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之外》 第1章黑雨 高大的城墙,阴冷的街道。 奥古城,一座被人类九大公国所包围的王城,经历了无数王朝的兴盛与衰败。贵族,富商,强大的战斗职业者,某些天赋异禀的工匠,大都衣食无忧,仆从环绕。而一无所有之人,活得却连狗都不如,甚至人家的宠物都要高于一等。他们只有三条出路,一是沿街乞讨,或者含恨而终,再者迫于饥寒沦为犯罪者。 而在这整年中最冰寒的冷月里,一个瘦小的男孩正躲藏在某条窄巷内,毫无表情地扫视着那些偶尔经过的身影。破旧的灰麻兜帽令人看不清他的面容,缩在袖口里的小手握着一把钢刀。 年仅十岁的他是个土生土长的王城孤儿,满是补丁的皮鞋来自城外的乱坟岗,单薄的长裤抵不住寒风的热情,参差不齐的头发是自己上礼拜的杰作,但那双乌黑的瞳孔里,却无时不在吐露着漠然与沧桑。 就是这双早已褪去了稚嫩与幻想的眼睛,此刻血丝密布,纹丝不动。盯着一个个擦身而过的行人,盯着他们镶金外套下的钱袋,盯着价值连城的手镯与项链,甚至盯着仆从背着的货囊。 多日饥不择食的后果再次发作,他的胃中痉挛绞痛,可目光却变得更加冰冷。此刻的少年,已经不能再视为人类,或许称其为野兽才最恰当。王城律令被抛到脑后,道德准则早已犹如草芥,那些东西换不来自己的晚饭,更换不来哪怕半丝温暖。 终于,他的猎物出现了,那是个浓妆艳抹的贵妇,或者说是一个会走路的肉球。只见,这胖女人正站在街对面的商铺前,掐着嗓子呵斥着两名仆从。片刻钟后,那只套满了宝石戒指的右手伸入怀中,缓缓拉出了钱袋。 就是现在!少年无声地飞奔出小巷,原本紧贴着身体的灰麻兜帽飘荡在空中! 闲庭信步的马夫急忙拉紧了缰绳,正在低声细语的情侣瞪大了眼睛。本就喧闹的街道更加混乱,而胖女人的钱袋已然落到了少年手中。 几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夜空,惊醒了熟睡的猫头鹰,也引来了帝国卫兵。瘦小的身体被人拎在空中,一双双或鄙夷,或虚伪的目光如期而至,充满了好戏即将登场前的期待感。 “该死的乞丐,大冷天的不去找个地方睡觉,竟敢公然抢劫贵族!是不是活腻歪了!”卫兵用另一只手怕打着少年的脑袋,其力道可谓是毫不留情。 然而悬在半空中的少年却没有吭声,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眼除了无尽的憎恨,哪有丝毫恐惧可言。那把始终握在掌心的钢刀刺入了对方小臂,疼痛感令其松开了手,等回过神来时,少年早已不见踪影 奥古城的面积虽然比不上任何一个公国,但它却是这个世界中最大的城池,无数建筑间分布着或宽或窄的暗巷。少年此时蜷缩在某个垃圾桶后,将染血的钢刀收进袖口,随即拉开了那个抢回来的钱袋。 期待中的金币,没有!不虚此行的银币,没有!聊胜于无的铜币,也没有!少年捧着那张所谓的贵族身份卡,有些呆滞,但更多的却是腹中传来的饥饿感。 他丢掉钱袋,转身走向了另一个街区,在多年饥寒交迫的磨练下,其意志可谓比精金更为坚硬。朝不保夕的日子是最好的导师,它教会了少年什么才是生存之道,更把最直白的道理表现得淋漓尽致:想要活下去,首先得学会残忍! 袖口中的钢刀贴在手臂内侧,距今为止,这把刀已经品尝过了无数的鲜血。其中有因半只鱼头而以命相搏的同伴,也有行窃败露而恼羞成怒的贵族。至于唯一的一次杀人,则是应对方要求,终结了其恶病缠身的烦恼。 熟悉的面包店出现在不远处,偶尔经过的城卫兵,押送着一些不走运的同类。这其中有与少年差不多大的孩童,也有满脸皱纹的消瘦男女,甚至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们的身上印着或深或浅的鞭痕,吊在最后的女子更是捧着自己的耳朵。 少年漠然地站在阴影中,这些场面他早已见识了太多,并且目前自己最需要的不是什么怜悯,而是冷静与细心。冷静观察每个携带食物的人,细心等待出手时机,力求挨过今晚。 寒冷与饥饿,好似一对形影不离的双胞胎,一个带来绝望,另一个带走生命。不知何时,只会出现在冷月里的黑雨缓缓飘落,驱散了意犹未尽的醉汉,迫使巡逻的城卫们躲进建筑物里。 少年抬头望了望天空,随即拉紧兜帽,再次走出了小巷。 “男爵大人,期待您的下次光临。”一个被裹成粽子的男子走出了面包店。作为贵族体系内最尾端的存在,他们大多比商人好不了多少,却也不必担心每顿的吃食。 擦身而过的少年脚步均匀,好似一个正迫切回家的贫民。可其却在不经意间亮出了钢刀,准确而狠毒地刺向了对方。 “噗嗤!”,预想中的惊呼与鲜血没有出现,钢刀虽然直没至柄,但奈何对方的棉衣过于厚实。可腰间处传来的力量,却还是让其向前趔趄了几步。 然而就是这么几步的时间,少年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一条即将落地的面包,扭头向着阴暗处跑去。但命运之神却发出了质疑,只见那个男爵在惊愕过后,随手拾起一块青砖,骂骂咧咧地扔向了少年。 一股温热的暖流染湿了头发,最终在兜帽上印出了巴掌大小的血痕。可少年的表情却依旧冰冷,甚至还加快了几分奔跑的速度。他不想再品尝皮鞭的滋味,更不想被人囚禁于黑牢,活活饿死。 黑雨从牛毛般细小,逐渐变为银针,最后好似黄豆般倾泻而下。少年捏着那条满是污渍的面包,瘫坐在石桥下,如同死狗般喘着粗气。肮脏成了最好的掩体,酸臭的垃圾抹去了所有痕迹。又活下来了!手中的面包真实存在,其与嘴唇的距离仅有数厘。 “咳咳咳咳咳”忽然!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在不远处响起。少年条件反射般将面包揣进怀里,手中再次握紧了钢刀。只见一个病恹恹的老者正斜靠在石桥下的更深处,精美的长袍上满是污泥,浅金色的卷发散落在肩头。 “孩子,你叫什么?如果没吃饭,我这里倒是还有几枚金币,拿去吧。”老者费力地扭着头,有些疲惫地说道。 “布姆!如果想死的话,我可以帮你!”少年在确定对方的情况后,起身走了过去,但最终却停在了两米之外。 “好!很好!没想到我临死前见到的不是那些秘法工会的狗屁垃圾,而是一个王城中的乞丐!命!一切都是命!”老者伸手将一个染血的钱袋抛给了布姆,状似疯癫地喃喃自语。 “小子!如果你想改变命运的话,就研究一下这羊皮卷里记载的东西!至于这枚契约兽蛋,则需要通过鲜血激活,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也不知道。”老者好似交代遗言般快速说着,不多时后便成了一具尸体。 名为布姆的少年始终没有丝毫行动,直到成群的老鼠爬过脚面,胆大的野猫蹲在身边。黑雨依旧在下着,仿佛是众神的排泄物般,勾勒出了一幅残忍的画卷。那枚所谓的契约兽蛋斜立在墙角,而老者口中的羊皮卷,则滚落到污水沟边缘。 布姆躬身拾起了金币,在一番犹豫后,走向了眼前的尸体。袍子虽破旧,但却远比自己身上的好;皮靴虽不合脚,可却厚实保暖。不知名的羊皮卷被他塞入腰间,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这眼前的巨物。 契约兽,那可是战斗职业者们才能拥有的东西,布姆虽然不相信对方的遗言,但这个好似金属疙瘩的玩意,想必总能值上几枚银币。 一双小手搭在了椭圆形的物体上,布姆此时才发现,其表面并非光滑圆润,而是布满了无数自己不认识的花纹。刺啦刺啦的响声从小巷内传出,可就在最后一个拐角处,几股鲜血从布姆手背上的伤口涌出,滴在了巨蛋表面。 咔嚓!咔嚓!眼前的巨蛋轰然碎裂,显露出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主人?”神秘少女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有些疑惑地说道。而早已陷入石化的布姆则靠着墙壁,右手的钢刀微微颤抖,左手中残留的面包被攥成了面团。黎明前的曙光点亮了奥古城,黑雨渐渐消退,小巷中再无一人。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2章买卖 “死了?”一个身穿火红色长袍的魔法师皱着眉头,缩在袖口里的手因愤怒而不断颤抖。身边的帝国民政官噤若寒蝉,努力挤出了一丝苦笑,轻轻点了点头。 “那他的随身物品呢?只有这些垃圾?”魔法师瞪着民政官,好似雄狮正审视着野兔。而这个往日里权势通天的上位者,此刻则显得唯唯诺诺,甚至有些谄媚。 “马上封锁奥古城,日落之前我要看到所有魔力使用者,无论死活!另外,将所有尚未认主的契约兽蛋也一并带过来,少一个我就砍掉你一根指头!”这日,奥古城彻底陷入了混乱,法师塔内咆哮不断,秘法工会敲响了铜钟,无数骑士抽出了佩剑,各大公国的驻使怨声连连。 可所有人都不清楚为何如此,只能猜测那位成名多年的大魔导师,今早吃了黑火药。更有些恶趣味者,甚至揣测其是不是弄丢了自己的法杖,再不就是与某个贵族妇人间的情书找不到了。 然而这一切却与贫民无关,就像现在正沉默的布姆,依旧在为眼前的事情而烦恼。居住在王城内的人分为三六九等,“三”为贵族、“六”为商户、“九”为贫民。 而贫民之间也同样如此,有工作、有收入的,挺胸抬头。混吃等死,但却三餐不愁的,左右逢源。至于最低等的,则是像布姆这种的乞丐与犯罪者,或许今天正吃着烤肉、喝着麦酒,明天却身陷黑牢,再也不能重见天日。 排排木制小屋填满了奥古城的北区,这里就像是一个大型抽屉,收集着贫困与潦倒。所谓的“家”由五片木板拼接而成,所谓的王城身份,则是门上的号码。布姆此刻坐在地上,正用那双冰冷的眼睛盯着对方。而从巨蛋里“孵化”出来的小女孩,则流着哈喇子,伸手抓向了布姆手里的面包。 “啪!”布姆用钢刀拍掉了那双小手,而这双手的主人,显得有些意外,更有些失望,甚至还委屈的低下了头。 “这就算是我得到那些金币的回礼,吃完就滚吧,这里是我的地方。”布姆最终将那一小块包面扔给了对方,毫无怜香惜玉的开口说道。 吧唧!吧唧!少女闻言有些疑惑,可还是伸手接住了面包,塞进嘴里咀嚼起来。但她却不知道,对方脑袋里正计划着残忍的念头。 “你真的不打算离开?好!很好!那就随我走一趟吧。”布姆本想对方吃完东西就主动离去,可哪知人家却翻身躺到了自己的木板床上。 正午的太阳好似一位病入膏肓的老人,歪歪斜斜地挂在头顶,散发出些许热量。两道身影穿梭在北区,跨过了污水沟,走入了更深处。那里是众神遗忘的角落,是走私者的天堂,是罪犯的故乡,更是无数奴隶的修罗场。 布姆从来也不是个心怀怜悯之人,那些金币是自己的运气,至于这个神秘的女孩,也不过是可以交易的筹码。他才不在乎什么契不契约兽,他只知道像这样外表完好的小姑娘,一定能换来不少金币。 阴冷潮湿的墙壁上爬满了蟑螂与臭虫,腐烂的尸体被野狗撕成碎片,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蜷缩在角落中。二人走进了某个小院内,顿时一股刺鼻的劣质香水味扑面而至,隐隐还能听到些许男人的呵斥声。 “臭小子,今天又偷到了什么东西?是换金币,还是嘿嘿嘿,你懂的!”一个满脸烂疮的大汉笑着问道。 “她!换金币!”布姆紧了紧藏在袖中的钢刀,毫无表情地回道。 “啧啧啧,还真是个美女胚子!三枚金币,不问出处!”疮脸男子有些意外,但多年的阅历却告诉他,这笔买卖绝对物超所值。 “五枚!否则我就去另一家!她身份干净,绝不会带来任何麻烦!”布姆抬起头,一双黑色的眼睛好似深渊。 “行了!拿好金币就滚吧!下次有好货色记得再来!”大汉拉着少女的手面露不悦之色,而布姆则快速捡起了地上的金币,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巷口。 这里是王城中的黑市,是贫民们最后的庇护所,一切见不得光的东西都能交易,无论是大主教的假牙,还是神佑骑士的尿布,或者魔导师们珍藏的秘宝。 穷苦的贫民,永远都是组成权利或王朝的基石,饥饿的野狗会因残羹剩饭而庆幸不死,也会在走投无路时狂吠乱咬。一切存在着的,皆是合理的。这是时代的悲伤,也是不变的宿命。 布姆放缓了脚步,此刻他怀中揣着十二枚金币,这些钱足以盘下一间不小的商铺,或许自己也能住进石头房子里,甚至还是带庭院的那种。 可本欲返回木板屋的他,却有些心悸,这种感觉就好似生吞了一只老鼠,而其却正在自己的五脏六腑内撕扯抓挠。 一定是因为少吃了半块面包!该死!布姆如是想着,有些脱力地蹲在角落里。 梦!真实却朦胧!不知昏睡了多久的他缓缓醒来,先是确定了金币的存在,而后又打量起四周。透过缝隙间的深红色天空,他断定此时已近傍晚,目前要做的不是发呆,而是尽快离开这里,吃些东西。 他扶着湿滑无比的墙壁站了起来,可身体却始终弯曲,在尝试了几次后,便如同一只虾米般躬身行走。但那种心悸的感觉却愈发强烈,强烈到头晕目眩,强烈到再难向前迈出一步。此时他的脑海中充斥着某个声音:你在哪里?为什么要抛弃我? 鬼使神差下,布姆再次踱步回到了那个小院外。可本该敞着的木门却紧紧闭合,那些刺鼻的味道里也掺杂进了鲜血的腥臭。咯吱!一双小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对方的眼睛依旧清澈无比,有些松垮的灰麻长袍还带着熟悉的味道。 在经过了片刻钟的愣神后,布姆翻手再次关紧了院门,而眼前的景象,却犹如炼狱般惨烈。那个疮面大汉此时身首异处,那些仆从们,则更是惨不忍睹。死寂!除了布姆与面前的神秘少女外,这里再无丝毫会喘气的活物。 “主人!我饿了!那个软软的东西还有吗?”正处在失神中的布姆,被少女的声音唤醒,一股冰寒之意瞬间穿透皮肤。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布姆举着那柄钢刀,后悔着自己的愚蠢行为,可他到现在也搞不懂为何会回到这里。 “主人下次不要把我丢在这里了,人家只想跟着你,人家吃的很少,人家”少女说着说着,见布姆越发不善的目光,便咧嘴哭了起来。 原本作势搏命的布姆见状有些傻眼,心道这丫头是几个意思?自己现在是该逃命呢,还是该像那些贵族绅士一样,抚摸几下对方的脑袋?或者说如养宠物般,哄一哄?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是你杀死的?”布姆后退了一步,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的,他们都是坏人,那个大块头要拿鞭子抽我,我就杀了!其他人冲进了房间帮忙,也被我杀了!呜呜呜!”少女低着头,一颗颗泪珠摔落进血水里,溅起了朵朵殷红色的血花。 这夜,布姆忙碌到月上枝头,才把所有尸体或掩埋,或毁容后丢掉。院子再次恢复了原样,至少乍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一张“易主翻修”的白纸贴到木门上,待做完这一切后,布姆便与少女便扭头返回了北区的贫民窟。 左边的木板后传来了凄厉的嚎叫,或许是因为妻子今天浆洗的衣服不够;右边的木板后干呕不止,原来那个身患绝症的老妇还没断气。些许夜露汇聚到一起,最后顺着头顶的缝隙滴落而下,打湿了被褥。冷风肆无忌惮地从门缝外涌入,吹乱了少女额头前的秀发,冷却着布姆烦躁的心情。 “你说你是我的契约兽?有什么证据?”布姆缓缓开口,语气中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像是城卫官审问着小偷。 “证据?呐!这就是证据!”少女先是愣了愣,但随即便用一片青石划开了手掌,鲜血瞬间滴入陶碗中。而布姆也学着割破了食指,几滴血液被挤了出来。 淡淡的荧光点亮了木屋,两串由魔纹组成的线条纠缠在一起,最后化作一条,盘旋于碗口之上。少女的表情充满了依赖,嘴角更是扬起了甜甜的微笑。但布姆却显得十分烦躁,因为两个人的生活,他不知如何是好。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3章白雾 “我叫布姆,你叫什么?”男孩将温热的金币从怀里掏了出来,细细打量着。 “六花!人家叫六花!”少女怯生生地回道。 “我只是个最低贱的小偷,你要是想走,随时可以走。但如果想留下,那就要听我的话,学习一些必要的技能,就像你今天杀人那样!”布姆抬起头,冷漠地望着对方,他从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会砸中自己。 “行!什么都行!只要主人不在抛弃人家,叫人家干什么都可以!”六花的情绪有些激动,双眼更是再次红肿。 “首先,不要再叫我主人,今后要以兄妹相称,我还不想因为一只契约兽而身陷囹圄。其次,奥古城不需要眼泪,至少不需要真实的眼泪。”布姆说罢,翻身躺到了床上,不再理会对方。 连日的危机已经解除,腹中的面包也可以撑到明天下午,满是血丝的双眼渐渐闭拢,他需要休息,需要睡个饱觉。至于会不会死在这个六花手中,或是被城卫抓起来审问,则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而六花见自己的主人睡去,也乖乖的躺到地上,将身体缩成了一团。 北区的贫民窟渐渐陷入了沉寂,有人饿死在自己的木板屋中,也有人正摩挲着带血的金币,计划着未来。绝望永远不会孤独前行,它的身边有贪婪、有、有侥幸、也有罪恶的行径 次日,布姆在喧闹声中悠悠转醒,而那个白捡的“妹妹”,则正靠在墙边,有些好奇地聆听着外面的响动。始终冰冷的脸庞依旧毫无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直到对方有所察觉,才起身下床。 “从今天起,你要跟着我,只许看,不许问。”布姆将灰麻兜帽套在头上,今天的目标是肉铺。而六花也有样学样地穿戴完整,捂着小嘴跟在其后。 昨日法师塔的举动好似惊涛骇浪,来的快,去的也快。奥古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贵族们依旧炫耀着权势,商人们依旧计算着收入,贫民们依旧朝不保夕,整日游荡在垃圾桶与修道院之间的石板路上。至于像布姆这种有“手艺”的人,则轻松不少,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要么美酒香肉吃到饱,要么就被人抓进黑牢。 布姆依旧习惯性地躲在小巷内,聚精会神地盯着街对面的肉铺,只不过这次身边却多出了个拖油瓶。屠户的马车如期而至,他们将无数肉食卸下,当场过磅称重,一边催促着商人交付货款,一边掏出酒囊补充起能量。 不多时后,屠户心满意足地牵着马车调头离去,而商人则正指挥着手下,清理出那些滥竽充数的内脏。身边的六花见此有些激动,本想出言提醒,可布姆的手却早已停在空中,示意其不要乱动。 在这座奥古城内,贵族有贵族的规矩,就像亲王、大公只会对国王见礼问好,而子爵、男爵则是活在最底层的小虾米。贫民与乞丐也是如此,拉帮结伙的强大势力可以优先挑选内脏,而像布姆这种独行侠,则只能捡其剩下的舌头与大肠 “再加些柴禾,注意不要弄脏了食物。”正午的太阳聊胜于无,布姆与六花身处在城外的某个小山坡下,炙烤着牛肠与羊舌头。这些东西在奥古大陆没人食用,因为其味道太过浓重,哪怕撒上再多的调味料也不能遮掩。 可它们却是贫民与乞丐的主要蛋白质来源,人们要么选择吃下去,要么就在寒冬里变成尸体。泛白的木炭噼啪作响,诱人的味道弥散空中,六花瞪着双眼,想伸手拿些食物,但又不敢自作主张。布姆见此有些好笑,可依旧将所有东西塞进了布袋中。 二人再次返回奥古城,回到了贫民区,回到了那间木板屋。此时夕阳刚好坠落到地平线下,换班的城卫们呵斥着行人,归来的佣兵团彪悍勇猛,刚起床的贵族老爷涂抹着浓妆,饥饿如狼的乞丐们隐藏进阴影中。 “这是我们三天的食物,不想吃就饿着。”布姆用钢刀切下一小节牛肠,有些不舍地扔给了六花。 “主哥哥,还能再来点么,饿,我饿。”六花将牛肠塞进口里,但转瞬便苦着小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央求道。 “那再来点羊舌头吧,慢点吃。该死!这可是你今天最后的食物!”布姆闻言切下舌尖,但六花的动作实在有些迅猛,还未等自己出言制止,食物就被其吞入腹中。 “好了,这个布袋里是我们所有的食物,现在我要去办点事,你好好在这里守着,不要出门,更不要发出任何响动。”布姆说罢,扭头推门离去。这种试探对方的办法虽然有些儿戏,可却也是最为简单粗暴。 并且他的确有件烦心事,那黑市里的小院地下还埋着几具尸体,也不知道现在是否被人发现。因此这趟是一定要跑的,一是抹掉自己杀人犯行径,二是看看六花的本性。如果对方卷跑了食物,那不管其是什么东西,也必须灭口杀死。如果对方真的乖巧听话,那自己也并不介意多个帮手,必要时还可以效仿壁虎断尾,保全自身。 雾!如同最优秀的杀手,总是悄然而至,模糊了所有东西。再次来到黑市的布姆,好似一个病入膏肓的弃儿,每走几步便要停下休息一会。这种状态持续了数个小时,直到确定小院外毫无埋伏,他才壮着胆子翻墙进入。 死人不管何时都是件麻烦事,但只要处理完美,也不会招来杀身之祸。这其中存在一条铁律,那就是残肢必须分开丢弃,面容必须亲手毁掉,所有随身物品都不可贪恋,哪怕是最值钱的魔晶也要扔进污水沟里。 夜色下,布姆屏着气、缩着头,将埋进地里的几具尸体刨了出来,随后便如屠夫般将其肢解。今夜,黑市中的野狗野猫们注定要饱餐一顿,而无数阴暗的角落里也会凭空多出几截手指,或两三片人皮。 做完这一切的布姆靠在树下,有些脱力,但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然而正当他打算返回时,门口却突然传来了陌生男子的声音。 “疮脸!我是灰胡子!又有一批货到了,快开门!”男子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其中的兴奋之意却溢于言表。可布姆却被其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因用力过度而有些颤抖的手握着钢刀,身体贴在墙面,随时准备与踏进院子的人搏命。他不需要知道对方是谁,今晚注定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出去。 “该死的!快开门!难道你这个吝啬鬼不喜欢金币了吗?”门外的男子见无人回应,有些焦急地催促道。 金币?什么是金币?那可是能换来无数黑面包的东西!原本打算进行一场生死相搏的布姆,慢慢挪到了门边,借着微弱的月光打量起来人。只见对方穿着一身皮甲,腰间没有佩剑,但却背着一个大包裹。 “咦?你小子是谁?疮脸呢?”院门被布姆缓缓拉开,对方见是个陌生的脸孔,露出了些许狐疑。至于那张掩人耳目的“易主翻修”告示,则不知被哪个手欠的烂货撕了下去。 奥古城从不缺少机遇,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还是低贱如布姆这样的小偷。人与人之间隔着一条宽阔无比的河,左边是聪明至极的,右边是傻到连饭也吃不上的。至于那些葬身激流中的,则大多是与命运对抗过的。 “疮脸走了,现在这里是我的地方,你有什么事?”布姆强作镇定地抬头回道。右手里的钢刀紧贴着大腿外侧,左手的骨节早已泛白。 “爱死不死!关我屁事!我就问你这里还是不是中转站?价钱照旧,先付一半!”灰胡子有些恼怒,未等布姆开口,便抢先走了进来。 “一切照旧!”布姆虽然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对方手中的金币却货真价实,大不了收钱后躲回贫民区,就不信你还手眼通天了不成。 “这是五枚金币,另一半会有人在取货时补齐。这次的暗号是‘白雾’,不问东西,不看身份,马灯为号。”灰胡子交代完这些,随手将一个钱袋扔给了布姆,扭头消失在黑市的暗巷里。 有些失神的布姆始终站立不动,脸上的手印证明一切并非是梦。怎么办?他的脑中此时被这三个字填满。饥不择食的场景历历在目,脑后的伤口还未消肿,搏一搏!要么死!要么彻底脱离贫民区!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4章寒蝉 一道瘦小的身影在黎明降临前走出了黑市,绕过无数的狗粪、猫粪、人粪,最终轻轻推开了木板门。 十七枚金币整齐的码放在床上,这些钱有那位神秘老者的施舍,也有疮脸大汉所谓的尾款,最后还要加上昨晚的意外之财。 “你一宿没睡?”布姆望着有些无精打采的六花,轻声问道。 “哥哥要人家守着这些食物,没说可以睡觉呀!”六花将那个裹着内脏的布包推向了布姆,有些萎靡地回道。 “现在睡觉!醒来你就是我的妹妹!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保证你不会饿死!”布姆掂了掂布包的重量,有些欣慰地说道。 一颗冰封多年的心,在此刻出现了融化的迹象,布姆靠在墙边,有些恍惚地看着正熟睡的少女。或许这就是命运吧,身为贱民的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能与人相依为命,何况对方似乎并不是人! 凝结着厚厚脂肪的牛肠被塞进嘴里,味道有些腥臭,但却是能令人活下去的东西。一盏顺手从某间商铺外牵来的马灯余温尚存,它的价值或许有五枚金币。布姆有些不舍的观察起这间木板房,还记得那年自己第一次杀人后整整失眠了两天,还记得那位妇人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解脱。 是时候了!是时候该抓住那个叫做命运的混蛋,然后逼迫其臣服于自己了! 正午是奥古城一天中最吵杂的时刻。无数贫民沐浴在阳光下,无数商人喊破了喉咙,无数佣兵进进出出,骑士的巨剑反射着魔法袍的精致,贵族的手杖抽打着仆从。两道隐藏于兜帽下的身影出现在贫民区,走过了闹市,穿过了窄巷,最终停在了北区的黑市边缘。 “记住我说过的话!在踏入这里后,不要露出你的脸,更不要说话!”布姆扭头小声向六花叮嘱着,随后率先走入了阴影中。 白天的黑市犹如一只沉睡的巨兽,所有店铺紧闭着大门,偶尔发出响声的,也不过是些胆大的老鼠。片刻钟后,二人站在那熟悉的小院外,布姆依旧习惯性地打量起四周,而六花则显得有些无助。 她没想到自己会再次来到这里,因为从记事的那晚起,只有贫民区的小木板屋才是所谓的“家”,而这里只有被主人险些遗弃的痛苦回忆。但所谓命运就是如此,越是讨厌的东西,越是想要远离的,就越是会在不经意间再次相遇。 “进来吧,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布姆轻轻合上了院门,示意六花不要多想,并且告知其今后二人成为了此地的主人。 这天,黑市里搬进了两个外来户,男孩清理掉旧主遗留下的物品,女孩则踮脚观望,将每个可疑的情况报告给对方。 “黑市里只有两种人,一是阴险毒辣的幸存者,二是走投无路的狗”,布姆回忆着这些人尽皆知的传言,有些激动,但更多的却是忧虑。小院的前主人被自己身边的姑娘莫名杀死,那自己的这条命,又能挺过几个严冬! 装在竹篮内的黑面包是那么的诱人,这是自己多年来头一次正大光明地走进商铺,并且还付了钱。昨晚那个叫做灰胡子的男子不难猜测其身份,要知道走私永远是奥古大陆最暴利的买卖。而所谓的中间商,则充当着货物流通的桥梁,至于布姆这个狗屁中转站,不过是出手前的最后一关,或者说仅仅是个临时寄存赃物的迷你仓库。 但即便如此,对于原本就是贱民的布姆来说,也要好过朝不保夕的生活。一笔买卖就能赚到几枚,甚至十几枚的金币,就算有再大的风险又如何?布姆从来都是个投机主义者,在他的认知里,与其每天计算食物的剩余,倒不如握紧钢刀去大街上拼一把。有得吃就吃到皮开肉绽,没得吃就去贵族家门口拉泡屎,然后狂笑着死去。 因此这冒充身份的行为就变得再正常不过。何况贱民哪有什么身份可言,今天是乞丐,明天或许就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异乡人,后天又披着蓑衣,站在黑雨中讨要起吃食。活着!只有活着才是真理!就像英雄莫问出处,而活下来的人,也不必在意过程是否龌龊、是否充满了血腥与欺骗。 “吃吧!今天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全当是我这个哥哥送给妹妹你的见面礼!”布姆脸上头一次显露出微笑,望着有些呆滞的六花说道。 “那那人家可就不客气了!还有,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六花小心翼翼地抓起一条黑面包,在确定布姆所言非虚后,才狼吞虎咽了起来。泪水不知何时涌出了眼眶,她委屈,她很委屈!在她的记忆里,自己不过是只契约兽,本应在出生后由主人精心照顾,可哪知迎接她的却是无尽的猜忌。 想着想着,她停下了咀嚼,本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对方却缩在木椅里沉沉睡去。这是六花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布姆,年轻的脸庞有些蜡黄,参差不齐的头发乌黑浓密,始终藏在袖子里的手想必正握着钢刀,偶尔跳动的眼皮充满着警惕。 她有些犹豫,既想上前用长袍盖住对方的身体,又怕自己这位疑心病晚期的主人生气。但左思右想后,她还是壮着胆子起身走到了布姆面前,轻轻将自己的长袍盖在对方身上,转身走出房间,掩上了木门。 六花独自坐在小院中,头顶的天空阴云密布,街道悄无声息,整个世界好似停滞般死气沉沉。而屋里的布姆此时则挣开了眼睛,拉了拉身上的袍子,有些失神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轻薄的面纱从天幕中缓缓降临,遮掩了一切喧嚣,露出了锋利的獠牙。黑市开启!落魄贵族携带珍宝问东问西,佣兵将雇主的货物放进橱窗里,巨魔巫医的药丸散发出丝丝甜腻,矮人部落的巨斧锋利无比。 所谓黑市,就是只有想不到的,永远也没有买不到的。上到公爵亲王的贴身怀表,下到某个贫民的首级,只要价钱合理,一切皆是碗中米,囊中酒。 而布姆此时也走出了房门,先是将那盏偷来的马灯点亮挂起,然后便在院中升起了一团篝火,摇身一变,充当起烤肉大师。 “再过一会应该有人要来,你知道该怎么办吗?”布姆把烤得滋滋作响的牛肠递给了六花,语气好似老师在审问学生。 “除了你,我不会和任何说话!我就是个哑巴!还是看不懂手语的那种!”六花接过牛肠,显然这有温度的,远远要比冷掉的好吃。 “呃行吧,你就先装哑巴好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多看、多学、少说话!”布姆虽然感觉有些不妥,但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教导对方。 咚咚咚!一阵细不可闻的响声如约而至,布姆在扭头用眼神示意六花不要乱动后,便起身走到了院门旁。此刻正是黑市即将谢幕的时刻,同时也是奥古城即将苏醒的开始,但就是在这么个短暂的真空期内,一笔笔见不得光的买卖快速交易着。 “白雾!这是五枚金币,将东西抛出来!”院外的声音再次响起,并且还将一个钱袋扔进了院子里。而原本设想出千百个情景的布姆则有些傻眼,但在经过了短暂的失神后,便也学着对方,将身边的包裹扔了出去。 “没问题!再见!”对方经过确认后便转身离去,丝毫没有进来坐一坐的意思,但这却正合布姆心意。待十几分钟后,他悄悄将院门拉开了一条窄缝,可放眼望去,除了一摊摊呕吐物外,再无那男子的身影。 “他们难道就不怕我们中饱私囊嘛?按哥哥的话说,这里可没有什么好人呀!”六花在听过了布姆的解释后,有些天真的问道。 “嗯?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至少现在我们这里不会。那些走私犯,说穿了也都是生意人,而生意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干出这种自断活路的蠢事。”布姆一边将金币装入钱袋内,一边随口回答道。 “那如果货物价值连城呢?”六花依旧有些不解。因为从这些天的相处来看,她能肯定自己的主人,绝非是个唯唯诺诺的小毛贼,反倒常常会做出不少惊人的举动。 “如果东西能出手,我会带着它逃到其他公国,如果不能,那再值钱有个屁用!记住了,一切不能交易的东西都是垃圾,哪怕是奥古王的皇冠!”布姆停下了正摆弄着金币的双手,一脸严肃地说道。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5章羊皮卷与魔法师 三个月后,作为中转站新主人的布姆,逐渐适应了这个身份。那叫做灰胡子的走私商人,每周都要将几个包裹暂存于此。当然,几枚金币总是少不了的。 可这其中也不是一帆风顺,因为有些接收人沉默寡言,拿了东西便走。也有些接收人好似苍蝇一般,东拉西扯半天,才会付钱离去。但最为要命的,却是第三种人,因为他们需要在布姆填写完所谓的交货清单后,才会掏钱! 但身为孤儿的他别说会写字了,就是连名字都是自己起的。然而现实就是这样,世界不会因某个人而改变,改变的只能是自己。因此,布姆从修道院里偷来了些许纸张与笔墨,同六花一起开始临摹世界通用文。 “哥哥,你又写错啦!是钢刀!钢刀!不是纲刀!”六花在这段时间里,展现出了令布姆叹为观止的学习天赋。无论是自己教导的歪门邪道,还是如鬼画符般的世界通用文,她总能做到过目不忘,铭记于心。 然而布姆却有些尴尬,因为他一身的本事大多都是用来行骗,或者杀人的。如果说比生存技巧,他不会逊色于任何人,但要是读书写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生活因巧合而天翻地覆,如今二人,早已不再是争抢内脏的最低等贫民。依旧破败的长袍内,是毛绒绒的水獭皮,高筒皮靴里穿着的,是厚厚的羊毛袜。读书写字不过是谋生的一种手段,但过程的艰难却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至于六花,则依旧是外人眼中的小哑巴,可她却在布姆的精心调教下学会了不少本事。对门的铁匠抵不住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屋内堆积如山的干果是最好的证明;街尾倒卖魔晶的胖女人爱心泛滥,不是今天端来一盆牛肉,就是夜晚送上羊奶与甜甜圈。布姆对此没有丝毫怨言,甚至心底生出了一种所谓的成就感。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去准备晚饭,我要挂马灯了。”布姆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扭头向满脸嬉笑的六花吩咐道。 “哼!哥哥每天就会偷懒!今天罚你吃牛眼睛!”六花闻言起身而去,还不忘调侃了布姆两句。 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她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这个主人原来并非是心如铁石的变态,反倒有些外冷内热,是个十足的大傻蛋!而正坐在地上的布姆,则闻言莞尔一笑,但瞬间又冷下脸,提着那盏马灯走出了院门。 夜半时分,陌生的低语再次出现,布姆熟练地将包裹抛到了外面,随即返回屋内与六花继续吃着晚餐。现在的日子虽然发生了质的改变,可穷怕了的布姆依旧勤俭,能吃的东西从不丢弃,再坚硬的黑面包也可以当成一顿午饭。 “这个月的生意全部搞定了,剩下的几天我们做些什么?要不要回贫民区看看?”六花合上账本,有些期待地问道。 “食物的存量还有不少,既然无事可做,不如好好睡几天觉!你不要乱跑,我没本事从黑牢里救你出来!”对于六花的好奇心,布姆始终觉得是个隐患。可好在对方一直乖巧听话,倒也不会生出任何事端。 夜!始于王城的喧嚣,盛于黑市的吵闹!紧闭的院门将一切琐事阻隔在外,六花躺在床上摆弄起布姆的钢刀,而后者却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羊皮卷。 这是与六花一起得到的东西,先前因为不识字,只能搁置在箱子里。据那晚死在自己眼前的老者所言,似乎只要弄懂其中的秘密,就能改变命运。昏黄的烛火拉长了布姆的身影,扎着麻绳的羊皮卷缓缓展开。 今晚,注定是改变奥古大陆,甚至世界格局的起始点。千百年后,那个世人谈之色变的冷血魔法师,正翻看起记载空间系法术的古卷。然而此刻毫不知情的布姆却正皱着眉头,这种表情很少会出现在少年脸上,至少六花从未见过。 “哥哥,怎么了?”六花有些好奇地凑了过来,手中的钢刀挽出了几朵刀花。 “你来看看这个东西,我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布姆向床角挪了挪,示意六花坐近一点。 “空间系魔法原理,及应用技巧。修炼者必须要有与秘法工会不死不休的觉悟,因为它是足以改变现有魔法体系的禁忌之术。再未达到魔导士前,切记不可告知与人。另外”原本嬉皮笑脸的六花,逐渐与布姆一样皱起了眉头,这幅样子落在后者眼中,不禁使其觉得有些好笑。 魔法!是与斗气齐名的战斗属性,但能成为魔法师的人却寥寥无几。这不是说人均喜欢坐吃等死,而是由于条件限制所致。 一个人想要成为魔法师,首先要做的并非是强身健体,而是去秘法工会进行魔力测试。天资卓越者生来就具有某种属性的魔力,甚至是变异魔力。而平庸的,则为无属性魔力,修炼一辈子也最多成为高阶魔法师。 “这玩意不会是唬人的吧,存在了千万年的等阶限制,哪有这么好突破?再说了,如果写这些东西的人心存恶意,搞不好还会出现更严重的后果。”六花将羊皮卷扔回给了布姆,随手抄起桌上的苹果咬了一口。 “有道理,但这可是与你一起送给我的东西!既然你都能从蛋里出生,并且还活蹦乱跳的,那我又为何不尝试一下?反正测试魔力也就十个金币,这钱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布姆继续低头翻看着那个羊皮卷,他有种感觉,这次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择。 翌日,布姆与六花披着灰麻兜帽走出了黑市,直奔秘法工会而去。 三个小时后,二人在一众魔法师的指指点点下仓皇而逃。布姆手腕处夹着几本书籍,六花腰间绑着一件黑色长衣。 正午时分,两道瘦小的身影穿梭在集市区。男孩扛着几大袋东西,身后的女孩也捧着鼓鼓囊囊牛皮纸袋。整个奥古城仿佛变为了一座巨大的集市,工匠们组装着花车,贵族们采购着礼物。 熟悉的黑色天幕再次降临,黑市依旧如常,布姆与六花也回到了家里。新年的钟声响彻云霄,无数魔法弹极速升空,炸裂为一个个雄狮的模样。而二人眼前的木桌上,则正放着一张,证明布姆魔法学徒身份的文件。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6章抉与择 行走、呼吸、飞翔、漂泊,在得到一切时勿忘给予,漫步在远方的小路,生命仿佛就是一场旅行 雪花落在玻璃窗上,将一个个完美的六角形阴影投射向地面,跳动的炉火劈啪作响,好似调皮的精灵正纵情歌唱。布姆窝在躺椅里,表情时而露出些许无奈,时而又显得有些庆幸。 魔法师,一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词汇!在布姆的印象中,那些人是高贵的,高贵到连大多数贵族都不敢招惹。他们是力量的支配者,是衡量公国实力的硬性标准,更是死神的化身,翻手间便可夺去无数生命。 “恭喜哥哥成为魔法学徒,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贫民了!”六花的脸上始终堆满了笑意,身为契约兽,主人越强大她自然越开心。 沉默!石屋中的空气好似凝滞般!布姆依旧闭口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那柄从不离身的钢刀握在手中,正一下一下地戳进木桌里。 他此刻很烦躁,烦躁的是自己身处在某个十字路口,左边虽然充满了希望,可却被浓雾所笼罩,其内还隐隐透着危险的气息。而右边尽管清晰无比,但一堆堆枯骨却触目惊心,天空中飘荡着无数死不瞑目的冤魂。 “六花,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这样活着,二是努力修炼魔力,以求某天能成为人上人。”布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平静地说道。 “不过据我所知,魔法师可都是些被神灵眷顾的天才,像我这种贱民,应该不是!”布姆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多年的凄惨生活,令其更偏向于如今的日子。 “哥哥,首先我只是个契约兽,并不能完全体会人类的感受。但人家却知道,生命是有限的,与其浑浑噩噩的终老,倒不如干一票大的。最坏的结果,不也就是再回到木板房里苟且偷生么。”六花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回道。 “你不怕那些饥不择食的日子?要知道我们不是每次都能被幸运女神选中的。”布姆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这些话像是说与对方,更像是在给自己听。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如果现在孤身一人,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成为魔法师。可如今自己却多出了个妹妹,在他的眼中,对方从来都不是什么契约兽,而是与自己相依为命的亲人。 布姆眼中所谓的亲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的存在。尊重不是挂在嘴巴上的嘘寒问暖,不是锦上添花的虚与委蛇,更不是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小人。哗众取宠的恭维是最无用的东西,唯有拷问灵魂的答案,才能显露本性。 “不怕!只要哥哥不再遗弃人家,人家什么苦都吃得,什么生活都能接受,就算要与奥古王为敌也不怕!”六花挥了挥小手,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气鼓鼓的,好似塞进了两个皮球。 “去拿些酱牛肉和麦酒,今天是新年夜,我们兄妹俩也应该奢侈一下。魔法师么,既然决定了,那就尽量做到最好吧。”璀璨的礼花在黑夜中炸裂,此时的王城内空无一人,甚至连黑市里的商人也紧闭着铺门。 布姆与六花围坐在炉火边,男孩时而将一块酱肉递给了少女,少女时而又把男孩的酒杯斟满。两个如浮萍般的灵魂闪烁着微光,虽然照不亮前方的路途,却可以相互温暖。布姆从来都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在他眼中,一切遭遇的、经历的,皆为命运。而能左右结果的,则唯有心中不屈的信念。 翌日,布姆将黑市中转站的大小事务,统统交给了六花。虽然目前这不在对方的能力范围内,可却是最好的应变之策。要知道每个魔法师无论资质如何,基本的修炼时间总是不可或缺的。 在紧闭的房间里,布姆第一次照着羊皮卷内所记载的文字,凝练起魔力。这个过程虽然称不上多么辛苦,可枯燥却是实打实的。要知道一个人可以整夜泡在酒馆里,也可以睡个昏天黑地,但如果一动不动的坐着,并且还需时刻全神贯注。那就不仅仅是平常心的问题了,至少还要加上点过人的毅力。 而此时的六花,则正蹦蹦跳跳地游荡在院子里。她不在乎什么所谓的魔法师,也不在乎明天是否会食不果腹。哥哥能将二人赖以生存的中转站生意,交由自己打理,就冲着这份信赖,也足以会在梦中笑醒。 “今天灰胡子有两单货物需要交接,一份尾款三枚金币,另一份则是两枚。”六花拖着账本,小脑袋有模有样地摇晃着。 “也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自己要不要送点水,或者吃食。书里说魔法师在修炼时容易走火入魔,难道”站在厨房里的她一边准备着晚餐,一边有些担心的胡思乱想着,以至于菜刀切在指头上也毫无察觉。 “呀!完了完了,又把菜刀弄坏了,这已经是第六把了。”回过神来的六花,盯着那有些卷刃的刀口,小脸苦大仇深地扭曲到一起。 夕阳逐渐滑落进地平线,只留下了些许橘红色的彩带,盘旋于人世间。缓缓挣开双眼的布姆显得有些憔悴,那不知何时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正紧贴在后背与胸前。神秘的羊皮卷被其小心塞入怀中,待整理好思绪后,便欲起身离去。 可指尖在触碰到房门的瞬间,布姆却停下了动作,只见他悄悄将窗户拉开了一条缝隙,偷偷观察起正在忙里忙外的少女。这并非出于不信任,而是身为兄长的担忧。毕竟对方身份特殊,又加之不如自己老练,在这鱼龙混杂的奥古城被人吃了都不知道,更何况毫无秩序的黑市。 只见那道娇小的身影,在第一缕星辰亮起时推开了院门,将马灯挂到屋檐下。而不多时后,一个脸庞被黑袍所遮掩的中年人,将钱袋扔了进来,而六花也自然在得偿所愿后交付了货品。 “很好!你做的很好!不枉费我这些天对你的教导,现在可以开饭了。”走下楼的布姆欣慰地点了点头,难得夸奖了六花几句。 “哼!这么简单的事情,人家看一遍就会啦,不过哥哥今天还真是难得呢,怎么不挑挑人家的毛病呀!莫非修炼得不错?”六花小脸红扑扑的,话虽带刺,可内心却高兴到了极点。 “不太理想,我们进屋再说吧。”原本有些期待的六花,闻言瞬间冷静了下来,低头跟着布姆走进了屋内。 铁锅中的肉汤咕咕作响,炙热的炉火映红了墙壁。布姆说的很慢,六花听得仔细,最终二人的结论不谋而合,缺钱! 修炼魔力的速度,与魔晶的消耗密切相关,而魔晶的价值却不是布姆所能承担的。因此就算布姆不吃不喝,也远远不如那些出身名门望族的富家子弟。 本欲再吃点东西的六花有些沮丧,悄悄将碗中剩余的肉块倒回锅里。可同样苦闷的布姆见此情景,却有些生气,抬手舀出了满满一碗牛肉,随即推到六花面前。 “记住我说过的话,只要你还是我妹妹,我就不会委屈你!修炼的事情不必操心,保证这个中转站正常运行,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布姆说罢转身离去,既然摆在自己眼前的路只有一条,那想再多也没用,抓紧时间修炼才是真理。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7章肮脏的手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回荡在大厅里,十几个仆从,连带着老管家皆是低眉垂首,尽量把每次呼吸都憋回体内。 “老爷!求求您就饶恕小人的过失吧,这一切只因我那未满月的孩子身患风寒,适才迟到了几分钟啊。”有些消瘦的少年,在挨了一巴掌后非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顺势跪倒在地,不住的磕起了头。 “低贱的东西!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么宝贵么?几分钟?几分钟老子或许就能突破为高阶魔法师了!”身穿烫金长袍的年轻人闻言冷哼一声,随即变本加厉地用鞭子抽打起来,下手毫不留情。 “下次你若是再犯,就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吧!另外,这个月的工钱取消了,不!下个月也没有!滚!”因长时间挥舞皮鞭而有些疲惫的年轻人,喘着粗气喝道。 “都愣在这里做什么?全是废物!废物!来人,将我那件紫金色的魔法袍取来,今天可是秘法工会每月的聚会日,老子晚到一分钟,你们的工钱就减少一枚银币!”这个年轻人是奥古城里某个伯爵的庶子,其在十年前成为了魔法师,并且还修炼到了中阶的境界。因此老伯爵才勉为其难的认下了这个儿子,每月供给他无数金币,以及修炼所需的一切东西。 至于那被毒打的少年,则自然是与布姆一样的贫民,只不过其选择了委身于权贵,可换来的也仅仅是两顿饱饭,与几枚聊胜于无的银币。 憎恨!委屈!躺在地上的他好似一具尸体。温热的鲜血润透了麻衣,流淌过眼眶,最后顺着鼻尖滴在大理石地面。自己的女儿仅仅三岁,本就朝不保夕的他,如何能承受两个月毫无收益!麻木的眼神里渐渐浮现出了些许疯狂,活着!要么死! 身为仓库保管员的他,本是个性格软弱的贫民,只因其父与那年轻人的父母有些交情,因此才将自己安排进了这栋庭院。这些年来,他一直都老实勤奋,不该看的全当没看见,不该说的永远闭口不谈。但即便如此,这位少公子却总是看自己不顺眼,因为他在外面浓情蜜意的伴侣,一心想将亲戚安排进府邸,最好是能取代自己位置。 然而这青年虽说在外面嚣张跋扈,可也总算有点良心,不敢过于忤逆自己的母亲。所以,尽管其时不时都要发作一番,但终究没有将自己扫地出门。可今天的事情,却明显是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因为自己目前最缺的,就是给女儿买药的钱,可这件事情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甚至可以说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他不怪那个出谋献计的小人,因为大家都一样,只为了能更好的活着。他也不怪毒打自己的年轻人,因为人家本就是个贵族,而且还是身为魔法师的贵族,别说是打了,就算杀了自己又会有谁责难! 自己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可女儿却是无辜的!他从没奢望过会有美好的明天,但却每晚都会给女儿讲着王子与公主的童话。 “既然您如此待我,那就不要怪小人中饱私囊了!”缓缓爬起的他走向了仓库。在旁人眼中,其好似一条丧家之犬,即便主人如何刁难,最终也会摇尾乞怜。 多年由自己保管的账目摊在了木桌上,紧闭着的仓门外伫立着卫兵,被二次修改过的炭笔痕迹完美无暇,两颗榛子大小的魔晶塞进了体内。 后背的火辣痛感早已麻木,他心中燃着一团烈焰,烧尽了一切教条观念,一切的繁文缛节。魔晶换取金币,金币换取汤药,汤药能救活自己的女儿!夜幕缓缓降临,这是他第一次走进黑市,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臭哥哥!坏哥哥!肉汤都热了四次了,还不出来!再不出来,人家就哭给你看!”六花站在二楼拐角处,轻轻地叩响了木门。 “放下吧!以后不要随便打扰我!”房门拉开了一条缝隙,只见连日苦修的布姆披头散发,一双原本乌黑的眼睛,更是布满了血丝。 打算发几句牢骚的六花抿着嘴,她虽然到现在还有些迷糊,可身为契约兽的她,却心灵相通,多少体会到了主人的无奈与不甘。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要给哥哥惹出麻烦!哥哥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无聊的嘘寒问暖,而是魔晶! 魔晶?也不知道那东西究竟多少钱?要不要偷偷溜出去看看?要不要呢?哥哥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呃我是谁?我在哪?我犯病啦,我身不由己的走出小院啦! 揣着十几枚金币的她,蹑手蹑脚地钻出了院门,在拉了拉兜帽后,融进黑夜里消失不见。已居住多时的她,自然不是第一次行走于黑市,但她却依旧不敢拐进小巷内,鬼知道里面有什么怪人。 与此同时,那个满身伤痕的少年也如同无头苍蝇般瞎晃着,最后二人皆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广场边缘。 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的神奇,愣头青少年第一次走进黑市,就来到了这个自由交易广场,而六花更是像个饭后外出消食的大妈般,东瞧瞧、西看看,直惹得旁人怒目圆瞪,苦笑连连。 “先生!有什么货色?拿出来看看?”六花低着头,压着嗓音,有样学样地问向了身边的少年。 “那个那个,我这里有一些魔晶,纯度不高,但货真价实,你看”少年闻言吓了一跳,可好在多年身为仆从的经历,令其立刻换上了一张谄媚的嘴脸。 “魔晶!哦魔晶呀!这两颗小东西还算不错,不知道你打算卖多少钱?刚好我家主人也是个魔法师,你的货色虽说不怎么样,但聊胜于无嘛!”六花强行压抑着自己的激动与兴奋,依旧满口胡言乱语道。 “这两颗魔晶市面上值十枚金币,不过我只需要两枚,如果你觉得合适,现在就可以交易。”少年思索了一下,随即低声说道。 “嗯?你咋不说着两颗魔晶,是从奥古王皇冠上扣下来了的呢?两枚金币?那你去集市区好了!一枚!最多一枚!不卖就算了!”六花本着布姆所教的,见面砍一半的理念,好笑地回答道。 如镰刀般的月牙挂在空中,六花有些得意地快步返回小院,怀中的两颗魔晶沾满了她的体温。而那个一身伤痕的少年,也早已离开了黑市,几包药材提在手中,脸上充满了希望与信心。 这种交易好似惊险,可却每天每时每刻都在重复上演,只不过主角昨日是王宫里的侍卫,今天便成了贵族家的下人,明天又化身为某个商铺的小伙计。再次返回小院的六花急匆匆地敲响了房门,布姆虽然面色不悦,可还是侧身示意对方进入。 “这是哪来的?到底怎么回事?”布姆瞪着面前的两颗魔晶,既有些兴奋,又有些烦躁。因为他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要是能如此轻易地弄来,自己又何必整日苦恼,强行通过冥想凝结魔力。 “嘻嘻,我刚才去了趟交易场,只用了一枚金币就弄回了这些魔晶!哥哥,人家厉不厉害!”六花嬉皮笑脸地邀功道。 “你你就是个蠢蛋!天底下哪有如此的好事!说不定那人现在正集结人手,打算一举端掉咱们的老窝!”布姆因连日修炼而猩红的双眼,此刻充满了悔恨。他恨自己如此草率,恨自己将身家性命交给了一个小女孩。 几分钟后,布姆与六花带着所有钱财,悄悄翻出了小院。二人挤在对街的垃圾桶里,仿佛如临大敌般盯着院门。壮硕的老鼠,因被人霸占了住处而陷入狂暴,可正在气头上的布姆,回答对方的则是钢刀的冰寒。 身后的六花蜷缩成团,她心里有些委屈,更不信自己会看错了那个少年。可哥哥的话就是一切,垃圾桶又如何!还不是与哥哥心连着心!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8章药碗里的蚂蚁 冰冷的铁皮表面锈迹斑斑,腐烂的残羹剩饭蛆虫乱窜,腥臭的气息不断涌入鼻尖,布姆依旧纹丝不动,恍若一尊石膏雕塑。而六花则眯着眼,死死搂住了他的臂弯。 十分钟过去了,幽暗的巷子依旧如常,并没有出现丝毫可疑之人。两个小时过去了,黑市中的店铺陆续结业关门,野狗野猫巡视起各自的地盘。四个小时过去了,黎明的晨光点亮了奥古城,喧闹声充斥在空气里,提醒着所有人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然而布姆却始终瞪着那双满是血丝的眼,死死地观察着每一个经过之人,甚至是衣衫褴褛的醉汉。至于身后的六花,则早已睡了过去,那轻微的鼾声传入布姆耳中,他虽然有些无奈,可终究没有将其唤醒。 “难道真是六花捡了个大便宜?不可能!一定不可能!”布姆在天色彻底明亮后,先是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颈,随即轻轻拍醒了六花。一个晚上并不能证明什么,他需要答案,一个准确无误的答案。 “详细告诉我昨晚的事情,不要遗漏任何细节。”布姆并没有回头,更没有出言责备,仿佛是一个聆听别人故事的过客,正等待着对方说出结局。 事情原本就很简单,六花从自己走出院门前的心路历程,到返回后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差地娓娓道来。而旁边的布姆,则不时出言询问,直到半个多小时后,铁皮垃圾桶内才再次恢复了沉寂。 六花有些害怕,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上一次自己不知为何触怒了哥哥,结果差点被卖到了黑市。而这次自己更是离谱,在没得到允许前,不但偷偷溜出小院,还与陌生人进行了近距离接触,甚至是魔晶交易。 正胡思乱想的她低着头,全然不顾身边那些散发着酸臭的垃圾,与它们相比,现在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 “你在这里不要出来,我去弄些吃的,如果被人发现了就跑,只要活着,我就能找到你。”布姆再次确认了下外面的情况,低声对六花说道。 “哥哥,你,,,你还会回来吗?”六花见布姆要将自己独自留下,有些胆怯地问道。 “不要再让我重复相同的话,这次是你的错,也是我的错,乖乖等着!”布姆的身体怔了怔,随即眉宇间浮现出一抹复杂之色,可脚步却显得更加坚定而有力。 死寂!冰冷!粘稠!彷徨!种种极度负面的情绪被无限放大,最终统统钻入了少女体内。时间缓缓流逝,原本天真无邪的小脸变得越发木讷,一双柔嫩的手更是由粉白,过度到金黄,最后变成了两把棕褐色的的短刃。 神秘的魔法符文透出胸腔,随着呼吸若隐若现,一个好似蓓蕾般的圆点印在额头,渐渐蠕动舒展。六花!六瓣之花悄然盛开! “我是谁?这是哪里?哥哥!哥哥在哪里?”形象异变的六花显得有些迟钝,这是她第一次展现出契约兽的能力。 “不能出去!要等在这里!不能出去!要等在这里”精神有些涣散的六花闭上眼睛,头一歪便昏睡了过去。身为一只诞生不久的契约兽,在没有丝毫魔晶补充的前提下,能保持战斗状态十几分钟,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迹。 梦,因虚幻而美丽,因现实而残忍。六花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那是一片灰白色的空间,小小的院子外种满了花朵,三间石屋围拢着大树。她好奇地推门走进,窗户内的人影是如此熟悉,那努力修炼的模样,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哥哥,哥哥,原来你躲到这里了,我是六花呀!你妹妹六花! 但刚刚发出喊叫的她,却愣在了原地。只见空间缓缓扭曲变形,花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谢落,那看似坚固无比的石屋纷纷崩塌,而哥哥的身影则如泥塑般融化,最终瘫倒在地,表情十分狰狞。 “醒醒!醒醒!你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六花瞬间被一股吸力扯出了梦境。依旧在垃圾桶里,四周依旧满是污秽,但回过神来的她,却死死抱住了对方的腰,将头拱进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你不会到现在还有心情做噩梦吧?快起来吃东西,今晚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布姆虽说言语间仍然有些刻薄,但手还是拍了拍六花的脑袋,以示安慰。 “哥,对不起,要不我们还是跑吧,搬回贫民区的木板房里住。”六花将黑面包塞进嘴中,低低轻声说道。 “再看看,你说那人是某个贵族的仆从,贩卖的魔晶是偷出来的赃物。如果所言属实的话,坏事便成了好事,否则我们可就有大麻烦了。”布姆在外出的路上,已经预测了好几种后果,但最终真相是什么,只有等到晚上才会揭晓。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人们行走在石板路上,有的腰间挂着吃食,有的怀中藏着凶器。夜幕下,两道身影穿梭在黑市里,直奔交易场而去。 “记住了,今天的目的不是什么狗屁魔晶生意,而是要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但如果对方没有赴约的话,你就直接跑回贫民区,以后的事情不要多想,想了也没用。”布姆蹲在一个马厩里,低声向身边的六花叮嘱道。 相同的时间,相同的位置,相同的消瘦身躯,相同的交易过程。预想中的危险情况没有出现,反倒六花与那人分开后,在经过布姆藏身的马厩时比了个奇怪的手势。这个手势是二人先前约定的一种,其表示一切顺利,毫无差池。 但天生谨慎的布姆却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不再多看六花一眼,而是悄悄跟上了那个匆匆离去的男子。至于六花行进的方向,则依旧是二人藏身的垃圾桶。 作为常年混迹于贫民区的布姆,像这种跟梢盯人的行为可谓是轻车熟路。只见他忽远忽近的飘在男子身后,时而停下东张西望,时而又转身拐进了某个商铺里。半个多钟头后,布姆的脚停了下来,停在了熟悉的木板房区。 “咳咳咳咳,爸爸,这个好苦,我能不能一会再吃?”小姑娘的声音从木板房内传到了布姆耳中,显得有些虚弱,更有种大限将至时的朦胧感。 “乖,都吃下去。吃完了身体才能好起来,身体好起来了,才能和爸爸一起堆雪人。”男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脸上却始终挂着微笑。 刺骨的寒风将雄狮旗帜吹得猎猎作响,值班的卫兵纷纷借故躲进了酒吧里。没想到这位与六花进行魔晶交易的男子,还真是个贫民,并且其偷盗魔晶的理由,或许就是因为那个生病的女孩子。 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的人不仅含着金汤匙出生,还生在了金山银山之上,而有的则始终平平无奇,甚至要在死亡前经历无数的苦难。但这却是每个人的命,躲不掉、避不及,能依靠的也只能是自己。 布姆从来都不是个冷血的禽兽,却也没好心到施舍出那些用命换回的金币,在他眼中,如今唯一顾及的,只有那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因此布姆非但没有因观赏了一场人间惨剧,而显露出悲伤情绪,反倒内心暗暗窃喜,自己修炼急需的魔晶,终于有了解决的办法。 “出来吧,我们回家!”布姆站在垃圾桶前,声音透着些许疲惫。 “嘻嘻,我就说那个人不是坏蛋,这次是哥哥错了哦,快点给妹妹道歉!”六花虽然心里有些委屈,可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 “下次出门自己当心点,记住,凡事小命最重要。还有,对对不起。”跟在布姆身后的六花闻言开心地拍着手,但随即又吐了吐舌头,将身形隐藏进阴影中。而前者的脸上,则挂起了一抹笑意,可瞬间又被冰冷所取代。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9章黑木法杖 接下来的两天,布姆好似死猪般呼呼大睡,而六花也恢复了往日的俏皮。中转站的生意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只不过其中的大部分金币被换成了魔晶。布姆修炼的速度突飞猛进,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却再次出现。 “这几本书很有用,但你又是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些东西的?”布姆合上了手中的那本《契约兽简史》,与小厨娘打扮的六花一起走下楼去。 “嘻嘻,人家说自己的主人是个刚刚成为魔法学徒的小贵族。谁知道那书店老板顿时来了精神,恨不得把他压箱底的一切都拿了出来。”六花得意地端出一盘蔬菜炖饭,这可是她苦苦钻研了好些天才完成的新品。然而回应她的依旧没有丝毫夸奖,但空空的盘子却正等待着被再次填满。 “聪明!不过下次记得说话时注意表情,要挤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才能骗过那些老油条。另外,我这些天也对契约兽有了些了解,一会吃完饭后,我们研究一下?”布姆将盛满肉汤的陶碗推给了对方,其内装着双人份的肉筋。 十几分钟后,吃过午饭的二人回到了屋内,布姆整理着情绪,似乎正考虑该从哪方面说起。而六花则一脸无所谓,身为契约兽的她,本来就要对主人忠诚,更何况哥哥对自己这么好。只见布姆轻皱着眉头,时而若有所思,时而翻阅起书籍,但六花却剥起了橘子,还不忘时不时尝上几口,美其名曰为以身试毒。 “行了,你我虽说兄妹相称,但主仆的关系却是不可忽略的。通过这些天的研究,我已经大致明白了契约兽为何物,那么现在,你来告诉我,你有什么本事?”布姆抬手接住了扔给自己的橘子,一脸无奈地问道。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那天在垃圾桶里,人家好像可以变身,确切地说是可以将双手化为短刃。”六花歪头想了想,随即将前些天自己的异变说了出来,但那个古怪的梦,则憋回了心底。 “给我看看,我需要知道你的本事,只有这样才能在危险时做出正确的判断。”布姆闻言有些不可置信,因为以他通过书籍所了解到的,契约兽大致可以分成蛋、幼兽、成熟体(具有增益斗气或魔力的领域)、完现体(独立战斗或与主人融合)。极个别魔宠还能通过自爆或透支生命,暂时拥有化形魔兽级别的战力。 六花闻言站了起来,努力回想着那天自己变身时的感觉。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布姆的表情从期待,到困倦,最后干脆睡着了。然而毫不知情的六花则依旧双眼紧闭,可除了憋出几个闷屁外,双手依旧毫无改变。 “哥哥!你个大坏蛋!叫人家忙活了半天,自己却偷懒睡觉!给我起来!人家马上就要变身啦!”原本还有些沮丧的六花,见布姆正大睡特睡,甚至嘴角还流出了一条哈喇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见她如一只小奶猫般高高跳起,瞬间压在了布姆身上,而那张老旧的木床,则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哀嚎。 可就在这时,那额头处的六花图案却骤然亮起,布姆见状吓了一跳,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怀中的钢刀。而六花更是傻在了原地,可反应过来后,却有些欣喜。只见其双手再次变成了棕褐色的短刃,甚至小臂也被染成了棕褐色。不过胸口处的神秘魔纹却没有亮起,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光滑的刃身反射着阳光,刺得布姆眯起了眼睛,可六花接下来的举动,却差点没令他背过气去。只见其随意挥舞了几下那化为短刃的手臂,屋中大半木制家具便纷纷解体,稀里哗啦的散落满地。 “停!快停下来!我的天,你再敢乱动一下,就马上滚蛋!”布姆此刻有些生气,自己这个原本好好的小窝,现在已然成了废墟,除了四面墙壁外,哪还有家的样子。 “哥哥,我有些明白了,人家这种变身能力,只会在高兴或悲伤时才会显现。第一次是除掉了这里的原主人,第二次是被哥哥丢在垃圾桶里,现在则是因为心情愉悦。”六花站在原地,也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手臂。 “心情愉悦?你愉不愉悦,我不知道,不过我现在肯定是不愉悦的!你看看自己干的好事!”布姆说完习惯性地向后靠去,可结果却是人仰马翻,直惹得六花嬉笑不已。 两个小时后,房间被二人整理干净。布姆很高兴,因为今天总算大概知晓了六花的能力。不过天生就是人形的契约兽却从未有过,至少书籍里不曾记载。 “因此,你的身份还要隐藏下去,至于什么所谓的神秘魔纹,等下次出现时在说吧。哥哥很高兴你有了自保能力,不过除非生死攸关时,千万不要展示于人,希望你能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布姆摩挲着六花的小脑袋,轻声说道。 “哼!人家就是个小姑娘,与坏人打架的事情,自然全都由哥哥处理。不说啦,今晚可是‘魔晶日’,人家要出门啦。”六花挥了挥变回人形的小手,随即披上灰麻兜帽,悄悄出门而去。 没有了,再也没有秘密了!只见六花轻车熟路地左拐右拐,不多时后便来到了交易场边缘。这一路上,她的表情始终带着满足的微笑,这是种归属感,更是依赖。身为契约兽的她,最能感受自己主人的心思,那种宠溺的滋味,她好想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如果这也是梦境,那最好自己永远也不要清醒。 但从诞生起便被布姆精心调教的她,此刻则板起了脸,在确认四周没有危险后,径直走进了某条小巷里。而暗处的人影,却早已等在了原地。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交易的地方,那个交易场毕竟人多嘴杂,难免哪天会被人发现。另外,今天你似乎来得有些早,难道”六花压低了嗓音说道,俨然一副布姆的样子。不过她也从布姆口中知晓了对方的处境,因此每次的交易,她都会有意无意的“犯傻”,多支付给对方些许金币。 “这自然没问题。我今天从那边得到了一件东西,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当然,这并不影响我们的交易。”男子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将一个长条状的木盒递给了六花。 “这是一根法杖,名为黑木。我不是魔法师,因此不知道它的价值,出个价,它就属于您了!”男子心中也有些胆怯,因为这玩意在伯爵府的仓库里,已经躺了不知多少个年头。要不是自己如今干起了老鼠仓的勾当,想必也不会记起。 “加上这星期的两颗魔晶,一共五枚金币!这东西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范畴,你卖就卖,不卖就拿回去!”六花虽然知道法杖是什么,可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但哥哥似乎目前缺少这个东西,如果价钱合理,她并不介意将其带回去。 几分钟后,两道身影各奔东西,男子揣着五枚金币回到了贫民区,而六花也捧着木盒翻进了小院里。这是她的习惯,出门大大方方,归来小心谨慎。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常常被布姆夸奖,甚至宠溺片刻。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10章血与沙 月,好似一位清高的诗人,始终藏匿在遥远的殿堂,用那桀骜不驯的目光审视着大地。星辰,则犹如无数的看客,或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趾高气昂的指指点点。乌云,却始终沉默不语,将阴影扩散到需要的地方,而后便转身离去。 因为房间的损坏,布姆与六花住进了阁楼里,然而前者是别无选择,后者则为趁虚而入。主仆契约的效力再次凸显,本是独狼的布姆越发显得优柔寡断,而身为契约兽的六花,则始终贪恋着对方的气息。 “哥哥,睡了嘛?你说这根黑黢黢的东西,到底值不值三枚金币?”六花将脑袋伸出了被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反射着银辉。 “我哪知道!你当我是什么传承了数代的世家子弟么?不过这黑木法杖的确是个宝贝,至少在冥想时,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并且十分强烈。”布姆抬手点燃了烛火,起身将六花踢乱的被子再次掩好。 “热死啦!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想赶人家出去!”六花不顾布姆的阻拦,光脚跳到了地上,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那间损坏的房间再没人提起。这期间,六花偷偷喝掉了半壶麦酒,但呕吐三天的怨念,却令其至此闻风丧胆。而布姆则依旧每天窝在房间里,只不过修炼时身边却多出了那根黑木法杖。 每周两颗魔晶的供应虽然少得可怜,但也好过先前的一无所有。要说这期间最大的变化,则要数六花的厨艺,如今的她,翻手间便能将食材变为珍馐。布姆曾毫不吝啬的感叹道,如果不是自己的命运如此不堪,他才不会修炼什么狗屁魔法,每天能吃到六花做出的美味,才是人生中最大的幸事。 至于六花,也并没有沉迷在琐事里。她每晚都会在房间中变身化形,虽然不知道正确的修炼方法,可那棕褐色的皮肤,也已然蔓延到了脖颈处。布姆曾经用钢刀试验过,但凡被棕褐色所覆盖的地方,其硬度至少要远胜于普通兵刃。那卷口的刀刃,就是最好的证明。 “明天我们比试一下如何?我想知道你能在我手下支撑几个回合。”结束冥想的布姆缓缓挣开了眼睛。而褪去变身形态的六花,也刚好舒展着身体。 “嘻嘻,如果哥哥赢了,那作为补偿,你要给人家做顿晚饭。要是哥哥输了,作为惩罚,你要讲故事哄我入睡。”六花闻言先是愣了愣,可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张口朗声回道。 “”布姆拍了拍床垫,示意自己答应了对方的提议。可在翻身之际,却觉得有些好笑,似乎自己的任何决定,到对方那里都成了儿戏。不过这种感受还真是美妙,身处在能遮风挡雨的屋檐下,半米外躺着最信赖的亲人,仓库中贮藏着无数吃食,并且自己如今还是个魔法师。幸福是什么,或许就是此刻传入耳中的低声细语。 夜,冗长而短暂,在黑市里的某个小院中,两颗跳动的心脏收缩张弛。那根名为黑木的法杖静置于身边,而从不离身的钢刀,此刻则散发着体温,最后变为了一块冰冷的金属。 冷月的第一天,黑雨再次降临。匆匆归来的佣兵们咒骂起神灵,打算外出的贵族们脱掉了锦袍,而无数贫民,则依旧做着肮脏繁重的工作。 早早起床的六花,将蒸得松软的白面包端进了房间,由碎肉制成的酱料香气四溢,半熟的煎蛋焦黄软烂。今天是二人的第一次比试,窗外的黑雨虽然令人生厌,可却不是择日的推脱之言。 “如果你不变身,我将会杀死你,就算之后悔恨,也绝不手下留情!”布姆抽出了钢刀,表情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模样。 “可是可是人家不想与哥哥为敌呀,啊”本想再解释些什么的六花,却被突然暴起的布姆划伤了手背,丝丝鲜血瞬间涌出。 布姆此刻心中十分纠结,那种绞痛的感觉在体内肆意狂奔,险些令其跪倒在对方面前。而负伤后的六花,额头处则再次浮现出了魔纹,双手更是变换成短刃。 刺啦!六花的身影好似鬼魅一般,骤然消失不见,又再次出现在布姆身后不远处。只见其身上的灰色麻衣碎裂为两片,一片被鲜血染成殷红色,一片则落在了地面。 “哥哥!我”六花见此急忙跪倒在布姆身边,颗颗泪珠犹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铛!布姆手中的钢刀刺穿了六花的衣服,但却最终停滞在心脏所处的地方,甚至连一丝划痕也没有留下。 “你赢了,等我醒来,给你做顿晚饭!”布姆咧了咧嘴,强行挤出了一抹微笑,随即昏死在对方怀中。六花见此急忙将布姆抱回屋内,小心包扎着伤口,眼泪不知何时打湿了被单。 所谓比试,不过瞬息之间,刚刚升起的朝阳还未驱散迷雾,残留的食物依旧散发着温热。可六花却好似末日降临一样,时而用手试探着布姆的鼻息,时而又泪如泉涌,懊悔自己的没深没浅。 几个小时后,布姆挣开了眼睛,只见六花站着睡了过去,而胸前的伤口,已缝满了麻线。房间中静悄悄的,布姆没来由地咧嘴狂笑,声音有些肆无忌惮,可更多的,则是对命运的不甘。 “哥哥你打死我吧!我不想活了!”六花见布姆转醒,先是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可转瞬便又哭了起来。 “嗯?妹妹有本事,哥哥难道不应该高兴么?以后保护哥哥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还有,这把钢刀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也陪了我许多年,今天它属于你了!”布姆伸手抚摸着六花的小脑袋,全然不顾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床单。 “哥哥你不要再动了,人家什么都答应你,就算再去垃圾桶里住一年都行!你好好躺着,我这就去买汤药。”六花见布姆那被冷汗浸湿的苍白面孔,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急忙跑出小院。 难闻的气味飘荡在房间里,六花好似一个监工般,死死盯着布姆手中的药碗。她的表情随着布姆的吞咽而舒展,但又在干呕时紧张连连。窗外的黑雨依旧肆虐人间,浇灭了无数贫民的希望,搅乱了贵族们的晚宴,也将血水送进了沙土间。 敷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清理伤口时的痛感。细小的沙粒与皮肤藕断丝连,血痂包裹着它们,而它们则阻碍着新生的一切。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不过身在王城,还是要万事小心。我不如你,你可以不听我的话。”布姆歪着头,有些自嘲地轻声说着。 “你烦不烦!还是那句话,不要再让我重复相同的答案,这次是你的错,也是我的错,乖乖躺好!”六花将布姆前些天的话悉数返还,最后还不忘瞪了对方一眼。 “这就是亲人之间的交流么,还真是有些承受不起啊。”布姆缓缓闭上了眼睛,但左手依旧被六花握在掌心,直到夜深人静,直到再次天明。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11章冷月之乱 冷月的第五天,王城奥古城内外戒备森严,平时消极散漫的城卫兵被帝队取代,无数骑士整装待发,高傲的魔法师们表情肃然。 “安东尼,尤里,你们猜最先到达奥古城的是哪方势力?”一个年纪大概五十多岁的男子开口问道。此人便是名义上奥古大陆之王,九大公国的统治者,世界聚会的创始人,斩杀旧王者,神迹平原守护神,雄狮血脉的唯一继承人。 “回禀陛下,我觉得应该还是各个公国的使节团,要说第一个嘛,奈特公国当仁不让。”圣十字工会会长,光明之刃的持有者,神佑骑士安东尼朗声回道。 “我倒是希望金色平原乌顿城的兽人族先到,最好来的是赫图拉部落的萨满老杂毛。”秘法公会会长,火系大魔导师尤里,紧了紧手中的爆裂火花法杖。 这三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奥古铁三角”,也是王权始终屹立不倒的基石。相传三人自小就亲如兄弟,大哥天生神力,二哥魔力澎湃,三弟则智慧过人。多年后,他们踩着无数枯骨与断刃,站到了奥古城的最高点。 “陛下,二位大人,锈水平原炼金城的地精族到了。”御前首相,帝国持鞭者,王城大管家曼努埃尔出声提醒道。 只见远端的云层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两个黑点,巨大的轰鸣声好似蝗虫过境。地精族,作为身体素质最差的种族,之所以能与各大势力分庭抗礼,靠的并非武力,而是无数的科技产物。正如逐渐靠近的这两个飞艇,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东西,能有现身的一天。 “欢迎你,地精一族的勇士,大剑师皮萨罗阁下。”神佑骑士安东尼脸上挂着微笑,但言语间却充满了鄙夷。 “嘿嘿,不敢不敢,话说这奥古城还是真是万年不变呢。对了,你与其和我在这里斗嘴,不如先去神迹平原上看看,巨魔与兽人要是打起来了,你这神佑骑士的脸可就丢大了呦。”身材矮小的地精使者一脸无所谓,可言语间透露出的消息,却令奥古铁三角齐齐皱眉。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来自逐日丘陵兵戟城的巨魔族,此刻正与兽人族的使节团对骂着。演变到最后,一个高阶巨魔巫医走出方阵,祭出了一根散发着恶臭的魔杖。而兽人也毫无惧色,只见那犹如小型攻城车般的壮汉怒吼着,双眼瞬间猩红一片。 “差不多就行了,这这里可是人类的领地!你你们是来交易货品的,还是来打架的?要不卖我个面子,改日改日再战如何?呕” 始终冷眼旁观的米托放下酒囊,大咧咧地走到了剑拔弩张的两方中间,可还没等他将酝酿好的大道理讲完,就因饮酒过量而呕吐了起来。此人正是来自燧石盆地黑晶堡的矮人族少族长,天生石肤,武技彪悍,就是有些结巴 奥古城随着各族使节团的到来而陷入混乱,商人们比手画脚地完成了一笔笔交易,酒吧的木门早已碎成了齑粉,偷盗者的新年正式来临,可大半倒霉蛋却命丧黄泉。 此时王宫的宴会厅里也挤满了人,地精与财务官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巨魔与兽人依旧互相翻着白眼,嗜酒如命的矮人霸占着人造酒泉,奥古王费尔南多虽说有些无奈,可眼底却透着心安。 人类!虽然数量最多,也是学习能力最强的种族,甚至能通过修炼斗气与魔法,克服体质孱弱的缺点。但内部分裂却十分严重,公国之间各怀鬼胎,甚至某些实力强大的反叛者,都敢与王权公然叫板。因此在这个宴会厅里,各种族间的矛盾就显得尤为重要,否则离类人被吞并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费尔南多如是想着,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说词娓娓道来。然而在王宫内院的某个房间里,同样的剧情却即将上演。 “咯咯咯!一年不见,没想到弟弟越来越英俊了,要不要我给你挑个暗精灵美女玩玩?”来自低语森林的暗精灵使节眯着眼睛,有些意味深长地问道。只见其身材火辣,一头乌黑的秀发好似瀑布般披散于胸前,可那双猩红色的眼睛却有些骇人。 “收起你那拙劣的手段吧,难道在这里,你还要如此恶心人?精灵一族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来自微光森林角鹰山驻守的宁芙,出言讥讽道。作为一个纯血精灵,她实在不想与暗精灵同处一室,但奈何使命在身。 “哎呀!两位一见面就如此,我这个东道主可是有些为难呢。俗话说得好,正所谓美女见美女,羡煞已婚人,我看二位还是冷静冷静吧。”二皇子本杰明,将两张商贸契约摊在桌上,有些好笑地劝道。他丝毫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因为在其眼中,美女就是美女,除了夸赞还能说些什么呢。 世界聚会说白了,不过就是一场种族间的物资交换。人类的纸张与服饰盛名在外;兽族的毛皮、宠物、奶制品物美价廉;矮人族的武器与麦酒品质卓越;至于地精族的科技产品,则始终都是趋之若鹜的稀罕玩意。 更不要说巨魔族盛产的肉干、坚果、药剂、咖啡;源自精灵族的水果、美酒、香水、艺术品;以及暗精灵族的匕首、珠宝、茶叶。 任何文明的发展史,都是一条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其上沾满了干涸的血渍,臭虫的尸体,还有那数不尽的忍气吞声与委曲求全。战争永远也不是一场厮斗,它的背后站着族人的利益、未来的祈盼、甚至还有些许痴心妄想的杂念 今夜,奥古城注定无眠,财务官的会客厅里犹如菜市场,时而欢呼雀跃,时而骂声连连。数尺厚的交易文书堆满了桌案,一个个殷红色的手印浮现在眼前。种族间的物资流转快速完成,而作为中间商的人类,则赚得盆满钵满。 三天后,地精族再次启动了飞艇,缓缓向着锈水平原驶去;兽人族也跨上了坐骑,在灰土爆尘中奔向了金色平原;与世无争的精灵与暗精灵也相继离开,身后的巨魔族紧紧跟随;至于矮人族,则先是灌满了酒囊,而后才打着酒嗝走入了神迹平原。 奥古城再次恢复了平静,可这段平静却显得十分短暂。因为与异族间的来往虽说危险,但如果能拿捏准确,则会惊喜不断。然而公国之间的往来就没有如此美妙了,可能前一秒大家还在推杯换盏,后一秒便刀剑相向,甚至人头满地、血流成河。 奈特公国的孤狼旗帜迎风招展、西塞公国的双头龙族徽秀于胸前、沙耶鲁公国的山蝎图案平平无奇、坎贝公国的恶虎战袍深红一片。 芙洛伊公国的玫瑰佩剑精雕细琢、摩罗尼尔公国的蜘蛛晶币散发出铜臭味、吉恩公国的麋鹿手杖朴实无华、霜骑堡的马蹄铁上沾满了灰尘、而冻土大陆的冰原蝶则好似那些最低贱贫民。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12章9大公国 “哎呦喂,这不是卡鲁索亲王嘛,您今年怎么自己来了?难道又是来告状的?”一个外表十分年轻的男子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也打破了议事厅内的安静。 “卡麦林大魔导师,作为一名顶尖职业者,您应该保有最基本的修养!想必西塞公国也不愿见到战争的硝烟吧!”奈特公国的主人,奥古王费尔南多的弟弟,唯一亲王卡鲁索笑着回道。 “呃两位能不能别吵了,众神在上,我们是来开会的,而并非争斗。”一个有些青涩的少年皱了皱眉,随即制止了二人的争论。 “就是就是!不过你们坎贝公国可也没少惹是生非,您作为海姆城的少主人,是不是也该劝劝家父呢?”来自沙耶鲁公国的布朗斯特先是点头称赞,可随后便阴阳怪气起来,丝毫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至于吉恩公国、芙洛伊公国、霜骑堡、以及冻土大陆的代表,则纷纷沉默不语,甚至闭目打起了瞌睡。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议事厅内始终充斥着无尽的火药味。九大公国虽说明面上由王城奥古城管辖,但至于程度如何,则取决于忠诚度与野心。有句古话说得好“人人都在骂奥古王,可人人都想成为奥古王!”权利永远是所有生灵的私藏品,没人想拱手让人,更没人想被取代。 九大公国臣服于奥古城的前提是其拥有强大的战力,且不说那神佑骑士安东尼,与大魔导师尤里,就算秘法工会的成员,也足以荡平任何一支精锐军团。更别说还有法师塔的主人,大魔导师法里奥坐镇,其本身虽然并不如何可怕,但所教授的子弟却遍布整个奥古大陆。 可即便如此,也不是每个人都甘心屈居人下,就算目的不是谋反,能增加公国实力也是件美事。因此延续了数百年的争斗依旧无休无止,今天你攻打了我的边界要塞,明天我就要抢回两座城池。你的大魔导师嚣张无比,我的神佑骑士也剑芒锐利,鲜血中的外交才更真实,虚与委蛇的争论毫无意义。 正午的阳光透过七彩琉璃窗射进了屋内,无数灰尘好似被惊醒的野猫四处乱窜,雪茄的烟雾如梦似幻,御前首相跟在奥古王身后走进了众人的视线。 “各位久等了,今年的王国会议正式开始!”费尔南多随意地摆了摆手,随即坐到了那张镶满魔晶的王座上。 然而持续了数个小时的会议,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各个公国都大吐着苦水,时而说自己物资短缺,时而又拒绝着邻邦的“善意”。这些说白了就是推辞、就是阴奉阳违,因为没人想付出多余的东西,换取无用的好感。但这其中却并不包括奈特公国,只因卡鲁索亲王是费尔南多的胞弟。 “什么?削减晶堡的驻军数量?你要是能把战栗平原变成放牧场,我这就回去亲手拆了晶堡的城门!”西塞公国的代表怒目圆睁,有些好笑地瞪着坎贝公国来使。 “启禀陛下,千流岛本就与沙耶鲁公国一脉相承,独立之事万万不可再提!不知是哪个小人在被后捅刀子,有本事就当面与我对质!”沙耶鲁公国的代表摸了摸下巴,有些玩味地问道。 “我们坎贝公国物资匮乏,不知今年王城能分拨给我们多少东西?” “我们芙洛伊公国本就人丁稀少,北鹿角湾的归属是否能确定了?” “我们吉恩公国什么都缺!我们不挑,有什么要什么!” “我们霜骑堡仍在恢复元气,需要身体健康的妇女,以及听话的奴隶!” “我们冻土大陆气候恶劣,能不能先解决粮食问题?” 此刻的费尔南多再无往日里的雄风,其好似一只任人宰割的咸鱼,静静地听着这些话语。可他心底的怒意却犹如惊涛骇浪,粮食短缺难道不会自己种?有争议的边界不会打一架?军团人数那么多想干什么?不挑?什么都缺?怎么不去死? 奥古王费尔南多虽然表面始终没有变化,但身边的御前首相却知道,那不停敲击桌面的动作,表示其愤怒到了极致。 橘红色的夕阳映照在会议厅内,各大公国的来使终于停止了争论,纷纷看向了正沉思着的奥古王。他们其实心中最清楚,这些问题并不是什么突然出现的急症,而是积怨已久的顽疾。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但权衡利弊后的结论却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切照旧,不闻不问。 果不其然,费尔南多缓缓清了清嗓子,说出了与前些年毫无改变的话语。什么大家都是同一个种族,什么和平才能发展,什么问题仍需探讨。这一切不过是种说词,不过是毫无办法时的置若罔闻,不过是听之任之的妥协之策。 他手中的力量虽然可以灭掉任何一个公国,但却不能肃清所有的统治。战争的目的不是杀死每一个人,而是要让战败方臣服。得到一片废墟永远都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反倒那些左右逢源的上位者,才是作为王者该有的样子。 夜幕降临前,各大公国的来使踏上了归途,奥古王费尔南多也离开了会议室。仍未熄灭的雪茄烟蒂冒出缕缕青烟,残留在杯中的美酒仿佛从未减少。新的一年才刚刚开始,可对于某些人而言,却已然缓缓谢幕。 “哥哥,哥哥,你说那些士兵会不会再回来呀,人家好想出去看看所谓的异族。”六花透过阁楼的窗户,望着一列列帝队退出了奥古城。 “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没读过书!再说了,总有一天你会亲眼瞧见的,并不急于一时。”拆线多日的布姆已经恢复如初,可那把钢刀却已然易主。 “嘻嘻,等哥哥哪天厉害了,记得要带人家出去逛逛哟,一辈子待在这个奥古城,未免有些无聊呀。”六花起身走到了布姆床边,伸手试探起对方的体温。直到现在她还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的哥哥会留下隐患,更担心伤口感染恶变。 “这些天不要出去,虽然每年的例行戒严解除了,但谁知道会不会是个陷阱。我们储存的食物还有不少,先观望一段时间在说吧。”布姆翻身下床,表情显得有些古怪,甚至穿错了拖鞋。 “哥哥你去哪里呀?是不是饿了呀?要不要人家做东西给你吃?呀”身后的六花眯着眼睛,快步跟了上去。 “给你做饭!不过先说好,我做出来的东西只能保证熟了,味道什么的不要强求!”这夜,一股淳朴到原始的味道弥漫在小院里。牛肉就是牛肉,羊肉十分腥膻,至于那锅如浆糊般的米粥,则仿佛是泥沼一样,令人毫无食欲。 但六花却吃得很开心,东西好坏只是其次,做东西的人才是关键。这是哥哥第一次给自己做饭,或许今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谁也说不准。幸福是什么,不就是那毫无咸淡的白水煮肉么,不就是手中捧着的粘稠白粥么。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13章元素召唤 一周的时间转瞬即逝,奥古城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贫民们纷纷走出木板房,小偷的手也再次伸向了目标。无数或明或暗的交易快速进行着,其中自然包括了布姆每月到手的两颗魔晶。 作为赃物中转站的小院,近几天十分繁忙,一个个包裹被六花抛到了门外,一枚枚金币收进了怀中。布姆整天依旧窝在阁楼内,其通过近两个月的冥想修炼,虽然没有成功进阶为初阶魔法师,可体内积蓄的魔力,却已然达了修习“元素召唤”的最低要求。 “元素召唤”,作为空间系魔法的入门法术,其本身并不具有任何攻击或防御属性,仅仅是一种从外界吸取魔力的方式。然而它的存在,却正好弥补了布姆身为贫民的劣势,否则就凭那每个月到手的两颗魔晶,天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突破进阶。 “毅力”是成功者至关重要的必备条件,但却并非全部。一个缺少足够魔晶支持的魔法师,哪怕是天纵奇才,也大都毕生碌碌无为,甚至饮恨而终。 布姆现在的心情,像极了那些找到残羹冷炙后的老鼠。只见他有些神经质地走来走去,时而用黑木法杖敲敲窗户,时而又闭目施展出刚刚学会的“元素召唤”法术。正在院中准备午饭的六花见此,则显得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哥哥原来也会高兴到手舞足蹈,想必一定发生了什么好事。 “开饭啦!”六花甜美的声音传进阁楼,原本还有些失态的布姆瞬间冷静了下来。在深吸几口气后,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快步推门而去。 “真没想到呀,原来魔法师修炼,还要先去学跳舞呀!哥哥,不再给人家表演一段嘛,嘻嘻。”六花好似一只小蜜蜂般,将饭菜端上木桌,眼中充满了期待与好奇。 “的确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从今以后我对魔晶的需求,不再像先前那般看重了。当然了,有则最好,没有也无所谓。”布姆随手施展出了元素召唤法术,只见其身前瞬间浮现出了些许闪动着各色荧光的魔纹。 “哥哥现在是初阶魔法师了?”六花闻言也是一喜,急忙追问道。 “还差得很远,现在我不过是个空间系魔法学徒,但好在魔晶的问题暂时解决了。”布姆难得咧嘴笑了笑,可这突然的表情变化,却差点让六花被一口白饭活活噎死。 冷月的午后依旧冰寒无比,奥古城虽然罕见大雪,可那些始终漂浮在空气中的水雾却更加恶心。它们仿佛是些无孔不入的强盗,始终窥视着人们裸露出的每一寸皮肤。然而成长的种子,却往往喜欢扎根于这样的苦境里,努力之人咬着牙撑过一秒,其便向成功靠近了一分。 咔嚓!布姆手中的木棍折为两截,而始作俑者六花则正似笑非笑地缓缓靠近。由双手幻化成的短刃反射着阳光,额头处的六花印记微微发亮。 像这样的场景已经持上演过了无数次,这是布姆在某天夜里突发奇想后,并且又经过了反复思量,才做出的决定。 自己虽然能力不足,但胜在老辣阴毒,而六花则恰恰相反,生来一副天资过人的样子,可战斗经验却近乎于零。所以便有了这二人每天下午对练的节目,布姆需要思考如何与从未接触过的魔法生物对抗,而六花则要尽快打磨出自己的战斗方式,以求应对今后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危险。 瘫倒在地的布姆嘴角有些泛红,以至于六花前进的脚步不断放缓。而就在此时,布姆快速起身后退,瞬间便与对方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如果这不是练习,身为敌人的我已经逃跑了,而敌人逃跑则意味着留下了隐患,你记住了吗?”布姆看着有些发愣的六花解释道。 “呃可是人家看哥哥受伤了呀!血!哥哥都流血啦!”回过神来的六花依旧有些担心,不断用手指着布姆的嘴角。 “蠢货!这是我自己咬的!麻烦你清醒点,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过身体接触,所谓的伤又从何而来?”布姆表情严肃地喝道,随即再次抄起木棍作势欲打。 雾,越发浓郁,整个小院犹如一块被奶油包裹着的蛋糕,而其内正因热胀冷缩噗噗作响。不多时后,新的木棍再次粉碎,六花也再次走向了布姆。然而对方这回虽然没有装病,可却在起身时“无意”掉出了两颗魔晶。 聚精会神下的六花将这一切看得完整,出于对贵重物品的珍惜,她的目光逐渐随着魔晶的下落而偏移。可就是这么两三秒的疏漏,布姆手中的半截木棍却轻轻搭在了她的脖颈处。 “哥哥你就是个大骗子!哪有人这么无耻的,不好好练习,竟想着耍花招。”六花的双手逐渐恢复成人形,可小脸却气鼓鼓的,显然对今天的练习结果十分不满。 “如果有你的实力,我自然不会耍花招,但战斗永远是属于胜利一方的,并且没人会在意取胜的过程。”布姆接过了对方递给自己的毛巾,擦拭起与汗水混合为一体的尘土,至于嘴里的伤口,则依旧隐隐作痛。 夜,悄然降临,结束了最后一笔交易的六花,将那盏依旧温热的马灯放回了墙角。她始终回想着今天下午的战斗,时而懊悔自己的愚蠢行为,时而又暗暗佩服起哥哥的手段,虽然看起来有些龌龊卑鄙。 阁楼的木门被轻轻拉开,放眼望去,哥哥果不其然正在修炼,只不过这次不是手握魔晶,而是全身被无数魔纹所笼罩。 六花有些出神地看着布姆。说实话,身为契约兽的她,自然希望主人是个强大的存在,至少能保护成熟体之前的自己。然而从诞生到现在,就是眼前这么个有些实力不济的主人,却给了她最温暖的怀抱,一次次把自己从死神的手中拉了回来。 六花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实力要远远强于对方,因此她每天练习时才会显得有些放不开手脚,生怕一个不留神弄伤了布姆。然而对方的回应,不是什么豪言壮语,更非张口许下几个虚无缥缈的愿望。而是加倍修炼,从第一缕晨光开始,至夜深人静时结束,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六花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床边,轻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这种感觉真好,因为房间里充满了一股叫做亲情的味道。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些许月光透过玻璃,映在了小脸上。两颗下午练习时用过的魔晶紧贴在胸口,逐渐由晶莹剔透,变成了灰白色的石头。而那额头处的六花图案也再次亮起,慢慢扭曲成一幅玄奥的法阵,并且随着呼吸缓缓转动。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14章消失的钢刀 熟悉的梦境再次浮现眼前,不过这次她却好似化为了一缕幽魂,透明的身体轻飘飘的。天空依旧灰白,仿佛层层叠叠着无数阴云,浓雾依旧稠密,遮挡住一切妄图窥视的眼。那个小院子依旧空无一人,只不过这次显得更加真实,真实到墙角出现了苔藓,花朵散发着幽兰。 “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做相同的梦?”六花站在院门外,表情有些疑惑,双手本想化为短刃,可在尝试了几次后却毫无结果。 “怎么回事?难道自己暴毙了?不会吧不会吧”六花咧了咧嘴,想哭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分钟好似呼吸般一晃而逝,她在经历了掐大腿与咬舌尖的自我折磨后,无奈接受了这个意外的现实。身为一只契约兽,丧失了自己的能力,又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么个鬼地方,哥哥不见了,一切都没有了。 蹲在地上的六花显得十分沮丧,她并非怕死,而是觉得自己就这么死掉,实在是有些难以接受。万念俱灰的她伸手摸向了怀中,但不出所料,那把哥哥送给自己的钢刀也消失不见了。 “就算留个纪念也好啊,也不知道哥哥醒来后会不会伤心,以后的饭菜谁给他准备呢。”逐渐冷静下来的六花如是想着,可随着一缕白光闪动,刚才自己还心心念念的钢刀却突然出现在眼前,砰的一声砸进了泥土里。 正处在巨大悲伤中的她被吓了一跳,但多日与布姆对练的成果却在此刻凸显。只见其想也不想地翻身滚到一边,随即弓起身子,俨然一副野兽被激怒后的姿态。 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此时六花不禁有些怀疑起布姆所教授的那套理论。等还是不等,是个问题,而且还是个大大的问题。 “不管了,反正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再遇到什么危险也不重要了。”六花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那把钢刀旁边,想伸手拾起,但结果却是穿透而过。 “好无聊呀,地狱就是这样子的嘛?为什么没见到其他鬼魂呢?”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六花飘在空中,时而穿过墙壁,时而又钻进地里。 可其所能活动的地方,也仅限于眼前的小院内外。至于头顶的灰白色天空与四周的浓雾,却好似存在着结界般,只要稍微靠近一点,自己便会被莫名传送回原地。玩够了的她躺在小院中,有些无聊的数着石屋顶上的瓦片,直到睡了过去 夜的漆黑好似一件纱衣,笼罩了无数见不得人的景象,将朦胧的希望播撒扩散,揉捏着一条条紧绷的神经。身处在修炼状态中的布姆一动不动,元素召唤的魔纹漂浮在身边。 他似乎弄懂了一件事情,那张羊皮卷中所记录的空间系魔法,说白了就是融合各系法术后的产物。其能通过所谓的法阵,将本该相互排斥的魔法元素重新排列组合,借此获得数倍的增幅威力。 正如自己现在正施展的“元素召唤”一样,在寒冷的室外吸收的多为水系魔力,而身处在阁楼里,则多为土系。 想到这里,布姆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这是种亲手握住命运的快感,更是拥有与未知对抗的底气。修炼不可操之过急,多年混迹于贫民区的他最懂这句话的意义。然而结束修炼的他却有些傻眼,因为不远处的六花,其额头处正荧光闪烁。 数秒钟后,布姆跌跌撞撞地来到六花床边,伸手试探起对方的鼻息。 “醒醒!你又怎么了?快点给我醒过来!”布姆先是轻轻推了推对方,可其却毫无反应,因此他只好加大力度,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与此同时,正处在梦境中呼呼大睡的六花也猛然惊醒。一股似曾相识的神秘吸力再次降临,将她的身体托起,随即快速飞向了灰白色的云层里。 “哎?怎么回事?人家的钢刀!呜呜呜”化为一团光球的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悄然而至,六花缓缓挣开了眼睛,眉宇间显得有些虚弱。 “天花板上的水渍还是那么恶心,床垫的触感还是那么柔软,瘫在床边的哥哥还是那么帅气哥哥?哥哥!”只见回魂的她猛地坐了起来,其动作之大,险些令身旁的布姆翻倒在地。 “哥哥!你也死了吗?太好啦,我们又能在一起啦!”六花虽然脸上挂着两道泪痕,可脱口而出的话,却令对方非常无语。 “你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你干什么了?”布姆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六花的额头,心道对方莫不是生病把脑子烧坏了吧。 半个小时后,六花一边喝着布姆亲手煮的白粥,一边好似无赖般腻在其身旁,俨然一副小猫咪的姿态。而布姆此时则皱紧了眉头,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六花讲起这个故事。但其中有何玄机,却无从探寻。 “所以你到底找没找到那把钢刀?会不会被你忘在什么地方了?比如厨房?”布姆将八爪鱼般的六花拉了起来,正色问道。 “真没有了,人家一直都是贴身放着的,肯定是丢在那个鬼地方了。那可是哥哥送给人家的第一份礼物,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六花闻言也有些沮丧,可好在自己如今又回来了,至少不会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 然而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只见原本还有些昏暗的阁楼内,瞬间白光一闪,而那把钢刀则凭空出现在了六花身前。 布姆见状微眯起眼睛,他先是死死地将六花护在了身后,随即抄起了一个铜制的烛台。但接下来却再无事发生,猫在布姆身后的六花捅了捅对方,好似在询问现在该怎么办。而原本处在警惕状态下的布姆,却突然想起了某件事情。 “你现在试着把钢刀送回去,然后再想着回来,哥哥需要验证一些事情。放心,我在!”布姆缓缓开口,将手中的钢刀又交还给了对方,示意其不必担心。 可六花却有些犹豫,但早已养成习惯的依赖感,却驱使着她接过了钢刀。闭目!凝神!熟悉的空间再次出现,只不过这回自己是有备而来。只见处在灵魂状态下的六花默念着钢刀,在见其又凭空出现后,便一心祈祷着自己能快点回去。 “咦?真的没啦?难道那不是梦?”挣开眼睛的六花,有些诧异地问道。 “来,现在想着那把钢刀,想着它出现在你面前!”布姆的声音有些古怪。 预想中的事情再次发生,有些纳闷的六花握着钢刀,望向布姆。而后者则摸了摸下巴,表情显得十分惊喜。 “六花,你累吗?要是不累的话,哥哥想给你讲个故事。”兄妹二人这天始终窝在阁楼内,一把平平无奇的钢刀时而突然出现,时而又消失不见。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15章仓鼠人与读书人 六花无意间所展现出的这个能力,对布姆来讲可以说是种意外之喜。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某种魔法器具,其外表大都小巧玲珑,多以配饰或者钱包的样子呈现,并且所有者通常会随身携带。它们功能单一,可却非常实用,因为无论其内部的次元空间大小如何,那里都是隐藏秘密的最佳场地。 储物袋?契约兽的体内竟然隐藏着储物袋?并且听六花的意思,其空间堪比自己现在所居住的小院子? 布姆望着因过度消耗精神力,而正在昏睡的六花,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叹了口气。自从那晚与老者相遇后,他的命运好似彻底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行进路线驶向远方。可那始终被无数阴影所笼罩着的前路,又会有什么人,或者说哪些事在等候着自己。 一件灰麻长袍平整的摆放于床头,上面隐隐散发出幽香,布姆待穿戴完毕后,悄悄转身离去。这是他近两个月里第一次外出,奥古城依旧如故,白天的黑市还是那么死气沉沉,或许唯一改变的,就是自己怀里少了一把钢刀。 今天他的目的很简单,一是探听下最近王城中的大小信息,二则去集市区买些关于魔法方面的书籍。因为随着自己的修炼,原本还应付自如的知识储备,如今却越发捉襟见肘。再加之六花目前的情况,也急需尽早验证自己的猜想,否则一旦出现什么危及生命的情况,那除了等死,也是毫无办法。 布姆一路想着,低头融进了熟悉的人流中。但现在的他,却早已不再是几个月前的小男孩。稳定的金币来源,乖巧又强大的契约兽妹妹,甚至是几天前刚刚掌握的空间系法术,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对生命的礼赞。 然而他却始终不是个喜欢无病呻吟之人,更非那些在走了狗屎运后,便道貌岸然的虚伪者。视线内裸露在外的钱袋,与其让别人拿去,倒不如收进自己囊中。至于修道院门前的施粥点,则成了他解决午餐的最佳选择。 集市区,一个喧闹而又充满激情的市集。其内店铺林立,上至贩售异族特产的交易所,下至无数临时增设的地摊。就算是始终由秘法工会垄断的魔法材料交易,也难不倒那些精明的商人,所谓的“经营许可”,便是最好的证明。 几个小时后,布姆扛着一麻袋的东西返回了黑市,可当其踏进小院的瞬间,却愣在了原地。六花那熟悉的身影依偎在院门旁,或许是因为疲惫的关系,此刻正闭着眼睛浅浅睡着。而那把钢刀,则被其死死攥在掌心,仿佛只要有人该妄动一下,便会惹来杀身之祸。 “哥哥”六花悠悠转醒,虽然脸上浮现着微笑,但眉宇间却还是充满了倦意。 “继续睡吧,一切事情等明天再说,现在闭上眼睛。”布姆抱起六花,快速向阁楼内走去,而此时夕阳也刚好跌进了地平线。 是夜,布姆将一本本魔法书籍整理放好,随后又将购买的肉干与腌菜丢进厨房,并且在返回阁楼时,还不忘端出一碗菜粥。 “真好吃,要不以后哥哥做饭吧,人家或许也能修炼魔法呢。”六花靠在床头,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吃完就早点休息,这些天不要再轻举妄动了,等我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再说。”布姆捧着一本书,头也不抬地翻看着。 然而一个星期后,已然恢复如初的六花却开始每天早出晚归,时而神神秘秘的拖着几麻袋东西,时而又整日泡在裁缝店里。可布姆却对此视若无睹,因为在经过了无数的查阅后,他基本能确定六花体内的空间,与储物袋无异。至于为什么一只契约兽会有这种能力,则不是现在二人所能完全知晓的。 因此他并不介意对方的这种行为,如果说真的像自己所推断的那样,六花现在储备的物资,说不定哪天就能派上用场。即便不是,以如今二人手上所拥有的金币,也不会对生活产生丝毫影响。 但布姆却还是留了个心眼,告诫六花不要将所有钱财与魔晶放进去,更不要将自己放进去。他不想对方再出事,哪怕有一丝危险的可能,也要提早规避。 “累死啦,明天人家还要去一趟酒铺,买些哥哥喜欢的麦酒。”六花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饭碗,还不忘时而出言与布姆交谈。 “你这些天都放进去什么东西了?记住凡事要适合而止。”布姆将水杯倒满,轻轻推向了六花。 “知道啦,人家也就弄进去了几十斤肉干、几箱咸鱼、十几套衣服、七八颗魔晶、两枚金币。还有一些被子啦,火石啦,锅碗瓢盆啦,一马车黑面包啦”六花闻言抬起头,掰着手指头说了起来。 然而坐在对面的布姆,表情却从刚开始的欣慰,逐渐变成了古怪,最后五官差点没扭曲到一起。他知道六花体内的次元空间不小,可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做事如此之绝。那些吃食也就罢了,至于其他的东西,除非逃亡时,又哪里会用得上呢。 不过布姆却没有出言干预,因为他始终觉得一个人要想成长,则必须亲口品尝自己种出的果实,无论是甜是涩。 但天生脑回路清奇的六花,却误解了对方的意思。只见她在之后的半个月里,好似化身为一只临冬的仓鼠,不断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了肚子里。 “哎呀,要是我能化为实体就好啦,像本小姐这么爱洁癖的人,实在有些忍受不了这脏乱差的环境呢。”偷偷进入自己体内次元空间的六花,正无奈地望着那些胡乱放着的物品,可想到哥哥的劝诫,又马上化成光球返回了现世。 对此毫不知情的布姆依旧翻看着书籍,力求在最短的时间里,弄明白那些魔法基础知识。要知道魔法师从来都不是仅仅凭借着力量,便能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渊博似海的知识是其根基,灵活变通的头脑是其羽翼,而无数枯燥乏味的修炼时光,则是向上攀爬的唯一动力。 冷月的最后一天悄然离去,雪月的开端在黑雨中如期而至。干冷的奥古城一夜间变得湿寒无比,布姆合上了最后一本书,六花也从次元空间里归来。细密的雨线将玻璃窗分割成无数碎片,昏黄的马灯挂在屋檐下,指引着走私者的方向。而在王宫中的某间密室里,奥古王费尔南多,则正与自己的御前首相窃窃私语。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16章雄狮费尔南多 黑雨洗刷掉了奥古城的最后一丝浮躁,甚至连那始终倔强的弯月,也难逃退居幕后的命运。成片的阴云霸占着苍穹,仿佛一位无言的智者,正审视着自己的后花园。戒备森严的王宫逐渐融进了这股黑暗,好似一只心力交瘁的雄狮,匍匐在地。 “十门魔导炮,二百磅炸药,另外许诺的火油也会在三个月内分批抵达。”在王宫内的某个小型石塔内,持鞭者,御前首相,三皇子雅各布的教父曼努埃尔低声说道。而屋中的另一人,则正端着酒杯望向窗外。 “此外,您的弟弟,唯一亲王,奈特公国的卡鲁索大人,也暗中送来了两吨魔晶。虽然品质有些参差不齐,可好在数量十分庞大,我已将其交给了秘法工会。”曼努埃尔再次开口说道。然而那个男子却依旧有些失魂落魄,仿佛这些东西犹如草芥般一文不值,或许甚至还不如草芥。 “还有,西塞公国”曼努埃尔对男子的态度毫无怨言,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直到提及了贫民区。 这男子正是奥古王费尔南多一世,正是继承了雄狮旗帜的人类之王,九大公国名义上的所有者。可就是这么个权势通天的上位者,现在却好似白痴般瘫在窗台前,右手食指轻触着石壁,道道水痕顺着纹理缓缓流下。 石塔正中的巨大炉火飘忽不定,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扭曲。费尔南多抬手示意对方坐下,随即解开了披在自己身上的王袍,露出一件刀痕密布的皮衣。而盘坐于不远处的帝国首相,则心有灵犀地掏出一壶美酒,先是给自己倒满一杯,随后才扔给了对方。费尔南多见此,原本僵硬的脸庞逐渐舒缓,可最后却化为了几声轻叹。 “您还是如此小心谨慎,难道我现在都得不到您的信任吗。”费尔南多拔出酒塞,仰头灌下了几口。 “君臣之礼永不逾越,我本就是旧王的属下,现在活着已经个奇迹,陛下就不要再为难我了。”曼努埃尔笑了笑,有些自嘲地回道。 看似毫无戒备的石塔外,帝国精锐不见踪影,甚至连贴身的仆从也不知跑到了哪去。可两道身影却始终静立在黑雨中,一个体型健硕,身后背着一把巨剑,一个则有些消瘦,但全身上下干爽无比。 窥视的眼睛藏匿于各处,或许是一位不经意间走过的女仆,也可能是身为契约兽的夜枭。今夜是王城签署新一年法令的日子,同时也是决定各方势力兴衰的时刻,不过这些人却只能静静等待,否则迎来的不是神佑骑士的怒火,便是大魔导师的通缉。 圣十字工会的众人站在最外围,将秘法工会的十几个骨干小心守护,两方人马虽然没有丝毫交流,可斗气与魔力的荧光却从未停息。 “铁钩岛与蟹岛的那些异己始终是个隐患,不过我却觉得西塞公国才是最大的敌人。然而决定战局的关键,则是其他公国的态度,这其中以坎贝公国为先。”曼努埃尔清了清嗓子说道,他不想旧事重提,但奈何近几年来,奥古城的威信正持续降低。 “对任何一个公国吹响战争的号角,都不是明智之举。想必您也清楚,我们虽然实力最强,可也架不住联军的打击,即使将奈特公国绑上战车也是如此。”费尔南多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这番话是说给一个平民百姓听的。 “另外,那个最近崛起的老东西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还要操心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吗?”费尔南多缓缓放下了酒杯,表情显得有些无奈。 奥古王口中的老东西,正是最近贫民区中的大红人,嘲笑鸟圣莱克斯。他作为一名落魄后裔,先是被革除了贵族的头衔,而后又经历了抄家与霸凌。 无处可去的他最终走进了贫民区,凭借着其三寸不烂之舌,大肆抨击起贵族们的恶劣行径,甚至演变到最后,直接把矛头指向了王室。 本就落魄潦倒的贫民们不是没有怨言,反而早已积怨已久,但奈何没人带头冲锋,适才一直忍气吞声的苟活着。因此圣莱克斯的崛起,便显得事半功倍,在经过几次有组织的游行后,他不但打响了所谓的嘲笑鸟名号,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贫民区的王者。甚至如今已然威胁到了民政官的管制。 “呵呵,这个老家伙嘛,陛下不必担心。明天夕阳落山之前,我会将其带到您面前。”曼努埃尔没想到对方会提及此事,但毕生将权术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他,却瞬间做出了回应。他很清楚,面前的这个男人从不惧怕战争,更是将暗杀当作儿戏,可偏偏对内斗耿耿于怀。 “这样啊,那就听听他的遗言好了。今年的事情大概也就如此了,不过您可有什么安抚民众的良策?毕竟我们即将要抹去他们的领头羊。”费尔南多的话虽然轻描淡写,可其中的血腥味道,却浓烈至极。 “老臣建议,不日举办新一届的抓兔子比赛,并且奖励翻倍。”曼努埃尔想了想,随即开口回道。 窗外的黑雨渐渐停止,可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的浓雾,石塔内的炉火早已熄灭,房间里也再无丝毫声音。刚刚走出王宫的曼努埃尔爬进了马车,随着一声鞭响融进雾中,而奥古王费尔南多却正靠在花廊边,显得有些疲倦,有些颓废。 “三弟,不是我说你,这堂堂的奥古王怎么当成了这副鸟样子。不就是那个狗屁西塞公国么,给我三千铁骑,老子一个星期就能叫他们俯首称臣。”圣十字工会会长,光明之刃的所有者,神佑骑士安东尼朗声说道。 “你还是歇歇吧,帝王权术可不是杀个人那么简单的。再者说了,那西塞公国虽然没有神佑骑士,但却有两名大魔导师坐镇,其隐藏着的力量鬼知道还有多少。”秘法公会会长,爆裂火花法杖的持有者,火系大魔导师尤里讥讽道。 “嗯?他们有两个,咱们不是也有两个吗!那个整天窝在法师塔里的老东西,也该活动活动了。还有,你怎么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安东尼闻言有些不悦,但也找不出太好的反驳词语。 “法里奥大魔导师年事已高,并且从旧王时起便不问世事,一心钻研魔法理论。其实力强大虽然不可置疑,但实战经验就不好说了。更何况你要是有信心,就自己去提及战斗之事,我是不回去的,嘿嘿。”尤里有些阴阳怪气地回道,直气得对方一巴掌拍碎了好几个石柱。 “哎,咱们还是商量下抓兔子比赛的事情吧。还有,大哥弄坏的柱子请尽快派人修好,弟弟我可是穷得很呐。”奥古王费尔南多挥手拍掉了身上的尘土,拉着二人向自己的居所走去。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17章嘲笑鸟与血兔子 五天后,城卫兵将一张张传单散在了奥古城的大街小巷。其内容很简单,只要是王城的老住户,没人会感到陌生。可今年的奖励却似乎有些高得离谱。 抓兔子比赛,一个传承了近千年的古老习俗,这是历代王室与贵族们的施舍,更是新年后大家最期待的盛事。在这个所谓的比赛中,秘法工会会将烙印着魔法印记的五百只兔子悉数释放,抓到之人无论身份,只要手持兔子便能获得相应的奖赏。 在这五百只兔子中,有四百只是白兔子,八十只是灰兔子,剩下的二十只则为黑兔子。依据今年传单上的标准,每只白兔子奖赏一枚金币,每只灰兔子奖赏十枚金币,而每只黑兔子,则奖赏百枚金币。 “哥哥,哥哥,我们要不要也参加呀,你之前抓到过这些兔子嘛?”正拿着传单的六花坐在布姆身边,一脸期待地问道。 “当然参加过,甚至每年还因此解决了好几天的吃食。不过我却从来没自己抓过,而是抢别人的。”布姆接过了传单,对今年的奖励也是有些吃惊。 “那明天我们二人可要大展拳脚啦,最好是能抓住几只黑色的,嘻嘻。”六花见布姆并不反对,一张小脸瞬间乐开了花。 “你还是太单纯了,别人参加这抓兔子比赛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没兴趣。但我们明天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那些蠢蛋们的钱袋上。”布姆语出惊人地回道,让正处于兴奋中的六花瞬间冷静了下来。 抓兔子比赛,对于贫民来说是一次收获意外之财的机会,在不缺钱的人们眼中是茶余饭后的亲子活动,而像布姆这种烂到骨子里的机灵鬼,则另有打算。在这一天里,有人因意外抓住了黑兔子而就此翻身,有人因怀璧其罪而惨遭毒打迫害,也有人一无所获,甚至还弄丢了钱袋。 翌日清晨,一颗魔法弹从秘法工会方向激射进天空,而后又炸裂成了雄狮图案。早已等候许久的人们爆发出阵阵声浪,随即纷纷四散,以求能尽早有所收获。而布姆与六花,此时也混进了人群里,但二人的目标却是贫民区的那些石头房子。 “哥哥,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会怎么样?”六花将那把从肚子里召唤出来的钢刀握在手中,小声问道。 “会怎么样?当然是先被人打一顿,然后丢进黑牢里。因此我们一定要小心,尤其是你,哥哥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千万不可任性妄为。”布姆扭头低声吩咐着,表情再次变成了一块寒冰。 今天二人的目标不是什么兔子,也不是贵族或商人的府邸,而是贫民区中的“上等人”。这个决定十分明智,因为前者家中虽然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但守卫也绝不在少数,别说像自己这样的地头蛇了,就算普通的佣兵也不好轻易靠近。 而住在贫民区石头房子中的,则大多是贵族的仆从,或商铺的伙计。他们家里虽然钱财有限,可却胜在容易得手。再者现在自己身边,还有六花这么个会走路的大型储物袋,想必今天的收获,必定不亚于去抓什么狗屁兔子。 “值钱的都带走,对,那个镀金的镜子,还有那些廉价首饰。”布姆此刻正站在某个石屋内,一边望着街上的情况,一边不时提醒着六花。这种场面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了午后,最终定格在了夕阳里。 可就在二人离开后的不久,从小巷上空不远处,传出了些许交谈的声音。 “您不应该来到这里,身为王子,就要有王子的觉悟。”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言语中充满了无奈与惋惜。 “圣莱克斯先生,虽然我身份特殊,但这却并非你拒我于千里之外的理由。正如您曾经说过的,生而为人,本应平等。”说话之人正是奥古王费尔南多的小儿子,不满二十岁的雅各布。而对方则是贫民区的王,嘲笑鸟圣莱克斯。 “说实话,我更希望你今天外出是去抓兔子的,而非与我相见。”嘲笑鸟圣莱克斯抚摸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兔子,缓缓说道。 “为何?难道您觉得那些无聊的事情,要比探寻真理更加重要吗?”三皇子雅各布有些不解,开口问道。 “探寻真理固然重要,但前提是活着,一个死人又怎会有所作为呢?”嘲笑鸟圣莱克斯说着猛然一挥手,只见数条由魔力凝聚的深紫色小蛇凭空出现,闪电般穿过了三皇子雅各布的胸膛。 “将这只兔子交给伊莎贝拉王后吧,另外把那些侍卫的尸体处理掉。”嘲笑鸟圣莱克斯仿佛在自言自语,可阴影中却凭空又多出了一人。 黑夜被人们手中的火把染成了白昼,秘法工会门前此时好似菜市场般。无数提着兔子的贫民排着队,将属于自己的那份运气揣进怀里。 布姆此时靠在不远处的墙壁旁,正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表情注视着前方。原因很简单,忙完“正事”的二人本该返回黑市,可六花却始终都在央求布姆给自己弄只兔子。迫于实在受不了对方的软磨硬泡,布姆只好偷偷花了一枚金币,从某个贫民手里买来了一只白色的兔子。 对此全然不知的六花见到后激动不已,一边将那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抱在怀中,一边催促着布姆前往秘法工会。 “这是你的一枚金币,明年要加油多抓几只。”工作人员将所谓的报酬递给了六花,见对方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便出言鼓励了几句。 半个多小时一晃而逝,二人终于返回了黑市内的小院,在确认没被跟踪后,才走进了阁楼。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六花不断将战利品掏出体内,布姆则在一旁计算起总价值。 “哥哥,我们好像发财啦!”六花此刻虽然有些疲惫,但一天的辛苦却没有白费。 “这都要归功于你的特殊能力,否则那些名贵的物件,又怎会如此轻易到手。金币还是分开藏好,至于别的嘛,等过几天你再出手。”布姆示意对方早些休息,自己却随手翻开了一本魔法书籍看了起来。 喧闹了一整天的奥古城渐渐归于平静,幸运者抱着金币久久不能入睡,倒霉蛋摊在地上哭丧着脸。然而在王宫内,王后伊莎贝拉此刻则正抚摸着一只黑兔子,她的神态毫无变化,始终是那么的迷人。一身明显带着西塞公国特征的服饰上镶满了彩钻,胸口处的巨大龙晶吊坠散发着威严。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18章火雨 奥古王费尔南多此时正捧着一把佩剑,他的目光有些痴傻,好似一个失去了神志的老人。偌大的宫殿中死寂沉沉,下首位的安东尼站在原地,目光冰寒。这是抓兔子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本该忙碌的俩人,此刻却显得十分清闲。 大皇子迪亚戈,王后之子,外表忠厚,内心阴暗;二皇子本杰明,王后之子,看似玩世不恭,可却智慧过人;三皇子雅各布,庶子,不满二十岁,天生的骑士。 一股压抑了多年的怒火充斥在胸口,费尔南多虽贵为奥古王,但也不得不笼络各方势力,尤其是那野心勃勃的西塞公国。犹记多年前,王后伊莎贝拉以西塞大公亲姐姐的身份,嫁入了奥古城。而其诞下的两个儿子,更是被立为储君,享受着万人的敬仰与羡慕,无论是否出自本意。 至于那个小儿子雅各布,则是费尔南多与在神圣战争时便交好的女子所生。虽然此女因难产早早死去,可他的心中却始终念念不忘,甚至将其子托付给了自己的大哥,神佑骑士安东尼。 多年后,那个毛头小子成长为了一名中阶骑士,据自己大哥所言,其将来的成就甚至会超过自己。但奥古王费尔南多却始终显得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只有这种办法才能保住他的小命。 三年前,刚满二十岁的雅各布,以奥古王义子的身份走进了王宫。虽然大魔导师尤里对此并不看好,可那份埋藏在心底的愧疚感,却不能再被忽视。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流逝,王后伊莎贝拉虽然颇有微词,但也最终闭上了嘴巴,甚至写信安抚了西塞公国。原本还有些担心的费尔南多见此,也逐渐放下了戒心,毕竟还有无数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一场抓兔子比赛的间隙,自己最看重的小儿子却身首异处,惨死在贫民区里。尸体化为腥臭的浓水,只留下了一把从不离身的佩剑,好似在呻吟着自己的不甘,却又像是凶手的嘲讽。 愤怒至极的奥古王召集了自己的两个兄弟,他只说了两句话。一是“斩杀那个狂徒”,二是“留在我身边,任何胆敢踏进宫殿之人,都将接受神佑骑士的怒火。” 奥古城外,神迹平原,一辆马车正狂奔着,卷起了无数尘埃。嘲笑鸟圣莱克斯坐在车内,其外的中年男子沉默不语,不断用鞭子抽打着马匹。然而就在二人即将踏出王城边界时,一颗如小山般的火焰陨石砸进了土里。 “游荡于异次元的魔法本源,徘徊在绝望深渊的红色魅影,降临吧,沉睡的火之精灵!”随着尤里的咒文吟唱,其身体表面渐渐泛起了一层红芒,这是只有火系大魔导师才能领会的降神术。 而那架马车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停了下来,可回应尤里的,却是三条深紫色的魔力蟒蛇。 “絮乱的怒焰撕裂一切,火光、烟尘,化为灰烬的草原,热浪滚滚的长天,以吾之名,火龙卷!”尤里见此撇了撇嘴,随即再次吟唱了起来。 只见一道高塔般大小的火焰龙卷风凭空凝聚,不但将那些蟒蛇撕碎分解,更是飞速冲向了马车。片刻钟后,一道身影狼狈地爬出了浓烟,而在其身后的不远处,则正立着一个化为焦炭的尸体。 “死之前,我想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被你们发现的。”嘲笑鸟圣莱克斯显得十分狼狈,那原本有些佝偻的身体,此刻更是弯成了虾米。 “九头蛇信,火鸦翎羽,焦黑的深邃孔洞,刺穿苍穹的炙热锋锥,以吾之名,连环火矢!”然而回答他的,却是经过了降神术强化后的魔法攻击。 噗嗤!九根炽烈的火茅拉着尖啸声,瞬间便将对方化为了灰烬。大魔导师尤里从始至终一步也没有移动过,好似战神般无情嗜血。这次行动不是什么王令,也不是所谓的职责,单纯是一个前辈对晚辈的追思。 “炙热的流星点亮黑夜,苍穹、白昼,残缺不全的冤魂,血红一片的双眼,以吾之名,火雨术!”尤里高高举起了那根爆裂火花法杖,一串多年不曾使用过的咒文脱口而出。只见原本就硝烟弥漫的神迹平原,逐渐被一股火红色的魔力荧光所笼罩。最后万物皆化为灰烬,甚至连石头与土壤也分崩离析。 转身!离去!尤里此刻的心情很不好,或者说是差到了极点。自己兄弟的儿子莫名惨死于奥古城,虽然知道是何人所为,但却因权利的制衡而变成了死局。 死掉的嘲笑鸟圣莱克斯只不过是颗棋子,一颗隐藏于奥古城内三十多年的棋子。其背后的西塞公国,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可站在力量顶峰的他,却不能杀进西塞公国,因为他知道王权的运作,那是种冰冷的利益交换,从不会添加任何私人情绪。 “我那愚蠢的弟弟啊,不知道当年让你坐上这奥古王的宝座,到底是不是对的。你一心想让人类强大昌盛,可这么多年来,除了多出了无数道皱纹,又得到了什么呢。”尤里在秘法工会成员的护送下,向着奥古城奔去。 而始终沉默不语的费尔南多,却突然被远方传来的巨响所吸引。他透过精美的琉璃窗,似乎看到了凶手惨死的身影,听到了对方最后绝望的嘶吼。可静置于膝上的那把佩剑却依旧冰冷,依旧是件亲人遗留下的弃物。 “陛下”一个跟随多年的仆从突然敲响了殿门,显得有些突兀,但却又合情合理。天色已然经过了黎明,送别了晨雾,正与喧闹结伴同行。新的一天再次开始,但昨日的一切又会有谁能潇洒忘却。 “算了吧,我先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神佑骑士安东尼的巨剑,此刻正紧贴着那个仆从的咽喉。然而这个仆从双手端着的早点,却始终纹丝不动,甚至连一滴汤汁也没溢出器具。 安东尼悻悻地收起了武器,蛮不讲理地抓起仆从手里的东西吃了起来。然而仆从见状非但没有感到意外,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胡椒粉。费尔南多见此摇了摇头,起身走出了宫殿。而刚刚折返回的尤里,却气得祭出了法杖,一边敲打着自己的大哥,一边拉着对方快步离去。 “我说你是不是傻?就算我们替小弟报了仇,但死儿子,终究是死儿子。”尤里坐在秘法工会的某个房间里,埋怨之声接连响起。 “那咋办?打又不能打,难道还饿死几个不成?我们又不是那些多愁善感的精灵。”安东尼有些沮丧,正值壮年的他,自然是主战派的头马,可奥古城的现状却又不得不令其忍气吞声。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19章白色招生日 三天后,奥古王小儿子惨死王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陆,甚至连各大异族的头领们也知道了此事。 “可惜了一颗那么完美的棋子,来人!把老子珍藏的美酒端上来!哈哈哈哈!”西塞公国,高庭,豺狼格里尔斯正凝望着窗外的天空。 “混蛋!可怜我那命苦的侄子,西塞公国!一定是西塞公国!”奈特公国,法塔城,独眼狐狸卡鲁索拍碎了面前的餐盘。 “诸位,我闻到了战争的甜美气息,从今天起,各大军团的修炼任务加一倍。”坎贝公国,海姆城,荣耀者多米尼克扫视着下属,有些兴奋地说道。 “啧啧啧,看来又要有生意可做了,不过这次我该支持哪方呢?”沙耶鲁公国,卡迪安城,八爪蜘蛛厄尔巴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死的不是奥古王呢?看来西塞公国还是太沉不住气了啊。”吉恩公国,弗列城,破手套何塞怪笑道。 “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狗咬狗的事情,我可不想参与。”芙洛伊公国,瓦兰城,盾女特蕾莎冷笑着,随手将密信扔进了炉火中。 “将这篇悼文送至奥古城吧,希望费尔南多能节哀顺变。”摩罗尼尔公国,星城,圣徒约书亚低头继续绘制着月相图。 “那个庶子死了?不过以奥古王的性格,应该会选择隐忍吧,毕竟现在开战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霜骑堡,铁手帕布洛耸了耸肩,显得毫不在意。 “虽然老子憎恨奥古王,但拿一个娃娃开刀,未免有些过分了。”冻土大陆,群寨,维京人阿德里安,停下了与两个儿子的比试打斗。 整个事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然而至,却又好似昙花般戛然而止。人类九大公国与各个异族的态度大相径庭,有的开心、有的愤慨、有的阴阳怪气、可最多的却是将其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事实也印证了大家的猜测,奥古王在闭门谢客一周后,便好似没事人般,重新回归到了众人的视线内。至于他心里如何打算的,则没人知道,就像没人知道那些刚刚组装好的魔导炮 这些天,奥古城内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或乘坐马车赶赴,或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至。一年一度的帝国学院招生日即将来临,各大公国、各大名门望族、乃至遥远的异族天才们,皆纷纷踏进了神迹平原。 而外出采购的六花,此时也正站在阁楼里,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布姆。 “哥哥,你要不要去试试呀,听那些佣兵们说,从只要能从帝国学院毕业,个个都是高阶职业者呢。”六花歪着脑袋,习惯性地摆弄起钢刀。 “去上学?你看我像是那块材料么。不过系统的学院修炼,的确能让我少走很多弯路,至少可以弥补我这半吊子的不足。”布姆闻言先是摆了摆手,但随即却有些模棱两可地回道。 “那就去试试嘛,反正我们现在又不是交不起学费,行就行,不行也没什么损失呀。”六花双眼一亮,继续劝说道。 翌日,布姆套上了那件从秘法工会领取的黑色法师袍,这玩意虽说一直存在,但他却从未穿过。身旁的六花见此眼冒小星星,时而夸赞其勇猛帅气,时而又故作花痴状,直弄得布姆有些不好意思。 而六花今天则依旧将自己隐藏在灰麻兜帽中,以布姆女仆的身份相伴左右。二人行走在青石板路上,那些不时从身边经过的年轻职业者们,大多斗志昂扬,好似进入帝国学院早已成了板上钉钉之事。而始终如苍蝇见屎般的仆从们,则正搜肠刮肚的阿谀谄媚着,甚至将自己的主子捧成了战神。 不过这其中也有如布姆这样的贫民出身者,他们显得十分安静,犹如一只只洗尽铅华的孤狼,极速向着猎物狂奔。这其中有身穿无数补丁的魔法学徒,也有背着断剑的初阶战士,更有极其罕见的流浪骑士。 一个小时后,站在由人群组成的长龙中的布姆,终于领取到了那张所谓的入学申请表,并且还有一朵白色的纸花。他与六花此刻正坐在秘法工会门前的广场上,认真填写着个人信息。 “年龄八岁,性别男,奥古城人,魔法学徒。父母不详,导师没有,推荐人无,只会读写通用语。”布姆看着手中的入学申请,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哥哥,无所谓啦,他们看的是潜力,又不是比谁出身好。”一旁的六花见布姆有些沮丧,立刻出言宽慰道。 “但愿如此吧,反正报名又不花钱。”布姆起身将那朵白色的纸花别在胸间,示意六花跟上。这东西是用来纪念三皇子雅各布的,虽然许多人,尤其是其他公国的人对此颇有微词,可为了能进入帝国学院,也只好硬着头皮带了起来。 至于那些胆敢公然挑衅,甚至将其毁损者,则纷纷被城卫塞进了黑牢,美其名曰“净化空气”。而其中的刺头,亦或是出手反抗的,下场更是惨烈,要么是被剑士级别的强者毒打到吐血,要么就是被高阶骑士斩去了手臂。 在如此高压的管制下,无论是出身显赫的贵族子弟,还是如草芥般的平民,皆噤若寒蝉。甚至其中有些胆小之人,早已转身离去,不再奢望进入帝国学院。 布姆与六花混在人群中,只是低着头默默无言,二人今天是来报名的,而不是来惹是生非的。随着夕阳渐渐从火红变成了灰白,那张报名表也被塞进了木箱里。不想多做停留的二人返身走向了黑市,途中还不忘“捡”了几个钱袋。 “哥哥,哥哥,人家这几天发现,我在次元空间里的身体越来越清晰了。”六花将削好的苹果扔给了布姆,有些得意地说道。 “哦?这是好事,说明你对那次元空间的掌控能力又加强了。不过在没凝聚实体前,万事还需小心为上。”布姆闻言有些意外,他虽然知道对方常常会去次元空间里清点物资,可却没想到不但平安无事,甚至还增强了精神力。 “知道啦,不过要是人家能早点化为实体就好了。你是没去过那边,现在都快要乱成垃圾场了。”六花吐了吐舌头,显得好些不好意思。 是夜,布姆与六花如常般熄灯休息,可在奥古城中,却有无数人正辗转难眠。原因很简单,是否能进入帝国学院,对于很多人来说至关重要。这涉及了今后其在家族中的地位,或者自己未来的命运,甚至是能否吃饱穿暖,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20章学狗叫 两天后的清晨,布姆与六花再次来到了秘法工会门前,今天是帝国学院公布录取名单的日子,更是暖月的第一天。 清晰且简短的开场白娓娓道来,先是大肆赞美了一番奥古王,而后又悼念起死去的三皇子。但大家最关心的,则是那份羊皮卷里所写着的名字。 王城的居民们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有魔法月刊的记者,有好事的佣兵与商人,也有无数挑选郎君的待嫁少女。他们议论着,哄闹着,嘶喊着。在他们眼中,那些被帝国学院录取的人便是精英,便是未来的主人或夫君。 “下面,我将公布今年帝国学院的录取名单。”秘法工会的办事人员清了清嗓子说道。此话一出,人群瞬间平静了下来,甚至连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报名者们,也纷纷打起了精神,竖起了耳朵。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半个小时后,留在广场上的人不足二十个,至于那些落选者,则转身挤出了人群。而在这二十个人中,一个面容有些冰冷的男孩正低着头,全然不顾四周投来的审视目光。 此人正是布姆,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想要进入学院加速成长,但又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面。而挤在人群里的六花,则早已憋红了小脸,她不敢出声恭喜布姆,只好用眼神送去无尽的祝福。 入学仪式定在了一周后,本欲离去的布姆与众人一样,被无数簇拥者们环绕着。但好在其看上去平庸至极,在经过了一番推挤后,终于来到了六花身边。 而于布姆截然相反的,则是正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新学员们。他们其中有人侃侃而谈,有人摆出了一副故作高深的嘴脸,有人欣然接受着商人塞进怀中的金币,更有人当场找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 但就在布姆打算与六花离开时,某个贵族子弟却朗声制止住了二人。 “我是已经拥有了子爵身份的贵族,初阶骑士,敢问阁下是否会参加今晚的宴会?如果阁下有礼服的话。”贵族少年的话令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此时大家才发现还有这么一位被录取的平民,或者极有可能还是个贫民。 “我没有礼服,也买不起,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告辞。”布姆皱了皱眉头,随即在不经意间与六花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没关系,已然大家以后同在帝国学院中生活,那也算是自己人了,我这里还有几件仆人穿的,希望阁下不要拒绝。”贵族少年闻言,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一股没来由的鄙夷逐渐放大。 他是个继承了自己死去父亲名号的贵族,这次不远万里赶来,一是为了进入帝国学院,二是找机会重振家族的雄风。因此,其在几乎倾家荡产的游说后,终于以最后一名的身份进入了帝国学院,这还要归功于某个贪财的审核官。 因此他实在看不惯布姆,或者说看不惯像布姆这样的贫民,即将要与自己平起平坐,适才有了如此挑衅的行为。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借布姆出丑时的窘迫,来凸显自己的高贵。在他眼中,对方不过是个侥幸被录取的泛泛之辈,决不可能与自己这般天资卓越的奇才相提并论。 “不必了,只是个贫民,不配参与那样的聚会。”布姆依旧低着头,在外人看来,他的这种表现是服软,是屈服,更是种十分丑陋的行为。 “不不不,作为帝国学院的伙伴,你不能拒绝我的好意,作为一个贫民,你更不能与我谈条件。”贵族少年显得愈发嚣张,言语间充满了讥讽之意。 “或者说如果你能学声狗叫,那我也不再为难你了。”贵族青年见对方毫无反应,继续朗声说道。 人群的目光此刻纷纷落在了布姆身上,这让他非常不舒服。戏谑、嘲笑、讥讽、道貌岸然,熟悉的场面在脑海中浮现。自己多久没这样被人鄙夷过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布姆很想笑,很想放声大笑,因为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好到自己仿佛回到了黑雨夜之前,好到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些食不果腹的日子。 然而隐藏在灰麻兜帽下的六花,此时则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钢刀,甚至额头处也隐隐浮现着花瓣魔纹。 “汪汪汪!我是一条狗啊,一条最低贱的狗啊,整天只会摇尾乞怜,醒来吃饭,饱了冬眠。”布姆在眼角嫖到六花的异变后,瞬间好似无赖般叫嚷了起来。其声音有些古怪,直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主人,我想在饿了,要去觅食了,再见!”布姆蹦蹦跳跳地挤出了人群,而身后则依旧哄笑声不断。 “呸!像这样的无赖,是怎么混进帝国学院的。”贵族少年身旁,那十九人中仅存的贫民学员率先开口嚷道。 而此时的布姆却依旧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直到其拐进了某个小巷内。 黑暗中,他快速褪下了那身黑色法师袍,再次换上了平时所穿的旧衣服。而始终紧跟着的六花,此时则正靠在巷子口,一边打量着擦身而过的路人,一边低着头沉默无言。而那把钢刀则微微抖动,附在其上的指节苍白且僵硬。 “哥哥,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返回黑市小院后,六花倚着阁楼的木板,脸上满是泪痕。 “嘿,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分明是那位贵族老爷太小气,在看了我如此精彩的演出后,却连一枚铜币也不肯施舍。”布姆无所谓地斜靠在窗边,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怨恨,甚至充满了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哇”六花闻言先是愣了愣,可随后便冲进了布姆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她真的要气死了,哥哥好不容易才能进入帝国学院,但谁知道却被那些人当众羞辱,甚至还要学狗叫才能脱身。并且在危难之际,哥哥还刻意与自己划清界限,因为只有这样,自己的特殊身份才能得以隐瞒。 “别哭了,那个狗屁帝国学院估计也就如此了,看来我还是适合独自修炼。这样虽然慢了点,却胜在不会被干扰。”布姆抚摸着六花的小脑袋,有些无奈地说道。 “还有,从今天起,我要暂时躲在阁楼里一段时间,鬼知道被帝国学院录取后,又突然缺席,会有怎样的后果。”布姆拍着六花的后背,好似主人正安抚着自己的宠物一般,而后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另外,这件衣服一会你给我洗干净了,上面全是你的鼻涕。”六花闻言终于破涕为笑,只见她不断用小脑袋拱着布姆,但环抱着的双臂却越发收紧。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21章塔塔 开学日于一周后如期而至,作为新生的十九人,各自被分配进了不同的战斗学院。没人关心布姆因何消失不见,这就好像人们不会在乎街上是否多了一条野狗,或是突然少了一只。 奥古城在经过了新年的喧嚣与各族的聚会后,再次恢复了平静。贵族们依旧整日为穿衣打扮而伤神,贫民们依旧朝不保夕,犯罪者们依旧窥视着行人。 塔塔,作为黑市真正意义上的主人,此刻正站在黑市里最大最豪华的院子里。身为中阶魔法师,他没有选择成为一名贵族,而是以平民身份过起了逍遥自在的日子。 只见其沐浴在晨光中,身上那件绣满金纹的法师袍干净笔挺,腰间的法杖顶端嵌着一颗巨大的风系魔晶。 他每天再忙,也要挤出时间修炼,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更是傲视黑市的资本。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位置随时都会被更强者取代,而被取代的后果,只有死。 “老爷,今晚有一笔交易,指名要您亲自经手。”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奴躬着腰,眉宇间充满了敬畏与谦逊。 “知道了,没什么事情,我今天会四处逛逛,最近奥古城实在是太混乱了。”塔塔闻言并没有丝毫意外,因为经营多年的他明白,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不多时后,这位黑市主人缓缓推开了院门,闲庭信步般的游荡于黑市中,犹如一只巡视地盘的野兽。 作为平民出身的他,虽然幼年侥幸成为了魔法师,可却始终不喜欢,也不习惯贵族那套虚情假意。 他对成为力量巅峰毫无兴趣,只愿自己的父母与妻儿吃饱穿暖。这样的表现,在很多人眼中成了胸无大志的代名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活着才是硬道理。 雄狮的屁股虽然贵为雄狮身体的一部分,但屁股就是屁股,再高贵也终日与污秽为伴。自由的老鼠纵使人人嫌弃鄙夷,可却胜在随遇而安。 塔塔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甚至可以说是满意到了极点。父母身体无碍,妻子贤惠温柔,一双儿女更是聪明可爱。 想到这里,行走在黑市中的他不禁浮现出了一抹微笑。他不羡慕那个就在不远处的奥古王,因为自己也是王。 暖月到来,也预示着惨淡的冬季正式结束。今年他的儿子进入了帝国学院,以一名平民的身份。 继承了他优秀血脉的后辈,自然毫无意外的成为了魔法师。其资质在无数魔晶的供养下,甚至早已超过了自己。 时间逐渐来到了正午,塔塔也将黑市巡视完毕。坐在某个熟悉的酒馆内,他一边享受着老板的恭维,一边吃着烧肉。 下午,他又来到了帝国学院,在与自己儿子的交谈中,也了解到了其目前一切顺利。可临走前,还是将准备好的钱袋交给了对方。 他不指望儿子能在这里收获友谊,却也不希望看到其被人欺负。金币他多得是,一切能用钱摆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 塔塔站在熟悉的魔法喷泉旁,看着儿子逐渐走远,那身影就好似自己曾经的样子。只不过当年自己没有这么个富豪老爹。 转身离去,塔塔收回了目光,再次向黑市的方向走着。那里才是他现在的家,那里才是一切希望的始点。 晚饭后,塔塔将一个木盒放进储物袋,再与妻子拥抱亲吻后,快速融入了黑暗。交货收钱,简单明了,无需多言。 约定地点在贫民区的某间木板房内,塔塔对此毫不意外,因为再离谱的地方他都去过。像是某个牛棚,或者修道院的厕所。 咚咚咚,咚咚!三长两短的暗号声准时响起,塔塔紧了紧手中的魔杖,在给自己释放了防御法术后,才起身开门。 只见一个面孔隐藏在兜帽下的男子悄悄走了进来,其身后的巨剑寒光闪闪,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刀痕。 “东西带来了吗?”男子顿了顿,随即开口问道。其声音好似铜钟般浑厚,高手的气息难以遮掩。 “一枚晶币!”塔塔并没有将木盒从储物袋中取出,而是笑着伸出了手,示意对方先付款。 片刻钟后,男子带着那个贴满了封条的木盒离去,而塔塔也将晶币揣进了怀里。此时夜已深。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与对方说过一句废话,因为交易就是交易,货是货、钱是钱。身为黑市主人的他,深谙此道。 办完了正事,塔塔独自行走在王城内。时而买些小女儿喜欢的饰品,时而又驻足围观起醉汉间的打斗。 然而那个巨剑男子,此时则早已来到了皇宫,站在某个房间内。而木盒,却正被一双玉手抚摸着,指间的硕大宝石光华流转。 “回去吧,转告我弟弟格里尔斯,最近不要有丝毫异动。”妇人正是当今奥古王的妻子,西塞公国主人的亲姐姐伊莎贝拉。 巨剑男子闻言转身而去,从始至终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好似哑巴一般。月光下,他的身影逐渐化为一抹闪电,瞬间消失不见。 也就在此时,塔塔终于返回了黑市。其大包小裹的样子显得十分滑稽,可却无人敢发出丝毫嘲笑。 “这不是中转站的六花小丫头嘛,今晚怎么有心情出来闲逛,不怕被你哥哥责骂吗。”塔塔抬头看着走近的六花,有些打趣地问道。 “哎呀,塔塔大叔不也在散步嘛,人家今晚吃多拉,这才出来打算消消食呀。”六花见对方停下了脚步,急忙把刚刚得手的两颗魔晶藏进了袖子里。 “少给我嬉皮笑脸,没事就早点回家!你那哥哥也是个奇葩,自己整天窝在家里,所有事情全交给一个小孩子去办。”塔塔将一包蜂蜜糖扔给了六花,再次向前方走去。而六花在接住那包糖后,依旧站在原地,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 回到家中后,塔塔先是看望了自己的父母,而后才与妻子、女儿吃起了晚饭。席间,他将儿子的近况娓娓道来,直听得二人唏嘘不已。 黑市能始终存活于奥古城内,一是塔塔每月进贡的金币从不拖欠,二为其中的许多店铺背后,都有贵族的影子。 塔塔给自己的定位很简单,表面贵为黑市主人,实则不过是贵族的看门狗,并且还是那种毫无名分的放养犬。 但他却对此十分满足,因为有些人活着是为了权利与地位,有些人活着是为了不被饿死,而有些人活着,则是希望能长命百岁。 这是深埋在骨子里的悲哀,同时也是种委曲求全。风光一时固然潇洒,但后果往往是身首异处,祸及家人。 因此他的选择就显得毫不意外,正如布姆退出帝国学院,正如那些疲于奔命的佣兵,正如刚刚丧子的奥古王。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 第22章井 夜依旧宁静深沉,不知何时归来的夜枭,在暖月中的奥古城内肆无忌惮。一片灰色的羽毛飘落而下,惊醒了无数蚂蚁,却再难泛出更大涟漪。 布姆依旧盘坐在床上,不断通过元素召唤积累着魔力。六花今天则早早入睡,因为在次元空间,还有许多物品正等着她清点。 熟悉的小院再次映入眼帘,六花穿过了矮墙,穿过了墙面。时而打量着不久前购买的肉干,时而又检查起麦酒与衣衫。 然而就在其打算离去时,一个从未出现在此的东西映入眼帘。那是一口井,一口普普通通的井。 “嗯?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个玩意?呀!里面好像真有水耶,也不知道能不能喝。”六花身在井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 她这个次元空间本来就十分古怪,除了巨大无比的体积外,其内更是莫名存在着神秘的小院。 可好在功能与储物袋毫无差异,因此多日以来,布姆才会同意六花的任性妄为。但如今这凭空出现的井,却再次令六花惶恐不安。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哥哥呀,但是他又不能进来。”六花将脑袋探进了井口,可却毫无异状。 “呃要不就这么算了?不行不行!哥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六花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一团白光在次元空间内亮起,六花的神志也再次回归了本体。睁开眼睛的她,先是偷偷瞄了一眼布姆,而后才在平复了心情后缓缓坐起身。 只见昏暗的阁楼内,布姆身旁依旧环绕着魔纹,丝丝若有似无的魔力被其吸入了体内。那根黑木法杖更是悬在半空中,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六花始终没有丝毫举动,仿佛一个犯错的孩童般靠在墙壁。这是她的习惯,习惯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布姆。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正陷入呆滞的六花,被修炼结束后的布姆出言惊醒,险些将手中的钢刀捅进大腿里。 “呀!哥哥你要吓死人家嘛!人家身体可娇贵呢,这事没有一枚金币是过不去的。”六花闻言先是打了个激灵,随后开口说道。 “喏,给你便是,不过出什么事情了?”布姆有些好笑地扔给了对方一枚金币,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狐疑。 “事情是这样的”六花将今天自己从早上外出采购东西,到中午偷吃了半块酱牛肉,再到刚才那凭空出现于次元空间内的井,统统讲了出来。 本静静聆听着的布姆,先是觉得对方不过无聊生事,可最后表情却逐渐凝重了起来。新的情况再次出现,这次不是六花昏迷不醒,而是体内多出了一口井! 然而在思索了片刻后,他却无奈地发现,以目前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是不足以解开这种难题的。 “那个井就是井?还有什么别的不同之处么?”布姆讲这话说出口后,直觉得连自己都听不明白。 “呃就是个井呀!不过人家现在还不能凝练出实体,也不知道里面的水能不能喝。”六花光着脚爬到了布姆身边,有些疑惑地回道。 “喝?难道你就不怕被毒死吗?”布姆有些恼怒地训斥道。 又是一个不眠夜,布姆与六花并排靠在床头,后者无精打采地摆弄着钢刀,前者则陷入了沉思。 自打与六花相遇的那天起,对方给布姆的“惊喜”好像就从未断过。从巨蛋变成小女孩,再从小女孩化为双手利刃的怪物,直到体内出现次元空间。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对方所展现出的强大实力,只望其如普通小女孩般天真无邪。 但命运却是个刻薄的滚蛋。凡是人们希望的事情,结果大多截然相反,越是在乎的东西,最后总会事与愿违。 布姆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即希望六花能成长为自己的强力伙伴,却又同时希望她健康平安。至于对方不断出现的问题,自己毫无办法,就算是在翻看了无数典籍后依旧如此。 这种无力感是他最不喜欢的。就像从前自己在贫民区时,隔壁的婴孩最终没能挨过寒冬,但自己口中的食物却只能救活一人。 “你能不能将井水召唤出来?”布姆收回了思绪,扭头看向六花。 “那试试看?”六花闻言也坐了起来,只见其将一个木桶放在床边,随后缓缓伸出右手。 白光一闪而逝,一缕凭空出现的水流淌进木桶,瞬间漫过了边缘,打湿了一小片地面。 布姆见状急忙出言阻止,他实在不想二人最后的小窝也惨遭毒害。滴答滴答,六花甩了甩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扮着鬼脸。 “我感觉就是普通的井水,你认为呢?”布姆与六花蹲在地上,前者用手蘸着桶里的水闻了闻,而后者也有样学样地做着。 “嗯!就是普通的井水!不过”布姆在一番查看后,还是浅浅地喝了一口。 “不过品质比我们院里的井水好多了,甚至甚至有点甜!”六花也尝了一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地回道。 不多时后,兄妹二人再次靠回了床头,彼此有些无奈地苦笑着。因为一切好似并非什么危险,更像是自己多虑了。 “哥哥,你说人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呀?”六花捏着布姆的指头,幽幽问道。 “不知道,不过你始终都是我的妹妹。”布姆轻轻回道。他现在每天看似清闲,可除了修炼,还要抽空思考六花的身份。 这倒不是他有什么企图,仅仅因为对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他想搞清楚一切,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对方。 人活着就是如此的无奈,很多时候我们一心想去改变,可无数未知的危险却犹如癞皮狗般形影不离。 我们越是努力靠近真相,越是被弄得遍体鳞伤。最后只好在气气喘吁吁间停下了脚步,黯然神伤。 “哥哥,人家不怕死,只怕死后哥哥会孤单。”六花又变成了那副小猫咪的样子,与双手化为短刃时的凶猛截然相反。 “如果真有那天,我会好好活下去,然后在与你相见的那天,挺着胸膛,不留下一丝遗憾。”布姆轻轻将毛毯盖在了六花身上,后者已然沉沉睡去。 六花体内次元空间的变化再次来袭,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但二人的心意却依旧坚定,活着便活得精彩,就算死了,也坦然面对。 阴影之外https:/book/983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