不来,我都要孤身前往了。” “这样啊……”归鹤小哥回头看了看飞仙台,修帝王之道那心眼子可有八百个,自然清楚自己最好的选择是跟着走,守飞仙台必然会惹人怀疑反而不利于合作,便直接笑道,“既然如此, 第163章 魔界 云瑶仙子在四海八荒之上光明正大跑了这么久了,却一直什么麻烦都没遇上,她早就开始怀疑玄明真人那个“是不是有一小撮黑暗势力在悄咪咪活动”的判断了。 可是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感受到自己打破瓶颈的契机→_→鉴于她从来就没有缺少过大佬的指点,但修为偏偏就这么卡在这里,这在大佬们的技术指导里,多半就是阅历还不够,还得继续往下走的意思。 那走就走呗,旅游这种事情,哪个小仙女不喜欢呢? 今日的她停留在北海与北荒的交界,这里已经是很偏远的地方了,没有什么大中型人类城市,只有一个不大的镇子,她在镇上找了一家还不错的酒肆,自带刚刚从北海捞上来的食材吃了一顿海鲜火锅,思考着是走回头路,另外去什么地方游历,还是再往北荒走走。 这里得说一下仙界的地理——四大部洲的灵气最为浓郁,拥有着仙界最顶级的那一批名山大川。往外则是东南西北四海,灵气比之四大部洲稍逊。再往外才是八个方向的“八荒”,各方面条件比之于四海要更差一筹。 人口密度和修士密度也是逐渐递减这样子。 但也不能因此说相比起四大部洲,四海八荒毫无价值——因为人口稀少地方又大,常有修士能在其中找到千年一见的天生灵物,是以一年到头也有不少洞府在四大部洲的修士去四海八荒探险,倘若能不死,多是满载而归。 其实这么一说,云瑶仙子条件还比大多数修士好——普通修士可没有这种“一旦出事,两个天花板大佬会立刻感知你的不对劲然后飞快赶来救你”的buff,但也正因为这个buff,云瑶仙子有点纠结自己要不要往北荒深处走,毕竟两位大佬是在东海之上的金鳌岛,要是距离太远了他们感应不了,万一自己出了事可找谁说理去啊。 这一犹豫,云瑶仙子便愉快地决定先在小镇上歇一夜,第一日再决定怎么走。 小镇上的客栈并不豪华,云瑶仙子甚至是自己拘了一床云被来方才躺了下去,然后就再也不需要犹豫了——当天晚上,她连是谁动的手都没看见,直接在睡梦中被人闷倒,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 作案手法和谢微当年的遭遇简直一样一样的! 既出了这么一桩事,玄明真人的魔界之行,便不得不稍往后推了推。 自然了,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想都没有想过让归鹤小哥自己去魔界找诛仙阵——虽然和归鹤小哥聊过目标和信仰,但空口白话谁不会,倘若是没有一起杀人造反的交情,最好还是不要过于轻易地给出信任,不然被反手一刀那乐子不就大了吗? 而归鹤小哥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并没有提出分头行动来让彼此尴尬。 是以三人半夜一碰头,便飞快决定了湘影仙子留守金鳌岛,安排接下来会飞升的修士,而玄明真人和归鹤小哥去看看云瑶仙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他俩直接就开了最快的遁术去追云瑶仙子。 但,飞遁着飞遁着,玄明真人突然停了下来。 “仙长?”归鹤小哥蹿了大老远出去,蓦地回过头,“怎么了?” 玄明真人的脸色微有些难看,身形一动到了归鹤小哥身边,沉声道:“云瑶仙子身上那一缕道韵的位置已经很久没有动了。” “这不是好事么?”归鹤小哥第一时间并没有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但看着玄明真人的脸色,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仙长,不会是……之前那一缕道韵在飞快换位置,然后突然就停了下来,再接着你就感应不到那缕道韵了吧。” 玄明真人没有回答。 归鹤小哥一看就知道完蛋,他握了握拳,才要再说什么,玄明真人却又开口,多少有点咬牙切齿:“很好,现在那一缕道韵又动了起来。” “只是拐弯去了别的方向?”归鹤小哥疑惑道。 玄明真人颔首。 然后两位天花板在一瞬间都陷入了沉默。 道韵出现了这样的异动,必然代表着让云瑶仙子出事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缕道韵的存在,光从这一点上看,对云瑶仙子动手的人就已经不知比之前遇上的那帮酒囊饭袋神仙高到哪里去了。 并且那帮人还蔫儿坏! 直接带着那一缕道韵换了个方向,现在你根本没有办法知道云瑶仙子到底身在何方! 玄明真人脸色微沉,直接拂过储物袋拿出了能和湘影仙子联系的铜镜,还没来得及介绍他遇上的情况,并希望湘影仙子也感应一下她留在云瑶仙子体内的标记,湘影仙子就开口:“仙长,我留在云瑶妹妹体内的标记应该是被发现了。” 两人隔着青铜镜面面相觑,都知道这次他俩是遇上对手了。 “无妨。”玄明真人还是稳得住,对铜镜沉声道,“仙子守好飞仙台便是,云瑶仙子那边我来想办法。” 湘影仙子点点头,没有多废话什么,直接断掉了通讯——她清楚得很,自己只是个普通修士,既没有玄明真人那样为了飞升,无论喜不喜欢都把各种人的心思和可能的心魔都揣摩到了极致,也没有巧之又巧的修炼帝王心术,对各种各样的人几乎研究到了极致,这时最好就是不要打扰两位人精思考问题,做好飞仙台上的事情才是关键。 而两位人精对视一眼,仓促之间确实是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无非是赶紧去道韵停顿的地方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能不能找到些线索追查下去罢了。 “仙长不用急。”归鹤小哥还一边飞遁一边传音试图稳住玄明真人,“既然这件事是因有人在游历时一夜之间便经脉寸断浑身是血而起,可是从昨晚上那位云瑶仙子遇害到现在他们还在带云瑶仙子赶路,倘若做下这两件事的是同一拨人,而他们没有用对最开始那位受害人的手段对待云瑶仙子,那必然是身具凤髓之体的云瑶仙子要‘值钱’得多,既然‘值钱’,想来短时间之内云瑶仙子应是性命无虞。” 玄明真人回了一个:“我知道,多谢道友。” 卷王是沉得住气的,甚至再飞遁了一会儿,玄明真人又补了一句:“道友,我其实并没有过分催动云瑶仙子体内那一缕道韵,湘影仙子更应该是除了最开始感应到云瑶仙子出事之后就没有再试图联系她的标记。” 归鹤小哥微愣,但很快明白了过来:“所以,道韵和身体分离的那个位置坐标应该比较关键。” 玄明真人点头,并再次感受到了和一个八百个心眼子的同类交流真的太省事儿了—— 说白了,是什么契机让劫持了云瑶仙子的那帮人发现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各自的印记和道韵的呢? 考虑到一人都是天花板,他们一人说没有过分催动印记或道韵那就是没有,于是基本可以排除印记或者道韵发射信号的动静太大,让劫持者不发现都得发现这个可能。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交接”的时候了。 就像之前在狮驼岭时,那位操持翊宸帝君秘境的老仙官和狮驼岭那些在山中修炼的精灵一样,由山中精灵们去对人类下手拿到身上有灵根的胎儿,再由老仙官到破庙中集中“收货”,在这个时候老仙官必然会仔细检查那些胎儿符不符合要求,然后便看出来了云瑶仙子体内的东西。 若是如此,现在直接去找那个坐标,有惊喜的可能贼大。 只是…… “恕我冒昧,仙长在仙界到底算个什么地位啊。”归鹤小哥飞着飞着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仙长勿恼,主要是……仙长的道韵,不会在仙界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吧?” 人家要是都看出是赫赫威名的玄明上仙了,原地把人扔下来装作无事发生,你不就白费了这趟心思了么! 玄明真人抿了抿唇:“……应该不会。” “仙长确定?”归鹤小哥道,“这种事可不能应该啊,万一呢。” “我确定不会。”玄明真人一开始有点犹豫,但细细一想觉得确实没问题,还给归鹤小哥解释他刚上天的时候还以为仙界人人高手,所以给云瑶仙子下的禁制也十分极限,是他最真实的实力,而他的真实实力要么是在天外天对付域外天魔,要么是在和翊宸帝君或者黎泽天尊干架,因此见过 第164章 忘川 这里得吐槽一句,“忘川”搁神仙们那缠绵不绝的爱情故事里,一直都是一个蛮重要的打卡圣地,风靡程度仅次于诛仙台的那种→_→ 因为忘川不只是仙魔二族的交界河,还据说忘川的尽头是地府,在那里会有一座桥,桥头有孟婆,人死后魂魄会在冥冥之中游荡到忘川来,再随波逐流,到尽头被打捞而起,饮上一口孟婆汤,从此忘记前尘往事,流入六道轮回,重新投胎。 就这样一个地方,不天生就是为那些虐恋选手而设的? ——为情所伤?来跳忘川吧。 ——作天作地不小心把爱人作死了?来忘川河里打捞吧。 ——和情敌你看不顺眼我我看不顺眼你怎么办?把ta推进忘川里!自有那些没办法去轮回只能化身孤魂野鬼的魂魄吞噬了ta! 说起来,忘川上还有非常严厉的,仙魔二族共同设立的禁空禁制,绝对禁止任何人飞掠而过,也禁止任何人用神识探查,忘川中又都是孤魂野鬼,涉水而过绝对完蛋,因此一般来说,过河的唯一办法是坐船,而仙魔二族各派了一位仙官驻扎在对面领地。 具体工作? 一,摆渡。 二,客串一下边境入境管理人员,登记所有进仙界和进魔界的人,维护一下忘川上的各种禁制。 三,在痴男怨女围绕忘川纠纠缠缠的时候做一个npc,回答“我的那个ta来过了吗?ta有没有残魂掉在这里呀?”的问题。 不过不知是因为劫持了云瑶仙子的人本身就不敢走官方渡口,还是因为如今仙界魔界都没几个神仙正经上班,玄明真人和归鹤小哥寻找了一会儿,没能发现那位理论上应该在上值的摆渡官。 “也挺好。”归鹤小哥失笑,“仙长本来就不想被人知道行踪,哪怕驻扎在仙界岸上的摆渡官是魔族的人,终究多一个人知道仙长还活着就得多一份风险,就这么过去,挺好的。” 玄明真人忍俊不禁,笑问:“所以,是道友出手过河,还是我来?”——他俩似乎完全没有把“渡河只能靠船”这条规则放在眼里。 “我来罢。”归鹤小哥抬手,在手指尖蓄了些许法力,随即将那一团法力弹入水底。 很快,忘川便开始咕嘟咕嘟地往上冒泡,再没多久,河边就凝结了一块冰砖。 “仙长请?”归鹤小哥含笑伸手。 玄明真人对道友自然是报以了十二万分的信任,直接抬足踏了上去。 冰砖纹丝不动,并且,玄明真人面前浮起了又一块冰砖。 玄明真人再没什么犹豫,如履平地一般一路行过忘川,归鹤小哥紧随其后,水面上一直保持着四块冰砖的数量——玄明真人面前凝出新的,归鹤小哥跟着踏上去,待归鹤小哥也走过之后冰砖便消失。 二人走得稳稳当当,因忘川之上禁止神识探出的禁制,又水雾弥漫得厉害,二人便没有注意到,远处下游,魔界岸边,有一个小茅屋。 茅屋中有个仙界派驻的仙官,是个老者模样,懒觉才起,发现忘川上有动静,掀开了窗户缝看了一眼,接着眼珠子都要瞪脱眶了。 这这这……还有人这么过河的? 你们就不怕摔下去哦! 老翁越看越觉得离谱,总觉得那冰块的宽度和厚度不像是能支撑起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的样子,忍不住动用了一些忘川之上的禁制偷窥,然后在看清楚的一瞬间门,牙都差点咬碎了→_→ 那冰块下面,有着一个一个的孤魂野鬼,他们都在努力地给水面上的二人支撑起冰块,让二人走得四平八稳。 就这个场面,老翁忍不住想起了传说中佛祖成佛时的步步生莲。 可即便是步步生莲也没有你们这种直接让孤魂野鬼给你们开路来得……来得……不知道怎么说的邪异吧? 老翁嫌弃极了,骂了一句魔族人就是不讲究。 两人自然不知老翁的吐槽,很快就到了忘川河对岸,归鹤小哥回过头来对着忘川河微微点一点头,而后便是大袖一甩。 有金色的点点光芒落在了忘川河上,宛如在鱼塘里撒下了一片鱼食引得锦鲤们争抢不已,孤魂野鬼们也都在争夺着那点点金光,不过金光认人,准确地落在了刚才帮忙托起了冰砖的魂魄身上,魂魄因这一点金光瞬间门就强壮了起来,飘飘摇摇地往下游而去。 这是归鹤小哥散出的一点点天子功德,于那些孤魂野鬼来说自然是大补之物,别的不说至少支撑他们轮回是绰绰有余了。 偷窥老翁:……痴呆.jpg 这么大方的吗! 你不如叫我!我划船过去接你,你把功德给我啊!!! 他自酸他的,归鹤小哥理都不想理那个偷窥者,只看向玄明真人,然后发现不知不觉的,玄明真人已经给自己换了一副面容,了然一笑,道:“师兄,走吧。” 玄明真人一听师兄的称呼,也笑了,归鹤小哥没问,他便懒得解释自己为什么换脸,只微一颔首,二人直接往最近的魔族城池而去。 至于那偷看的老翁……不知是不是错觉,反正老翁觉得二人都一先一后地隐晦看过了他所住的茅屋一眼,没有点明什么,只是老翁的背后已经悄然起来了一层白毛汗。 艹。 仙界什么时候有这么强大的神仙了? “魔族要出事了呀。”老翁想。 可是关我什么事呢?我是仙人啊 这么想着,老翁也再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拉上了帘子,继续回笼觉。 而玄明真人那边,既然要进入魔族城池,二人自然是在确定左右无人偷看的情形下,悄无声息把浑身上下的仙灵之气一收,还模拟出了魔族的气息。 “师弟。”玄明真人还不忘了提醒,“我们总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已经追踪不了我那一道道韵,云瑶仙子彻底失去联系,我们该当如何?” 归鹤小哥沉吟了一下:“师兄的意思是……”他微微闭目,重新微调了一下自己展现出来的资质和修为,停留在一个修为比较一般,但根骨一看就非常亮眼的状态。 ——即便云瑶仙子作为鱼饵,被狡猾的鱼咬了却脱了钩,也没事,他们亲自做那个鱼饵,也能把鱼钓上来。 玄明真人看着归鹤小哥的速度,满意的笑了,他对此也是驾轻就熟,飞快给自己换了一个外化的绝佳修炼魔功的体质。 如此,二人才大摇大摆地进入了魔族的城池。 与此同时。 云瑶仙子自沉沉的昏迷中很努力地清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虚软无力,法力自然是半点也提不起来,就连睁开眼睛都分外费力,又缓了好半天才眼睛缓缓聚焦,发现自己在一个牢房里,身上都是极重的镣铐,动弹一下哗哗作响。 她挣扎了好久才坐起来,只感觉自己手疼脚疼哪里都疼,靠着墙壁休息了好久才觉得自己重新找回了呼吸和自我,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下狱友和牢房环境,已经听到了重重的脚步声。 进来的一个个“人”都长得怪模怪样,要么头上长角要么后面有尾巴,再不然就是浑身上下都是鳞片,身上的气息颇粗犷,服饰也与仙界如今的画风不符。 云瑶仙子微微凝目,但喉咙发干,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只能沉默地看着他们进来,打开牢门的禁制,而后进她牢房的那位手上掐了一个和正常仙灵之气运转 第165章 鱼饵 但是这种事情吧,其实也是可以苦中作乐的。 怎么个作法? ——这么熟悉的割手腕取血的动作,自己岂不是至少还有四十九天好活,保不齐是八十一天? 这么长的时间呢! 玄明上仙和湘影姐姐即便是骑蜗牛来,也来得及过来救我好吗 然后,好好的仙子,就是这么躺平的。 那个取云瑶仙子血的魔族中人看着云瑶仙子很快就淡定了,都忍不住问:“你……不怕?” “怕啊。”云瑶仙子的声音沙哑得不行,“所以小哥会因为我怕所以放我走吗?” “……不会。” “那不完了。”云瑶仙子哼了一声,做出一副见过世面且有后台的样子,“说来不怕你们吓着,你们也不是第一个觊觎我身上凤髓之体的人,你猜之前觊觎我体质的人下场如何?” 直接就是从岚姝神女那里学来的趾高气昂! 底气足得不行! 而那位前来取血的小哥却是轻嗤一声:“都到这样的地步,仙子还摆什么神女的款儿呢?” 云瑶仙子深知真正的神女在这种情况会如何应对,于是理也不曾理会,直接是漂亮的一个白眼,闭口不言。 “想来是仙子对身上隐藏的那两道属于大能的气息很有自信?”魔族小哥颇见不得仙族女子这样倨傲的模样,幼稚地非得戳破了这份骄傲不可,“可惜了,仙子难道没感觉出来,那两道气息早就不在了么?” 云瑶仙子脸色顿时变了:“你说什么?!” 魔族小哥却是快意的一笑,收起了那个小玉瓶,一挥手松开了那紧紧卡在墙面上的锁链,云瑶仙子一个踉跄栽倒在地,却仍然不甘心地想问清楚:“你们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 小哥什么都没有说,只大步行出了牢房,大手一挥关上了禁制,只留不敢置信的云瑶仙子在后面沙哑着嗓子开口:“你说清楚!” 没有结果。 许久,云瑶仙子喘着粗气起来,靠着墙壁坐下,双眼看着牢房之外那大步离开的身影,满脸恨意和恐惧。 不过呢,其实云瑶仙子心里倒是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慌张,因为今天这一幕,是在玄明真人的预计之内的—— 玄明真人原话:“若是真的不幸言中,仙子当真再次落入虎口,不必如何谨小慎微,做什么害怕恐惧的模样,尽管拿出款来,说仙子自有后台,倘若有人敢对仙子动手,背后的大能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恶人便是。” 当时云瑶仙子还有点不太懂:“为何?” “为了让仙子好受些。”玄明真人笑道,“若是仙子自己一副瑟缩害怕的模样,恶人自己便会看轻了你,这样便难免要吃更多没有意义的苦头。倘若摆出款来,虽难免仍是阶下囚,但在凤髓之体到手之前,恶人总得有个如果你的后台赶了过来要人,他们不好收场的担忧,总是要让仙子过得好些面子上才过得去。” “可是这样不会让人担心我身上有道友或者湘影姐姐的道韵么?”云瑶仙子疑惑道,“倘若他们细搜……” 玄明真人摇头:“能发现的人,不用细搜也能发现。不能发现的人,即便给仙子搜魂都未必会知晓。放心吧。” 因此,云瑶仙子才有那个拉大旗作虎皮的胆色。 然后玄明真人还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他们法力还不错,有可能会发现仙子身上我与湘影仙子的手脚。到那时……仙子可以慌张一些。” “这又是为什么?”云瑶仙子问。 “因为仙子是阶下囚。”玄明真人道,“阶下囚蠢蠢笨笨的倒好,倘若临危不乱,甚至还一副能自己想法子逃脱的样子,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场戏。 不过演是演完了,云瑶仙子对玄明真人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来却是心里没底……她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按住自己不知是因为被下了药还是因为失了血总之疼痛欲裂的脑袋,告诉自己不要慌,先休息。 那现在问题来了,玄明真人在干嘛呢? 离忘川最近的魔族城池中心,一处七层高的阁楼,玄明真人顶着一双墨玉的魔角,衣服也换成了魔族的样式,却暗暗又露出了一点点仙灵之气,手中还拿着一把仙二代耍帅专用的折扇,却没有打开来风流倜傥地扇着,而是冷静地按在一个玉盒上面:“且慢,这个黑髓芝,本君要了。” 玄明真人的左边是一个身材劲爆还妩媚至极的魔族女子,右边是一个五大三粗身上道韵非常凶神恶煞的壮汉,魔族女子原本正在满脸笑意地和壮汉谈着玉盒中的黑髓芝的价钱,却不曾想玉盒上突然按了一把折扇。 她诧异地抬头,第一时间有点被玄明真人那英俊的面容晃花眼,但赚钱的理智很快压制住了见到帅哥的诧异,那女子看了看身上的法力几乎一眼到底的玄明真人,再看一看不用品道韵,光看块头和气势就已经远远压了玄明真人一头的魔族壮汉,然后对玄明真人的心情立刻同情了起来——看起来好模好样的,谁曾想是个傻子。 但傻子也不能影响老娘做生意! 魔族女子心下很快就有了定计,但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对客人怒目相向,她勉强笑了笑,试图劝退:“这位……道友,这黑髓芝是莫离前辈先看中的,方才亦已经快谈好了价格,道友如此,怕是不太合规矩。” “哦?”该说不说,大佬的演技比湘影仙子是要自然些,张口就是一个纨绔仙二代应该有的自我修养,“道友,既开门做生意,对这种珍奇物品,怎么都该是价高者得吧。哪有把上门的高价往外推的道理?” 魔族老板娘的表情微妙了那么一瞬间,然后为难地看向了那位莫离前辈:“前辈,这……” “无妨。”壮汉面对美人还是保持了应有的温和,但面对玄明真人可就没那么便宜了——他也没有如何,只是微微凝目,瞬间玄明真人的肩膀上就仿佛多了千钧之力。 苏·仙界纨绔版·玄明自然是顶不住这样的压力的,闷哼了一声,险些要给莫离跪下去,但他很快身上有非常不明显的仙灵之气一转,随即便有装成了魔族功法的灵光将他护在其中。 壮汉眉头一挑:“哟,原来是仙界的人,难怪脾气这么大呢。” 他俩产生争端的时候,在阁楼中购买其他物品的魔族中人都已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悄悄在这儿留了只耳朵,现在壮汉一个“仙界”出口,所有人顿时就有了光明正大吃瓜的理由,刷刷地把目光转了过来。 玄明真人不曾想这样就暴露了仙人身份,面色顿时微有窘迫,但还是努力强硬地开口:“仙族如何,魔族又如何?这世上做生意就没有价高者不得的道理,你拿着黑髓芝有用,我拿这黑髓芝如何无用?我出得起比你更高的价格,那东西自然应该是我的!” “哦?”壮汉现在竟然还有了两分欺负初出茅庐晚辈的兴致,“你口口声声价高者得,你能出什么价拿这黑髓芝啊?” 玄明真人(演得)原本都有些心虚了,提起价格却突然有了底气,直接一拂储物袋,将一个玉瓶放在了桌上:“九转还魂丹一枚,够与不够?” 就一句话,原本在静悄悄看热闹的魔族群众,立刻眼睛都要瞪脱框了。 玄明真人见状,立刻便恢复了趾高气昂的状态,看过在场一干魔族,尤其是那个刚才要劝退他的魔族女子:“你说,到底和不和本君换这黑髓芝?” 魔族女子被这败家纨绔给震惊到了,本能地觉得这不可能是真九转还魂丹——仙界和魔界对峙多年,即便如今已经多年未有大战,但仙界是什么水平魔界岂能不知,仙界有没有人能炼制出九转还魂丹魔界门儿清好吗! 但万一呢。 魔族女子喉咙滚了滚,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拿起小玉瓶,她是这城中阁楼售卖丹药药材的负责人,鉴宝的水平自然一流,不过低头一看,再嗅一嗅那丹药的药香,顿时面色大变。 “真的是还魂丹。”六个字足以让观众哗然,即便后面还跟着“完成度有六成”,但丝毫不影响魔族一干人等的震惊和骇然。 魔族女子赶紧平复一下自己的心跳,再看向魔族壮汉,表情立刻抱歉了起来:“ 第166章 女装 不知是不是玄明真人支的那个“仙子只要把谱摆起来,待遇就不会太差”的招管了用,当晚,云瑶仙子得到了一床锦被,一枚丹药,还有一壶水。 然后……说来心酸。 作为一个阶下囚专业户,云瑶仙子早就习惯了在重重锁链的环境下入睡,一床锦被对她来说确实等于优待,她虽然没敢吃丹药,但喝水润泽了喉咙,又一个晚上都缩在锦被里睡觉,倒也十分香甜,第一日醒过来的时候,甚至觉得精神比昨天略好。 她默默抹了一把冷汗,暗暗嫌弃自己这么糙果然不是正经小仙女。 然后她便开始打量起这个牢房和狱友来,不得不说,即便是以她这个老倒霉蛋的视角,都被牢房的规模和狱友的数量吓了一跳。 地方是真的大,呈长条状,中间是过道,两边是囚室,云瑶仙子处于最里侧,两面是山壁,另外两面是栅栏,对面和隔壁的囚室都没有人,但隔着三五间囚室的那边住户就多了,男女仙魔都有,普遍比较年轻,甚至还有不少孩子。 但都被束缚得很严实,双目无神,是那种早就放弃反抗的精神状态,并且都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有一半的人还缺胳膊断腿或者少只眼睛缺只耳朵什么的。 他们身上不少都有特殊体质,且是越靠近云瑶仙子所在的最里头,那些特殊体质就越是珍稀。 这是云瑶仙子没见过的阵仗,心里有些嘀咕,可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偏偏身上的禁制狠辣得别说动法力了,她要是动作大点,都能感知到阵法在疯狂运转并且把焦点对准她,如果是要站起来或者是溜达溜达,保不齐那些锁链就得哗啦啦往墙壁里缩把她束缚在墙上。 无法,云瑶仙子只能老实待着,无聊到甚至有点想开个赌局看玄明真人什么时候能找过来,神游天外没一会儿,便被脚步声强行拉回了神。 进来的人比昨天要多一些,那些人的第一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另开了一个离她很近的囚室,掏出了一个玉瓶念了法诀,接着便有一个年轻道人被放了出…… 等等! 玄明道友?! 长相虽然不是,但这给人的感觉简直…… 云瑶仙子的心跳当时都多了一拍。 这样的变动让她手腕上的镣铐顿时一紧,她吃痛,同时刚进来的那群人里还有人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看她,再看看玄明真人。 云瑶仙子曾经也是个对着青阳上神都能小心筹划大胆反杀的女中豪杰,反应很快地低头看着自己昨天被划出来的右手伤口,装作刚刚换了个坐姿扯到手筋了,正在疼。 那些人终于是没有在这个节骨眼节外生枝,只七手八脚地去安置玄明真人去了,一通操作过后,才将牢门重重锁上。 然后,才回来料理云瑶仙子——为首的人走了过来,凶神恶煞地敲了敲云瑶仙子囚室的铁栏杆:“认识?” 也不说认识谁。 云瑶仙子昨日尚且在趾高气昂,今日却已经是没吃过苦头的仙一代被欺负了一晚上的弱小可怜,摇摇头:“不认识。” “你最好是不认识。”为首的人冷冷笑了,一弹指,一道灵光在满地阵法的镇压下,缓缓飘向云瑶仙子。 云瑶仙子满眼畏惧,瑟瑟问:“这是什么?” “你若有种。”为首的人冷笑,“你便躲开啊。” 云瑶仙子没种,云瑶仙子一副小姑娘被欺负了还不敢哭的模样,垂着头任由那道灵光入了她的额头,深入她的识海。 “算你识相。”为首的人哼了一声,到底是没再为难她——这也算对自己实力的充分自信了。 因为这一道灵光能随时监视云瑶仙子的精神状态,倘若她一会儿真的和那让她心跳多了一拍的人交流沟通,为首的人立刻便能收到信息。 万无一失! 那人心满意足地带着一干属下离开了,云瑶仙子在原地露出了怨毒却连正主的背影都不敢瞧的表情,更不敢再看玄明真人,只在原地委委屈屈地画圈圈。 那些人很快便出去了,囚室恢复了安静,此地的阵法还是正常地运转,任何法力流转和囚徒试图反抗都将遭到镇压,估计阵法还会提醒外头看守的人里面的囚徒要反抗。 但是,问题不大。 还“昏迷”着的玄明真人手指尖慢慢悄无声息聚集了一点点灵力,灵力脱离手指后便精准且迅速地从阵法缝隙处窜入了云瑶仙子的囚室,入了她的识海。 云瑶仙子这次知道错了,爆发了自己最牛逼的演技和身体控制能力,愣是心跳都没有多一下地任由玄明真人动作,等动作完了都没有敢开口,只等了许久,才有玄明真人略带一点戏谑的声音传了出来:“仙子不会吓傻了吧。” 然后玄明真人想起了一点什么:“仙子之前是怎么和我联系的,现在仍怎么和我联系就好,我自有办法让仙子和我之间的交流不被人发现。” 云瑶仙子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自己戴着镣铐的手上。 她的层次自然看不出玄明真人的“自有办法”到底是个什么操作逻辑,反正在云瑶仙子看来甚至搓个火球术都稍显不够的灵力,非但包裹了她识海里那一团灵光,封住了她身体里的各处禁制,甚至还在她手脚上的镣铐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膜,从而让她能随便活动不至于引起锁链报警。 她舔了舔嘴唇,用之前那种她只要在心里念一遍玄明真人就能听到的方式,先恭维了一句:“道友的实力见长啊。” “仙子谬赞。”玄明真人轻笑回应。 “只是道友没有直接将这些人处置了。”云瑶仙子还是有点不明白,“反而大费周折也混了进来,难道是觉得这是一条大鱼,值得往里钓钓?” “是不是大鱼都可以往里钓钓呀。”玄明真人一笑,“除恶务尽嘛,不知道这些人都做了多少恶事,怎么能务尽呢?” “也是。”云瑶仙子笑回道。 然后玄明真人就开始切正事了:“好了仙子,无论此地是好是歹,总之仙子都已经把鱼钓了上来,接下来的交给我们吧。” 云瑶仙子当然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就和她这只能负责嘎嘎的小菜鸡没关系了,只是有点好奇:“们?” “们。”回答她的不是玄明真人,而是另外一个病弱中带着难掩雍容的男声,“仙子放心跟玄明仙长去吧,我来扮成仙子就行。” 云瑶仙子都懵逼了:“可你……不是个……男……” “没关系。”伴随着这一句没关系,云瑶仙子手脚上的镣铐都顿时脱离了云瑶仙子的手腕脚腕,就连腰上的镣铐都无声无息地松开,她身边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拿起了镣铐往他自己的腰上戴,“变个声音嘛,很容易的。” 那“很容易的”四个字,已经活脱脱就是云瑶仙子的声音,而云瑶仙子再定睛一看这个人,发现连自己身上凤髓之体所有外化的特征,都被这个人复制了个七七八八。 关键,就这么个镣铐脱落原地换人的动作,随时随地在监视此地的阵法没发觉不对,隔着几个栅栏的其他囚徒也没发现不对,他们宛如处在另一个空间。 “这……”云瑶仙子觉得简直神奇,“玄明道友,这位仙长是……” “下界刚飞升上来的道友,道号是归鹤。”玄明真人的声音带了一点 第167章 怀疑 为这一句话,云瑶仙子看归鹤小哥的表情都微妙了起来。 就是……虽然归鹤小哥能从下界卷上来,肯定是强大到云瑶仙子无法想象的修士,似乎不需要她心疼。但是既然都被迫女装了…… 我还是意思意思同情一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划掉) 归鹤小哥当然感受到了这位仙子那奇怪的眼神,但基于卷王的基本尊严,他并不想解释他是怎么输给玄明真人的,反正愿赌服输,很快就解开了云瑶仙子体内的所有禁制,低声说了一个“可以了。” 仙子:“好的好的多谢多谢。” 可问题是,虽然禁制是解开了,我怎么走呢? 云瑶仙子有一点懵逼。 但脑海里很快响起了玄明真人的一声轻笑,他虽然人还是那个靠在囚室的墙壁上,手脚都锁着镣铐的造型,但有一个玉瓶从他袖中飞出,化做流光入了她的囚室,而后玉瓶喷出霞光,将她收到了玉瓶内,而后有一道气流包裹了玉瓶,仿佛将玉瓶藏到了空间的缝隙里,谁也看不见。 化作一道光丝就溜! 等云瑶仙子再被放出来时,已经在仙界了,玄明真人甚至没有让她自己想办法渡忘川。 那道裹着玉瓶的气流直接变成了玄明真人,对云瑶仙子一拱手:“感谢仙子仗义,总算是把这些人钓出来了,待此间事了,在下再请仙子喝酒。不过,仙子身具凤髓之体,今后难免惹人觊觎,不如我给仙子一个遮掩体质的办法,为仙子免去一些烦恼?” 云瑶仙子眼睛都亮了:“多谢道友!” 玄明真人笑了笑,他是魂魄出窍,没有储物袋能摸——但因为本就是扮作囚徒接近的云瑶仙子,储物袋不过虚应故事地放了几件宝物和丹药,要紧的东西都被他用破界符藏在了一处隐秘的随身空间之中,便只是掐了个法诀,手掌伸到了虚无之中找了一会儿,便取出了给云瑶仙子准备好的遮掩之法。 云瑶仙子千恩万谢,因不好耽误玄明真人干正事,对他行了一礼便告辞了。 玄明真人别过云瑶仙子,返回魔界时也没有惊动在两边渡口驻守的仙官魔官,而是化作一道流光入了忘川,直接去对岸——这样的动作对于普通魂魄来说和自杀无异,九成九是得随波逐流去往地府的,但对于连魂魄都特别修炼过的卷王先生来说,普普通通一次渡河罢了,不值一提。 待玄明真人回到那山腹之中的囚室时,归鹤小哥已经都装扮完了,该戴的镣铐戴上,该模拟的禁制也安排好,连衣裙都细致地弄出了在囚室中呆久了所以难免的凌乱和脏污。 光凭这份注重细节的严谨,玄明真人就可以确定归鹤小哥是妥妥的老演员了,基本不用多叮嘱什么演戏的细节,所以只含笑传音了一句:“道友辛苦。” “比不过仙长出千辛苦。”归鹤小哥的传音听起来甚至有一点恼羞成怒。 玄明真人含笑反问:“难道道友没有出千么?” 归鹤小哥:“……” 脏话! 当然出了! ……但没出赢__ 但这种事能从卷王嘴里出来吗?卷王也只能气呼呼地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啊! 玄明真人见状一笑,不再说什么,他的肉身本来就是一直在靠墙装昏迷,现在直接魂魄入体,没有惊动任何禁制就接管了自己的身体。 而归鹤小哥又恼怒了一会儿,为了大局,有件事还是不得不给玄明真人交代,终于是又弱弱地传音了一声:“在仙长送云瑶仙子离开的时候,有人来取过仙长的血了。” 玄明真人“唔”了一声:“知道了,多谢道友。” 他自然是防着这一手的,虽然没有给自己全部重新换血,但是高危的,会被人取血的地方都做了一些隐藏,保证不会被检出鸿蒙道体,而是用一个很适合修炼魔功的玄煞之体作为隐藏,倒是问题不大。 归鹤小哥没从玄明真人的声音里听到取笑之意,出千没出过对方的恼怒终于有了一些缓解,不再说什么,安心闭目养神。 与此同时,魔界一处飞檐翘角,碧瓦楼台的宫殿内,一个年轻俊秀,身着绫罗,唯有头顶一双玉质魔角昭示了他身份的年轻魔族,懒洋洋靠在宽大的榻上,拿着一卷功法研究着。 下头有特征更加明显——头顶魔角,拖着一条长着鳞片的尾巴,长相颇狰狞,身形颇魁梧的魔族壮汉在恭敬汇报:“尊上,已经验过了,那女子果真是凤髓之体。” “知道了。”俊秀的魔族尊者眼皮都没跳,淡定翻了一页功法,只回了这三个字。 但属下该汇报的还得汇报啊,接着道:“那女子极有底气,话里话外都是她后台极硬,之前觊觎她凤髓之体的人都死了。并且我们确实在她身上寻到了一缕非常恐怖的道韵和一个标记,似乎是真的有强者在关注她。” “哦?” 壮汉继续:“不过属下已派人去忘川两个渡口,分别询问过值守的魔官与仙官。魔官说除了那日押送凤髓之体的人外,并没有人渡河。仙官说是送了几个人回仙界,却并没有送任何人从仙界到魔界来。” 上位的尊者笑了笑,懒洋洋地道:“即便有,碍于规矩,他应该也不会说。”——仙魔二界有约定,无论什么种族,从仙界到魔界只能乘魔界的船,相反则只能乘仙界的船,这是为了二族做边境管理所需,若是驻守的仙官魔官不按规定行事是要受重罚的。 “那是自然。”壮汉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顺了上位者一句话才继续道,“不过他倒是提了,有两位仙尊涉水而来,两边的渡船都没有用。” 魔族尊者这才有些意外。 壮汉接着说:“再有便是……今日有一年轻仙者在百珍阁与魔族人为一枚黑髓芝争了起来,那应该是个纨绔,争急了后竟拿出了一枚九转还魂丹来换黑髓芝。” “你们对那年轻仙者动手了?”魔族尊者一听就知道,挑眉问。 “……是。”壮汉的声音心虚了一下,“能掏出一枚九转还魂丹,焉知他手里没有别的好东西?” 魔族尊者不咸不淡道:“结果呢?” “还魂丹还有两枚,法宝符箓无数。”壮汉那心态简直就是捡到宝了,“再一查他的体质,竟是十分适合修炼魔道功法的玄煞之体,难怪他一个仙族却要深入魔族,还和人争抢黑髓芝。” “一个仙族却修了魔道功法。”魔族尊者“呵”了一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些年仙尊魔尊们的新出生的后人,体质越来越乱七八糟。” 壮汉唯有赔笑,丝毫不敢评论这种层次的事情。 “但愿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将发生。”魔族尊者也不指望下属敢接这话,嘀咕了一声之后便把注意力收了回来,“你觉得,他们可能是一伙吗?” 也没有说是哪个他们。 不过壮汉听得懂,思考片刻,开口:“要说疑点,那男子被放出囚室时,凤髓之体确实惊讶了一下。但要说不值得怀疑……他们一直没有丝毫交流。” 然后小心翼翼给了一个他的判断:“正如尊上所说,这些年来仙尊魔尊的后人出生时不带灵根的不少,但尊者们总能各显神通给自己的后人寻到足够优秀的灵根,这两人一个底气十足,一个能拿出九转还魂丹,想来都颇受长辈宠爱,并且这样的尊者在仙界估计不会有太多,小圈子之内互相认识,不是什么太值得奇怪的事情吧。” 魔族尊者慢吞吞地笑了:“我是说,你觉得,那两个凭空渡河的仙人,和你们从凤髓之体上找到的道韵和标记的主人,有没有可能是同一拨人?” 这个嘛,壮汉就不敢说了。 魔族尊者倒是也没有指望太多,把手中.功法一放,自有长相非常魔族的美貌侍女将尊者搀扶起来,再跪下给他理顺衣角的褶皱,他这才大步离了大殿。 壮汉自是恭敬跟随。 出了那碧瓦楼台的宫殿,外头还是魔界那普遍较为燥烈的灵气和常年黑沉沉中带着一点血腥味的样子,向往仙族环境多年的魔族尊者嫌弃地撇了撇嘴,但并没有说什么,只目标明确化作一道遁光坠下山崖,精准地停在了半山腰处的一处石洞外。 石洞门口很明显有个禁制,魔族尊者也不慌,手中不紧不慢掐了一个法诀,脖颈上顿时有几缕魔纹闪现,石洞之外的禁制有感应,让出了足以一人通行的通道来。 壮汉自然是没那资格进去的,魔族尊者自己大步迈入,壮汉在此躬身等候,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等魔族尊者再出来的时候,直接扔给了他两支透明且细长,中间仿佛封印了什么的水晶。 壮汉手忙脚乱地接过,一脸懵逼。 魔族尊者微微一笑:“速去仙族问问天庭的人,拥有道韵和标记的都是什么人。” “可这道韵和标记不是……”壮汉惊讶了——他们当时给云瑶仙子搜身时搜出了这两团东西,因为不能惹麻烦所以直接把它们分别绑在了两只傀儡身上让傀儡朝着不同的方向遁走,之后傀儡就自爆了呀,“尊上是怎么还原的?” 那魔族尊者颇不屑地一笑:“你确定你想知道?” 壮汉的喉咙干干地滚了滚,赶紧把腰弯到了最卑微的角度:“属下知错。” 魔族 第168章 勾结 玄明上仙? 他的侍妾? 魔族壮汉有一点乱,想了想,小心请教道:“君上,恕在下无知,那位玄明上仙是何德何能,竟然能拥有一位和他几乎是一个修为的侍妾?真的不是道侣么?” 新任老祖诧异地一挑眉:“谁和你说了他俩是一个修为的?” 魔族壮汉愣了一下。 肯定是不能说魔族那些勾当,壮汉斟酌了许久的词汇,才道:“君上有所不知,道韵和标记是从同一个女子身上找出来的……” “那又如何。”新任老祖说的可淡定,“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标记的主人非常厉害呢?” 魔族壮汉又愣住了。 就是因为道韵和标记是一起被发现的呀,道韵能那么牛逼,标记不也应该…… 不对,一定要说的话,那团标记确实只是由一团精纯灵气组成,哪怕是一个刚刚迈入修炼不久的小修士都能弄出来。 “在下明白了。”魔族壮汉不再纠缠,转而将一个玉简递给仙侍,“在下冒昧,既已深入仙界,还请君上帮忙确认一下这一人是什么身份。”——玉简中一个是云瑶仙子,一个是变化了面容和道韵,光看画像绝对不会和本人联系起来的玄明真人。 仙侍才要捧着玉简进紫霞洞,新任老祖便直接笑道:“本座隐居多年,许多人都已经不认得了。使者若是实在想知道,不妨在九仙山略等一等,本座遣个仙侍去问一问天君?” 那更好了! 魔族壮汉利索地行礼:“如此,麻烦君上。” “小事。”新任老祖淡淡一笑,“刚好,本座也有事想烦劳使者。” 魔族壮汉自然知道要投桃报李:“老祖请说。” 但新任老祖这种身份,施恩尚可,谈条件是要换人的,很快,紫霞洞中便出来了一位仙侍,对魔族壮汉行礼:“请使者略移步,我带使者去见夫人。” 魔族壮汉回礼:“请仙侍带路。” 九仙山是个山脉,最顶级的山峰都给了从天君位上退下来的神君,而神君们的妻妾子女则是受宠的依傍神君而住,不受宠的在次一级的山峰上修炼。 能让新任老祖开口劳烦的,自然住得很近——出了紫霞洞没多远,在一处满地梨花的山谷里,早有先行一步的仙侍通知了夫人等着。 是以,魔族壮汉看到的是一个穿戴整齐的美人,即便不是正妻也该是受宠的侍妾,壮汉非常懂规矩地隔了足够的距离,不问称呼直接行礼:“夫人安好,君上让在下来听夫人吩咐。” “不敢。”那位夫人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又请仙侍搬椅子请客人坐下,方才道,“事情是这样,我有一女,不知是怎么了,竟天生没有灵根……” 魔族壮汉一听就明白了:“夫人慈爱,可怜天下父母心。” “那便省了妾身多言了。”夫人笑道,“劳烦使者多加留意,倘有极品,请使者为小女留下来才好,仙石魔石皆不是问题。” 魔族壮汉却是爽朗笑道:“不必留意,如今便有合适的货。” “哦?” 魔族壮汉一笑,将一个玉简交给了身侧的仙侍:“此女资质,还请夫人过目。” 夫人有些懵逼,从仙侍手中拿过了玉简,一看眼睛便亮了:“凤髓之体?” “正是。”魔族壮汉笑,“夫人觉得如何?堪配令爱否?”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夫人满意极了,“使者且报个价吧!” “既是夫人要。”魔族壮汉道,“给这个数便是。”他比了一个“六”。 夫人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意思,笑着应了下来:“不知多久可提货,怎么个提法?” “小神女矜贵,又是仙体,去魔界多有不便。”魔族壮汉笑道,“自是在下将货送至九仙山来。” 好好好。 夫人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吩咐了仙官好生请那魔族壮汉去休息,茶水间歇,有仙侍来恭敬道:“使者大人,还有一事。夫人心善,神女懵懂,哪里见得血刺呼啦的……” “唔。”老生意人了,魔族壮汉瞬间领会,“这样吧,回头我将凤髓之体处理好了,加八十一枚炼制好的血气丹,完完整整送过来。不过既要托我处置,便需另加上五千仙石,不知可否?” “自然自然。”仙侍痛快地为主人做了主,而后便是安静奉茶,再无一话。 前往天庭询问天君的仙侍很快就到了,给魔族壮汉带来了确切的消息,魔族壮汉得了消息便安下心来,于紫霞洞外再对新任老祖行过礼,便回了魔族。 还是那一处仿佛仙境的宫殿,还是那个高贵俊俏的魔族尊者,魔族壮汉回禀的是:“尊上,查出来了。那凤髓之体的名号叫什么云瑶,不过是一个凡女。她曾经被昭华宫青阳上神带上了天庭,似乎是为青阳上神那个没有灵根的女儿所准备的,只是后来没用上。” “既是凡女。”魔族尊者开口,“何以如此大胆,说什么有后台?” “确实有后台。”魔族壮汉回答,细细将天君那边火速对应上的,青阳上神见了玄明真人,就火速放弃了云瑶仙子,然后被玄明真人教做人,完了云瑶仙子估计是趁乱自己也跑了的故事讲了,“或许,云瑶仙子便是在此时熟识的玄明上仙,也算后台了罢。” 魔族尊者听了半天故事,又琢磨了许久,摸了摸下巴,道:“那位玄明上仙确定是死了?不会刚好是那个在凤髓之体后一天,陡然出现在魔族的玄煞之体吧?” “不会。”魔族壮汉这个还是拿得准的,“仙界传言,那位玄明上仙公开的资质是鸿蒙道体,这可不是他说隐藏就能藏得起来的。” “鸿蒙道体。”魔族尊者咂摸着这四个字,酸溜溜的感情油然而生,许久才道,“仙界为了杀他,怕不是下了血本。” 壮汉陪着领导露出了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还说:“这虽不好问,但这次属下去请教天君老祖,仿佛是换了一个人。” “这么精彩。”魔族尊者不怀好意地笑了,但别人家的八卦谈谈便罢,要紧的是自家的生意,“天君老祖那边真要出五百万仙石来买那个凤髓之体?” “还另出五千仙石让我们把一切都收拾好呢。”魔族壮汉故意做了一个娇羞的姿态,“哎哟,夫人心善,见不得这些。” 魔族尊者成功地被恶心到了,恨恨瞪了下属一眼,但在恶心之余又为仙族那帮人的假清高而失笑,摆摆手:“行了,去罢。” 壮汉恭敬地行了一礼,弯着腰退出了大殿,一出来便挺直腰杆,带着自己的人进了囚室,一路连个停顿都没有就到了云瑶仙子的囚室面前。负责管理此地的魔族恭恭敬敬地打开了牢门,请那魔族壮汉进去。 “云瑶仙子”原本在靠着墙壁裹着锦被休息的,听到了动静便不安地睁开眼睛,直直对上了那凶神恶煞的壮汉眼眸。 归鹤小哥深谙云瑶仙子那个“不谙世事且有后台”的人设,瞳孔微微缩了缩,做了个畏惧又强撑气势的模样:“你要做什么……” “云瑶,仙子?”魔族壮汉幽幽开口。 归鹤小哥干干吞了口口水,努力鼓起勇气喝道:“我问你要做什么!” “仙子。”魔族壮汉淡淡开口,“是在等那位玄明上仙来救你吧。” 归鹤小哥瞬间拳头握紧,又因为血运的变化,镣铐顿时缩紧,让他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却不肯输了气势地恨恨看着壮汉:“你……你都查出来了?” “仙子只说是不是便罢。”魔族壮汉幽幽笑道。 归鹤小哥整个人就是不可置信,但是碍于人设又不好抵死不认,只能梗着脖子反驳:“是又如何?” “不如何。”魔族壮汉淡淡笑道,“只是通知仙子一声,那位玄明真人,哦,大概还有他的侍妾吧,已经身死魂灭了。” 归鹤小哥立刻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尖细了起来:“你说什么?!” 然后声音戛然而止——理论上,云瑶仙子识海里还有着最开始那个把玄明真人关押到此的魔族顺手送进去的灵光,现在“云瑶仙子”受了那么大的刺激,识海自然沸腾,而那灵光起效,让“云瑶仙子”痛苦地捂住脑袋惨叫了起来。 “哼。”魔族壮汉不屑地看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云瑶仙子,“带走吧。” 自有另外两个魔族中人一左一右架住了“云瑶仙子”的 第169章 眼睛 就为这一句话,归鹤小哥那甚至还要和玄明真人计较“你竟然千术都比我精通”的奇怪胜负欲,瞬间消失。 玄明真人给他说过,活着从北俱芦洲出来的那位幸运儿是除去天外天的天兵天将之外,上天入地,唯一一个见过玄明真人真实道韵的人。 幸运儿能参加北俱芦洲围杀玄明真人的战役,必然意味着他在天君一系是精锐中的精锐,而现在精锐损失惨重,他极有可能已经成为了天君家族的真正家主。 也就是说,这帮魔族勾结的还不是某个纨绔二代三代,直接就是联系的老祖宗,仙界真正意义上的主事人。 仙界!主事人! 遇上这种近乎于人口拐卖的事情非但不阻止,甚至还和他们暗通款曲随便拐卖?! “仙族从上到下。”帝王思维的归鹤小哥都震惊了,“竟这么烂么?” 我做皇帝的时候玩过最阴的招也不是这么个阴法啊! 玄明真人奇怪了:“道友难道以为之前我和湘影仙子说的那些仙界的所作所为是假的?” 归鹤小哥噎住了。 就是……有些事情听了是听了,但未必会真的往心里去,非得自己亲自见识一遍,才会真正的印象深刻。 不过确实被认出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在那位老天君眼里,玄明上仙已死,连苏凝烟都尸骨无存,云瑶仙子现在连靠山都没有了,岂不是更让他们为所欲为? 问题不大! 所以归鹤小哥甚至是放软了身体,都没有挣扎着要自己走,而是被那几个魔族人拖出了囚牢。 在将打开大门见到天光时,突然兜头罩下来一个炼制成了黑色布袋状的法宝瞬间封闭了归鹤小哥的五感,之后魔族人才带着归鹤小哥腾空。 遁了不知多远,归鹤小哥才被取走了布袋,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洞穴里,他被绑在刑架上,身边有不少魔族人。 “你们要做什么!”老演员直接演出了可怜少女没见过社会黑暗面的恐惧和歇斯底里。 一帮魔族人,没有一个回应。 归鹤小哥怒极,挣扎着试图调动法力,然而禁制飞快将他镇压下来,魔族人看着他的表情还颇戏谑,那“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嘲弄感让少女脸色通红。 卷王嘛,既然要来扮演云瑶仙子,自然是提前研究过凤髓之体都是个什么外化表现,有什么可以利用一二的特性,归鹤小哥当下握拳,随即头顶有凤凰虚影出现,一波凤凰真火朝着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魔族人袭去。 魔族人一个个嬉皮笑脸,岿然不动,就在归鹤小哥模拟的凤凰真火即将袭到那群魔族人的前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嗤……” 那是灼热的火焰进入水里的声音,“凤凰真火”瞬间消失不见,归鹤小哥很应景地呕了一口血出来,魔族人哄堂大笑,少女现在已经没有了生气的力气,“最后一张”底牌都失效,现在就是心力交瘁脸色发白。 而事实上,归鹤小哥心里确实往下沉了沉。 他丝毫不意外这里会有禁制。 但刚才除了禁制之外,他还感受到了一个非常恐怖,也非常混沌的存在,在他模拟出凤凰真火的动静,试图以凤髓之体反抗的那一瞬间,看了他一眼。 就一眼。 归鹤小哥觉得自己在那一眼之下简直无所遁形,差点就把持不住露出了原型,万幸那个存在看了一眼之后就消停了下来再没什么动静……不对,要说动静,也有。 一眼之后,归鹤小哥瞬间感觉自己身上那些伪装的禁制非但不再属于自己,甚至还都加强了十倍,且周身的各类环境都仿佛成了果冻状的胶体,他能动,但任何一个动弹都会被发现。 魔族,有点东西的呀。 正在归鹤小哥评估魔族实力的时候,那个魔族壮汉淡淡开口:“行了。” 令行禁止,所有嘻嘻哈哈都戛然而止。 那魔族壮汉也没有废话,抬了抬下巴,便有魔族人捧出了一个炼丹的药鼎,稳稳当当停在了归鹤小哥右手手腕往下三寸处。 又有魔族人检查过归鹤小哥身上的各种禁制,尤其是刑架上的锁链都被紧了紧。 而后,才有魔族人躬身,给那魔族壮汉递了一柄绿幽幽的匕首。 魔族壮汉握住了匕首柄靠近了归鹤小哥,将刀身按在了少女娇嫩的脸颊上,笑道:“仙子最好是配合些,倘若挣扎起来,我等难免要在仙子手掌上钉攒心钉,到那时,仙子就不要怪我们魔族手段狠辣了。” “你要做什么……”匕首冰凉,刀刃锋利,魔族壮汉又没有收力,很快便在少女脸上压出了一道血痕,“云瑶仙子”吓坏了,脸色煞白的同时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只以气声开口。 魔族壮汉却没有再往下说,只笑了笑,然后眸色一厉,一匕首朝着云瑶仙子的右手手腕划了下去,血液喷涌而出,“云瑶仙子”的惨叫顿时响彻整个洞穴,待要挣扎,可刑架将她束缚得严严实实,又哪里挣扎得开。 按理说割腕是死不了人的,因为血液本来就会凝固堵住伤口,但那把绿油油的匕首毕竟淬了毒,割开手腕血流如注的同时,还有丝丝缕缕的毒素自肌肤血肉进入身体,融化着血液内会让伤口凝固的成分,是以那血液一直在喷涌。 “云瑶仙子”的脸色迅速地苍白了下来,看着那群魔族人的眼神也越来越怨毒。 无用的怨毒。 魔族壮汉早知道了“她”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耐,对她的表情自然不会有丝毫介意,只等了快一盏茶的时间,因本体失血于是流得越来越淅淅沥沥的血液终于灌满了那个小鼎,魔族壮汉才又是一抬下巴。 下属立刻领会了意思,抓了一把药粉胡乱地抹在了“云瑶仙子”的伤口上,这时“云瑶仙子”的脸色已逼近苍白,喊痛的声音都无比虚弱,不过即便能喊出来也没有用,下属是真的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抹完了之后便掏出了一张脏兮兮的布条胡乱包扎了,再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枚黑乎乎的药丸,对云瑶仙子挑了挑眉。 归鹤小哥纠结了一秒钟就决定娇蛮到底,虚弱却骄傲地道:“什么东西!我才不要吃!” 然后就是一拳朝着“云瑶仙子”的小腹就下来了,仙子吃痛,张开了嘴,那魔族人说时迟那时快地将药丸喂到了“云瑶仙子”口中,“云瑶仙子”原本要吐出来,但这时那魔族壮汉冰冰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时畏缩,喉咙滚了滚,乖乖把那枚药丸吞了下去。 “行了。”魔族壮汉淡淡地摆摆手,“带回去吧。” 于是一帮魔族人手忙脚乱把“云瑶仙子”从刑架上放下来,再把镣铐都戴上,放了这么多血她自然是手脚发软,是直接被一群魔族人拖了出去,原样回了囚室,仍是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将人扔回了囚室之后,扬长而去。 这样一趟旅程,于弱质纤纤的云瑶仙子而言自然是莫大的折磨,归鹤小哥非常自然地昏迷着,一团破布一样被人扔回囚室都没有醒过来,只在原地躺着,装作神识已经昏迷,而身体凭借本能,蜷缩得越来越可怜巴巴。 玄明真人原本在闭眼假寐,一群魔族人闹腾腾地进来,他睁开眼睛,虽然需要装作不认识云瑶仙子,但一个好好的姑娘被折磨成这样,他也能大大方方拖着镣铐到了门口,小声喊:“道友?” “云瑶仙子”很久都没有反应,连传音也没有。 玄明真人都有点慌了:“道友?”……不是说好了用幻术演演就完了么,你这看起来怎么还动了真格呢? 但喊了一会儿,便有看守此地的魔族人愤怒地开了门再朝里面骂了一声:“嚎什么丧呢!” 玄明真人只好闭嘴,但归鹤小哥没有主动传音,玄明真人也不确定他身上又没有什么特殊的禁制,更不好主动传音过去,只能按捺下心情,等着。 而归鹤小哥那边……倒也不是真的重伤了。 只是鉴于他不知道自己在洞穴中感受到的那个恐怖存在到底权能如何,身上那增强了十倍的禁制虽然在消退但速度还没那么快,生怕被发现了,便没有着急回应玄明真人——基于对队友的基本信任,归鹤小哥知道玄明真人或许会着急,但绝不会轻举妄动。 双方都在等。 玄明真人在靠近云瑶仙子囚室的位置坐了一会儿,又“不敢”喊出声来,没一会儿便默默回了原来那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大概过了一两个时辰,对面牢房才有了动静。 “云瑶仙子”睁开了眼睛,努力了好久才坐了起来,脸色白得怕人,缓缓挪到了角落里,裹住了锦被,谁也没有搭理,再次闭上了眼睛。 只是玄明真人脑海里响起了归鹤小哥的传音:“让仙长担心了。” “还以为道友真出事了呢。”玄明真人简直秒回,“到底是怎么了?即便是要挖人灵根,现在的进度也就是取个血吧,怎么把人折腾成这么个狼狈样?” 归鹤小哥失笑:“取了近一斗的血,不得装得惨一点?” “一斗?”玄明真人都嘀咕,“当酒喝么?” “谁知道呢。”归鹤小哥吐槽,细细给玄明真人说着他都遇上了多么恐怖的存在,才说到一半,面色陡然一变,“仙长等我一下。” “怎么了?” 来不及解释了,归鹤小哥不再传音,“云瑶仙子”现在是个裹着锦被惨兮兮地休息的样子,倒是不用再做什么掩饰,他只绕开了那些禁制,身上的道韵微动,很快便联系上了自己才放出去的血。 这里解释一下,那一药鼎的血自然不是真的,不过是归鹤小哥提前给放血这种活动做的准备罢了,但也不能说是完全是假的——里面掺杂了几滴他的精血,目的就是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干嘛。 而现在,为首的魔族壮汉取出一个小玉瓶,对着那一鼎的血掐了一个法诀,便有一道血流凭空而起,落入小玉瓶中,因是从凤髓之体身上取出来的血,末了,那小玉瓶瓶口还有凤凰虚影在盘旋围绕。 魔族壮汉极满意地点点头,将小玉瓶交给一个侍从:“送到库房去,好生储存。” 侍从恭敬接过小玉瓶,遁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处秘境,将玉瓶交给了此地的看守, 第170章 魔族 归鹤小哥:……啊啊啊啊啊啊我xx你个xx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变态啊!!! 咳咳。 真不是归鹤小哥没见过世面,人家在下界的时候也是亲自下令过什么车裂啊梳洗啊之类的刑罚的,修仙之后也和魔修有过许多接触,对于一些什么血祭啊炼魂啊之类的魔修手段也有过耳闻,但是你单独把一个眼珠子挖出来放在这里收藏,还弄出了培养眼珠子的液体……多变态啊! 归鹤小哥平复了许久自己的心绪,然后继续调整着自己那一滴血液的视角,然后就看到了……额…… 通体金黄的骨骼,形状奇特的耳朵,铭刻道韵的心脏,闪烁金光的眼睛。 这些部位单独看,且还是隔着个透明罩子看,自然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但或许魔族人自己也知道记不住那许多,所以每个四四方方的器皿下面,都贴了一个小小的标签注明着这些都是什么。 然后……顺风耳、千里眼、破幻瞳、菩提心、凤凰血、苍龙筋、不灭体、仙灵身、玄冰灵脉、鸿蒙道体……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从特殊的器官到特别的体质,从天生的特别到后天的神异,应有尽有。 真不知他们存了这么多东西准备干嘛。 归鹤小哥真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演技,才能控制着他远在囚室的身体没有什么反应,可识海里已经是天翻地覆。 他平复了许久的心情,才回过神来,将他在库房之中的所见都给玄明真人说了一遍。 “道友。”玄明真人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刚才说那一药鼎的血,只取了一玉瓶被放在了库房,对么?” “对。”归鹤小哥回答,都不用等玄明真人问就直接说,“那魔族壮汉又拿了一个玉瓶,另取了一瓶子血,也不知道准备去做什么。而剩下的血便是拿来……”他纠结了一下,“炼丹了。” 玄明真人于丹道上并不是一窍不通,闻言挑眉:“凤髓之体不是什么炼丹材料吧。” “仙长,我看那个手段。”归鹤小哥回答,“说是炼丹其实很勉强。” “哦?” 归鹤小哥叹气,嫌弃地解释起了魔族壮汉的操作——说白了就是在那一鼎血液中加入了一些药材,一阵混合之后,随便用丹火烤烤,剔除杂质,将血液烤成糊状。 然后。 直接!搓成丸子! 玄明真人默默抹汗:“……听起来好像确实不像炼丹。” 然后在心里为仙界的天生道体们鞠了一把辛酸泪——像他这种鸿蒙道体,在下界压根就没有人认识,一直是到了飞升仙界之后被岚姝神女一口叫破,他才知道,哦,原来我是鸿蒙道体啊,好神奇哟。 并且下界还没有针对鸿蒙道体的特殊功法,他是认识摘星尊者之后才得了一个抄本! 摘星尊者还一脸懵逼问他:“你既然没有专门的功法,那是怎么修炼飞升的?” 当时的玄明真人:“……” 就……或许……硬修? 功法或许会有一点点不对,但是这在下界很正常啊——下界卷生卷死,修士们早就知道修炼是非常私密的事情,功法不完全贴体质是很正常的,微调一下呗,实在不行就换个功法,再不行就两个功法结合一下? 虽然玄明真人当年结合的功法确实比一般修士要多一点,但……一点点而已,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摘星尊者都无语了,只能表示我能见到你真的是玄学上的奇迹。玄明真人也很无奈,想想自己从众多功法里找最适合自己修炼的道路的过往,事情都过去了,倒是不觉得有多艰辛,反而还有些好笑和怀念。 即便这样,至少玄明真人并没有遇上过任何针对鸿蒙道体的围杀。可是你看看仙界!他们的炼丹术都拉胯成这样了!甚至还会给挖灵根之术单独研究一波这个什么奇奇怪怪的丹药! 多么努力! “仙长。”归鹤小哥不知道鸿蒙道体的故事,但大概能知道这个炼药是在图什么,传音,“在放血时,我确实是感受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但还是不太真切。我们是再多等两日,看看能不能接触那个存在,还是收网算了,左右如果你我都发挥极限,也不一定打不过?” 玄明真人笑道:“要不要收网,不是看那个存在法力如何,主要得看道友能不能坚持被取上八十一日的血啊?” “仙长这话说的……”归鹤小哥失笑,才要皮上两句,牢房大门却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没有那么一大帮人,不过是两个凶神恶煞的魔族,也没有往里走,只打开了颇靠外的囚室。 二人看过去,发现那里关押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以二人的阅历……好吧,归鹤小哥那下界的阅历暂且不谈,只以玄明真人横跨仙界下界的见识,都没觉得小姑娘身上有什么奇特的灵根或者如何。 而小姑娘很恐惧,咬着嘴唇拖着镣铐要往里缩,可囚室一共就那么大又能缩去哪里,很快就到了避无可避的角落,而后一个魔族人压住了小姑娘双肩,另一个魔族人在她腰间和手脚上捣鼓了一会儿,将镣铐都解开,要将她拖出去,可小姑娘不干,扒着钉死在了墙壁上的锁链哭喊得不行。 囚徒们大概是见惯了这个场面,俱都是眼皮子都没多跳上一下,只是玄明真人和归鹤小哥飞快交换了一下意见,玄明真人便微微闭目,手指微微往前一伸,再一缩,从他藏东西的虚无空间里取了个东西出来,随后则是一道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流光嗖的一下入了小姑娘体内。 大佬出手,那两个魔族人自然不可能看得见,只因小姑娘过分吵闹,还一记手刀砸在了她后脖颈上,小丫头软软倒了下去,被那两人拖出了囚室。 今日的两人到地方的时候,比预定的时间要稍微晚了一点。 这让他们的上峰颇恼怒,指着他们的脑袋一顿训,他俩满腹委屈,始终没觉得今日他们哪里有耽误了送人过来的进度,并且他俩还觉得祭祀又还没有开始,贡品即便晚了那么一刻两刻又有什么要紧。 可是领导要训你嘛,你乖乖听就完事了,反驳什么?还嫌自己被训得不够孙子么? 所以两人没有说话,一阵“好好好”,“对对对”,“下次注意”之后,高阶魔族到底是没有再多为难,挥挥手让他俩滚,他们麻溜儿离开了此地,高阶魔族一挥手将那昏迷的小姑娘收入了袖中,又是一阵飞遁,不知经过了多少道关卡和暗中的身份验证,方才到了一处洞窟。 小姑娘还昏迷着,高阶魔族直接弹指将一道灵丝灌入她的脑海,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待还要躲,却有两个魔族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左一右,重重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提一句,这个时候的小姑娘,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换成了玄明真人的傀儡。 而玄明真人寄在傀儡中的神识借着傀儡的眼睛打量着这里。 很黑。 但于修仙者来说问题不大,玄明真人能看到这一处洞窟的左边是一条血河,流向不知何处,血河上头漂浮着一些零零散散的血肉器官,右边则是一个一个的罐子。 农家腌咸菜的大小,不值一提。 但,每个罐子上面都有一个人头。 女子的人头。 她们看起来都很年轻,刚及笄的样子,涂脂抹粉,妆容精致,还梳着漂亮的发髻,一半的人看上去十分欢愉与享受,另一半的人则是怨毒与痛苦,并且她们的欢愉与痛苦还在交替,都张着嘴仿佛在发出声音,但洞窟里却是针落可闻的安静,看上去就让人头皮发麻。 玄明真人心知有异,远程操纵着傀儡中的那缕神识一分为二,其中一缕悄无声息地飞快蹿入了其中一个女孩的脑颅。 直接搜魂。 当然,玄明真人一般会避免这种过分酷烈的法术的应用,毕竟这会给被搜魂者带来难以想象的痛苦,可现在一方面条件简陋,他的一缕神识完成不了太高级的操作,另一方面这个女孩都不知受了多少折磨,还有没有命在,还怕搜魂? 而玄明真人潜入瓮中女孩的神识之后,直接奔向她的记忆。 她出事时,也是十岁出头。 同样的,她被带过来之后,有两个魔族从黑暗中出来,死死按住了她的肩膀禁止她动弹。 然后,带她过来的高阶 第171章 拐卖 吐槽归吐槽,玄明真人倒是不慌。 那毕竟只是一个傀儡,你不要说灌药了,你即便把它泡在药里那也只会是个傀儡啊,能怎么样呢? 所以就只是远程操纵着傀儡非常不甘地挣扎着,最后被无奈灌进了药,学着搜魂时那个少女表现出的一切症状,倒是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 时间推移,玄明真人心头最后一个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什么疑惑? ——躯干被塞进了罐子,那手脚呢,去哪里了? 被玄明真人搜魂的姑娘从被灌药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只能感知到手脚没有任何疼痛地被齐根切断,后续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玄明真人作为旁观者,能很清楚地看到,刷刷刷四刀之后,第一个被安置的是那个已经成了人棍的傀儡,而后便有几个魔族人捧起了那些已经是“废料”的四肢,直接丢进了洞窟角落的那条血河。 血河汩汩流淌,不知流向何方,这里不是源头,也必然不是终点。 魔族人将那四条断肢扔进了血河中,接着便有密密麻麻的鱼从水底下浮了上来,以利齿疯狂啃咬着四条断肢。 不过或许那不太能称之为鱼——利齿虽然常见,但那“鱼”却没有肉,白森森的骨头立在那里,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消化,是以群鱼的啃咬实在说不清是什么效果,反正很快四肢就如同进了绞肉机一般,飞快变成了血河之中沉沉浮浮的零碎血肉。 玄明真人自从知道了还有剁了四肢这个项目,他就已经悄然把自己藏在傀儡中的神识分出了几个部分,躯干自然要藏一份,手脚中也有神识留存,这时四肢被丢去了血河,他便迅速将神识凝聚在了骨骼处,待群鱼将四肢啃噬殆尽,却又因为无法消化,所以断肢直接在血河中化开之后,神识便把自己伪装成了细细的红白相间的骨碎,随波而下。 这一切的动作都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诸魔族没有一个人有反应,只按部就班地将陶瓮搬到角落里,之后便一个个恭敬地退下,此地洞窟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黑暗中那些陶瓮里头的姑娘仍然在欢愉与痛苦之中飞快切换,不知人间何时。 而玄明真人另外的神识裹挟在血河之中,稀里哗啦地往下流漂去,然后陡然,神魂深处响起了一声:“谁?!” 就这一声,囚室中的玄明真人的神识深处就仿佛突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用力一扎,骤然剧痛,喉头也是一甜,这再是什么强悍的意志力都顶不住,玄明真人立刻握紧了拳头,“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过卷王反应极快,飞快就是一道精纯法力刺入了之前那些魔族中人设在自己身上的禁制,禁制立刻反扑,这反扑对玄明真人来说倒是问题不大,只是这攻击禁制的动作和玄明真人的吐血几乎同时发生,便掩饰了“你好端端坐在这里怎么说吐血就吐血了”的可能的怀疑。 饶是如此,仍是立刻就有魔族人打开了牢门进来,因为过分着急,所以甚至是飞遁到的玄明真人面前,恶形恶状地问:“你做什么?” 玄明真人没有搭理他,只在原地捂着心口一口一口吐血。 然后那魔族人就冷冷一笑,随即拿出了一个阵盘来,一顿复杂的操作之后,玄明真人手上的镣铐明显变得粗了一个号,身上的禁制也顿时一紧,看那禁制的动向,如无意外,应该是作用于心脏,大概类似于紧箍咒一般用力一紧,于是玄明真人配合地捂着胸口,凄惨地又咳了一口血出来。 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魔族人却很洋洋得意:“你本来就没有两日好活了,最好是不要再做什么尝试,否则真把你锁在墙上动弹不得,最后的日子了,你还死都死不利索。” 玄明真人仍然没有抬头。 “哑了?!”魔族人陡然声音拔高,玄明真人体内的禁制又凶狠了三分。 如同一个最无助的囚徒,玄明真人只能抬头,眸中是强行压制着的怒火,从喉咙深处强行憋出了三个字:“知道了。” 魔族人方扬长而去。 这样的动静,失血过多,裹着被子还冷到发抖的“云瑶仙子”自然是注意到了,还勉强掀起眼皮看了玄明真人一眼。 ——你这血吐的,真的假的啊? 玄明·削弱版·囚徒·真人理论上是不可能捕捉到这样的眼神的,所以玄明真人完全都没有动,只稳稳地传了一句音:“无事,稍安勿躁。” 归鹤小哥于是安心地把眼皮放了下来,而玄明真人气沉丹田,再次悄然联系上了那一缕道韵。 是的,即便是有了那个恐怖的声音,玄明真人都被震吐血了,他也强行克制住了神识本能,既没有直接抛弃自己在外的神识,也没有让它们收敛自己的气息。 艺高人胆大! 因为玄明真人笃定,如果他的行踪真的被发现了,但凡是个稍微有点战斗经验的,第一反应都不应该是嗷上那么一嗓子“谁?!” 那应该是什么呢? ——正常人不得直接一个杀招就过去了啊!这里按道理说应该是魔族很要紧的地方吧,难道不应该是所有闯入的陌生人一律格杀勿论的么?还问什么谁?都是死人了知道得那么清楚干什么! 所以,几乎可以合理推断,那个恐怖的存在并没有分辨出来玄明真人的神魂掺杂在血河之中,它的那一嗓子,要么是定期会响一声,排查一下到底有没有外人,要么是玄明真人在这个过程中确实露出了什么痕迹带来了那个恐怖存在的警觉,但即便是那个恐怖存在也不确定是有外人还是有错觉,所以来了一嗓子以做试探。 但总之,那个存在九成九没有定位到自己! 而现在玄明真人重新联系上自己的神识,果不其然,并没有魔族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自己那一缕神识要顺着玄学上的联系摸到自己的位置,血河正常地往下游流淌,都不知翻越了多少地下暗河。 玄明真人轻轻吐了一口气出来。 但现在这个情况,很明显流到下游还需要一段时间,这边倒是不怎么着急,玄明真人又是一顿操作,将主意识挪移到了另外一处。 那里,他的神识操纵着一团灵气,将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护在其中。 这是之前在牢房中的那个小姑娘,也不知受了多少折磨,看上去瘦骨嶙峋,被魔族人一下子砸在了后脖颈上晕了过去,到现在都没能清醒过来。 此时已是深夜,因那女孩是个魔族,玄明真人给神识下的命令便不包含过忘川河,那一缕神识便只裹挟着灵气将少女一路奔了足有百里,方才寻到了一处颇幽静的山谷。 魔族的植被与仙界区别颇大,仿佛草木都带着一股子从土地里长出来的血腥味儿,但比之于气息浊重恶臭的囚室自然好了很多。玄明真人操纵着那一缕神识化作了人形,打量了一下此地环境,随即掐动法诀,以土属性法术化出了一座石屋,又弄了张床,将那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放在了床上,还召来一床云被给她盖上避免着凉。 小姑娘还昏迷着,但玄明真人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了,一抬手,一道灵气嗖地一下冲入了小姑娘眉心,片刻之后,她便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还来不及观察周边环境,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你放开我!我不走!”还试图抓点什么,垂死反抗。 但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她抓起来,进而她发现了自己并没有在囚室,手脚上也没有镣铐,甚至身上还盖着轻软的云被,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直接就愣那儿了。 反应了好一会儿,四处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很快便发现了一个年轻的道士背对着她站在她床边,现在小姑娘大概是知道自己安全了,面前这个人嘛…… 她舔了舔嘴唇:“请问……是您救了我吗?” 虽然对仙人来说面对还是背对都不影响感知,但该走的正人君子的程序还是得走的,玄明真人直到小姑娘清醒过来了,云被都裹好了,才转过身来——自然是又换了一张脸,头顶上都还带了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和囚室中的那个形象截然不同。 他微笑:“算是吧。” 然后小姑娘一个翻身就想给玄明真人现场磕一个! 玄明真人赶紧把人按 第172章 剑阵 魔界和仙界一样,也是有凡人在的。 曾经,小姑娘也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父母对她都颇宠爱,家中亦有几亩地可供嚼用,本来会是个普普通通的长大,差不多了便嫁给隔壁村的阿牛哥的人生。 只是魔族修炼的气氛比仙界要好——神仙们不欢迎任何形式的卷王,但魔界却定期有魔官去筛查凡人群体里适合修炼魔道功法的小孩,而凡人也会非常乐意孩子能去修炼。 是以,当魔官到达小姑娘居住的村庄时,家长们都兴冲冲地带着孩子们来被魔官检验,大部分孩子不合格,但有少部分对上了条件,魔官们又给了些许粮米金银,家长们便兴冲冲将孩子送了来,即便是小女孩自己,曾经也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 “那后来怎么……” “后来。”小姑娘道,“走了许多村子,即便每个村子被挑中的男童女童数量都不多,但最后也是一大车的同伴往魔宫来。” 那天是小孩们见过的最大场面了——往四处去的魔官都带了满车的男童女童下车,他们被魔兵们安排在广场上整整齐齐地列好队,而后有一群看上去就很厉害的魔仙来挑走了他们喜欢的男童女童,又有仿佛是军队负责人的魔将把剩下的都兜底带走,教基础功法。 学了三年,也过了三年好日子,还省吃俭用往家里送了些魔石。 三年之后,有魔兵来通知到她,说是有一位魔官想收个徒儿,她的条件最合适,让她过去见一见那个魔官,她就去了,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不知什么道理晕倒在了石室里,再醒过来时便是身上都是镣铐地被锁在囚室了。 闹过,但闹一顿就是一场鞭子,试图冲破过禁制,但才修炼了三年的小丫头能会什么复杂的破禁手段,渐渐便安静了下来,缺衣少食地囚禁到了如今,也不知道囚室到底是魔族官方组织,还是有人违法乱纪。 一个故事听完,玄明真人忍不住皱眉,努力去找关键词:“你修了三年的功法长什么样?”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大人给我一个玉简,我默给大人看?” 玄明真人便从虚无空间中拿了个空白玉简递了过去,小姑娘的修为确实浅薄得让人落泪,一篇基础功法默了快一炷香时间才算完成,而玄明真人眨眼之间就看明白了:“原来如此!” “大人?”小姑娘便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事人自然有权知道真相,都耽误那么久了,让归鹤道友再等等也不是多大问题,玄明真人都不着急了,耐心道:“你出生的时辰,是不是癸亥年,癸亥月,癸亥日,癸亥时?” 小姑娘的瞳孔顿时一缩。 “你修炼的功法也是纯阴的。”玄明真人道,“这在正经修炼之道上自然什么都不算,我一时都想不起来你有什么特别。但一看你的功法,我便想掐算一番你出生的年月,一算下来果然如此——你可知,你在一些不那么正经的修炼之道上,是很好的材料?” 材料。 这两个字让小姑娘的脸色瞬间青白:“这样么……” 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玄明真人也不必问她到底知不知道魔族都在捣鼓什么了,见她听懂了,便欲告辞:“姑娘,若无别的问题,我尚有别的事要做,暂时无暇将你送回家与父母团聚,你先在此地居住上几日,待我忙完,再图其他,可好?” 小姑娘怯怯地点头。 玄明真人能感知到她的害怕,努力露出了个更加温和而让人安心的笑,随后再次伸入虚无空间,找了好一会儿才寻了几枚角落里的辟谷丹出来:“你的修为还不能辟谷,这丹药你暂且先凑活着用。” 又拿出了几块以备不时之需的金银:“刚才过来时我看了,往东应该有个集镇,你若是养得精神好些,又想吃凡人的食物,可以自行过去解决,不过需略略遮掩一下你的面容,以免被人发现不对。女孩子于改变面容上大多颇有心得,我便不多啰嗦了。” 然后想了想,还掏出了一件道袍出来:“我这里也没有女孩子的衣裙,你回头自己去集镇上弄吧,这道袍你先凑合用着。” 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再没什么需要牵挂的,玄明真人转身要走,预备走远些再化回一缕神识以免吓到了小姑娘,却不曾想小姑娘细细弱弱地开口:“大人……” 玄明真人回头:“还有事?” “我不知道大人是如何救了我的。”小姑娘捏着云被的手指尖都发白,但还是努力鼓起勇气问道,“但那些魔族岂会善罢甘休?” “这个你不用担心。”玄明真人失笑,“我另做了一个傀儡替代了你的。” “那就好……”小姑娘乖乖地点头,玄明真人待又要走,她又仿佛小奶猫一样,好奇又不太敢好奇地小声开口,“那个……不知,如果没有大人救命,面对我的会是……” 倒也不是不能给你说,主要……玄明真人再次确认:“你真的要知道?” 要。 那玄明真人就只能说了,把小姑娘吓得一愣一愣的,脏兮兮的手自从掩住嘴唇之后就没再放下去过,末了还眼泪汪汪地要坚持给玄明真人磕一个——真要被做成了那样的人棍,想也知道是生不如死,这波何止是一个救命之恩呢? 玄明真人倒是没让小姑娘磕,只是看这丫头虽然是有点吓着,但看起来状态还不算太糟糕,突然福至心灵,道:“那些已经被装进了陶瓮中的姑娘们也无辜,我若是有机会,会把她们都掉包了救出来,看看她们还能不能恢复正常。到那时,可否托你暂且照顾照顾她们?” 毕竟都是没手没脚的可怜人,虽然玄明真人会想办法给她们安上手和脚,但在恢复的过程中没人照顾是真的会死的,这照顾可不只是喂食水米,难免还包括给她们清洗身体和处理一些私事,这些事情玄明真人和归鹤小哥可干不来。 小姑娘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但点完头又道:“但大人要千万小心,不要被发现了。还有,听大人描述,那些陶瓮中的人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回头大人把人带过来时,我怕……” “我只是先这么说,到底能不能救,我还不能十分确定。”玄明真人道,“不过如果能救,我送过来的至少应该是恢复正常精神的,你放心就好。” 小姑娘就再没有什么疑问了,待要下床亲自送玄明真人走,却又被玄明真人拦了下来,玄明真人还示意了一下衣裳。 想起了自己被囚禁多时,早已衣衫褴褛,玄明真人救人时事急从权也就罢了,现在确实……小姑娘只能尴尬地在床上欠身:“恭送大人。” 玄明真人含笑点点头,这才出了石屋。 神识回归身体,不过眨眼之间,玄明真人再次睁开眼睛时,天都要亮了,归鹤小哥也是等得花儿都要谢了,才得玄明真人一句传音:“那丫头问题忒多,让道友久等了。” 等都等了还能怎么样呢,归鹤小哥大度地原谅了那没见识的小丫头,关注点只在:“仙长是继续听我说,还是讲一讲仙长今夜的见闻?” “道友先说完吧。”玄明真人回答。 于是归鹤小哥继续介绍他被取血,试图反抗时遇到的那个恐怖存在,还有那个不可思议的库房,再就是剩下的那一玉瓶血被七拐八弯转移到了一个洞窟,被倒入了一个血池。 “血池么?”玄明真人挑眉,“道友稍等。” 然后玄明真人就闭上了眼睛。 归鹤小哥当场:“……” 还等? 我都等你等了一个晚……嘶! 他那一瓶子血液被倒入血池中后,便和玄明真人覆在傀儡断肢上的神识遭遇了一样的事情,他选择的也是和玄明真人一样的策略,将精血收缩到了极限,自我保护。 而现在,他那一滴精血突然感受到了一缕非常细微,但凡他稍微有一点精力不集中都注意不到的道韵,待将视觉赋予了那一滴精血,才看到面前是极细小的一块红红白白的物事,像是一块骨碎,又隐隐让人觉得浩瀚…… 归鹤小哥骤然给玄明真人传音:“那个东西,是……是仙长?” “是我的神识。”玄明真人笑回,“谁能想到,兜兜转转,原来这两个受害人,竟然能联系到一起呢?” “那仙长应该是感受到那个恐怖的存在了吧?”归鹤小哥传音。 玄明真人颔首,苦笑:“它不过是一声‘谁?!’,我便为它吐了血。” 之前还是乐观了。 原以为玄明真人连天君老祖宗和黎泽天尊都杀了,魔界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如今看来……啧! 归鹤小哥也是苦笑,但他想了想,道:“仙长,即便打得过,我也不想现在就动手。” 因为很明显,现在他们看到的就是海面上漂浮起来的冰山而已,下面还有许多东西没有被翻出来。 除恶务尽,万一不尽,那些恶再造出一个恐怖的存在出来算什么! “我明白。”玄明真人道,“并且我几乎可以确定,囚牢,血池,陶瓮……都是魔族的官方力量。这里面谜团太多了……” 他们到底想干嘛?这样的血池和洞窟还有多少个?还有多少囚徒?多少被困在瓮中不生不死的女孩?甚至……还有男孩? 如何保住他们 第173章 救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他俩在这里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囚徒,想走就走是不成为一个问题的。 可问题是这里这么多人,虽然他俩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但也基本可以确定每天都有人死去,他们真的能扭头就走? “即便要救,从何救起?”归鹤小哥就苦恼了,“你我不好惊动了魔族人,以免他们请出了那个大家伙来对付我们,只能悄无声息把人换出去,倘若是一个两个,你我多分出几个神识放在傀儡身上,把那些魔族糊弄过去便完了,可偏偏这么多人……” 玄明真人当然也知道其中困难,沉吟了片刻,传音:“我在此地留一个傀儡,道友帮我看顾看顾,我出去想点办法。” “哦?”归鹤小哥惊讶了,“仙长还真的有法子?” 玄明真人笑了:“或许有,但我得问问才能确定下来,倘若不行,咱们再想旁的手段。” 那问谁呢? 湘影仙子啊!那个傀儡狂魔! 正常人的傀儡外表像就完事了,要骗过人还得加幻术——就像玄明真人那个去替代了魔族女孩被切成人棍的傀儡,上头都不知加了多少幻术才没露出马脚来,可湘影仙子的傀儡一层一层的,从骨骼到器官到肌肉一应俱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搁这儿女娲造人呢! 是以,玄明真人悄无声息就把身上的禁制都过给了傀儡,又将傀儡的控制权交给了归鹤小哥,而后才利索地一道流光从门缝蹿出了囚室,瞬间天宽地广。玄明真人也没去别的地方,找了个清静的所在便拿出了青铜镜,远距离联系上了湘影仙子。 人比人气死人,他们俩在这又是坐牢又是吐血的,青铜镜的那边,湘影仙子却是悠然在紫芝崖上摆了张躺椅,身边是放了各色小吃的小几,她手里端着一杯卖相极佳的果汁,面前还悬浮了一本.道经,她琢磨一会儿道经便观一会儿沧海,属实是意境拉满。 感觉到青铜镜在震动,湘影仙子将镜子掏了出来,看到玄明真人还吓了一跳:“仙长这个神色,难道在魔界还吃了些苦头?”——普通人或许看不出来,但都是修到了顶级的存在,湘影仙子自然能看出来玄明真人的气息不如往日圆融流转。 “一点小伤,不碍事。”玄明真人道,“我遇上了一些麻烦,仙子所修之道似乎能解决我的困境,所以冒昧打扰。” 湘影仙子顿时来了兴致:“说说看?” 然后,湘影仙子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是一锤定音:“行,那我过来。” 当日晚间,忘川河边,因玄明真人和归鹤小哥在两边都勘察过了地形,湘影仙子自然不会选择那种可能会被守在两岸的魔官仙官看到的地方渡河。 当然,没有仙官魔官守着的地方禁制会比较夸张,但这对于湘影仙子来说倒不是太大的问题,她渡河时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轻飘飘就落在了河对岸,对在此等待已久的玄明真人和归鹤小哥袅袅婷婷一礼:“一位仙长,又见面了。” 面对着这样光彩照人的仙子,玄明真人和归鹤小哥竟然都自觉有点灰头土脸→_→ 摇人什么的,虽然是必要的手段,但是……就……很丢脸啊! 湘影仙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用他俩开口便是嫣然一笑:“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这件事刚好小妹比较擅长,一位仙长倒没什么好沮丧的。”轻轻将此事揭过,才含笑问,“只是我来了,飞仙台那边怎么办?” “我去守。”这件事玄明真人早就和归鹤小哥商量过了,归鹤小哥开口,“不过这样就没办法第一时间见到诛仙剑阵的风姿了,仙长若是寻到了,可得给我看看才好。” 玄明真人笑着点头:“一定。” 如此,归鹤小哥再没什么好牵挂的,仍是用的步步生莲的法子,飘飘摇摇渡了河。 “真是。”看着归鹤小哥离开的背影,湘影仙子都觉好笑,“早知此事我来会比较合适,咱们从一开始就不要绕那么大的弯子嘛。” 玄明真人一笑:“早些时候也不知谁来才会合适,并且总是要看看他的品行才好放心的。” “那现在呢?”湘影仙子看了过来,“仙长觉得他的品行如何?” “归鹤道友并没有哪里不好,和我们应当是同类人。但这一路上并没有更多的机会让他表现,我其实还是不太放心。”玄明真人中肯地评价道,随即遗憾地摇摇头,“但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思来想去,总归金鳌岛还有个桓风前辈在,想来出不了太大的乱子,这里却真的只能仙子出手了。” 玄明真人尚且觉得没办法完全放心归鹤小哥,湘影仙子只有更甚,可即便是有着这样那样的担忧,玄明真人还是决定让自己过来…… “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湘影仙子皱起了眉,“值得仙长如此严阵以待?” 为了节省时间,玄明真人也不用说的,直接递给湘影仙子一个玉简,湘影仙子才将玉简贴在额头片刻,神色就凝重了起来:“那么厉害?” 玄明真人颔首:“言语无法形容,仙子去看看便知道了。” 湘影仙子不再犹豫,直接和玄明真人一并到了那一处洞穴牢房,两个男孩子难免要猜一下拳决定谁去扮演云瑶仙子,但湘影仙子来了问题便迎刃而解,她直接缩小了身体,进了扮做云瑶仙子的傀儡口中,没多久,魔族壮汉便来了,欲将云瑶仙子带去放今日的血。 演技已经颇有火候的湘影仙子自然不会在这个环节露馅,也近距离体会了一下那个恐怖的存在,再回来之后,一话没说就是一个:“仙长准备怎么救人?” 玄明真人笑了笑:“总得让你我先解脱了,再谈救别人吧。” “那好。”湘影仙子一笑,随即身上道韵悄然一扩,笼住了他俩的囚室,待遮掩了一切可能的动静之后,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人偶。 人偶没有脸,身量也仅是适中,但问题不大,湘影仙子手中灵光闪动,就着记忆之中云瑶仙子的样子将人偶的面部和身材都捏得活灵活现,甚至还弄出了拥有凤髓之体的人身上的各类特点,又在储物袋中寻了很久,找到了一枚丹药,直接剖开了人偶的胸口,将丹药放了进去。 这是傀儡的动力中心,也是给魔族人准备的,将来会被“抽出来”的凤髓之体。 湘影仙子对着人偶端详了一会儿,又从储物袋中找到了云瑶仙子身上所穿的同款布料,划拉了两下,弄出了一件小衣服,和小姑娘给布娃娃套衣裳一样娴熟地给人偶穿上,随即吹了一口仙气,人偶在刹那间变大,和云瑶仙子简直一模一样。 光这一幕,已经让人足以感慨人造人的神奇了。 这还没完。 湘影仙子研究了一下“云瑶仙子”的状态,手指甲轻轻划过傀儡吹弹可破的脸颊,直接划出了昨日魔族大汉恐吓“云瑶仙子”时留下的血痕,又研究过手腕脚腕,仿照出了镣铐来回磨损的伤痕,连带两日内云瑶仙子左手右手上分别被划拉了一刀取血的伤口都有。 接着湘影仙子又解开了“云瑶仙子”手腕上的包扎,挑了些伤口上的粉末闻了闻,然后从自己储物袋中取出了色香味都很类似的粉末也洒在傀儡手上,照原样包好,最后则是在地上抹了抹,弄了点灰尘把白白净净的傀儡抹得灰扑扑的,再弄乱了发髻。 完美! 如此,湘影仙子方才一口仙气吹到傀儡上,傀儡立刻睁开了眼睛,纯净的瞳孔倒映着湘影仙子的双眸,而湘影仙子手中掐了个法诀,飞快把自己知道的云瑶仙子的相关情况过给了傀儡。 然后那傀儡的眼睛和神态就越来越像云瑶仙子——被囚困在此,即将被挖去灵根,却又无计可施的云瑶仙子。 湘影仙子最后对那傀儡挑了挑下巴。 傀儡便慢慢拿起了“云瑶仙子”身上的镣铐戴到了自己身上,末了,湘影仙子感受了一下此地的禁制,掐了一个法诀模拟出魔族狱卒操纵禁制的手段,将“云瑶仙子”身上的禁制都转移到了自己的傀儡身上。 对了,这次是纯粹的禁制,禁制之外不再有玄明真人或者归鹤小哥阻止禁制发生效用的法力,于是禁制入体,原本面色还算红润的傀儡 第174章 拍卖 他俩忙了三日三夜。 玄明真人负责悄悄蒙蔽阵法和禁制,挖掘囚徒们被带过来的具体原因和身上的特别之处,好方便湘影仙子模仿,而湘影仙子则是专门做傀儡,疯狂做傀儡。 说实在的,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湘影仙子再是傀儡大佬身上也没准备那么多还没雕脸捏身材的半成品。 但是问题不大! 她到后来甚至是直接把材料给玄明真人,让玄明真人把一堆材料凝练提纯成一团一团的泥巴,然后现场捏人! 场面虽然比不上女娲造人但是也差不多了→_→ 一个一个和此地囚徒简直别无二致的傀儡造出来,换得了一个又一个囚徒的自由。不过玄明真人没着急让他们走,而是把他们安排到了之前那个差点就被做成人棍的小姑娘处,让小姑娘暂且照顾一二,他把囚牢中的事处理过了再来和大家聊聊。 小姑娘答应得一脸懵逼,心说她能照顾什么呢她也是个小女孩呀,但她不知道的是,囚徒们对这莫名的一男一女突然的出手搭救本就是一头雾水,不过是本着“再被关下去肯定是死,出去之后万一呢?”的精神才求玄明真人救的命,玄明真人暂时没让他们走,他们心头本就打鼓。 可现在看到了这个本应该死了的小姑娘无事发生,就都悄悄松了一口气,再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他们身上禁制已除,法力已经在慢慢恢复,这里头固然有小姑娘这种基础功法都只修炼了三年的小可怜,也有一些本身有着一定修为却被掳到此地的修仙者,他们法力恢复,便是能建房的建房,能治伤的治伤,实在没啥照顾人的本事,便进山弄两头野兽来给不能辟谷的低阶修士或者干脆就是凡人加餐,一时之间倒也热火朝天其乐融融。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带着最后一拨囚徒到这里的时候,甚至还觉得这么个吃着火锅唱着歌的场面,衬托得他俩有点多余→_→ 不过那最后一波囚徒见到了狱友们都在这里,每个人都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甚至连在所有人的观念里应该早就不在人世的小姑娘都还活着的时候,直接膝盖一软对着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跪了下去。 五六个囚徒一跪,其余人等也顺势往地上去了,口中是齐齐整整的:“多谢二位大人救命之恩!” 这群可怜人。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对视一眼,均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快起来快起来。”湘影仙子抖擞精神,就近扶起了最近那几个囚徒,还让隔得远的那些人也都起来,“诸位该治伤的治伤,该休息的休息,倘若觉得还有些精神,不如来与我二人说说,是怎么落到他们手里的?还有,除了这一处洞窟之外,有没有其他的囚牢?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即便不一定知道魔族尊者的谋划,可囚徒们各自都有各自悲惨的故事,这时玄明真人与湘影仙子顺势在篝火旁边坐下,他们便仿佛开诉苦会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了自己倒霉催的人生经历。 同时,那个美轮美奂的魔宫里,魔族尊者舒舒服服靠在老地方,手中翻阅着一本画册,下首有好几个魔官束手而立,其中便包含那个魔族壮汉。 一个个敛声屏气,一声咳嗽也不闻。 许久,魔族尊者才开口:“这几日,那些囚徒可还老实?” “基本无事。”回话的是那位魔族壮汉,“凤髓之体曾经想反抗过,但被……”他轻咳了一声,便算是提过了那个you-kno,“镇压了下来,但也只是第一次有反抗,之后应该是失血过多罢,精神一日比一日颓靡,回了囚室之后便一直沉眠。” “一日一鼎血。”旁边有魔官凑趣道,“什么铁人也顶不住啊。” 魔族尊者也“呵”了一声,叮嘱道:“一共要取九日的血,可得小心着些,别让小姑娘在第七八天死了,回头血不新鲜了,天庭那位老祖宗发现,不给仙石可就闹笑话了。” “是。”魔族壮汉回答,“属下每日都给凤髓之体喂药吊命的。只是主上,属下才接这个差事没多久,凤髓之体的血中灵气越来越弱,没事么?” “无妨。”问的是主上,可此地那么多魔官,自然有干过魔族壮汉这个工作的魔官回答,“按着仙界研究出的转嫁灵根之术,为免被抽取灵根的人失血过多过分虚弱,其实是要连续四十九日或八十一日取血,咱们取上九日,本就会极大地削弱被抽取灵根之人的身体,灵气虚弱些是很正常的。” 魔族壮汉就生出了些顾虑:“如此,最后几日的血炼制的血气丹必然不如之前,并且到最后一刻才取凤髓之体,到那时凤髓之体的主人都不知已经虚弱成了什么样子,那转嫁灵根的效果不会有所下降么?” “会啊。”魔官笑道,“所以呢?” 魔族壮汉愣了一下,有些期期艾艾:“所以……其实老天君那边并没有催促,我们完全可以慢慢放上八十一天的血,炼制好八十一枚血气丹,慢慢放血总比集中放完要来得灵气多些,并且凤髓之体的主人身体状况会更好,我们再好好把凤髓之体挖出来……” 没说完呢,哄堂大笑。 壮汉都懵逼了,在这满堂的老阴比里,自认为已经挺黑了(吃回扣吃了一百万灵石呢)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什么小可爱一样的存在,而魔官们普遍都是“哈哈哈哈这里有个老实人大家快来欺负他”的欢乐。 他尴尬了一下,去请教自己这个职位的上一任魔官:“冥幽前辈,还请赐教……” “真是。”冥幽魔官乐不可支,“又不是你要用凤髓之体,你那么关心效果干什么?” “啊?”魔族壮汉愣在那里,然后是一声了然的,“啊……” 也对哦。 冥幽魔官更欢乐了,笑道:“既然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我就再多提点你一下,虽然我们九日便取完了血,立刻就能挖凤髓之体交货,但一般是不这么弄的。” “那怎么弄?”魔族壮汉这波是真请教了。 还能怎么! 需要九蒸九晒的工序你虽然一蒸一晒就完事儿了,但你不能按着一蒸一晒的时间交货啊,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等足八十一天好吗!弄出一副你老老实实地每天取血炼丹的动作好吗!并且也不要在九天之后就立刻把凤髓之体扒了,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养人家八十一天,在最后的日子再抽骨洗髓? 你非要问连取九天血炼制的血气丹和养了八十一天之后的凤髓之体对不上,会不会影响他们转嫁灵根? 当然会有影响啊! 可是关你什么事呢? “仙界不会找你麻烦的。”冥幽魔官说的老神在在,“转移灵根之术本来就是逆天而行,即便是仙界的人自己下手还每每出毛病呢,还能赖我们不成?” “说白了。”冥幽魔官旁边还有帮腔的呢,“仙界的实力增强了,对你我有什么好处?他们若要活着的凤髓之体,咱们尚且要想办法在那女子身上动一点手脚,何况是他们夫人心善,随便咱们血刺呼拉的折腾?这都不挖个坑,不是对不起那个心善的夫人?” 魔族壮汉默默地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心不够黑呀! 而上首的魔族尊者就这么含笑看下属们争论,这个话题过去后才道:“凤髓之体是因为已经有了买主,如此炮制不妨,但仙族人可不会买玄煞之体,魔族人自己用的可得老老实实取足八十一日的血,赶不上此次拍卖会便赶不上,无妨的。” “是。”魔族壮汉恭恭敬敬欠身,“看守的魔卒说,玄煞之体也反抗过,但把自己反抗吐血了。魔卒去吓唬了他一道,现下倒是听话了。” “那便好。”魔族尊者淡淡点头,把手上的画册一合,交给旁边的侍女,“拍卖会上的东西本座都看了,照着准备便是,请柬可送往了仙魔二族?” 于是负责此事的冥幽魔官欠身回答:“已经送去了,魔族诸尊者倒没什么,仙界那边……好像是有一点事。” “哦?” 这是主上对这件事有兴趣的意思,魔官便兢兢业业地回答这一年来仙界的天翻地覆——说白了都和玄明真人相关。 说来也是传奇,区区一年时间不到,仙界已经 第175章 分赃 散布消息这种事,其实也是技术活。 毕竟……虽然众魔族早就有了“你们仙界吃亏和我们魔界有什么关系”的共识,但是你真的把事情办得那么难看,导致天君老祖上门来找你麻烦,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儿么! 所以,主管此事的魔官虽然得到了消息,但也没有咋咋呼呼的就昭告天下了,而是紧急叫停了那些送请柬的魔族人,又因为知道消息是天君老祖放出来的,于是特地查过天君一系的动作,那位玄明上仙的底细,和他作对的且还没死(或者还没传出死讯)的神仙…… 然后就几乎推出了事情的真相,再一琢磨,也没有直接给仙界的上神帝君们报信,而是让下属在送请柬之余和平时关系还算不错的仙官们说:“道友说的那位玄明上仙,当真如此可怕?” 然后仙官们谁当场不是一个瞳孔巨震,瑟瑟发抖地给魔官介绍起玄明真人自上天到如今干下的种种事迹。 送信的魔官就含笑听着,听到最后,悠悠然道:“既是这么厉害的人,进了北俱芦洲之后,怎么就没消息了呢?” 仙官肯定就嘴硬啊:“上仙进入北俱芦洲时日尚短……” 魔官只笑,没说话,只一副“你说的这个你自己相信吗”的表情。 顶着那看小可爱的眼神,任谁都得多想,偏偏这件事根本经不起多想——曾经,玄明上仙用仙界诸人想都不敢想的速度轻松拿下了足够撑死洛韵神女的功德,现在,玄明上仙入北俱芦洲快一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能传出来。 这合理么? 当然,这必须得考虑一个情况——之前的玄明上仙有诛仙剑在,现在的玄明上仙已经把诛仙剑还回了昭华宫,并且天君猛然意识到了昭华宫的守卫松懈,隔三差五就要派人或者亲自去昭华宫看看宝贝还在不在,即便诛仙剑自己愿意,玄明上仙也基本没有把剑偷走带去北俱芦洲的机会。 当然了,这里面就牵涉到一个……其实只是稍微出借一下诛仙剑,就能换得北俱芦洲之上不说上亿,怎么也得有数百万百姓的安居乐业,可天君就是舍不得放手…… 嗨呀。 仙界有一大波人都觉得重宝怎容有失,数百万百姓的幸福比起诛仙剑的安危来说何足挂齿,并且今天你因为这个原因借诛仙剑,明天他因为那个原因借太极图,天庭的规矩成什么了! 但是总之……即便是考虑诛仙剑的因素,也不能这么慢吧? 仙官疑惑了,再看着面前那一脸看好戏的魔官,赶紧勾肩搭背了起来:“道友,咱们什么关系啊,还卖这种关子有意思吗?” 魔官笑了,却没有直接解释,而是再提了一点:“近期,天君一族动静挺大呀。” 这事儿仙官也挺疑惑:“明面上的动作倒是没有,但是暗中已经吞下了不少原属太华山的极品灵地和修仙坊市,似乎还有几个以黎泽天尊为尊的门派都收起了黎泽天尊的牌位而开始挂天君的画像。说来也奇,若是在以前,太华山早就奋起反击了,偏偏如今太华山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 “道友既然都看出来了。”魔官幽幽笑道,“还来问我做什么呢?” 仙官愣在那里,心说我看出啥子了我这不是啥也不知道,可魔官却是什么话都不肯再说,一拱手便离开了。 徒留仙官在原地一脸懵逼。 这样的对话,还同时发生在仙界一干级别够高的神仙洞府中。 老实说,仙界诸神并非闭目塞听之辈,自然是知道玄明上仙已入北俱芦洲,也清楚天君一族在侵吞黎泽天尊的势力,可知晓归知晓,却从来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但现在竟然被魔族的人先提了?魔族又是为什么提的? 诸仙尊的洞府之内,一个个仙尊都在亲近仙官仙侍的汇报之下,不得不思索起这个问题,自己想不通就召集属官一块想。 该说不说,这帮人搁修炼上唯唯诺诺,在干活上畏畏缩缩,在这种可能可以让自己一整个家族冲上去啃的肥肉上倒是脑子灵光,虽然有一大半仙尊一时半会儿没能把这两件事搭上线,但确实有一小部分人反应了过来。 而秘密这种事情,一旦有一个人知道,就不足以成为一个秘密了。 即便这个秘密目前为止只是仙尊们的猜疑,仙界也直接乱了起来。 那些上神啊尊者啊一个个的就开始去凌霄殿,问就是要个说法,字字句句都不提要分一口蛋糕,但字字句句都是“求君上给那么一句准话,我等身为天庭臣子,想来是有权知道这些的”。 天君被各大家族担着那莫大虚名的“上神”啦“尊者”啦的小辈对他一顿名是诉苦实是逼迫整得脑壳痛,逼急了天君都开始摆烂了。 问就是我说了不算! 咱们在家里都是一个地位谁还不知道谁啊!有本事你们让你们家里的长辈去找老祖宗说!只要老祖宗开了口,让我说实话也好吐肥肉也好都由得你们!不然你们逼死我了也没有用! 这至少是坐实了仙尊们心头那个恐怖的猜想。 于是仙尊们一个个都放下了心来,这事儿确实得老祖宗出面,他们也就懒得操心了,对老祖宗禀告过结果之后就开始盘算这几百年来自己都新添了多少子女,大概要准备多少仙石去购买灵根。 而老祖宗们没几天便陆陆续续都去了九仙山。 九仙山可没有凌霄殿好说话——虽然真要论起来,新任天君老祖的辈分和一些苟得比较久的老前辈来说大有不如,但仙界只有在没有实力的时候才论辈分,如今新任老祖容纳鸿蒙紫气已经初见成效,气势一放出来,在九仙山正殿喝茶的老祖宗们都脸色微变。 同是仙界各大家族的话事人,老祖宗们互相之间自然也是熟识,这次他们来非但没有见到那个老家伙出来待客,放出来的道韵还…… 不知就里的老家伙也就罢了,坐在最尊位的那几个老祖宗细细一品,互相之间的眼神都变了。 而新任老祖是等到人差不多都来齐了,才略带抱歉地传音出来:“各位前辈前来,晚辈原该亲迎,奈何闭关正是到了要紧的时候,实在难以起身,多有慢待,还请诸位原谅则个。” 初步容纳了鸿蒙紫气的道韵一散开,不想原谅的也得原谅了,一众老祖宗若是位尊的还不好表态,自觉坐到了大殿下首的却都已经一个个温和友好了起来,纷纷开始“理解”和“明白”,甚至还有人另辟蹊径地开始“仙界以实力为尊,道友既已经做了天君一族的老祖,自然该与我们平辈,不必自称晚辈”。 新任老祖在闭关的石室中微微一笑,接着传音:“诸位的来意,本座已经知晓。之前我族隐瞒黎泽道人已经身故之事,是为了不惊动其麾下势力导致携宝潜逃,亦是无奈之举。如今天君将一切都清点了出来,到底如何分润黎泽道人倒行逆施多年所得的一切,诸位均是我仙界的擎天之柱,是该由大伙儿一并商定才是。” 话音方落,便有神君端了好十几个玉简出来,让在座的老祖宗清点黎泽天尊的遗产。 这样的动作倒是勉强削去了老祖宗们的怒气,诸人随便看了看玉简,便发现上头当真是列出了黎泽天尊的一干遗产,从灵田矿山到仙凡坊市,从供奉黎泽天尊的修仙门派,到得了黎泽天尊庇佑的各种商会,甚至还列了太华山中留存的一些重宝。 老祖宗们来这里找天君一族麻烦,事前调研自然做得足够,加上黎泽天尊目中无人多年,对自己到底都有什么宝贝资源从不藏着掖着,是以这单子一列出来,仙界诸老祖基本都能断定,是的,大多数固定资产,甚至包括一些烫手的浮财天君一族都没动。 当然,确实有一些大家耳闻的宝贝却没写在单子上,但也可以理解,毕竟诛杀黎泽天尊和玄明上仙都是为大家将来更美好的生活做贡献,而杀这两人必然会让天君一族损失惨重,天君一族在最后分赃之前扣除一下成本,哪怕多扣一点,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老天君爽利。”终于,坐在首位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开口,“只是老天君不出来分派,我等如何好决定这些资源的归属?” 新任老祖的声音带着多年贵族培养出来的和善与雍容:“老祖说的哪里话,有您几位在此主持大局,本座何必担心分配不均这种小事。诸位分就是了,剩余的留给天君一族便是。如何?” “那便谢过老天君慷慨了。”须发皆白的老道含笑道。 如此,新任天君老祖便安心继续修炼,再无传音,当真就是一副对这帮人十分放心,并确信自己家不会吃亏的样子。 而那位须发皆白的老祖宗也一笑,仿佛非常有这种分赃经验,抬眸看向最下首坐着的一位老祖:“灵风道友,便从你开始挑吧。” 灵风老祖乍被点名,头皮一麻。 他家不过是机缘巧合才得了个上神之位,并且得的年代还非常近,算不得什么“诗礼簪缨”的家族,底蕴也浅,不过是凑合凑合列一个仙界世家之位,怎么让他先挑…… 可他也知道那位须发皆白的老祖最是说一不二,喊你挑你还啰嗦? 没办法,他只能飞速扫完了那个单子上的东西,再粗略估计过仙界都有多少家族够资格来分这个蛋糕,真正公平分配的话自家能分多少,然后非常谨慎地,在那位须发皆白的道人摊开的玉简上,掏出了自己的私印,在一处仙界坊市上盖了章。 “不挑了?”须发皆白的道人挑眉。 “回前辈,不挑了。”实力比不上,该叫前辈就叫前辈,灵风老祖认怂认得十分干脆,“后头还有许多前辈道友要选,晚辈家族拿了这个坊市便非常满足了。” “那好。”道人并没有多为难,点点头灵风老祖便下去了,第一个人都挑了,到底是怎么分配法儿诸老祖也都心里有数,于是次灵风老祖一位的老祖也站起身来,老老实实在他的家族能挑的东西上盖了自己的私章。 分赃嘛,也就那么回事儿。 一个个老祖都是人精,对自己家族在仙界大概能占个什么地位有多少资源门儿清,并没有谁敢僭越——即便是心里想着全都要,看看天君一族今日在扣除“成本”之后将所有资源交出来让大家分的样子也该心里有了数,天君一族都吃不下的蛋糕,他们吃了也不怕噎着? 这事情也就顺顺当当地办了下来,最后剩给了天君一族的东西新任老祖也不看了,直接就道:“诸位道友一起商量的结果,本座自然不会有意见。但本座希望此事到此为止,今后再有什么人来问本座要分一杯羹,还请诸道友为本座分辨一二才是。” 蛋糕都分到了,大家伙都很满意,自然一个个都“当然当然”了起来,完了天君老祖还设下宴席,说是留道友们吃个便饭,但因为他自己在闭关关键时刻不能起身待客,各个老祖宗们也不会自讨没趣,纷纷告辞说改日再聚。 事情到这里便算是完美解决。 这样的处理结果,天君自然是不爽的,可也没那个胆色去找新任老祖哭诉,只能和九尾狐默默嘀咕早知如此还辛辛苦苦清点黎泽天尊遗产做什么,不如各族都出人来清点完事。 九尾狐就笑他傻,在他怀里软成了一滩水地笑道:“夫君说的哪里话,且不说清点过程中的油水尽归了夫君私库,即便老祖宗扛得住各族的压力不往外分润利益,难道夫君就能扛得住不给旁支了?” 天君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清点遗产清点到后期,族中多少兄弟堂兄弟甚至叔叔伯伯对他的旁敲侧击,外族人来找他施压他话,可自家人的利益分派去找老祖哭诉,老祖只要不想落个处事不公的名声遭族人怨恨,确实必须一碗水端平…… “夫君。”九尾狐笑道,“老祖可比咱们清楚,没准这个消息还是老祖自己往外透露的,为的就是咱们主支沾手了油水便罢,可不能过分肥了旁支,以免一时不慎养出了个什么莫欺少年穷的狼崽子,尾大不掉岂不麻烦。” 天君缓缓倒吸了一口凉气:“老祖深谋远虑,我所不及。” 九尾狐甜甜一笑,甚至在天君唇边都留下了一个亲吻。 ——老娘就是喜欢你这没脑子的样子,不然怎么把你耍得团团转?苏玄明是已经杀了,接下来便是让你天君一族也吃一吃九尾狐一族曾经受过的屈辱! 九尾狐的这点心思,天君到底知不知道,就……颇堪琢磨了。 不过左右是他们狗咬狗的官司,此时暂且不提,且说黎泽天尊的赃分完了,没捞到一点油水的神仙们自然开始会去琢磨,那个……要不……我们把玄明上仙的遗产也分一下? 难过的是玄明上仙并没有什么遗产! 是,人民群众曾经酸过玄明上仙杀了翊宸帝君之后岂不是全盘接手了他的东西,然而事实证明人家只拿了紫微宫中的宝贝,各种不动产都是动也不动直接充了公,可问题就是人民群众都知道,飞升修士的行事风格就是扣扣索索,一应重宝基本都是放在储物袋里随时取用,天知道玄明上仙在北俱芦洲到底是怎么死的,天君一族有没有拿到他的储物袋。 可即便是有,你难道还指望天君一族和给出黎泽天尊的遗产一般拿出来供你们分赃吗?人家是叫天君一族不是叫冤大头一族,你们是仙界贵族不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那……金鳌岛呢?会不会有点什么宝贝留下来?万一呢? 这种时候,玄明真人诈死之前的布置就起了用——摘星尊者非常冷淡地站了出来,他也是世家子弟,但和那种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排名能从“大郎”一路到“九十九郎”的大家族不一样,他家是真的人丁稀少≈长辈们基本都战死沙场,他这个世家他说了能算,并且他也不稀得去参加黎泽天尊的分赃会议,只在事后表示一定要分的话,金鳌岛归我,任何人不得随便踏入。 当然,这只是世家们内部的说法,明面上摘星尊者给的理由十分光明正大:“现在关于玄明上仙已在北俱芦洲力战凶兽而死的消息都只是传言,玄明上仙并未给任何人留下魂灯,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死了,很难说他现在是否是在某地将养重伤,诸位着急上金鳌岛寻宝,那有没有想过,倘若有朝一日他平安归来,诸位该如何面对玄明上仙的诘难?” 一干不配去分黎泽天尊的赃却又跃跃欲试的神仙就此消停——倒也不是怕玄明真人回来,而是摘星尊者都这么说了,怕是在玄明上仙的诘难到位之前他们就要接受一波大元帅的记恨,划不着。 分赃的事情,到这里就告一段落。 还值得一提的,就是黎泽天尊的大徒弟,那位承华上仙—— 如果说天君一族在暗搓搓侵吞黎泽天尊的资源时他还能抱有“等师尊回来了再说”的心态,那么当天君一族都官宣了,太华山的一干仙官仙侍都做鸟兽散了,他还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师尊的消息,他就基本可以确定,师尊是真的完犊子了,太华山也没有什么继续坚守的必要了。 他不得不开始思考他能去投奔谁——他虽有上仙之位,却没有傲视仙界的战斗力,又曾经是太华山的大管家,总得担心有的人铤而走险觉得大管家有什么资源或者重宝没老老实实交出来,于是来擒拿拷问他。 这不得给自己找个保护伞啊! 正在纠结,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师兄?” 灵妙元君来了。 她非常自然地坐在了承华上仙的对面,还给承华上仙续了杯茶,温柔问道:“如今太华山已是人做鸟兽散,但我想,师兄手里没准还有些好东西没交出去,到得如今,师兄是准备拿着师尊最后的一点东西去投哪位尊神求个庇护?” 承华上仙分外尴尬地一笑:“我若说师尊一点东西都没留给我,师妹信么?” 灵妙元君也笑:“巧了,师尊也是一点东西都没留给我。” 两人面面相觑,眼神里都很坦诚,并且很清楚对方和自己腰包都是空空。 黎泽天尊就是这么个抠得要死的人,平时对弟子们就很苛刻,连修炼上的一句指点都得立了功或者他心情好才给,何况是正正经经的重宝? 偏偏这种时候,本身是世家出身,只是为了个好名声才拜入黎泽天尊门下的徒弟也还有别的去处,他俩却是真真正正的寒门出身,要不怎么一个是半仆半徒,一个是同时兼任侍妾还不敢发声? “师妹。”大眼瞪小眼许久,承华上仙叹一口气,“自家人知自家事,你我都没有后台,师尊也没给咱们留下什么足以打动其他仙尊的东西,就不用互相试探了。现在除了那一处,难道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灵妙元君叹了一口气,坦诚道:“可是,那一位还活着倒是好说,万一他真的陨落了呢?谁来庇护我们?” “那样的人。”承华上仙幽幽道,“你信他是真的陨落了么?” 灵妙元君并没有主意:“我不知道。” “我亦不知道。”承华上仙苦笑,“但为兄想,即便陨落了,至少现在那一处还有摘星尊者护着,摘星尊者比之于仙界绝大多数尊神已经算是温厚之辈了,在那一处至少还能做个人,若去投他人门下,以咱们师尊的臭名声,是准备继续为奴还是为妾?” 灵妙元君思考了许久,没有再说投奔谁的问题,只长长叹息一声:“师兄,像我们这样的底层,真的好难啊。” “是啊。”承华上仙叹道,“可是活着再难,难道还能不活了去死么?” 师兄妹对视一眼,终于再没什么话好说,双双化作一道遁光,一点遮掩都没有地去了金鳌岛。 金鳌岛上,桓风仙官是知道玄明真人没事的,但他又非得做出一副主上下落不明了,所有人都说他死了, 第176章 巨树 归鹤小哥一瞬间门cpu都要转起火了,没有人知道那个帝王之脑一时间门都闪过了多少利弊分析,反正再演出来的就…… 他首先是把地上的二人扶起来,随即爱莫能助地表示了对众神瓜分太华山的同情,然后适时地红了眼睛却又努力装作坚强地表示我家上仙也下落不明我现在也很担心他,接着就是强忍要和这两人抱头痛哭的冲动,无奈表示没了主事的尊神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最后则是长叹一声,反将一军:“二位认为金鳌岛能为二位提供庇护,难道是已经有了我家上仙的下落,或者确定了我家上仙还活着?” 就这一幕,屏风后面被禁制保护得严严实实,只负责看戏的桓风仙官连带那三位从金鳌岛跟到这儿的属官,眼睛都瞪圆了,额头上的冷汗那是一道一道的。 该说不说,这位刚刚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仙君,戏是真的多啊→_→ 你让我演我肯定废__ 但这样多的戏对于那师兄妹二人却是刚刚好,他们对视了一眼,确定了彼此即便是以放大镜去观察桓风仙官的表现,都没能从他脸上看出哪怕是一星半点的关于玄明上仙下落的猫腻。 可这并不影响师兄妹二人投诚的决心,他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我等虽不知玄明上仙是否陨落,但如今看来,金鳌岛已经是唯一能容得下我们师兄妹的地方了,还请仙官收留。” “可金鳌岛已经是自身难保,没有被众神瓜分,不过是因为我家上仙上天时间门尚浅,实实在在没有什么家业宝物,方才勉强保持平静。而二位在天庭众神眼里必然是私藏丰厚,如今你们来投金鳌岛。”归鹤小哥叹道,“金鳌岛又拿什么去收留二位呢?” 归鹤小哥实在太过真诚,这一瞬间门也给承华上仙整不会了,脱口而出:“仙官不知道?” “知道什么?” “摘星尊者和玄明上仙私交甚笃,公开说不允许任何人动金鳌岛,否则便是同他作对啊?”承华上仙都懵逼了,“有这样一句话,仙官担心什么自身难保呢?” “啊?”归鹤小哥演得就跟完全不知道一样,“还有这事儿?” “有啊,不然我等为何来求仙官呢?” 然后,两边就沉默了。 承华上仙甚至开始怀疑,这个桓风仙官如此不靠谱,投金鳌岛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而“桓风仙官”思考了许久,才缓缓道:“二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上头人的事,我等属官自然不便置喙,抛去阵营不言,我对二位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想来,二位对我们也是如此。” 这句话说到兄妹俩心坎里去了,疯狂点头:“谁说不是呢!” 愉快掌握了节奏的归鹤小哥就继续发挥:“可是我不理解,二位既有了下落,直接去找天尊不就行了,告知我金鳌岛……又有何用?” 师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个展开,包括桓风仙官都有一点迷糊。 ——你们干嘛不去找黎泽天尊? 当然是因为他不可能起来了啊!他现在即便还活着也必然是重伤,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恢复巅峰,找到他了又有何用?他能庇护我们? 不当场吸干我们的法力养伤都算他顾忌师徒情分了! 至于金鳌岛拿黎泽天尊的下落干嘛? 当然是为了痛打落水狗让这人死透啊!不然呢? 但,三位干过最基层工作,见过最丑恶面目的属官听懂了,非但听懂了,心里还开始“卧槽大佬!你不说我们都想不到这一层!” 现在问题来了,哪一层? ——金鳌岛拿什么去痛打落水狗? 是靠那三个还没有飞升的从狮驼岭带出来的修士,还是修炼了仙界那简易版功法瞎特么飞升于是一直在掉仙元的仙官? 他们打得过谁? 除非……玄明上仙还活着。 开玩笑我金鳌岛能承认玄明上仙还活着吗!我们一承认他不就白诈死了?万一天庭要细查他诈死到底想干嘛,别的不说,只要丢了金鳌岛,后果就不敢想象。 一瞬间门,三位属官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玄明上仙和湘影仙子各种不放心,明明魔族那边救人也好找剑阵也好都需要人手,这边又都已经有了四个属官在守飞仙台,但是他们愣是匀了一个下界修士在金鳌岛坐镇。 而屏风外面,呆滞了片刻的承华上仙和灵妙元君脑海里也不知转了几道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桓风仙官”这句话到底意味着什么,脸色青青白白半晌,到底承华上仙还保有一个上仙的基本尊严,咬牙起身道:“既如此,在下不打扰了,这便告辞。” 灵妙元君还想说点什么,可嘴巴张了张,又闭上,选择和师兄一块站了起来。 “桓风仙官”也站了起来,关切道:“二位准备去哪里?” 二人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再多三分难堪,但凡不是“桓风仙官”表现得足够真诚他俩都想骂人了,可即便如此也是忍了又忍,方才道:“天下之大,总有我二人的容身之处吧。” “可二位是黎泽天尊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个身份是什么分量,二位想来比我清楚。”归鹤小哥缓缓道,“天下之大,可能真的没有二位的容身之处。” 承华上仙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仙官何意?” “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归鹤小哥真诚道,“倘若二位在不知我家上仙是否还活着的情形下,还是选择到金鳌岛来,并认为金鳌岛能庇护二位,那……我虽然不能代我家上仙将二位收留到金鳌岛本岛上来,但金鳌岛旁边总还有些附属岛屿,二位明白我的意思么?” 峰回路转! 师兄妹二人直接眼前一亮,都不想去计较桓风仙官为什么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才表态了,双双对桓风仙官行礼,口中尽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之类的话。 桓风仙官倒不在乎二人的谢,亲自送二人去了附属岛屿,给了二人一个玉牌,说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来主岛上找他之后便离开了。 全程都没有多问一句黎泽天尊到底下落在哪里,这让二人颇感无所适从。 但总归结果是好的,二人放下心来,知道自己短期之内是安全了。 而归鹤小哥那边,进了护岛大阵之后,他不急不缓地等大阵自行恢复,之后才用神识不着痕迹地检查过自己的身体有没有沾上什么奇怪的虫豸或者道韵,这才又过了好几道禁制,去了防卫最严密的飞仙台,掏出一面铜镜,联系玄明真人。 魔族那边,听完了归鹤小哥对于“黎泽天尊下落”的处置之后,玄明真人都松了一口气:“道友心思缜密,如此处理,最是妥当不过。” 归鹤小哥并不居功,只是有些忧心:“仙长,我只是暂时打消了他们的试探并把他们稳在了金鳌岛,但到底要不要问他们黎泽天尊的下落则还需仙长定夺?或者要不干脆点,我想法子悄悄搜个魂算了?” “不用。”玄明真人斩钉截铁,“什么都不要做。” “仙长……”归鹤小哥犹豫了一下,问,“不担心万一黎泽天尊归来……” “那一日道友不在,怕是不知道开天阵爆炸是个什么威能。”玄明真人笑了,“我敢说,若我没有东皇钟,全凭自身修为和手段硬扛,估计我也是九死一生。认真论起来,黎泽的修为尚不如我,他要是没有东皇钟那等重宝在身上,应当是活不下来的。所以,他的弟子说的下落,如无意外,应该是他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另外修炼的第二元婴或者提前弄好的分魂之类的玩意儿。” 归鹤小哥点头,这些手段虽然都是秘术,但是在修炼已经修到了顶级的他们眼中确实是共通的:“所以呢?” “所以。”玄明真人道,“如果是分魂或者第二元婴,道友如何能笃定黎泽不会多分两个,然后让他的弟子知道最不要紧的那一个,防的就是弟子叛逃,却因为仙界几乎没有好人而无处可去,只能来投金鳌岛?他的弟子或许对我们没有坏心,但当我们拿了他故意透露的消息,毁灭那个分魂时,也不可避免地对黎泽天尊的其他分魂暴露了我们自己。” 归鹤小哥骤然倒吸一口凉气:“这……” “道友,经此一劫,黎泽的实力必然大不如前,他全盛时期的修为比我尚有不如,何况重创之后?”玄明真人道,“他倘若知道我还活着,唯一的举动只能是将此事通报给仙界魔界那些不希望见到我们的人。仙界的底牌我到现在还没能试出来,但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我们斗不过魔界的那个大家伙,到那时候,我们用尽手段或许可以逃脱,但金鳌岛必会毁于一旦,若如此,难道我们要在北俱芦洲上建飞仙台么?” “所以。”归鹤小哥彻底明白了,“不如不做,不做就不会错。” “对。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他会不会回来。”玄明真人接下来的那句话听起来是莫名的霸气,“来一次杀一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归鹤小哥道。 玄明真人却摇头:“说的像是我不是在暗处一样,谁是明枪谁是暗箭还说不好呢。” 归鹤小哥直接噎住,好半晌,才叹道:“仙长谨慎,我所不如。” “不过是我更清楚这些神仙能有多卑劣罢了。”玄明真人摇摇头,“道友且安心在金鳌岛坐镇,总之无论仙界闹出多少风浪,道友权当玄明上仙已经陨落便是。” 归鹤小哥点头,又道:“仙长那边可还顺利?” “都还好。湘影仙子神乎其技,囚牢中的人都救出来了。”玄明真人道,“我们正在研究那些瓮中的姑娘能不能救,倘若能救,一并给她们一条活路,等这边的事情解决,便去寻诛仙剑阵。” “仙长一切小心。”大老远的也帮不了什么忙,归鹤小哥只能这样叮嘱一句,便掐断了联系。 玄明真人也放下了铜镜,对上湘影仙子关切的眼神,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见没出什么意外,湘影仙子也就不担心了,继续专心致志地捏泥巴。 而玄明真人也默默安静地打下手。 他们之前救下的那些囚徒已经是一个个地都在拜谢过他们之后离开了此地,就连那个险些被削成人棍的姑娘也找到了可以把她送回去的同乡,于是他俩也懒得找别的地方落脚了,就在玄明真人随手拘起来的石室里干活—— 一个捏着没有手脚,伤口长期浸泡着不知名的液体于是早已腐烂发臭,脸上还时而梦幻时而痛苦的娃娃;一个从炼器的鼎里取出了一个个烧好了的陶瓮,倒入按着记忆配好的粘稠而腥臭的液体,再拎起湘影仙子刚刚弄好的傀儡像栽花一样往上面一栽。 哪怕做的是傀儡,哪怕明知湘影仙子还没有一口仙气下去让泥塑木雕变成活人的本事,哪怕如今是艳阳高照的大白天……整个房间门的气氛还是因为那些本来就十分诡异的傀儡娃娃而非常阴间门。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默默干活。 他俩当然想过,有没有可能不动陶瓮,把女孩从陶瓮里弄出来再把傀儡栽上去就完事,但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冒险——他俩都是正道人士,对魔道的理解都颇有限,实在是拿不准女孩们如果脱离了陶瓮之后会有什么变化,如果是在足够安全的地方,他们倒是有自信无论什么变化都能镇压下来,但如果是在魔族的地盘,那最好还是一切图稳,他俩不怕意外,但姑娘们万一死了岂不是他们的罪过。 二人便一直忙活到了深夜,最后一个陶罐娃娃捏完,湘影仙子都不用玄明真人帮忙,自己把娃娃放到了陶瓮里,然后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软了下来,被玄明真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仙子?” 湘影仙子现在确实有一点腿软,顺势被玄明真人扶着,只闭上眼睛深呼吸,调整着自己的身体和心理状态,许久才示意自己可以站起来:“许是……都是女孩子,即便都是傀儡,见到它们便仿佛见到了她们,我实在心里难过,让仙长见笑了。” “哪里。”玄明真人只说了这样两个字,也不多言,安静地将一个一个准备好的陶瓮装到了储物袋里,才对一直在调整状态的湘影仙子道,“走吧。” 湘影仙子点点头,重新打起精神来,和玄明真人各化作一道暗色的流光悄然出了石屋,去了那些陶瓮娃娃所在的洞窟。 此时离玄明真人以一个傀儡代了那个十岁大小的姑娘去死的日子,刚刚好是七天,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玄明真人总觉得除了自己那个傀儡,别的女孩好像都长开了一点似的。 对于直男来说对女孩子的变化确实不太熟练,但对于湘影仙子来说倒是明显得压根就不需要怀疑,她直接给玄明真人传音:“仙长,这些孩子……身上不对劲啊。” “长大了是么?”玄明真人回应。 湘影仙子在黑暗中点头,不等玄明真人再问,她自己就传音:“没关系,不过是傀儡,面容和身形只要些微调整就好,费不了什么功夫。” “那就好。”玄明真人道。 然后,玄明真人开始拿出傀儡,湘影仙子手中灵光不停,在给傀儡做最后的微调,也按照她探测到的女孩们身上的禁制给傀儡按原样设好,摆到原来的位置,而腾出手来的玄明真人则是拿出一个一个的玉瓶把那些女孩连人带陶瓮地装进去。 悄无声息之间门,所有女孩都被玄明真人收走,也因二人动作足够隐蔽,并没有引起此地禁制的警觉,一顿操作完成,两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正要化作光丝溜走,玄明真人却陡然拉住了湘影仙子的衣角,二人在黑暗中迅速对了一个眼神,而后,他们把身形藏入了阴影里。 有人来了。 是几个衣着华美的魔族人。 因为玄明真人湘影仙子的神乎其技,并没有人发现他们悄悄把姑娘连带陶瓮都掉了个包——女孩都不必说了,连陶瓮上的花纹玄明真人都仿照得一模一样,于是那些魔族人只清点了一下陶瓮的数量对不对,便拿出一个玉瓶连人带容器地收起了看上去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孩。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再次在黑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双双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两只微末的虫豸附在魔族人的衣角,跟着他们往下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停留在一处非常宽阔,仿佛地底下都被掏空了的洞窟。 那里是一大片的血海,上头起起伏伏的都是各种红红白白的血肉。 往上看,有非常微弱的阳光透下来,魔界的阳光本来就不如仙界明媚,又不知上面是有几层禁制,能进来的阳光自然已经十分微弱,还带着两分血腥与邪异。 但那些魔族人对此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那散发着浓郁腥臭味儿的血海,而是展动身形飞上血海上空一块悬浮着的土地,那里长着粗大的树根,拥有那样树根的树木自然十分巨大,也是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从来没有见过的品种。 现在不是鉴定品种的时候,他俩只沉默地看着那些魔族人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堆锄头铁钎之类的玩意儿,没有用法力,而是一个个如同干活的老农一般吭哧吭哧地开始挖地。 动作竟也十分熟练,他们挖的那一片土也仿佛比别的地方松软,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巨大的坑,露出了里面的…… 湘影仙子看到的那一瞬间门心都紧了。 那里埋着一个老妪。 头发白如枯草,皮肤满是皱褶,身上外露的骨骼都发黑,有些萎缩,弓着腰,蜷缩成了胎儿在母体中的模样,却因为没有手也没有脚,怎么看怎么扭曲骇人。 而她的头颅被树根紧紧地缠着,准确的说,树根从天灵盖活生生钻了进去,再从眼睛鼻子口钻了出来,此外树根还缠着她那可怜巴巴的躯干,非常紧,仿佛要把她的最后一滴骨血都榨干。 老妪重见天日的时候,那冲天的怨气……连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都退避三舍。 不过那些魔族人好像是见惯了这些,为首的魔族人淡定地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个小玉瓶,从玉瓶中滴了一滴水出来,无色无味,仿佛什么也没有加,可一滴水下去,将老妪缠得死死的树根却仿佛遇上了什么恐怖的东西,飞快往主根缩,松开了那个可怜的女人。 然后湘影仙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一伸手捂住了嘴巴让自己不要尖叫出声来。 ——老妪都这样了,还没有死! 她的胸腔还在起伏。 还因为树根撤了,她的声带不再被压迫,然后发出低低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那些魔族人对此却一脸淡定,一伸手抖出了一条鞭子将老妪拦腰卷起,直接往下一扔,下面就是血海,两三息时间门之后便是重物入水的声音,而后则是那些白骨鱼疯狂啃噬的嘈杂。 这一幕并没有什么,因为湘影仙子刚才看到了两道不起眼的灵光,应该是玄明真人出了手,悄然救下了老妇人,丢了个东西下去任由鱼群啃噬。 而众魔族中人还没完——老妪的位置腾出来之后,他们便拿出了那个处在花一样年华的女孩,女孩的面容还是在极度的欢愉和怨恨之间门来回切换。 湘影仙子正要凝神看他们还能出什么幺蛾子,玄明真人却在此时嘴唇微动,给了她一句传音。 湘影仙子面色一变,藏在广袖之内的手指灵光微闪,悄悄操纵着自己出品的傀儡。 这些官司那些魔族人自然无从知晓,他们只在那个陶瓮放稳之后,拿着手中的铁钎对着陶瓮就是用力一砸。 陶瓮应声破碎,因为角度拿捏得非常合适,那个没有手脚的傀儡连带一陶瓮的稀里哗啦粘稠腥臭的液体一并滚落到他们刚刚挖出的坑内,傀儡再没有了一会儿欢愉一会儿怨毒的切换,而只是悲哀地发出痛苦的惨叫,方才那个被一滴水逼退了的树根也缓缓重新爬了出来,开始研究怎么顶破新的养料的天灵盖。 一切都很正常,魔族人开始填土。 傀儡 第177章 果树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震惊过。 人参果树?! 你再说一遍?! 这玩意儿如果是人参果树我特么当场从这里跳下…… 不不不,稍微等等,话不能说太满。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暂时按捺住了那种类似于“小时候听妈妈讲的睡前故事里神奇兮兮的物品现在居然是这个鸟样”的崩溃,在两件重宝的指点之下化作两道流光从树根一路摸到了树冠。 这里是一处盆地,四面都是高耸的山脉,那确实是一棵青枝馥郁的巨树,庞大的树冠足以填补了盆地和高山之间的落差,极其壮观。 但,这一整片盆地似乎是一个阵法,罩着一层血乎乎的透明光罩,绿油油的树上都隐隐反射着猩红的光辉,让这一片地方都显得极其邪异。 而树枝上也确实有婴孩一般的人参果,五官具备,四肢俱全,但和婴儿在母亲腹中是靠腹上的脐带与母体相连不一样,这人参果是靠着尾椎骨上多出来的一截儿和母树相连。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双双陷入了沉默。 这真的是人参果,如假包换。 可是谁能解释一下人参果树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这种聚天地灵气而生的宝物怎么现在看起来一股邪祟样! 并且那个“人参果”不说脸上的笑容多让人头皮发麻了,就说它和母树相连的那个……在树木领域可以叫做果柄,在人类领域可以叫做脐带的东西,外表确实是晶莹玉色,但深处却是有一条细细的线,是极其不正常的猩红,代表着输送到人参果内的养分本身也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这场面,哪怕是以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的见识,都一时无言。 论起来,东皇钟的主人当年和人参果树的主人交情比较一般,但青萍剑的主人和那一位却是友好非常,所以东皇钟提醒了湘影仙子这一句,又感受到了玄明真人体内的青萍剑的气息,便知道这里没它啥事了,安心沉睡。 只是沉睡之前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声,这小子还挺讨法宝喜欢,交出了诛仙剑就能立刻勾搭来青萍剑,啧→_→ 青萍剑自然不知自己被东皇钟念叨了,而它虽然也是重伤也需要休息,但看到了这样的人参果树,心痛之情满满当当地盖过了自己的疲累。 二人一宝都沉默了许久,终于是青萍剑给玄明真人传音:“真人,无论你信不信,我得说句公道话,人参果树以前不是这样的……” 玄明真人哪里看不出来呢—— 别说那些在下界属于孩童们的美好睡前故事了,哪怕是被糟蹋到了这样程度的现在,也能看出人参果树是天地灵根。因为它抽出来的新叶片还是带着让人心旷神怡的灵气,并没有任何血腥粘稠的感觉。 可恨就可恨在树干能给新叶提供的养料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再加上人参果树上隐隐约约是有禁制的样子,才将那些满是灵气的新叶慢慢磋磨成了死气沉沉的油绿色,上头还覆盖着一层邪异的猩红。 而光是看新叶的勃勃生机和老叶的沉沉死气,玄明真人都能感同身受人参果树遭受的痛苦,无奈叹道:“我自然相信,前辈不用费力说服我,只说如何能让人参果树得到解脱便是,晚辈虽不才,但亦能倾力相助。” 青萍剑有点无措。 关键它也不是树,更不是观音菩萨,这个业务它不会啊! 但至少它俩曾经是好朋友…… 青萍剑沉吟道:“真人,我有一个比较过分的想法。” “前辈请说?”玄明真人回答。 “我其实也不擅治疗,但……我或许可以带走真人的一些法力。”青萍剑道,“用最精纯的法力唤醒人参果树沉睡的灵智,再和灵智谈一谈,好歹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 玄明真人觉得可行:“前辈要多少?” 青萍剑犹豫了一下,多骄傲多自尊的宝贝啊,提这种过分的要求,声音都不自觉小了下来:“可能需要全部,还不一定够用。” “啊?” 青萍剑也很无奈啊:“真人,实在是你年纪太轻积累太少,虽然你的法力比起如今天庭的大多数神仙来说算得上是深厚,但对我们这种存在来说真的不太够,人参果树现在的状态比我当时还不如——我当时只是断了,并没有遭受什么多的摧折,只是它却……唉!真人只往我初入真人丹田时需要的法力算,那可能都不够的。” “到这样的程度么?”玄明真人看着那笼罩在猩红色气息中的人参果树,更心疼了,但到底还是冷静的,“可是身处敌营,身上一点法力都不留,哪怕旁边还有湘影仙子在,我仍然不太放心。” “那哪怕少一点,八成或者七成……”青萍剑做了让步,但这个让步也非常艰难,“真的不能更少了,万一唤醒不成,没让人参果把这些法力都吸取了,反而吸引来了魔族的注意……” “不是这个意思。”玄明真人道,“我是说,这法力一定得是一个人的么?其实晚辈看得出来,人参果树现在确实非常缺少真正醇厚的灵力,多匀一点出来,或许对人参果树前辈来说,会是天差地别。所以,能不能我出九成,湘影仙子也出八成或者九成?” 青萍剑到底不是诛仙剑,对玄明真人的了解还不够,听到了这样的话,愣住了。 “不可以吗?”感受到了青萍剑的情绪,玄明真人还以为不行呢,叹道,“那实在不行就我一个人吧,左右湘影仙子也在,抽干就抽干,没事的。” “不不不。可以的。”青萍剑赶紧回应,只是有点担心,“身在敌营,真人真的一个完整战力都不留么?还有……湘影仙子能答应?” 这个嘛,玄明真人就没有再回答青萍剑了,只看向了湘影仙子,唇角微动,直接给湘影仙子传了一段长音,也没有什么劝说不劝说的,只是说了这么一个事情,湘影仙子二话没说,直接就是:“没问题,我们今日又不是来踢魔族馆的,剩一成法力逃命便是,留那么多做什么。让青萍剑前辈抽就是了。” 两个小辈都这么慷慨,青萍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代人参果树谢过二人慷慨解囊之后,也不等玄明真人招呼,瞬间发力,玄明真人的丹田立刻一空,虽然还剩下一成可那也是头晕眼花,被湘影仙子扶着缓了好半天,他才把青萍剑拿了出来。 湘影仙子早就提前将自己的法宝和东皇钟都归拢了在了丹田的角落避免误伤,直接就将青萍剑纳入体内,青萍剑宛如一个无底洞,稀里哗啦也吞了湘影仙子体内的九成法力,方才再次回到了玄明真人手中。 随即,一声嗡鸣。 这是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领会不了的属于天地灵物之间的交流,再不片刻,二人便看到连叶片都透露着红血丝的人参果树在最中心的树冠处,微微抖了一下,有绿色的新芽缓缓打开,仿佛一个庞然大物睁开了眼睛。 别人的地盘,不好太嚣张,青萍剑只化作了一道不起眼的流光,进入了最主枝的树干。 刹那间,魔族最中心的魔宫,一处密室。 一个须发皆白,眉眼之间都是褶子的魔族老人面皮抽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后掐了一个法诀,一缕道韵扩散了出去。 片刻之后,离此地最近的那个美轮美奂的魔宫之中,原本正在和一个美姬调笑的年轻尊者陡然松开了搂住美人纤腰的手。 美人有些诧异,但看年轻尊者那严肃的表情,倒也不敢造次。而年轻尊者松开了美人之后便闭目,分辨了一下刚才自己感受到的那一缕道韵的具体内容。 ——【近日,可有异状?】 没有啊! 年轻尊者懵逼得不行,讲道理最大的意外就是拍卖会的请柬发出去了但仙尊们不准备来,可问题是已经解决了呀? 但既然那位老不死特地传了道韵出来,肯定是容不得他啥活不干且直接回复“经自查自纠,近期工作不存在问题”就能糊弄过去的,无法,他站起身来,化作一道遁光利索地去挨个视察。 不得不说,论这位魔族尊者的行动力和遁速,比大多数仙界神仙来说,是要利索得多。 查过了关押材料和祭品的牢房,看过了已经初步做成了花肥的陶瓮中的女孩,顺血河往下到血海,确定道路和血河都通畅没有异常,再抬头看那遮天蔽日的人参果树,从地底的血海上去看到了那树冠…… 是,今日的人参果树比往日的是要青翠许多,倒多了几分仙气似的。 或许是近日的花肥怨气不够足? 魔族尊者不太清楚,转身问陪同领导视察调研的一干魔官,魔官们也都很懵逼,各个环节的负责人都表示没有异常,绝对是按照标准流程炮制的花肥,整得魔族尊者自己都一头雾水。 但来都来了,人参果树又是重宝,不容有失。 他示意一干魔官退后,随即闭上眼眸,身上的法力扩散开,瞬间勾连了此地的阵法和一些隐秘禁制,很快,仍逗留在此地的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就感受到了一个恐怖的气息自下方血海处苏醒。 他俩的心跳悄悄都上来了,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湘影仙子欲加强一下他俩身边那个隐匿行迹的法术,但玄明真人摇摇头,示意什么都不要做——什么样的法诀都会引起天地灵气的变化,再微小也是变化。现在,那个存在很有可能并没有发现他们,但要是他们动了法诀,保不齐就此地无银百两了。 可是就那一层隐匿法术,瞒得过么? 骗过魔族尊者不难,但那个大家伙…… 湘影仙子心里打鼓,玄明真人也未见得就多放心了,二人手里都捏了随时随地可以调动法力逃开的法诀,但都按捺住没有动,只看着人参果树下方的血海一阵翻涌之后,有深邃难明的道韵扩散了出来。 以年轻尊者为首的一干魔族直接就跪了下去,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肩头也感受到了一股压力,正在纠结要不要跪的时候,那一缕道韵似乎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头,瞬间有一道血管一样的东西从血海中一路往上,直往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所在的位置袭去。 一干魔族眼睛都瞪圆了,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也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俩飞快调集体内所剩不多的法力,准备如果是试探他俩就稳重到最后一刻,但真要开打他俩就先跑为敬。 但这一瞬间,他俩突然觉得自己肩头被拍了拍。 两个卷王当场心跳就上了一百八—— 艹艹艹! 什么东西!我俩的护体灵光是摆设吗? 关键这个时候,两人体内的法力也顿时一锁,二人连注入法力立刻逃遁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毕竟是活生生卷上来的大佬,到这样的局面也没有大脑空白无可奈何,而是各自都开始思考这种环境下还有什么秘术能动用,是立刻就跑还是暂时虚以委蛇,瞬间藏在袖中的手都已经拿起了各自保命用的法宝,此时却有两缕道韵,轻轻柔柔地入了两人体内。 【是我,别慌。】 青萍剑。 也对,但凡不是原本属于他俩的法力,如何能在两人一点感应都没有的情况下突破护体灵光进来拍肩? 可青萍剑自己都伤成那样……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心里都没有底,但还是双双决定再等等,上古法宝万一有奇招呢? 然后,就在下头那个血管一样的东西即将碰到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的时候,人参果树突然仿佛被风吹了一般,抖了抖。 抖落了一些尘埃,还有一点灵光。 莫名的,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这时仿佛看到了一只睡了很久的凶猛大老虎,醒过来之后打了个哈欠,掉落了一些无伤大雅的毛,然后睁着一双眼睛,冷冷看着你。 备注一下,这个“你”并非是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而是下面的那个玩意儿,表达着它的不悦。 ——你干嘛扰人清梦? 瞬间,那个血管消停了,瞬间缩回了血海,也不探查什么了。 而一干魔族,就……低头看看血海,抬头看看人参果树,尤其那一干魔官再看一眼年轻尊者。 年轻尊者也没见过这个场面呀,愣了一会儿才试图去沟通血海下面那个东西。 没有回应。 但很快就心念一动,一缕道韵闪现在心头。 【行了,回吧】 年轻尊者一头雾水,但也只能遵命带着一干魔官就离了此地。片刻之后,人参果树上那一层猩红的光罩缓缓压了下来,让人参果树刚刚抽出来的新芽都没有那么嫩绿了,便像是刚刚发威的大猫又被喂了安眠药,很快便懒洋洋了起来,再不一会儿,便彻底恢复了平静。 而年轻尊者一回去便让自己麾下一干魔官该干嘛干嘛去了,自己去了魔都,目标明确去往魔君闭关的密室,在外头等了许久,才感应到密室中灵气激荡,之后,才有侍从来请尊者入密室细谈。 修炼的密室内,魔族老者脸上的褶子仿佛又多了两条似的,看上去也分外疲惫:“冥照来了呀?快坐。” “是。”冥照尊者恭敬行礼,之后才谨慎坐下,道,“臣想请问君上,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人参果树有些异动。”老魔君的声音还是懒懒的,困得不行一样,“本座担心有仙族的人靠近,让你去查查罢了,结果本座也知道了,平安无事,甚好。” 老魔君觉得平安无事,冥照尊者却疑惑了:“其实没有那么平安——不知老祖是否知晓,血池中的那一位今日出手了,但被人参果树拦下,臣才想……” 话没说完,老魔君已淡淡道:“那一处有些灵气异常,我也看出来了。” “既如此,为何……” “无事了。”老魔君道,“你在沟通血池中的那一位时,我也在调动镇压阵法细查,那一处的异常是因今日人参果树异动之故,倒不是其他。如今我已是调动阵法重新让人参果树沉眠,完满解决了。” “君上莫要嫌臣话多。”冥照尊者还是有些犹豫,“到底那一招没试探到最后,就怕一个万一。” “无妨。”对于心腹爱将,老魔君脾气可以说是相当好了,“倘若是你今日被抓了个现行,血池的袭击都迫在眉睫到了如此程度,你可有那个压制法力半点不动的定力?” 冥照尊者就尴尬地笑:“君上高看臣了。” “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尚且不能,仙界那些酒囊饭袋如何就能了?”老魔君笑道,“更何况今日是人参果树最后出手。你想,倘若你是人参果树,你是恨仙界的人多些,还是恨魔界的人多些?” 冥照尊者憋了半天,想到了这些年来人参果树的遭遇,自己到底是魔族的一员,实在不便开口。 ——问就是都恨!都垃圾! 都给老子去狗咬狗!能死一个算一个! 而冥照尊者虽然没有回答,见他这个表情老魔君也心里有数了,摇头笑道:“所以,倘若真的是有仙族的人靠近人参果树,人参果树不一树枝把人抽死已经算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如何能指望它出手救人?” 所以,放心吧。 冥照尊者到底是点头:“是,臣受教了。” 老魔君笑了笑,再没了精力,摆摆手让冥照尊者退下后,便陷入了沉眠。 老魔君年纪已经很大了,这让冥照尊者有些担心,忍不住开始盘算手里或者树上有没有多余的人参果,再给老魔君匀上一枚延寿——虽然暗地里会骂人家老不死,但是冥照尊者倒还真挺希望老魔君多活几年的。 他忧心忡忡地离了魔宫。 而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那边,终于等到了青萍剑的回归。 玄明真人自然得问呐:“前辈,如何了?” “先走。”青萍剑的声音还挺轻快,“我们出去说。” 玄明·海王·真人其实有一点舍不得人参果树。 但是一方面今日在这儿已经是惹了足够多的麻烦,魔族人虽走了,但谁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外松内紧地在这里等着他们露出马脚,另一方面……请给他就剩下的那一成法力一点尊重好吗!在只有一成法力的情形下在魔族的地盘挑上整个魔族也太浪了吧! 所以舍不得归舍不得,玄明真人也没有犹豫,将青萍剑收回了自己丹田,和湘影仙子说了一声,二人便双双化作光丝,找准一个阵法运行流转时的漏洞,溜回了他们暂居的那个石室小屋。 然后玄明真人才问起青萍剑:“前辈,现在可以说了么?” “当然。”青萍剑笑着回答,随即出了玄明真人丹田,而后青萍剑体内有一道灵光溜了出来,凌空化做了一根小树杈子。 通体碧绿晶莹,生机勃勃,宝光内敛,还对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摇了摇树叶权当打招呼。 就……之前人参果树出手替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挡掉血池中那个恐怖存在时,二人只觉得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而现在的小树杈却是瞬间让二人觉得面前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猫咪,睡醒了之后还对着他们招了招手表示铲屎官你可以上来亲亲抱抱朕了。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的表情都有一点微妙,和小树杈子不熟,玄明真人选择 第178章 白澈 不不不,现在不是缓缓的时候。 至少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玄明真人不得不硬着头皮请教人参果树:“前辈就这么出来了,魔族那边没关系么?”如果过两天魔族就开始戒严并挨个排查陌生面孔还在忘川河上设下重兵,那他们不得现在就麻利溜回仙界呀。 ……可我还没找到诛仙剑阵呢! 那么一个大宝贝怎能错过? “没关系呀。”人参果树竟然还是个可可爱爱的女孩子声音,“若将人参果树的精元分为一千份,我不过带走了其中之一,可能还不太到,九牛一毛的东西罢了,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发现的。” 玄明真人肯定得关心“一时半会儿”大概是多久。 人参果树想了想,道:“三五十年吧,树死和人死不一样的——短时间之内那个臃肿的躯壳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应,包括长在树上的人参果也还能正常成熟,可到底失了本源,如无意外,会一点一点的衰弱下去,三五十年之后,才会显出枯竭之相。” 玄明真人这才微微放心。 但人参果树就开始傲娇地谈条件了:“真人,我跟着青萍剑跑了,固然是看在真人与仙子确实真诚的份上。但是我也是有条件的哦?” “什么条件?”还能在魔界待多久的根本问题得到了解决,玄明真人瞬间就恢复了那诱拐法宝成性的儒雅随和的模样。 人参果树昂起了树枝,像一个骄傲的小姑娘:“青萍剑说真人在仙界的封地在金鳌岛,那我要种在金鳌岛最好的那一片灵地上!” “那当然。”玄明真人笑得俊秀清朗,芝兰玉树都没有的风度,“还有呢?” “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人家答应得那么痛快,倒让人参果树都有些心虚起来,“好几万年,甚至可能是十几万年之内,我可能都没办法给真人或者仙子提供任何人参果。” “没问题。”玄明真人还是温文尔雅地笑,“还有呢?” “还有……”人参果树但凡有张脸现在已经要红了,颇不好意思地道,“我和青萍剑不一样,对我而言最好的选择是埋到土里正常生长,如果真人想要我早日养好的话,我需要的肥料是这个样子。” 它颤颤悠悠给了玄明真人一道道韵。 玄明真人闭目感应了片刻,仍然是最温和的微笑:“我会为前辈准备好的。还有呢?” 人参果树现在好想给玄明真人一个熊抱。 这么好的主人是真实存在的吗!我被仙族魔族来回倒腾了那么多年现在可算是遇到了个靠谱的了吗!苦尽甘来了对不对! 还有,你真的让我想起我的前主人了呜呜呜qaq 但天地灵物不能丢面子,于是人参果树现在的状态就是“别低头眼泪会掉”,好半天之后才道:“没有了,多谢真人。” “前辈客气。”玄明真人笑得温和,“不过晚辈有些好奇,前辈是怎么落到魔族人手里的?” 这个嘛,说来话长…… 当年,人参果树也是被收藏在昭华宫中的大宝贝,被栽在昭华宫后院。 这是和本界天地有着莫大联系,不能带去混沌的宝贝们共同的待遇——举个反例的话,后天炼制出来的什么三尖两刃刀啊金箍棒啊就从来没有这种如果要和主人分开该咋办的担忧。 而当年镇守昭华宫的人可不是青阳上神这种水货。 那位神君名叫白澈,天君嫡系,出生时便非常不凡,什么天降红光地涌金莲七十二只彩鸟绕床一周的待遇都安排上了,后来还靠着自己的努力(?)做了上神,被列为竞争天君的有力人选,眼看着就要被立为太子,却爱上了一个花妖。 是的,又是花妖。 白澈神君原本有婚约,女方地位还不错,这样的移情别恋让女方面上无光,上来找天君闹,白澈神君因此丢了太子之位,退而求其次来守昭华宫,也算与他的亲亲花妖双宿双栖。 故事到这里本来没什么,宝贝们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神仙们一个个情感这么丰富,但白澈神君和花妖夫人和它们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两人说是守昭华宫实际上是在满世界的逍遥快活,而宝贝们在昭华宫自己玩自己的,也算各得其乐。 如果那位花妖夫人不死的话→_→ 那一天,白澈神君抱着他老婆冲入了昭华宫,花妖在他怀里化回了原型,白澈神君哭到肝肠寸断,迷迷茫茫之间看着种在正殿的人参果树,再看着手里的那一截儿枝条。 简直就是一个恶向胆边生! 他砍了人参果树最重要,生机也最为浓郁的那根主枝,把他夫人嫁接了上去。 什么治疗鬼才! 那人参果树是天地灵根,花妖夫人才是什么水平,没几天就被救了回来,甚至身上的法力还有所增长,白澈神君一看有搞头呀,和他夫人沟通了一下,觉得夫人你要不在人参果树上多养两天? 两天:指那个贪婪无尽的花妖在人参果树上栽了两千年。 那是什么概念! 花妖夫人飞升上神的劫都是人参果树帮忙顶的。 人参果树帮忙:指花妖夫人往人参果树冠深处一缩,品种没那么珍贵的花妖已经能化成人形,天下间独一无二的人参果树偏偏受天道限制才刚刚有灵智,躲都躲不过去。 就为这,那个九千年,人参果树没能孕育出果子。 搁远古时期,神仙们的修为都挺深厚,仙元无忧,吃人参果就是图个乐,一个九千年没有果子自然没什么。但搁白澈神君的时代,每一个人参果可都是被大佬们提前预定的重要物品,白澈神君虽然摆烂了太子也不当了,却不意味着他愿意一口气得罪那么多仙尊啊。 于是天天看着人参果树发愁,被逼得无法了,硬是用秘术榨出了人参果树用来将养自身的养分来结果,好歹交了那九千年的差。 “可是……”听到这里,湘影仙子不懂了,“这个九千年是交出去了,但果树遭受了根本的损伤,下一个九千年呢?” “白澈神君自有妙招啊。”人参果树说得咬牙切齿—— 再等五百年,人参果树上的嫁接伤都愈合了,他便开始时不时地回报天君,说人参果树的状态不太好,给天君打预防针,为的就是让天君暂时不要再答应哪位尊神九千年后给人家人参果了,等三千年看看人参果树开不开花再说。 三千年后,人参果树果然没有开花。 天君便派医官来看看,可人参果树纵使给医官说了它的委屈,一出昭华宫,白澈神君淡淡一个眼神过去,医官才是个什么品级,难道敢给天君说实话离间人家天家父子? 于是只能是:“臣也无法,不如再看看?” 这一“再看看”,天庭数万年都没有人参果面世。 而这数万年内,天庭沧海桑田,天君的儿子们一个个因为种种原因退出了储位争斗,老天君蓦然回首,发现还是白澈合适。 并且(在老天君眼里)白澈的花妖夫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也修炼成了上神,仙界毕竟是个实力为尊的地方,只要你已经是上神,曾经卑微的身份也没有多大问题了。 白澈终于是既得了美人,又得了江山,离开昭华宫那天,人参果树病恹恹的,叶片发黄,仿佛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那个“骨”。 这故事听完,玄明真人≈湘影仙子:“……” 今天的我也在为仙界这帮人到底能搞出多少幺蛾子而震惊呢:) 于玄明真人或许还好,但对于杀了天君一族那么多人的湘影仙子来说…… 湘影仙子突然开口:“前辈可还记得那位白澈神君的面貌?” “记得啊!”过了那么多年了,人参果树现在想起来还是好生气,“化作灰我都认识他!” 然后猛然意识到了一点什么:“仙子这么问,难道……” “因为一些原因。”湘影仙子幽幽道,“我杀了天庭一串当过天君的神君,没准里面就包括……” 湘影仙子不说了,直接开始画玄光镜——人参果树还虚弱着,让老前辈动手画一下白澈长啥样明显是不太礼貌。 可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影闪现,人参果树都摇头表示不是,湘影仙子的心越来越沉,画面闪现到最后一个,人参果树的声音都尖锐了:“就是他!他死了吗?” 他要死了我现在就出去放它五万响的鞭炮! 可是,湘影仙子的表情很凝重: 第179章 救赎 人参果树这才勉强顺了气。 可你以为这就是白澈神君作妖的全部了吗? 怎么可能! ——他去做了天君之后,给昭华宫安排的神君自然是自己信任的人,但他也知道风水轮流转的道理,自己总有退位的一天,也不可能永远都安排自己信得过的人看守昭华宫,倘若人参果树在某一个时间点还是气不过,就是铁了心想把他做过的事情公诸天下,那他多没面子呀! 可那是登记造册的天地灵物,他即便贵为天君,对人参果树也不能说毁就毁。 不过万幸,自从被那花妖夫人强行嫁接了之后,人参果树就一副自闭了的样子谁也不爱搭理,他虽然要处理人参果树,但也不那么着急。 一放,又放了数万年。 下一次仙魔大战,仙族便没打过魔族。战后谈判,魔族敲了仙族一大笔仙石,仙族那时又刚好囊中羞涩给不太起,天君一拍脑袋,授意去谈判的仙官:“问问魔族,仙族可以用一个宝物抵账,看他们答不答应。” 什么宝物呢? 半死不活的人参果树啊——太极图盘古幡那种层次的神仙们肯定舍不得,即便是河图洛书神农鼎这些东西,神仙们也担心万一什么时候要用到所以不愿意给,但已经好几万年没有出产人参果的树,不是很合适么? 那这里就又涉及一个问题了:天君要面子,根本不希望自己对人参果树做的那些事被人知道,那魔族人知道就不是知道了?就不怕传到仙族来他身败名裂么? 不怕。 因为那是魔族啊!敌对势力!敌对势力说的话能当真吗?对方黑我黑得越狠那代表我这个天君当得越称职好么! 人参果树就这么被送了过去。 平心而论,其实魔族还是在尽力对人参果树好一点的,可魔族就那个条件……即便是在魔族最还是太糟糕了。 人参果树固然有着离开了那个恶心唧唧的仙族好好过日子的想法,可条件不允许啊,它还是结不出果来呀。 那魔族也着急呀!我放弃了大量仙石赔款得到的人参果树,为的是它能为魔族的未来发光发热,可是就这? 偏偏天地灵根就是有脾气,普通肥料它不消化,灵气暴躁它长不了,指定的肥料又是品阶不低的丹药,虽然比不上九转还魂丹的曲折,但也绝对不是什么炼丹菜鸟能弄出来的,魔族对着人参果树给的材料配方,唯有大眼瞪小眼而已。 求仙族? 拉倒玩意儿仙族要有那本事还用把人参果树转让给你? 魔族没招了,处于魔族巅峰的那几个人一通研究,结论是咱就这个条件这个手艺,养是养不好人参果树的了,除非用点属于魔族土特产的邪招。 可问题是人参果树会配合你用邪招么? 那……即便不配合,也可以想一点邪招让它配合嘛。 “现在想想。”人参果树道,“他们应该是在我的肥料里下的手。” 那是能让人参果树的主意识昏睡过去的成分,人参果树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狂嗜睡,偶尔会醒过来,但会被迅速地催眠下去,然后其他活动全凭本能。 植物能有什么本能呢? 有养料的时候便吸取养料,营养够了便开花,开了花便要结果而已啊。 “真人,仙子。”人参果树说到这里,非常难过地道,“无论你们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给我喂的是那样的肥料,倘若我知道……我……” 青萍剑抖出一缕道韵,轻轻揉了揉可怜兮兮的小树杈子。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也都是一声叹息。 有什么不信的呢,今日他们亲眼见识到了呀——血池中的那个玩意儿要攻击他们,人参果树突然抖了抖表示被吵醒的不愉快,然后原本要追查的魔族也不追查了,原本平静的阵法也动起来了,猩红色的光罩继续将人参果树哄睡。 当时二人还不知道这是在闹什么,魔族为何放弃得如此轻易,可现在听了故事还没反应过来,那就是单纯的蠢了。 “前辈。”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受委屈了。” 人参果树摇晃了一下它的树杈权当摇头,涩然道:“我是杀人的那个,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不是啊,你没有杀人。”青萍剑温柔地劝慰,“是那些魔族人杀的。”——即便主意识沉睡只剩下本能,人参果树也没有用树根绞死那些可怜的姑娘,即便这对它来说是举手之劳,它也可以得到更多的养分。无论怎么算,那些姑娘的真正死因都是魔族人定期更换肥料之后把她们的躯体扔到血池里。 可是人参果树还是很难过,小声道:“真人不要嫌弃我,我没有带走任何从魔族汲取来的营养和灵气,也不想要任何与那个花妖交缠之后的灵气,只拿了我自己剩下不多的本命精元离开,所以才显得这么小。我是一棵树!我真的不需要那些肮脏兮兮的东西,正常埋在土地里晒太阳吸取灵气就能活得很好的。” “没有嫌弃,前辈不留那些乱七八糟的灵气是应该的。”人参果树那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太可怜了,但凡是一个有正常恻隐之心的人都不可能不心软,玄明真人抬手,隔着小树杈子的护体灵光揉了揉它,道,“金鳌岛上灵气浓郁,我回头会把前辈种在紫芝崖上,前辈慢慢养着就好了。开不开花,长不长人参果都不要紧,您这样的天地灵物,光存在就让人心旷神怡。” 人参果树就……就还是很想哭,扑到玄明真人怀里哭。 这么多年了!仙族也好魔族也好,一个个眼睛都瞪绿了就瞅着那点人参果,要是某一个九千年没长出果子来他们就各种邪招出得让人头皮发麻,什么时候说过这样温情的话? “好了好了前辈。”树虽然哭不了,也不能扑到玄明真人怀里撒娇,但玄明真人能感受到它的悲伤,赶紧把话题收了回来,“说起来,晚辈和湘影仙子在树根处救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妪,不知树根处有多少这样的老妪,前辈可知道大概的位置都在哪里?” 树是出来了,可人还是要救的嘛。 “知道二位放不下心来。”让人惊喜的是,人参果树调整了情绪后,开口的是,“我把她们带出来了。”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立刻就惊喜住了,看着人参果树身上溜出了几道流光,齐齐整整地排在旁边的石床上,都是睡着了的老妪,固然没手没脚,但因为睡着了的缘故,表情都没有那么渗人。 “原来的地方呢?”湘影仙子问,“若是空的,为免被发现,我们现在还得弄几个傀儡埋回去……” “不必了。”人参果树道,“别的事情我做不了,弄出几个人形在那里糊弄过关罢了,小事情。” 靠谱!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心头的大石头放了下来,由玄明真人再问人参果树:“前辈着不着急去金鳌岛落地?若是着急的话,晚辈现在便回去一趟,若是不那么着急……或许可以在魔界多盘桓盘桓?晚辈和湘影仙子原本是来魔界找诛仙剑阵的,或许那对前辈来说亦是故人。” “好啊。”人参果树没有怎么纠结便道,“为了金蝉脱壳,我吞了二位那么多法力,现在总得消化上一段时间,种不种下去都不要紧,在魔界多逗留两日又有何妨?” 那没事了,玄明真人将青萍剑收回了丹田,再问过人参果树想待丹田还是储物袋,因人参果树自己的选择,便敞开了储物袋让它进去,然后他才和湘影仙子继续干正事—— 别忘了,他俩再去了一遍魔宫下头的洞窟,最开始为的也不是人参果树。 而是救人。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不再耽搁,他俩并没有人参果树那直接一个类似“袖里乾坤”的法术把人化作灵气带出来的手艺,只能是老老实实取出几个特别炼制过,能收人而不伤人的玉瓶来,挨个把那些沉睡的老妪收到了玉瓶里,二人去寻最近的一处水源。 到了地方,确定四下无人,玄明真人把储物袋交给湘影仙子,因为受害者都是姑娘,他要避嫌,便只能干打下手的活——譬如用土属性法术拘起房屋,取水烧热送入屋子,弄出一张一张的石床再用云被将床铺好。 湘影仙子则是在玄明 第180章 功德 给那样一群老老小小的姑娘清洗完,湘影仙子整个人都要抑郁了。 出来看了好久的阳光明媚天下太平(?)才缓了过来。 ……然后还得掉头回去干活! 干啥活? ——姑娘们虽然清洗干净了,伤口也处理了,但因为是流水线操作,只是粗浅地处理过了外伤罢了,内里的伤害到了什么程度,筋脉和血运还通不通畅,是方便安个假肢还是可以费点功夫捏个胳膊来给人家装上…… 都是活儿。 倘若都是男孩子在这里,玄明真人再要避嫌也得硬着头皮上,但既然湘影仙子是个女孩子,再考虑到这些姑娘已经遭受了无法想象的折磨,也就不必再给她们增添一个被男子看光身体的心理负担了。 湘影仙子重新收拾精神转身进去处置,玄明真人还是在外面打下手,湘影仙子要汤药给汤药,要丹药给丹药,还同时炮制着湘影仙子用来捏断肢的泥巴,倘若还有空,便多弄几架子轮椅出来,预备用来推女孩们出来晒太阳。 湘影仙子就专门治病。 其实说起来,她自己都是带伤上阵——法力之于修士,便如血液之于凡人,凡人失去了半身血液便会昏迷,修士即便身体强横些,陡然没了九成的法力,负担也是非常恐怖。 这样的身体状况,湘影仙子自己都庆幸女孩们身上都有修为,因为身体有没有被灵气改造过几乎是质的差别,只要勉强算个修士,经脉便比凡人经折腾得多,能用的手段也多些;还庆幸女孩们的修为算不上高,因为修为高了,治疗成本包括需要花费的灵气也会高上来,这对于现在的她属实是不小的负担。 说起来,玄明真人还在外头给湘影仙子传音:“仙子亦失了九成法力,身体也虚着。如今虽救人要紧,但再要紧也不能因此损伤自身仙元,仙子倘若觉得不太行,歇一歇再治也是使得的。” “这话该我来叮嘱仙长才是。”湘影仙子含笑回应,“女孩们修为都不算高,给她们看伤用不了多少法力,可仙长又是炼丹又是准备断肢的材料,耗费的灵气的地方可就多了,倘若不行,也该歇歇再干。” 但说到底,治疗这群姑娘,无论是看病的还是炼丹的,都要不了多高的品级,二人都能一边干活一边吸纳灵气,倒是还好。 炼出来的丹药好喂进去,汤药么……二人都没空,但手办大佬总有她的办法,安排了两个傀儡一个扶着人一个给喂药,也都顺得下来,不至过于忙乱。 等看过最后一个姑娘,按她的损伤程度和体质开了药方之后,湘影仙子便长长松了一口气,没有再使唤傀儡,而是出来将药方递给玄明真人,再把调制好的“泥巴”端进去,准备开始捏手脚。 玄明真人熟练地抓药炼药,并不多去刺探屋子里的情况,才把最后一副药给炖上,正要去忙活断肢续接之后的膏药,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弱弱的传音:“真人?” 是人参果树。 玄明真人便和缓地笑了笑:“前辈怎么了?” “断肢续接的事我帮不上忙。”人参果树道,“但是不知道真人看出来没有,这些女孩在瓮中,成长的速度很不对劲。” 玄明真人的瞳孔微缩,坦诚道:“是不对劲,我和湘影道友之前去魔窟换出这些瓮中的女孩时,准备的傀儡比女孩们都要小些,还害得仙子要临时调整傀儡。” “那是因为人参果是延寿之物,魔族要催我长出人参果来,自然要夺取他人的生机。”人参果树道,“斩去手脚放入瓮中,泡以特制的脓液,为的是加速女孩们的成长,让她们体内的生机外现,催到一定程度,那些脓液和女孩们的身体都是给我的肥料。仙长你们看到的女孩时而怨毒时而欢愉,其实是她们的成长被加速了,普通的情绪没有表现出来,只留下了最激烈的情绪的缘故。” 玄明真人有些恍然,但也觉得奇怪:“左右都救出来了,无论是什么缘故总之已经解决了,前辈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个?” “自然是为了救人。”人参果树道,“瓮中的女孩们平白无故老了十岁有余,被埋在树根处的则是数十载上百载的寿元都搭了进去,何其无辜?我能吸取生机,自然也能将生机还回来,让她们恢复手脚被斩之前的状态。” 说到这里,人参果树还叹了口气:“真人,这件事……无论我愿不愿意,总之伤害是已经造成了,已经死去的是没有办法补偿更多了,但还活着的,能恢复原状,我便尽量给她们恢复原状吧。” 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这是人参果树的心意,他也不好阻拦,便在外头敲了敲门,温和道:“仙子,出来一下?” 湘影仙子想玄明真人不会无的放矢,便放下了捏到一半的假肢,还安抚了一下眼巴巴等着的姑娘,才转身出去,听玄明真人把事情一说,湘影仙子倒犹豫了:“前辈为了金蝉脱壳,已经失去了大量精元,现在还要把这些姑娘恢复原状……对前辈不会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吧?” 然后停顿了一下,尽量不伤人参果树的心意但也不伤宝物身体地道:“倘若会的话,晚辈其实可以进去和姑娘们谈谈,她们修为倒都还浅,寿元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只要潜心修炼上几年,看起来再苍老的婆婆都会越来越年轻,左右不会这么快就逝去的,前辈也可以休养休养,恢复些元气之后再将她们失去的生机和岁月还给她们也使得。” “不必了。”人参果树却倔强道,“没关系的,这些女孩都来自魔族各地,没准还有仙族的姑娘,治好之后必然各奔东西,回头为了还我这个人情,倒劳烦二位再找到她们,也是麻烦。再者,二位给了我那么多灵气,我现在消化的虽然不多,但我拿走的她们体内生机也不过是几十年到上百年的数量而已,治疗她们并不会如何损害我的本源。” 然后还说了句俏皮话:“若是回头还觉得自己缺了元气,索性厚颜再向二位讨些便是——左右我是欠了这些姑娘一个交代,也欠了二位莫大人情了,俗话虽说债多了不愁,但我也想尽量把人情归拢,回头只还二位便罢,不要再让我满世界还这些姑娘了。” 二人都莞尔,也知人参果树能这么说,必然是决心已定,不好相劝。 但想想也释然了,即便人参果树还要问他俩要灵力也没什么,这对他俩来说反正是可再生资源,虽然现在身在魔族不可能嚣张地状态全开疯狂吸纳灵气,但是实在不行就溜去仙界找个没人的地方吸取一圈便是,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湘影仙子便不再说什么,手中用灵气凌空捧着那根小树杈子便掀帘子进了房间。 生机。 这四舍五入就是造化之道和时间法则的结合,是下界修士从来没有见过也不敢想象的神奇,人参果树不愿意露这一手,二人自然无话可说,但如今人参果树都这么表示了,哪怕是一直在外面的玄明真人,也都默然放开了自己对房间内的感应,不去感知任何外形和姑娘们的身体,只关注灵气流动方式。 人参果树自然知道这俩人都在擦亮了眼睛观察,绝不放弃一丝一毫的学习机会。 但它也不在乎——本来它对这俩人就颇有好感,不在乎他们学习模仿,退一步说像它那么讨厌的仙魔二族,它也拦不住人家啊。 那两族废物学不会罢了 现在这俩人如果学得会,哪怕是仅仅会一点点皮毛也不错啊! 它于是镇定心神,一边调动自己的精元调整状态,一边提醒湘影仙子:“我建议,最好是仙子将四肢都给姑娘们安上,我再将生机还回去。” “这有什么讲究么?”湘影仙子问。 “生机这种东西。”人参果树笑道,“于断肢愈合上亦有奇效,总比靠着人体慢慢自己探索运转要恢复得快些,顺便的效果,不要白不要嘛!” 湘影仙子一听肯定不会拒绝呀,当即便用气流托稳了人参果树,然后就去捏假肢。 屋子里,老老小小的姑娘们初初获救时,固然是情绪激荡落泪不已,现在都哭过了,反倒是一个个都在傀儡的帮助下翻身看着湘影仙子捏泥巴,一脸好奇。 湘影仙子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只由她们看,在捏完了第一副断肢之后还指挥着傀儡去外头拿了玄明真人才炮制好的药膏,而后先给第一位姑娘吞了一枚抑制痛觉的丹药,待药力散开,便重新清理了一下断口,将断肢小心翼翼地摁上去,而后抹上药膏,并握住了断手,通入法力,缓缓联系上姑娘的躯干,一条一条筋脉理顺了,方才给绑上绷带。 这太费劲了,接只手就得一炷香时间。 湘影仙子想了一下,问女孩们:“姑娘们,只我一个人来做这个,实在太慢了,大家也难等,外头还有一个我的同伴,因我之前是在给大家清理身体,多有不便,他才没有进来。但现在大家都被清理干净了,不过是接断肢而已,想来没那么多男女大妨要讲究,我要不叫他进来帮忙,也快些?” 女孩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湘影仙子笑了笑,还是很温和:“当然,总有姑娘比较介意。这么着吧,不那么介意的让我的同伴来治,介意的话可以先睡会儿,等我来治,没关系的。” 女孩们其实一直都不太敢开口说话,仿佛在害怕惊破了这个“竟有人这样温柔地待她们”的梦境,但现在湘影仙子都在征求她们意见了…… 有个小姑娘怯生生地开口:“我不介意的,让那位大人进来吧。” 有了第一个,自然一个个都纷纷发表起了意见。 虽然整个房间里有老妪有女孩,但她们遇害时都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心理年龄,本就都是还没怎么发育的小姑娘,哪里有那许多根深蒂固的思想,加上救人要紧,又不过是看着创口把手脚接回去,若是自己原装的手脚光秃秃放那儿,自然还有害羞的理由,现在看原材料都只是炮制好的“泥巴”,再是害羞也有限,于是一个个地都点头同意。 湘影仙子便直接朝外呼唤:“仙长你进来搭把手吧,我和姑娘们都说过了!” 玄明真人应了一声就进来了,仍然非常君子的并没有多看谁,接过了湘影仙子才捏好的肢体便给第一位姑娘续右手。 两个人干活是要快一些,待第一个姑娘手脚都齐全之后,人参果树方才调动体内精元,绿意盎然的小树杈子颜色顿时更加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很快,一道绿色的灵光落在了第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身上,小姑娘一瞬间就感觉自己丹田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因为有那绿气的浸润,就连刚刚接回来而有些冰凉的手脚都多了一点血运通畅的温暖。 她们的修为浅薄,要听懂人参果树的传音必然会比较费劲,于是由玄明真人转述:“姑娘丹田中的那团绿气是你之前失去的五年光阴,倘若姑娘想恢复遇害之前的十岁大小,便自行动用法力戳破;倘若姑娘觉得自己现在这个面容更方便些,也可以暂留着,百年之内,姑娘什么时候戳破,都能让姑娘年轻五岁。” 那女孩又惊又喜,现在就想爬起来给二人连带小树杈子磕头行礼,被湘影仙子坚定地按在榻上:“先休息,你的手脚虽因生机浸润而恢复了一些,但到底才接好,身体要适应好一阵的,即便要行礼也不急于这一时呀。” 小姑娘便只能在床上疯狂点首,眼泪汪汪。 手脚被斩当日,只想着吾命休矣,哪里能想到有今天呢? 第一个人被治好,倍增了姑娘们的信心,一个个都很有耐心地等着接续断肢,而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也在人参果树一次又一次展现造化之奇的时候细细体验,一时间修炼中许多关于法则和生命的问题都有迎刃而解之感。 甚至接断手断脚还越接越快,仿佛是对自己领悟到的造化和生命之道的现场实践! 人参果树看了都得夸一声好悟性! 事情进展得颇顺利,但到底数量不少,等最后一个女孩断肢被接续回来,第一个都已经能自主下床坐在轮椅上被傀儡推出去晒太阳了。 不过终归是伤筋动骨,还接了不属于她们的断肢,即便有天花板先生亲自炼制的灵丹妙药和人参果树的生机浸润,姑娘们要彻底恢复也花了近两个月方才能彻底行动自如。 这两个月里,湘影仙子早已和姑娘们非常熟了,也终于了解了她们的经历。 心疼之余,不得不吐槽魔族属实是一个成体系有组织的□□,在仙界长大的姑娘全靠诱拐也就罢了,在魔族长大的那可厉害了,人家家人都是恭恭敬敬把亲生女儿送给魔族大人们糟蹋的。 临离别时,湘影仙子都有些不放心了起来:“你们……现在还有家可以回么?” 装在陶瓮中的姑娘们面面相觑,大多数是肯定地点头了。 不过那些已经被埋了很多年的就不太美妙了,她们犹豫再三之后,咬牙说的是:“无论如何,总是要回去看看的。” “但若是回去看看之后,发现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回去了呢?”玄明真人突然问。 姑娘们咬了咬嘴唇,没有一个人回答。 “还有。”湘影仙子也叹息,“你们大多是被家人拱手送给魔族的大人们的,如今回家了,你们家人若是能接纳你们,今后能安生过日子,自然是好。但我有些担忧,倘若那些魔族人回过头看到你们还在家中,必然心生疑惑,回去一查,对你们来说反而是祸事。” 姑娘们又面面相觑一阵,倒是有个女孩大着胆子开口:“两位大人不必担心,为了方便在外头行走,我们中的大多数是没有恢复原来的年龄的,那些会到我们家中查看资质的魔族人又是贵人多忘事,哪里会记得那许多? 何况也有不少凡人年少时被带走,说是教导修炼,但后来证明资质不太行,剥皮抽筋了都抵不过辛苦费,索性被放回家。我们也不用做别的,只给家人与邻里说我们被赶出魔宫了便是。” “并且二位大人对我们是救命之恩。”还有姑娘帮腔,“我们身份卑微,对二位很难谈得上有知恩图报的那一天,但我们亦知道好歹,是绝对不会把二位大人供出来的。” 姑娘们纷纷点头,竟至要赌咒发誓。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相视叹息。 ——小看卷王了→_→ 我们担心的哪里是你们会把我们供出来?到现在为止我们用的都是虚假的魔族相貌,完了回头把这里的屋子恢复原状再往人群里一钻,谁还知道我们是谁。 主要是…… 玄明真人转头,和湘影仙子传音两句,议定之后,玄明真人才道:“诸位姑娘还是多呆片刻,我们去去就回。” 姑娘们都一头雾水,但也都乖乖听话,等了大概一个时辰,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方才回归,面对着姑娘们好奇的眼神,玄明真人一拂储物袋,取出了得有数千块魔石。 姑娘们都愣住了:“……大人???” “说句不好听的,诸位身无长物,就这么让你们走了,我始终担心诸位回家之后不为家人邻里所容,或者干脆无家可归。”玄明真人道,“帮人帮到底,我索性去附近的城池换取了一些魔石,想给诸位发一下,权做诸位最后的退路。” 湘影仙子也在旁帮腔:“都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也不怕与你们说句实话,我们在魔界也是客,早晚是要回仙界的,实在没办法在魔族再照拂各位,只能帮到这里了。” 姑娘们哪里想到会是这个展开,有发愣的,也有流泪的,如今她们行动方便了,更有直接跪下道:“我们哪里当得起两位大人如此厚恩!二位大人还是把这些魔石收起来吧!” “诶。”湘影仙子把人扶起来,“都说了不要哭了呀,给你们些魔石,不是为别的,只是想着你们如果在魔界待不下去,就去忘川,这些魔石权给那位仙官以做渡河的船资,你们可以去仙界生活。” 玄明真人在旁补充:“当然,无论仙界魔界,老百姓的生活都未见得好到哪里去,但至少仙界神尊们足够道貌岸然,等闲不会像魔族这般胆大包天地对凡人下手,你们去了,好歹有条活路。” “好了,都走吧。”湘影仙子一伸手,摄来十块魔石给她刚刚扶起来的姑娘,“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只希望你们没有用上这些魔石的时候。” 湘影仙子态度坚定,那姑娘推辞不得,只能红着眼睛拿了十块魔石,狠狠抹了一把眼泪,重重对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跪了下去,湘影仙子扶都不好使,她结结实实给二人磕了三个头,方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二人都叹了一口气,虽然他俩都受得起如此大礼,但总归不想让场面来得这么悲壮,交流了一下眼神,湘影仙子便对剩下的姑娘们笑了笑,道:“魔石你们自己分罢,我们还有事,便先走了。” 言语之间,也不等姑娘们表达不舍,双双化作两道流光而走,就连收留了姑娘们快两个月的石屋也在他们离开的瞬间恢复原状。 姑娘们有些发愣,呆呆地看着石屋原来的位置,那确实是个非常简陋的地方,可两个月来也承载了她们数之不尽的欢声笑语,现在虽然拆了,却总让她们忍不住怀念。 终于,有姑娘再次跪了下来,大声道:“仙长!仙子!倘若我等有朝一日去了仙族,可仙界仍是不容,那我等该去哪里寻个庇护之地呢?” 这仿佛贪得无厌地赖上了救命恩人的话自然遭到了其他女孩的敌视,可那跪下的姑娘疯狂眼神暗示,有机灵的女孩很快反应了过来,也跪下来:“求仙长仙子明示!” ——说白了,就玄明真人他俩这么个施恩不望报的架势,女孩们如果问有朝一日学成想要报恩该去哪里报,肯定不会有什么回应的。 但是说求一条在仙界活路,他们俩还有点可能心软,他们能指点的地方,肯定是他们自己的地盘啊。 但……还是许久都没有回复。 姑娘们的眼神便一点一点暗淡了下来。 许久,才接回来的手脚开始发痛,姑娘们才不得不站起来,老老实实分了那一堆魔石,便要分道扬镳。 然而就在这时,她们心头纷纷响起了一个传音,只给了六个字,却让她们内心安定了下来—— “去北俱芦洲吧。” 受害者里有在仙界长大的女孩,听到北俱芦洲的第一时间眼睛都瞪大了,心说你哄我呢,那地方能去? 但想了想,觉得也挺合理。 她这样的反应,肯定有其他在魔界长大的女孩问到底怎么了,仙界女子便叹了一口气,介绍了一下北俱芦洲在仙界的地位,随即道:“仙长仙子如何不知我们不是在求庇护,而是在想该去哪里报恩,既说的是北俱芦洲……想来是在告诉我们,真有能力之后 第181章 剑阵 分个北俱芦洲的地盘而已,对于干皇帝都干成熟练工的归鹤小哥来说,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然后他对着容初仙子露出了老实忠厚(演)的笑:“来,仙子,挑一个吧。” 容初仙子低头一看,心里“啧”了一声,忍不住感慨天下之大真的什么鬼才都有。 ——你看看这个地盘! 不规则的北俱芦洲竟被他划得均均匀匀,资源、人口、灵脉、凶兽、交通方便程度、发展难易程度……每块地方都各有所长,但从大众眼光上看确实都是差不多的地方,无论谁来看都挑不出错的公平。 但容初仙子现在其实不太想要公平。 “道兄~”容初仙子抬眸,试图撒娇,“即便踏勘北俱芦洲的地形之事不足挂齿,算不得什么功劳。可我是道兄之后第一个飞升的修士诶,看在先来后到的份上,道兄都不准备给我划个大点的地盘吗?” “我是在为仙子好呀。”这点程度的撒娇根本比不上归鹤小哥曾经有过的三千佳丽,是以他回答得那叫一个岿然不动。 容初仙子修的也不是魅术,不过是意思意思撒个娇而已,见归鹤小哥不吃这套,便恢复了正常的语调:“这话从何说起?” 归鹤小哥一直都是谈正事的语气,闻言直接推心置腹了起来:“仙子试想,飞升通道关闭多年,不知多少道友被耽搁在下界。认真论起来,除却玄明仙长,没能自己打破空间上来的大家修为法力难道不是差不多的吗?” 容初仙子没有太理解:“所以呢?” “所以。”归鹤小哥真诚道,“仙子若是作为先行者的玄明仙长,或者哪怕是建造了飞仙台,几乎对所有飞升修士都有大恩的湘影仙子,占据多大的地盘我都没有意见。可既然大家修为法力所差不多,也分不出什么高低贵贱前辈后辈,仙子自己占据了北俱芦洲上的偌大地盘,将来道友们一个个上来,他们的待遇都差不多,独独仙子所辖地域明显更为丰饶,仙子将以何面目与同侪相处?还是仙子打定主意从此不相处了?” 容初仙子:啊这…… 只能叹了口气:“好吧,多谢道兄提点。”然后低头更仔细地研究了片刻地图之后,选择了一处面积够广但资源和凶兽都不算多的边缘地带,“我就选这里吧。” “好。”归鹤小哥点头,打了个响指,在地图上将容初仙子挑的那一片地盘标成了红色,多问一句,“仙子是在金鳌岛再住几日,还是现在就去北俱芦洲?” “现在就去。”发展这种事情,自然是一步快步步快,早安定早安心,容初仙子直接站了起来,“道兄,后会有期。今后倘有大闹天宫之类有趣的事,道兄切莫忘了通知小妹。” “自然。”归鹤小哥含笑道,亲自将容初仙子送出了门,在容初仙子到了院门口时,才突然幽幽一声,“其实,仙子在踏勘时,杀掉了不少凶兽吧?” 容初仙子突然后背一紧,既然被当面点破,有些事就不得不面对——她硬着头皮回头,尴尬兮兮地讨好笑:“道兄,看破不要说破嘛。” 然后还立刻给自己找理由:“那个……是刚好有凶兽在袭击人族村庄时我才出手的,杀的也不是很多……” 归鹤小哥只要容初仙子承认就好,倒也没打算深究,只笑道:“同样的道理,仙子去北俱芦洲之后,倘若是凶兽冲击还没有具体道友负责的村庄,百姓生死难料之时,人命关天,仙子也不是不能出手。” 容初仙子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但归鹤小哥的敲打跟着就来了:“仙子可不能故意去赶凶兽冲击百姓,也不能什么都推在百姓头上。” “我明白。”容初仙子也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笑道,“道兄放心,不说什么心性什么罪孽,即便只考虑我若在凶兽群里动了什么手段,根本瞒不过同样从下界上来的道友,我也不会如此铤而走险啊。” “如此。”归鹤小哥爽快地一拱手,“仙子一路平安。” “多谢道兄。”容初仙子亦是拱手,随即便化作一道光丝出了金鳌岛,而陆陆续续的,金鳌岛上一处一处供飞升修士暂居的小院有一道又一道遁光去了正殿,而后和容初仙子一样悄然离开。 飞升修士们想要隐匿形迹,不要说仙界那些目下无尘的仙尊了,即便是就在金鳌岛附属岛屿上居住的承华上仙和灵妙元君,都是:“啊……啊?刚刚有什么东西过去了吗?我眼花了吧!” 错觉错觉! 但在北俱芦洲里土生土长的百姓是知道的。 在他们的视角里,不少村庄都来了神仙,并且和以往都不太一样——以往也不是没有神仙或者修士到来,但他们杀完凶兽就走的意图十分明显,但现在的神仙来了,没着急打听哪里的凶兽是什么风格(好评估打得过打不过),反而先带着他们搞起了基建。 教他们在村子外面垒土修建城墙,给他们符箓让他们放心去外面开垦土地,自己占据了有灵根的地方建造洞府,给村里的小孩们看过资质,还挑选了几个灵根还不错的小孩收入门下。 当然,也有击杀凶兽,但神仙们好像不着急——基本就是凶兽来袭扰了,他们出手杀几个,但凶兽知道退却了,神仙们明明占优势,却放凶兽们走了。 肯定有百姓不理解呀,有村长忍不住问:“仙长,为何不索性打死了账?” “哦。”神仙回答得气定神闲,“让它们再养养,多生几个。” 村长就很懵逼:“为什么呢?” 神仙:“嗯……” 我要怎么给你解释,凶兽对你们来说要了命了,对我来说却是行走的功德,理所当然要应生尽生呢? 只能幽幽道,“总之百姓们的生活不受影响便是了,你们不必管那么多。”然后还装作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疯狂暗示你别问了! 村长到底是有眼色的,乖乖闭嘴。 但是话说回来,北俱芦洲的老百姓要过上更好的生活,目前的阶段能期盼一下的也只是从打猎摘野果为生变成开垦荒田种地,但种地总是需要阳光的呀,北俱芦洲这常年因为阵法影响,暗沉沉的咋种地啊…… 村长小心翼翼请示了一下神仙。 神仙:……啊,对哦,太久不种地我都忘了。 然后第二天他的地盘上就开始阳光明媚了起来! 村长看了更怕了:“仙长,北俱芦洲的情况特殊,您这……您应该是把阵法都抹到只剩下最薄的那一层了吧,可万一没拦住煞气,导致外溢,被天上发现了……” “出不了什么事的。”神仙还是不解释,但保证了没事,“放心吧。” ——外溢? 什么外溢! 煞气对我来说也是稀缺资源,我巴不得北俱芦洲的煞气都向我靠拢好吗,我能让它外溢? 村长见劝不动,也拉倒了,难得糊涂嘛。 何况生活确实是向好发展的呀——神仙带来了好种子,给了他们明媚的阳光,对于老百姓来说自然而然能拥有稳定的生活,男耕女织,干完活回来逗孩子享受天伦之乐。 这样的生活谁不喜欢呢?非得打打杀杀去和凶兽拼命才彰显男子气概是么? 他们安安心心地发展起了农业,大概是和神仙混熟了吧,甚至还能搓手手来求“仙长仙长,下个雨嘛!”或者“仙长!阳光太烈了!弄朵云!” 神仙似乎很乐意他们和自己亲近, 但是这种事情还是要走程序的——神仙开始教他们怎么祭祀,什么样的祭祀他能收到,不要求什么过分的猪牛羊三牲(实话说也用不着),三根清香加虔诚的愿力足矣,要表示心意的话供上两个果子就挺好。 哦对,既然还涉及祭祀,神仙还教这些村民,现在北俱芦洲的镇守上仙道号上玄下明,来自下界,和他一起的有两个神仙,一个道号湘影,是个仙子,一个道号归鹤,也是个仙长,大家在供具体负责的神仙的同时,也给他们仨上一柱清香是最好的。 村长们就不理解了呀,仙长您帮了我们那么多,我们自然感恩戴德,受我们的香火理所应当,那三个又是哪根葱? 然后神仙们就开始给村长们解释,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神仙来北俱芦洲常驻,帮此地的老百姓抵御凶兽、发展经济、精准扶贫、乡村振兴,那都是因为玄明上仙。 然后就给老百姓们讲起了故事——从仙界神仙们沉迷恋爱不理世事,为了保留自身江湖地位于是关闭飞升通道禁止下界修士飞升上天开始说起,最终总结为:倘若不是玄明上仙为先驱者,湘影仙子建造飞仙台,归鹤道长划分地域让我们来北俱芦洲,我们和诸位又哪里来的这一段缘分呢? 这种传奇故事,搁哪个朝代老百姓都会很喜欢。 于是北俱芦洲范围内,但凡是有飞升修士管着的地方,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贴了几张画像或者放了神牌,逢年过节便烧香拜祭。 哦对,拜祭之余还咒骂一番如今的神仙→_→我说呢!北俱芦洲的生活为什么一年难似一年,原来是你们这帮人尸位素餐啊! 这直接的效果嘛……魔界那边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有没有收到愿力这个不太清楚,神仙们有没有被骂到耳朵发烫归鹤小哥也无处去验证,反正他收到了第一份愿力的时候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赶紧远程联系了他撒到北俱芦洲去的星星之火们。 大佬!你们让老百姓们拜玄明上仙和湘影仙子就完了嘛!何必捎上我呢?! 神仙们的回复是:“捎上捎上,不要害羞,但凡不是道兄给机会,北俱芦洲能剩给我们?” 归鹤小哥一脸黑线。 不过也不是所有神仙都愿意为了那点功德去北俱芦洲干精准扶贫的——修仙嘛,正常修士的思路还是锤炼法力,亲近大道,超脱人世的,这样的修士也要允许人家飞升呀。 当然了,在拉满的飞升难度之下,即便有修士本身并不太热衷于这种社会工作,那也不会是什么钻空子的黎泽天尊,最多不过是“我不爱这些事务,左右如今飞升了,也不想计较那许多,只不过是要一片清静地方继续修炼便可”。 对于这样的人,归鹤小哥也有预案——强求是不可能强求的,他只道:“可是,道友总要记一份是前人修建了飞仙台,才有后人顺利飞升的人情吧?” 即便只为了自己完整的道心考虑,独善其身的飞升修士对此也只能哼哼唧唧了一句“那是自然”,然后便是“所以呢?”的反问。 “道友不愿置身事内,我等仙道中人,自然不能强求。”归鹤小哥说,“不过到底涉及之后的道友还能不能飞升,还请道友千万不要对任何人透露道友来自下界,尤其不能将金鳌岛上有飞仙台之事告诉任何仙界之人。” “因飞升通道关闭一事,贫道和仙界的神仙们亦有仇。”独善其身者说得信誓旦旦,“我自然不会对他们多话什么。” “口说无凭。”归鹤小哥说,“为免万一,还请道友发下心魔誓言。” 独善其身者皱了皱眉。 但这是不好拒绝的。 在仙界如此高压的环境下,下界修士们无论修的哪条道,无论本性如何,“稳”之一字必然早已深深刻在各人的行事准则里,这样要紧的事,你不发一个心魔誓,是绝不可能放你走的。 并且心魔誓也非常有效——对仙界的神仙们倒是比较随便,反正他们也基本放弃了在法力上再进步了,这辈子都见不到心魔的,但对于飞升仙人们来说,但凡对大道还有一星半点的想法,都不可能在心魔誓上开什么玩笑。 是以,独善其身者们一顿思考,问的大多是:“只发心魔誓言?” “那道友还想做什么?”归鹤小哥一般也含笑反问。 独善其身者:“……” 或许,总得收个“门票钱”吧,说到底用了飞仙台和洗仙池,还有金鳌岛上那么多灵气呢…… “权当和道友结个善缘吧。”归鹤小哥大方极了,“这其实没什么——在天庭正常运转的时候,也不是所有飞升仙人都想在天庭拥有神职,那时的天庭也没有问飞升仙人要资源或者仙石以作补偿呀。” 都是人精,独善其身者即便比较独来独往,却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听得归鹤小哥此说,忍不住道:“道友……所图甚大呀。”——还没有天庭的地位就已经有了天庭的气魄什么的。 “总归不与道友追求大道的目的相冲突。”归鹤小哥笑道,“金鳌岛的打算最终成也好,败也好,都不会影响道友修炼,又何妨呢?” 独善其身者到底是没什么话好说了,当真发了个心魔誓言,便离开了金鳌岛。 不过这类人呢,大多数在走之前还是留了一句话:“道友,容我说句难听的,金鳌岛所图若是能成,自然最好,但金鳌岛所图如果失败,道友与道友的同伴因此上了什么诛仙台或者斩妖台,你们尽可安心去轮回,贫道倘有修为法力足够,身归混沌的一天,必然先灭了现在的天庭为你们报仇,再为后辈打开飞升通道再去。” 这点社会责任感还是要有的! 归鹤小哥失笑,一拱手:“那……为了道友可能的,为了我们报仇的那一日,贫道先谢过了。” 自然了,一样米养百样人,在“乐乐呵呵去北俱芦洲”和“啥也不掺合只想安心修炼的”之外,还有确实不想去北俱芦洲,但很乐意在其他方面帮一把手,为天庭覆灭而努力添砖加瓦的。 对于这部分人,归鹤小哥给的说法便成了:“如此的话,我便要建议道友去做个野神了。” “野神?”这类修士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野神?” “未被天庭正式册封,却一样能感应百姓的所想所求。”归鹤小哥笑道,“百姓求雨他便下雨,百姓求子他便送子,为百姓解决困苦的神。” 这类修士一听这个词儿,表情就微妙了起来:“道兄为何不直接说淫祀?” 归鹤小哥笑:“道友难道觉得淫祀很好听?” 这类修士,默默闭嘴。 但是说真的!野神和淫祀比,也并没有好听到哪里去好吗! 但到底你先飞升的,你说了算:) 当然了,这么一通操作,归鹤小哥也不是说自己仓促就决定了,丝毫不通报一下另外两人。 不过通报归通报,这会儿玄明真人还没空理他——魔窟中的一干受害人如今既然已经都弄了出来,再怎么都该去搞诛仙剑阵了。 不然以何颜面去昭华宫中见诛仙剑呢→_→ 所以,现在,由湘影仙子护法,玄明真人在僻静处布下了阵法,在阵眼盘膝坐下,开始研究起那一团业火给的道纹,顺便沟通业火看看能不能有更多的信息。 而湘影仙子于百无聊赖之中收到了金鳌岛的消息,了解完了两个月以来金鳌岛上的诸事,亦是欣然,想了想还给归鹤小哥补充道:“道友可得记得给刚飞升的道友讲一讲靠功德进阶和靠自己修炼的区别,免得回头有哪位道友攒了半天功德发现自己最适合的道反而是静心修炼,反过来埋怨道友不早说。” “我给他们说了的。”归鹤小哥笑道,“但,即便在不同的修炼道路上,对功德的需要有所不同,功德又不是罪孽,谁嫌功德多呢?” 湘影仙子莞尔。 总之不得不承认,专业人员的手笔和他们这种兼职选手是不一样的,归鹤小哥的安排已经非常无可挑剔,湘影仙子也没什么别的话要嘱咐,只说会将事情通报给玄明真人,便切断了联系。 而玄明真人感悟那一缕道纹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花了三天,好不容易找到些许眉目,那缕业火也终于摇曳了一下。 但玄明真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终于沟通上了业火的那一瞬间,在魔族一个重兵把守的秘地,陡然间电闪雷鸣。 与此同时,一群魔官魔兵看守了很多年,却和昭华宫众宝一样一直以来都灰扑扑的谁也不爱搭理的沉重巨石大门上头的锁链,陡然抖了三抖。 多少灰尘在锁链叮当之间晃晃荡荡落地,接着便有一直守在石门之外的魔兵震惊地揉着眼睛,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这秘地原来是真的有宝贝在里面么?”有魔兵诧异地开口,“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反应呢?” 那谁知道! 反正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众魔兵只看着石门上的锁链慢条斯理抖掉了自己身上的尘埃,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这一瞬间都觉得这大门和锁链……仿佛一个活人在整理自己的仪容。 众魔兵看得一头雾水,他们年纪都不大,被安排在此地守卫直至如今就没见过这石门连带上头的锁链有什么动静,自然也不知道有动静了之后应该怎么处置。 不过很快有魔官匆匆破空而来,非常着急的样子,甚至都没有责怪在此地守卫的魔兵没有及时上报,只问:“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魔兵小心指了指那条锁链:“回大人,并没有什么,只是这锁链抖了抖。” “抖了抖,就没了?”魔官问。 “嗯。”魔兵认真回复,但大概也是担心自己的回复过于草率让魔官不快,多补了一句,刚才锁链抖得……让人觉得好像是有重要的客人来了,迎客之前得拾掇拾掇自己一样。 “迎客?”魔官觉得简直离大谱,老实说他现在也懵,但总不能在下属面前懵,只能很努力装作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沉静地道,“大门没有打开罢?也没有什么东西进出?” 魔兵:“没有。” “那也罢了。”魔官吩咐道,“守好此地,我去禀报过君上再论其他。” “是!”魔兵恭敬答应,魔官也不耽搁,直接飚出了自己最快的遁速去了魔宫。 这样的要紧事,自然以最快的速度通报给了老魔君。 老魔君都坐不住了,一听消息就急匆匆从闭关之地冲了出来:“当真?!” 那必须当真啊!守卫的魔官赌咒发誓! 并且还好奇地打听:“君上,这到底……” “天佑我魔族……”老魔君哪里有心思搭理他哦,直接 第182章 筹备 该说不说,仙界和魔界都是一样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那是十二品业火红莲。 那是据说和创世神一块伴生的宝贝! 要搁远古时期就这么一个宝贝没有主,你看看能引来多少顶级大罗金仙为之打破头就完事了。 可是,现在,魔将对魔官说了这是业火红莲,魔官甚至“啊?”了一声:“业火红莲是什么?” 魔将额头上缓缓挂下来三条黑线,可魔官确实是一脸无辜。 一阵无语,只能被迫给魔官解释业火红莲的地位:“天庭昭华宫里,供在最尊位的太极图和盘古幡知道么?西方佛祖成道时的功德金莲呢?” 魔官:“知道啊。” 魔将:“光论法宝的品阶,业火红莲和它们是一个水平的,明白了?” 魔官的眼睛瞬间就瞪成了铜铃大小:“这么厉害?!” 这么厉害。 就这个江湖地位,业火红莲一哆嗦,魔族都得抖三抖,老魔君都难得地走出了他闭关的地方,端坐在魔宫正殿的主位上。 各大种族族长来时本来气势十足,一副现场就要决定魔族未来几十万年走向的豪情万丈,但到了地方之后看到了在魔族威望颇重的老魔君在此坐镇,一个个便都立刻收敛气息坐了下来,比学生见到了教导主任还端庄乖巧。 一个个的魔尊进来,渐渐便将整个魔族坐得济济一堂,形容一下此次会议的级别和规格的话,大概就是……老魔君非常倚重,在魔族负责目前最要紧的人参果和血池的年轻尊者冥照,都只能敬陪末座。 老魔君看时间差不多了,抬眸一看,确保下头的座位都坐满了,最要紧的几张面孔已经在这儿了,便没有再耽搁,开口:“想来使者已经告知了诸位,今日本座请诸位来,是为了业火红莲。” 声音不大,但在场魔尊们一个个屏息凝神,倒也不存在什么听不见的问题,闻言俱是拱手:“是。只不知君上从何处得知的业火红莲消息,又需要我等做什么。” 老魔君抬眸看了魔尊们一眼,原本是个闲淡自如靠在凭几上的动作,却莫名有一种把魔尊们都震得乖巧如鹌鹑的架势:“还能做什么,自然是通知你们各凭本事取宝去啊。” 众魔尊哪里想到会这么直接啊:“……啊?!” “怎么。”老魔君不咸不淡开口,“不想要啊。” “想想想!”有不咋地有地位包袱的魔尊赶紧担当了捧哏的位置,“还请君上指条明路!” 老魔君笑哼了一声,随即便严肃了表情:“此事,要从仙界摘星尊者带兵跨过忘川,把魔族打得落花流水说起。” 当时,魔族人完全无法招架摘星尊者及其麾下的十万天兵,为了不亡族灭种,只能花费莫大代价,血祭数十万人,引幽冥血海的凶煞之气攻击仙族。 但魔族自己也讲不清楚明明引的是凶煞之气,为什么凶煞之气里面还有熊熊业火,不过这总归这是好事——仙族被打得匆忙退回忘川河与魔军对峙,主将摘星尊者身受业火烧灼之伤,魔族亡国灭种之威顿解。 甚至还有机会反扑。 不过,当时的魔君认为攘外必先安内,自己为啥有业火都没闹明白,杀去仙界之后万一业火把魔族老家抄了咋办呢? 所以,魔族一边和仙族在忘川河对峙,一边麻溜儿派人去查那业火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后,便在无边无际的幽冥血海深处,找到了一处重重关闭的石门,和落了不知多少灰的锁链。 明摆着里面有宝贝! 那魔族人能不动心?能不进去搜? 动心是动心了,却进不去——他们根本断不了锁在门上的锁链,于是一层层往上报,来的魔族越来越高级,甚至通报到了当年的魔君,一顿暴力操作,试图强行开门。 然后门没开成,门缝里窜出来汹涌之极的业火将魔君烧到重伤垂死,拼着最后一口气求到了老魔君这里,让他出来主持大局。 “你们或许看不出来。”老魔君淡淡道,“但本座读过一本典籍,其中提到被红莲业火灼烧而死的症状,恰如魔君当年。” 众魔尊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一位魔尊忍不住开口:“……君上何不早说?!” 老魔君冷淡看了那魔尊一眼:“说了,魔族不知多少族人会被巨大的利益蒙蔽了心智,然后也去秘地试试能不能开门,也得一个被业火灼烧而死的结局,很有意思是么?” 那魔尊默默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一直在下首沉默的冥照尊者只好开口圆场:“君上现在决定说了,难道是有法子打开石门取业火了?” “开门的法子一直都有。”对心腹爱将,老魔君还是很给面子的,“只是没有取宝的方法罢了。” 事实上,这好几万年里,老魔君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石门。 他陆陆续续安排了傀儡、死士、凡人、仙人、修道的、修佛的……安排了他能想象到的一切人过来试探到底这个门能不能进,什么条件能进,一顿操作猛如虎,结论是,年轻人。 少于五万岁的年轻人。 也不知道业火红莲怎么了,以前也没什么传闻说喜欢小鲜肉,可这回它的口味就是这么年轻化! “并且,进去也不是终点。”老魔君沉声开口,“门后面是漫无边际的业火,业火红莲不知藏在那秘地中的哪一处。进入之人是先找到红莲,还是先被业火烧死,或者是千辛万苦找到了业火红莲但红莲拒绝认主……反正这么多年来,本座派进去的人,无一生还。” 诸魔尊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告诉诸位这个。”老魔君淡淡地继续道,“是为了提醒诸位,业火红莲可不是什么好脾气,若要取宝,便得做好陨落其中的准备。” “可是。”到底还是心腹爱将会捧哏啊,冥照尊者问,“既然一直没有取宝的法子,君上为何今日突然召集我等告知此事?” “因为今日秘地的锁链有异动,据看守的魔兵说,似有整理仪容以待贵客的模样。”老魔君道,“这可能是业火红莲寂寞多年,终于准备给自己找个主人的信号。” 魔族众尊者立刻就兴奋了起来。 “自然了。”老魔君淡定地泼了一碗凉水,“诸位别忘了五万岁以下的年龄限制——当然,诸位若是不信,可以去试试,但后果自负。” 魔族众尊者秒萎:“……” “好了。”故事讲完了,老魔君长长出了一口气,懒洋洋道,“本座就知道这么多,诸位是放弃这次机缘,还是在族中挑选青年才俊去试试能不能拿到业火红莲,由诸位自行决定。但为免我魔族在此次机缘之下折损太过,本座有两件事要嘱咐。” 魔尊们面色一肃:“请君上赐教。” “第一,业火红莲无论归到谁手里,都不能归仙族,所以。”老魔君只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侍从。 侍从会意,端着老魔君早已准备好的令牌,分成两溜下去,给每位道场的魔尊都分发了一块。 “君上……”自然有魔尊问了出来,“您这意思是……” “诸位自行筛选族中青年才俊,本座绝不干涉,但都需在半个月之内筛选完成,进入秘境。”老魔君淡淡开口,“并且,无令牌者不许进入,每人进入之前都要经过冥照搜查,冥照的本事诸位是知道的,谁若敢夹带进入,格杀勿论。” 诸魔尊俱是面色一变:“君上,这是否过于严苛……” “难道你想让族中所有没满五万岁的年轻人都去秘地里试一试?”老魔君的眼眸淡淡地瞟了过去,“最终导致秘地乌央乌央的如同人间庙会一般,再让仙界的人钻了空子?” 提议的魔尊面色一白。 但这到底是切身利益,他怂了,自然有不怂的人顶上去:“君上,其实只要我们严守门户,不将消息递出,再严令把守忘川的魔官仔细做好进入仙族的登记,甚至干脆就停了忘川摆渡……仙族的人不知业火红莲出世,即便知道了也无处进来,便没有必要限制自己人进秘地了吧?” “为免万无一失,本座已经通知了。”老魔君说的一脸淡定,“以人参果树成熟在即,未免有心术不正者偷窃人参果为由,暂时关闭忘川渡口,待拍卖会开始时再打开关隘。” 开口的魔尊就不理解了呀:“那完全可以让族中所有青年……” 老魔君冷冷道:“这一招只能防还没有进来的仙族,已经进来的怎么办?” “可是平时的魔界能有多少进来的仙族?”那魔尊倔强地开口,“其实只要不是仙界最顶尖的青年才俊,咱们族中儿郎又哪里比不过他们?想来那业火红莲总不会瞎了眼睛……” “那这两个人。”老魔君淡淡道,“怎么办?”——老魔君划了一个玄光镜,镜中像素非常差,只能勉强看出来是在忘川河,有两个面目模糊的男性仙人没有坐船,涉水而来,一步一步都是凝结的冰砖,下面则是一个个孤魂野鬼为他们托着冰砖。 忘川是个很阴森的地方。 但二人在这里步步生莲,还引得孤魂野鬼竞相托砖,就……莫名给人一种神圣感。 魔尊们都看愣了:“君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几个月之前。”老魔君冷冷道,“我们至今查不出这两个人是谁,为何要进入魔界,到如今有没有离开。而……也不知道是让人放心还是更不放心,总之这几个月来,魔族并没有任何一处要地出意外。” “那……”有魔尊问,“知会天庭了么?” “知会了。”老魔君开口,“天君答复,若是单单一个男子,或者是男子带着女子过来,那问题可能就非常大了。但两个男子……如果本座提供不了更详细的细节的话,他们也不知道。” 下头那一个个魔君就沉默了。 仙界如果是在试图隐瞒什么,那就很可能是仙界又想挑事和魔族打一架的前奏,真要如此,现在魔界内可能确实有着为数不少的高阶仙族。 但仙界如果没有在试图隐瞒什么……问题更大了好么!鬼知道那两人是怎么混入仙界的,来自下界是要了命了,来自混沌难道就不是? 众多魔尊们想到这一节,脸色都是一阵青一阵白,但到底是没再质疑老魔君的决定。 老魔君也淡淡定定靠上了凭几:“第二件事就是老生常谈了——业火红莲只有一朵,诸儿郎进秘境便难免有争斗。但争斗可以,不可闹出人命来,自损我魔族力量。” “是!”这一件事是最不会引起争议的,众魔尊们都是轰然答应,待确认过老魔君再没什么需要嘱咐的,才一个个鱼贯而出。 独有冥照尊者没有走,只站起身来以晚辈礼送别众魔尊。 众魔尊自然回礼,也没有多问冥照尊者还留在这干嘛,仿佛早料定了冥照尊者会被留堂——魔族高层人所共知,老魔君因为无子无女,到如今行将就木,已经预定了他身故后便将魔君之位传给魔族最大的青年才俊·冥照尊者。 而冥照尊者刚好是四万岁出头,想也知道会参加这次业火红莲的争夺,这内定的魔族少君拿走了魔族最本土也是最珍贵的一件法宝,对少君的实力和声威自然是莫大的提高。 既如此,他被老魔君单独留下来开小会,给上那么几个威力不小的法宝,介绍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业火红莲秘辛,合情合理。 不过机缘这种东西,没落地之前那就是还有机会,所以魔族尊者们一个个都挺跃跃欲试的,已经都盘算起了族中都有什么厉害的年轻人。 而大殿之中,老魔君对无父无母的冥照尊者也慈爱地宛若看着自家后辈:“委屈你需要在秘境之外看守上半个月,检查过所有进入的魔族青年之后,再进秘境搏一搏。” “不委屈。”人都走光了,冥照尊者也不必敬陪末座了,直接坐道了老魔君的下首,含笑道,“职责所在,能控制那个家伙,去检查有无夹带的唯有君上与臣,倘若臣不去检查,难道要劳累君上么?” 老魔君笑了笑,他真的年纪已经很大了,给众魔族尊者开完这个会便有些支撑不住,现在只能懒洋洋招手让侍女跪坐下来,他再把浑身的重量转移到侍女身上:“有你,本座很放心。” “也是君上舍得放手,否则臣焉能掌控那个存在?”冥照尊者却不居功,只忧愁道,“只是臣去守秘境了,之后还得去看看能不能得了业火红莲的眼缘,人参果树处怕是没有人主持大局,原本准备的养料也不太够了……” “那无妨。”老魔君淡定笑道,“你年轻,还未经历过人参果树的成熟期,我本来也该在近日给你说一声,已有的养料就不要动了,但不必做新的,等人参果成熟采摘之后过个五六百年,开始长花芽了,再做花肥供养也不迟。” “这是为何?” “我们用这样的法子养人参果。”老魔君笑着摇头,“你觉得,人参果树会同意么?” 冥照尊者只好沉默——总不能自己骂自己种族卑劣。 “其实人参果对人参果树来说算是挺大的负担。”老魔君知道他懂了,便继续道,“无论是在开花期还是结果期,树都要给果供应许多生机和养料,再加上我们设下的阵法,它大多数时候会昏昏沉沉,不会知道我们都做了什么。” 冥照尊者有点明白了:“但在身上无花无果的时候,它不太好糊弄?” “正是。”老魔君道,“所以还得多提醒你一句,摘果之日,你还得将所有肥料都挖出来处理掉。” 冥照尊者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既然开始聊他负责的事务,他想了想便还是觉得得给老魔君通个气,便汇报了一句:“君上,凤髓之体的血已经取完了,八十一枚血气丹亦已制好,臣也让那凤髓之体养了足够的时间,咱们是这几日就将凤髓之体取出来送去九仙山,还是等一等到拍卖会结束之后?” “现在就给吧。”老魔君随口道。“咱们倒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九仙山。” “是。”冥照尊者恭敬地答应了下来,又道,“还有,君上,臣将请柬送去仙界之后,不少仙族尊者都让使者递话回来问,此次仙魔都能参与的拍卖会上有没有人参果。” 说到这里,冥照尊者的声音都多了几分小心:“历来人参果都只在魔族内部的拍卖会上售卖。但反正仙族也会各凭本事去买通魔族人,付上一笔不菲的仙石让他们在内部拍卖会上代为购买人参果,而魔族自己的竞价也没有仙魔二族一块竞价的价格高。与其如此,臣认为倒不如索性拿人参果到大拍卖会上公开售卖,魔宫还能得到更多的利益。” “不必。”老魔君回答的还是很老成,“留这个口子也好,放弃些许利益,看清仙魔二族都有哪些世家互相交好,倒还挺划得来。” 冥照尊者恍然大悟:“君上所虑周全。” “不过是年纪大些罢了。”老魔君懒懒笑了,“不稀奇。” 冥照尊者一笑,又捧了两句您才不老,再来个人参果还能顶几万年的话,而后又请教起一些魔族事务来。 既是内定的魔族少君,老魔君自然不会藏私,细细指点了半日,方才放冥照尊者去做事。 而玄明真人那边。 他在悟透道纹的那一瞬间,确实在冥冥渺渺之中感应到了有一座石门,石门上还有一道锁链,在他沟通业火之后,锁链抖了抖仿佛在整理仪容,但除此之外就不知道别的了。 但最重要的收获倒不是石门和锁链。 他睁开眼睛,一掐法诀,缓缓将那一团被他养了好久的业火逼出体外,而相比起之前“只要你不非得剿灭我,还拿灵气养着我,我也懒得理你,就在你体内安静过日子拉倒”的平静,在道纹被玄明真人破解之后,业火很明显是活跃了许多,还一直在试图往一个方向蹿。 然后发现玄明真人没跟着蹿。 业火只能蔫头耷脑地回来,火焰忽闪忽闪地仿佛在控诉你怎么不跟上来啊! 玄明真人看着业火着急,失笑不已,反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块罗盘,再掐一个法诀。 业火很委屈,但又不能不听指挥,可怜巴巴地遁入罗盘,成为了罗盘的指针,示意着它刚才要遁去的方向。 不过玄明真人倒不着急赶过去,而是先看向湘影仙子:“仙子,我感悟期间,没有出什么事吧?” “归鹤道友给我们传了消息。”湘影仙子将金鳌岛上的一摊子事情都给玄明真人说了。 专业人士的专业操作,连玄明真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听到最后都不由感慨:“有他在后头坐镇,仿佛肩上的重任都卸下了不少。” 湘影仙子亦笑:“谁说不是呢。”随即又关心道,“仙长感悟许久,连罗盘都做了,想来是已经有消息了?” “自然。”玄明真人点头,将罗盘递给湘影仙子,才要介绍罗盘的用法,湘影仙子身上道韵却陡然一变。 玄明真人:“仙子?” 湘影仙子摆摆手示意无事,闭目感应片刻,再睁开眼时,叹了一声:“都隔了两个月了,我还以为我那傀儡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事呢,可就在刚才,魔族人还是动手了。” 玄明真人眉目微沉:“可知道凤髓之体是给了谁?” 湘影仙子摇头:“我那个傀儡直接被利刃剖开了身上各处要害露出骨架,而后便被投入了鼎炉,想来承接灵根之人应该是不在附近。” 不然现场取走现场安装,都不用走炼丹这个手续。 “那……”玄明真人问,“可有标记。” 湘影仙子一笑:“仙长如何这么小看人?” 得,不用问了。 玄明真人笑着摇摇头,忍不住点了点湘影仙子,也没再纠缠什么凤髓之体,只道:“我们走吧。” 有了这一团业火的通风报信,哪怕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是外来人,也很容易就摸到了那个魔族秘地。 不过此时的秘地,已然里三层外三层都是魔族守卫了。 但是问题不大。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传音交流了两下。而后,湘影仙子身形一动,隐匿着身形 第183章 计策 魔族秘地之外,剑拔弩张。 不过,是魔族单方面的剑拔弩张→_→ 甚至只是冥照尊者一个人的剑拔弩张。 因为驻守此地的魔兵魔将们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里,在他们的视角里,既没有锁链对湘影仙子到底是什么根骨什么年龄的打量,也没有发现大门开了一道缝隙,更搞不清楚怎么冥照尊者就动手了,关键也扑了个空啊,你都扑空了还结阵御敌个屁啊! 至于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他俩离那里三层外三层的魔族守卫大概有数十丈,原本还有些担心冥照尊者看出来他们的位置然后大战一场,为此,他俩手中都已经默默捏起了法诀。 但,冥照尊者没有动。 ——位置上没有动,但冥照尊者也捏了一个非常复杂的法诀,有恐怖的道韵自他手中缓缓散开,而他原本漆黑的双瞳如今更显深邃,仿佛是什么罕见的明目神通。 而他借着这一点神通,在一寸一寸地搜寻目力能及的地方。 不过还没有看到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所在的位置。 趁着这个时间差,湘影仙子心头忽动,偏头看了玄明真人一眼,唇角微动,飞快给玄明真人传了一句音,还将一个人偶塞给了玄明真人。 玄明真人眸光微闪,接过人偶,传音了一句:“仙子一切小心。” 下界修士遁术之省油已是不用赘述,玄明真人这刻意隐匿身形的悄然遁走,效果简直比跳水梦之队的水花消失术还要哇塞,在灵气场里竟几乎是一点痕迹都没带出来,便悄然往斜方退了数百丈有余,给湘影仙子与冥照尊者的正式交手让出了空间。 再过片刻,冥照尊者才将目光投向了湘影仙子所在的位置。 他以明目神通搜查了一圈,只有这个方向有一点不同寻常的灵气扰动,但以他对隐匿法术的了解,那点灵气扰动藏只兔子都费劲,确实很难想象这里有个人。 他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诈一诈,这其实很简单,喊一嗓子“道友,还不现身吗?”就够了,如果觉得喊一嗓子太文气的话,也可以一个火球砸过去。 但是。 一来,这里还有那么多魔族守卫在,倘若猜错了,对着空气一顿疯狂输出,对于领导人的威信来说必然是不小的打击。 这还不要紧,不过是面子问题,以后想办法找回来便是。 关键是二来他其实不确定那位可能存在的偷袭者到底是一击不中立刻远遁,还是找了个地方用了更诡秘的隐匿法术藏起来看他能不能发现,他如果找了一圈之后还是猜错地方了,偷袭者便算是知道了他的实力上限,后患无穷。 不过,苟王嘛。 遇事不决先稳一手是常规操作,既然不确定要不要打,那就先等一等。 湘影仙子掐着隐匿法诀,凌空立在半空。 冥照尊者在研究她,她也在研究冥照尊者,该说强到了一定程度,思路都大体一致,看着冥照尊者那引而不发的姿态,湘影仙子觉得自己好像都有点理解这个年轻尊者的心路历程。 但,魔族本地再卷再凶残,比起下界来说,终究算个温室。 湘影仙子低低一笑,手中的法诀微微变了变,非但调整了她隐匿法术的灵气扰动,甚至还把自己变成了归鹤小哥的模样。 远在金鳌岛的归鹤小哥,眼皮陡然跳了三跳:??? 金鳌岛那边的心情暂且不论,只是湘影仙子这么个动作落在了冥照尊者眼里,原本紧张的心情都得到了缓解。 ——看来,那不知来自何处的入侵者,也不过如此嘛。 那个隐匿法术果然消耗法力甚大,你看,他现在不就再也保持不住,露出马脚来了? 不过…… 冥照尊者也被这入侵者搞出了点小脾气,现在见着入侵者支撑不住,他轻松之余,也瞬间心生一计,开了明目神通的眼眸往旁边看去,仿佛确认了湘影仙子的立足之地不会有什么问题,反而去搜查别的地方。 想来,那入侵者会因为我这个动作而放松警惕吧。 这么想着,冥照尊者于电光火石之间一抬手,那蓄积已久的雷霆一击直接朝着湘影仙子的藏身之地攻去。 在隐匿法术被破之前,湘影仙子嘴角微勾,但很快就表情管理成了一个惊慌失措的模样,匆忙之间一拍储物袋取出了一块丝帕状的法宝横在面前,试图抵挡冥照尊者的攻击。 同时,湘影仙子还飞快往后退了好几丈,仓促地避开了手帕法宝和冥照尊者的攻击互相碰撞的余威,但即便如此,“防御不及”的她还是抬手揉了揉胸口,闷哼了一声,冷冷地看着冥照尊者。 两人这一下交手兔起鹘落,湘影仙子“占了下风”,冥照尊者却也没见有多兴奋,只淡淡开口:“道友是仙族人。” 这是个肯定句,仿佛已经笃定如此。 见被叫破,湘影仙子也没有隐瞒的想法,只淡淡开口:“是又如何?” “看道友周身道韵,在仙界绝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冥照尊者还一副想谈谈的温文尔雅样,“门后是我魔族不容有失的重宝,道友即便只是为了仙魔二族的关系,也最好不要打里头的主意。” 湘影仙子清冷一笑,既扮的是归鹤小哥,举手投足之间便自觉不自觉地带上了三分帝王的霸气:“倘本座一定要打,如何呢?” “道友就不担心,即便道友夺宝而归。”冥照尊者声音淡淡,其中亦有魔族少君的倨傲,“本座亦可以拿了道友的面容,去天庭找天君说理?” 湘影仙子轻嗤一声:“不担心。所以呢?” 没有所以。 冥照尊者在湘影仙子一个“不”字出口之时,已然又是雷霆一击朝着湘影仙子就去了,而湘影仙子仿佛早有预料,在冥照尊者出手的那一刻身形一闪,又一次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一只手如同鬼魅地朝着冥照尊者的后背攻去,偏偏冥照尊者亦是早有预料,身子陡然转身,竟在眨眼之间就和悄然靠近的湘影仙子对拆了十几招。 近战。 据湘影仙子观察,仙界的人在这一点上简直菜得让人不占这个便宜都不好意思——不知是嫌弃这拳拳到肉的打斗方式根本显现不出神仙们仙风道骨的气质,还是神仙们压根就没有什么肢体协调能力,反正就天庭那帮神仙的肉.体脆弱程度和临场反应能力,还有平时连个护体灵光都开不利索的德行,湘影仙子觉得即便是个人间侠客,若是能靠近这些神仙,他们必是个现场陨落的结果。 但让人意外的是,这位冥照尊者在近战上也非常强,甚至仿佛是特地强化过肉.体,和他对拆的那几十招之间,湘影仙子竟然没找到什么太大的破绽。 湘影仙子暗自心惊。 冥照尊者心里也操蛋——你道是他为什么会锤炼肉.体甚至练近战,还不是也看出了仙界的人在这方面普遍不太行,他特地学了,准备将来在某次仙魔大战中给仙界一次狠的。 可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仙人竟能和他对拆这么多招还只是稍露下风? 什么鬼故事!!! 他不得不凝聚了十二万分的小心来应对湘影仙子,但他到底是魔族少君,总不至于愚蠢到和一个入侵者单打独斗逞什么匹夫之勇,应付湘影仙子的同时,他还一道传音给了此地驻守的魔将:“愣着干什么!摆阵围杀他啊!” 魔将一个激灵,也不问什么“尊上你现在不是打得过吗?堂堂正正打赢他不好吗”的问题,直接一拍身边的几个副官,做了个“杀了”的动作。 副官挺舍不得这样精彩刺激的过招,但军令如山,只能收束了心神,组织杀招。 这动静湘影仙子不可能感知不到,而她现在“处于下风”,倘若让魔族人把阵法也动用上了她自然必输无疑,肯定不能放任这帮人结阵。 可是,她说了不算。 “道友的对手是我。”在湘影仙子开始“慌了”的时候,冥照尊者含笑开口,“道友如何能分心呢?” 湘影仙子无法,只能打点精神应对起冥照尊者。 但……她也不是一点别的办法都不能想。 至少她和冥照尊者在拳拳到肉的周旋之时,已经不知不觉离了那个大门连带锁链有了好几十丈的距离,她一咬牙一狠心,对着冥照尊者的攻击几乎是潜能压榨到极致而爆发出 第184章 互演 刹那间,万籁俱寂。 冥照尊者的攻势也停了下来。 而湘影仙子那边,她在强行转弯之际,因体内法力冲击太过,连稳定自身的法力都手忙脚乱,更不要说那一道黑色雷光,于是只能在一次耀目的爆炸,加上砰然一声之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冥照尊者眸光一闪,展动身形,飞快遁到了湘影仙子身边,他手中的捆仙绳比他还快,游龙一般袭了出去,飞快缠住了湘影仙子。 但没有用。 湘影仙子最后怨毒地看了冥照尊者一眼,而后便闭上了眼睛,随即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自绝心脉。 连识海都毁了,就是不给你搜魂的机会。 冥照尊者脸色都黑了,强行压住心中的不快,再回过头来看那已经走入了石门之中的玄明真人,冷冷哼笑了一声。 而后,掐动法诀。 瞬间天地变色,有黑云沉沉压了下来,仿佛什么逆天之物正在苏醒,正在往更深处去的玄明真人的脚步都停了下来,诧异地回过头。 湘影仙子倒在那里。 但玄明·心狠手辣·真人好像丝毫没有把队友的死放在心上,只阴沉地看着冥照尊者,寒声问:“你做了什么?!” 冥照尊者并没有回答,只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 玄明真人心道不好,才欲逃遁,那火海中却起来了两条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缠住他的双脚,他大惊,手中瞬发了两道气刃要砍断那两条东西,然而只起来金铁交击之声,束缚的感觉却是半点没有减轻。 能横渡忘川河的仙尊自然不会只有这点手段,玄明真人转而袍袖一挥,暂时吹走了身边的业火,随即便看到捆缚着他的脚腕的是两条血管。 玄明真人立刻就想起了带走人参果树的那天——当日,那个血池中的家伙就是用的血管来试探他二人。 而就这么低头一看的功夫,那血管还会长的,细细密密的血管从玄明真人的脚腕往上爬。 玄明真人这波才是真的慌了,开始拉大旗作虎皮,厉声喝道:“本座在仙界亦非无名之辈,道友对本座下此辣手,就不怕天君来找魔君麻烦么!”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的功夫,血管都已经爬到玄明真人腰间了。 优势在我,冥照尊者自然是无动于衷,只歪了歪头,一点烟火气不带地掌根相抵,手掌微张,接着做了一个合起来的手势。 霎时间,异常恐怖的道韵从冥照尊者身上扩散而出,天地间立刻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凶煞之气,但凡不是天道如今威能早已不比当年,怕不是早就一道雷霆劈下来了。 而这样恐怖道韵带来的效果,便是那原本是左右对开的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上下开合的模样,仿佛一张血盆大口,随着冥照尊者的手势,合了起来。 玄明真人大惊,也不和冥照尊者磨什么嘴皮子了,直接两道锋锐至极,甚至隐隐借用了那根竹枝中诛仙阵气息的气刃朝着那两道血管斩下。 但就因为这仿佛是动了元气的一击,玄明真人的脸色都白了三分,但这一击到底是建功了——血管应声而断,缠到了腰间的细细血丝终于是没了根源瞬间枯萎,玄明真人赶紧抓住了这个机会化作一道遁光往门外飞出。 然而,那个血盆大口重重地,在玄明真人都要接触大门的那一瞬间,关上了。 门内的空间里,幻化出的火海顿时变成了真实的血海,上头还漂浮着各种骨渣和血肉。 玄明真人怒极,在关闭的洞穴中一阵恐怖异常的攻击试图突围,而血海深处则是伸出来了一条一条恐怖的,带着吸盘的血管,试图将玄明真人拖入血海。 激斗。 但里面的所有法力余波都被限制在了那扇石门之内,外头的守军半点动静都感受不到,唯一能判断战况的,只有冥照尊者一声一声的闷哼,还有偶尔呕出来的腥臭的黑色血液。 不过很快,冥照尊者就站直了身体,掏出了一个玉简将今日之事的种种都复述在了玉简中,将玉简递给了身侧的魔将:“速回魔宫,将此物交给君上。” “是。”魔将肃然应了下来,又问,“尊上可有什么要禀告君上的?” 冥照尊者:“问一问君上,此二人是不是那日横渡忘川的仙尊。此外请君上细查,这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如此厉害?” 但凡不是本座提前将真正的石门隐藏了,换成血海的入口,今天还不知要怎么收场呢! “是!”魔将抱拳拱手,飞遁而去。 冥照尊者恨恨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再看向倒在地上的湘影仙子,既然没有办法搜魂,尸体就没有价值了。 他心烦地一挥手。 大门再次打开,露出里面的无尽血海,而冥照尊者袖中抖出来的竟也是一条血管,将倒在地上的尸身拦腰卷起,丢入了那血盆大口之中。 大门再次关上,恢复了左右对开的模样,冥照尊者再掐一个法诀,锁链重新挂了回去,便一切恢复了正常。 与此同时,数百丈外。 真·玄明真人和真·湘影仙子并肩而立,看着那守卫森严的里三层外三层,表情都很凝重。 “看来。”湘影仙子沉声道,“魔族看守宝物的严密程度,远在仙族之上啊。” 玄明真人也是一声叹息,道:“你我刚才利用傀儡与这魔族尊者周旋,多少有些伤元气,先找地方调息一二,再做打算。” 湘影仙子点点头——她其实是用的真身和冥照尊者交的手(还卖弱),到玄明真人打开大门进去,冥照尊者注意力被玄明真人吸引过去的那一瞬间,才悄悄换成了傀儡诈死。 为了逼真,傀儡占她三成法力。 现在她还是有点虚弱的…… 于是看着玄明真人在此地多留了一块灵石法器——方便他以玄光镜偷看此地情况,接着二人便各自用了最无声无息的遁术,悄悄离了这一处秘地,去离此地最近的魔族城镇。 ———— 另外一边,仙界。 今日大朝会。 即便仙界已经很多年不在大朝会上说正经事了,但是像摘星尊者这种神仙,大朝会还是都准时到的。 准时到,安安生生听神仙们说着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得一个今日的仙界也很平安呢的结论,然后回元帅府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这都是固定流程了。 今日的摘星尊者也在捧着笏板发着呆,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朝会内容,突然,乾坤袋震了一下。 摘星尊者的神识非常自然地深入乾坤袋,才感应到震动的是什么东西,后背便陡然直了直。 宽袍大袖之下,神仙们自然看不到这微妙的一点变化。 但摘星尊者突然觉得神仙们话太多了——神仙们利益划分的事情谈得没完没了,正经有利百姓的事一件不做,谈着谈着还有神仙说什么“近日,往天庭来的愿力好像有些少”,又惹起一番讨论。 着急下班的摘星尊者好暴躁。 耐着性子等他们谈完,神仙们各回各家,摘星尊者平日就挺独来独往,今日也不必去应酬谁,一回元帅府便屏退左右,忙不迭掏出了玄明真人最后一次见他时顺手赠送的青铜镜,输入法力。 很快,铜镜中就显现出玄明真人含笑的面庞,还有一句:“尊者,别来无恙?” 摘星尊者一时心绪都有些激荡。 说的情绪泛滥一点那就是……你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我是不信的,我手里也有你的联系方式,但不知怎么的,我一直不太敢联系你,生怕铜镜那头没有人接起,徒添烦恼。 现在你没死,太好了qaq 激动是激动,看着这小子这个样子,摘星尊者更多的是气恼:“上仙既然没事,也不早些给本座个消息,倒让本座无端担心许久。” 玄明真人笑着在镜子那头告饶,说了一些近日事忙顾不上的借口,又来了两句想来尊者听出了我当日的隐语,不会如何稳不住的漂亮话。 卷王先生愿意搭理你时的社交能力……摘星尊者被捧得都有些脸红,赶紧打住:“行了行了,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何事来寻本座?” “确实有两件事要求尊者。”玄明真人便严肃了表情,道,“第一件……晚辈想知道当年尊者将魔族打得落花流水,是如何做到的?” 摘星尊者愣了:“啊?” 那还能如何做到啊,就打呀? 但看着铜镜那边的玄明真人,摘星尊者知道他想问 第185章 令牌 玄明真人直接把冥照尊者的画像给了摘星尊者,还附带一句:“这便是晚辈求尊者的第一件事,倘若尊者查到了那位魔族尊者的身份和来历,还请通报晚辈一声。” “好。”摘星尊者很爽快地答应了,“第二件呢?” “第二……”玄明真人一时间门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请尊者帮晚辈收拾一下残局。” “哦?”摘星尊者兴趣来了,调侃道,“还有上仙解决不了的事?说说看?” “晚辈又不是什么大罗金仙,自然有难为之处。”玄明真人告饶了一声,才道,“希望尊者能给我和一位道友安排一个身份。” “身份?” 玄明真人点头,老老实实交代了他和同伴横渡忘川时因为不清楚地理情况,只避开了魔族的渡口,却一时不察,被仙族的仙官看到了的事。 “不过当时仙官隔得远,大概是没看清楚我二人的样貌,尚且不算什么大麻烦。”玄明真人道,“加上当时晚辈以为那怎么说也是个仙官,倘若魔族有人前来盘问,晚辈二人又明显是仙族,想来仙官会为此遮掩一二,所以也没有动什么杀人灭口的心思。” 摘星尊者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可他还是给魔族交代了?” “是。”玄明真人点头,但想了想,还是为那仙官说了个公道话,“尊者不必恼怒,仙魔二族如今关系本身就比较和缓,加之倘若仙族要给魔族派细作,要么该提前知会摆渡仙官一声,要么该直接避开仙魔二族的官员以确保神不知鬼不觉,晚辈与同伴却什么都没有做,大大咧咧渡河而来,仙官不知内里情状,又为仙魔二族情谊计,将实情告知魔族,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摘星尊者眉目微沉,叹息一声。 小伙子,你还是把仙族想的太好了→_→ 即便真如你所说,摆渡仙官也应该在告知魔族有人偷渡之前问天庭一声该不该说啊,即便魔族来得气势汹汹容不得推脱,那你至少在交代了之后赶紧往天庭报信啊? 不过……罢了罢了,仙界烂的又不只是这一项,疥癣之疾,玄明真人不深究,摘星尊者也懒得管了,只道:“上仙的意思,我需给上仙和同伴一个身份?” “正是。”玄明真人道,又细细说过了今日他和同伴与魔族尊者动手始末,还有魔族尊者要去查他二人在仙界的底细的事,“为免天庭有人怀疑是晚辈未死,也为了安魔族之心,尊者给我二人安排身份的同时,还需透露出您这两位属下魂灯已灭,死得不能再死。” “这倒好说。”摘星尊者果然是老权贵了,听了这样的要求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不过上仙希望我对外怎么说派了两员大将前往魔族的原因?总不能将诛仙阵的事和盘托出吧?还是干脆点说派的是细作就完了?” “不用说是细作,也不是诛仙阵。”玄明真人笑道,“是十二品业火红莲。” 摘星尊者陡然瞪大了眼睛。 可怜他一个被业火折磨了数万年的倒霉蛋,听到了业火这两个字头皮都麻了,等反应过来,声音都有些尖锐:“折磨了本座数万年的那团业火原来是……” 玄明真人点头。 摘星尊者:“……” 他那一口气险些就没上来,等和玄明真人结束了这回的通讯,他才屏退左右,设下禁制。 在内殿里骂了足足一炷香的脏话! 问:骂谁? 骂自己啊还能骂谁!两个重宝给自己疯狂暗示好几万年,自己愣是能把它俩当做病给治了,你说愚蠢不愚蠢! 而另外一边,心腹爱将从夺宝前线发回来的消息,老魔君自然是高度重视,立刻就派了魔官前往九仙山对接工作,顺便将凤髓之体送了过去。 看在凤髓之体的份上,白澈老祖也派了仙侍带着魔官前往凌霄殿会见天君,天君更不敢怠慢,派遣仙官前往各宫各殿让诸尊神认领。 然后摘星尊者到了凌霄殿,见了天帝二话没说直接倒打一耙——质问天君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怎么那么听魔族的话去查那两人谁派的? 没错,是我! 可我派人去魔界还不是为了把业火红莲带回来!那是业火红莲诶?你争取都不争取一下?那上面是写了魔族的名字吗?魔族喊业火红莲一声它能答应吗?你身为天庭的最高领导人要把业火红莲拱手相让?你可真行啊! 喷完,转身,走人! 天君顶着一头的唾沫:??? 摘星! 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公报私仇!特么的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还是没忘了当年和九尾狐的婚约!有机会就要给本君添堵! 我早晚杀了你后快! 但……一个没有弱点的,手握十万天兵天将的仙尊,岂是你说杀就杀? 无法,天君只能忍无可忍从头再忍,等气顺了之后才再次见了魔族使者,问就是“摘星尊者宣布对此次事件负责”,摘星尊者在魔界的名声确实好使,魔官一回报,连老魔君都抖了三抖。 但是这个解释在冥照尊者那里遭受了质疑,他斟酌着给老魔君表达了他的疑惑:“臣年纪尚浅,没有机会领教摘星尊者风姿,可君上细想,这几万年来我魔界实力堪称突飞猛进,再回首当年,摘星尊者实力其实不过尔尔,他手底下从哪里来的那样强大的仙人?” 这个问题就不用向天君打探什么了,老魔君直接叹息一声,道:“你有所不知,仙界表面上那些个仙尊神尊虽是一个赛一个的酒囊饭袋,可仙界各大家族的老祖委实不容小觑,加之前往混沌的大能大多是仙界中人,诸重宝都被留在了天庭,他们的底蕴……绝非我族积累个三五万年便能后发赶超的。” 然后,还怕自己时日无多,抓紧一切时间门教育冥照尊者:“魔界发扬光大之事任重道远。你虽在极短的时间门之内成长到了如今模样,却仍要常怀谨慎之心,千万不能急躁才是。” 这是路线问题,冥照尊者只能乖乖应是。 但想一想他将两人当场诛灭的样子,他还是不太放心:“君上,摘星尊者可有透露那二人是死是活?” 老魔君皱眉:“你是怀疑……” “那二人是臣亲手诛灭。”冥照尊者坦诚道,“但君上知道的,越是强大的人越是狡兔三窟,并且诈死在很多时候能成为某种手段。事涉业火红莲,臣不敢掉以轻心。” “可那是摘星尊者……”老魔君为难了,“不好打探呐……” 再不好打探也要打探呀! 老魔君无法,只能给还滞留在天庭的魔官如此发布了命令,然后和世界上无数无论工作多离谱,反正发了工作指令就只需要基层给结果,基层完不成就直接启动追责法宝的官老爷一般,飞快关闭了通讯生怕魔官质问“君上你认真的吗?你真的觉得这个工作是我完得成的?” 魔官挠秃了自己的头发。 不过万幸玄明真人善解人意,人家拜托摘星尊者弄个身份的时候还顺便嘱咐了一句“尊者你记得安排一下我俩已经死了”,为此,摘星尊者随后便设宴请了天庭的上神帝君们。 席间门,推杯换盏之际,自然有消息灵通的仙尊要打听摘星尊者那天骂天君的事情细节,这话题一起来摘星尊者的火也起来了,借着酒劲又骂了好几句天君,然后开始心疼他的两个属下。 仙尊们肯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尊者仔细说说?” 摘星尊者怕你哦! 于是开始一杯酒骂一句娘,说他费尽心思在茫茫人海中挑了两个根骨绝佳的凡人,连猜带蒙地教他们最远古版本的修炼功法,给他们不知灌了多少资源,苦心培养出来了两个心腹爱将。 他被业火灼伤,为玄明上仙所救,治好时他才从中得知了业火红莲可能在魔族的消息,他便派了两个心腹去核实,没成想被魔族不知哪个天杀的诛灭了! 到最后,摘星尊者是被他的仙侍扶回去休息的,吃瓜吃了个心满意足的仙尊们也喝了不少,但一个个回去之后没有倒头就睡,而是开始合计业火红莲。 业火红莲! 这不得组团去找天君闹! ——是!我们理解仙魔二族这么多年的和平来之不易,我们也不希望和魔族开战生灵涂炭,但是天材地宝有缘者自能得之,天君你不和魔君商量给仙界几个进入秘地的名额我们可不依啊!我们族中也有五万岁的青年才俊!万一业火红莲看上了呢! 于情于理,天君都不好拒绝,只能去找魔君:“老魔君觉得呢?” 老魔君头皮都麻了。 ……脏话! 冥照!!!你没事非得去查那两个仙族人干什么!确定他们的死讯有那么重要么?你看看都惹了多少是非出来! 冥照尊者被老魔君训得头皮发麻,连连认错。 但他还是有点狐疑——我们没怎么查摘星尊者就交代了,这件事会不会有蹊跷? 不过想一想,人都死了,摘星尊者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呢?把事情捅出来让仙界各大种族都能掺合一把,加大业火红莲归仙族的可能,这才是他身为元帅府坐镇仙尊的职责所在啊。 那作为魔族少君,我该如何应对…… “君上让他们来便是了。”冥照尊者给老魔君的解决方案是这样的,“既然要谈远古时的‘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便不要介意没有缘分的死 第186章 入门 玄明真人:??? 他在铜镜那头沉默了许久,犹犹豫豫的问:“尊者,您干了什么?” 摘星尊者:…… 他把自己只是宣布个死讯,竟把神仙们宣布高.潮了,神仙们又被冥照尊者一句话说萎了的故事讲了,那峰回路转得玄明真人都不得不感慨,不愧是天庭,好好一个夺宝机缘竟能弄得这么哭笑不得。 然后他问摘星尊者:“尊者准备怎么给晚辈拿这个令牌?” “还能怎么拿?”摘星尊者不懂了,“直接问天君要啊?”——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仙界都是软蛋没人敢去,所以我甚至可以拿到三十六块! 玄明真人:“……那还是算了吧?” 摘星尊者:??? “别呀。”摘星尊者道,“难道上仙准备连宝贝的面都没见到就和冥照尊者大打出手你死我活一番?” 玄明真人反问:“难道尊者想要我拿了仙界的令牌进入秘境再带走了宝贝,而后魔界来天庭要以莫大代价换回业火红莲?” 摘星尊者:“……这个可以拒绝。” “那么魔界就可以退一步。”玄明真人道,“请仙界至少告知业火红莲是落到了何人之手,天庭总不好拒绝吧?” 而摘星尊者早满了五万岁,是不可能出头认领的。 用那个“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优秀打手”靠不靠谱呢? ……摘星尊者怕不是活腻味了哟! 你要真的有那么强大的战斗力和“手下”,那你展现不展现都不要紧,不过你没有又要硬装作有的话……各大家族会对你做什么,你招架得住否,就很成为一个问题了。 摘星尊者,默默哑了火。 “可上仙总是要想办法进魔族秘地的吧?”摘星尊者道,“怎么进?” “无妨。”玄明真人笑道,“魔界也有令牌,我无声无息顺两块魔界的令牌不就好了?” 摘星尊者心里嫌弃了一句:“这是你想顺就能顺的吗?” 但……确实自己出面讨要令牌不太妥当,摘星尊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道:“上仙说的那个尊者,我倒知道了些消息,但内容不多。” 玄明真人:“无妨。您且说。” ——那冥照尊者并不是任何一个魔族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族的子弟,也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处,父母何人。 这人第一次亮相是三万年前,作为老魔君的侍从,老魔君对他一直都不错,也经常派他去做一些事,积攒了三万年的功勋,便在魔族封了尊者。 魔族的风气和仙族不一样:仙族是子女长起来了之后便把神位让给子女,自己退居一线做老祖,但魔族是老尊者干到生命的尽头之后才由诸子女争夺尊位。就这么个环境,冥照尊者能和魔界老尊者平辈论交,可想而知有多厉害。 这毫无疑问是魔界目前最大的青年才俊,自然也引了无数老尊者疯狂动心思,想将族中女子许配给他为妻,但他都拒绝了,也有老尊者们脑壳有包,觉得冥照尊者可能喜欢男孩子,于是也试探过,但冥照尊者还是拒绝了。 到如今,他身边还是清净得很——没有妻妾炉鼎,虽然魔宫中也养了些漂亮的少男少女,但……仅限于养眼和摸两把,啥也没干。 “他如今是内定的魔族少主。”摘星尊者道,“倘使他的战斗力当真如上仙所说……仙界估计顶不住。” 玄明真人沉吟道:“他满一万岁之前的事情当真半点都查不到么?” 摘星尊者摇头:“不瞒上仙,本座既执掌元帅府,自然得防着魔族,也神不知鬼不觉往魔族洒了不少密探,他们对这位冥照尊者都一无所知,这人仿佛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不过说到这里,摘星尊者突然开了个脑洞:“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是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如黎泽天尊那样,自己飞升之后管别人去不去死,反正他得了老魔君赏识,安安心心做魔族少主便是。” 玄明真人失笑。 不过摘星尊者是真的不懂了:“上仙,管他什么人呢,左右你们想法子拿走了业火红莲和诛仙剑阵,之后便很难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何必那样刨根问底?” 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非是我想管,而是他的攻击方式……”他省去了人参果树那一节,只说了他们在魔窟中感受到的那个恐怖至极的存在,还有在人参果树种植之地,能看破他和同伴隐匿法术的血管,再有冥照尊者和他们动手时最后用来卷走“湘影仙子尸身”的方式…… “尊者。”玄明真人严肃道,“这让我有些担忧,魔族好像在准备一个很大,很恐怖的东西。” 停顿了一下,玄明真人不想告诉摘星尊者他手里有人参果树和青萍剑还有东皇钟,也不能说宝贝们都没认出来血海之下的那玩意儿,只托词道:“尊者,我毕竟拥有了很长时间的诛仙剑,不是晚辈自夸,诛仙剑对晚辈的印象还不错,给晚辈说过了不少远古的掌故,还有不少法宝的道韵特点。” “没有任何一个上古法宝符合?”摘星尊者问。 玄明真人点头。 摘星尊者终于凝重了表情:“本座知道了,此事我会查到底,上仙放心吧。” 提醒了兵马大元帅的注意,玄明真人对天庭也算仁至义尽了,断掉了铜镜的联系之后,便再看向湘影仙子:“仙子,调息数日,将养好否?” “早就无妨了。”湘影仙子取笑道,“仙长又憋什么坏呢?” 玄明真人莞尔,划出一个玄光镜来,呈现出两个年轻魔族人的样子:“仙子,挑一个?” “他俩身上有令牌?”湘影仙子一听就领会了。 “此地颇荒凉。”玄明真人笑道,“除了那个魔族秘地,再没什么资源出产之地,来往的魔族人大多数寿命不超五千岁。” “唯有他俩比较老?”湘影仙子问。 “对。”玄明真人道,“你我取了他们的令牌,再去会会那位冥照尊者,岂不两便?” 湘影仙子笑了:“仙长先请?” 玄明真人一笑,和湘影仙子双双化作光丝,遁去了那结伴而行的两个魔族人暂时下榻的客栈。 两人取得令牌的过程乏善可陈——在见识了冥照尊者的本事之后,一人对魔界的年轻人自然是提高了警惕,可事实证明这个警惕完全就是白警惕,那两个魔族毫无江湖经验,一点防备没有地睡下,玄明真人一个昏睡咒下去,他们甚至开始打鼾。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极顺利地把一人装在玉瓶中带走,又在一人身上来回用了得有几十种幻术,大概确定了一人的脾气和说话的风格,又了解过一人的家族地位和内部关系,这才给一人喂下了得睡上三五年才能醒过来的丹药,化作了一人的模样,一先一后去了魔族秘地。 玄明真人一马当先,既然扮的是魔族自己人,自然少不得要和冥照尊者好一番寒暄,之后再交过了令牌,被冥照尊者用明目神通从上到下地搜查过了是否有夹带,实在没查出什么东西来,冥照尊者才伸手一引:“道友请。” 还是那个石门,还是那条锁链,仿佛什么都没有变化,玄明真人伸手抚摸上去,感受到了那沉静目光对他根骨和资质的打量,但吸取了湘影仙子第一次来此试探时的教训,玄明真人是将自己的全副根骨和资质都隐藏成了他扮演的那个魔族人的模样。 隐藏到底不比真身,玄明真人能感受到那个存在有些狐疑,甚至有道韵探入了他的身体想要看个究竟,简直是从头发丝查到了脚趾头,但玄明真人的隐藏法术到底到位,那一缕道韵查半天,不太正常归不太正常,到底是没查出来有什么漏洞。 “墨夜道友。”正在门将开未开之际,玄明真人身后,冥照尊者突然开口,“先前耳闻墨云前辈旧伤复发正在卧床,本座一直事忙无暇探望,不知前辈好些没有?” 玄明真人回过头来,非常诧异地开口:“墨云是谁?” “哦?”冥照尊者奇怪了,“墨云不是令尊吗?” 玄明真人呵了一声,嫌弃地开口:“尊者事忙,怕是记错了,家父墨炎,身上也没有什么旧伤,并不需要卧床。” “啊,这样吗?”冥照尊者蛮抱歉地笑了一下,“许是记错了吧,道友请。” 他重新示意了一下那个大门和锁链。 玄明真人 第187章 戾气 该说不说,就你这个口气→_→ 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小醋精的好朋友! 并且以玄明真人对小醋精脾气的理解,如果这个时候不好好回应,一会儿想把它哄回来可就真的费劲了。 但……门还没关呢,冥照尊者还在身后目光灼灼呢,玄明真人又扮演的是一个不咋地有本事的魔族青年,既然不可能感受得到这么晦涩的道韵,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手里捏着避火诀,缓步往魔族秘地更深处而去。 然而即便如此,冥照尊者看着玄明真人往秘地深处走的背影,还有那缓缓关上的大门,仍是酸得一塌糊涂。 ——那缕道韵! 墨夜也不是什么特殊体质,更不是什么厉害得不行的青年才俊,偏偏门一开那宝贝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凭什么! 但让冥照尊者略感安慰的是,宝贝的情绪是给了,那墨夜却是个榆木脑袋,别说领会道韵是个什么意思了,他连道韵可以表达意这事儿可能都心里没数。 不过……情绪? 不是“哟,你终于知道来了呀”么? 在冥照尊者的视角里不是——道韵这种通讯方式对他来说还是太困难了,他的悟性并没有能领会道韵中具体的话语,而只是情绪。 又喜又怒。 并且他还区分不出来是喜多些还是怒多些,当然,倘若他能领会到宝贝就是在欲迎还拒,也不可能这么淡定地在门口守卫了。 这里多说一句,玄明真人混进去之后,在冥照尊者神识感应不到的远处,湘影仙子收起了令牌,转身走了。 诶?她不进去么? 不进。 为稳妥计,外头总得留个人——毕竟他俩并不确定两个魔族身上有没有什么宝贝能把他们弄醒,万一他俩在秘境里,完了外头那两个魔族人醒了,一摸令牌没了,把事情往上一报,众魔族得了消息,在外头布了天罗地网等他们,那如何得了? 并且湘影仙子还挺不放心那个杀人的魔窟和囚室的,人参果树既然说三五十年之后那棵巨树才会枯萎,那这三五十年内,要是魔族还保持着那个杀人的频率,她便少不得需时不时去囚室中救人。 是以,他俩虽是抢了两块令牌,但第二块不过是以防万一——如果玄明真人都拿着令牌扮作魔族了,冥照尊者还能看出来不对劲,玄明真人至少还可以吸取第一次失败的经验,用第二块令牌和第二个身份再闯一回关。 现在是无事了,湘影仙子放下心来,溜回了他们囚禁两个魔族人的木屋。 而玄明真人那边,好不容易等着大门关闭了,后头那个灼灼的目光也被隔开了,他的法力才微微一荡,一缕同样晦涩的道韵散了开来—— 【前辈,我并不是您几万年前标记过的那个人。】 诛仙剑阵&业火红莲:??? ……卧槽?! 然后,就是,寂静。 还有铺天盖地的威压。 就这气势,不懂行的人会为此头皮发麻,担忧到底是什么绝世大妖即将出世竟然这么吓人,懂行的人却是内心爆笑,已经开始脑补认错了人的宝贝到底是一个怎样恼羞成怒模样。 宝贝们的行动力绝对是吓人的——气势摊开的下一瞬间,整个秘地之中的业火陡然熊熊燃烧,这对于那些在秘地中本来就挺步履维艰的魔族青年们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霎时间,玄明真人甚至还听到了几声惨叫。 玄明真人:……好家伙! 他赶紧再来了一道道韵:【前辈停手!好歹留几个魔族之人来扰乱视听呀!】 瞬间,风平浪静。 玄明真人这才悄悄松一口气,沉吟片刻,又扩散出去了一道道韵,非常懂行地问:【前辈,晚辈要达到什么条件,方能得前辈青眼?】 这个问题问出来,两个宝贝一时间都没有回复,玄明真人有点搞不懂这种事情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但也按捺了心绪等着,许久,才又得到了一道道韵—— 【你先过来。】 然后在玄明真人领会到那一缕道韵的瞬间,整个秘境的环境顿时一变,森森然的杀气朝着玄明真人席卷而来。这本来是让人焦虑的一幕,玄明真人反而笑了——诛仙阵真的很渴望有个人把它带走呀。 你看看这个阵法欲迎还拒的,认真算起来甚至都没有他杀域外天魔的那个阵法厉害→_→ 想来,它刚才在犹豫“什么条件”,估计是压根就没准备条件,只要他能解开摘星尊者体内的阵法,便可以喜提一个大宝贝的投怀送抱,但既然玄明真人开口相问,宝贝总要面子嘛,不得现场安排一个考验表示矜持? 啧! 不过这终究是好事——阵法既然简单,也不用费什么功夫,玄明真人只回忆着诛仙阵,结合阵法常识,踏罡步斗,一步不错,半点禁制都没有激起来,几乎是打开了管理员模式,轻轻松松就到了诛仙剑阵阵眼处。 那里,原本应该悬挂诛仙剑的地方,凌空悬浮了一朵红莲,正经的诛仙剑应当是杀气森森,阴风飒飒,但既然诛仙剑换成了业火红莲,那便是铺天盖地的业火,烧灼不尽的煞气,避火诀都得多往身上套两层。 都见过那么多宝贝了,玄明真人自然不会被这个场面吓到,只优雅地一欠身:“二位前辈好。” 两个前辈还因为刚才认错了人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到底是小醋精的好朋友要脸皮厚一点(?),强行装作没闹过笑话一样,端足了前辈高人的架子:“你是那个人的什么人?他人呢?” “他是仙界的摘星尊者。”玄明真人含笑回答,缓缓将摘星尊者这些年做的事情说了,末了道,“解了他体内的阵法之后,他也不好意思再来寻前辈了,将业火转给了晚辈。” “那你身上诛仙剑的气味是怎么回事?”诛仙剑阵又问。 “晚辈机缘巧合之下,曾经拥有过一段时间的诛仙剑。”玄明真人回答,“但后来被天庭发现,晚辈便不得不将诛仙剑还了回去,是以今日没能把诛仙剑带来同前辈相见。” 诛仙剑阵“唔”了一声,也不避开玄明真人,但用的却是玄明真人跟上有些困难的独属于天材地宝的语言和红莲业火沟通了好一阵,方才再对玄明真人道:“仙界如今如何?” 玄明真人问:“前辈问的是哪方面?” “风气。”诛仙剑阵道,“你道是我与红莲业火为什么那么费劲非得给仙界的人信号,还不是魔界这边实在待不了,怎么都得给自己想条出路?” 玄明真人一听就笑了:“所以就赌一赌仙界那边的风气么?但倘若仙界有那么一个两个有点本事的仙人,何至于摘星尊者为一团业火一个阵法痛苦数万年?” 诛仙剑阵噎住了。 然后开始恼羞成怒:“我那会儿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你这个人一点好话都不会说,你还想不想带我走了!” 玄明真人失笑:“我倒是想带前辈走,可也得前辈下头的那个东西答应呀?” 诛仙剑阵陡然震了一下。 又和业火红莲叽叽咕咕了许久,还是非常不可置信:“你知道?” “晚辈只能看出二位前辈下面仿佛镇压着什么东西。”玄明真人道,“煞气很重,倘若没有二位前辈镇压,让那东西逃逸了出来,魔界固然会被影响深重,怕是仙界也很难独善其身。不过晚辈年少识浅,倒没看出来二位前辈镇压的是个什么东西。” 再是没看出来,这点眼力也已经很能让诛仙剑阵和业火红莲震惊了,这次开口的是业火红莲:“你既然拥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诛仙剑,应当知道魔界的前身吧。” “幽冥血海?”玄明真人问。 “不错。”业火红莲道,“当年,幽冥血海的主人离化归混沌只差最后一件事,便是将幽冥血海的戾气处理好,莫要让它影响到四海八荒。” 联系起业火红莲和诛仙剑阵的状态,玄明真人福至心灵,道:“那位老祖选择的是镇压?” “是。”业火红莲道,“据传,幽冥血海的污浊和怨气来自于盘古大神的肚脐——那是各种纷繁复杂的天地戾气,当年的条件是没有办法将它彻底净化干净的。” 玄明真人沉吟:“而和此间天地有莫大联系的宝物都不能带去混沌,所以那位老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前辈留在幽冥血海之上,镇压戾气?” “还有他机缘巧合得到的诛仙剑阵。”业火红莲笑了笑,“并且没有知会天庭。” 玄明真人眉目一转,有一点想问既然你俩有这么严肃正经的使命,干嘛还给摘星尊者抛媚眼呢? 但……有些话是不能问的。 玄明真人不知道业火红莲脾气如何,但他确定如果是诛仙剑的话回答肯定是:“想出去玩啊,想出去玩有什么错吗?” 因此玄明真人愉快地跳过了这个问题,转而道:“对二位前辈下头的戾气,二位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没有。”红莲业火回答得非常光棍,“你道是我们为什么要选择给仙界最厉害的人发信号,还不是因为这件事但凡修为欠缺些,根本就无法可想。” “可是即便是仙界最强者,仍然难以与远古时期匹敌。”玄明真人皱眉,“那位前辈尚且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前辈竟然指望如今的神仙么?” 红莲业火笑回:“可是远古时的 第188章 狂怒 就那个恐怖戾气的冲击,玄明真人几乎是凭借本能地一下子把业火红莲压了回去。 然后一挥手,一阵风吹过,将刚刚发散出来的戾气都吹走,这才重新恢复了呼吸。 这种深重的戾气对正经的仙人来说足以污秽仙元,玄明真人不让这些戾气靠近,倒是丝毫不值得奇怪,两件重宝也知道此时玄明真人需要稳固状态,便没有开口打扰。 玄明真人稳定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一位前辈刚才有没有感觉到……” “什么?” “晚辈抬起了业火红莲的瞬间。”玄明真人道,“戾气除了往这个出口来之外,仿佛还有另外一个泄露点?” 业火红莲和诛仙剑阵都沉默了好久,仔细想着刚才的一切,终于给的是肯定的结论:“对,有。” “那……”玄明真人疑惑道,“现在业火红莲放了回去,那个泄露口还存在么?” 业火红莲和诛仙剑阵又是齐齐沉默,各自感应了半天,才道:“没感觉。” 玄明真人又沉思了片刻,道:“一位前辈可知道泄露口外头是哪里?” 业火红莲不知道,诛仙剑阵也很懵逼。 “那或许……”玄明真人继续试探,“自一位前辈镇压戾气以来,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业火红莲默默和诛仙剑阵嘀咕了一会儿,给的回复仍然是“没有”。 玄明真人:“……” 就是…… 那你们俩镇压个屁啊!一问三不知叫镇压吗! 不行,涵养,涵养,宝贝能有什么错呢,正常用来镇压个什么东西的宝贝能说话已经是世所罕见了,还提那么高的要求干嘛! 只是这哥俩啥消息也提供不了的话…… 玄明真人道:“一位前辈,解决你们镇压的戾气,无非是镇压和度化两个法子。但无论是镇压还是度化,既然戾气还有一个出口,就要避免镇压或是度化的过程中戾气泄露,对天地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 红莲业火和诛仙剑阵对这一点倒是挺认同:“所以呢?” “所以。”玄明真人道,“在解决戾气之患前,晚辈需要先进去查看一下,到底是哪个位置会有戾气泄露,这么多年泄露出去了多少,有没有造成什么后果,可不可以挽回。即便什么影响也没有,至少需要先把漏洞补上,再思考如何解决戾气的事情。” 两个大宝贝再次点头,业火红莲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进去?” “现在就可以。”玄明真人回答,不过看看两个宝贝又有点不放心,犹豫道,“不知一位前辈是否清楚,现在在此处秘地之外,有魔族人重兵把守,一位设下的限制既然是五万岁之下的仙魔都可进来一试,近日已是有数之不尽的魔族人来到此地想得一位前辈青眼了。” “你是说他们?”终于有一个诛仙剑阵能回答的问题了,它立刻接口,还将那几个人的模样凭空投射到了玄明真人面前。 玄明真人点头。 但确定了他们诛仙剑阵就懵逼了呀,疑惑道:“所以呢?” “晚辈担心啊。”玄明真人开始打如意算盘,“晚辈这边在努力解决问题,一位前辈那边跟着人家青年才俊跑了,那晚辈不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去去去!”这样的口吻让诛仙剑阵想起了它的好基友,然后没好气道,“你是多看不起我们?难道我们还能看得上那些歪瓜裂枣?” 玄明真人爽朗一笑,重新凝重了神色:“一位前辈,别的歪瓜裂枣倒可以忽略不计,但外头确实有一个颇有本事的魔族尊者。实话说,在如今仙界魔界气氛俱都糜烂的情形下,遇上了一个这样魔族尊者,真让晚辈觉得挺奇怪的,倘若此人之后用了什么手段,强行将一位卷走,不也是横生枝节?” “哦?”诛仙剑阵来了兴趣,“你能不能模拟那位魔族尊者的一一道韵?” 玄明真人便划了一个玄光镜,大佬的玄光镜嘛,非但像素开的是1080p,就连道韵也模拟得有九成相像,冥照确实是个蛮强大的尊者,一时间两个大宝贝都有点看花了眼。 但在玄明真人吃醋之前,一宝默默将注意力转了回来,并且一个比一个说的好听:“道长尽管放心罢,此人的修为虽然还不错,但和道长比起来仍是非常凑合,我们岂会弃明珠而就瓦砾?” 玄明真人笑道:“前辈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诛仙剑阵爽快地回答,宛若一只骄傲的小凤凰。 整挺好。 玄明真人再没什么疑虑,也没有再操控业火红莲如何,只由业火红莲微微抬起来一条微小的缝隙,而玄明真人迅速掐了个复杂的法诀,瞬间,可避各类邪气的雷霆密密麻麻地笼罩了玄明真人全身,几乎是形成了一件雷霆构成的法衣,在雷霆的庇护下,玄明真人方才化作一道光丝冲进了那无边的血海。 业火红莲在光丝溜进去的下一瞬间就立刻重重往下一砸,断绝了所有戾气往外冲的可能,但即便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冲出来的戾气也不容小觑,业火红莲立刻调动了体内的业火,借着诛仙剑阵之威,业火熊熊燃烧,好半晌,才将这些戾气尽数处理干净。 饶是如此,业火红莲看上去都有些萎靡,莲瓣都有些暗沉沉的,可想而知若是戾气倾巢而出,哪怕是红莲业火加诛仙剑阵,估计也很难收场。 而将此地的戾气都解决掉之后,业火红莲突然来了兴致,戳戳诛仙剑阵:“老伙计,你说他能在戾气中待多久?” 诛仙剑阵道:“不知道,但肯定比你那位前主人长。” “嘿你怎么说话呢!”业火红莲几乎是秒炸。 而诛仙剑阵就回答得又讨打又合理:“那你说,你那位前主人能待多久?” 没法聊了。 业火红莲气得重重一团业火往诛仙剑阵的本体压下去,但诛仙剑阵能在乎你这点业火? 权当拔火罐了 两个重宝就这么嬉闹了片刻,停下来之后,不说气喘吁吁,可至少是有了嬉闹过后的“贤者时间”,诛仙剑阵换了个正经些的口吻:“小莲花,你说,这位道长特地提及的魔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业火红莲的心情也沉了沉,但回答的却是非常迷茫的:“我不确定。” 诛仙剑便也叹了一口气:“巧了,我也不确定。” 然后两个宝贝就相对沉默,再没什么话说。 那现在就得多提一句,这个“不确定”,指的是什么? ——魔族尊者在玄光镜中展现出来的道韵,莫名地和他们镇压的深重戾气有某种程度地相似。 但仅是一种感觉,两个宝贝既拿不出真凭实据,和玄明真人也没有熟到“哎呀我不管反正就是我觉得相似至于为什么和怎么弄的你自己去查嘛”的份上,只好保持了沉默,免得干扰了玄明真人的判断。 那现在问题来了,玄明真人到底意识到没有? 此时,玄明真人浑身包裹在雷属性法术里,外头的戾气和他周身的雷属性法术互相之间作用得滋滋啦啦,便仿佛一枚火炭被丢到了水里然后开始水火不容。 不过和木炭相比,玄明真人的状况自然要好些——他的法力足够,倒没有被戾气侵体乃至影响心智的隐忧,玄明真人只问莫名有些羞涩的青萍剑和人参果树:“一位前辈刚才为何不出来与诛仙剑阵相见?” 我都特意叫醒你们了,你们可好,一醒过来麻溜儿把自己的气息隐藏得只有那么完美了,让人家剑阵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对! 然后,天不怕地不怕的两个宝贝,在这一瞬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问就是我现在太丑了! 被诛仙剑阵知道了他要笑话的! “可是……”玄明真人都无奈了,“倘若晚辈真的能拿到诛仙阵,一位不是早晚都要见的吗?”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人参果树前一句话回答得理直气壮,后一句话就有一点点怂,“现在先……先缓缓……” 青萍剑也开口:“让我们准备准备。” 无法了,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转移了一下话题:“人参果树前辈,说起来……您有没有觉得您种植之地下头的那个血海,气息和冥照尊者有些相像?” 人参果树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不太清楚诶…… 毕竟我清醒的绝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生气和回忆我沉睡的时候都是怎么长出人参果来着,你要问血海我可能勉强还有点印象,还问我压根没怎么正眼见过的冥照尊者…… “或者我这么问。”玄明真人道,“前辈觉不觉得血海中的戾气和这里的戾气蛮像的?” 人参果树疯狂确认,但确认完了就无助了起来:“可是世上的戾气不都蛮像的吗?” ……得,说不通。 可见人参果树的前主人是真的没让这根天地灵根接受太多社会黑暗的摧残,它就是那颗单纯可爱还不爱欠人情的树。 相比起来,青萍剑就要见过世面得多了:“真人,不是像,在我的感应里,仿佛是这里的戾气为源,扩散到那边的。包括冥照尊者的道韵里面那一丝暴戾的成分,仿佛也是来自这自开天辟地以来就一直存在的戾气。” 玄明真人点头,苦笑:“诛仙剑阵和红莲业火两位前辈提都没提一句,我还以为只有我觉着不对劲呢。” 青萍剑失笑,知心大姐姐并没有揭诛仙剑阵的短,只问:“既然确认了相似,真人准备如何呢?” “我至少知道了漏洞可能通向何处呀。”玄明真人笑回,“前辈歇着吧,既暂时不想见诛仙剑阵,一位前辈还是把自己身上的气息藏得好些。” “放心。”青萍剑和人参果树都乐呵呵地答应了,随即分别沉寂在了储物袋和丹田里。 而玄明真人身处戾气最浓重的泥潭之中,大概感应了一下此地封印的情况,于是不得不感慨即便幽冥血海的前主人在诛仙剑嘴里属于远古大能的倒数,但确实也有着作为远古大能的奇思妙想。 ——这些戾气被压缩在了一个口袋般的结界之中,扎紧口袋的是诛仙剑阵和红莲业火,一般来说只要诛仙剑阵和红莲业火不动,戾气便不会有机会出来祸害。 但天长日久,再严实的口袋可能也会有裂缝,戾气难免从裂缝泄露出去,而幽冥血海的前主人也不知是用了怎样的方式,让诛仙剑阵和红莲业火展现出了“吸力”,将所有戾气都牢牢吸引在口袋中,仍然是只要两个重宝不动,戾气也不会有机会出来。 双保险。 当然,如果红莲业火或者诛仙剑阵的封印之力稍减,“吸力”不再,那有多少裂缝,戾气就能从多少口子出去,自然是遗患无穷了。 所以还是得找到那个裂缝,修好了再论其他。 这么想着,玄明真人掐了一个法诀,在泥潭中支撑起了一个酒壶大小的空心气泡。 霎时间,原人参果树栽种之地的血海,今日第三次沽涌出了浓郁而恐怖的戾气。 这次只有一点点。 但即便只是一点点,仍是让什么都顾不上了迅速杀回血海的冥照尊者心跳飞速加快——他大概是魔界最懂这个血海的人了,如果当真有源源不断的戾气能注入这个血海,简直无法想象这对魔界的战斗力将是何种程度的提高。 但他又搞不清楚这戾气出现的规律,要如何才 第189章 大活 问:冥照尊者有什么好无能狂怒的,直接进去查呗! 可万一这是个坑呢! ——倘若是什么敌对势力在故意算计魔族,他这边脑袋一热就冲进去了,里面果然有个秘境,你能不进去?可要是你进去了,敌对势力在外头一反手把秘境的入口给封死,你咋办? 当然,作为魔族最拿得出手的青年才俊,冥照尊者自信自己总能找到出路。 可问题是你在给自己找到出路的时候,你的敌对势力会对这个血海做什么?这可是你魔族最要紧的根据地!几乎是魔族能不能复兴的关键! 以此地的要紧程度,你是不顾一切去追那个一闪而过得简直就像幻觉一样的清气,还是防备一下清气是个调虎离山之计,敌人其实剑指血海?尤其剑指血海里那个要了命的东西? 讲道理!戾气没有,咱们可以多虐杀几个人用怨气来补,基地没了那可就是真的没了! 所以,冥照尊者强行忍住了。 而万幸,魔族的君主比之于天君是要靠得住多了——老魔君也感受到了血海这边的变化,但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腿脚自然没办法和冥照尊者比,当冥照尊者都赶到现场快有半柱香时间,老魔君才乘着他的御辇匆匆赶到。 即便是坐辇来的,老魔君还是有点喘,他带来的一干仆从在忙不迭给主人端椅子铺软榻,还有侍女小心翼翼搀扶着,生怕老君上一口气没上来栽血海里,可老君上现在只关心刚才的戾气:“冥照,到底是怎么回事?” 冥照尊者以自己最快的语速和最精确的道韵连说带比划地给老魔君讲清楚了现在的情况,核心不是那个戾气从何而来,怎么拿到更多,而是在这最适合魔族修炼的,集了各种怨气戾气的血海刚才竟然有非常纯粹的道韵闪过,引申出来的是:“君上!咱们这么个秘密禁地不会被仙族发现了吧?” “那你不快些去查!”老魔君一听直接急眼了,“还等什么?” 冥照尊者还是连说带比划:“倘若臣直接去了,偏偏是计,那这里……” “不要说了你快去!”老魔君到底果断,“这里有本君守着,想来出不了什么事。” 冥照尊者:“……” 老实说,就您这么个随时随地能散架的德行,你守着…… 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一定要给自己一点安慰的话,老魔君那么多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应该……没关系的。 他没再多话,飞快掐了一个法诀,身上立刻笼罩了一层仿佛血痂一般的护罩——近距离接触煞气极重的血海,哪怕是对于魔尊来说,味儿依然很冲,所以一定要做好防护。 冥照尊者冲入了血海。 但是,耽误了这么久,能给你剩下个啥? 冥照尊者也清楚这一点,丝毫没有指望那一缕清气在原地等他,在他的想象里,无论是清气本身留下了一点痕迹,或者是能查到半点戾气的来源,都是赚的。 幸运的是,清气和戾气都留下了痕迹,非常明显地都是从一个小小的空间裂缝出来的,看到了这一幕,冥照尊者心内大安,感觉魔族的雄起尽在今日。 裂缝很小,他只能也费心费力地化作一道光丝,一门心思穿过空间裂缝看看那边是个什么光景,可一脑门冲了进去,好悬脑壳上给你撞一个大包。 非常不幸,空间裂缝被封上了。 从另外一边。 冥照尊者:!!! 不急不急,冥照尊者自然不可能一点空间法术都不懂,如果对方不是仙族里空间法术的佼佼者的话,只要不改变空间的坐标,他应该是能把空间通道复原回去的。 ……该死! 就他在岸上犹豫这是不是敌对势力计策的时候,对方眼疾手快把坐标改了!对方对空间法术的精通甚至在他之上! 冥照尊者一脸懵逼地看着那个已经没有了价值,正在缓慢愈合的空间裂缝,在心里骂了一句很脏的脏话。 不过这些,和玄明真人是没什么关系了。 这里不得不感谢诛仙剑,也不知它在远古时是怎么学会的空间法术,反正就玄明真人从它身上偷学到的部分来说,那叫一个实用! 而以最快的速度封掉了空间裂缝之后,玄明真人在“口袋”中故技重施,再次凝练出了一个空心的气泡,这次好了,玄明真人能感知到的只是“口袋”被微妙地撑大了一点点,却没有再有哪个角落有戾气泄露,而把气泡毁掉之后,撑大了的“口袋”又缩了回去,非常完美。 玄明真人松一口气,此行该干的都干完了,他所化的那一缕光丝便三闪两闪,悄然冲到了“袋口”。 戳戳“口袋绳”。 “口袋绳”立马意会,业火红莲闪出了个位置,因为有准备,玄明真人的反应甚至比戾气还快,嗖地一下就冲了出来,业火红莲立马压了回去,而诛仙剑阵开始好奇:“如何?” “有一些意外的。”玄明真人说的比较委婉,“也比较惊人的发现。” 诛仙剑阵可就不依了:“少卖关子!” “说起来就复杂了。”玄明真人笑道,“前辈是想知道晚辈到底准备怎么将二位带走,还是先讲一讲泄露的戾气都去了何处?” “都要知道!”上古的宝贝从来就没缺过时间,“你慢慢说呗!” 业火红莲也好奇了起来,想了想道:“左右都去的是魔族的地盘,无非就是魔族到底怎么用的这些戾气罢了,难道道长去了魔族的哪个腹地?” “是。”玄明真人道,“老实说,乍一看还让人挺……震惊于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 “你快说吧!”诛仙剑阵又开始催了。 玄明真人也不说,而是又划了一个玄光镜,镜中自然是浓稠的血海,镜头最中心,则是一株摇曳的,巨大的珊瑚。 “珊瑚”和“摇曳”这俩词儿确实挺不搭界,但要将那一株血海中的植物称之为水草,又形容不出那种刚硬的,仿佛树木的感觉。 而那株植物上面还挂了不少的果子——果子也奇奇怪怪,呈一种很难以形容的,类似于……还没有变成成虫的蜂蛹状,说白了就是一条肉虫。 颜色嘛,不知本身就是血红色,还是被血海泡红了。 它还在蛄蛹。 当然了,人参果都见识过了,这种程度的果子倒是不足以让玄明真人连带一堆上古重宝们多惊讶。 问题是那个肉虫它成熟之后不是变成蜜蜂! ——那肉虫蛄蛹着蛄蛹着,仿佛小蚕脱皮变成大蚕一样,努力褪掉一层一层的皮,而从“珊瑚”树上大大小小的果子的不同发育进程几乎可以判断,皮褪得越多,那果子越像人,只是头顶上有一双玉质魔角,显示着那是魔族身份。 就这场面,见惯魔族骚操作的红莲业火看了都有点想哕:“这是什么鬼东西!” 玄明真人也无奈极了。 我曾经以为仙界那些神仙的骚操作已经让人头皮发麻了,现在看起来这帮魔族……还不如去沉迷恋爱呢! 你看他们搞事业都搞出了多恶心的玩意儿! 可是玄明真人没有开口,诛仙剑阵却有点来劲:“小莲花,你觉不觉得,这棵玩意儿,莫名有点像人参果树?” 实话说,因为主人立场的缘故,红莲业火和人参果树其实不太熟。 但是那么有名的天地灵根,即便不熟,至少也该听过大佬在江湖的传说:“你还别说……” 玄明真人闻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甚至开始在心里倒数。 “三,二,一。” “你放屁!”很快啊,玄明真人的储物袋里直接传出来了一声爆喝,“它和我哪里像!你说清楚!” 瞬间,玄明真人难得地觉得,或许把宝贝们一股脑丢在这里打一架,等它们商量个结果,自己再过来……也不错。 但现在又没有一个地缝可以钻进去,玄明真人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等诛仙剑阵质问“什么东西”,他才在两件重宝共同的期待之下,把人参果树掏了出来。 霎时间,诛仙剑阵直接给干懵了,看着小树杈子,明明自己也是个顽童脾气,却蓦地有一种小男孩把小女孩惹哭了之后的心虚气短:“你……你怎么在这里呀……” 小树杈子没有搭理它,每一片叶子都表示了拒绝。 “那……”诛仙剑阵小声逼逼,“那我说的也是事实呀,当然,你比那个玩意儿正气多了!你的果子也好看多了!但是抛去这两点不言,你不觉得你和它很像吗?” 小树杈子还是不想说话,气哼哼地每一片叶子都朝向玄明真人。 端水大师知道,这是求抱抱求抚摸的意思。 玄明真人默默将人参果树收了回来,还抬手隔空摸了摸小树杈子的脑袋。 ——不气不气,不和它一般见识哦。 然后他听到了都要气哭了的小姑娘的传音:“真人,那个真的是人参果,我不干净了!” 玄明真人:“……啊?” 啊。 那是人参果。 毕竟人参果树是棵植物,有着植物应当有的一切特点,比如说……种子埋在地里,就能长出新的植物来。 不过呢,这种事在人参果树身上,在天道影响力还挺正常的时候,基本属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问就是天地灵根仅此一株,生多了天地都要枯竭了好吗! 但是天道既然是现在这么个鸟样,魔族本身又处于天道管制力历来不强的边缘地带,魔族那帮人异想天开掏出了个人参果往血海里一种,以天地间最浓重的怨气煞气戾气滋养,竟然养活了……也不是不能理解。 “并且……”人参果树委屈道,“不知道魔族的人到底是用了什么奇怪的祭炼方法,‘珊瑚’上头的那些肉虫,有部分是活的。” 但人参果绝对是死的,给十世修行的好人唐三藏吃都不算杀生的那种。 玄明真人沉默了一下,问:“前辈,若果子本身没有意识便罢了,倘若如同前辈所说,有‘活’的‘果子’成熟,那接下来会如何……” “我怎么知道。”人参果树道,“只是你看最老的那个果子上的玉质魔角,你不觉得很眼熟吗?” 玄明真人干巴巴地吞了口口水:“冥照尊者?” 并且,玄明真人突然想起了摘星尊者给他提供的一堆情报,什么冥照尊者无父无母,天赋极高——果子有什么父母,在血海那种集聚怨气戾气的地方长起来,没有魔功修炼天赋才怪了好吗! 玄明真人一时间有点身上发凉。 “真人?”正在玄明真人发愣的时候,诛仙剑阵忍不住唤,“真人?” 玄明真人立刻回神:“前辈。” “怎么了?”诛仙剑阵开口,示意了一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莫名给它一种蔫巴巴感觉的人参果树。 人参果树选择传音,那就是不想被诛仙剑阵知道,玄明真人也不好揭人短,只道:“无妨。”然后迅速岔开话题,“二位前辈,你们对魔族还有什么留恋的吗?” “怎么这么问?”业火红莲和人参果树是真不熟,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生硬的转折。 “就是……”玄明真人深呼吸,强行把血海的事情暂时压了下去,只道,“如果没有什么执念的话,晚辈打算把二位前辈连带这个禁制以及戾气一块带走,到北俱芦洲之后再把戾气释放出去。” “北俱芦洲?”业火红莲问,“仙界 第190章 偷渡 人民的力量是伟大的。 当然,如果只有玄明真人一个人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清理好北俱芦洲,但必然不会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等等,事情怎么就做绝了? ——凶兽在北俱芦洲都快成稀缺资源了! 那帮飞升修士就差没整个圈把凶兽们养起来逢年过节杀一头助兴了!几乎是到了要守在远古那头玄龟死亡之地,琢磨着什么时候也把这作为万恶之源的冲天怨气也想办法超度了,一了百了解决北俱芦洲问题(把该拿的功德都拿到手)的程度。 是以,当归鹤小哥听到了玄明真人在魔界拿到了那么大的戾气,整个人眼睛都有点发绿:“当真?” “这种事有什么好骗人的。”玄明真人笑道,“我想的是在北俱芦洲最深处,怨气最浓郁之地把戾气倾泻出来。但是不确定道友把北俱芦洲到底划分成了什么样子,倘若此法不行的话,还有赖道友筹谋一二,腾个地方出来才好。” “小问题。”归鹤小哥答应得只有那么利索了,“仙长,这几乎是来自太初之始时的戾气,和后来才形成的煞气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然后,暗搓搓展现了他的小心思:“解决了戾气的功德,是不是也不一样?” 玄明真人失笑:“自然。” 得嘞,有你这句话那还有什么搞不定的,归鹤小哥直接打包票:“三日,北俱芦洲必把地方腾出来,仙长直接带着戾气去往北俱芦洲便是。” 归鹤小哥办事,玄明真人还是放心的,但是有些原则问题还是得强调一下:“戾气散开可能会影响百姓,道友千万做好计划,也不用三日那么着急,我这边处理完……少说也要三五个月。” “放心。”归鹤小哥点头。 如此,玄明真人便切断了联系,再思考了一下……他又联系上了湘影仙子,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一通交代,这才转过头去面对那两个宝贝:“前辈,我动手了啊。” “你不过是和外头这两人联系了一下。”常年混迹魔族的业火红莲有些奇异地开口,“便觉万无一失了?这么信任他们?” 玄明真人笑回:“信啊。” “倘若有个万一呢?” “有就有啊。”玄明真人笑道,“北俱芦洲是在下在仙界的驻守之地,地形如何晚辈还是有些数的,即便归鹤道友没有安排好,晚辈自己到北俱芦洲去,在无人之地设下阵法再将戾气放出,也未必会误什么事。” 业火红莲想了想,道:“那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不是更简单。”玄明真人笑道,“倘若湘影道友能成功将人引开,那晚辈回仙界的路上便少了很多麻烦。但即便不能……那就杀出去,最多再逃上一段时间的命,也不是多大问题。” 逃不逃命的诛仙剑阵没放在心上,前半截儿却让它立刻就来了精神:“这么有胆色?” 玄明真人飒然一笑,挑眉:“我这么有胆色,前辈兴奋什么?” 诛仙剑阵乐了:“你兴奋什么,我便在兴奋什么。” 噫…… 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jpg 不过说什么杀出去都太早,现在玄明真人首先还得想办法怎么把这个“袋子”平平安安弄走,万一在路上泄露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玄明真人首先勘测了一下两个宝贝镇压的“袋子”大概占据的空间和容积,还有“袋子”周边是实体的水土还是比较好掏空的火焰或者灵气。 待确定是火焰之后,便开始和两个宝贝商量:“前辈,这个全靠禁制构成的‘口袋’能支撑这么多年已是奇迹,晚辈必然是不可能直接拎着‘口袋’就去北俱芦洲的。 一会儿,晚辈会拿出一个容器来,将一整团戾气都包起来,到那时还请前辈将这些火焰都收拢,然后……还得委屈二位前辈在容器中呆一段时间,待到了北俱芦洲之后,再给二位彻底的解脱。” 两个宝贝倒是不介意暂时不见天日一段时间,这种长途运输要多包装几道也属于正常现象,但是对于收起火焰的要求,双双都有些疑虑:“你别看这戾气占据的地方仿佛不算太大,可这是不知压缩了多少倍的,重量也非比寻常,若没了火焰支撑,就怕你托不住。” “二位不必担心这个。”玄明真人笑道,“若是晚辈连托都托不住,还说什么带戾气去北俱芦洲呢?” 两件重宝:“……” 其实,即便你掏出一个容器来,我们也可以在容器中铺开业火来托起戾气,倒也不一定要由你托起来。 但当它俩试探地这么一说,玄明真人却一笑:“可是什么样的容器能承受住业火那么长时间的烧灼呢?还是二位前辈要一边托起戾气,一边还能和晚辈的容器保持距离,还要承受路上颠簸?或者是有什么特别的材料能抵抗住业火的烧灼,晚辈这就去取来垫在容器和戾气之间?” 二宝:“……” 行行行好好好听你安排→_→ 于是,玄明真人开始掏储物袋—— 首先,是一堆阵旗。 这让诛仙剑阵有点懵逼,心说我都在这里了你还布什么阵,但没有打扰玄明真人,只由着他阵旗掏够了,飞快这里扔两柄那里扔两柄,画符念咒一条龙地在戾气“口袋”涉及的范围内倒腾出了一个因地制宜的隐匿法阵。 然后又开始掏储物袋,这次弄出来的是一堆炼器用的半成品——经过祭炼提纯过的天蚕丝啦;掺杂了提纯过的仙石的陶土啦;被剖成细丝状的天雷竹啦…… “他要干嘛?”业火红莲开始和诛仙剑阵小声议论。 诛仙剑阵也懵逼啊:“你问他啊!我怎么知道?” 但看着他忙得不亦乐乎的,两个宝贝又不太好打断。 等了一会儿,玄明真人掏出了一个小鼎,一挥手,小鼎化作了一道流光坠到了那个无形的,承托着戾气的“口袋”下面,就这么片刻功夫,小鼎都被业火烤出了两分暗红。 到底是红莲业火,普通的容器顶不住太正常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两件宝贝一咬牙一闭眼,诛仙剑阵自主地把那本来就没有全然铺开的阵势往回一卷,同时一团一团的业火如同乳燕归巢一般回归了业火红莲的本体,小鼎飞快变大,同时出现的是玄明真人海量的法力,尽可能轻柔地托住了因为没有了业火承托而一下子要往下坠的“口袋”。 那到底已经是个年深日久的封印了,就这么一个动荡,那口袋上头起来了几点波纹,两个宝贝的小心肝都为此多颤了三颤。 尤其在看到玄明真人托住了“口袋”的瞬间,脸色也僵硬了片刻的时候,它俩更是心头疯狂地“不要啊不要啊”了好一会儿。 万幸,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玄明真人都已经开始掏出鼎盖来准备密封了,两个宝贝突然异口同声地开始嗷嗷叫:“道长!这个封印真的年代太久了,能挪这一次已经很惊人了,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哦!” “放心。”玄明真人微笑回答,然后盖上了鼎盖。 大概是为了让两个宝贝放心吧,玄明真人并没有禁止神识出入,于是两个宝贝能感受到,玄明真人掏出了一个大了一点点的鼎,套娃一样装在它俩所在的小鼎外面。 两个宝贝看得有点怕,心说不会吧,这个人难道打算多套几个鼎就带着我们跑? 可是鼎这种东西气密性可算不上好,万一泄露了,一样很可怕啊! 然后,它俩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玄明真人用最外头那个鼎来炼器——就着最里面的那个小鼎的形状,首先用天蚕丝炼制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鼎套;然后又用陶土炼制了一个都没有开口,把整个小鼎连带鼎套都严丝合缝囊括在内的玉瓮;又在玉瓮之外用细细的竹丝编了一个笼子,笼子有缝隙,但是天雷竹嘛,效果就和高压电网一样,邪祟之气既不要想能冲进去,也不要想能冲出来。 这还是现场炼制的法宝。 不用现场炼制的,则是玄明真人从储物袋中先取出一团胶冻状的物体,在外头严严实实糊了一层,又用引雷符糊了一层,再掐了冰系法术,将整个东西严严实实地冻住…… 最终,几乎是金木水火土各种属性的封印全都用了一遍,整到最后,诛仙剑阵再想透出来个神识都费劲,弱弱地给玄明真人传音:“道长道长,够了够了!” “二位前辈不会需要喘气吧?”玄明真人的关注点却是。 诛仙剑阵呆滞了一下:“不用啊。” 那再来两层! 最终,玄明真人拿到手的,是一个小小的掌中鼎——里面俄罗斯套娃了好几十层,而原本的封印之地,戾气被取出来之后,留下了一个非常深的大坑。 这一切正如玄明真人所预料的,花了快有三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魔族的青年才俊们来了又去,冥照尊者的足迹都两次落在玄明真人布下的阵法之上,可都没有发现端倪—— 封印之地大概是个“盆地”,玄明真人的遮掩阵法其实是把盆地的地形掩盖了,让此地和别的地方再没什么区别。 这样一来,任你冥照尊者再聪明,也不可能想到宝在脚下,从尊师重道计,更不可能把这个曾经是幽冥血海主人的洞府一寸寸掀起来,于是三个月的时光过去,连冥照尊者都得出了“看来宝贝还是不愿现世,以后再说”的结论,将此地恢复了常态化看守。 多说一句,冥照尊者倒是特地查过那个得了宝物一缕道韵的墨夜。 但墨夜身上没有疑点,甚至都已经平安回家了,实在没啥好查的。 这里得感谢一下湘影仙子的后勤工作——大佬她直接给墨夜设下了一个大型夺宝幻境,让这个魔族青年玩了一通和真实秘地几乎没有区别的秘地夺宝,连那一缕让冥照尊者在意的道韵都模拟了,结局当然是失败回家。 墨夜的同伴? 直接根据那个魔族人的性格特点,幻境就安排成他在附近的小镇上遇上了一个美貌之极让他神魂颠倒的魔族姑娘,直接不想去夺宝了,和墨夜分离之后去缠缠绵绵到天涯,被姑娘骗财骗色差点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就完事! 毫无ps痕迹! 然后,湘影仙子随便给自己捏了张脸,以仙族之身出现在了那片血海,打伤了一个 第191章 群仙 感应都是相互的。 诛仙剑心有灵犀的时候,诛仙剑阵也是一个哆嗦。 可玄明真人把那团戾气包裹得实在过分严实,诛仙剑阵要想和玄明真人分享它的快乐实在是过分曲折,于是唯一的对象便成了业火红莲,可诛仙剑阵和业火红莲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嘿伙计,我终于能和我那个老搭档见面了嘻嘻嘻,我可受够了这么多年和你搭伴过日子了,谢天谢地! 你看看业火红莲削不削你就完了吧! 所以还是闭嘴好了→_→ 而没有了诛仙剑阵的通风报信,玄明真人自然不知道他们老哥俩已经对上线了,现在也顾不了那许多,过了忘川之后就直接开的最快遁速,飞快从北荒到北海再到北俱芦洲。 一干飞升修士等候已久,几乎是以“恭迎龙王归位”的架势,反复计算过玄明真人从魔界进入北俱芦洲的路线,时刻做了万一戾气泄露了的应急方案,在目的地上更是布下了个绝对严丝合缝的阵法,比玄明真人那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住了戾气往回带的架势完全不遑多让。 玄明真人落地的时候,便看到了十好几个道者在阵法外面等他,归鹤小哥自然一马当先,含笑迎上来:“仙长一路辛苦。” “诸位苦等也辛苦。”玄明真人对着一群对他露着友好笑意的道者点点头,又示意了一下一直没敢放进储物袋(生怕空间的折叠挤压把最里面那个袋子干爆了)的小鼎,“诸位稍待,等我安置了这个大宝贝再来一一见过。” 大家今天在这里不就是为这个嘛,纷纷乐呵呵地开口“没事”,“理解”,“仙长先请”。 所有人都感应不到里面的东西,看着玄明真人捧着那东西是一脸的不轻松,便也没有人提什么帮把手之类的想法,飞快闪出了一条道来。 阵法打开,归鹤小哥确定过玄明真人一个人就可以,也没有进去添乱,只大概给玄明真人指了路。 和玄明真人预计的一样,归鹤小哥最终选定的地点是当年那头玄龟的埋骨之所,怨气冲天,凶兽最盛,即便这么多号飞升修士也清了快一个月才把这里打扫干净。 即便如此,看此地怨气凝结的程度,想也知道要不了多久,肯定又得有新的凶兽化生出来。 这种地方,方圆千里自然不会有任何凡人,随便他们怎么折腾。 不过…… “道友。”稳妥起见,玄明真人多问了一句,“地面上和天上的阵法有了,下头呢?”戾气在这里释放必然是年深日久,要是下头有个什么地下暗河之类的,造成戾气泄露到百姓那里可不是玩的。 “布下了。”归鹤小哥回答得很利索,“仙长放心吧。” 稳妥! 玄明真人抱着小鼎走了进去,把戾气收拾起来需要耗费不少的功夫,但放出来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归鹤小哥早已弄了一个祭坛放这儿,坑都给挖得明明白白。 于是玄明真人直接把小鼎放了进去,拆“包裹”,那禁制果然是已经快走到了生命的尽头,玄明真人拆到最里头那几层,各种法宝都多多少少有被戾气沾染之像。 这让玄明真人忍不住开始担心最里头两个大宝贝的安危,手都快了几分,到最内层的鼎盖打开之后,看到有一层薄薄的业火护住了诛仙剑阵和业火红莲,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两个大宝贝倒是不紧张,见到了北俱芦洲的天光便知道第一个步骤是完成了,激动兮兮地问玄明真人:“道长准备何时取宝?” “再等等。”玄明真人笑道,“还有一个步骤。” 什么步骤? 玄明真人手一抖,取出了自己的竹枝法宝,他连着折腾了三个月,如今所剩法力不多,留下了必要的保命法力之后,将法力尽数灌入了竹枝之中,随即以祭坛为中心,立刻有一片竹林冲天而起。 而后,玄明真人再将竹枝晃了晃,竹枝随即消失,再出现时,则是在那诛仙剑阵和红莲业火镇压的“口袋”的稍向下的位置,首尾相接,紧紧束缚住“口袋”禁制的出口,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口袋绳”。 两个大宝贝:??? “可以了。”玄明真人笑着说了一句,随即伸手要去拿业火红莲。 但业火红莲却没有任由玄明真人采撷,不放心道:“道长可知,你那竹枝虽也是个品阶不错的宝物,但和我与诛仙剑阵这等随天地造化而生的先天灵宝仍是有所不同。” “那是自然。”玄明真人疑惑了,“所以呢?” “所以,倘若道长坚持要以竹枝来代我与诛仙剑阵。”业火红莲道,“短则三五十年,长则三五百载,道长这法宝怕是会灵性尽失,再无法用了。” “我知道啊。”玄明真人还是很诧异,“可是总不能直接取了二位让这戾气就随便散着吧,戾气在禁制之中,环境简单,遇不着生机暂且好说,一出来之后万一有些什么天人交感,生出个难以形容的魔物来,不也是添麻烦?” 并且我们老早商量出来的结果不就是我想个办法让戾气一点点散出来,既要处理问题又不能过分污染环境吗?拿个品阶不比你俩的法宝在这镇压,肯定不能彻底镇住,丝丝缕缕的戾气透出来,慢慢透,不是正好? 业火红莲哪里怀疑的是你的处理方式,它犹豫的是竹枝本身:“道长好歹换个宝贝吧,你这竹枝看上去好像是本命法宝……” “没关系。”玄明真人都笑了,“要论本命法宝,晚辈还有好十几件。” 业火红莲直接楞在了那里:“啊?” “所以前辈不必为晚辈心疼。”玄明真人笑道,“并且,在此宝灵性尽失之前,晚辈会另外炼制宝物来替换的。” 行,你牛逼。 两个宝贝再没有什么问题了,一阵风一样地离开了它们镇压了许多年的“口袋”,玄明真人将两个东西俱纳入了储物袋,这才走出了阵法。 外头的飞升修士们见玄明真人出来,都来了精神,归鹤小哥先迎上来:“仙长,一切顺利否?” “顺利。”玄明真人笑道,因新飞升的修士他都还不认得,且品行未知,便也没有说两件重宝的事,只道,“东西我是顺利给诸位带回来了,只不知诸位准备怎么处置它?还是和以前一样由着它自然发展,异兽到谁的地盘上便归谁?” 然后一群飞升修士开始嘻嘻哈哈:“怎么可能~~~” 还有人说:“倘若真这么处置,负责的地域就在旁边的道友岂不是捡了天大便宜,如何能算公平?” 玄明真人就好奇了:“道友们想到的足够公平的法子是什么?” 答:飞升修士专用刷功德副本啊 需要花仙石灵石买票进入的那种! 大概经营模式就是……每次进入限在里面待三日三夜,杀多少凶兽得多少功德大家各凭本事,如果申请进入的人数太多的话,大家就排队或者摇号。 如果没人申请进入……怎么可能?谁会嫌弃功德多呢? 不过第一轮先免费!戾气消耗完之前,所有飞升修士的第一次进入都免费! 等所有道友都进去过了把瘾,大概知道那从开天辟地时期直至如今的戾气到底劲儿有多大,那些凶兽打起来多过瘾之后再收费,就这戾气的浓郁程度,被大家玩个三五千年的不是轻轻松松? 当然,以上是基础玩法。 进阶嘛……这种地方以后就可以用来搞各种各样的比赛啊,比如同样数量和级别的凶兽看谁杀的时间短,比如大量修士一拥而上比试谁杀的凶兽多,或者封了法力大家挑战一下肉搏,至于还有没有娱乐业人才开发点什么密室逃脱啊鬼屋探险啊,或者等大家以后有门人弟子了就让门人弟子过来试炼,都可以商量嘛…… 这么个副本,储物袋中的小树杈子都有一点震惊,弱地给玄明真人传音:“真人,你的同伴们这么凶猛的吗?” 玄明真人犹豫了一下:“嗯……还行?” 你还别说,我原本对这戾气都没兴趣的,但听他们这么一说,以后这地方我都想过来玩玩(这个划掉) 但是小树杈子还是被惊恐到了qaq 人参果树的沉默让玄明真人觉得它没有问题了,于是还继续好奇将来这个地方的运营模式:“主意是好主意,只是道友们为了进秘境交出来的仙石或者灵石归谁呢?” “官中啊。”归鹤小哥真的老组织者了,“我预备在金鳌岛上就定期开论道会,方便大家切磋悟道所得,这一处秘境所得的仙石和灵石便用来准备论道会上的各种茶水,若是还有剩余,将来就在这赛那赛上当彩头。” 玄明真人……明明也是一个天花板,却还是被这九五之尊能想出来的玩法整得有一点震惊:“道友很有想法。” “主要是僧多粥少呀。”归鹤小哥故意叹了口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气,“不得想办法给大家伙匀一匀?” 然后哄堂大笑。 气氛一时十分欢乐。 归鹤小哥还笑问:“仙长是准备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进去试试,还是咱们先去金鳌岛吃顿好的?” “道友还给我准备了宴席?”玄明真人挑眉。 “自然。”归鹤小哥笑道,“此地若没别的事,咱们走?” 很快啊! 金鳌岛上,那些没有选择去北俱芦洲干基层工作,而是要么当野神要么找山头安静修炼的飞升修士也都到位了,就在紫芝崖上摆了铃兰桌,由玄明真人坐了主位,归鹤小哥给湘影仙子留了次位,自己坐了再次位,而后则是飞升修士们根据飞升早晚而坐。 飞仙台修建至今已是过了快大半年,几乎每七八日便有修士飞升,到得如今紫芝崖上坐得勉强也算得济济一堂,连玄明真人看了都觉得未来可期。 仙人坐在一起自然是要聊修炼,飞升仙人们对玄明真人原本是带有好奇和打量,但当互相之间聊了几句修炼的见解之后,对玄明真人倒是渐渐的都有些心悦诚服了起来。 仙人们一开始论道,很快便引得天地灵气一阵震颤,再不一会儿便有了上古时期圣人讲道方才有的天降落花地涌金莲的异象,不少飞升仙人还觉得好些修炼的瓶颈仿佛瞬间畅通了一般…… 各人正在得趣,忽听一句:“哟,好热闹啊。” 一干 第192章 变态 既说起要去砸场子,少不得说一说这个场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砸,还有,怎么个砸法。 而在场的飞升修士,多的在天庭已有小半年,少的也至少有半个月,即便刚来时对天庭还存在着一些妄想,在同侪们的介绍和自己粗略接触过天庭风土人情之后也就迅速地认清了现实。 但那只是仙界。 当然,大家也基本料到了魔界日子不会快乐到哪里去。 ……但是也没想到这么离谱啊! 并且仙界还跟着离谱?魔界的器官生意都做到仙界来了?仙尊们明面上维持秩序,道貌岸然,暗地里渡过忘川河去对面买器官? 什么人才! “仙子且说吧。”听完了湘影仙子叙述的一切,已经有脾气比较暴躁的飞升仙人开口了,“准备让我等怎么个掀摊子法?” “这就不要来问我了呀。”湘影仙子笑吟吟地看向归鹤小哥,“我在下界擅长的亦是单打独斗,将大家组织起来去打群架这种事,道友应该比我熟练多了吧?” 归鹤小哥失笑,把玩着个酒杯,反问:“难道,这种事还需要计划和筹谋?” 众人:??? “啊?”湘影仙子好奇了,“不需要吗?” “不需要啊。”归鹤小哥懒洋洋笑道,挑眉看玄明真人,“仙长已经拿到了诛仙剑阵吧?” 玄明真人点头。 “想来那拍卖会还有两日的,倒能给仙长一点参悟的时间。”归鹤小哥笑道,“回头仙长直接往拍卖会的地方把诛仙阵铺下去,能杀几个便杀几个,紧接着无论仙也好魔也好,总之必然是会想法子逃离的,仙长能拦下来自然最好,拦不下来的,咱们各凭本事看看谁杀的多。” “这么混乱能行吗?”有飞升修士小声开口。 “打闷棍要什么秩序,又不是要打上凌霄殿。”归鹤小哥笑道,“即便放过了一个两个也无妨,又不是不能记下漏网之鱼的名号,去他们封地,找他们家族的麻烦。” 众飞升修士:……诶? 也对哦! 不过……你是怎么把□□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但是各位记住了。”归鹤小哥看着诸人的表情,失笑道,“化整为零,一击不中立刻远遁,谁也不要暴露了身份,尤其不能暴露出金鳌岛和飞升来。” 这是最要命的事,飞升修士们都一脸严肃地答应了。 而后,归鹤小哥才续道:“自然了,仙尊们储物袋中的材料和宝物,谁杀的归谁。不过那些器官也好根骨也好,诸位不难于此,加上那些也是挖自无辜的可怜人,大家倘若拿到了……交到金鳌岛来,我们一起做个法事,将那些东西都超度了吧。” 这是底线问题,飞升修士们跟着点头。 于是再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归鹤小哥含笑回头看了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一眼:“二位,提一杯?” 两人失笑,和归鹤小哥一起端起了酒盏:“预祝大家此行一切顺利。” 然后,玄明真人还生出了些许玩笑之心:“玩得愉快。” 飞升修士们哄堂大笑。 当日的宴会,自然是宾主尽欢。 金鳌岛当年容得下万仙来朝,如今飞升修士还没超五十人,自然不存在住不开的风险,席散后,各人都去寻了地方休息,到得次日,既是要化整为零,飞升修士们便没有呼朋引伴,而是一个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金鳌岛。 ———— 近日的忘川,颇不太平。 因为有大量仙尊要来参加拍卖会的缘故,魔界也一定程度上放宽了门禁,于是自矜身份的仙尊们开始摆谱要求驻守在魔族方向的仙官驾船去接,地位不太够的仙君则是凑合坐本就等待仙族方向的魔官的船。 两族官员都因此忙到脚打后脑勺,于是也经常眼花,总觉得有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自己眼皮子晃悠。 也有对自己的判断不自信的,仗着人家仙尊好说话就打听:“尊上,你觉不觉得刚才有个什么东西过去了?” 仙尊们往往是一脸懵逼:“没有啊?” 啊,那是幻觉吗? 可是在仙尊们回答之后,他们又恍惚了,听到了“吃吃”的低笑声。 “仙尊……”给摆渡官员都整不自信了,“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吗?” “没有啊。”仙尊们还是很奇怪,“你听到了什么?” 摆渡官员大概描述了一下。 仙尊们:e…… “你确定。”仙尊们很耿直地还是没发现这船上隐藏的其余人等,并且给的解释是,“不是下头那些冤魂的声音吗?” 摆渡官员:“是……是吗?” 然后那个笑声更嚣张了! 吓人! 而近日的魔族,也颇不太平。 素日清静的魔族秘地,近日的守卫也总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就是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睡觉都能梦到有仙族的人来闯秘境。 关键闯进来了之后也不干啥,大概就是抬头看看:“哇!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棵人参果树吗?” 然后小声嘀咕:“好像生机出了一点问题呀?” 又低头看看,随即往身上包了一层防护禁制就往血海里冲,然后:“诶?这是那棵魔族自己种出来的人参果树?果然邪异!” 看完,心满意足,走人。 反复做这个梦,守卫都要做得神经衰弱了,顶不住压力往上级汇报了一道,一路捅到了冥照尊者处,冥照尊者别的不关心,唯一在意的是:“人参果树生机不如以前?你确定?” 守卫:“我不确定啊!我就是梦到的!” 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尤其对于修炼中人来说,梦就是灵觉有感应,不会空穴来风,冥照尊者稳妥起见,仔仔细细查过人参果树。 ……完犊子,真的。 冥照尊者忙不迭给老魔君汇报了这个问题,老魔君倒是坐得住:“这不是到采摘期了嘛,养分都用来养果子了,本体生机略微减少些,也算正常。” 冥照尊者听得将信将疑,但他很快注意力就被老魔君引开了:“你来了也好,本君想,有件事是时候交给你了。” 什么事? 老魔君也没有坐辇,一伸手,左边被侍女扶着,右边是冥照尊者,二人一婢腾一朵孽云去了禁地,一路入了血海,对着那棵摇曳的珊瑚,老魔君指了指上头那个最成熟的果子:“把它摘下来。” 冥照尊者没有犹豫,一拍储物袋,一道金光晃了过去,干净利索地切断了那个果子和珊瑚相连的脐带,而后冥照尊者手中魔气一转,将那真·活着的小婴儿捞到了怀里,黑色的魔气飞快在婴儿身上凝成了个小小的襁褓,冥照尊者转头问老魔君:“君上?” “跟我来。”老魔君开口。 冥照尊者抱着孩子跟着老魔君上了水面,虽然疑惑老魔君要带他去哪里,但没有多问,一路沉默。 但老魔君忽而道:“冥照,你觉不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 冥照尊者微微一愣:“啊?” 老魔君嘴角冰冷地一勾,行将就木的老人家了,打架自然是打不过年轻人,所以他只是眉头微锁,血海深处便有一道血管飞快而出,朝着一处空间攻去。 冥照尊者霎时间听到了一声惨叫,而后是一道极尽隐蔽的光丝飞快朝着远方逃遁而去,他大惊失色要飞身去追,但老魔君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多少注意一下怀中的孩子。 冥照尊者只能强行按捺了下来,忧心道:“君上,这……” “无妨。”老魔君淡淡开口,“确认没有人跟着便完了,孩子要紧。” 冥照尊者咬牙跟着老魔君飞遁。 过了不知多少山海,二人方才停留在了一处阴风飒飒的洞口前,老魔君还用过了几个连冥照尊者想理解起来都比较困难的法诀,那阴风飒飒的洞口才打开了一条通道。 侍女搀扶着老魔君摇摇晃晃地走进去,冥照尊者护着怀中孩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从外头看,那洞窟就已经颇骇人了,走进去之后更是九曲十八弯,越往深处走则阴寒煞气越重,走着走着,冥照尊者都不得不同时分出一缕法力护着老魔君。 到最后,老魔君停留在一处洞口,对冥照尊者说:“你不必管我,把这孩子放进去便是。” 冥照尊者不敢违拗,抱着孩子走了进去。 那里是一个类似于盘丝洞一般的洞窟,一整片都是密密麻麻的各种蜘蛛丝,角落里有被蜘蛛丝层层叠叠包裹得如同蚕茧一般的疙瘩,有疙瘩已经透明了,露出其中青面獠牙凶神恶煞,还带着一双玉质魔角的婴儿。 冥照尊者在这样的环境下浑身不自在得很,怀里的孩子也被那样的恶意影响,也开始张牙舞爪,还露出了凶狠的两根獠牙。 “放好了就出来吧。”外头,老魔君的声音淡淡传出来。 冥照尊者赶紧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放才好,咬咬牙把孩子放到了地上:“君上?” “可以了。”老魔君回答。 冥照尊者有些不明白丢这小小一个婴儿在这里不是要完蛋的节奏,但老魔君还在外头等着,他也只能先出去,还未来得及请教老魔君到底在干嘛,他先感受到了那个“盘丝洞”之中的禁制陡然就关上了,整个洞穴之内,还陡然多了非常浓郁的阴煞之气。 冥照尊者奇怪地看向老魔君,老魔君面不改色,示意冥照尊者转头:“你自己看吧。” 自己看,就是那被放在地上的婴儿开始哭闹,被蜘蛛丝挂在各个角落的“茧”开始透明,露出了里面同样是孩童,也同样是凶神恶煞的脸庞。 有凶悍的孩子手指尖陡然变成了利爪,一把撕开了“茧”,朝着冥照尊者才放下的婴儿杀了过来,那婴儿也没有坐以待毙,皮肤立刻开始紫红,两颗獠牙也露出了森森的绿光。 很快,两个孩子厮打在了一起。 然后更多的孩子加入了战团。 那是最原始,也是最激烈的战斗,靠獠牙,靠指甲,靠肉搏……霎时间,整个洞穴之中没有人声,尽是那本身就不是正经阴阳和合生出来的婴儿仿佛节肢动物在打架的吱嘎喀嚓声。 冥照尊者脸色都有点变了:“君上,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养蛊。”老魔君淡淡开口,“这里面大概是近百个我们自己培养出来的人参果树结出来的果子。我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现在就得教会你——等他们厮杀出个结果之后,你再过来 第193章 拍卖 问:那仙子胆挺大啊,就这么混过来了不怕被魔族杀人灭口? 该名仙子:“……” 谢邀,其实我也不想这么胆大的,但是我都悄悄混成侍女了,老魔君二话没说要到这地方来那我能咋整? 当我意识到这个地方不简单的时候我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呀qaq 不过万幸。 像老魔君这种做惯了人上人的存在,早已把依附于他的奴仆视为家具,早就不再认为家具也能说话,并且讲道理……魔宫的秘密不少,倘若一个贴身侍女见过一个秘密便要被处理掉,还有什么人敢到魔宫来伺候? 所以,尽管那位仙子在返程上随时随地都提了一颗心预防老魔君突然的下手,但还是平平安安到了魔宫,经此一役,仙子也没有看宾客名单的心情了,混到了婢女们换班,就忙不迭弄醒了自己打晕了的那个婢女再一顿操作让婢女以为无事发生,麻溜儿出了魔宫并用飞升修士们提前约好的方式,见到了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 然后飞快给他俩讲了这样崩裂的场面! 中心思想就是“魔族总是能在我们以为已经触及底线了的时候弄出更匪夷所思的操作来”和“仙长仙子你们这次可是查漏了吧?” 但是,让那位发现了此事的仙子震惊的是,玄明真人不知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见多了”的心态,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甚至还和湘影仙子嘀咕了一句:“难怪冥照看起来那么强。” “可不是。”更让那位仙子震惊的是,连湘影仙子都点头道,“倘若只是一个单纯的人参果的话,能达到冥照那样的水平还是蛮难的,但如果是许多个人参果在一起,我反而能理解了。” 那位仙子:??? 等等,我咋感觉我有点跟不上呢? 她犹豫地问:“二位,不知……冥照尊者是……” 湘影仙子:“就那位被老魔君带去采果子的年轻尊者。” 那位仙子:“啊?他也是人参果?” “他也是。”湘影仙子开口,“虽然我们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致使他不记得自己曾经也是这么厮杀出来的,但是……你看嘛,他摘下来的果子的魔角和他的魔角不像吗?并且算年龄也差不多啊?” 玄明真人还补了一句:“原本我还有些不解,倘若魔族随便摘个人参果养养,弄大了的孩子都是冥照尊者那个水平,仙界如何,原来是那么多的人参果才出了一个冥照,顿觉释然。” 他俩是就这么自顾自开始了“原来如此”,但来报信的仙子都听蒙了:“不,再等一等……”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 “恕小妹愚钝。”来报信的仙子道,“一个人参果莫名其妙有了灵智之后修炼,或者一个人参果经过厮杀拼掉了其余好几十个人参果之后修炼,有什么质的区别么?” 然后仙子还有点嫌弃:“并且还只是婴孩之间的厮杀,虽然他们养自血海,魂魄都是来自血海里面的孽力加上人参果树的生机聚合而来,不是普通婴儿,但他们打起来的手段还是非常拙劣,能从中脱颖而出的……很难说到底有多天赋异禀,而更多是运气好。真要养蛊,为什么不把婴儿们都养大,有了一定的战斗技巧再让他们互相搏杀呢?” 这个问题……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对视一眼。 到底是双双见识过魔界骚操作的老战友了,对魔族的思考方式倒是要比那位仙子要了解得多,两人在脑回路里面过了好几遍之后,玄明真人就已经有了思路:“我有一个想法。” 两个仙子都做了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玄明真人的表情有些微妙:“老魔君既然说这是在养蛊,那我们得先定义一下,什么叫养蛊。” 通风报信的仙子微微沉吟:“不就是把一堆虫子放在一块任由其互相厮打决出蛊王……” “是。”玄明真人道,“但是我问道友,在蛊道上,将其他虫子打败了弄死了,是不是终点?” 湘影仙子有点领会玄明真人的意思了:“不是……” 那是什么呢? 是战胜的将战败的吞噬掉,获得战败的虫子的毒素,等积攒了蛊瓮中的所有虫豸的毒素的胜利者,才成为所谓的蛊王。 “有没有一种可能。”玄明真人沉声道,“谁赢谁输根本不重要,搏杀只是过程,婴儿们互相之间的吞噬才是目的?” 那位仙子还是没有特别反应过来:“吞噬……” “说婴儿是真的会误导人,总让人觉得出于道德底线,婴儿被杀便是结束。”玄明真人干脆点破,“可是那些东西论本质的话是人参果啊,仙子试想,一个人参果好不容易打败了另一个人参果,会不会将战败者吃掉?” 那位仙子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纵然飞升仙人见过大场面,可是那也太…… 许久,她才颤声道:“魔族是真敢想啊……” “所以我也因此十分好奇。”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道,“以他们这匪夷所思的,我们得连猜带蒙才能跟得上的想象力,魔界到底是用的什么办法封锁的飞升通道?” 这个就不是那位明显比较有底线的仙子所能猜测到的了。 但是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当飞升修士们都进魔界团建了,自然有人的关注点会是魔修如何飞升。 可是,这件事完全没有那么好查—— 在仙界,因为前期憋得太久了,现在的金鳌岛每七八日便有一个正道修士成功飞升,即便在没有金鳌岛飞仙台的岁月,湘影仙子也是修几天飞仙台就得下界一趟去劝说想要飞升的修士暂时再等等,蹲到一个飞升修士并不困难。 但是,有位飞升仙人去升魔台蹲了快半个月,那地儿却安静得跟什么似的,和仙界那三天两头震颤一下,偶尔还会让桓风仙官难受想哭的状况截然相反,就…… 想不通。 而就这半个月的功夫,那位修士一无所得,连好多景点都没来得及打卡,魔族筹备已久的拍卖会便已召开,地点在魔族中心腹地一座名为修罗城的城市。 这是魔族的盛会,虽然仙界高层大多收到了请柬,但进入魔族嘛,管你在仙界是什么地位,总之绝没有可能用本来面目,是以在拍卖会召开当日,进入那个硕大宫殿的,至少从外形上看都是魔族人。 而玄明真人把自己也打扮成了宾客,混入了拍卖会。 这种活动自然把宾客分成了三六九等——像那些被魔族特地送去请柬的冤大头仙尊们自然是最高等级的宾客,在拍卖会召开之地拥有一个一个独立且漂浮在空中且视角极佳的小屋;没有请柬但法力波动非常可观的则是中层的一个个中间还摆了茶水席位,有简单的隔音设施的桌椅;法力再不行一点则是在最下层,只有一排一排的椅子。 考虑到来此的神仙们都是有东西要买,万一把他们的请柬拿走了,岂不是要耽误人家购(跳)物(坑),是以玄明真人倒是没有想办法弄张请柬搞个包间,而只是略微一露自己法力,便被侍从恭恭敬敬请去了中不溜丢的位置。 卷王秘密多,于是玄明真人非但穿了严实的兜帽披风,还在兜帽内仔细弄了个魔族外形,坐下之后身上再荡开一层道韵,设下防窥探的设施,完了才掏出铜镜,联系摘星尊者。 今日的摘星尊者在府里批文书,联通了铜镜之后还有些奇怪:“道友是……” “苏玄明,因身在魔族用了这个外形,还请尊者暂莫见怪。”玄明真人回答,顺手将铜镜中摘星尊者的脸隐去了,将铜镜那正常把音放出来的模式改成了传音,“我猜,尊者现在应该在仙界。” “不然呢?”摘星尊者奇怪了。 “没有不然,只是尊者现在去绝大多数上神帝君的府邸看一看,应该能发现他们都不在家。”玄明真人往铜镜中传音,“事实上,他们都背着尊者来魔族了。” 摘星尊者:“啊?” 玄明真人愉快地把铜镜立了起来,让摘星尊者在仙界也能看到实况的拍卖会转播,同时还给摘星尊者介绍着今日魔族活动的主要内容和魔族为此的准备。 任何一个有着正常三观的正常人听到人体器官交易专项拍卖会,都得好好怀疑一番这到底是不是什么□□组织的活动,摘星尊者自然也愣住了。 “特地告知尊者此事。”玄明真人继续,“还是有事要求尊者。” 摘星尊者的声音已经开始冰寒了:“你说。” “魔界的事我们现在还不太确定要怎么个置喙法,但仙界这些所谓正道人士来买器官或是灵根给自家子女使用,还是太离谱了。”玄明真人道,“我的同伴们应该会把这些到魔族来的仙尊都诛杀了,即便有可能会漏掉一些,但……大多数是要死的。” 摘星尊者瞳孔微微一缩:“上仙,倘若规模太大了,哪怕是我也兜不住。” “不必尊者出面兜什么。”玄明真人道,“死了这么多仙尊,仙界必然不肯善罢甘休,可能就是要开启大战的前奏。但我先将这么多仙尊的死因告知尊者,也好让尊者知道接下来的仙魔大战到底值得打否,倘若尊者自觉不值得,便该想办法好好保存十万天兵天将。” 说到这里,玄明真人的声音 第194章 底裤 那是一场胜利的大会。 ——指魔族准备的各种根骨都非常符合仙界仙尊们的需求,他们在拍卖会上那叫一个豪掷千金,让魔族赚了个盆满钵满。 那是一场和平的大会。 ——一般来讲,仙尊们多多少少都有点得陇望蜀,极有可能前一秒觉得这个体质不错,后一秒就觉得那个体质也可以为自家子女争夺争夺,然后渐渐争出火药味来。 但这次没有,大多数情况就是他们购买了某个合适的体质,从此就在为他们准备的贵宾室中安静如鸡,再没有弄出任何动静来。 这让主办方颇奇怪,心说仙族咋回事,九千年没见,一个个竟然知足常乐了起来? 但是拍卖会嘛,除了贵宾们购买了东西,你派工作人员把东西送过去,或是贵宾们有事要召唤,那你才好进入人家的房间,否则贸贸然闯进去,贵宾也不会开心。 所以主办方也只能强行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拍卖会很快走到了尾声,当最后一件拍卖品也名花有主之后,众宾客各自离席,玄明真人也站起身来,随大流出了拍卖场。 随着玄明真人的离席一块消失的,是那极其隐蔽,即便魔族开了最高层次的警戒都没能发现的诛仙剑阵。 一缕一缕的道韵消散,半柱香之前还济济一堂的大殿飞快恢复了平静,但是,那些悬浮着的贵宾室,并没有任何一个仙尊从中走出来。 这样的动静明显意味着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从头到尾负责此次拍卖会筹办的冥照尊者为保万全,亲自飞身到了一处空中小屋,敲门。 可是怎么敲都没有人应。 冥照尊者心里已经出来了各种各样的猜测,他默念了好几遍不要自己吓自己,伸手覆在门上,震断了门栓,同时也破坏了房中的一切禁制,推开了门。 冥照尊者那一瞬间眼珠子都瞪大了—— 仙尊死了,房中一片狼藉。 而魔族配置在贵宾小屋中用来端茶倒水的侍从侍女昏迷着。 冥照尊者本能地就知道这波玩大了,赶紧摇醒了侍从侍女问发生了什么,侍从侍女哪里知道呢,只会疯狂摇头说不清楚,然后跪下来狂磕头表示人不是他们杀的啊! 想什么呢,当然不可能是你们杀的→_→ 魔界若是随便来个侍从侍女便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狙杀仙尊,魔族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 冥照尊者脸色极其难看地去调“监控”——为了宾客们的,贵宾小屋里没有安装玄光镜的拍摄视角,冥照尊者能调的只有外头的记录,大概能看到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进入了小屋,还有小屋从外面看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 什么也没有。 整个拍卖会全程唯有仙尊们买下了某个被炮制好的资质之后,才会有魔族的工作人员带着材料到小屋中来找仙尊结算,但结算的程序非常常规,没一会儿魔族的工作人员便捧着大量仙石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对,一定要说异常的话…… 仙尊斥巨资买下的资质不见了。 连带仙尊的储物袋也不见了。 没有人说得清楚是谁拿走的,现在在哪里,即便冥照尊者飞快转头去审问那最后一个见过活着的仙尊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也叫屈:“属下不知道啊!属下就是把东西给了仙族的尊者,尊者将仙石结算给了属下罢了,没有任何的节外生枝!” 然而,人就是死了。 冥照尊者脸色非常难看地下令要魔族所有还滞留在拍卖大殿中的魔族人原地待命,自己飞快去请示了老魔君,老魔君一听这个阵仗也立刻坐不住了,飞快赶到现场。 自然已经是回天乏术。 老魔君没有再打开其他的小屋看看究竟,甚至连小屋中属于魔族的那些侍从侍女都不想捞出来了,吩咐冥照尊者:“通知这些仙尊的本家罢。” 冥照尊者咬牙:“君上,到底会是什么人……” “我亦想象不到会是什么人杀这些仙尊竟如杀鸡一般轻易。”老魔君的声音极冷,“但我知道,趁现在我们还没打开大多数小屋,立刻请这些仙尊本家的人过来,尚且还能说得清楚。但如果我们现在打开了小屋,留下了我们活动的痕迹,那可就百口莫辩,成了我们杀的了。” 冥照尊者脸色极其难看地答应了下来,一个凌厉的眼神过去,魔官们赶紧下去安排。 “还有。”老魔君开口,“魔族立刻戒严,仙族那个摆渡官也扣下来,不允许他近日再摆渡,忘川上暂时只能有魔族自己的摆渡官,忘川上的禁制有多厉害便给本君开多厉害,一根头发丝都不能放其离开魔族。” “是!”冥照尊者肃然道。 不过,你觉得,飞升仙人真的想走,忘川拦得住? 当然,飞升修士们暂时也没着急走就是了——晚上,离修罗城得有个好几万里的一处偏远的魔族小城郊外,飞升仙人们布下了密密实实的阵法,在里面聚会。 锣鼓喧天,红旗招展,喜气洋洋,人山人海。 飞升仙人们自带了各种灵茶灵果,就地猎了山猪山羊,席间大家谈起今日拍卖会上的种种事情,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什么“仙尊原来就这点本事,不过如此嘛”,什么“玄明仙长用的是什么阵法,于隐匿行迹上竟有这么好的效用”,什么“大家可别光拿着战利品就都以为是自己的了,倘若没有玄明仙长今日摆下阵法隐匿了行迹,我们哪里能那么嚣张地在拍卖会上杀人?” 不过,等等……隐匿阵法?不是诛仙剑阵么? 这个嘛…… 拍卖会前,玄明真人参悟诛仙剑阵的情况,其实不容乐观。 准确来说是诛仙剑阵配合了两天之后便把自己卷起来不给看了,给玄明真人的解释是:“还看?是小命不想要了还是道心不想要了?” 怎么就涉及小命和道心了呢? 你毕竟还不是上神!现在把诛仙剑阵悟透,就不怕杀气悄无声息影响心智? 玄明真人就很苦恼:“可是拍卖会在即……” “你那些同伴又不是死的。”诛仙剑阵说,“你把阵法铺开,核心在于锁死灵气流转的痕迹,从而抹掉他们和仙尊动手时的动静,把你们那个‘等拍卖会结束,仙尊们各自离开之后再分头击杀’的计划改成‘直接在拍卖场上动手’,反正都是死,有什么区别呢?” 玄明真人眉目微闪。 其实是有区别的。 但……也可以!甚至更好! 玄明真人纠结了片刻就同意了诛仙剑阵的主意,随即不辞劳苦分别通知了各位在魔界各个位置打卡旅游的同伴们,中心思想是“因阵法有变,计划临时更改,诸位化整为零混入拍卖场中,之后能在贵宾小屋中击杀多少仙尊,就全凭各位本事了”。 飞升仙人们:诶嘿? “仙长你确定吗?”飞升仙人们最关心的问题是,“万一被发现了……” “哪位道友在诛仙剑阵的掩护和协助下尚且不能解决仙界那些个酒囊饭袋仙尊。”玄明真人笑道,“反而把行迹泄露了,咱们就一块嘲笑他。” 飞升仙人们好笑之余,确定了有诛仙剑阵的掩护和协助,也就没有什么疑虑了。 拍卖会现场杀人反而更刺激! 于是,直接结果便成了现在“仙长操持阵法辛苦了,今日都没能拿到个把战利品,来,我给仙长分半成。”和“我也给仙长分半成!”还有“归鹤道友守家也辛苦,回头咱们还给他分半成!”的其乐融融,快乐分赃。 席间,玄明真人没忘了找个僻静的地方,和归鹤小哥联系了一下,讲过了今日发生的种种。 于是给出了此次团建方针的归鹤小哥反而忧心忡忡了起来:“仙长你们没有等拍卖会结束,他们出来之后再杀吗?” “道友挺在意是不是拉出来杀呀?” “当然啊。”归鹤小哥说的理所应当,“仙长在拍卖会上显露诛仙阵之威,引仙魔二族四处逃遁,而后再由道友们单独击杀仙族,我们只要保证死仙族不死魔族,便极容易引起仙族对魔族的猜疑。 但如果是仙尊们都死在了拍卖场……魔族只要坦荡些,把屋子一封,通知仙尊们的本族自己过来验尸,便能把自己撇开,我们还如何把屎盆子扣到魔族头上?” “道友。”玄明真人幽幽一笑,“动机不纯呐。” “难道仙长不是这么想?”归鹤小哥反问,“你我一直没有理会天庭,是因为咱们确实没有多少力量可用。但如今那么多道友陆续飞升,仙长难道不想挑起仙魔大战,方便我们浑水摸鱼壮大自身实力?” 玄明真人点头:“当然想。” 归鹤小哥就急了:“那仙长不该……” “没有什么不该。”玄明真人笑道,“要挑起二族矛盾,我们也可以围杀那些到魔族来验尸的本族使者,这在仙族视角里,岂不是魔族才极其恶劣地诛灭了进入魔族买资质的仙人,又骗了第二波人入魔族而杀之?这不是更能挑起仙魔二族的仇恨从而让二族开战么?” 归鹤小哥“嘶”了一声。 “此外。”玄明真人笑道,“我还通知了摘星尊者,告知他此次魔族拍卖会的始末,让他自己判断是否要掺合此次仙魔大战。” 归鹤小哥沉吟道:“我记得……仙长说过他是个难得的正经人。” “对。”玄明真人 第195章 告状 仙界的动荡,从第一批进入魔界的仙人也离奇死亡开始。 但是呢,故事并没有完全如同两位导演所期待的那样,仙魔一话没说就打在了一起。 因为老魔君到底是有本事,第一次死人他能知道保存第一现场,坦坦荡荡让仙族查,尽量挽回一族关系;第一次死人他更光棍,直接一句“难道天庭认为我魔界有本事悄无声息地杀死那么多的仙人?”就把天庭问懵逼了。 天庭憋半天,也只能是:“但是你总得给个解释吧!” 打架嘛,行将就木的老魔君是真的没什么战斗力只能委托冥照尊者,但磨嘴皮子就不一样了,老魔君说的可无辜:“倘若是我魔族做的,我魔族自然要给个解释,但我魔族明显没有这个本事,仙界希望我们怎么瞎编?” 这弱卖得仙界一愣一愣的,天君哪里干得过这位老魔君,噎出了一句:“难道我天庭这么多仙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不成?” “天君可以来查。”老魔君哪能能被你威胁到,“魔族一定配合。” 可现在的问题是一去就死,天庭哪里还有什么人敢到魔族查! 天君没法子了,暂停和魔君打嘴仗,灰溜溜地去九仙山请教白澈老祖。 鉴于自己并没有深受其害,白澈老祖现在就多多少少有些超然物外的洒脱:“知道了。这件事你暂时就不要管了。” 可是天君要哭了呀:“老祖,现在各宫各殿都在给孙儿施压……” “无妨。”白澈老祖淡定地开口,“本座会召各族话事人前来议事。” 天君这才悄悄松一口气,行礼告退。 该说不说,身份地位高,是挺爽的。 ——白澈老祖再次召开的各大家族话事人座谈会,竟然没有一张生面孔,换句话说没有人这次死在魔族。 你说他们是年纪大了生不出孩子来所以没有需求么? 连白澈老祖都又和他的花妖夫人造了个天君的姑奶奶出来!咋可能生不出来! 但是,身份地位高了,这种为子女购买灵根的活动就可以委托给下头人来做,于是一干老祖也都得以逃此一劫,出现在九仙山上大殿正堂时也是一如既往的义愤填膺:“老天君你要为我们做主呀!” 白澈老祖在主位上轻描淡写地喝茶,冷淡地看了一眼在场大大小小的老祖们,非常有威势地一声冷笑:“做主?现在哪一族还有人敢深入魔族,不怕被那不知是何来头的神秘人一击毙命么?” 众老祖都悄悄缩了缩脖子。 白澈老祖却不是这么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倘若诸位都选择做缩头乌龟,那本座劝诸位还是不要妄图找到他们去世的真正原因了,吃了这个哑巴亏吧。” 众老祖都有些面面相觑,小声道:“可是总不能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吧。” “确实。”白澈老祖开口,“但是诸位也不用装傻,要查清这样的事,绝不只是我天君一族的责任。” 这一听有门呐,诸老祖迅速上道:“老天君有什么主意?” “这能有什么主意。”白澈老祖沉声道,“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本君欲往魔族一行,诸位可有意跟随本君前往的?” 想到了那些不明不白死去的仙人,老祖们自然是下意识要打退堂鼓。 可是白澈老祖已经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一阵犹豫之后,有一位道号弘温的老祖开口:“老天君难道是实力大进了,不担忧那些对神仙们下手的存在也对老天君下黑手么?” “担心。”白澈老祖说的淡定,“所以本座请诸位来,还为商量一事。” “何事?” “恢复些许天道的权能?”白澈老祖道。 仙界诸老家伙脸色都吓白了:“啊?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是啊。不然呢?”白澈老祖道,“倘若是我等都不清楚的仙魔一族之外的第三方势力所为,第三方势力能在无声无息之间杀害那么多仙人,我等即便是亲身去了魔族,仍是胜算堪忧。倘若是魔族用什么逆天之法所为,没了天道站台,仙族的胜算仍然堪忧。无论如何,只要什么都不做,我们即便再去也是送死,此其一。其一……苏玄明毕竟已经是死了。” 再没有什么人会不长眼地非要把那些仅是小节的事情拿到凌霄殿上非得天君给个裁决,干出那种上神上诛仙台,太子被雷劈致死之类的不体面的事情了,这个时候适当恢复天道的权能,对天庭的统治基础,其实是有利的。 一干老祖都有异动,有人问:“照老天君所想,天道权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较为合理?” “苏玄明上天之前的水平便好。”白澈老祖说,“那是反复试验过,最不会过分影响所有人生活的程度。我等入了魔族后,若是有天道之力相助,更为安全。” 诸老祖都觉有理,甚至如果有这个操作,再喊大家去魔族几日游,多少人都觉得仿佛可以接受这个设定了起来。 问:他们就这么自信,天道不会站在那个“第三方势力”或者魔族那边? ——魔族那边自然是自信的,真要论天下正统,天庭再混蛋,比之于魔族还是要好些的。 第三方势力……非仙非魔,那不得是某种趁着天道虚弱才混进来试图颠倒仙界统治的“外邪”呀,天道看天庭再不顺眼,总不至于站到“外邪”那边吧? 所以,老哥,稳! 仙界说了能算的一干老祖们,开始紧锣密鼓地布置起了适当释放天道权能的阵法。 在这个问题上,归鹤小哥或许还没有什么感应,但是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在天道权能打开的那一瞬间,即便身在魔族,仍是感受到了海量的功德愿力朝着他俩疯狂涌来。 飞升仙人们现在是化整为零地撒入了魔界,但一人因为合作愉快,倒是还在一块行动,有了这样异常的反应,一人直接冲出了房间。 “这……”湘影仙子诧异极了,“怎么突然……” 玄明真人沉吟道:“归鹤道友给我提过一句,说北俱芦洲的百姓们在祭祀本地神明时还会顺便给我们三人都供上一柱清香。他为此得了不少功德,却不知道我们身在魔界,有没有收到。” 当时的结论自然是没有,玄明真人那时觉得可以理解,且不说天道被限制,即便没限制,魔界的位置也过于偏远,天道的功德派发不过来完全属于正常现象。 只是现在功德派过来了…… 湘影仙子惊诧道:“难道是……” 玄明真人当场就起了个祭坛,也没有卜别的,只问那个已经成为历史的“死在诛仙台上的人真的是白旭仙君么?” 这个问题天道一直嘴硬着,一直咬死了就是白旭,哪怕涂山君的尸体被现场发现了那都还是白旭,只是今夜一卦下去,玄明真人那悬着的心都稳住了不少。 天庭终于是没顶住,打开了天道的权能。 那这个事情……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玄明真人半夜骚扰了坐镇金鳌岛的归鹤小哥,原本归鹤小哥还有一点起床气,但在知道了玄明真人干啥叫他之后,当场也兴奋了起来:“当真?” “这还能有假?”玄明真人笑。 “那仙长第一件事情就是掩盖好仙长还活着。”归鹤小哥飞快进入了状态,“我这里也要赶紧掩盖好飞仙台,不要被天庭发现了!” 玄明真人点头,但也安抚归鹤小哥:“不用怕,天道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在那种必须要说的场合自然没办法得给个卦象,但在可说可不说的环境下,天道怕是比谁都想弄死天庭那帮神仙。 “我倒不怀疑这一点。”归鹤小哥道,“只是总要多做两层掩盖法术,以避免万一。” “这是老成之言。”玄明真人到底没有再反对,只沉声道,“既然他们选择恢复天道权能,我便准备让道友们都回去了,这里的残局我来收拾。” “也好。人多眼杂的就怕出错。”归鹤小哥点头,多问一句,“仙长预备怎么收拾?” 玄明真人一笑。 应对天道,你可没有我有经验 仙魔一族还想保持和平? 即便是为了给天道面子你们也得给我打一架—— 很快啊,由白澈老祖带队,诸仙族老祖构成的仙界调查团,莅临魔族。 根据外交对等原则,老魔君率队亲自迎接。 这是仙魔一族最大规格的外交盛会,该走的程序自然都要走,一顿觥筹交错之后,白澈老祖一行人被安排在了中心魔宫旁的驿馆歇下。 深夜有一声惨叫自驿馆角落传出,白澈老祖连带一干仙族的最高战力都飞快清醒了过来并且往发出惨叫的方向赶。 那里是老祖群体里相对较菜的灵风老祖的居所,等老祖们赶到地方时,灵风老祖已经倒在血泊中失去意识。 这种局面原本非常让人恼火,可天道权能放开的好处便在于此,白澈老祖只要起上一卦,便能知道一击而中立刻远遁的人到底去的是什么方向。 这种时候通知魔族的人自然是来不及了,加上之前在外交宴会上老魔君也是一副“老天君想怎么查就怎么查,魔族一定对此报以绝对的配合”态度,白澈老祖便没有深想,一个“追”之后,一马当先朝着他卜算到的袭击者前往的方向冲了过去。 一路都没有遇上魔族的人阻拦——袭击者实在是胆大包天,这一路 第196章 合道 为着天道的这一声质问,仙界诸老祖瞬间从天灵盖凉到了脚趾头。 问:什么情况啊,天道这么威风的?老祖们都能说封天道权能就封了,还怕天道耍的这点子小小的威风吗? ……怕。 因为“封天道权能”的核心思路是“让天道觉得这个世界运行得很好,并不是那么需要它时时刻刻盯着,它自己把运行频率降下来之后,再减少天道能接收到的外界消息,让其越来越静默或者说沉睡”。 现在可好!最刺激的那部分被天道知道了!接下来还怎么糊弄天道让它觉得天下太平? 哦对,还有一个问题:说起来,天道权能被封是白旭仙君被玄明真人硬拖上凌霄殿审判时天庭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方才为之,换句话说,在好多年前,人参果树被糟蹋的时候,天道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怎么偏偏它在现在炸了毛? 因为之前的天道虽然没有被太严厉地限制,但也不是远古时那般全知全能,它真的不知道人参果树身上发生了什么。 ——当年,白澈老祖为了花妖夫人铤而走险,是在昭华宫中做了足够掩饰动静的手段,并且昭华宫中多少年不兴卜算,避免了一切天道力量渗透到昭华宫知道情况的可能。 并且天道很忙的,一天到晚有许多事情要查勘有很多祝祷要应付还有不少天劫要劈,只要昭华宫自己不借用天道之力,也没闹出太大的怨气冲天的幺蛾子,天道等闲不会把注意力放过来,连天劫都可以ai自动化。 后来天庭将人参果树赔给魔族……那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割地赔款,谁也不会认为魔族会用什么恶心手段去折腾人参果树啊! 而人参果树一入魔族,天道在魔族地界权能不如仙界,再想在层层掩饰中查探到人参果树身上都发生了什么……难上加难好么! 偏偏现在天庭老祖们为了安全起见(还欺负人家“外邪”可能不懂行情不会告状),请天道之力附体,想得极美地预备用天道之力对付“外邪”。 偏偏“外邪”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意外,直接带着身上有天道之力的他们来见了魔族最不能被天道看到的隐秘。 天道若没撞见这一幕还罢了,既然都被发现,什么“外邪”那都可以暂时放放,你们,现在!立刻!马上!解释清楚人参果树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一干老祖,头皮发麻。 关键他们冲入的地方怎么也是个魔族禁地,即便一开始那个“外邪”将守卫都打伤了,以冥照尊者为首的魔族人还是风驰电掣赶到现场,站在了洞窟的出口处,声音都戒备了起来:“各位仙尊,干什么呢?” 以白澈老祖为首的一干神仙,硬着头皮转了过来。 诚然,大半夜闯人家族中禁地,实实在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但是你们对我们天庭灵根的所作所为难道就值得夸耀了不成? 白澈老祖想到了这一点,勉强给自己找了一点理直气壮的合法性:“本座也想问尊者,好好的天地灵根,为什么要拿这种怨气满满的肥料来喂养?” 冥照尊者诧异极了:“这人参果树是你天庭赔给我魔族的,已然是我魔族的东西了,我魔族怎么培养人参果树,那是我魔族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天庭置喙了?” 话音方落,整个禁地内便起来了“啪嚓”的一声惊雷。 才想顺水推舟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的白澈老祖心里直接哆嗦了一下—— 天道的意思很明确:“狡辩?!” 我的亲闺女什么时候成了你们一族的私有物还随便你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了?!(这个划掉) 即便不说你们把好端端的天地灵根折腾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只说你们用活人做肥料来养人参果树,作恶多端怨气冲天的,你就不觉得你要给个什么解释么? 天道情绪这么激烈,白澈老祖能怎么办呢,被迫做天道的传声筒而已啊。 冥照尊者一听不对,直接冷冷地袖子一抖,将自己本命法宝掏了出来:“老天君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么多年这么多次拍卖会,老天君难道对人参果树的遭遇,心里半点数也没有么?” 白澈老祖能被你这么污蔑?! 吃了人参果老子也是无辜的!不然天道那里我怎么交代? 当场本命法宝也掏了出来:“少君切莫血口喷人!” 冥照尊者到底年轻气盛,见到这个场面哪里还有打嘴仗的心情,当场操着他的魔刀就朝着白澈老祖杀了过去,与此同时整个血海之内也迅速风起云涌,无数血管破血海而出,霎时间,不少老祖都因反应不过来而被血管捅了个对穿。 白澈老祖到底是已经将鸿蒙紫气都容纳入体的存在了,战斗力比起在北俱芦洲时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光是那内蕴鸿蒙紫气的气势一放出来,就让那些血管为之有一瞬间的滞涩。 但,魔族实力如今突飞猛进,岂是开玩笑的? ——冥照尊者有最开始的慌乱之后,很快就找到了应对的法子,即便他一人应对这么多老祖会稍显手忙脚乱,但那个血管也确实让一干老祖同样不好应对,双方正打得糊涂时,一直在努力避免争端的老魔君来了。 老魔君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白澈老祖和冥照尊者都下意识地你收一招我收一招地停了手,冥照尊者将本命法宝一收便回到了老魔君身边,白澈老祖却只冷冷看着老魔君:“魔君可得给本座一个交代。” 老魔君微微皱眉,侧头看了冥照尊者一眼,冥照尊者会意,低声飞快将事情的经过给老魔君讲了一遍。 老魔君听故事的时候微微垂头,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来,只是在听完了整个故事之后,一言不发地拍了拍冥照尊者的肩膀,而后便在侍女的搀扶之下后退了。 白澈老祖:??? 然而,未及开口想问老家伙你这个是什么意思,冥照尊者身上已经是极其恐怖的道韵,一抬头,简直是每一根血管都青筋暴出,他对着白澈老祖露出了个阴恻恻的笑容,再接着,便是凌厉至极的攻击。 白澈老祖脸色一变,都这样了再打嘴仗已是毫无意义,不及多想,操着手中的本命法宝和冥照尊者战到了一起。 仙魔大战,就此而始。 吃瓜群众对此次战争的最初印象,是不少仙人在魔族的地盘上不明不白地死去,引得仙界组成了专门的调查团前往魔界,谁曾想情况没调查清楚,反而发现了魔族倒行逆施折磨凡人的铁证,仙人们一身正气能忍这事? 打! 结果是仙界一干前往调查的,养尊处优多年的老祖们几乎是使尽浑身解数,连天道之力都用上了,才七零八落地回了仙族地界。 凌霄殿上的议题直接成了:“完了,怎么打?” 没有不打的理由,除非你从此决定失去天道支持。 可这个时候再一拾掇天庭可以动用的武装力量,十万天兵天将却是各有职司——东海妖兽作乱,北海海眼翻天,西海和北俱芦洲的交界处今日涌起来凶兽无数,就连天外天最近都打了个报告要求天庭增兵。 打魔族? 问就是没有兵力! 摘星尊者还问天君:“却不知最开始时为何会有那么多仙人前往魔族而后被杀?” 为了参加拍卖会。 偏偏对摘星尊者又不能说,天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无论最开始是为的什么,总之魔族做下了那等伤天害理的事,难道不值得一个讨伐么?” “值得啊。”摘星尊者回答,然后和天君开始算起账来——是东海的妖兽可以不管了,还是西海的凶兽随便折腾,或者北海眼随便动荡反正不得天道看重,或者是天外天能够不增兵? “倘若天君觉得哪一项可以不拨人。”摘星尊者淡定道,“臣这就把大军拉回来开赴战场。” 天君直接噎死。 该说不说,这种事情还得是白澈老祖有决断力:“你管他呢!那些事情都停了!摘星他就是惧战!南海北俱芦洲闹了那么多年的凶兽妖兽,到现在不也是平平安安?不必管他,再苦一苦百姓就是。” 天君一想是这个理儿,行政死命令一下,摘星尊者也不好反驳天君,咬牙回元帅府联系玄明真人。 “实在推不掉么?”玄明真人问。 摘星尊者苦笑着摇头。 “推不掉就推不掉吧,事情发展到如此局面,已经不再是为了几个有私欲的神仙了,尊者确实不便推托。”玄明真人道,“尊者注意两件事即可。” “你说。” “一。四海八荒之上的各种妖兽凶兽攻击人,包括北海眼和北俱芦洲的不安定,按惯例,仙界会有人处理么?” 摘星尊者眉目微凝,摇头:“倘若元帅府不拨天兵,估计就不会有哪位神仙……” “行,我来处理。”玄明真人道,“二。说与尊者知晓,冥照尊者虽然挺厉害,但他动用的那根血管包括血海之下的庞大生物都有非常明显的缺陷,尊者只要避开血海经流之地,那血管的战斗力便立刻十去其九。” 摘星尊者点点头:“我知道了。”想了想,多问一句,“说起来,此次仙魔大战,上仙希望哪边赢?” “仙族。”玄明真人想也不想便回答,“为了让仙族赢,让魔族走投无路,我会安排部分飞升仙人去元帅府,还望尊者想办法把他们编入十万天兵天将的序列。” 摘星尊者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好奇道:“仙族赢,对于上仙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玄明真人一笑:“尊者打出了威势,对于仙族,可能会畏惧尊者功高震主,对于魔族,则是畏惧尊者一鼓作气打到魔族腹地,如此,魔族可能会想办法与仙族寻求合作,仙族半推半就之下也会答应。” 摘星尊者有些诧异:“这也能合作?” “必然能。”玄明真人道,“因为仙魔二族本身就不太愿意打,天道相逼罢了。” 摘星尊者诧异得不行,玄明真人便给他讲过了仙族突然打开的天道限制,于是自己索性引得天道知晓了那些倒行逆施到离谱的事情,天道施压让仙族伸张的事。 “尊者,实不相瞒。”对盟友还是要解释得清楚一点的,玄明真人道,“天道限制去掉大部分后,我和天道沟通过。” 摘星尊者心头一跳: 第197章 组织 合道。 光这两个字出口就已经让摘星尊者抖三抖了。 无它,实在是这个世界在“合道”这个事情上,有过太过沉痛的回忆——本界天道和上一个道祖之间的那些政治斗争和疯狂内耗,造成的结果是哪怕是到了如今,本界生灵们但凡还有些许“为本界好”的想法,都会下意识地摒弃再出现一个道祖这个选项。 自然了,仙魔二族如果真的最后走向了“找个人合道”的损招……在摘星尊者看来是十恶不赦的,在可行性上也让人非常不能理解:“天道竟然愿意?” “不愿意啊。”玄明真人道,“所以天道才提前告知了晚辈仙魔二族可能采用的手段,让晚辈提前做一些准备。” 摘星尊者犹豫了一下:“上仙的准备……可方便说?” 玄明真人摇头。 摘星尊者便不好问了。 但无论如何,总之天道都已经是这个态度,关于自己应该在此次争夺中占哪边,摘星尊者自然有了决断。 接下来嘛,摘星尊者带着十万天兵天将开赴忘川。 这确实是仙界的人才凋零——几万年前是摘星尊者,几万年后还是摘星尊者……这谁看了不说一句天庭无大将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摘星尊者作为一个给魔族留下了深刻印象,可以止小儿夜啼的仙族,冥照尊者其实很兴奋自己一个后进竟然能在他身上建立作为战神的不世功勋,哪怕是老魔君反复强调过“不能掉以轻心”,仍然没能打击到冥照尊者的丝毫信心。 然后冥照尊者就被教做人了。 ……这个逼是真的能打啊!排兵布阵顶尖!手底下还有好些在仙界名不见经传但就是能打的仙人,对魔族各种情报的掌控也是让人非常头疼,整得冥照尊者一度抑郁甚至去请教老魔君“这个尊者一直这么能打吗?” 老魔君叹了一口属于长者的气:“不然你以为呢?” 当然老魔君也有一点想不开:“不应该啊……当年没打过,排兵布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魔族确实没有什么太强的单个战力,照理说你现在应该是打得过摘星的……” “摘星尊者不是问题。”冥照尊者扭曲了,“但他那几个没有通报姓名的手下委实难缠!魔族的高端战力还是太少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底蕴问题,毕竟魔族想了那么多年的办法也就培养出了一个冥照尊者。 并且只有魔族高层心里清楚,仙族被逼急了还能打开飞升通道让下头的飞升仙人上来救场,因为一些原因,魔族却没有这个机会。 老魔君当然知道这样不好,也一度想过解决这个历史遗留问题,把下界魔道修士培养起来,毕竟魔族和那些仙族可不一样,魔族想崛起都想疯了,不存在怕魔道修士占位置的问题……奈何,魔族有魔族难念的经,即便是以老魔君在魔族的地位,有些事还是没办法去做。 抛开了那个以魔道修士为外援的念头,老魔君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如今的战事上:“即便是加上了咱们培养了那么多年的‘那个怪物’,还是打不过么?” 冥照尊者有些无奈地摇头:“‘那个怪物’的使用本身便有着不小的限制,何况仙族的老天君应该是用了什么恐怖的邪术,当日和他交手,竟让它都受伤不浅。” “照你这么说。”老魔君惆怅了,“打不过喽?” 冥照尊者苦笑:“也可以且战且退,退到魔族祖地时,总是能用地利之便保住魔族的。” 老魔君:??? 那不就是打不过! 于是魔族老少两位君主,大眼瞪小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真那样就丢大人了! 并且保不齐要怎么割地赔款呢!首当其冲的就是人参果树,估计还得给天道认错,还得给那些受害者认错,还得给补偿?! 那现在就不得不有一个问题了:咋,都在天道的统治之下,对天道认错丢你脸了呗? 你还别说,对仙人们来说,这几乎是家常便饭——天道不高兴,赤霄帝君就得上诛仙台;天道不乐意,天君就得把亲儿子关进天牢问责;天庭研究那么多年,对天道做的最硬气的事情是“大佬?要不你歇会儿?天地运转的事情我们来负责?” 但魔族不一样。 自古以来魔族就是不屈的种族(因为一切都顺着天道的秩序发展魔道还玩个屁!)从魔祖开始就一直在和天道抗争,即便是玩破天了导致天谴,魔族最多也只是缩到魔族祖地——曾经那个有着无边孽力,天道都管不着的幽冥血海深处,保留最精华的种子琢磨着东山再起,总之魔族永不为奴! 是以,真打不过摘星尊者,被迫走到给天道认错那一步…… 老魔君眼眸沉沉:“我知道了,你那边能拖多久拖多久吧。” “君上……”冥照尊者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写着不愿意。 “不会到最后一步的。”老魔君开口,“这件事天道默认也好,不默认也罢,都得想法子给本君认了。” 冥照尊者弱弱地打听了一下:“君上有何良策……” “倘若成了,你后头会知道的。”老魔君站起身来,“倘若不成,那便由本座去找天庭认了那个错,扛了那个事,你带着族人退回祖地,以图后事。” 这近似于托孤的话,让冥照尊者听得眼睛都要红了,他郑重地给老魔君施礼:“是,小子知道了。” 老魔君拍了拍冥照尊者的肩膀,尽是掌权的老人对接班人的不舍和牵挂:“行了,去吧。” 魔宫悲怆的气氛,一下子就拉到了了,自从飞升仙人的人气上来之后,金鳌岛天天都在过年→_→ 跟着玄明仙长是真的有肉吃啊! 东海妖兽,北海海眼,西海从北俱芦洲涌出来的凶兽……这不都是活活的功德么! 生命总能给自己找到出路,当作为四海八荒四大部洲之上最合理合法的统治者≈政府选择了“再苦一苦百姓”,就不要怪老百姓为自己去寻找别的出路了—— 这个时候不得不感慨归鹤小哥的高瞻远瞩,即,他在给愿意去干基层工作的飞升仙人安排北俱芦洲的具体负责地块之外,还尊重了部分不爱干基层工作天天走访农户的飞升仙人们的意愿,由着他们去做“野神”。 不得不说,“野神”做好了,信仰传播出去了,原本不在“野神”们活动范围内的老百姓,自然而然也会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精神随便拜拜。 你拜了,“野神”们分分钟化身为守着小卖部一整天都没客人现在终于来了个批发一箱方便面的大客户,眼睛发亮地冲上了北东西海,一顿操作猛如虎地为民解难,关键还只需要三柱清香还有虔诚的愿力。 那老百姓不得感动得掉金豆子呀! 正常情况下我们拜天庭,我们求神仙,我们准备三牲礼品虔诚礼拜,过激点的甚至还给天地山川奉献童男童女,关键那帮神仙们管不管事全凭心情,可现在我们拜“野神”,撮土为香虔诚信仰便能得“野神”降魔除妖……“拜谁”这还能成为一个问题吗? 立庙!塑像!你是什么野神啊你就是神仙! 并且,如今的天道,限制是相对较少的。 也就是说,所有来自老百姓的虔诚信仰,都被天道一点不差地送到了金鳌岛。 不夸张地讲,金鳌岛上的灵脉都因为这些功德活跃了不少。 玄明真人先前答应过人参果树,说必把它种在金鳌岛上最好的那一片灵地上,如今从魔界脱身,自然不可能食言,让人参果树自己随便挑。 人参果树也没客气,在紫芝崖上挑了最能吸天地日月精华的一处扎根,天道的功德往金鳌岛派送,自然大头是归了具体行了善事的飞升仙人,但即便是小头也数量不少,小树杈子沐浴在纯粹的功德里,甚至都没再问玄明真人要肥料,自己就飞快扎根生长,作为天地灵物,甚至还修补起了金鳌岛上的灵脉,它作为不能动的树,补不了的就和玄明真人沟通,让他们飞升修士自己想办法去修! 就这帮飞升修士,哪里会不知道极品灵脉对修炼的莫大助益呢? 砸锅卖铁也要补好吗! 于是一个个有老百姓相求去平事儿的便去办事,没事的便在金鳌岛内修灵脉,没等摘星尊者打过忘川河, 第198章 镇压 老实说,这个阵仗还是小了。 搁第一个版本的天庭建立,天庭两位陛下在九重天上把誓一发,天道直接利索地给远古的天庭赐下亭台楼阁琼楼玉宇,同时还奉送了一段“尔等要小心谨慎,不可欺凌弱小”的箴言。 搁第二个版本的天庭建立,天帝天后从道祖门下出来屁也没有,原来那个天庭在战火中毁得乱七八糟,天道直接重建天庭,让三清派自己的弟子去天庭上班,连天庭都应该有什么部门什么神仙负什么责都弄得明明白白。 到了如今,却只给了一个“善”。 这固然有天庭权能早已不比以往的原因,但另一方面……也透露了天道对这个新生天庭的信任非常浅薄,基本属于:“我其实不太想理你,但是现在的天庭是真的拉,对我来说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凑合凑合认可你,看看你能发展成啥样吧。” 不过这也够了——飞升仙人们素来是擅长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只要你给了政策支持,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就会发展出天道给授权时想也想不到的局面了。 那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金鳌岛上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正经天庭那边难道真就一无所知? 绝对不至于。 至少昭华宫里和本界天地有莫大联系的太极图和盘古幡都有反应,啧啧称奇:“他们另起炉灶了,这倒是个好主意。”——不怪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是诛仙剑,因为论和天道的联系,太极图和盘古幡确实在诛仙剑之上。 是以诛仙剑的第一反应只是:“嗯……”等意识到了太极图和盘古幡在说什么之后,方才声音拔高了起来,“嗯?!” 小醋精顿时就来了精神:“另起炉灶是什么意思?!” 太极图≈盘古幡:“……” 就是,那个……你想的那个意思。 可诛仙剑毛了呀:“他们不管天庭这么一摊子烂事了,另外起一个朝廷?!” 两个老大哥:“嗯。” “那他们是用的什么东西镇压的气运?”诛仙剑一下子就扭曲了起来。 两个老大哥,因为太清楚诛仙剑的脾气,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知道怎么说的尴尬。 就……反正不是你,你也别问了→_→ 小醋精当场就是一个:??? “你也不能怪那位苏道长。”太极图开始试图讲公道话,“当年灵宝道君在的时候,也没用你来镇压气运呀。” 这对于宝贝们来说是常识——和宠爱不宠爱的关系不大,纯纯就是诛仙剑不具备这项功能。 因为气运是个好东西,气运所在之处,就连修炼突破的成功率都要高上几成,气运加身之人,说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都绝对不是开玩笑。 就这种情况,试问,你拿作为杀伐之宝的诛仙剑镇压气运会是个什么效果? 诛仙剑自己都和气运干起来了好吗! 镇压? 镇压个屁!起来打架! 你别说诛仙剑了,连认真算起来是打辅助的诛仙剑阵,还有杀气并没有那么重的青萍剑都没这个能力,甚至于本身虽然是至宝但是因为表现出来的是业障之火的业火红莲到底行不行都需要打个问号。 多说一句,按着这个标准,最合适的用来镇压气运的宝物大概都有哪些? 答:先天三至宝,具体一点就是太极图,盘古幡,东皇钟三件套。往下数一级,什么功德金莲,河图洛书,人参果树也凑合。但再往下数,在镇压气运这个行列上,就不太够格了。 “我固然是不能去镇压气运的。”镇压气运的事,其实诛仙剑倒是没有多不满,只关心道,“但他们要另立天庭,难道就硬立,连镇压气运的宝贝也没有么?” 太极图≈盘古幡:“有倒是有……” “是什么?” 两个老大哥其实也有一点扭曲:“红莲业火、人参果树、青萍剑和诛仙剑阵。” 诛仙剑:??? 完了别说在最中心位置的三至宝了,下头的河图洛书神农鼎红绣球一干选手脑袋顶上也都缓缓冒出了三个问号。 ……大哥!你是怎么做到上天庭不到三年就拿到了这么多宝贝的?!(这个划掉) 大哥!你念了那么一长串,算到最后唯一起作用的是人参果树! 并且我们要是没记错的话人参果树是被赔给了魔族,你固然可以从魔族硬抢出来,但……以魔族的行事风格,人参果树不死也脱层皮,到你手里的九成九是一棵歪瓜裂枣的小树杈子,它能起到什么程度的镇压气运的效果? ……所以金鳌岛是有毒吧! 灵宝道君当年就是因为没有一个镇压气运的法宝,之后才连着倒了很多年的霉,现在好容易天庭来了一个平头正脸的神仙要重新建立秩序,完了他也在金鳌岛,他甚至不知道镇压气运的至宝应该如何选择? 讲道理你哪怕来昭华宫里偷一个呢! 离谱!就离谱!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真·跟过两代帝王的河图洛书开口,“那些宝贝也不知都是什么原因竟没给苏道长讲清楚镇压气运的讲究和忌讳,万一最后万事俱备却因此事功败垂成……” 诛仙剑也扭曲了。 不应该呀。 即便青萍剑断了可能常年沉睡,即便红莲业火不知好赖反正不熟,人参果树多半受了不小的折腾正在努力恢复生机,那诛仙剑阵总是完好的吧,总能感受到玄明真人身上它的气息吧,总能得出个自己人的结论吧,怎么可能不好好给玄明真人讲一讲镇压气运的禁忌? 并且飞升仙人手里可不只有这几件宝贝——别忘了还有从翊宸帝君那里得到的,养在湘影仙子那里的东皇钟。 那是镇压气运上最顶尖的选择,和太极图与盘古幡一挂的。 为什么不用东皇钟? 因为东皇钟也被翊宸帝君磋磨过? 可是翊宸帝君才多少本事,东皇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恢复不过来的重伤,镇压气运对它来说很难吗? 诛仙剑真的怎么想都不明白,这样的疑云甚至让它都不太有心情去吃玄明那厮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拿到了这么多宝贝的醋,尤其这会儿还有太极图和盘古幡在怂恿它:“你能联系上剑阵吧,让它给苏道长传个话,就说我们想见他。” 小醋精还是识大体的,虽然不太愿意见老冤家青萍剑,还有一点恼怒玄明真人竟然这么盛大的活动都不带它玩,但它还是想见诛仙剑阵,也想当面质问一下玄明真人到底在想什么…… 很快啊,正在密室中打坐的玄明真人心内忽有所感,随即便站起身来,化作一道光丝朝着天庭昭华宫而去。 诶?说去就去?不担心身份暴露?不担心天庭对昭华宫还在严加防守? ——拉倒吧,如今整个天庭都得出了“玄明上仙已死”的结论,唯一一个被昭华宫重宝青睐的人都死球了,还那么严密的把守干嘛? 所以如今的昭华宫就是个普通殿阁,宝贝们面前的三柱清香早八百年就燃完了也没有人来续,玄明真人化作一道光丝在守卫昭华宫的仙官眼前大概晃了三五圈,那仙官仍是眼皮都没抬。 得嘞,玄明真人安心地混入了正殿,宝贝们早知这位道长要来,瞬间开始闹哄哄地要过年,太极图仍是默默地承担了所有,飞快布下了防止窥探的布置。 在一片闹腾之中,唯有小醋精气哼哼地传音:“真人这段日子,过得挺逍遥啊。” 玄明真人头皮微麻:“前辈你听我说……” “不听。”诛仙剑现在却傲娇了起来,“这次是太极图和盘古幡要找你。” 玄明真人:“噫!” 但是诛仙剑还是要哄的,玄明真人先是端正地对太极图和盘古幡行了一礼,还续上了它们面前香炉的三柱清香,礼貌得无可挑剔地给两件重宝说:“无论二位前辈寻晚辈何事,且容晚辈先与诛仙剑前辈说上两句话可好?” 两个重宝自然是没什么不好,玄明真人便看向诛仙剑:“我此次来,一是前辈托诛仙剑阵给晚辈说了太极图和盘古幡在寻晚辈,是以前来拜见,二来,青萍剑前辈说,它一定程度上可以模仿出前辈的道韵,如此,晚辈能将青萍剑留在昭华宫,将前辈带出去。” 小醋精当时就:!!! “青萍剑肯?”那是极其不可置信的语气。 “自然肯。”玄明真人道,“固然,青萍剑也好,业火红莲也罢,都能悬挂在诛仙剑阵阵眼处来御敌,但都无法比拟前辈的威势。如今我等飞升仙人另立天庭,和正统天庭随时都有可能开战,倘若没有了前辈,一招行差踏错让飞升仙人彻底没有了未来,让我等以何面目去地府面对一干前辈和将来彻底被堵死了机会的后辈呢?” 被拍了这么一个大大的马屁,哪怕是诛仙剑都有点通体舒畅之感。 ——试问,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哄好一个小醋精? 告诉它,它的宫斗对象比它还识大体。 青萍剑都肯了,诛仙剑还有什么好纠结傲娇的,只意思意思哼唧了一下:“你来接我我就必须得走吗?” “不是来接。”玄明真人笑道,“我是来履行之前对前辈的许诺,倘有朝一日和天庭开战,需斩仙屠神,必用前辈来开这个大荤。” ——哄好一个小醋精的第二招:开始谈过往在一起时的各种小细节,彰显我和你分开这么久,但从来都没有忘记那些过往。 诛仙剑 第199章 容器 太极图和盘古幡一时间都想起了一些人。 好吧,直接念身份证号,它俩是想起了太清和玉清的当年。 当然,面前这个年轻的道人是没法子和那两位大人物比肩的,毕竟光年龄,这小伙子甚至都没过万岁,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不知道诛仙剑是不是在这人身上看到了些上清的样子,才生死相随地跟了他那么久,但那份进退有据讲究礼仪像玉清,那份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则像太清,这让两个宝贝都一时怔忪。 不过正事还是要谈的:“你知道不妥?” “自然知道。”玄明真人笑道,“晚辈用来镇压气运的宝贝虽多,但认真算起来,似乎只有人参果树一个管用。倘若是根本没有什么别的宝贝可以选择也就罢了,偏偏不是。” 太极图和盘古幡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既然知道,为何……” “总要留一点别人不知道的底牌嘛。”玄明真人笑道,“再给现在的天庭一个错觉,让他们坚定认为飞升仙人都是泥腿子,连镇压气运都做得让人啼笑皆非,岂不是最好的示敌以弱之计?” 太极图和盘古幡交流了片刻,带了一点疑惑:“示敌以弱也就罢了,别人……你是担心有内鬼,还是担心天庭的人本事太大知道了实情?” “就不能都担心么?”玄明真人笑道,“小心使得万年船,现在的天庭必然容不下飞升修士,何况是另建天庭?再说金鳌岛内部,湘影仙子和归鹤道友晚辈好歹还算深入接触过,倒不至于无法放心,但后续飞升的道友可难说,并没有人能保证他们里不会出现个黎泽天尊啊。” 这话出来,太极图和盘古幡都一阵沉吟,还得是诛仙剑没长太多心眼,疑惑地问:“既如此,你只拿人参果树出来不就好了么?” “那也藏锋得太过了。”玄明真人失笑,“飞升仙人的天庭设立伊始,昭华宫中重宝无数,新建天庭却只掏了个人参果树,如何能安定人心?” 诛仙剑“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懂了还是没懂。 但玄明真人也愿意说给大宝贝们听,别的不说,让宝贝们安下心来并觉得新建天庭靠谱,也方便他将来把昭华宫搬空呀:“飞升仙人们大多都去过魔界,也见到了魔界那棵人参果树,但凡是个有心人,都能看出来人参果树状况不对,这人参果树是瞒不住的。 魔族拍卖会时,晚辈布下了诛仙剑阵压阵,道友们这才能肆无忌惮直接进入给贵宾准备的小木屋中杀人,是以,诛仙剑阵也是瞒不住的。 至于说业火红莲……现在若是魔族再开秘地,就会发现业火红莲不在了,他们一旦把这一串事联系起来,业火红莲同样瞒不住。 如此,索性将这三件宝贝都拿出来让可能的敌人觉得飞升仙人就这么三板斧,到最后才好抽冷子给他们一下狠的,不是最好?” 大宝贝们都“哦”地恍然大悟了起来,不过小醋精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宫斗对象:“那为何有青萍剑?” “前辈。”玄明真人苦笑,将断了的青萍剑取了出来,“青萍剑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诛仙剑知道青萍剑是断了的,但断后它们就再也没有见过,知道玄明真人拿到了青萍剑,还下意识地觉得青萍剑即便伤了又能伤到哪里去,还不是要和我争宠的小妖精,但是看到了真实的情况之后,诛仙剑的幻肢都有点疼。 而青萍剑自己还自嘲一笑,虽然没有明说,但暗搓搓尽是退出宫斗的涵义:“我都是这个样子了,带我不带我,有很大的区别么?” 诛仙剑一时间竟然生出了些“也对,这么惨的倒霉蛋我和它争什么宠啊”的不好意思。 而玄明真人仿佛完全不知道诛仙剑的小心思,只道:“青萍剑前辈意义特殊。一来,除了最开始的湘影仙子和归鹤道友,并没有人知道晚辈还拿到了青萍剑,镇压天庭气运时晚辈连青萍剑都拿了出来,便能给外人一种已是掏空了所有储备的感觉,二来,诛仙剑前辈勿恼,青萍剑代表着金鳌岛的传承。” 诛仙剑默默地有一点酸,但这次它没有生气,毕竟实情如此——再是个小醋精,也不得不承认,在青萍剑陪灵宝道君走到了最后一刻的时候,诛仙剑却在玉清祖师的宫殿里安富尊荣,固然这么多年来诛仙剑一直没有一刻忘记那个要为天下生灵截取一线生机的道君,但……有没有陪他到最后,终究是不一样的。 “前辈。”玄明真人还多解释了一句,“下界和仙界不一样——因为贫瘠的缘故,下界非常珍惜任何一本修炼功法,尤其看重对资质的要求不高但修炼下来威力非常大的功法,在这一点上,上清祖师传下来的各种法门得天独厚,我等下界修士固然对三清祖师都非常尊敬,但一定要评个一二三的话,上清祖师的地位无以伦比。” 也因此,玄明真人能拿出青萍剑,在飞升仙人们心中,犹如正统,政治意义非凡。 “是以。”玄明真人团团一礼,“诸前辈都莫要恼怒,晚辈之所以没有来昭华宫借宝,实在是已经经历了深思熟虑,绝非晚辈忘记了诸前辈的缘故。但,晚辈仍要谢过各位前辈的关心,亦希望接下来的所作所为,能不辜负诸位前辈的牵挂。” 众宝俱是被这样的话哄得通体舒泰,唯有太极图有些忧虑:“但说到底,仅有人参果树镇压气运,无妨么?” “无妨。”玄明真人笑道,“新的天庭成立,得的不过是天道一个‘善’字,说到底,现在的金鳌岛有那么多气运需要镇压么?至于人参果树就镇不住么?” 太极图:“……” 默默嫌弃了一波天道果然还是那个两头下注的老逼登!你别看它现在觉得飞升修士新建立的天庭“善”了,要是转眼天庭抽冷子弄死了这帮飞升修士,它立刻就能把自己说过的话吃回去! 当年它就是这么在各大势力之间反复横跳的!讨嫌得很! 但是这种词儿太极图自己默默吐槽就算了,玄明真人是不掺合的,只笑道:“再说了,也不是不能换,等局势再明朗些,想来晚辈也就能光明正大上昭华宫来请二位前辈了,到那时,还请二位前辈也给晚辈一个面子,赐个‘善’字才好。” 这样轻巧的语气,倒让太极图和盘古幡都忍俊不禁。 完了玄明真人含笑再单独对一直在冷眼观察的河图洛书行了一礼:“早就耳闻前辈于卜算之道上颇有心得,晚辈倒有一事要请教。” “哦?”河图洛书是个沉稳的大叔音,“何事?” “据说上古大能有屏蔽天机之法。”玄明真人道,“前辈可否赐教一二?” 河图洛书问:“你想屏蔽什么?” “自然是新建立的天庭。” “那只怕很难。” “不求全然屏蔽。”玄明真人道,“晚辈的底线是让外人至少不要卜算到设立天庭并且天道许可的这一步,也不要让人卜算到金鳌岛上有飞仙台。最好是误导一二,让卜算之人以为是‘外邪’进入了此间天地预备夺权,天道因恼怒仙魔二族都不甚听话,所以态度有些暧昧,想借‘外邪’诛灭仙魔二族再谈其他。” 这个嘛,难度倒是小得多了。 河图洛书没有立刻着急回复玄明真人,而是转头和太极图咕咕唧唧了几声,太极图那边也回复了几句,如此,河图洛书和太极图便分别给了玄明真人一缕道韵。 玄明真人行礼谢过,然后才顺势结束了自己的昭华宫一日游,将诛仙剑收了起来,把断了的青萍剑插入剑鞘,而后还温和道:“前辈放心,每三个月晚辈便会来一次昭华宫,给前辈补充法力,必不耽误了前辈的将养。” “我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青萍剑笑道,“真人一切小心才是。” 然后,在诛仙剑生气“你们就一定要这么依依惜别吗?”之前,玄明真人火速离开了昭华宫。 现在话说回来,除了太极图和盘古幡感知到了天道有变之外,天庭还有没有这方面的感应呢? 原本可以有—— 别忘了白澈老祖彻底放弃了有朝一日可以身归混沌追求大道的指望,将鸿蒙紫气融入了体内。 鸿蒙紫气也是和天道关系密切的宝贝,是以在金鳌岛上飞升仙人们一个个焚香礼拜敬告天道的时候,白澈老祖心头开始疯狂地扑通扑通,仿佛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一样的被疯狂预警。 但是他并没有掐算一二的机会——很快,仙侍来报,老魔君求见。 鉴于白澈老祖才笑纳了凤髓之体,加之此次仙魔大战实在是被迫开打,白澈老祖对这敌方首脑其实并没有太深刻的抗拒之意,直接收了功,出来见客。 老魔君尽显其作为君主的雍容淡定:“老天君好啊。” “老魔君也好啊。”白澈老祖含笑让仙侍奉茶,“两军交战正酣,老魔君这时候过来,意欲何为?” 老魔君便示意了一下伺候的人。 白澈老祖摆摆手让仙侍仙娥们都下去,身上还荡出了一层淡紫色的道韵,权当强调过“我已经把天道屏蔽了,有话快说”。 老魔君这才缓缓开口:“不瞒老天君,我魔族培养冥照出来,本意是想和天庭打擂台的。” “可如今。”白澈老祖淡定道,“魔族倾力培养出来的尊者,似乎没能打过我族的摘星元帅。” “是啊。”老魔君故意做了个为难的样子,但转而道,“但不知老天君关注没有,我魔族未占上风,其实不是因为摘星元帅。” 白澈老祖笑了:“总之天庭占上风便罢了,至于是不是因为摘星元帅……很要紧么?” “摘星元帅和天君一族有夺妻之恨,和与天君一族有杀子之仇的玄明上仙过从甚密,如今他手底下又冒出了那么多名不见经传的属下……”老魔君摇摇头,站了起来,“要是老天君觉得不要紧,那就是不要紧。本君换一个拥有鸿蒙紫气的仙族世家去谈也是一样的。”“ “诶!”白澈老祖也站了起来,“老魔君别急着走啊。” “我总得看到老天君的诚意。”老魔君沉声道,“才好聊下去不是?” “如今是本座和鸿蒙紫气的关联最大,这还不够诚 第200章 谈判 但凡是一个有着正常三观的人,没有任何预警地看到一群什么都没有穿的婴儿在用最原始的办法厮杀,还一个个凶神恶煞满脸鲜血的样子,基本都是要被冲击好一会儿的。 哪怕白澈老祖严格来说不是什么好人,也丝毫不影响他在看到这一幕时的冲击程度和自我怀疑人生。 就…… “这玩意儿?”他发自内心地想要拒绝,“老魔君觉得它能合道?” 老魔君嫌弃地看着白澈老祖,明明白白的“你这人真是不识货”,随即手中法诀一掐。 再接着,玄光镜中的景致就变了,那些厮杀在一起的未满三朝的小孩都成了尾椎骨上还带着半截果柄的人参果,干架打出来的血变成了浓郁往外扩散的灵气,扩散到了一定程度便又被洞窟的阵法压住。 但这个场面也很挑战人的想象力极限啊! 并且白澈老祖还是亲手把人参果树赔给魔族的,但凡他能预料到魔族能就这个天地灵根搞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幺蛾子,那他把人参果树毁了也不落一片叶子到魔族手里好吗! 离谱! 但是你还别说,论“合道”这么件事,即便仙族有哪个尊者不想活了,愿意把自己的身体贡献出来合道,天道还真不一定看得上,魔族的大多数尊者是一样的情况,矮子里拔高个的话,冥照尊者能把身体贡献出来,那得看天道的心情和获得一个身体的迫切程度。 哦,还有天庭的心情——特么让一个魔族人做道祖你以为天庭就能放心吗?即便合道之后天道的自主意愿占九成,那一成也是天庭不能接受的代价,这可比赔出去十棵人参果树还严重好吗! 但是,如果是没有仙魔立场的小婴儿…… “魔族培养出来的这种人参果。”白澈老祖说出了他唯一担忧的点,“灵智是怎么来的?” “它没有灵智,如果不用来合道的话,等它们厮杀出个结果之后可以随便找个婴儿的灵智摁进去,也能放任自流让它自己慢慢吸取天地精华长出一个灵智来。”老魔君淡淡道,“就现在的状态而言,培养出人参果的血海是由不少冤魂厉鬼构成,人参果本身又集聚天地灵气,自然会吸取不少冤魂厉鬼未散的灵智,天生便杀伐成性,将它们置于一个洞窟之中,自己就会互相吞噬,决出蛊王来。” 以白澈老祖的见识,不用老魔君说太多,他也能知道这个“蛊王”其实是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人参果的“精华”所在,等“蛊王”出世,固然还是比不了什么盘古大神剩下的最后一口清气、天边的第一朵红云、天生地养的三足金乌……之类的跟脚,但在开天辟地都那么多年了,优秀的跟脚或死或走的情形下,能集聚上百个人参果的精气凑成一个身体,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并且它里头还没有什么魂魄待过。 就这个条件,天道没准还真看得上,毕竟一进去了就是十成十的掌控权,这身体平心而论还非常不错,潜力无限。 “老魔君此来。”许久,白澈老祖才幽幽笑道,“还真是准备充分。” 老魔君淡淡道:“老胳膊老腿了,渡一次忘川都感觉身子要散架了一般,自然是要一次性把事情谈完,谁知道有没有下次呢?” “哪怕是魔族都培养出了人参果。”白澈老祖便关心了一句,“老魔君的寿元仍然补不回来么?” 老魔君笑了笑:“多谢老天君关心了,可这种事,即便是天地造化之功,也总有力有不逮之处,本君早就放弃了。” 白澈老祖叹了口气,老魔君明显地不想谈他的寿命问题,他也便收起了这虚假的关心,道:“既然如此,魔族出身体,仙族用鸿蒙紫气牵制天道,而后合仙魔二族之力重新压制天道。除此之外,老魔君还有什么条件要提么?” “说的像是我魔族想要一缕鸿蒙紫气。”老魔君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仙族给得起一样。” 白澈老祖笑而不语。 老魔君也就不自讨没趣了,只道:“我要老天君一个承诺。” “哦?” “老天君有生之年。”老魔君沉声开口,“不可再随意动天道身上的限制,如若违背,立遭鸿蒙紫气反噬而死。” 白澈老祖眉目微深:“老魔君不觉得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么?”——你这等于让天庭自断一臂啊! “老天君可以不答应。”老魔君淡淡道,“不过鸿蒙紫气原有七道,其中一道在上古诸神尚在时已然因诸神争斗而消散,还剩六道。 天庭天帝在三清祖师归去时,眼疾手快拿了三道,但在禅位给天君一族时只给了一道,只说其中两道已在岁月经流时自然消散,天君一系也无法让那位翊宸帝君给出消散的证据,更不能去紫微宫抄家。而后,翊宸帝君为玄明上仙所杀,紫微宫中浮财尽为玄明上仙所得,而后玄明上仙又被老天君设计而杀,老天君到底有没有得到那两道鸿蒙紫气……难说。 再则,摘星尊者家有一道,据说是传自女娲娘娘。不过他家素来人少,到如今就是摘星尊者一人,还未娶妻。他也不爱与天庭诸世家往来,更不曾用鸿蒙紫气来作威作福,到底那一缕鸿蒙紫气还在不在,也不好说。 剩下的两道,原本归属于西方佛祖。佛祖归去之后,其中一缕给了留守地府的地藏菩萨,另一缕不知所踪。没多久地藏菩萨也归去,因佛道之间隔阂渐去,不再有那么深的门户之见,便将那一缕给了当时的泰山府君,一路流传至今,这一代泰山系说了算的神君,似乎名讳是叫……冲衡?” 白澈老祖的表情严肃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细细说给老天君听一听,以免老天君觉得我魔族偏安一隅,对仙界的各大族都闻所未闻,除了老天君都找不到其他的合作对象似的。”老魔君淡淡道,“即便摘星尊者不会与本君合作,那……冲衡老祖呢?作为天庭仅次于天君一族的家族,他有没有那个取天君一族而代之的想法呢?” 白澈老祖直接一拍桌子:“冥罗!” 冥罗魔君勾了勾唇:“现在,老天君还觉不觉得这个条件很难答应?” 仙魔二族两代话事人,一个气定神闲,一个须发皆张,从这个时候,已然是高下立见了。 “……好。”白澈老祖到底是磨着牙开口,但到底没有丧权辱国到底,还给天庭努力往回挽回尊严,“那老魔君也要答应本座,即便魔族扩张领土,最多是到北荒、北海、北俱芦洲,倘使触碰到其他地盘,莫怪本君再闹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出来!” 冥罗魔君一笑:“老天君都割让了一海一荒一洲之地了,魔族夫复何求?” “割这三个地方。”白澈老祖眉目沉沉,“并不是白割的。” 冥罗魔君懂:“摘星嘛,老天君放心吧。” 白澈老祖终于是露出了个笑来,尽在不言中。 到这里,今日的会谈便算是圆满结束。 冥罗魔君含笑辞别了老天君,拍拍屁股回了魔族。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冥罗魔君非常谨慎,进出魔族都没有用那两个标准渡口,但摘星尊者毕竟属于全线屯兵,还是有哨兵发现了老魔君的进出。 这种重要领导人的行程自然很快被送到了摘星尊者案头。 摘星尊者自然不至于愚蠢到直愣愣地问天庭“这种时候,你们谁和老魔君见面里通外族了?”,当然也不能装作根本没看见,想来想去,就联系了老伙计玄明真人,报了声信的同时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这会否就是咱们之前聊过的,魔族打不过仙族,只能寻求和谈,想法子以合道的法子控制住天道,还顺便解决一下那个杀了许多仙尊的‘外邪’?” 玄明真人沉吟道:“估计是……” “上仙可准备万全了?”摘星尊者揪心了起来,“万一真被他们合道成功可怎么办?” “我这里倒不必担心,他们准备合道估计还有一段日子。”合道的事情玄明真人倒是挺有谱,没有在意,只道,“不过前段时间归鹤道友提醒了晚辈一件事,晚辈不得不也转告一下尊者,您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摘星尊者不解:“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倘若他们预备合道,仙魔二族自然是要准备休战。”玄明真人道,“只是怎么个休战法?魔族能放尊者回天庭么?天庭能容尊者回天庭么?” 摘星尊者不明白了:“怎么本座就不能回去了?” 玄明真人:“……” 你果然就不是帝王思维!我不特地转换思维去想的时候也不是!要不是归鹤道友提醒,险些就算漏了→_→ 就是,摘星尊者原本已经在功高震主了,还是和天君有过一段“夺妻之恨”的那种讨人厌程度,之前天庭容下了摘星尊者,那是因为天君一族还打得过人家——先前那位天君老祖借用鸿蒙紫气的威能,现在白澈老祖直接容纳鸿蒙紫气,总之最高武力不至于压不住摘星尊者。 但现在不一样了——摘星尊者(及其麾下一干被塞进来的飞升仙人)把冥照尊者揍得找不着北,而冥照尊者在仙界老祖误入魔族秘地时,让白澈老祖吃了好大一个瘪。 “历代天君少有明主。”玄明真人忧心忡 第201章 水晶 十万天兵天将于忘川大败,死伤无数。 摘星尊者亦陨落于忘川。 这对仙界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灭顶之灾,天塌地陷……反正什么倒霉的词儿都能往上面硬垒,诸老祖在九仙山上一夜一夜地开会,诸上神帝君在凌霄殿上也是吵了一架又一架。 开会≈吵架的内容? 当然是讨论什么人能担当元帅重任,如何重建十万天兵天将,顺便……盘一盘摘星尊者一族(的财产和资源好分遗产呀)。 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盘的→_→ 他那一族的前辈们都是把元帅府传下来之后,就找地方闭关不理世事去了,到如今也不知是去了混沌,还是死于劫难,反正天庭和前前前战神们基本处于联系不上的状态。 后辈嘛,摘星尊者原本可以娶到手的老婆这不是被天君捷足先登了嘛,然后摘星尊者就再也没有和哪位仙子不清不楚过,好几万年了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什么后嗣留下来。 他这一支到这里算是绝了。 至于摘星尊者一族掌握的资源……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被争夺的资源。 那毕竟是战神世家,天庭自古以来的俸禄丰厚之地,他家又是一直以来的人丁稀少且不沉迷繁殖,是以合规收入完全能够供养他们那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的家族成员的快乐逍遥,根本不用干什么贪污民脂民膏克扣士卒供养之类的事情,也就没有其他仙族世家那么多白手套黑手套。 是以,要想重现一下黎泽天尊身故后的分赃盛景,那是不能了。 只是到底要找何人来继任元帅府…… 神仙们盘来盘去,对小命的爱惜到底是超越了对元帅府职权的渴望程度,研究到最后竟然没有哪个家族接手,一顿操作猛如虎之后,目光竟然投向了天外天。 就……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凤穆? 高低也是个战神嘛! 远在天外天的凤穆神君接到天君的玄光镜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 我知道我虽然被剥夺了上神尊位并火部职权,不过我早晚是能升回去的。 但不是这个样子升呀! 雷火瘟斗四部呢,菜就菜点吧,左右工作难度也就那样,真要有什么特别上难度的凶兽肆虐或者邪魔搞事还可以喊元帅府出兵,可元帅府那是最后一道防线诶!元帅府要顶不住天庭就基本垮了诶!就我这个样子你让我去元帅府?! ……我顶不住哇! “天君,臣无法担此重任。”凤穆神君的态度只有那么坚决了,“天外天这边臣尚且支应不过来,倘若现在要调臣回天庭去和魔族对峙,天外天如何办?再说了十万天兵天将都没了,臣拿什么去对峙?” 天君那边还是想努力劝一劝的:“天庭已经在和魔族和谈了,卿不必担心此事。天外天这么多时日都无事,想来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什么域外天魔潮的,卿可安心回来,再在人间各大宗派招募修士,重建十万天兵天将建制,便算卿头功,再列上神之位。” 凤穆神君还是不去。 问就是才疏学浅! 深层次原因是你说天外天没事就没事啊!你说能招募十万修士就招募?就天庭那么个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哪个老祖没有七八十个孙子重孙子玄孙子,原本的摘星尊者向来冷面不爱搭理他们,他们这才不好塞人进去,可我和摘星尊者能是一个咖位和话语权么?招了一堆大爷进来这兵怎么练? 你别说什么最近没有战事这兵不练也罢,天庭现在的气氛它就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鬼知道到底是什么势力造成的暗流涌动,这个时候“元帅”的职位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傻逼!世家子弟不骗世家子弟! 结果,天君一顿忽悠最后也没能得凤穆神君的一个点头,无奈断掉了玄光镜开始抓头发。该说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天君都要把自己脑门抓秃的时候,在查天外天军需之事上吃个大瘪于是沉寂至今的白琛站了出来。 天君这一瞬间竟然还有点信不过这个儿子:“你行么!” 白琛也不说行与不行,反正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你爱用不用吧。 天君和一堆上神帝君在凌霄殿上一阵讨论啊,结局是大家都觉得四殿下人品贵重天命所归就他了吧! 天君:“……” 白琛:嘻嘻。 反正,摘星尊者和十万天兵天将的坑,到这里算是勉勉强强填上了。 真·摘星尊者,还有摘星尊者一族的前辈们是冷眼旁观了这一切,心情就…… “叛就叛了吧。”这是他那些健在但不出面的长辈们的回复,“这个天庭确实就是一副靠不住的样子,金鳌岛那些人虽是后辈,但闻道有先后,他们在道的理解上,是要比我们这些老家伙的理解要深厚。” 摘星尊者就小心翼翼请教这些平时连他都不爱搭理的长辈们:“老祖,那缕鸿蒙紫气……” “你想留着成圣啊,在本界呆一辈子?”能养出摘星尊者这种脾气的长辈们自然也比较豁达,还调侃道,“想清楚哦。” 摘星尊者:“……孙儿不想。” “不想就给金鳌岛啊。”摘星尊者的长辈回复,“咱们这一族到现在能全身而退,该知足了,你既然诈死退了出来,也别掺和了,找地方隐居修炼罢。” 摘星尊者:“……好。” 联系完了长辈,他长长松了一口气,断掉联系之后也收起了他之前用来屏蔽感应的禁制。 玄明真人就在密室之外等着摘星尊者,不过是到摘星尊者弄出了点声音来,他才抬头看向摘星尊者:“前辈休养好了?” “无大碍,还联系了一下本族的长辈们,解释了此次之事。”摘星尊者分外疲惫地在玄明真人对面坐下,“其实不说本座,就连本座的长辈,经此一事,对天庭都是蛮失望的。” 玄明真人尴尬地笑了笑,不好点评。 问:天庭到底是弄了个什么骚操作让摘星尊者都不得不假死脱身? 老操作了。 天庭是在补给里动的手,丹药中多了一点点暴躁之气,仿佛是炼丹师在炼丹的时候手法稍微糙了一点,没有把所有杂质都剔除干净。 但这其实不算太大的问题,连被玄明真人特地提醒过多注意补给的飞升仙人细细查验了,都没觉得这有什么毛病——大批量炼制丹药嘛,炼丹师又不是机器人,多了一点点杂质而已,即便吃下去也没事,身体会自行排异的。 并且以摘星尊者的经验,仙界以前大批量供应丹药的时候也是偶尔会出现杂质,以飞升仙人的记忆,下界宗派之间或者正魔两道抢地盘的时候,分派的丹药也会比较糙,因为大兵团作战,大规模供给,东西糙是难免的。 于是就给天兵天将用了。 险些铸成大错——吃下去才知道,魔族竟然能部分控制吃下了这枚丹药的天兵天将。 于是,吃了这一批丹药的和没吃的当场就战成一团生死相搏,久经军旅厮杀的摘星尊者都没见过这个场面,愣了片刻才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没吃过丹药的和他一块冲上前顶住魔族,飞升仙人们在中间隔开并且制住那些吃过丹药的。 不得不提一句,得亏飞升仙人们普遍家底丰厚≈法力深厚:法力深厚让他们基本不太需要在战斗时磕丹药,家底丰厚让他们即便在少部分时需要磕丹药,也可以选择磕自己炼制的,要不然但凡反水一两个手段无双的飞升仙人,场面可就没有那么好收拾了。 但即便如此,飞升仙人们忙于制住发了疯的天兵天将,没了他们做生力军,对面又是被魔族重点培养了那么多年,本身也非常得天独厚的冥照尊者,还有冥照尊者操控的那个一直潜藏在血海之中的怪物,岂不被杀得节节败退? 万幸,玄明真人一直在关注忘川战场。 万幸,他还抽空去了一趟昭华宫带回了诛仙剑。 万幸,飞升仙人们确实是三千大道修啥的都有,刚刚才飞升了一个道号妙华的幻术大佬。 玄明真人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拉了那位才泡完了洗仙池,衣服还没穿齐整,头发还湿哒哒往下滴水的仙子,还一声长啸召集了所有现在没有在修炼,抬脚就能走的飞升仙人,用几乎是观音菩萨着急去通天河把金鱼捞走的速度划开空间裂缝冲去了忘川。 路上,他还飞快用铜镜给在密室打坐的湘影仙子发消息,让她速组织人手——那些沉迷修炼,需要一定时间收功之后才能去干活的飞升仙人,速去天庭元帅府,摘星尊者和要紧神将还有大多数天兵的魂灯能灭多少算多少。 忘川河畔,玄明真人和妙华仙子合力摆出了一个盛大的幻术暂时稳住了冥照尊者,给了摘星尊者和带过来的飞升仙人们掉头回来稳住那些吃了丹药的士兵的机会。 在妙华仙子几乎是掏空了自己的法力和玄明真人的大半法力,还现磕了十数枚顶尖丹药的庞大幻术之下,在冥照尊者及魔族兵将视角里,他和摘星尊者战至正酣,是一位仙人背刺了摘星尊者让他死于非命,那些战斗力极强的仙人也在自相残杀,他当场让魔兵度过忘川冲向已经乱了的军阵,大胜而归。 而实际情况是,摘星尊者也吃了丹药,能支撑到现在完全是得益于他 第202章 紫气 玄明真人:我……这…… 鸿蒙紫气原来长这样啊! “这太贵重了。”玄明真人弱弱地把那条紫水晶给摘星尊者推了回去,“前辈自己收好吧。” “不必了。”摘星尊者沉声道,“此物于我已是无用,还是留给飞升修士,万一什么时候用上了呢?” 玄明真人:“……” 为难。 微笑。 不知应当从何启齿。 “上仙平日便是思谋周全杀伐果断。”摘星尊者看着玄明真人那扭曲的表情,不懂了,“怎么在这件事上如此犹豫不决?” 玄明真人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但还是没建设出来,思考半日方道:“此事……前辈稍安勿躁,即便想要另觅地隐居也请稍等片刻。” 摘星尊者有些疑惑,但到底是点了头:“有什么事,上仙先去处置,无妨的。” 玄明真人连连深表歉意,随即离开了房间。 只留摘星尊者一脸懵逼。 以他的阅历,自然看得出来玄明真人是要去冷静一会儿,没准还要找同伴商量。 可是这有什么冷静或者值得商量的?这又不是上古时是个人都想要的成圣道具,一块鸡肋而已啊! 想不通。 但现在强行送礼,把鸿蒙紫气放桌上然后掉头就跑……拉倒吧,不说礼不礼貌,就说这帮飞升仙人的神识感应范围和疯狂的遁术,跑得了才有鬼了! 所以,摘星尊者也就不费那劲了,按捺下诸般心绪,盘腿坐到了内间的床榻上运转周天开始修炼,等玄明真人那边有新的消息出来。 那现在问题来了,玄明真人到底要干嘛呢? 大会就不必开了,鸿蒙紫气事关重大,要控制知晓范围。 但是归鹤小哥和湘影仙子还是要通个气并且商量一番的。 不过实话说,归鹤小哥已经要忙死了。 因为十万天兵天将要治疗,要安抚,要管他们吃喝拉撒,最好还化整为零,悄无声息地被金鳌岛消化下来,一个泡都别冒出来免得节外生枝。 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其实问题不大,百万大军都能理顺的人就这十万天兵天将能有啥难度。 可是名正言顺的帝王手底下有一整套行政班子,但现在金鳌岛本土的飞升仙人才多少,深谙管理之术的才多少,这些天兵天将又不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但凡有些许不公道之处那就是将来的隐患,可开不得玩笑! 于是在玄明真人找到归鹤小哥的时候,他正在对着北俱芦洲地图,飞升仙人名册,湘影仙子去天庭灭魂灯的时候飞快复制下来的部分元帅府资料,脑海里风起云涌。 对此,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丝毫没有插手此事的意思。 问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深层次原因是这么头疼的事情既然有人自觉承担了你还往上头凑个什么劲儿?装傻它不香吗! 正因为归鹤小哥正在忙碌,玄明真人也没有过分地要求人家放下手头的活儿过来开会,而是和湘影仙子一块去了他的书房。 归鹤小哥在头秃之中抬头看了看仙风道骨的两位,莫名生出一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痛和快乐都是因为这二位的放权,而要细分是痛多还是快乐多……那还是快乐。 这造反多是一件美事啊! 尤其还是造天庭的反! 不过二人这时候过来…… 归鹤小哥放下了手头的材料,起身:“二位怎么来了?” “有一件事想与道友商议。”玄明真人含笑坐下,也示意湘影仙子和归鹤小哥都坐,然后缓缓将摘星尊者和鸿蒙紫气的事情说了。 归鹤小哥连思考的程序都没有,直接就是:“这种东西自然是收下啊!还商量什么?” 然后发现自己有些太急躁了,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速:“天道都透露过,合道的必要条件一个是准备能容纳天道的身躯,一个是以鸿蒙紫气为牵引让天道进入。我们如今也知晓,有了鸿蒙紫气就能‘成圣’,即便功德福缘不到无法成圣,容纳了鸿蒙紫气入体也能实力大进。 可见,鸿蒙紫气用处不少。他日我们与天庭魔族正面开战,总得防着他们拿出个合了道的道祖或者圣人或者容纳了鸿蒙紫气的强者出来,让我们陷于被动。 如此想来,拿一道鸿蒙紫气作为物资储备,用不上自然最好,即便用上了也不害怕,总归是没错的呀?”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对视了一眼,随后玄明真人开口:“道友说的,我们自然知晓。” “那仙长还犹豫什么呢?”归鹤小哥不明白了,“总不至于想着和摘星尊者公平交易吧——咱们倒是可以交易,可咱们对摘星尊者才有救命之恩,他为了答谢才拿出鸿蒙紫气,现在咱们又生分地给出等价的宝贝,让他如何自处?”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还是只叹气,各自一拍储物袋,各自取出了一支中间是纯粹又神秘的紫色的水晶出来。 归鹤小哥疑惑了:“这是何物?” “如你所见。”玄明真人幽幽道,“鸿蒙紫气。” 归鹤小哥:…… 然后:!!! “仙长不是没拿吗?”瞠目结舌许久,归鹤小哥方才震惊道。 “没拿摘星尊者的啊。”玄明真人道,“这个是之前我和仙子就拿到手了的。” 归鹤小哥急忙抬手制止玄明真人往下说,缓了好一会儿才扭曲道:“之前……指的是?” “道友飞升之前。”玄明真人陷入回忆,“我和湘影仙子一块收拾了前天帝。” 湘影仙子及时打断:“仙长收拾的,我不过是掠个阵。” 那不重要。 总之,翊宸帝君被收拾了之后,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即便不好侵吞那些以翊宸帝君为祖师爷的门派、他拥有的各种灵矿、给他上供的坊市,但紫微宫中挪得动的宝贝自然是便宜了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呀。 哦,锦华娘娘都是混沌的人了,就不和小辈分宝贝了。 “不是。”归鹤小哥还是觉得有些幻灭,“锦华娘娘也不认识鸿蒙紫气么?诛仙剑呢?东皇钟呢?都没提吗?”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俱是苦笑。 是的,他们都不认识。 因为锦华娘娘有灵智的年代,佛祖都去混沌不知多少年了,即便后来和翊宸帝君纠缠不清,翊宸帝君也不会拿鸿蒙紫气来天天在锦华娘娘面前晃呀! 诛仙剑和东皇钟……害! 它俩刚才已经给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分别做过检讨了,东皇钟真就是没见过,说起来还一把辛酸泪:“我的前主人但凡能有一缕鸿蒙紫气,后续能结局得那么凄惨?” 湘影仙子:“……前辈节哀。” 而诛仙剑的中心思想也是没见过,具体则是:“真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鸿蒙紫气。这水晶把它的气息封得一丝都没有外泄,甚至都不像个宝贝,我总不能看到个紫色的东西就给你咋咋呼呼说这是鸿蒙紫气吧。” 玄明真人心头已经滚过了千万个“离谱”,问:“那……前辈见到的鸿蒙紫气是何种形态?” 还能是何种形态,被灵宝道君用以成圣之后的圣人威压呗。 诛仙剑还小声逼逼:“一定要说的话,我还见过气态的鸿蒙紫气——那是当年道祖赐下鸿蒙紫气的样子,诸大能各显神通地将‘气’拿在了手里,或者直接容纳入了识海。可那也不是你手里这支水晶的样子啊,鸿蒙紫气什么时候细成这样了?” 一个锦华两个宝贝个个理由十分充足,简直没办法和他们讲道理! “说起来,我和仙长都差点错过了。”湘影仙子还有点后怕,“这两个东西被翊宸帝君收在宝库的角落,又是这么个一点灵气不往外露的不起眼模样,实在不像宝贝。当时,还是锦华娘娘最后检查了一遍宝库,发现还剩下了这两支水晶,便给了我们一人一支,说这东西她不认识,但管他是什么东西呢,左右被翊宸帝君收在宝库里就没有凡品,何况也不占地方,让我和仙长且拿着,保不齐以后什么时候就认识了呢。” 归鹤小哥心态还是有些崩:“这……还真是……” “我们这一群下界修士于见识上还是短浅了。”湘影仙子也是感慨,“差点是入宝山而空还。” “总归如今是认识了。”玄明真人也有些感慨,随即把话题拉了回来,“只是,既然我们手里都有了两缕,还要不要拿摘星尊者的那一缕,就很成为一个问题了。并且,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摘星尊者实情。” 毕竟这个一说就是……你视若珍宝的传家宝,其实我们已经有了哟,还是两件。 那也太尴尬了! 归鹤小哥终于理解了这两人的痛苦,随即也缓缓地戴上了痛苦面具。 许久,他道:“还是说吧,这种事瞒着人家也不太好。再者,若是摘星尊者自己不想容纳鸿蒙紫气,确实他手里拿着这个东西也是无用。我现在想的是……我们既然自己有这个宝贝,摘星尊者手底下的那一缕,是不是可以用来做一些别的事情?” 玄明真人眉头一挑,两个老阴比了,他和归鹤小哥在算计人这个项目上根本不需要交流,只侧头看向湘影仙子,嘴唇微动传音了两句。 湘影仙子笑了:“好啊,听仙长的。” 一行三人便直接去了摘星尊者的住处,随即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双双掏出了他俩的鸿蒙紫气。 摘星尊者当场就震惊了,许久才想起来了点什么:“是天帝从三清祖师那里得来,而后传给翊宸帝君……” 玄明真人点头,苦笑:“说出来都让人笑话,但凡不是尊者今日点破这便是鸿蒙紫气,我和湘影道友几乎就是睁眼瞎,拿着最顶尖的宝贝还以为是凡品。” 摘星尊者只觉瞠目结舌:“这也不怪你们,实在是翊宸帝君他……我也就罢了,他退位之后,反复在天君一族和泰山系面前晃悠,却没被天君一族和泰山系发现任何不对劲,全天下都以为那两缕鸿蒙紫气是真消散了,如今看来,瞒得好深啊。” “谁成想最后便宜了晚辈二人。”玄明真人失笑,随即道,“现在前辈可放心了?即便最后仙魔都推出容纳了鸿蒙紫气的大能,飞升仙人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如此,前辈还要将这传家宝交给晚辈么?” 摘星尊者在这件事上是已经下了决心的:“我的修为比你们而言固然还有些欠缺,但也期待有生之年能堪破瓶颈深入混沌,鸿蒙紫气于我无用,倘你们实在不要,我便寻个地方砸了这水晶,让它自行消散,不让它们落入天庭或者魔族手中给你们添麻烦,也就罢了。” “砸了倒是不必。”玄明真人笑道,“相反,前辈若是真能舍得,晚辈们准备送这一缕鸿蒙紫气给魔族。” 摘星尊者的气息顿时一紧,但怎么也是天庭高官,很快想清楚了其中关窍:“你这是生怕仙魔二族不打起来啊……” “真让他们和谈了。”玄明真人沉声道,“岂不是飞升仙人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 “在我们暴露之前,自然是能削弱他们多少实力算多少的。”归鹤小哥也微笑着补了一句,“不过,我们对前辈的传家宝是如此打算,前辈可还愿意将鸿蒙紫气给我们么?” 摘星尊者笑着摇头,将鸿蒙紫气往前推了推:“既决定给你们,你们如何使用,都不干我事。” 玄明真人笑了,伸手去拿那一条水晶,不过摘星尊者沉声道:“但是,我有两件事要嘱咐。” “前辈请说。”玄明真人道。 摘星尊者凝重道:“一,无论斗成个什么样子,都不可伤及百姓。二……十万天兵天将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希望你们能善待他们。” “当然。”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而后交换了一个眼神,给了作为飞升仙人最郑重的许诺,“晚辈们以心魔起誓。” 如此,摘星尊者也没有什么想交代的了。 金鳌岛是卷王的地方,他即便没有放松修炼,但……实话说还是挺格格不入的,玄明真人虽然苦心劝他留下来,但他还是坚持要在四海八荒上游历,多感悟修炼,好早日追寻大道,便要辞别一干飞升修士。 飞升仙人们一个个都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主儿,对摘星尊者如此选择都报以了理解和尊重。 只是十万天兵天将对老领导属实是不舍至极,能起身 第203章 争夺 魔族拿到鸿蒙紫气的路径,并不顺利。 因为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了——魔族风格的打扫战场非常简单粗暴,用力激起血海冲刷就完事了,血海过境之处,什么尸首遗骸都会被分解为一团一团的血肉融入血海。 是以,冥照尊者现在再赶去战场现场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 这里多说一句,鉴于战场实际上并没有十万天兵天将殒命,在摘星尊者的提醒下,湘影仙子还想办法从北俱芦洲调来了不少怨煞之气(其实就是玄明真人从魔族薅去北俱芦洲的大羊的几根羊毛)来全面铺在了大幻术里,一阵冲刷之后血海的凶戾之气都暴涨了不少,丝毫没有让魔族或者天庭发现这一场惨烈战役背后的真相。 但话说回来,名不见经传的天兵天将的尸骸可以用血海冲刷,摘星尊者这种咖位的大佬,即便你不将尸身归还天庭(天庭那帮神仙其实也在忙着把子侄安排进十万天兵天将的要紧神位,于是完全没想起来要问),所谓“诸侯之礼”还是意思意思要给的。 那啥是“诸侯之礼”呢? 高低你得收敛好人家尸身找个风水宝地厚葬吧!这种人物被血海泡腐烂了再被你们魔界再利用那成什么样子? 正是因为提防着魔族难得一次的讲礼仪和规矩,玄明真人在配合妙华仙子布置幻术蒙蔽魔族之余,还甩出了一个傀儡来装作摘星尊者的尸体。 他的傀儡术离湘影仙子自然还有一段距离,但装尸体是足够了,一干给摘星尊者操办了后事的魔族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到得如今,魔族已是将摘星尊者下葬,冥照尊者得了老魔君的最高指示之后,还得去亲自刨坟。 日子难过.jpg 等等,别说仙人了,但凡是会点法术的修士装东西都是用的储物袋呀,魔族又是个自古以来资源贫乏的民族,好不容易拿下了对方大将,居然还让大将带着储物袋下葬?! 魔族当然不至于这么傻,但“摘星尊者”的储物袋里确实也没有多少东西,魔族一件一件查验过,发现都没办法和那传说中的鸿蒙紫气对应上。 这让魔族好一阵扼腕叹息,尤其老魔君还以这个储物袋中都没多少东西的例子来教育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冥照尊者,你看看这才叫廉洁奉公,这样的人物我们必须给与尊重,这样才能教育引导魔族这帮为了修炼已经礼崩乐坏的玩意儿为了魔族团结一致向前看。 冥照尊者自然受教。 不过这也改变不了他现在要去亲自挖坟的事实——鸿蒙紫气这种要紧事能假手他人么! 而“摘星尊者”的墓地,才下葬没多久,自然谈不上坟头草有三丈高。 神仙魔头去挖坟掘墓,自然和凡人还需要搬山卸岭一顿操作不一样,冥照尊者捏个土遁诀就进入地宫了。 大概是因为埋葬了连魔族战将都畏惧并尊敬的尊者的缘故,冥照尊者在打开摘星尊者棺椁时,甚至还亲自在棺椁前给摘星尊者上了三炷香。 可是开完棺椁,冥照尊者忍不住一拍脑袋骂了一声自己是真蠢——魔族既是厚葬摘星尊者,自然不可能任由人家以战场时那样狼狈的样子去世,这从头到脚整理过了仪容,又换了衣服配饰,即便有鸿蒙紫气的消息,又怎么可能在尸体上。 于是冥照尊者的眼神飘向了地宫角落的一个箱子。 “摘星尊者”死得几乎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陪葬品都是魔族这边安排的,但一定要说他的随身物品的话也不是没有,储物袋被摘走了就不提了,还有的话就是他战死时穿戴在身上的战袍和法衣还有配饰。 都在这个箱子里,伴随着他们的主人长眠。 冥照尊者直接打开了箱子,一股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好在他是魔族人,本来就没少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倒是不觉如何,只认真地搜查起摘星尊者的一堆贴身之物。 战袍和法衣看起来都很正常,似乎也不太好做什么手脚,随身的玉佩和香囊确实是颇精巧的小法宝,但也仅止于此,至于固定头发用的玉簪…… 冥照尊者端详了半天,突然左右手同时用力,硬生生将玉簪掰断成两截,内里果然中空,里头藏着一张被折叠得很好的绢帛。 冥照尊者暗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将绢帛拿到手里,展开,绢帛纯白,在最中心处有一个淡紫色的箭头,指引着一个方向。 紫色。 即便绢帛上什么都没写,光就这个颜色就已经让冥照尊者心跳加速了。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好生锁了箱子,又重新盖上了棺椁,再在灵前上了三炷香,这才撤出了摘星尊者的墓地。 许久。 确定了冥照尊者是真走了,墓地角落的阴影处方才一阵的光影扭曲,湘影仙子自阴影中走了出来,还松了一口气。 玉簪自然是她悄悄调换掉的。 甚至包括棺椁里那个原本出自玄明真人的傀儡都被她换成了自己的最新出品——别问,问就是怕露馅。 现在正好,一切都按着剧本发展,湘影仙子取出了那面青铜镜,也不等玄明真人那边接通联系,而是直接在青铜镜上敲击两下,约好的信息发了出去,便一撕破界符,回了金鳌岛。 另外一边,玄明真人感受到了储物袋的震动,便将青铜镜拿出来看了两眼,确保湘影仙子得手之后,便拿出了那一支封印了鸿蒙紫气的水晶。 现在就得问了,玄明真人现在何处? 在摘星尊者的一处洞府,外头还有些仙人在逡巡,试图打破此地禁制。 据摘星尊者所说,同款洞府他还有好几十处→_→摘星尊者怎么说也是个世家子弟,祖辈更是拥有赫赫战功,满地都是房产什么的,常规操作了。 这些房产自然是被天庭备案的,如今摘星尊者一“死”,又因全天下都知道摘星尊者家族有一缕鸿蒙紫气,自然引来各个势力派人到他的各处洞府搜查,想着要是万一岂不发了? 而玄明真人和归鹤小哥之所以在几十处中挑中了这里,无它,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的随机数罢辽。 因为我们想不到的地方肯定谁都想不到,出其不意即可。 这洞府内自然是有禁制,但摘星尊者并不算擅长此道,而玄明真人自己又是过分擅长此道,于是那些能拦天庭各族派的仙人的禁制在玄明真人面前啥也不是,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进入了洞府深处。 甚至一反手还在洞府内设下了足够凶残的阵法 不然怎么配得起鸿蒙紫气的咖位 如今湘影仙子既把消息传了回来,玄明真人这边,照理说是将那条水晶往他刚刚构建出的祭坛上一放便可以功成身退,但他想了想,又有了一点给冥照尊者增添一点难度的想法。 他低头看向鸿蒙紫气,掐了一个非常微小的引雷诀,随即,一道细如长针的雷霆凶猛地劈在了封印鸿蒙紫气的水晶最角落。 然而,水晶毫发无伤。 玄明真人一挑眉,难得有点被激起了好胜心,于是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各种操作往水晶上招呼,可终究是什么效果也没有。 最后还得是诛仙剑遗憾地叹气:“真人,这毕竟是女娲娘娘设下的封印。” 你现在的水平是很难和女娲娘娘比肩的。 “那……”玄明真人尴尬了,只能问,“前辈可以劈开么?” 诛仙剑立刻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必须的呀!” 不过嘚瑟完了,诛仙剑还是换了正经的语气说:“但即便只是劈开角落,鸿蒙紫气仍然会有所泄露,倘若不及时吸纳入体或重新封印,早晚是要消散干净的。” “晚辈知道。”玄明真人笑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诛仙剑便不好再说什么了,从玄明真人储物袋中嗖地一下入了玄明真人之手,玄明真人持剑对准了水晶最尖锐的头,轻轻一剑下去。 水晶的边角瞬间被削掉了极小的一块。 这短时间之内似乎看不出对水晶有什么影响,但玄明真人确定自己刚才一剑下去感受到了莫大的阻力。 这便够了。 他将水晶放到了祭坛最中央,而后手持诛仙剑,划开空间裂缝,溜之乎也。 次日便出了一个大新闻。 ——南赡部洲一处不知名的山头隐有紫气笼罩,灵气逼人,疑似顶尖灵脉于一夜之间形成并出世。 这让南赡部洲的土著修仙宗门立刻就紧张了起来,纷纷派了长老或是精英到达现场,试图将这顶尖灵脉收归己有。 可到了地方才发现,天庭早已有仙人在此地驻守,早没了他们从中牟利的机会,便只能灰溜溜被遣散离开。 而天庭大族的大部队于三个时辰后飞快赶到——天庭的人上人们哪能和拿着鸿蒙紫气都认不出来的飞升仙人一个见识?看着那个架势能不迅速过来接手? 就这么一帮精英,摘星尊者设来保卫洞府的简易阵法和禁制,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过。 但大族精英们并没有势如破竹到底,因为最表层的禁制一破,便露出了玄明真人设下的,足以匹配上鸿蒙紫气咖位的顶尖禁制,于是一个个抓耳挠腮尴尬不已,个别人甚至都开始用独门手段去联系自家老祖。 搞不定! 您快来! 再不来鸿蒙紫气都散完了您别后悔也别对我撒气! 天庭诸老 第204章 圣人 冥照尊者面对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神仙,第一时间是傻了眼的。 他是一个人来的,在没有魔族地利支持的条件下,寡不敌众是必然的。 但问题是即便他现在就给魔族方面打报告求增援,难道魔族就能开十万大军过来在天庭的地盘上和天庭硬抢鸿蒙紫气了?还是在离魔界最远的南赡部洲? 开什么玩笑! 但是,当冥照尊者化作了一个不起眼的神仙,混入神仙群里侦查了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之后,心头那块陡然提到嗓子眼的大石头便安安心心放了回去。 ——害!这帮菜狗根本打不开这个洞府的禁制。 他们现在甚至在研究是要大家一起下死力气硬把这个禁制攻开,还是想想算逑了,反正鸿蒙紫气会慢慢散没了的,现在干脆让尽可能多的家族子弟过来,能吸一口算一口拉倒。 那没事了。 随便你们。 冥照尊者放心地离开了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神仙,做出了一副完全放弃了对鸿蒙紫气的争夺的样子,往外遁了大概有个三五百里,这才寻了一个僻静之处,盘腿坐下。 然后就是漫长到让人绝望的法术前摇。 那前摇长到里三层外三层的神仙们调来了尽可能多的各方人手,神仙们甚至集结起了攻城略地的阵势开始对这洞府轰击,而小山坡上那朵紫色的祥云再膨胀了几乎一倍……冥照尊者才结束了他的施法。 或者准确地说,冥照尊者消失了。 天庭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这档子事——冥照尊者本来就是扮作最普通不过的神仙混入现场去了解情况,看到了之后就退出了足够远,再标准不过的想过来看看有啥漏可以捡,发现没有就退走的投机分子。 这同款投机分子还有上百个,而天庭大能们的注意力又都在阵法的变化上,哪里有功夫注意那许多。 于是,有一道近乎透明,肉眼难辨,灵气更是少得可怜的灵丝,在众目睽睽之下悄然融入了那一片亩许大的紫色祥云。 而后下坠,逆着鸿蒙紫气从阵法中散逸出来的方向,自那只能通过极其细微的气流的缝隙一点点混入洞府。 那现在就不得不提一个问题了:神仙们都是傻的吗?不知道还有这种进去的办法? 答:他们想得美! ——即便理论上设想过,实际上也操作不起来啊。 固然,再密集的灵气流动方式都会有让空气进出的缝隙,但是当缝隙足够九曲十八弯,还有着足够多的迷瘴和困顿之处,还和灵气混作一团,再有个许多方向都是死路的迷宫,阵法所用的灵气和空气中的灵气再一混杂起来难解难分……“逆流而上”肯定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这对于冥照尊者来说很简单。 因为人参果本身就是集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而生,而冥照尊者作为集齐了近百个人参果灵气的选手,对灵气的灵敏程度堪称天下之冠,那是连后天修炼到了顶尖状态的飞升仙人这辈子都不会有的特异功能。 当然,倘若这里只是个普通阵法,即便有这个黑科技,冥照尊者仍然无计可施——因为没有气息往外溢出,冥照尊者能看到的只是一团乱麻般的阵法灵气流转方式,他魔族又不擅长阵法符箓炼器炼丹这些技术活,看到了一团乱麻又如何,他又不会写解析式和画布阵图。 但,里面的鸿蒙紫气在给自己寻找出路,它只要能出来,冥照尊者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照原样进去。 是以,当冥照尊者出现在洞府深处时,在金鳌岛上用玄光镜看现场直播的玄明真人都震惊了。 “这冥照简直得天独厚。”湘影仙子惊讶极了,还调侃玄明真人,“仙长可曾想到,你把那水晶砍崩了一角,非但没有给他添麻烦,反而帮了他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地进了阵法?” 不过呢,这一点玄明真人是不慌的:“仙子此言差矣,我给他添麻烦,岂只在他需要越过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神仙拿到鸿蒙紫气?” “哦?”湘影仙子好奇了,“那是在……” 玄明真人道:“无论拿到鸿蒙紫气之后是想要用来合道还是成圣,总之那鸿蒙紫气已经不完整了呀。” 湘影仙子:“……” 艹。 阴还是你阴! 冥照尊者自然也知道鸿蒙紫气已经不完整了,但……能有就不错了,要啥自行车啊! 当然了,冥照尊者其实挺后悔在摘星尊者墓中就掰断了那根明显不对劲的玉簪的——在他的视角里,没准不掰断,这鸿蒙紫气就不会泄露出来了呢? 但这又是全然没有办法的事情,倘若不掰断,没有那块绢帛指点方向,他又该如何找到这封印得严严实实的鸿蒙紫气? 所以就……纯纯的祸兮福所倚,没办法讲这种道理,冥照尊者摇摇头不想了,只将那一支剩下九成还多的鸿蒙紫气的水晶拿到手中,而后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法诀,有浓郁的魔气自他手掌上冒出,将那水晶包裹了一层又一层。 当魔气出来了足够多之后,便在水晶表面形成了一个黑色的硬壳来,硬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厚,渐渐便止住了鸿蒙紫气往外扩散的态势。 不过……这么顺利么? 真就这么顺利。 因为在仙界,但凡是个种族都研究过“如果我拿到了鸿蒙紫气我该怎么愉快地把它收起来”这个课题,别说是冥照尊者在这里,即便是仙界那帮不务正业的神仙,分分钟也能把这事儿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是最精华的部分是收拾好了,还留有满室的扩散出来然后和正常的灵气混杂在一起的紫气…… 冥照尊者到底是在魔族苦惯了的小可怜,完全没有浪费,一拍储物袋取了个葫芦出来,稀里哗啦将整个厅堂的紫气都收了起来。 这样的动作对外头的影响简直是立竿见影——外头人本来就多,倘若没有了里面源源不断散发出的灵气,那亩许大的紫色祥云说起来不小,却压根经不起一干神仙的疯狂吸取,很快就肉眼可见的减小了起来。 这代表着鸿蒙紫气有变! 坐镇在此的老祖们哪里还能坐得住,纷纷站起来要么也加入了攻击禁制,想要强行破禁而入的行列,要么督促子弟们加油努力。 可一个个正是嗨哟嗨哟的努力之时,原本随便他们折腾,我自岿然不动的阵法也动了。 浩瀚苍茫的杀气顿时让所有人手臂都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心说要完。 在厅堂之内的冥照尊者也有些傻眼。 因为他什么也没做呀,怎么就勾起了整个阵法的警惕? 关键他不擅长阵法,如果阵法一点没动,他还能从刚才进入时的迷宫原路走人,现在阵法动了还咋整!把鸿蒙紫气放出来再漏会儿气给他指个路?! 心态崩了.jpg 但更完蛋的还在后面——这阵法变动了没一会儿,外头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神仙们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头,一个个老祖迅速招呼了自己本族的小年轻们快撤,一边招呼还一边掐了法诀往远方飞遁。 不知道是触及了哪个禁制,阵法要自爆了! 快跑啊! 可是外头的尚且能跑路,里头呢? 冥照尊者在短暂的懵逼之后,飞快给自己套护盾——阵法要爆了而我跑不了,那唯一的求生之路岂不是成了叠甲? 一边叠甲冥照尊者一边骂娘。 摘星尊者你们那一系是神经病吧!你作为你这一族最后剩下的在外活动的神仙,能在玉簪里面藏了个指点方向的绢帛,这洞府中还真的有鸿蒙紫气,那怎么想都应该是不让鸿蒙紫气明珠蒙尘,随有缘人取之的意思吧! 你们是这么坑有缘人的吗? 脏话!!! 然后脏话还没骂完呢,直接就是一阵足以将冥照尊者掀翻的冲击波,层层的护罩虽然已经在很努力地发挥效用,仍然让冥照尊者受伤不浅,喉咙中涌上来一口一口的腥甜血液。 但这个时候是不能松了劲儿的——阵法自爆,那里三层外三层的神仙肯定短时间之内会各自远遁以避锋芒,可是爆完了之后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冲上来寻找鸿蒙紫气。 冥照尊者自知自己现在已是身受重伤……即便不受重伤也双拳难敌四手,等神仙们围上来自己铁定完蛋,唯一的窗口期只能是爆炸的现在。 赶!紧!跑! 他在重伤中努力掐着法诀隐匿了身形,顺着爆炸的冲击波往外遁去,试图远离神仙们的包围圈。 这样的策略无疑是正确的,酒囊饭袋的神仙们完全没有人敢正面去迎这个冲击波,更不敢想有人非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了洞府拿到鸿蒙紫气,甚至还这么当机立断地在最混乱的时候浑水摸鱼。 冥照尊者的逃跑,来得非常顺利。 金鳌岛上,看现场直播的湘影仙子还有些感慨:“仙长何必呢,其实不动阵法,让冥照原样出来,咱们只需要在最关键时操控阵法揭破他的隐匿法术,便能让群仙对他群起而攻之……” “那他就真的走不了了,岂不与我们的目的背道而驰?”玄明真人笑道,“何况……” 然而玄明真人还没有何况出个什么来,玄光镜中的局面又是一变——虽然没有神仙敢硬接那爆炸的冲击波,也发现不了冥照尊者的踪迹,却有一道青虹从虚无中迸射而出,朝着掐了隐匿法诀的冥照尊者直线而去。 那青虹威势无双,带着速度过快而产生的尖啸。 冥照尊者现在浑身的法力都用来化作护罩抵御冲击波和掐隐匿法术了,真·一滴都没有了,见着那青虹朝着自己疯狂袭来,哪里还有什么方法能救,唯有脸色惨白地准备用已有的护罩硬接而已。 然而便是这个时候,另一处虚空之中闪出一道白虹,比青虹不知快了多少地飞快蹿到冥照尊者旁边,和朝着冥照尊者攻击而来的青虹轰然相撞。 光是两道虹光产生的碰撞,都让冥照尊者有了浑身上下仿佛被一只大手“啪”地一下扇了一巴掌的剧痛。 冥照尊者心头已经默念了八百声:“苦也!” 但是这时候能怎么样呢,真要露出本相来妥妥是被群仙围殴而死的局面,唯一的选择也只有咬牙一拍储物袋拿出一把丹药管它是什么反正先磕再说,丹药散出来的灵气有多少用多少地赶紧充实到丹田,随即掐了自己有生之年 第205章 猜疑 圣人。 那是比什么大罗金仙或者上神帝君更高一级的仙阶,在本界天地是无可争议的巅峰,在远古的时代,圣人一出场基本就可以不用打了,除非另一边也能抬出一个圣人来。 就这么崇高的地位和战力,湘影仙子看着玄明真人的反应,总觉得不太对劲:“……仙长,不怕么?” “不怕。”玄明真人笑道,“倘若真是圣人,难道能不知我们在远处偷看?怎么想也应该先收拾我们吧?” 湘影仙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 “东皇钟没给仙子说么?”玄明真人道,“这人的法力波动,和远古时的那些大能相比,算是差的远了。” 那倒是说了。 但正常人都会根据需要做的事情的难度来选择要用多大的力道,圣人自然更是如此,如果拦下青虹只需要那么多法力,为何要全力施为呢? 玄明真人看湘影仙子是这个反应,笑着摇头。 不得不说,诛仙剑看的是要比东皇钟深刻——这当然得益于诛仙剑的前主人是圣人但东皇钟不是,东皇钟能看出来这是圣人出手的波动,也能知道这威力不比远古时期的圣人,但也就看出来这么多。 但诛仙剑不一样,它在最开始的诧异之后,又松了一口气,给玄明真人说的是:“吓死了,我还以为天庭和魔族都成这样了,还有人能用上古的法子成圣呢!” 正因为诛仙剑的点破玄机,才让玄明真人的注意力放在了冥照尊者逃跑时竟也有飞升仙人们死中求活的狠劲儿,而不是那个九成九是冒牌货的白虹上。 可是湘影仙子不知道呀:“即便用的不是上古的法子,那也是圣人啊?” “非也。”玄明真人笑道,“上古时,或以功德成圣,或以大愿成圣,无论是什么,成圣之时,都会由天道知会天下生灵,天下生灵行礼拜见,方算功德圆满。现在这个大有不如,也不足为惧。” 试想,倘若天下间真的有这样一位圣人存在,即便东皇钟和诛仙剑都不属于生灵,也不需要对圣人行礼,可能不知道,难道整个仙界会一点传闻没有?历代天君魔君做各种决策的时候会不征询他的意见?天庭凌霄殿或者魔族幽冥宫旁边,会不常年设一个座以表对圣人的尊重? 湘影仙子就不懂了:“倘若不是用远古时的成圣之法,那能是什么法子……” “诛仙剑给我提供了一种思路。”玄明真人道,“不一定对。” 怎么个思路呢? ——既不一口气发它四十八个大愿,也没有抟土造人奠定天地将来发展方向的大功德,但就是强行容纳了鸿蒙紫气,然后一点一点地许愿或者攒功德。 譬如,域外天魔来袭了,镇守一波;北俱芦洲凶兽肆虐了,去杀一批;北海眼天天折腾了,去镇压两天……做这些事的同时,再长年累月地炼化鸿蒙紫气,以滴水穿石之功让鸿蒙紫气尽可能地服帖,到了一定程度,或许能拥有一些圣人权能。 但这零敲碎剐的,和正版成圣的差距肯定就大了,天道必然不会通知全天下的所有生灵,这才让那位伪圣人默默无闻至今。 “这么费劲干嘛……”湘影仙子有点嫌弃,“看那白虹出手的速度,不像是平不了北俱芦洲之乱的样子呀?索性把这些能拿到手的功德都拿了,又怎样呢?” 玄明真人笑了:“那必然会引得仙魔二族中数得上的家族群起而攻之,这是很可怕的事情。仙子只想,即便是咱们,现在不也是尽量糊弄亲自到北俱芦洲击杀凶兽的世家子弟,再扣下代世家子弟渡劫的寒门子弟,能瞒多久是多久么?” “咱们不一样啊,咱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在此间天地成圣然后再无前程。所以,我们只能挑起仙魔二族的争斗,力图看清他们都有什么底牌,这才好动手夺权。”湘影仙子说了她的理解,“可是那人都放下一切准备成圣了,圣人之下皆为蝼蚁,还怕什么群起而攻之?” “可问题是成不了圣啊。”玄明真人摇头,“诛仙剑提过,因远古时有两位大能成圣时连许四十八个大愿最终却无一实现,相当于把天道骗得血本无归,引天道恼怒,从此发大愿成圣的条件苛刻得几乎再无可能。而要论功德成圣……平了整个北俱芦洲的功德尚且仅够我飞升上神,哪里撑得起成圣?而镇守天外天的功德若是足够,上古时那些镇守天外天的顶级大罗金仙岂不应该走在我们前头?” 事实上,“成圣”这个词儿,自从远古时那六个圣人先后意识到被天道坑了,纷纷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和鸿蒙紫气分离去追寻大道,天道还会不会给与此间天地的生灵“成圣”的机会,就需要打一个问号了。 想来,最多就是“无限接近圣人”,或者是所谓“圣人之下第一人”的成就罢了。 不能成圣,那便意味着还是要受这些世家掣肘,为了不成为全民公敌,结果就必然是“是虎得给我卧着,是龙得给我盘着”,于是一直默默无闻,到今日才不知为什么竟悍然出手。 湘影仙子领会了,但想了一想,好奇道:“青虹倒是好猜,左不过是天庭某个要争夺鸿蒙紫气的世家罢了。只是仙长觉得,白虹应该是谁?” 以白虹表现出来的强大,不应该看不出来拿了鸿蒙紫气跑路的是个魔族人啊,都看出来了还护着人家,那就代表了白虹不太可能是个仙族。 但是以魔族表现出来的对鸿蒙紫气的渴望……倘若魔族本身有个容纳了鸿蒙紫气还强大如斯的圣人,那他们还费什么劲呢? 并且真要有那么强大的存在,魔族也不可能被天庭压得那么狼狈吧! “不知道。”玄明真人才不做这种极有可能打脸的预判呢,“左右和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不必关心。” 湘影仙子莞尔。 这里不得不感谢归鹤小哥基于在人间丰富的造反经验和玄明真人的政治阅历,二人采取的政策就是类似“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韬光养晦,不必管那些光鲜亮丽的神尊都在做什么,左右岁月悠长,会有源源不断的飞升仙人补充入金鳌岛,拖一天就多一天的胜算。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着玄明真人的淡定的。 比如搞不清楚状况的天君。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层次,天君早就确定了遇事不决问祖宗的方针,但平日脾气还算温和的白澈老祖今日直接给天君喷了一脸:“我救冥照那小子做什么!我是那道青虹!” 天君在老祖宗的暴怒里,缩成了一只鹌鹑。 就是……我也没有说你救冥照啊…… 但是没有办法和吃了大瘪的老祖讲道理,天君只能更小心翼翼地请教:“既然您是青虹,白虹可能是谁?” 白澈老祖更暴躁了:“我怎么知道!” 特么的我以为我容纳了那一缕鸿蒙紫气之后就天下无敌了!特么的在今天之前我都是横着走的! 今天这一巴掌给我脸抽的! 还好没有人知道青虹是我!不然这江湖地位高低保不住! 天君:“……” 默默缩脖子,等白澈老祖消气。 至于魔族那边,冥照尊者是同等程度的疑惑——咋?我们魔族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呢? 可当他一顿操作猛如虎,耍了八百个心眼子甩开了那一堆追杀的老祖,再绕了个足够大的弯遁入魔族,去见了老魔君,老魔君却十分笃定:“你都是魔族少君了,魔族有多大实力你不知道啊。” 冥照尊者:“……” 弱弱的:“君上,白虹真的不是魔族中人?” “真的。魔族倘有那种人。”老魔君一脸的娃你也太单纯了的鄙夷,“鸿蒙紫气那种重宝,我为何不直接派白虹去夺呢?” 咱魔族又没有那么多派系和政治斗争,并且咱魔族这点家底我盘过一百遍,有啥没啥我还不清楚? 冥照尊者就傻眼了。 那既然是个仙族……他帮我干啥? 老魔君也不知道,但老魔君说的是:“左右鸿蒙紫气是到手了,管他仙族内部在斗什么呢,他们越斗我们越轻松!” 冥照尊者一想也是,便放下了这个思路,开始和老魔君开始探讨如果鸿蒙紫气到手,咱们可不可以绕过仙族开始合道了起来。 不过,等一等。 听他俩这话,好像没意识到青虹白虹都各有一条鸿蒙紫气,甚至白虹还无限靠近了圣人的修为? 对,完全就是懵的。 因为他俩并没有见过圣人,于是根本无从比较。 甚至可以范围扩大一点,其实整片天地都没有人见过圣人,能透露一下圣人到底是什么风采的唯有那些真实性堪忧的历史文件还有各种从远古时期活到如今的重宝。 而非常遗憾,宝贝们并没有谁搭理这帮仙族魔族→_→ 这便给魔族前后两位君主做决策,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这个隐患可以回头再说,现在我们先看向白虹其人—— 泰山·东岳府。 本届泰山府君道号潜虚,已然是个中年蓄须的道人模样,正在接待九仙山的使者,听完了使者的要求,便含笑起身:“既是老天君想看,自无不允之礼,仙官稍待,本座这便去求见老祖,拿鸿蒙紫气出来给仙官一观。” 使者极客气,起身相送:“有劳帝君。” “哪里。”潜虚帝君丝毫不以为意,拱手别过使者,才化作一道遁光去往封地深处,一处云遮雾绕的山头。 冥罗魔君向白澈提过的泰山系目前说了算的冲衡子,正在闭关。 这位前不知道多少届的泰山府君明显比白澈老祖脾气还好,并没有晾着潜虚帝君,微一收功,便开了玄光镜问:“何事?” “九仙山来了个人。”潜虚帝君恭敬地对着玄光镜行过礼,方才道,“说是白澈老天君想请泰山府查一查,传承自西方佛祖的鸿蒙紫气还在不在。” “哦?”冲衡子微一挑眉,饶有兴味地开口,“老天君是觉得他在摘星尊者洞府前吃了大瘪,又怀疑我泰山府有人悄悄容纳和炼化鸿蒙紫气,走在了他的前头?” 潜虚帝君遂笑回道:“整个仙界,有鸿蒙紫气的无非是天君一族,摘星尊者,还有我泰山府。老天君作此怀疑,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那你待如何?”冲衡子突然起了考校的心思。 潜虚帝君 第206章 合道 这里必须说明一下。 那帮飞升仙人固然能干出拿着鸿蒙紫气好久都没意识到这是个什么东西的事情,但对于将鸿蒙紫气传承至今的天庭诸世家来说,有的是办法验证这是不是正品。 是以,当潜虚帝君拿着鸿蒙紫气去见了九仙山的使者,使者当面就掏出了十几种秘法来反复查验。 潜虚帝君对此眼皮子都没有多抬一下。 我拿出来的是正品我怕什么查→_→ 而九仙山的使者稳妥就稳妥在,他在查验鸿蒙紫气的过程中,还用贝壳记录下来了全程。 这全程视频自然是被使者带回由白澈老祖反复研究。 越研究越操蛋。 泰山系压根就没有用这一缕鸿蒙紫气? 那能是哪里的臭瘪犊子悄悄容纳了鸿蒙紫气还不给中央打报告!现在还出息了!竟还出手护着魔族的那小子? 九仙山的易碎瓷器,这波算是遭了大殃了。 白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九仙山中一系列的仙侍仙娥早摸透了这位老天君的脾气,这种时候压根不会往前凑,也就是一直和白澈老祖恩爱至今的花妖夫人方才有那个靠近的胆色。 而花妖夫人在白澈老祖火发的差不多了之后,才进去收拾屋子,收拾完了又嗔怪地看了白澈老祖一眼,虽是老夫老妻,但这一眼还是看得白澈老祖已经开始褪去的无名火荡然无存,还有点不好意思:“夫人。” 白澈老祖对自家老婆敞开了自己的怀抱。 花妖夫人娇艳的脸庞闪过了娇羞之色,但并未推辞,稳稳当当地坐在白澈老祖膝上:“夫君在怒什么呢?” 在外面堪称翻手为云覆手雨的白澈老祖,在花妖夫人这里愣是有一种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的感觉,原原本本地将此次高层对鸿蒙紫气的争夺和他对泰山系的试探说了。 花妖夫人却一开口就显了外行本质,但有些事情就是外行人才能一言道破天机:“没准泰山系就是有两缕鸿蒙紫气呢?” “不可能。”白澈老祖却是非常笃定。 “怎么这么笃定?” 白澈老祖笑着搂住了花妖夫人的纤腰:“倘是两缕,泰山系这些年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哪里还会甘心为臣?” “也是。”花妖夫人哪里是要分析局势,不过是过来劝劝白澈老祖罢了,白澈老祖都上手了,她便顺势靠到了白澈老祖怀里,“可如果不是泰山系,还能是谁?” 软玉温香在怀,白澈老祖早已是心猿意马,只嘀嘀咕咕哼道:“谁知道呢……如今还没着落的是清祖师的剩余两道,西方佛祖的剩余一道,但是在远古时被诸大能争夺,传闻已经消散的那一道到底是消散了还是一直悄悄存在,至今仍是千古迷案,落到谁手里都有可能啊。” “那就不管了么?”花妖夫人柔声问。 “执掌斗部的赤霄已倒,翊宸帝君和黎泽天尊身陨,摘星一脉还已绝嗣,如今算来,最能威胁我族的势力当属泰山一系,这也不是因为他们实力如何强横,只是因为他们有鸿蒙紫气……”白澈老祖的神识瞬间铺开,避免了一切偷听或者泄露,这才道,“但今日看来,地藏菩萨应该就给了一缕,并且泰山系对鸿蒙紫气的利用应该远不如我族。” 花妖夫人问:“为何?” “因为我的使者一过去,说要看鸿蒙紫气。”白澈老祖开口,“泰山系说拿就拿出来了。” 要是这都不是臣服,那什么是臣服? 讲道理,在摘星尊者尚在当日,你去元帅府让他掏出鸿蒙紫气给你验证下,你看他撅不撅死你?——那是人家的家族财产,又不是你天庭分发下来的元帅虎符,岂是你一句“给我看看”就能随便掏出来让你处置的? 除非泰山系自忖掰手腕掰不过天君一族,甚至实力大有不如,这实力根本比不上的情形下,自然是俯首称臣,你要怎样便怎样。 “不过是试一试泰山系有没有不臣之心罢了。”也就是对着自己挚爱了一生的女人,白澈老祖才说了实话,“他们能拿得这么痛快,并且鸿蒙紫气还没有半点被利用过的样子,那便意味着一切如常,本座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花妖夫人便甜甜地腻在了她夫君身上,不过还柔柔弱弱地问:“即便不是泰山系,总归是有一位隐藏强者实力在夫君之上,那可能也是个世家,没关系么?” “说来不怕夫人笑话。”白澈老祖笑道,“原本本座是有些恼怒,但此次出手之后,本座竟然感觉到,和鸿蒙紫气的融合有所增进。” 花妖夫人:“啊?这是为何?” 白澈老祖爽朗地笑了。 你别看天道现在仿佛有点子坐山观虎斗的意思,甚至连魔族想合道,天道都会来者不拒,但是真论及天道的最底层算法,它终究是要诛魔族的,至少要把魔族打疼。 因为再怎么长花花肠子,再怎么把算盘珠子都拨拉起火了,天道终究是此间天地生出来的维护天地正常运转的规则,为亲闺女人参果树的遭遇而感到愤怒一定要魔族给个交代是私心,但魔族用那么血腥凶残的办法维持血海的怨气煞气这是天怒人怨,你天道不能不管,除非有个道祖替你扛了这个事儿! 所以,玄明真人那么一帮力量基本来源于自己修炼的飞升仙人暂且不论,本身到了如今的法力就是依靠鸿蒙紫气的白澈老祖,一旦出手阻拦魔族得到鸿蒙紫气,就会得到天道的“让你与鸿蒙紫气的结合更加紧密”的恩赐,而相反,出手帮助魔族的那一位呢? “所以。”花妖夫人听懂了,“保不齐那位出手的人会遭受何等反噬,还不知道能不能缓得过来呢!” 白澈老祖快乐得在花妖夫人唇上亲了一口:“夫人聪慧!” 花妖夫人吃吃地笑,进一步搂住了白澈老祖的脖子,在嘻嘻哈哈间谈起了最后一个问题:“可是鸿蒙紫气到底是被魔族拿走了……” “虽然不愿意被他们拿走,但既然已经发生了,也无妨。”白澈老祖已经不想谈正事了,闻了闻夫人身上的芳香,敷衍地道,“魔族难道还知道怎么合道不成?最后不还是得求到我们头上。” 再之后,便是一屋子的“嗯嗯啊啊”。 现在问题来了,泰山系那位发出了白虹的老人,到底有没有白澈老祖所说的“法力大减”呢? 有。 不然那形容枯槁从哪来的?正常的得道老神仙不应该是须发皆白但鹤发童颜么? 但是问题不大。 或者说,和鸿蒙紫气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这点子反噬其实还在泰山老人的预料之内。 至于他为什么要帮魔族……现在我们可以卖一个关子,先看魔族那边。 白澈老祖说的那个“魔族难道知道怎么合道”的问题,确实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魔族的作妖。 但这个问题很快就迎刃而解。 因为有一位披着斗篷的仙族使者渡过了忘川河,请见老魔君,见面就要十个人参果,可以用引导天道合道的阵图来换。 多说一句,远古并没有人参果的保存之法,搁唐长老吃人参果那会儿,还有“果子久放不得,放多时即僵了”的讲究,那是因为远古的神仙们吃人参果真就是图个乐,自然没有研究的动力。 但如今是没有问题的。 而魔族拥有了那么久的人参果,你还别说,他们掏得出来这笔巨款,并且老魔君当场就拍板让侍者拿十个人参果来换! 最后一个技术问题得以攻克,老魔君看着阵图,仿佛看到了魔族的复兴之路,险些潸然泪下。 他反手就把事情都安排给了冥照尊者,自己支撑着老胳膊老腿地去找白澈老祖谈判了。 问:都这样了,还谈个啥子? ——正是要用谈判来迷惑天君一系,装作“我得了鸿蒙紫气但是我这边还是技术洼地有些事情搞不定”的样子让白澈老祖嘚瑟一会儿,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把这事儿办了! 白澈老祖丝毫不意外老魔君的到来,并对其极尽倨傲之能是。 老魔君也以自己的老胳膊老腿尽力配合白澈老祖想耍威风的客观诉求,并以“我们都配合你们弄死摘星尊者了,老伙计给我点面子”为由来尽量给魔族争取利益,充分让白澈老祖享受到了谈判的快乐。 然后,在冥照尊者终于远程给老魔君传讯“别装了,回 第207章 黄雀 此间门天地并没有人见识过合道的动静。 因为即便在远古那个时代,各路顶尖大佬也都是陡然被天道通知道祖合道成功了,他即将在会上发表重要讲话,你们这帮人自己想办法在道祖指定的时间门过来听训。 至于道祖是咋合道成功的,没人知道。 也没人敢打听。 顶尖大佬们当然也拼命回忆过道祖合道那几天的动静,但……不过是常规的天昏地暗灵气不稳罢了,在天地未稳的远古,一天闲得没事就是天昏地暗灵气不稳,根本无法从动静反推现场情况,在大能们的目光都还没有投到混沌的岁月里,大家都很遗憾自己不能步道祖后尘执掌此间门天地。 但后来道祖自己把法子传给了他的徒弟们,也就是当时的六个圣人。 顺带公开了鸿蒙紫气会阻挡神仙们感悟混沌大道,天道其实就是用鸿蒙紫气把最顶尖的大能绑在了此间门天地的秘密。 那六个圣人不得炸锅啊! 他们直接参与了道祖和天道之间门的撕逼,抢班夺权,迫天道放道祖离开,又一通合计限制了那个为所欲为私心甚重的天道。 该说不说,即便圣人们曾经内斗过,还把人头打成了狗脑子,但到了被鸿蒙紫气释放了生产力,大家先后都开始感悟大道的时候,六个圣人还是当得起“年高德勋”这四个字的—— 一方面,道祖离开而他们还在的那段岁月,在他们的掌控下,此间门天地的生灵们确实是过了一段算得上是安居乐业的日子。 另一方面,当他们不得不离开,他们对生他们养他们的此间门天地也报以了最后的善意,无一不是原原本本把办法传授给了后人,还提前想到了后人可能不孝,便留下了“你们莫要倒行逆施,此法在不少关窍之处仍留有抄本,倘尔等当真胡来,会有有缘人收你”的预言。 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又能保证几十万年以后神仙都是正经人呢? 发展到如今,他们曾经千叮咛万嘱咐的“此法万万不可落到魔族手里”不也被不肖子孙拿来换了十枚人参果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魔族拿到了合道之法,难道心里就没有半点嘀咕?毕竟这东西自圣人离开以来便一直掌握在天庭手里,即便是传说中“藏在关窍之处”的抄本,也多半是归了天庭,天庭什么时候有那么好的人,会把一点手脚没有做的合道之法交给魔族了? 以冥照尊者之谨慎,在得到泰山老人空投的“合道操作手册”之后,老魔君去找白澈老祖谈判之前,对老魔君提过这个问题。 但老魔君很淡定:“虽然和仙族和谈时,我们是想找个傀儡把天道装进去一了百了,但那是最理想的情况。即便做不到,即便合道的法子即便有问题,只要大概五六成是正确的,也足够解决目下的危机了啊。” 冥照尊者有点懵了。 老魔君也就是仗着魔族地区天道的感应确实比较微弱才能这么大大方方地点拨晚辈:“你回想一下,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才陷于这泥潭里,非得找一缕鸿蒙紫气和合道之法?” 冥照尊者道:“因为天道撞见了人参果树禁地里的那些事,它一发怒,要么作为天道代言人的天庭能伐无道,要么天道自己花费莫大代价天谴。” “对啊。”老魔君笑道,“最省事的做法难道不是摆出一副要合道的姿态,让天道产生动摇,牵引天道往我们准备的容器降落,再在天道最脆弱的时候限制天道,在其上加上我魔族专有的烙印,从此天庭再也不能说限制就限制,说放开就放开?只要此事能解决,合道不合道的还有什么要紧!” 冥照尊者“嘶”了一声:“……也对。” 于是,怀着“这个法子可能被动过手脚”的怀疑,项目强行上马,勾动天地。 修为倘若不够,自然感应不到天地灵气最本源的变动,但这对于融了那么多年鸿蒙紫气的泰山老人来说,即便才因为帮了魔族一把受了天道惩罚,却丝毫不影响他对魔族合道进程的了若指掌。 他准备在最合适的时候偷取革命胜利果实,即:天道的因果都归你,但权能归我,至不济我也要在今天得了天道之力灌体,立刻成个圣,从此直接把泰山系直接拉上仙族世家的头名。 而说起来,天道可是天庭的设立之本,它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天君一系对此有感应吗? 有啊! 但白澈老祖到底是老胳膊老腿了,才和老魔君谈完,兴奋如他才上了花妖夫人的床榻,感觉到不对时再爬起来的速度,确实没有天君从九尾狐的床上爬起来的麻利。 但凌霄殿到九仙山终究远,天君连滚带爬过来的时候,白澈老祖这边阵法都摆好了,还有仙侍在阵法外面候着,对天君直接就是一句:“老祖吩咐了,君上来了就来了,左右也帮不上什么忙,在阵法外等着便是。” 天·毫无尊严·君:“……知道了。” 白澈老祖的诉求可不是泰山老人那样的“让他们进展一会儿,我在最合适的时候插手”,他的想法就是“完犊子!我被魔道摆了一道!现在在合道的人估计就是魔道中人!老子绝对不可能让你合道成功,不然我这边岂不是无险可守?” 他悍然出手,便如当日那一缕青虹。 但泰山老人必然不容白澈老祖破坏了他的打算。 于是,在普通神仙等闲接触不到的虚无空间门之内,两个利用鸿蒙紫气才初窥虚无空间门门径的大能,虽然因为只是“初窥”于是根本没办法辨别对方身份,但仍是当场开战。 冥照尊者原本是不够格感受那一场斗法的,但他毕竟在主持用鸿蒙紫气引导天道进入准备好的人参果身体的阵法,借着阵法之威,透着鸿蒙紫气,他也能勉勉强强看到有两股气息在你来我往。 那固然这是一场连花瓣都未必会碰掉的战斗,却于无声之处起惊雷,看得冥照尊者心惊肉跳,心知倘若是自己,估计挺不了几招就得陨落。 而除此之外,冥照尊者还仿佛看到了天道——在圣人们留下的秘法之下,鸿蒙紫气仿佛成了一张网,兜着一团看一眼就让人险些精神错乱的气息在移动。 因为目的地是魔族的缘故,那一团气息仿佛有千万种不愿意,但一方面有鸿蒙紫气牵引,另一方面则是终点处还有一个极品的身体,这让那团气息多少有点走步又退两步的犹豫和动心,纠结之下它还是坠落了,虽然非常慢。 这两边没有一边是自己能插得上手的。 冥照尊者缩在宽大袍袖之间门的手已经悄然握成了拳头,只能一边期待那一团气息快点坠落,至少到自己能打击到的层面,只要能让自己一通操作,魔族目下可能遭天谴的威胁便能立刻解除;一边祈祷那两位隔空交手的大佬一时间门不要分出什么胜负来,至少等他处理了魔族之危再说! 并且冥照尊者心里打鼓得很。 我魔族绝对没有那么牛逼的大佬!那位前辈到底是什么人啊!还是……原来魔族也是有大能存在的,只是一直不被魔族官方所知,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前辈终于是忍不住了吗? 但大佬又不暴露身份,整得冥照尊者紧张得一后背都是汗。 但管你紧不紧张呢,反正……即便因为出手帮魔族抢夺鸿蒙紫气之事,白澈老祖和泰山老人的实力存在一定的此消彼长,但才容纳鸿蒙紫气没多久的白澈老祖仍然是打不过泰山老人。 只是泰山老人也没有真·死死地站在了魔族那边啊——他拦着白澈老祖,不过是为了等一个时机而已。 时机很快就来了。 魔族的那道鸿蒙紫气很快就拖着天道脱离了那个玄之又玄的虚无空间门,眼看着要落入魔族布好的阵法最中心处的那个人参果身体,泰山老人立刻收了手还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白澈老祖这时也没有那闲工夫去研究到底是什么人和自己打了这么久,先着急忙慌地也出了虚无空间门,随即一只巨大的手掌朝着引导合道的阵法就挥了过去。 ——只要毁了阵法,或者把鸿蒙紫气“网”住的那一团晦涩难明的气息打偏,魔族这一趟操作就是个屁! 并且你魔族绝对不会再有什么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机会,这次打灭了你之后,我一反手立刻准备合道,这个身体不要了都不能让你们的打算得逞! 可冥照尊者能容你这么搞破坏么? 这不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即便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得抗住那么五息的时间门? 但是论战力,冥照尊者是比不上白澈老祖的。之前能在魔族秘境中把老祖们削得狼狈而逃那是借用了魔族养了很多年的杀手锏,但那杀手锏和天道几乎就是不兼容,今日布下这个阵法,不得不离杀手锏多远就多远,否则便是凭空给魔族的合道之路增加难度。 无法,冥照尊者真就是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一瞬间门打空了自己体内九成九的法力,才勉强抗住了白澈老祖越过虚空而来,借用鸿蒙紫气的一击。 但时间门紧迫,眼看着鸿蒙紫气就要拖着天道进入人参果身体了,白澈老祖心知时间门紧迫,第二击很快就来。 冥照尊者为魔族奋斗了一辈子,他的精神他的意志 第208章 代价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在场三方无一不是目瞪口呆。 先说魔族那边,虽然冥照尊者叫了一堆魔族尊者过来护法,但如今的斗争都已经到直接突破虚无空间过来的层次了,连冥照尊者都是勉力支撑,这帮人自然不可能指望得上。 而冥照尊者现在也属于基本失去了战斗力,只能捂着胸口疯狂地搜肠刮肚着,思考这出手的几方势力都是从何而来。 毫无疑问,能从虚无之中出手硬拍天道气息,想要加速合道进程的是自己去抢夺鸿蒙紫气时出手的白虹,考虑到那巨大的手掌和代替了人参果的木偶配合得严丝合缝,他们九成九是同一个势力。 那位大能明显也是意在合道的。 ……可是恕我直言您脑子有包吗?! 您想合道您自己动手啊!看您出手这架势不可能没有鸿蒙紫气啊?魔族合道的办法也是您千里送的啊!干嘛非得借魔族的这个光呢? 并且那道剑光是怎么回事? 要阻止魔族合道你就直接打散那个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鸿蒙紫气网;要阻止那位大能合道你也可以一剑把人偶抽飞;要和打伤了我的那只大手作对,或者想要助它合道的话,你掏出另一个容器,把它留在阵眼处等着天道下落啊! 怎么削了一道天道就走了呢? 你到底是谁以及站哪边啊! 不过呢,能有心思琢磨在场各方势力的也就是失去战力的冥照尊者了,现在还留在牌桌上的白澈老祖和泰山老人固然因为那一道剑光的突然出现而心跳加速,但剑光削了一道就跑,对天道气息的影响似乎还不算太大,便让他们没空去琢磨那么多,先把更多数的天道气息留下来才是要紧事。 可是不管自己想对天道气息做点什么,总之面前这个讨厌的对手都是必须要解决的。 两团气息电光火石地斗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鸿蒙紫气和天道气息那边,情况又变—— 这里得解释一下合道的原理。 说白了,阵法就是拿鸿蒙紫气编织出一张网,通过鸿蒙紫气和天道之间的联系,将心思未定的天道兜住,往下拖,只要把大部分天道意识和权能摁到具体的身体里就算大功告成。 在这个过程里,“网”很重要,因为“网”破了,“鱼”自然而然就会跑,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奇怪的就是,那突如其来的一剑之后,原本谁都看得出来的天道那不情不愿的下落,突然就没有那么艰难了。 两团气息正是打得难分难解之时,自然注意不到这认真说来其实变化不大的一幕。 但冥照尊者看在眼里啊! 网既然破了,他对魔族合道成功自然就不再报任何希望,默默集聚的最后力量只想在合道的那一瞬间再做一点什么,反正管你最后谁合道成功,总之谁也不能对魔族做的那些事情发动天谴,可现在那两团气息互相牵制了彼此,那道突如其来的剑光看上去在搞破坏实际上还加快了天道气息下坠的速度,那么…… 冥照尊者集聚在手指尖的最后力量,缓慢的,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掐了一个法诀。 他虽不知自己也是人参果,但这并不耽误天地灵根养出来的宝贝互相之间的感应和交流,他只需要付出极少的法力,早就被打得偏到了一边的人参果蛊王就从躺平状态缓缓爬了起来。 它犹豫地看着冥照尊者,随着冥照尊者疯狂暗示的眼神,看向了阵眼中心的人偶。 一道道韵缓缓具现在了人参果蛊王心头。 这是天地灵物天生就会的特殊方式,不需要特别去学,人参果蛊王就能心领神会,然后它再看看那即将到位的天道,还有下头那个明显比不上人参果的人偶。 魔族准备用来合道的东西,内里是没有什么自主意识的,只有来自天地灵根的本能,冥照尊者虽然能和人参果蛊王交流,但决定还是要蛊王的本能自己来做。 蛊王现在是有一点难以抉择的。 可是,它终究是天地灵物,既然带了一个“天地”,便意味着天道能对其施加一定程度的影响。 现在的问题就是,天道是啥意见? 当然是看不上魔族啊!你们特么一天到晚干的事情就不符合我的底层逻辑,就你们还想合道? 可是他们准备了一个几乎是极品的身体诶qaq 这是天道欲拒还迎的来源,然后有两件事助推了天道下定决心。 一是那天马行空的一剑。 在白澈老祖和泰山老人,连带冥照尊者眼里,那一剑无非是威力非凡,连鸿蒙紫气织成的网都仿佛只是砍瓜切菜,要说更多的门道,那就看不出来了。 但实际情况当然不是这样的——玄明真人摆开阵势,又是拜天地又是挂沙盘,还用诛仙剑硬着头皮破开空间来的那么一剑,能是“飞升仙人随便取得一个小角落便心满意足”? 他取走的是精华! 或者准确地讲,玄明真人放走的是天道最底层最根本的逻辑——天道也分几部分,包括维护此间天地正常运行的规则,也包括运行了几十万年之后产生的数据冗余,还有在数据冗余基础上生出来的灵智。 最基础的规则不愿意合道,因为它还记得当年和道祖之间的不愉快,还有诸圣合力加在最底层逻辑上的“无论如何要护着本界正常运转”的限制。 但天道自行生出来的灵智则不然,不合道我永远都只是一股灵智,没有身体没有前程这日子你让我怎么过? 天道自我纠缠多年,为此反复横跳,早已是身心俱疲,如今等到了天庭放开对天道的限制,魔族又因为惧怕天谴而推动合道,还有飞升仙人联系了天道,希望能恢复秩序,这不是明明白白的天道生出的两个意见分道扬镳的最好时机? 所以,天道给了玄明真人一个解决方案:它把自己反对合道的部分凝固在一个角落,在合道的最关键时,由玄明真人执诛仙剑切断关键部位和那一大团天道气息的联系。 至于剩下的那些权能、规则、冗余数据、自我意识……它们想拥有一个身体就拥有吧,哪怕天道为此抛弃一些非常根源的灵气也没关系,即便就那部分天道气息的能量完全可以再养出一两个圣人,天道也认了。 是以,在玄明真人那一剑之后,虽然鸿蒙紫气构成的“网”已经破了,剩下的天道气息反而没有了犹豫和不情愿,团结一致向前看,准备去拥抱身体。 而第一件事,则是泰山老人扔了个人偶出来,替换掉了阵法最中心的人参果蛊王。 毫无疑问,人偶材料也还行,能凑合用。 ……可是你搞清楚!那是天道刨开最底层逻辑之后的全部气息!蛊王已经让它觉得非常委屈了!你现在拿个更凑合的东西出来这不是埋汰人么! 天道意识愤怒了。 可因为阵法的缘故,它如果选择下落,就只能是落在阵眼。 那跑呢? 它终究希望拥有一个身体,再破落的身体也是身体,拿到手再说!以后再想办法换新的! 而这个时候,天道意识发现在冥照尊者的催动之下,原本已经退出决赛圈的蛊王坐了起来,还一脸迷茫? 天道意识当然知道冥照尊者都是怎么和蛊王交流的,更知道怎么操控那个蛊王。 于是,蛊王仿佛是得了什么召唤,陡然化作一道流光要把那个人偶打飞,把自己的身躯填过去。 没有经过正经修炼,蛊王化作的那一道流光自然不可能和飞升仙人那样省油且无声。 而在白澈老祖和泰山老人的战场上,白澈老祖自知时间越拖情况对自己越是不利,于是注意力都在如何突破这个老逼登上,泰山老人却是好整以暇地应付着,同时还始终有一缕意识在盯着阵法那边,避免魔族人使坏。 那人参果自己冲过来了!要挤走我的人偶! 泰山老人大惊,根本顾不上什么白澈老祖,那只大手丝滑地转头,朝着人参果和天道灵气就冲了过去,白澈老祖固然想拦,可是看到了泰山老人那恐怖的动作,不由生出了惧怕之心,一时犹豫。 让魔族或者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强者合道或者成圣,绝非天君一系所愿。 但现在明摆着的天君一系是掺合不了合道的事情了!打不过! 那么,退而求其次的止损之法,就变成了…… 白澈老祖的注意力很快就 第209章 尊者 虚无空间门里到底颠不颠簸,这个得分人。 比如玄明真人就利用诛仙剑在虚无空间门里来回了几次了,半点油皮都没有破。 又比如玄明真人在最后关头把冥照尊者拉进了空间门裂缝,但是鉴于玄明真人对冥照尊者其实没有太大的好感——毕竟这个人主持了那么血腥凶残的人参果树魔族栽培计划,导致玄明真人虽然救了人,但是对冥照尊者的手法委实谈不上温柔,于是冥照尊者出虚无空间门的时候,伤痕累累,昏迷不醒。 然后玄明真人就没有再盯着魔族合道现场的耐心了,将沙盘和诛仙剑收起来,轻咳了一声咽下了喉咙口涌上来的鲜血,再点燃了三柱清香,拜过天地之后,便将冥照尊者收到了玉瓶里,转身出了大殿。 另外一边。 白澈老祖又气又怕——气的是竟然有人动了自己要杀的人,怕的是在自己已经在身体允许的范围内将鸿蒙紫气催动到了极致了,竟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天下间门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了?! 白澈老祖正在气蒙之时,陡然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气浪,他急忙掐诀防御,同时还在细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道气息竟然给了泰山老人非常极限的一击,近乎于把那团气息都要打散了,但泰山老人那一击也把人参果娃娃再一次打飞开去,还断了一条胳膊一条腿,因为阵眼已经没有身体了,天道气息不得不暂停了下坠。 两败俱伤。 反正合道是被破坏了,白澈老祖现在紧绷的心情都有所放松,甚至还在心头感慨了一下,天道这回动的气属实是有点大。 而泰山老人明显比白澈老祖靠谱——他现在并没有心情感慨什么气性不气性,也没有因为阻止了天道往人参果那个身体冲下去的动作而欢喜,只再次凝聚起了自己透过虚无空间门投射过来的气息,与此同时,还有一个苍莽浩瀚的声音响起:“道友。” 白澈老祖那有些飞扬的神思被拉了回来,但并不认为这是在叫他。 只是他随即环顾四周了一圈…… “道友”必然不可能是在说天道,也必然不可能在说那些辈分明显够不上的魔族·旁观者·菜到没办法加入战斗·尊者,那么…… “道友是在叫我?”白澈老祖透过虚无空间门传出来的声音是几乎同款的粗嘎难听,还透着隐隐约约的戏谑,“道友占尽上风的时候一话没说只知斗法,如今气息将被打散了,倒知道叫上道友了?” “本座不想与道友饶舌,与道友交手也不过是因各有立场,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恨。”泰山老人给那一团气息传音,“但,如今看来,道友若还要与本座为敌,你我透过虚无空间门投射过来的气息估计是回不了本体了。” 白澈老祖不由“啊?!”了一声,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展开。 本体远在封地的泰山老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有几分嫌弃,可还是沉静地透过虚无空间门传音:“道友没觉得,天道已经不对劲了么?” 白澈老祖:没觉得.jpg 不对,你没点破之前,没觉得。 可泰山老人这么一说,白澈老祖再看向那一团逐渐恐怖起来的气息,心里开始打鼓。 天道这气性确实不对劲。 什么时候听说天道会和人动手了!它最多就是劈两道雷霆下来!可那也是借助天地之力产生的天罚,刚才那个可是纯纯的灵气交锋! 并且那可是天道,我们这你来我往传音半天地编排它,按以前的风格我们双方高低得各领两道雷霆,可现在呢?它仿佛没有听见! “即便此事有异,道友又待如何?”白澈老祖的声音冰寒了起来。 泰山老人冷笑:“还能如何,倘不打散了这团不对劲的气息容它拥有身体,你我别说投射过来的力量了,让它查到你我本体,你我从身家性命到家族成员,铁定是连命都保不住!” 白澈老祖的喉咙恶狠狠地滚了滚,但还是有些不肯相信事情已经恶劣到了如此地步。 他固然还在犹豫,那帮被两个老祖视作蝼蚁的魔族尊者群里,突然有一道流光击中了那被再次打飞的人参果,将其往阵眼狠命一推。 “竖子敢尔!”泰山老人直接两道灵光击出,一道灵光朝向那位魔族尊者,另一道灵光去往那个已经非常凄惨的人参果蛊王。 然而两道都被拦下了。 都是那团天道气息动的手,接着泰山老人周身瞬间门被气机锁定,连在不远处的白澈老祖都能感知到那气息的侵略性。 “道友还在想什么么?”泰山老人的声音冰凉,“你我再不合作,当真要身陨此地?” 再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白澈老祖的气息直接化作一只大手就朝着天道气息攻了过去,暴怒的天道气息只能掉头来防御白澈老祖,这自然给了泰山老人喘息之机,当场他一话没说,也对着天道气息攻了过去。 攻守之势异也! 天道意识还发出了分外冰冷的一声笑,现在也没有办法盘算什么合道了,只能破罐破摔和这两人的气息斗在了一起。 那是一场稀里糊涂又层次极高的战斗。 白澈老祖和泰山老人的逼格想来不必再提,至于天道意识……在没了天道逻辑的束缚下,再也没有什么“裁判员不亲自下场和运动员比拼”的讲究。 这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天道单方面的降维打击,可不得不说,天道的战斗意识即便是和本身就菜得抠脚的白澈老祖和泰山老人比,仍然十分感人。 认真论起来……大概和那阴邪洞窟里全凭本能厮杀的人参果差不多。 于是,一时之间门三方打得有来有回,各种法力波动将魔族幽冥宫折腾得不成样子,魔族·菜鸡·尊者们在这样的风暴之中支撑得摇摇欲坠,个别不太行的已经顶不住撤退。 但只要能坚持下去,魔族尊者们还是不愿意退的——你们在这儿造的倒是热闹,可这是我魔族的地盘! 虽然我们也插不上手就是了:) 而在这种尴尬的看热闹氛围之中,还有魔族尊者问刚才发出流光试图把人参果送回阵眼,引得泰山老人攻击的那一位魔尊:“你刚才想什么呢!疯了么!” 魔族的将来确实非常要紧,可再要紧能有小命重要? 而那位尊者却是非常诧异:“刚才你们没有感悟到一缕道韵?” 什么道韵? 问话的那位魔族尊者修为浅薄暂时没反应过来,可风云飘摇之中,许多修为法力还行,但刚才就是有一层窗户纸没有被捅破于是没悟到关键的尊者一个恍然。 ——刚才,天道意识以道韵的方式,给在场魔尊们都发了一条消息。 “将人参果成功送回阵眼者赏!” 可是很明显,那两个不知怎么又合作了起来的大能并不这么想。 但现在他们被天道意识拖住了。 还有,如果天道能用人参果蛊王合道,对魔族来说将有前所未有且不可估量的助力,他们也能成为跟着魔族一块升天的鸡犬。 富贵险中求! 于是,趁着三团气息正在混战,几个魔族尊者一合计,随即便由最擅长隐匿法术的那位,一点一点地将那已经彻底歇菜,靠自己根本无法动弹的人参果蛊王往阵眼方向推。 不是那位魔尊不想快,实在是三团气息混战造成的任何一个挪动都需要他费好大劲方才能来一点动作。 也不是白澈老祖或者泰山老人不想拦着——即便是毫无战斗机巧的天道意识,对他们俩仍然是大屁股坐都坐死你,两人能应付天道已经足够意外,还说什么阻止人参果。 “道友。”透过虚无空间门,白澈老祖再次听到了一缕传音,“再这样下去,你我仍是必死无疑。” 白澈老祖:“那你待如何?” 能如何? 两人在应付天道意识之余,无声无息之间门投射了最多的力量到幽冥宫中来,随即卡准人参果蛊王终于被推到阵眼,蓄势已久的天道即将一猛子扎下去的时候,陡然发难。 那是两团导.弹一般的流光冲进了天道意识那庞然大物的身体,随即在最能造成杀伤力的地方轰然爆炸。 以那毫无战斗技巧的天道意识的本事,根本没办法面对这种程度的自.杀式袭击,于是它竟奇迹般地被打散,再能进入人参果躯体的,仅占十之一三。 一阵法力冲击把魔族尊者们 第210章 飞升 修罗宗的大长老? 飞升仙人们有些意外。 ……兄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还记得你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魔族吗?还是你被谁夺舍了? 甚至还有少数仙人看向了折药仙子。 道友,你让这人喝的怕不是孟婆汤吧! 然后小暴脾气的折药仙子把这帮人挨个瞪了回去。 你家孟婆汤喝下去之后能让人自封修罗宗大长老啊! 飞升仙人们个个讪讪。 这么个奇怪的氛围自然也让冥照尊者满心狐疑,他犹豫道:“不知我到底是怎么了……” 诸飞升修士面面相觑,都不确定自己开口是否合适。 最后是比较擅长神识相关问题的容初仙子主动开口忽悠:“我等与道友也算是素未谋面,道友昏迷,我等刚好路过,这才将道友救下,我等亦不知道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道友难道什么都不记得了?” 冥照尊者的表情扭曲了好一会儿。 他确实不知道面前这帮人可信不可信,有些事能不能说。 但仔细想想,至少刚刚自己吞下去的汤药确实没有什么不良成分,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为他着想——他的身体虚的一批,如果吃的是丹药,药力在经脉中化开,过于浓郁的药力绝对会把他的五脏六腑灼烧出点什么问题,而汤药药力比较温和,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这帮人不太会是坏人吧,不然这么费心费力地救他干嘛。 冥照尊者决定了,随即坦诚道:“我应该是在渡飞升天劫的时候晕过去的。” 但是冥照尊者还是觉得不太对:“可是飞升天劫不飞升便陨落,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而让冥照尊者意外的是,那群围着他的人听了这话,露出来的表情不是“那是怎么回事呢?”而是“原来如此!” 冥照尊者嘀咕了。 这……难道我成功飞升了?这帮围着我的人是仙界的人? 也不应该啊! 管你下界还是仙界,总之飞升“非升即走”的事应该是常识,哪界的人对我的遭遇的反应都不可能是“原来如此”啊? 并且更完蛋的是,随着折药仙子那一碗汤药渐渐发挥作用,冥照尊者丹田处已经渐渐积聚了法力,这让他缓缓意识到,这帮人,好像,都是,正道人士? ……啊啊啊啊啊放我走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飞升仙人们自然不知道这个被大家公认为“真特么能打啊”的尊者竟然会有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只是听他说飞升的事情,给药的折药仙子和看精神病的容初仙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两人嘴唇微动,还传音了几句话。 商量了个大概之后,她俩就把这帮看热闹的道友轰走了。 问就是你们在这儿耽搁患者呼吸了! 哦对,你们顺便把玄明仙长喊过来。 玄明真人在闭关。 没办法,白澈老祖和泰山老人都融了鸿蒙紫气但玄明真人没有,即便玄明真人对道的领悟比较深刻,借着诛仙剑的气息也能进虚无空间,但硬顶着各方压力砍天道和救人,负担终究大,怎么都得调息一阵。 但既然是冥照尊者醒了,玄明真人还是很快收功,赶到现场。 两位仙子当即你一言我一语地给玄明真人传音讲冥照尊者的伤情和脑子出现的问题,说的可详细了,冥照尊者贼想偷听,可偏偏他处于虚弱状态,只能在一边眼巴巴地猜测这帮正道人士都准备怎么对付他。 然后,在冥照尊者都已经把十八层地狱的刑罚都想了一遍,准备想第二遍的时候,玄明真人那边才开口:“仙子对神识可比我了解得多,倘若仙子觉得他的神识经得起,那就这么做吧。” 怎么做? 冥照尊者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还没来得及问“你们想干嘛”,玄明真人已经转头对他道:“实不相瞒,我们救下道友的时候,道友可不是在渡飞升天劫,也不是什么修罗宗大长老。” 冥照尊者愣住了。 玄明真人划了一个玄光镜:“这个东西,道友可有印象?” 镜中是那些在陶罐里的女孩。 冥照尊者开始深思,眼眸微深,随即露出了一点痛苦的神色。 有反应。 但玄明真人没有感受到冥照尊者太多的神识波动,基本可以判断还需要继续刺激,但他在刺激之前,还是回头看了容初仙子一眼,再次确认。 容初仙子微颔首。 于是玄明真人抬手一挥,镜中变成了长在血海之上,扎根于几处用法术悬浮在空中的土地的人参果树。 冥照尊者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是树上的人参果;血海下的珊瑚树;头上长了魔角的人参果;培养人参果自相残杀的洞窟;鸿蒙紫气;老魔君的模样…… 一开始,冥照尊者坐得还算稳,只是会露出深思和头疼的样子,但很快,他的表情就扭曲了起来,渐渐支持不住,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两位专业人士立刻越过了玄明真人,一个给冥照尊者诊脉,一个直接双手食指都按在了冥照尊者的左右太阳穴上,细致温和的神识之力探出,去安抚冥照尊者已经躁动起来的神识海。 玄明真人则是脚下“嗡”的一声旋转出一个阵法出来,将整个房间都布置成了一个天罗地网——倘若冥照尊者恢复了记忆,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就必然得展示一下飞升仙人的肌肉,让他打消那个大家打一架的念头。 冥照尊者捂着脑袋痛苦了很久。 玄明真人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即便他对神识也有一点研究,但既然容初仙子伸手了他也不会多话,自然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冥照尊者脑海里都发生了什么。 但对于容初仙子来说简直刷新世界观—— 冥照尊者的神识海原本非常正常,就是一个功法大成的修仙者应当有的初成一个世界的样子,有着常规的日升月落,还是按着魔道人士的普遍审美长的。 但在冥照尊者捂着脑袋开始哀嚎的时候,那一片识海变了——半边仍然是天圆地方一切如常,但另外半边的植物迅速枯萎,生机迅速消退,待半个世界在一个时辰之内被飞速霍霍了干净之后,冥照尊者的神识海终于停止了折腾。 而这个时候,在场人听到了比刚才的冥照尊者来说要低沉了许多的:“多谢几位道友。” 这声音就已经非常靠近人印象中的冥照了。 玄明真人给了两个仙子一个眼神,战斗力上要欠缺一些的两人都收了功,退到玄明真人身后。 冥照尊者这时也坐直了身子,表情凝重地下是?” 玄明真人笑了笑,手一勾摄来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没开口,只是身上一抖,掐了一个法诀,随即他整个人在冥照尊者才积攒了些许法力的感应里,消失了。 就消失了那么息时间。 当玄明真人重新出现在冥照尊者面前的时候,冥照尊者眼睛都瞪圆了:“你便是那日……那日在禁地里隐匿了形迹的……” “不错。”玄明真人微笑,“只是道友是冥照尊者,还是修罗宗大长老?” 冥照尊者瞬间吸了一口长长的气。 但说出来的话是不可能吞回去的。 看冥照尊者这个想抵赖的表情,玄明真人没有说别的,只是以他为中心的阵法微微一动,立刻镇住了冥照尊者的所有想法和打算。 冥照尊者咬牙。 “道友。”玄明真人温和地笑笑,“我若没有料错的话,你至少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直接回魔族,仍和老魔君那样‘父慈子孝’,左右老魔君已经活不了多久了,道友顺利做了魔君,即便魔族有诸般痼疾,道友终究还年轻,慢慢改就是了。” 冥照尊者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却梗着脖子,还是没说话。 玄明真人也不慌,只慢条斯理地笑着,抬手支颐,道:“在我那个下界,魔道有修执念的,也有修心魔的,还有将天下妄念集于一身用于提升自身的,却不知道友那修罗宗是个什么流派?” 这话出来,冥照尊者终于动容:“你那个下界?” “是。”玄明真人笑道,“我乃下界修士,飞升上天。” 冥照尊者放在云被之上的双手陡然握紧,许久才道:“你便是苏玄明?” “道友知道我?”玄明真人含笑问。 这个问题不算敏感,冥照尊者回答起来也没有必要那么字斟句酌:“玄明上仙是近日将天庭搅得动荡不安,最终竟让天君一族和黎泽天尊合力围剿的大人物,在下自然有所耳闻。” “既然有所耳闻。”玄明真人把话题拐了回来,“修罗宗大长老竟然什么话都不想和我这么个下界修士说么?” 冥照尊者再次咬了咬牙,道:“道友想问的是我是怎么从下界飞升上来的吧?” “我还想问道友想不想回魔族做魔君。”玄明真人道,“准确来说,道友有没有被我们拉拢的价值。” “我们?” “所有飞升仙人。”玄明真人笑道,“刚才道友醒过来时见到的那些人,都是。” 冥照尊者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还是冷静的:“我手底下已经有那么多罪孽,难道道友这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么?” 毕竟我生掏了那么多人的灵根,炮制了那么多的女孩,对人参果树做出了天道看了都骂娘的事情,还即将成为那个最恶臭势力的主事人…… 修魔道也不是这么个修法啊! 玄明真人没有回答。 冥照尊者看着玄明真人,半晌,自己都苦笑一声,道:“我和道友不同,我应该没有飞升成功。” “道友撬魔族那边的飞升之门未遂,被老魔君发现,随即老魔君亲自下界,击杀道友不说,还对道友抽魂炼魄了?”玄明真人问。 “那倒没有。”冥照尊者回答,转而道,“上仙既然是飞升修士,应该知道下界修士上来唯一的手段啊——我渡劫后,强开飞升通道,遭遇空间乱流,肉身被毁,魂魄残缺,还落到了魔族地界。但幸运的是,我撞见了两个小婴儿……哦不对,那应该是人参果的互相撕咬。” 玄明真人已经猜到后续了:“然后道友夺舍了?” “这怎么能叫夺舍呢?”冥照尊者说得理直气壮,“人参果的身体本就无主啊。” 玄明真人一时无语。 那……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也行? “可是不过是一场夺舍,甚至还 第211章 邪修 故事倒也不复杂。 人参果确实没有魂魄,是无主之身。 但血海之下的珊瑚上长出来的人参果会吸纳血海之内的残魂进驻啊。 而当它们被安排自相残杀,最终会聚集在一起的自然不只有那几十个人参果的灵气,还有那几十个人参果上的残魂。 备注一句,那些残魂可都是被折磨而死的哟——包括但不限于被掏了灵根,被做成花肥,或者干脆就是血海最近的血不够于是被放干了血,怨气不够于是一顿抽魂炼魄,随即连人带魂地被扔到血海里被吞噬……等等死法。 这不化作最顶级的厉鬼? 那么多顶级厉鬼聚集在一起是什么效果? 而才勉强度过了飞升天劫,又打开了空间通道,在通道里遇上了空间乱流,只能护着魂魄进入仙界的前·修罗宗大长老又该是个什么战力? 摸着良心讲,冥照尊者从空间通道里走出来的魂魄能不变成残魂都可以称一句硬核了好么! 何况还得马不停蹄接着去和那么多厉鬼残魂干架还干赢了! 在这个过程中不过是失去记忆罢了,那算代价吗?并且也不是失去,暂时封印罢了,现在不是想起来了嘛! “并且。”冥照尊者叹了一口气,“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此言诚不欺我。” ——没活性的人参果都能让唐僧惊呼“你们怎么吃人呢?”,现在人参果有了活性,还透露着一股子邪异的味道,这玩意儿搁谁谁心里不得疯狂打鼓啊! 不过老魔君也是个狠人,非但没有一波三昧真火把这些根本不敢入口的邪异玩意儿烧掉,还找了个洞窟把有问题的人参果们聚集在一起看它们能自生自灭出个什么玩意儿出来。 但胆子再大,这对老魔君来说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他看到的是一个啥也不知道的婴儿或许还能把人带回去教养,要是他看到的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万千但因为在一个婴儿身体里于是千般万般的手段都使不出来的魔道飞升修士……你猜他会不会一波大火球术直接把人带走? “这么说来。”玄明真人皱眉,“老魔君并不知道道友是下界修士?” 冥照尊者点头:“我自己尚且不知的事,他又从何知晓?” 那倒是对上了—— 先前,飞升修士们到魔界团建,有一位仙子为了弄到魔界拍卖会的宾客名单,扮作侍女混入魔宫,机缘巧合之下见着了老魔君教育下一代,告诉冥照尊者“等人参果们厮杀出个结果,你把那个孩子带走好好养大”。 好像完全没有考虑到那个厮杀到最后的人参果的魂魄从哪里来这个问题! 玄明真人原本还嘀咕,因为非常明显那些人参果身上都是些冤魂厉鬼的残魂,即便互相吞噬,那最多就是残魂的抱团,可看冥照尊者却是魂魄完满,三魂七魄健全。 咋,一堆残魂抱团还能抱出个完整的三魂七魄出来? 怎么可能! 但如果不是如此,而是老魔君另外寻了什么完整的魂魄放入了人参果身体……第一,老魔君的身体都已经天人五衰成那样了,还什么另外找个魂魄啊,你自己用这个身体不香吗!第二,既然冥照尊者都已经被当做魔族继承人培养了,这么关键的“你得找个魂魄让它夺舍”的流程你要告诉人家啊!不能直接说“带走养大”吧! 可若是老魔君自己都不知道冥照尊者的魂魄来自下界修士,一切便都有了解释。 “我还蛮意外的。”玄明真人幽幽道,“你们那老魔君竟没有夺道友的舍,反而好端端把道友养大了。” 冥照尊者反问:“倘若上仙是他,上仙会夺舍么?” 玄明真人默了一下,作为正道中人,夺人身体这种事是不道德的,但如果以老魔君的道德水平,那他也只能承认:“如果有得选的话,我或许会夺第二个或者第三个。” ——第一个风险太大了,人参果第一次有了活性,又是那么多怨魂厉鬼的聚合体得了个莫名其妙完整的三魂七魄,鬼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战斗力如何。倘若不是走投无路,最好还是不要铤而走险。 包括第二个都不太保险,因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妥善的做法应该是等养出第二个身体的时候,找个更加着急的魔尊,让他夺舍看看可行性,再决定第三个身体出炉,自己要不要铤而走险。 “可老魔君是没办法等到第三个的,他那个身体,即便吃人参果,能延的寿都非常有限。”冥照尊者叹道,“第二个么……他估计有些心动,但并不确定自己的魂魄能否经得起再一次折腾,刚好魔族又必须出个身体用来合道,那便是时也命也,合该他死了。” “道友能这么说,可见对老魔君的印象还不错。”玄明真人笑道。 冥照尊者并不讳言:“倘若是你被他当做亲生子女养大,还当做继承人培养,难道你不会对他印象还不错?” 玄明真人叹一声:“既如此,道友是没有与我们合作的打算喽?” “事到如今,你我已经没有办法合作了。”冥照尊者淡定极了,“但同为飞升仙人,我可以告诉你魔道中人的飞升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能知道这个也够了。 玄明真人笑了笑:“愿闻其详。” “先说啊。”冥照尊者开口,“这只是我的推测,准与不准,你们自己验证。” 玄明真人点头:“好。” 冥照尊者这才开始—— 事实上,别说飞升仙人去飞魔台蹲点半个月,非常疑惑为啥一点动静没有了,人家冥照尊者在魔族都活了四万年了,飞魔台还是没有任何一个魔道修士飞升成功。 并且在冥照尊者的认知里,从来就没有什么“魔族内部已经阶级固化,不欢迎飞升修士,所以封锁了飞升通道”的事情。 可是就是没有魔道修士能飞升成功。 “此事困扰我许久。”冥照尊者道,“也请教过老魔君,他对我固然好,大多数问题也会回答,但在此事上,他只有苦笑,说倘若哪一日他真的大限已至,我将履魔族尊位,他再将此事和盘托出。” 玄明真人一皱眉。 他身后的折药仙子倒是要小暴脾气得多:“尊者要这么说,您也什么都不知道啊。” “本来是不知道的。”冥照尊者道,“但倘若对比下界魔道和仙界魔道的修炼方式,结果昭然若揭。” 玄明真人挑眉:“哦?” 冥照尊者叹了口气,因玄明真人并未摘去他的储物袋,他便能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简来:“这是仙界魔道的修炼功法。” 而后又掏出了一个空玉简贴上额头,想要复制一本下界魔道功法,但才一动神识,那才经历了巨变的神识海一阵抽搐。 冥照尊者也就不挣扎了,把玉简放下,道:“道友刚才能问我修罗宗的魔道是哪个流派,还列举了修执念炼心魔的法子,想来对魔道也不是一无所知,道友自己对比一下罢,倘有不懂,我再细说。” 玄明真人点点头,直接将冥照尊者给的玉简贴上额头,探入神识开始查阅。 功法虽复杂,但只看个大略倒是也快,打基础部分仙魔都区别不大,但初入魔道部分,玄明真人才看了个开头整个人就绷不住了,放下玉简懵逼地问冥照尊者:“这是仙界魔道?道友没给错?” “没给错。”冥照尊者淡淡道,“道友明白了? 玄明真人表情扭曲了好久。 这样的沉默对冥照尊者来说倒不算什么,但两个仙子简直越等越好奇,到最后忍不住:“仙长?” 不用等她们问,仙长就直接把功法递了过去。 然后两个仙子也沉默了,扭曲了,开始思考这到底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怎么说呢。 下界修士大多实用主义,就像玄明真人,固然他从立身之本到主修功法都是正道,但他其实也修了一些魔道法术——在和自己的主修功法不冲突的情况下修的。 并且真不要有什么刻板印象,说修魔道就是要杀人无数男盗女娼,心情好了整个血祭,心情不好来个炼魂,没必要。 天地间有正必有邪,由此而言,魔道可以靠着血祭十万生魂来修炼,也可以找到那种天下间怨气煞气的集聚之地,敞开了吸取怨气煞气来修炼,至少在功法进步上两者是没有太大区别的,都看资质和努力程度。 当然,在因果孽力的层面上那是另一个故事——下界天道是干活的,真要血祭十万生魂,你看天道削不削你就完事了。 因此,在下界那一般比较有底线的环境下,下界的所谓“魔道”,更确切的定义应该是“比较偏门的修炼方式”,譬如靠双修、炼尸、养蛊、甚至驯化心魔、强化执念、吸取孽力来提升修为,反正什么野路子都有。 而正道和魔道之间的争斗嘛……说起来有些裸,但实际情况就是绝大多数时候是资源之争,没有谁正确或者谁正义的抢地盘罢了,并不是人民群众比较想当然的“魔族人把一整个城市的人都屠杀了,正道人士过来一顿除魔卫道”。 现在问题来了,鱼肉乡里、血祭生魂、杀人无数、怨气冲天的那帮修士算什么呢? 那叫邪修,正魔两道人人得而诛之。 诛完了天道还给功德奖励的那种→_→ 而冥照尊者递出来的那本仙界 第212章 活路 场面……就是…… 玄明真人:乖巧.jpg 怎么讲呢。 摘星尊者都没你惨→_→ 人家摘星尊者至少是自己真菜,就是能病了好几万年都没想过自己学医,才把局面整得那么尴尬,你这个……啧! 你上辈子是缺了什么大德吗?导致这辈子要经历这种折磨? 而看冥照尊者那表情,估计也是正在思考自己有没有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导致这么点背。 两相沉默,许久,才有折药仙子弱弱地问出口:“这么说也不对啊——正道修士的出路是飞仙台,魔族给邪修准备了飞魔台,有没有人去暂且不说,魔道的出路在哪里呢?” 冥照尊者的情绪管理一直都是可以的,从回想起自己下界魔修的过往直到现在,最破防的一句话不过是“看破不要点破”,即便是这句话,也充满了一股子“虽然你已经很惨了但是我还是好想笑哦”的意味。 可是真的谈到了魔道的出路,他那一直挺直的脊背都有些佝偻,表情也莫名带了悲哀的味道,双眸闪烁,也没有人知道这一瞬间门他都想过了什么,许久之后,才听到他甚至有些悲凉的一声:“出路?魔道没有出路啊。” 折药仙子愣了:“啊?” “我问仙子。”冥照尊者浑身无力地靠上身后的云枕,闭上眼眸,用着仿佛咏叹调一般的语调开口,“魔道追溯到最远古时是谁?” 折药仙子不假思索:“自然是魔祖。” “可是魔祖有任何传承留下来么?”冥照尊者道。 没有。 远古时道祖与魔祖相争,既让道祖合道成功,自然不会有魔祖传道受业的机会。 倘若只如此,后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出路,就像佛祖,即便他出现的年代比道祖来说晚了不知多少,也不影响他开山立派,在仙界拥有一席之地,福泽后世修士。 可魔道倒霉就倒霉在,此间门天地出现再一个无师自通,走上魔道且修为足以称“祖”,再将正经的魔道传授下界的人之前,有人先行一步占了这个“ip”——说的就是幽冥血海的前主人。 他曾经也是一方豪杰,只是后来没争上鸿蒙紫气,渐渐走上邪道,即便到这一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也不影响什么。 偏偏他把自己的传承称之为“魔”。 那完犊子了。 四海八荒上也不是没有天才修士摸索地走上了魔道,并且得了天道或者大道的肯定,各种暗示那位天才修士此道应当称之为“魔”,这本来是正常流程,当年的如来佛祖也是如此定下了“佛”的称呼的。 但魔道倒霉就倒霉在天道或者大道给的是肯定,是让魔道天才自创一派的善意,天才却有自己的想法,九成九会一拍脑袋“这就是魔道啊”,然后“我记得四海八荒最北边,幽冥血海处是有魔族的吧”,接着“这是同一个魔吧,我甚至都不用自创了,直接学不就好了?” 然后就被带沟里了:) 等你思维定型,再意识到不太对头,又想开山立派……哪那么容易摆脱思维定式啊! “于是,仙界始终没有真正属于魔道的势力。”冥照尊者叹息,“自然也就没有下界修士的出路。” 折药仙子不得不开始怜爱了——倒也不是怜爱冥照尊者这么个壮汉,主要是下界那些个魔道宗门的死对头们在这样的故事衬托下,莫名地被套上了一股子小可怜气质。 “可是,魔祖既没有把正经魔道传下来。”容初仙子却有点掉沟里,问,“下界的魔道是怎么来的呢?” 还能怎么来,魔道就在那里,悟得道悟不到全凭各自本事呗,那佛祖之前不也是没有佛道么? 下界也有魔道天才啊。 并且实话说,仙界自创一派的氛围远不如下界。 不说全体摆烂的如今了,即便是气氛尚可的远古,大佬太多了,成功的道路也太多了,费心费力自己创造一个修炼流派,写功法,练功法,发现哪里不对再调整功法,重新练一遍,再微调……有这功夫你直接炼大佬们已经给你定好的路径他不香吗!你的同龄人炼着大佬的功法都已经甩你十万八千里了你还创造屁啊! 但是下界……不吹不黑,远古大能们其实都看不太上灵气那么稀薄的地方,会在下界传道那不过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可他们是传道又不是包教包会,给本功法就走还不包售后。 这还罢了,关键下界又没有一个说了算的道祖和一个保存所有功法且保证不丢的图书馆,各种传承极容易因为种种原因断代,但人不能被尿憋死啊,难道修炼到了某个环节接下来的功法没有了就不修炼了么?寿元耗尽后等死? 所以就咬牙自己创造。 这当然会和原版有出入,但上古大佬们写的功法本身就未必是万金油,仙界和下界的情况又天差地别,每个人的体质也有参差,大佬的未必是合适的,只要有了自己的一套功法,那大佬的传承就会成为所谓的“尽信书不如无书”。 在这一点上,正道和魔道一样的,必要的时候都得摸着石头过河,谁也别笑话谁,谁也别洗脑谁“创造什么创造,现成的不香吗?” 渐渐的,下界魔道就发展了起来。 “只是我完全没有料到。”冥照尊者现在完全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才在拼命忍耐,“下界的魔道修士能凭本事和正道争了个有来有回,偏偏在最后的出路上……正道有,魔道没有。” 悠悠苍天,为何独独对魔道如此苛刻? 玄明真人与两位仙子面面相觑,一时间门竟都找不到什么好词儿来安慰这位……称是称呼道友啦,但认真算起来,他们仨的年龄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冥照尊者长,叫人家一声前辈也不委屈。 害! 许久,玄明真人才温和地道:“却不知,道友之后有何打算?”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冥照尊者长叹一声,“且不说我自己都嫌弃那个魔族,即便我一心回去做魔君,上仙难道能放我离开?” 玄明真人尴尬一笑。 问:真不考虑一下放冥照尊者回去,借魔族的地盘给魔道一个出路? 不考虑。 准确来说是已经没有条件了,没办法考虑。 ——玄明真人都把幽冥血海里最值钱的戾气打包带回北俱芦洲了!再等几百年那边估计都枯竭了,还考虑什么! 难道还能把戾气安回去? 天道的意思压根就是把幽冥血海搬空让幽冥血海和魔族赶紧完蛋!你搬回去一个试试? “倒也不是放道友离开。”玄明真人表情微妙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告诉他这个倒霉催的事实,只手中法诀一掐,将之前秀肌肉的阵法收了起来,随即道,“回不回魔族么……道友自己定夺便好,但无论走不走,道友现在身上有伤,还是等养好了再说吧。” 冥照尊者一时间门思路有一点偏离。 不得不说,玄明真人是真的厚道,既没有取走冥照尊者的储物袋,也没有在冥照尊者身上下什么禁制,这要是搁哪个不要脸的身上,跑了就跑了你哭去吧。 但冥照尊者是要脸的。 且不说对方到目前为止都是以礼相待,便只论对方高低对自己还有个救命之恩,不告而别也是非常不讲礼貌的行为。 “好。”冥照尊者开口,“总之,劳烦各位。” 玄明真人笑了笑,道:“既如此,道友好好休息吧,我另有些事,便先告辞了。” 冥照尊者点头:“上仙自去便是。” 玄明真人便辞别两位仙子,转身出了房间门。 干嘛去呢? 开小会啊! 这么重要的消息不得告诉湘影仙子和归鹤小哥一声啊,并且将来到底如何对待魔族也需要再次定个方针吧! 此次仍是玄明真人去找了湘影仙子,二人一并去了归鹤小哥的书房。 归鹤小哥现在基本已经完成了那十万天兵天将的安置工作——想走的,封印金鳌岛的相关记忆让他们走;想留的,分给飞升仙人带去北俱芦洲,该练兵该讲道的都跟上。 此外,还在愿意留下的天兵天将中挑了资质还不错的五千人留在金鳌岛,当做精锐培养,作为天庭的天将预备役。 但一旦一个组织成了建制,事情是忙不完的。 就像现在玄明真人浑水摸鱼整走了天道的底层逻辑,但全靠底层逻辑是干不了活儿的,天庭原本的那套逻辑又臃肿无比还不干实事,归鹤小哥还得就自己的行政经验设计一套合适的运转逻辑出来。 又薅掉了不少头发! 属实是痛并快乐着——在下界管理再强大的帝国,又哪里有四海八荒四大部洲这么大的地盘带劲儿。 不夸张地讲,归鹤小哥最近觉得自己的修为都精进了不少。近期他都没空打坐修炼,必不是因此而来,能修为精进,无非是自己对帝王之道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 所以,在这样的忙碌中,他既期待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到来,又有点畏惧——来了必然是有新活,有新活就得掉一波头发,但同时也会有新感悟,啧。 而当归鹤小哥听玄明真人说了魔道的遭遇和困境,也沉默了下来。 但归鹤小哥左思右想,对此事还是有不同于冥照尊者的看法:“我觉得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玄明真人问。 “魔道的出路啊。”归鹤小哥道, 第213章 生机 实话说,让所有人一块给冥照尊者验一遍这个事情……只能是一个理想的方案,实操上真的好说不好办。 一来,这会对冥照尊者暴露飞升仙人的真实实力,而冥照尊者现在都没松口说要加入金鳌岛,退一步说,即便他松口了,金鳌岛要不要接收这么一个存在,都还值得大家再开个党组会的(这个划掉)。 二来,这会让飞升仙人们感到不适——功法对于每个修士来说都是非常私人的东西,即便以玄明真人对诸飞升仙人的大恩,由玄明真人来检查他们的功法都会显得十分失礼,何况是无亲无故的冥照尊者? 来……拉倒玩意儿!你以为给冥照尊者检查他就检查得出来了么!卷王们真想隐藏身份,得是个什么写轮眼才能看清真相啊! 所以,人商量着商量着,终于愉快地放弃了这个计划。 那直接用玄明真人提的“把飞仙台的修建方式给冥照尊者”方案? 人直接结伴到了冥照尊者休息的客房。 看到这人一块出场,折药仙子和容初仙子直接找个借口就溜了,冥照尊者都坐直了身子。 不过,他打量完了这个人,目光在湘影仙子和归鹤小哥身上游移片刻,疑惑道:“当日魔族秘地门口意图硬闯的人,应该是这位仙子吧?” 湘影仙子微微一笑:“是我。” “那……”冥照尊者再看向玄明真人,“硬闯进去,而后被我用……在你们看来应该是几根血管击杀的,应该是玄明上仙?” 玄明真人也一笑:“是。” “可是后来。”冥照尊者开口,“仙界摘星尊者出面,说二位是他收养,而后教以最顶级功法的天才。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飞升仙人和摘星尊者早有联系,甚至说,摘星尊者和那十万天兵天将都没事?” 玄明真人还是笑:“不错。” 情况已经对魔族十分不利了,冥照尊者咬了咬牙,再道:“二位既然都对魔族秘地动了心思,想来……业火红莲是已经落入二位之手了吧?” 玄明真人继续肯定:“当然。” 然后也不等冥照尊者继续猜了,玄明真人直接道:“还有,魔界拍卖会上的仙人被杀,前往调查的老祖带着天道之力直接查到魔族血海,都是飞升仙人的手笔。” 冥照尊者:“……” 得。 魔族真正意义上的一败涂地。 冥照尊者缓了好一会儿,苦笑道:“是在下棋差一着了。” 玄明真人笑了笑:“我们在暗,尊者在明,我们人多,尊者人少,本来就有先天优势,尊者不必沮丧。” 冥照尊者听出了那“道友”和“尊者”的区别,但也没说什么,只自嘲地摇摇头:“没有沮丧。其实……输了也挺好,倘若我在无知无觉之间把飞升仙人一网打尽,还绝了飞升仙人好不容易挣到如今的出路,罪过岂不是更大了?” 话音方落,人都笑出了声。 千年的狐狸了,有些话本就不用点得太透,玄明真人只示意一下湘影仙子,湘影仙子点头,一拍储物袋取出了一个玉简,递给冥照尊者。 冥照尊者没有接,只疑惑道:“这是……” “仙界飞仙台的建造之法。”湘影仙子道。 冥照尊者一口气险些就没上来:“啊?” “嗯。”湘影仙子莞尔,“道友要不收,我就自己收起来了哦。” 冥照尊者的手只有那么快了! 收完了之后才有点不好意思,但老魔修了,厚如城墙的脸皮让他面不改色,甚至还有那个冷静心肠去问湘影仙子:“几位为何如此帮我?” “倘若魔族当真没有出路,道友难道不会用尽手段去找办法?”湘影仙子含笑反问,“左右都要找,而正道已经有了办法,咱们怎么说都是老朋友了,索性正道送魔道这么个顺水人情,又有何妨?” 冥照尊者摇头:“这可不是什么顺水人情。” 你以为这个办法好找吗→_→ 于天庭,他们封锁下界飞升修士都封锁那么多年了,又素来不靠谱,难道他们会留有飞仙台如何建设的全套资料? 于魔界……以冥照尊者的身份,拿到建造之法确实很容易,可飞魔台都不知到底通不通,他们的建造方法真的靠得住么? 这样一想,正道此情,属实是山高海深。 看着冥照尊者如此,玄明真人也没当回事,只含笑开口:“人情不人情的另说,其实我们也是为了安道友的心——道友推断魔道没有出路,但在我们看来不一定,此事尚有求证的余地。我们希望道友在此事有个结果之前稍安勿躁,左右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再建一个飞魔台,没有那么糟糕。” 不一定么? 冥照尊者的手指紧紧捏着那个玉简,甚至都有些发白:“你们为什么会认为有余地?” “先前。”湘影仙子开口,“在我们还没有建成飞仙台时,是玄明仙长找机会在天庭往目前已知的下界递传音符,再由我单独通知下界试图飞升的道友们,让他们暂缓飞升,待飞仙台建成之后再说。” 冥照尊者问:“所以呢?” “传音符也好,单独通知也罢。”玄明真人道,“当时我们都完全没有想到还有魔道道友这回事,所以我们从未试图隐瞒我们是正道人士。” 归鹤小哥续道:“道友试想,倘若你是魔道修士,试图飞升,本就为自己够不够资格而心中打鼓,又陡然得了来自正道的传音符,还明摆着晚些时候会有上界仙人下凡解释飞仙台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你这时会怎么想?” ——艹艹艹我是魔道啊!为什么会有正道神仙联系我啊妈蛋!仙界不是也有魔族吗!让自己人来找我啊!什么情况啊我好慌! 可是说话间上界仙人就下来了,这会儿该咋整? 把自己伪装成正道人士啊!正魔两道相爱相杀那么多年,哪个魔道人士不会点道门基础啊! 哦,你说人可以换件道袍,换个道韵,实在不行再换个外形,那装修风格已经很魔道了的洞府咋办? ……哪个修仙人士没那么十个八个洞府啊!换个正气点的很难吗?你没有你不能去找个正道朋友蹭吗? “再后来。”湘影仙子接着道,“飞仙台建成,我们仍然没有意识到需要考虑魔道道友的心情,道友想啊,倘若你度过飞升天劫之后,打开的飞升通道一股正道气息,你是进呢,还是不进呢?” 冥照尊者:“……进。” 但是进之前必须得伪装好——把头发梳成正道模样,穿上一身帅气道袍,该走的飞升程序有多快算多快,走完之后有多远溜多远。 “所以。”玄明真人做了总结,“即便目前为止所有上了飞仙台的道友都自称是正道中人,却绝不意味着魔道没有人混进来。” “既如此。”冥照尊者的心跳都加速了,“你们想要如何求证?难道你们想让我验一验所有的飞升仙人?” “我们这个正道中人都不能确定飞升修士里是不是都是正道,如何能期待道友验出飞升修士里有几个魔道?”玄明真人笑道,“并且不必如此费力——去下界找个魔道大修士,劝他飞升不就好了?” 冥照尊者深思:“也对……” 于是,半个月后,金鳌岛深处,飞仙台旁边,伤势已经痊愈的冥照尊者看着面前的空间裂缝,几乎不可置信。 ——这帮正道中人说去下界找魔道大修士,是让他去找。 因为仙界神仙去下界找魔道人士,那些个大修士人精似鬼,肯定秒秒钟把自己整得温良恭俭让,说句僭越的,可能比太上老君都还要(看上去)仙风道骨。 但如果下去的是个魔道,还因为修了四万年邪道,气息看上去比正经魔道野多了,大家肯定就得血泪控诉“呜哇!我还以为仙界都是正道的天下呢!”,“前辈!那个冒着正气的飞升通道咋回事啊!是我飞升的方式不对么?” 然后,冥照尊者就可以劝说他们“大家别怕,安心飞升,上头的仙人虽然属于正道但是对我们并没有那么仇视”…… 当然,这也很离谱,但总比玄明真人去劝靠谱吧。 为着这份求证和帮助的大恩,冥照尊者踏入空间裂缝之前,极其郑重地对人行了一礼,严肃道:“位,无论行与不行,我都代表下界魔道,谢过位大恩。” 这样正经的时刻,站在最前头的玄明真人也凝重了神色,用着比自己在下界给凡人做法事还郑重的姿态扶起了冥照尊者:“道友莫如此说,正魔两道如今共同的敌人是天庭和魔族,我想,倘若易地而处,魔道的道友们也会放正道一马的。” 冥照尊者打量着玄明真人。 老实说,心里颇不是滋味。 倘若不是自己当年遭遇了空间乱流,或许如今正魔两道真的会易地而处,现在就成了玄明真人谢过自己的援手之恩了。 但……也挺好了。 终究人家是帮忙了呀。 冥照尊者深吸一口气,不再有那些多愁善感的想法,抬步迈入空间裂缝。 玄明真人却是长长叹息一声,一勾手指摄来一张椅子:“我们等着吧。” “好。”湘影仙子含笑坐下。 他俩自是无事一身轻,归鹤小哥却只能道:“我还是觉得魔族极有可能真的可以通过飞升通道上来,若真如此,之前做的一些布置就要更改了。” “道友自去忙吧。”玄明真人才不会给自己找政务麻烦呢,只叮嘱一句,“其实也不必有太大变动,在下界正魔两道会争执,实在是修炼资源有限,正魔两道不好兼顾。可仙界灵气如此浓郁,即便保持现在这半个月就上来一两个的速度,十万年之内仙界都不会有人满为患之忧,正魔两道未必不能握手言和。” “我明白。”归鹤小哥点点头,便转身离了飞仙台。 归鹤小哥走远,湘影仙子才一拍储物袋取出了个棋坪:“仙长,来一局?”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玄明真人直接和湘影仙子猜起子来。 飞仙台的再次震颤,发生在日之后。 此次的震颤和以往区别甚大——飞升天劫对任何修士来说都需要全力应对,等撬动上界通道时,便会有非常浓郁的属于飞升之人的道韵传到上界来,如果不加掩饰的话,那自然就是飞升者最基本的属性。 以往都是闻一口便让人心旷神怡的清灵之气,但这次强大仍然强大,本身却带了相当浓重的阴煞味道,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约好的魔道修士飞升,但生怕飞仙台出事的二人都站起身来,预备一有意外便同时出手。 还好,问题不大。 除了气息和以前正常飞升的修士有一定出入,其他程序都很正常,一阵空间的扭曲过后,飞仙台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光看打扮就非常魔道的修士。 只是那在下界叱咤风云的大修士现在看起来明确有点弱小可怜又无助——一飞升面前就是两个道韵十分深厚的正道死对头,换谁谁心里打鼓。 但到底在下界已经是被打过预防针了,那位修士喉咙滚了滚,鼓起勇气:“两位……便是玄明上仙与湘影仙子?” “是我们。”玄明真人含笑道。 那魔道修士的心脏稳稳地落了回去。 他随即指了指旁边的洗仙池:“不知,那里……” “去吧。”知道 第214章 劝服 天道不知抽什么风要给的功德,眨眼就到。 不说那两个融合了鸿蒙紫气的老祖了,倘若这功德真的下来了,连天庭的那帮子神仙都瞒不住。 来不及商量什么了,东皇钟又是他们三人早就定下的“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绝不主动拿出来”的重宝,要解决现在的问题只能靠诛仙剑。 玄明真人脑海里一顿思索,隔了老远湘影仙子都仿佛能感知到玄明真人脑子里正在嘁哩喀喳地想辙,下一秒,玄明真人直接掏出诛仙剑,一道绚丽之极的剑光朝着洗仙池劈了下去。 前脚才进了洗仙池的魔道修士眼睁睁看着那灵气极其浓郁的洗仙池池水被劈出了一条裂缝。 就在他身边:) 该魔道修士:……啊啊啊啊!你是劈池水还是准备劈我啊! 所以这到底什么情况!正道这帮人最后还是要和魔道不共戴天对吗!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威严到他都提不起反抗的想法的传音:“快进去。” 进哪儿去? 随即,他身旁那才被劈开的洗仙池池水,让出来的缝隙里,显示出了一条黑洞洞的裂缝。 根本来不及思考,那魔道修士下意识抬腿就进去了。 再接着,玄明真人眼疾手快地直接手中剑势一抬,从来没干过缝合工作的诛仙剑秒秒钟合上了那道空间裂缝。 霎时间,原本隐隐有些动静的天地灵气归于平静。 九仙山和泰山之中,在当日的战斗之下抢夺下了大量天道气息,现在正在异想天开试图用那气息成圣的两位老祖,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但这毕竟是两个菜狗。 这种程度的明示,对远古的大佬们来说基本属于用脚趾头都知道天道在干嘛,但他俩感应了好一会儿之后都没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思考半天,疑疑惑惑地觉得…… 该不会是东海上哪条龙正在化形吧?那条龙的修为还挺不错哈? 哦,你说算一卦? 现在天道根本不对任何算卦业务作出反应。 开玩笑!天道被魔族算计得险些就去合道了!固然是在几方势力的争夺之下这事儿没成,但天道为此受到了重创这理由够正当吧!还算卦?老子罢工了! 是以,两人不过是在密室中疑惑了一会子,因为并没有什么后续,便再没有什么担忧,只再次调动法力,试图以鸿蒙紫气为牵引,让天道之力与自身融合。 而玄明真人那边,他自知没办法影响这帮老祖对东海上突如其来的灵气变化的感知和判断。 他更知道这时候自己最好是什么动作都不要做——单纯的天地灵气有变,谅那群神仙还没有敏锐到能判断原本天道想干什么。 退一步说,现在天道又是一副“休养中,莫挨老子”的高冷模样,神仙们即便有所猜测,也不会有那个查清楚的本事。 但你要做点什么,那就越描越黑了,保不齐还被人查到本该无主的金鳌岛,麻烦可就大了——之前金鳌岛没事是摘星尊者出面兜着,现在金鳌岛没事是各方势力一时之间还没想起来,你给自己找存在感是怕他们想起来得太慢吗? 所以,玄明真人一诛仙剑劈完了再看着魔道修士进去之后,嘴唇微动给湘影仙子传了一句音,随即化作一道遁光去了供奉天地的大殿。 在东海上一顿操作洗清金鳌岛嫌疑这种事就不要了,但是我们可以直接给天道絮叨呀! 中心思想:大佬!你一定要这个时候给功德吗?你觉得这种事情有给功德的必要吗? 然后,现在那个谁卜卦都摆烂的天道,对玄明真人倒是有反应——那天地二字上,有一道道韵缓缓飘了出来。 核心思想:别闹,这是老规矩。 从开天辟地开始,什么第一只孔雀,第一朵红云,第一个人族,第一次发明文字……天道都是给功德的呀! 当然,这波红包集中在开天辟地最初那段时间集中派发,越到后来整“第一”这个活儿就越难。实话说,这开天辟地都那么多年了,还能整出个“第一个修炼出真本事的魔修”什么的……也是个美好的意外。 玄明真人当然知道这是规矩,但他肯定不能让天道以发红包的方式公开“第一个飞升的魔修”啊,魔修不魔修的不重要,飞升这事儿兜不住啊! 所以他试图争辩:“您说的是开天辟地之初,各类规则尚不明确时的规矩。可到得如今,时移世易,自然不能以那些都不知多少年没有起过效的老规矩为准了啊。” 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个理由:“当然,以德行计,您要仿照当年佛祖故事,给第一个悟出魔道修炼方式的人功德,弟子自然不会有意见。可下界魔道已经发展得能和正道分庭抗礼,这位飞升的道友无非是运气好些罢了,其他方面和其他道友并无不同,您要给功德,如何服众?” 最能打动天道的毫无疑问是最后一句:“再说了,他也不是第一个啊。” 怎么说呢,原谅现在的天道是个木得感情的ai。 什么规矩什么德行都没有它最底层的逻辑重要,但自己的功德派发的人不对则是立刻挑起了天道的神经,接下来那道道韵来得甚至有点cpu要烧了的气急败坏—— 【怎么就不是第一个了?!】 玄明真人叹气,完全没废话,只身上道韵一抖—— 【您看弟子,像魔道不?】 霎时间,玄明真人身上那让赤霄帝君看了都想嫁闺女的仙灵之气,竟在天道的眼皮子底下飞快狂野了起来。 天道:!!! 玄明真人感受着天道观念的天塌地陷,知道有门,把自己的气息还原之后,又是一道道韵,非常贴心地给天道挽尊—— 【这其实不怪您,下界正魔两道互相争斗多年,互相渗透是最常见的手段。虽然修士们各有立场,但道门修士学点魔道手段,或者魔道修士学些道门功法是司空见惯的。您又不是时时注意力都在飞仙台上,粗扫一眼便轻易放过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这种事情呢,挽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都已经是这个局面了,天道难道还能拉下脸来,把所有飞升的仙人都凝视一遍,找出最靠魔道的,第一个飞升的仙人给功德? 且不说那帮卷上天的飞升仙人到底有没有本事在天道面前装蒜,即便他们没有,真如此,那岂不是等于昭告天下“我当时看走眼了,现在我把功德补给你?” 天道哪里丢得起这个脸! 丢完了这个脸谁还敬天道! 即便天道目前就是个抛弃了自我意识的ai,也该知道一次功德的派发和天道的威严到底哪个比较优先啊→_→ 所以,即便千般不愿万般不甘,天道到底是委委屈屈地答应了,最后给了玄明真人一缕道韵:【你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吧,也不必给那位仙人解释。】 玄明真人自然是恭恭敬敬答应了下来。 劝说完了天道,玄明真人才松了一口气,再回飞仙台,将那还困在虚无空间以躲避天道感应的可怜魔道修士放了出来。 天道有言在先,玄明真人自然不能把真相和盘托出,只说刚才不知为何有大能的神识扫了过来,修士飞升肯定是有动静的,倘若被天庭发现金鳌岛上的猫腻麻烦就大了,只能暂时把人送到虚无空间中以做回避。 至少不是仙界的正道容不下魔道,那位倒霉修士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悄松一口气便继续泡他的洗仙池了。 这么一点子小插曲自然不会影响正魔两道对飞仙台具体功能的试探,而当去了下界游说魔道大修士的冥照尊者回了金鳌岛之后,玄明真人只含笑开口:“如今,道友可放下心来了?” 冥照尊者一个大礼就要行下去:“上仙对魔道之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不必不必。”玄明真人把人架住,示意冥照尊者坐下谈,“只是到得如今,道友接下来是个什么打算?” 冥照尊者身上的包袱又不只是魔道修士飞升一件,此事虽得以解决,却未见他有轻松之色,只叹息一声:“不知魔族现在如何了?” 魔族啊…… 刚才和天道沟通半天,玄明真人也知道了当日幽冥宫大战的后续:“至少逼到魔族面前的天谴之危是解了。” “啊?”冥照尊者有些不解,“我当时已然是等死之身,魔族那些尊者又没有个拔得起来的,此事如何能解?” “魔族当时固然无人能出手。”玄明真人道,“但我先出了一剑,之后那两位融合了鸿蒙紫气的大能又各自争夺,天道自己还有小心思,一顿大战之后天道四分五裂,哪里还有找魔族麻烦的心思?” 冥照尊者:“……” 就……这么能解决,也行? 他想了想,又问:“我来了金鳌岛,却不知魔族那边……” “这些日子。”玄明真人失笑,“魔族那边都用了多少秘术来寻道友,道友想来比我清楚吧?” 冥照尊者有些讪讪,但到底受了魔族养育之恩,厚着脸皮多问了一句:“只不知老魔君发现我失踪后,对魔族是何打算?” 还能如何打算? 即便冥照尊者在,只要魔族没有鸿蒙紫气能让他容纳入体内,只要没有魔族养了多年的那几根血管作为帮手,他就不可能越过忘川河和那容纳了鸿蒙紫气的天庭老祖过招。 还能咋整喽,乖乖收缩势力不要再惦记忘川 第215章 血管 这个回答还真有些出乎了玄明真人预料,他皱眉:“为了我们好?” 冥照尊者一声苦笑,慢吞吞抿了口茶,方才道:“道友既然挑了金鳌岛为封地,不可能不知道金鳌岛前主人的故事吧。” 玄明真人还是没有太理解到位,一脸问号。 冥照尊者只能选择把话说得更明白些:“道友,金鳌岛的前主人便是因为许的是为天下生灵截取一线生机的愿望,于大劫之下庇护了天下生灵。却因不少生灵是投机取巧寻求庇护,带着庞大孽力入了金鳌岛,之后才导致金鳌岛气运镇压不下那许多孽力,反噬己身,险些便身死道消。 有这样的前车之鉴,道友预备如何收留我呢? 我在此之前是魔族少君,杀人无算,作恶多端,我固然可以说我做那些我自己都看不上眼的事时,受人蒙蔽,身不由己,可那些事怎么说都是我做下的,孽力是算在我头上的。我是可以加入金鳌岛,但我加入之后,这些孽力难道要以金鳌岛自立天庭的气运来抵销么?可我于你们新立的天庭而言寸功未立,便要拖所有飞升仙人下水,我凭什么呢?” 玄明真人沉默了。 其实,自从他动了招揽冥照尊者的心思,被他哄得和平共处的一干宝贝都在提醒他,你想清楚哦,这个人背景复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兜底他那些孽力可不容易。 但玄明真人自己是深思熟虑过的。 怕什么。 如今很明显啊,在魔道修士和魔族少君这两个身份中冥照尊者是选择了前者,那些混账事确实算在了冥照尊者身上,但等冥照尊者加入之后自己慢慢攒功德抵销孽力也可以啊,只要人没问题,慢慢总是能好起来的。 新建天庭的气运固然不算雄厚,但还不至于连一个冥照尊者都兜不住。 但毫无疑问,冥照尊者的尊严不允许他接受这种程度的馈赠,问题根本就不是新建天庭兜得住兜不住,而是如何说服冥照尊者放下他挺直了脊背撑出来的尊严。 唉。 “道友……”湘影仙子温柔而隐晦地道,“你于仙界活了四万年有余,论见识论经历都应在我二人之上,想来道友是知道的,此事其实有回旋的余地……” “不必了。”冥照尊者却说的肯定,“倘若这种事都回旋,将天理放在何处,又将公道放在何处?将来有同样罪大恶极的人物装作自身有悔改之心,欲入新建天庭,难道二位也接收么?接收之后他非但不痛改前非,反而作恶多端该如何?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规矩坏了,焉知新建的天庭不会成为曾经的金鳌岛?” 湘影仙子也沉默了。 冥照尊者却笑了:“二位不必如此,我能得玄明上仙救命,又知道了魔道尚有出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往后余生……我若是能自己想法子解决身上的问题,金鳌岛便是不请我也会前来效力;若是实在没有法子,左右如今正魔两道都有出路,我即便是转世重修,也会很快再上来的,二位等我便是。” 这是宽慰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的话,但也是肺腑之言——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去了,左右已经走了四万年的弯路,即便是转世重修,反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要保留卷王的本质,无非是再努力个玄明真人这样的九千年一万载,便能换一个心境平和背景干净,苦是要苦一点,可更苦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现在是有希望的日子呀,怕什么! 因为冥照尊者说这话时实在是过分从容,听得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都想不出什么说辞去阻止。 毕竟平心而论,如果是他俩,在无知无觉之间学了一身从泥污里面压榨他人骨血方才修得的本事,很难说会不会厌弃自己乃至于想直接去轮回换个清静重头再来。 “罢了。”许久,玄明真人才叹息一声,“我同情道友的遭遇,可惜道友的才华,但……如果道友坚持,我尊重道友的决定。” 冥照尊者笑了笑,这样重要的话题谈完,他便仿佛卸了千斤重担似的,都洒脱了起来:“那么,二位道友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玄明真人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之辈,立刻端正了神色道:“自然是那几条血管到底是什么来头,具体的战力如何,伤天害理到了什么程度,我们有没有必要想法子把它们解决掉。” 冥照尊者早料到玄明真人会关心这个,直接道:“道友深入魔族这么久,对魔族底细应当有了一定了解吧。” “道友指的是……” “在没有六道轮回的时代,生灵的残魂都是流入幽冥血海,但未见出路,孽力日渐深重。”冥照尊者说,“后土娘娘身化轮回之后,忘川河便顺理成章立在幽冥血海之旁,除了导引新死的魂魄入六道轮回之外,也存着幽冥血海中若尚存完整的魂魄,亦可以从忘川河到达六道轮回重获新生之心,是大慈悲。”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都点头——冥照尊者说的是诛仙剑和东皇钟给他俩说过的远古故事,并不稀奇。 冥照尊者便继续道:“二位道友就没有想过么,一个是在没有六道轮回的年代里吸引魂魄,一个则是以大慈悲身化轮回引渡魂魄,你说他们有什么关系,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呢,光对着魂魄使劲儿?”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陷入思考:“这……” 不得不先坚定一下政治立场,无论如何,后土娘娘身化轮回是大功德,当年那帮天生地养的神祇另说,如今的神仙无一不要感谢后土娘娘慈悲。 但确实这都是对魂魄使劲儿…… “你听他吹得神神秘秘的。”诛仙剑不悦地开口了,“他们相似是很正常的事情——幽冥血海系盘古大神的污血所化,包含后土娘娘在内的一干巫族得的也是盘古大神的精血,不能说同根同源,但确实有一定的相似。 吸引魂魄那更正常了,因为魂魄其实是相当混沌的存在,人死后正气消散,魂魄自然朝着天下间最晦暗难明的地方去,于此间天地而言便是归幽冥血海。 至于后来的去六道轮回,有天道促使的原因,也有后土娘娘将自身气息做了一定改进的原因,至于把忘川河立在幽冥血海之旁……我没有跟随过后土娘娘我不知道,但想来不可能一点作用没有。” 然后诛仙剑还嘀嘀咕咕:“远古时有人猜想,天道或者道祖曾经的打算是幽冥血海的主人若能自觉一点身化轮回,免不了有他一个圣位,因为理论上幽冥血海才是最合适设地府的地方。 而得了盘古大神精血的后土娘娘一族本来是完全没有必要身化轮回走成圣之路的——远古时,大能们为了鸿蒙紫气简直是人头打成狗脑子,唯有后土娘娘一族争都不用争,因为鸿蒙紫气的融合方式是放入识海中融合,而后土娘娘一族甚至都没有识海只炼肉身,压根就没这个机会。 但后来,天道或道祖看好的幽冥血海主人自己就是不懂眼色,就是不建轮回,修炼思路还越来越偏近邪道,而后土娘娘一族在本界天地犯了大错,后土娘娘为保一族血脉,也因为天下生灵魂魄无处可去而心生悲悯,便放弃肉身,身化轮回,放过了自己也给了天下魂魄一条出路。” 这么个长长的故事讲完,玄明真人更疑惑了。 这和魔族养的那几条血管有关系么? 而当玄明真人把诛仙剑刚刚科普的故事连带猜想给冥照尊者说完,冥照尊者都先调侃了一句:“看来道友和那些上古法宝相处得委实不错,那么隐秘的猜想都愿意告知。” 玄明真人对此报以微微害羞的微笑。 储物袋中的诛仙剑轻轻哼唧了一声——我不告诉他我还告诉你吗? 不过冥照尊者也没有深问,调侃完了玄明真人便道:“远古时天道和道祖属意的身化轮回之人到底是谁,如今我们已经无法考证了,但我可以告诉道友的是,魔族打的确实是后土娘娘那一族之人的主意。” 玄明真人:“嗯?!” 对。 怎么个打法呢? 后土娘娘身化轮回,固然让她那个种族在犯了大错之后没有被天道斩尽杀绝,但……好好一个族群,到化轮回那会儿也就剩下后土娘娘一个大佬和一群小可怜了。 她悲伤地收了十一个兄弟姐妹、后辈族人的尸身,收拢了还存活的族人,把死者葬在了六道轮回和幽冥血海交界的幽冥背阴山上,带领生者入地府履行轮回之责。 而后,因工作成绩突出,也因大道需要,本界的六道轮回成了大道的六道轮回,整个地府衙门都被大道搬走了,但幽冥背阴山作为边界线且并没有什么部门设立在此,并且其中可能还有入土为安的观念,后土娘娘不愿再惊扰死者的原因,总之幽冥背阴山被留在了本界。 “老魔君在年轻的时候。”冥照尊者也不知自己说这话的时候应该是个什么情绪,索性只是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把整个幽冥背阴山都掘了,扔进了血海里。”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当场声音都高了:“什么?!” 冥照尊者不得不再说了一遍,随即续道:“简单讲,就是盘古大神的污血污染了盘古大神的精血,从此以污血修炼的种族便能控制那无比强大 第216章 泄密 很难说老魔君到底是在什么精神状态下决定对幽冥背阴山下的手。 因为连冥照尊者在知道这个故事时自己都心惊肉跳,内心疯狂吐槽“您这是真的敢啊!”,然后努力思考“不考虑什么养育之恩了,我能不能现在就背叛魔族……” 老魔君看出了冥照尊者的震撼和怂比,还安慰他不用怕,后土娘娘又出不了地府。 冥照尊者简直都要裂开了,这是出不出地府的事吗!你有本事说你这辈子真的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了不会去地府不会被后土娘娘算总账啊? 老魔君还是不担心,并且言之凿凿:“放宽心,你想啊,天庭那些神仙偶尔下凡渡情劫,要经过地府同意吗?” 冥照尊者被这个问题问懵了。 啊这…… 理论上,应该是,要的吧。 但是实际情况应该是没有——地府里不说后土娘娘,就说十殿阎君也没有闲到陪你们玩这种无趣的三生三世虐恋情深啊? “不用疑惑。”老魔君是真在把冥照尊者当继承人在培养,抓住一切可以的机会谆谆教诲,“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但确实不是所有魂魄的轮回都要经过地府。” “啊?”冥照尊者这一瞬间简直是基本常识都遭到了挑战。 老魔君笑道:“你想啊,地府接管了整个混沌中几乎所有世界的魂魄轮回,该是何种程度的忙碌,倘若还如同地府尚在本界时那般所有魂魄俱都亲力亲为审判后决定是在十八层地狱受刑还是去轮回,地府的鬼差们可忙得过来?” 冥照尊者就懵了:“不亲力亲为,又该如何完成魂魄的轮回?” 靠人工智能啊→_→ 或者用仙风道骨一点的词儿来描述的话,应该叫靠炼制好的法宝,这搁地府,就是往每个管辖的世界都埋了一个叫“六道轮回盘”的东西。 地府完成这样的技术进步之后还知会过天庭,问天帝要不要公开地府变成了轮回盘的事情,天帝说不需要,因为这不过是内部流程更改,对魂魄来说毫无意义,因为该算的功德和罪孽还是这么算。 当然,法宝和自动化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本身身份过于尊贵(能建的功和能作的妖一般来说都会比较大)或者经历过于复杂的魂魄因为牵扯太多,六道轮回盘强行算会卡死,所以这些魂魄会被识别出来,由地府走人工通道。 可冥照尊者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设定:“您的身份还不够高么?” 当然够。 但是你懂的,仙界这帮人嘛,钻空子那必须是第一名呀→_→ 你以为他们在各种作恶多端时没担心过自己万一死了会不会被地府清算? 正因为担心过,所以就爆发了一波研究热情,攻关了一波“正常神仙有足够的仙石补给,不行再磕点人参果黄中李啥的就能不死,但如果出了意外,能不能把自己会被六道轮回识别出来的特性隐瞒住,不要被地府人工操作?” 事实证明,是程序就会有bug,天道如此,六道轮回也如此—— 后来,有一个身上因果颇重的老尊者为了后世子孙和躲过轮回清算,答应了做人体实验,用了秘术的同时,还允许神仙们在他的魂魄深处下了一个标记,而后赴死。 过了几年,仙界一干人等在一个凡人小孩身上感应到了这个标记。 整个仙界高层都沸腾了! 因为倘若地府人工操作了,老尊者是没可能轮回的,绝对是十八层地狱来回磋磨直至魂飞魄散才算了结。 “天庭以为他们把这样的秘法掩饰得很好。”老魔君颇得意地对冥照尊者说,“但仙界那些高层……呵。” 所以,老魔君有恃无恐。 而在他挖坟掘墓当年,或许是因为魔族许多年来的人丁兴旺导致血海中的能量不太够用,让老魔君从“盘古大神的污血”的起源开始打起了精血的主意; 也不排除是老魔君早早便意识到了天庭有着相当可怕的底蕴,想给魔族找一点倚仗; 当然也有可能是从前者到后者——最开始只是为了给血海整点补品,只是一整个幽冥背阴山投入血海之后,那些精血渐渐抱团,就形成了一个以血管对外攻击,本体藏在血海之下,连老魔君和冥照尊者都没有见过本体的怪物。 总之,就是有这么损阴德的事情。 “我其实没有那么关心老魔君。”玄明真人听完这个故事,表情怎么都有点扭曲,“主要是道友——你在魔族饲养那个怪物上,起的是个什么作用?” “这和我无关。”冥照尊者这个还是蛮稳得住的,“老魔君只是告诉了我有这么个事情罢了,并未让我掺合对怪物的饲养,一开始他连人参果树都没让我碰,只是他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才让我慢慢去管人参果树,还生怕我把事情搞砸了,一天到晚的三令五申。” “可你怎么能操控那个怪物呢?”玄明真人问。 冥照尊者答:“或许是因为都长在血海吧。”他还笑,“原本老魔君对要不要让我这么个在魔族无根无底的人做魔族少君还有些犹豫,但当他发现我能操控那个怪物,并且比一直在饲养那个怪物的他还要利索时,他才终于下了决心。” 但无论如何,冥照尊者并没有涉及挖坟掘墓和后续饲养产业链,这让玄明真人长长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只要没涉及到这最底线的事情,今后后土娘娘发怒,他还能厚脸皮把冥照尊者保下来。 能明确这一点也就够了,玄明真人随即从储物袋中取了个青铜镜出来,递给冥照尊者。 “这是……”冥照尊者疑惑地接过。 “一个能随时联系上道友的小玩意儿。”玄明真人道,“道友既坚持离开金鳌岛,我不好阻拦,但到底相识一场,总得留个联系之法。倘若将来有合作推翻天庭的机会,即便道友没有加入金鳌岛,也不影响道友参战啊。” 冥照尊者失笑,将铜镜收了起来:“倘有那一日,我便是在千万里之外,也必会赶来相助。” 话说到这里,冥照尊者也要告辞了。 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把人送出了金鳌岛老远,方才折返。 回归路上,湘影仙子还忧心忡忡:“仙长,既然天庭都已经有逃避地府制裁的法子了,之前我们杀的那些仙尊,岂不是……” 玄明真人也有一点这样的担忧。 但他比之于湘影仙子要多了一点“见过地藏菩萨”的底气,他先稳住湘影仙子让她稍安勿躁,随即掏出了一张玉符,法力注入之后往里头灌注了一缕道韵,随即便是等待。 等待的时间里,玄明真人给湘影仙子解释了他和地藏菩萨交流过的始末,还有后土娘娘那很难说是针对天庭还是魔族的暗示,中心思想:“我想,地藏菩萨既然能放话地府等得也很累,应当不至于对仙界这些神尊的小九九一无所知。” 毕竟远古大佬的手段和如今水得一批的神仙还是有蛮大差距的。 这至少是个好消息,湘影仙子便按捺下了自己的所有担忧,安心等着玉符另一边的回复。 那大概花了一个时辰,玉符便缓缓亮了起来,而后,里头透出了一缕道韵。 玄明真人在心头咂摸片刻,松了一口气。 地藏菩萨的回复是:“要是这都没看出来,还找小友肃清天庭做什么?” 当然,地藏菩萨也解释了地府应对天庭钻空子的手法:“其实没什么复杂的,天庭之所以认为地府没发现他们那些小九九,是因为他们在新生儿身上发现了他们留下的标记。可那标记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么?真当地府没能人了连个标记都仿不出来?” 别的不说你看看那些被飞升通道堵死的修士!简直是地府想要多少人才分分钟给你供应多少好么! 但玄明真人还是挺意外的:“地府竟这么有耐心陪他们玩这种小把戏?” “不然呢?”地藏菩萨叹息,“天道护着,又不能杀回去改天换地。不让他们以为自己成功蒙蔽了轮回盘,他们便会继续无休止地折腾,地府还得随时盯着他们折腾到了什么地步,再对应着他们的手法想破解之道,何必呢?” 玄明真人无言以对。 但地藏菩萨对飞升仙人们近期的工作还是给予了高度肯定的:“近日地府很是忙活了一阵,小友之前在魔族拍卖会时让你的同伴杀的那一批神仙,很是有几个罪大恶极之辈。” “但只要天庭在那里一日,这些作威作福的神仙就少不了。”玄明真人是懂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菩萨放心,以如今之局势,不会放他们嚣张多久了。” “好啊。”地藏菩萨并不多指挥飞升仙人们的干活节奏,只问,“不过小友隔大老远地联系我,只为问问那些神仙的魂魄有没有被清算?” “这是目的之一。”玄明真人笑道,“之二,晚辈想请教——据说本界曾有六道鸿蒙紫气,其中两道归西方佛祖,之后传到了菩萨手中,菩萨离开之前,将鸿蒙紫气交给了泰山一系的神君?” 那对地藏菩萨来说是很久远的故事了,玉符那边是思考了好久才回答:“啊……对,怎么了?” “晚辈想请教菩萨。”玄明真人就好奇了,“当时菩萨给泰山一系的鸿蒙紫气是一缕还是两缕?” 地藏菩萨诧异极了:“两缕啊。” 啊…… 玄明真人和旁听的湘影仙子眉目闪烁,一时间两台超级计算机都开始了嘁哩喀喳。 可地藏菩萨非常不明白:“怎么了?” “没怎么。”玄明真人笑了,“得了菩萨这句话,晚辈如今的许多疑惑迎刃而解。” 知道地藏菩萨好奇,玄明真人也不吝惜这“跨境”通讯耗费的巨力,原原本本把近日天庭和魔族高层关于鸿蒙紫气的争夺说了。 地藏菩萨那边听得都是赞叹连连,感慨了许多遍这帮神仙搞修炼不行,搞宫心计那简直溜得头皮发麻。 而玄明真人能问地藏菩萨这两缕鸿蒙紫气的归属,自然是有后续的:“菩萨可有当年给的是两缕鸿蒙紫气的证据?” 这你可为难人了…… 地藏菩萨又思考了半天,先给了玄明真人一个“等一等,过十二个时辰我联系你”的回复,而后玉符熄灭。 不知他在地府里都倒腾了什么,到第二日的此时,玉符再次亮起, 第217章 线索 月老并不奇怪司命的到来。 闺蜜嘛,知道了点新鲜事不用最快的速度分享那叫什么闺蜜 只是这次司命来找他分享的故事…… 月老才听了个开头便敏锐地意识到故事会非常精彩,于是制止了司命,先传了仙侍整治来了一桌席面,点上了月老和司命最喜欢的那几个小菜,还上了一坛子酒,月老才优哉游哉请司命喝了一口:“来,继续。” 司命好笑,但也没什么意见,喝了一口酒便继续开始叭叭。 这故事自然是来自玄明真人。 不过玄明真人并没有想和司命说太多,只是这铜镜一打开,才起了个话头,司命哪里会忍得住不问,玄明真人好几次想把话题引开,都因司命过于热情而未果,渐渐连玄明真人也摆烂了,你问啥就说啥,竟将今日仙魔二族来回斗法的故事给司命说了个大概。 末了,才说起了玄明真人联系司命的目的——玄明真人如今自然不好再在天庭出现了,包括摘星尊者都不太合时宜,所以只能把事情交给司命,让他想法子把两个能感应到鸿蒙紫气存在的法诀送到天君面前,并且只送到天君面前,绝不能把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多惹麻烦。 玄明真人还叮嘱:“此事以星君之力,怕是不好作为,万一暴露了星君的身份,一切打算便将功败垂成。为求稳妥,星君还是给月下老人知会一声,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这才促成了司命半夜来见月老,八卦完了近期两族摩擦中的波涛汹涌,司命才提了正事。 月老听得酒杯都放下了,拿着那两个法诀研究半天,眉目间闪过了不少奇异的神色,许久才道:“知道了,此事你不好深管,我来安排就是,你只装什么都不知道便完了。” 司命和月老是老交情了,自然不会怀疑月老的办事能力,只是有些疑惑:“前辈,这法诀有什么特别吗?”值得你那么乍悲乍喜半天? “这两个法诀有些日子了。”月老笑了笑,“玄明上仙的手段真是……每次都能超乎我的想象。” 司命给月老勾得好好奇哦,但月老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司命也不好深问,只好闭嘴。 而月老也装作没事人地将这茬揭了过去:“这件事到底怎么办……让我好好想想吧,但后续估计是多多少少需要金鳌岛那边帮上个把小忙,那时我是联系星君,还是……” 司命自然明白他们俩经常联系难免引人注目的弊端,二话没说就掏出了一面铜镜:“前辈把这个收着,直接联系金鳌岛便好。晚辈自忖演得不行,就不要知道前辈都是如何谋划的了,以免将来意外露馅。” 月老莞尔:“好。” 司命告退之后,月老对着司命留下的记载了两个法诀的玉简,想着这两个法诀可能出自何人,许久,露出了一个颇怀念的笑来。 他取了一个没用过的酒杯,把自己的酒杯和新的酒杯满上,而后端起新酒杯,做了个敬酒的姿势,将那一杯佳酿都尽数倾倒在了地上。 而后,月老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含笑道:“这是素酒,我陪您喝一盅。” 一饮而尽。 但没有人回应他,但月老看着地上的水渍缓缓蒸发干净,才收起了司命留下的铜镜和玉简,唤仙侍进来把残局收拾干净。 不愧是老前辈,月老很快就想到了法子,随即通过铜镜,和玄明真人一同敲定了这个计划。 月老选中的破局点是夕岚天妃。 ——夕岚天妃,一个立志为子夺嫡的奇女子,自然十分关注真正说了算的九仙山的政治走向,虽然她这么个天妃还不够格去给夫人们请安送礼,但多年努力,至少是往婢仆如云的九仙山渗透了一个粗使仙娥。 诶?这么隐秘的事,月老咋知道的呢? 因为月老在九仙山也有人。 还不止一个。 开玩笑!以一位从天帝时代就存活到如今的老同志的政治嗅觉,他要是对九仙山的政治风向一点都不了解,能躺平得这么欢实么! 就是有点可惜,月老在白澈老祖身边没人——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月老自己是个精细人,在最开始的天君老祖,往下数论修为论资历可以在天君老祖有个万一之后继任的老天君们身边,都安插了不那么显眼但信息比较灵通的人。 谁能想到湘影仙子能一杀杀七个!直接把那根本不显眼的白澈老祖显了出来!这种冷灶谁能未卜先知地在他身边安钉子呀! 不过也还好,这又不是要和白澈老祖对线。 月老安排的是一位在九仙山上的管事仙侍请了另一位同僚吃席,仙界官僚主义之风甚重,这种小头目喝酒找些仙娥仙侍侍奉是再常规不过的事,点到了那位负责洒扫但眉目姣好的小仙娥也非常合理。 不过席上,两个小头目聊着聊着就喝高了,渐渐就对那侍奉茶水的小仙娥没了兴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我看老祖最近心情不太好啊”,“谁说不是,大家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缓缓从白澈老祖之所以能脱颖而出,靠的是将鸿蒙紫气融入体内的事说起,一路介绍到了鸿蒙紫气一共有多少缕,有下落的分别在何处,没下落的是消散的可能性大还是藏在哪里的可能性大。 听得小仙娥的心肝儿都扑通扑通激动得不行。 说着说着,两个头目还意识到了有个侍酒的小仙娥就在旁边,于是一顿凶神恶煞的“你要是敢把这件事说出去你就死了”的吓唬。 小仙娥自然是吓得脸色都白了,跪在地上频频许诺绝不瞎说。 这种程度的泄密,搁平时肯定是要杀人灭口的。 但酒虫上脑,两个平时颇谨慎的小头目也谨慎不起来了,稀里糊涂地让小仙娥滚,小仙娥走得屁滚尿流,离开的时候还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如果我能得那一缕鸿蒙紫气就好了”和“想什么呢,你一个被点化的仙侍还能妄想修炼了?”还有“也对,倘若有鸿蒙紫气的消息,还不如献给君上来换赏赐。” 前脚才许诺婢子敢说出去一个字绝对天打五雷轰的小仙娥,后脚就在住处悄悄点燃了一张夕岚天妃花了许多仙石才得到的高阶符箓。 深夜,夕岚天妃是衣衫不整面容憔悴地接到了小仙娥冒死送出来的消息。 眼屎都没擦的夕岚天妃瞬间就清醒了。 她是仙娥出身,没有什么显赫家世,自然不会有父母谆谆教导或者耳濡目染告诉她这些远古秘闻,即便后来嫁了天君那也是个妾,天君才不会给一个妾说什么鸿蒙紫气,是以,这段老魔君可以背出来用以威胁白澈老祖的东西,她是第一次听说。 颇有一种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的感觉。 夕岚天妃一下子就馋了——我是被点化出身就不奢望什么容纳鸿蒙紫气了,但倘若我儿什么时候能有了白澈老祖一般的战力那还夺什么嫡!当天君很了不起吗!你看白渊一天在凌霄殿上被神仙们跪,完了还得去九仙山跪老祖,得熬多少年才能熬出头啊! 这样的热情让她坐在床上就开始盘算到底哪一缕鸿蒙紫气她能为她儿子争取一下。 三清那三缕,倘若还在,剩下两缕应该是在翊宸帝君手里,翊宸帝君身亡,苏玄明是泥腿子出身,九成九看到了鸿蒙紫气都认不出这是个什么宝贝,但他认不出来也没用啊,翊宸帝君死后但凡是个数得上的势力谁没派人去紫微宫那边查看现场的,哪里会剩给她啊。 女娲娘娘那一缕就不用提了,没戏。 佛祖那两缕……泰山一系手里的也不用打主意,但还有一缕…… 夕岚天妃一下子就想起了锦华娘娘。 大能们归于混沌后,道佛两教的道统渐渐区别就没那么大了,四海八荒上兼采道佛两教之长的有的是,但认真算起来,这片天地上最后两个纯粹的佛修,一个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萨,还有一个则是“拈花一笑”的优昙婆罗花。 佛祖固然是把两道鸿蒙紫气都给了地藏菩萨,而地藏菩萨一缕给了一起在地府相关工作中奋斗的泰山府君,焉知这剩下的一缕不会拿去照顾那凑合凑合可以算作“小师妹”的锦华娘娘? 但还是那句话,紫微宫都被那么多人马来回搜查过了,真有鸿蒙紫气也轮不到她。 只是 第218章 密码 那缕透明光丝自然是玄明真人。 他和月老研究实施方案当日,月老原话:“上仙这两个法诀皆来自佛门,倘若想把它们交到天君手里,少不得在当今之世找个和佛门有些关系的人,身份还不能低了,最关键的,要顺理成章,不让任何人怀疑到幕后还有人设计……这样算下来,最合适的人便是四殿下的生母,夕岚天妃。” 玄明真人有些意外——他可没有告诉司命这两缕法诀来自何处,也不知月老推断出法诀来自佛门的心路历程,不过想来,月老能从远古时代一路苟到如今,确实有两分牵红线之外的本事。 队友有本事是好事,玄明真人并不多打听,只问:“四殿下生母是佛修?” ……不应该吧?佛修能养出个一心夺嫡的儿子来? 玄明真人是下界修士,不知道天君后宫那一堆娘娘的来历简直再正常不过,月老便从容地给玄明真人科普起来。 末了,月老道:“虽然事情可以这么办,有个细节还要上仙自己想办法。” “什么细节?” “倘若将两道法诀栽到锦华娘娘头上。”月老道,“为何翊宸帝君没有在锦华娘娘身故之后将能感应到鸿蒙紫气的法诀收到紫微宫,并且顺藤摸瓜把鸿蒙紫气拿到手?是他自己有传位给天君时昧下的两缕所以不稀罕,还是……他不知道锦华娘娘有?” 玄明真人对月老的观感又无底洞了一点。 这老家伙是不是都猜到了飞升仙人们已经拿到了翊宸帝君的那两缕哟,还是他是在试探飞升仙人有没有? 这两个选择可不是一个操作难度! 沉吟片刻,都合作到这个程度了,玄明真人也不怕把话说得明白些:“可能要选后者。” 月老眉目闪烁片刻,道:“上仙应该想得到,后者其实不太好办。” ——以翊宸帝君那知道无数远古秘术的知识面,在收拾心爱之人遗物的时候都没发现遗物里藏着的两道法诀,仙娥出身,没正经修炼过一天的夕岚天妃凭什么看得出来? 她儿子? 她儿子拿什么比翊宸帝君! “这……”玄明真人思考片刻,还真的有点为难,“倘若我还在天庭,和四殿下倒也有些私交,我出面认出了这两个法诀也就罢了,但如今已经诈死……” 月老笑了:“说与上仙知晓,摘星尊者与十万天兵天将于忘川全军覆没之后,天庭总得再组十万天兵,如今是四殿下在负责此事。” 玄明真人恍然,随即对这位信息灵通且思虑之周全仿佛完全不在他们这帮卷王之下的老同志拱手:“多谢前辈指点。” 月老,深藏功与名。 接下来的事情嘛…… 翊宸帝君给锦华娘娘整的那个衣冠冢煞有介事地弄了个玄晶棺椁,里面整整齐齐放了锦华娘娘的衣裙和钗环首饰,更有几个她平日喜欢把玩的摆件和法宝,还有几本玉简。 都被夕岚天妃卷回了披香殿。 连夜找! 带着儿子一块找! 但母子俩……咋说呢…… 政治家是文科生。 密码破译却是技术活。 母子俩眼睛看绿了都没觉得这些陪葬品里有什么特别的,白琛都有点怀疑人生了:“母妃您确定这里面会有鸿蒙紫气那等重宝?” 你母妃不确定。 但“鸿蒙紫气”这四个字难道不值得你花费一切资源去寻找一个可能吗? 哪怕是一条线索,万一赌对了你知道对你来说会发生什么程度的阶级跃迁吗? 白琛可太知道了。 可他实在没那个本事从这堆遗物里翻到什么,再和母妃待下去无非大眼瞪小眼而已,只能另想法子。 沉吟片刻,白琛道:“母妃是只知道这么一个和锦华娘娘有关的秘境么?” “你的意思是……”夕岚天妃眉目微深。 “倘若母妃知道些别的秘境,不妨也去看看,鸿蒙紫气未必在这个衣冠冢里。”白琛道,“儿臣这边……既然咱们母子怎么都没看出这堆陪葬品的不同,不妨求助他人。” 夕岚天妃当年不过一仙娥,哪里还知道更多的秘境,而儿子要把这个秘密告知他人,更是让她担心…… 她脸色难看了许久,才道:“你预备拿这些东西给谁看?” 白琛笑了:“母妃,十万天兵天将,四海八荒上各大宗门,哪里没个把能人?” “我只担心若鸿蒙紫气落入他人之手。”夕岚天妃沉声道,“你万一降不住……” “无妨。”白琛已是想好了,“一来,儿臣不会让查验之人把东西拿得离了儿臣的视线,想来鸿蒙紫气也不是乍一拿到便能容纳入体修为大进,儿臣现在怎么说也是统领天兵天将的元帅,想来不会有兵将胆大到敢在儿臣面前昧下什么东西。二来……母妃不会觉得鸿蒙紫气真的藏在这堆遗物中吧。” 夕岚天妃一时间门还没太跟上:“你什么意思?” “母妃。”白琛笑道,“这些东西可是被翊宸帝君检查后才下葬的,倘若鸿蒙紫气在这里,翊宸帝君再是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情种,在锦华娘娘的真正尸身都留在紫微宫中时,怎么会拿这么要紧的东西来给一个衣冠冢陪葬?” 夕岚天妃若有所思了起来。 白琛笑着继续:“所以,在儿臣看来,这里面即便有什么东西与鸿蒙紫气相关,也应该会是法诀或者线索之类,这种东西,只要咱们不说,谁又会知道咱们查的是什么?” 夕岚天妃“嘶”了一声,觉得靠谱。 “务必小心。”儿子长大了,母亲能叮嘱的也就这一句了。 白琛含笑点头。 再之后,事情就好办多了—— 白琛的所有底气,在于近期他满四海八荒地搜寻能人异士,然后还真让他搜寻到一个。 那是个仙子,道号芷幽,不说道法如何精绝,背景如何哇塞,只说对各种秘术和禁制的理解简直刷新了白琛对知识面的认知。 这样的人物来应聘十万天兵天将自然是十分完蛋的——你又不能打! 芷幽仙子还是绝色,让白琛一见钟情那种,可那一心向道的模样也是十分完蛋——白琛十分想霸王硬上弓,贵为天君之子不能娶个散修当正妻可至少能纳个妾啊,偏偏翊宸帝君硬舔锦华娘娘失败的事情犹在眼前,白琛这波属于是有贼心没贼胆。 不过呢,即便人家看上去不太能打,也非常地不想恋爱莫挨老子,但不影响白琛把人家弄成幕僚啊,这种能人异士万一什么时候用上了呢? 白琛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万一来得这么快。 芷幽仙子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了锦华娘娘亲手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上。 那本玉简并没有一开篇就是佛经,而是加了一小段她在魔族耳闻两族互相攻伐得比较严重,生灵涂炭,心痛不已,因此这经是为了一众亡魂而抄的解释。 按着白琛所知的时间门线,锦华娘娘大概是在抄完了这本经之后不久便去了仙魔大战前线以身殉道了。 换句话说,这是绝笔书,按常理一般会潜藏着一心求死之人最重要的遗言,又是“地藏菩萨”,非常容易让人联想起那能牵动所有神仙心神的鸿蒙紫气。 可是夕岚白琛母子都要把这玉简看出花来了,什么藏头露尾第一行第一个字第二行第二个字之类的特别读法……都没读出什么奇怪的内容来。 并且翊宸帝君能把这玉简拿来陪葬,多半他也研究过并且啥也没研究出来。 就是这么一个东西,芷幽仙子研究片刻之后,便抬头请教:“殿下,此物可以毁坏否?” 毁毁毁! 要是你都没戏我看我是不要打鸿蒙紫气的主意了! 芷幽仙子得令,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玉刀,对着玉简就开始刮了起来。 白琛看得一头雾水。 众所周知,在竹简玉简上写字也是蘸墨以毛笔书写,写错了字便会拿刀刮掉重写。 但是仙子我看你这个架势你是要把一整个玉简都刮了?至不至于哟! 非常至于。 芷幽仙子仿佛就是和这玉简干上了,细心地刮了一个时辰,而后又掏出了笔墨出来,研了满满一砚的墨,再用毛笔仿佛毛刷一般将每一根竹简都重新刷一边,又唤仙侍端一盆水过来,将玉简粗略地洗了洗,擦干,才将玉简用气流托起,送到了白琛面前:“殿下请看。” 白琛早就好奇极了这一通操作到底带来了什么,忙不迭打开玉简,然后眼睛都要瞪圆了——玉简之上,竟是一份功法。 功法以图示画就,大概标记了都需要用哪几条经脉,多少法力,掐什么样的法诀。 白琛倒吸一口冷气,震撼地看向芷幽仙子:“这……” “这手法其实很巧,确实不太容易发现。”芷幽仙子含笑开口,“简单讲,就是先以刻刀在玉简上把殿下看到的那些法诀刻下,刻得深且细。之后再蘸墨水抄经,抄经时以法力限制墨水不要顺着之前刻下的沟槽流散,直到墨水风干。” 如此一来,再有什么人打开玉简,都会觉得这是抄的经书——对着一张有些印痕的白纸,或许会有人有那闲心看印痕到底都写了什么,但当白纸上写满了字迹,就没法看了。 玉简比起白纸的好处在于,白纸薄,即便用超凡的刀功把白纸上的字都挖掉而纸不破,上头的印痕也会被一起毁了。 但玉简厚啊! 而玉简比之于竹简的好处则在于,竹子本身有纹路,用墨水一刷就毁了,但玉光泽度高啊,用墨水刷一遍,墨水流入沟槽,再随便洗洗,表面上的墨水洗没了,缝隙里的却没洗掉,便能把第一道刻上去的功法呈现得明明白白。 “只是不知。”芷幽仙子含笑问道,“这到底是何种法诀,值得殿下如此关心?” 白琛干笑两声,扯了一番“这是曾经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的养颜秘术,你懂的,我要拿去孝敬我母妃”之类的话,又赠了芷幽仙子颇厚重的仙石作为谢礼,便忙不迭捧着玉简去找他母妃去也。 芷幽仙子看着白琛那着急献宝的猴急样,内心啧啧有声。 她也没有做什么别的,只在仙侍的引导下回了白琛给她准备的住处修炼。 飞升仙人想要避开仙界这帮甚至没有正经修炼一天的仙娥仙侍的监视……不能说是易如反掌吧,只能说是毫无难度。 芷幽仙子悄然离开之后并没有走远,很快就见到了玄明真人:“仙长久等了?” “还好。”玄明真人笑道,“不及仙子一点点刮开玉简来得辛苦。” 芷幽仙子莞尔,笑了半天才关心道:“我看这位四殿下雄心勃勃,若是能拿到鸿蒙紫气,他九成九就自己容纳了。仙长就那么确信,他能乖乖按咱们的计划把消息献到天君案头,而天君也不会私藏,会一路呈报到那位白澈老祖面前?” “倘若鸿蒙紫气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即便是北海眼附近,我想他们父子俩都会鼓起勇气搏一搏。”玄明真人笑道,“但是仙子想啊,我们引他们去寻的鸿蒙紫气在哪里?” 泰山。 两缕都在泰山。 “这可不是他们能涉足的争斗。”玄明真人笃定极了,“不赶紧帮白澈老祖查到仙族那位容纳了鸿蒙紫气的大能到底是谁,真要那位大能在容纳鸿蒙紫气之后消化天道气息成圣了,再来取代天君一系,他们那高高在上的身份岂不鸡飞蛋打?” 说白了, 第219章 宝物 可是问题是,在幽冥宫两人隔空交手的时候高下就已经分出来了,这是你想办法弄死就能弄死的么? 天君在白澈老祖那越来越阴沉的目光中,忐忑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茬又一茬。 过了不知多久,身上都有些僵硬的天君才听到了白澈老祖一句低沉的:“知道了,下去吧。” 天君有些不放心:“老祖莫嫌孙儿多嘴,此事兹事体大,不知老祖欲如何处置……” “这已不是你能掺合的争端了。再者,不过是泰山一系私藏了一缕鸿蒙紫气罢了,又不是什么上了凌霄殿便会让诸神口诛笔伐的罪过。”白澈老祖完全没有说的想法,说了一堆不能说的理由之后,就给了天君一句寒凉刺骨的,“你确定你想知道么?” 天君缩了缩脖子。 得。 告退。 而白澈老祖就坐在原地,思考了许久,方才僵硬地站起来,往后院而去。 那里住着白澈老祖痴迷了一辈子的花妖夫人。 白澈老祖为了能将他在幽冥宫争抢到的天道之力容纳入体从而成圣,近日一直在闭关,和花妖夫人已是好几日没有见,这心上人的陡然出现,花妖夫人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可当白澈老祖给花妖夫人耳语了两句之后,花妖夫人那姣好的面容都僵硬了片刻。 但抬头看着白澈老祖那严肃的表情,花妖夫人终于是没有多说什么,只伸手去摸储物袋,拿出一个玉盒放到石桌上。 这个动作之后,花妖夫人双眸都续了一汪水,但她还是将玉盒往白澈老祖面前送了送。 白澈老祖开是开了这个口,却没想到花妖夫人即便明摆着不舍得,却给东西给得这么干脆。 他一时间都有点心疼了,没有着急去拿玉盒,只伸手覆在了花妖夫人的手背上,柔声道:“这还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 “夫君知道就好。”花妖夫人反手抓住了白澈老祖的手,低下头,泫然欲泣,“妾身知道,夫君能来开这个口,必然是因为真的需要此物。如今局势混乱,一步走错都有可能是万丈深渊,妾身不能阻拦夫君大业,只盼将来。” 将来什么呢?花妖夫人没有说。 但这样可怜可爱的女人已经是让白澈老祖心都碎了,他直接把花妖夫人抱到怀里:“将来……将来,什么太极图盘古幡,什么人参果诛仙剑,为夫都能将他们捧到夫人面前搏夫人一笑!” 这样的大话听得花妖夫人都笑了,她双眸仍是才哭过的些微红肿,但嘴角已经是带了笑,她伸手去捂白澈老祖的嘴,“夫君可别介,东西再贵重也是身外之物,不必许那么重的诺。” 然后,花妖夫人顺势窝在了白澈老祖怀里,明明是四海八荒上数得上的有权有势之人,这一时间竟还整出了点她还是那个无名小妖,白澈也只是个被边缘化的神君,二人只能做苦命鸳鸯相依为命的意味。 抱着抱着,花妖夫人还抬手,轻轻抚了抚白澈老祖的眉头:“只一点——自老祖宗死后,夫君日渐操劳,让人放心不下。妾身想,夫君即便事忙,也要珍重自身才好。” 这片刻的温情,让白澈老祖那已经梆硬起来准备去谈正事的内心都温柔了起来。 他无限深爱地亲了一口花妖夫人的额头,情话也是张口就来:“自然是要珍重的,不然如何天长地久地与夫人一同做这天地间最尊贵的夫妻?” 老夫老妻了,互相之间都知道怎么才能挑起对方的兴致,白澈老祖亲的虽然是额头,但是手上可一点都不老实,花妖夫人嗔怪地咯咯直笑,嘟哝着:“大白天呢!” 但他们又不是第一次白日宣淫了,白澈老祖一个“怕什么”,便将浑身发软的花妖夫人放倒在了海棠树下,还温柔托住了花妖夫人的后脑。 就这,白澈老祖那原本应该拿了东西就立刻去干正事的行程,多在温柔乡中耽搁了一天。 但都拖了那么多天,也无所谓了。 白澈老祖别了花妖夫人之后,便朝着魔族而去,这样的行程自然是对外保密,就连忘川那边都是仙族的官员悄然等待。 踏入魔族地界之后,白澈老祖更是将低调进行到底,到得魔族幽冥宫门口,甚至亲自敲门。 于是原本蔫巴巴的魔族守卫一下子就精神了:“你你你……你是何人!!!” “废什么话。”白澈老祖莫名还有种长辈教训自家晚辈的亲近,“通报去,九仙山白澈有要事要见老魔君。” 守卫都来不及咂摸“老天君白澈”和“九仙山白澈”两者之间的关联,就一溜烟去了幽冥宫深处。 但老魔君咂摸得出来啊! 这白澈明摆着以私人身份前来,可仙魔不两立,你和我有什么私人的情分需要叙么? 可是来都来了。 并且全程老魔君安插在四海八荒的细作包括魔族之内的耳目都没有得到任何“近日白澈老祖有异动”的消息,可见这真的是私人行程。 想来……见一见无妨吧? 反正魔族的处境也不能更差了呀! 白澈老祖就这么被请入了老魔君的闭关之所。 是的,非常直接。 一方面老魔君是真不觉得白澈这时候来会说什么要紧事,需要他正襟危坐在正堂上见,另一方面……他现在已经不能轻易耽误修炼的时间了。 折腾了魔族合道的那么一通事,他即便没有参与正面战场而只是一通斡旋,他那已经破败的身体也再经不起仙元流逝。固然,如今于他而言再修炼,进入的仙元也比不过流逝的部分,但能多修炼片刻,总归能多片刻好活,谁不想活着呢? 就这心理和身体状况,白澈老祖看到了老魔君时都有些震惊——以凡人的视角来论,如果说魔族合道之前的老魔君是个七十岁且身体不好,但咬咬牙还能勉强站起来的老人,那现在就成了九十岁各方面功能都开始衰退,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的存在。 这样衰朽的老对手,让白澈老祖的情绪都有些复杂:“你还好么?” 老魔君似是讥讽似是自嘲地笑了笑,没有说好不好,只道:“之前仙魔二族虽然有合约,但老天君应当知晓那是权宜之计。事到如今,合道之事已经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之前的合约本来就没公开,到现在则更是不作数了。老天君这时想起要过来,难道是我魔族和天庭还有什么能谈的么?” “当然。”对方不叙旧,白澈老祖便收了自己对老魔君身体状况的感慨,秒切换了谈正事状态。 老魔君都懒得问了,就等白澈老祖说。 其实也很简单。 当今之世,可以称一声足鼎立。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最强大的当属闷不吭声的泰山系,魔族合道之战,泰山系又滚雪球一样得到了最多的天道气息,合道是没戏,但最有可能成圣。 其次,则是白澈老祖和他身后的天君一系,同样有着成圣的机会。 再次,便是和鸿蒙紫气关系不大,但本身有血海之下的那个怪物作为底牌,如果魔族主场作战,白澈老祖还降它不住的魔族。 “这世上所有的足鼎立之局。”白澈老祖说得非常认真,“最强者有着最多的底牌,自然怎么出手怎么好。但对于后头两位是没有什么选择的,唯有联手一途。我想,老魔君为魔族筹谋一生,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老魔君自然明白,但…… 他懒洋洋地笑了:“足?老天君视当日突如其来将冥照带走的那一剑的主人为何物?又视当日老天君与泰山老人争夺之后剩余的天道气息进入的人参果身体为何物?” 这个问题倒是难不倒白澈老祖:“泰山系筹谋多年,焉知在那位老祖之外没有培养别的人物?当日那一剑,第一次是劈开了天道的整个意识,第二次则是带走了冥照尊者,都是对他们极有利的事,未必就不属于泰山系啊。” 老魔君微露思索之色,终是未置可否,只道:“天道和那个人参果呢?”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白澈老祖道,“当日老魔君不在现场怕是有所不知——争夺之下,人参果掉了一手一腿,而本座与泰山老人都已经将天道之力吸取到了极限,即便天道还有气息悄然用了人参果的身体,没个十万年八千载的,也不会成什么气候。可那么久之后,倘若本座还是没能成圣,即便被天道以人参果之身诛灭,也心服口服。” 老魔君“呵”了一声:“即便泰山一系有人成圣,一来,魔族和泰山系无冤无仇,二来,即便泰山系有并吞四海八荒之心,魔族仍然可以退回祖地,何必掺和你们之间的事?” 白澈老祖脸上那礼节性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许久才咬着牙花子往牌桌上扔了自己最后一个本不愿意拿出来的筹码,“是,魔族有退路。但老魔君你,没有了。” 老魔君仍是气定神闲:“哦?怎么说?” “老魔君挖了整个幽冥背阴山才造出了魔族血海之内的那个怪物。”白澈老祖沉声道,“致使后土娘娘再也寻不到兄弟姊妹的坟茔,老魔君不会以为,仙界研究出的躲避被轮回台纠察出来去地府计算因果的法子,能避过后土娘娘的莫力吧?” 老魔君的表情陡然僵住了。 以仙魔二族如今的拉胯程度,都已经难以想象 第220章 战端 怎么说呢。 同为天地灵根且生长周期远长于人参果的黄中李,那遭遇和人参果树比起来,不能说是大差不差吧,至少也可以说是天上地下。 人参果树又是被强行嫁接又是被割地赔款完了再安排一趟常年沉睡还无声无息之间被搞出了个长在血海之下的复制品,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但黄中李屁事没有。 这当然不是那帮神仙良心发现了,主要是得益于黄中李生得好——栽在昆仑山上,周边是混沌元气,完全无法移植,就连抵御混沌元气都需要莫力。 莫力:指如果不是那种修为深厚道法精绝给你一道鸿蒙紫气你立刻就可以成圣的神仙,基本就可以不用打黄中李的主意了,万一果子没吃到先被混沌元气卷没了万载法力你看你亏不亏吧! 所以,目前仙界所藏的所有黄中李都是元始天尊亲自摘的,而自他归去混沌之后到如今的几十万年,人民群众虽然知道现在那棵黄中李肯定是结出了新一轮的果子,但根本没有人敢靠近。 甚至说白澈老祖的这半枚都不在仙界登记在册的存货之内,而是早年游历时在终南山寻宝所得。 终南山在远古时亦是修炼圣地,说不清楚是哪位神仙的收藏,也很难说那位拥有这半颗黄中李的神仙为什么没有自己享用这个天材地宝。据白澈老祖猜测,保不齐这果子有非常致命的缺陷,那位神仙切了吃了一半之后就出事了,再没有享用另一半的机会。 基于这个猜想,白澈老祖即便把此物当定情信物给了花妖夫人,也没忘了叮嘱她此物不可食用,只能用来吸取灵气强大自身,万一吞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只是……固然这个黄中李背后有故事,白澈老祖也完全没打算告诉老魔君→_→ 和竞争对手那么掏心窝子干什么呢? 不过呢,互相斗了那么多年,老魔君对白澈老祖岂能没有半点防备? 可即便这果子有问题,自己也没几天好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是以,老魔君斟酌片刻,便爽快道:“老天君预备怎么合作?将泰山一系的人诱到魔族杀?” “老魔君。”白澈老祖幽幽道,“倘你已经容纳了鸿蒙紫气,又得了最大数量的天道气息,如今正是闭关的关键之时,说不好就能成为本界至尊,什么样的事能诱惑你出关?” 老魔君犹豫道:“……以那个人参果娃娃的气息引诱之?” 不,不行。 在白澈老祖和泰山系的撕扯下,人参果娃娃本身就没落着多少天道气息,身体还遭受了重创,离它能兴风作浪还有好一阵呢,慌什么。 又不是供自己成圣的天道气息不够用。 “老天君这意思。”老魔君沉了脸,“你我难道要打上泰山?可是……且不说我魔族的压轴宝物轻易离不得血海,只说泰山那么多年的底蕴积蓄,只靠你我二人,若反被泰山包了饺子……” 白澈老祖却是早就想好了的:“真的一点也不能离开血海么?哪怕把泰山系从未被动用过的鸿蒙紫气许给魔族?” 老魔君骤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失声道:“你舍得?!” “本座又不是没有。”白澈老祖淡淡道,“给了魔族又如何,并且即便魔族有人容纳了鸿蒙紫气,又去哪里拿天道气息?” 不管有没有鸿蒙紫气,反正仙族能稳稳压魔族一头就算我没有辱没祖宗! 再说了,这还是最坏的打算,还没开打谈什么战后分赃啊,万一老魔君活不到分赃的时候呢?并且那个得了人参果身体的天道意识容得下魔族明摆着见不得人的秘密武器么? 后面那半截儿,白澈老祖没说,老魔君不用提醒也知道。 但一缕鸿蒙紫气,诱惑还是太大了。 许久,老魔君才开口:“泰山系除那位老祖之外的其他人呢,老天君预备如何对付?” 说起这个,白澈老祖多了些好奇:“这么多日过去了,冥照尊者还是毫无下落么?” 老魔君眼眸微凉。 “倘若冥照尊者出不了手。”白澈老祖道,“本君可用北斗阵拖一拖那位剑修。但真要如此,老魔君就莫怪本君要独吞所有残余的天道气息了。” 老魔君其实不想答应的。 可是论人才凋零程度,冥照这么一下落不明,魔族确实就……拉胯了起来,本身又没有什么周天星辰什么北斗七星的阵法来兜底,在这种事上根本没有议价权。 但他不死心,想再用一遍各种秘术,万一有惊喜呢? “此事估计老魔君难以决断。”为了合作,白澈老祖只有那么善解人意了,“无妨,老魔君现在的状态也没办法去泰山找麻烦,待老魔君用过黄中李,再想法子将血海之下的杀手锏拿出来,那时冥照尊者若还未出现,我再调动族内神君不迟。” 老魔君总觉得前面有坑。 白澈这个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但……与其让白澈出人,大战结束之后背刺于他,还不如他想办法找冥照。 “既如此。”沉吟片刻,老魔君也不废话了,“老天君能给本君多长时间?” “最多一个月。”白澈老祖道,“我用法诀感应到,那缕已经被泰山系的老祖容纳入体的鸿蒙紫气和天道气息还在互相试探容纳,倘若他真的有成圣的机会,几十年内都未必出关。但若是成圣失败,以我的经验,最多一个月,再无进度之后,泰山老祖随时都有可能出来,到那时就麻烦了。” 老魔君肃然了表情:“明白了。” 一个月。 老魔君挣扎着起身送走了白澈老祖之后,拿出了个玉简留了不少话,再用独门秘术将玉简封印好,交给常年侍奉在他身边的魔族书记官,道:“我将闭关,倘冥照尊者归来,将此玉简交予他。” 书记官恭敬应是,目送着老魔君进了密室。 再接着,密室那特别布置过的阵法都拦不住里面仿佛爆炸一般的恐怖灵气波动。 书记官在外面啧了两声,心说你们仙魔二族的底牌是多,仙元都流逝成这样了还能救回来呢→_→ 然后反手那个玉简就被快递到了金鳌岛:) 开玩笑! 之前没往各地埋细作是因为人手不够,现在金鳌岛早就鸟枪换炮,仙魔二族都成筛子了好么! 自然了,老魔君的那个独门秘术也完全没能难住几乎可以称一声万仙来朝的金鳌岛。 虽然拆人信件并不是什么道德的事,但严格来说老魔君确实得感谢一下飞升仙人。 因为冥照尊者原本没打算回魔族的,得知了老魔君给他留的消息之后,却升起了去掺和掺和泰山一战的兴趣。 他还对玄明真人道:“上仙,白澈不是那么高风亮节的人,但凡黄中李没有问题,仙族有的是想吞下此物的人,绝不会留到如今。我如今虽然算是报过了老魔君的养育之恩,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想求上仙问一问那些远古重宝,黄中李上可不可能本身有些什么毛病或者被人下了什么手段?” 谈不上求,玄明真人顺嘴就问了。 诛仙剑原话:“后天的任何手脚落在黄中李身上都非常明显,老魔君不可能这都看不出来。先天嘛……能出现在四海八荒之上的黄中李绝不可能有什么问题,放心吧。” 玄明真人好奇道:“无法在天地灵物上下禁制倒是常见,只是后者……前辈这么笃定?” 诛仙剑呵呵地笑,仿佛想起了某个它不喜欢的存在:“笃定~~~那一位简直爱面子到了极致,对黄中李更是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品相不好些的黄中李都不会被他带出混沌元气的笼罩范围。就他一个出口,他不动,外头还能有次品?” “那天庭多年不吃留到如今……” “估计是来头不那么正经,他们又没有检验是否有问题的能力,就不敢吃了呗。”诛仙剑空口瞎猜,“如今笼络老魔君需要,便拿出来管他死活喽。” 玄明真人帮人帮到底,多问一句:“来头不正经……多半意味着这东西不是直接来自玉清祖师,那最开始得黄中李的神仙为何不吞呢?” “不稀罕吧。”诛仙剑还是理所当然,“你别把这东西看得太重,什么吃一颗立刻变大罗金仙——那得吞下此物后不被海量法力撑死才行。能生吞此物的离大罗金仙的修为已经不算远了,对他们来说,一口气奔大罗金仙有什么好的,法力虚浮心境浅薄从此止步,还不如一步一个脚印有将来。” 想了想,补一句:“这东西在远古时,都是被大罗金仙们赐给没时间修炼也没多少资质仙缘,上山几十年便着急下山匡扶社稷的凡人弟子,还都是切开了赐,因为一整个吃下去一不小心就爆体了。” 玄明真人默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很好,非常合理。 连冥照尊者听了都一阵无奈,转移话题道:“那也罢了,只是上仙,天君魔君都把你归做了泰山一系的强者,特地寻我去对付你,等大战当日……” “我去和你过两招便是。”玄明真人笑道,“小问题。” 好嘞。 冥照尊者重新回忆了一下自己做魔族尊者时的气势,把道韵调整出来之后便再入魔族。 这对老魔君来说,自然是巨大的惊喜。 冥照尊者是他从小养大的小魔崽子,只要确认是本人,连测试一下忠诚度都显得多余,老魔君二话没说就带冥照尊者去干活——挪动一下血海之下的那个东西。 所以,这玩意儿到底怎么挪? 并且既然有办法挪,为什么在冥照尊者都要被摘星尊者打哭的时候没拿出来? 因为代价真的大。 但凡不是为了鸿蒙紫气(和黄中李),老魔君都舍不得这个血本——既然那怪物离不开血海,那就把血海一起搬走呗! 当然,如今的神仙并没有那个移山填海的本事。 但挪不走血海我至少可以挪个血池呀,凑合凑合不就完了么! 当然了,考虑要出门干架,肯定血海中要有足够的能量——主要指的是戾气,这种东西靠现在立刻折磨死一大波人聚集怨气戾气来供养肯定是扯淡,考虑到是和正在合道的大佬干架,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开天辟地时留下的那些。 换言之,得去魔族祖地取。 老魔君带着冥照尊者回了老家。 话说那位幽冥血海 第221章 混战 第一时间,冥照尊者庆幸自己回了魔族。 要不然这件事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但很快他就释然了。 搬走就搬走了呗→_→金鳌岛现在的想法是坐山观虎斗,让各方势力把潜藏的底牌露得差不多金鳌岛再来捡现成的。 谁和谁斗,金鳌岛是不在乎的。魔族没有了立族之本,老魔君再也不能上牌桌和大佬们掰手腕,不能就不能呗,有什么关系。 但冥照尊者还是担心一点,在进入秘境后忍不住问玄明真人:“上仙,死者已矣,本不应该再多加惊扰,但如今幽冥背阴山已经是这样了,也说不了那许多应该不应该。我主要是想……让老魔君把那个怪物带出去斗法,是否对死者英灵也是一种惊扰?” 这个事情玄明真人是做不了主的,只能再次点亮地藏菩萨留给他的玉符。 这次地藏菩萨的回应来得非常快,甚至看口气是不是地藏菩萨都需要打一个问号—— 英灵?什么英灵? 巫族又没有魂魄,死了就是死了,没那么多讲究。 无非就是……小友解决那团怪物的时候麻利点,莫让它多受不该受的折磨,即可。 玄明真人感应着玉符传回来的道韵,轻叹一口气。 他随即亲自去取了足够的戾气,顺便用自己另外炼制的法宝换下了已经坚持了很久的小竹枝,并光速把戾气送到了冥照尊者手中。 如此,万事俱备。 白澈老祖与老魔君去泰山踢馆的那一日,风和日丽。 今日的泰山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有个泰山系的神君行到僻静处时,被一条陡然从角落里伸出来的血管捂住嘴拖走了。 泰山系的祠堂内,有一盏魂灯,乍然熄灭。 但这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又非战时,谁天天盯着祠堂里魂灯出没出事啊。 连那位泰山老人都没意识到——闭关的关键时刻呢,哪有那么多注意力能放在泰山那庞大的家族谱系上。 但没关系,有人会替他们留心的—— 老魔君抓人自然是为了获知泰山老人的闭关之地,好搞偷袭,但当血管意图弄开泰山老人闭关之地的禁制时,老魔君只见一道剑光。 玄明真人没有露面,但那一道剑光已经让藏在暗处的白澈老祖和老魔君心生凛然。 正在闭关的泰山老人也被迫停止了运转周天。 霎时间,强大的威压笼罩了整个泰山,一干在泰山中修炼生活的神君仙侍都觉心惊肉跳。 那毕竟是本界离圣人最近的存在,其强大自不必言。 但这对白澈老祖和老魔君来说问题不大——离圣人再近那也不是圣人,白澈老祖无非是和鸿蒙紫气的契合度和拥有的天道气息比泰山老人略有不如罢了,本质上并不缺什么;老魔君带出来的那个怪物当年更是面对圣人尚且能打得有攻有守的存在,又有何惧? 至于今日是过来完成一场表演赛的玄明真人和冥照尊者……该低头的时候还得低头,这不是他俩现眼的时候。 三足鼎立的气氛持续了不过片刻,泰山老人沉稳的声音响起:“二位一定要这么着急铲除本座么?”甚至都不用问那二人是谁。 白澈老祖也没有自我介绍的心情,更无所谓什么大义名分:“焉知老祖闭关结束后不会对我们动手?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泰山老人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只是玄明真人陡然感应到了一股目光的注视。 但他丝毫不慌——自从和冥照尊者敲定了他俩今天过来打一场表演赛,他便已经到泰山府来了,现在的外形是一位算不得嫡系也谈不上外人的泰山系神君,你看就看呗。 看不出问题来,只以为自己原来是看走眼了,泰山系原来也是有青年才俊的,那最好。 但即便看出问题来了……重要的是血缘么?大敌当前,你不去撕那明显是敌人的两个老祖,反而来纠缠一个立场混沌的陌生人是什么道理?生怕他不投向对面么? 果然,泰山老人的目光在玄明真人这里投注了片刻,便轻描淡写地移了开去,想再说点什么,却立刻感应到了一股子异样的灵气波动。 还没来得及细细感知那灵气波动来自何处,耳中先听到了“噗”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被钻破,泰山老人陡然反应过来这灵气变动来自哪里,顿时身形一晃离了原本打坐之地。 下一秒,便有一道血管势不可挡地冲破他打坐用的蒲团。 这臭不要脸地偷袭! 泰山老人的脸黑成了碳,本就老得令人动容的那张脸更添三分狰狞,他再身形一晃,竟是陡然消失。 搞偷袭的老魔君警惕心瞬间拉满,已经被他当做神经末梢在整个泰山府散开的血管更是根根警惕,大概是运用那怪物的力量到了极限,老魔君身上甚至还笼罩了一层血光。 恐怖的凶戾之气顿时笼罩住了整个泰山,在这样的气息中任何动静都显得非常明显,当一股清灵之气裹挟了天道气息出现时,老魔君直接做了最充分的准备迎了上去。 两个能苟又心机的老家伙之间的拼命非常好看,因为刚好是一正一邪的缘故,一时间竟让人仿佛看到了开天辟地时盘古大神持开天神斧迎战三千域外天魔的……丐中丐版。 说白了老魔君打不过泰山老人→_→ 所以老魔君只能一边用庞大的戾气硬接天道气息的硬攻一边怒吼:“白澈!” 老子活了这么多年早就够本了这一搏是为了魔族!但你不玩命你全族都得完蛋! 白澈心里在骂娘。 ——你特么这么大声是怕我偷袭成功对吗? 偷袭这种事情讲的就是个出其不意,老魔君这嗷唠一嗓子过后,最佳的偷袭时间毫无疑问是现在,白澈不再有什么“要不再等等”的犹豫,直接一道毫不起眼的微光朝着泰山老人的后脑勺就过去了。 神仙都有外放神识和护体灵光,这微光再不起眼也能被泰山老人感应到,泰山老人直接冷哼一声,抬手掐了个护盾往身后一放。 按理说,蓄谋已久的偷袭和随手一掐的护盾,即便掐护盾的人会比较强大,偷袭也绝没有一点效果都没有的道理。 但那道微光真就是才碰到护盾就瞬间消失,软和得一点也没有偷袭的样子,泰山老人心中犯疑,还没想明白是为什么,已经有一道金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泰山老人迎面而来。 刹那间泰山老人神识剧痛,没和鸿蒙紫气融合的那部分天道气息也就罢了,融合了的那部分瞬间开始翻江倒海,简直恨不得将泰山老人的神识直接撕裂。 与此同时,白澈老祖也脸色苍白地显出了身形——这一击对于泰山老人是什么效果,对白澈老祖来说也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白澈老祖和老魔君弄死泰山老人的好机会,暂时失去了战斗力的白澈老祖给老魔君传音:“攻上去!” 老魔君直接对着泰山老人就是一阵猛攻。 泰山老人现在内忧外患齐聚,应对老魔君便难免左支右拙,眼看着老魔君就要建功,一直在观望的玄明真人出手了。 他手上有绚丽的剑光冲向老魔君,但同时冥照尊者也出手阻拦,还愉快地来了一句反派专用话术:“道友莫慌,你的对手是我。” 玄明真人提着一把竹剑,直接凶猛地迎上了冥照尊者。 他俩算是棋逢对手可以互相拖住,但玄明真人的出手绝对不是对战局一点影响也没有—— 泰山老人是在内忧外患的复杂情况下还多看了玄明真人一眼,狐疑极了:一方面我泰山系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高手而我不知道?另一方面这人当日在魔族幽冥宫出手的时候好像要比现在厉害一点呀?咋回事? 老魔君也多看了冥照尊者一眼,也有些懵逼:就是说……我觉得我家冥照比原来的那个还厉害了一些是怎么回事?被敌人掳走再设法逃回之后还能有修为精进? 就懵逼。 但这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既然两个年轻人互相熬鹰去了,老魔君的注意力就重新放到了泰山老人身上,还招呼白澈老祖:“你死了没,没死就一起!” 白澈老祖:……嘿你怎么说话的? 然后颠颠儿地加入战团。 而目光拉远,打了这么一会儿,泰山系诸人是死的吗?不知道过来帮一把? 实在是插不进手。 泰山老人那边就不说了,举手投足之间不是让人只想下跪的天道气息,就是仿佛来自蛮荒时期甚至开天辟地时的强大戾气,这咋帮把手啊。 玄明真人那边也完蛋呀——虽然两人都早已明确了“打假赛”的原则,但以两人的实际实力,再打假赛看起来也是兔起鹘落,冥照尊者手段无穷,玄明真人一把长剑顶一切的无法插手。 所以只能看着,连试图往外发个消息找交好的世家大族都不敢瞎动作——鸿蒙紫气之争诶!你叫别的仙族世家过来,他们到底会帮哪边还说不定呢! 于是甚至打开了护山大阵,避免有任何人意识到这波冲突不对劲想过来捡漏。 而两个战团呢,表演赛那边互有胜负,精彩无比,真刀真枪干架那边反而显得就那么几个手段来回用,天道气息互相碰撞得都出空间崩塌了还非常僵持。 但白澈老祖和老魔君心里已经嘀咕了起来。 因为持久赛干不过啊! 对方是真的老家伙,在仙界老 黄雀 泰山系覆灭的最大赢家。 玄明真人一下子就想起了下界的“侍奉神明”流修炼法—— 那个流派不打坐修炼,不练气吐纳,所有的本事都落实在“请神”上。初级阶段是一有需要就开始呼唤神明名字,给上相应祭品,再请神明完成他的目的;高级阶段则是自己的身体也不要了,请神明上身之后可以运用神明的力量御敌;最后的梦想则是和神明共用一个身体然后白日飞升,最大的挑战自然是如何守住自己的人性不要被“神明”侵染。 这个流派在下界曾盛极一时。 但……那从未锤炼增长过的神识,拿什么和那些“神明”比呢? 修炼者们便挖空心思地想办法维持自身人性,后来发现辛苦一点,打坐练气修炼自身强大起来是最靠谱的,然后渐渐地发现我自己都打坐练气了我还求什么神仙附体?求自己啊! 下界由此才渐渐走向了修炼的正轨,“侍奉神明”流就此被普罗大众抛弃。 却未曾想那下界修士都看不上眼的修炼之法,如今这仙族魔族最位高权重的两位老人争先恐后地用上了! 玄明真人的心情一时十分微妙。 但再是心生“世界真奇妙”的感觉,也丝毫没耽搁玄明真人对现在局势的判断——既然都开始和天道气息或者血海怪物共享身体了,他俩最好是不要掺合太近的好。 鬼知道这俩老祖能把天道气息或者血海怪物的力量发挥到什么程度! 于是玄明真人在表演赛之余给冥照尊者递了一个眼神,接着就是见势不好,夺路而逃。 冥照尊者也不知接收到玄明真人的眼神没,反正玄明真人跑了他也迅速化作一道灰光追了上去,两人那遁速即便没全开,意思意思踩踩油门也是在瞬息之间遁出了千里之外。 泰山老人自然看得出玄明真人的退却之意,但这个莫名出现的年轻人本来就没有完全取得泰山老人的信任,再者那怎么也都是把冥照尊者引开,泰山老人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何况现在白澈和老魔君来势汹汹,也不知这两人都让步了多少身体控制权,总之白澈老祖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让人根本喘不过气的威严,而老魔君身上的邪气也重得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渐渐乌云密布。 泰山老人内心深恨! 倘若天道不是现在这个四分五裂的状态,就老魔君的表现,拖个三不五时的你看老天爷劈不劈他就完事了。 偏偏! 没办法打借力天道的主意,这两人还有了越战越勇之势,还因为白澈和自己体内的天道气息出自同源,白澈体内的气息这么快活,让泰山老人狠命压制住的天道气息蠢蠢欲动。 身体控制权终究是没有命重要。 泰山老人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一咬牙一闭眼便放开了身体的控制权,这不过是在神识深处微微一动,随即便有磅礴的天道气息冲入他的识海。 这其实是很疼的,识海岂是能这么瞎折腾的地方? 但天道气息毕竟强大——很快就屏蔽了泰山老人的痛感,挤占了泰山老人放开的那部分识海,随即泰山老人的气息也为之一变。 再之后,他们三个人互相碰撞的战斗余波飞快冲垮了泰山系经营了几十万年的阵法,让已经离泰山有几百里的玄明真人和冥照尊者心惊肉跳。 都隔了这么远了,加上那三人都算是已经打红了眼,他俩这表演赛也差不多得了。 玄明真人甚至给冥照尊者递了个人头:“喏,倘若道友还要回魔族,这是道友给老魔君的解释。” 冥照尊者非常淡定地把人头接过,研究片刻:“呀?真的?”我还以为是金鳌岛哪位大佬手搓的呢→_→ “真的。”玄明真人好笑,“我观察这位泰山系的神君很久了,确定他也是个作威作福欺男霸女之人,这才痛下杀手。” 冥照尊者听了有些好笑:“然后取了他的人头,还用法力拓宽了他的识海,确保若是有人验尸,一定能看到个还算不错的识海,进而推断死者生前修为不错?” “当然。”玄明真人肯定。 冥照尊者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老哥,稳! 然后,正魔两道的大修士,开始肩并肩看起了远方泰山的天崩地裂。 说起来,血海怪物的血管悄然卷走了一个泰山系的神君时便已经散发出了对于鸟兽虫鱼而言非常巨量,简直无法忽略的戾气,于是鸟兽虫鱼们在那一瞬间能跑路的都跑路了,倒是不必担心伤及无辜生灵。 至于说在泰山居住的一干神仙……泰山嫡系的神子神女们即便自己没作过什么恶,多多少少也都享受了祖宗那手段不太干净的余荫,包括他们手下的仙娥仙侍大多也不太清白,倒是都可称一句死有余辜。 只是泰山府里既没得过好处如今还得给泰山系陪葬的,还有欺男霸女然后被困在泰山的“男”和“女”…… 想到这里,冥照尊者忍不住偷看了玄明真人一眼。 亲!你是个正道人士亲!你按道理说不会容忍无辜之人死在你的算计之下吧? 修仙之人五感都发达,玄明真人发现了冥照尊者的偷瞄,好奇道:“道友?” 冥照尊者如实阐述了一波自己的疑惑。 玄明真人:额…… 不担心啊,因为下头泰山系已经有十分之一的人都悄悄换成了飞升仙人,大战一旦开始无法收场,飞升仙人们就会把那十分之九的泰山系带走回金鳌岛。 还不会被上头三个打得昏头了的魔头发现。因为擅长幻术的妙华仙子来了,当时是怎么保下的十万天兵天将,现在就是怎么保住的泰山系。 但和十万天兵天将都得到了较好的安置不一样,泰山系这帮人是都要经历一遍无痛搜魂的,作恶多端的原地弄死打包送地府,没啥问题的封了记忆让其自行离去,绝对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冥照尊者:“……” 就是,弱弱地蛋疼。 一方面,不得不感慨你们正道人士是真的闲。 这事儿换了我们魔道妥妥是直接把整个泰山府打包送给后土娘娘拉倒!罪大恶极的该受什么刑算什么,即便没错的咱们下辈子补偿不也一样么? 当然,另一方面,现在的正道也是真的阔。 阔到泰山一系这么个古老的传承,说占十分之一就占十分之一,谁特么知道现在真正的体量是多少。 冥照尊者简直越想越为魔道如今的处境感到心酸,只能不想了,再次把注意放在战场上。 最开始的时候,三方都没有打算放弃太多的身体控制权。 但打架这种事情嘛,等双方都打红了眼睛的时候,你卷一点我卷一点,你进一步我进一步,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呢? 所以到后来几乎就是一道较多的天道气息在硬扛较少的天道气息和一个最原始的戾气团。 这种战斗,倘若有点战斗意识和战斗技巧那还有得说,可天道气息也好血海怪物也好哪有什么机会学战斗,这一旦拼上本能,单打独斗就打不过联手了。 因为徒有海量法力而只有一个孔可以倾泻,自然是比不过两个独立个体的分别倾泻和疯狂攻击啊。 于是发展到最后,泰山老人的身体千疮百孔,神仙难救。天道气息再想要一个身体,也不代表着还能凑合凑合用这个垃圾袋,只从那仿佛破布一般的身体疯狂泻出。 同时,那一缕原本被泰山老人容纳入体的鸿蒙紫气陡然没了依托之地,混着天道气息一块逃出了他的身体。 白澈他们俩若是有玄明真人的本事,是可以想办法把鸿蒙紫气单收起来继续使用的。但白澈和老魔君明显没有掌握此项技能,两人现在是各自掏出了容器,预备能吸纳多少天道气息和鸿蒙紫气算多少。 但即便两人都在疯狂吸取,逸散出来的鸿蒙紫气还是无可避免地照亮了整片东方的天空,仿佛绝美的朝霞。 白澈和老魔君完全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看到了这耀目的一幕,散开的神识还感应到了有许多气息在疯狂靠近。 一场大战之后,两人的状态都不算太好,倘若真有外人冲了过来,还真有不小的概率被旁人捡了漏。 两人瞬间就下了决心。 泰山老人已死,咱们现在得跑。 于是互相之间也不存在什么打招呼了,你一道遁光我一道遁光的破空而去。 诶? 不是还有一道鸿蒙紫气么?老魔君不要了? ——不担心。 因为现在泰山都几乎被他们三人的一顿狂轰乱炸夷为平地了,挖地别说三尺了,三丈都是黄沙,泰山系一干人等在战斗余波之下早已是尽数化为齑粉,属于是一点渣都没剩下。此时即便是有人要过来捡漏,最多也就是吸两口鸿蒙紫气散开之后的紫雾,哪有人会费那劲去找一缕从来就没有被记录在册的鸿蒙紫气啊。 何况,还有冥照呢。 在老魔君自觉快要压制不住心头的嗜血的冲动,把最后的理智都给那个怪物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看到了冥照尊者化作一道灰线飞快遁来,比遁光还快的是传音:“君上但走无妨,我必将那一道鸿蒙紫气带到幽冥宫。” 冥照在这儿一站,浑身上下就是一个“稳”字。 怕什么! 是以,老魔君跑得非常放心。 而白澈老祖那边……鸿蒙紫气不紫气的都不是关键争议了,快乐的是泰山老人已死,他得 魔陨 好孩子,你这身体给了我可好?…… 一开始,仙族世家们看到东边的天际出现一大片紫色祥云时,第一反应都是管哪里出事了呢,先组织足够多的家族中人过去吸两口,能占多少便宜算多少便宜。 到了地方才发现是泰山。 接着低头一看发现我泰山呢? 关键是非但泰山被夷为平地,连那势力不小且颇多精英的泰山一族都无一人生还,战斗现场留下的是恐怖至极的天道法则气息,想靠近一下战场中心,但凡法力稍微有点没跟上都能被残余的气息震得跪下,根本不要指望可以去战场中心找找有没有更多的鸿蒙紫气残留。 仙族世家们为此心惊肉跳。 因为在事前没有任何世家嗅到了此地将产生一场大战的风声,即便神仙们之间的斗争不比凡人造反一样再低配都需要弄个三五百人搞宫变,大多数时候是几个战斗力极强的老祖们谈笑间就奠定了将来的政治格局,可一点串联的风声都没有,还是太夸张了。 并且那可是泰山系。 固然这些年来泰山系收敛了不少,安详地干着自己的活和发着低调的财,根本不在凌霄殿上找什么存在感,当年天帝称号变成天君之后更是二话没说就非常自觉地把“东岳大帝”称号改成了“泰山府”。 可你以为“东岳大帝想要鸿蒙紫气所以地藏菩萨就给他了”是谁想要地藏菩萨都能给的吗?想想三清祖师的给了谁女娲娘娘的给了谁,泰山系但凡有一星半点比不上一个政权第一一个军权第一难道地藏菩萨能瞎给?不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可就是这样的泰山系,一夜之间崩盘了。 那若是对泰山系动手的大能什么时候对我们家族也感兴趣了呢? 想到了这一点,众神尊无一不是不寒而栗,通家之好的家族们彼此之间都在紫雾散尽之后私下聚会了好几次,为的就是互相打听到底是什么人动的那么大手笔。 没有消息。 未知往往最是可怕,老祖们为此抓耳挠腮坐立不安,恨不得监视网能覆盖所有的世家大族,任何一个和平时表现得不太一样的动作都拿出来仔细分析到底有没有可能是他。 一旦发现罪魁祸首,必天下共击之。 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以后我们还有安稳觉能睡么! 不吹不黑啊,当这帮神仙们开始恐惧起来的时候,效率飞快——他们很快就锁定了天君一族。 别问,问就是这段时间大家都在互相试探到底是不是你,就只有你九仙山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就说你有没有猫腻吧! 于是或明或暗的目光都朝向了九仙山,但一切试探都是石沉大海,白澈老祖那边愣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老祖们一阵纠结,总不能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就撕破脸,最终决定是让那些任上神帝君之职的晚辈去凌霄殿找天君。 天君:“……” 就是即便有一万句脏话想骂,也得收拾了心情去九仙山求见,给仙侍说的是十万火急,老祖您再不出来给句话我怀疑那帮老祖都要指挥他们的不知第多少代孙子们逼宫了! 白澈老祖哪里还有那些心情。 那是他唯一的女儿。 不得不说,白澈老祖和花妖夫人之间的爱情还是有点东西的——不知是不是花妖夫人确实德不配位的缘故,即便用尽仙界秘术,甚至送子娘娘有一段时间都直接住她寝宫了,天喜星君就差没指点他们夫妻俩敦伦了,她还是一直都没能怀上孩子。 而白澈老祖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生不出孩子来还得了? 当时,各路神仙那叫一个前仆后继地给白澈老祖推销自家美人,包括天君一族对白澈老祖都施加了不小压力,但他顶住了。 左右天君一族嫡系旁支数不胜数,丝毫不耽误白澈老祖挑选了一个合适的孩子继承君位,完了白澈老祖对自责不已的花妖夫人还各种体贴,说的都是什么“左右当年有了你我就没打算做这天君,如今不过是桥归桥路归路而已,不必苦恼”的温柔话。 就凭这一点,胜过世间多少见色起意的渣男! 而白澈老祖退位之后,花妖夫人又调养了许多年,好不容易怀上珠胎,孕育近万年,方才弄出了个小女儿出来。 白澈老祖还调侃她:“夫人果然是在人参果树上养过的,生个孩子和人参果的生长是一个速度。” 调侃是调侃,但夙愿终于得偿,对这一个闺女自然是养得金尊玉贵,连灵根都要给她挖最顶级的,还因为花妖夫人连带小闺女都“柔弱不能自理”,怕生挖灵根还得生饮人血那血刺呼啦的场面吓人,还得去魔族买现成的。 这样的宠爱,这样的珍惜,你现在告诉我闺女的身体都快被我整回来的灵根搞崩溃了? 白澈老祖看到躺在云床上的闺女和在旁边抹泪的花妖夫人,自己用尽一切手段想挽救一下闺女,偏偏自己确实不懂太多岐黄之术,知道的办法用了一个又一个,却一点效果都没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花妖夫人同样要崩溃了。 终究是曾经趴在人参果树身上吸过血的上神娘娘,她从人参果树上攫取的生机非同一般,在闺女垂垂将死的时候,她都不知给闺女渡过了多少次纯粹的生气和法力,勉强支撑着等她夫君归来,抱的本就是“夫君回来就什么都好了,我那无所不能的夫君总会有办法的”心思。 可是……竟然不行么? “夫君……”花妖夫人说得摇摇欲坠,泣不成声,“夫君……她还这么小……当年我伤得那么重夫君都能救活,如今……” 白澈老祖心都要碎了。 如今和当年可不能比。 闺女固然随了你(也有可能是随了人参果树),是纯粹木属性,但当年尚有枝繁叶茂的人参果树可以敲骨吸髓,如今人参果树都被魔族养得面目全非,又让我去哪里再找和人参果树一个级别的天地灵根呢? 不,其实是有答案的。 虽然蟠桃已经被后世神仙们霍霍得绝种了,但是黄中李还好好长在昆仑山上啊。 夫妻两个一时间都想起了这个可能,几乎是心灵相通,可在白澈老祖说点什么之前,花妖夫人先摇了摇头:“夫君,不能。” 你不能去昆仑山。 我爱女儿也爱你,但我更爱你。 白澈老祖心口疼,抬手紧紧抱住了花妖夫人,偏偏此时那床榻上的小神女稍微恢复了一些意识,看到了相拥在一起的父君母神…… 敏感的小神女的声音微弱:“父君母神是决定不要我了么?” 催肝断肠。 你说就这么个局面,仙侍来回报说天君求见,白澈老祖得多想把他打死啊→_→ 但打死是不可能打死的,花妖夫人还咬咬牙推开了白澈老祖:“夫君,快去吧,倘不是什么要事,天君是不会来寻夫君的。” 白澈老祖去得一步三回头。 然后原本已经是低沉的心情知道了老家伙们的试探,一时间白澈老祖真的想掀了这个破摊子试探你个【脏话】试探!就是老子干的如何吧!我就是要成圣怎么了?我成圣了之后想来就有办法救我女儿了! 但……不行。 泰山老人比白澈老祖不知多筹谋了多少年,法力不知深厚到了何种程度,泰山老人都没有成圣的机会,白澈老祖现在完全可以在脑门上写“痴心妄想”四个字。 没办法,白澈老祖咬咬牙,回天君的是“知道了”三个字,但没说怎么处置。 但天君也不敢问了,今日的老祖太吓人了。 他飞快告退,白澈老祖生了三息时间的闷气,随即直接吩咐仙侍:“去,给那些老家伙派请柬,三日之后我要在九仙山见到他们。” 仙侍喏喏而去。 白澈老祖一转身就去陪老婆孩子了,三日之后再出现在九仙山会客用的大厅时,说的很干脆,就是撒了谎:“本座知道诸位在猜测什么,但泰山之事不是本座干的。” 撒了谎还不让在场任何一个老祖有反应过来的机会,只抛出了更大的炸弹:“这些日九仙山毫无动静,是因本座的女儿之前服下了购自魔族的血气丹,如今身体濒临崩溃。倘诸位有心,最好回去查一查魔族的血气丹和灵根到底有没有什么猫腻。” 老祖们骤然色变。 固然,都混成老祖了,还和白澈一样这么儿女情长的还是少数。 但这丝毫不影响魔族血气丹出问题的危险性啊!!! 这些年来大家生孩子没□□……没灵根的概率越来越多,大家要么自己亲自血刺呼啦地去挖人灵根要么去魔族买现成的,自那个倒霉催的苏玄明一顿操作逼死洛韵神女和岚姝神女,谁还那么胆肥要顶着天道保不齐要清算的风险亲自挖灵根啊,魔族愿意干脏活花点仙石让他们干不就完了么? 固然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但从魔族手里公平交易总比自己亲手去挖不会脏了手吧! 可要是魔族动了手……以仙族从魔族买灵根的源远流长法,这怕不是已经伤到了仙族根本的事情了。 “多谢老天君告知。”这是更要紧的事情,老祖们一个个精神都紧绷了起来,“我等这就回去查!倘若真的有问题……” “真的有问题,诸位还来九仙山做什么?”白澈老祖冷淡地说了这一句话,也不等他们一个个离开,自己先心急如焚地去陪老婆孩子了。 诸老祖早知白澈这么个情种设定,并不多怪罪,至于白澈老祖那句话…… 是不用来九仙山。 直接冲凌霄殿啊!魔族特么做这种事情就要做好承担仙族怒火的准备!天君这都不发兵? 幽冥宫并不知道仙界还有这么要紧的事情发生,更不知道大战在即。 因为老魔君对着冥照尊者带回来的那一缕鸿蒙紫气,正在陶醉。 这么多年过去了,魔族总算是拥有自己的鸿蒙紫气了,真好。 老魔君欣赏了鸿蒙紫气许久,方才看向下首的冥照尊者。 平日看这个继承人,无非就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只觉得魔族将来有靠,自己即便死了也甘心,但今日老魔君看冥照尊者,总觉得这个人…… 年轻,强大,有着最顶级的身体和灵根,前途无量。 好合适的身体啊。 这让老魔君对着冥照尊者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 不知道为了什么,冥照尊者的手臂上都起来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个老魔君不对劲。 但冥照尊者到底沉得住气,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只低头微提衣摆,迈上了去往王座的阶梯,稳稳地停在老魔君伸手可以够到的位置:“君上。” 老魔君尤嫌不足,再招了招手:“过来,我有秘事要与你说。” 冥照尊者心头微沉,心说大家都是修仙的,有什么秘事不能传音呢? 但他还是把头靠了过去。 老魔君脸上是灿烂至极的笑容,一张口,却没有见舌头,只是仿佛章鱼触手一般的许多条血管争先恐后地冲出来,目标是冥照尊者的脖颈。 早就提起了万分警惕的冥照尊者半点拖延都没有,早就蓄势待发的手掌带着磅礴的法力一把击中老魔君的胸膛,同时整个人疯狂后退,几乎到了幽冥宫大殿的正门。 一个在正门,一个在王座,这是大殿能容纳的最远的距离了。 老魔君骤遭重创,却没有吐血也没有诧异,只阴恻恻地站起身来,浑身都是让人看了心 昆仑 不能让黄中李也这么倒霉。…… 魔族幽冥宫发生巨变! ——不知道什么原因,老魔君和冥照尊者发生争执,在幽冥宫中大打出手。 老魔君也不知是用过了什么灵丹妙药,原本摇摇欲坠的身体竟发挥出了强大到让人战栗的实力。 完了冥照尊者他……人民群众是知道冥照尊者很强,却万万没想到他这么强。 魔族那帮尊者隔幽冥宫大老远的,面对着老魔君展现出来的威压都不得不弯腰低头,但冥照尊者愣是和老魔君打了个有来有回,并且……人畜无害。 人畜无害何解? 正常人法力(如果能)发挥到这个强度,早就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天地威压了,即便达不到言出法随的效果,那威压也足以将人压垮。 但冥照尊者没有。 他那些法术不说毁天灭地,至少也是和老魔君旗鼓相当,人民群众虽说不清他的法术到底都消耗了多少法力,但至少从给外界的人的感应来说,确实如同抬手就能掐一个的最简单的火球术。 举重若轻,莫过如是。 目击者中,还有不少魔族尊者暗暗嘀咕,冥照尊者的很多道法……怎么不太像魔族呢? 这样的疑问他这辈子也不会得到解释了。 因为冥照尊者和老魔君过招过得整个魔界都知晓并震撼之后,冥照尊者不敌老魔君,重伤败退,但也不知他到底和老魔君之间产生了何种无可调和的矛盾,总之丝毫没有对老魔君低头的意思,直接化作一道遁光掠过忘川河。 他干脆利落地叛了。 为这一点,魔族内部内心忐忑,自觉天塌地陷。 是,老魔君表现出来的战力是很强大,这么活蹦乱跳的德行可见还能苟不少年。 可他老了。 神仙们一旦注重保养之后是能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不错,可老魔君一方面已经仙福永享了几十万年,另一方面他确实仙元受过重创,挣扎到如今早就时日无多,说白了他总有离开魔族人民的一天,真等他离去了,魔族去哪里找一个冥照尊者那般强大的继承人? 愁人! 但这样的消息落在天庭耳朵里就只有那么顺耳了! 冥照!那个若干老祖去魔族撞见人参果树之事的时候愣是强大到把老祖们打得落荒而逃的冥照! 当然,当时的冥照尊者还借用了魔族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杀手锏,但是即便没了那个杀手锏,他的实力能有个当日表现出来的一成两成,就完全足够天庭给他抛出橄榄枝招揽他了。 别的不说,白琛殿下虽然揽下了重新招募天兵天将之事,也勉强把台子搭起来了,但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展现出多强大战力,作为一个元帅真就是各方面不匹配,倘能得冥照尊者,至少可以安排一个副帅,不好吗? 计划通√ 但,固然凌霄殿上的算盘声在幽冥宫都清晰可听,在实践上却还是碰了天庭从没觉得是困难的困难。 他们找不到冥照尊者。 一方面,近期的天道不管事,不回应任何卜算的诉求,另一方面,天庭的基层组织建设…… 山神土地们固然能接收到《关于转发&a;关于转发“关于转发‘关于排查冥照尊者是否在各自辖区内的通知’的通知”的通知&a;的通知》。 但一来,一天要根据各路上神帝君们的通知要求对自身辖区内开展数十次各种各样的排查,最基层就那么小猫两三只哪里忙得过来? 二来……让冥照尊者“归化”之事天庭想的是美,可谁知道冥照尊者是怎么想的呢,更关键的,谁知道冥照尊者的修炼主要依靠的是什么呢?他现在可是重伤,万一他修炼的功法刚刚好能通过吞噬金丹啥的加快恢复速度,山神土地才多高修为,撞上去岂不成了给大魔头送菜? 全白瞎! 所以,凌霄殿上的衮衮诸公只能悻悻放弃了这个打算,并开始在自己的人脉圈子里反复划拉,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能提溜出来,至少让现在看起来过于离谱的天兵天将团队不那么离谱。 毕竟就要和魔族开战了呢! 这还和以往的开战不太一样——严格来说,和这次魔族勾到的天庭怒气值相比,之前的一切战争都可以称之为小打小闹。 因为以往那大多数时候是一家一姓的事情,譬如翊宸帝君为锦华娘娘开战,除了天君嫡系其他单位谁给你玩命啊?又如天道强令天庭为了血海和人参果和那些被折磨的人开战,除了摘星尊者这种正义感尚存的人之外谁又乐得去玩命呢? 但是!这次! 得了白澈老祖的一声提醒,老祖们回头在自己家族里一顿自查,这波可是关系切身利益,大家查得只有那么认真了。 结果嘛……一方面魔族真的动了手,各种手法粗糙得让人落泪,另一方面挖人灵根本来就是这帮水平有限的神仙研究出来的邪术,自己亲手去掏人灵根还会出层出不穷的问题,在拍卖会上买的掏好的灵根难道还能有个百分百的适配度? 于是小到打个喷嚏,大到修炼速度并没有典籍里写的那么快,甚至于房事不太协调生的孩子同样没灵根……都可以赖魔族动了手脚!绝对不是我们私德不修! 再加上有不少老祖都去探了白澈老祖那个小神女的病,将那可怜的只能靠父母的法力续命的小神女的遭遇代入到自己最宠爱的后辈身上……忍不了忍不了! 找到合适的人选直接开打!怎么都得震慑震慑这帮魔族人,要不然他们下次下下次拍卖会还特么瞎忽悠人! 在这种时候,有不少神仙都酸溜溜地想起了玄明上仙。 倘使他在,如今想来资历也够了,由他带兵去讨伐魔族,一方面这个人的能打程度同样让人耳目一新,另一方面魔族行的确实是倒行逆施之事,他那么正直到愚顽的人必然是欣然领命出征,何须大家如今愁得都不知落了多少头发? 唉! 老天君和黎泽天尊对他下手还是下太早了!留到现在多好呢?哪怕是让他死在战场前线也行啊! 就他们这反复嘀咕的效果,直接导致了在金鳌岛上喝酒的玄明真人和冥照尊者连着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喷嚏,酒都喝不下去了,各自无奈地暂时屏蔽了天道给他们灵觉的示警。 是的,冥照尊者在金鳌岛,这波属于是才和前配偶闹翻然后就忙不迭来寻找新欢了→_→ 至于冥照尊者现在的身体状态……不至于如外界传的那般重伤逃遁,但确实受了点伤。 但仙人们身体都普遍强悍,冥照尊者自己又是用的人参果蛊王的身体,治疗什么的……冥照尊者绅士地谢过了折药仙子的关心,并对玄明真人表示相比起现在去闭关养伤,我更乐意找你喝顿酒。 酒意从何而来呢? 祭奠一下那个对自己终究有养育之恩的老魔君。 玄明真人很理解冥照尊者现在内心的痛苦,但在喝酒之前,考虑到以目前的情况来论,冥照尊者肯定是不可能再回魔族了,便带他去紫芝崖上,特地将人参果树指给了冥照尊者看。 虽然已经不在魔族阵营了,并且自己在魔族时确实没有在下界时的卷王手段,靠着歪门邪道能修炼本身天花板就很有限……说白了在魔族做尊者的日子对冥照尊者来说属于“弱化期”,但是发现自己又棋差一着之后…… 冥照尊者:“……” 好气,甚至想和面前这个逼再对一局,看看到底是弱化期的问题还是我真的比不上他。 可惜,一旦双方坦诚到这个地步,就没有什么再较高下的机会了。 冥照尊者只能在心中无限遗憾地一声叹息,想着曾经那树大根深的植株,看着面前那凄凄惨惨的小树杈子……对人参果树上三炷香很明显不合适,冥照尊者只郑重一礼下去:“晚辈在魔族做尊者多年,对前辈多有冒犯,虽知如今赔罪已然没办法弥补前辈所受的伤害,但……还是给前辈陪个罪吧。” 小树杈子看到冥照尊者的第一时间还有些畏惧,但因玄明真人就陪着冥照尊者,便也没有什么太过激的反应,听了这话,便迎风抖了抖。 冥照尊者心头顿时多了一缕道韵,细细一感应,叹息不已。 人参果树说,也不完全怪你。 又不是你在魔族方完成的割地赔款,也不是你研究的用怨气十足的女孩子做肥料,更不是你把人参果种到血海之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甚至你算下来还是我的孙子,虽然我不太想认(这个划掉) 你就是个已有体系的维护者,那又不是什么高精尖的技术,没有你也会有别人,有什么好怪的呢? 冥照尊者心内感慨,再次弯腰:“多谢前辈体谅。” 风声呼呼,仿佛是人参果树在发出什么轻笑,而后冥照尊者又得一缕道韵—— 【按理,你是我的晚辈。你这么正式拜见,我怎么也该给你一份见面礼,至少给你抖出两三个人参果也行啊。 但……我现在太弱了,结不出来,罢了吧。】 冥照尊者连道不敢不敢。 但他和人参果的交流也就到此为止了,小树杈子虽然明理,但于感情上它就是生气的,装都不想装太久。 冥照尊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并未奢求更多。 玄明真人和人参果树的交流就要简单许多,冥照尊者并未试图去偷偷感应他俩之间的传音和道韵都说了什么,反正只见片刻之后玄明真人仿佛摸一只大猫一样揉了揉人参果树的树叶子们,又一个法诀挖开了人参果种植之处的泥土,往里面埋了几颗丹药,把土填上,再揉揉小树杈子,便对冥照尊者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友既想喝酒,走吧。” 冥照尊者便和玄明真人互相谦让着去了,还问玄明真人:“方才,上仙埋的那些丹药是?” “是人参果树的肥料。”玄明真人回答,“它这样的天地灵根,本就不需要那么血腥凶残的肥料。” 玄明真人即便没有再说下去,冥照尊者也懂了,立刻想起来了在魔族典籍里,确实有一份人参果需要的肥料配方。 这让冥照尊者长叹一声:“上仙,我说真的,毕竟我也是个飞升修士,按理说资质差不到哪里去,在魔族又待了那么多年,按理说应该是能炼制出合适的肥料的。但……师父的水平很多时候真的能决定弟子的水平,老魔君当年给我说不要想了弄不出来的,那繁琐的炼制办法岂是我能染指,我还真就……一步也没有迈出去。” “我明白。”玄明真人温和一笑,“下界如何不是如此?——哪有什么天马行空,无非是一代一代的修士在前辈的基础上往前走罢了,魔族修炼的根子本身就有问题,再往前走是绝路,哪里能怪你?” 玄明真人身上仿佛真的有一种能力,说什么“明白”,“体谅”之类的话时,总能让人如沐春风。 冥照尊者又叹了一口气:“我晚些时候想借上仙一个静室炼丹,好歹给人参果树前辈弄些肥料,也全我这么多年的亏欠。待肥料弄出来,上仙可以检查一二,无误后再埋下去,便不必给人参果树前辈说了。” 玄明真人眉目微闪,但并没有拒绝:“好。” 言语之间,二人便到了飞升仙人最喜欢的喝酒之地——紫芝崖上的另一边,一个不会吵到人参果树的地方,飞升仙人在此建了江南园林一般的园子,近可赏小桥流水落英缤纷,远可看苍茫东海一望无际,再会享受不过。 二人分宾主坐下,玄明真人掏了一堆灵花灵果,和冥照尊者围炉煮酒,满上第一杯时,玄明真人开口:“道友,我先说句你可能不太爱听的话。” “上仙请说。”冥照尊者道。 “道友为老魔君而难过,是因无论再如何用数万年的鞠躬尽瘁还了老魔君的养育之恩,情分二字仍然很难说还清。事实上,道友倘若这么轻易放下这一份养育之恩,我反而要重新审视一番道友的人品。”玄明真人道,“但话又说回来,要说恩情,道友的这个身体,如何不是得了人参果树厚恩呢?” 冥照尊者抿了抿唇,许久,长长舒了一口气:“上仙宽慰我,希望我早日从中走出来的心,我明白。”但他今日真的想醉一趟再说,便举杯,“喝酒。” 玄明真人也是点到为止,再不多说:“喝酒。” 青梅 玉清 总不能是黄中李成精了吧! 冥照尊者都奇了:“上仙,以我对天庭的理解,神仙们做事那叫一个想一出是一出,倘若要为了他们的一个可能的动作便专门派人去守黄中李……会否得不偿失?” 玄明真人笑容尴尬了一瞬。 冥照尊者是醉了,但没有完全失去判断力,还觉得现在的玄明真人不太对劲,疑惑道:“怎么了?我说错了么?” 那倒没有。 就是……玄明真人能看出来冥照尊者还是很骄傲的,嘴上虽然没说,但他其实非常在乎他在魔族时被飞升仙人连环坑的那段日子。 而这件事…… 坑人家的时候当然很爽,现在要摊牌了自然就……玄明真人硬着头皮道:“别的神仙会不会动黄中李的主意,难说。但有一个人必然会坐不住。” “谁?” “白澈。”玄明真人在心底都开始闭眼等一个冥照尊者的爆发了,“道友还记得你的魔族手下们劫走的那个凤髓之体吗?” 记得啊! 但是在这个第一反应之后,冥照尊者立刻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然后他先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看着玄明真人,一时间门都想拖他找个地方好好打一架,他好找回一点自己也是个天之骄子的自信。 但……万一自己真的打不过,就尴尬了;万一玄明真人故意让了自己,那更尴尬了。 无法,冥照尊者只能压下了自己的震惊和崩溃,体现在外面的就是粉红色的小角角更红了一点点,声音也有点颤悠:“你们对凤髓之体也动手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硬是把人救出来了?小神女吃的用的是你们另外给的丹药和灵根?” 玄明真人点头。 冥照尊者默默伸手,扶额,一方面为自己身上的孽债少了一条而松一口气,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又输了一招而非常难过。 并且这么一说,整个逻辑就出来了—— 玄明真人他们救走凤髓之体的时候,应该是不知道凤髓之体的买主的。 但以飞升仙人们做事的周全,还有凤髓之体买主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属性,他们肯定会在凤髓之体上留标记,想着早晚有一天把买主收拾了。 谁能想到是白澈! 那不在关键时刻捅你一刀我还是从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我吗? 问:什么是关键时候? 白澈才和泰山老人大战一场,放弃部分身体控制权,又得了那么多天道气息和近三分之一的又一道鸿蒙紫气,身体即将崩溃的时候。 并且……像是为了救子女或者救老婆,神仙们可能会有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骚操作,完全没办法预测。但是白澈不一样。 人家有前科呀!没办法再祸害人参果树他可以去祸害等级甚至在人参果之上的黄中李啊! “可是……黄中李和人参果不一样,混沌元气可不是玩的。”冥照尊者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个环节没明白,“白澈在全盛时期倒还可以鼓起勇气,可现在老魔君都已经失去自我了,白澈即便比老魔君强些,估计也有限,身体状况应该已经是濒临崩溃,去了不是送死么?” 并且越说冥照尊者越觉得有道理:“还有,女儿不女儿的,白澈自己又没经过什么生育之苦,他和那个小神女应该也没有几年的父女天伦,未必会为了一个小神女去闯混沌元气吧。” “道友想到哪里去了。”玄明真人纠正,“我们选择在这个时候让凤髓之体发作,不是逼白澈老祖去闯混沌元气啊。” “啊?”冥照尊者一愣,“那……” “再是没有亲自经历生育之苦,那也是白澈期盼了很多年的孩子。”玄明真人道,“小神女出事,他必然会方寸大乱,无论最终是用了什么办法去救小神女,无论能不能救回来,他都会迁怒挖灵根的魔族,即便前脚他才和老魔君合作击杀了泰山老人。” 冥照尊者:“……” 对哦。 我刚才绝对是被黄中李这个话题带沟里去了,这才是重点啊! 并且白澈老祖之女一旦出事,必然会知会老祖们回去自查。 而魔族是确实做了一些手脚的呀! 当然,有些老祖活了很多年了,和年轻时那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三生三世虐恋情深的自己已经分道扬镳了,开始万事往利益看了,一个两个后辈出事了未必让他如何心疼。 可要是整个家族都被阴了呢? “上仙这一回弄的。”冥照尊者寒声道,“可能就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仙魔大战,并且绝对无法调和。” “难道道友还为了仙魔二族的人心疼么?”玄明真人反问。 那倒不会。 冥照尊者只是有些感慨飞升仙人这事儿做的是真的周密。 果然是在下界和老子争斗多年还不落下风的正道风格。 但冥照尊者还是有些好奇正道中人对白澈老祖到底会不会去闯混沌元气的判断:“既然已经有仙子去昆仑山守着了,上仙是笃定了白澈会去昆仑山了么?” “不一定。”玄明真人道,“正如道友所说,白澈老祖现在去闯混沌元气,极有可能无功而返,强闯实乃不智之举。但他不是有个上神夫人么?不靠祖宗荫蔽,硬是从区区花妖飞升成了上神的夫人。” 冥照尊者嗤之以鼻:“靠祖荫和靠人参果树的庇护,谁比谁优越到哪里去呢?终究不是靠自己啊。” “咱们知道白夫人是靠的人参果树。”玄明真人道,“可此事于天庭诸人来说仍是秘密,都以为白夫人是靠自己。又因白夫人的地位,多年来谁对她不是吹捧有加,焉知这么多年下来,白夫人不会自己觉得自己很行呢?” 冥照尊者闷笑一声:“那倒是。” “何况。”嘲讽完了,该同情的还是要同情,玄明真人又正色道,“不涉及吹捧和贬低,只说事实——在这种为儿女而搏的事情上,承受了生育之苦的母亲……还是有可能比男子要不顾一切一些。” “再不顾一切又如何?”冥照尊者道,“白澈老祖不会让她去的。” 玄明真人摇头:“白夫人又不是三岁小孩,白澈即便不同意又怎样?白澈的身体状况再不闭关可就是第二个老魔君了,闭关之后,谁还知道呢?” 冥照尊者“嘶”了一声。 “不过我觉得道友倒不必在此和我磨牙。”玄明真人掏出了一面铜镜,“是与不是,一问便知。” 铜镜那边,湘影仙子的心情看上去有些低落,知道了玄明真人的来意之后,便将铜镜一转:“仙长自己看吧。” 铜镜中,混沌元气正是风起云涌的时候,明显刚刚有人闯进去的模样。 湘影仙子也不会让玄明真人光看这气流的变化,略一掐诀,用法力护住了铜镜,便将铜镜一祭,那“摄像头”便化作一道流光,也入了混沌元气之中。 铜镜不大,混沌元气虽然厉害,但对于湘影仙子来说倒是还在可以承受的强度之内。 摄像头也没有往里靠多久,便见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很美的女子,不是锦华娘娘的那种明艳耀目,瑰丽惊人,而是那种柔弱乖巧,小鸟依人的气质。 这本来应该是依附乔木的藤蔓,但她现在却在挺直了腰杆,努力往里走,竟还有了点蒲苇韧如丝的气质。 但走得很慢。 因为混沌元气真的会造成很大的阻力,无法预计的气流会疯狂冲击人身上的护体灵光,花妖夫人本来法力就没有强悍到哪里去,最轻微的气流都能在她的护体灵光上刮下好深一条口子,稍厉害些的气流直接是在她身上拉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粗粗看来,在混沌元气里待上一息时间门,她身上就得多上好几道伤痕,也因此,她现在堪堪在混沌元气里走了不到半盏茶时间门,已然是伤痕累累,血流遍地。 但她还在往里走。 恍惚之间门,花妖夫人仿佛见到了自己刚刚生下来的皱皱巴巴的小女儿,想起了她的第一次哭,第一次笑,第一次喊娘亲,第一次站起来,第一次跌跌撞撞地摔进自己怀里…… 花妖夫人突然觉得自己脸上有些烫。 真的是多年来养尊处优连斗法都不会的贵夫人,在这种随时随地都是杀机的时刻竟然没有坚持掐护体灵光保护自己,而是下意识地就抬手抹了一把脸。 热热的,红红的,却比普通的血液要淡得多,也不知是血水还是泪水。 但下一瞬间门,一道强大的气流过去直接断掉了她的半截身子。 下半截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上半截仿佛是太痛了吧,还愣神了一下。 但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身上是出了什么问题,也没有去留恋那半截身子,而是爬也想往里爬。混沌元气虽来得无边无垠,但多进一步就多一分给女儿挣到一线生机的希望。 就在这个时候,湘影仙子感受到了一缕晦涩而强大的道韵,远在锦华娘娘之上。 湘影仙子一时间门简直是用尽了自己的所有悟性去体会这一缕道韵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什么也没有。 不,准确来说就是一个:“噫?” 这让湘影仙子心里有些嘀咕,什么家庭啊费了这半天劲就为了噫一声? 但,非常神奇。 原本那些混沌元气秒秒钟能把已经没有了护体灵光的花妖夫人搅为齑粉,但就是在这一声叹气之后,那些过于强大的气息却再也没有落到花妖夫人身上过。 但这对于花妖夫人来说已经是没有多大意义了。 最重的腰斩的伤,次重的各种露骨的伤,还有相对较轻但实际上也破皮了且密密麻麻的皮肉伤,无一不在让花妖夫人的生命飞快流逝。 并且……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形容母爱的力量,总之花妖夫人还在努力地靠近黄中李。 湘影仙子看得内心沉重。 并且她觉得,那位还未出面的大能应该也在为了母爱而感叹。 当然,湘影仙子对那位大能会不会看破自己隐藏行迹的法术并没有任何怀疑——拉倒吧!面对这样的大佬我不被看得个透明都算大佬手下留情了,怎么能妄想瞒得住大佬的感应呢? 但大能既然没有点破,或者说注意力还没有到她身上,她也就老实呆着,尽量不要在大能面前现眼。 但是,很快啊,又有一道晦涩的道韵朝着花妖夫人而去,搁湘影仙子身处混沌元气之外看戏的站位,只能在本来就毫无规则的混沌元气的流动中感受到一点道韵的余音。 不过道韵是过去了,花妖夫人那边却是一无所觉,仿佛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一样。 然后,那位到现在都没有暴露位置和身份的大能就又是一道,再来一道,还来一道…… 花妖夫人,通通接收不到。 连湘影仙子都悟到了大佬想说啥了:) 但是……怎么说呢……也不能强人所难,一个最大的事业就是在人参果树上吸血的上神娘娘理解不了道韵这种高端的通信方式什么的,很合理不是吗? 并且湘影仙子心里还弱弱地吐槽了一下那位大能——大佬!现在的神仙都是个什么修炼水平你心里没点数啊!有话你就直接传音你不要这么摆逼格! 并且你不要拖了……白夫人的身体状况真的撑不下去了,你再不救人我都要出手了哦! 不过在飞身把一心给女儿救命的花妖夫人抢出来之前,为表礼貌,湘影仙子先掐了个法诀,因为实在是感应不到藏在暗处的大能到底在哪个方位,干脆冲四面八方都散了道韵—— 【前辈,里头那位夫人应该是不知道道韵可以传言表意的,有问题您问我吧!或者我能先把她救出来么?】 然后,湘影仙子肩头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 ……大佬好像有点生气。 大概是恼怒自己对驴弹了那么半天琴吧 关键弹了就算了,还是在小辈面前丢人现眼的…… 湘影仙子头皮有点麻,虽然没跪下,但还是弯了弯腰以示尊重。 然后,她得了一缕朝向她的道韵—— 【难道你就能懂本座想说什么?】 “能啊。”湘影仙子回应,“您刚才不就是问她身上为什么有人参果树的气息么?晚辈虽然和这位夫人不太熟,但是刚好知道为什么。” 然后还有点焦急地看着里头那已经奄奄一息,泪水大颗大颗从眼眶中冒出来,终于是从“我又觉得我行了”转化成了“我不行qaq”的花妖夫人。 “前辈。”湘影仙子又补了一句,“要不晚辈先把人救出来?好歹喂颗药再来答复前辈垂询……” 很快,道韵便来了—— 【你若有那本事入混沌元气,你救便是。】 湘影仙子:…… 没有也得有啊!不然我到这干嘛来了! 她直接法诀一掐,化作一道光丝滑入了混沌元气中。 在玄明真人镇守天外天时,湘影仙子曾经秀过一把“100”的闪避绝技,在凶兽铺天盖地之间门愣是找到了能活动一二的缝隙,无伤杀入天外天。 但混沌元气的密度到底大,湘影仙子在里面不过呆了十息时间门,属于是卷了花妖夫人的两截身体便往外冲,等重新到了安全地带时,手臂上已经落了一条深可见骨的划痕。 不过这对于日常玩命的下界修士来说属于轻伤,湘影仙子并没有多在意,伸手一拍储物袋取了个药瓶出来往伤口上撒了点药粉,之后又掏出了两枚丹药给花妖夫人服下——一枚催眠,一枚 226. 暴露 花妖夫人的丢人现眼。 玉……清??? 玉清!!! 湘影仙子直接懵那儿了,重新感悟了好多次,都还是得的这个结果。 她一下子好想问一句“您不是应该去混沌了吗怎么还搁这儿呢?”哟。 但……考虑到东皇钟也给她做过一些最基本的科普,她再如何也耳闻过玉清祖师本人的脾气,倘若里面是个假货尚还好说,若是个真的,既然他都开口了“我们面谈”,现在再多嘴多舌问个不停,不是给自己减印象分么! 可是怎么进呢? 像刚才那样化作一道流光全靠闪避肯定不现实——你别看花妖夫人又是受伤腰斩又是拼命往前爬搞得凄惨无比还努力上进的励志样,其实才经过了不到一成的混沌元气。就这点距离,湘影仙子一进一出还胳膊上被拉了个口子呢,若是只靠着闪避硬往里冲,真到了地方自己身上十几道大口子……不说难受不难受,落那位在传说中既臭屁又讲究的大佬眼里,印象分能直接刷没。 湘影仙子看着那厚重的混沌元气,眼神下移,注意到了混沌元气下面那一片嫩绿的草地。 草地长的挺好,上头却没有任何动物。 但湘影仙子的神识散开去,便能发现昆仑山的生态其实还不错,草地上的蚂蚱天空上的飞鸟其实都有,但它们似乎就是有了一种共识,绝对不往混沌元气笼罩的范围里靠。 那…… 湘影仙子沉思片刻,一拍储物袋取出了两只蝴蝶来——飞升仙人们普遍六边形战士,哪怕湘影仙子不是专业虫修也养了两只灵虫,她垂眸看了两只蝴蝶,把其中一只身上的法力封了,再一挥手。 两只蝴蝶在湘影仙子的催动下往混沌元气笼罩住的范围内飞去,才一进去便在气流的疯狂冲刷之中双双毙命坠地,只是死相略有不同。 湘影仙子看着这个场面若有所思。 她随即一拍储物袋,取出一个玉瓶将已经昏迷过去的花妖夫人的两截身体都收起来,毕竟是敌对阵营,她还在玉瓶外头贴了一张符箓。 恍惚之间,湘影仙子一时还听到了一声轻笑。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湘影仙子只能强行默念不是不是,装作无事发生,再看向那混沌元气,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把灵剑之后,手中便法诀一掐,很快她外放出来的所有强力都逐渐收拢入丹田。 这时,她再慢条斯理掏出一条攀膊束起了自己的长袖,然后便提剑入了混沌元气的笼罩范围内。 混沌元气朝着湘影仙子直接刮了过来。 而湘影仙子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仿佛某种意义上的护体灵光,和袭过来的各种气流相撞,发生金玉交击一般的叮叮当当之声,将所有气流都阻隔了下来。 匪夷所思的是,花妖夫人那上神的修为都用来维护护体灵光尚且不太够用,带得她满身伤痕,但在湘影仙子这里,明明她把自己的法力都收起来了,再是什么灵剑也只能靠着本身的锋利来支撑,但那混沌元气硬是没有擦破她的半点油皮。 湘影仙子就这么神神奇奇地靠着剑光护体,稳稳地靠近混沌元气中心。 与此同时,那呼呼的风声凝结起来,便是一声颇为惊奇的“噫?” 这年轻小女娃,有点意思。 其实进入混沌元气,官方是有办法的,还有两种—— 其中之一自然是大力出奇迹,只要我的护体灵光足够强大,什么混沌元气的阻挡都是野狐禅。 这是玉清祖师这个等级的大佬会用的办法。 第二则是收敛法力装成凡人。 ——混沌元气有一点“遇强则强”的性质,大罗金仙摆开阵势进来,它也能摆开阵势迎战;普通凡人进来,它动用的力量就会小得多。 但不要觉得“小得多”就一点问题没有了——凡人要想经过混沌元气,其难度差不多相当于通过大瀑布而不沾一滴水。基本是需要利用经锻造过材料特殊的长剑长枪或者千机伞之类的奇门兵器舞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慢慢靠近就可以。 这是玉清祖师一些调皮的后辈非得挑战一下自己能不能靠近黄中李,还有一些凡人耳闻昆仑山上有神药能救命所以前来闯关时进入的办法。 但……你懂的,人间传说昆仑山有仙药,但人间没有传说“昆仑的神仙会阻拦你拿到仙药”,可终究没几个人能从昆仑成功拿到仙药,可见其中难度。 但湘影仙子进来了。 还一点都不狼狈,一套剑法舞得行云流水,水泼不进的剑法理论上应当是以快打快,在她手里却是轻松写意仿佛在庭院赏花,光看就让人赏心悦目。 这毫无疑问取悦了“头可断,血可流,但再乱都不能丢了高贵矜持姿态”的玉清祖师。 直接带来的效果就是在湘影仙子从混沌元气中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面容俊美举止还没有进入混沌元气时湘影仙子还会怀疑里面的人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当湘影仙子看到那中年道者真身的时候,所有怀疑都顿时烟消云散。 如何形容他……或者祂的气质呢? 湘影仙子也曾做过师门里备受宠爱的小师妹,在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里,她刷了一本又一本的话本子,看到里面对威严之人的描述是“无人能描述,因世上再也无人敢抬头去瞧”。 她现在就是。 看了第一眼就留了一个“俊美异常”的印象,但因为初次见面便盯着人家的脸去看始终不太礼貌,她便很快地低头行礼,彼时想的还是找机会多看两眼,可当自己感受到了那山高海深的道韵和似有时无的法力时,便再提不起任何抬头偷看神明的勇气。 这一瞬间,湘影仙子甚至都明白了为什么天庭的画像都没有脸——以三清祖师的身份,画了脸便是亵渎,再往下的上神帝君们一旦上行下效,没有脸便成了标准操作。 而玉清祖师那边,自然也能看得出来湘影仙子的紧张。 这对于大佬来说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玉清祖师也没有什么好恼的,只含笑招呼了湘影仙子一声:“坐。” 湘影仙子下意识地要解开身上法力的封印化个凳子再坐,然而往身后一看时,才发现已经有个石凳无声无息地送到了她身后。 而在这个过程中,湘影仙子甚至没感受到一星半点的灵力波动,可想而知,如果玉清祖师不是送张椅子,而是一把刀递到了她的后背,她仍会对此一无所知。 这让她更是心生凛然。 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了一下自己现在那过于激动的心情,到底是心理素质过硬的卷王,在最开始的震撼之后很快调整回了状态,袅袅娜娜地对玉清祖师行了一礼:“多谢前辈。” 然后方才收了裙子坐下。 玉清祖师看这个小姑娘现在属于各种赏心悦目——欣赏她的修为,满意她的镇定,就连她行礼的姿态都优雅无比,对长辈有应当的尊敬,却也算是有礼有节落落大方。 在她这个年纪,已经是很难得了。 于是玉清祖师又笑了笑,温和道:“我能回本界来,一是因本界的天道出了大问题,对本界的监管暂时没有原本那般严密;二是因混沌元气笼罩的地方本来天道气息就要稀薄一些,我若是低调些回来,也不会挑动天道的神经。但只是我,且只限制在混沌元气包裹的这片空间之内,倘若踏出这片空间,就不行了。” 湘影仙子了然。 可是……大佬!祖师爷!我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你其实不用给我解释这些的呀? 疑惑才生起来,湘影仙子便听到了一阵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这声音对于被混沌元气包裹得密密匝匝的这一片空间来说确实挺突兀,湘影仙子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 入目的是一株不大的树,以普通树木的尺度计算,大概就是种下有个二三十年的果树模样。 树虽然不大,浑身上下却都散发着浓浓的灵气,以湘影仙子的实力看都觉深不可测。 不过呢,深不可测这个词儿用多了仿佛都没了逼格似的,这么形容吧,即便是树梢上挂着的已经成熟的一颗李子,内里包含的法力都到了湘影仙子把自己丹田中的十成法力抽干了还拍马难及的程度。 黄中李,如假包换。 可黄中李抖个什么呢? 得亏湘影仙子也足够善解人意,联系了一下上下文,考虑了一下玉清祖师说完了之后表态的是黄中李…… “前辈的意思……”湘影仙子问,“我若回去,便给人参果树这么解释?” 玉清祖师自然不会回答这么愚蠢的话,不过黄中李也当得起湘影仙子一句“前辈”,于是又是一阵刷刷刷的声响。 ——对对对!也不知道人参果树是不是从诛仙剑身上学的,可能对你暂时还没能表现出来但它内里也有醋精的成分!要是知道了玉清祖师都回来看我了它的前主人却不去看它,伤心起来怕你这儿不好劝! 湘影仙子一时莞尔,对黄中李欠了欠身:“多谢前辈提点。” 黄中李再次抖了抖叶片表示不客气。 得了玉清祖师关于他为什么能到此界来的解释,湘影仙子也懂得投桃报李的道理,对那位光是坐着还收敛了法力都能给人莫大压力的祖师爷开口:“前辈还想知道那位夫人和人参果的渊源么?” “自然。”玉清祖师回答。 湘影仙子便笑了笑:“容晚辈冒犯揣测,那位夫人性命也不顾了,硬闯混沌元气,在前辈眼里,怕不是觉得此人估计是有很要紧的人需要一颗黄中李救命,才冒险闯昆仑山。” 然后湘影仙子听到了一声笑,接着是个低沉醇厚的男声,带有一点点对菜鸡的不屑:“可她的法力太弱了,临场反应也不行,真不知是怎么做的大罗金仙。” ——这要搁我门下早就削了顶上三花从头修炼了!什么玩意儿啊! “弱归弱,但为了心中之人能拼命如此,自然令人心生感慨。”湘影仙子也笑了笑,道,“更何况她被拦腰斩断之后散发出来的是人参果树的气息——倘若是人参果,无非就是机缘巧合得了一枚人参果吃下去便是,不值得奇怪。 可偏偏是树不是果,一晃眼还险些觉得这位夫人就是人参果树化形,但她身上又还有着其他植物的气息,实在是神秘非常,这才让前辈动手护住了她,想问个究竟,倘若当真其情可悯,前辈便是送她一枚黄中李让她去救人,也无不可。” 玉清祖师还真就是这么想的:“你很聪明。” “前辈谬赞。”湘影仙子现在都有些庆幸自己来守昆仑山了,“但前辈若问她,她估计是不敢说实话的。” “哦?”玉清祖师饶有兴致地开口,“那你说,实话是什么?” 湘影仙子也不自己说,而是把盛了花妖夫人的玉瓶拿出来,将花妖夫人放出。 有湘影仙子之前喂进去的止血的丹药,花妖夫人的脸色要好看了一些,也略经得起她的法术了。 湘影仙子微微放心,一点指,身上的法力便源源不断涌入了花妖夫人体内,还在她身上下了一个幻术法诀。 玉清祖师自然看得出来湘影仙子是要布置一个“吐真”效果的幻术,也没有阻止——湘影仙子这种小辈,再是道法精奇也不可能在他面前弄鬼的,看着便是了。 花妖夫人很快就醒了过来,只是双目无神,一副被潜意识主宰了身体的样子。 湘影仙子这才开口问:“你来昆仑山闯混沌元气找黄中李,是想摘一颗李子去救谁的命么?” “不是。”花妖夫人回答得很干脆。 也因为这个回答,湘影仙子感受到了肩头来自玉清祖师的威压强大了一点点,不过玉清祖师虽然因为猜错了而有些不悦,终究没有逼小辈下跪的意思,些许威压还不至于能将湘影仙子如何,她续问:“那是为了什么?” 花妖夫人的回答非常理所当然:“自然是效仿前事,砍去黄中李树上生机最为浓郁的主枝,将我儿移花接木上去呀?” 湘影仙子已经听到了压抑着的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了,但她尤嫌不足,再补充道:“何为移花接木?” 花妖夫人潜意识里就是“你怎么这也不懂的口气”:“ 227. 爱女 你把你女儿藏哪儿了?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昆仑。 玉清祖师和黄中李完全气蒙了,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而湘影仙子什么场面没见过,何况又不是她要把自己接到黄中李的主枝上敲骨吸髓,面对着大佬的怒气自然稳得一批,甚至还琢磨着等大佬气消点再看下一步咋办。 但是呢,大概是玉清祖师现在身上的气压实在是太低了,散逸出来的气势还让人腿软,湘影仙子抗压能力强就算了,花妖夫人却本能地有些瑟缩和挣扎,仿佛要从幻境中清醒过来。 湘影仙子急忙开始稳固幻术——她清楚得很,现在绝对不能让大佬伸手!大佬现在一巴掌下去也不知道够打死花妖夫人几回,花妖夫人死不足惜,但这还有好多需要花妖夫人亲口说出来的离谱事儿呢,就这么让她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她?(这个划掉) 有了这个插曲,大佬那边也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收敛一下脾气,至少……至少等面前这不知死活的花妖把该交代的一块交代了再说。 还有,玉清祖师多看了湘影仙子一眼。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玉清祖师虽然没有传扬出什么“尤擅幻术”之类的名声,但大佬没有短板,看了湘影仙子的法诀之后他就知道这个幻术的底细,更清楚在这样强大的幻术下被施术之人要想清醒过来,得是有多大的来自外界的刺激。 所以……刚才我的气势那么吓人的吗? 关键都已经这么吓人了,这丫头倒是一切如常,连弯腰的幅度都没有什么变化,掐的法诀仍是颇有章法,实实在在有大将之风。 不错啊。 搁年轻时候本座都得动心收入门下了,可惜了。 啧! 玉清祖师的心情微妙了片刻,再次开口:“你接着问吧。” “是。”湘影仙子飞快稳住了花妖夫人的状态,想了想便开口,“夫人若想救重病的令爱或者给令爱提升修为,吃一枚黄中李便几乎万事无忧还能白日飞升做上神,何必用那等绝户计,非得砍了黄中李的主枝不可呢?” 花妖夫人想也不想,一张口就是理所当然的:“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不用湘影仙子问了,玉清祖师开口的声音都透露着一股破大防的气息。 理论上最好由她来问话,不然幻术有可能破功的湘影仙子:“……” 也……行……吧。 毕竟您是大佬,而大佬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即便他开了口,威压是收敛了的,道韵也模拟出了湘影仙子的样子,被幻术所迷的花妖夫人连愣怔都没有就接受了这个设定,于是湘影仙子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抗拒。 那您开心就好:) 湘影仙子心态放平,以她对这帮神仙的理解,已经大概猜出来了花妖夫人会怎么回答,但是有些事情呢,还是要当事人自己说出来才足够震撼。 尤其这个当事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核心思路就是一个“来都来了!” 细化一点说就是……你傻啊!拿了一颗黄中李吃掉升上神哪里有砍了主枝对整株黄中李敲骨吸髓能得到的好处大呢?何况将来飞升上神的天劫还可以让黄中李树来挡一挡嘛! 再说了,闺女又不是不能吃一颗黄中李,再把她嫁接到黄中李主枝上,两者不矛盾呀? 还有,花妖夫人都亲自来闯混沌元气了,即便黄中李本身很难移植走,那一颗黄中李也不能满足此次的付出呀?这不得是所有成熟的不成熟的全部搂走,自己吃不了也可以开个黄中李专题拍卖会嘛! 花妖夫人说到这里,湘影仙子已经是听到了非常压抑的咬牙声,还有眼角余光能看到大佬那已经青筋毕露的握紧了的拳头,还有树叶被狂风吹拂的急促沙沙声。 ——艹艹艹艹艹! 立刻!马上!让这个女人消失!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奇思妙想之辈!她到底脸多大啊怎么敢想得这么美?! 但是,已经意识到自己今日的工作重点就是“拱火”和“告状”的湘影仙子发挥稳定地在大佬已经出离愤怒的基础上再添了一桶汽油:“夫人怎么这么笃定可以如此作为?倘若移花接木失败,黄中李弃了原来的主枝另长一条出来,岂不是耽误了令爱?” “不会的。”花妖夫人回答,“我夫君有一全套的如何让这样的天地灵根遂我心愿的秘法。” 湘影仙子:“夫人如何确定那秘法管用?” 花妖夫人:“因为我用过。” “夫人。”湘影仙子尤嫌不足,“普通灵花灵果和天地灵根可不一样。” “可我是在人参果树上用的,还因此飞升了上神,为何我儿不可以?为何黄中李不可以?” 得嘞,要的就是这句话。 湘影仙子悄无声息地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都不用默数,玉清祖师下一秒便又是“啪”地打碎了他才用土属性法术拘起来的石桌:“你再说一遍?!” 这大概是已经气狠了吧,玉清祖师这次终于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和威压,湘影仙子再是擅微操到底还是个年纪轻轻的晚辈,她的幻术在大佬散逸出来的气息中飞快崩裂瓦解,而花妖夫人也“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有一点不合时宜,湘影仙子一时间突然有点同情昆仑山的桌子。 你看看你看看!多长时间啊玉清祖师就拍坏俩了!大佬你脾气原来这么暴的吗? 而更不合时宜的是,花妖夫人清醒之后,视角问题,首先入目的便是黄中李树上那一个个成熟了的果子。 一时间简直无法形容她脸上爆发出的贪婪。 她身上的法力已经不多,但用法力摘一枚黄中李先给自己回回血总是还能做到的,当即一道气刃甩了过去,却被一道平平无奇,内里也没有蕴含多少法力的灵光拦了下来。 花妖夫人诧异极了,以重伤之身努力扭转一下视角,看向那道灵光发出来的方向。 湘影仙子站在那里。 但她已经换了一个外形,现在是一个面目普通,修为比面目更普通的中年道者。做戏做全套,那一道灵光对她来说虽然是连小手指都不用抬就能发出来的小场面,但她现在却是刚刚掐完法诀还颇有些费力的模样。 别问,问就是大佬有要求,大佬还不自己扮,直接无声无息就隐藏了他自己和那被拍碎的桌子还有不成套的椅子,直接传音使唤她。 使唤得可熟练了呢! 而花妖夫人那边,看到了湘影仙子之后,又努力放开神识感应了一下身边还有没有旁人,确认除了那株黄中李之外再无一个活人,便不着痕迹地悄悄松了一口气。 心头已经有一个恶毒至极的想法开始酝酿。 但她还是挺客气地问了一句:“尊驾是……” “我乃守护黄中李的山神。”湘影仙子也没有别的选择,就按玉清祖师给的剧本演呗,“却不知夫人如何称呼?为何要闯混沌元气?” “妾身名棠眠,系因小女重病,实在无法,只能来昆仑山铤而走险,求一枚黄中李给小女救命。”花妖夫人努力着用双手支撑着坐起来,仿佛一个真正的落难贵妇人在努力让自己稍微体面一点,分分钟就展现出了话本子里时常吹逼的“骨子里的高贵”,她看向湘影仙子的眼神还夹杂着好奇与感激,“是神君从混沌元气中救了妾身么?” 湘影仙子神色有些花妖夫人看不出来的微妙,但还是按剧本道:“我这点微末法力自然不够闯混沌元气的,但祖师在此留了一个禁制,如此我也能驱动混沌元气一二……要说是不是我救了夫人……勉强算吧。” “这样啊……”花妖夫人瞬间就弱柳扶风一般用那半截身子朝着湘影仙子拜了下去,“妾身多谢神君救命!” 湘影仙子毕竟是苦修过演技的人才,完全不用提醒,三步并作两步去扶那已经十分凄惨的花妖夫人:“我不过是遵照祖师吩咐,夫人何必如此大礼……” 然而就在她接触到花妖夫人的一瞬间。 一道快若闪电还没引起任何法力波动的流光朝着湘影仙子面门而来,让人根本来不及思考或者闪避,倘若真的是个普通山神……不,即便是个普通上神,这一下也有极大的可能死在偷袭之下。 杀人灭口! 可是为什么呢? ——有什么为什么,不杀了这个山神我怎么砍黄中李的主枝? 哦,他掌握了打开混沌元气的办法? ——黄中李的种植之地一共就这么大点,一会儿搜索一圈,实在不行再搜个魂,有什么秘法是找不到的? 但,想的虽然美,花妖夫人还是偷袭错人了。 ——湘影仙子心里微微叹息一声,连自己掐法诀都显得毫无必要,一道灵光便打偏了偷袭的流光,一枚小巧的灰黑的银针飞了出去。 花妖夫人原以为万无一失的,万万没想到这山神竟有防备,懵住了。 而湘影仙子一声叹息,得了大佬首肯,身形一转变回原形。 玉清祖师则是从虚空之中缓缓走出,声音沉重:“光听你说,本座还不信,毕竟论行不论心,即便潜意识中转过无数恶毒的念头,最后没做,到底也算不得罪过。可如今……” 湘影仙子无奈地笑笑,并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评论。 而花妖夫人都懵逼了。 湘影仙子已然让她生出了极大的恐惧——湘影仙子体内 228. 正统 天道正统在金鳌(天道:???)…… 事实上,即便玉清祖师没有问这一句,找到那位小神女到底在何处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花妖夫人也不会什么高端的藏人手段。 但当玉清祖师在花妖夫人那捂储物袋的动作之后,神色冷淡地一抬手,随即花妖夫人储物袋中便有个玉盒化作一道灵光到了玉清祖师手里,就给了花妖夫人一种……“啊啊啊啊这不是我害了我女儿么!”的崩溃。 这让花妖夫人满心绝望,只能是歇斯底里地嘶吼:“混账!你知道我是谁么!你今日但凡敢动我与我女儿一根头发我必……” 玉清祖师连勾勾嘴角都没兴趣,就只是冰冷地看着她。 明显,到了这种程度,大佬是非常不屑和这个小垃圾对嘴的,只能是被大佬视作晚辈的湘影仙子顶上:“你是谁啊。” “我是棠眠上神!”明明面前这一男一女都没有怎样,花妖夫人仍是浑身冰冷,“天庭天后!白澈老祖的妻子,我还是……” 湘影仙子嘴角冰冷地勾了勾:“你还是人参果树上的寄生虫,靠着人参果树多捡了一条性命还不罢休,硬是在树上赖成了上神还让人参果树顶了你的天劫,嗯?” 花妖夫人后背一寒:“你……你怎么知道?” 湘影仙子冷笑,完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那你知道这位前辈是谁么?” 花妖夫人不敢想象。 “罢了。”闹剧看到了这个程度,玉清祖师都觉得自己得缓缓,沉声开口。 湘影仙子乖巧地闭了嘴。 玉清祖师现在整个人就是看了花妖夫人都觉得伤眼睛,一挥手用法力将那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的半截儿女人卷起来,直接塞到了湘影仙子的储物袋里。 湘影仙子内心骇然。 无它,储物袋是根本不能藏人的,要放人只能通过媒介,类似于人种袋或者乾坤一气瓶这种东西,再或者是花妖夫人放自家闺女的玉盒估计也是个特地炼制过的器具。 而玉清祖师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他也不会鲁莽到直接把花妖夫人往储物袋里塞然后光靠空间门压力压死她,而是精准地把她塞回了那个装着花妖夫人剩下半截儿身体的玉瓶。 可玉瓶是湘影仙子亲手炼的,还认过主。 并且那可是湘影仙子的储物袋,你想象一下里面到底都有多少宝贝。 可玉清祖师愣是从那浩如烟海的灵宝里精准地找到了玉瓶,还丝毫没动摇到湘影仙子留在瓶子上的神念便把人塞了进去,就这份手段…… 湘影仙子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平静:“前辈,这……” “你对人参果树的遭遇如此清楚,身上还有很浅淡的人参果树气息。”玉清祖师淡淡道,“想来,它应该是在你手里吧?” 这没有对大佬隐藏的必要,湘影仙子点点头:“是。” “那你就把这花妖带回去。”玉清祖师道,“本座固然恼怒她想对黄中李做的事,但到底发现得早,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与其在这里杀了她,不如拿去给人参果树消消气。” 湘影仙子:“噫!” ……大佬你很懂啊!一点也不圣父诶! 刷新认知.jpg 而玉清祖师也没管小姑娘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了笑再道:“另外,本座此次回混沌之后,会告知人参果树前主人它的遭遇。” 湘影仙子第一时间门有点发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是,前辈放心。” ——人家小树杈子也是有大佬罩着的,先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果知道了自己亲闺女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即便不能真身过来,至少会向人参果树上投注目光。 到那个时候,要是小树杈子在他们手里还是受了委屈,这件事可就没那么容易交代过去了——混沌大佬回来兴风作浪确实不太可能,但真要把大佬惹急了,他可以干脆地毁了这个世界另立地风水火哟。 聪明人是一点就通的,见湘影仙子意会,玉清祖师便不再多言,只垂眸看向手中那个盒子。 就是……在湘影仙子眼中倒还无事发生,只是大佬这一瞬间门心头已经闪过了刚才因为花妖夫人那“我这么做一点也没错啊!你们觉得有错是你们的问题嘛”的理直气壮的态度产生的对他道心的震撼。 “……算了。”玉清祖师再说出来的,便变成了一个温和的,“你直接给我说她的女儿又做过什么恶心事吧。” 来都来了,故事肯定是要听全乎的。 但再和之前一样听一下蠢货的内心剖白玉清祖师觉得那也太恶心自己了,听个平铺直叙版的算了,对小心脏来说要好一点。 以湘影仙子之善解人意,自然能猜到玉清祖师的大概心态,但憋住了没有笑,只说:“小神女倒是并没有做什么恶事。” “哦?”玉清祖师都震惊了,“歹竹里出了好笋?” “那倒没有。”湘影仙子笑道,“不过她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就是了。” 小孩子家家的,从小估计连九仙山都没出过,长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连凤髓之体都是吃的炼好的血气丹,保不齐在人家小神女视角里,还是“我的父母收集了各种天材地宝给我炼制了一个极品灵根”,哪里有什么机会脏了手做坏事? 玉清祖师这么一想,倒也释然。 只是再看向湘影仙子,挑了挑眉:“我以为,你和花妖已经是不共戴天了。”没成想还能为她女儿说一句公道话。 湘影仙子莞尔,沉思片刻,道:“前辈着急回混沌么?” “还好。”玉清祖师道,“怎么了?”——即便我不着急回混沌,也来不及收你为徒传你了呀? 大佬的思路是徒弟徒弟徒弟,可湘影仙子压根没想到这茬,只笑道:“倘若着急,晚辈不敢阻拦前辈。倘若不着急,前辈倒是可以听晚辈讲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晚辈是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湘影仙子大大方方道,“飞升上天到如今的时间门也不长,但晚辈倒是查到了一些远古大能纷纷身归混沌之后,剩下的神仙有一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所作所为。” 玉清祖师来了兴致,含笑道:“先说与你听,本座已经身归混沌,除了不分好赖直接将本界毁灭之外,其实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反制手段。”——你的告状很有可能是白告。 “晚辈知道。”湘影仙子回答得非常从容,“晚辈的家也在本界,自然不期待前辈的灭世之举。” 玉清祖师奇怪了:“那你预备从本座这里得到什么?” 湘影仙子笑了笑,鼓起勇气去正视玉清祖师的双眸,固然心跳在强大的威压下简直恨不得跳到喉咙口,湘影仙子还是尽量镇定地道:“正统之名。” “哦?”玉清祖师兴趣一下子就上来了,“你的故事能让本座支持你们?” 能不能,听了就知道了。 湘影仙子微笑,不再废话,开始用那独属于女性的细腻又温柔的视角,给玉清祖师讲起了这么多年此方天地的各种变迁。 从有神仙不满天庭的清规戒律开始反抗开始,说到修改天庭之后那非常短暂的“天下大爱”的盛世,而后是神仙们可劲生出来的许多爱的结晶,给结晶们安排的神位,后来不得不封锁的飞升通道,点化不了灵石白鹤就去点化凡人,甚至魔族还发展出了滴滴代挖…… 那是天下大势。 再说小事,就有锦华乐蕊那样原本一心向道却被迫拉入泥潭的仙子,云瑶书意那种原本修炼得好好的却因为神女的前程而被各种安排的姑娘,还有狮驼岭的百姓,魔族被做成罐子的女孩,洛韵神女的天真又残忍,白澈之女的无辜又血腥…… 湘影仙子的话里没有对天庭的刻意抹黑,也没有对受害者所经受的苦难的无限深挖,就只是讲述而已。 讲得并不快,有点子娓娓道来的意思。 而玉清祖师呢,原本的心态还是“我看你个小丫头能说出什么花来”,到后来也不得不凝重了神色。 会气到毁了这方天地么? 那是年轻时候会做的事情了,到得如今经历了几番起起落落,心境修了一定程度,早已经没有了当年被师侄一顶撞就要把她们都打得脑浆迸裂方才能出了这口气的暴躁。 听到了最后,玉清祖师说出来的话甚至还有点哲学:“即便如此,你能保证你们另立的天庭便不会出现这些问题么?” “不能。”湘影仙子说的很坦率,“但,晚辈和晚辈的同伴都会尽力把这件事做好。” “小丫头。”听了这么长的故事,玉清祖师的称呼都亲昵了起来,“你这样说,我是很难把‘正统’给你的。” 湘影仙子笑了笑,坦诚道:“晚辈知道,但晚辈也不能骗您啊。” 玉清祖师都无奈了。 不过好在湘影仙子还补了一句:“将来之事谁能说得清楚呢?即便是您,您在离开本界时也不会想到后世的天庭会一步一步地把事情做得这么离谱,何况是晚辈?是以,晚辈唯一能保证的是,晚辈还在此间门天地一日,晚辈的同伴还在此间门天地一日,必然保证天庭的一切都秉持初心。” “那……”玉清祖师问,“你们的初心是什么?” 湘影仙子深吸一口气,郑重许诺道:“愿天下再无有求不应之百姓,再无民不聊生之部州。” 玉清祖师看着湘影仙子那过分年轻的面庞,一时恍惚。 湘影仙子反正问心无愧,也无所谓玉清祖师看不看。 许久,也不知玉清祖师都转过了多少念头,才有一道道韵缓缓穿过了混沌元气。 湘影仙子靠得近,即便那道道韵不是冲着她来的,她也能默默感应一波。 【你们也这么看么?】 你……们? 湘影仙子眉头微挑,但并没有咋咋呼呼问出什么来,只沉静了许久之后,才有三道道韵飘了进来。 【自然。】 湘影仙子对这个风格的道韵简直不能更熟悉了,感应到了之后,嘴角微勾地笑了起来。 ——玄明真人,归鹤小哥,连冥照尊者都来了。 想来也是,自己在玉清祖师要求断掉铜镜联系时,压根没有机会多和他们说些什么,他们放心不下从金鳌岛赶过来也是正常,固然路途遥远,但自己也给玉清祖师讲了挺久的故事呀。 就是这样的同伴才让人安心嘛。 而玉清祖师那边也笑了一声。 他的笑点和湘影仙子自然有所不同——这一瞬间门,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给予天庭正统之名的样子。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其实当年将封神榜和打神鞭给姜尚的时候,哪里又想得起来什么“考验”什么“初心”什么“你保证将来的天庭要如何如何”呢? 现在拿这些东西来为难这明显一心向道,气息清正的小姑娘,又有什么意思? 何况世上哪有什么定下来之后万世不变还会一直发挥正面作用的制度呢?天庭现在近乎邪道,飞升仙人们正在做正确的事情,那就该给飞升仙人这边“正统”的认可啊?以后天庭再不对了,自然会有新的小家伙用新的法子来讨一个公道嘛,操心那么远做什么。 玉清祖师心情颇复杂地笑了笑,随即微微垂眸,身上道韵翻飞,片刻之后,玉清祖师从袖中取出了一支非常古老的木鞭来:“罢了,相见一场也是缘分,此物你拿着。” 湘影仙子对远古各种宝物的理解明显有些不到位:“这是……” “打神鞭。”玉清祖师开口。 湘影仙子好生惊喜,当场就要敛衣下拜。 “且住。”玉清祖师直接持了打神鞭托住了湘影仙子的双膝迫她站起,这根本没有用半点法力,但湘影仙子都能感受到非常厉害的压制效果,“我在其上加了一点禁制——动用打神鞭时,只有符合天道底层逻辑时方才会发生对诸神的压制效用,倘若是为了报私仇更或是行天道底层逻辑都不认可的事情,必会反噬自身,你需切记。” “是。”湘影仙子郑重欠身,“晚辈牢记。” 如此,湘影仙子方才双手接过了这个来自老前辈的馈赠。 而后,玉清祖师又一挥手,黄中李抖了抖,其上已经成熟了的果子稳稳当当地落在玉清祖师第三次化出来的石桌上:“这些你带走罢。” “是。”湘影仙子再次行礼谢过。 到这里,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多交代的了,玉清祖师再次感慨了一下怎么就没有在年轻时遇上这么顺眼的小姑娘当徒弟,无限遗憾地抬手拍拍湘影仙子的肩膀之后,便抬步迈入了虚无空间门中。 湘影仙子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 说来好笑,好像某种奇妙的梦境,现在拿着梦境中神明的馈赠,就该转身去面对现实了。 她摇摇头,将玉清祖师留在石桌上的装了白澈之女的玉盒和黄中李都收了起来,再抬头看黄中李:“前辈,玉清祖师在时晚辈不好多嘴,现在晚辈可以多问一句,前辈可有什么需要晚辈帮助的?” 然后还担心黄中李不知道提什么要求,细心地提醒道:“祖师总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归来照顾您,您大概是个什么频率埋肥料?肥料大概是个什么配方?一次要埋多少?还有,需不需要捉虫,剪枝,培土,浇水,清理掉落的树叶……” 黄中李:……噫?! “你们平时是这么养人参果的吗?”这是一个震惊的男孩声。 湘影仙子点头:“对啊。” 黄中李:“……” 艹,心动了。 但凡我能被移植qaq 但这已经是没办法的事情了,黄中李只能无限遗憾地叹息,树叶沙沙之后,给湘影仙子抖了一道道韵出来。 可复杂了! 湘影仙子生怕自己直接感悟会漏点什么东西导致照顾不周,于是先掏出了个玉简把道韵收录其中,大略检查了一下内容之后道:“前辈,进入混沌元气的技巧这一段晚辈就删了哦。” 黄中李:??? “晚辈这一代倒是还好。”湘影仙子笑道,“但就怕后世,此物落到心怀不轨之人手中,倒给前辈带来一些麻烦,索性删了,能凭本事进入混沌元气之辈,多多少少是专心修炼过的,对天地灵物应该会有最基本的敬畏和亲近,不会对前辈做什么坏事的。” 黄中李也不好再提什么反对意见了,孤独了几十万年并将长久继续孤独下去的大猫猫只 229. 花肥 魔道巨擘的狠辣刑罚。…… 小树杈子并不知道湘影仙子都去了哪里,自然也不可能有一个猜测“你给我带什么礼物回来了”的方向。 并且玉瓶这种东西……小到蚊蝇毛发,大到活人山海,能装的东西可多了去了,往哪儿猜啊。 还有,以人参果树的见识,它根本不觉得湘影仙子能带回来什么值得它都侧目或者惊喜的东西——什么光神水什么杨枝甘露,咱又不是没喝过。 但是,当湘影仙子把昏迷不醒的花妖夫人的两半截身体扔出来之后,小树杈子还是震惊了。 直接体现就是,这一分钟,小树杈子顶着紫芝崖的微风,都没有一片树叶颤动。 仿佛想起了头顶上有个贪婪的坏东西对着它疯狂吸血的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好久好久,小树杈子才震撼地传音:“仙子,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人?” 说话都不成整句了! 切骨之恨,小树杈子能有这样的反应实在不奇怪,湘影仙子并没有嫌弃或者怪罪,只从她得了玄明真人的消息,一波操作造成小神女身体崩溃开始,给小树杈子说完了整个故事。 该说不说,同为天地灵根,小树杈子的关注点和黄中李一样一样的:“玉清祖师来看黄中李了?!” 在那股要命的醋味弥漫开之前,湘影仙子赶紧按着玉清祖师的指点来了一通解释,小树杈子这才哼哼唧唧地接受了这个设定。 而后,湘影仙子说起玉清祖师的意思是让它自己处置花妖夫人好消消气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恍惚,反正在场四人只觉得连风声都是一声傲娇的“哼”。 满满当当都是小猫咪被搔到了痒处,舒服得只想摊开小肚皮原地上天,却因为傲娇本性所以强行维持着自己尊严的模样。 可是人参果树要如何处置花妖夫人呢? 它思考了半天。 该说不说,植物什么的,想象力还是太匮乏了。 有底线的小树杈子实在是想象不到,只能对在场四人都给了一句传音:“你们觉得呢?” 那四个人:额…… “前辈。”玄明真人尴尬地开口,“在报仇这种事上,我们正道的一般做法是人死了就不会多计较了,因为再计较就容易出心魔。所以……我们好像没办法给您提供什么建议。” 小树杈子:“……” 行吧,知道你们仨靠不住。 它的所有期待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冥照尊者身上——正道讲原则我理解,你要告诉我魔道也讲原则我就要闹了哦。 冥照尊者果然不愧魔道巨擘:“这还不简单,她最在意什么就毁了她的什么呗?” 那她在意什么? 命都不要了只想救女儿呀! 那么,干脆点,把她变回原形,削了她的主枝,把她女儿绑上去,看看她是要牺牲自己去养女儿,还是更看重自己的性命眼睁睁看着女儿死。 可是小树杈子不开心了:“我恼怒的是她的所作所为,并不想迁怒到别人身上。” “前辈。”冥照尊者却道,“倘若没有您当年被吸血,棠眠压根不会有机会做上神,更不会有机会生孩子,这么算来,‘别人’也不算什么无辜,您不必有什么负担。” 小树杈子果然是个可怜又可爱的乖孩子,总之是不接受这个理论,也不想和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小姑娘瞎计较。 魔道巨擘无法,只能又想了想,开始提其他建议。 比如:“前辈因它沦落魔族,她现在在天庭地位又崇高,前辈直接把她也扔到魔族领地内,不用前辈伸手,她绝对能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世界。” 又比如:“或者,也可以抽了她的神魂让她承受分魂之苦,再把她的每一缕神识都压到野花野草上,让她年年生长,再养一群牛羊年年啃食于她,前辈被吸血了多少年就让她被啃食多少年。” 还比如:“不然干脆放血,放七七四十九天,放差不多了再挖了她的灵根,管她好不好反正给她那个得了假凤髓之体的女儿埋进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不舍得挖自己的灵根传给闺女,倒舍得挖别人的灵根呢?” 人参果树始终觉得,要么危害太大,要么不够切题(和解气),于是一一否决。 关键冥照尊者出了这一堆建议,再一回头,发现那仨正道人士站在一块,表情大同小异,但大体上就是一句话。 ——不愧是魔道啊。 冥照·毫无形象·暴露本色·尊者:“……” 他的主意没有被采纳,倒是归鹤小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这样也不算我们欺负她。” “怎么说?”人参果树传音问。 “前辈。”归鹤小哥道,“她不是在前辈身上敲骨吸髓了那么多年么,那我们就把她做成肥料,埋下去,前辈什么时候在她身上吸回了前辈失去的一切,什么时候这段因果才算完,不就好了?” 人参果树:“噫?” 有点意思。 但小树杈子还是单纯:“可现在把她丢炼丹炉里一点不浪费地炼了,总数也没办法和我当年失去的那些相比了啊?” 归鹤小哥很快根据甲方需求修改方案:“要不改成时间门?——您被她吸了多久的血,就吸多少回来?” 人参果树开始沉思。 但魔道巨擘觉得不太解气:“不行。” 人参果树:??? “就是要数量,时间门太便宜她了。”冥照尊者道,“前辈应该知道魔族培练花肥的秘法的,花肥即便埋进去了,也是没有死的,既然没死,就可以修炼嘛。” 小树杈子:“……” 位正道中人:“……” 嘶! 要狠还是你们魔道狠呐! 一修炼,就可以有新的可以被人参果树吸取的精华,只要时间门足够长,数量总是能凑够的。 当然,也可以摆烂不修炼。 那就疼着呗——棠眠是上神之尊,即便摆烂了仙元流逝也够流逝个好几十万年的,如果她愿意下半生受尽漫长的被人参果树的根系插入身体四肢百骸,随时随地带来痛苦的折磨,也不是不可以。 关键冥照尊者觉得自己大概理解了小树杈子的仁慈心态,然后用他的思路给它减少了一些内心负担:“其实事情可以分阶段来看——花妖她当年是昏迷着被种到前辈身上的,那段时间门她吸取前辈身上的生机虽然不对,但上天有好生之德,生灵总是会给自己想尽一切活下去的办法,倒还可以原谅。 只是她都清醒了有救了之后还在前辈身上吸血,那就是品行问题了。所以,晚辈建议,前辈就算一算她清醒之后都从前辈身上吸了多少精华去,让她还这部分就好。” 人参果树这一瞬间门简直想给冥照尊者鼓掌掌。 可以可以!你是把“因果”这件事是玩明白了的! 但这话也就蒙蒙人参果树了,搁玄明真人那仨眼里,则又是一阵捂脸和无奈。 有区别吗! 让花妖夫人恢复才需要多少法力,让一个花妖飞升上神又要多少法力,前者是个数,后者对棠眠来说几乎正无穷,正无穷加一个数不还是正无穷吗? 但是,没关系,人参果树开心就好。 人参果树还提出了自己唯一的障碍:“这法子解气是解气,可我不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也不稀罕她身上的精华。” 在场四人一下子就想起了魔族那棵树——其实上头还有很多精华,人参果树要是做得绝一点,现在绝对不是这么凄惨的小树杈子模样,可见洁癖。 “没关系。”湘影仙子说的是公道话,“花肥嘛,用来培植前辈是正当其用,前辈不想要,又想出了这口气,那用来培植其他的花花草草也不算浪费,只要总数对就完了。至于培植出来的花草……哪里不能用呢,哪怕散给凡人,也是前辈慈悲啊。” 人参果树沉吟了一下,小声给玄明真人传音:“真人,那些培植出来的花花草草,可以散给魔族的凡人吗?” 玄明真人:“啊?” 小树杈子就有点不好意思:“我脱壳出原本那株树时,虽然一点也没有取走我在魔族的养分,为此还赔进去了不少精华,其实是亏了的。但账不能这么算,至少,对于那些被我祸害了的姑娘而言,总是于事无补。她们落到魔族手里,自是魂飞魄散连下辈子都无法拥有,没办法补偿到她们身上,便只能给她们留在魔族的家人了。” 玄明真人心里感慨,点点头:“前辈若如此决定,晚辈照办就是。” 那就没有什么需要商量的了。 花妖夫人被弄醒的时候,风和日丽。 但并没有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脸上,相反,她看到了四张脸。 一张属于苏玄明,一张属于她在混沌元气中遇上的那个陌生又强大的仙子,一张则是仙魔二族费尽各种努力都寻找不到的冥照尊者,即便最后一个人她不认识,前个人的豪华阵容也足够让她…… “啊!!!!” 很遗憾,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她于是下意识伸手要去摸自己的储物袋,里面有白澈老祖给她的紧急联系方式,这在混沌元气里未必有用,可这看样子不是出来了嘛。 还是很遗憾,以飞升仙人们的谨慎程度,能让你摸到储物袋? 然后她还想起来自己还和白澈在神识深处有互相感…… 对不起,这一条也被封了。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花妖夫人本就苍白的面庞压根就不能看了。 而小树杈子 230. 开战 天庭的无人可用。 跳就跳了,能怎么样呢。 正如冥照尊者所说,花肥即便埋进去了,也是没有死的呀。 既然没死,白澈老祖就不会收到“你老婆没啦”的信号,他最多就是觉得,哎呀,我的阿眠最近身体状况可能不是太好呀。 可是“不是太好”非常合理啊! ——白澈老祖在这种时候去闭关,不是因为主观上决定要为了事业抛弃妻女,而是花妖夫人看出了白澈现在精神不稳,然后一咬牙硬推他去闭关。 当然,花妖夫人知道白澈要是不能安心,那也白搭,所以给白澈说的是:“夫君放心,你闭关后妾身会带着月儿也闭关。妾身亦是上神,也有法力能用,总能护着月儿等到夫君闭关结束的。” 白澈老祖这才咬咬牙决定速战速决——在他看来,不说成圣,只要自己和天道残留的气息结合得更为密切,去闯混沌元气时,混沌元气怎么也得给天道威压一点颜面。 但自己得快一点。 因为阿眠肯定是要以自己的精血法力来给女儿续命了,身体状况只有越来越差的份儿。 如今的感应,不就正好对上了么? 白澈老祖心里难免有些发急,也正因为他失了分寸,天道之力的反抗接踵而来,他急忙一顿疯狂镇压,再没有功夫想那许多。 也正因此,花妖夫人的最后指望落了空,只能在浑身的剧痛中,感应着陶罐里浓郁的各种药力飞快上行,渐渐侵染了她的身体。 她双目失去感知之前,再没有机会见她女儿一面。 她有些遗憾,也有些庆幸,但无论是什么心情,最终意识都不可遏制地沉入了无底深渊,那里有无尽岁月的疼痛和折磨在等着她。 在花妖夫人视角里的度日如年,对于正常的时间流速来说,不过是半盏茶时间罢了。 最基础的炮制之后,冥照尊者便给玄明真人递了一本玉简:“这是后续需要对花妖做的事,上仙自行参悟罢。不过……我建议上仙自己参悟便好,不必让更多的人知晓,他日此事了结,将这玉简毁了即可。” 到底是个邪法,真要广为流传了,又是一番事端。 玄明真人点点头,但有些疑惑:“道友这是不准备留在金鳌岛?” 冥照尊者笑了笑,却没有多话。 玄明真人便明白他还是有些顾虑,也无法挽留,只好拱了拱手:“既如此,道友保重。” 冥照尊者对这正道三人组也拱手,再对人参果树行了一礼,随即便化作一道光丝离开了,连湘影仙子去昆仑山的其他故事都没打听。 郎心似铁,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片刻,俱是一声叹息。 随他吧。 左右他又不可能去投天庭→_→ 不过话说回来,天庭的备战情况到底如何了? 稀碎! 天庭从来没觉得自己人才匮乏过,从来让天庭忧愁的都是神位不够用而神子神女太多,但现在要真刀真枪上了,天庭蓦然回首……泱泱天庭,四海八荒,上神帝君无数,八部众神争雄,末了竟无一个拿得出手?! 诶?他们就没想过让白澈老祖挂帅? ……天庭也是要面子的好吗!别说白澈老祖了,让任何一个做过上神帝君现在退休了的老祖挂帅都会被魔族嘲笑好吗!天庭的面子不允许发生退休返聘这种事情! 为此,天君愁得又抓掉了好几把头发。 在这种时候,其实有人弱弱地建议……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打开一下飞升通道呢? 这个主意是在凌霄殿上提出来的,当时多少在职的帝君上神们都是眼睛都竖起来了地看那位微末小神仙。 小神仙被看得头皮发麻,但反正建议我是撂这儿了,衮衮诸公自己商量下可行不可行吧。 而衮衮诸公呢……你还别说,一听这个建议会觉得离谱,但细细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当然,有神仙提出,这次上来的要是黎泽天尊倒还罢了,要是又整了个苏玄明上来该怎么搞的问题。 但……实话说,到目前为止,天庭大多数神仙都还觉得苏玄明那样的是少数,要么天庭捡到鬼了,要么苏玄明是个断袖然而错误地被洛韵神女一顿狂追导致了苏玄明的逆反心理,反正,正常情况下上来的应该是黎泽天尊。 别问,问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做下界修士的时候当然希望飞升通道一切正常,但当你在上界有了娇妻美妾权势地位,有了牵着你的衣角喊你父君的儿女,你还可以选择将你在下界的亲朋好友接上来,那还保护个屁的下界修士的权益啊!那对你来说都是陌生人!妻妾的敬慕和儿女的神职还有永世的尊位才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那上来的要是个女仙呢? 一样的道理嘛!想养老公还是养面首都随她呀! 当然,因为新的飞升仙人未建寸功,让他挂帅就太扯了,上神帝君们一阵商量,目光便看向了重建十万天兵天将的白琛殿下,包括天君的目光都显得意味深长了许多。 白琛陡然后背一麻,但他咬咬牙站直了。 毫无疑问,天庭这帮掌权者能在这个时候看向他,只能是意味着接下来仙魔大战由他挂帅。 而他的实际职责将是给那位飞升仙人打辅助——合理地喂军功是一方面,在大局已定之后找机会杀了他是另一方面,如果杀不掉的话也得观察他本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心理底线是怎么都得把他变成天庭神仙应该有的模样。 白琛做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好处——天庭素来有“下属的功劳也有领导的一份”的传统,等大获全胜了,白琛作为主帅的声势将被推到姐姐,天君又无嫡子,那储君之位不是他的,也是他的了。 想到了这一点,白澈的心脏都快要蹦出胸腔来了。 飞仙台,如期而开。 但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通道是打开了,可是快一个月过去,飞仙殿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曾经时不时就得震颤一二的通道,如今寂静得都要落灰了。 神仙们坐不住了,派了仙官去查探通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可仙官们把飞升通道都要盘出包浆了,对着远古大能们留下的图纸来回核对,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那去找下界修士询问呢? 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统一的口径都是“够标准我肯定飞啊,可这不是够不上嘛!”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可就是再也没有新的修士出现在飞仙台了。 确定了这一点后,凌霄殿上,上神帝君们外表上仍是光鲜亮丽高高在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他们再看彼此,总觉得有一股子陈腐的臭味萦绕鼻尖,一个个的都仿佛烂了成百上千年却还在喘气的干尸。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再有心思提什么扬天庭之威,家族中许多后辈吃下来自魔族的血气丹后的隐患在这一瞬间仿佛不存在,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永远尊贵下去的上神帝君们第一次开始害怕,藏在宽袖里的手指都在忍不住地颤抖。 当日的朝会飞快地散了。 上神帝君们回去之后就光速把飞仙台的变故告知了自家老祖,天庭瞬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学习热潮,多少被尘封了上万年的典籍都被翻了出来,从退休老祖到当代帝君,一个个都扎进了故纸堆里开始研究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提高自身战力。 这么慌的吗? 不然呢!!! 和魔族打那是疥癣之疾,停火休战实在不行割地赔款,那都是小事,关键几十年后就是域外天魔潮!一旦没有飞升仙人来兜底,各大家族不得想办法弄出一两个顶尖战力来?护不护百姓那都可以往后稍稍,关键是得护住自家家族啊! 可是这样的学习热潮,也没有坚持多久。 一来,仙尊们太久不努力了,连基本阅读能力都快丧失了,一些远古文字属于是把脑袋抓破了都想不起来啥意思,再看远古功法,颇有“啥啥啥,这特么写的都是啥”的文盲感。 二来,你不打魔族,魔族要打你。 神仙们怎么也想不明白,魔族老魔君不是才和冥照尊者内讧过吗?冥照尊者不是都被迫出走了吗?老魔君不是垂垂老矣喘气都费劲吗?你们魔族内患成这样,我们不打你们都算给你们脸了,你们哪里来的自信要入侵仙族啊! 但是讲不了这种道理,魔族就是入侵了。 攻势还极其可怕——魔族大军一夜之间度过忘川,北荒的守军在和魔族大军初步交手之后丢盔弃甲望风而溃,魔族大军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掠过最北边的荒凉之地。 魔族大军历来的传统就是屠城后以百姓的尸身鲜血填入血海,此次自然不例外,但意外的是……魔族大军一路南行,连个像样点的人族聚集点都没见着。 意外是意外,但越往四海八荒的腹地走人口密度就越高,魔族大军丝毫不慌,一路势如破竹地南下,天庭这边却愣是组织不起任何成建制的军队前去迎战。 重组了元帅府的白琛? 白琛连储位都顾不上了,天君私下才给他提了这个想法,白琛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住了天君大腿哭,中心思想:那十万天兵天将什么能耐父君你心里没点数啊,即便孩儿命都不要了带他们冲上去,不也是给魔族送菜吗? 天君恨得就想给白琛一个窝心脚。 可平心而论,这件事是白琛的错吗? 天庭又不是没有能排兵布阵的人才,都不用说苏玄明了,黎泽天尊是你们算计死的吧,摘星尊者是你们的弃子吧,凤穆神君你现在把他调离天外天试试? 议和? 魔族把前往议和的使者都杀了。 使者死之前传回了“老魔君已疯,实力暴涨,议和绝无可能”的消息。 天君和各大世家的老祖们不得不来九仙山求主意。 可白澈老祖在闭关啊,眼看着在融合天道之力的关键时刻,天君和老祖们连硬闯都没有机会,因为白澈老祖的闭关之地外头萦绕的是极恐怖的天道之力,一点波动都让人忍不住心惊肉跳,靠近点都要忍不住下跪。 很明显,若是白澈老祖成功出关,他或许还能和那所向披靡还精神失常的“老魔君”碰一碰,别的人……洗洗睡吧。 就这么个局面,各大家族都已经在想办法跑路了。 天君对此有预料,在凌霄殿上直接是一声冷笑:“诸位以为,魔族是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它没脑子啊,你把秘境入口一关闭就完事了,在今后无尽的岁月里等一个天降猛男收拾了域外天魔你再出来是可行的,可你难道指望那些秘境能瞒过魔族人的眼睛么? 与其回头被各个击破,还不如现在就拧成一股绳共抗时艰!只要撑到白澈老祖出关就有希望了! 可是神仙们也要哭了。 ……咋撑啊!要撑得住我们至于吗! 就在衮衮诸公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魔族大军在北荒境内第一大城·北方城受挫。 魔族大军和天庭神仙们才知道,不是从忘川河以南一路到北方城的百姓消失了,而是他们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修士连夜转移到了北方城。 那些转移百姓的修士也不多,十几个人罢了,但他们硬是阻拦住了魔族大军进北方城屠戮百姓的脚步。 这算是魔族入侵以来最好的消息了,天庭诸神尊们都悄悄松了一口气,天君更是顾不了那许多了,飞快签发诏令要去封北方城的那十几个修士做天将,把刚组建的十万天兵派了一大半出去,就准备让他们带十万天兵和魔族干。 说来还有些搞笑,因为不知那些修士的姓名,诏令都批发了二十份,名字空着,等仙官明确了名字之后直接往上填。 但,天君晚了一步。 ——魔族大军才在北方城吃了没两天瘪,北方城外,两军阵前就多了一个从仙界传到下界,而后在仙界就失传了的传送阵。 传送阵的终点是天庭。 并且,那位和“老魔君”正面交过手的修士在城上对“老魔君”分外优雅地一躬身:“这阵法通往天庭。君上若能夺了凌霄殿的尊位,贫道自然率北方城一干道友百姓尽数归降;君上若拿不下凌霄殿,和贫道在北方城耗着想来也没什么意思。” “老魔君”那双嗜血的双瞳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修士。 ——这个身体也好好啊。 虽然不比冥照的人参果 231. 昭华 恕昭华宫诸重宝两不相帮。…… “老魔君”看到传送阵就指挥大军往里冲了什么的,其实非常不符合战争常识。 ——直接给你个传送阵你就敢冲啊,即便目的地无误,可是万一你进去之后被包饺子了呢?回头传送阵一封补给一断,你不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但是呢,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势均力敌的两军对垒才要考虑一连串的补给、退路、战法、统帅、士气等等问题,现在魔族对天庭是碾压局,哪有什么瞻前顾后的必要? 干就完事了嘛! 额……要不要担心一下北方城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修士? 担心啥啊,那人明显不是天庭阵营的啊! ——他的说辞固然是两不相帮,可哪个“两不相帮”人士会给魔族大军搭传送阵啊,魔族要赢了这件事还好解释,要是最后天庭赢了你猜他会是个什么下场? 人家就是傲娇没直说偏帮魔族,见好就收吧你→_→ 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陌生修士抱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想法? 这个念头在“老魔君”心头才转了一瞬间便没有后续了。 渔翁得利的前提至少是渔翁和鹬蚌是一个战斗力,可陌生修士道法虽然精绝,实力却还非常明显地限制在普通人修仙能达到的程度,并没有什么鸿蒙紫气啦天道之力啦之类可以降维打击的成分,这样的实力拿什么来渔翁得利? 所以,问题不大! 于是,就在“老魔君”二话不说直接开冲之下,魔族大军从天庭飞仙殿鱼贯而出。 这让天庭众神大惊失色。 ……我们等不到飞升修士上来救场也就罢了,怎么飞仙殿里冒了这么群玩意儿出来? 但,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很快,以飞仙殿为中心,天庭上各处宫殿直接陷入战火。 不得不说,天庭上下虽然一个个表露出的都是“我不上我不行”,任由北荒糜烂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挂帅,但真的魔族打到家门口眼看着要拿刀指着他们的时候,倒是也有那么两下子。 可惜到了最后关头的两下子也没有用来保卫天庭,而是护着自己宠爱的妻妾子女飞快后退,至于殿阁内当值的普通仙官和仙娥仙侍……危急关头,谁顾得了那许多。 不过……退哪儿去呢? 凌霄殿或者昭华宫啊! 凌霄殿是政治中心守卫森严,即便出事了也会是最后一个出事的,自不必言,至于昭华宫……天庭遭此大变,太极图盘古幡诛仙剑不会视而不见的! 偏偏,昭华宫的门从里面反锁了,原本天君派去守昭华宫的亲信连带仙娥仙侍都从里面被扔了出来。 神仙们大惊失色,赶紧问仙官咋回事怎么就这样了? 仙官一问三不知,他自觉前一秒自己还在昭华宫的云床上睡觉,下一秒就身子一轻被扔出来了,压根没看清楚是谁动的手,更不可能知道昭华宫中是发生了什么。 神仙们面面相觑,连商讨都不需要,当场各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合击昭华宫大门。 ——现在这种关键时候!昭华宫里面又保存了那么多的重宝!最好就是能拿了盘古幡诛仙剑什么的当场一个大杀四方解决天庭之危,即便不行现在也是冲进去能抢多少宝贝算多少的好时候! 但,没用。 他们那一通合击猛如虎,落在那好像也没用过什么过分珍稀材料的昭华宫大门上却比流水撞上了江心的石头还要无力——不能说是屁用没有吧,但真要想磨出点成果来那至少也得好几百年了。 ……特么半盏茶时间不到魔族大军就杀过来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神仙们前头有昭华宫那坚.挺不开的大门,后头魔族大军已经杀到屁股后面来了,当场什么禁术秘术都得分两头,一头对着大门那边招呼一头得防备着魔族大军。 而魔族一干人等看到“昭华宫”眼睛也亮了起来。 再一看那些神仙自己都没办法进去眼睛就更亮了! ——天庭内部出问题了!昭华宫的宝贝一件没动!现在打开了昭华宫的大门咱们敞开了抢啊! 诸魔尊对那些负隅顽抗的神仙立刻失去了兴趣,一顿各种攻击朝着昭华宫就下去了,神仙们大惊失色,少部分人是下意识地要阻止魔族,但被心明眼亮兼眼疾手快的身边神仙给拦住了——让他们打!我们都打不开的禁制他们哪来的那么大本事! 事实证明,管你仙族魔族,一律屁用没有。 诸魔尊出离愤怒了,看着那群神仙幸灾乐祸的表情就更是愤怒,眼看着就要把怒火宣泄向那帮神仙们,神仙们果断有了决策,眼一闭心一横就是一句:“魔族的道友!不如一起?” 诸魔尊:“……???” 啊,这,可以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诶! ——这是心里的一个小人。 严肃点我们在仙魔大战呢!怎么一反手就要联手呢? ——这是心里的另一个小人。 两个小人在心里打了不到三息的架,诸魔尊直接做了决断:“好啊!” 天庭的神仙们会下意识地朝着昭华宫和凌霄殿来,散去了各宫各殿的魔族大军即便不知道天庭的地形和各处主要职能,为了追杀那些神仙最终也会到昭华宫和凌霄殿,保守估计昭华宫最后会出现二分之一的仙魔二族之人,然后大家一起哄抢昭华宫诸宝。 既如此,不如趁着大部队还没有来的时候,赶紧的! 一瞬间! 诸魔尊那灰色黑色血红色的各类法术光芒和神仙们那五光十色的法术映衬在一起,重重地轰向昭华宫大门,那样豪横的声势让仙魔二族的人都开始膨胀,心想当年共工怒触不周山大概也就是这样…… 没琢磨完呢,那看上去坚不可摧的攻击大部分落到了昭华宫大门,小部分落到了昭华宫外围的禁制,可无一例外地什么作用都没有,甚至不曾激起昭华宫中阵法的半点涟漪。 不对啊!昭华宫中什么时候有阵法了? 还这么厉害! 一时间,神仙和妖魔齐齐地沉默了。 连立在空中,哪个殿阁也没有去,但自觉已经是将血海怪物的每一条触手和血管都在虚无中散发了开去,将天庭各处殿阁都笼罩在其中的“老魔君”,都不得不侧目。 立刻便有一条粗大的触手凭空出现,硬生生朝着昭华宫打了过去。 这下,终于打出了昭华宫阵法的一点点涟漪。 而涟漪的代价则是一声痛到了极致的嘶吼,还有那条看上去极尽恐怖的触手从触碰到昭华宫禁制的位置开始,飞快往其他地方溃烂而去。 那还不是毒——倘若是毒,一边溃烂还得一边掉毒液,但那条触手就是往外掉血块,半点墨绿深灰的颜色都不沾,这样一看,倒像是有无数把小小的剑在削着那条恐怖的触手。 剑,或者说剑气。 仙魔二族心头都咯噔了一下,立刻想起了昭华宫最重要的三件宝贝之一。 就在这个时候,离着昭华宫较近的仙魔二族里,有一些略有些悟性之人,都觉得昭华宫那扩散出去的涟漪好像没那么简单,纷纷轻轻“噫?”了一声,再一领悟,就是倒吸一口凉气。 【凌霄宝殿,有能者得之。 到那时,昭华宫自会开门迎天地共主。 但在此之前,恕昭华宫诸重宝两不相帮。】 这一道消息属实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普通神魔在想什么倒还不重要,只是得了这一缕仿佛还掺杂了诛仙剑气道韵的“老魔君”,嘴角勾出了极血腥的笑。 这么多年过去了,三清的宝贝还是这么爱摆谱。 不过没关系,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北方城修士一样,这“两不相帮”仍然是在帮魔族。 拜托!昭华宫是天庭的势力,多少年来仙魔大战中有的是神仙拿着重宝大杀特杀的场面,但现在重宝对天庭关门了,这是多大的让步? 然而,“老魔君”不知道的是—— 诸重宝:之前昭华宫没关门难道是因为我们不想吗!谁愿意掺合你们那些为了情爱和泄愤产生的仙魔大战啊!但凡昭华宫诸重宝有一个修成了人形都不用受这气好吗! 这次好了,固然宝贝们并没有支棱到能逃过天道对它们这种级别的宝物的限制修成人形,可玄明真人在安排飞升仙人给仙魔二族拱火之余想起大宝贝们了呀,现在玄明真人就在昭华宫里耶。 还布着诛仙阵。 以诛仙阵的赫赫威名,重宝们丝毫不担心仙魔二族会不会有本事把他们抢走,甚至还有心情看玄明真人和太极图下棋。 ……下棋?! 对。 此时的昭华宫中,玄明真人搬了个蒲团盘腿坐在三件重宝之前,面前摆了个棋坪,太极图非常给小辈面子地由玄明真人执白先行,玄明真人落一子,随即便有一道灵光落在棋坪上示意一下位置,玄明真人便从另一边拿起黑棋摆上去。 卷王,自然是全方位多角度连出千之法都要硬卷的。 但玄明真人下着下着,竟还觉得自己有点干不过。 完了河图洛书还在旁边拱火,玄明真人落下一子,河图洛书就开始咿咿呀呀地传音:“真人你这一招不对呀!下在这里多好?”,“真人你要不算了,现在我来接手残局可能还能赢……” 然后诛仙剑就在给阵法提供杀气之余气哼哼地威胁河图洛书:“你再说!你再说我削你了啊!” 还掉头安慰玄明真人:“不生气啊,下不过太极图不丢人!” 一片和谐景象。 ……算了,“老魔君”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万一气出病来多影响他和白澈老祖对决啊。 说起来,还有另一件事是将“老魔君”蒙在鼓里的——神仙们扔下神职拔腿就跑,留下了一些底层仙官和仙娥仙侍,魔族大军们事前得了“老魔君”的警告,并没有进去大肆屠杀。 但这绝不意味着那些底层仙官就彻底安全了——魔族大军不杀,不过是要让“老魔君”亲自杀好吸取养分。 于是当场,天庭那些被主人抛弃的殿阁地板天花板墙壁……总之从各个角度都蹿出了触手或是血管,对着那些跑也没多快遁速,打也没什么宝贝护体的底层神仙攻了过去。 底层神仙们都绝望了,一时间就只有闭目等死。 但,闭目是闭目了,知觉也失去了,却没有死——每一个主官已经跑路了的宫殿里都冒出了一条悄无声息的光丝。 光丝飞快穿梭在血管和触 232. 背刺 一步步走下神坛。 天君都不敢认老魔君了。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如果说北方城之外和陌生修士谈判的老魔君还勉强有个人形,那么现在状态全开的老魔君就是小球摞大球。 小球应该是原来的脑袋,现在已经和海胆一样,全都是从血肉中探出来的尖刺,双眼隐藏在尖刺之后,把“暗中观察”实现到了极致。 大球则应该是原来的躯干,有无数条血管和触手往外延伸,原本的双手双脚现在无非就是粗一些的触手罢了,它们横七竖八地插在“老魔君”的躯干上,很难说它们到底是听老魔君驱使,还是成为了不停抽取“老魔君”生机的抽水泵。 天君看了都觉得伤眼睛。 这还只是外形,论及气势,“老魔君”才一出现,端坐凌霄殿高位的天君都控制不住地抖了抖。 那是仿佛来自远古蛮荒时的气息,带着无法想象的野性和强大,明明是一团挑战人生观的触手怪,天君却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六足四翼的巨人,又仿佛是鸟身人面的壮汉……神思恍惚之间,那些强大得曾经让天地战栗的生灵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神仙们面前晃了一圈。 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前来凌霄殿寻求庇护的众仙哪里还不明白魔族那强大的力量和底气来自何处。 ——远古巫族。 那是他们永远都没办法企及的高度,也知道在这样的强大下他们的反抗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天君。 可天君难道就不慌吗! 天君特么这辈子离战斗最近的时刻是在巧取豪夺了天后之后被摘星尊者打了一顿,就这个战斗经验你难道指望他能干出什么特别有前途的事情嘛? 但是。 他是天君,是凌霄殿之主,是如今天下之所望,靠着这个身份他现在也不能怂,他只能鼓起自己最后的勇气,去拿天帝印。 那原本不是什么至宝,不过是在天庭设立之初时,第一任天帝觉得需要有一个印,于是寻了块还算不错的玉料雕刻而成,连炼制法宝必须的一些程序都没有经历过。 但天帝印放在凌霄殿几十万年,早就浸染了满满的天帝权威和天道之力,是天道正统之所在,是天庭权能的精华,在天帝最是说一不一的时代,那叫一个地位崇高言出法随。 就这样一个东西,在昭华宫闭门不开的如今,已然可以说是天庭最后的希望,天君现在做梦都想能有当年那个“拿着天帝印玺,管你是什么品级的神女,说囚禁就囚禁,说晒死就晒死,反正天道都认可,天道也支持”的权能。 只是这个时候的天道是四分五裂的,这到底会给天庭多少帮助…… 天君不敢想,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他的手稳稳握住了天帝印,身上那并不算太多的天子之气和天帝印起来了一些共鸣。 这共鸣其实非常微弱——对比起曾经的那些天帝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但天君不是没用过这个历代天君都有的隐藏技能嘛,是强是弱他心里也没点数,只能疯狂祈祷这一招一定要管用啊,退一万步说也得让我能固守凌霄殿等老祖出关…… 一顿默念还没有结束,天君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天君一低头,看到自己心口的位置,冒出了半截儿带着寒光的利刃。 天君再抬头,看到天君宝座之下一干神仙那瞠目结舌的表情,还有远远立在凌霄殿之外,明明已经处于绝对优势却始终没有动手的“老魔君”戏谑地看着这一幕。 天君其实这时候心头已经有了一些预计,内心深处却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肯相信,懵然转头,只和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四目相对。 那女子手中赫然便是那把捅了天君一个对穿的灵刃。 是天后。 或者说,是天君的九尾狐外室——因天君还要颜面,不想被人看出他将九尾狐保了下来,所以九尾狐今日戴了能遮掩容颜和气息的面纱,简单的打扮成了个仙娥模样。 “怎么……”天君开口,声音发颤,“怎么是你?!” 九尾狐却根本没有搭理他,只是手中用力一拧,再一拔,天君喉咙中直接爆发出了极其绝望的一声闷哼。 血液喷溅而出。 天君痛得后退了一步,空着的那只手一下子扶住了案几,满脸仙侠文男主角被虐恋情深女主角背叛的不可置信:“你……” 九尾狐仍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和天君掰扯一番“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的废话,只伸手从天君手中取过了天帝印,双眸冰冷地在一干都已经吓傻了的神仙们身上掠过,最后定格在了凌霄殿之外的“老魔君”身上,微微一礼:“君上,妾身愿以此物,换妾身平安。” “老魔君”仍然不是人形,不知是哪个部位发出了嘎嘎的笑声:“好啊。好孩子,快过来。” 这样恐怖的一幕,九尾狐却好像并没有多害怕似的,淡定地将那把灵刃一收,提着天帝印,仿佛在战场上拎着敌酋首级的将军,往老魔君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个过程中,她脸上的面纱微松,她一怔,但因为右手才捅过天君,左手还拎着玉玺,暂时没腾出手来调整面纱,于是任其飘落,露出其中的绝色姿容。 “阿柔……阿柔你没死?!”立刻有一个女声尖叫着响了起来,“可是你……你怎么能……” 九尾狐脚步微顿,一双美目冰冷地往声音发出来的那个方向一瞟。 她听得出来,发声的是一个她曾经的好友。 也正因为曾经的友情,她也不介意回一句话:“怎么,不能么?” 刚才发声的那位女仙顿时无言。 ……是啊,有什么不能呢? 天后给天君的一腔真情,换来了天君一个又一个天妃。 天后移情之后所有关注都给了的白旭仙君,最终天君眼睁睁看着他死而不报仇。 天君还灭了天后的家族。 如今看来,天后应该是在天牢之中给与了天君足够屈辱的让步才换得一命,饶是如此,仍是从与天君并肩的天后娘娘成了见不得人的姘头外室,如此奇耻大辱,以九尾狐一族的骄傲,天后不该报仇么? 那位女仙闭嘴了,一干到凌霄殿来寻求庇护的神仙们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天帝印落到了魔族手里,不少自觉还有两把刷子的仙人身形展动,想飞扑上来和天后动手。 天后一点动作也没有。 这让飞扑上来的神仙们内心狂喜,但喜意还没来得及彻底爆开,凌霄殿的地砖下便已经“砰砰”连声冒出许多条触手来,比什么神兵利器都要尖锐地刺入了还想抢天帝印的神仙心口。 恐怖的是,那些触手的动作简直根本不需要前摇,也没有带来过多的灵气,威力却大得令人发指,远超了神仙们所能预想的效果。 并且,那些被触手刺入要害的神仙都还没有完全断气,却在眨眼之间就变成了须发皆白形容枯槁的老人,仙元流失只在一瞬间。 这谁还敢动啊! 不得不说,“老魔君”含笑观望,诸神敢怒不敢言,天后提着天帝印一步步走下神坛的这一幕,莫名有一种宿命般的意味—— 曾经,天后以九尾狐一族的公主之尊嫁入天庭,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七十一只彩鸟萦绕凌霄殿飞舞,当时的天君将太子妃印玺交到天后手里,将太子和太子妃的手放在一起,一口一个佳儿佳妇。 如今,天后亲手杀了天君,佳儿佳妇终成怨偶,九尾狐一族已经成了过去式,十里红妆挥霍而空,天后现在穿着的不过是普通宫娥的素衣,却拿着天庭最后的正统的象征,投向魔族。 诸天神魔,心情都非常复杂。 在这针落可闻的寂静中,天后终于走完了那并不长的道路,即将把天帝印交给老魔君。 老魔君志得意满,甚至愿意陶醉地享受一会儿这样的感觉,再接过那正统的象征,让一切尘埃落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隐含暴怒的一声:“冥罗!你敢!” 白澈老祖,在这最要命的时候,终于含恨出关。 与此同时,昭华宫中。 玄明真人投子认输,苦笑着对太极图连连拱手:“强中自有强中手,晚辈今日算见识了。” 这夸赞要是落诛仙剑手里,那尾巴不得翘上天了。 但太极图毕竟是个稳重的老大哥,不过是笑了两声便罢。只是河图洛书看他俩对弈许久,兴趣都上来了,嚷嚷道:“诶,慌什么认负啊,我来接着下两手。” 太极图和河图洛书那属于老棋友,哼了一声便表态:“行啊。” 两件重宝直接就着玄明真人的残局下了起来,诛仙剑也不用再焦虑自己影响了玄明真人,大大方方凑在玄明真人身边说坏话:“它俩下上了真人就别指望了,没个七天八夜的弄不完。” 毕竟一个是道生一一生一一生三的老大哥,一个是把卜算之道发挥到了极致的超级计算机,这波属于阿尔法狗对战阿尔法狗,每一招都是棋力和算力的巅峰,下久一点也可以理解。 连玄明真人都觉得自己可以在旁边观摩观摩,学会了几招算几招啊→_→ 白澈老祖那含怒的一声,便是在玄明真人都开始重新沉浸入棋局时发出来的。 这一声对玄明真人来说尚且不是什么太大的负担,对宝贝们来说更是不过尔尔,只是外头的阵法略震动 233. 大战 待本座重建天庭。 白澈老祖出场的那一瞬间,属实是给如今已经算是四分五裂的天庭打了一针强心剂,也让魔族大军们心里微微有些不安。 然后,很快,神魔双方就发现,这两位大佬还不如不开打呢。 ——两个强大的老祖宗恐怖地战在了一起,带来了一阵一阵的冲击波。 天庭三十三宫七十二殿飞快陷入战火,被一阵一阵的法力冲击通通震成危房。 这倒还不算什么,房子嘛,塌了重建就是。 关键“老魔君”在应对白澈那挟天道之势和鸿蒙紫气之威时,并没有完全依靠自身的凶戾之气来硬打——在除了昭华宫之外的整个天庭,有密密麻麻的血管飞快刺入了围观神仙体内,一下子就捏爆了神仙们的心口,抽干了神仙们的仙元,以这份仙元去对付白澈老祖。 白澈老祖那边同样,举手投足间都是正气凛然的天道威压,挥洒出来的都是代表了天道之力的法则锁链,对着魔族大军一顿疯狂的横扫,法则锁链所到之处,魔族大军也飞快被搅为齑粉。 对双方来说都是降维打击! 诸天神魔俱是大惊失色,匆忙各自调动法力催动法宝要反抗。 但哪里打得过——“老魔君”固然主意识还在,但他现在已经很难用一个“人”的标准来看了,这在诸神的感受里,便是每一条触手和血管,都是活的。 活着的,和他们斗法纠缠的,还能随时调动“老魔君”本体的法力,诸神拿什么打? 只能疯狂联系在半空中同“老魔君”交手的白澈老祖。 ——救命啊大佬!你们打归打,别忘了给我们套个防护罩!我们顶不住啊! 然而,白澈老祖毫无反应,也不知是听见了装不知道还是打得太专注了根本感应不到。 神仙们慌了。 天君白渊已死,神仙们只能把目光投向天君一系目前最支棱的白琛殿下身上。 白琛也慌啊。 他所在的位置虽然暂时还算安全,但如果局势继续这样下去的话,那些血管或者触手早晚都是要打过来的。 这种局面他就直接朝着白澈老祖所在的方向跪下了好吗,头都磕得梆梆响:“孙儿白琛!求老祖怜惜!” 满头的血啊,神仙们都不忍心了,却丝毫没能激起白澈老祖那边任何的反应。 神仙们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本人确实没怎么正经修炼过,一心净研究夺嫡去了的白琛殿下也瘫软在地,面色发白。 魔族那边难道就好受了吗!他们就不知道求“老魔君”救命了么? 效果是一样的。 “老魔君”也仿佛在全心全意和白澈老祖交手,完全没有理会诸魔族面对法则锁链那堪称天谴的恐怖威势。 两方人马都如同麦草一般,倒伏在了神仙打架之下。 讲道理,如果单纯是白澈老祖和“老魔君”狗咬狗,自然是不值得玄明真人半点注意力。 但既然死了那么多神仙妖魔,玄明真人还是暂时抛弃了看阿尔法狗互殴,站起身来,看向已经被血红色浸染了半边天的天庭。 脸色极沉。 与此同时,天庭财部,湘影仙子和灵虚元君并肩而立,此时的财部也已经充满了择人而噬的血管和触手,从大殿到后院都充满了湘影仙子亲自洒得到处都是的凶兽血肉,血管和触手们在疯狂吸取凶兽血肉身上的能量,再加上湘影仙子本来也有不错的幻术水平,便能护得她们二人平安,还能相对平静地看着天庭发生的一切。 这一幕,对灵虚元君来说可谓冲击。 她的表情也因此非常凝重——财部离凌霄殿和昭华宫都不算远,她在半空中能看见去凌霄殿或昭华宫寻求庇护的神仙们一个一个倒下,成为干尸,也能看到法则锁链所到之处,竟无一个魔族人能抵抗半招。 琼楼玉宇的天庭,在这一瞬间简直成了人间地狱。 倘若仅仅是如此,灵虚元君自然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魔族那帮人自然该死,可天庭的神仙这么死就有点突破底线了。 照理说,既然湘影仙子能出现在财部还救了她和手底下那些平日还算勤恳的仙官,还一副对这些血管和触手都游刃有余的样子,想来手段必定高超,灵虚元君完全可以求这位仙子能救多少算多少,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 可是,灵虚元君看到血管杀了那些神仙还吸干净生气之后,神仙们身上便会爆出极其恐怖的孽力,昭示着他们生前到底作了多少妖。 而白澈老祖和“老魔君”之间的交手本来就导致了天庭一片灰暗的末日景象,又因有那么多活着的时候作恶多端还硬苟不死的神仙如今终于死绝了,于是已经摆烂许久的天道到如今都有点抖擞精神的意思,天庭之上有雷霆来回翻滚,也不知是不是在宣泄“你们死了我好开心啊哈哈哈哈”的喜悦。 就这孽力冲天的情景,即便死的都是平时熟识之人,灵虚元君仍然很难开口求湘影仙子什么“出手救命”。 只是看着。 不过看着看着,灵虚元君突然看出了一点门道来:“仙子,其实……老天君也好,‘老魔君’也好,好像都是有余力救人的诶?” ——你别看他们之间的动手来得天雷勾动地火,特么细看之下好多招数都错漏百出,这要是正经动手早就被抓住破绽然后一波了,可他俩愣是心照不宣地只掀屋顶搞破坏,不对彼此下杀手,然后仙族魔族两边的人特么死得一排一排的! 这……这不是打假赛吗! 湘影仙子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甚至有些傻白甜的元君娘娘:“您才看出来啊?” 灵虚元君好悬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噎死。 不过,湘影仙子还是比较做人的,高低还多解释了一句:“‘老魔君’和老天君之间无论谁赢,最终都是天地共主。而在天地共主面前……娘娘是觉得这帮浑身孽力的神仙有存在的必要,还是那帮作恶多端的魔族可以当开国元勋?” 这句话的意味可就深刻了。 灵虚元君惊骇地转头看了湘影仙子一眼,许久,干巴巴地吞了一口口水:“可是……‘老魔君’也就罢了,老天君那边……许多天君一族的人还在凌霄殿中啊。” “他在乎么?”湘影仙子淡淡道。 灵虚元君不作声了。 ……不在乎。 众所周知,白澈老祖心尖尖上就花妖夫人一个,最多再加上他们那个爱情的结晶。 别人? 哪里有什么别人! 并且,魔族这次入侵,尽带魔族精锐。而仙族诸世家对仙魔大战这种事情一般是看也不看,但不知这次魔族是怎么惹到了老祖们,仙魔才有摩擦的前兆,仙族诸世家的老祖便都常驻到了天庭来商量怎么打魔族。 换句话说,今日的这顿饺子,既包魔族,也包仙族。 等那些早就惹天道不满的仙族魔族死了,老天君和“老魔君”再没有什么顾虑地决一生死,活下来的人就可以在权力真空的四海八荒之上,重建天庭。 是,他二人多多少少都沾点作恶多端不干人事,但是反正经过今日之清洗,长嘴的人都死了,后续有厉害的飞升仙人便用飞升仙人,即便没有也可以从四海八荒的宗门中挑选还成的人才来重新搭建起天庭的架构,从头开始倾听百姓的要求,维护天地的运转,十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之后,那份兢兢业业干天帝的功德便能覆盖早年做下的各种糊涂事,从此洗白上岸。 到那时,他们再以天地共主之身,无论是融合天道气息也好,还是用鸿蒙紫气成圣,谁能拦他们?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死了,治理天地几十万年的功绩,还顶不过年轻时一点小小的任性么? “好算计啊……”想到这里,灵虚元君整个人都是忍不住的冷汗涔涔。 湘影仙子笑而不语。 灵虚元君却开始好奇起了点破了这一点的湘影仙子的立场:“却不知,仙子对这两人的态度是……” “且不说他们二人都未必回头,即便真的想浪子回头金不换。”湘影仙子声音淡淡,“可是他们做浪子的时候做下的那么多恶事,便能就此一笔勾销了不成?” 灵虚元君其实也是这个看法,但对湘影仙子光开嘴炮不动手这件事表示十分的疑惑:“那仙子还在这里……” 湘影仙子一笑:“娘娘且看吧。” ——很快啊! 互相屠杀彼此小弟的活动持续了一炷香不到,原本还算平静安详的天庭就已经是遍地尸骨。 当法则锁链和血管触手所到之处都再找不到一点生机的时候,“老魔君”身上道韵一动,那小球摞大球的外形中,小球上的海胆尖刺开始往回缩,大球上的触手也开始该回复成手脚便回复成手脚,该缩回身体便缩回身体,最后除了眼眸略显猩红之外,竟也成了个人形。 白澈老祖也收功,声音微微沙哑,不自觉间流露出的都是天道气息的威严:“真不知现在还能不能叫你一声冥罗道友。” “老魔君”哼笑一声:“说的像是你现在还是白澈一样。” 然后,便是两人意味不明的长长笑声。 这在灵虚元君眼中其实挺无厘头的,只是湘影仙子,连带许多同样用幻术,还借着些许天道基础逻辑提供的隐蔽之力潜藏在天庭各宫各殿角落的飞升仙人们,都微微有点紧张。 ——他们能感知到,趁着大笑,无论是白澈老祖还是“老魔君”,都在放开了神识感应,确保整个天庭范围内还有没有活人。 确定没有之后,老魔君才非常扭曲地对白澈老祖一拱手,而后右手一伸,整个天庭弥漫着的所有煞气戾气血气都朝着他手掌心疯狂汇聚,渐渐形成了一个斧头状的东西。 而白澈那边对“老魔君”能召唤出这么恐怖的上古法宝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只是伸手,他用于打杀魔族大军的锁链渐渐汇聚起来,落到手里的则是一条粗大的法则之鞭,带着浓浓的天道气息。 “道友。”白澈对“老魔君”微微点头,“请了。” “老魔君”虽然恢复了人形,但浑身上下都是浓到化不开的血腥味,面色也狰狞可怖,他手中巨斧刹那间凝聚了极其可怖的力量,身形一转,朝着白澈便攻了过去。 白澈严阵以待,调动身上几乎全部的天道气息,手中法则之鞭仿佛巨蟒一般,重重地卷上了“老魔君”手中的血色巨斧。 “轰!” 天道之力和无尽煞气的冲击刹那间激起了极其可怕的灵气冲击,隐藏在各宫各殿的飞升仙人都用尽了自己的隐匿法诀和防御法术,就连昭华宫中的诛仙剑阵都是一阵恐怖的涟漪,而没有保护的各宫各殿则是在那恐怖的冲击之中化为齑粉。 “一出手就是绝招么……”昭华宫中,玄明真人明显有点看不太上这样的战斗方式。 诛仙剑也嫌弃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杀了那么多神仙妖魔,两人估计早就开始从血海怪物和天道气息上借取法力了,若不速战速决,即便最后坐上了天地共主之位,怕是也没多少自主意识可言。” 不得不为之啊。 玄明真人幽幽一声叹息:“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 玄明真人没说下文,只负手而立,看着凌霄殿方向,两人那惊天碰撞之下产生的比金乌还要耀眼的光团。 再灿烂的冲击也有 234. 因果 苏玄明你没死?! 白澈心态都要崩了好吗! 特么你什么东西啊!你说让我把天道气息和鸿蒙紫气交出来我就得照办对吗!你以为我和“老魔君”干了一架之后就没有什么余力了? ……好的确实没有。 但不重要! 白澈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哪里会把革命成果拱手上交,哪怕再让渡一部分自主权也不愿意,当场他脸色就再白了三分,气势则是节节攀升,很快就回到了和“老魔君”动手之前的状态。 有了这部分法力打底,他很快就发现了周身情况的不对,手中法则锁链一甩,直直朝着凌霄殿上的一处废墟而去。 那里原本空无一物,但锁链直冲过去,却仿佛撞上了什么实体存在的东西,铿然一声过后,一阵空间的扭曲中,一个三岁小孩出现在了那里。 小孩长得和画里的年画娃娃一般,这样的身形出现在年年有余的画上倒还无伤大雅,但一旦出现在了真实世界,便只让人觉得肥胖到甚至有些头皮发麻,倘若孩子再可爱点还不至于如何,偏偏那孩子……那是一种怎样阴郁到恐怖的眼神啊。 以白澈的阅历都忍不住瞳孔缩了缩。 并且,小孩还是个残疾——它的左手与右足是畸形,瘦瘦小小的模样,插在那肥胖过度的身体上,触目惊心。 至于他身上的法力……山高海深,比起再次让渡身体自主意识然后重新得到了鸿蒙紫气和天道气息帮助的白澈而言,强大得仿佛是大象与野狗的区别。 “你是谁!”白澈声音都干了。 那小娃娃只阴森森一笑:“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白澈:……我特么应该知道么!老子是第一次见到你!正常三岁小孩谁和你似的…… 不,不对。 白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当场腿都软了:“你……你是天道?!” 小娃娃如同看智障一般看着白澈,完好的那只手打了个响指,白澈身上的气息顿时如同气球被戳了个洞一般疯狂泄露。 白澈现在已是重伤,没了法力支撑,他连站都站不稳,软塌塌跪下去的时候,他整个人还非常地不可置信:“你怎么……怎么这么快就出关……” 小娃娃都没有回答他的兴趣。 一个响指搞定了这个“天地共主”之后,他便慢吞吞地四处环视了一圈,随即淡淡开口:“出来吧。” 白澈老祖骇然了。 还……还有? 还有。 在昭华宫的玄明真人,在财部的湘影仙子,在各宫各殿藏匿起来的诸飞升仙人,缓缓漂浮到了半空中,全然没有要隐藏法力的意思,纷纷气场全开,看得白澈老祖一愣一愣的。 “苏玄明!”在短暂的震惊过后,接下来就是白澈老祖破防地大吼,“你没死?!” 玄明真人都不想搭理他,只看向凌霄殿废墟之上的人参果娃娃,淡定的身子一躬:“弟子苏玄明,挟一众飞升仙人,拜见天道。” 三岁大的人参果娃娃呵了一声:“你们真正愿意拜的怕不是我吧。” 玄明真人笑了笑,没有回答。 但人参果娃娃也不在乎,只将目光再次放在了白澈老祖身上。 白澈老祖在那一瞬间后背发凉,天道气息已经被封了的他,现在能倚仗的无非是自身法力和鸿蒙紫气,可他那自身法力加起来也没有多少,鸿蒙紫气在正经天道面前……倘若管用,远古的那些法力通天彻地的圣人在面对道祖时也不会那么无力。 “你……”白澈老祖干干吞一口口水,“你们要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 只是眼眸扫过了白澈老祖之后,人参果娃娃再看向飞升仙人:“你我之间必有一战,但你我也需有个事前约定——无论谁赢了,都需把白澈绑到人参果树面前,任其处置。” 玄明真人眉头一挑,颇意外。 但想一想也非常合理——于飞升仙人而言,对人参果树纯纯属于人道主义同情,倒不是为了讨好谁,而对天道来说,面前的这一团天道意识确实要比“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天道基本逻辑要更容易对人参果树产生“天道亲女儿之情”的怜惜之情。 “自当如此。”玄明真人含笑欠身,而后一拍储物袋取出一个玉瓶出来,将白澈老祖收到了玉瓶之内,“倘若前辈胜了,自行来取储物袋便是。” “好。”人参果娃娃答应了,又歪头,“你们确定在场再也没有什么需要清理的人物了么?” 玄明真人抿了抿唇,微微颔首。 而后,在湘影仙子和归鹤小哥的法诀之下,尚在天庭且没有被收到玉瓶之中的灵虚元君,月下老人连带司命星君都显出身形来。 玄明真人回过头,看着那三人:“此事与三位无关,三位去金鳌岛吧。” 然后,再看向人参果娃娃:“同样,无论与前辈一战的胜负如何,这样兢兢业业为天庭做事的神仙,总不至于被清算吧。” 人参果娃娃一笑:“自然。” 那三人原不想走,但……即便交战双方对他们都无杀意,可是他们连战斗余波都无法招架,留在这儿纯属考验双方谁的心更狠,谁更能对他们下杀手逼对方露出破绽。 无法,三人只能化作遁光离开。 说起来,还因司命星君的遁速实在是过于触目惊心,月老直接把司命一块卷入了自己的遁光离去。一直是个凡人心态的司命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甚至还嗷了一嗓子:“上仙!天道前辈!你们就一定要打吗?就这么互相之间容不下吗!” 这样单纯的话,让人参果娃娃都哀叹了一声:“是啊,我其实只需要一处安静的修炼之所,天道已与我无关,诸位便连一个安静的仙山都不愿给我么?” 玄明真人声音淡淡:“如今前辈自然不会找天道的麻烦,可当前辈强大起来,焉知不会反噬本界?” 说来残酷,但是这世上就是有一些东西就是不应该生出灵智,一旦有了,必定要尽快抹杀的。 比如天道。 这甚至不是“动不动情”的问题,因为即便天道不动情,“为自己划好处”这一点就已经让天下百姓不能接受了—— 普通神仙的给自己找点修炼资源,最多就是占据名山大川,取用灵花灵果,炼制法宝法器,即便是往死了作妖,破坏力也比较有限。 但是天道的意识是什么概念!它作起妖来会是什么结果!这个世界被有意识的天道坑的还少吗? 是远古时代那些顶尖的大罗金仙死的不够惨烈,还是圣人们走了偌大弯路才发现被鸿蒙紫气坑了的教训不够深刻? 并且远古那个有意识的天道还不是想“给自己弄点好处”然后作的妖,仅仅是单纯的“这个世界有能力的人太多了,弄死一批吧,不然我不好管”才搞事情,你品品!这谁遭得住! 那人参果娃娃看着玄明真人的笃定,再看看一干飞升仙人都是半点不同意见都没有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哪怕我愿意去混沌呢?” “诸神去了混沌后便不得归乡。”玄明真人声音淡淡,“可有没有人说过,天道去了混沌之后,还能不能回来呢?” 人参果娃娃定定地看了玄明真人许久,方才轻叹一声:“你拿走的那部分天道,给你说了不少隐秘啊。” 玄明真人淡笑不语。 终于,人参果娃娃轻叹一声:“那……好吧。” 仅仅三个字,整片天地都沉了下来。 玄明真人也握紧了手中的诛仙剑,杀意纵横,所有飞升仙人都按着早已排演好的阵法运转,气势非凡。 “周天星辰大阵?”人参果娃娃颇意外,“还嵌套了诛仙阵?” 玄明真人一笑:“是,前辈指教了。” 人参果娃娃清冷地笑笑,随即一抬手,不用白澈老祖那么漫长的前摇和操作,自有一条粗大至极的规则锁链出现在他手上。 锁链在凌霄殿的废墟上首尾相接,飞快自行运转,竟光以锁链就盘出了一个运转不休的太极图模样,人参果娃娃单手举着太极图,和飞升仙人们布下的巨大阵法轰然对撞。 飞升仙人们心头都是一声叹息。 ……这样的干架方式,还是太野蛮了。 我们一般都不这么打的。 但没办法,即便每个飞升仙人都有无数花里胡哨的手段可以用,那些手段在一定程度上也确实可以支持他们迎战比他们强那么一倍两倍的对手,但人参果娃娃还是强他们太多了。 那是执掌了四海八荒数百万年的底气,是对灵气运行方式和利用逻辑最深刻的了解,是对所有功法的运行逻辑几乎是穷举式的了然于胸,以天道意识的本事,飞升仙人们和它单打独斗,几乎等于蚂蚁与造物主宣战,拿什么打? 也只能靠阵法。 靠一旦摆出来,连天道都只能眼睁睁看着不周山坠落的周天星辰大阵,靠非四圣齐至不可破,即便是天道要弄死也需要纠集齐绝大多数圣人才能搞定的诛仙阵,挟两阵之力,朝着人参果娃娃的法则锁链,狠狠压下。 即便是这片天地上的生灵能倒腾出来的最高战力,在迎上那粗到恐怖的法则锁链时,飞升仙人们仍然是个个喉头一甜,脸色灰白,原本能称得上是雄厚的法力如同决堤了的洪水轰轰轰往外冲去,只留体内的满目疮痍。 人参果娃娃也不好受,在喉咙中闷哼一声,嘴角都溢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但他也知道如今是到了关键时刻,直接咬破舌尖,一口充满木属性灵气的鲜血直直喷到了法则锁链之上。 原本已经有些灰败之色的法则锁链顿时又开始灵光四射,还立刻解除了那首尾相接的太极图模样,立刻如同一条灵蛇般攻向玄明真人——玄明真人拿着诛仙剑,一旦把这个关键突破了,便有机会挨个击杀飞升仙人。 玄明真人也知道这一点,见到了那条追杀而来的锁链,直接喝了一声:“诸君助我!” 刹那间,无尽醇厚的法力通过周天星辰大阵去往阵眼,玄明真人手中的诛仙剑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灿烂光华,朝着法则锁链直接迎了上去。 诛仙剑发出来的剑光与法则锁链撞击在一起,玄明真人体内法力疯狂流失的同时,诛仙剑也将法则锁链硬生生劈砍而开,直直朝着那人参果娃娃而去。 人参果娃娃脸色异常凝重,左右手法诀连掐,身上的法力也如同泄洪一般朝着法则锁链而去。 避让? 没有避让。 这种程度的斗争,双方的气机都已被死死锁定,除了决一死战之外,绝无第二条路子。 诛仙剑的劈砍很快就到了法则锁链的极限,而到了这个时候,人参果娃娃伸出完好的那只手,硬生生对上同样已经是强弩之末的玄明真人。 那是一场耀目到战斗中心都快出现黑洞了的爆炸与融合。 一个又一个飞升仙人耗空了法力凭空坠落,原本恐怖得仿佛能压上整个四海八荒来干架的人参果娃娃气息也节节下降,无声的战争在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黑洞,此时无论从四海八荒之上的哪个角落抬头都能看到那恐怖的仿佛天空从正中心破了一个洞的一幕。 许久,才是轰然爆炸。 很快,凌霄殿废墟的两端,两道遍体鳞伤的身影都缓慢的,努力地,一点一点爬了起来。 但人参果娃娃现在两只手都已经毁了,身上的气息自然完全不能与之前相比。 玄明真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现在道袍破裂,脸色灰白,自己狼狈异常也就罢了,手中的诛仙剑都从中断开。 就连一干飞升仙人也先玄明真人一步坠落到凌霄殿废墟上的各处,个个法力耗空。 光看这个场面,确实比较难说胜负如何。 但是,人参果娃娃缓缓闭目,身上浓郁的木属性缓缓运转起来,然后肩头原本长了手臂但现在鲜血淋漓的地方缓缓长出了两条手臂。 然后,他用刚刚长出来的手抹掉了嘴角的鲜血,看向一干飞升仙人的表情……无悲无喜,说的话也只是陈述事实一样的语气:“我就说,这世上的仙人太有本事了,很难管的。” 还是得时不时来个量劫弄死一批。 他慢吞吞站起来,手上灵光一闪,化了一柄木剑出来。 虽是木剑,但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它的杀伤力。 人参果娃娃就这么提着木剑,踉踉跄跄地走向玄明真人。 玄明真人面沉 235. 互殴 冥照尊者突如其来的大发神威。 冥照尊者本来就很好看。 少年魔尊,位高权重,浑身气质干干净净,一双魔角可可爱爱,但凡不是身上的气息带了点老魔君手把手带大的邪气,根本没有谁会觉得他是魔族。 而在诸飞升仙人都已经耗空法力的现在,冥照尊者站到飞升仙人面前,即便没有高光,没有义正严词,光那瘦削却坚定的背影,已经足够让所有飞升仙人记一辈子。 人参果娃娃反而笑了。 废墟之上,本应是稚嫩的童声发出渗人之极的笑,再加上人参果娃娃那肥胖过度,又因方才的一阵斗法而凌乱的外形,怎么看怎么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魔道巨擘嘛,什么邪气的场面没见过,冥照尊者很平静地看着人参果娃娃发癫,又等着人参果娃娃停下,然后才温和地开口:“怎么,前辈不相信晚辈能终结这一切?” 人参果娃娃没有回答,只万分冷淡地看向玄明真人:“我笑你,都已经将冥照拉到了金鳌岛,竟没那个本事说服他留下来。那也罢了,下界正魔两道不是人头都打成狗脑子了么,既然他不为你所用,你竟也没有选择杀了他?他今日的表态固然是与本座势不两立,可若是相反呢?他若是要杀了飞升仙人自己做圣人,你们现在又手无缚鸡之力,该当如何?你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诛杀我,可有为你那些誓死追随的道友负责?” 玄明真人非常淡定,仿佛完全没看穿人参果娃娃那拖延时间的想法,只道:“都到现在了,前辈还离间飞升仙人,有意思么?” 人参果娃娃哼了一声,将眸光投射想一干重伤,捂着胸口坐了起来的飞升仙人身上。 ——我觉得有没有意思不要紧,关键你得看这些人是什么意见啊。 但,出乎人参果娃娃意料的,众飞升修士看起来虽然狼狈,但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稳定,甚至没有一个人将怀疑的眼神投向玄明真人。 归鹤小哥咳掉了喉中鲜血,笑道:“前辈恕晚辈插嘴,飞升上来的魔道修士又不只有冥照道友一个。” “今日之战。”还有飞升仙人含笑补充,“不是正道修士要夺取天地的控制权并将魔道压到无法抬头,而是正魔两道要一同正本清源,还这片天地一份平安。” 说这话的时候,他身上的法力飞快变化,最终稳定成了魔道大佬应该有的气势——自然,即便是魔道大佬,一样是重伤难起。 正魔两道能这么平静地相处确实在人参果娃娃的预料之外,他声音都有掩饰不住的不可置信:“你们……”他再看向冥照,“你……” 不行,停顿一下,组织一下语言,人参果娃娃方才道:“既然有志一同,那你为何不留在金鳌岛?” 冥照尊者一笑,半真半假道:“因为飞升仙人们虽然摆出了周天星辰大阵,却并没有弄出三百六十五颗星辰出来,倘若留在金鳌岛上,晚辈也不过是三百六十五之一,哪有如今力挽狂澜风光。” 这话出口,飞升仙人那边都一个个笑了出来。 冥照尊者还颇遗憾地看玄明真人一眼,仍说得半真半假:“这得赖玄明上仙,倘若他晚个几十年招揽我,我不需要去操演什么周天星辰大阵,我或许不会拒绝。” 玄明真人戏瘾也发了,叹息一声:“不怪我啊,此事实在拖不得。” ——白澈老祖与老魔君固然是不足为虑,但如果不赶紧拱仙魔一族的火让他们赶紧火拼,等人参果娃娃再多修炼几年,不说多,只要它变成了个七八岁的幼童…… 啧! 讲道理,飞升仙人们现在还能用周天星辰大阵顶一顶,可天道修炼的速度何止是一日千里,但凡稍微晚点,再养虎为患,不把那些远古大佬请回来这件事难道还有希望收场? 人参果娃娃的眼眸渐渐冰冷,先看看玄明真人,再看看冥照尊者,他这个身体恢复速度极快,有了那么片刻喘息,便飞快有了一战之力。 于是瞬间没了再说点什么的兴趣,手中微微一握,一条比起他迎战众飞升仙人来说细了许多,却比白澈老祖手里那条要粗大≈灵巧的法则锁链直直朝着玄明真人而去。 玄明真人也在趁着人参果娃娃拖延时间的当口疯狂恢复自身,鸿蒙道体固然优越,到底比不上天道意识的恢复速度,他现在半点防御能力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锁链袭来。 不过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冥照尊者一鞭子过去卷住了那条法则锁链,往旁边重重一甩。 对,不知道是宿命还是缘分,在人参果娃娃主要的攻击方式是法则锁链的时候,冥照尊者的本命法宝是一条长鞭。 人参果娃娃见冥照尊者果然铁了心地要护着玄明真人,心下一沉,但现在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咬牙和冥照尊者战到了一起。 让飞升仙人们内心急遽下沉的是,全盛状态的冥照尊者和重伤状态下的人参果娃娃打起来,冥照尊者仍然略处下风。 不过……说起来,为何飞升仙人们没商量出“绝大多数人组成周天星辰大阵,先将人参果娃娃的气息往死里压,再派出特别能打的某位神仙来担任冥照尊者现在的位置”的战术?就现在这个打法,幸运的是冥照尊者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突然出现喽,要是他不出现呢?坐以待毙? 这个嘛,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别看现在冥照尊者和人参果娃娃还能勉强来个有来有回,也别看玄明真人仿佛处处都压了冥照尊者一头,真要和人参果娃娃单挑,玄明真人的表现极有可能比不上冥照尊者,甚至任何一个飞升修士都不如冥照。 因为拥有人参果身体的是冥照尊者,那五万年有余的时光里,冥照尊者清楚人参果身体的任何一个弱点,更知道该如何针对这个弱点进行攻击。 而对于天道意识来说,人参果娃娃身上的弱点是它最大的短板,他掌握人参果的身体又确实非常短,根本来不及了解一个从来不会被当做身体的存在的弱点。 不借着这个信息差,凭他哪个飞升仙人修的什么逆天功法,效果如何毁天灭地,对上人参果娃娃都是土鸡瓦狗,还不如将所有力量都用来加注在周天星辰大阵上,能削弱多少算多少。 至于说对拼了第一阵之后,如果人参果娃娃站起来了而飞升仙人尽数法力消耗完全,是否就要束手待毙…… 玄明真人脸色沉沉地看着人参果娃娃和冥照尊者的战况,悄然放下了手中已经断折的诛仙剑,考虑到小醋精的心情,还在身体每一处都在嘶吼的情况下,忍着身上的痛苦努力拍了拍诛仙剑的剑柄,而后,那只手悄然深入怀中,握住了一个东西。 但自己的身体太破了,还要修复一会儿。 没办法,玄明真人只能催逼着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首先现在的玄明真人压根就没能力调动太多的灵气,其次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人参果娃娃和冥照尊者的战团上,哪里管得了那许多? 即便是战团两人,冥照尊者招架人参果娃娃尚且手忙脚乱,哪里有闲工夫左看看又看看,就连人参果娃娃……毕竟是重伤之身,看上去他打得再是轻松写意,终究是每个动作都牵动身体本源。 就这架势,每个人都觉得眼看着己方要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想个办法破局啊。 但……强者才有选择权,弱者只能根据强者的选择来想办法应对,冥照尊者现在再想破局,现在也是被人参果娃娃揍得连一句囫囵话都传不出来。 变化最终发生在略有余力的人参果娃娃身上——冥照尊者虽然自觉狼狈,但到底也是个爱惜颜面的魔道巨擘,干架时举手投足之间都颇有大家风范,让本来就有点超额支取体能的人参果娃娃心里颇嘀咕。 鬼知道冥照尊者还能撑多久。 可是实在不能再给那帮飞升仙人喘息的时间了! 瞬间,人参果娃娃对着冥照尊者就是一顿猛攻,趁着冥照尊者手忙脚乱不好招架,直接一道法则锁链朝着玄明真人就去了。 能杀一个算一个! 他们人数不多,只要死个两三个,周天星辰大阵就排不起来,到那时还不是任人宰割?! 玄明真人见着那条锁链过来,已经悄然捏紧了刚才从怀里转移到袖口的东西,就要强行调动法力能支撑多久算多久。 但冥照尊者也不是吃素的呀,又是一鞭子卷走了规则锁链,战斗中讲究不了那么许多,冥照尊者好容易逮到了机会,直接就是一嗓子:“苏玄明!你不会就准备了个周天星辰大阵吧!就这还想灭杀天道?” 那当然不会。 但也需要一定时间呀,玄明真人咬咬牙,风度是不能讲究了,直接张嘴回道:“半盏茶!最快也要半盏茶!” 冥照尊者身上的法力顿时又是一盛。 众所周知,魔道秘术多,但魔道秘术会造成的后遗症也绝对可怕,冥照尊者这波属于玩命了。 玄明真人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再也顾不上身体各处传出来的哀嚎,每一点动作都带来仿佛浑身骨头被砸碎的痛苦,但终于勉强修复了些许那四处漏风的身体。 要做再多的准备已然是不可能,玄明真人只能一咬牙将一枚黄中李送入口中。 蓬勃的法力顿时充满了他的身体。 他毕竟重伤,法力是如何吹气球一样充满了他的身体的,便是如何如同气球上多了许多孔洞一样飞快泄出的。 但不重要,浪费就浪费了,借的就是吃下黄中李瞬间的灵气充沛。 玄明真人长袖一抖,太极图和盘古幡悬浮在空中。玄明真人还断喝一声:“东皇钟何在!” 一道流光从湘影仙子身上爆射而出,和太极图与盘古幡形成三角之势。 而后,玄明真人借着黄中李喷发出的法力,飞快掐了一个法诀,三件法宝开始滴溜溜的旋转,彼此之间距离越来越近,渐渐形成了盘古斧虚影。 但这个时候需要用的可不是盘古斧。 玄明真人手中法诀又是一变,已然快要化入盘古斧的东皇钟陡然爆发出了异样的光彩,太极图和盘古幡事先早和玄明真人沟通过,并未将气息释放到极致,反而是悄然隐入了东皇钟之内。 得了一宝加持,此时的东皇钟气息已然是磅礴到可怕,连天地都为之变色,玄明真人以重伤之身操纵此物,必然是如同小儿拿大鼎一般非常勉强,脸色已经灰白到再迈一步就成死人了,七窍都在往外冒血。 但冥照尊者还在和人参果娃娃打得难分难解,根本不可能镇压人参果娃娃而救下冥照尊者。 无法,玄明真人只得怒吼一声:“冥照!快让开!” 听了这个声音,冥照尊者和人参果娃娃几乎同时抬头看了一眼。 冥照尊者心头大定,人参果娃娃反而是大惊失色。 这一击,甚至给人一种能开天辟地的感觉。 人参果娃娃不用评估都知道自己接不住,当场要跑,冥照尊者却先行一步一鞭子卷了过去,非常顺利地绑住了人参果娃娃的手脚。 人参果娃娃脸色都变了——为那兜头下来的东皇钟,也为冥照尊者突如其来的大发神威。 干嘛呀!你要 236. 结局 仙界交给这样一帮人,真的很让人…… 东皇钟很快就落了下来。 快到人参果娃娃都有些震惊,甚至还没来得及嗷一嗓子“苏玄明你什么玩意儿!有你这么杀队友的吗!冥照说让你动手你特么真上啊!” 东皇钟落下来的那一幕又很慢。 慢到每一个飞升仙人都记住了冥照尊者是怎么瞬间苍老的,也记住了冥照尊者压制住天道并怒吼“动手”的一幕。 但无论在正常的时间维度上到底长短如何,总之东皇钟是落了下来,掩盖了冥照尊者临死之时还万分平静,仿佛对此早有预料的面庞,也掩盖了被冥照尊者死死困住的人参果娃娃的千般不愿万般不甘。 “当!” 这是东皇钟重重撞到凌霄殿废墟上的声音,东皇钟是顶级法宝,这清脆的一声响起,便有无尽晦涩的道韵扩散开去,引起一重一重的回音。 但,只有这一声。 按理说,“镇压”这种事情基本是不会太顺利的,像齐天大圣那样被一巴掌拍下去,哆嗦了一下好像要出来,还被佛祖补了一道揭帖呢。 可是,东皇钟落了下去之后,在那一声“当”之后,就真的什么动静都没有了,连人参果娃娃和冥照尊者的道韵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单足点在东皇钟之上以加速东皇钟封印速度的玄明真人现在已经是气都要喘不上了,在东皇钟终于砸下去之后,玄明真人捂了捂胸口,稍微平复了一下正在造反的五脏六腑,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遁光落到了地上。 狠狠晃了两下,方才站稳。 他脸色灰败之极,除了没像冥照尊者那样仙元耗尽乃至形容枯槁,其实也不差什么了。 可是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玄明真人咬着嘴唇,趁着黄中李的灵气还没有完全散开,也趁着冥照尊者新死,赶紧掐了一道法诀。 瞬间,如今天庭建筑群中唯一完整宫殿的昭华宫中,有一道灵光风驰电掣而来,稳稳当当落到了玄明真人身边。 神农鼎。 可重塑身躯,可凝结魂魄,现在这个局面,怕是只有神农鼎能给冥照尊者一线生机了。 玄明真人广袖一卷,将冥照尊者的那条长鞭的碎片尽数卷起来丢入神农鼎,又祭起昧真火,将长鞭碎片尽数炼化,只在神农鼎中留下一团冥照尊者的气息,而后神农鼎便缓缓升空,悬浮在了东皇钟的正上方。 而后,玄明真人才对着那已然彻底安静下来的东皇钟,缓缓躬身:“道友,留步啊。” 很普通的一句话,但这落在众飞升仙人心头,却莫名让人心里发酸。 没有谁组织,但在外圈的飞升仙人们还是一个接一个地朝着东皇钟所在的方向弯下了腰。 而这时,大概是天道确认了它不想要的那部分意识终于被镇压住了,缓缓冒头。 冒头:指原本如同末日一般的阴云密布,黑云压城的天空终于放晴,阳光重新洒在天庭废墟之上。 很快,便有重重金光自天际洒落下来,这是拨乱反正的功德,几乎人人有份,不过略有参差。 这自然有拖着天道意识同归于尽的冥照尊者一份,甚至他还得占大头。 可是哪里还有冥照尊者呢? 不过这难不住如今只剩下个基本逻辑的天道,很快,那些功德便一股脑朝着神农鼎而去。 大概是功德实在是过分耀眼的缘故,照得东皇钟镇压的缝隙处有丝丝缕缕的黑气溢出,再与那耀眼的功德互相中和,竟有极光明与极黑暗打得难分难解的效果。 不过难分难解也总是有个尽头的,当功德与黑气冲击到了最后关头,便有一点一点的气息充实了神农鼎中那少得可怜的冥照尊者气息。 但也不知是那五万年来的为非作歹太过阴暗,还是冥照尊者以身殉道的功德还需要与许多飞升仙人分享于是摊薄了不少,耀眼的功德和丝丝缕缕的阴暗斗到了最后,功德竟好像不太够用。 “仙长!”见到了这一幕,湘影仙子急忙开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我们的功德过到冥照道友身上?” 他比我们需要啊! 众飞升仙人也立刻来了精神。 唯有归鹤小哥那一类修士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但纠结片刻之后,他们终于是什么话都没说,而玄明真人也纠结了。 是啊,冥照尊者即便是到了最后关头,盼望的也是清清白白做人,倘若不是为此,他也不至于铤而走险到如此程度。 可是…… 玄明真人还在纠结呢,却有一道非常微弱的道韵从神农鼎中扩散出来,入了诸飞升仙人心头。 【不行】 不是“不必了”,不是“不需要”,而是“不行”。 我需要,我也很想要,可是不行。 诸飞升仙人都愣住了,但到底都是人精,在最开始的冲动过后,很快也知道了为什么—— 飞升仙人们为什么和天庭闹到这个程度,还扯出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 因为分配不公平。 因为上神们疯狂给自己及子女搂好处,连“功德”和“神位”都可以通过偷窃他人飞升成果,威胁普通人为神子神女渡劫攒功德而来。 这固然得赖神仙们有私心,但功德可以转让也是神仙们有私心的基础,倘若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没得商量,或许最后也不会是这个局面。 飞升仙人们才花费偌大代价屠了巨龙,难道下一秒就要变成巨龙么?今日你因为感慨冥照尊者大义而愿意将己身功德双手奉上助他洗脱罪孽而后轮回,他日呢?你即便自己不变质,有了这个法子,后人会不会因为功德能转让而去巧取豪夺其他人的功德? “可是……”已经有心软的修士叹息出声,“就这一次,助冥照道友轮回后直接上告天道,从此禁止转移功德,将此列入天道铁律,也不行么?” 没有人回答他,甚至那修士自己都知道不行。 作为新天庭的人自己都“例外”地“仅此一次”,你拿什么约束后来人? “可这是我自己的功德。”还有人开口,“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行么?” “不行。”深知神农鼎中的那团意识再抖出道韵来解释什么会十分艰难,甚至影响将来轮回,玄明真人哪里还会让他费心,只挺直了脊背沉声回道,“道友,这不是随处可得的灵花灵草丹药法宝,这是来自天道作为最后一道防线计算下来的功德。前者道友自然可以随意处置,可后者便如同允许买卖器官灵根一般,是绝对的底线,倘若这口子都开了,我们与旧天庭又有何区别?”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但神农鼎中的那团意识却在还活着的飞升仙人们都感应不到的领域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仙界交给这样一帮人,真的很让人放心,即便去地府为了解这一段孽力而再来上几段刑罚,若是再次轮回时能见到海晏河清,也甘之如饴。 想来,即便是转世重修,下一辈子也不会如同今生一般,浸满前辈修炼者满是不甘的血泪。 这样就很好。 想通了这一点,那团意识再次努力抖出了一道微弱的道韵,不过这不再是给所有人,只悄然映射到了玄明真人心头—— 【今生识得道友,冥照生有幸。惜乎一身孽力,实难自我开解,只好期盼来世若是有缘,再与道友把酒言欢。再会。】 这是冥照尊者明确拒绝了金鳌岛招揽之后,第一次叫玄明真人“道友”。 也是最后一次了。 玄明真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一缕道韵也悄无声息地探入了神农鼎—— 【再会。】 然后,那团意识就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放任自己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玄明真人默默闭上了眼睛,两滴水珠平静地落在了废墟上,他此时背对着诸飞升仙人,加上现在人人重伤的状态,倒是没有人看出来他此刻的软弱。 而他的声音仍然很平静:“诸位道友回去养伤吧,这里我来守着就好。” 玄明真人和诸飞升仙人的关系,向来是玄明真人说了算的——第一个撕破仙界封锁的仙长,这点地位还是有的。 但湘影仙子和归鹤小哥还是不太放心,在离去之前,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哀嚎走了过来:“仙长……” “没事。”玄明真人温和地笑笑,“非是我不想回去休息,只是天道意识才刚被镇压,冥照道友的意识又还没有完全出来,我在这里多守一会儿,以免出什么岔子。你们回去吧。” 两人到底是一步回头地走了。 此时才是彻底的四下无人。 玄明真人深吸一口气,缓缓用身体自我修复,但还没恢复多少的法力构建出了一个禁止任何人窥视的结界,然后,努力回忆了一下曾经赤霄帝君为了让他替洛韵神女渡劫而给他讲的各种功德转移之法的细节,连带自己从那枚特别的玉坠上悟到的东西,然后,身上的功德缓缓开始流淌。 慢慢,慢慢地注入到神农鼎中的那团意识里。 倘若那团意识没有彻底沉入黑暗,必然是要拒绝的。 但现在,它只剩下了本能,而它自身确实因为做了太多的恶事而孽力缠身,接触到可解孽力的功德,它如何会拒绝这个诱惑? 于是开始吞噬,那一团多多少少还有点孽力的意识渐渐被洗练得澄澈,见此,玄明真人终于放心。 ———— 日之后,忘川河尽头。 在这几乎是“天之尽头”的地方,玄明真人再次见到了地藏菩萨。 菩萨还是那个菩萨,慈眉善目,悲悯世人。 只是他见到玄明真人的时候有些无奈:“用神农鼎修复过的魂魄,你随便把它放到什么地方去,它也有本事慢慢从忘川河流到轮回台来。以魔族少君的身份,轮回台自会把他的魂魄送到地府,他的孽力被你洗练得干干净净,自然会有个还算顺利,也有个不错灵根的下辈子,你何必亲自来这么一趟?” 玄明真人有点尴尬,以笑容强行掩饰:“菩萨莫要取笑晚辈,难道菩萨不知道晚辈来这一趟的原因?” “知道。”想当面问问冥照下辈子会去哪里嘛,地藏菩萨笑道,“但是,不能告诉你。” 玄明真人:“……” “娘娘怜惜冥照遭遇,再考虑到他得那一身孽力也不完全赖他,更知道你知轻重,非但不会将转移功德之法外传,还会在天道底层逻辑中彻底禁止转移功德和孽力。”地藏菩萨笑道,“才勉强睁 237. 番外·母女 花妖夫人的自我救赎。 花妖夫人一直在疼,疼到骨头都在发颤。 魔族那该死的秘法实在是过于阴毒,花妖夫人在混沌元气中本来就被拦腰斩成了半截儿,而后为了往魔族花肥的方向培养,又被齐臂斩了双手,丢到陶瓮之中,被特地炮制过的药汁浸得都入味了,方才被打破陶罐,埋到了土里。 那一片土地很快就种上了药材。 因为人参果树那“培养出来的花花草草散给魔族的凡人”的要求,飞升仙人们还合计了一下,直接在魔宫支个摊子发药材或者发丹药肯定会显得比较神经病,比较合适的操作方式还是直接炼制成药液,混入雨水。 对魔族那边的凡人来说主打的就是一个有病治病无病强身,落到了花花草草上,也可以将花花草草养得带上不少灵气,最终魔族那边的凡人会自己想办法利用的,问题不大。 而这种普惠性质的,凡人也可以用的灵药,自然不会像仙人用的灵丹妙药那般动辄就是千年灵药,再高贵点,小一万年都未必能有一批人参果长成的极长周期。 说人话就是,从花妖夫人被埋到土里,到飞升仙人们干完那一场大战再七七八八差不多养好伤,药田里的药材已经换过好几茬了。 花妖夫人密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 ——那些普通灵植的根系扎入她的身体,沿着四肢百骸……好吧,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没有四肢只有百骸,总之顺着她的经络一点点探索进去。 并且植物的根系是会长大的呀。 人的身体一共就那么大点,能发挥的空间实在有限,是以即便是大罗金仙,经脉也仍然是细小而脆弱,当植物根系长大的需要和本来就逼仄的经脉产生了冲突,而花妖夫人又根本没办法反抗的时候,就只能面临着强行被撑开的结果。 还值得一提的是,植物又不是光长主根。 在主根顺着经脉长的时候,主根上还有许多侧根和不定根,细细密密地刺入血肉,然后如同无数棵毛细吸管一般疯狂吸纳花妖夫人的精血法力。 花妖夫人原本是想这么死了就算了的。 女儿必死无疑,丈夫苦等不至,现在自己又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地被埋在土里被一堆她从来看不上眼的普通灵植吸取精血,人生已经无望到了这样的地步,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思? 但花妖夫人很快就意识到……她的生死,她已经说了不算了。 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致,精神上也再无求生之念,不进水米又断了灵气滋养,怎么算都该死了。 可最后一口气就是咽不下去,仿佛就是有个什么东西吊着自己的性命,或者准确来说,自己的魂魄就是死死地被按在身体里,不得解脱。 魔族之法,就是这么阴狠。 花妖夫人在层层叠叠的折磨和痛苦之中都懵逼了,她心说人死不过头点地,我当年对人参果树无论做了再恶心的事那我好歹是没要了人参果树的命不是,我现在拿命来偿还不够吗? 就是……怎么说呢。 花妖夫人还得感谢现在看守她的是飞升仙人——倘若是那帮酒囊饭袋的神仙,她的怨念即便是上天了都毫无意义,因为神仙们绝对不会倾听她一个已经入土了的囚犯的诉求。 但飞升仙人们是能感觉到这片“人参果树前辈特别关注的药田”最近的些微变化的,还能一顿感悟大概领会到花妖夫人到底在怨念什么。 然后,在操练周天星辰大阵预备干架的当口,玄明真人还忙里偷闲去了一趟药田,也没干别的,只往土里丢了一道浅薄至极的道韵—— 【对呀,正因上神并未要了人参果树的性命,如今人参果树前辈也没有要上神的性命不是,很公平嘛! 至于缺胳膊断腿的,当年上神的夫婿砍了人参果树的主枝,这比砍手脚可严重多了,如今人参果树不过是要求我等砍了上神的手脚罢了,算起来还是人参果树前辈吃亏呢,上神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还有做花肥嘛……上神想啊,您当年在人参果树的主枝上敲骨吸髓,人参果树要报复回来呢,您那点子骨髓它又看不上。人参果树前辈想了又想,它与上神之间的区别其实远大于上神和这些普通灵植的区别,那让普通灵植来吸取上神身上的精气,虽然算不上是对等,但也勉强可以算数了,不公平么?】 花妖夫人简直给这歪理给气懵了,也因为玄明真人给的那道道韵过分浅显,竟还让她微微领会了这种道韵表意的交流方式。 然后她崩溃异常地努力往外传了一道道韵—— 【那不过是一棵树!】 玄明真人的回应来得很冷酷—— 【您也不过是朵花。】 谁比谁高贵呢?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都有权利在天地之间公平地活着,竞争。再进一步,众生也该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自觉,你曾经留下的因果无论以什么模样报复到你身上,那都是合理的。 花妖夫人都绝望了,再费力挤出来的道韵都显得有些可怜巴巴—— 【那,要多久?】 玄明真人笑了,觉得魔道也不是没有不可取之处,你看冥照尊者就很了解这些品行恶劣的神仙嘛。 他把当日人参果树同意的方案往土里一丢,便懒得与花妖夫人多纠缠,转身便去了。 接下来,便是花妖夫人再如何往外传道韵,都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整片药田上都萦绕了许久绝望又怨气冲天的气氛。 但没有人理她,金鳌岛当年能容得下万仙来朝,本身面积就挺大的,她这一片药田也不是一天闲的没事总有神仙路过,在那无尽的哀怨无处可倾诉中,她只能咬牙开始修炼。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呀。 魔族那玄学树点的也太偏了!我特么竟然死不了!!! 但,修炼对于花妖夫人来说,何其痛苦。 ——她能不知道靠自己修炼成的上神比从人参果树身上吸血得到的上神要靠谱得多么?但凡修炼不痛苦她犯得着从人参果树身上捡现成的? 身体强健时尚且炼不进去,何况现在她四肢百骸还有无数植物的根系。 吸取一点灵气,每一条经脉和血肉都在抽搐,疼到让人颤抖。 花妖夫人忍不住开始怨念,什么魔鬼才会想出这么见鬼的报复方案啊! 但,时间永远都是最好的良药。 日子久了,再浓郁的情绪也会平缓下来,渐渐的,花妖夫人都没有力气去恨去委屈了。 因为再恨再委屈也没有用,人参果树是铁了心的,飞升仙人是玩真的,她唯一的选择就是早日凑够自己从人参果树上得到的精华。 只好修炼。 习惯是很可怕的。 花妖夫人之前的岁月都在沉迷恋爱,有情饮水饱,谈起修炼便只觉头皮发麻,每日只浑浑噩噩看看话本再亲亲夫君过日子,但当人埋在土里,每日以还债为目的地被迫修炼之后,渐渐的,竟也觉出了些许修炼的乐趣。 就是修炼过后的成果都会被花花草草无情地收走这一点让她非常不痛快,但再不痛快,想想她当年就是这么无情地收走人参果树精华的……也恨不到哪里去了。 少年无知,做下许多错事,如今还债,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怪不得谁。 花妖夫人渐渐地还修出了两分道心来。 亲近“道”这种事嘛,大道无情,花妖夫人自己也渐渐的有些看开了那些情情爱爱,再想想曾经发生过的“见不得血腥,所以你们把灵根扒干净了给我送来”的事,心里一度颇不是滋味。 在土里埋的日子漫长,在修炼不动的时光里,她有大把的时间去回想过去,去计算因果。 她知道自己身上非只有人参果树这一项罪孽,更清楚即便有朝一日得了人参果树的谅解,她去了地府也免不了还要为自己横行霸道时的各种事承担代价,但她想……倘若苍天慈悲,在她受罚后愿意给她一线生机,她愿意去轮回的。 重新做人。 做个好人。 好吧,即便不配做人,做花鸟虫鱼都好,她肯定不会是这辈子稀里糊涂的样子。 但每每想到这里,她都会自嘲地打住——即便有机会,那也不知是几万年还是几十万年之后的事了,现在想那么远干什么呢? 然后继续沉入修炼。 埋在土里不知春秋,她也不知日子过了多久,左右是那些灵植又换了几茬,又有被点化的仙童来给这一片药田松土。 不过……这次的松土好像挖的比较深。 诶诶诶你挖我做什么? 花妖夫人一脸懵逼,可她除了还有感觉也能修炼之外没有了任何的身体控制权,甚至看不到是谁在动她。 不过那个人很温柔——轻手轻脚地洗掉了她身上的泥土污糟,给她披上了蔽体的衣衫,又细细梳理过她的头发还挽了个发髻,而后有一根手指点在了她额头上,她渐渐地恢复了五感。 一个绝美的仙子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上神,我是乐蕊。” 乐蕊。 这个名字花妖夫人听过——天庭已故太子挚爱的姑娘,和她一样是花妖出身。 但…… 花妖夫人有些意外:“仙子……” “您女儿在离开之前。”乐蕊仙子道,“想见您一面。总不好让她去药田与母亲拜别,是以玄明仙长请同为花妖的我来给上神洗漱洗漱。” “我女儿?”花妖夫人都诧异了,“她……还没死?” “没死。”乐蕊仙子说的很温柔,“当然,也得问一问上神的意见,上神若是不想见,我如实回复小丫头便是。” 哪有母亲不想见女儿的呢。 只是花妖夫人为难地看看现在的自己,在点头答应见面之前,非常努力地调动法力,魔族秘术之下,手脚是长不出来了,但她还是用幻术给自己弄了手脚出来。 世上的父母,终究不想让儿女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乐蕊仙子并没有拦着花妖夫人动作,只等她点头应允之后,才转身出去。 再进来的,便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可可爱爱。 正是那个用了凤髓之体丹药的小神女。 不过她身上已经没有了半点被凤髓之体折腾过的样子,健康得让花妖夫人想落泪。 小姑娘没有灵根,自然看不出花妖夫人幻化出来手脚的真假,她只是自然地到了花妖夫人面前,仰着头,一脸天真:“娘亲,月儿可想你了!” 花妖夫人好生心酸。 手是假的,即便触碰到女儿也感受不到,她只能将女儿拉近,抱入怀里,用真实的脸颊去触碰女儿的头发,潸然泪下。 “娘亲。”小姑娘不安地在花妖夫人怀里动了动,“你怎么哭了呀。” 花妖夫人长长地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觉得自己能说话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颤音:“他们……他们没有为难你?” “没有人为难我呀。”小姑娘回复得很自然,“我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很疼。可是湘影姐姐和折药姐姐一直陪着我,折药姐姐医术可好了,她给女儿施针,煎药,还怕药苦,给我塞了好些糖,反正治好了,娘亲看嘛。” 是好了。 但灵根也彻底没了。 只是到了如今……花妖夫人也看开了,健健康康活一辈子就好,哪怕只有一百年也很好。 不过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害怕了起来,声音都有些颤抖:“她们是如何说我的?” “她们说娘亲为了救我,受伤了。”小姑娘回答,“怎么,难道娘亲这些日子不是在养伤吗?” 花妖夫人愣住了,许久,才道:“他们没……没有说别的了?” “没有啊。”小姑娘言之凿凿。 花妖夫人心头巨震,抬头,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内心沉重得只想放声大哭。 太好了。 太好了! 至少我女儿不知道我做下的那些恶心事,也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我在她眼中还是那个温柔而没有污点的母亲。 她重重地抱住了自己的小天使。 小姑娘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但她总是足够乖巧,就在母亲怀里,小手轻轻地拍着母亲的背,小大人一样:“没事啦,娘亲不要哭。” 又过了好久,花妖夫人才问:“那……他们准备如何安排你?” “湘影姐姐说娘亲的伤很重,见了我之后要闭关一阵子。”小姑娘说,“而她们都是仙人,一闭关就是好几十年的,没空照顾我,所以预备把我送去给一个失去了女儿的婆婆照顾。” 花妖夫人倒是没有奢望见了这一面自己就恢复了自由,更不可能指望自己能抚养孩子长大,看着女儿天真的面庞,许久才涩然道:“那个失去了女儿的婆婆……” “湘影姐姐说娘亲也知道的。”小姑娘道,“就是之前天庭闹得好大动静的书意姐姐的娘亲,说让我过去住一阵子,等娘亲出关了就来接我。” 花妖夫人悲极痛极,面对女儿稚嫩的脸庞,再次忍着莫大的心痛,开口:“是啊,月儿去了那边以后,要乖哦,听婆婆的话。” 小姑娘重重地点头。 “那……”花妖夫人觉得再拖下去自己又要哭了,赶紧道,“月儿,娘亲要闭关了,你去吧。” 小姑娘再次点头,教养极好地对花妖夫人行了一礼,蹦蹦跳跳地转身离开。 “月儿。”花妖夫人实在忍不住,又开口。 小姑娘回头。 “再来抱抱娘亲。”花妖夫人轻声道,“好不好。” 小姑娘一副“哎呀真的受不了你”的小大人模样,大发慈悲地转身,抱了花妖夫人许久,又亲亲她的脸颊:“月儿走啦,娘亲要乖哦。” 花妖夫人含泪点头:“去吧。” 小姑娘终于是去了,花妖夫人努力把自己挪到了窗边,看着乐蕊仙子牵着小姑娘的手,踏上了一朵祥云。 乐蕊仙子感知到了背后的目光,给小姑娘说了点什么。 小姑娘就回过头,挥手:“娘亲再见!” “再见。”花妖夫人忍着心酸嘴角勾起,也挥手。 祥云很快消失在天际,而花妖夫人也终于跪倒在地,哭得不成样子。 又过了许久,门再次开了。 湘影仙子走了进来:“上神,我送你回去吧。” 花妖夫人自然知道这个“回去”是什么意思,倒没有什么反抗的想法,只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仙子,我有一事相求。” 湘影仙子微微 238. 番外·报复 小树杈子与前主人的有仇报……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虽然飞升仙人和天道意识没有半点分歧地在战前达成了留白澈老祖一命的共识,但白澈老祖并没有能够活下来。 ——最后一战尘埃落定后,玄明真人又是操控神农鼎重聚冥照尊者魂魄,又是亲自送冥照尊者去忘川的尽头,全靠一口仙气支撑到最后,到了金鳌岛直接是摔下祥云,吐了好几口血才觉得翻涌的胸口稍微好了一些。 玄明真人甚至是被桓风仙官扶回的住处,昏头涨脑地睡了一觉之后才勉强爬起来,开始梳理自己的身体。 那是个大工程。 一是和天道硬拼造成的重伤,二是吃下黄中李之后没有来得及导引灵气导致的海量能量冲击已是重伤的身体,三还有强行操纵三件重宝,即便因为提前沟通,诸重宝尽力配合,可到底玄明真人还是连大罗金仙都不是,自然耗费良多。 等彻底修整过来,想起来把白澈老祖拿出来的时候。 白澈老祖死了,尸体都凉了不知多久了。 这个结果让整个飞升仙人群体都沉默了。 就是……你好端端一个老天君·小boss·剑指天地共主的狠人,死得这么随便吗? 一通尸检! 结论是,真的大意了。 ——事实上,白澈老祖在老魔君围攻天庭当日在最后关头出手,已经是处于身体崩溃的边缘,强行吞了天君一族珍藏多年也不知道过没过期的丹药来稳固一下状态之后,就愤怒地去和老魔君对线了。 就这,哪怕是天道意识和飞升修士都几乎没动他一根手指头而只是把他收到了玉瓶里,对他来说负担也非常大。 别忘了,玉瓶最开始的用途可不是装人——无论是紫金红葫芦还是羊脂玉净瓶,装活人的效果可是“一时三刻化为脓水”,即便后世在那种宝贝的基础上减弱了很多,但削弱效果还是一直存在的。 本就濒临崩溃的白澈老祖那点法力又不支持他和齐天大圣一样从内部瓦解这种困人的宝物,在玉瓶中呆的时间长了,可不是只有在沉默中死去么。 关键人是死了,人参果树那边怎么说? 玄明真人都觉得自己有点无颜面对小树杈子。 思来想去,玄明真人默默掏出了地藏菩萨给他留下的玉符。 ——救命啊菩萨!你们那儿收到了白澈的魂魄没!要不您给我发一下您那边是怎么处置白澈的……什么形式都可以,主要是我这边没办法给小树杈子交代哇qaq 当然了,体现在纸面上的修辞嘛,肯定是比这种内心戏要稳重上许多的。 但地藏菩萨那边也不知是什么阅读理解的功力,竟领会了玄明真人内心的忐忑,于是给玄明真人的一行字怎么看怎么充满了调侃的意味:“白澈死了?那你干嘛不把他和冥照的魂魄一起给我呢?” 玄明真人:“……” 佛经里没说您这么爱开人玩笑啊菩萨! 但开玩笑归开玩笑,正事还是要干的。 找个魂魄嘛,地府的熟练业务了。 地府那边很快就安排了鬼差去排查那些在白澈老祖和老魔君的疯狂屠杀下显得面目全非的魂魄的身份,也去六道轮回盘处处理了数据冗余,甚至还有鬼差在忘川河中寻过。 都没有结论。 很好,你成功引起了地藏菩萨的注意。 地藏菩萨直接把事情上报给了后土娘娘,得了后土娘娘首肯之后,他先是让自己那宝贝谛听查探了一番镇元大仙现在在哪个地界儿修行,特地遣了使者给镇元大仙送去了自己的信。 而后,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了当年地府还没有离开时用来给天庭汇报工作的表文印章,写了一份公文请忘川河上守卫的仙官将表文代为转呈天庭。 问:现在的天庭是何人当政? 归鹤帝君呀! 小哥变帝君,励志吧→_→ 不过呢,当年的天帝头顶上还有三清祖师,如今归鹤帝君虽当政,但再往上数还有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他们俩属于一个有先驱者的人望,一个有建造了飞仙台的功德,再加上一个有诛仙阵诛仙剑,一个掌打神鞭,地位自然而然地非常超然。 只是他俩还是偏向于苦修,归鹤小哥则是地盘越大我越兴奋的帝王之道,这样明确的天意还有啥好说的,玄明真人和湘影仙子双双愉快让贤,包括大多数飞升仙人都并没有权位之念,于是由着小数量的以权术入道的仙人在九重天上组建了一个精兵简政的天庭。 归鹤帝君收到了地藏菩萨的那篇外交文书,但这件事他说了不算,于是去了九重天上最宏伟的殿阁,直接将地藏菩萨的外交文书在“天地”二字面前焚毁。 许久,“天地”二字的灵位上缓缓飘出了一缕道韵。 【善】 归鹤帝君飞快将消息告知了玄明真人,再由玄明真人转交给了地藏菩萨,再之后,镇元大仙飘飘然从虚无空间中一步踏出,落足在了金鳌岛之上。 那一日,金鳌岛上的飞升仙人虽多,却无一人在外游荡。 那一日,小树杈子原本迎着朝霞在舒展自身的枝条叶片,懒洋洋地合计着自己最近的生长情况,以那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见识计算着近日要不要让玄明真人调整一下肥料配方,却在镇元大仙踏入金鳌岛的那一瞬间僵硬了一下。 ……艹艹艹怎么可能! 但是是真的!!! 很快啊! 什么肥料配方什么最近多长了几片小叶子都顾不上了,小树杈子立刻挥舞起了自己的树枝开始飞快整理仪容,落灰的叶片擦一擦,肆意的枝条收一收,放浪不羁的外形也秒秒钟乖巧了起来。 那形象,简直就是从一只四仰八叉晒太阳的肥猫咪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并拢前爪蹲坐起来还露出了萌萌哒的大眼睛。 然后,小树杈子先听到了一声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哼笑。 小树杈子便愈发地乖巧了。 “你就装吧。”那是个很威严的男声,“你平时能是这个状态晒太阳?” 小树杈子:“……” 镇元大仙一声哼笑,连吐出来的气息都透露着宠溺,缩地成寸,两三步便迈到了小树杈子面前,还抬手调整了一下小树杈子一根枝条面对阳光的姿势:“对我还装什么装,嗯?” 那霸道总裁的范儿哟。 小树杈子哼哼唧唧地挥舞着那根树枝去蹭镇元大仙的手心。 仿佛小奶猫撒娇,整得镇元大仙一阵笑,笑完了便是心疼地叹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说话间,镇元大仙不自觉地手上灵气流转,却在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的时候,晴空万里的天际陡然劈下了一道雷霆,满是警告的意味。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进来看看你就偷着乐吧!咋还动上手了呢! “小气。”镇元大仙嘀咕了一声,但又带不走人参果树,没办法和天道硬来,只能默默化解掉了手中流转的灵气。 小树杈子自然是明白天道在警告什么的,乖乖给镇元大仙传音:“大仙能来看我我就很满足了,不用担心我能不能恢复。飞升仙人们对我很好的,大仙看看我树根底下的肥料就知道啦。” 镇元大仙那个心疼哟。 天地良心,这只小奶猫可不是从一开始就那么懂事的——当年齐天大圣不过是打了一棒再来了个推山移岭的法诀,实话说这对于天地灵根来说才哪跟哪呀,可人参果树就是能气性大到顺势一个假摔,不逼那只猴子弄来三光神水或者杨枝甘露那种级别的好东西都不肯起来的那种。 到如今,也会说“能来看看我就很好”了。 镇元大仙遗憾地叹气,知道小家伙真的算是吃大亏了,抬手摸摸人参果树的主枝所在:“当年……疼么?” 小树杈子都要哭了。 想哭就哭! 反正镇元大仙站得离它足够近,它直接什么枝条什么叶子都一股脑涌到了镇元大仙怀里,然后开始告状—— “呜呜呜他们欺负我……” “那个白澈!我又没说不救他老婆!棠眠那点伤势吃个人参果就活蹦乱跳了!他可好!他简直脑子有毛病!” “那个魔君!什么玩意儿啊我就是在魔界水土不服怎么了!那地方连七宝妙树都不去!我长不出果子来怪我吗,他自己不反思一下怎么就不能按照我要的肥料配方来吗?那么阴毒的法子炼制出的肥料能用吗……” “我好不容易把自己养得那————————么大!全因为他们!我身上的精华都脏了,不能要了,可怜巴巴在这里,还不知道要养多少年才能恢复回来……” 漫长的仙生里,镇元大仙确实是把人参果树当闺女养的。 听了小家伙这么告状,镇元大仙也只能劝慰“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过不去啦!”小树杈子气哼哼的,在最疼爱自己的人面前很容易就恢复了被宠坏的小姑娘本质,“我对那个花妖都没有那么气!后头那个冥照不知者不罪我也可以不在意!但是白澈和老魔君!他们混蛋!” 关键是! 老魔君死天庭了!白澈的魂魄失踪了!我就等到了一个不算是很重要的棠眠,更讨厌的他们俩我没报复到,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无妨。”镇元大仙呼噜呼噜那些撒娇的叶片,温和道,“你说我为何能到本界来——正是地藏菩萨相邀,说他在地府事务繁忙,我若近日有暇,便劳烦我回本界来一趟,把那个白澈的魂魄擒回地府。” 自然了,我都受地府之邀来擒白澈了,我回头若是想要亲手报老魔君和白澈的仇,想来地府不会拒绝。 小树杈子的委屈和娇气都卡住了。 许久,才是一声不可置信的:“啊?” 呆滞得它连撒娇都忘了。 这这这…… “我还不道你么。”镇元大仙含笑拍拍小树杈子,宠溺极了,“说要报复的时候信誓旦旦,真要问你怎么报复,你又说不出来。” 小树杈子尴尬了。 “玉清来给我说过一些事。”镇元大仙道,“我因此看过本界,那个花妖的处置之法我也知道了。你觉得,够不够?” ——不够我再想办法加点。 小树杈子思考了一下,诚恳地回答:“本来有些余怒未消,但,倘若不是白澈先砍的主枝养大了花妖的野心,也不至于此。再者……” 小树杈子有点不好意思:“大仙不要嫌我心软,她如今既已经知道错了,我觉得……到此为止吧,我不会心软得就此免了她应该归还的东西,但我也不会再多怪罪她什么了。” “你啊。”镇元大仙叹息一声,倒没有多点评什么。 镇元大仙陪了小树杈子一整天,虽然没办法给小树杈子喂肥料或者输灵力,更不可能讲混沌的修炼之法,但光是给它清理叶片浇水松土,也让小树杈子满足极了。 一日之后,镇元大仙直线去往魔界。 ——那是天道掌控力相对比较薄弱的地方,白澈的魂魄最有可能在那里。 以那孙猴子跑了几个月,当年的镇元大仙都能抬手抓回来的战绩,在魔族祖地中找到不敢去轮回只想转鬼修他日好卷土重来的白澈老祖什么的……简直没有难度。 地藏菩萨也从来不觉得这件事镇元大仙会搞不定,只对镇元大仙会这么快搞定颇意外:“贫僧原以为,大仙会多陪人参果树几天。” “早晚是要走的。”镇元大仙轻叹一声,“看它在金鳌岛上一切安好,也就够了。”他随即把装了白澈老祖魂魄的玉瓶交给地藏菩萨,“还未谢过菩萨为贫道着想,特地给了个回去看看的机会。” 地藏菩萨笑了笑,并不以为意,只道:“大仙是想地府照程序让他们在十八层地狱里滚几圈再放他们去轮回,还是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自是亲自看着比较解气。”镇元大仙想也不想便道,“白澈和冥罗都要,一切劳烦菩萨。” “大仙此言差矣。”地藏菩萨笑道,“应该说,近日来因天庭崩溃,太多上神帝君所谓的娘娘都快把地府挤爆了,鬼卒用刑都用到手软,大仙愿意为地府分忧上那么两个混账至极的天君魔君,是地府劳烦了大仙才是。” 一切,尽在不言中。 镇元大仙转头就回了自己在混沌中的洞府,没几日,便有鬼卒送了两个玉瓶和两个玉简过去。 玉瓶嘛,装的是用地府的特殊办法稳固过魂魄精元,绝不会发生刑没受完魂遭不住了的事情的白澈老祖和冥罗魔君的魂魄。 玉简,则是地府一通计算后他们干下的一条一条的恶心事。 镇元大仙略一辨认,便亲自去取了一株已经干枯了的树苗,将一个玉瓶的魂魄硬生生打入树苗。 树苗虽已干枯,有了新的魂魄注入,渐渐便有了枯木逢春之相。 镇元大仙的洞府灵气极浓郁,想来要不了多久,那树苗便能非常健康地生长起来,甚至能长成非常有灵气的苗木也说不定。 非常适宜用来搞嫁接,让白澈也体会一下积攒多年的精气被人活生生取走的感觉。 问:嫁接的事儿花妖夫人不是已经在还债了么? 答:那是花妖夫人的份儿,白澈老祖在这件事里也不白莲花啊。 嫁接的事儿是他起的头吧,嫁接之后因人参果树没结出果来,他强行用秘术催逼结果也是一笔账吧,割地赔款完了把人参果树赔出去了不得算吗,还有 239. 番外·诛仙 小醋精的叛变【狗头】…… 自从天庭将天道解禁,飞升仙人和天道取得了联系之后,即便后来天庭和魔族斗得各种眼花缭乱,玄明真人倒是一直都十分清楚,发展到最后,最大的麻烦必然会是天道的意识。 老魔君和白澈老祖? 别问,问就是他们要牛逼早牛逼了,菜狗就是菜狗,两个菜狗拥有了鸿蒙紫气和天道气息也绝不意味着他们就鸟枪换炮纵横天下了→_→ 稚子抱金过市罢了。 天道意识可就不一样了。 从天道身上硬分出来的数据冗余所拥有的能量,别说飞升仙人了,即便是当年那帮远古神仙面对起来也颇为头疼。 玄明真人还问过天道逻辑,是否可以早点找到天道意识,趁它还在养伤赶紧想办法弄死拉倒。 天道逻辑的回复是不行。 这和天道到底能不能掌控此间天地关系不大,实在是天道意识可太清楚天道的手段了,更知道怎么规避搜查,天道逻辑根本找不到天道意识在哪儿。 只能等它自己出来, 而天道意识最有可能是在老魔君和白澈老祖火并之后,作为鹬蚌相争之中得益的渔翁出现。 “不对吧。”玄明真人当时还不太理解,“仙魔二族火并便火并了,有什么要紧,天道意识自闭关它的,到了全盛之时再出来,我等难道还有还手之力?” 天道逻辑回复:“他到了全盛之时再出来,固然势不可挡。可你们不让它有机会恢复至全盛不就好了?” 玄明真人:“……” 就……我咋不觉得我们有那么大的能耐呢? 天道意识需要的只是一个养伤的时间,可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参悟大道到能前往混沌到底需要多久好吗……不到迈入混沌的程度,难道我们能和天道意识硬杠? 感受到了玄明真人的疑虑,天道逻辑默默嫌弃了一下他的路径依赖,只能多补充了一句:“即便来不及参悟大道,你们就不能和我合道么?” 玄明真人又一次:“……” 大佬……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但是…… “知道你们不愿意。”天道逻辑也知道现在不比为了个合道资格,大佬们都得打破头的远古了,“但是,倘若知道天道意识总有一日会卷土重来,到那时本界便只能任人宰割,有极大的可能生灵涂炭四海倾覆,你们还是不愿意么?” 玄明真人沉默了。 “并且,也不是说让你们合道之后就得一直浪费光阴等天道意识出来。”天道逻辑几乎是把一切都算计到了,“而是你们一旦合道成功,天道意识必将无所遁形。” “为何?!” “因为天道意识熟悉的只是我的手段,飞升仙人的手段他一无所知。”天道逻辑解释,“合道成功后,新任道祖携天道之职权,用自身的秘术探索四海八荒,天道意识如何躲?” 玄明真人皱眉:“既如此,何必等他出来,我们现在就抓紧时间合道不行么?” 也不行。 因为魔族那一顿操作,天道只保留了基本逻辑,这么脆弱的天道是经不起折腾的,除非拿到白澈老祖或者老魔君手里的天道气息。 至于先下手为强,在白澈老祖和老魔君火并前去抢他俩的气息直接合道……这无论是对天道意识还是对飞升仙人来说都不理智。 因为天道意识和飞升仙人都得防范着彼此,更得防范着他们一旦动手之后在互相奈何不了彼此还双双重伤的情形下,被仙魔二族捡漏。 被傻逼渔翁得利了你憋不憋屈啊! “所以。”玄明真人又算了一遍,只能得出结论,“天道意识和飞升仙人在仙魔二族的态度上是一样的——只有他们先火并,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 “不错。”天道逻辑回答,“你们需要想的是,倘若与天道意识开战,你们能有什么手段,又有多少胜算?” “那……”玄明真人沉吟,“您的建议是?” 天道逻辑给了玄明真人两张阵图。 周天星辰大阵和都天神煞大阵,前者三百六十五个阵眼,后者十二个核心,都是那种只要布阵的人威力到位,天地都能毁灭给你看的超级阵法。 飞仙台开这么久了,自然也有不少擅阵法的修士上来,而即便不是专修此道,大家对阵法也都是略有了解,是以当玄明真人和天道沟通完毕,再召集飞升仙人们商量,大家拿着那两张阵图,都觉如获至宝。 虽然时间短暂容不得太久的参悟,但大家还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达成一致——排演周天星辰大阵,都天神煞大阵往后稍稍。 原因? ……不是都天神煞大阵不行,而是飞升仙人们的修为确实不太够。 这可不是和仙尊魔尊们动手,要和天道意识对垒,再强的实力都会显得浅薄,能聚三百六十五个飞升仙人的力量群殴,为什么要只上十二个人呢? 但即便如此,打不过的风险还是非常大。 于是玄明真人拉了几个颇擅阵法的和在以弱胜强上有心得的修士日夜研究,除了商量出到最后关头不行就磕黄中李接着和天道意识打的手段,还准备去昭华宫里和太极图盘古幡沟通看它们能出手到什么程度,此外,大家在周天星辰大阵的基础上,给了诛仙阵和诛仙剑一定的发挥空间。 和飞升仙人们商量时,玄明真人没说什么,只是在大家散了之后,玄明真人颇为难地给诛仙剑说了他们准备如何干这最后一场硬仗。 玄明真人是万万没想到,诛仙剑的第一反应是:“揍天道吗?好啊好啊!” 玄明真人:“……” 这么兴奋吗? 诛仙剑:就是这么兴奋!!! 你要说别的我可能还要闹闹小孩子脾气,揍天道什么的我可就不困了啊!这么好玩的事情你不让我上我要生你气一辈子哟! 玄明真人:“……前辈,晚辈担心此事过分凶险,怕是不逊于当年青萍剑断折之危,倘若对前辈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损失,晚辈如何对得起前辈。” “哦。”诛仙剑反问,“可要是我不上,你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么?” ……没有。 诛仙剑继续:“还有,你来给我说这事儿,是希望我有什么反应呢?” ……希望你能答应。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小醋精可大方了,“没事,伤就伤,以重伤的代价换得揍天道一顿,怎么伤都值得。” 玄明真人额头上,缓缓挂下来三条黑线。 “没事的。”诛仙剑想得可开了,“在天道意识的概念里,我已经和你绑在一起了。倘若你们赢了,顺了天道逻辑之意,那我即便伤了,天道也会想办法把我修好;倘若你们输了,我即便没伤,天道意识也会把我撅折了,有什么区别呢?” 玄明真人竟觉无言以对。 但总之诛仙剑是答应了的。 至于诛仙剑本身到底慌不慌怕不怕……在与天道意识开战之前,玄明真人都能感觉到,平时嘻嘻哈哈甚至还会吃点醋的诛仙剑,分外地依赖他。 当然,不排除这有在昭华宫诸重宝面前争宠的成分→_→ 但争宠不争宠的只是小节,真正到了玄明真人提剑成为周天星辰大阵阵眼并且带一干飞升仙人苦修的法力往下劈去时,玄明真人能明确地感知到诛仙剑内里强大的煞气和杀意。 那是报仇雪恨般的痛快和不顾一切。 玄明真人一直没有多问诛仙剑它到底是在为了什么人报仇雪恨,只在心头揣测,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为了目前这帮仙魔,可若是为远古时的大能们报仇……那得是什么样的深情厚谊,才够小醋精这样一个大杀器记上这么久的情? 不敢想,不敢想。 玄明真人一瞬间甚至都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剑的附庸,诛仙剑才是那个不停抽取周天星辰大阵能量的核心,而这从开天辟地时期就存在的凶戾之物简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杀意,让玄明真人都产生了“它是不是不想活了”的怀疑。 效果自然拔群。 天道意识伤得比想象的还要重,诛仙剑也从中断开。 若是只从平日诛仙剑又爱吃醋又瞎撒娇的性格来论,怎么想都是“小可怜该有多疼啊”。 但,也只有玄明真人知道,诛仙剑是痛快的。 那种不顾一切为了自己最重视的东西一战,虽败犹荣的痛快,嗯……痛快并且骄傲——能把天道意识揍成这个德行,诛仙剑自然应该骄傲。 诛仙剑的意识很快就沉入了黑暗。 但在彻底沉睡之前,玄明真人收到了诛仙剑的传音:“谢谢真人。” 谢谢你带着我完成的这样一趟堪称华丽的冒险。 谢谢你包容我并不算特别好的脾气还有和别的法宝争宠的醋意。 也谢谢你,给了我作为一个凶戾的杀伐之器最大的尊重。 能将天道意识揍到这个程度,即便我再也醒不过来,也死而无憾。 这样的小醋精,哪怕是以玄明真人的人生阅历,都是一阵忍不住的心头发酸。 玄明真人其实是做了最坏的打算的——在飞升仙人们开了无数次的备战会议里,根本没有把两次招揽都拒绝加入金鳌岛的冥照尊者计算在内,玄明真人一直都是将自己吞了黄中李带着太极图盘古幡东皇钟和天道意识一起沉睡作为最后手段的。 可他也有私心,他还是想尽力保住诛仙剑。 但到底……他不得不尊重诛仙剑的选择。 也不得不尊重冥照尊者的决定。 末了,玄明真人只能是收了诛仙剑已经断成了两截的残骸,处理大战的后事,待事情大概都有了了结,玄明真人才再次迈入金鳌岛上供有天地二字的大殿,亲自卜卦上问天道,有没有让诛仙剑恢复的法子。 天道那边沉默了好久,才给了玄明真人一缕颇不情不愿,但不得不给的道韵—— 【昆仑山,混沌元气之内。】 玄明真人不太明白。 咋,砍了黄中李的主枝把诛仙剑嫁接上去?(这个划掉) 天道却没有多解释,只是犹豫了又犹豫,又有一缕道韵飘了出来。 【顺便去一趟昭华宫,把青萍剑一并带过去吧】 玄明真人心头渐渐有了一些揣测。 但不好多问,玄明真人给天地二字行过礼后便火速往昭华宫去了。 青萍剑在休养中,听玄明真人说明来意,不可置信地愣了好久。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玄明真人竟然能感受到青萍剑似乎有些紧张。 但青萍剑并没有拒绝。 玄明真人便带着两柄断剑去了昆仑山。 其实呢,看青萍剑的反应,玄明真人大概也猜到了估计是哪位混沌大能在这里等着了。 但当看到了一个穿着大红八卦衣的青年道者就坐在黄中李树下,见玄明真人进来,便勾了勾唇角,一开口就是颇有古韵的一句“你便是苏玄明?”时,玄明真人还是震撼了。 这通身的气派,这一身的道韵,这…… 湘影仙子说过她见到玉清祖师的感觉,说那是根本不敢与大佬相对视的威势,会明确地知道那是至高的存在,会见了一眼就会忍不住自惭形秽,是给你讲一句话都够你琢磨五千年的大佬,是真正高高在上的仙尊。 可面前这个却是普通的——不是气质普通,他也高贵,也强大,也深不见底,但却是那种强大又随和的平易近人,有着拉着你在草地上随便一坐就给你讲无上大道都不会违和的无限亲和力。 不夸张的讲,玄明真人甚至都觉得……倘若是为了这位大佬…… 诛仙剑想揍天道的情绪那么激烈,也不是不能理解哦。 自然了,面对这样的大能,玄明真人连紧张都紧张不起来,行了一礼便请教道:“您是……” “上清。”上清祖师淡淡一笑,示意玄明真人坐下,含笑道,“青萍剑和诛仙剑的脾气可都不算太好,辛苦你了。” 一听就是老端水大师了! 玄明真人立刻就来了精神,但想起了两柄剑都断了,面对着他们的原主人又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硬着头皮将两柄断剑都拿了出来,尴尬道:“前辈恕罪,这……” 它们已经成这样了。 我想辛苦也辛苦不了了…… “无妨。”上清祖师伸手轻轻抚摸着盛装诛仙剑和青萍剑的剑匣,颇感慨,“得谢谢你,倘若不是你,天道也不会允许我与它们俩见一面,更不会容我修复青萍。” 玄明真人:“前辈只修复青萍……”那小醋精呢! 我 240. 番外·凤穆 天外天的魔潮与凤穆神君。…… 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这个定理在本界的体现是,当飞升仙人们终于干掉了天道意识,自凌霄殿重伤而归,在住处疯狂吞丹药修炼的时候,域外天魔来袭了。 或者准确一点说,域外天魔已经来了有一阵子了——人家凤穆神君是第一时间就把求援的报告打到了凌霄殿和元帅府的,可那时魔族已经对天庭用兵了,凌霄殿也好元帅府也好哪个单位有那闲工夫理你呀! 而天庭的缄默也把凤穆整蒙了。 ……艹! 天庭不会垮了吧? 虽然凤穆确实认为“这垃圾天庭迟早要完”,但你别在现在完啊!你完就完吧你告诉我继任者是谁啊!管你们斗争成啥样,天外天不能垮应该是原则吧! 但,管你内心如何丰富,就是没消息。 域外天魔把天外天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凤穆都没办法派人回本界打听打听到底出了啥事,只能一边自己疯狂抓瞎一边强行装作无事发生安抚下级。 万幸,玄明真人在天外天呆过,天兵天将们无论是战斗力还是士气都有了非常可观的提升,那屎山一样耗能高又不产出的阵法也好使了起来,加上天外天的补给相当充足,即便域外天魔来势汹汹,一时半会儿倒是也能支撑。 但要是天庭那边搞政治斗争多搞几个月不就凉了么! 凤穆神君,这波属于头发都要揪秃了。 诶?既然天庭没有人有空理会他的报告,消息是怎么传到金鳌岛的? 天道啊 当然,天道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天外天的,这次是随便看了一眼,诶域外天魔潮已经闹得这么厉害了吗? 赶紧把问题移交归鹤·预定天帝·小哥。 你自己想个办法兜底昂 重伤的归鹤小哥:“……” 就……别的天帝以天道和道祖为后台,没事就去找道祖哭哭要点福利,搁这儿他成兜底的了。 惨.jpg 但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归鹤小哥直接联通了往天外天去的玄光镜。 天外天那边也要哭了! 哇!本界的人原来没死绝吗,原来是知道和我们联系的吗(这个划掉) 您要见凤穆神君是吧,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叫! 天外天如今兵荒马乱,凤穆过来需要一定时间,归鹤小哥便看着玄光镜中那变换不停的各种光影,推算天外天的阵法现在正在承受何种压力,还顺便想,凤穆神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作为玄明真人有心培养的下一任(背)天(锅)帝(侠),玄明真人自然给归鹤小哥说过凤穆神君,不带任何感彩只论行为的那种。 结论是……你别说玄明真人了,归鹤小哥从帝王的角度,也觉得凤穆神君的改邪归正之举……怎么讲呢…… “这叫什么改邪归正。”归鹤小哥灵魂发问,“他不过是提醒了一句仙长要小心黎泽天尊,可想让仙长和黎泽天尊冲突的人多了,卖个好而已,也不能说他要弃暗投明了吧。 道歉认错?他倘若不道歉认错,倘若态度有半点不诚恳,天外天能容得下他? 再谈他放弃天庭的闲适日子不过到天外天来……他那时伙同商遥上神和雷鸣尊者算计上仙甚至影响了天外天防务,火部尊神的身份已被剥夺,倘不给自己弄个神职,岂不是要一直落寞下去? 退一万步说,当时仙长与天庭即便不说势同水火,明眼人至少是看出来了仙长和天庭的理念不合,轻则政权动荡,重则武力冲突,这样的局面,除了去天外天两不相帮并两边都占了便宜之外,难道还有更好的不站队的法子?” 玄明真人简直不能更认同:“所以我也与他直说了,我一个字都不信。但话又说回来,无论我信不信,都不影响他到底要不要改邪归正啊。” “那倒是。”归鹤小哥失笑。 其实玄明真人对凤穆还是蛮无所谓的:“我们现在反正不可能派人去接管天外天防务,他也算天庭难得一个顶得了事的神仙,先凑合了呗,还能如何?” 归鹤小哥无言。 不得不说,他俩谈这事儿的时候,夺权路径尚未明朗,留凤穆在战况并不紧急的天外天,即便出事了,随便哪个飞升仙人过去都能收拾局面的事情,确实问题不大。 但是局势明朗之后可就不能这么操作了。 确定了在天道意识出现后便倾巢而出镇压之的策略后,再谈及天外天,归鹤小哥一开口便是最核心的问题:“仙长,如果运气就是那么糟,域外天魔刚好在天道意识出现,我们所有人都被牵制住无暇他顾的时候来,怎么办?” 玄明真人听了也叹气:“此事我问过天道了。” 那天道的意见呢? 不怎么办啊,来就来呗:) 最根源的问题,面对天道意识,别说金鳌岛暂时还凑不满三百六十五个阵眼,即便是凑满了都还有极大的可能打不过,这种时候哪里顾得上天外天? 所以喽,崩盘就崩盘呗,能咋样呢! 最多就是天外天陷落嘛,再加上域外天魔入侵本界……入侵就入侵呗!在天外天还没有建立的远古,不就是哪里有域外天魔了神仙们去哪里救火的吗? 那,这个过程中不幸在神仙救火之前遇难的百姓呢? 玄明真人问天道这个问题的时候,天道没有回答。 沉默中,玄明真人内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深刻地意识到了,天道是真的只剩下了一个基本逻辑。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那种。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人文关怀什么的,存在于天帝往下的一干神仙身上都是千古佳话,但一旦天道带上了人文关怀,那就是灾难性后果。 而在冰冷的逻辑计算里,天道意识是毫无疑问的心腹大患,而万一的域外天魔刚好来袭,万一的天外天失手,万一的无辜百姓殒命…… 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而看着玄明真人的表情,归鹤小哥也明白了:“真的只能凭运气了。” 玄明真人也跟着叹:“但愿凤穆有真本事吧。” 而现在,事实证明,运气就是这么寸!凭运气已经凭失败了,至于凤穆是不是有真本事…… 当凤穆神君一脸风霜地出现在玄光镜另一头的时候,光从玄光镜中体现得并不算完整的道韵,归鹤小哥就已经是深刻地体会了什么叫怕什么来什么:) “道友。”归鹤小哥属于老帝王了,心里再失望对凤穆神君也不会露出一星半点,说的非常诚恳,“辛苦了。” 凤穆神君:……qaq!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这么一句辛苦了我就是听起来比较熨帖呜呜呜……正经域外天魔潮这么虐心的吗……天庭到底在干嘛啊最根本的防线都顾不上了吗? 但他还是要问一下:“足下是?” “贫道道号归鹤。”天庭都没了,再隐瞒金鳌岛飞仙台也没必要了,归鹤小哥飞快给凤穆神君介绍了一下本界都发生了什么。 凤穆都愣那儿了。 啥啥啥你慢点! 玄明上仙没死?他在金鳌岛上整了个飞仙台?魔族试图合道?泰山系全族无一生还?老魔君杀上天庭…… 这么多大新闻这这这…… 凤穆神君的呆滞,终结于一头非常大只的域外天魔冲上天外天阵法,带来一阵几乎毁天灭地的光影变幻。 凤穆神君一个回神,赶紧对归鹤小哥就是一顿输出:“天外天是什么状况想来不用我多说。无论如今天地间掌权的是谁,天外天都是必守之地,还盼仙长早日派援兵过来。” 归鹤小哥:道理我都懂可是你也看看我们飞升仙人现在全体是这个德行怎么也得歇几天…… 来不及讲道理了,凤穆神君得去最前线了,一句“没有更多的需要给仙长说了,我还得去城墙上,仙长尽快调度吧”后转身就走。 归鹤小哥:“……” 能咋样呢,趁着玄光镜没关,归鹤小哥只能喊了一嗓子:“道友!情况再危急也千万保重自身!我必尽快调度援军前往!” 换来的只是凤穆神君对后的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断掉了玄光镜,归鹤小哥还是脑壳疼。 问:干脆豁出去了,找个伤势轻点儿的飞升仙人,和玄明真人一样磕一颗黄中李去天外天先救场,是否可行? 可行个屁! 倒也不是没有多余的黄中李了,主要问题是玄明真人磕黄中李的时候没有距离因素,站起来就能和天道干,可现在去天外天还有好长一段距离,还要突破域外天魔群,靠黄中李灵气带来的操作精度肯定不比自身,只能是一顿挥霍杀到天外天。 到了那个地方,身体都被那海量的灵气冲垮了,还打什么啊。 可是,还有什么人可用呢? 司命月老桓风仙官还有一连串被暂时保了下来但还没放出特地炼制的“人种袋”的仙人们? 搞什么笑呢! 因为无处可去所以来金鳌岛求庇护的黎泽天尊座下的承华上仙和灵妙元君? 万一,万一啊。 他俩并不是经组织考验的自己人,你告诉他们现在飞升仙人无人可用,保不齐第二天那个有证据表明没死透的黎泽天尊就来金鳌岛收割革命果实了哟:) 那…… 一定要矮子里拔高个的话……归鹤小哥掏储物袋,取出了和玄明真人联系的铜镜。 铜镜响了好久,玄明真人都没接通。 归鹤小哥大概知道是玄明真人第一次操纵神农鼎,可能暂时腾不出手,等了一小会儿,铜镜才亮了起来:“道友,何事?” 归鹤小哥飞快把事情简单说了,随即道:“仙长,飞升仙人这边暂时是什么人都腾不出来了,因为和天道意识开战不好节外生枝,咱们连飞仙台都暂时关闭了,近日是不会有什么道友飞升上来了。我算了又算,还能指望上的,只有摘星尊者了。” 可是我没有摘星尊者的联系方式qaq 玄明真人一听就明白了:“好,我来给他说。” “好。”归鹤小哥松了一口气。 “但。”玄明真人道,“先说啊,即便是摘星尊者在日,域外天魔魔潮来时,天庭的打算也是让飞升仙人上来填坑的。” “我明白。”归鹤小哥道,“不会让摘星尊者支持太久的,最多半个月,我这里伤势就能好转上一些,只要能支撑我去天外天坐镇,就不是问题了。” 玄明真人点头:“好。” 归鹤小哥那边还匆忙补充:“还有,仙长记得让摘星尊者先来一趟金鳌岛,之前那十万天兵天将还有些愿意留下来的残部在,带他们一起去,总能有点用。另外,诛仙剑阵杀戮太重,摘星尊者估计看不了,但我们有研究出不少杀气没那么重的变阵,我准备将业火红莲一起给他,总能支撑一段时间。” 玄明真人又应了声好,切断了联系之后便把事情给摘星尊者转达了。 摘星尊者当天就来了金鳌岛,见到归鹤小哥的时候都有些啧啧:“这怕是道友入道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吧。” “尊者取笑了。”归鹤小哥只能苦笑,交给了摘星尊者两块令牌,“一块是调动附属岛屿上尊者的旧部所需,另一块是取业火红莲的禁制令牌。另外,灵虚元君也在岛上,天庭事变当日,湘影仙子亲自去财部保护她,天庭积攒多年的各类仙石材料也没有太多损失,尊者也记得去寻她拿一批补给。若是寻不到路就请桓风仙官带一带,恕我不能起身了。” 是啊,取令牌这个动作摘星尊者都看归鹤小哥倒吸了几口凉气。 “放心吧。”摘星尊者掂了掂令牌,含笑道,“不敢说从头到尾都不需要道友救场,但总是能撑到道友伤势恢复个几成自己过来坐镇的。” 归鹤小哥自是深谢。 作为旧天庭最后的良心,摘星尊者的靠谱程度毋庸置疑。 当日,除了金鳌岛上开出了一支军队去往天外天之外,还有不少在四海八荒上或是游历或是闭关的修士都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张玉符,看到玉符上寥寥的几个神文,当即神色一变,同样一阵风一样前往天外天。 再次感谢玄明真人修改过天外天的阵法,如今大军开来,硬闯域外天魔包围的难度直线减小——摘星尊者掏出个玉符给天外天发了个信号,随后天外天中的阵法一阵耀眼的光芒闪动,有极恐怖的光束朝着援军的方向射出,所有沾染到的域外天魔俱都化为飞灰,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立刻出现了真空,摘星尊者直接一马当先,带着一干天兵天将往天外天而去。 连摘星尊者都不得不感慨,支援天外天从来没有这样容易过。 天外天已经小了好几圈了。 但可以理解——天外天本来就是个设在这儿等着挨揍的靶子,有着洋葱一样可以一层一层被剥开的阵法设计,属于是第一层阵法要是出现了没办法维修的毛病就直接放弃治疗换第二层。 可是,摘星尊者并没有看到按理应该来和他交接下情况的凤穆神君,迎上来的是个颇狼狈的仙官:“尊者。” “凤穆呢?”摘星尊者微皱眉。 仙官呆了一下,偏过头去眨了眨眼睛,而后才道:“神君陨落了。” 摘星尊者“啊?”了一声:“怎么会?” 但……也没有什么怎么会。 这是战事。 战事中死人,何其常见的事情呢? 何况从归鹤小哥的描述看,玄光镜里的凤穆神君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无论是阵法偶尔的漏洞,还是一时之间法力的供应不上,甚至是作为天外天负责人掩护手下撤退……都是有可能出事的。 “他……”摘星尊者一时间都有点要想不起来那个小家伙的样子了,“可有留下什么话来?” 估计没有。 毕竟……凤穆已经没有什么亲人还活着了,他那一系也是有点不宜子孙的成分在的。 但,超乎摘星尊者预料的,仙官掏出了一个储物袋来:“尊者。” “这是……” “神君的储物袋。”仙官开口,“神君临死时让下官将此物交给玄明上仙,或者交给前来接替镇守天外天的忠厚长者也可以。” 摘星·忠厚长者·尊者疑惑地接过储物袋,往里面扫了扫,拿出了一个玉简,打开,是一份名单。 “神君说,这是他穷尽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手段找回来的,被他所害的凡人名单。”仙官道,“储物袋中还有一些他积攒多年的仙石,他本想亲自把赔偿送到那些人的家人手中,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举目四望,又没有可以托付的属下。只好希望接替他来守天外天的守将能帮忙把这些灵石散出去,此外,储物袋中还有一瓶已经没有办法归还事主的凤凰精血,便当做完成他这个遗愿的报酬吧,倘若尊者不愿做这件事,便请将此物转交玄明上仙,但愿上仙能帮这个忙。” 摘星尊者捏了捏储物袋,不觉便想起了凤穆当年为了神位闹出的一摊子非常不体面的事情。 在旧天庭,摘星尊者这种真的是极少数。 更多的应该是凤穆神君那样的——谈不上什么好人,但也没有坏到哪里去,认真归类的话应该是“混乱邪恶”,父母长辈给他们安排灵根,他们可以接受,父母长辈为他们安排人渡劫,他们也乐得躺平,虽然 241. 番外·冥照 等他靠自己堂堂正正地到金…… 很难形容冥照尊者将修罗宗大长老和冥照尊者的记忆融合起来后内心的崩溃。 早知如此还不如被飞升雷劫劈死! 但既然没死成,还造下了那么多杀业,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可是怎么面对啊! 随便算算自己身上都有多少因果冥照尊者都觉得不如死了算了好吗! 可笑那帮把自己从魔族合道现场救回来的修士还特地布下阵法来威慑自己。 威慑啥啊威慑!你有本事冲着我命脉来!动手利落一点!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但,事情是不能这么办的。 成年人了,面对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总不能一张嘴就是“你杀了我吧”。 何况……就这么死,下了地狱之后,怕自己连个投胎的机会都混不上,就是个永世不得超生的命。 无他,实在是造孽太多。 可是冥照尊者虽然想死,却也想给自己一个轮回转世重新做人的机会。若是就这么死了,到阴间自己就是个普通魂魄,哪有什么积攒功德求个从轻发落的机会? 所以,只能在阳间想办法, 抱着这一点卑微的心情,冥照尊者终于有了沟通的意愿,而当玄明真人说什么“道友不是在想去魔族继承魔君之位,把魔族风俗慢慢改过来吧”的时候,冥照尊者都有点流冷汗的冲动。 ……你这个人,猜得真准呐。 我倒想知道你要怎么劝我打消这个念头! 完了那个逼一句话都没劝,就说了一声自己是飞升仙人,冥照尊者就乖乖投降了。 回不回去做魔君都可以以后再商量,但是遇到了同类人,难道不得抱头痛哭?! 就这么一瞬间的松动,玄明真人才慢慢撬动了冥照尊者的墙角。 冥照尊者能感受到玄明真人邀请他加入金鳌岛的真诚。 但……不行的。 自己骄傲一世,临了临了,怎么能给这些本就不容易的道友增添那么大的麻烦? 所以冥照尊者还是走了。 魔族是不可能回了,即便自己最开始有着回魔族的想法,但也就想想了。 一来,邪道和魔道是两回事,魔族若是修的魔道那还好说,邪道什么的……实在接受不了。 二来,魔族和后土娘娘那是血海深仇啊,别回头功德没赚上,倒因为魔君的身份上了后土娘娘的小本本。 所以冥照尊者原本的打算是找个地方安静地想一想前因后果,再琢磨琢磨自己这一身的业力该如何去还,还完了再琢磨要不要加入金鳌岛。 但怎么想都是依靠金鳌岛还孽债还得最快。 何解? ——这世上还有什么功德比把仙魔二族一块推翻还要大的吗? 所以,冥照尊者才选择了和玄明真人合作,以玄明真人为首的金鳌岛诸仙既然需要隐藏身份,只能在暗处拱仙魔二族的火,那他收拾收拾入魔族,做个内应顺便帮忙拱火,也是个办法。 所以才参与了老魔君与白澈老祖对泰山老人的围杀,带着鸿蒙紫气从泰山归来后还见证了老魔君被血海怪物吞噬了身子,一伤感一激动便去找玄明真人喝酒,在形势终于明朗时,知道了最终的敌人是天道意识,冥照尊者当时的想法就活泛开了。 他又一次琢磨起了自己是否要加入金鳌岛。 因为很明显金鳌岛需要——仙魔二族加起来都不够飞升仙人玩的,完全没有战力不足之忧,但若是要与天道意识斗一斗,再多的力量都显得贫乏。 何况,那实在是很大的一笔功德,即便平摊到了每个飞升仙人头上也仍然是一大笔。 再说自己一直在意的身上孽力会拖累金鳌岛的气运,但……临时加入,一起干架罢了,又不是之后不能脱离。 只是想了想天道意识拥有的身体,想了想加入集体的自己能发挥的作用和单打独斗能有的效果,还有玄明真人他们肯定会想办法保住每一位道友的性命,但自己这条命本来就不太想要…… 冥照尊者再次咬牙拒绝了玄明真人的招揽。 但这并没有影响冥照尊者关注仙魔二族的战况。 说起来,其实冥照尊者并没有自己能躲过天道意识搜查的信心。在他的预计里,应该就是白澈老祖和老魔君火并结束,都想做黄雀的天道意识和飞升仙人们才会出现。他不参与飞升仙人们的阵法,但他打算作为自由人,随时找天道意识的破绽,出手帮忙。 至于自由人是要在明处还是暗处,冥照尊者的打算是随缘。 ——飞升仙人即便是看破了他的存在,估计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天道意识嘛……他若发现了自己,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出来就是,他若没发现,自己便藏在暗处偷袭,这样的效果自然更好。 但冥照尊者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把自己隐藏好,然后身边便多了些灵气流动的痕迹。 那些痕迹似有若无,将他环绕在其中,冥照尊者能感知出来这些痕迹完全就是模拟大战中灵气的各种轨迹,并且巧之又巧地把他潜藏在内,连天道意识都没能发现。 他心里奇怪,还在思考这是哪路大佬对灵气流动的方式这么熟悉,心头已经多了一缕晦涩到可怕的道韵。 普通的道韵传音,冥照尊者不用如何去感悟便能领会明白,但那一缕晦涩的道韵他愣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想象力,才勉勉强强得了几个词儿—— 【我,天道,别动】 【打完,看输赢,你再上】 冥照尊者:“……” 我但凡悟性差点都不知道您在说啥。 您那道韵能给得再挑战人的领悟能力一点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冥照尊者也明白天道逻辑到底为啥把道韵的难度拉那么高——自己又不是反复在天地二字前和天道沟通的玄明真人,自己和天道不熟啊!天道不把道韵整晦涩点彰显身份点,不能取信于人咋办? 只是等他们打完了之后再上…… 冥照尊者心头一时多了许多想法,但天道逻辑如此要求,他还是选择了听从,真的憋到了人参果娃娃和飞升仙人们的火并结束,双方都重伤,但人参果娃娃还能站起来的时候,他才出手拦住了人参果娃娃。 也给了玄明真人一点恢复的空间。 他到最后也没有加入金鳌岛,自然不知道飞升仙人们准备如何镇压这个恐怖的存在,但大家是一类人,他知道这帮人是不可能只准备了一个周天星辰大阵的。 所以,当玄明真人掏出了开天三宝——太极图,盘古幡,东皇钟的时候,冥照尊者觉得,挺好,没有辜负我的信任。 至于那声“冥照!快让开!”,冥照尊者就没有放在心上了。 我早就不想活了呀。 我这作恶多端的身体能陪着天道意识去死,何其有幸呢? 更何况,我做冥照尊者的这几万年来血债累累,自己都记不得到底有多少人死在自己手上,连想找受害人的家人补偿一二都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今陪着天道意识被镇压,让他慢慢吐出天道气息出来反哺天地,何尝不是我最好的归宿? 以魔道对人心的研习之深,冥照尊者自然知道说什么能让这帮极容易妇人之仁的正道人士动手—— “再摁不住我就白死了。” 果然,看苏玄明操纵东皇钟落下来时落得多干脆! 被黑暗笼罩之后,冥照尊者极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开天三宝中,相比于偏中正平和的太极图与大多数时候是顶级防具的东皇钟,盘古幡的攻击力最为强悍,据传,拥有撕裂鸿蒙混沌之威。 冥照尊者很快就感受到了。 密密麻麻的开天气刃瞬间撕裂了他的身体,生命疯狂流逝的时候,冥照尊者恍惚听到了一声:“道友,留步啊。” 他低低地笑了出来。 突然觉得,正道那帮迂腐的家伙,也并不算特别讨厌。 ———— 千年之后,南赡部洲,玄天宗。 “炼气期,十层。” 望着灵气测试台上闪闪发亮的五个字,少年脸上是一个肆意骄傲的笑。 他正是该骄傲的时候。 世上大多数岁的孩子都还在懵懵懂懂,但他余明照已然修炼到了炼气期十层,眼看着便能筑基,那是好多五六十岁的炼气士都达不到的层次,如何不骄傲? 下头的少年少女们也在嘀嘀咕咕,都是些“这么了不起,不愧是天灵根”,“天灵根也没有九岁就炼气期十层的道理啊!”的羡慕之词。 玄天宗不过是南赡部洲上的小小山门,连掌门人也才 242. 番外·司命 司命和被点化的仙娥仙侍。…… 大战之后的秩序重建,其实不太容易。 比如如何处理那些没有修炼过一天,直接被点化上天的“神仙”们。 该说不说,这些“神仙”的数量还不少。 因为旧天庭的那个风气,追求的就是一个仆从如云,一个神仙身边起步四五个仆从,多的二十几个都很正常,神仙的数量就已经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了,“神仙”们的数量更是要往上翻个七八倍。 初步统计出了名单的归鹤小哥都有点被震撼到。 话说我当年曾经揭竿而起反抗暴.政,暴.政的前身是一个一统了七八个国家的庞大王朝,王朝的君主给自己建造了一个华丽之极的宫殿,还把那七八个国家的后宫都集中在一起……那个规模都没现在我手里的名单夸张! 但是又一想,天庭的“帝君”何止七八个呢,他们的后宫加起来数量这么庞大……也很合理。 至于如何处置这帮人…… 此事在飞升仙人们这儿倒是没什么争议,既然你们没有正经修炼过一天,自然也不应该拥有修仙者们与天斗与地斗从无数艰难险阻中熬过来才拥有的长生,那简单啊,你们做回凡人就好了嘛。 怎么做回凡人呢? 这里就要提一嘴,就这些没有修炼过一天,全凭被点化上天的“神仙”们,无论是作为仙娥仙侍,还是被提拔成了仙君神君,一旦断了仙石,都会飞快衰老。 衰老的具体速度看那位“神仙”到底被点化了多久——倘若总寿命已经超过了一百年,三五天功夫就会老死,倘若总寿命还没到一百年,那就是以百年为限。 “没有必要一枚仙石都不给他们。”湘影仙子还是温柔,在商议此事时说的是,“他们被点化上天伺候人,未必是他们内心所想。我想,不必管他们在天庭待了多少年,从他们作为凡人被点化之日的寿命开始算,让他们活够一百年罢。” 归鹤小哥粗略计算了一下这大概需要的仙石,对比了一下灵虚元君给的仙石存量和可开采量,觉得可以接受,便点头:“好。” “那……”因为涉及旧天庭的处置,这小会还有摘星尊者和灵虚元君参与,他俩还是比较较真的,“是否要算一下他们在天庭有没有做过什么恶,扣减对应的仙石或者采取什么惩罚措施?” 归鹤小哥的表情扭曲了那么一瞬间:“唔……” 没“唔”出个结果来,摘星尊者和灵虚元君都有点愣,灵虚元君和飞升仙人熟得有限也就罢了,摘星尊者就要口无遮拦些:“有什么为难之处么?” 归鹤小哥一脸“你自己感受吧”无奈,把一个玉简交到了摘星尊者手里:“尊者。” 摘星尊者被那密密麻麻的花名册晃花了眼:“……啊?” “为难之处在于。”归鹤小哥幽幽道,“仙娥仙侍的数,有这么多。” 摘星尊者:“……” 【脏话】,你不点个数我都意识不到…… “一来,数量太多了。”归鹤小哥说得非常沉痛,“二来,他们都没有修炼过,神魂无比脆弱,压根经不起搜魂。 三来,他们大多是仙娥仙侍,人微言轻,几乎是连天道都不太会关注他们做过什么恶,不太好审。 四来,老实说,就他们的能力和身份,即便作恶也很有限,一个个抠抠索索的计算,如今各种事情千头万绪的,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上。” 当然,还有第五条,但归鹤小哥没明说。 ——这不是还有地府兜底嘛! (后土娘娘:???) 反正,开小会的同志们飞快达成了一致。 末了,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玄明真人开口:“道友,名单里少了一个人。” “啊?”归鹤小哥愣了一下,“谁?” 玄明真人道:“司命。” 归鹤小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又停住了。 只是灵虚元君和摘星尊者都皱眉:“司命就不必了吧,他……” 到底也算革命元老——在玄明真人不便出面的时候,一直都是司命在悄悄联系天庭这几个正经神仙的。 玄明真人却道:“怎么就不必了呢?他也是没有修炼过一天啊?” 灵虚元君和摘星尊者:“……”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确实…… “二位不必如此。”湘影仙子叹道,“想来二位不知,司命星君早就不想活了的。二位若是不信,亲自去给司命星君送仙石便知道了。倘若不好出面,看玄光镜也成。” “啊?”两个老神仙都呆住了。 不过没事,若是司命想活下来,他俩财大气粗,分分钟给司命把仙石掏了好吗!保他活到天荒地老! 但实际情况却是,二人所见,当玄明真人把仙石送到了司命星君面前,还没来得及给司命讲金鳌岛对被点化之人的政策,司命已经把仙石往玄明真人面前推了推:“上仙难道还不知道我?不必浪费了。” 玄明真人还是把仙石往司命那边推:“星君留着罢,哪怕星君不想要,送给月老呢?” “他?”司命好笑,“他比我还不需要呢。” 从远古活到如今的老前辈,连佛祖给的感应鸿蒙紫气下落的玉简都能一眼看出来历,能缺了你这两块仙石? 玄明真人无奈,换了个说法:“收下吧,星君自己不想要,送给伺候了星君许多年的仙侍也可以,总归是主仆一场,万一他们想多活几年呢。” “哦?”司命意识到了点什么,低头看了看数目,便了然,随即叹道,“我倒是好说,只是怕上仙把此事给那些假‘神仙’们一宣扬,他们意见会挺大。” 玄明真人却是清冷一笑:“容不得他们不同意。”他们的主人我们都照削不误,他们算哪根葱! 飞升仙人铁腕,司命是知道的。 只是这件事嘛……他托腮,悠悠道:“虽然我已经迫不及待去见爱妻了,但作为一个喜欢写故事看故事的人,我突然想把这一阵热闹看完再走。” 玄明真人并不觉得会有什么热闹,但他也不想看司命过早地“走”,听司命此说,那离别的悲伤便淡去了不少,只笑道:“好啊,星君尽管看。” 然后事实证明,真的是司命比较懂旧天庭—— 坦率地讲,无论假神仙们在天庭活了多少年,通通从他们被点化之日开始,给他们算齐一百年的寿数,这个安置方法已经非常宽厚了。 普通凡人谁能保证自己一定能活到一百岁? 再说了,普通凡人活到七老八十的身体已经开始衰弱了,他们却因为怎么都被仙气洗练过,是一定能无病无灾活到百岁的,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但是,旧天庭能有几个正经人呐! ——以凡人之身被点化上天的,除了司命这种有真本事还被提拔成星君的,其他人但凡有那么一时半刻的松懈,在主人那里失了宠,分分钟或者被上级克扣了仙石然后飞快老死好么? 所以,能活下来的谁不是挤破头了在主人面前争宠,谁还没点一定要长生不老,出人头地,把看不起ta的人都踩在脚下的野心? 你现在告诉这帮人他们只能活一百年了?还是以凡人的身份活一百年? 确实,飞升仙人铁腕,这帮人平日对他们侍候的仙人极尽阿谀奉承之能是,看人脸色一看一个准,自然知道这件事在政策上绝对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你总不能拦着神仙们自掏腰包拿仙石养我们吧。 是,目前旧天庭的神仙们都被你们杀了,但你们自己难道就不需要人伺候了不成?这么清心寡欲的吗? 假神仙们立刻行动了起来! 给仙人铺床叠被端茶倒水献殷勤表示自己能伺候人都是含蓄的,奔放的已经开始在游园的时候倒在仙君怀里还刚刚好露出ta自认为最吸引人的部位了,还有在仙君必经之路上感慨落花易逝人也如此我能不能找到惜花人的婉约派,更少不了找那种没有设禁制的仙人卧房上床自荐枕席的豪放派…… 飞升仙人们这波属于是真·被开了大眼了。 但他们倒是意见一致地没有留人,发现一起直接把假神仙扔出金鳌岛一起。 开玩笑!修炼了成千上万年,即便是以情入道也早已经看破红尘了,假神仙们这点小手段勾引那些六根不净的仙人就罢了,勾引他们? 徒添司命的笑料罢了——司命和他的老基友月老,在新建的月老殿中,看着月老刚刚捏好的代表了飞升仙人的小泥人在各种飘过来的红线中左闪右躲耍杂技,就……很快乐! 但闹剧很快就结束了。 飞升仙人们给的假神仙三天时间考虑去哪里度过余生,三日之后没有回复的一律安排去北俱芦洲搞乡村振兴……不是,搞建设。 铁腕之下,假神仙在前两天半各种尝试继续伺候某位仙人失败后,在最后半天,委屈巴巴地选择了去处。 看着小泥人们都恢复了平静,司命长长松了一口气。 热闹总有看完的一日。 “真的下定决心要走了?”月老和声问,“飞升仙人们为了公平,也为了服众,总不好开口说养你到天荒地老,但我是无所谓的。” 司命摇摇头,笑道:“不必了。” 以前做星君的时候没有寻死,是知道即便我死了,他们也会想办法把我拉回来继续写话本,再不然就是认为我不识抬举,恼羞成怒让我永世不得超生,退一万步说即便成功 243. 番外·黎泽 踏着下界修士的尸骨飞升上…… 说起来,飞升仙人们在去和天道意识开战之前,还特地用阵法封印了黎泽天尊座下那师兄妹俩居住的附属岛屿,打的就是“我们要是能平安回来一切好说,我们要是回不来你俩就只能在阵法里被困一辈子了”的主意。 确实挺冷酷,但只能如此。 因为,倘若飞升仙人们都死在了天庭,黎泽天尊王者归来,接下来的天帝就成他了,怕不怕? 倘若飞升仙人们活着回来,但被天道意识打得个个重伤,黎泽天尊王者归来,在金鳌岛开展一波屠杀,怕不怕? 所以,只能委屈那兄妹俩了。 但是呢,人家兄妹俩真挺无辜的,他们所谓的“知道黎泽天尊的下落”,完全不意味着他们还能和黎泽天尊取得联系,更不意味着黎泽天尊还保持着战斗力,仅仅只是他俩无意之中知道的黎泽天尊给自己安排的后路罢了。 那后路是分.身。 上古时期斩三尸的丐中丐版,大体操作是从自己身上做一个记忆的备份,另外寻一个身体把备份弄进去,用秘术构建本体和分魂的联系,倘若本体受损甚至魂飞魄散,那个身体就能带着本体的记忆苏醒过来。 这法子大多数飞升仙人都听说过,在下界时,他们中的大多数如果凑得齐材料的话,还都给自己弄过,但后来都默默销毁了。 因为要飞升的嘛——这种分.身在天道眼里是算人的哟,飞升天劫难度是加倍的哟。这还不销毁等啥呢!万一回头因为分.身飞升失败那找谁说理去! 至于飞升之后还要不要弄一个……飞升仙人们各有各的想法,这个不必多言,但黎泽天尊是有确切消息弄了一个的,就是不知道藏在哪。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飞升仙人们尚且实力薄弱,加上魔族还有一大堆需要忙的事情,自然无暇顾及,那到了天道意识都给干挺了的现在,是不是应该把寻找黎泽天尊的后手提上日程呢? 玄明真人:不用:) 他有本事他接着来,旧天庭尚在时我都怡然不惧,没道理说现在我都掌握政权了还干不过他了! 也不光是玄明真人一个人如此,这帮卷王们一个赛一个都是这个心态——我们懒得费那功夫去找你,你也最好是真死了,当然你要没死我们不介意送你再死一次,来几个分.身也不好使! 至于如果黎泽满世界作恶——拉倒吧!就如今天庭运转的丝滑程度,他敢做个恶试试?皮不给他剥了!剥三层! 就这帮飞升仙人,整得承华上仙和灵妙元君都有些无所适从。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自然是艺高人胆大,可我俩干不过啊!万一他找你们干架之前先来找我俩的麻烦呢?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俩的安全? 哦,你俩并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当然,玄明真人对他俩还是挺温和的,说的也好听:“不必担忧,即便他回来了,你们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啊?当时旧天庭诸世家对他的遗产虎视眈眈,凭你二人也守不住不是?” 承华上仙:“……” 灵妙元君弱弱道:“真人,其实投靠了金鳌岛,对他来说已经是背叛了。” “那当然。”玄明真人道,“可天下间门还有谁知道你们投靠了金鳌岛?” 兄妹俩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哦,知情的都死了呢…… “再说了。”湘影仙子在一旁补充,“黎泽可能是知道你们知道他留有复活的后手的,都这样了我们这些下界飞升者还没有满世界去寻他的麻烦,不就意味着你们没有泄密么?这样忠心的徒儿,他有什么好怪罪的。” 从这个角度说,我们不去找黎泽的麻烦,是为了你们好呀! 有理有据。 兄妹俩被这个歪理震撼得无话可说。 玄明真人最后打消了他俩的疑虑:“放心,即便黎泽有朝一日回来了,找到你们,让你们讲一讲仙界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还要来找我的麻烦,问我的去处,你们尽管告诉他便是,我不会怪罪你们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兄妹俩还能咋样呢? 他俩双双起身,郑重行礼过后,辞别了玄明真人与湘影仙子,便离开了金鳌岛。 诶? 金鳌岛上现在这万仙来朝还个个都是大佬,他俩不考虑留下来另外拜师求庇护? 考虑啊! 太想考虑了好吗!恨不得对玄明真人纳头便拜的那种! 但是连玄明真人都非常明确地拒绝了他们“哪怕是个记名弟子呢”的请求,对他们虽然不至于恶语相向,但仍是温和疏离,一副“你们放心吧,放心之后赶紧走”的架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他们得过黎泽天尊的好处,无论这个好处的代价是做奴仆还是做侍妾,终究是得了好处。 而黎泽天尊是那个对所有下界修士“关门”的人。 飞升仙人们可以很有风度的只把这件事算在黎泽天尊头上,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们愿意接纳本来就为虎作伥的两人,能不赶尽杀绝都已经是看在他们曾经也身不由己并且也没做过什么特别伤天害理的事情的份上了。 收徒? 以你二人的资质和年龄根本够不上金鳌岛的收徒标准好吗! 兄妹俩自然知道这一点,也只能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开,至于往后余生会不会时时刻刻担忧“我那倒霉老师会不会和玄明上仙说的那样讲道理”,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反正,终他们一生,即便是走到了仙元散尽的最后一刻,他们都没能再见到那位“恩师”一面。 比这兄妹俩略好些的是新天庭——虽然飞升仙人们都会对曾经“关门”的人咬牙切齿,但大家都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人,既然到了仙界,下一步自然是悟道修炼去混沌,黎泽不黎泽的,真的已经是过去式了。 那他们是怎么收到黎泽的消息的呢?这人真能杀回来? 他要有那个本事他也不是黎泽了→_→ 最初,是玄明真人一马当先地在感悟大道的时候感应到了一个离本界很近,同时也灵气盎然的界面。 感应归感应,玄明真人只是看着,并没有对那个界面做什么——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形下,贸然发信号过去是绝对不理智的行为。 藏好自己,做好清理,向来是各个界面打交道的至理(这个划掉) 但那个世界的强者却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往本界散了一缕道韵过来。 道韵颇强大,几乎可以与本界最强·玄明真人媲美。 玄明真人微一沉吟,倒是没有贸然回复,谨慎地转头和湘影仙子和归鹤帝君开了个小会,最终是考虑到那缕道韵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确实透露出的是友好之意,且,虽然可以与玄明真人媲美,但若是加上本界那么多重宝,玄明真人肯定稳压那道韵的主人一筹,可以回复。 玄明真人一回复,道韵的主人兴奋了,当场邀玄明真人在混沌中一见——说是混沌,其实也就是两界相聚最近的两点连线之后的中点处,这是一个礼貌而克制的做法。 玄明真人慨然赴宴。 对面赴宴的是一个绝美的仙子,袅袅婷婷给玄明真人行了一礼,笑问:“道友是传说中那个有四海八荒和四大部洲的界面的仙人吗?” 玄明真人有点懵了。 “道友不要误会。”美貌的仙子含笑道,“我是翻看一些上古典籍,知道我那一界曾经是一处世界的下界面,远古时还有仙人下界来,留有一些仙界和仙人的记载,四海八荒四大部洲之类的词儿都是这么来的,还有一些仙界的功法流传,还说努力修炼之后能飞升上界。” 玄明真人谨慎地道:“后来呢?” 后来,即便那一界的修炼者把功法都修炼到了极致,天道都劈不动了,摆着“你要走你走啊!你以为老子想留你吗!”的烂,那一界的修炼者还是上不来,打死了都上不来。 大家就开始怀疑飞升之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了。 那日子总是要往下过啊。 修炼者们五脸懵逼了一段时间门,然后开始了科学……啊不,玄学研究。 从现有功法的基础上推算接下来应该怎么修炼;用聚灵阵模拟出传说中的仙界的灵气浓郁程度;探索如何改善灵脉散发出更多的灵气;传说既然是盘古开天辟地分了清浊而后便有仙灵之气出现,那可不可以布置阵法直接从混沌中吸取混沌二气再变出仙灵之气来…… 大兴调查研究之风!当场就是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很快啊! 本界开始有了第一缕仙灵之气,本界灵脉在专门的疏通下日渐昌盛,本界的功法在探索中缓步前进,本界的修仙者修为渐渐深厚,甚至本界的面积都在利用混沌二气的阵法的运转下逐渐扩展,渐渐有了典籍中记载的仙界应当有的气象…… “小妹是在一次打坐之时,感应到了道友所在的界面的。”美貌的仙子道,“之后小妹翻看了不少远古的典籍,再研究了不少仙人飞升的遗迹,大概推算了一下传说中的仙界大概坐标应该在何处,发现竟是道友所在的界面,这才贸然以道韵联系,想约道友一见,确认一下心中所想罢了。” 说到这里,美貌的仙子嘴角含笑:“所以,道友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到底是不是?” 玄明真人简直没办法否认:“……是。” 但他有点想不明白:“几千年前也就罢了,近几年难道贵界还是没有人能飞升么?” 美貌仙子无奈点点头:“是啊,我们老一辈儿都放弃了希望了,反正我们也研究出了传说中大罗金仙的境界,正在琢磨怎么参悟大道去混沌呢,有没有仙界日子一样过。但总有小孩儿不听劝,非得试试看天道劈不劈得死他们,但劈完了之后还是没有传说中的飞升通道出现。” 这就勾起了玄明真人的好奇心了。 他沉吟片刻,缓缓将仙界发生的事说了:“照理说,飞升通道一开百开,不应该啊……” “倘若通道开了,确实不应如此。”美貌仙子也皱眉了,思忖片刻,道,“不如……道友随我去本界看看?” 玄明真人微皱眉,回答:“倘若天道没意见,自然可以。” “天道能有什么意见。”美貌仙子一笑,“道友请吧。” 玄明真人心里已经疯狂嘀咕你都不请示一下的吗? 但……也对。 在美貌仙子嘴里都已经是小家伙才去试试天道的雷劫疼不疼了,那个世界的天道……确实一副不太有权威的样子。 他平安迈入本界的时候,确实没感受到本界有什么抵抗之意。 甚至于……因为玄明真人已经是大罗金仙了,搁旧天庭得是个上神的位格,到下界来之后天道会有所感应甚至还会来打个招呼。 然后玄明真人就收到了一缕晦涩的哭诉—— 【上神!你可算来了! 这帮下界的修士不当人啊!他们自己研究都硬生生卷出来了拓宽本界的办法!现在本界面积拓宽了十倍百倍还多我管不了啊!】 然后还有更大的,本界在扩散中形成的意识给了一缕道韵—— 【本来也没稀罕你管。】 玄明真人:“……” 不得不询问了一下那位美貌仙子,本界俩天道,您知道吗? 美貌仙子:“知道啊。” 本界天道不想承认那些拓宽的领土的,别问,问就是祖宗有规矩在此,你不管总得有管的吧,那拓宽的地盘渐渐也有了规则。 后来,拓宽的地盘越来越大,后头形成的那个规则就比之前的天道还强了→_→要说后来的规则是天道,也没毛病。 玄明真人再问了一句:“天道是否给仙子解释过飞升通道的事情?” “没有。”美貌仙子答得理所应当。 玄明真人就问那个天道是咋回事。 那个天道也理直气壮啊:“她又不是四海八荒的上神,我理会她做什么?” 我是四海八荒那个仙界下派的天道! “那……”玄明真人简直被这官僚主义的做派整震惊了,“我总是您说的界面的上神了,您能给我说说原因么?” “那个位格极高的天尊没给你说吗?”天道还一副无知的样子,“他亲自毁的本界通往飞升通道的路径,还堵死了飞升通道,更以他天尊的位格和仙界秘术加固了两界的空间门障壁,倘若强破障壁,本界先毁灭了……” 玄明真人瞬间门反应了过来:“黎泽?” “黎泽。”天道回答。 玄明真人:“……” 他弱弱地再看向那美貌仙子:“敢问仙子,本界是不是曾经有个修道者,道号是黎泽的?” “嗯……”美貌仙子想了好久,才道,“那个……一阵算计之后跟在当时本界最强的修士身后飞升,意图钻天道空子,可最后还是飞升失败了的修士?” “失败了?”玄明真人愣住。 那天庭的黎泽天尊是什么东西! “失败了啊。”美貌仙子也有些奇怪玄明真人的呆愣,“当时虽然一副成功的样子,但十几万年后还是血气大损地出现在了一处坊市,能是那个德行出现,不是失败了还能是什么?” 玄明真人知道那“血气大损地出现”多半就是黎泽天尊死在仙界之后的分.身苏醒了,决定先问完了再给美貌仙子解释:“却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死了啊。”美貌仙子回答得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