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盲医,我在四九城里万古长青》 第001章 祖产被偷了 民国十三年,冬。 大雪过后的四九城换了一副圣洁妆容。 琉璃金瓦上的皑皑白雪看起来甚是喜人。 高耸的城楼少了一丝昔日的威压与厚重。 顶着白雪的红墙多了一份喜庆。 平添了不少祥和之气。 这是末代皇帝被迫离宫的头一个年节。 蒙在四九城天上几百年的阴霾也跟随着皇帝一同离去。 天降祥瑞,普天同庆。 整座京师仿佛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 冷清了好些年的前门大街又变得热闹起来。 巷内巷外的吉祥问候不绝于耳。 走街串巷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清水萝卜辣了换,心里美,赛梨甜~” “烂活~芸豆~” “五香的咸螺丝来~” “冰~糖葫芦哦哟~冰糖嗒!刚蘸得!” “赛糖的柿子像喝了蜜呢~” “臭豆腐,酱豆腐,卤虾小菜酱黄瓜~” ... 这哪儿是军阀混战的乱世民国。 分明是盛世之下才有的繁荣光景嘛。 从广安门一路行来,秦海就听见声声不绝的叫卖声。 京腔京韵络绎不绝,南腔北调也跟着凑热闹。 说不尽的人间烟火,唱不完的曲幽小调。 比起后世的水泥森林高楼大厦,京师胡同里的生活,似乎更让人向往。 身穿破棉袍的秦海此时正站在一条胡同口发呆。 看着眼前的红楼,秦海以为自己找错地方,迅速从胸口的袄子里掏出一本破账册。 翻开第一面仔细看了几眼,又抬头瞅了一眼红楼门口的号牌。 跟个傻子似的嘀咕道:“西珠市口大街北,纱帽胡同一号,地址是没错啊。” “账本上写着如意堂,怎么变成了红柳班了?” “这红柳班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秦海正纳闷儿时,身后响起了一道蛮横的声音:“嗨!要饭的,好狗不挡道,大白天的,站在街面儿上发什么愣啊,挡着爷的道了。” 秦海转身一看笑了,这不是拉水车的嘛,这世道,合着拉水车的还瞧不起要饭的了? “要饭的你是不是找抽?咦,还是个瞎子,傻笑个腚啊,麻溜儿的让道,别挡着爷给姑娘们送甜水。” 见秦海不动,还一个劲的傻笑,拉水车的汉子极为小心的放下车把,解开身上的套绳就要上前动手。 秦海初来乍到,而且心情还不错,不想找事儿,何况对方还是个送水的,这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以后还怎么在这四九城混? 见对方气势汹汹的靠近,秦海立马抱拳道:“兄弟别生气,我天生眼疾,这就让道儿,又逢战乱,不得已逃荒到这里投奔亲戚,麻烦兄弟打听个地儿。” 一听是战乱逃荒来的,送水的汉子心有戚戚,也不为难秦海,退回到水车前套着车绳说道:“投奔亲戚来的?别不是找错地儿了吧,这可是纱帽巷,莫不是你家有女子在这儿讨生活?” 秦海闻言脑袋咣的一声瞬间想起了一些信息,一拍额头对自己都有些无语。 纱帽巷,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八大巷之一,在这儿开班的可不叫戏子,而是妥妥的青楼窑子。 但凡带着“班”这个字眼,都是出了名的青楼。 敢情师父留下来的药房被人霸占,偷偷开了窑子? 秦海朝拉水的汉子拱拱手问道:“兄弟可知道这楼子是不是叫如意堂?” 汉子固定好套绳,用力一抬车把,看了眼秦海全白的眼睛才说道:“去年这儿还挂着如意堂的牌子,好像空了好些年,年初才开了家青楼叫红柳班...” 话还没说完,巷子里就有好几个人在朝送水工招手,话被打断,汉子也懒得继续往下说,拉着水车就进了巷子。 让开道的秦海随后又问了几个在街面上摆摊儿的商贩,回答的口径很一致,这座红柳班没开业之前的确叫如意堂。 得到确认,秦海又翻了翻手上的破账本,在夹层里翻出一张崭新的房契,这是三年前老头特意来京师换的新式房契。 对照了门牌号,收起房契和账本,秦海深吸了一口气,又搓了搓脸,这才走到红柳班的门口敲门。 “咚,咚咚!” 秦海很礼貌的后退两步,等着里面的人开门。 少时,咯吱一声响起,木门被打开,一个贼头贼脑的龟公探出头左右查看,上下扫了秦海几眼,才把视线停留在他的一双白眼珠上。 见秦海穿的破破烂烂,又是个白眼青光瞎,龟公的眉头瞬间皱在了一起。 “日你妈个仙人板板,瞎子要饭要到袍哥堂口来了,到别处要切,再喊门,老子可不管你是不是丐帮的人,龟儿子腿都跟你打断,滚远些!” 话音刚落,只听嘭的一声,刚刚还满口脏话的龟公连人带门直接被踹飞。 屋里子传出一阵哀嚎,紧接着正大门被打开,一群人拧着棍棒,二话不说直接朝秦海砸去。 安静站在门口的秦海微微侧耳,卷起袖口揉了揉手腕,嘴角往上翘起,天气这么冷,正好活络一下筋骨热热身。 跟着那个到处忽悠的半仙脚医师父混了五年,对付一群杂役还是不在话下的。 转辗腾挪间,棍棒没挨着秦海,那些围上来的杂役却一个个的飞出了好几米远。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地上就躺着十来个杂役在滚地哀嚎。 红柳班门口的动静吸引了不少人围观,秦海则杵着破盲棍缓步进了一楼大厅。 刚进入到红柳班内,又有十几个人拿着刀棍从通往后院儿的房门冲了进来。 其中有个四十来岁的老鸨从二楼下到楼梯间的花台,用手绢儿捂着鼻子,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秦海。 “哪儿来的叫瞎花子,吃了豹子胆了还,光天化日之下强闯红柳班,真当我柳红云这些年白混了?来人!剁碎了喂狗!” 秦海丝毫没有畏惧,嘴角一撇,动若脱兔,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出手,如同一道闪电从众人的眼前晃过。 紧接着一道道人影倒飞而出,整座红柳班哀嚎遍野。 二楼三楼过夜的客人也被惊醒,纷纷披上衣服走出房门,站在走廊上扶着栏杆看热闹。 “这...是瞎子该有的实力?” “估计是装的吧,一个瞎子,能有这样的功夫?” “说不定人家还真的是瞎子,这可是京师,藏龙卧虎之辈可不少。” “话说红柳班不是走的吴帅的路子吗?这人嫌命长了?” “吴帅?都退回两湖地界了,京师现在可是冯帅当家。” “要我说啊,还得是冯帅,满清的根儿都给刨了,那小皇帝听说逃到日本租界去了?” “说是借着去德国医院看病,甩了冯帅的卫兵,才去的日租界。” “痛快...” 楼上议论纷纷,秦海则不以为意,脚下踩着老鸨柳红云,打开房契放在老鸨的眼前抖了抖。 “刚听你们的人说这里是袍哥堂口,都是龙背上走的人,兄弟伙认黄认教,这个事情怕是要讲个子曰哦!” 第002章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秦海此话一出,脚下的老鸨哪里还有心思看那房契。 对方开口就是袍哥黑话,明显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看秦海那架势,指不定是什么大来头。 老鸨嘟着嘴直求饶,秦海却没松脚,抬头用一双白眼环顾一周,声如洪钟:“袍哥人家从不拉稀摆带,今天这讲茶我可是吃定了!既然是袍哥堂口,那就请龙头大爷出来说哈聊斋!” 不管是二楼三楼的看客和姑娘,此时都闭上了嘴,胆小的人听的头皮直发麻。 在场的能听懂秦海话的不多,但凡能听懂的,都知道今天这事儿不好了结。 就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川音从三楼传来。 “老子看你个天棒不知死活,红柳班做的正经营生,一不得偷,二不得抢,三不坑蒙拐骗,四不强迫民女进窑,兄弟既然嗨过袍哥,不懂行仁尚义兄宽弟忍,打上门耗了兄弟的皮,碰盘不拜码头不进宝,剪眉毛倒打码子,那就么怪兄弟我不认教不认黄,把你当空子裁了!” 秦海抬头循声而望,一位四十来岁的壮汉带着一众哈喽缓步下楼。 刚刚被打翻在地的伙计纷纷起身,将秦海围成一圈,里外三层水泄不通。 脚下的柳红云听见汉子的声音也有了底气,趁着秦海没注意她,忍着脸皮上火辣辣的疼。 掰开秦海的小腿,几个轱辘滚出去一丈多远,也顾不着身形狼狈,钻出人群哭丧着脸朝那下楼的壮汉奔去。 “龙头大爷点子硬,您小心~” 听闻是龙头大爷,秦海心里就有底了,这里应该是袍哥在京师的堂口。 楼上下来的人必定是堂口的舵把子,也就是这个堂口的话事人。 按道理说袍哥来京师,第一件事就得来堂口拜码头递片子进宝,这才认了靠山,方便以后在地面儿上行走办差讨生活。 秦海则不一样,并不是舵把子口里的空子假黑袍,反而在袍哥一脉有着极其神秘的身份。 当初跟着师父能够在西南横行无阻,就是因为有了这层身份才可以肆无忌惮。 别说京师的堂口,放眼天下的各个袍哥堂口,秦海都可以来去自如。 秦海慢慢摸到大厅中一张完好无损的方桌边,并列排开两个茶杯,其一倒满,另一杯只倒一半。 这是摆了一个顺逆阵,明面上的意思,袍哥斗法,顺者昌逆者亡。 龙头大爷一行人很快来到一楼大厅,人群让开,看见桌上摆放的茶阵,壮汉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秦海大打出手不说,还直接摆了斗法的茶阵,意思就很明显了,摆明的踢馆。 舵把子也不言语,撸了撸袖口,将两杯茶倒回茶壶,自己重新斟满一杯茶,随即一饮而尽。 重重的将茶杯砸在桌子上,横眉竖眼的看着秦海,意思是这梁子结下了,有什么招尽管使。 秦海将房契摆在桌面上铺开,认真道:“合法的房契在我手上,你们擅自在我的地盘开堂设口,没有任何言语消息,这就是强取豪夺。” “我在门口讲礼叩门,一轻二重,敬退三步,换来的是一顿辱骂。” “自是袍哥堂口,有这么招待兄弟伙的吗?” “就算是浑袍,起码的规矩也得有吧。” 舵把子龙头大爷仔细看了一遍桌上摆着的房契,又听秦海说并没有直接闯门,完全是因为手下蛮横无理才造成的局面。 转头看向旁边的龟公问道:“可有此事?” 此时的龟公肋条都快断了,躬着身子捂着腹部,脸色煞白。 听见舵把子的问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顾不着胸口钻心的痛,磕头求饶道:“小的以为是丐帮的人又来讹钱,烦不胜烦,这才开口骂了娘,还请龙头大爷饶命。” “说了多少回了,京师鱼龙混杂,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人,要饭的再来打发点钱息事宁人,你们这些龟儿子怎么就听不进去话,这是京师,不是在咱们西南!” 舵把子明白事因,倒是没责罚龟公,转过脸对老鸨道:“去把咱们的房契拿来。” 随即朝秦海抱抱拳道:“暂不说房契真假,这里人多眼杂,还请移步后堂细说。” 秦海猜到其中肯定藏着猫腻,也不废话,跟着舵把子进入后堂。 后堂不大,应该是专门议事的地方,上首供着关二爷的神像,下首左右各有四把交椅,此时已经坐上不同的人。 秦海见没给自己准备座位,倒也不生气,单手负后,仰首挺胸,神态自若。 “黄糖饼子白糖糕,国人的码头国人包,这半条街是国人的码头,哪个来了都得递上片子献上宝,打问兄弟贵姓?” 说话的是坐在下位首座的一个先生打扮的中年人,按照袍哥的规矩,这人是二排主事,堂口的圣贤二爷。 码头上敬称二爷,其实身份与谋士类似,见多识广,识文断字,易经八卦都会一些。 通常打扮成测字方士模样,在堂口里身份仅次于龙头大爷,比起坐堂大爷、执法大爷,排位虽然低了一阶,地位却不低。 一般情况遇见重要事件和人物,才会惊动一二排的大爷汇聚一堂,这个时候就应该二爷出面盘海底。 刚刚的问话,意思是这片儿都是袍哥的码头,但凡来这里的兄弟都会主动拜码头,递上证明身份的名片,说一说出身和在自家堂口的排位。 秦海闻言微微一笑,一腿向前半步微弓,双手交叉在胸口,随即抬过头顶,左右手握拳,只伸出右手的大拇指正对关二爷的神像。 一见这架势,在场的所有人立马懵逼了,纷纷皱起眉头,很是怀疑的看向秦海,这身姿和手势明显不对劲。 就算是舵把子之间打招呼也只是放置在下颚前方,从未见过高至头顶的手势。 “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鄙人姓秦,草字沧海,不是来龙坐豹,也不是堂口龙头,不属内外八门,不在排位之中。” 嘭的一声脆响,端着茶碗的龙头大爷手一抖,茶碗落地,连汤带叶碎了一地。 问话的二爷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问道:“兄弟打哪儿来?走的是水路还是旱路?” 秦海收回手势,重新单手负后,面露悲痛道:“高山随流水,潜龙才出渊,家师鹤泣西方,尚有仙音绕梁。” “四海三川,南北五岳,旱路我走得,水路也蹚的!” “可有码头靠山?”二爷又问。 “尊天地为父母,靠山靠水不靠外人,只靠自家兄弟走南闯北!” “拜的什么字,又坐的哪排交椅!”二爷再问。 “拜八德十品不分内外,无排无座不谈高矮,上奉天地,下恤黎民,万字兄弟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没有贵贱之分。” 秦海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坐不住了,这不是遇到了兄弟伙的袍哥人家,而是遇上了天地会的祖宗。 追本溯源,袍哥会就是天地会的残余势力在西南搭建起来的义会体系。 当时天地会在京师惨遭屠戮,不得已转移至南部和西南,因为分支和本土势力的融合,最后形成了袍哥会。 虽然改变了名称,其教义帮规,以及切口暗语都是从天地会衍生演变出来的。 但凡混到前三排的大爷,多多少少都清楚袍哥会的根脚。 哪怕从未见过天地会的人,口口相传的经典仍旧流传在袍哥之间。 能够坐上龙头大爷位置的人自然更清楚其中的含义。 虽说天地会早已分崩离析,依然有一个人存在于袍哥的心中,这个人就是秦海的师父陈仙芝。 在袍哥的传说中陈仙芝是天地会的祖师爷,活了快三百多岁,常年行走江湖,神龙见首不见尾,前些年还在西南各地出现过,好些码头的舵把子都碰过盘子对过识。 秦海刚刚的一番话直接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他可不是袍哥,而是袍哥祖宗陈仙芝的关门弟子。 第003章 逼着我躺平啊 “哎呀,真的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少会首快上座,看茶,看最好的茶!” 龙头大爷亲自把秦海迎到上首次位坐下,满脸震惊道:“祖师爷长命百岁几百年,怎么就驾鹤西去了呢?去年子还听说祖师爷去过三江汇流的好汉城,怎么就...” 秦海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金片子,和师父陈仙芝留下的会首玉牌递给了龙头大爷。 “师父知道末代皇帝被赶出宫的消息,心结已了,说人间再无牵挂,便驾鹤西去。” “办理好师父后事,这才按照临终时师父交代的遗言来京师,一方面接手祖产,另一方面让我再此开设医馆悬壶济世。” 天地会会首令牌龙头大爷还是第一次亲眼见,无法验证其真假,倒是那张金片子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 袍哥会的身份名片叫片子,分为金银铜铁绢绸锦宣,什么身份用什么片子,有极其严格的规矩。 金片子属于各个码头开山鼻祖那辈人才有的,现在极为少见,后辈都当着家传宝给藏着,轻易不会示人。 袍哥发展这么多年,又有清浑之分,堂口有没有金片子保存,就意味着这个堂口的血统纯不纯,以次来讲地位高低。 而这个金片子其实是天地会各香、堂、舵主事人才有的东西,都是祖师爷陈仙芝亲自颁发,根本无法作假。苏丹小说网 确认了信物,龙头老大自然不会对秦海的身份有所怀疑,这才真心实意矮起说:“少会首节哀,祖师爷心愿已了,一定走的安详,奋斗一生的事业终于有了善果,我们应该替祖师爷高兴才对。” 秦海点头称是,刚寒暄没几句,老鸨子柳红云才抱着一个箱子进来。 一看秦海坐到了上位,心里一苦,知道自己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也不敢看秦海,走到龙头大爷的身边,用龙头大爷递过去的钥匙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了房契。 秦海假装看不见,摩挲着掏出自己怀里的房契,递给龙头两相对比,细看之下才发现里面藏着的猫腻。 两张房契长得一模一样,底纹花边丝毫不差,出错的地方是钢印上的字。 秦海这边盖着的是民国执政的钢印,龙头大爷这边盖着的是京畿卫戍司令部的钢印。 “龙头大爷,您这钢戳不对吧,京畿卫戍司令部可没权利霸占民房,四九城里哪怕是一口井,应该都归执政那边管,您不是上当受骗了?” 龙头大爷想起当初拿下这片区域几栋房子和院子的时候,走的是吴帅副官汪启亮的路子。 纱帽巷路口这儿的如意堂荒废了好些年,汪启亮说是查封的房子,走关系可以便宜拿下来。 只不过汪启亮要从中抽两成费用,龙头大爷带着红柳班来京师讨生活,着急找个落脚的地方。 汪启亮又是袍哥中人,还是戴红顶子的仁字头,龙头袍哥这才信了汪启亮的鬼话,没成想居然买到祖师爷的祖产。 事情一捋顺,龙头大爷气的直跳脚,把汪启亮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可惜现在人家已经跟着吴帅退回了两湖地区,那些钱财只能打了水漂。 秦海和龙头大爷一细聊,这才知道实情,当下也有些为难。 龙头大爷倒是很讲规矩,祖师爷的祖产他是绝对不能强占的,否则这袍哥他是混不成了。 当下保证道:“少会首放心,袍哥人家,做事从不拉稀摆带,您给我一段时间物色房子,一旦找到合适的地方,立马给您腾出来。” 刚刚进红柳班秦海大致的看了一眼这栋房子,内部已经改造过,就算他收回来也不适合开医馆。 而且手上也不止这一栋祖产,还有好些个地方他没去,不一定非要在这烟花巷柳门口开医馆。 这么一想,秦海倒是有了想法,便开口说道:“真假房契的事咱们算是说清楚了,龙头也不像浑袍老摇蛮横不讲理,既然都是在京师讨生活,袍哥人家相互帮忙是应该的,这房子龙头改造装修花费不少,腾出来我也用不了。” “倒不如保持现状,龙头继续把堂口摆在这儿,也方便其他的袍哥来投奔,您按着市价每年给我租金即可,您觉得如何?” 龙头一听感激的不行,连忙抱拳感谢:“少会首,两下一请!我代在京师街面儿上讨饭吃的袍哥兄弟感谢少会首不计前嫌宽宏大量,往后只要少会首吱声,京师的袍哥兄弟任凭差遣!” 事情算是有了个好结果,秦海也暂且住在了纱帽巷后面一栋小院里。 经过闲聊,秦海对这个红柳班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龙头大爷名叫袁震,川军名将杨森的同乡好友,来京师讨生活也是通过杨森找的吴帅路子。 红柳班走南闯北,收养了不少因为战乱背井离乡的人,虽说做的是皮肉生意,却也都是自愿。 这年头普通人家能活下去就算不错了,在红柳班还能够过上舒服的日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 要是傍上个官老爷富商,当个姨太太,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京师城南八大胡同这一片的巷弄里,从半遮门到叫得出名号的青楼数以万计,从业人员更是不计其数。 都说京师的繁荣看前门,前门的繁荣看八大胡同和天桥,一边是达官贵人富豪商贾消遣的地方,另一边是普通老百姓才消费得起的地方。 有人说普通人在八大胡同连狗都不如,在天桥却能当上一整天的大爷。 这就很形象的说明了两个地方的差距有多大,虽然是句调侃,实际上也大差不差。 龙头袁震看完秦海那册破烂的账本,心下惊骇的不行,心道还得是祖师爷,这八大胡同小一半都是他老人家留下来的祖产。 少会首看起来二十郎当岁,拥有这么多产业,就算是败八辈子家都败不完。 秦海初来乍到,对这些胡同串子一点都不熟悉,这些天袁震亲自带着秦海去接收产业。 事情倒是办的顺遂,院子要么空着,要么被人租住商用,给出凭条人家就能确认是东家来收租,一个个客气的不得了,都说受过东家老爷的恩惠。 一圈儿跑完花了好几天,秦海做了个新账本,晚上一盘算,把他都吓了一大跳。 四合院宅子就有十座,全是二进三进的院子,内城南城各有五座,都是扎堆在一起,很好管理。 街面的铺子二十间,全是带二进院子好地段的商铺,沿着珠市口大街从西往东走,但凡最好的地段都有陈仙芝留下来的祖产。 就连天桥那边都有酒楼、茶肆、客栈、货栈各一座,地处要冲,占地颇大。 除此之外在西郊玉泉山还有一座农庄以及良田数百亩。 清点完毕,秦海直接躺在了床上。 这节奏,逼着他躺平啊。 加上给人施针治病就能延长寿命,这要活到百年之后。 啧啧啧... 真不敢想。 第004章 如意盲医馆 秦海一穿越过来就患有眼疾,就连师父陈仙芝都束手无策。 白天跟盲人没区别,晚上眼神贼好。 不过这对秦海来说根本不算问题,因为盲眼的缘故,他能透视三十米内的任意物体,精度更是夸张到分子细胞的级别。 随便一件物品摆在他面前,看一眼就知道这物件儿有无瑕疵,是什么原料用什么工艺做成的,甚至连年份都能推算个八九不离十。 要是看人就夸张了,从内到外,清清楚楚无一不详。 因此只要他给人施针,其精度就连师父陈仙芝都望其项背,说秦海属于祖师爷追着喂饭的那一类人。 来京师已经有了小半个月,秦海也从红柳班离开,住进了胭脂巷巷口马路对面的一座二进院子。 院子前面有一栋三层小楼,每层差不多两百个平方,在这寸土寸金的西珠市口街边,很是显眼。苏丹小说网 秦海这些天请来一些会做木匠活的袍哥兄弟,把这座小院重新打理翻新了一遍。 又挂上了“如意盲医馆”的金字招牌,悄无声息的就开业了。 哪怕秦海谁都没说,开业的这天依旧热闹无比,龙头袁震带着数百袍哥兄弟捧场。 龙狮凤舞,锣鼓喧天,热闹了大半天才消停下来。 袁震讲义气,袍哥们更是卖力,走街串巷但凡找着活计,做工闲聊之余都会提上一嘴刚开业的如意盲医馆。 有袍哥镇堂子,南城地界上的三教九流就要掂量掂量其分量了。 秦海也明白袁震是好意,但心里是真的不太想闹的满城风雨,这下好了,消息一传开,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从早到晚秦海就没消停过,这种勤勉努力的日子他是真的过够了。 不得已,秦海只好在医馆门口竖了个牌子“问诊十块大洋,出诊二十块,概不讲价,逢三全天免费。” 规矩刚立起来,门庭若市的如意盲医馆就变成了针落可闻的寂静之地。 秦海落得清闲,每日晌午才来,天擦黑就回到后面小院过起了神仙日子。 说实话,跟着陈仙芝这么多年,就没一天享受过这样的福,想一想那几年过的苦日子,真的是遭罪。 不过秦海也因此把陈仙芝一身的本事都学到手了,而且还青出于蓝,教无可教之后,陈仙芝才觉得没什么好留念的了,这才驾鹤西去。 按照陈仙芝临走前说的,他起于微末,尝尽人间辛酸,后来机遇使然,获得了长生不老的法子。 刚开始异常兴奋,觉得天下唯我如此,很是嘚瑟了百来年。 岁月蹉跎,一直往后日复一日,当他把所有没享受过的都享受了一遍。 把所有行当和角色都经历了一遍,上到权倾天下的权臣,下到乡间贫民,全都亲身体验了一回。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什么都没留下,反而对任何事情都没了兴趣。 后来开始怨恨起老天爷,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好的机会可以长生不老,觉着这种煎熬太难受了,不能只有他一个人体验。 于是物色了好些弟子,结果都继承不了长生秘诀,就在心灰意冷的时候遇到了濒死的秦海。 完全放弃的陈仙芝死马当活马医,结果秦海不仅能继承长生秘诀,还学的贼快。 于是一股脑的把所学全部教给了秦海,短短五年而已,可想而知这五年秦海过的有多凄惨。 临终的时候陈仙芝是笑着走的,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 秦海却成了冤大头,不过他现在并不自知,听人百句不如迈脚一步。 那些因为长生的忧愁和烦恼,现在的秦海根本体会不到。 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四九城的烟火气,很让人着迷。 开业已经十来天,外面的天气越来越冷,雪也下的越来越大,界面儿上行人很少。 就连雷打不动的小摊贩都告了假没出摊,三九寒天,窝在炕上喝点小酒,要是再有个娘们儿搂着,小日子能赛过活神仙。 秦海看了眼手里的怀表,才下午三点,正想着要不要再待一会儿,门口突然停下来一辆黑色轿车。 一位身穿青花旗袍披着貂毛披风身材曼妙的女人,摇着杨柳腰扭进了医馆大门。 跟着女人身后还有两人,一个是身着朴素的丫鬟,还有一个别着枪面色凶狠的警卫。 秦海的确生了一双白眼,白天也不能视物,但不妨碍他动用透视能力去看人。 “这么冷的天,太太亲自上门问诊,看样子身子抱有急恙。” 女人刚落座,听见秦海的话,好奇的打量着秦海的那双白眼:“你一个瞎子,我刚刚进门又没吭声,你怎知道我是那富贵人家的太太,而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媳妇儿呢?” 秦海微微笑道:“瞧您说的,哪有普通人家大冬天会穿高跟鞋,鄙店虽小,装修用料可不差,您刚进门,我就知道今儿个财运不错,单听您走路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在府里掌管参政大权的富太太。”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城南警察局长邹永康的三姨太,秦海直呼对方管家的太太,是故意逗人家开心,做小的这些姨太太,谁不想把大的干掉好独乱大权。 “你这瞎子,倒是会说话,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只是偶感风寒,并没有急恙,只不过家里那位在附近搓麻,满屋子烟气呛人,这才出来透透气散散味,听说这里新开了家医馆,据说是个能说会道,包治百病的年轻盲医,就过来瞅瞅,看传言是真是假,正巧风寒没断根儿,身子骨不太舒坦,你给看看?” 秦海怕冷,屋子里的炭火烧的很旺,哪怕两百平的面积,温度就没低过十度。 呆在屋子里不脱掉外套,一小会儿就能热的满头大汗。 三姨太褪去斗篷,伸出右手搁在脉枕上,仔细打量着秦海的动作。 她刚刚说的话倒是不假,的确是闲着无聊才出来透气,也是听着一些传言,知道的这家如意馆,太太圈里的风评不错,都建议有事没事过来号号脉。 风评这么好,三姨太自然就好奇,想亲自试试,这盲医到底哪里好。 听完三姨太的话,秦海并没着急回话,假装侧耳听了一会儿,又在桌子上摸了几下才摸到三姨太白皙滑嫩的右手。 感受着手里的丝滑,秦海忍不住点点头很赞赏的“嗯”了一声。 “哟,这还没搭上脉,你嗯个什么劲儿?” 秦海摆明了在吃豆腐,三姨太有些温怒,迅速缩回手身子后仰,表情很是玩味的看着眼前的秦海。 站在身后一直盯着秦海的警卫发现不对劲,手已经很自然的放在了枪套上。 “太太勿惊,好的大夫,望闻问切缺一不可,而且还得样样精通,虽未搭脉,光是听您走路说话和呼吸的声音频率,我就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太太抱有急恙,而且沉疴依旧,若不早点治疗的话,消香玉损就在眼前啊。” 警卫一听秦海咒局长最疼爱的三姨太要死,这还了得,打开枪套就要拔枪。 秦海则不紧不慢的靠在椅子上云淡风轻道:“小兄弟莫冲动,听你打开枪套时手直哆嗦,想必昨晚喝了大酒,右手乏力微微发麻,有些不听使唤的微抖吧,还有你那腚眼子里冒出来的痔疮都快有杏子大了,疼也不疼?” 第005章 我讲缘也讲元 “噗嗤!” 秦海的话一出,三姨太和身后的丫鬟同时捂嘴嗤笑。 三姨太转过身看向身后左侧的禁卫:“顺子,这瞎子说的可是真的?” 顺子满脸通红,尴尬的只想挖个深坑把自己给埋了。 “回三姨太的话,老毛病了,一喝酒就犯这些小毛病。” 顺子虽然脸上依旧保持着冷漠,心里却对秦海有了一丝莫名的佩服。 一个瞎子,不仅能发现他手抖,就连隐疾都知道,还比喻的如此形象。 只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在场的三人都有这个疑问,不管是江湖郎中还是坐诊大夫,只要是中医,都讲究望闻问切。 顺子离这瞎子郎中可有三四米远,就算耳力惊人,能听出顺子拔枪时的动作。 可痔疮这种隐疾他是如何晓得的? 得到顺子的确认,三姨太有些怀疑的问道:“大夫,你这么玄乎,别不是和顺子串通好了吧?” 顺子闻言连忙摆手否认:“三姨太您可冤枉小的了,要不是您来这儿,我还不知道这里有家医馆呢。” 秦海并没有直接回答三姨太的话,继续说道:“小妮儿还笑别人,你每次来月事的时候是不是疼的一抽一抽满地打滚?一连三天,不管热敷还是姜汤都不管用?” 刚还在捂嘴偷笑的丫鬟脸刷的一下红透了,瞬间低头不敢看人,抓着棉袄的一角害羞的不得了。 “荷花,我怎么不知道,难道你每个月请三天假,是因为这个?” 三姨太惊讶的转身看着丫头荷花,见荷花点头,三姨太整个心都颤了几颤。 要说顺子的事有可能作假,荷花一个黄花大闺女,总不会把这种私事给一个外人讲吧。 莫不是遇到神医了? 三姨太一改之前打趣玩闹的心情,想起秦海刚刚所说她有沉疴已久的顽疾,而且不尽早治疗的话会有生命危险。 可平时她也没感觉有哪里不妥,自从跟了局长老爷,日子舒坦的不得了,怎么会有顽疾呢? 换了一副恭敬的模样,三姨太重新把手腕放在脉枕上,看着对面的秦海问道:“大夫,您之前说我有急恙,我平时能吃能睡,心情也不差,怎么会有沉疴顽疾呢?” 说着话时,秦海的手已经搭上了三姨太的手腕:“太太虽然这一年来的日子过的不错,毕竟遭过难,这些毛病都是以前留下的,有外人在,我就不展开说了。” “单说病症,太太平日觉得无恙,夜晚却是极为难熬,入睡难,睡眠浅,易惊醒,多梦盗汗,肝火旺盛,是不是连喝水都不解渴?一旦惊喜,是不是再也无法入睡?” “至于其他的嘛...” 三姨太震惊的无以复加,秦海的话字字戳中要害,听的她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就算是枕边人都发现不了,他一个第一次见的外人怎么能够如此清楚。 “你们俩去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打扰大夫给我号脉。” “是,太太!” 顺子接到的命令是寸步不离,这要是离开了他了视线,回去可不好复命。 正犹豫间,三姨太侧脸瞪了他一眼,加上旁边的荷花给他使眼色,顺子这才妥协:“小的就在门口,太太有事儿大声呼喊,小的会马上冲进来护卫您周全。” 三姨太知道顺子称职,也没有责备他,反倒是宽慰道:“你都看见了,这房间里也没其他人,他又眼盲,没事的,女人家的私事儿你可不能听。” 顺子无奈,只好和荷花打开后门帘站在门口放哨站岗。 两人在外面闲着无事,荷花便好奇的问道:“顺子哥,真的有杏子那么大?” 这种隐疾本来就不方便告诉外人,这下三姨太知道了,这小妮儿也知道了,顺子没好气的黑脸警告:“千万别到处说,过几天就消了,不碍事。” “疼不疼,顺子哥?要不然求下太太,让大夫给你也瞅瞅?”荷花关心道。 “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只要不喝酒,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荷花哦了一声不再说话,看着天空中飘散的雪花发呆,心里想着等太太看完病,她一定要找机会来问问大夫,怎么才能只好顺子哥的隐疾。 见荷花不再说话,顺子咳嗽两声,有点尴尬的问道:“荷花,你每个月请假三天,真的是疼的动不了?” 闻言,荷花的小心脏忽然砰砰乱跳,刚凉下来的脸又变得滚烫,不敢看旁边的顺子哥,声若蚊蝇道:“一个月也就三天,熬过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不碍事的。” 女人的这种事顺子不太懂,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只好提了提腰带,嗯嗯了两声,两人又陷入了无尽的尴尬之中。 医馆内,秦海已经详细的把三姨太的毛病说了个遍,针针见血,毫无遗漏,听的她一愣一愣的,不敢相信的看着瞎子大夫。 “按您这么说,我活不长了?呜~大夫,求您救救我,好不容易我才翻了身过上好日子,这还每两年,我还年轻,怎么,怎么就...” 三姨太去年才进局长的家门,十三岁因为家里穷,爹娘死的早,被舅妈偷着卖给了城里的青楼当了清倌人。 几年后被一个路过现场的商人看中,带着她一路北上到了京师。 期间堕胎好几次,商人有了新欢,就把她卖进了胭脂巷。 尝尽人间心酸的她在胭脂巷摸爬滚打了两年,终于被局长看中,万般侍奉讨好,终于脱离苦海,摇身一变从瑶姐儿成了局长姨太太。 日子虽然好了,过去的遭遇却无法忘怀,无论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其实一直都有些问题,只不过没有犯过什么大毛病,也就没过多的去注意。 经过秦海号脉,大小毛病说了一箩筐,差点把三姨太给吓晕过去。 这年头穷苦人家的贱命不值钱,就算有大病,也没钱医治。 吃过穷的苦头,三姨太如今富贵了,自然是惜命的,也不知道钱袋子里总共有多少钱,稀里哗啦全倒在桌面上,哭着求着让秦海无论如何都要救她一命。 秦海扫了一眼,百来十块钱是有的,大小都是钱,他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市侩,眼神儿似乎也变好了,三两下就把桌面上的钱放进了桌子抽屉里。 “太太无虞,您能遇见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好人,善因有善果,好人有好报,虽然这点钱不多,相遇一场都是缘,我这个人讲缘也讲元...” 秦海话还没说完,三姨太就听出来秦海嫌钱少,急忙说道:“神医您放心,只要能把命救回来,多少钱我都出,今天出门急带的少,明天一定带足了再来...” 第006章 太太是见过世面的 不等秦海多说话,三姨太说明天再来,便着急忙慌的出了医馆上了车。 一路上三姨太不说话,顺子和荷花也不敢问,心中都有一些忐忑,不知道刚刚这么一会儿,医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海有些无语,坐在桌子边伸了伸胳膊,心想这三姨太是真有意思,他话还没说,都没开始诊治就走了。 合着不花够钱,都不配听秦海之后的话似的。 这样也好,今天的收成不错,包括明天的生意都有了,是时候打烊歇业了。 刚起身准备去关门板,还没迈步,门口的后门帘又被人给掀开了。 “秦大夫在吗?秦大夫?” 温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秦海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回答道:“在里面儿呢,我眼神儿不太好,客人请进。” 随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秦海利用透视眼一看,居然又是一位富太太。 不过这位太太比起刚离开的三姨太,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神态,足足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并不是秦海瞧不起人,这人和人是有区别的,他是医者,自然得一视同仁,但这不妨碍他欣赏这些让人身心愉悦的各色美人。 师父陈仙芝有句口头禅:“老则老矣,还他妈的好色,要是不好色,就算长生又有什么意义,还是好色一点好,好色能长生!” 当时秦海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得知陈仙芝是长生者之后才逐渐明白。 支撑他活过千年的不是什么狗屁抱负和理想,原来是因为爱美好色,才熬了那么久不舍得死。 暂且不谈其他,穿过门口玄关屏风的富太太已经在对面落座,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听声音,太太是第一次来,怎的知道我姓秦?” 刚脱掉貂毛大衣的富太太点上一根烟,悠闲的吐了口青烟:“抽根烟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秦海端坐在椅子上,面露微笑:“自打立了规矩,我这儿也变的门罗可雀,一般人花不起这个钱,能花钱找瞎子问诊的自然都是上帝,您随意就好。” 富太太倒也讲究,身边的丫鬟自带了一个青花瓷烟缸,秦海一看心里就乐了。 合着拿前清宫里的宝贝当烟缸,这位看起来不到四十的太太,应该趁不少钱。 “我见刚刚离开的那辆车牌号好像是南城局子头儿的,莫不是他家的太太刚走?” “局长大人的三姨太,路过顺便来看看,太太您这么清楚,身份不低吧。” 对于秦海的试探,富太太并不介意,反而很坦然道:“逢年过节都得来我家坐坐,大多有头有脸都打过照面,倒是刚刚那位面生,原来是三房小妾,这倒是正常了,这种小妾可是进不了我家大门的。” 富太太话里话外都是天生的优越感,秦海多少也能猜到是什么级别的人,稍微打量了一下对方,心里也有底了。 “您来应该不是跟我一个瞎子聊闲天儿的吧,要不然先号号脉?” 秦海的手在桌子上摸了摸脉枕,真丝软垫,还绣着金凤暗纹,也只有这样的脉枕才配这些达官贵人的妇人小妾。 富太太见多识广,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精致的脉枕,多看了两眼称赞道:“瞧你年纪轻轻的,生意经可是摸的门儿清,看你门口的屏风和假山就不俗,屋内的陈设也有品位,没想到这脉枕还是瑞蚨祥的手工。” “太太不是凡人,这眼力劲儿真毒。” 此时秦海已经搭上富太太的手腕,佯装号脉,嘴里也没闲着,恭维的漂亮话可不能少,这样的大生意,服务一定得周到。 “我是前几日听人说起过你,赞誉之词不少,话里话外玄乎的不行,今儿个刚好去瑞蚨祥定了几套年服,顺道过来瞧瞧真假。” “我这把年纪,毛病不少,传言只要你号过脉,几乎是无所不知,更能对症下药,手上的功夫还不差,今儿你要是能说个七七八八,这看诊的钱我给你翻倍。” 秦海闻言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万分感谢道:“托太太的福,晚上不用再喝那烧心的苦清儿,怎么着也得换上一壶正宗的老汾酒尝尝。” “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光腚子,说起话来怎么老气横秋的,年轻人,一点朝气都没有,还是装老卖老,好骗人钱财?” 松开太太的手腕,秦海正言道:“瞧您说的,老话儿说的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这又是干的治病救人的买卖,太过轻佻,怎能取信于人。” 收回手,富太太被秦海的话给逗笑了:“说话儿一套一套的,跟江湖郎中似的,一点都不踏实,说说看,我这身子骨,可还硬朗?” 秦海并未着急回答,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珐琅小瓷瓶,轻轻的放于桌面之上往前推了推。 “太太是见过世面,要不先给我这小瓷瓶掌掌眼?” 看着秦海脸上神秘的笑容,富太太疑惑的拿起瓷瓶,先是瞅了瞅外观造型和釉面花纹。 珐琅彩釉,色泽明亮,又以明黄打底,显然是皇家御用的物品。 旋开帽盖,只是一瞬间,一股清香弥漫而出,富太太闻之,眼角瞬间闪烁着光芒。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有鼻疾的,还有你这香味,我从来没闻过,居然能让我的鼻疾瞬间舒缓...” 秦海其实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富太太鼻子深处因为抽大烟导致病变,鼻黏膜受损严重,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却反反复复总是好不了。 加上她又抽香烟,呼吸道自然会出现连带问题,导致嗅觉迟钝,并且影响到了味觉。 如果长此以往,过不了几年,这位富太太就会出大问题,这些看似无关痛痒的小毛病一旦集中爆发,是会要人命的。 秦海将富太太的症状和病因无比清晰准确的说了一遍,听的富太太大汗淋漓。 她还真没想到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一时间有些心慌,不过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样子。 秦海当然了解富太太的心思,于是丢出了重磅炸弹,这种人家自己送上门来,不来套疲医套餐,秦海都觉得对不起师父那五年的刻薄教导。 “太太若是觉得在下说的准,接下来您可得听仔细了,这可是关系到您还能享多少年福的关键,万万马虎不得。” 富太太一听,整个人都绷成了一根弦:“你可别吓唬我,要是说错了,小心你这医馆明天就给封了。” 秦海淡淡微笑:“太太是否不能久站或是久坐,睡觉不能平躺,只能侧身?” 第007章 试过的都说好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富太太满眼疑惑。 秦海双臂下垂,放在桌面下摩挲着一块随身暖玉,也不回答对方的问题,继续将富太太的病情都说了出来。 “每日午时您是不是头痛欲裂?傍晚又口干舌燥?” “要么失眠无法入睡,要么久睡不醒,经常遇见鬼压床?” “有时候一连半月食欲不振,有时候却饥饿频繁,还得是大鱼大肉才能缓解?” “腹痛、心颤、脾胃不顺...” 一连十几条,条条都说到了关键,富太太听的冷汗直冒,刚来时的悠闲状态不复存在。 心里是越听越害怕,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更是刮目相看,没想到真的这么会这么神。 “今儿总算是开了眼了,大夫能把症状病因说个八九不离十,的确是神奇,但是治病救人,总不能只是看出病因就算完了吧。” 看着强装镇定的富太太,秦海忍不住好笑,估计心里都快吓死了,还表现的这么轻松。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言语上怕是很难让人就范,那就只好使出杀手锏了。 “太太说的是,医者仁心,自然是要以治病为目的的,您请侧身,先让你感受一下小医的手法。” 富太太并没有多想,扭动着身子侧坐在椅子上,秦海撑着桌面起身,摸着桌沿慢慢走到富太太的背后。 “小医上手,会碰触到太太尊体,如有不敬,还望您多多体谅。” “医患无男女,无需顾虑,我倒是想看看你这么自信,手法到底能有多好。” 富太太双手放在腿上微微相握,挺直了腰背,心里很是期待的等待秦海上手。 年纪一大,颈椎,肩椎,腰椎等都有不同程度的毛病,富太太看过不少大夫,也去洋人的医院试过,理疗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中药西药吃了不知道多少。 最多也就是当时能缓解一下,过一两天,又会复发,都是些小毛病,却最折磨人。 秦海轻搓了几下手,在两个丫鬟的监督下,双手搭在富太太的脖子左右。 双手成捧水状捧住对方的脖颈,大拇指在后脖轻轻上下揉搓按捏。 刚开始富太太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慢慢的才发现一直发凉的后脖子居然开始升温甚至有些发烫。 随着秦海的手指不停的运动,僵硬的脖颈居然开始变得舒缓,那种刺痛感也逐渐变成了酸痛。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放松过后的富太太任由秦海在她的后脖颈揉捏,居然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就在她感觉快要睡着的时候,后脖颈处突兀的响起了一阵连串的“咔嚓”声。 几股钻心的疼直冲脑门,富太太尖叫着,如同弹簧一般跳了起来。 一手护住后脖颈,一手指着秦海正要破口大骂。 话还没出口,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富太太咦了一声,扭转了一下脖子,上下左右来来回回好几次,再也听不见咔咔的声音,也没有那种僵硬的疼痛感。 以前那种头重万斤的感觉瞬间消散,居然感觉不到脖子上有脑袋的重量。 一通百通,顷刻之间就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这种清爽感,好像只有做少女时才有的感觉。 轻盈,仿佛翩翩起舞的蝴蝶,酥爽,再也感觉不到那种拖泥带水的难受。 好神奇!!! 秦海已经坐回到座位上,从抽屉里掏出一把紫砂壶,轻轻了嘬了两口:“太太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只是想要平躺还不行。” 有了这种神乎其神的亲身体验,富太太哪里敢不信秦海的话,之前的装模作样消失不在,满脸笑颜,从旁边丫鬟手里拿过皮包,直接掏出一根小黄鱼递了过去。 态度极其真诚,言辞无比诚恳道:“这算是今日看诊的费用,您别嫌少,如果想要平躺的话,您有办法吗?” 秦海没有去拿桌面上的小黄鱼,而是假装侧脸看了一下窗外,表情有些为难。 “时候应该不早,年根儿天黑的早,我又是单身一个人,还得忙活着烧火做饭...” 富太太一听笑了,不说刚刚给出去的小黄鱼,那可是一两足金,市面上可以换三十块大洋。 五六个人去东来顺胡吃海喝也才花费一块大洋而已,三十块大洋什么样的菜吃不到。 秦海这话的意思很明显,看诊是看诊的钱,治病是治病的钱,阅人无数的富太太怎么会听不懂话里话外的意思。 也不多说,直接从包里又拿出两根小黄鱼,放在桌面上推到秦海的面前。 “三根小黄鱼,换我睡觉能够不那么煎熬,应该足够了吧?” 秦海摇了摇头仍旧不接小黄鱼,只是问道:“您的呼吸好像畅通了不少。” 富太太闻言恍然大悟,哎呀一声:“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鼻子舒服了,完全感觉不到之前那种沙沙感,还以为从来没生过病。” 说着话,富太太又拿出两根小黄鱼推了过去:“今儿就带这么多出来,只要您让我晚上睡的舒坦,往后我常来,次次都给您带小黄鱼儿。” 秦海假装在桌子上瞎摸了几下,这才摸到无根小黄鱼,还很让人无语的挨个咬了咬。 确认是真的小黄鱼,放进抽屉里的一个小木盒里,随后锁上抽屉,缓缓起身,冲着二楼的楼梯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楼会堂看诊,二楼理疗推拿,试过的都说好,您请!” “理疗推拿?试过的都说好?哈哈哈,真逗。” 听见这个新词汇,富太太觉得蛮新鲜,同时也好奇二楼会是什么样的布置。 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二楼,放眼一看,依旧是个大平层。 不过有两扇讲究的屏风把整个空间隔成了三块区域。 一边是洗浴泡澡的地方,另一边有几个大木桶一样的东西,木桶下还有像是类似灶炉的东西。 中间位置是一张长条形的高床,刚好一个人平躺在上面的宽度,两边有古色古香的木架,上面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 “屋子里的温度不低,您可以先简单的沐个浴,有瑞蚨祥定制的浴袍睡衣在旁边,崭新的,您用过之后可以带回家自用,我这里都是一次性用品,从不重复使用。” 第008章 不知羞耻 “你这倒是挺讲究,这些摆设和工具看起来还真新鲜,那几个木桶是做什么的,装水的么?” 富太太看着这些新奇的玩意儿,从来没见过,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那边是蒸桑拿用的药桶,祛湿排毒,美容养颜,一个月蒸几次,可以排掉体内的湿毒,保管您气血通畅,皮肤吹弹可破。” “哟,这么神奇的吗?那我以后可要常来,年纪大了,比不上那几个小妖精年轻,再这样下去,我家老爷怕是连碰都不愿碰我了。” “您放心,只要蒸上一次,您就知道妙处了。” 富太太很期待以后的改变,不过还是先把睡觉的问题给解决掉。 过去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富太太终于沐浴结束,来到中间的位置,看着那张皮床好奇道:“我就这么躺上去?” 早已准备好的秦海挽着袖口站在床边道:“光趟上来可不行,您还得把上身的衣服褪去。” “啊?全部褪去?”富太太表示很惊讶。 虽说秦海是个瞎子,但在一外人面前衣不遮体,出于礼法也好,道德也好,都不怎么合适。 富太太一时间有些犯难,虽说医患不分男女,让一个陌生男人在身上肆无忌惮的触摸,怎么想都觉得不行。 可一想到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那种煎熬是真的受够了。 再加上颈椎到现在都感觉异常的舒服,足以证明秦海的手法绝对没问题。 思来想去,犹犹豫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秦海很明白富太太心里的想法,很严肃的道:“太太您无需多虑,我是大夫,又是瞎子,在我的心里只有病人,您要相信我崇高的医德,是绝对不会做出有违伦理道德的事情的。” “何况您的家仆也在旁边,我们是在治病,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哪怕是您家老爷来了,都是可以在旁边观看的。” 富太太一想也是,又不是偷偷摸摸和男人私会,又有丫鬟在旁边作证,有什么好怕的,何况那么多太太都试过,她们可以,凭什么自己就不行? 一想通,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只不过褪去衣物的时候还是有些害羞。苏丹小说网 见秦海扭着头,而且眼眶子里是一双白眼,也就放弃了最后的一点顾虑。 推拿床上垫了一层厚毛毯,头部还有一个很软的枕头,下身则是盖上了一床薄毯,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块后背。 秦海先是从身边的移动柜子上打开一个青花瓷瓶,盖子一打开,就有一股幽香弥漫而开。 这种香味让人感觉不到腻,也不会有冲的感觉,是那种淡淡的雅香,清新迷人,让整个二楼都变得跟在春天里的百花园似的。 青花从罐子里取出一些粘稠的乳状液体,在手上微微揉搓了几下,在上手之前还会很负责的提醒了一句“要开始了。” 此时的富太太很是紧张,活到这个年岁,还只被一个男人碰过,这种全新的体验让她既羞耻又期待,莫名其妙的有一种刺激感。 当秦海上手之后,感受着冰凉的乳液涂抹到背上时,那种清凉之感有点让人头皮发麻,却又非常的清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舒适感包裹在身上。 秦海一直都是抬着头,哪怕双手在富太太的背上不停游走,依旧表现出了一种崇高的姿态。 旁边的丫鬟死死的盯着秦海,只要秦海敢有一点越矩的地方,她们就会拼死护住,绝对不会让秦海的咸猪手得逞。 随着时间的推移,富太太背后的清凉之意慢慢的转变成了温暖,秦海的双手所过之处,有一种滚烫的感觉。 没多久,趴在枕头上的富太太感觉到了滚滚而来的困意,又出现了之前秦海按摩脖颈的那种奇异感觉。 仿佛有千万只火蚁在身体内到处乱爬,奇痒无比,却又舒服的要死。 本来富太太还能克制住,谁知道秦海的力道和速度越来越强,越来越快。 那种酥麻,疼痛,酸痛,痒等等各种各样的感觉融合在一起的时候。 富太太完全不受控制的发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沉迷在那种奇妙的感觉之下并不自知,整个人都跟要上天了一样。 一直站在旁边负责监督的两个丫鬟哪里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 两人面面相觑,见夫人的表情极为享受,秦海的手也很规矩,但发出的声音就是在是有些让人脸红,这个时候她们又不好打断秦海,只能红着脸,眼观鼻,鼻观心。 仿佛已经飘到云端的富太太正在这种迷迷糊糊中享受,哪知道秦海的双手忽然改变了手法。 力道之大超乎她的想象,速度之快让她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只听见一阵骨头碎裂的“咔咔”声响起,富太太扯着嗓子哀嚎了十几秒。 最终直接昏厥了过去,趴着一动不动。 两个丫鬟被惊醒,上前就要查看富太太的情况,秦海则收了手,在一旁的面盆里洗手。 “放心好了,睡个半个小时,你们家的太太就能自动醒来,到时候服侍好你们太太沐浴更衣,今天的治疗就算结束了,我去楼下等着你们。” 确认自家夫人只是熟睡过去,两个丫鬟才将信将疑的放秦海下楼。 回到一楼,秦海舒服的坐在椅子上,调节了一下背靠的角度,给腰部垫了个枕头,又打开抽屉的锁,拿出茶壶悠闲了嘬了起来。 约莫着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哼着小曲儿的秦海,在听见楼梯上的响动时迅速坐正了身子,收起手里把玩的暖玉,佯装在收拾桌面。 “难怪人家对你赞不绝口,非要让我来试试,单说你这手上功夫,不管是上海滩还是京师,都足够你活的滋润了,要是今晚当真能睡个好觉,明儿个会有人来给你送赏钱的,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富太太整个人神清气爽,整个人的气质足足拔高了一层,浑身通畅,连走路都带了一股子春风。 离开医馆,坐上车的时候,富太太忍不住侧脸看了一眼正在慢慢关门板的年轻人,心里忽然有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悸动。 有点慌乱的夫人立马拉上车窗的窗帘,靠在座椅上,捂着快速起伏的胸口。 回想起之前那种缥缈似仙的感觉,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知羞耻。” 这种感觉,好像只有二十年前才有过吧。 半天没有弄好门板的秦海,用余光看向已经远去的轿车,假装搓了搓手,环顾了四周,发现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这才三下五除二迅速装好门板关上店门。 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要是让人看见了,绝对不会相信这是瞎子能做到的。 第009章 这个盲医不对劲 富太太的车离开珠市口大街,进入内城,最后再拐入铁狮子胡同。 轿车刚停在一座大宅院的门口,就有站在门口的警卫上前开门。 “老爷回来没?” 下车的富太太看都没看警卫一眼,直接进入了宅院大门。 “老爷和三姨太五姨太在洪福班听戏,晚上回去韩次长家搓麻,估摸着夜里是不会回来了。” 富太太叹了口气,直接进了自己的卧房,嘭的一声关了门,明显是生了气。 这会儿天才刚擦黑,丫鬟们都被吓的站在原地不敢动。 听见动静的四姨太出门一瞧乐了:“大姐,您这是跟谁生气呢,别气坏了身子,一会儿该开饭了。” 过了半晌都不见有回应,四姨太不敢出声骂人,动了动嘴,做了一副鬼样子,偷偷啐了一口,心道都成了个黄脸婆,难不成老爷应酬还带着她?不丢份儿么。 无声骂骂咧咧了一会儿,四姨太跟个要紧似的扭着脖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四姨太才敢骂出声:“装什么大尾巴狼,还真把秋府当成自己一言堂的地方了,等着吧你,再过几年,看老爷还给不给你甩脸子。” 秋府,主人是当下京师警备厅长的府邸,五进的大宅院,换在前清,这可是皇亲国戚一品大员才能住的地儿。 按照现在时髦的话来讲,这可是正宗的大宅门儿,一般人可进不了。 富太太这么瞧不起人,那是因为这座府邸是她秋家的祖产,她可是地地道道的富家小姐。 已经当上厅长的黄文中要不是因为有秋家的财力支持,不可能会混的风生水起官运亨通。 上门女婿这个身份,黄文中一直耿耿于怀,但又不能对秋兰玉太差,否则背上一个不忠不义不孝的黑锅,官运只怕也就到头了。 不到五十就坐到京师警备厅的第一把交椅,只要再熬一熬,最低都能混上个次长当当。 热衷于权利的黄文中在外面应酬不暇,对发妻秋兰玉恭敬有加,甚至有点相敬如宾的感觉。 一个月勉强交一次作业,算是完成了赘婿该有的责任和义务。 其他的时间,基本上都是一头扎进了权利的旋涡之中,至于那几房姨太太,都是从烟花柳巷里挑来的。 对于醉心于权利的人来说,女人嘛,只不过是个陪衬而已。 都坐到了这个位置,别人有,他也得有,不然就是不合群,没有共同爱好和语言,还怎么结交权贵升官发财? 秋兰玉此时躺在床上抽烟,心里那个很烦,倒不是烦黄文中应酬不带她,而是烦自己的春心荡漾。 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正卡在中间,又因为是正房太太的原因,只能打碎的牙齿自己咽,在这方面极为克制自己。 但是今天差点让她破了最后一道关隘,要不是有两个丫鬟在旁边盯着,怕是会忍不住猛兽出闸,彻底的放松一回。 想起那个盲医的手法,身上就有些燥热。 这年头富太太和老爷们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多少太太在外面圈养着戏子。苏丹小说网 她不是没有心动过,可一想到那些戏子娘们儿叽叽的就不得劲儿。 秦海虽然眼盲,可手上的力道,啧啧啧,怕是有千斤重的力气,光是后面那几秒钟的手法,就知道其手速有多快,力道有多稳了。 掐掉烟头,秋兰玉从包里拿出明黄珐琅小瓷瓶,打开盖子轻轻的朝鼻子扇了扇,清香扑鼻,让人神魂安宁。 闻着这股子淡雅的清香,一股子困意弥漫了全身,眨了眨眼,眼皮似有万斤。 一瞬间,整个人就进入了熟睡中。 很快,她就开始做梦,梦里的她又去了趟如意医馆,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下雨。 没有下人接,也没有雨伞,就这么淋着雨,感觉全身都是湿漉漉的。 直到第二日早上十点,醒来的秋兰玉一摸床单,整个人臊的恨不得把脸皮都换掉。 这都几十岁的人了,居然还... 起床吩咐下人把浴桶搬来泡澡,顺便处理掉了痕迹,这才想起来昨晚睡的是真舒服。 哪怕都那样了也没有醒来,足见睡的有多熟,而且现在浑身上下从内到外舒服的不得了,以往那些小毛病都跟飞了似的不见了。 快速沐浴更衣,躺在先换了被褥床单的床上,无论是平躺,还是侧躺,腰椎和脊椎一点都不疼了,就连特别喜欢落枕的颈椎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这感觉,简直神了,望着天花板的秋兰玉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跟在做梦一样。 就在她感觉极不真实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叩门声:“娘,太阳都晒屁股了,怎么还不起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敲门的人是秋兰玉的女儿,秋淑云,十七岁,京师大学一年级,今天是周末,才待在家,平时早就去学校了。 秋兰玉打开门看着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女儿,开心的拉着女儿的手进屋,把身体变好的事儿说了一遍。 秋淑云听完还以为秋兰玉是在给她讲神话故事,根本就不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种人和这种事。 她从小就接触到了西方文化,唯物主义早在内心生根发芽,她只相信信仰和科学,对满清蛊惑人的那一套封建文化嗤之以鼻。 两个年代的人虽然思想上有分歧,到底还是母女连心,娘亲身体好了,不管因为什么,这都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不过秋淑云心里倒是记下了秦海和如意医馆这几个字,心想有机会一定要去揭穿江湖骗子的骗术。 有这样心态的人不止秋淑云一个,南城警局局长夏东山也不信,而且认为三姨太被骗了。 因为三姨太昨天晚上很反常,闹着性子要先回家,夏东山以为三姨太哪里不舒服。 结果人家一回家就翻箱倒柜的把私房钱都给翻了出来,而且一点都不忌讳他这个局长老爷。 大洋就不说,小黄鱼都有十几条,还有三条大黄鱼,全部装在化妆盒里和金银首饰放在一起。 看起来跟着魔要逃难似的,怎么劝都劝不住,最后只好绑起来审问才问出原因来,一听事情经过,又问了顺子和荷花,夏东山一琢磨就发现不对劲。 第010章 骗到太岁头上来了 第二天一早,秦海还在后院卧房的炕上睡大觉,一群二狗子在崔永康的带领下直接踹了房门。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秦海就被人给夹了起来。 迷迷糊糊的秦海晃了晃脑袋,翻着白眼有些慌乱的四处打量。 “还真是个瞎子,在江湖上坑蒙拐骗也就算了,民不究官不管,但是你骗到我们局长的头上了,这牢底你怕是要坐穿,来人啊,拖回去审他个三天三夜。” 看见满屋子黑洞洞的枪口,秦海才搞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些人可不是那些拿着花棍维护治安的脚巡,妥妥的持枪巡警。 再看说话人领口的金章,一颗金星,初级简任官,怎么也得是个局长之类的官职。 “我何德何能,居然惊动局长亲自上门拿人,这面子给的是不是有点太大了?还是局长公器私用,故意找我一个小老百姓的麻烦?似乎有些不值当啊!” 秦海倒是不介意戴上镣铐,只是被吵醒美梦这件事怎么都的说道说道,先文再武,至少也不会不占理。 “油腔滑调,你一个瞎子,也不能瞎猜吧,我可不是什么局长,只不过是个小队长而已,奉局长的命令,逮捕骗子郎中,这是逮捕令,哦,忘了,你看不见。” 被秦海这么一说,崔永康居然有些好奇起来,他今天是专门带队过来的,一个是因为三姨太是他最疼爱的小妾,这口气他得亲自出。 二来也是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有多大的魔力,能够让苦难出身的三姨太这么疯魔。 按道理三姨太的出身应该见惯了江湖把戏,不至于被蒙骗成这个样子。 所以亲自走一趟,会一会三姨太嘴里的年轻盲神医。 秦海只是一句话,就直接勾起了他的兴趣。 寻常逮捕人,哪用的着他堂堂大局长亲自出面,手底下的狗腿子多的是,随便叫个队长就能办妥。 “您就别装了,我虽然是个瞎子,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您应该就是崔永康局长吧。” 秦海的语气斩钉截铁极为果断,包括崔永康在内,旁边的两个队长和一众狗腿子都是满脸的疑惑。 崔永康迟疑了几秒,打了个哈哈:“那就借你的吉言,希望我早日升职成为局长,真要有那一天,一定把你放出来。” 崔永康嘴硬,就是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他倒要看看秦海怎么确认他就是局长。 秦海抖了抖手上的镣铐,深深叹了口气:“还以为遇见了贵人,没想到是个不敢表露身份的怂货,没意思没意思。”苏丹小说网 “你说谁怂货?”崔永康啪的一声拔出腰间的手枪抵在秦海的额头上。 秦海嘿嘿一笑:“您虽为局长,却是个怕老婆的怂货,这应该不是什么秘密吧,是也不是?” “妈的个巴子,信不信老子一枪毙了你,来人啊,拖回去,抽烂他的狗嘴!” 旁边的二狗子正要给秦海嘴里塞抹布,秦海扭过头快言快语道:“夏局长你信不信这一屋子人七八条枪,根本就不能把我带出门?” “信你妈个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子现在就能毙了你信不信?”崔永康火冒三丈,手枪已经上了膛,杀个人也就是扣个扳机的事情。 可惜他扣扳机的速度根本赶不上秦海动的速度,手指刚发力,枪就到了秦海的手上。 崔永康举着的右手还保持着握枪的姿势,好尴尬! 隔着几米远,旁边还有七八条条枪,这种情况下居然被夺了枪,而且枪口还对准了他的脑门儿。 他不是个瞎子吗?动作怎么这么快?谁看清楚了? 举着枪的二狗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在用眼神说着不可思议。 “都把枪丢到炕上,不然你们局长的脑袋可就要当场开花。” 众人犹豫了几秒,旁边最忠心的队长第一个丢掉枪,生怕秦海会真的开枪。 “夏局长,带来的都是亲信嘛,这么在乎你的性命,幸好你带了自己人,要是换了对手的人,怕是你小命不保。” 崔永康没想到事情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明明优势在他,怎么会变成这么个结果,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还真的会丧命。 “合字上的兄弟,咱们有话好好聊,别动气,小心枪走火。” 听见对方说合字上的兄弟,这是以为秦海是混黑的,怂成这么个逼样,能坐上局长的位置,估摸着花了不少钱。 “我不趟线,也不是合字上的兄弟,一个普通盲医而已,别给我瞎套身份。” “老哥该死,我还以为兄弟是绿林上的斗花儿,眼里进了沙,瞧不出您的辈份。” 崔永康啪的甩了自己一巴掌,满嘴的该死。 秦海冷哼一声:“你有官身,我还得在京师混饭吃,也不想惹麻烦,不过今儿的事咱们得说明白,这局面,可不是我先挑起来的,局长你说呢?” “是是是,是我不知道山有多高,扰了兄弟的周公梦,这个栽我崔永康认。” 崔永康后背早已浸透,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 “既然如此,你我过往不究,我就纳闷儿了,大早上的,干嘛扰人清梦?” 崔永康悔不当初的蹲在地上,拍了下大腿,一手捂着脸道:“还不是我那三姨太造的孽,昨天来您这儿走了一遭,回去就跟着了魔似的翻箱倒柜凑钱。” “问她她又不说,一着急动了粗,才知道您说我家三儿命不久矣,她得凑钱好让您救命。” “我一听这不是江湖上骗人的把戏嘛,我好歹也是京师南城的警署局长,就觉得您是在挑衅我,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出。” “小兄弟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老哥一般计较,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绝对不找您的麻烦。” 听完崔永康的解释,秦海这才了然,合着是他忽悠的太狠,那三姨太也是个惜命的人,就她那做法,谁看了都得心里起疑。 既然崔永康不是故意来找茬,死罪免了,活罪却难逃,这段时间正愁没合适的人选吸收寿元。 这崔永康自己送上来,可就怪不得秦海下手狠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不是不好相与的人,这么说吧,不光是三姨太命不久矣,局长老哥这身子骨怕也熬不了多久。” 崔永康一听眉头皱到了一起,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当着一群巡警和局长的面忽悠吗? 抬眼瞄了一眼额头上的枪管子,崔永康在心里叹了口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陪着这位小爷演出戏吧,狗命要紧。 直到现在他都不信秦海有真本事,但是在秦海接下来说话之后,崔永康信了,阳痿这种事儿只有他自己个儿知道,这要是还不信,绝对是脑壳有包。 第011章 以后你就是我亲爹 虽说屋里子还有其他人,好在都是邹永康的亲信,加上大家都是大老爷们儿。 阳痿不举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况且看邹永康的表情,那副震惊的样子,众人都好奇了起来。 莫非被这家伙说中了? 众人非但没有被缴械的难堪,反倒是勾起了他们的小九九,男人嘛,这种事儿谁不在乎? 蹲在地上的邹永康现在哪里还有局长的威风,一脸的不可思议,望着盘膝坐在炕上的瞎子充满了好奇。 “小哥你别不是胡掐吧,人到中年,多多少少都有点力不从心,你这话说给谁听,都会被唬住。” 旁边的小队长有些不信,邹局长三房太太,能不行? 秦海瞥了一眼说话的人:“暂不说邹局长的事儿,兄弟你看上去也才二十五六,以后大力丸少吃点,别到三十岁就不举,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 额...! 小队长一时语塞,逛窑子吃大力丸是常有的事儿,队里的兄弟都知道,可他一个外人,能猜的这么准? “嘿!神了啊,吴队长的事儿你都能猜出来,瞅瞅我有什么毛病?” 旁边一个狗腿子抬了抬帽檐,不服气的看向秦海。 秦海闭着眼睛,也不看狗腿子的方向,直接说道:“听你说话的气息,膏子抽的不少吧,一到晚上就咳的心肝疼,趁早戒了,不然活不了几年。”苏丹小说网 狗腿子闻言不说话了,虽说大家都沾烟土,但是明面儿上没人会承认,身上套了层虎皮,怎么都得装一下。 这下在场的人都无话可说了,秦海一猜一个准,不应该是蒙对的,估摸着有点东西。 邹永康不再疑虑,想起秦海说他命不久矣,连忙问道:“小兄弟,你说老哥活不长了,当真?” 秦海点点头:“邹局长有脑疾,不犯病的时候啥事儿没有,犯起病来头疼欲裂,什么药都不管用,只能抽点膏子才能缓解,是也不是?” 邹永康患头风的事儿局子里都知道,这也是为什么自上而下都沾烟土的原因,局长带头,下面的人不也上行下效,何况这东西一沾上就放不下,在局子里自然就形成了一股风气。 秦海说的准,邹永康和旁边的吴队长对视两秒,吴队长心领神会,一招手,带着兄弟们都出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邹永康和秦海两个人,见房门关上,邹永康嘭的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三头求道:“神医在上,我邹永康有眼不识泰山,刚刚冲撞了您,还请您不计前嫌高抬贵手,救我一命。” 对于邹永康来说,脑疾好些年,每次发作真的身不如死,本来不沾烟土,结果每次犯病不抽上几口根本缓解不了。 时间一长,膏子抽多了身体素质每况愈下,阳痿不举也是因为抽多了才导致的。 现在的他整个身子都属于半废的状态,内里有多糟糕,他自己是一清二楚。 秦海连号脉都没号,就能把要害给说出来,这不是神医是什么。 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邹永康是信的不能再信。 这个时候也才理解自己的三姨太为什么这么疯魔,救命的事谁敢马虎大意。 或许是太过激动,又或者是惊吓和震惊太过强烈,邹永康只感觉太阳穴猛的连跳数下,哀嚎一声就在地上抱着头滚了起来。 站在屋外的亲信听见动静,纷纷夺门而入,一看见地上打滚的邹永康,吴队长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便携式的烟枪。 随后又拿出一个小瓷瓶,正打算用一个小巧的银勺从瓶内挖膏子。 秦海见状摆了摆手:“不管之前的误会,医者仁心,我不可能见死不救,膏子你们自己收好,以后这东西,你们局长大人也好,你们自己个儿也好,能不碰就别碰。” “门后面有根绳子,把你们局长绑在椅子上。” 听见秦海的话,众人愣了几秒,正准备填装烟枪的吴队长想了想,盖上瓷瓶收起烟枪,招呼着手下按秦海的指示行动。 没一会儿,满地打滚的邹局长跟个肉粽子似的绑在一张椅子上,秦海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檀香木盒。 随后摸着床沿下了床,又摸了摸邹永康晃动不止的脑袋。 秦海极为熟练的单手打开木盒,从里面随手拿出一根银针,左手按在邹永康的后勃颈,抑制住晃动的头部。 随后右手食指拇指捏着银针,小拇指在邹永康的头部摩挲几个汇合,只听邹永康“啊”的一声嚎叫,一根十几厘米的银针已经插入他的头皮。 接着秦海一连插了十几根银针,本就秃顶的邹永康头上跟装上天线似的,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 每根银针下去,邹永康都会哀嚎一声,甚至会浑身痉挛。 旁边的狗腿子们见邹永康扭曲的表情和暴涨的青筋,心里都揪成了一坨。 秦海施完针,很随意的从旁边家具上取下一根毛巾,擦了擦手和自己额头上的细汗,随即丢到一旁,整个人摸着炕沿,又盘膝而坐,披上被褥把身体裹起来“好了,可以给邹局长松绑了。” “这...这就可以了?”姓吴的队长有些不敢相信。 不等秦海说话,椅子上的邹永康突然说话了:“哪个狗日的把我绑的这么紧,还不给老子松开!” 旁边的狗腿子迅速松绑,邹永康抖了抖胳膊,扯了扯领口,整个人舒服的不行,不仅头不疼了,还有一种一身轻松的舒适感。 摇了摇脑袋,发现头上有东西,邹永康想要伸手去摸,刚抬手,秦海警告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不想死就别动手,你头上随便一根银针现在拔出来,不死也得残废,要成了个脑瘫,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邹永康闻言吓的连忙缩回手,可又好气头上的东西,环顾四周找到一面衣柜是的穿衣镜,上前两步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镜子里满头插着银针的自己。 “还真是稀奇,就这么细细的几根针,居然比膏子都管用,头一点都不疼了,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几十斤,小兄弟这医术,简直神了。” 不光是邹永康,连同旁边的吴队长和其他狗腿子,都觉得秦海很神奇,这种神乎其技的操作只有民间传说才有,这回亲眼见着,哪有不佩服的。 “局长大人你可别高兴太早,你脑子里的瘤子可不小,每个小半年好不了。” 邹永康一愣,弯腰堆着笑,谄媚道:“只要能只好这头疾,小兄弟以后就是我亲爹,不说城南能够横着走,遇事给局里去个电话,百八十条枪随您吩咐。” 第012章 厅长夫人 等秦海收完针,邹永康借用秦海的脸盆洗了个头,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一头的汗和黑血。 看着那盆殷红发臭的血水,邹永康一众人算是彻底服气了。 不管怎么样,哪怕刚开始不愉快,秦海出手解决了邹永康天大的毛病。 那种浑身畅快的感觉,邹永康多少年没体验过了,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感谢秦海的仗义出手。 有了邹永康这个活生生的例子,跟着一起的狗腿子们趁机和秦海套近乎,软磨硬泡让秦海给瞧瞧。 秦海这个时候端了起来,一说口渴,二说肚子空空,又说屋子里温度太低,还埋怨新装修的院门给踹坏了。 邹永康等人闻言赔罪不断,一个个争着抢着办事儿,烧火煮水,去街面上买肉买酒,修院门的修院门,扫地的扫地。 没一会儿,小院恢复原样,干净整洁不说,家里但凡缺的物件儿都给补齐。 炕上的矮桌四荤四素,正宗的绍兴黄酒在旁边烫着。 见这些狗腿子办事还算麻利,秦海也摒弃前嫌,喝着小酒,吃着猪头肉,挨个看诊。 一屋子十几个人塞的满满当当,气氛融洽,欢笑不断,哪里还有之前的横眉竖眼气势汹汹。 坐在对面炕上的邹永康刚扎完针,酒肉不能碰,只能殷勤的给秦海倒酒。 一众人相处下来全部都改了口,以后见了秦海都得叫声秦爷,关系近的跟拜把子兄弟似的。 不过交情归交情,治病是治病,秦海把话说的很清楚,祖传的手艺,收高价才对得起这份传承。 小毛小病的,只要人来,都不用提钱的事儿,但是大病救人,那可就要亲兄弟明算账了。 邹永康明白秦海的意思,拍着胸脯保证道:“秦爷说的在理,就您手上这份功夫,就值这个价钱,别的不说,该是多少您就收多少,谁要敢赖账,得问问我邹永康同不同意。” 拿捏住邹永康,秦海又说起了三姨太的事情,来龙去脉说的一清二楚,邹永康听完,对于这个小妾是心疼不已。 说砸锅卖铁,也要让三姨太健健康康。 钱财和性命,邹永康倒是看的很清楚,钱没了,他还能捞,命没了钱再多也没用。 秦海叮嘱了后续治疗的方案,邹永康一个月来四次,连续三个月才行。 邹永康的三姨太也差不多如此,秦海建议两人一起来,免得又出现误会什么的。 邹永康大手一挥:“要是有空,知道一起过来麻烦秦爷,若是没空,我家三儿自己来,都是自家兄弟,我哪有不放心的。” 如此云云半晌,秦海吃饱喝足,看了时间已经中午一点,说是做生意的不开门不行,便换上了衣服和众人抱拳告辞。 邹永康等人也不再多打扰,与秦海告罪一声,笑呵呵的离开了秦海的后院。 众人刚走到大街上,邹永康就看见停在医馆门口的轿车,见车门打开,一位美妇人踏雪而出,邹永康一眼便认出这是黄厅长的正房夫人。 “敬礼!黄夫人好!” 啪的一声十来个人在邹永康的带领下同时立正敬礼。 刚下车的秋兰玉一看就想起来这人是谁,面露微笑,用上位者的姿态褒扬道:“哟,这不是南城的邹大局长嘛,这大雪天儿还亲自带队巡逻?” “保境安民是属下应尽的责任,这不是快到年根儿了嘛,大街小巷的蟊贼不少,我不出来,可镇不住那些拉帮结伙的下九流。” 秋兰玉也不知道这家伙说的是真是假,要是真的,这局长当的还行。 见秦海正在开门,便朝邹永康说道:“我这儿有点私事儿,就不打扰邹局长执行公务了,回头给我家老爷提一嘴,这么辛苦,今儿个我要是不碰见,可没人会把兢兢业业做事的人报上来。” 邹永康一听瞬间喜上眉梢,见秋兰玉似乎是去如意医馆,多嘴的问了一句:“您是身体抱恙,找秦大夫看诊来的?” 秋兰玉闻言停下刚迈出的脚步,好奇的看向邹永康:“怎么,这家医馆有问题?” “没有没有,黄夫人您错怪我了,这家医馆的口碑不错,听说医术极好,您算是来对地儿了,外面风雪大,您身子有恙别被风吹着了,我还得去前面几条街逛逛。” “我是头一次来,有邹局长这话我就放心了,你先忙,有空了去家里坐坐。” “夫人您先请,年前一定去叨扰夫人和黄厅。” 秋兰玉点点头,不再和邹永康闲聊,转身朝着如意医馆的大门行去。 等秋兰玉进门,邹永康才美滋滋的带着人朝远处停着的警车走去。 一路上邹永康都保持着微笑,今天这趟有惊无险,还捡了大便宜,好事成双啊。 先是与秦海化干戈为玉帛攀上了兄弟情分,脑疾有了治,三姨太的病也能放心,而且还阴差阳错碰上警备厅长的正房夫人。 坐在车上,邹永康眼珠子一转,秦海估计是他命中的贵人,身体无虞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情,这还给他送上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 “你们先会局里,我得回去一趟,今儿的事谁也别说出去,听见没?” 得到亲信门的回答,等他们都下了车,他才让开车的吴队长往家里去。 邹永康确信秦海的医术一定能够征服那位厅长夫人,只要让自家的三姨太去混个脸熟,一来二往的,可不久把这高枝儿给攀上了。 邹永康正在想着心思的时候,开车的吴队长好奇道:“大哥,秦爷说不让咱们再碰膏子,真不碰了?” “命重要,还是抽大烟重要?”邹永康没好气的说道:“秦爷说的没错,这玩意儿自己碰不得,不是都给你们扎过针么,以后别犯懒,按秦爷的吩咐办,趁早把那玩意儿戒了,用它赚钱可以,以后谁都别他妈沾了。” “明白了大哥,您还别说,自从扎过针,到现在我都还没想过要抽两口,甚至想起那味道还有点犯恶心,秦爷这医术,真神了。” “彪子,以后秦爷那片儿多盯着点,别让那些下九流在旁边混,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你大哥我能不能再往上走,可就得看秦爷愿不愿意拉扯咱一把了。” 吴彪闻言心里知道轻重,当即保证道:“大哥放心,没事儿的时候我亲自在西珠市口待着,看谁敢找咱们秦爷的麻烦。” 有了吴彪的回答,邹永康满意的闭上了眼,而此时如意医馆里的秦海却遇到了麻烦。 第013章 针锋相对的两位夫人 秦海现在的麻烦倒不是其他的事儿,而是同时来了两位夫人。 本来也分个先后,但这两位看起来是老相识,还有些不对付。 坐在诊台后面的秦海双手环胸,手里把玩着暖玉,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针锋相对的两位贵太太。 秋兰玉前脚刚进如意医馆,另一位贵太太后脚就跟了上来。 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一分钟,这时间凑的还真巧。 坐在椅子上的秋兰玉本来先来,后面来的这位却不依不饶耍起了横,非要秋兰玉让位。 秋兰玉也不是好惹的,就是不让,明明是两位气质尊贵的富太太,现在这局面愣是搞的像是瑶姐儿对骂。 “秋兰玉,黄文中只不过是个厅长,见着我家那位可是要敬礼的,你不让我先看诊,是多瞧不起我家老爷的地位和身份?” 秋兰玉一副不屑的样子,有些鄙夷道:“王小曼,你别欺人太甚,不管做什么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不是你身份比人高,所有人就都得让你插队。” “在何况,我家老爷只是个厅长,那也是京师警备厅的厅长,你家那位?呵!不就是个卫生次长么,论实权,比得上警备厅?” 王小曼年纪不大,刚刚三十,模样周正,一身黑色旗袍衬托出的身材很是惹眼,前凸后翘标准的s型,身高腿长,还穿着高档丝袜,诱惑力直接爆满。 和秋兰玉比起来,王小曼年轻,显得更为风尘一些,性感十足。 秋兰玉则是保持着大家闺秀才有的矜持,衣着搭配都有些内敛,温婉却不失风韵。 “警备厅怎么了,再有实权也就是个厅级,官大半级压死人,黄文中见着我家老爷一个屁都不敢放,你懂不懂什么叫官场?懂不懂什么叫权利,啊!?” “我一个妇道人家,研究那些做什么,不管你多大的官,趁多少钱,都得讲规矩讲礼节,遇见厉害的点头哈腰一副孙贼模样,见着比自己差的就要耀武扬威耍横是吧,还次长,你家次长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一点教养和涵养都没有,到底是个二房,要是正房太太来,看她不大嘴巴子抽你丫的,你这是败坏门风,懂吗?” 秋兰玉这段话上纲上线,里外都占了一个理字,还把事情的严重性给拉高到门风上去了。 王一曼本来就是戏班子出来的,论身份是真的比不上秋兰玉正经八百的书香门第。 往上倒几辈儿,秋家祖上可是前清的翰林,就算是瘦死的骆驼,那也比王一曼这种人的身份高上不知道几个层次。 土生土长的京师人,就是再穷,住在皇城根儿几辈子的优越感无论多少年,都是无法抹去的,就像是刻在他们骨子里一样,生来就有,到死还在。 王一曼的骄横对秋兰玉不管用,扯上门风这种话题,自卑的心理使然,自然就矮了一大截。 但是人家好歹也是有次长撑腰的人,就这么败下阵来,若是传出去连一个厅长夫人都摆不平,以后还怎么在太太圈里混?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王一曼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总不至于和秋兰玉互撕旗袍吧。 这个时候秦海知道自己该上场了,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嗯嗯!那个,黄夫人,王太太,这大雪天儿的,您二位来捧场,我应该高兴才对。” “但您们这么一来,我就不大好吱声了,但又不能不开口,要不然这样,黄夫人的确是先来,但是王太太又比较急。” “咱们救死扶伤的郎中有个规矩,先急后缓,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我也不好不遵守。” 秦海的话说到这里,王一曼心知秦海是在偏袒自己,气性也小了些,借坡下驴道:“还是秦大夫明事理,我是真的有急恙,有些人非得说个什么先来后到,烦人!” 秋兰玉眉头微皱,心道秦海这人怎么是个势利眼,人家老爷是次长就向着别人? 见秋兰玉脸色不好看作势欲走,秦海立马说道:“但是我见王太太气色上佳,似乎也没有急恙,可能是我眼拙了,是不是真的还需要看看脉象。” “黄夫人先来,这是瞧得起我才会来,明日一早,我亲自上门出诊,分毫不取,当是圆满了今日的误会。” 听秦海这么一说,秋兰玉就心里就舒服多了,确定了王一曼是装的,只不过要跟她继续掰扯较真儿,未免太过丢面儿。苏丹小说网 秦海又给了她梯子,说明天登门看诊还不收钱,这是坏了秦海自己概不讲价的规矩,面子给的够够的,一个字,局气! 秦海这么办,无论是黄夫人还是王太太都挑不出刺儿来,各自都挽回了面子,心里也很欢心,对秦海在为人处世这方面都高看了一眼。 黄夫人留下一个精致檀木小盒推到秦海的面前:“秦大夫都这么说了,我再坚持就显得没肚量,昨日来了一趟,大夫医术高明,可是把我那个老毛病给治好了,想着今儿过来亲自道谢,没成想扫了兴,也罢,这点小礼物不足挂齿,我就回府里,明儿个让家里的司机在门口候着,能登门看诊,可是省去了我不少麻烦。” 说完黄夫人转身就走,看都不看王一曼一眼,依旧保持着高贵太太的气质,不急不缓的优雅出门。 王一曼虽然也捡回了面子,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等秋兰玉离开,一把打开她放在桌子上的小木盒,里面居然是一根足有十两的标金金条。 “嚯!到底是世家,这出手可真阔绰,秦大夫,你能不能透露透露,她都犯了些什么毛病?您放心,我谁都不说,这是两根大黄鱼,您收好。” 秦海收起金条和木盒子,又收了王一曼的两根大黄鱼,故意俯身,把声音放的很低,悄咪咪的说:“黄夫人呐,嘿,跟您一个样儿!我可是瞧着您性子直爽才说,您可别给外人讲,不透露病患的信息,起码的医德我还是不能坏的。” 听秦海这么一说,王一曼就明白了,心里有些唏嘘,还有些自责,心道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都是遭罪的命,要是早知道,就不跟她闹了。 王一曼之所以有这种后悔的想法,是因为她对那方面很冷淡,因为戏班子里长大的缘故,对男女的概念很模糊。 男的唱旦角儿甚至比许多女人都要强上不少,那嗓音,那身段,那眼神,简直比女人还女人。 对于唱武生、净、丑的男戏子,每天都在唱本里活着,在她的心里只有角色之分,没有男女之分。 情犊初开时倒是也想过男人,直到真正接触男人之后,居然体会不到传言中的美妙和快乐,作为一个女人,这是多大的悲哀啊。 一想到黄夫人也是这样,就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往后见着,一定得和和气气的,不能再与其斗气了。 第014章 石女之症 王一曼坐在秦海的对面,中间隔着诊台,面露忧愁。 “秦大夫,您明天去给黄太太看诊的时候,麻烦替我说声抱歉,哎,做女人难啊!” 秦海单手按在王一曼很自觉摆好的手腕上,一分钟过后才收回了手。 “王太太心中有海,您的话明天我一定带到。” “只不过...” 秦海故意停顿,王一曼很自然的上了钩子:“只不过什么?秦大夫但说无妨。” “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事儿您放心好,刚探了您的脉象,虽有好转,似乎没有巩固住,我开的方子,您没按照上面去抓药?” 一说到方子,王一曼就来气:“可不,我让下人拿着您的方子,整个四九城的药铺都问了,唯独缺一味果葚子,那些药方的掌柜说这味药极少有人用,几乎没有什么医用价值,我觉着缺一味药药效肯定打折扣,就没有浪费其他的名贵药草,托人去南方问问,看有没有。” 秦海没想到陈仙芝传给他的医书药方里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当即赔罪道:“这事儿得怪我,初来京师,对各大药房储备的药材没有谱,还得谢谢您的提醒,抽些时间,我可得去各个药房走上一遭,不然这种事儿还会发生。” “幸好您留了心眼儿,没有果葚子,您可以去果脯铺找找起了白霜的杏子,可以代替果葚子的作用,就不用麻烦人情去南边找寻了。” 有白霜的杏子还不好找,王一曼自己常去的几家果脯店就有,有了平替的药,心里的烦恼又消失一个,心情当下好了不少。 “亏得我今日来复诊,不然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喝上方子上的汤药,您还别说,自打上次您施过针之后,我还真的有了感觉,虽然很细微,没有您施针时强烈,确是把我高兴死了,只要继续治疗,我就能恢复正常,再也不用演戏了。” 秦海微微翘嘴,锁好抽屉,起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既然您没有喝药巩固,今日还得再用一次针,一楼还麻烦您的贴身丫鬟帮忙照看些许。” 一听又得用针,王一曼的脸刷的一下变成红扑扑的,心里却是极为期待。 活了这么久,上次还是第一次感受到那种非凡的感觉,过了好几天,只要一想起来就会面红耳赤。 见秦海已经摸索着上楼,王一曼吩咐身边的丫鬟在一楼看着,没有吩咐别上楼,来人了就说秦大夫正在忙。 跟着秦海的后脚跟儿上了三楼,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王一曼的心里跟上万只蚂蚁爬一样。 秦海的如意医馆一共三层楼,一楼是看诊大堂,秦海平日都在一楼坐堂。 二楼是推拿和药浴桑拿,三楼是专门设置的针灸房、外科和骨科房。 大平层里隔开了三间房,三间房功能不一样,陈设也不一样,针灸法最靠里,环境清幽,没有太多的工具,环境布置的很是温馨。 房间里同样有一张高床,专门用作病人躺在上面方便施针。 针灸和推拿不一样,针灸只需要用酒精或者碘酒对所需部位进行消毒即可,并不需要沐浴。 像王一曼这种富太太生活都很讲究,自然在来之前就沐浴熏香过。 现在才下午两点左右,光线很是充足,秦海还是点燃了两根红烛和一炉香薰。 因为有炭炉直通二三楼,有专门的水暖装置,不管哪层楼,温度都很均衡,说是四季如春都不为过。 秦海在一个面盆里用热水洗了手,又把相关的用具车放在床边,这个时候才转过身背对着房内,看向门口的位置。 王一曼上次来还很羞涩,当时很害怕秦海是假瞎子,经过她再三试探,才确认秦海没有作假。 当下虽然也有些害羞,到底是来过一回,轻车熟路,褪去内衬,铺上绒毛毯子,很舒服的趴到针灸床上。 “秦大夫,可以了。” 有了王一曼的确认,秦海才转过身来,假装用手四处摸了摸才找准位置。 秦海的针法炉火纯青,哪怕看不见,针针都能精准无误的刺入皮肤直达穴位。 速度之快,出针之稳,要是有人在一旁观看,肯定会惊掉下巴。 趴着的王一曼感受着背后腰部和腿部的微微刺痛,在银针刺入时还有一种胀痛,还好秦海的手法快,疼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到不是很折磨人。 秦海很快完成手上的工作,随后坐在窗户边的茶几旁自顾自的煮茶。 “秦大夫,您这施针的手艺,还真是让人佩服,针灸拔火罐的事情以前没少做,那些被人传的神乎其神的老郎中根本就比不上你,以往能够管上个三五天算好,花费大不说,还好不了。” 秦海用火柴点燃茶炉内的炭火,很和煦的笑道:“王太太应该是遇见黑字内八门的疲门了。” “疲门?明八门我倒是清楚一些,好像是金、皮、彩、挂、平、团、调、柳。咱们唱戏从艺的叫柳门,” “黑字内八门又是什么?” 趴在针灸床上,王一曼有些无趣,遇见感兴趣的话题就打开了话匣子,不管是在戏班子还是在次长府里,从来没有像秦海这样可以聊闲天的人。 秦海掏出一枚暖玉,在手上轻轻摩挲,旁边茶几上的茶炉才开始燃烧,想要谁开还得一会儿。 闲着也是闲着,秦海便聊了起来:“江湖上有内外八门之说,内外八门都是江湖好汉,自古一脉传承下来,有规矩,讲道义。内外八门又分黑红,内外红字八门依照规矩办事,黑字内外八门就是那些不讲规矩的人。” “好复杂哦,有些听不懂,秦大夫你就说说疲门是什么,为什么说我遇到的是疲门?” 秦海沉默了几秒:“疲门你可以理解为医门,疲门实际上分医门和药门,医门就是我们这种大夫郎中,药门就是采药人、制药人、卖药人等等。” “有正统传承的药门一般都遵守黄帝内经和神农本草经这两套典籍,大多有医德,有民族大义,有同情心。” “但是这门学问传承几千年,其分支无数,其中有一些人走着走着就走歪了,为了钱财、功名利禄不择手段。” “我说你遇见的那种属于民间很常见的一种疲医,实际上你没多大的病,遇见好的大夫也就是一副药方的事情,若是遇见这种疲医,一年到头你都得吃他们的药,病能好一半,却断不了根,还离不开他们开的药。”苏丹小说网 “这种疲医最缺德,就不让你快速好,非得让你拖着,时间一长,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绝症,等把病人家的钱财家产耗光了,他们才罢休。” 听完秦海的解释,王一曼气的咬牙切齿:“原来还有这么多门道,难怪我当初一直好不了,这不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了吗,不行,这份窝囊气忍不下,明天就去找他们麻烦。” 秦海嘿了两声:“我的王大太太,别冲动,哪怕人家明着承认是黑字疲门,您不是也拿他们没着吗?你拿不出证据来,怎么找人家麻烦?” 第015章 别把瞎子不当瞎子 “那就是拿这些无法无天坑蒙拐骗的人没办法了吗?” 王一曼只要一想到那段时间花出去的钱所遭受的罪,心里就火冒三丈。 只恨自家老爷不是那警察厅的人,否则非把那些人关进去,管他有没有争取,狠狠打一顿再说。 想起老爷虽然是次长,却是个卫生部次长,王一曼就有些烦闷,一点都不威风。苏丹小说网 秦海知道王一曼心里怎么想的,哈哈笑道:“王太太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您家老爷可是卫生部次长,医药这一块可都归他管呢,您不知道?” “那又怎样,不是巡警,也不是卫戍部队,这年头手上有枪的才是大爷,他能干啥?” 秦海有些忍俊不禁:“能干啥?我这药店想开门营业,都得卫生部门发许可,您说能干啥。” 脑子终于转过弯的王一曼猛的一拍枕头,直接忘记了背后还扎着几十根针和身无寸缕这件事。 咻的一声下床,走到秦海的面,就那么光溜溜的来回踱步,还不停的以拳击掌,嘴里念念叨叨个不休。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家老爷是管这个,他要是不给人家发许可,那不就不能开门营业了?” “要是已经有了许可,例行检查总得有吧,合不合规,还不是上面的人说了算?” “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不让他们开门营业,哈哈哈,做不成生意,坑不了人,那伙人不得哭死?” “秦大夫,你真聪明,你快帮我想想,用什么由头去找他们的茬...” “呀,秦大夫,你怎么流鼻血了?还淌了这么多...快...我帮你擦擦...” 捂着毛巾的秦海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当着别人的面流鼻血,这他娘的也太弱了,不就是个女人吗,至于这样么。 “我说,王太太,我有让你下床吗?我虽然是个瞎子,你可是光着身子,就这么在我面前晃荡,还真把瞎子不当瞎子了?万一我看的见,不全看去了吗?” 帮秦海洗毛巾的王一曼闻言哎呀一声尖叫,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丝不挂,丢掉毛巾,刚跑两步准备重新趴在床上。 一想不对啊,秦海是个瞎子,她有什么好怕的。 “秦大夫真有意思,您看不见谁不知道,要真能看见,太太圈里那么多人,都给您看了去,我要是捂着掖着,那不是小气吗?您说呢。” 秦海是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了,王一曼虽然三十来岁,因为出身戏班的原因从小练功。 身体素质极好,身段保养的也特别出众,该有的地方馋人,不该多的一丝都不多。 加上王一曼又没怀过孕生过孩子,皮肤那个白皙紧致,吹弹可破,比得上十几岁的雏儿了。 身材又高挑,腿又长,谁看了都得流几斤哈喇子。 秦海二十郎当岁,哪能经受的起这样赤裸裸的挑逗,王一曼虽然是无心的,秦海却看的真真切切无比清楚。 还好旁边茶壶里的水烧开呜呜的响了起来,不然秦海得尴尬死。 秦海侧过身不看王一曼,想要给茶壶里放上茶叶,一不注意手碰到茶壶表面烫了一下。 就在跟前的王一曼立马蹲下来,一把抓住秦海的手指含在嘴里。 呜呜咽咽道:“我师父教我的,烫着手了就含着,口水能消毒,也能缓解烫。” 距离这么近,王一曼光着身子,背后扎着无数银针,跟刺猬似的,但这不妨碍秦海居高临下的视线。 这种感觉...尼玛的,简直要了老命... 迅速抽搐手,秦海摸着自己的耳朵根子:“摸耳朵根子才解烫,哪有含在嘴里的,一点都不科学。” 王一曼妩媚一笑,侧身两步,从茶叶盒里拿出蜷缩成一颗一颗的铁观音,揭开茶壶盖,用木勺放进去十几颗茶叶。 等茶水煮沸变成淡黄色,取下茶壶给旁边的茶碗里斟了一大半,关掉茶炉下的煤油炉,这才回到针灸床上重新趴好。 “秦大夫,应该可以收针了吧。” 秦海嗯了一声,起身走到旁边飞速的取针,丢到一个酒精盒子里消毒。 随后给王一曼的后背有擦了一遍酒精才算完成第一轮。 这一轮施针主要是畅通王一曼的脊椎神经,将一些阻碍筋脉和神经传输的地方进行疏通。 第二轮就得专门对王一曼伪石女症状的治疗。 石女又叫石芯子,自古医术之中都有记在,石女又分真假石女,前者是先天发育不良造成的。 后者是器官先天发育良好,因为特殊情况导致的,其症状是很难进行欢合。 王一曼的情况又不是真假这么简单,她的身体倒是没有先天缺陷,倒是因为特殊情况无法自然打开,粘合在一起导致甬道无法正常使用。 除此之外还有王一曼的心理问题,没有明显的男女区别,这种模糊的意识形态才让她做出刚刚那样的事情来。 随便换个正常的女人那样肯定会羞耻的不行,王一曼倒是跟没事儿人一样。 想要治好王一曼,秦海内外兼施,针灸,推拿,按摩,药方缺一不可。 等王一曼面朝上躺平,整个接近完美的身材一览无遗,秦海忍不住侧头深呼了一口气,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要到处乱看。 手下施针如飞,主要集中在腰阳关、蠡沟、肾俞、气海、关元、中极等穴位,也就是中下腹大腿根部等地区。 这套针法一出,一直很麻木的王一曼就发生了许多变化,开始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身体有一些微颤。 睁着的眼睛也缓缓闭上,似乎是在感受身体各个穴位的变化。 没过一会儿,王一曼的身子开始轻微的扭动,时不时的会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双手也会偶尔用力攥拳。 此时的王一曼感觉很难受,有一种身体内部在打仗一样的感觉,像是冰与火在疯狂对攻,又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骨髓,随着呼吸起伏和收缩频率加快,会伴随着极为恐怖的撕裂感,钻心的疼,却又疼的很过瘾。 闭着眼睛的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原本贴在一起的两块肉被缓慢撕开,虽然痛的让人难以忍受,却又能感觉到那种拥有空间的舒畅感和自由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海丢掉医用手套,大汗淋漓的回到座位上喝茶,王一曼身下垫着的厚毛毯早已浸透,此时已经完完全全的昏睡过去,看上去睡的很甜。 第016章 正房大格格 一壶茶喝了个大半,安静的房间里才响起一道嘤咛声。 趴在枕头上的王一曼微微睁开双眼,房间里的光线已经变得有些昏暗。 “秦大夫?”悠悠醒,第一反应便唤了声秦海。 “瞎子在的,太太醒了?”秦海拿出一个干净的茶杯,倒入微烫的茶汤:“太太吃杯茶,可在二楼沐浴,我去大堂候着您。” 羞涩无比的王一曼趴在床上不敢动,等秦海摸索着下楼,才裹着毛毯坐了起来。 这一觉睡的时间虽然不长,却特别的深沉,好像只有少女学艺时才睡过这种觉。 想起之前的那种感觉,比第一次施针时要强烈千百倍,整个人虽然痛苦,熬过去之后,后半段的那种痉挛抽搐,像是升天做了神仙一般,那种玄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是刻骨铭心。苏丹小说网 起身下床,本打算穿上衣服就下楼,刚站在地上,就有一股清流奔腾而出。 王一曼的脸瞬间红透,还好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这要是让秦海看见了,不对,他看不见,那我就不用尴尬了? 嘘了一口气,王一曼才披上毛毯下了二楼,轻车熟路的洗了个澡。 等下楼的时候,她又变回到了那个贵气太太的模样,只不过风尘气少了不少,多了一些娇羞和妩媚。 一直等在一楼的丫鬟见太太下楼,晃眼间惊呼了起来:“太太,您的气色怎么变得这么好?” 王一曼伸出纤纤玉手摸了下脸:“鬼丫头,做个针灸而已,怎么会有那么明显的效果。” “真的太太,感觉您一下子变年轻了好多。” 丫鬟嘴甜,王一曼听着心里舒坦,披上貂毛披风,有些不敢看秦海,只好背对着诊台方向温柔道:“今日劳烦大夫了,回去吃上两副方子再来叨扰您。” 秦海起身身子微微前倾,微笑道:“举手之劳,太太慢走。” 一路上王一曼的脸都是滚烫的,直到回到大宅院里都没缓过来,还好自家老爷尚未回来,要是看见满脸春色的她,怕是不好解释。 回来的路上在一家果脯店买了打霜的杏干儿,回到家让丫鬟按照方子熬药。 王一曼亲自看着药炉,生怕出一丁点问题。 药炉里的水刚开,王一曼就闻到一股子非同寻常的药香味。 这种味道她还是第一次闻到,和以往那种中药的味道有很大的区别,不仅没有刺鼻的味道,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清香,里面似乎还有一些果香味。 就连旁边的丫鬟和老妈子都直呼神奇,府上太太好几位,煎熬是常有的事,往往煎一副药能把人呛个半死,这回倒好,不仅不呛人,还有些馋人。 正房夫人也不知道从哪儿闻到味了,走到王一曼的西小院,一看王一曼亲自蹲在房檐下煎药,破天荒的头一遭,好奇道:“妹妹,你这是煎熬呢还是熬汤啊,忒香,隔着院墙我都闻到了。” 见正房夫人寻过来,王一曼连忙起身施了个万福:“大姐万福,我这是新看了个大夫,感觉效果不错,这不,让人按着方子抓的药,您还别说,这方子真奇怪,不熏人,还有一股子清香,我正纳闷儿呢。” 正房夫人是旗人,论身份那可是贝子府里的格格,血统纯正的满八旗。 老爷齐定山家世显赫,祖上可是出过探花郎和一品大员的世家。 清末那会儿旗人惶惶不可终日,看的远的人纷纷和汉人世家联姻,在当时许多汉人高攀不起的皇亲贵胄主动示好,这才有了许多满汉结合的婚事。 正房太太是镶黄旗瓜尔佳氏的血统,清亡之后这一脉许多人改了“关”姓,满汉融合后,关姓在北方可是大姓。 王一曼刚进齐府的时候,还得称呼正房夫人大格格,后来齐定山进入了执政府才改过来。 称呼上虽然改了,府里的所有人见了正房夫人,都得施万福礼请安。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和秋兰玉吵架时,秋兰玉说她败坏门风,要是让正房夫人知道了会赏她几个大嘴巴子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身份使然,哪怕前清不在了,那些遗留下来的贵族仍旧是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庞然大物,她一个戏子出身,天然的矮了好几个头。 何况齐府后宅是大格格当家,在外面她能仗着老爷身份耍威风,回到府里,哪有二姨太的样子,只要一见着大格格,秒变丫鬟。 正房夫人当下也是好奇,以她的身份,好东西没少见,煎药就煎药,煎出一股子清香来,和王一曼一样,还是头回见。 “妹妹,你这是煎的什么方子,怎么闻着味儿一点都不像药,别不是又被骗了吧?” 王一曼起身握手恭敬的站在药炉旁,看着四十来岁的大格格很是尊敬,两人相处了十来年,倒还和睦,比起后面的几个姨太太,大格格对王一曼算和气的了。 都是女人,王一曼的毛病大格格自然是清楚的,也正是这个原因,当初王一曼进府的时候并没有争宠,两人的关系也没那么敌对。 王一曼也不遮掩直接说道:“南城西珠市口那边儿新开了家盲医馆,听许多太太们提起过,前些日我就去过一次,看完诊回来效果还真有。” “当时开的方子里有一味药京师的药铺里都没有,今儿个到了复诊的日子,过去一问,大夫才说了个可以平替的药,这不,刚把药煎上,我也好奇,怎么会有这种香味,和以往的方子完全不同。” 正房夫人闻言就更好奇了:“你可是看那老毛病去了?还有效果?” 王一曼脸一红,低着头揪着手道:“您别骂我,活了三十来年,自打入府那天起我就得装着,老爷后来知道了,便不再碰我,身为女人,这日子苦啊。” “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那大夫天生眼盲,针灸的功夫让人称奇,您还别说,还真有疏通后的感觉,就是不知道行不行,这还得找机会哄老爷开心才知道。” 正房夫人叹了口气,王一曼的毛病她是在清楚不过的,同为女人,这种事儿她是能感同身受的。 当初王一曼没争宠,现在自己又残枝败柳,眼看后宅被那几个年轻的姨太太搞的乌烟瘴气,正愁地位不保。 王一曼虽然也上了年纪,却保养的极好,正是因为有那个毛病,面儿上却看不到老,现在病情有好转,要是能迷住自家老爷,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妹妹要真的能治好,可得好好侍奉老爷,花多少钱都没事儿,你放心,这两日老爷心情不错,晚上我让他来你的小院儿,试试看有没有效果。” 此话一出,王一曼感激的眼眶都有些湿润,受宠若惊的又施了个万福:“要是能遂了我做女人的心愿,一定好好服侍大格格和老爷。” 正房夫人点点头嗯了一声:“那就这么说定了,可别扫了老爷的兴。” 第017章 山石化水,涓涓长流 是夜,齐定山吃过晚饭便回了书房,一呆就到了深夜。 这段时间时局刚刚稳定下来,段执政刚上台,面对曹锟留下的烂摊子焦头烂额。 他作为卫生部次长,听上去是副部级的高官,实际上现在这个国家军阀割据,除了京畿一带接受管辖,其他的地方根本就不搭理当下的权力机构。 就算如此,京畿直隶一带也是表面上遵从,私下里也是听调不听宣。 说白了,他这个次长,现在能管到的地方,只有京师和天津卫两个地方。 哪怕只是这两个地方,也把这位给累的够呛。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势力割据。 他作为卫生系统的次长,关乎民生,但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期,想要有所作为是难上加难。 且不说其他,前几年洋人创办的协和医院就不归他管,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洋人诊所也不听号令。 东、西交民巷还有各个国家自己的医院,根本就不搭理当前的权利机构。 洋人的医院也就罢了,毕竟是西医,设备先进,医疗水平高,这是事实,瞧不起中医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就算是京师本土的老字号医馆药店,其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整个产业链上生存的人不计其数。 良莠不齐不说,医德败坏者数不胜数。 从源头开始就有掺假作假,到医馆这里又有各种坑蒙拐骗。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郎中,走山的脚医,卖大力丸狗皮膏药招摇撞骗的野路子。 光是整个行业体系就处于一个杂乱无章的情况,秩序混乱,根本就形成不了一个整体行业。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各家有各家的传承,加上民众愚昧,宁可被骗,也不愿意相信他们所做的工作。 虽然麻烦一大堆,还好事情都在朝好的方向转变,新开设的公立医院和诊所相继投入,效果还算不错。 齐定山当下工作分三大块,规范行业、与洋人医院保持沟通合作,建立公立医疗体系。 后两者还算有所眉目,规范行业这事儿就真的很难,敌人的堡垒太高,他又势单力薄,工作上也是毫无进展。 反而下面的人贪图小利,各个地方给人方便,很快就被腐蚀掉,事情就更难办了。 看了下手上的怀表,快到十二点,齐定山掐掉手里的烟头,关掉台灯,准备回自己的小房间休息。 刚出书房,一直守在外面的大格格就端来一碗莲子羹,说是清热降火,有助于睡眠。 齐定山想都没想,加上也有些口干,顺手端起来,坐在正堂中间的桌子上慢慢细品。 对于这个夫人,齐定山是满意的,虽然是贵族出身,却不娇惯,府里府外这些年都是夫人一手操办,他也才有精力去做自己的事业。 都是老夫老妻了,一年难得亲热一回,有想法有需求都是去找年纪轻的几房姨太太。 关起门来说,两人已经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好兄弟,那方面的想法还真没有。 正房夫人恪守礼仪,也知道自己人老珠黄吸引不了老爷,也才同意后面的几房姨太太进门。 趁着这会儿能聊上几句,关氏坐在一旁拐着弯说道:“下午去小曼院里走了一趟,发现她在亲手煎药,我当时好奇,闻着那味儿不似是重要,味道清香,没有往常煎药时才有的冲味,深怕小曼上当受骗,买了些江湖骗子的东西,担心吃坏了身子。” “我一个妇道人家,深居简出的,又对这个行当不了解,小曼直说无妨,我劝了几句她不听,我也不好再言语,一起生活了十来年,小曼人不错,我这个当姐姐的,总是担心。” “老爷是这里面的行家,要不您去瞅瞅,别让小曼喝出个三长两短来。” 齐定山闻言微微皱眉,王一曼乱买药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也教训了好几次,都这么多年了,还是屡教不改。 本来想睡觉的,关氏这么一说,他也不好不去,心里也担心王一曼吃出个好歹来。 “我去看看,困了你就先睡,我晚上在小房里休息。” 关氏起身微微蹲身做了个万福:“我去给您铺床。” 齐定山一口喝完碗里的莲子跟,用毛巾擦了擦嘴,起身出了门朝侧院行去。 刚进院子,他就闻到了一股清香,齐家在前清也做过药材生意,他自己也留过洋学过医。 对于药草这些东西,齐定山还是很有研究的,看一看,闻一闻,大致就能知道药渣是什么成分,大概是什么方子。 王一曼的毛病他知道之后也想过很多法子,中医西医都试过,都没什么效果。 知道病症和病因,就是没办法解决,有一段时间让他十分痛苦。 后来时间一长,事业又忙,就淡忘了这件事。 倒是王一曼一老在外面搞些骗人的方子回来,让他教训了好几回。 闻着味找到放在台阶上的药炉,齐定山也好奇中药为什么会熬出这种味道,作为专业人士,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端着药锅直接进了门,王一曼一见老爷进来,立马站起身恭敬的立在一旁,心虚的低着头声若蚊蝇:“老...老爷...您来了,这...这是我下午煎的药渣,您快放下,别脏了手。” “无妨,你这方子从哪买来的?”齐定山语气有些严厉,直接用手拨拉着药渣,时不时闻一闻或者舔一舔。 “南城新开了一家盲医馆,风评不错,我就去看了两次,感觉还不错,方子是那年轻盲医给开的,说也奇怪,味道闻起来不呛人,有股子清香,喝起来也没那么苦,还有些回甘。” “感觉呢?”齐定山问道。 王一曼红着脸揪着衣角,有些难为情:“暖洋洋的,很润,还...”苏丹小说网 “还什么?”齐定山侧脸看向打扮性感的王一曼,疑惑道。 王一曼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脸上烫的可以摊鸡蛋。 犹犹豫豫,扭扭捏捏,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从白齿粉唇里挤出来几个字。 “还...还...还有些奇痒难耐...” 第018章 揭穿你的骗子面目 次日,秦海难得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在珠市口街边上喝了碗豆汁儿。 黄厅长家的轿车早已等候在如意医馆的门口。 来接秦海的人是秋兰玉的一个丫鬟。 见秦海在吃早饭,也不打扰,只是站在车门旁边安静的候着。 等秦海吃完,丫鬟才走上去说明了身份,搀扶着秦海上了车。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车子来到铁狮子胡同黄府的门口。 车刚停,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 一道清脆的少女音在车外响起:“我娘身子抱恙,让我代为出来迎客,还望大夫勿怪。” 秋淑云说完伸手就要搀扶车里的秦海,脸上透着一抹坏笑,脚下踩着一块香蕉皮不着痕迹的凑到了车门前的石砖上。 秋淑云这么做就是想试探一下秦海是真瞎还是假瞎。 只要踩上香蕉皮,但凡是个瞎子,肯定会跌倒,要不是瞎子,绝对会趋利避害不去踩。 坐在车里的秦海早已看清了秋淑云的伎俩,嘴角微微后撇,朝门外的秋淑云摆了摆手。 “大小姐亲自出迎,太过隆重,我虽然眼瞎,走路还是可以的,就不劳小姐贵手了,我自己可以的。” 说着秦海一脚踩在香蕉皮上,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顺利下车,然后伸出盲棍让一旁的丫鬟牵着带路。 秦海如此淡然,居然没有滑到,还装作一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让秋淑云有些好奇,再一看车门前的香蕉皮,怎么感觉没有被人踩过。 不对啊,她刚刚明明看见秦海踩在上面,怎么会没有踩过的痕迹呢? 按道理香蕉皮应该被踩烂才对,怎么会还保持着原来的形状。 难不成因为天气太冷,冻住了? 汽车刚刚离开,门口也没什么人,好奇的秋淑云提着素色裙摆,穿着黑色长棉袜的右腿微微抬高,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轻轻踩在香蕉皮上。 正在模拟秦海的动作,哪知道单脚站立不稳失去平衡,抬起的脚实心踩地,脚下的香蕉皮受到重力瞬间滑走。 哎呀一声,秋淑云直接在门口来了个一字大劈叉。 只是一瞬间,泪水就从眼角滚落而下,身下紧身薄棉裤刺啦一声撕开,从来没劈过叉的秋淑云捂着裆。 疼是真的疼,叫又不敢叫,眼泪还止不住的流,又看见不远处有人从院子出门,只好憋着疼迅速起身。 站在门口紧闭着双腿愣是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正好家里的老妈子出门,看见自家小姐姿势奇怪的站在门口,也不敢多问,只是心里好奇,这年头的学生,学了几天新思想,怎么光做这么些奇怪的事情。 怎么都看不懂? 过了好一会儿,胯下筋骨被扯断的疼痛感才缓解一些,秋淑云一手叉腰,一手揉着屁股,一步一瘸的进入院门,朝着自己的闺房蹒跚而去。 此时的秦海已经来到秋兰玉的卧房正堂,房门敞开,自有丫鬟端茶倒水。 听见响动的其他几房姨太太纷纷起床扒开窗帘,打量着正房那边的动静。 没一会儿,三四五姨太就凑到了一起,远远的看着正房卧室叽里呱啦的说起了闲话。 “老爷前脚刚出门,就领了个外人进卧室,也太猴急了吧,当府里人看不见?” “我刚刚似乎瞅到了一眼,好像是年轻瞎子。” “嘿!合着大房喜欢这样事儿的?” “咱们没在家也就算了,这当着咱们的面偷汉子,完全不把姐妹儿放在眼里。” “不行,在外面养小白脸也就算了,带上门算怎么回事,老爷多冤啊。” “不能让那黄脸婆做出这种有损门风的丑事来,一起去抓奸。” “别啊,这才刚开始,着什么急,办事儿总有个前戏,在等等。” “老四说的对,在等等,一定要抓奸在床,坐实了,到时候...” “老爷一封休书,她就得滚地出门,咱仨就再也不用忍气吞声了...” “...” 秋淑云的闺房在第三进的后院,一瘸一拐的回来,不少下人都看见了。 羞的她恨不得把秦海撕成无数碎片,太气人了,凭什么他踩就没事,自己踩就滑到。 这其中肯定有猫腻,那些骗子都会障眼法,刚刚自己肯定是着了道。 重新换了裤子,看见撕开的档,秋淑云气的直哼哼。 还好自己是学医的,房间里常备的有跌打油,偷摸着揉了好一会儿,劈叉的后遗症才缓解一些。 能够正常走路了,秋淑云才打开房门,想要去娘亲的房间看看,一定要把秦海这个瞎子的真面目给揭开。 秋兰玉的房间里,正堂中两人相对而坐,秦海从医箱里拿出脉枕放在桌子上,秋兰玉很配合的将手腕轻轻搁在上面。 秦海轻轻叩脉,面朝大门,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刚喝了一杯茶也聊了些闲话,秦海把王一曼的话转给了秋兰玉。 秋兰玉听完也是唏嘘不已:“没想到那王太太居然得了石女之症,我还以为她跟其他戏班子出来的女人一样,看来是我错怪她了,身为女人却做不了女人,脾气怪一点也能理解,往后井水不犯河水,之前的事也就算了。” “要是王太太知道您这么大度,一定会称赞您胸有沟壑宽广无垠。” “什么宽广无垠,少说漂亮话哄骗我娘,臭骗子!” 秦海的话刚说完,秋淑云就出现在门口,张嘴闭嘴的哄骗骗子,听的秦海眉头微皱。 “淑云!怎么对客人说话的,从小怎么教育你的?学校里就这么培养你的?快,给秦大夫认错!” 秋兰玉虎着脸责备不止,秋淑云气的直嘟嘴,秦海假装无事的摆摆手:“小孩子难免会这样,无事的,夫人倒是不必这么严厉。” 被教训的秋淑云死命不道歉,要不是秦海在,秋兰玉肯定会上手好好教训一顿。 听见秦海在那里假心假意的求情,心里直犯恶心,站在秋兰玉的身边嘀嘀咕咕道:“娘,您可得小心了,千万别被这人给骗了。” “你还说!是不是要我取戒尺来?”秋兰玉怒道。 一听要取戒尺,秋淑云心里一颤,知道这是把老娘给惹毛了,当下也不多说话,只是站在旁边死死的盯着秦海。 第019章 不是什么都是洋人的好 秋淑云不服气,可又不敢忤逆秋兰玉,看秦海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骗子。 秦海倒是没搭理她,跟个黄毛丫头掰扯,多没意思。 不过下车时故意丢香蕉皮的事秦海可是记在心里,熊孩子行为他可不惯着。 松开秋兰玉的手腕,秦海重新坐好,从怀里掏出暖玉在手里摩挲。 “夫人这两日应该睡的很好,今日给夫人施次针,可通畅筋脉,消积祛湿,往后您每日坚持锻炼一个小时,喝上两副药,一个月去我那一次,半年就可以根治。” “这么简单?”秋兰玉不敢相信。 旁边站着的秋淑云也不相信,母亲身子不舒服好多年了,中西医看过不少,还找学校里的教授来看过,都没办法。 怎么到这个人这里会如此简单,几次针灸,两副药就好了? 在学校受过西医教育的秋淑云怎么都不信,不过这次她变乖了,无凭无据不好骂人,她倒是要看看秦海是不是真的会治病救人。 秦海起身,拿着靠在桌沿上的盲棍攥在手上:“我先在外面候着,夫人且褪去上衣,露出后背即可,最好是趴在软塌上,方便在下施针。” “什么?还要脱衣?你这不是耍流氓吗?”秋淑云忍不住惊呼。 秋兰玉虽然有些羞涩,倒是没有惊讶,不脱衣的话怎么针灸?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在学校里都在干什么,医患无男女的道理你不明白?何况秦大夫眼盲,你再这样大惊小怪就滚出去。” 听见秋兰玉的责备,秦海哈哈一笑缓解尴尬道:“现在的学生哪有好好做学问,整天的新思想,怪不得她,大环境是这样的。” “让秦大夫见笑了,让她留着,就是因为她学的医,想让她见识见识,没想到会这样,是我平时疏于管教,您别介意,往后一定好好教育她。” 秦海说了句无妨,随即慢吞吞的走出房门,在屋檐下站定,双手搭在盲棍上一动不动。 不远处,三个姨太太已经进入到院子里,看见秦海出来,又嘀咕了起来。 “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回事。” “大小姐不是冲进去了吗?刚刚还喊了声流氓。” “应该是被大小姐发现了,哈哈,都不用咱们出手,这下好玩儿了。” “...” 秦海与三人相隔七八丈,只是从他们的口型就能知道说的是什么。 心中好笑,这大宅门里的姨太太还真的一个比一个好玩儿。 “哎,你们发现没有,那个瞎子看起来还可以唉。” “身材不错,长相也还俊朗,没想到大房的眼光还不错哦。” “就是个瞎子,有点可惜。” “...” 三人刚说到这里,秦海忽然转头看向院子门口三人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极为恐怖的微笑。 啊的一声三人吓的夺慌而逃,一路小跑回到前院才停下来。 “我的妈呀,他都听见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隔那么远他都能听见?” “别不是装的瞎子吧,他怎么知道我们再聊他?” “刚刚那个笑,让人不寒而栗,太可怕了。” “妈呀,别不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了吧。” “那倒不会,大白天的别乱讲,估计是混江湖的,这下完了,别不是招了个土匪进来...”苏丹小说网 “老五,先去你那院子里避一避,等晚上老爷回来再说,老爷有枪,不怕他们。” “走走走...别杵在这儿了。” 秦海刚刚只不过做了个青面獠牙的怪笑模样,故意吓唬那三个姨太太的。 三人被吓走之后,秦海才恢复到正常的样子,变脸只不过是一个江湖上的小把戏而已,可以通过面部肌肉的运动,瞬间变幻出一种比较夸张的模样。 江湖上明八门里的彩门,也就是天桥变戏法的那些人,应该就有人会。 内八门里从事曲艺的红手绢里和装神弄鬼的神调门里也会有人学这门手艺。 秦海只能简单的做出几个夸张的表情,吓唬吓唬人,临时改变一下容貌特征还是可以的。 比如变成女子的瓜子脸,变成壮汉的国字脸,贼眉鼠眼、凶神恶煞、小丑、瘫子等等。 按照师父陈仙芝的说法,深耕这门技巧的人可以做到真假难辨的地步。 就像陈仙芝本人那样,可以是十七八岁少年人的模样,也可以变成皱巴巴的老头模样。 看上去很神奇,学会了技巧,其实也不难。 没一会儿,秋兰玉已经趴在了卧室里的软塌上,露着后背,胸前垫着貂毛避免走光,下身穿着宽松的裘裤。 秦海跟着秋淑云进屋,从正堂的桌子上拿了药箱才进入里面的卧房。 秋淑云站在一旁盯着秦海,只要他敢图谋不轨,立马就能喊人来抓贼。 秦海无所谓旁边有没有人,坐在旁边早已放好的凳子上,拿出裹着银针的棉布套。 先给秋淑云后背擦拭了一些酒精,旁边的秋淑云忍不住切了一声,心想这下子还知道用酒精消毒。 装模作样,指不定是在哪儿偷学来的把戏。 听见旁边秋淑云不屑的声音,秦海泛着白眼看向这个小丫头,取出一根针道:“小姑娘,不要以为听了几堂洋人的课,会几句english,知道几个专业术语就有多了不起,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洋人的好。” “先古有神农尝百草,有皇帝疏内经,后来有扁鹊、孙思邈、华佗、张仲景,麻药、外科、脑科手术等等,哪个不是我们华夏先贤在数千年前就用的手段?” “西医治标不治本,想要根除顽疾,光是靠西医那套切除手术是不顶用的。” “我们讲究养生,养的是什么?固本培元,顺应自然,就那你娘亲的病。” “脊椎的问题,神经筋脉暗藏其中,那些西医谁敢开人脊椎?你敢吗?” 旁边的秋淑云听的一愣一愣的,想反驳,却又找不到理由去反驳,当时去洋人医院检查的时候,人家教授都说了,是脊椎神经的问题,暂时的医学水平解决不了这样的病。 秦海一个年轻盲医,大道理一套套的,说起病因来,嘿,你还无从反驳。 只是说话间,秦海双手如飞,看的秋淑云眼花缭乱,各种尺寸的银针丝毫没有犹豫的扎进母亲的后背,她就像个傻子似的,完全看不懂。 关键是还没有出血,好像也不疼,仿佛打开了一扇窗,有种古老的神秘感,越看越神奇,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一时间竟然有点上头,整个人都看痴了。 第020章 没脸见人了 给秋兰玉施针也就几分钟的事情,秦海的手恍若水中游鱼,灵巧的不像是男人该有的手。 一直在旁边观看的秋淑云都震惊的自愧不如,她在学校练习给猪肉打针,手都抖的不成样子。 见秦海的手稳如泰山,根本就瞧不出一丝一毫的颤抖,光是这份功底,就足以让她汗颜了。 秦海当是无聊,避免气氛尴尬,才边施针边絮叨一些粗浅的道理。 哪怕只是这些最浅显的东西,都能说的秋淑云面红耳赤。 趴在卧榻上的秋兰玉这会儿心情不错,听着秦海教导自己的女儿,心里很是感激。 而且秦海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刚开始觉得有点油腔滑调,现在却觉得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种无比骄傲的民族自信。 不崇外,不媚洋,话里话外都是说的华夏如何如何好,有理有据,还不愚昧固执。 对秦海这个人的印象,秋兰玉感觉又有了新的认识。 可能是信息量太多,秋淑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秦海早已经收手,她还在发愣。 过了好一会儿,秋淑云才看向旁边的秦海,好奇的问道:“大...大夫,这就好了吗?” 坐在一旁的秦海点点头:“嗯啦,不然呢?” “不需要辅佐药物吗?” “稍后会开个方子,每日煎两碗药服用就可以了,针灸不比西医,不需要额外的药物。” 秋淑云哦了一声,好奇的蹲在旁边,看着母亲背上跟刺猬一样的银针。 转脸问向秋兰玉:“娘,你有什么感觉吗?疼不疼。” 秋兰玉嗯了两声仔细感受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可把为娘给难住了,感觉很复杂,有点地方有些许疼痛感,有的是刺痛感,还有的是肿胀感,也有的地方很舒服,又发冷的、发烫的、发痒的,太过丰富,不好一一描述,整体上感觉还行。” 看着一根根银针,秋淑云陷入了迷茫,针灸她知道,却不了解,这是第一次见人示范。 秦海的动作和手法让她惊若天人,之前的不屑和抵触感烟消云散,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朝秦海说道:“那个...大夫...我知道针灸讲究穴位,但是人体的构造,在解剖学上根本就没提及过穴位之说,对此我很疑惑。” 秦海莞尔一笑:“这会儿我不是骗子了?” 秋淑云红着脸硬气道:“你虽然会针灸,不代表你能治好病,你要是光是说大话,治不好我娘亲,你肯定就是骗子。” “是不是骗子,咱们一试便知,你学的西医,刚好又问及穴位,你们讲究科学理论和实验,我们就来做个小实验。” 说完秦海起身从旁边抽出一根食指长的细银针:“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伸出双手,中医博大精深,一双手可以顾及全身,而我这一根小小银针,只用在手上使用,就能让一个人全身上下随之而动。” “十指连心我知道,光靠两只手就能影响到全身?怎么听着像是在吹牛?” 秋淑云半信半疑的伸出粉嫩的双手,趴在卧榻上的秋兰玉也好奇,努力扭着头看向两人。 秦海左手握住秋淑云的左手,滑嫩无比,拇指轻轻揉搓了几下,才坏笑着说道:“小姐年纪轻,爱美穿的少,京师冬天这么冷,你应该才感冒没多久,咽喉应该还有点后遗症,现在时不时的有点发痒?” 秋淑云点点头,惊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娘给你说过?” 趴在一边卧榻上的秋兰玉立马否认道:“我没事说这个干嘛?”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的嗓音也没嘶哑,没有咳嗽,呼吸也畅通,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还有一点炎症,基本上痊愈了。” 秦海故作神秘,用拇指在秋淑云左手食指根部下方的咽口反射穴揉了揉,随即用银针慢慢刺入,稍后又很细微的旋转针头,数十次便不再碰触银针。 “怎么样,喉咙还痒吗?” 秋淑云嗯了两声,又咽了咽唾沫,还真的没有了那种发痒的感觉。 “娘,真的唉,居然不痒了。” 秦海接着又拿过来一根针,左手拇指揉了揉秋淑云手背食指根部往下一点的落枕反射穴:“小姐应该是前几日感冒,晚上睡觉落了枕,现在脖子还难受吧。” “这也让你知道了?”秋淑云惊疑的张大了嘴。 秦海笑着施针,手法和之前如出一辙。 没一会儿,秦海松开手:“小姐可以试试扭动脖子,看还难受吗?” 话音刚落秋淑云迅速转动着脖子,还真的一点都不疼也不硬了。 “娘,好神奇啊,我的落枕这么快就好了。” 秦海想起之前下车时秋淑云丢的香蕉皮,隐秘的抿嘴坏笑,以极快的速度,取针插针,刚好插在落枕反射穴上面一点的便秘反射穴。 “京师气候干燥,小姐的饮食习惯应该不太好,经常结食便秘是不是,今儿个顺手,就不收小姐诊金了,帮你通一通积郁。” 秦海刚收手,秋淑云的肚子就咕咕咕乱叫,紧接着一个持续了五秒的屁直接嘣了出来。 满屋子一股最难闻的屎屁臭,秋淑云尴尬的脚指头能扣除一座天坛来,肚子里稀里哗啦乱滚。 秦海见状立马收了三根针,要是再过几秒,这丫头估计会当场爆炸。 “娘,我忍不住了,我先去...” 话还没说完,秋淑云就跟一道闪电似的逃出了房间,刚刚那个屁,真的是把她一个作为大家闺秀的脸给丢尽了。 而且肚子里翻江倒海,要是在多呆一面,估计就要决堤。 秋淑云前脚出门,秦海后脚就跟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秋兰玉捂着口鼻,脸上憋的通红。 过了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秦海才回到房间里,有些不好意思的抱歉道:“夫人莫怪,着实是有点呛人。” 秋兰玉倒也没觉得秦海只顾自己不顾她,关键是她身无寸缕,如何出的去? “不碍事,哪有亲娘嫌弃儿女的,倒是让大夫受累了。” “虽说都是些日常小毛病,您愿意出手帮忙,也免得小女为此受罪,还是得谢谢大夫耐心教导,不然这丫头真以为祖宗的东西都是陋习迷信,这回倒是亲身体验开了眼,她也应该对这个新旧世界有更深的理解,千言万语不如大夫一针,说起来我这个当娘的,还是有些不称职啊。” 第021章 再造之恩 半个小时后,秦海已经收针回到了正堂。 房间里秋兰玉窸窸窣窣的穿好旗袍,满脸绯红的从内房出来。 虽然时间不长,针灸过后整个人都有一种火辣辣的感觉。 听见秋兰玉出来,坐在凳子上的秦海才侧过身说道:“当下夫人体内有种虚火灼烧的感觉,过个半个小时就会恢复如初,这是筋脉疏通后血气流通的正常反应,夫人无需多虑。” “另外还得劳烦夫人让人取来笔墨纸砚,方便在下给您开副方子。” 秋兰玉摸着滚烫的侧脸,出门吩咐了一声,一会儿就有丫鬟将文房四宝送来。 秦海看起来双目泛白,按道理写字这种事不太可能。 结果却让秋兰玉这个出身世家的大小姐给惊呆了。 秦海拿笔的手依旧极稳,笔触有如游龙,行云流水,潇洒飘逸。 笔下行书流畅至极,单从字上去看,没个十来年的功夫不可能做得到。 关键秦海还是个盲人,药方上字与字之间分寸拿捏的极好,着实让人惊讶。 当秋兰玉将方子拿在手上的时候,眼睛里透着不可思议。 “没想到秦大夫居然写的一手好字,若不是知道您天生眼盲,绝对会认为是书香才子的笔墨,难得难得,当真是深藏不露,震惊的让人咂舌。” 秦海有些苦涩的笑了笑:“家师甚严,要是写不好字就不给饭吃,熟能生巧罢了,夫人太过谬赞。” “秦大夫还真是谦虚,年纪轻轻就身怀玉璞,性格还如此沉着老练,世间少有,您医术这么好,眼盲之症难道就无法医治吗?” “生来如此,虽有遗憾,却也能让人心明如镜,倒也不差。” 秋兰玉觉得很是可惜,如果秦海有一双明亮的眸子,该是一位万人追捧的天之骄子吧。 说到这里,秦海已经收拾完药箱,握住盲棍起身抱拳告辞。 秋兰玉亲自将秦海搀扶出府,由府里的司机将其送回到南城的如意医馆。 看着轿车远去,站在门口的秋兰玉有些怅然若失。 正是风华正茂之年,却满是沧桑之感,让人唏嘘不已。 若是自己也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或许会被这样的人给吸引住吧。 一想到这里,秋兰玉心道一声坏事,猛拍一下大腿,连忙朝女儿的闺房行去。 她一个徐老半娘尚且有这种不该有的思绪。 那情窦初开的女儿,刚刚见识过秦海的神秘,别不会在她心里烙下了影子。 秋淑云此时正在房间里躺在床上发呆,她想去再见见秦海,却又不敢。 之前那个屁把脸给丢尽了,出身世家的大小姐,脸皮自然很薄,出了这种糗事,哪里还有脸出去见人。 想一想秦海在她手上扎的三针,神乎其技,真的比西药管用太多了。 针到病除,这句话还真的不是骗人的胡言乱语。 如果她没亲眼所见,没有亲身体会,根本不会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 放在以前,会统统归结于江湖骗术封建迷信。 现在却不一样,如同在她心里打开了一扇古老的神秘大门,让人有一种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回到如意医馆已经是中午,这倒是和秦海平时开门坐堂的时间差不多。 刚下车,秦海就看见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上下来几个人。 瞥了一眼,秦海立马回到瞎子的状态,在黄府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大门前。 秦海微微抱拳,感谢完丫鬟,等黄府的车启动离开,秦海才转身打算开门。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几人见黄家的汽车离开,这才快步走过来帮忙。 “秦爷,您慢着点,顺子快去搭把手。” 来人正是警署局长邹永康和三姨太,今天刚好有空,便带着三姨太过来复诊。 警卫顺子麻利的帮秦海打开门板,众人进屋后又给壁炉里添柴烧火。 邹永康扶着秦海坐在诊台后才回身到对面坐下,表情谄媚的问道:“秦爷这是去了黄厅长家?”苏丹小说网 秦海点点头:“昨日答应了黄夫人,今日上府复诊,局长大人久等了吧。” 邹永康和三姨太的确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以为秦海还在后宅,派人去敲了门发现院门外锁。 猜到秦海应该外出问诊了,便等在路边的车里,虽然有些难受,那也得忍,毕竟救命的事情,哪能儿戏,受点苦算的了什么。 “等待片刻而已,不算太久,之前您给我扎了一次针,还别说,这两天吃嘛嘛香,睡嘛嘛香,精气劲儿也强了不少,好像不吃大力丸也能行。” 邹永康说的粗俗,旁边的三姨太脸上也弥漫了一层红晕。 秦海闻言点点头道:“病情好转,还需要巩固,当时也是临时施针,算不得数,今日正好局长大人和三姨太都来了,我便同时给您二位看看,等房子里的温度上来了,再说,先搭搭脉,您二位谁先?” 邹永康是心疼三姨太,很大气的说道:“我可以先等等,不着急,您给我这姨太太先看看,她心里可是着急上火的不行,噢,忘了把礼物拿出来了。” “顺子!”邹永康转头轻喝,正在壁炉前看火的顺子听见召唤迅速小跑了过来:“老爷您吩咐。” “去车上把我准备的礼盒拿过来送给秦爷,小心点。” 顺子领命出门,没一会儿就抱着一个木箱子进了门。 此时秦海已经在给三姨太号脉,邹永康挥了挥手示意顺子和荷花去门外看着,吩咐不要有人来打扰。 等二人走后,邹永康才打开木箱的盖子,知道秦海看不见,特意把巷子里的十根大黄鱼拿出来放在诊台上排成一排。 “秦爷,老哥我也就这点家当,我和三儿的性命全交到您的手上了,要是不够,容我几个月,到时候再给您补上。” 桌面上摆着十根金灿灿的大黄鱼,这可是五十辆黄金,相当于一千五百块大洋,放在寻常老百姓估计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 邹永康说是全部家当,也就是这么一说,大家心照不宣,谁会相信堂堂南城警署局长只拿的出这点钱? 不过作为看诊就医的费用还是足够了,就算是去洋人的医院住个三五个月也花不了这么多。 开门做生意,秦海不嫌钱少,更不会嫌钱多,点了点头道:“老哥有心了,您放心,不出三月,保证药到病除,还老哥一个清爽健康的身体,夜夜威武不在话下,三嫂貌美如花,更能年轻不少。” 一听可以夜夜威武重振雄风,邹永康心里那个激动啊,以后不用头疼抽大烟,也不用吃大力丸,这钱花的太他妈的值了。 “老哥信秦爷,真能如此,那可是再造之恩,我让三儿给您请个排位日夜供奉香火永不断。” 秦海闻言直摆手:“别介啊,都年根儿了,邹老哥这是咒我死呢?” 第022章 风流如意袋 “该死,瞧我这张嘴啊,忒不会说话,秦爷告罪。” 邹永康假模假样的扇了自己两个大耳巴子,立马收拾好大黄鱼,这才把小木箱给推到秦海的右胸前。 秦海没有着急去摸箱子,故意拖延了两分钟才松开给三姨太号脉的手。 “这两日三嫂心情抑郁,病情又严重不少,您那放宽心,有我在,包管您没事儿。” 三姨太这两天的心情都不怎么好,她贪生又怕死,生怕刚过上好日子,人体却垮掉了,好歹多享几年福啊,要不然以往的罪都白糟了。 秦海打了包票,三姨太心里才松了口气,那十根大黄鱼有一半是她攒下来的私房钱,要是这能治好,也不算冤枉。 “有秦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还是给我家老爷看看吧,托了您的福,这几天精气神儿好了不少。” “三嫂您放心,局长大人也会无恙的,劳烦老哥动动手,先号个脉。” 邹永康立马挽起袖子把手腕放在脉枕上,大概过了两分钟秦海才收手,顺道把装着金条的盒子放进了抽屉。 “有劳顺子兄弟在一楼看着,邹局长和三姨太太得和我去楼上针灸,炉子里的火只管往大了烧,这点木炭柴火钱我还出的起。” “得了秦爷,有顺子在,保证没人敢上去打扰。” 秦海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邹永康搂着三姨太跟着秦海上了二楼。 简单的做了个介绍,留下两人在沐浴间,秦海便上了三楼准备。 同时给两人施针,得增加一张针灸躺椅,暂时只能从旁边的房间推过去。 还有药水,银针等等都得准备得当。 二楼沐浴间,三姨太有些不好意思的打量着周围:“老爷,这里都不是封闭的房间,真要脱光了沐浴?” 邹永康有些无语道:“难不成你想穿着衣服沐浴?这是在医馆,又不是在家里,不过你这提议倒是不错,回去以后你穿着衣服洗个澡让老爷瞅瞅。” “坏死了老爷...” 约莫过去了十几分钟,邹永康和三姨太便来到了三楼。 秦海将两人引入针灸室,说了规矩,然后才开始戴上医用手套。 邹永康大大咧咧的脱了衣服趴在针灸台上,枕着枕头满口称赞:“到底还是秦爷,二楼三楼的布置让老哥开了不少眼,这些事儿您是从哪儿学来的,洋人的私人诊所也没这么讲究。” 旁边的三姨太有些放不开,毕竟面对的是个陌生男人,虽说之前做的皮肉生意,藕臂枕千人,自然不会在乎对方是谁,能出得起钱就行。 现在从了良,又有了身份,谁还会那样没羞没臊? 见三姨太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大气,邹永康皱着眉道:“三儿,你发什么愣啊,莫不是还想让我上手?” “老...老爷...我...”三姨太红着脸支支吾吾。 “我什么我,秦爷是什么人,那可是神医,什么样的没见过,那黄厅长的太太都来过,人家都不怕,你怕什么,瞧你那副小家子的模样。” “再说了,秦爷天生眼盲,又瞧不见,你怕个什么,就算秦爷瞧得见,我跟秦爷谁跟谁,怎么还看不得了?入门没两年,是不是忘了本?” 见邹永康越说越粗俗,秦海打断话道:“老哥别生气,毕竟是三嫂嘛,该避讳的还是得避讳。” 说完秦海转了个身背对着三姨太,邹永康见秦海如此做派,冲秦海竖了个大拇指:“秦爷讲究!” 随即看着一动不动的三姨太呵斥道:“怎么,秦爷都做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想怎样?” 估摸着自家老爷真生气了,三姨太咬着后槽牙褪去了身上的浴袍,有些羞耻和紧张的趴在针灸床上。 把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嘤咛了一声:“秦爷我好了。” 如同鸵鸟扎洞一般,我看不见你,就等于你也看不见我。 秦海转过身,先给邹永康后背擦拭了一遍酒精,说了声“开始了”,随即下针如飞。 邹永康看不见秦海的手法,只觉得后背、脖颈、后脑勺、大腿等等,从上到下刺痛了近百次。 总共算下来也没几分钟的时间,秦海居然就完事儿了。 接着秦海来到旁边三姨太趴着的床,淡淡道:“三嫂恐怕得翻个身,您的病症不再后背,施针区域可能有些敏感,还请您多担待。” 邹永康很好奇秦海是如何施针的,这么快就结束,感觉有些玄乎。 见三姨太扭捏不懂,开口又呵斥了一顿,三姨太才胀红着脸转过身平躺。 “秦爷,您说我家三儿是以前留下的沉疴顽疾,平时她也没有什么反应,到底问题出在哪儿?” 秦海抬头看向邹永康,眨了眨白眼:“不知道老哥平时用不用肾衣?” “肾衣?啊~”邹永康恍然大悟:“秦爷说的是风流如意袋啊,那玩意儿怎么说呢,不得劲儿。” 一说到这种事,邹永康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就说市面上最常用的鱼鳔吧,那玩意儿薄是薄,但是那股子腥味实在是受不了,本来娘们儿没什么味,用上这东西,嘿,醒的人瞬间没了兴趣。” “那羊肠如意也用过,忒厚,没啥感觉,戴起来不得劲儿。” “洋人那边有橡胶做的,倒是用过两回,感觉还不错,就是忒贵,用起来不划算。” “还有一种丝绸做的,现在家里就用的这,可以重复使用,也轻薄,算是性价比不错的吧。” “不过大多时候都不太用,就跟戴上您手上的手套抠鼻屎一样,不爽。” 邹永康说的话糙是糙了点,却也是这个年代男人们最真实的感受。 橡胶作为战略物资并没有普及到大众生活之中,何况是橡胶如意袋这种东西就更加奢侈了,洋人用的倒是不少,去洋人诊所和医院也能买的着就是价格不菲。苏丹小说网 按邹永康的说法,基本上平时不会用,这就有很大的问题,交互感染极为麻烦,对男对女都有极大的伤害。 秦海揉了揉三姨太的小腹,轻按了几下,三姨太就会腹痛尖叫,秦海这才说道:“带下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解释清楚,老哥平时肯定会发现不用如意袋,第二天就会有异味,随之瘙痒,甚至有红疹,严重的时候还会走脓。” “这问题可不是哪一方面的问题,三嫂遗留的病症是一部分,大哥在外面不注意卫生也是一个原因,久而久之,就越发严重了。” “最终的结果,三嫂腹内糜烂不堪,医无可医,成为不治之症,危机性命。” 第023章 秦爷,我家三儿带劲不 经过秦海详细的解释,邹永康水平有限,也只听了个一知半解。 倒是三姨太心里对秦海有一种敬畏之感,感觉秦海什么都懂,连女人的那些事儿都一清二楚。 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三姨太心里也有些别扭,关键是自家老爷还在旁边,让一个陌生男人在身上摸来摸去,臊的不行。 秦海手上戴着橡胶医疗手套,表面上看很正规也很讲究,毕竟中间隔着东西,并没有真的触摸到对方。 邹永康心思大条,秦海天生眼盲,做事讲究,心里自然不会多想。 三姨太作为女人心思细腻,时不时的就会有许多念头冒出来,而且身体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反应,关键是还不受她自己控制。 思想一旦想岔,就会蹦出更多离谱的想法,其中就有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秦海手上的银针恍若流星,无比精准的插入一个个穴位。 邹永康在一旁跟看变戏法似的,啧啧称奇:“秦爷这针法是老哥见过最稳最快的一个,以往见过的那些老郎中,一根针可以扎个好几分钟,还不一定扎的准。” 被人夸奖,至少不是一件坏事,起码能够让人心情愉悦。 “倒不是针快就是好事,针慢就是坏事,根据不同的病症,会有不同的针法应对,其中就有捻针法,运针法,弹针法,火针、冰针、温针,穿针,挑刺、点刺、丛刺、散刺等等数十种,其中的讲究极为繁杂,一两句说不清。” “咱们民间学问还真是博大精深,老哥我虽然听不懂,但是觉得秦爷这门手艺是真绝。” “...” 言语间,三姨太的胸部、腹部、腿部已经插满了银针。 随着秦海开始使用捻针法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三姨太开始出现各种身体变化。 面红耳赤,呼吸急速,起伏不断,身躯如蛇微微扭动。 听见三姨太的声音从浅浅呢喃逐渐演变成放声歌唱,一旁的邹永康居然也有了明显的反应。 “秦爷,您真是神了,这才几根银针而已,嘿,冰冻的霜茄子,他妈的活过来了!” “您别停,老哥我已经很久没听见三儿这么好听的声音了。” 秦海这个时候真的是一头的黑线,换做一般的女人,多多少少会有反应,但是和三姨太一样的人还真是少见。 要么是天生敏感,要么就是被开发的比较完全,神经系统非常的活泛,轻轻一碰就会有反应。 三姨太此时已经完全放弃了内心的矜持,关键是她根本就无法控制,那些插在身上的银针,只要轻轻被碰触,那种触感就会放大几十倍。 酸也好,疼也好,酥麻也好,总之所有的感觉就会被放大,然后急速的传递到大脑之中。 要不是秦海在治病,一旁的邹永康恐怕早就忍不住扑上去。 三姨太的表现,他妈的要了人的老命。 当初看上三姨太,不就是喜欢她那股子魅惑和骚浪劲儿么。 进府这才一年多,臭娘们就摆上姨太太的谱了,这也不行那也不干,搞的邹永康烦闷的要死。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秦海才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窗户边的茶几旁擦了擦汗,自斟自饮喝了杯凉白开。 此时的三姨太因为高度兴奋昏厥过去,旁边的邹永康一脸龌龊的打量着隔壁一片狼藉的针灸台。 “秦爷,你这手法妙啊,我家三儿的表现得不得劲儿?能不能教老哥两手?” 秦海扯了扯嘴角:“邹老哥可别想歪了,单说这手艺没个七八年学不会,就算您学会了,那也不能随便用,这些银针可以救死扶伤,也能无形中杀人,但凡出一点差错,有容易出现不可逆转的损伤。” “那有没有别的手法?简单点易学的?” 秦海没接话,而是走到邹永康的身边,示意他躺好,嘴角翘起一抹邪魅,故作神秘道:“有倒是有,只不过这是祖传手艺,千年来都是一脉单传,可是从不对外传授的...” “别介啊秦爷,您开个价,只要能学会这种手法,多少钱都值。” “您还是别为难我了,这可不是钱的问题,您觉着我缺钱?” “枪?烟土?洋货?您只管说,老哥一定给您弄到手。” 秦海轻轻捻动着邹永康身上的银针,有一股极为细微,只有秦海能看见的气流在邹永康的五脏六腑,四经八脉迅速流转,随后聚集在秦海所捻动的银针之下。 秦海手里不停,嘴里很不屑道:“谁稀罕这些玩意儿,祖传的手艺,没有想匹配的宝贝,谁愿意外流?这可是吃饭保命的命根子。” 邹永康并不知道体内已经在发生奇异的变化,依旧沉浸在换取御女手法上,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什么宝贝。 此时秦海的手与银针相连,看似随意,实则如同一个黑洞,正在急速的旋转,将邹永康体内的命气给吸走。 邹永康身上的银针其实有两套阵法,一套是治疗他身体顽疾的普通阵法。 一套是陈仙芝教授给他的续命长生阵,说白了,陈仙芝能活过千岁,靠的就是这套阵法。 以银针为媒介,激活人体命气,将其吸收化为己用,以此达到长生的目的。 不过这种窃取他人命气的手段也有天道限制,必须要有功德在身才能使用。 所以秦海必须救人,以此来积攒功德,然后才能去窃取他人的命气,以此抵消因果业报。 陈仙芝传下来的规矩,其中有三不取,不取老人幼童善人平民,不取病残孕妇濒死之人,不取英雄豪杰正义之士。 还有一个十取其一的规矩,简单说就是可以十个人每个人取十分之一,也可以十个人之中独取其中一人。 至于寿元命气,普通人可能会觉得很缥缈,秦海却能够大概的知道一个人的剩余命数。 就像眼前的邹永康,已经四十好几,体内的寿元命气大概还能支持他十五年,如果病症不医的话,也就四五年,而且还是备受折磨的几年。 秦海给邹永康医治,让其健健康康的多活几年,然后取走他一多半的寿元命气,对于邹永康来说是赚了,对于秦海来说,反正他活不了那么久,不取白不取。 何况邹永康身为警署局长,不为民不为国,只为自己过的痛快,鱼肉平民,贩卖烟土,还与帮派土匪沆瀣一气,让他活着,已经是天大的赏赐了。 第024章 收买人心的小手段 半个时辰之后,秦海收完针便下了一楼。 见秦海下来,自家的老爷姨太太没跟着,忠心耿耿的顺子忍不住朝楼梯看了好几眼。 秦海坐回到诊台,朝顺子招招手:“别看了,还得等个一炷香的时间才会下来,你过来,我给你们老爷姨太太开个药方。” 顺子哦了一声走到诊台前站着,秦海很快写完方子递给了顺子。 “第一张是你家老爷的方子,第二张画了圈儿的是你家姨太太的,第三张是给你喜欢的那丫鬟开的,自己收好。” 啊? 顺子惊讶的嘴都能放一个拳头:“秦...秦爷,我...我付不起诊金,您收费太贵了。” 秦海故意拉着脸:“怎么,秦爷是白叫的?你家老爷付的诊金不少,算是我给添的彩头。” “这...秦爷...我...小的给您鞠躬了,要是荷花能好,往后一定攒了钱给您,有事儿只管吩咐,顺子能做到的绝不含糊。” 秦海抬抬手:“别放在心上,趁着你家老爷还差一会儿下来,你先去找家药方把药给抓了,办事儿得办在人家前面,等到你家老爷再吩咐,那叫眼里没活儿。” “唉,秦爷教训的是,府里夫人太太都骂我眼里没活儿,原来是这个意思,谢谢秦爷教我,我这就去。” 等顺子着急忙慌的离开,守在门外的丫鬟荷花进屋一瞧,没见老爷和姨太太,忙问道:“秦爷,老爷姨太太是不是有事儿?我见顺子跑的跟兔子似的,叫也叫不停。” 秦海朝丫鬟荷花招招手:“我让他去抓药了,免得到时候再跑一趟,你且过来,我送你一桩好事。” 荷花看了看楼梯的方向,有些担心的走到诊台旁:“老爷三姨太不让我收外人的好处,您还是别开口了。” 找关系门路的人不少,也有些人找到荷花那里,希望能够利用受宠的三姨太给邹永康说说好话之类的。 心思单纯的荷花以为秦海也想套近乎收买人心,脱口而出就拒绝了。 秦海拿起刚写的一张药方在空中抖了抖,很可惜的叹气道:“嗨,合着我自作多情了,这份治痔疮的方子还是扔了吧。” 一听是治疗痔疮的药方,荷花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不太自然:“秦...秦爷对不起,我还以为...” 秦海哈哈一笑:“以为我收买你?你也不想想,那黄厅长的家我都能随便进出,收买你一个局长家的丫鬟作甚。” “不是不是,秦爷,我不是这个意思,姨太太专门说过,不能随便接受外人的恩惠和好处,怕还不起人情。” 秦海也不拆穿荷花的托词,把手里的方子抖了抖:“你家老爷一会儿就下来,还不快收着,莫非你想你的顺子哥整天腚眼子那吊颗熟鸡蛋?” 荷花俏脸一红,迅速接过方子,给秦海鞠了一躬:“荷花没有钱付诊金,往后给您做一些鞋垫儿布鞋什么的,秦爷别嫌弃荷花手笨。” 秦海靠在椅子上唉了一声:“敢情好,我还就爱穿布鞋,养脚穿着还舒服,你瞧,我这脚尖都有窟窿眼儿了。” 秦海把腿往外一伸,露出刚刚抠出来的窟窿眼,逗的荷花捂着嘴咯咯直笑。 “秦爷这么有钱,居然还这么节约,您稍微等两天,到时候先给您送一双过来,您穿多大的鞋。” 秦海抠着脚上的窟窿眼:“鞋店卖的那能叫鞋?布鞋还得是自己个纳出来的千层底穿着舒服,我穿43的,大一点都可以,千万别小了。” 秦海用两道药方和两个小人物搭上关系,这事儿他是思虑过的,这年头天有不测风云,没人知道第二天会不会变天。 有些事不是某一个人可以改变的,一旦时局有变,不经意结交的一些小人物,往往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予帮助。 哪怕只是传递一个消息,也会让秦海有充足的时间去面对后面的变故。 秦海不怕事,但也不想惹事,自打继承了陈仙芝的衣钵,秦海就只有一个愿望。 活的长一点,再长一点,千万别浪费已经到手的长生秘诀。 现在的他谁也不想得罪,就在这京师的胡同口,安安稳稳坐看春夏秋冬。 熬过这百年,还不天高任鸟飞? 所以他得谨慎一点,再谨慎一点,经营出自己的人脉,以至于大动荡时期可以平稳过度。 如果换做其他的朝代,秦海自然不会这么苟,现在都是热武器时代,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明箭易躲暗枪难防,这要是谁偷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对他放一枪,估计真的会躺平。 大好的局面,秦海可不想因为一些小事给断送掉。 多一条暗线,多一份保障不是。 更何况这还是做了好事,是会积德的,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就听见高跟鞋下楼的咚咚声,荷花立马闭嘴迎了上去。 一身轻松的邹永康一下楼就跟秦海热情的握手,几乎是把他所知道的感谢词语都说了个遍。 这时候顺子刚好提着药回来,邹永康见顺子终于开了窍,拍着肩膀鼓励他好好干,表现的好以后升个小队长什么的不在话下。 顺子一脸的欢喜,心里对秦海更加感激,没想到秦海医术好,身手好,还这么懂官场,以后一定要多多请教秦爷。 送走邹永康,秦海看了下时间也到了关门打烊的时候,中午没时间吃饭,这个时候肚子饿的咕咕之响。 回到小院蒸了两个大白面儿馒头,就着昨天没吃完的猪头肉和咸菜凑合了一顿。 想着第二天到了腊月二十三,达官贵人们的小年夜,秦海立的规矩是逢三免费看诊。 明天肯定会有很多老百姓来,吃饱喝足,便上了炕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秦海洗漱完毕来到前面的如意医馆,刚打开门就看见外面扎堆了好多穷人。 天寒地冻的,一个个的规规矩矩在门外排着长队,见着秦海开门,吉祥话层出不穷,秦海想让这些人进一楼大堂里避避风雪,却没一个人动脚。 秦海怎么劝都没人听,只好回到大堂坐在诊台后面挨个看诊。 还别说,看完一个出去,才会进来一个,没人抢,也没人闯,规矩的不行。 第025章 猪肉小葱馅儿的饺子 逢三义诊,这是秦海自己立的规矩。 按照师父陈仙芝的说法,传授给秦海的长生之法有损阴德。 如果不行善积德,业报附身,哪怕获得了长生,也活不舒坦。 秦海也不想这么勤勉,更不是什么烂好人,实在是没有办法。 好不容易可以长生不死,别到时候遭受各种天谴可就难受了。 今天看诊的人比前两次要多很多,秦海不得不加快速度,号完脉便开方子。 第一次义诊,很多人不信,那一天总共也没几个人,哪怕有袍哥兄弟宣传,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也是无动于衷。 对于很多人来说不看大夫还过的舒心一些,看完大夫还得发愁抓药的钱。 还有很多被欺负惯了的老百姓,打心眼里不相信会有这种天降的大好事,谁会平白无故给你看病,其中肯定有猫腻。 倒是那些选择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受了益,当时来找秦海看病的人要么是急症,要么是半死不活的老顽疾。 这些人都是死马当活马医,硬着头皮上的门,结果还真的分文不取,只不过给了药方不给药,不少人很疑虑,试探性去药房抓药,才发现花不了几个钱。 一段时间过去,这些将信将疑的人几乎都好了大半,事情一传开,秦海的名声也被传的神乎其神。 第二次义诊的时候就来了不少人,都是身患急症重症的穷苦老百姓。 秦海为人和蔼接地气,也没有架子,开的药方也都是最便宜的药,听信传言的人一开始也是将信将疑,回去喝了药身体有了好转,才后知后觉真的碰上了活菩萨。 病症缓解的人多了,传言也就多了,口口相传,又经过这些天一发酵,秦海居然顶了个瞎子神医的绰号。 这不,第三次义诊,如意医馆外就站了数百人,男女老少全是从城南各个胡同赶来的贫苦人家。 老百姓怕权贵也敬鬼神,对于秦海这种活菩萨是打心里敬重,加上老京师人骨子里的讲究和规矩,也才有了现在如此和谐的就医场面。 秦海一直忙碌到中午,平均五分钟看一位,从早上到现在茶都没喝几口。 看了眼时间,正好到了十二点,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的秦海打算出门在街面上的面摊来碗炸酱面,稍微休息一下再看诊。 刚准备出门,厚重的门帘突然被人撞开,直接扑到了秦海的怀里。 要不是秦海练过几年功夫,就这小牛犊的冲劲儿,怕是会站立不稳被撞翻。 哎呀一声,听声音是个小闺女。 秦海低头一看,还真是,约莫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双手抱着胸,气喘吁吁的看着秦海。 “秦...大夫,俺奶说你免费给穷人看病,是天上掉下来的活神仙,忙了一早上肯定饿了,让俺给您送碗饺子过来,猪肉小葱馅儿的,可香了。” 领着少女回到诊台,少女从棉袄里拿出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豁口瓷碗。 碗里堆满了饺子,热气腾腾,比刚出锅的饺子差不了多少。 少女又从口袋里摸出半头大蒜递给秦海:“俺们北方人的习惯,饺子就酒越喝越有,饺子就蒜生活灿烂,俺家穷,买不起酒,您将就一下,就着蒜吃吧。” 看过的病人实在不少,秦海一时间想不起来小女孩的来历,听着小姑娘能说会道的,又捂着饺子跑了一路,心里多少有点感动。 “小妹妹,我怎么不记得你了,你来看过病?” 少女的性格跟个假小子似的,没有大家小姐那种矜持含蓄,大大咧咧的不爬生,还有些自来熟。 主动给秦海剥了一瓣蒜递给秦海:“上次您义诊的时候,俺奶领着俺找您瞧病,俺当时盘着头发带着大毡帽,您把我当成了男孩儿,还说我生的白净跟小闺女似的咧,您忘啦?” 少女这么一说,秦海就想起来了,这女孩小名叫招娣,陪着一位白发老妇人过来看诊,就住在附近的莲花祠巷子里。 老妇人姓王,体弱多病,卧床不起好些年,一直都是招娣在伺候,当时招娣穿的跟男孩似的脏兮兮,脖颈倒是白净,秦海的确还开了这个玩笑。 “招娣,招娣,难怪取这个名字,合着你是个女娃子啊,我说怎么那么白净。” 少女本来红扑扑的脸蛋变得更红了,瞅着秦海,有看了看碗里的饺子:“天冷,您再不吃可就凉了。” 秦海也不客气,直接上手在碗里拿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还别说,味道是真的不错。 就着大蒜,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秦海一口气吃了大半碗,这才发现站在旁边的招娣用袖口擦着嘴角直咽唾沫。 光顾着自己,秦海这才想起来这碗饺子恐怕来的不容易,碗里还剩下五个,秦海打了个饱嗝,把碗推向招娣:“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吃了吧。” 招娣虽然馋的不行,可还是忍住了,摇着头又把碗给推了回去:“俺奶说这是做给活菩萨的贡品,俺不能吃,还要俺看着您吃完才能回去,您要是少吃一个,回去我就得罚跪一个小时。” 秦海闻言不禁莞尔,把碗又推了过去:“都说我是菩萨了,菩萨让你吃,你敢不吃?还想不想我保佑你奶身体健康了?” 招娣抿了抿嘴,又咽了好大一口口水,有些为难的看着秦海,竖起食指,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很小声的道:“这可是菩萨让俺吃的,俺就尝一个?” 秦海被招娣的模样给逗笑了,靠在椅子上很严肃的说道:“放心吃,都是你的,回去给你奶说,是菩萨让你吃的,这样你和你奶都会百病不生瘟神远离。” “谢谢菩萨,那我可真吃了啊?” 秦海点点头,招娣迅速拿起一个饺子就塞进了嘴里,还没嚼几下就吞进了肚子,完全没吃出味道来,盯着碗里剩下的四个饺子磨蹭了一小会儿,又看向秦海伸出一根指头:“刚没吃出味儿来,要不然我再尝一个?” 秦海笑的不行:“吃吃吃,剩下的都吃了。” 有的秦海的话,招娣才放下心一口气连吃了三个,留着碗里的最后一个饺子,哪怕再馋,她也不动。 秦海好奇道:“还有一个剩着干嘛?” 招娣闭着眼摇头道:“俺贪嘴吃了四个,才想起来俺奶还没吃,这个饺子留着给俺奶尝尝,她知道是菩萨赏的,肯定会吃。”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别说猪肉饺子了,怕是饺子面她和她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回,这碗饺子估摸着是老太太花了压箱底的棺材本才做出来的。 说不心酸是假的,秦海从抽屉里拿了三块大洋,用写方子的草纸将其包好:“这是给你奶的药方,别弄丢了,也别给别人看,替我谢谢你奶。” 秦海把大洋压在碗底,有用粗麻布把碗重新包好递给招娣,让其抱在怀里。 招娣不知道药方子里有大洋,但是碗里有一枚饺子,跟宝贝似的重新揣在怀里,给秦海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才小跑出门。 看着招娣的背影,秦海的眼睛似乎进了沙,感慨的叹了口气准备继续看诊。 哪知道招娣刚出门,秦海就听见了一声惊呼和惨叫,随后是一阵嘈杂的喧闹。 第026章 办义诊,你就坏了规矩 招娣着急回家把最后一个饺子给奶奶,着急忙慌的刚出门又撞到了人。 而且还撞到了一个老百姓惹不起的人,见人身上的穿着打扮就是权贵富人。 招娣不想惹麻烦,不停鞠躬道歉。 谁知道来人二话不说大嘴巴子就抽了上去,招娣本来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孩子。 这一巴掌直接把她扇飞,怀里的瓷碗脱手掉在地上摔的稀碎,唯一个饺子掉在地上,还被那人给踩成了稀巴烂。 招娣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得罪不起这样的大人物,只好跪地磕头求饶。 心疼最后一个饺子没了,碗底可还有秦海写给奶奶的药方,那可是救命的东西,无论如何不能被弄坏。 伸手想要去翻看包裹,那人啪的一声直接将包裹踢出老远,嘴里还骂骂咧咧个不停。 招娣气不过,爬起身狠狠的踹了那人一脚,反身就要去捡碎布包。 结果可想而知,招娣被人掐着脖子拧起来,脸上憋的通红,都快呼吸不上。 旁边候诊的人群义愤填膺纷纷替招娣求饶,奈何都是老弱病残,加上身份悬殊,也没人真敢上去阻止。 眼看招娣就要被活活捏断气,一道影子忽然从门内窜出来,众人眼前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掐着招娣脖子的那人瞬间飞出去七八米,再一看,秦海出现在门口,怀里抱着咳嗽不已满脸通红的招娣。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现在立马滚蛋。” 如意医馆外,一边是等着看诊的穷苦百姓,另一边是二三十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混混儿。 秦海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人有些惊骇,加上秦海刚刚那一脚的力道着实有些吓人。 被踹飞的人此时已经被人搀扶起身,胸口憋闷,哇的一声吐了一口殷红的鲜血。 为首的混混儿见状撸起袖管叉着腰,语气不善的看向秦海:“没想到你一个瞎子还有两手,还巧了,大爷我也练过几年,咱们搭搭手?” 混混儿头话音刚落,只觉的眼前一黑,整个人从人群中倒飞出去七八米,倒栽在路边的雪堆里,两条腿朝天乱蹬。 旁边的小弟连忙跑上去帮忙,倒拔葱似的将其从雪堆里拔出来,脸上的鼻子已经塌陷,翻着白眼,显然是昏厥了过去。 秦海用一双白眼扫了这些混混儿一眼,厉声道:“还不滚?” 看见秦海有如此威势,身后的老弱病残们纷纷拍手叫好,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混混们被这阵势吓到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 自家的老大被教训了,这些混混正犹豫要不要离开,这个时候几个身着富贵的中年人从路边上停着的车上下来。 “没想到一个小小盲医馆,也藏着一条吃人的蛟,光是这身法,就足以在这京师占有一席之地了。” “秦大夫年纪轻轻就有这种实力,还真的让我们这些人开了眼。” “可惜你再是功夫了得,在这京师里,是条蛟你得盘着,是头虎你也得卧着。” “话不多说,从今往后,你要是还想在京师混口饭吃,这义诊就别想再开了。” “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不让秦大夫义诊。” “秦大夫为我们老百姓义诊,这得是多大的恩情,你们说不让就不让?” “就是啊,衙门都没说不许,你们说不许就不许了?” 秦海身后的人群觉得很不公平,秦海义诊关他们什么事,这不是断了他们治病救命的门路吗? 一时间群情激奋,人群喧闹不止。 秦海顺了顺招娣的后背,止住咳嗽后,走到麻布碎包那里把包着大洋的草纸方子塞进了招娣的兜里。 放下招娣宽慰了两句让其赶紧回家,招娣很担心这些人会对秦海不利。 秦海说这些人都是废物,让她安心回去,奶奶还在家等着听信儿呢。 招娣将信将疑,朝秦海鞠了个躬,随后一路小跑钻进了巷子。 “没看出来你这瞎子人缘儿还挺好,可惜都是些泥腿子,瞧瞧他们张牙舞爪的样子,有谁敢真上的?” 秦海用自己的盲眼瞥了一眼说话的人,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尽是瞧不起穷苦百姓的表情。 “在下初来乍到,就没有和各位掌柜打过交道,也不想与各位发生冲突,我开我的医馆,你们开你们的药堂,河水不犯井水,真不明白各位今天找上门,是吃多了撑的,还是皮痒了想松松骨。” 这几人刚下车,秦海就猜出了大半,同行是冤家,这句话说的还真没错。 眼前的这几人,一个大腹便便肥头大耳,一个贼眉鼠眼,一个留着山羊胡,还有一个居然还盘着辫子。 秦海对这几个人没有好感,请混混儿来搅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太过低劣。 刚刚说话的语气也不好,让人听了很是刺耳。 “嘿!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在这皇城根儿下,咱们八大堂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金子招牌,合着在你眼里,一个破小三楼就能与我们平起平坐了?” 贼眉鼠眼的家伙自上而下打量着秦海,一脸的不屑,话里话外都透着傲气。 旁边的几个人都露出讥笑,山羊胡嘲讽道:“把自己个儿拔高,想和咱们相提并论,给自己脸上贴金,还真不要脸,八大堂的金字招牌,你见过吗你。” 肥头大耳的男子拍了拍凸起的肚子:“今儿个我们四位掌柜过来不为别的,代表京师八大堂正告你,办义诊就是坏了京师医药行的规矩。” “你暂且停手,我们八大堂可以既往不咎,要是你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秦海是知道这个规矩的,但是他开义诊全都是给这些看不起病的穷苦百姓一个方便,利己利人,为什么就做不的了。 再说了,这些穷人,在八大堂瞧得起病?抓的起药? 垄断也不能那人命来垄断,起码秦海这边怎么都说不过去。 学医救人,起码的医德要有,就算没有悬壶济世之心,正经生意可以做吧。 合着这八大堂自己不顾百姓死活,也不让别人插手其中,还真当成了自家放养的羊群了。 “各位掌柜,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也直说了,逢三义诊是我如意医馆的规矩,自打立规矩的那天起,不管这里是哪,就不会改变,您几位有什么招尽管使,文的武的我都接着,谁要是暗地里搞些害人的勾当,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一听秦海口气如此之硬,留着满清辫子嗅着鼻烟壶的男子面色戏谑道:“够种,现在身板挺的这么直,一会儿可别趴在地上给爷们摇你那可怜的狗尾巴。” 第027章 头一回见道上的话这么多 辫子男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就有一道尖锐的哨声响起。 随即以如意医馆为中心,四面八方各个巷口里突兀的钻出来无数道人影。 秦海利用透视眼四周一看,估摸着百人上下,而且这些人手里和腰间都还憋着各式各样的锋利武器。 “天呐,这是青帮的人。” “大爷饶命,小的这就走。” “不看病了不看了,哪怕死在家里也不会看了。” “这世道,就不能给人一条活路吗。” 看病的老弱病残被出现的黑衣人全部恐吓驱散,一百多人围在如意馆的门前,气焰嚣张,凶神恶煞,全部恶狠狠的盯着秦海。 黑衣人里面走出一道身影,穿着打扮不似黑衣小弟,身上身下颇为讲究,带着一副墨镜,胸前挂着一块金色怀表,手里盘着两颗品相不错的核桃。 此人来到四位掌柜的面前,上下打量着秦海:“就这么一个瞎子,四位掌柜的有必要请我亲自来一趟吗?” 贼眉鼠眼的掌柜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谄媚道:“铁四爷,谁不知道这片儿归您看着,自打您拜了袁二爷为老头子,京畿青帮里,您可是鼎鼎大名,在您的地盘上说事儿,自然得惊动铁四爷亲自走上一遭。” 铁四爷,一个来京师讨饭吃的响马,纠结了一众小弟,先是拜了袁克文为老头子,成为青帮“学”字辈的大哥,手底下两三百号人,欺压民众为非作歹,在城南很有名气。 民国的青帮不止是在上海滩才有,袁世凯二子袁克文当初入了哥哥袁克定的鸿门宴,本就不喜政事的他彻底入了江湖,留恋梨园青楼,后来拜了青帮老大张善亭为师,摇身一变成了青帮辈份仅次于张善亭的大人物。 按照辈份来讲,青帮家谱是按照“清净道德,文成佛法,能仁智慧,本来自性,圆明兴礼,大通悟学”还排列辈份的。 张善亭是礼字辈,袁克文自然就是大字辈,而上海滩的青帮三雄,张萧林、黄金荣是通字辈,杜月笙是悟字辈。 这三位在上海滩叱咤风云的人物见着袁克文都得尊称一声师叔师爷。 有了辈份,又喜欢江湖事的袁克文在京畿之地也就开了堂摆了香,广纳弟子,成为了青帮的第二大分支。 当下的这位铁四爷可不是那贼眉鼠眼中年人说的拜了袁克文,他是学字辈的青帮弟子,只是开香堂的时候见过袁克文一面。 像是铁四爷这个辈份的人,京畿之地不说一抓一大把,但凡有点小名气的基本上也都是学字辈。 至于上面的两个辈份,袁克文还是有计较的,一些梨园出了名的戏子和权贵才能拜入他的门下,北方通字辈的人不多,各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社会上混的主要还是悟字辈及以下辈份的人。 铁四爷和几位掌柜寒暄了数句,这才看向眼盲的秦海:“小兄弟,看你年纪也不大,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你们之间的规矩我不好掺和,但是拿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这也是我们青帮的规矩。” “我的人不多,两三百号,别的不说,拆了你这栋楼还是轻而易举的,我呢不想对一个毛头小子动手,有失身份,我劝你干脆认个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这大冷的天在外面待久了可是难受,你自己个儿看着办吧。” 铁四爷话音刚落,脸上就中的一拳,要不是练过几年,人怕是会倒飞出去。 后退了好几步才止住脚步,墨镜被秦海一拳锤成了两半,鼻梁骨也歪了,一股子暖流窜了下来,把铁四爷和几个掌柜都看懵了。 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傻了,这么不要命吗?周围可是有带着武器的百多人呢。 秦海不仅没有一丝害怕,还有些嫌弃的用长袍下摆擦了擦拳头。 满脸不屑道:“头一回见混黑的话这么多,不是人多吗?直接上啊,磨叽个啥?” 两眼冒着金星的铁四爷在小弟的搀扶下站定,甩了甩头才清醒一些,听见秦海的话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种被当面侮辱的事情他怎么能受得了,大喝一声“剁碎了他”,黑衣小弟们这才醒悟过来蜂拥而上。 只是一瞬间的事,以秦海为中心,就传出了各种各样的哀嚎声,人影乱飞,简直不忍直视。 秦海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心想好久没遇到过这么多人陪他练拳了。 记得上次遇到的时候还是在西北,当时可是数百响马,那些人可都是刀尖上舔血的绿林土匪,各个杀人不眨眼凶狠的不得了。 现在这些混混与其比较简直不堪一击,百来十个人完全只够秦海热身的。 虽说秦海不愿意惹事,但这种找上门的事他可不会怂,该立威的立威,不然以后谁都可以上门踩上一脚,还怎么做生意? 秦海是越打越有劲儿,黑衣人是越打越怂,而且场面上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感觉突然出现了好多人,而且这些人还都是和秦海一起的。 胭脂巷巷口此时已经站满了青楼女子,哪怕天寒地冻,她们一个个的隔着西珠市口大街看的那叫一个刺激。 本来上百人欺负一个人,结果被一个人揍的天南地北都找不到了,关键是打着打着莫名其妙的又出现了一群不知道哪儿来的硬汉。 数百人的群架,打的那叫一个热闹,青楼女子们惊呼尖叫声声不绝。 之前躲开的老弱病残和路过的人都围在不远处观战,刺激的不行,有些人恨不得亲自冲上去踩几脚。 铁四爷已经被秦海追着踹飞了好几次,现在趴在地上面脸的鲜血。 看着旁边同样趴在雪地上浑身抽搐的几个掌柜,铁四爷咳嗽了好几声疑惑道:“你们不是说他就一个人么?怎么来了这么多身手不错的人,你们诓老子?” 门牙被打掉的鼠眼掌柜哎哟声不断:“没...哎哟...没错啊,这医馆才开也个把月,一直就他一个人啊。” 肥掌柜屎都被踹出来了,趴在地上直喘粗气:“他妈的,怎么听起来像是西南的口音。” “别不是惹到了西南的袍哥会了吧。”小山羊胡摸着快断了的腰杆说道。 留着辫子的掌柜肋骨条都断了两根,骂骂咧咧道:“狗奴才,爷爷跟他没完,一会儿巡警救回来,袍哥会又怎么了,这又不是在西南。” 得之如意医馆前面发生群体斗殴事件,巡警很快就赶了过来,邹永康一看秦海正在被人围攻,气的吹胡子瞪眼,秦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和三姨太还活不活了。 嘭的一声枪响,巡警们也加入了战斗,本就苦不堪言的铁四爷,这回怕是彻底栽了。 一旦被邹永康逮住,想出来,恐怕得大出血咯。 第028章 必须薅层皮下来 铁四爷及其手下在一杆杆长枪的监视下被一根绳索串成了蚂蚱。 从西珠市口一直走到东边的南城警署,四位掌柜因为受伤较重给抬去了医院。 秦海毕竟是涉事人员,总得走个流程,被邹永康很恭敬的迎进了小汽车。 倒是那群突然出现帮忙的袍哥兄弟在巡警加入战斗的时候已经四处散开。苏丹小说网 看着所有人离开,站在胭脂巷口的柳红云朝龙头大爷袁震说道:“大爷,虽说那瞎子辈份高,可咱们袍哥从来都是各管各的码头,您这样出手,是不是有点不妥,对方毕竟是青帮的人。” 袁震瞥了一眼柳红云,知道她心里对秦海怀恨在心,训斥道:“妇道人家,懂什么忠义,管好你那点小心思。” “青帮势力庞大不假,可我们袍哥兄弟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柳红云吃瘪,只好闭嘴,秦海闯码头的事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哪怕是现在,她都能感觉到脸被踩在脚下时那股子钻心的疼。 邹永康刚回到局里,进入办公室屁股还没挨着座椅,电话就响了起来。 “我是邹永康,你哪位!” “啊,黄厅长,是我是我,对对对,胭脂巷对面群体械斗,是,一定秉公办理,多谢厅长鼓励,卑职会再接再厉...是是是...明白明白...” 旁边坐在皮沙发上的秦海听着邹永康那副谄媚的声音差点笑出声来。 放下电话,邹永康对秦海还是殷勤的不得了。 “秦爷,您猜怎么着,黄文中黄厅长亲自问案,说要将这个案子当成今年收官的典型案例,给老哥记了一大功,您还真是我的贵人,自打与您闹了个误会,老哥这日子顺风顺水,指不定明年能够再升个一级半级的,老哥我也就知足了。” 秦海闻言心里有点惊讶,没想到事情会传的这么快,也没想到警备厅的黄文中会亲自过问。 估摸着也只是凑巧吧,毕竟几百人当街械斗,不是一件小事。 邹永康嘴里满是感谢,两人边喝茶边聊天,秦海想着时间还早,还有不少人等着他看诊。 邹永康大手一挥,让秦海在空白的审讯纸上按了个手印,说后面的事都不用秦海操心,那些青帮的家伙肯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随即派顺子将秦海又送回了如意楼。 等秦海离开,邹永康换了一副模样走进大牢,里面挤满的身着黑衣的青帮弟子,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进了审讯室。 青帮是新晋的地头蛇,势力之大一般人根本就不清楚,其背后关系到的人物错综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得罪人。 铁四在城南小有名气,之前还托人走关系捞人,给邹永康送过好几条小黄鱼。 审讯室里邹永康见手下把铁四带进来,挥了挥手让手下出门。 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掏出香烟和洋货丢给铁四道:“铁四儿,闻名不如见面,第一次见,居然会是以这种形势。” “邹局长您就别笑话我了,这回算是一脚踩到粪坑,怎么洗都觉得臭,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居然遇到了这么硬的点子,您老居然能够亲自见我,还请您高抬贵手放小弟一马,往后您的事儿就是我铁四儿的事!” 铁四划开洋火点上香烟,猛抽了一口,进了局子还能有这样的待遇,之前的小黄鱼看来没白送,这次的事情应该很好解决。 可惜的是,邹永康接下来的话,让铁四心里直骂娘,气的差点吐血。 邹永康看着眼前的铁四就像是看见了小黄鱼和大洋一样,更直白一点讲,此时的铁四和他那百十来个兄弟,在邹永康眼里都不是人,而是一个个明码标价的大洋。 “铁四儿,不是老哥不愿意放你一马,今个儿这事儿已经捅到厅里去了,我只是一个局长,能做的也就是让你在这里抽两根哈德门了。” “不过你要是想早点出去好好过个年,我倒是能想想办法,只不过这上下的关系,总是要些花费的,何况上面可是要我把你当成典型处理。” “虽然难办,可咱俩谁跟谁,但凡有一丝机会,老哥都会试一试。” 铁四心里已经问候了邹永康祖宗十八代,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来的路上心里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邹永康会把这事儿上升到警备厅都关注的地步。 心里不爽,脸上却表现的异常谄媚,铁四身体微微前倾,伸出带着镣铐的双手:“十根小黄鱼,您高抬贵手,放小弟一马?” 邹永康抽了抽脸,这是打发要饭的叫花子吧,十两黄金就想息事宁人,这铁四怕不是脑子被门挤了吧。 “铁四儿,我看你被秦爷揍傻了吧,现在可是年根儿,你今儿做的事可是聚众械斗,性质极其恶劣,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十根小黄鱼,也就是三百块大洋,换做平时不算多也不算小,没人过问的前提下,邹永康倒是可以私自结案放人。 现在可不行了,一方面黄厅长亲自电话过问,他可得好好表现,二来铁四针对的是秦海,那就更不能轻而易举的蒙混过关。 这次不管铁四身后站着谁,这把羊毛他邹永康不仅的使劲薅,还得把皮都给薅一层下来。 “秦爷?您说是那个瞎子?”赎身的事儿铁四暂且放下,倒是对那个瞎子很是好奇。 且不说秦海一个瞎子,其身手是真的罕见,一个人对付他百十人还占据上风,他混了十几年,传说听了不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生猛的人。 “瞎子是你随便能叫的?你接活儿之前就不能打听打听人家的底细?” “妈的,小弟一时糊涂,八大堂的人说只是个外乡来的盲医,我一想只是个外地乡巴佬,只要我的弟兄撑撑场面就够了,哪知道点子这么硬。” 邹永康可是亲自见过秦海的身手,以秦海的实力,想要弄死他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要不是身上披了张警署局长的皮,恐怕小命早就不保了。 当时被秦海夺了枪,邹永康是真的相信秦海会杀他,而且还是毫不犹豫的那种,眼前的铁四居然都不打听一下就对秦海出手,还真怨不了别人。 “且不说秦爷身上的功夫了得,光是这些时日去如意医馆看诊的人,就没有一个是你能够惹的起的,官职最小的也是我这样的局长,往上的厅长夫人,次长夫人说都说不完,就连那卫戍司令部里的夫人们都去过,你这是自己嫌命长,专门往枪口上撞,还真不是老哥我讹你,光是厅长亲自过问这件事,我就不好操作,要是那秦爷再给其他几位大爷提一嘴,你死的臭臭的知道不?” 邹永康倒是没胡掐,秦海现在随便给哪家的夫人提上两嘴,他邹永康的电话立马就会响起来,到时候铁四就真没办法翻的了身。 被邹永康这么一说,铁四心里一颤,嘭的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邹爷,您站得高看的远,求您给条活路,您说个数,砸锅卖铁我都想办法凑给您。” 第029章 把他介绍给我好不好 秦海回到如意医馆继续开堂坐诊,一些住在附近的人们听到消息纷纷回来排队。 门外的气氛比起早上要热烈的多,所有人对秦海的所作所为都是赞不绝口。 如意医馆马路对面有一家洋人开的咖啡厅,正在胭脂巷口的旁边。 二楼的窗边此时正坐着两个学生打扮的少女,其中一个正是警备厅厅长黄文中的女儿秋淑云。 看见秦海回到如意医馆,秋淑云忐忑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秋淑云面前坐着的女孩是她关系最好的同学,名叫沈竹欣,模样清秀,身材高挑,一头短发很是时髦。 比起秋淑云,沈竹欣虽然也穿着学生装,却褪去了青涩,如同已经变红的苹果,只是看一眼,就会有种秀色可餐的美感。 反过来看秋淑云,亭亭玉立,看起来就还是个单纯的小女孩,梳着两条辫子,额前留着规规矩矩的刘海,一眼就能看出她还是个学生。 上午上完最后一堂课,学校里开始放寒假,秋淑云不想那么早回去,便拉着好朋友沈竹欣来到这里喝咖啡。 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想看看秦海的如意医馆是个什么样子。 谁知道刚坐下就看见医馆门口械斗的场面,秋淑云整个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沈竹欣则兴奋的不行,虽然隔着一条马路,好在她们所在的二楼可以居高临下,整场械斗的过程一目了然。 酷爱看话本的沈竹欣在看见秦海面对近百人毫不畏惧,还敢主动挑衅,敢于以一敌百的那份傲气,以及那身缥缈无踪的武功,一下子就把她给征服了。 哪个少女心里没有一个江湖梦,特别是沈竹欣这种喜欢看话本小说的女孩,心里都一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秦海的表现,完全满足了沈竹欣对武侠和江湖的所有幻想,那个人,不正是她心目中大隐隐于市的江湖大侠么。 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惊天动地四方臣服。 看见械斗,沈竹欣作为看客,那叫一个赏心悦目精彩绝伦。 秋淑云则是第一时间跑到一楼,借用吧台的电话给自己老爹黄文中去了好几个电话。 这也才有邹永康回到警署时为什么会接到黄文中亲自关怀电话的原因。 “淑云,反正现在时候还早,要不然咱们也去看个诊?” 沈竹欣现在满脑子秦海打架的模样,痴迷的不行,可让她去见秦海,心里还是很害羞的,就想着拉秋淑云一起去,也好给自己壮壮胆。 “你又没病,看什么诊啊,再说了,以你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和那么多老百姓抢看诊名额,还是不是新青年了?何况那个人我见过,很没意思的一个人,劝你别去,会让你后悔的。” “什么?你认识?为什么不早说,哦~莫非...”苏丹小说网 “什么跟什么啊,他去我家给我娘看过诊,我就见过一面而已,是个瞎子,还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满口大道理,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秋淑云的心口不一,沈竹欣倒是没看出来,不过听她说那个人是个瞎子,反而让沈竹欣觉得更加神秘有趣了。 也不管秋淑云愿不愿意,拉着秋淑云就下楼,飞快的朝如意医馆跑去。 两人气喘吁吁的来到如意医馆门口,靠着墙边猛拍胸口。 “沈竹欣你有病啊,跑这么快,我...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对啊,我有病,我来看医生,你既然见过他,他肯定也记得你,把这位大侠介绍给我,以后的咖啡我包了。” 秋淑云只当是沈竹欣闹着玩,并没有深入去想她的动机。 而她自己实际上早就心痒难耐,想要来看一看秦海有没有受伤,只是没有理由来而已。 沈竹欣的举动其实正合秋淑云的心思,看似半推半就不情不愿,实际上跑起来比谁都快。 旁边排队的老百姓见两个学生在门口上起步接下去,打头的一位大爷还以为两人有急症。 大爷让开了位置,冲秋淑云和沈竹欣招了招手:“两个女娃子喘的这么厉害,让你们先去,可别耽误了。” 秋淑云有些尴尬的摆摆手:“谢谢大爷,我们没病,不是来看诊的。” 不等秋淑云话说完,沈竹欣一把捂住她的嘴,朝大爷弯腰感谢道:“谢谢大爷,她没病,我有病,是我要看大夫,哎哟,疼死了...” 沈竹欣捂着肚子,脸上秒变苦痛之色,刚刚如风一般的步伐消失不见,步履蹒跚的进了医馆。 绕过屏风假山,沈竹欣假装难受的不行,还让秋淑云给搀扶着,哎哟哎哟不断,就她那表情,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坐在诊台后面的秦海看见秋淑云两人,心里也奇怪,怎么黄家的大小姐跑来了,再一看旁边哎哟直叫唤的沈竹欣,刚以为真的有急恙。 透视眼扫了一遍沈竹欣全身,发现出了一些小毛病外根本就没有大问题,当下心里有些无语,不想和这两个女孩浪费时间。 于是开口就拆穿了两人:“秋大小姐麻烦让你同学别装了,别耽误我给人看诊,有事儿说事儿,我很忙的。” 秦海不假辞色的说了句,随后朝门口喊了一声下一位。 秋淑云现在很尴尬,她只想看看秦海有没有受伤,还真的没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编个慌什么的,旁边的沈竹欣率先开了口。 “高人好眼力,我是装的,我们俩也没什么事,只不过在对面喝咖啡的时候看见你一个人单挑那么多混混儿,就想过来见识一下高人的风采,没别的事,嘿嘿。” 沈竹欣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被秦海猜出来了,也就不装了,而且话也说的直白,就是觉得秦海厉害,想过来打个招呼。 “听淑云说你们见过,我自己介绍一下,我叫沈竹欣,淑云的同学,很崇拜话本小说里的大侠,一直以为都是假,今天让我看见真的高手了,就想认识一下,高人您忙您的,我和淑云在旁边看看就行,您放心,绝不打扰您行侠仗义给老百姓看诊。” 秦海听的一个头两个大,抬头用白眼看向身材高挑的沈竹欣,心想这姑娘看起来不傻啊,怎么满脑子武林大侠,看小说看多了吧。 不过秦海也没下逐客令,不捣乱就行,指了指休息区道:“那边是休息区,茶水什么的两位大小姐请自便。” 随后朝门口屏风处不敢进来的老大爷招了招手:“大爷快进来,您老腿脚不方便,先坐着再说话。” 第030章 我什么都会也不要工钱 秋淑云和沈竹欣坐在不远处的休息区,一个心里紧张,一个满眼好奇。 见过给母亲看诊的秋淑云,总是一脸的羞涩,只敢偷偷的去看秦海,听着秦海给人看诊时的言语,对秦海又有了新的认识。 秦海待人客气,说话也全是接地气的大白话,给人看诊很快,总是能说准对方的病因,平凡中带着不平凡。 沈竹欣是第一次见秦海给人看诊,先是好奇,随后是惊讶,最后是震惊和崇拜,眼里总是放着光,而且根本没收敛,大大方方的表现出欣赏和爱慕。 “哎哎哎,淑云,你说他怎么那么厉害,号个脉就能把病人的病情都号出来,好神奇啊,比我们学的简单多了。” “你看教授教的,判断病因还得抽血化验,这检测,那检测,麻烦的不行,还容易出现偏差,想出结果还得等不少时间,说是科学,怎么感觉还比不上咱们华夏的中医?” 秋淑云的心里其实和沈竹欣一个感觉,都说西方的医疗先进,各种设备,各种仪器,各种理论,以前她也觉得那些郎中太落伍了,西医是最好的,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她认为的那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他很厉害,我娘以前睡觉不能平躺,每天入睡都非常煎熬,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病症不少,结果他给我娘针灸推拿过两次后,我娘的身体改善了好多,现在根本不会发愁睡不好,你是知道的,我还请过兰德教授给我娘看过,当时兰德教授都束手无策。” “哇,真的吗?你娘真的好了?” 秋淑云嗯道:“骗你做什么,我一开始以为他跟其他江湖郎中一样是骗子,后来才发现他是有真本事。” “居然这么神奇,等我回去了也要把我娘叫来试一试,我娘身上也是各种老毛病,有的时候疼起来西医都不管用,我看的可心疼了。” “...” 两个少女你一言我一语,同时看着秦海看诊,心里却想着不一样的事情。 时间过的很快,一晃外面的天就黑了下来,秦海看完最后一个病患,伸了个懒腰,才发现休息区的两个丫头趴在沙发上瞪着大眼看着自己。 “你们俩怎么还不走,都天黑了,你们家大人不着急的吗?” 秋淑云和沈竹欣一看窗外,这才惊醒过来,哎呀呀叫唤了几声立马冲出了医馆。 秦海忍不住笑了笑,起身打算去关门,刚到门口,门帘就被人给撞开,刚进门的沈竹欣和秦海瞬间撞了个满怀。 趴在秦海怀里的沈竹欣抬眼一看是秦海,清秀的俏脸一下子变成红扑扑的苹果,声音软糯道:“不好意思大侠,我...我不知道你在门口,对不起。” 秦海松开沈竹欣,打开门帘走到门外,摸索着门板,准备打烊。 “你不是和秋淑云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有东西落下?” “啊,不是不是,大侠,我看只有你一个人坐堂看诊,就想问问缺不缺人,我和淑云同班同学也是学医的,如果确认的话我能不能来做个见习生?帮您打杂都行。” 秦海摇了摇头婉拒道:“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只给人看诊,不用抓药,也不用西医的各种治疗方法,我一个人就足够了,暂时不需要人帮忙。” 沈竹欣帮着秦海关门板道:“您看您眼盲,很多事情不方便,有个人搭把手多好,再说您这么大个医馆,打扫卫生什么的总得要人吧,我什么都会,也不要工钱,您看行吗?” 秦海能感觉得出来沈竹欣的情绪,有一种对幻想的偏执,情窦初开的少女都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停下手里的动作,秦海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一个人过惯了,而且平时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儿可以做,您真想实习,不如去洋人的医院,你学的西医,专业还对口一些,我这里真的不太需要。” 沈竹欣帮秦海关好门板,请求了好几次都被秦海拒绝了,等秦海关上店门,才有些泄气的离开。 回到后院,忙碌了一天的秦海随便搞了些东西吃就上炕睡了过去,辛苦一天,还打了一场架,着实有些累。 一觉睡到大中午,等秦海打开医馆大门的时候,居然发现外面站着不少人昨天看病的人。苏丹小说网 见秦海开门,这些穷苦人家纷纷跪地磕头,求秦海帮帮忙。 一问才知道,京师八大堂以医药协会的名义给所有诊所药店发了通告,但凡拿着如意堂药方抓药的人,一律不给抓药,多少钱都不给。 不管是内城还是南城,但凡想在京师混饭吃的药铺都不会忤逆八大堂的意思。 这样一来秦海给人看了病,病人却抓不到药,那不等于白看了嘛。 想起昨天被他揍的那四个掌柜,秦海心里的火唰的一下就窜了出来,行医也好,做生意也罢,哪有这么干的。 明面上拿他如意医馆没办法,居然串通起来暗搓搓的搞起这种下作的手段。 这让秦海对那个所谓的八大堂感官直线下降,有事儿冲他来,干嘛为难这些贫苦大众呢。 沉思了一会儿,秦海平复了心情,到旁边的电话亭里给邹永康去了个电话,说让顺子过来帮点小忙。 没一会儿,顺子开着邹永康的车来到如意馆,秦海把病患们的药方子搜集在一起交给顺子,又给了顺子大洋,让其帮忙把药先抓了。 有警署的人出面,秦海不相信那些药房敢不抓药,只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以后总不能老是让邹永康的人出面。 顺子吃过荷花送的药,只是一个晚上,痔疮有就明显的改善,一问才知道是秦海开的方子。 一琢磨才发现秦海是在凑合他和荷花,对秦海是打心眼里感激,抓药的事儿一点犹豫都没有,花了小半天就给全办妥了。 把药分发完,又给顺子两块钱喝茶的打赏,将其送走之后,秦海才算彻底清闲下来。 一想到八大堂如此针对他,光靠武力肯定不行,总不能把这些人都宰了吧。 一下子死这么多人,京师他也待不下去了。 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秦海是真的不想再挪窝,但是现在人家又把持住了他的命脉,这就让人很难受了。 那些富太太们拿着方子去抓药肯定没问题,义诊的方子板上钉钉抓不到药了。 秦海倒是不想办什么义诊,可不办又不行,他得靠这个积功德。 想要彻底解决被卡喉咙的事情,就只有自己开药房了,一想到这,秦海就头大。 开药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从药的源头,到运输,到加工,贼费事儿。 第031章 你跟你娘真像 清闲下来的秦海想了很久的对策,最终还是逃不过被人卡喉咙。 自己如果没有源头,一切都是空谈,就不得不屈服,不得不仰仗那些药房。 秦海是真的不想那么累,现实却逼着他不得不勤快起来。 想到最后,不想被人威胁,就得自己把产业链走通,框架搭建时确实麻烦,不过若是跑通整条通路,也是个一劳永逸日进斗金的行当。 秦海记得有一年和师父陈仙芝去过关外的药草市场,正月十五开始一共七天,北方的药草都会集中在市场上批发。 与此相对应的还有处于三江好汉城的南药市集,那个得到六月份才举办。 做药材生意的一年只用跑两趟,基本上就能把南药和北药都采购齐全。 如果秦海打算开药房的话,就得等到年后,亲自去一趟关外进货。 只要北药采购齐全,药房基本上也就能开起来,等到六月份去三江好汉城补齐南药和藏药,基本上就齐活了。 在这之前他得物色几个伙计,还得收几个有经验的制药工人,最关键的是负责抓药的徒弟。 一想到这么麻烦,秦海就有点不想干了,实在是太麻烦。 差不多到了两点,门帘被拉开,走进来一男两女。 秦海抬眼一看,男人魁梧雄壮,身穿军装,肩膀上扛着一颗金星,这可是北洋陆军的少将。 再看旁边的女人,四十上下,风韵犹存,很有古典美人的气质。 看见另外一边的女人,秦海直摇头,这不是昨天来过的沈竹欣是谁。 此时的沈竹欣换了学生装,穿了一身素雅的旗袍,与旁边的女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收回眼神,秦海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贵客登门,有失远迎,只是看诊的椅子只有一把,还请见谅。” 男人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身后两侧站着两个极为相似的母女,一个俏皮秀丽,一个韵味十足。 “不碍事,昨晚竹欣回家之后对你赞誉有佳,今日无事,便带着夫人过来看看,小伙子看起来倒是精神,你这医馆布置的也挺不错,没有那些药房老气,陈设什么都很符合当下的审美嘛。” 秦海闻言连忙摆手谦虚:“我一个瞎子,也分不出好坏,都是凭感觉瞎摆弄的,昨日大小姐和同学确实在我这里休息了一会儿,还未请教怎么称呼先生和夫人?” 秦海没有说老爷而是说的先生,这让男子听着很是舒服,他一个军人,被人称呼为先生,那就是极大的赞誉。 “小兄弟倒是会说话,鄙人沈伯驹,夫人苏氏,听小女说你医术不错,正好我身上有些顽疾,小兄弟给我瞧瞧?” 秦海在三人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沈伯驹一说名字,秦海确定了对方的来历。 沈伯驹是段执政权力中心下的主干成员之一,官任陆军次长,这可是军方的二号人物,手底下可是实实在在有兵权的实权人物。 虽然京畿地区现在控制在冯帅的手中,京师卫戍司令是鹿钟麟,看起来沈伯驹是个被架空的次长,实际上他手上可是控制着卫戍部队中的两个旅。 现在这个年代,谁手下有兵有枪,谁就有地位有身份有实权。 沈伯驹带着夫人和女儿来看诊,一方面架不住女儿恳求,二方面也确实身有顽疾,在洋人医院都没看好,当是来碰碰运气。 秦海给沈伯驹把完脉,心里对其病症已经相当清楚,知道沈伯驹有意试探,秦海也不藏着掖着,直接道出了其中利害。 “沈将军年少从军,那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将,一身伤痕估摸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猜将军身上的弹孔就不少吧。” 被人称赞,还把沈伯驹说的这么勇猛,他自然是开心的,爽朗大笑:“想我沈伯驹戎马一生,大小战役近百次,哪次不是生死之战,能活到现在,也是祖上积了福,要不然早见阎王去了。” 一吹一捧,两人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气氛也融洽了许多。 旁边的夫人便开口说道:“小先生可是看出我家老爷的顽疾根脚?可有机会治愈?” 秦海点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夫人放心,将军征战一生,这些病症在所难免,就拿将军身上的伤口来说吧,一到雨天就极为难受,瘙痒难受恨不得抓破皮对不对?” 沈伯驹一听还真神了,解开领口指着胸口的一条刀疤说道:“类似于这样的伤痕,一到梅雨季节和阴雨连天的时候,这些伤疤奇痒难耐,别看现在是正常肤色,到哪个时候通红的跟条蜈蚣趴在身上似的。” 秦海微微一笑:“将军可是忘了我是个瞎子,可看不见您身上的伤疤,不过您放心,遇着了我,这些事儿都不算事儿,尽管放心。” “将军身上的毛病倒是好治疗,就是夫人身上的病症似乎很是复杂,要不然您让夫人落座,我给号号脉?” 沈伯驹惊讶道:“小兄弟,你怎知道我夫人身有顽疾?” 秦海神秘一笑:“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我天生瞎了眼,耳朵就灵敏一些,光是听夫人的呼吸频率就知道夫人身体抱恙不轻。” “嘿,还真神了啊,女儿你这回可是立了大功,要是你娘的病能有所好转,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沈竹欣一把挽着沈伯驹撒娇道:“爹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可不许反悔。” “爹是什么身份,一口唾沫一个钉,啥时候给你许诺骗过你了?” “那我先想想,等秦大夫给娘先号完脉。” 差不多三分钟,秦海收回手缓缓道:“夫人年轻时遭过罪,这病跟了您快二十年吧。” 沈夫人一惊,和沈伯驹对望一眼:“您瞧出来了?” 秦海嗯了一声,边写药方便说道:“具体原因我无从知晓,但您的肾经受损严重,血气不通,导致浑身酸痛难耐,还有诸多并发症屡治不断。” “要知道女人的肾经比起男人来要复杂的多,其中还掺杂了许多其他内脏的筋脉,听您的脉象,腰腹部的筋脉扎堆在一起比乱麻还乱,西医的手术还真的无从下手,这些年您可是遭了不少罪。” 沈夫人听的一清二楚,秦海把病症说的甚是详细,惊骇之余,心里的委屈被提及,眼泪的泪花荡漾不止,感觉秦海再多说一个字就会泪奔。 沈伯驹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当初夫人为了救我一命,不仅挡了几颗子弹,还落入江中,自此就落下了一身的病痛,小兄弟,既然你诊断的了病因,应该也有法子让其好转,洋人都治不好的病我也不求治好,只要能改善一些就足够了。” 第032章 京师八大堂 沈伯驹的到来,对于秦海来说,相当于打瞌睡的时候就有人递枕头。 要说秦海接触过的,或者说能用到的关系,一个警备厅厅长黄文中,一个卫生部次长齐定山,一个南城警署局长邹永康。 邹永康官职不高,治安小事用的着他,大一些的事情他的作用还真不大。 黄文中倒是位高权重,可惜只在警备厅任职,分管的也是治安,枪杆子还是不够硬。 齐定山虽然是次长,却是卫生部的次长,位高却没什么实权。 以当下军政为王的时代背景,沈伯驹这种人才真正算得上大佬。 现在想一想,沈竹欣一个女孩子不喜欢言情话本,偏偏痴迷江湖大侠,肯定和父亲是军人有极大的关系。 沉吟了片刻,秦海面露难色道:“夫人和将军的病,我不敢包圆儿说痊愈,起码也能治个七七八八,只是可惜,我在京师怕是待不下去了,要是再不走,恐怕有生命危险。” 沈伯驹闻言眉头一皱,猛拍大腿:“小兄弟可是因为昨日那些混混儿找上门的缘故?” 秦海假装惊疑道:“您知道?” “嗨,昨个儿那事儿要不是竹欣说,我还真不知道京师的帮派居然如此嚣张,大白天的当街行凶,这是把我们军警体系当摆设,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我沈伯驹说话还是管点用的。” 秦海一听,连忙起身抱拳:“将军能够发话,定能保一方平安,只是...” “还有难处?”沈伯驹问道。 “将军对那八大堂可曾有过了解?”秦海试探性问道。 提起八大堂,沈伯驹的神色就有些复杂了,这个八大堂可不是表面上的八个药房而已,实际上是一股巨大的势力。 “八大堂与小兄弟可有瓜葛?” 秦海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昨日青帮的铁四爷就是八大堂的人叫来的,本来以为事儿过了,没想到八大堂今日给京师的医药行当发了通告,以后但凡从我如意医馆开出去的药方,谁接谁倒霉,我初来乍到,这不是断了我营生嘛,京师怕是呆不长了,哎。” 沈伯驹闻言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个盲医居然会被八大堂明里暗里针对,组建秦海会对他们产生多大的威胁和影响。 思来想去,沈伯驹还是道出了其中隐情:“小兄弟啊,这事儿不是我沈伯驹不帮,的确有些无能为力,这八大堂从前清入关开始就存在,其势力之广,难以想象,在京畿直隶一带根深蒂固,其背后涉及到的人数不胜数,无论是那些满清遗老遗少,还是咱们现在的高官权贵,不管是直系、奉系还是西北军,和他们都牵扯不清,想和他们抗衡,我沈伯驹还真的不够看。” 沈伯驹的一番解释,秦海才明白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之前心中所想还是小看了这个八大堂。 看来这次是惹到真正的地头蛇了,他秦海孤身一人倒是不怕,只是想在京师待下去,就避免不了和他们发生冲突。 沈伯驹能够坦然说出真情,秦海还是很感激的,起身朝楼梯做了个请的手势:“此事暂且不谈,今日先给夫人和将军稍微疏通些许,往后再慢慢调理。” 从二人上楼,一直到离开如意医馆,秦海再也没有提及过此事。 期间一直表现的云淡风轻,只跟二人聊病症和养身上面的事情。 针灸结束后,一身轻松的二人出了如意医馆上了车,在回家的路上,沈竹欣一直表现的很不高兴。 沈夫人发现身体有所改善,效果很是明显,自然不想半途而废。 便对一直闭目养神的沈伯驹说道:“老爷,这秦大夫看起来年纪轻轻,这套针灸手法见效是真的快,来的时候我腰腹还有些胀痛,现在轻松的不得了,要是这秦大夫被迫离开京师,难不成我还得追出去?” 沈伯驹自然也能感受到针灸之后的巨大改变,但是八大堂和秦海的私人恩怨,他的确不方便插手。 无奈的唉了一声:“回头我去给八大堂的人说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别太过分,我发话了,八大堂还是得忌惮三分,起码这小秦大夫正常经营应该没问题。” 有了沈伯驹的话,母女俩才开心起来,迷雾散去,车内的氛围也融洽了不少。 沈竹欣本想着趁热打铁,想要给父亲说要去给秦海当见习生,想想还是没说出口,她决定先斩后奏,到时候沈伯驹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沈伯驹一家人离开,秦海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他没想到八大堂的势力会连陆军次长都忌惮。 但是这梁子已经接下了,他秦海也不是遇事退缩的人,既然对方势力盘根错节,惹到他了,那就别怪他下毒手将其连根拔起。 大不了到时候跟师父陈仙芝一样,继续当个走山的脚医,五湖四海哪里他去不得? 当然了,这是最坏的打算,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选择和对方鱼死网破,毕竟谁不想过的安稳些呢。 医馆打了烊秦海买了二斤猪头肉和几个窝窝头,包餐一顿后到头就睡。 只是睡着睡着,好像听见有人在敲院门,秦海听了半天一点都不想动,想着装死,奈何敲门声越来越急促,还伴随着一阵似有似无的哭声。 有些不耐烦的秦海披着衣服走到小院一开门,门口坐着一个小孩满身是血的滚进了院子,气若游丝,一手拿着一把沾满血的剪刀,一手还保持着敲门的惯性动作。 晚上秦海的视力非常好,几乎没有光的情况下都能夜视清楚三十米范围内的情况。 低头一看,奄奄一息的小孩正是那日给他送饺子来的招娣。 见势不妙,秦海感觉抱起招娣,给有血渍的地方踹上去不少积雪,随后关上院门回到房间里。 此时的招娣皮青脸肿,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背部被利器捅了半寸深,还划拉出尺长的口子。 要不是有厚棉袄当着,就这力道,招娣当场就会被洞穿胸口,哪能还跑到这里来求救。 秦海快速的给招娣止血,然后用针线给招娣缝合伤口,又从箱子里摸出一根拇指粗的大人参和一些罕见的中药熬了一锅药汤。 用筷子撬开招娣的牙齿,勉强灌进去了小半碗参汤,这才算把招娣的小命给保住。 忙完一切,给招娣盖好被子,秦海坐在一旁,看着这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若有所思,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又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对这么乖巧的小孩下毒手。 第033章 俺奶没了 次日一早,披着衣服靠在柜子上睡着的秦海被招娣哼哼唧唧的声音惊醒。 上去一看,招娣满头大汗,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看上去应该是在做噩梦。 这个时候秦海不好去把她叫醒,怕会惊了招娣的魂,等噩梦做完自然就会好。 身体刚往后仰,招娣突然紧张起来,尖叫了一声:“狗东西,我杀了你们!” 顷刻间,招娣坐了起来,右手保持着拿剪刀的姿势,猛的睁开眼,迷茫的看了一眼四周,才发现旁边看着自己的盲眼菩萨。 后背的伤口被撕扯到,钻心的疼传遍全身,招娣疼的又趴回到了炕上,全身无力,侧着头看向秦海无比委屈的哭道:“活菩萨,俺奶没了,俺给俺奶新包的饺子,俺奶还没吃着,俺奶就没了,呜呜呜~” 过了好久,秦海才搞清楚具体发生了事情。 当初秦海为了感谢老人家特意为他包的猪肉小葱饺子,用开方子的草纸包了三块大洋让招娣带了回去。 对于秦海来说,三块大洋连根汗毛都算不上,对于招娣和她奶奶那就是一笔巨款。 回到家招娣把方子给了奶奶,老人家打开一看就知道是秦海发了善心,但是这个钱实在是太多了。 她打算让招娣还给秦海,哪知道老人家的三儿子和三媳妇回来了。 老三和媳妇说是在天津卫码头上干活,赚了些钱,回来跟老娘好好过个年。 当时老三带回了不少年货,肉米面不算少,还给老太太扯了一匹布说给老太太做身新衣裳好过年。 招娣见三叔和三婶子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很是高兴了一会儿,手脚也麻利,忙里忙外的很热情。 开始一天老三和三婶子都还表现的很正常,第二天就不对劲了,因为他们俩看中了招娣。 见招娣过年就十四岁了,生的白净端正,打扮一下还是个美人胚子。 于是老三就和媳妇商量着把招娣弄到天津卫卖到青楼去,像招娣这样的成色,起码值五十块大洋。 要是遇到相对眼的老鸨,一百块大洋都有可能。 老三说是混码头,实际上就是个青帮混混儿,认识不少青楼的老鸨,也见过不少人卖小闺女去青楼的情况。 差点儿的三十块,中等偏上的五十上下,好点的七八十,百来十块的都有。 招娣和那些他见过的比起来,招娣可要好看多了。 两人越想越觉得可行,以后招娣进了青楼能赚钱给他们补贴家用,要是傍上个有钱人,他们可就发达了。 只要他运作得当,最起码两根小黄鱼能卖到手,有了这么多钱,买间小房子,生个娃,小日子别提多舒服。 老三和媳妇聊这事儿的时候恰好被捡煤渣回来的招娣在屋外给听见了。 一想到要把她卖去青楼,丢掉竹筐就要跑,老三听见动静追出去,把还没跑多远的招娣给抓了回去。 老太太一共三个儿子,老二夭折了,老大留下招娣后当兵战死了,老大媳妇后来病死了。 要不是招娣懂事,老太太早就上西天的。 对于这个三儿子,老太太是很心疼,可要卖招娣,是绝对不行的。 就因为这事儿,老三和老太太吵了起来,说一个闺女又不能传宗接代,卖了还能拿回钱把日子过好,到时候让三媳妇多生两胎儿子传宗接代。 老太太和招娣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快死的时候都没见老三回来看一眼。 这个时候要卖招娣,老太太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说除非她死了,否则别想打招娣的主意。 到晚上的时候三媳妇觉得老三没用,不让上炕,骂骂咧咧一通好嘲讽,说老三是个怂卵蛋,这点事都办不好,以后分道扬镳云云。 老三气不过,和三媳妇吵了起来,老太太去劝架,拉拉扯扯的时候误杀了老太太。 两人见事情都这样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房子点了然后把招娣连夜带走。 三媳妇负责控制着招娣,老三负责在家里翻箱倒柜,没想到还把秦海给的那三块大洋和老太太的两个银耳环给找着了。 招娣起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看见老太太倒在血泊之中,一时间悲愤交加,就要去救老太太。 三媳妇抓着招娣不让她跑,实在犟的不行就上手打人,招娣反抗无用,不知道从哪里摸到了一把剪刀,挥手就刺如了三婶儿的脖颈。 老三见状也不管血流不止的媳妇儿,想要抓住招娣,这个时候招娣已经红了眼,心里又害怕,只是胡乱飞舞着剪刀不让老三靠近。 一大一小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老三见空手止不住这个黄毛丫头,就去厨房把菜刀拿了出来吓唬招娣。 谁知道招娣趁着老三去厨房的时间跳窗逃跑,老三追上去还被招娣刺了一剪刀,剧痛之下老三胡乱砍了一刀,刚好看在招娣的背上。 招娣起初只觉得后背一疼,随后发凉,跑出小院后就钻进了巷子里,躲开老三的追捕,才逃到了秦海的后院敲门。 招娣断断续续把事情经过说完之后又沉睡了过去,秦海不敢离开,只是去前面挂上了个过年打烊的木牌。 反正还差三天就除夕,秦海直接休息算了,关键是给这个小丫头把伤养好,千万别落下病根。 对于老太太的死,秦海心里气氛也惋惜,想起那碗饺子,秦海就会想起自己的亲奶奶,说实话这种温暖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可惜人死不能复生,秦海也没有救活死人的能耐,只好节哀,如果房子没被烧的话,老太太的后事他一点会办好。 至于招娣,无依无靠的,从小就命运凄惨,才这么大,让其出去自生自灭吧,秦海又不忍心,如果真不管不顾,就不是冷血了,而是忘恩负义。 正好身边缺个人,以后就让招娣跟着自己,教她一些基础的中医知识,未来也能帮上忙,就算不再他身边了也能自食其力。 一连三天,也到了除夕夜,已经恢复了一些的招娣陪着秦海度过了一个不算无聊的大年夜。苏丹小说网 大鱼大肉一大桌,秦海只是喝了点酒,招娣也只喝了半碗汤。 秦海心里有些怀念师父陈仙芝,招娣心里凄苦,只想着奶奶能够死而复生。 还好秦海提前准备了烟花,两人的脸上才有了一些笑颜。 他在院子里放烟花,她趴在窗户口看他放烟花。 心里悲伤,却又有一丝淡淡的甜。 第034章 深夜叩门 年三十儿的四九城相当热闹,爆竹声声,烟花漫天。 秦海放完最后一个窜天猴,仰着头,等着夜空炸出来的五彩斑斓消失不见,他才搓了搓手准备回屋。 只是还没走两步,身后的院门被人轻轻的叩响,一轻二重,很讲规矩。 秦海好奇的回头,大年三十的晚上,应该没人会主动登门。 趴在窗户台上招娣心里一紧,害怕的缩回身子,躲在窗台下,只用敢露出那双水灵的大眼睛打量着门口。 秦海朝招娣做了个不必担心的手势,转身来到院门口,打开门栓拉开院门,三步之外很是恭敬的站着一女两男。 身披裘皮的女子看上去二十出头,身材高挑,气质不凡。 女子身后站着两个男子,身形魁梧,眉宇间英气逼人。 “请问您是如意盲医馆的秦大夫吗?” 女子言语客气,脸上是真诚的抱歉之色。 身后的两名男子正在上下打量着秦海,表情严肃,眼神犀利。 “是我,深夜叩门,姑娘可是遇到难处了?” 女子很抱歉的说道:“大年三十晚上叩门,实属不该,奈何家父病急,不得已才来此,恳请大夫出诊,些许薄礼,还请大夫务必收下。” 女子微微侧头,身后一名男子拿出一个精致木盒,啪的一声将其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放着十根大黄鱼。 “很急?” 见对方诚意十足,而且又相当客气,猜想对方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绝对不会选择这个时间来登门。 “性命攸关。” 女子回答的也很简练,简简单单只是四个字,却说明了事情的急切和严重。 秦海回头看了眼躲在窗户后面的招娣,沉吟了三秒:“三位稍等片刻,待我去拿医箱。” 说罢秦海重新关上院门,进屋给招娣说要出去给人看诊,让她一个人在家里别害怕,困了就早点休息。 招娣很想跟着秦海去,一个人呆在家里她其实是害怕的。 但秦海既然这么吩咐了,她也只好乖巧的点头应下。 秦海关门之后,女子身后的一名男子有些疑惑道:“小姐,我听好友说京师有名的中医都在八大堂,这个大夫看上去才二十出头,怎么有些感觉不太靠谱。” 女子闻言淡淡道:“父亲病危,无论是西医还是京师八大堂的名医此时应该都在路上,这里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过只言片语,传闻很神奇,也不知真假,都到这个时候了,也只能碰碰运气。” 身后的男子点点头,很是无奈:“先生受邀抵达京师主持大局,携重病之躯一路北上,转辗日本时还看过最好的医生,仍不见好转,如今日渐恶化,哎...” 女子戚眉不语,她知道父亲的伟大,也知道父亲的身体关乎整个华夏民族,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段时间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中西医看了不知道多少,一丁点作用都没有,病情还在持续不断的恶化。 晚上团年饭还好好的,这才没多久就陷入了昏迷,她是真担心父亲会熬不过今晚。 表面上看似异常冷静,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焦急。 为什么会来这个巷子里登门请人,其实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听来的民间传言,却像是她心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刚刚秦海开门,当她看见秦海的第一眼极其的失望,本以为会是一位隐士高人,谁知道是一个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年轻盲人。 当时她就想立马转身离开,可来都来了,万一传言是真的呢?苏丹小说网 不管真假,不管有没有用,试一试还有机会,不尝试的话,真的一点希望都看不到了。 没一会儿,小院的房门重新打开,从外面锁好门,秦海才抱拳抱歉道:“让诸位久等了,还请姑娘前面领路。” 见秦海拿出伸缩盲棍,女子还是做了个请的动作:“麻烦大夫了,车在巷口,路上积雪颇深,还是扶着我的朋友走吧。” 秦海礼貌的笑了笑:“无妨,我对这里很熟悉,抓紧时间,路上就不要多耽搁了,早点看完病人,我也好早点回来休息。” 感觉到秦海言语中的淡然,女子三人各有不同的想法,且不说秦海是装的,还是托大,此时女子不细究,另外两个汉子也不好多说。 一路上气氛很尴尬,秦海跟没事儿人一样,不说话寒暄,也不打听病人病情,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轿车一路疾驰,很快抵达了铁狮子胡同,经过执政府铁狮子胡同一号,轿车停在了陆军部行辕。 这条路秦海还是第一次来,上次到秋淑云的家是走的另外一个方向,距离这里还有点远。 作为当下执政府所在地,铁狮子胡同这一片居住的全是当时地位显赫的权贵。 车子把他带到这里来,秦海便知道病重之人的身份不简单。 只是当他随着女子三人进入到一栋小洋楼一层客厅时,秦海才被震惊到。 一路上所见的卫队与段执政的部下有着明显的区别,各个精神抖擞,正义凛然,每个人都有一种不同于当前衙门里的腐朽之意,仿佛他们的眼里都带着可以穿破一切黑暗的光。 洋楼周围护卫森严,一楼的客厅此时也是人满为患。 有穿着军装的将军,有神色忧虑的政客官员,还有不少洋人。 秦海被女子安排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很客气的让秦海稍等,还亲自送来了一杯刚泡的绿茶,随后女子才上了楼。 起初秦海进来还能让客厅里的其他人多看一眼,发现秦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才不再关注。 房间里的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低声交谈,每个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了不同的表情和神色。 其中有几个白胡子老者,秦海判断对方应该是京师有名的老郎中。 额外还有几个穿着西装的洋人,手里拿着病历正在用英语低声商量。 那些政客和官员则是神色不一,秦海一一观察,发现有些人是真心实意的担心,也有些人是逢场作戏,更有一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过了一会儿,一位气质出尘的夫人从二楼下来,站在台阶上停顿了几秒。 随即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夫人的方向。 夫人微微欠身,语气亲切的感谢道:“夜已深,先生吃过药后以无大碍,感谢各位前来,只是先生暂且需要休息,不方便与各位见面,还望见谅。” 第035章 无能为力的中西会诊 夫人的表情和语气很轻松,言辞真诚客气,看上去并没有作假的痕迹。 那些政客官员不管是什么角色,得到确切的回答,寒暄了几句后相继告辞离开,最后只剩下几位老中医和洋人医生。 客客气气的送走其他人,夫人才嘘了一口气,吩咐门口的侍卫不再接待任何人,退回洋楼便关上了大门。 一瞬间,夫人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分别打量了一眼客厅里的众人,语气忧虑道:“诸位都是京师有名的大夫,大年三十将大家请来有些冒昧唐突,实则迫不得已,先生病重,还望诸位各显神通,若能有人救治先生于病危,一切要求我们都可以坐下来详谈。” 随后每个人在侍卫搜身检查之后才上到二楼,一间宽敞的卧室里,躺在床上的先生面色苍白气若悬丝。 鼻孔里插着氧气管,手上输着液,还有心率检测等等仪器尽数全开。 秦海看了一眼,这些仪器应该都是当下最先进的医疗器械,在秦海看来不算什么,在当代应该属于最前沿最先进的科技了。 病床旁边有两个洋人护士在照看,还有一位满头白发的洋医生在诊断本上不停的写写画画。 见众人进入房间,洋医生合上手里的诊断本,安静的站在一旁。 夫人朝洋医生点点头:“家夫危在旦夕,今日不分中西之别,还请诸位尽力而为。” 随后洋医生开口解释了当前的病症,先生的病症繁杂,属于多重病症综合性爆发,整个身体机能在迅速衰退,以西医的方法基本上无解,只能注射一些药物维持当下的昏迷状态。苏丹小说网 这种情况已经维持了十几天,一旦失去药物的维持,昏迷的先生自身已经无法抗衡器官的衰竭,最多也就一两天的事情。 “兰德教授,如果连你都束手无策,我们这几位估计也无法做到更好。” 新来的一位洋医生鼻梁高挺,说的一口标准的伦敦腔,旁边的一个大胡子洋医生和一位蓝眼睛的洋医生也表示无能为力。 “尊敬的夫人,兰德教授的病历记录我们都看过,从病症上来看,以目前的医疗水平根本无法将先生治好,哪怕将先生送到大不列颠本土也是无济于事。” “我们表示遗憾,我相信无论是兰德教授所在的德意志,还是大不列颠,或者法兰西,都毫无办法,您知道的,人体一旦全面衰退,药物只会延缓衰退的时间和速度,并不能改善衰败的真实情况。” “...” 洋人医生纷纷表达了各自的看法,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无奈和遗憾。 另一边的三位老中医在这个时候纷纷给先生进行了检查和号脉,互相沟通了一会儿,三人也是纷纷摇头和叹息。 “有失夫人厚望,先生体内沉疴已久,五腹六脏受损严重,中医也只能用一些名贵药草熬制汤药,维持先生现状,若想改善,几乎不可能。” “我福瑞堂倒是有一祖传丹药,前清时专供皇帝服用,可延年益寿,若是给先生服用此丹,倒是可以维持的久一些。” “我祥福堂也有一剂祖传的方子,可延命续气。” 夫人闻言,轻叹了一口气,这个结果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难免会难过。 之前还面色红润的夫人,只是一瞬间,脸色就变得有些惨白,眉头紧皱,神色悲恸。 “既然无力回天,我也不想先生太过痛苦煎熬,感谢各位能够上门会诊,多有叨扰,小女备了一份薄礼,还望各位收下,请!” 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个老中医和洋人医生都很歉意的告辞,纷纷告辞下了楼。 唯独一直站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秦海没有离开的意思。 夫人见状好奇的打量了一眼秦海,发现秦海眼盲,不好意思道:“尚未发现大夫有眼疾,是我待客不周,来人,扶大夫下楼。”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年轻女子看了一眼秦海,眼里满是失望,看来传言还真的不可信,都是以讹传讹的玩笑而已,她居然自己当真了。 门外进来一个卫兵,伸手就要搀扶秦海下楼,秦海却摆摆手,又面向夫人所在的方向说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 “我可让先生恢复如初,不受任何病症折磨,但只能维持月余。” 此言一出,房间里所有人都看向秦海,针落可闻,每个人的心跳都能依稀听见。 卫兵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一把拽住秦海的胳膊,低声训斥道:“休得胡言乱语,此地容不得你拿江湖术士的那套妖言惑众,速速随我离开。” 卫兵手上用力,想要强行把秦海拽走,可不管他怎么用力,秦海就像是一座巨山纹丝不动。 见卫兵要拔枪,一旁的夫人连忙抬手制止:“小叶,不得无礼,你先出去,有事在唤你。” “夫人!您可别受骗了,只有江湖骗子才会说的出这种话。” 夫人瞪了卫兵一眼,卫兵嗨了一声气冲冲的出了门。 不等夫人说话,一直守在病床旁边的兰德教授好奇的开了口。 “小朋友,难道你会巫术?” 年轻女子有些警惕的看了眼秦海,又给兰德解释道:“兰德教授,在我们华夏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巫术,那些传说只不过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编造出来的故事而已。” 兰德伸出一根手指朝年轻女子晃了晃:“nonono,华夏民族是个伟大而神秘的民族,我所说的巫术并不是指那些骗子嘴里胡掐的故事,作为历史悠久的东方文明,我相信其中会有许多违反我们认知的东西存在,我来到这片土地,就是想研究这些神秘的文化,越是研究,越发现其中有很多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年轻女子很是惊讶,作为西方医学教授,怎么会相信民间流传的那些根本不靠谱的东西,而且似乎还沉迷其中,很坚定的认为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简直难以置信,有点颠覆她对崇尚科学的西方人的认知。 站在旁边没说话的夫人,看着语出惊人的秦海,将信将疑道:“你能证明你说的话吗?如果你蒙骗我们,我相信你是知道后果的。” 秦海放下挎在肩膀上的医箱,揉了揉手,看向兰德教授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教授你是懂华夏文明的。” 随后取出针包,看向夫人:“只需一针,先生便可苏醒,不知道兰德教授能否做到?” 夫人看向兰德,兰德连忙摆手:“就算加倍注射药物,我也无法让先生苏醒。” 第036章 这就神秘的东方巫术吗 有了兰德的确认,夫人很是犹豫,旁边的年轻女子思虑了几秒说道:“姨娘,要不然让他试试,毕竟是我请来的,听好几个人说过,这位秦大夫的针灸手法很厉害。” 夫人看向秦海手里的白布包,的确是中医用的银针针套。 “你的意思是光靠手里的银针就能唤醒先生?” 秦海还没来得及回话,旁边的兰德教授已经迫不及待的走到秦海的身边,指着秦海手里的银针说道:“年轻人,我能看看你手里的针灸银针吗?” 递给兰德银针,秦海表情淡然道:“先生病入膏肓,任何手段都无力回天,我以针灸之法控制住先生的病灶,使其恶化的速度减缓,遏制其对先生大脑的影响,如此先生可以清醒过来,也能进行简单的动作,只是所能坚持的时间有限,一旦先生的生命力燃烧殆尽,也就是...” 后面的话秦海没有说完,在场的人都知道后面是什么话。 兰德作为京师大学医学院教授,算得上西医界的权威,在京师待了也有不少年。 对于针灸这种中医器械也有过研究,只不过他一直搞不明白经脉穴位这种说法,更不明白针灸的治病原理。 他也亲自找老中医试过针灸艾灸等传统方法,效果的确有,也很神奇,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西医更科学,针对性更强,疗效更快。 如果遇见一个病人,他依旧会坚持使用西医的手段去治疗。 但从他个人角度出发,传统医术以及传统文化,是可以让他沉浸其中的。 看过秦海的银针,似乎和他以前见过的并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他根本看不出来区别在哪。 刚刚秦海说的针灸方法,从理论上兰德是认可的,实际上这种操作方法和西医的手段极为相似。 “夫人,如果可以通过物理办法阻止病坏的区域不扩散,能控制病坏区域与其他区域接触,理论上是可以降低感染速度的,就如同一个发霉的橘子,想要全部霉化,是需要一个时间段和空气的,敞开与空气接触,霉变的速度会加快,真空环境下则极为缓慢。” 夫人也认可这个道理,但是秦海一个二十岁才出头的年轻人,还是个瞎子,她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梦秋,你觉得呢?” 请秦海来的年轻女子叫陈梦秋,并没有跟随先生姓,而是跟随了母亲姓陈。 秦海一直很纳闷儿这个女子的身份,当下也很疑惑,按照秦海的记忆,这个名字很陌生。 “姨娘,要不然试一试吧,与其让父亲昏迷不醒如此煎熬,不如让父亲苏醒过来,此番北上关乎的可是整个华夏民族,我想父亲也一定希望能清醒过来,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去协商定夺。” 夫人微微点头,算是赞同了她的说法,侧过身看向秦海,做了个请的手势:“若是大夫能够说到做到,事成之后但有所求,吾当竭尽所能兑现承诺。” 得到先生家人的允许,秦海并没有去提报酬相关的事情,直接坐到床边,先给先生号了脉。 又在兰德教授的帮助下解开了先生胸口的睡衣,擦拭过酒精之后才极为认真的施针。 秦海翻手覆手间,银针如飞,捻、捏、挑、刺等十数种针法交替往复。 下针如有神,手法行云流水,得心应手,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看的兰德教授等人眼花缭乱,咂舌不已。 一番神乎其技的针法结束,直到收针完成,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而这么长的时间,作为观众的三人仿佛就是眨眼间就结束了。 躺在床上的先生轻咳了几声,才把三人的神识给拉回到了现实。 “先生/父亲,您醒了?” “咳咳~咳咳咳~我这是...睡了有多久...咳咳...” 梦秋想要给先生喂水,被秦海给拦下了:“先生刚苏醒,不宜饮水,等先生适应当前的感觉,身体舒缓一些后才能饮水,而且只能少量饮水,切记。” “梦秋,我不渴,你先放着,这位小先生是...” 先生还想询问,却是咳嗽不断,对身体的控制还没有完全掌握,痛苦的嘶了一声,感觉有一口气没缓上来,脸上憋的通红,过了好几秒才适应过来。 旁边的人吓的够呛,秦海却镇定自若稳如泰山。 等先生呼吸顺畅后,才起身朝夫人微微躬身:“先生目前身体很虚弱,不宜长谈,今晚让其休息足够,明日就会好上许多,不要做剧烈动作,多晒晒太阳,想吃什么喝什么,就不要阻拦了。” 收好针套医箱,秦海开了一道方子递给夫人,随后告辞,就要转身出门。 夫人没想到秦海医术这么高明,见先生此时响起了轻微的鼾声,看了梦秋一眼,亲自送秦海出门。 谁知道房门刚刚打开,床上的先生猛然惊醒,看向秦海的背影,努力想要声音大一点,颤抖着干涸的嘴唇道:“地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前脚刚迈出门的秦海忽然止住了脚步,就这样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口,秦海不说话,床上的先生也不说话,只是期待的看着秦海的背影。 兰德三人则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床上的先生和门口巍峨如山的秦海。 时间仿佛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心率机上滴滴滴的声音很有节奏的响起。 良久,秦海才用极为沉稳的声音回道:“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听见秦海回应,床上的先生激动不已,一双老眼瞬间噙满泪水。 “三点暗藏革命宗,入我洪门莫通风。”先生颤抖的声音继续响起。 门口的秦海微微转身:“养成锐势从仇日,誓灭清朝一扫空。” 再次对上切口,先生已经确定秦海的身份,奋力的想要起身,奈何四肢无力。 秦海见状连忙走过去搀扶:“先生切勿激动,平复心情,好好休息才是。” 先生一把握住秦海的手,激动道:“你真的是小海?仙芝兄呢?他如今在哪儿?” 秦海惋惜一声:“是我,与先生一别已有数年,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家师两个月前得知末代皇帝被赶出宫,心愿已了,便驾鹤西去了。” “什么?仙芝兄怎么会...”先生不敢相信道。 “今日太晚,您还是先休息一夜,适应好身体的变化,接下来您还有月余时间,往后...” 深知自己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先生松开秦海的手,重新躺下:“这些时间足够了,多谢少会首出手相助,逸仙实在是累了...” 秦海松开先生手上的昏睡穴,扶着他躺下,转身朝夫人微微躬身:“先生会熟睡到天亮,在下明日再来复诊,烦请夫人派车送我一程,劳烦了。” 看着秦海的背影离开,兰德教授心里震惊不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巫术吗。 第037章 您不回来我不敢睡 从铁狮子胡同回来已经是凌晨时分,四九城的人们守完岁便进入了梦乡。 秦海回到小院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招娣裹着他的厚棉袄守在房门的门槛上。 见秦海回来,迷迷糊糊的招娣瞬间清醒,终于把秦海给等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睡?这么冷的天,待在外面别着了凉,快进屋。” 秦海上前两步,拉着招娣冻僵了的小手快速进了门。 坐回到炕上,握着招娣冰冷发白的手轻轻揉搓穴位,本来背后的伤口刚有好转,这一挨冻,别冻出其他的毛病来。 此时的招娣虽然手上冷,心里却是暖和的,秦海温柔的动作和她奶奶如出一辙,嘴里絮叨个不停,手上却在心疼的揉搓按捏。 “您不回来,我一个人害怕,不敢睡,就想着在门口等着您。” “以后别这样了,我虽然是个瞎子,其实我比许多眼睛好的人厉害多了,不必担心我,你只管顾着自己就好,背后还疼么?” “不疼了啊,一点都不疼,你瞧。” 招娣故意伸展了一下双臂,哪知道刚一用力就牵扯到背后的伤口,有一种撕裂的疼钻入心里,忍不住龇牙咧嘴的“哎哟”了一声。 “扯着伤口了吧,傻不傻,以后别逞能,等伤口愈合怎么也得两个月,期间你就安安心心养着,在我这里吃喝不愁,也不用你干什么事儿,放宽心就好了。” 一听要两个月才会好,招娣心里就很烦,在秦海这里白吃白住,顿顿都有白面馒头大米饭,还有大鱼大肉,这么好的生活她还是第一次体会。 正是因为生活太好了,在招娣看来就很愧疚,秦海救了她一命,还托人去已经被焚烧成灰烬的老宅子取了奶奶的骨灰安葬。 秦海的恩情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偿还,对于才十三四岁的她来说,除了尽量少吃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报答秦海。 一想到这里招娣就很忧愁,趴在炕上,侧着头看向秦海:“爷,以后我身体好了,您别赶我走行吗?” 秦海知道招娣在想什么,故意逗她:“你伤都好了,还想赖着不走?” 秦海的话可能是玩笑,但在招娣听来就是认真的,一瞬间眼泪就滚了出来。 招娣趴在枕头上一动不动,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 见招娣当真了,秦海拍了拍她的头:“跟你开玩笑的啦,不会赶你走,以后给我打扫卫生烧火做饭洗衣什么的,包吃包住,一个月还给你开三块钱的工钱。” “真的?” 把脸埋在枕头里的招娣猛的抬头,看向秦海时眸子里泪光闪闪。 “我一个瞎子,白天还得给人看病,哪有功夫做家务,你就当我家的长工好了,不乐意吗?” 招娣拼命摇头:“招娣乐意,您救了招娣,还找到奶奶的骨灰下葬,您的恩情招娣一辈子都还不完,不要您的工钱,只要有口吃的,有地儿睡就行,家务活我全包了。” 秦海熄了灯,躺在炕上揉了揉招娣的头:“睡吧,不养好身体,哪来力气给我洗臭袜子,从明天开始该吃吃该喝喝,别省着,你一个小丫头还吃不垮我。” 话音刚落,秦海侧了个身一秒入睡,轻轻打起了呼噜,招娣趴在枕头上歪着头看着秦海的背影,一看就是一整夜,也不知道她幼小的心灵里在想些什么。 大年初一,秦海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因为是新年的第一天就会早起。 一觉睡到早上十一点才醒来,只是苦了旁边的招娣,除夕夜就只喝了大半碗肉汤,早上天刚亮就被饿醒,肚子咕咕叫了一早上。 厨房里倒是大鱼大肉什么都有,她又不敢偷吃,只好忍着饿眼巴巴的等着秦海醒来。 还好她经常挨饿,一两天吃不到一粒米是家常便饭,熬一熬也就不饿了。 秦海醒来伸了个懒腰,转过身看见招娣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拍了一下额头,才想起来招娣肯定是饿了。 “嗨,一睡着就忘了还有你这个丫头在,饿了吧,以后我睡懒觉,你别吵我,饿了自己去弄,那个抽屉里有钱,以后身体好了,买菜什么的家用开支都从里面拿,不用给我说。” 秦海指了一下炕旁边的一个木柜抽屉,随后起身去院儿里上完厕所,就去厨房开始煮粥热菜。 中午吃的都是昨天根本没怎么动的菜,味道虽然没有那么鲜美,却也是招娣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丰盛大餐。 想着早日恢复身体,招娣也不再扭捏节省,面对一桌子鸡鸭鱼肉,早就饥肠辘辘的她算是彻底放开了。 一顿吃的肚儿圆,把以往馋过的东西都吃了遍,直到实在撑不下了,才又趴在炕上打着饱嗝。 秦海收拾完,又对着镜子梳洗打扮了一小会儿,直接把招娣给看懵了。 “爷,您会照镜子?” 秦海撇了撇嘴,没想到装了半天,在这事儿上给招娣看破了。 “小孩子懂个啥,瞎子就不能照镜子了?不照镜子,怎么梳头?” 招娣一想好像也有道理,谁梳头不照镜子? 也没有谁规定盲人就不能照镜子梳头啊。 看着秦海对着镜子有模有样的打扮自己,招娣觉得还挺有意思,秦海居然能凭感觉就把一些小东西给处理干净,还真神了。 拾掇好自己,秦海围上围巾,拿上盲棍和医箱,叮嘱招娣饿了自己弄东西吃,别等他。 揉了揉招娣的头,秦海才出门,依旧把院门外锁,拐出巷子,在如意医馆门口就看见有人迎了上来。 “秦大夫您好,我是昨晚送您回来的小叶,早上先生已经醒过来,精神不错,已经可以下地活动,吩咐我早点过来接您,不敢敲门打扰,便在路口等着您。” 来人自称小叶,实际上年龄已经二十六七岁,一身正气英武不凡。 追随先生的牛人不知凡几,但是一直跟随先生充当护卫和保镖的人各个都是厉害角色。 眼前的这位“小叶”,那可是未来叱咤风云的顶级名将。 还有守在行辕小楼下面的另一个“小叶”,与其不相上下,都是新世界的开国功臣。 对于这种未来的名将,秦海还是很客气的,与对方点头致意:“有劳将军了。” “大夫谬赞了,我只是先生身边的护卫,哪里是什么将军,还请上车,先生和夫人等了您一上午。” 上了车,秦海和“小叶”随意聊了几句,话里话外都透着指点的意思,开车的“小叶”虽然听不太懂秦海的话,却是觉得大有深意,便记在了心里。 不久之后,当这位小叶遇到人生重大抉择彷徨无错的时候,想起了秦海无心的几句闲聊,琢磨出其中味道才恍然大悟,从此选择了一条无比光明的人生道路。 来到行辕,车还没停,就看见先生和夫人出现在门口。 刚下车,杵着拐棍的先生蹒跚几步无比亲热的和秦海握住了双手。 “少会首快请进,老夫还有好多心里话要与你说。” 先生这番情真意切的表现让旁边不少人瞠目结舌,起先就有人不解,就算秦海医术高明,也不至于让先生和夫人这么大冷的天在门口迎接。 现在先生不仅无比亲热的对待秦海,言语之中居然还听出了许多敬意。 在他们的心里,先生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而先生这样敬重的对待另一个人,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许多人心里很不解,同时也震惊和好奇秦海的真实身份。苏丹小说网 进入到一楼客厅,秦海褪去围巾,与先生坐在挨着一起的两个独立沙发上。 令人费解的是,秦海还坐在左边,这可是上位首座,就算先生再平易近人,再感谢秦海,也不至于如此拔高秦海的地位。 一时间客厅里的人都感觉到了秦海不同寻常的地方,或许这个眼盲的年轻人并不是他们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大门关上之后,先生挥挥手示意众人各自落座,与秦海寒暄了几句才介绍道:“今日老夫得以清醒,全靠少会首妙手回春的神奇医术,诸位都是追随我多年的同志战友,关上门来,我得说一些自家的家事。” “诸位肯定会好奇少会首的身份,简单点说,少会首的恩师,与老夫有过数面之缘,在我跌宕起伏的一生中,其恩师于我而言亦师亦友,可以说没有其恩师的点拨和开悟,我努力一生驱除鞑虏的事业或许会中道崩殂。” “称其为少会首,诸位也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04年我在北美加入了洪门致公堂,而洪门的前身是明末清初的留汉组织天地会,少会首的恩师是第一任天地会会首,从始至终都在从事驱除鞑虏的事业,乃吾之事业的先驱,更是以为民间江湖上无数传说中的奇人。” “当今民间帮会社团林立,诸位可能并不了解天地会,但诸多义会组织都是从天地会繁衍而来,所遵从的也是天地会驱除鞑虏还我山河的意志。” “数年前我与少会首和其恩师见过一面,当时少会首虽然只是一介少年,却口出惊人,对当局形势的剖析和预测对我影响甚深,几年下来,回首过往,少会首见解之独到,判断之精准,世间无出左右。” “或许你们不信,我之所以在诸多绝境时仍能逃出生天,全凭当初少会首的提醒,最近的一件事,陈炯明的背叛你们都亲身经历过,最后我们能够重新夺回广东,这其中关窍,都与少会首关系密切。” “现在你们应该明白,少会首于我而言,于我的事业而言,于华夏民族的未来而言,有多么重要了吧。” 先生滔滔不绝的将一些辛秘吐露出来,听的众人瞠目结舌,感觉无比的玄乎,却又是他们所亲身经历的事情,根本做不得假。 一时间秦海这个堪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众人的心里瞬间拔高到与先生同一个层次。 按照先生的话来说,革命不分贫贱老幼,也不分时间长短身份高低,只分对革命的理解和思想成熟程度。 显然先生口里的这位少会首,其思想的成熟和对革命的理解之深刻,远远先于在场的众人,更深于他们对当下革命的理解。 被先生吹捧,秦海很是不好意思,在先生讲完之后,秦海才摆摆手说道:“先生从医,乃是大医医国,小子从医只是医人,天壤之别,不足挂齿,先生秒赞了。” 先生知道秦海是在谦虚,其实自打他醒来,心里就有一个想法,他殚尽竭虑了一生,功过参半,最大的功绩是驱除了鞑虏的统治,还给了人民自主的权利,解放了思想。 失败的地方是造成了军阀割据的乱世局面,让广大人民群众陷入了水深火热的世界之中。 可以说是事业刚过半,身体却由不得他继续为理想和信仰去打拼。 秦海的思想和对时局的判断超过了所有人,连他都望其项背,这足以证明秦海具备完成民族大业的先决条件。 他想让秦海接过他手里的重任,努力让华夏进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 所以这次关门家庭会议,实则是他在给所有人找一个新的追随者,去完成他无法完成的宏愿。 介绍完秦海,先生开始介绍身边的人,指向门口左右站着的两位英武不凡的侍卫长道:“少会首,门口这二人都姓叶,一名剑英,另一名挺,追随我不少年,两人心有鸿鹄之志,他日定能前途无量。” 随后又指着左边下首位沙发上的两人:“左边这二人,上首之人姓薛,单名一个岳字,下首之人姓张,名发奎,都是忠义之士,吾之事业的先锋大将。” 接着先生有指向站在夫人身后两侧的两名精壮汉子介绍道:“夫人身后所站二人,一人名曰马湘,一人名曰姚顺,乃左右猛将。” 之后先生很有深意的看向单座在旁边角落里的一名西装男子道:“这位名叫杨毅,谋略堪比古之法正马良,难得的人才。” 最后先生才指着站在沙发后面的另外三人:“第一位是江南义士刘百川,腿上功夫了得,第二位是有南北大侠之称的杜心武,第三位是铁拳王润生。” 第038章 小子志不在此 先生一一介绍,秦海也朝着各自的方向抱拳致意,但是这一手听音辨位就让众人吃惊不已。 这些牛人的名号秦海自然是知道的,一个比一个牛,除了三位江湖人士后来隐居市井,其他五人在之后的几十年里都是闪耀世间的璀璨将星。 秦海以为只是单纯的介绍而已,哪知道先生接下来的话把秦海给直接惊呆了。 先生说:“少会首虽天生眼盲,其心赤诚,天地可鉴,若少会首心有开天辟地之宏愿,愿为万世开太平,还老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我身边的诸多良将义士,必奉少会首为先驱,协助少会首开创一个崭新的新世界。” 众人闻言,心知先生是在托孤,纷纷抱拳,以示忠义之心。 秦海沉吟了许久,终是摇了摇头:“先生错爱,小子天生眼疾,若不是先师救治,我早已成了一堆荒野白骨,跟着家师走南闯北,学了一身医术,开馆医人,谈不上悬壶济世,也是为老百姓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小子心系家国大事,奈何心力不足,我知民族大义,未来若有能力,也会倾力而为,只是您所说的事情,小子自认无法胜任,乱世之际,英雄尚未展露头脚,与其相比,小子只够做那暗夜里的飞萤,可以点亮方寸,却无法做那浩瀚星空中的耀眼星辉,更遑论做那烈日碧月照耀亿万生灵。” “还请先生勿要相劝,人贵有自知之明,小子一介凡人,做不了那开天辟地的创世之举,若是各位瞧得起,能当小子是个不那么迂腐的自己人,小子都会觉得受宠若惊,多谢先生抬爱,此事作罢,还是给先生复诊,为您多争取一些时间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秦海当面拒绝先生的邀请,在场的众人对他的印象又好了不少,虽然每个人都惊讶秦海的身份,以及先生对秦海的高评价,但让秦海接棒先生之伟业,似乎并不能服众。 低姿态的秦海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先生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太过强求,只是惋惜的叹了口气,说了句“人各有志”便就此作罢。 后来先生和夫人谈及此事的时候,也觉得当时发出邀请有些不妥,秦海虽然江湖身份极高,实际上只是个空架子。 他的那个身份,如果手下有底蕴,振臂高呼的确能够带动许多人,可惜秦海是个盲人,顶多有点小富,根本支撑不起他心里的庞大伟业。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对于这一点,先生是深有体会。 从一开始起事,到后来的浮浮沉沉,说实话都是因为他没有庞大的财力在身后支撑,每次有大动作,都得到处筹钱,没有物质基础,一切都是浮云。 真要把秦海架在火上,不还是重蹈他的覆辙么,天时地利人和,这是能成事的基本条件。 纵观过往,他强求之事往往没有好结果,反倒是他避过风口浪尖反而能让一些事走向他希望的道路和方向。 时也势也,很多事其实都有一个自我发展的规律和过程,人为的去操作反倒适得其反。 最终先生还是放弃劝说秦海,一连三天,在秦海的银针治疗之下,先生基本上恢复到了精神焕发的巅峰状态。 外界对先生身体突然变好振奋不已,只有先生自己和最亲近的人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这几天秦海和先生身边的几个人都混的很熟,顺道给众人都看了病,众人身上的一些大小病症消失之后,一致认为秦海还是做医生好,千万别浪费了他这一身神乎其技的医术。 期间漆黑和两叶、薛岳、张发奎等人的关系直线提升,甚至都亲热到兄弟相称的地步。 三天稳固病情后,秦海也不再登门,一方面先生所剩时日无多,许多人要见,许多事要去处理,分秒必争,已经没多少时间和秦海闲聊。 二是秦海已经做到了极致,接下来只能看天,他已经尽力了。 回到小院,秦海便开始打算去关外的药草市场,想要破开八大堂的垄断和针对,开药房已经成了必然要做的事情,因此北药的春市就不能错过。 从京师到黑山需要三天的路程,一天火车到哈尔滨,然后坐汽车或者马车到黑山要一天多,算上路上休息,秦海得在正月初十就出发。 当下已经是正月初五,还有几天时间让他置办店面等一些琐碎的事情。 次日快到中午,秦海才慢悠悠的爬起来,查看过招娣的伤口后才开始弄吃的。 之前秦海就说过,让招娣自己饿了就去厨房热饭菜吃,以她现在的情况下地走路热饭吃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招娣倒不是懒,而是觉得秦海不吃,她就没有资格单独吃,哪有家主没吃下人先吃的道理。 简单的喝了碗粥,就着咸菜啃了个馍,秦海梳洗后就晃荡到隔壁的茶庄里去了。 正月初三茶庄就开了门,这都到了初六,自然是早早的开门迎客。 茶庄的建筑和如意医馆是同一时期的建筑,独立小三层,虽然挨着一起,却是独门独户。 如意医馆左右一共五栋房子,他居正中,左右各有两栋。 左边的两栋做的是布匹成衣和胭脂女红的生意,右边是九号茶庄和德子面馆。 这五家小楼带后院的还只有他如意楼和茶庄有,其他三家的后面都是杂居的民房,不是二进的四合院。 秦海想要开药房,茶庄就是他的不二选择,地方够大,小院可以当仓库和小工坊,还能住人,基本上把麻烦都给解决了。 最关键的是这茶庄的生意不咋地,想一想就知道了,八大胡同的对面开茶庄,生意能好嘛。 一进门,臭美苦恼的老掌柜秒变笑脸迎了上来:“哟,秦爷您吉祥,这还没到初八,您就开市了?” 秦海抱拳微微躬身:“老掌柜新年好啊,串串门儿,给您拜个晚年。” “可使不得,秦爷快请坐,稍等片刻,今儿个请您喝上好的大红袍。” 老掌柜对秦海如此客气不是没有原因,一来年前械斗的事情可是让秦海在这片儿火了一把,加上如意医馆门口一老有小轿车停着,做生意的人谁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秦海一方面开义诊,不收老百姓的钱,在这片儿口碑就不错,一开始还有人觉得他是弄了个噱头骗人赚黑心钱。 一连开了三次义诊,还直接和青帮混混儿干了一丈,所有人都知道秦海是个不好惹的正义之士。 而且秦海为人和气很接地气,街坊邻居都愿意和他打交道,谁没事儿和一个大夫过不去呢。 但凡是个人,吃着五谷杂粮就会生病,现成的大夫在旁边,可不得好好相处。 何况秦海也爱喝茶,还得喝好茶,虽然秦海开业没多久,在老掌柜这儿消费却不少。 掌柜开封了一罐新茶,坐在秦海的面前烧水煮茶,一套动作娴熟得体,第一步做什么,第二步做什么,相当有讲究。 秦海喜欢自己煮茶,也喜欢看这种老师傅煮茶,赏心悦目,能让很快就平静下来。 闲聊客套了几句,秦海才切入到正题,一开口还正中了老掌柜的心思。 “秦爷,您说的在理,老哥早有这个打算,如今许多人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买茶叶,您瞧我那些柜子上摆着的茶叶罐,擦灰都擦不赢,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我倒是想挪个地儿,可惜相中的地段租子太贵,实在承受不起啊。”苏丹小说网 秦海听完乐了,用手指轻叩了两下桌面,端起老掌柜递过来的茶杯,先是嗅了嗅,茶香四溢,浅饮一口,香醇甘甜,随后一饮而下,唇齿生香。 放下茶杯,秦海给老掌柜说道:“喝完茶,瞎子带老掌柜去城北朝阳门南小街瞧瞧,那里有一栋闲置的祖产,我觉着开个茶庄加茶楼再合适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我才没有租出去。” 老掌柜闻言一惊,朝阳门大街和南小街交汇拐角处一栋五层老楼,前清那会儿可是出了名的雀舌楼,当时在内城,可算的上一绝。 虽然不知道那么好的位置为何经营不下去了,但那栋楼和位置还真的是上上之选。 老掌柜经常去东西四牌楼走货,对那一片儿太了解不过,且不说内城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城北更是满清贵族扎堆的地方,那消费能力杠杠的。 再加上东四货场的地位,来往经商的人多不胜数,谈事聊天说生意,谁不会点上一壶好茶? “秦爷莫非说的是那玉壶烹雀舌,金碗注龙团的雀舌楼?” 秦海点点头:“老掌柜可相的中?” 得到秦海的确认,老掌柜心里那个震惊啊,没想到隔壁居然住着这么厉害的人,光是那栋楼租出去,一年的租子那可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收入。 以前他还觉得这房子的主人啥,放着钱不挣,居然空着,不是白白浪费资源么。 现在想来,秦海这种人还真不缺那点租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楼,那地儿,多少人垫着脚尖都够不着,不管做什么行当,都是绝佳的好位置,老哥怎么会相不中,只是老哥小本买卖,眼热也没办法,掏不出那么多钱啊。” 秦海喝光茶杯里的茶汤:“老掌柜对茶有多了解?” “秦爷,不是老哥夸大其词,老哥还在娘胎里就品的出茶汤好坏,五岁就能自己制茶,祖上往上倒腾三辈儿都是做这个行当的正经商人。” “这天下茶叶,不管是西南的雀舌、竹叶青、云雾毛尖,还是徽州的祁门红茶,六安瓜片,黄山毛峰,太平猴魁,霍山黄芽,亦或者武夷山的大红袍、铁观音、水仙、肉桂,云南的普洱、白茶、南中茶子等等。” “老哥如今五十六,喝的茶比一般人吃的饭还要多,不管什么茶,都不用看,闻一闻香气我就能分辨出茶种年份和产地。” “还真不是胡说八道,老哥可能吃菜尝不出咸淡,但喝茶绝对能够喝出个一二三来,祖传吃饭的手艺,可差不了。” 老掌柜一说起茶,就跟师父陈仙芝叫他本领的时候一样,胸有成竹,睥睨天下,滔滔不绝,有一种站在顶峰傲世天下的感觉。 一个人,在一个行业里,如果不是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绝对不会让人有这种感觉。 那些半罐子晃荡的人,初闻觉得还行,细聊之下漏洞百出。 而老掌柜这种人,随便你问道哪,丝毫不会犹豫就能以极快的速度给你一个专业的回答和解释。 秦海欣赏这样的人,也相信老掌柜在专业上的能力,于是抱拳道:“老掌柜要是愿意,我以雀舌楼加经营本金入股,您负责经营,您二我八,如何?” 都是生意人,秦海只让老掌柜负责经营,这比拟倒是不错,可惜他得给后世留点家产,这种合营方式有些不太随他的心意。 “不然这样,秦爷出雀舌楼加一半本金,老哥出一半本金负责经营,咱们五五开?” 秦海假装为难的沉吟了很久一直保持着不说话。 老掌柜其实心里清楚,京师正儿八经的好地段就那么多,能拿得出手雀舌楼这么好的还真不多。 当下朝阳门、正阳门、东四、西四、前门廊坊、东西珠市口,但凡位置绝佳的地方,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老字号。 琢磨了好一会儿,老掌柜咬着牙伸出手道:“秦爷,我四您六,这总行了吧。” 秦海要的就是这句话,伸出手和老掌柜握在了一起:“成交!” 不过秦海还是附加了一个条件:“这座茶楼和后院您得卖给我,多少钱您说个数,或者折算成您要出的本金也可以。” 按照现在城南的市价,二进小院地段好的,如秦海这里,临街商楼不算,光是后面小院就得五千大洋。 如果算上临街小楼,怎么也得两万大洋才够。 茶庄的建筑和秦海的一模一样,最后两人一商定,秦海支付一万大洋,另一万折算成的茶楼本金。 秦海一口气出了三万大洋,朝阳门大街的茶楼依旧沿用“雀舌楼”的招牌,老掌柜负责招募伙计,装修茶楼,采购新茶等等一应事宜。 当老掌柜在房契交易合同上写下“余有年”三个大字的签名,盖上手印之后,茶庄和后面的二进小院算是顺利交割完毕。 把雀舌楼的钥匙和一箱子金条交给老掌柜余有年,忙碌了一天的秦海才算消停下来。 回到小院,招娣看着秦海的眼神怪怪的。 秦海问她为什么那么看自己,招娣打开双手,露出好几根小黄鱼和银元。 “爷,您再有钱,也不该一路走一路掉啊,幸亏我一路跟着,这要让人捡了去,这么多钱可就没了。” 秦海有些尴尬的揉了揉招娣的头:“哎呀,我不是眼瞎嘛,以后你多盯着点就是,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可以把家里犄角旮旯都找找,兴许还有不少。” 第039章 事业第一步,京师总堂 翌日,秦海与老掌柜约好去朝阳门看看雀舌楼,临出发秦海去了趟红柳班。 老掌柜余有年其实心里一直有种顾虑,这年头做小生意还好,一旦生意做大,没有后台支持,各种各样的麻烦都会出现。 昨天秦海和余有年谈及此事的时候,秦海表示这一点可以不用考虑,他秦海敢把生意做大,自然有他的路子。 当余有年看见袁震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去青楼喝花酒对于余有年来说是常有的事,自然清楚这八大巷背后的势力划分。 比如陕西巷里的窑姐多是西北来的女子,据说背后是西北军在撑腰,看场子的都是西北响马。 石头胡同主要是直隶一带的女子,背后是本地的沙石帮。 百顺胡同比较杂,而且赌馆烟馆不少,背后是本地的金钱帮。 朱家胡同是关外的势力,李纱帽胡同是西南的势力,韩家潭是两湖的势力,胭脂巷是江南的势力,王广福斜街是两广的势力。 秦海身边的袁震余有年远观过几次,纱帽胡同的红柳班上半年生意火爆,西南的女子一点都不逊色于胭脂巷的江南女子。 之前秦海和青帮械斗,余有年是看的清清楚楚,本以为那些突然出现的帮手是秦海隐藏的实力。 现在一看才明白,秦海原来和西南势力有莫大的关系。 如此一来,余有年自然也就放心了,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只要有势力在的地方,其他势力就不会轻易去找麻烦。 秦海简短的和袁震说明了来意,袁震一听心里就乐开了花。 秦海的意思,新开的雀舌楼让给京师袍哥作为堂口,本来袍哥的堂口都是茶馆,袁震是迫不得已才设在青楼里。 以秦海的身份,加上雀舌楼的规模,袍哥算是在京师彻底有了根脚。 袁震想让秦海出任龙头大爷,被秦海给拒绝了,一路上袁震细想之下才明白秦海为什么不愿意。 说到底还是身份使然,秦海如果想摆香开堂,那也不是开袍哥的码头,人家那可是少祖师爷,当真要做,那也是天地会总舵才对。 真要开总舵的香堂,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的,秦海有身份,但有这个实力么? 一旦总舵成立,各个地方的分支认不认秦海少会首这个身份,愿不愿意归附,听不听号令等等,这些现在看起来都不太现实。 三人在朝阳门大街溜达了一圈,随后进入雀舌楼上下勘验了一番。 老掌柜余有年逛完之后心里震惊有余,秦海不但拥有雀舌楼的房产,还附带了雀舌楼后面足足五套三进的豪宅。 这地段,能有这么大的产业,祖上得是多大的人物才有资格拥有。 秦海对袁震很是大方,后面空着的三个三进院给他使用,还拿出雀舌楼的一成分红给京师袍哥作为救济资金。 不管是外来的袍哥,还是在京师讨生活的袍哥,但凡来雀舌楼求援,所需的费用都从那一成红利里面扣就行了。 对秦海的慷慨,袁震满心里都是感谢和敬重。 说实话袁震来京师开堂口,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手底下那么多张嘴要吃饭,红柳班的生意虽然还不错,也只是做到了个收支平衡。 秦海的雀舌楼一开,后厨前厅的伙计二十个人总得要吧,杂役什么的七七八八再来个十人,一下子就解决了三十来个袍哥的生计问题。 还拿出一成的红利贴补袍哥,以后但凡遇见来求援的袍哥弟兄,落脚的地方有了,起初吃饭的钱也足够了。 这对于京师袍哥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秦海讲大义,袁震也不含糊,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有他在,雀舌楼就不会遇见任何江湖上的麻烦。 三人商量了一上午,按照秦海的意思,还是找会木匠的袍哥弟兄来翻新茶楼,袁震坐镇雀舌楼,余有年专心经营即可。 中午三人在旁边的酒楼点了一桌子菜,权当是喝了入伙酒,雀舌楼的事情才算正式开始启动。 回到如意医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秦海想着写个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在门口,免得那些富太太们不知道情况白等。 打开门窗掀开门帘透透气,写好告示牌挂在门口,又拿着鸡毛掸子简单的给家具除个尘。 快天黑的时候,秦海才关门,打算在后院休息个两天,到了初十再启程去关外。 刚关好门,还没来得及上锁,一辆轿车突然疾驰而来。 锁上门,秦海侧身瞅了一眼,果然那辆轿车在医馆的门口停了下来。 秦海刚迈出步子要走,就听见车上下来的人很客气很规矩的朝秦海打了声招呼:“小哥可是如意医馆的秦大夫?” 来人一开口,秦海就觉得有些怪怪的,刚好一阵风吹过,秦海嗅了两下鼻子,就知道对方大概的身份。 停下脚步,秦海转身抱拳:“在下秦海,尊驾是...” 来人长相富态白净,手里掐着兰花指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鼻烟壶,抹了一些鼻烟膏凑在鼻子下猛嗅了一口,摇头晃脑表情有些令人发笑。 “咱家姓孙,摄政王府的管事,奉王爷之命,请秦大夫去府上走上一遭。” 秦海还真的没猜错,刚刚空气里传来的那股子掺杂着香薰味的臊气,也只有太监身上才会有。 嗅着鼻烟壶的这位太监自我介绍姓孙,秦海就能确认之前的猜测,果然是最后一个效忠皇族的大太监孙耀庭。 孙耀庭的态度算不上傲慢,但也没有谄媚之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眉宇间似乎透着一丝不太情愿。 估摸着是这天气太冷,出来跑差事有些不爽。 既然你不对我客气,我也不会对你客气,满清贵族死而不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假,秦海却不愿意与其打交道。 “不好意思公公,天色不早,鄙人也打了烊,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秦海说完便迈步前行,跟在孙耀庭身后的两人见秦海如此不识抬举,在孙耀庭的示意下冲上去就对秦海出手。 这意思是要来硬的,秦海自然不会任人拿捏,秋后的蚂蚱还如此嚣张,也不看看当下的天还是不是满清的天。 冲上去的两人可是最后一批满清皇室的大内高手,手上的功夫可不差,与秦海一接触,本想架着秦海上车,谁知道一个瞎子还起手来,两个大内侍卫都招架不住。 三人一碰即开,秦海继续走路,身后的两人对望了一眼,打起十二分精神,一人攻上,一人攻下。 秦海背对两人,如同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随意侧头抬脚就很轻松的化解了大内侍卫的夹击。 两个侍卫停顿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秦海是个瞎子,更不相信刚刚是凑巧而为。 两人回头看了一眼孙耀庭,得到肯定的点头后,两人忽然暴起,杀招尽出。 秦海也不再托大,转身一手格挡,另一只手上的盲棍作为武器噼里啪啦的跟打野狗似的就是一顿猛抽。 几个眨眼的功夫,两个侍卫就趴在地上起不来,脸上和棉袄下的身上全是被抽出来的血印。 单论手上的功夫,他们与秦海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而且没想到会结束的这么快。 太监孙耀庭知道这回把事儿给办砸了,王爷可是说了请人上府,他倒好,不光是被秦海拒绝,用强还被反杀,一时间骑虎难下,尴尬的脸上的肥肉乱颤。 见秦海要走,孙耀庭立马九十度弯腰赔罪道:“小人该死,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秦爷,您大人有大量,别与小的一般见识,小的看您年轻,只是试探一二,怕找错了人,回去没办法给王爷交差,秦爷,还请您留步。” 秦海冷哼一声,依旧脚步不停,孙耀庭这下是真急了,连忙从车里抱出来一个精致的檀香小木盒。 一路小跑到秦海的前面跪在地上挡住了秦海的去路,双手将小木盒举过头顶,用那哑嗓子求饶道:“秦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小的鲁莽了,还请您看在贵人性命垂危的情况下不与小的计较,您要不去,办砸了差事,小的回去可就活不了了。” 孙耀庭手里的木盒子已经打开,里面放的可不是金条,而是一只红蓝宝石坠子。 四根明黄色的锦绳串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下面再串着一颗鹌鹑蛋大小深蓝色的宝石,红宝石上下分别有十二颗和八颗小珍珠串连,造型自然,淡雅中透着高贵。 红蓝宝石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物,更没有太多的人工修饰,依旧保持着宝石开采出来后的不规则造型。 令秦海惊奇的是,这宝石坠的身上居然会一层若隐若现的白色雾气,要不是他有透视眼还真的看不出那层稀薄的缥缈白雾。 秦海有些不由自主的伸手接过木盒,刚拿起宝石坠的一瞬间,缠绕在宝石上的那层白雾咻的一下钻进了秦海的手指。 惊讶之下手一抖,差点把宝石坠脱手,重新拿稳之后再一细看,秦海忍不住咦了一声,那层缥缈白雾居然消失不见。 出现幻觉了? 秦海很夸张的把宝石坠凑在眼前重复打量,完全忘记了这是在街边,而且身边还有人。 跪在地上的孙耀庭此时已经起身,既然秦海接过宝石坠,刚刚的误会应该就能抵消。 而且看秦海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孙耀庭打心里就很鄙视,这个宝石吊坠只不过是王府府库里没人要的玩意儿,一般都是给普通人的见面礼,算不上好东西。 秦海一个瞎子,皱着一双白眼,凑那么近,难道还能看见不成? 一旁的孙耀庭想笑又不敢笑,憋在心里把秦海从上到下笑了九九八十一遍。 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果然都是一个样子。 “秦爷您真识货,这可是王爷府库里的珍藏,轻易不会送人,别瞧就是两块破石头,放在市面上多少人争着抢着要,您要是玩儿腻了,随随便便都能换几根大黄鱼回来。” 秦海现在能确定的是那层白雾的确是被自己吸入了体内,至于有什么作用,他现在还不清楚。 不过他有一种感觉,这种白色雾气对他肯定没有什么害处,而且多多益善。 被孙耀庭一说,秦海才把宝石坠从眼前拿开:“我眼瞎是不错,大概的颜色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些,上面这颗紫色的石头比起下面稍大一些的黄色石头要更好看一些。” 秦海一本正经的瞎说八道,孙耀庭则是当真了,心里笑的都快流眼泪了,合着真是个瞎子,还以为秦海能说对,结果相差十万八千里。 “嘿,秦爷还真说对了,您摸摸,这宝石的手感,趁手不。” 秦海将其握在手里摩挲了几下,露出微笑,很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是个好东西,刚刚是在下误会了,两位大哥没事儿吧” 已经起身的两个大内侍卫一脚踹在钢板上,不管秦海是什么人,下手是真狠,到现在他们浑身都有种火辣辣的疼。 听见秦海的话,两人龇牙咧嘴的摆手:“秦爷真人不露相,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了。” 假模假样的关心了两人几句,秦海才问向管事太监孙耀庭:“公公,我一个小老百姓,何德何能被王爷知晓,还让您亲自走上一趟请我上门,我自问可没这么大的面儿。” 孙耀庭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医馆诊堂京师随处可见,王府里有什么人抱恙,那也是找原来的太医上府看诊,怎么着也得是八大堂的坐堂名医,也不知道王爷从哪儿听来了一个名字,还让他一个堂堂管事大太监上门请人,来的路上他也想不通。 倒是府里的贵人看过不少大夫,的确没人能治得了,当下又犯了病症,估摸着王爷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秦海的身手的确不错,孙耀庭这一点倒是不会否认,但秦海的医术行不行,他还真不看好,一个盲医的瞎子,自己都治不好眼疾,还能给别人看病? 要不是王爷有令,不管秦海行不行,他都得把秦海带回去交差。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请您上府,那也是王爷亲自下的命令,小的也不敢多问,您要是当前没有急事,车就在旁边,劳烦秦爷移个步?” “既然有病人,我做为大夫,哪能有不救之理,待我取来医箱,在与公公走上一遭。” 言罢,秦海重新打开门取出医箱,直接上了王府的轿车。 秦海选择去王府,救人什么的是顺道,关键还是想搞清楚一件事,是不是王府的东西都有那种白雾。 第040章 末代摄政王 摄政王府,也就是新建的醇亲王府,坐落在什刹海东北岸边,占地颇广,建筑巍峨壮丽,内部更是极尽奢华。 因为王府靠近北边的德胜门,从南城一路行来几乎是穿过了整个京师内城。 约莫半个小时,轿车停在了王府的朱红大门门口。 此时已经天黑,王府门口的大红灯笼早已点亮,大门前被照的灯火通明,光是这气派,在京师还真的是独一份。 从侧门进入王府,一路上曲径通幽,连廊里每隔九步就有挂有一个大红灯笼,秦海大致的看了一眼,灯笼内燃着的可不是便宜的蜡烛,而是一盏盏新式的煤油灯。 平常人家别说煤油灯,蜡烛都得节约着用,在这王府里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约莫步行了十来分钟,秦海被太监孙耀庭引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刚一进门,秦海就看见满屋子闪烁着各种颜色的雾气。 “秦爷,您现在这里稍候,待老奴去后宅禀报。” 孙耀庭弯腰躬身,随即退出书房消失在弯弯曲曲的连廊之中。 书房门口候着两个下人,孙耀庭刚走就有侍女端了一杯茶进来。 秦海客气了两句,待侍女退出书房,秦海早已激动的心完全忍不下去,房间里但凡冒着雾气的装饰品都逃不过他的魔爪。 茶几上的花瓶,书架上的书册摆设,墙壁上挂着的书画,桌子上摆着的文房四宝,秦海统统摸了个遍。 二十几件物品之中,除了冒着白色雾气的器物,还有淡绿色、淡蓝色的器物,特别是书桌上的一方镇纸石居然冒着淡紫色的雾气。 秦海暂时不知道这些不同颜色雾气的作用,却知道它们肯定是极为难得的东西,顺利吸入体内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兴奋之余,等秦海冷静下来,通过透视眼仔细观察这些器物之后,秦海大概得出了一个结论。 五十年往上百年以内的器物都冒着白色雾气,百年到二百年是绿色,二百到五百年是蓝色,五百年往上是紫色。 这个结论一出,秦海多少还是有些震撼的,且不说这些雾气,光是书房里普通的摆设,随便拿出去一件可是值不少钱。 不管怎么样,秦海觉得这一趟肯定没有白来,说不定还会有额外的惊喜。 一杯茶喝到底,摄政王带着一群奴仆抵达书房,刚进门就看见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秦海,脊背如刀削,稳坐如泰山,没有年轻人的毛躁不安,多了一些沉稳和老练。 “王爷,这位就是您要找的如意医馆秦大夫。”孙耀庭率先做了介绍。 秦海起身朝着门口方向,身子微微前倾,抱拳道:“在下秦海,天生患有眼疾,不便出门相迎,还望王爷海涵。” 摄政王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秦海几秒,随即坐到主位上,自有侍女送上刚泡好的香茗。 “听说你的针法很厉害?”抿了一口滚茶,摄政王淡淡道。 “祖传医术,尚能保证温饱,算不得厉害,王爷高赞了。”秦海谦虚的抱了抱拳。 放下茶杯,摄政王旋转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看了一眼身边的孙耀庭。 心领神会的孙耀庭从身后家仆手里拿过一个脉枕,摄政王挽起袖口,把手腕搁在脉枕上,朝着秦海说道:“本王身有不适,你既然美名在外,可敢一试啊。” 秦海心里好笑,不就是想试探一下他手上到底有没有真功夫么。 在孙耀庭的搀扶下,秦海坐到的摄政王下手的一个板凳上,先是抱拳告了一声罪,又用家仆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这才伸手搭脉。 不到盏茶功夫,秦海收起手告罪道:“王爷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苏丹小说网 摄政王哦了一声,语气威严道:“真话如何,假话如何?你但说无妨,如今这个年代,就算你说错了话,我也没有权利治你得罪,放心大胆的说便是。” 秦海闻言,心想这位太上皇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天下不再是满人的天下,深居简出不说,意识观念也有了新的改变。 退回到客座上坐稳,秦海才抱拳说道:“假话是摄政王身子骨硬朗,小毛病不少却无大碍,服用一些药汤调理即可。” “真话呢?”秦海话音未落,摄政王就开了口。 秦海沉吟数秒,告罪道:“真话是摄政王病魔缠身,如不早点治疗,恐,命不久矣。” “大胆!” “来人啦,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撵出府去。” 秦海刚把话说完,守在门口的护卫凶神恶煞的大喝了几声,身子前欺做出一副要拿人的样子。 站在一旁的孙耀庭心里一紧,生怕这位大内统领动手,别到时候吃了亏威胁到王爷。 侍卫们正要进门,王爷却挥了挥手,咳嗽了几声止住了统领的行为。 “休得无礼。”王爷瞪了一眼门口的同类,随后看向秦海和颜悦色道:“秦大夫勿怪,宗族里前朝的规矩还在,你不是满人,不用在乎那套礼仪,你我只是医患关系,现在不是讲究民主平等嘛,啊哈哈哈。” 秦海知道那侍卫是在耀武扬威故意吓他,然后王爷唱红脸,说一些违心的话,让人觉得王爷是拥护新政的。 想一想,秦海也觉得这王爷有些可怜,几十年前那可是堂堂摄政王,真真儿的太上皇,现在为了苟活,还得表演这种桥段来打造他的新人设。 “大夫说本王命不久矣,本王倒是不信,以前的太医还有不少留在京师,偶尔也会来府上替本王号脉,本王怎滴没听他们说起过?” 摄政王的表情玩味,让人猜不出这话的真假,可惜这些表面上的功夫对秦海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有病就是有病,秦海一眼便知,就算没病,秦海也能看出蛛丝马迹,大概率可以预判即将出现的病症。 “恕我直言,王爷的身体不容乐观,沉疴累积不少,虽然有名药保养,却无法针对病症袪疾消灾。” “愿闻其详。”身体富态的王爷抹了几下嘴上的胡须,饶有兴趣的说道。 “王爷肝脏受损已久,年轻时可是酒不离手?” “您这两年食欲不加,用善后是否时常有酸水翻涌?” “王爷是不是常年深夜惊醒,头疼欲裂,耳边轰鸣不止?” “王爷年不及五十,可有不举之症?而且药石无医?” “...” 秦海一开口就是十几条病症,就连一些隐疾都给说了出来,听得太监孙耀庭和门口的侍卫们纷纷跪地捂住耳朵。 对于他们这些家仆来说,擅听王爷隐事,那是得杀头的大罪。 本来只是打算试探一下秦海有没有真本事,是不是如传言中说的那样神奇。 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让他在家仆的面前颜面尽失。 虽然面子上过不去,可又不好发怒,一方面秦海不是满人,他不能擅动私刑,正要把秦海怎么着了,没人知道也就算了,要是走漏了风声,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他可承受不了后果。 要知道因为末代皇帝被迫赶出宫,可是在这王府你住了小半月,当时府外可都是冯帅的西北军,随时都有冲进来杀人灭口的可能。 当下这个情况,对于那些军阀来说,他一个前朝的王爷,还真不够看。 后来末代皇帝害怕冯帅断了满人的念想秘密杀了他,才想了办法勾结日本人,借着去德国医院看病的机会,甩掉了冯帅的卫兵,最后躲进了东交民巷里的日本租借区。 这个时候所有满清贵族都是惊弓之鸟,纷纷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够了。 当时鹿钟麟把末代皇帝赶出皇宫,随之就颁布了一项令人拍手称快的法令,取消了满清贵族的有待条例。 一夜之间,那些还觉得自己比其他人要高人一等的满清贵族彻底的焉了,从此以后在行为上也收敛了许多。 其中有些纨绔黄带子红带子不以为意,依旧在大街小巷横行无忌,结果人家警察署可没了任何犹豫,当真会拿人。 而且这些贵族纨绔一旦进了局子,想出来那可是难如登天,不把警署里上上下下喂饱,牢饭怕是会吃上一辈子。 就这样,有了那批纨绔血的教训后,京师的满清贵族遗老遗少们才真正摆清了自己的身份。 除了在宗族里还保持着前清的传统外,对外汉人,除了不屑和鄙视,倒是没谁愿意主动挑事儿。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贵族们过着自己优渥的小日子,只在自己的圈子里混,倒也过的逍遥快活。 此时的摄政王面子上挂不住,却又不好对付秦海,何况秦海能够把这些隐疾都说出来,比起以往的那些太医名医,还真的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平常为了缓解身体的大小顽疾,摄政王各种药汤、推拿、针灸,包括西医都试过,虽然有些效果,却也只能缓解一时,时间一长又会复发。 身心煎熬的王爷叹了口气,一挥手,喝退了房间里的所有人,只剩下秦海一人时,之前摆出的王爷架子才消失不见。 满脸忧愁言辞客气道:“小兄弟虽然年轻,医术却如此高明,世间罕见,只是你能看出病症,不知道能否医治袪疾?” 秦海点点头微笑道:“是否可以,王爷一试便知。” 摄政王没想到秦海会如此果断,比起那些满口胡掐的老郎中爽快得多:“不知如何尝试?” 秦海打开随身携带的医箱,拿出针套和相关用品:“分小试和大试,小试的话王爷无需准备,若是大试的话,王爷得找个温暖的房间褪去上衣才可。” 摄政王还不能确定秦海行不行,也不敢贸然行事:“那就先小试,若是效果显著,在大试不迟。” 秦海不再言语,摸索着走到王爷旁边,分别在王爷的双手,手臂,以及后颈脑后施针。 对于王爷来说针灸是家常便饭,这一辈子不知道尝试过多少次,毫不夸张的说他自己都是半个行家。 穴位、施针的方法什么的多少能说个一二三出来。 和秦海还没聊几句,秦海手上的事已经办完了,数十根银针已经扎在他的身上各个穴位关窍,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秦大夫,你这就好了?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王爷很难想象,以前那些太医施针很不得扎一针花四五分钟,秦海一个瞎子,速度还这么快,别不是在胡来吧。 心里有点担忧,没过一会儿,身上就有了反应,有的地方微微刺痛,有的地方奇痒难耐,有的地方火辣如炭烤,有的地方冷如冰锥。 身上虽然难受,却有一种苏爽的感觉,这种感觉是发自体内的轻松感,如同吃撑之后把勒紧的裤腰带松开时的那种感觉。 喝了一大口茶水,秦海砸了咂嘴,还别说,王爷家用的茶叶就是讲究,比起余有年请他喝的茶叶要好上不少。 “瞧王爷说的,男人怎么能说快,我这是效率高,您稍微忍耐片刻,盏茶功夫那些不适感就会消除,届时您就知道如何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摄政王就发现那些不舒服的感觉逐渐消失,继而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感觉,仿佛积累在体内的浊气都能从银针喷出体外似的,身体内部有一股子清风拂柳的清爽轻松感。 嘘了一口气,感受着如此舒服的感觉,王爷仿佛如来佛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没过多久居然轻轻打起了呼噜。 哪怕秦海收完针,王爷都没有苏醒过来,一直过了半个时辰,秦海都换过三杯茶之后,王爷才留着哈喇子慢慢清醒。 看着腿上盖着的毛毯,又抬头看了一眼秦海,伸出双手,又摸了摸后脑勺,摄政王惊喜的发现不光是抬手无力发麻的症状消失不见。 就连颈椎的酸胀,肩椎肩甲的酸痛等等一系列小毛病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 而且耳朵里的嗡嗡声彻底没有了,浑浊的老眼也清晰了许多,重影也恢复了,整个人仿佛获得了新生。 猛的起身,挥舞着手臂,揉了揉眼,又掏了掏耳朵,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无比,再也没有那种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感觉。 百闻不如一见,百看不如一试,亲身体验过这种神奇,对于秦海的医术,王爷哪里还会半点怀疑。 很是激动的上前几步走到秦海的面前,无比亲热的握着秦海的双手:“秦大夫,你真的是神了,简直是在世华佗,这回本王是真信了,快快,随我去后宅走上一遭,我那不孝子私自离了府,留下一众女眷,前些日那淑妃想不通投湖自尽,被下人救回来后大夫洋人医生都给看了,没一个人能够治得好,你医术如此高超,一定有办法的。” 摄政王不由分说的拉着秦海出了书房,朝着后宅快步行去,一路上介绍了情况。 原来这次请他来还真的是死马当活马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王爷之所以知道秦海,还是因为他和沈伯驹有私交,大年初一的时候沈伯驹来府上拜年,无意之间提过一嘴。 当时王爷只当是个民间玩笑,听过也就算了,并未当真,谁知道末代皇帝的淑妃想不通投了湖。 随后看了不少大夫,根本没办法治好淑妃。 王爷那个急啊,他倒是不在乎淑妃死活,但是淑妃绝对不能死在摄政王府,否则事情就复杂了。 到时候谣言四起,指不定被末代皇帝和亲家听见,到时候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更让王爷着急上火的,还不止是淑妃,因为末代皇帝的突然消失,最后传言他投靠了日本人。 这对于满清皇族来说是莫大的耻辱,所以淑妃文秀才想自尽,皇后婉容也是终日忧愁,郁郁不乐,随后也病倒了。 这一下出现两个不治之症,要是都死在王府,他摄政王一世英名算是彻底毁了。 更怕末代皇帝听到风声做出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到时候牵连到王府,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一路急行,秦海终于在王爷的带领下来到末代皇帝的后宅。 正房主卧里躺着病恹恹的皇后婉容,西厢房里躺着奄奄一息的淑妃文秀。 院子里几十个侍女和两个老妈子在服侍,见王爷进来,纷纷弯膝施了个万福。 王爷理都没理,先是拉着秦海去看了正房的婉容,等秦海号完脉,又拉着秦海去了西厢房。 当秦海看见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的淑妃文秀,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银针,突然从秦海的手上飞了出去。 一枚正中文秀印堂,一枚扎在额头上方的本神穴,第三枚精准的扎在眉宇间的阳白穴。 “天罡地煞,阴阳有别,此人阳寿未尽,鬼魅魍魉休得乱了人间道!” 第041章 淑妃文秀 秦海的动作和敕令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连摄政王心里都有些不安,莫非中了邪祟? 秦海此时的表情很是严肃,朝王爷拱手道:“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摄政王大手一挥,房间里的侍女和老妈子都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房门。 秦海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手搭着文秀的脉,忧虑道:“皇妃投湖,一时心死,身心没了防备,让水底潜藏的冤魂找到可趁之机,若是我迟来一天,皇妃怕是...” 冤魂索命,邪祟侵体,这种事在现在这个年代是再正常不过,下至黎民百姓,上至天潢贵胄,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无论真假与否,几乎所有人都是宁可信其有。 哪怕是那些接触过西方思想的开明人士,其心里仍旧会有一些天然的敬畏。 摄政王本就是封建王朝的老人,加上其他大夫都看不好,秦海又说的有模有样,心里已经确定了淑妃不是普通病症,而是邪祟入体导致的药石无医。 让摄政王惊奇的是,秦海不仅医术高超,居然还懂阴阳之事,心下对秦海又多了一层敬重。 “小兄弟还会阴阳之事?” 秦海微抬下颚,正色道:“随家师学了些皮毛,不过面对这种邪祟侵体还是有办法的,麻烦王爷遣人预备一些上好的糯米,一只活公鸡,最好能找到一两样年代久远,可以盛物的贡器。” “再让内侍将淑妃贴身衣物褪去,届时小子施法施针,一日便可苏醒。” 王爷震惊不已,那么多名医看过都没有办法,秦海居然夸下如此海口,有些半信半疑道:“真的一日便可苏醒?” 秦海放回淑妃细嫩的藕臂,侧过身用一双诡异的白眼看向王爷:“当然,王爷若是不信的话,小子这就告辞。” “不不不,本王不是不信,只是太过惊讶,你且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摄政王转身打开房门,将秦海所需的物品一一吩咐下去,孙耀庭立马带着人离去。 不多时,西厢房的正堂中间的桌子上摆好了秦海所需的物品,一碗上好的糯米,一只被捆着的公鸡,两个冒着紫色雾气的贡器水钵。 看见那两个青花瓷水钵,秦海心里乐的不行,王府好东西还真不少,看样子以后得常来。 秦海并未如那满族的萨满跳大神,操作极为简单,先将那碗糯米均匀的平铺在桌面上。 随后割掉公鸡的喉咙,将鸡血滴落在一个空置的水钵之中。 又让人给另一个水钵里倒了一半清水,在上首尾摆放一个香炉,点上三根清香。 装模作样的拜了拜,然后将针套里的银针一一取出,浸泡在鸡血之中。 接着走到床边,对躺在床上毫无遮掩的淑妃施针,一套动作飘逸如仙,看的王爷眼花缭乱直呼神技。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床上的淑妃已经成了一个银针刺猬,而且还是一只满身滴着鸡血无比诡异的刺猬。 等秦海收手,摄政王以为这就结束了,正要询问的时候,忽然发现正堂桌子上的糯米居然变色了。 之前还是晶莹透亮的米粒,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一小半都变成了殷红? 王爷想拿一颗研究,却被秦海给阻止了,说这是血醮阵,可以把侵入淑妃体内的阴魂邪祟引出来,万万不可破坏,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急忙缩回手,装作没事人一样,王爷轻咳了两声,坐在上首的位置假装喝茶,以此来掩盖刚刚的尴尬。苏丹小说网 一边喝茶,好奇的王爷一直盯着中间圆桌上的糯米,果然以他的肉眼凡胎可以清晰的看见那些糯米身上颜色的变化。 对于从小就敬畏鬼神的王爷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神奇的事情发生。 王爷看的认真,秦海心里却在偷着笑,对付新派人士讲医术,对付满清遗老讲鬼神,这方法是真的屡试不爽。 糯米变红其实是一个江湖小把戏,喜欢装神弄鬼的神调门最擅长这些手段,无论达官贵人还是普通老百姓,都能被忽悠的一愣一愣还根本看不出破绽。 与红手绢变戏法不一样,神调门其实很讲究科学,最早的神调门跑江湖,用的什么空手油锅捞铜钱,赤身穿火海等等,其实都是利用了科学原理去忽悠没有常识的愚昧之人。 这些手段被人学去之后,神调门又利用人们信鬼神的心理,研究出了一整套抓鬼除妖的江湖骗术。 秦海所使用的这个,放在神调门里根本就是雕虫小技,其实就利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氧化原理。 秦海在摆弄铺撒糯米的时候手掌就涂抹了一层特殊药水,糯米上粘着药水,遇见空气就会慢慢氧化变成红色。 现在这种氛围下,就算是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江湖把戏,在摄政王眼里都会自动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再看躺在床上的淑妃,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风华正茂的花季,本以为嫁入皇家成了妃子,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哪知道世道炎凉到这种地步,大清虽说早亡了,但是皇族还在,紫禁城还在,她贵妃的身份也还在。 谁料全家被赶出紫禁城,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躲进摄政王府,每日提心吊胆不说,连未来都变成了一片漆黑。 这也就罢了,躲在府里苟且偷生总行了吧,结果她的丈夫,也就是末代皇帝,惶惶不可终日,最终勾搭上日本人,成为了头号汉奸。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堂堂一国之君,沦落到需要洋人庇护,一点骨气都没有,惹的全天下人耻笑,就连宗族里的老辈儿都觉得此事给祖宗蒙了羞。 从皇族贵妃一夜之间变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没过多久又变成了人人喊打的汉奸夫人。 其心里落差之巨大,不是局中人,根本无法体会那种煎熬。 再加上文秀性格刚烈,哪受得了如此打击,再加上皇室只顾自己,舍弃了她们一众女眷,心死如丧考妣,也就动了寻死的念头,最终投湖自尽。 被下人救起来之后其实也只是冻着了身子,将养一段时间就会好,可惜哀莫大于心死,文秀是打心眼里不想活了。 一个人只要有了这种想法,哪怕没有病也会快速垮掉,身体机能会迅速衰退,根本就检查不出有其他的致命病症,这也是许多人会郁郁而终的原因。 老话说的好,心病不是病,却又最难医,心结不打开,灵丹妙药也无用。 第042章 皇后婉容 与文秀一样,皇后婉容也是心病。 只不过婉容性子柔弱一些,终日郁郁,还没走到以死明志的地步。 秦海之所以要在摄政王面前演这么一出,原因再简单不过,就是要唬住这位曾经的太上皇。 刚刚太监孙耀庭送来的两只青花瓷贡器水钵,年代久远,通体缠绕着淡紫色的薄雾,秦海一触手就将其吸收到体内。 为了能够多赚点这种雾气,秦海可不得多卖力一点么。 文秀虽然是心病,秦海通过施针是可以将其扭转过来的,一方面疏通淤塞,一方面激活人为关闭的神经。 文秀想死,所以她的神经中枢就会命令全身上下自然衰败,秦海的治疗方法很简单,阻止这种思想蔓延全身,使其各司其职正常运转。 然后激活文秀身体诸多穴位,使其身体主动发出诉求,转移文秀的注意力。 等香炉上的三根清香快要燃尽,秦海走到床边快速的收针,将其银针丢入到放置清水的贡器之中。 一切操作完成,正堂圆桌上的糯米早已变成了红色,神奇的是清水钵里丢入的银针,会有血渍漂浮在水面,慢慢的形成了一张诡异的脸谱。 摄政王看到那副面孔的时候心中凛然,居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仔细一回想,整个人身体一晃,要不是旁边孙耀庭眼疾手快,恐怕会直接摔倒在地。 坐回到座椅上,颤抖着手端起茶碗猛灌了一口,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摄政王心有余悸的道:“小神医,这阴魂你会如何处置?” 秦海瞅了一眼水钵,心想这王爷怕不是在给自己加戏,心里没有鬼,怎么会看见鬼? 单看王爷的表现,秦海就知道这套戏法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这个时候不狠狠的薅一把,还真对不起从师父手里学来的手艺。 秦海面有难色道:“按照规矩,从哪儿来,我得放回哪儿,天道轮回自有定数,我是不能擅自灭魂销魄的,有损阴德。” “高人,神医,我求求你,别把她送回去,本王愿意倾囊相助,请高人把她送去投胎吧。” 秦海一听心里忍不住笑了,合着王爷心里还真有鬼,一不做二不休,那就别怪秦海狮子大开口了。 坐在桌子边,秦海将那些变色的糯米用木尺归拢在一起,故作神秘的沉吟了一会儿。 “王爷心善,只不过这法事现在做不了,等我给皇后施完针,再将其带回去,您放心,一定会将其顺利送走。” 有了秦海的回答,面露惊恐的王爷这才舒了一口气:“文秀她...” 卧房里早已有侍女在一旁服侍,秦海言语轻松道:“明日一早就能醒来,王爷无需多虑。” 话刚说完,秦海在桌子上抓了一把糯米丢进清水钵中,之前汇聚到一起的水渍被打散,居然还冒出了一阵青烟。 刚放下心的王爷被秦海突如其来的动作又给吓的脸色煞白,秦海随即拿了一张纸盖在水钵之上,有些抱拳的朝王爷拱拱手:“不好意思,吓着王爷了,我们还是去看看皇后吧。” “那这里...?”王爷飞速起身就要出门,叫刚跨出去,又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水钵,似乎有些不放心。 秦海收拾好医箱,用手里的盲棍点了点地,起身缓步出门:“王爷勿虑,出不了岔子。” “好好好,如此就好。” 太监孙耀庭扶着身子有些虚的王爷在前面带路,秦海在一个侍女的牵引下跟在后面。 从西厢房到正房也就几十步路而已,几人很快就进入到了正堂。 身份有别,王爷只能坐在正堂,秦海告罪一声,得到允许后才跟随侍女进了旁边的卧房。 婉容身体虚弱,精神萎靡,隔着床帘依稀能看见秦海的身影。 之前来看的时候秦海就说了需要宽衣,此时的锦被之下,婉容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衣物。 虽说没到生无可恋的地步,同样只有二十来岁的婉容,在心里面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之情。 世道崩塌,突遇变故,第一次遇见如此重大的人生坎坷,婉容本就娇弱的内心其实和文秀一般,没了未来,没了光明,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同样是心病,实际上谁来看诊都一个样,哀莫大于心死,心结不解,病症也无法消除。 秦海的治疗方法与文秀如出一辙,先遏制精神萎靡,组织身体快速衰败,刺激神经,让其转移思绪。 这个原理其实很简单,但是想要达到转移患者思绪这个目的,一般人还真做不到,毕竟一个人的思绪是无法控制的。 但是秦海可以,他可以通过手段抑制寻死的念头,刺激其他的穴位主动释放诉求。 比如吃喝玩乐,比如运动,比如情欲等等。 只要这些因素被激发,患者自然而然的就会慢慢从郁郁寡欢的情绪中缓解过来,从而达到治疗的目的。 此时的婉容尚在清醒的状态,对于秦海施针的要求并没有太多排斥,之前也有郎中给她针灸过,早已习以为常。 秦海施针时并不在乎旁边是否有人,婉容又因为身份使然,比起文秀要高贵的多,无论如何,房间里还是得有个老妈子守着,这是皇室的规矩。 进入到卧房,做到看诊的凳子上,秦海微微侧身说了句“皇后赎罪”又侧脸朝老妈子说道:“还请嬷嬷帮瞎子打开床帘和锦被。” 秦海重申自己是瞎子,也是想让监视他的老妈子以及床上的婉容放宽心。 一切就绪,当婉容紧致白皙、凹凸有致的身体出现在眼前是,秦海还是忍不住多欣赏了几秒。 比起性格刚烈的淑妃文秀,婉容的身材样貌,在当时还真算得上一等一的美人胚子。 如果说让文秀和婉容传送普通人的衣服丢进人群,文秀绝对是那个淹没于人海的那个,而鹤立鸡群的婉容,都不用去找,自然而然的就会出现在眼前。 秦海从医箱里重新拿出一套备用的银针,随后用酒精棉花在婉容的背后擦拭,秦海的动作很快,一些敏感的区域更是一扫而过毫无停留。 旁边的老妈子眼神似刀,只要秦海有一点点越矩的地方,她就会暴起发难。 在老妈子看来,皇后娘娘的尊躯,是凡夫俗子能看能碰触的? 第043章 御用龙凤针 对于老妈子的监视,秦海倒是无所谓,心里无鬼,自然不怕鬼敲门。 倒是躺在床上的婉容此时的内心极为复杂。 身为皇后,如此赤裸的让一个外人观看,哪怕秦海是个盲人大夫,于她而言,心里也避免不了会有万般滋味。 毕竟是初涉人事不久的年轻女子,身体敏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好在秦海眼盲,而且手脚很规矩,这让她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了不少。 哪怕如此,依旧面红如潮,呼吸渐渐有些急促,试问谁又不会感到羞耻呢。 秦海下针如飞,尽量不与婉容的皮肤碰触,偶尔相碰,也是一触即分。 对于秦海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对于敏感的皇后来说却如同玄雷触体,个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本来郁郁寡欢,结果在秦海施针的过程时就发生了许多微妙的转变。 仿佛一道道大门上的铜锁被打开,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被释放出来。苏丹小说网 以往死死压在心间的妄想,像是一头头饥饿难耐的猛虎,从黑暗处的牢笼里冲了出来。 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她的脑袋里环绕:“放开我们,我们要出去,我们要活着...” 当秦海完成施针的时候,婉容已经陷入了昏睡,表情有些扭曲,身体微微起伏,时不时的还会双手紧攥床单,呼吸更是粗细不一,隐隐约约见还会有一些断断续续的嘤嘤声。 退出卧房,回到正堂之中,坐在下首处,自有侍女奉上毛巾热茶。 “神医,婉容如何?”摄政王关切道。 擦了擦手和额头,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两口,小嘬了一口茶汤,舒服的啊了一声:“王爷放心,皇妃只是有心结,并无大碍。” “呼~那就好,那就好。”摄政王终于放下了心,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秦海与王爷闲聊了一会儿,大致说了些三人往后的注意事项。 感觉时间差不多之后才重新进房取针,秦海的速度很快,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更没有趁机越矩,这一点很是让旁边的嬷嬷高看了一眼。 与嬷嬷叮嘱了一些事项,秦海才收拾医箱出了卧房,见秦海出来,心情不错的王爷与秦海重新回到了书房。 一路上王爷赞不绝口,对秦海更是赞誉不断,只是会时不时的瞥一眼秦海手上抱着的青花贡器。 回到书房,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太监孙耀庭带着几个下人端着三个盖着黄绸的托盘走了进来。 秦海假装不知,继续和王爷攀谈,心里却乐开了花。 见孙耀庭等人进来,王爷起身一一解开三个托盘上的黄绸:“今夜多亏神医出手,大清如今势微,无法给神医高官厚禄,些许财货还望神医收下。” 早已看清楚托盘上的物品,一盘标金金条,足足五十根,这可是五百两黄金。 第二盘是十个不同造型的小玩意儿,有宝石串,手串儿,镯子,鼻烟壶等等。 每个物件都相当精巧,品质是没的说,关键是其中有一个玉质无事牌缠绕着紫色薄雾,其他的有绿色、有蓝色,就是没有最低级的白色雾气。 第三个盘子最让秦海喜欢,是两套针,一套鳞纹龙头针,一套凤纹凤头针。 光是看那造型,秦海就欢喜不已,这两套银针肯定是御用银针,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最关键的是,这两套针的外围包裹着浓浓的金色雾气,比起另一盘的小玩意儿,那金色雾气足以耀人眼目。 其他的物件身上都是一层若隐若现的薄雾,而这两套针身上已经不能说是雾气,说它们是乌云都不为过。 秦海心中欣喜不已,表面上却是丝毫不露破绽,跟什么都没看见似的。 很是谦虚的起身抱拳:“能为王爷看诊,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医者仁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在下也只是尽了一些绵薄之力而已。” 王爷能这么大方,不光是看中了秦海的医术,更关键的是能把那个枉死的冤魂带走,送出去一些财货而已,不足挂齿。 王爷亲热的拉着秦海的手,让其摸一摸三个托盘上的物件。 当秦海摸到五十根金条的时候故意震惊道:“王爷,太多了太多,实在是太多了。” 王爷很大气的哎了一声:“区区五百两而已,于本王来说算个什么?莫非神医觉得本王和皇后皇妃的健康连这点钱都不值?” “你放心,他日本王身体好转,皇后皇妃也能恢复如初,本王定会十倍赏赐。” 秦海假装推辞,说着一些违心的话,手却不知不觉的摸到了第二个盘子上。 “听孙耀庭说神医很喜欢这些小物件,特意让其在府库中挑了十件,都是些手把件,平时玩玩儿还不错。” 这回秦海没有再推辞,对于这些古董,秦海是有多少要多少,绝对不会嫌弃。 拱手感谢之后,王爷拿起一套凤头针放在了秦海的手上。 “神医针法了得,本王见神医使用的银针颇为普通,又想起府库里还留着几套太医院留下来的御针,时过境迁,往后这些御针都没了用武之地,虽然珍贵,能遇见神医,也算是缘分了,权当是与神医结个良缘,往后本王及家人的健康就要劳烦神医辛苦了。” 此话一出,秦海终于明白王爷为何会这么大方了,这是相中了秦海的能力,要让他负责王府的整体医疗之事。 秦海巴不得这样,如此一来,王府上下但凡有雾气的物件,他可是要统统薅上一遍。 秦海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弯腰作揖:“在下何德何能,竟让王爷如此看中,只是家师留有遗言,一身本事得惠及大众,医馆还是得开,行医救人是吾辈责任,断不可违背组训,不过王爷请放心,一个月在下必定上府两次,保管王爷与王府家眷身体无恙。” 王爷也知道秦海这种有能力的人他无法独享,毕竟早已改朝换代,手里没了权利,在外人看来也只不过是个失了势的前朝贵族而已。 所以他也没打算让秦海成为单独的王府御医,只要身体能恢复,何必禁锢他人的自由呢,何况秦海这种人,他还不一定留的住。 秦海的意思正合王爷的心意,京师也就这么大,若有急恙,派车去请,也就一两炷香的时间。 何况秦海出手治疗之后,身体恢复如初,哪里还会有什么急恙。 两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秦海将一应财货装进医箱后,留下三张药方便与王爷告辞,说半月之后再来复诊。 王爷问秦海为何要等半月之后,秦海说得去关外采购药品,王爷一听连忙手书了两封信交给了秦海。 一封是帮秦海介绍了一家老字号,另一封是让秦海送给关外的族人。 信的内容秦海其实早已清楚,看似普通的一封书信,其实另有隐秘。 第044章 门后的不速之客 离开王府前,王爷送了一块供奉玉牌给秦海,说是以后来王府出示玉牌可以直接进府,免得等门口的卫士下人通报浪费时间。 秦海只当是一个普通的令牌,并没有深究这个供奉玉牌的深层含义。 坐上王府的轿车回南城的路上,太监孙耀庭才羡慕的说起了这块供奉玉牌的价值。 皇室从大清开国就有一个传统,对于那些各行各业厉害的江湖高人,如果不遵统治,就会用铁血手段镇压。 对于那些中立或者愿意和皇室来往的江湖高人都会赠送一块供奉玉牌。 只要有这种玉牌在身,遇见兵卒抓捕或者地方官员为难,只要出示玉牌就能无事,因此供奉玉牌也有无事牌的叫法。 清朝还在的时候,能拿到供奉玉牌的人并不多,在民间江湖,这个牌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一个身份的象征。 现在清王朝成为了过去式,供奉牌的特殊性也烟消云散了,但是在满族内部,旗人还是认可供奉牌的,只要出示这个牌子,一般的旗人基本上都不会为难或者刁难。 毕竟供奉牌只有皇帝和宗族族长才有权利送人。 清王朝没了,作为太上皇的摄政王自然是现在满族的族长,其地位和影响力还是非常大的。 不管外人怎么看待摄政王,在族内,他还是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那个人。 听了孙耀庭的话,秦海手里把玩着供奉牌觉得挺有意思。 若是放在几十年前,他拿了皇室的供奉牌,一个叛徒走狗的名声怕是跑不掉。 至于现在嘛,大清已经亡了,社会矛盾从反封建帝制变成了反侵略。 皇室没落,也没谁会在乎这个,秦海也只当是个方便行事的工具信物而已,带在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 轿车把秦海送到了如意医院的门口,孙耀庭很谄媚的搀扶秦海下车,其表现与之前完全变成了两个人。 秦海本身也没打算和一个阉人较真儿,见孙耀庭这么殷勤,从箱子里摸出来三根金条塞进了他的手里。 孙耀庭开始还不要,说这是王爷支付的真金万万使不得云云。 秦海一把塞到孙耀庭的手里低声道:“往后来来去去的,公公难道让我一个瞎子靠两条腿?那多耽误事儿啊。” 孙耀庭可是成精的人,哪能不懂秦海的意思,堆着笑脸把秦海一路送到了小院门口才离开。 坐上车,掂量了几下手上的金条,孙耀庭心里对秦海好感增加不少。 秦海话里的意思是以后还要麻烦车接车送,当是车马费。 话外则是说以后还得他这个管事多照顾照顾。 人敬我一尺,那不得敬人一丈,互惠互利的事,谁不愿意做? 何况如今世道炎凉,孙耀庭出门办个差,要么遇见不给面子的人,要么遇见抠抠搜搜只给两块钱五块钱打赏的人。 像秦海这样一下三根金条,那可是三十两黄金,就冲秦海这份大气,再加上他神乎其技的医术,往后还不当尊佛供着? 秦海够爽快,他一个做奴才的,哪里还有什么怨言呢。 送走孙耀庭,打开锁回到院子里,刚插上门闩,秦海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按道理听见开门的声音,招娣会出来看是不是他回来了。 最起码也得打开窗户看一眼吧。 当前一点动静都没有,怕不是睡着了? 刚走两步,秦海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 小院正房里藏着好几个人,手上还有枪。 关键是招娣被打晕,身上捆着绳子,嘴里还塞了破布。 秦海放慢脚步,用盲棍在地上左右摆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正房屋内一共五个人,四男一女,门口埋伏着四个男人,炕上坐着的女人在看着招娣。 此时来不及多想,秦海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步一步蹒跚到正房门口。 开口喊了声招娣,假装去推门。 门内埋伏的四个人在秦海刚推门而入的时候同时发难。 没想到连碰都没碰到秦海,四个人就跟木头人似的,保持着出手的动作一动不动,除了能呼吸眼珠子可以动,嗓子跟堵住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内屋里的女人还以为门口得手了,等了几秒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心下好奇,拿着钱轻轻走到门口,从门帘的缝隙看向堂屋,刚伸出头,才看见喉咙上插着银针一动不动的四人,眼里突然出现一到银光,可惜反映太慢,一根银针插在了她的眉心。 整个人瞬间无法动弹,满脸都是惊恐,大喝一声“巴嘎“,对秦海怒目而视。 “原来是几个小鬼子,我还以为是什么来头,我劝你别想着喊人,越想大声越说不出话,强迫而行的话小心血气上涌把头都给爆掉。” 被定身的女子不敢相信,她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简直是闻所未闻。 想要大声呼喊,越是用力,喉咙越疼,努力了一次感觉喉咙里一甜,一口鲜血止不住的喷了出来。 还好秦海多的快,绕过女子,走到炕上松开招娣身上的绳索和嘴里的抹布。 检查完招娣的伤势没有太大的问题,把招娣安置在被窝里,才起身从王府带来的水钵里把银针捞出来。 走到门口关上门插上门闩,用银针直接插在两个男人的后脑勺上。 秦海还不说话,只是保持着左右手捏住银针的动作。 门口的另外两个男人并不明白秦海的行为,但是几分钟之后,当这几个面面相窥的男人发现巨大变化的时候,眼中的惊恐程度比看见鬼还有恐惧。 那两个头上被插着银针的小鬼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原本二十多岁的年纪,不到十分钟居然变成了八九十岁的苍老老人。 等秦海拔出银针的瞬间,两人同时瘫软在地上,不仅说不出话来,身上连一丁点力气都没有。 就跟半截子埋在土里的将死之人一般,瞪着无比惊恐的双眼,看着另外两个人的变化。 十几分钟过去了,门口的地上只剩下四个垂垂老矣的暮色老人。 从内屋探出头的女子见证了整个过程,不仅脸上恐惧万分,全是被汗水浸透,就连脚上的皮靴里都注满了一股子略带骚气的混合物。 秦海舒服的伸了个懒腰,转过身走到女子面前,温柔的摸了一把女子滑嫩的脸颊。 食指和无名指划过女子的侧脸,触摸着她粉嫩的双唇,然后轻轻的把食指滑进口中。 用那双骇人的白眼,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女子。苏丹小说网 左手拉开皮夹克的拉链,然后伸了进去。 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看了那么多年樱花妹子的生活片,今儿个亲自尝尝鲜?” 第045章 深田由美子 夜已深,小院耳房里的动静终于消停了下来。 西边的耳房之前就被秦海改成了浴室,有个小锅炉专门烧水,通过管道直接连接到从洋人商店买回来的浴盆。 全身都是汗的秦海舒服的躺在浴盆里,享受的点了一支哈德门。 吞云吐雾间好不快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事后一根烟,快乐似神仙。 掐掉烟蒂,秦海露出浪笑看向旁边趴在搓澡台上的女子。 “深入交流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会说汉话吗?” 秦海的声音响起,头发散乱的女子身子微颤,缓缓抬头,极为吃力的从搓澡台上下来,跪在浴盆的旁边,满眼迷茫的看着秦海:“您可以叫我深田由美子,神上大人。” 深田由美子,樱花陆军学校间谍班高材生,这个间谍班极为特殊,专门培养女间谍,从一战开始就投入到了战场,别看是些女人,她们发挥的作用不可小觑。 根据深田的提供的信息,她这一届一共三十八人,其中一半人在华夏活动。 其中有一个人秦海特别熟悉,深田的同学—川岛芳子。 这次深田的任务,是由日本大使芳泽谦吉下的命令。 当然,芳泽谦吉并不知道秦海这个人,深田带人进小院埋伏完全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 深田的任务其实是监视一切与摄政王有来往的人,通过各种手段了解他们间沟通的信息。 之所以有这样的任务,还得说到末代皇帝逃到日本租界区里的事情。 当时末代皇帝被赶出宫躲回了摄政王府,冯帅的卫兵将王府围的水泄不通。 末代皇帝生怕冯帅除掉他永诀后悔。 随即通过手下的遗老去接触各国大使寻求庇护。 结果其他国家都以各种理由婉拒,唯独日本大使芳泽谦吉极为欢迎。 经过一系列策划,末代皇帝如偿所愿逃了出去,暂时住到芳泽的洋楼里。 满心想着复辟的末代皇帝与芳泽谦吉勾结,一个想重登大宝,另一边想利用他侵入东北。 双方一拍即合,但是想起事就得有钱,从宫里出来,末代皇帝慌忙中只带出来百来箱珍宝。 这些珍宝换成钱也只够他安稳的过后半辈子,想要复辟则远远不够。 因此他就把主意打到父亲摄政王的身上。 并不是他贪图摄政王府库里的财货,而是摄政王身为皇族族长,手里攥着一份巨大的宝藏。 这些宝藏是清军入关之后几百年积累下来的财货,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后代子孙不中用丢掉国统。 这份宝藏是作为皇族重新崛起时的预备金,除了每代族长知晓宝藏的秘密,任何人都不会知道。 哪怕是慈禧老佛爷垂帘听政大权独揽的时候,她都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却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清朝统治被推翻的时候,其实有想过动用这批宝藏,可惜当时末代皇帝太小,摄政王知道各地已经不在朝廷的控制之下,天下大势已经成型,不管怎么挽回都是枉然。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摄政王才没有选择去动那笔财宝。 其实不是摄政王不想,而是他手上也只有一个藏宝地点的位置信息。 真正的传国宝藏一共分三个地点,光绪死的蹊跷,他当时赶到的时候,光绪帝已薨,因此另外两座宝库的信息摄政王也不知道。 这么多年一直在派人寻找,也没有任何发现。 末代皇帝托人给摄政王传话,询问传国宝藏的情况。 摄政王倒是没隐瞒,说他知道三个中最小的一个。 末代皇帝一看回信第一反应就猜到他爹在骗他。 现在他又无法外出,父皇摄政王又不透露信息,他就只好让芳泽派人监视。 他相信他爹肯定会隔三差五的与关外联系,确保宝藏的安全。 只要和王府有关的人,都会被深田以各种方式审讯。 只可惜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遇见秦海,只能算她倒霉了。 被秦海折腾了半天,深田以前受过的训练丝毫不起作用。 秦海手上的银针随手一扎,想让她哭她就得哭,想让她笑就得笑,想让她干嘛她就会干嘛,根本就无法用意志去抗衡。 就像刚才经历的那一段时间,她彻底变成了一个连她都不敢相信的人。 脑子里、眼里、心里、乃至整个身体都充满了欲望,那种痴迷和渴望,是发自她骨子里和血液里的需求,意志完全不可控。 可以说之前那无比羞耻的几个小时,她彻底没了尊严,却又彻底的得到了满足。 什么军国主义,什么信仰,什么责任,统统化为了乌有。 在深田的心里,现在和以后,只有秦海一个人,他就是神,至高无上的神。 此时的秦海心里只想着一件事,深田口里的传国宝藏会藏在哪儿。 想起摄政王给他手书的两封信,秦海一开始并未在意。 现在看来那两封信并不简单,老字号的介绍信也就罢了,给族人的信也让他带,真的只是顺道这么简单吗? 秦海觉得其中猫腻不少,或许认真去观察信的内容会有新的发现。 在深田的服侍下洗完澡,秦海让深田自己处理那几个手下,然后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去炕上找他。 回到内房,秦海拿出摄政王给他的两封信,想着打开看,又怕恢复不了封口,只能通过透视眼去看。苏丹小说网 然而信纸折叠在一起,透视去看极为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的时候,处理完四具尸体的深田恭敬的走了进来。 秦海一拍脑袋,暗骂自己愚蠢到家了,眼前这个间谍出生的女人,干这种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 有了秦海的吩咐,深田极为专业的拆开了蜡封,取出信纸也不打开,直接低着头双手递给了秦海。 打开信纸,摄政王的字龙飞凤舞,一看笔力就不差。 可惜的是信上全部用的满文,难怪之前用透视眼怎么看都看不清。 “哎哎哎,你学过满语没?” 秦海用胳膊肘戳了戳深田柔软的部位。 深田红着脸猛摇头:“奴婢连汉字都认不全…” 看也看不懂,秦海只好拿纸笔临摹了一份,随后才让深田将蜡印恢复如初。 关上灯,躺在被窝里,怀里抱着光溜溜的樱花娘们儿。 一想只有一天时间留在京师,得想办法找人把信上的内容翻译过来。 一想到这么麻烦,秦海手上的力道就大了几分。 怀里的娘们儿哼唧了好几声。 秦海觉得有些不得劲儿,又增加了几分力道,故意凶到:“不许说汉语,用你的家乡话!” 深田吃痛,身子忍不住扭动了几下,轻声软糯羞涩的哼唧着:“哒…哒咩!” 第046章 身体突变 这一夜秦海睡的很沉,沉到他对外界的感知力几乎变成了零。 哪怕招娣拿着菜刀守在旁边盯着一动不敢动的深田,他都毫无感觉。 招娣醒的很早,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再看旁边隆起的被褥,这才知道是秦海救了她。 本来招娣和往常一样,会窝在炕上等着秦海醒来。 谁知道同样早醒的深田发出来嘤嘤之声被招娣听见。 好奇之下,招娣鼓起勇气爬起来凑到秦海睡的地方一看。 招娣和深田大眼瞪小眼,一瞬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哪怕深田光溜溜的被秦海搂着不敢动。 招娣想起昨晚的事,不顾背后的伤口,噌的一下跳下炕,从厨房拿来菜刀,蹲在炕上不远处,对准秦海怀里的深田,都不带眨眼的监视着。 炕上温暖,房间里也热乎,秦海所盖的被子本身就不严实。 深田大半个上身都裸露在外面,秦海握住的手更是明显。 这种情况下深田尴尬的不行,招娣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害怕这个恶毒的女人伤到秦海,但是看样子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在秦海怀里,深田根本不敢动。 看见了深田成熟的身材,招娣很是自卑,也好奇对方为什么会长那么大。 男女之事,招娣朦朦胧胧知道一些皮毛,具体的事情她就不懂了。 在她的意识里,只要脱光了跟男人睡觉,这辈子就得跟着这个男人。 看样子这个坏女人被活菩萨给制服了? 就这样,深田不敢动,而且秦海的手还会时不时的乱来。 深田尴尬,招娣看的也是面红耳赤。 哪怕如此,招娣也不能离开,瞪着大眼,拿着菜刀,死命的盯着这个女人。 深田心里羞耻的不行,没有秦海的吩咐她又不敢动,只好保持着被一个黄毛丫头现场观看的态势。 刚开始还觉得不习惯,时间一长,反倒觉得有些刺激。 还有一种胜利者才有的解气感。 瞧!被恩宠的是我,你个黄毛丫头只有看的份儿。 招娣越是生气,深田越是表现的夸张。 就这样,两个人都不说话,却持续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直到秦海醒来时看见拿着刀招娣,差点把魂都吓飞了。 一生气,用白眼瞪了一眼招娣,结果招娣瞬间跟中了幻术一般,眼神呆滞,一动不动的看着秦海。 刚开始秦海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心里想着让招娣把刀放回去,还没说出口,招娣还真的下了炕,走到厨房放回了菜刀。 回到炕上后又保持了刚才目光呆滞的状态。 秦海好奇的呼喊了几声招娣,招娣也正常的回答了,只是这种感觉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秦海打算取银针唤醒招娣。 这才想起怀里光溜溜的深田。 只是低头看了深田一眼,深田正好和秦海的眼神碰撞在了一起。 也只是一瞬间而已,深田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滞。 秦海心里疑惑,只是随便起了个念头,深田居然毫不犹豫的凑上去含住。 这个时候秦海终于猜到了一种可能。 他的眼睛可能产生了突变。 在心里尝试了好几次,只要秦海发出命令,深田就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让深田待命,秦海下炕走到衣柜前照了照镜子。 秦海惊讶的发现,他原本全是白眼的眼球上,居然多出来了许多不规则的浅色黑斑。 乍一看,他现在的眼睛比以前的白眼球恐怖诡异的多。 揉了揉眼睛,又做了一会儿眼保健操。 再照镜子,那些浅色黑斑依旧没有消失。 再侧脸看向目光呆滞的招娣和深田。 秦海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思虑着解决办法。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说,眼睛的变化肯定和在王府吸收的那些雾气有关。 秦海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经脉之中有一条多彩精气在游走。 不仅可以滋神固本祛其痼疾,还能强壮静脉内脏,还能主动去修复薄弱环节,让那些细微的缺陷变的更好。 精神状态变得更好了,身体素质全方位好像也得到了提高。 之前吸收他人的命气也变得纯净清澈,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秦海都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或许外表看起来不明显,他自己却是能够感受的一清二楚。 那条彩色精气就像是在体内巡逻的万能药,哪里不好补哪里,祛疾固本,强身健体,还能锻炼静脉内脏的强度。 搞明白其中原理,秦海跟发现了巨大宝藏似的,兴奋的手舞足蹈。 这个发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师傅陈仙芝留给他的长生手段再也没了弊端。 按照之前的方法,秦海的确可以偷取他人的生命力。苏丹小说网 但是这玩意儿偷来了,想归于己用延长寿命,需要在体内慢慢转化。 不同人的命气纯度不同,其中也有杂质,秦海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利用长生诀提纯然后才能吸收据为己有。 现在有了这道彩色精气,秦海完全不用顾虑那么多,他所吸收的命气会自动提纯然后被身体吸收。 简直就是懒人神器,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再看他的眼睛,经过几次实验,他也掌握了其中诀窍。 只要心中有想法,对方和他对视,就会被致幻。 然后可以通过意念控制对方行动,不过仅限于五米距离之内。 超过这个距离,对方就会苏醒脱离控制。 想要取消控制也很简单,只要秦海用意念下达解除命令,对方也很很自然的苏醒。 最关键的是,对方被操控,苏醒之后并不会记得做过什么和说过什么。 除了这些惊喜之外,秦海还发现自己的力量和速度有了小幅度提升。 没想到一夜之间会有这么大的突破,喜悦之情难以言表。 解除了深田和招娣的幻术,留下满脸疑惑的两人在家。 秦海直接出了小院,他得找个懂满文的旗人,利用幻术让其给翻译一下摄政王交给他的书信。 没多久,杵着盲棍的秦海来到了百顺巷。 在这条满是赌坊烟馆和青楼的巷子里。 那些曾经横行无忌的黄带子红带子,变卖了祖产,在这巷子里过着极为奢靡的生活。 外面的世界变成什么样,他们根本不关心。 唯一让他们烦恼的,是被赶到大街上的时候。 得费尽心思想一想,还有什么玩意儿可以变卖成钱。 第047章 拍卖祖坟 秦海匆匆忙忙离开家,只剩下发呆的招娣和深田两两相窥。 招娣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跟见鬼了似的。 满眼疑惑的看着深田:“坏人,我的刀呢。” 一丝不挂裹在被窝里的深田满眼茫然的看着招娣的双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你自己放回了厨房。” 对于招娣来讲,刚刚过去的时间就像是被人裁剪了一般,大脑里的记忆片段连接的地方还是秦海刚刚醒来的时间点。 深田好像记起了一些事,那是招娣放刀回来之前的片段。 最后一段记忆,好像是秦海低头看了她一眼。 招娣觉得深田是在骗她,她怎么可能会自己去放刀,就算是秦海命令,她也应该记得啊。 不信邪的招娣咻的下炕,跑到厨房一看,人都傻了。 菜刀果然在砧板上。 重新拿起菜刀,回到内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海没有任何吩咐就走了,她就得肩负起看守这个坏女人的重任来。 “你…你别乱来,爷没吩咐,你就哪儿都不能去,乖乖的待在炕上,不然我手里的刀可没长眼睛,我…我告诉你,我可是杀过人的!” 秦海一走,招娣多少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成年人,昨天只是一个照面就把她给制服了。 要是来硬的,自己身上又有伤,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 和招娣斗了一早上的气,深田几乎是完胜。 秦海已经离开,哪怕招娣手上有刀,对她根本就没有威胁。 不过经过秦海洗礼过的深田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深田。 秦海是她心里唯一的神,她已经下定决心用一辈子来侍奉这位神灵。 刚刚秦海一瞬间从抱着她变成穿戴整齐出门,连一秒都没有,这不是神又是什么? 面对挑衅和警惕自己的招娣,深田想了想还是释放出善意的信息。 不管招娣的身份是什么,最起码她先于自己跟随了秦海。 面对招娣这个黄毛丫头,深田很恭敬的跪坐在炕上,极为标准的鞠躬道歉:“对不起,昨天的事情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的过错,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上神最忠心的仆人,对你绝对没有恶意,我叫深田由美子,很高兴认识你!” 深田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话吓了招娣一大跳,要不是深田表现的很恭敬,她颤抖的手估计会握不住那把漆黑的菜刀。 看着面前真诚的深田,冷静下来的招娣才发现这个日本女人居然把秦海当成了神。 这跟她把秦海当成菩萨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因此招娣的警惕心也少了许多,精神一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背后传来一股撕裂的疼痛。 咣当一声,手上的菜刀掉落在炕下面,招娣反手摸着后背,咬着牙趴在炕上哼哼个不停。 深田发现不妙,掀起招娣的棉袄一看,招娣缝着线的伤口真的撕裂了,还有鲜血在流。 作为一名高级间谍,处理伤口的问题并不难,随身也带着止血止痛消毒的便携医疗包。 披上单薄的衬衣又在角落里找到医疗包,无比仔细的给招娣的伤口进行处理。 有了止痛药的作用,没一会儿招娣还真的感觉不到疼痛了。 一时间对这个外国娘们也有了一丝好感。 起码不再是针锋相对,可以心平气和地说上话了。 就这样,一大一小在房间里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试探,然后变得熟络,隔阂与敌意也在交谈中消失不见。 再看秦海这边,这是他第二次来百顺巷,上次来还是在龙头大爷袁震的带领下来继承祖产。 百顺巷口有两栋三层楼是师傅陈仙芝留下来的祖产。 一栋是洋人开的旅馆,叫豪森旅馆,一共一百多间房,内部布置的很欧式,设施先进齐全,主要服务那些洋人从青楼带人来开房。 可以自带,也可以上门,老板娘凯瑞只不过起到了个掮客的作用。 凯瑞四十来岁,奥国人,丈夫在东郊民巷奥国使馆工作,妥妥的洋大人。 另一栋祖产也是三层楼,经营着一家酒楼,取名翠微居。 掌柜是宫里御厨房里的掌勺之一,受过陈仙芝的恩惠,对秦海特别热情。 翠微居的生意很不错,除了照顾上门的食客,后厨还承包了百顺巷里大小青楼的餐饮。 包括一些烟馆和赌坊也都用翠微居的酒食。 当初秦海收祖产的时候,一口气收了三年的租子,单这翠微居就不少收。 进入巷口,秦海并没有进两栋祖产内打扰别人。 毕竟他这次来不是为了收租闲聊。 时至正午,一般情况下这条巷子里会出现一副盛况。 那些钱袋被掏空的八旗子弟,因为没钱续费,会被青楼、烟馆这种地方给赶出来。 每到这个时候,就能看见不少还留着辫子的遗少被踹被丢或是骂骂咧咧被打,从前的那股子嚣张劲荡然无存。 往往这些人不清现实的遗少,仍旧把自己当作上层人,哪怕被揍,也会保持着最后的高傲,骂一句:“你大爷,搁着以前,信不信爷爷我诛你九族云云。” 都说无奸不商,这京师的商人的确够贼,特别是八大巷这种烟花之地。 只要这些遗少身上有钱,甭管他是红带子还是黄带子,统统敬称一声王爷。 服侍的人要多奴才有多奴才,完全满足了这些八旗子弟的虚荣心,让其沉浸在往日辉煌的时光之中不可自拔。 一旦钱袋子被掏空,嘿嘿,不好意思,美梦该醒了。 懂事儿自行离去倒是有人恭敬相送,对于那些赖着不走又没钱的主,那就只好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 该丢丢,该赶的赶,该揍的绝不手软。 秦海一路行来,路上遇到的要么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遗少,要么就是坐或躺在路边的遗少。 秦海一路物色,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对象,要么是大烟抽多了神智不清,要么是在青楼染了一身花柳满身恶臭。 指望这些不学无术的遗少看懂满文,无疑是个天大的笑话。 就连他们自个的皇上对满文都是一知半解,这些废物还真的不一定比他们认识的汉字多。苏丹小说网 本想着这回自己失算来错了地方,结果在一个露天戏台子上看见了一出好戏。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亲手写了个满汉双语的广告牌。 标题居然是——拍卖祖坟! 第048章 自己个的祖宗自己个做主 戏台子前看戏的人不少,吃瓜的天性使然,秦海也免不了这个俗。 凑到人群外,仔细打量着戏台子上的男子。 个头不高,一身锦服长袍,披着一件宝蓝色银丝暗纹马褂。 头戴一顶镶着玉石的黑缎瓜皮小帽,依旧保持着长辫甩在脑后。 一打眼,就知道这是一位前清的八旗子弟。 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把破旧的太师椅上,脚下放着一只蒙着黄绸的鸟笼,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东西在来回蹦哒。 旁边竖着刚刚写就的广告招牌,满汉双语,字体算不上好,起码也看得出来这人上过几年学。 台下围观的人不少,男子嗅着鼻烟壶悠然自得,一点儿都不觉得丢人。 人群里叽里呱啦说着闲话,秦海听了一阵,才搞清楚这人是谁。 原来这个卖祖坟的家伙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 他叫宴森,全名爱新觉罗·宴森,根正苗黄的天潢贵胄,满清八大铁帽子王代善的后代。 爵位世袭到他这儿时,被封为克勤郡王,名正言顺的亲王。 可惜时运不济,只享受了两年王爷的福,大清便亡了。 沦为平民的宴森与其他八旗子弟一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更接受不了巨大的身份落差。 没了宗族俸银,为了维持阔绰的消费,只好变卖王府里的古董。 东西都卖光了,就卖王府,反正只要能够维持他继续享受生活就没问题。 等能卖的都卖光了,钱又花光了,万般无奈之下就打起了祖坟的主意。 要知道宴森祖辈可都是王爷,带进棺材的宝贝可不少。 对于宴森来说,那都是自己个儿的祖宗,怎么处置还不是他自己个儿说了算。 这也才有了秦海当下看见的一幕。 戏台下的人越来越多,这时候就有人问价了。 说话的是一个闻讯赶来的古董铺子的掌柜,长相富态,似乎和宴森很熟悉。 “哎哟,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郡王爷,您这是…?” “眼瞎么?看不懂满文,汉字难道不认得?” 宴森态度倨傲,语气有些冲。 富态掌柜倒是无所谓,从这些八旗子弟手上赚的钱不少,见惯了这种还保持身份狐假虎威的没落贵族。 “哟~瞧我这双招子真的瞎,您这回可是大手笔,只是不知道卖的是哪位祖宗的阴冢? 宴森很不屑的瞥了一眼富态掌柜:“熊掌柜,不是本王瞧不起你,平时有点小物件给你,还真以为你有和本王聊生意的地位了?” 说了个半截子话,宴森把手里的鼻烟壶凑到鼻子下猛吸了一口,接着道:“八大铁帽子王,别人我管不着,我这一脉,自上到下,有一个算一个,今儿个打个包,底价十万块,价高者得,阴冢里除了祖宗尸骨不能动,其他的都归你,取完器物帮我把祖坟给修缮一下便可。” 底价一出,人群顿时哗然,明码标价卖祖坟,这可是清亡到现在头一遭。 一时间不少八旗子弟不管身份高低,张口就骂宴森不孝,有辱祖宗在天之灵,此生不得好死云云。 宴森看都不看那些人,虽为同族,奈何分崩离析,早就没了皇族还有的精气神。 现在是各过各的,谁也别拿以往的名头来说事儿。 就连宗人府也管不着他,谁让他卖的是自家的祖坟,又不是皇陵里的陵墓。 被宴森这么一反驳,那些八旗子弟也没办法,除里骂他是个不孝子孙还真的没折。 闻讯赶来的古董铺子掌柜们私下里也在嘀咕,开口就是十万块,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要知道宴森之前的王府都没卖到十万,那可是明眼瞧得见的产业。 这祖坟里埋的东西能不能值十万,谁都说不准。 万一起出来的物件卖不出这个价格,那就是硬亏,还没地儿说理。 但是其中有代善的墓,又给人带来了巨大的诱惑。 代善是谁? 那可是和皇太极争夺皇位的准皇帝,当时众多候选人里最有竞争力的就是代善。 可惜最终还是迫于形势,比不过皇太极的势力强大,最终才让位皇太极。 因此代善备受信任,在当时可是仅次于皇太极的存在。 皇太极死后,内部斗争愈演愈烈,代善没有取而代之,反倒是扶持皇太极第九子福临即位,也就是顺治帝。 虽然福临登基摄政王是多尔衮,代善的功劳和地位却是无人能够比拟的。 可想而知,代善在死后随葬的宝贝绝对不会少,其中肯定有许多绝世孤宝。 想拿下这单生意,现场的七八个古董铺子还真的实力不够。 消息一经散开,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戏台前的小广场已经围的水泄不通。 来看戏的人不少,想要拿下这笔生意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对于这些小铺子的掌柜,宴森懒得搭理,这会儿人来的多了,他才开始正言拍卖。 重新把规则说了一遍,价高者得四个字说出口之后,现场再次炸开了锅。 有备而来的古董商纷纷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这单生意且不谈道德不道德,单论生意,其诱惑力和噱头就足够爆炸。 过了好一会儿,古董商们形成了两大阵营。 一种说风险太大,就算是代善的墓也不一定值十万。 要知道现在可是军阀割据的战乱年代,老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清朝灭亡,皇亲贵胄没了宗族俸银,跟泼水似的往外倾销古董宝贝。 一般的货色还真值不了多少钱,除非是精品以上的宝贝才能卖个好价钱。 十万大洋,相当于三千多两黄金,要知道当下一个砖瓦大工,一天的收入也才三四角钱,小工苦力还得少三分之一。 能有十万块,可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哪怕就是这些满清纨绔,大手大脚惯了,十万块也能够他们嚯嚯好几年了。 这部分商人并不看好代善墓的陪葬品,至少认为风险极大。 另一部分商人则不一样,他们知道风险大,心里却认可清王朝的等级制度。苏丹小说网 代善那样的身份,陪葬肯定不会差,其中说不定就有绝世珍宝。 哪怕其他的物品都一般,只要能出一件顶级宝贝,不仅能回本,还能大赚一笔。 不多时,现场便有意动的古董商开始出价… 第049章 明眼梅花 有了第一个叫价的商号,自然会有其他人跟着出价。 没一会儿,价格就被叫到十五万大洋。 人群里的秦海和许多人一样,对这个价格唏嘘不已。 倒不是秦海嫌弃价格高,而是对这些古董商的赌徒心理很是惊讶。 代善的墓里到底有什么,恐怕连宴森都不清楚。 完全没有把握,胡乱盲猜,这风险可不是一般大。 这年头有五千两黄金干啥不行,如此豪赌还真的让人开了眼。 当价格被喊到十七万的时候,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 如果再往上喊价,就算是台下那几位背景深厚的商号也会觉得偏高了。 台上悠闲逗着鸟的宴森心里其实已经达到了预期,见没人再喊价,放下鸟笼,拍拍手准备成交。 结果人群外突然有一道恍如黄莺翠啼般的声音响起:“我出十八万!” 哗~ 全场哗然,一个女娃子,直接加价一万大洋,这是有钱烧的慌? 无数道眼神看向女子所在的方向,秦海也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那女子一身西洋男装,要不是刚刚发出的声音实在好听,没人会在意人群里女扮男装的她。 一群大老爷们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位身材苗条穿着讲究的姑娘,自然鹤立鸡群成为了焦点。 台上的宴森一看是个年轻女子,有点恼怒道:“小丫头片子别搅黄了本王的生意,这里不是你一个女娃娃该来的地方。” 女子倒也大方,也不怕别人看穿她的身份,双手叉腰走到戏台前仰着头看向宴森:“郡王爷既然是做生意,自然是谁拿的出钱和谁谈,是男是女重要么?” 宴森一想也是,他要的是大洋,是男是女倒是无所谓。 “既然你这么说,本王如何信得过你?其他人可都是京师有名的古董商号,你总不能只凭一张嘴吧,又不是青楼里的窑姐儿只靠几张嘴吃饭。” 宴森的话说的粗俗,女子眉头微戚:“既然我开口喊了价,自然不会乱来,五脉中人可从来不说瞎话,我青门沈家还不至于因为这点钱砸了自家的招牌!” 嚯~ 人群嘭的一声爆了起来,之前出价的商号掌柜纷纷皱起了眉头,戏台上的宴森听见青门沈家这几个字时脸上立马露出了笑容。 “五脉的人都来了,看样子代善的墓里肯定有好东西。” “莫非有青门看中的宝贝?” “这女娃子好像是沈老爷子的孙女儿,叫…叫…对了,叫沈竹青。” “这下有好戏看了,那宴森这回可算遇到正经人了,之前被忽悠成那样,可糟践了不少好东西。” “…” 秦海搞清楚了这女子的身份,心下也觉得这事儿变得更有意思了一些。 古董行自古到今,其行业内部极为复杂。 倒斗盗墓的人统称盗门,其中自成一派的有搬山、卸岭、摸金、发丘,在西南还有个盗墓九门。 盗墓九门自成一个独立体系,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九门分上中下三门,上三门都是盗墓发财之后换了红头身份的盗墓家族,在西南有钱有势。 中三门依旧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江湖生活,除了盗墓其他的坏事都会干,眼里只认钱,没有什么江湖道义。 下三门经商为主,其实就是为了销赃,不管是盗墓所得,还是中三门坑蒙拐骗强取豪夺来的宝贝,基本上都是走的下三门的路子变现。 摸金四派比起盗墓九门要专业不少,基本上只干盗墓这一个行当,所得之物一般情况会流入到鉴宝五脉手里。 鉴宝五脉江湖人称明眼梅花,其实往祖上追溯,五脉的祖宗都是各个朝代的制宝人,有民间宗师也有御用宗师。 清王朝灭亡后这批一脉相承的匠人便把原来的小圈子公开。 成为古董行业里最权威的民间机构,除了做古董生意,也给一些民间同行帮忙掌眼。 五脉分为五个家族,每个家族各精通一脉,同气连枝,生意上却互不干涉。 沈竹青就是掌管木器的青门沈家后人。 至于前面提到的沈竹欣,其父亲沈伯驹也是五脉后人,只不过是分支,并没有继承五脉的事业。 这也是五脉为什么能成为鉴宝权威的原因,从古到今,五脉分支多不胜数,各行各业都有,势力庞大,社会结构盘根错节,背景可不是一般的强。 青门沈家看上了代善的墓,这里面肯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沈竹青单枪匹马的来,就意味着青门沈家对这个墓看涨。 一时间暂停的叫价络绎不绝,盏茶功夫直接叫到了二十万。 宴森笑的都快合不拢嘴,这价格可比他预想的高出了足足一倍。 沈竹青之前叫价就抱着势在必得的打算,不管谁叫价,她都多出一千块。 沈竹青越是坚定果断,其他的商号越是笃定那代善的墓里有老货。 双方僵持不下,没一会儿把价格炒到了二十五万。 那些商号掌柜见沈竹青势在必得,再往上叫价就是纯纯给宴森送钱。 好歹人家五脉在古董行的地位摆在那,只能安慰自己高抬贵手放了沈家大小姐一马。 往后说出去这些老家伙脸上也有光。 于是现场便无人再出价,沈竹青赢得了代善一脉阴冢掘墓取物的机会。 代善跟着沈竹青去了一趟洋人开办的银行,办理完转账手续,宴森把早就写好的授权书丢给了沈竹青。 叮嘱都没叮嘱一声,宴森就去洋行买了辆小轿车,随后在东西郊民巷的洋人商行大肆购物。 最后开着崭新的轿车来到南城新世界,并且在当时只有上流社会人士才能进的东方饭店包了一间最豪华的套房。 只是一天的时间,宴森从落魄王爷改头换面成为一个洋气十足的贵族王爷。 除了那根辫子还掉在脑后,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全部焕然一新,乍一看还以为是留洋回来的天潢贵胄。 此时宴森正在套房里对着穿衣镜臭显摆,房门外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早就听说东方饭店里娱乐设施一应俱全,从赌场、歌舞厅、烟馆、酒吧餐厅到桑拿浴室都是顶级的。 其中还有专门供男人消遣的地方,清一色的大洋马。 玩腻了八大巷里的青楼窑子,手上有了钱,怎么也得开开洋荤。 有些不耐烦的抖了抖身上的洋西装,打开门就要破口大骂。 哪知道话还没出口,也没看清楚敲门的人,只看见一双带有黑斑的白眼看向他,宴森的脑袋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又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宴森清晰过来的时候依旧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把。 只是门口空无一物,哪里还有刚刚的人影。 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打了个哈欠,宴森看了下金怀表,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 是该去抽两口了。 第050章 青门沈家 从东方饭店出来,秦海上了一辆人力车返回如意医馆。 跟了一路宴森,算是亲眼见证了一回满清遗族的生活状态。 只顾当下逍遥快活的做派,今日有酒今朝醉。 难怪那些底蕴并不殷实的人会饿死街头,说到底都是接受不了现实,对生活和未来没了希望,彻底的放弃了自己。 别看宴森这会儿手上有笔巨款,纸醉金迷的日子可挥霍不了多久。 当然,这和秦海并没有什么关系,他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了,除此之外还有额外的收获。 先说额外的消息,宴森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卖祖坟,实际上是他下的套。 要不是宴森亲口解释,秦海也会被他之前的所作所为给误导。 其实祖坟早就被他私底下掏的七七八八,宝贝都藏在北城墙根儿下的一栋普通宅子里。 按照宴森自己的话说,那可都是祖宗留下来救命的宝贝,怎么可能轻易卖掉。 卖祖坟那是他空手套白狼的计谋,为的就是骗上一笔钱。 要是他那身份再不想办法变现,以后可就不值钱了。 于是他做了个局,那些古董行的人还真的都上了他的当。 最冤大头的还是那个五脉青门沈竹青,这二十五万大洋怕是打了水漂。 现在秦海得赶紧回去,叫上深田当帮手,去把宴森从墓里挖出来的物件半道截胡。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送上门的财货,哪有不要的道理,何况还都是古物,那种彩色雾气应该不少。 除了天降横财,摄政王给秦海得书信也被翻译出来了。 乍一听不会觉得有什么蹊跷,就是一封普通的书信,内容说的是找到名医了,皇后和皇妃都会无恙,让住在关外的亲家不用担心,最后叮嘱对方一定要保护好关外的族人云云。 如果秦海是个普通人肯定无法联想出这封家书的秘密。 可惜秦海是从未来世界穿越过来的人,脑子里储藏的信息量之大是当代人无法比拟的。 满清被推翻之后的确有许多皇亲国戚变卖了家产,回到关外各地隐姓埋名的过日子。 清军入关前就是关外的女真各部,努尔哈赤整合了所有部落,最终才打进关内。 清朝一共有三个都城,一个是建州部起事时称汗的兴京赫图阿拉,也就是现在的抚顺境内。 当时许多满清贵族要么退到盛京沈阳,要么退回兴京抚顺。 少部分人会根据自家的封地什么的选择安身立命的地方。 但是秦海要去的是哪?可不是沈阳和抚顺,而是更北方牡丹江边上的渤海上京龙泉府。 早在唐朝时期的渤海国就在这里修建了上京,是为五京之一,规制仿照长安复刻,只不过只有长安五分之大。 因此关外崇山峻岭里的赶山采药人都会聚集在这里和关内的商人交易,逐渐形成了关外最大的皮草药材市场。 民间叫龙泉府为天福城,意思是天神赐福过的地方。 虽然时代久远,原来的城池逐渐消失不再,没了往昔的辉煌,但是市集还是保存了下来。 摄政王给秦海介绍一家商号还说的过去,可能是以前给宫里进贡的老字号。 但要秦海顺道给族人家书,这完全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儿。 那么问题来了,收信的人是谁,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在天福城出现。 结合深田提供的消息,摄政王知道三个传国宝藏其中之一,有没有一个可能,收信的人和这个宝藏说不定有关系。 但是这种机密的事情为什么会让秦海来做呢? 这个就得问深田了,她的监视行为肯定早就被摄政王发现。 以往的联系仿佛不可用,免得被深田顺藤摸瓜找到宝藏的藏点。 加上末代皇帝投靠日本人,急切的想要找到这笔宝藏。 早已看清大势的摄政王肯定不会随了末代皇帝的愿,要是溥仪自己复国他或许会支持。 但是投靠日本人成为汉奸走狗,摄政王好歹在权利顶峰呆了十来年的人,这种违背祖宗卖国求荣的事情他还是嗤之以鼻的。 清朝没了,那是满汉之间的内部问题。 投靠洋人,性质可就变了。 被深田监视,摄政王和外面短了联系,心里肯定着急。 恰好秦海出现了,医术高明暂且不说,就以秦海的身份,顺道带封家书出去,就算让深田发现了,也不会有什么怀疑。 就算给儿子溥仪看了,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毕竟这个儿子对外面的事情真的是一无所知。 在溥仪的心里,从小到大住在王府和紫禁城,就连京师都没逛过几次,在他的意识里,关外是满洲老家,别的都是两眼一抹黑。 把脉络一梳理,秦海的心情自然而然的好了不少。 要是能够把药草的问题解决,顺便夺个宝,啧啧啧,不敢想。 没过一会儿,洋车已经停在自家小院的门口。 丢了一块钱过去说不用找了,这才进了院子。 车夫跟了秦海小半天,满打满算六七角钱,多的算是赏钱,也不枉他费尽力气拉着秦海跑了小半个京师。 刚进门,深田便跪在门口服侍秦海换鞋宽衣,一整天也没怎么吃饭,到家就能吃上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这日子的确还不错。 趁着吃饭的时候,秦海交代了第二天要出关的事,让深田在家照顾招娣。 已经熟络的两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担心秦海一个人出远门不方便。 秦海也没解释什么,吃饱喝足了让招娣自己休息。 拉着深田快速的出了门,在院门口让深田找辆车,随后一路疾驰去了北城墙根儿那片巷子。 夜深人静,城根儿这片都是普通人住的地方,第二天都要出门干活,一般吃完晚饭没多久就熄灯睡觉。 夜里秦海不用透视眼,单靠那双白眼就能正常视物,哪怕没灯都能看的很清楚。 秦海健步如飞,搞得身边的深田震惊不已,不愧是她心里的上神,就是比普通人厉害。 拐来拐去,过了好一会儿秦海才在一个普通的一进小院门口停下。 看了下门牌号,正好是宴森说的地方。 旁边围墙有一人多高,只见秦海助跑两步蹭的一下就翻进了院墙,受过训练的深田也不甘示弱紧跟其后。 进入到院子里,秦海并没着急进房间,而是打开透视眼开始四周打量。 只是扫描了几圈都没发现异样的地方。 难不成自己也被宴森骗了? 第051章 做了件大好事 面对空空荡荡的房子,秦海有些自我怀疑。 仔细回想了宴森当时说的话,这才发现当时是自己一时疏忽,并没有询问具体的藏宝地点。 第一次对外人使用新的能力,还是有点经验不足,太过草率了。 深田很好奇秦海为什么不动,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发出了询问:“上神,我们要不要进屋?” 秦海摇了摇头:“里面什么都没有,还有,以后不要称呼我什么上神,就按照你们家乡话叫我就行。” “上神,我真的可以用家乡话称呼您吗?”深田有些受宠若惊。 秦海点点头并未回应,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隔壁其他的院子。 关于称呼这件事,深田当下陷入了两难,“上神”这个称呼是她发自内心,也是规格最高的一种敬称,意思是心中至高的神祇。 但是日常用这个词的确有些不方便,不仅会引起别人的误会,秦海也不喜欢。 那就只能在君、桑、酱里面选一个,按照深田家乡话的语言系统,君是对男性的尊称,例如秦海君等等,这种称呼属于敬语。 如果日常使用这个称呼,感觉有点泾渭分明,不那么自然。 “秦桑”这种日常化的称呼应用最为广泛,一般朋友之间会这么称呼,亲切了不少,也有一丝尊敬的感觉。 “秦酱”就显得有些过于亲昵了,一般对于爱人才会用上,特别是在温存撒娇的时候会用到。 深田从内到外已经完全被秦海征服,若是以她的内心来讲,更愿意称呼秦海为上神,但是秦海不喜欢,那就只能换一个称呼。 思虑好一会儿,深田才弱弱的问道:“那个...上神大人,我能称呼您秦酱吗?” “秦酱?”这两个字从深田嘴里说出来酥软的不行,秦海觉得好听,但不能作为日常称呼,想了想:“这是在华夏,还是叫我东家吧。” “东家?东家不是东边的家这个意思吗?怎么会是称呼?”深田愕然。 秦海侧身看向深田:“东家的意思,是主家,主人,主子的意思,你的明白?” 听完解释,深田恍然大悟,嘴里念了几声东家,用俏皮的声音小声说道:“嗦德嘶叻,由美子以后就称呼您——东家!” 东家两个字从由美子口里说出来,秦海觉得还比较正常,不夸张,很接地气,听起来很舒服。 解决完称呼的问题,秦海打算爬到围墙上俯视搜索,刚要转身的时候眼角瞥到了深田身后的一口水井。 “对哦,谁会把宝物放在屋子里,那不是傻吗。”秦海自言自语。 走到水井边缘,打开透视眼一看,果然有发现。 旁边的深田还沉浸在新称呼之中,秦海咻的一声跳进了井里,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深田心脏猛跳,趴在井口边缘焦急的问道:“东家?您没事吧?” 这口井实际上是口枯井,约莫十五六米深,整个井底呈水瓶状,普通人从上往下看根本看不清地下的结构。 秦海的透视距离也无法穿透地面,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准确的藏宝位置。 井底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差不多一人高,半径足有一丈多,几十口用油纸包裹的大木箱子靠着墙摆放的极为整齐。 看完现场,秦海很难想象,这居然会是一个纨绔王爷会干的事情,当下对宴森这个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人,很有可能比表面上看到的要复杂的多。 听见由美子关切的询问,秦海回答了一声“无恙”,让其在上面把好风。 得到命令的由美子立刻做出专业反应,从腰间拔出枪,半蹲在井边,面朝院门开始警戒。 井底的秦海一一打开木箱,各种精美的器物映入眼帘,保存极为完好,宝气逼人,美轮美奂。 秦海虽然不太懂古董行里的道道,光看这些巷子里古董身上缠绕的彩色雾气,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毫不犹豫,直接把每个箱子都掏空,每件宝贝在过手的时候都会瞬间吸收掉附着在上面的各色雾气。 秦海的手上有一枚空间戒指,很普通的一枚翠绿玉戒,这是师父陈仙芝偶然所得,在弥留之际送给秦海的传家宝。 滴血认主之后,秦海只需要意念一动,便可以随意收纳和取出空间里的物品。 优势是戒指里的空间不小,有三个足球场大,而且属于一种时间停止的状态,不管什么东西,不管过多久,取出来的时候跟放进去时一抹一样,劣势是只能装死物。 秦海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三十口箱子,大小器物一千多件,珠宝玉石一千多件。 收完所有宝贝,秦海对宴森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这么多宝贝,从坟里掏出来可不简单,看上去这些箱子很久没有动过,那宴森连王府都能卖,却不动这里面的宝贝,光是这份心境就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临走的时候,秦海觉得一件东西都不留,要是那宴森真要遇见什么事儿,回来取宝的时候,可能救命的钱都没了。 做人做事留一线,秦海想了下,还是给一口箱子里放了十根十两的金条。 一百两黄金,宴森真遇见难事了,这钱还是够他逃到个小地方安稳过日子的。 放好金条,关上箱子,秦海的心情变得格外的美丽。 又做了一件大善事,虽然不多,却也能救人一命不是,胜造七级浮屠呢。 顺着井绳爬上去,秦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招呼深田回家。 两人翻墙而过,快步出了漆黑的巷子,上到轿车后,深田才忍不住好奇道:“东家,咱们大晚上的,就为了钻水井?” 秦海露出神秘的微笑:“大晚上的,不钻水井还能干啥?” 深田没听懂,秦海也不解释,一巴掌拍在她的大腿上揉捏了几下:“开车,回家!” 哦了一声,深田启动汽车,快速的离开了城北。 秦海不愿意说此行的目的,深田也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不管秦海做了什么,都不是她能够随意询问的。 让深田费解的是,秦海刚刚说那句话时的表情,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自己的中文水平的确很一般,理解不了秦海的话很正常,但是心里总感觉怪怪的,开着车路过南海的时候,秦海让其把车停在湖边。 熄了火,深田疑惑看向车外:“东家?湖面都结冰了,大晚上的,您要赏湖?” 秦海摇了摇头:“闲着没事儿,这里风景不错,给你解释一下钻水井是什么意思。” 第052章 出关 利用洋人的特权,深田给秦海买了一张通往哈尔滨的贵宾包厢票。 看着火车缓缓驶离站台,深田心里居然有浓烈的不舍之情,像是在送别深爱的恋人一般,眼含热泪。 回到车上,刚启动轿车,深田的脑海里就回想起昨晚在南海湖边,秦海教授她中文课的情景。 真的,到现在为止,打心眼里深田都觉得华夏文明太厉害了,就像秦海说的那样,博大精深,令人痴迷。 特别是秦海深入浅出的解释,把手无缚鸡之力、善解人意、闻鸡起舞、口若悬河、舌灿如花等等从来没听过的成语,用极其生动形象的表演方式,让深田尤为的记忆深刻。 深田很庆幸能够遇见秦海,以前在军校学习中文,真的是绞尽脑汁都学不好,经过秦海的解释,一遍就能记住,跟刻在骨子里一样。 不由的让深田生出一种民族自卑感,原来她的母语,只是汉语的一小部分,真正的汉语原来这么有意思。 经过昨晚的课程,深田明白了一个道理,没有差学生,只有不会教课的差老师。 秦海走之前,特意的和深田说过她身份的事情,按照秦海的意思,让她继续保持现有的身份,但不能再为非作歹,更不能欺压普通老百姓,要学会与人为善,融入京师的普通生活。 听了秦海的话,深田决定去使馆递交辞呈,其实她的编制属于大本营的陆军部,来华夏做间谍实际上是不能公开身份的。 和她同来的人,无论男女,都散落在各个行业进行渗透,她之所以在使馆任职,完全是家族里的意思。 简单的说,其他的间谍想要进使馆工作很难,她一出来就进了中枢体系,比别人少走了好些年的弯路。 档案里她是上校军衔,与她一起的同学大多数都只是上尉,只有极少数和她一样有背景的人才会是校官。 从使馆辞职,只是辞去具体事务,这样一来身份继续保持,依旧归大本营统一管理节制,但不用再去执行使馆的命令。 深田给出的辞呈理由是根据大本营的要求,渗透一个行业进行潜伏,而且她选择的是医药行业,这在当下来说可是战略级的行业。 很快大本营就同意了她的请求,并且要求大使馆全力配合她的渗透行动。 如此一来,深田不仅得到了自由身,还拥有了一定的权利,成为京师医药行业战略小组的组长。 解决掉身份的问题,深田回到如意馆小院,安安静静的当起了秦海的家仆。 招娣和深田在秦海的调解下已经完全没有了隔阂,而且两人身份相当,一个是秦海家的长工,一个是女仆,一视同仁,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得叫秦海东家。 秦海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招娣负责养病,深田负责照顾招娣,包括如意医馆的卫生,以及监督袁震派来的袍哥工匠装修旁边的新药铺。 火车上,秦海所在的这节车厢紧靠着车头,大概十平方的面积,装修奢豪布置讲究,有专门的日籍服务员服务。 这个年代,关外的铁路和一些大型资源都掌握在洋人手里,日俄两国对关外的控制和影响力极强。 奉系虽然目前掌管着东三省,洋人的特权利益依旧凌驾于本国普通人之上。 而且在东三省,因为日本本土经济大萧条的缘故,移民数量极大,绝大多数都进驻了东三省的主要城市。 除了老毛子,倭人在社会上的地位已经远超满清贵族的黄带子和红带子,肆无忌惮为所欲为,普通人根本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奉系为了维持自己的利益和霸权,对日俄的态度都很亲媚,谁也不得罪的外交政策,让普通老百姓吃尽了苦头。 在这种大环境下,东三省的绿林就变得极为复杂,有各个山头的绺子,也有内外八门的江湖草莽。苏丹小说网 绺子占山为王,除了下山劫掠和进城采购,基本上都在山上。 江湖草莽因为要混饭吃,大多走街串巷,混迹于大城市。 除此之外,东三省还有一股势力颇为强悍的浪人,这些人在本土实际上就是一些无业游民和混混。 来到东三省,身份被拔高一大截,开始在老百姓的头上耀武扬威作威作福。 这些浪人涉及的行业颇广,完全可以用五毒俱全去形容,真的就是无恶不作,什么赚钱的行当都有他们,而且还不讲规矩。 秦海了解东三省大概的社会情况,这次出关采买,大概率会碰见这三路人马。 以前和师父陈仙芝来过关外,与在关内行走比起来要难的多。 毕竟天地会和洪门的名头在关外吃不开,没人会认这个账,绺子有绺子的规矩,那些闯关东的江湖草莽也是各自为政,很多江湖规矩,在关外并没有任何约束能力。 还有那些浪人,仗着洋人有特权,视人如草贱,早已把东三省当成了自家的后院,华夏的规矩?于浪人而言,钱就是规矩。 火车哐当哐当的行驶在铁轨上,看着窗外的雪景,秦海想起了东北的傻狍子,他还没遇见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传言的那样天生好奇。 有人说你拿着枪对准一只狍子,它不仅不害怕,还会凑过来看看你手里拿着的是个啥玩意儿。 对于这种充满好奇心的动物,秦海有的时候觉得,它们比人要可爱的多。 双手搁在下巴,秦海看着雪景入神,思绪也在随意的乱飞。 昨晚收了宴森的祖传宝物,那些雾气全部吸收,使得他筋脉里的彩气壮大了许多,约莫有小指头这么长了。 除了白色、绿色、蓝色、紫色之外,又多了一丝银色和金色,虽然占比不大,却很亮眼,六种颜色纠缠在一起很是梦幻。 相应的,秦海的能力也得到了一定的提升,例如透视眼的距离从十几米增加到了三十五米,眼睛催眠术的有效距离也提升到了六米。 说不上身轻如燕,速度和反应能力已经超出了一般的习武之人,用动如脱兔来形容算比较贴切,至于力气也增长到了一鼎之力,比起那些满身肌肉的大力士还要强上不少。 这次出关,秦海已经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心里准备,毕竟有的时候讲道理根本没人听,关外这种混乱的地方,讲的是谁的拳头大。 一旦他大量采购药草,很难不被各路人马盯上,到时候见血是避免不了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被盯上就麻烦了。 秦海正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忽然门口传来的一阵急促敲门声给吵醒。 如同报丧似的,让秦海不禁皱眉,刚一打开门,一道身影便扑了上来.... 第053章 女刺客 “救...救救...我...” 刚开门,一道柔软的身影双手捂着腹部,满脸煞白,刚开口,话还没说完,作势就朝秦海身上倒了过去。 事情发展的有些仓促,秦海下意识里觉得遇见了火车上的惯犯,二话没说,身体很自然的做出了反应。 左腿瞬间蓄力,以极快的速度弹射而出,一声哀嚎响起,快要倒过来的身影瞬间被踹了出去。 嘭的一声关上门,秦海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男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啊,太吓人了。” 嘀咕了一句,秦海回到床上躺下,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两朵棉花,堵在耳朵里,抱着胸开始睡大觉。 秦海刚关门,包间外就响起了好几道脚步声,秦海并不知道刚刚敲门的人是谁,他也不想知道,这趟出门,能不沾惹是非就不沾惹,非亲非故的,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做了局。 秦海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一闭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从京师到哈尔滨,以当下火车时速五六十的速度,到达哈尔滨也得是第二天早上。 秦海一觉睡到天黑,醒来的时候肚子已经饿的咕咕乱叫,打开门摇响了召唤服务员的铃铛,等服务员过来点了晚餐,这才想起之前那个敲门的人。 当时秦海只是瞄了一眼,看上去是个女大学生,长相还凑活,捂着腹部的地方有鲜血。 无论语气还是神色,都不像是作假,不过秦海一直牢记师父的告诫,行走江湖,眼见的未必就是真实的,合理的也未必就是真的,你所看见的事情,只不过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而已。 吃饭的时候秦海大胆的做了一个猜测,判断那个受伤的女学生是不是真实的,就看晚上还会不会有人敲门。 只要有,秦海就能判断出自己被人给盯上,至于对方是谁,秦海现在不知道,不过只要晚上来人,他就能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了。 简单的吃完饭,秦海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搭配着稀有的水果拼盘和糕点,这茶歇的格调还是令人满意的。 时间过的很快,好几个小时过去,打着哈欠的秦海看了一眼门口,久等不来,别不是自己猜错了。 有些小失望,秦海回到床上,脱掉棉袍,躲进被窝一秒入睡。 列车平稳的穿梭在大地之上,除了钢轨发出的哐哐声,车上的乘客几乎都进入了梦乡。 凌晨之后,列车员巡视到后面的车厢时,紧靠贵宾车厢的卧铺车厢里忽然有一个包间的门被拉开。 随后有一个身材高挑,披着黑色呢大衣的影子快速摸到了秦海的房门外。 咔哒一声脆响,背靠着房门的身影收回手里的回形钢丝和钢针,后退一步,快速闪进了房间。 轻轻关上房门反锁,随后从大衣的袖口抽出一把冒着幽光的匕首。 恍如一道幽影,来人踮着脚,慢慢靠近床铺所在的位置。 本来房间里也不大,七八步就走到了床铺边缘。 来人看清床上熟睡的秦海,丝毫没有犹豫,冲着秦海的脖子就是一个斜刺。 这要是被刺着,不说脑袋搬家,立马见阎王是可以的。 只是让来人没想到的是,她这奋力一刺,居然刺了个空,身体的重心不稳,整个人啪的一声扑在了床上。 下一秒,还没反应过来的刺客在看见秦海的第一眼,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呆滞的空白幻境之中。 等她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当她发现自己身体暴露的只剩下一件内衬的时候,恼羞成怒,恨不得要冲上去把秦海的脖子咬断。 可惜她错估了自己的实力,双手和双脚被捆在一起,根本就无法动弹。 还好秦海有一点点良心,让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并没让她趴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火车依旧在哐当哐当的行驶,车厢里的局面却是倒反过来。 刺客成了阶下囚,秦海跟没事人一样坐在不远处的茶座沙发上,玩味的打量着床上的女刺客。 “你好呀,付春芳。” 听见秦海的话,正在痛苦挣扎的易佳一无比骇然的瞪大了瞳孔,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身影。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真名?” 啪嗒一声,秦海打开了茶几上的台灯,漆黑的房间立马布满泛黄的灯光。 秦海从果盘里拿出一个鸭梨吊儿郎当的咬了一口。 “索命门的人,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无可厚非,但是你们为什么要偏偏惹上我呢?” 秦海咬着汁水四溅的鸭梨吭哧直响,刚刚利用催眠术获取了付春芳的所有信息。 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外八门索命门的门人,江湖上最心狠手辣的一波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般情况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民族大义,属于当时的职业杀手。 通过对付春芳的讯问,秦海大致知道了来龙去脉,八大堂的人花了重金,请索命门的人割了秦海的项上人头。 这两列车上除了付春芳还有两个人策应,按照他们的计划,一炷香的时间付春芳如果还不出来与他们接头,证明遇到了硬点子,另外两人会停止行动,等待合适的机会再出手。 秦海以为白天遇见的那个女学生就是付春芳或者索命门的人,实际上两者之间毫无关系。 之所以付春芳还不死,秦海只是不想这个女人死的太痛快。 而且长夜漫漫,有些太过无聊,有个不错的妞送上门来,怎么也得促膝长谈一下人生。 至于八大堂的人,早已在秦海的心里和死画上了等号。 秦海一开口就说穿了付春芳的真实身份,本来还在挣扎的她立马没了动静,虽然不知道秦海是怎么知道的,但是这手段肯定是她没见过的,这下算是马失前蹄,低估了目标的实力,原本以为一个瞎子大夫很好杀,没想到遇见了高手。 “大爷,什么索命门,奴家怎么听不懂呢,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就靠着在火车上做点生意养家糊口,这不是您睡的沉,门又没锁,奴家想问问您需不需要奴家给大爷暖暖被窝,长夜漫漫,有奴家伺候,时间会过的很快的。” 秦海挑了一下眉,丢掉手里的半个鸭梨,走到床边,把粘着梨水汁的手放在付春芳的嘴边:“原来如此,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就是不知道你和这梨比起来,谁更水嫩啊?” 付春芳心想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只要秦海上钩,让他占点便宜也无所谓。 想都没想,付春芳就做出一副放荡的表情,伸出舌头甜食秦海手上的梨水汁:“大爷...好甜...奴家是北方人...喜欢咸口的...” 第054章 关东第一城 付春芳以为秦海见色忘危,是个妥妥的色胚子,以她的姿色,那还不把这个眼瞎的少年人给迷的神魂颠倒? 秦海的表情看起来很享受,与付春芳见过的那些狗男人一个样子,只要对方有了这种模样,大差不差的会骑身上马。 到时候只要手脚能动唤,哪怕没有匕首,她也能瞬间将其致死。 顺应着秦海手上的动作,付春芳开始施展从凤门姐妹那里学来的御龙术。 虽然手脚被捆在一起,浪浪荡荡的付春芳随着哼哼声开始扭动着身子,尽量让秦海感觉出她很骚的一面。 “大爷,要不您帮奴家把手脚放开,这个姿势真的很不方便。” 秦海一把捏住柔软,坏笑道:“小爷我就喜欢这样,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奴家今夜都是爷的,爷想怎样就怎样。” “这可是你说的哦。” “嗯,只求爷怜惜...” 怜惜两个字还没说完,付春芳突然惊恐的啊了一声,整个身子绷成了一根筷子。 她感觉身上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然后整个身子居然没了任何感觉,完全不听她的控制。 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出了什么事,忽然一股凶猛如潮的欲望直窜天门,紧接着身体开始发生极为异样的感觉。 就像是钱塘江的浪潮,由远至近,从一根银线,慢慢变成十数米高的巨浪,最后拍击在岸边,整个人都要上天了。 “啪嗒”一声响起,秦海已经坐回到沙发上,顺手打开了茶几上的台灯,捡起之前啃了一半的梨继续吭哧吭哧的啃着。 只是在啃梨的同时,那双拥有黑斑的白眼一直看着床铺的方向,面露坏笑,像是在看欣赏什么表演似的。 车轨哐当声不止,此起彼伏中似乎有一道女子魅音掺杂其中。 这一夜,整个贵宾车厢其他包厢里的乘客都睡了一个好觉,出奇的是他们都做了一个美妙的梦。 梦里面似有仙音绕梁,久久回响。 在沙发凑合了一宿,早晨七点,火车准时到站。 秦海收回布置在付春芳身上的银针,穿戴整齐,握着盲棍缓缓走下火车,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 作为付春芳的策应,看见秦海消失之后才赶往贵宾包间,刚一进门,便有数十道银光闪烁。 两人避之不及,脸上纷纷中针,惊恐之余并未发现房间里有其他的人和陷阱。 一咬牙,两人忍着刺痛,把脸上的银针拔掉,再看床铺方向的时候,仿佛见了鬼似的。 只见床铺上的付春芳此时哪里还有之前的青春貌美,整个人一夜之间苍老成了一个八旬老妪,白发苍苍,眼含泪水,只是痴痴的望着车顶。 “春芳?” 两人同时惊呼,快速上前想要确认老妪的身份。 下一秒,两人同时感觉到心口一阵麻痹,随即呼吸不畅,噗通几声倒地,七窍流血,直接没了呼吸。 此时床铺上的老妪傻笑着侧过头,看向趴在地上的两人:“呵...呵呵...原来...没有男人...也能很快乐...” 声音越来越低,以至于最后几个字她只是张了张嘴,声若游丝,还没发出声音,苍老的头一歪,便彻底断了气。 火车站外,守在门口的黄包车相继拉着刚到的乘客离去。 秦海选了一个少年拉的黄包车,车身破旧,却也被拾掇的干干净净。 少年看起来很瘦弱,面黄肌瘦,身穿短装破棉袄,像是故意把脚口和袖口裁剪了一小段,给人感觉像是穿了一套缩水的棉服一样。 “客人去哪儿?” 少年的口音明显不是关外的,听起来像是直隶一带才有的口音,但是其中又夹杂了一些关外才有的调调。 有点四不像,不南不北,乍一听都猜不出他是哪儿的人。 “去老福记车马铺。” 站在车旁的少年见秦海是个盲人,叮嘱他坐好,随即关上车篷才走到前面抬起车把有些费力的缓慢前行。 哈尔滨,清末明初远东地区当之无愧的国际大都市,其繁荣程度丝毫不亚于京师。 与之相比较,京师依旧保留了前清的城市面貌,巍峨大气,历史底蕴感十足。 哈尔滨没有那么多历史遗留,建筑风格也多是新修的洋楼,随处可见的巴洛克风格,让秦海有一种身在异域他乡的感觉。 没了京师那种沧海桑田,在这个时代颇为时尚,比起上海滩也是不遑多让。 此时才早上七点多,街面上行人不多,街铺大多都还没有开门营业,只有街边小铺冒着腾腾热气,包子、豆腐脑、煎饼、油炸糕,花样比不上京师多,贵在物美价廉。 老毛子在哈尔滨经营了多年,路边的俄国商店占比不小,偶尔还能瞧见穿着睡袍出来买早点的俄国人。 拉车的少年骨瘦如柴,力气也不大,拉着秦海的速度不算快,这倒是让秦海有时间好好欣赏一下哈尔滨的市井生活。 约莫三十来分钟才抵达城东的老福记车马铺,下了车秦海直接丢给少年一块钱。 看着气喘吁吁,两条腿都有些打颤的少年:“不用找了,好歹把肚子填饱再干活,以后别再吃混合棒子面了,吃多了活不长。” 拉秦海一趟活,抵得上少年在火车站守一天的活计,别看这里老毛子多,一个个抠唆的很,一分钱都不会多给。 能遇见秦海这种阔老爷,真的是一年都难得碰上一回。 再加上秦海一个盲人,路上也没和他聊过天,怎么就知道他每天都吃的是那种混合棒子面,简直神了。 捧着一块钱,少年发自内心的九十度鞠躬感谢道:“公子福禄齐天,长命百岁...” 直到秦海进了车马铺,少年都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拼了命的把以前看戏时学过的吉祥话统统说了一遍,最后才满心欢喜的揣好那一块钱,拉着破旧的黄包车消失在清晨的东大街。 一路上少年开心至极,刚刚湿润的眼眶有些微红,终于有钱给娘亲买药了。 第055章 老福记车马行 秦海刚进车马铺的小院,门口挂着的铃铛被秦海蹭到,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一个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年轻人正在打扫马圈,听见门口的铃铛响起,心里瞬间不高兴了。 这一大清早的,哪来这么不知趣的人,偷懒的机会都没了。 “贵客,租车还是包车?” 哪怕心不甘情不愿,有客人上门,伙计还是得笑脸相迎,他要是敢不认真接待,被掌柜的知道了,免不了一顿毒打。 车马行有租车和包车的区分,租车基本上都是市内和周边地区,距离不远,最多也就一两天的时间。 包车是主顾需要去较远的地方,时间较长,十天半个月属于很常见的情况。 秦海找到这里来,是因为当初和陈仙芝就在这里包过一辆马车,而且他还小试牛刀,给东家的夫人治好了头疼症。 这个伙计才来帮活不到一年,肯定是不认识秦海的。 秦海轻车熟路的选好了一架中型马车:“麻烦小哥给找个赶车师傅,就这辆车,包月。” 一听是包月,睡意朦胧的伙计噌的一下清醒过来,包月的生意虽然有,但是不常见,这可是大生意。 而且秦海看起来是老主顾,这单生意铁定能成,客人是他接的,到时候赏钱怎么也有五角钱,起个大早居然捡了个大便宜。 伙计笑意更浓,身子也微微前倾了一些,做了个请的手势:“贵客还请内堂稍等,里面烧了炭火您先暖暖手脚,我这就去叫二柜给您安排个有经验的老把式。”苏丹小说网 二柜是指的二掌柜,一般情况闯关东的生意人都分东家、大掌柜、二掌柜和账房先生。 大掌柜负责大客户,二柜负责日常经营,账房收银采买,都是东家的下属。 能在关东讨生活的关内人都不简单,有做过响马铃铛的,也有金盆洗手的亡命之徒,有一大家子几十口人,也有孤身一人的。 手上没点本事,根本闯不了关东,更不谈立足了。 就像这个老福记车马行的东家,曾经可是西北一带的悍匪,被仇敌灭了山寨,这才带着家小和几个弟兄闯关东。 刚来的时候和绺子干了不知道多少仗,这才站稳了脚跟,但凡老福记的马车,绺子都不敢动。 没过多久,刚起床的二柜搓着手快步来到内堂,刚说了声“贵客”就止住了话头,好奇的打量着坐在火盆旁边的秦海,好半天才试探性的问道:“你是...老神仙的徒儿海哥儿?” 秦海面露微笑,起身抱抱拳:“二柜眼力劲儿还是这么毒辣,一晃好几年,您还认得出小子,看样子关东的日子过的安稳,您都发福了。” 二柜本就是江湖草莽,当初陈仙芝让秦海放手施为,给老福记上上下下都看过病。 二柜当年替东家挡过枪,子弹卡在肋骨条好长时间,导致肺部感染,人瘦的不行,整天咳嗽。 还是秦海出手才取出那颗子弹头,这算是给二柜捡回来了一条老命,这几年日子安稳,娶了媳妇生了娃,自然就富态了不少。 确认秦海的身份,二柜心里那个高兴,走上去一把搂住秦海,脸上满是喜色:“老神仙呢?怎么只有一个人,没想到几年不见,长成了个大小伙,壮的跟头牛似的,好,真好。” 说起陈仙芝,秦海就有些伤感,微叹一口气说了陈仙芝仙逝的事情。 二柜听完也是感叹不已,安慰了一会儿秦海,才想起来得去把东家等人叫来。 恩人来了关外,无论如何他们也得尽一下地主之谊。 秦海本不想打扰那么多人,劝说无果,也只好应了二柜的热情招呼,随同一路到了后宅。 刚起床的大掌柜等人正在院子里刷牙洗脸,听见二柜大喝一声“二哥,瞧谁来了”,众人纷纷望去,先是一愣,随即丢下手里的物什,跟看见亲人似的,和秦海又是握手又是勾肩搭背的,这份热情劲儿是真的暖人心。 听见外面吵吵闹闹,住在正房的东家大哥打开门刚要训斥,一看见人群中的秦海,也是愣了两秒,随即爽朗大笑着快步上前,搂着秦海进了正堂。 嘘寒问暖大半天,才八点多,就摆上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看着面前摆着的大口酒碗,秦海颇为无奈,这可是早上,就要拼酒了吗? “老哥几个,我这才下火车,肚子里的隔夜货都成了渣,要不让我先喝碗小米粥垫吧垫吧?” 二柜哈哈一笑,直接给秦海倒满烧刀子,拍着他的肩膀道:“海哥儿你可别谦虚了,那时候你才多大,我们老哥几个硬是被你一个人喝趴下,如今咱们又齐聚一堂,哥几个养了几年身子,还不信喝不倒你一个毛头小子,先干一碗漱漱口,来!” 桌子上,东家老大、大掌柜、账房先生以及其他几个老兄弟同时举碗,一声豪爽的“干”,咕咚咕咚,每个人都是一口气干掉了一碗烧刀子。 秦海有些无奈的唉了一声,这个时候要是再畏畏缩缩的就扫了兴,卷起袖子双手捧碗,一脚踩在板凳上,仰着头一口气直接干了一碗。 不等二柜再劝,秦海用白眼扫视一圈,把碗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自己拧起酒坛子倒满,直接举碗:“一碗漱漱口,二碗润润喉,三碗开开胃,老哥几个,小子先干为敬!” 吧唧吧唧,秦海一副土匪做派,一口气不带喘的豪饮两大碗。 众人以为开胃酒喝完了秦海要歇一会儿,哪知道秦海哐当又是一碗下肚:“这一碗敬各位老哥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生活幸福,身体安康。” “这一碗,替家师喝了,干!” “这一碗,感谢老哥们热情款待,干!” “这一碗,祝老大哥多子多福,干!” “这一碗,大掌柜再娶两房姨太太,干!” “这一碗,二柜今年生个大胖小子,干!” “这一碗.....” 一顿酒从早上八点多直接干到中午两点,桌子上的老哥们如愿以偿的趴在了桌子下面。 秦海端起最后一碗酒,眼含热泪,面朝西方,仰着头,嘶哑着声音:“这一碗,敬师父...” 咣的一声,秦海将酒碗倒扣在桌面上,用袖口抹干眼角的泪水。 用白眼瞥了一眼躲在侧方门帘后偷看的少女,故意用双手拉开嘴巴,吐出舌头做了“噜噜噜”的怪样子:“几年不见,翠花越发漂亮了,哈哈哈,啥时候带着你爹攒的嫁妆寻我呀?哈哈哈哈哈!” 门帘后面的女子闻言俏脸微红,娇哼一声:“酒鬼,谁说要嫁给你一个瞎子了,不害臊。” 秦海哈哈哈大笑着走出门,摇摇晃晃上了早就备好的豪华马车,老福记最好的老把式轻喝一声“驾”,马鞭在出门的时候啪的连甩六下,如同放的爆竹一般响亮,预示着这一趟必定顺风又顺水。 第056章 黑绺子 上了马车,秦海倒头便睡,喝了一上午的早酒,是真的吃不消。 秦海倒不是真的酒量惊人,只不过会一些运气的功夫,能够帮助胃部快速消化和分解酒精。 真要是照他那么喝,胃出血胃穿孔都算是好的,直接酒精中毒喝死过去都有可能。 哪怕体内有彩色雾气帮助分解,秦海也很难受,喘着粗气,趴在马车里柔软的木榻上,裹着皮草直接打起了呼噜。 赶车的老把式早就知道秦海要去牡丹江赶药草春集,一路上的准备都已经做好,此时开拔,最早第二天晚上可以抵达,要是遇见大雪封山什么的,可就耽误时间了。 知道秦海喝的多,马车行驶的很平稳,一直到下午快天黑的时候,秦海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马车摇摇晃晃,秦海昏昏沉沉的脑袋也跟着晃晃悠悠,刚坐起身准备发一会儿愣,结果胃部一阵抽搐,秦海用最快的速度打开车窗,刚把头伸出去,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赶车的老把式听见动静,连忙勒住缰绳:“秦爷,车厢里有水和毛巾。” 马车缓慢停在路边,马儿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息,鼻孔冒着白雾,开始在雪地里刨食枯草。 呕吐的好一会儿秦海才缓过劲儿,车厢里都是酒味,刚好打开车窗散散味。 下了车,手里拿着葫芦猛灌了几口清水,这才觉得火辣辣的胃里舒服了许多。 仰着头漱了漱口,啊了好几声,让清水在喉咙根儿翻滚一小会儿,随后噗的一下吐干净。 “大爷,咱们这到哪儿了?” 这条路老把式不知道走过多少回,都不用想,直接回答:“这儿叫乔云河,咱们再走两三个小时就能到清湖镇,这一带最近不太平,听说从南边儿来了一群黑绺子,不仅黑吃黑,还抢老百姓,无恶不作,您要是缓过来了,咱们可得快点赶路。” 秦海点点头立马上了车,也不进车厢,只是坐在马车外的边缘,晃荡着两条腿,欣赏着皑皑白雪下的北国风光。 “大爷,咱这条路上怎么看不见人影啊,牡丹江那边有春集,按道理赶集的人不少啊?” 老把式啪的抽了马屁股一鞭子,放下马鞭,从怀里掏出一盒刀牌,食指中指并拢,在烟盒上拍打几下,抽出一根烟递给秦海:“老汉抽不起好的,您将就将就?” 秦海接过烟,等着老把式地上洋火,猛嘬了两口,烟雾缭绕。 老把式自己点了一根,舒服的吸了一口,从鼻孔里喷出两股子青烟:“这条道外人不知道,以往老毛子修的,砂石铺的路面,走起来稳当,因为路面太窄,不够两辆小汽车错车,后来就修了条新路,两条路比起来,这边儿安静,路程也近一些,新路那边连接各个镇县会绕不少路,而且绺子都守在那边,咱这边走过关系,安全不少。” 这么一说秦海就明白了,跑江湖的,特别是以往走镖的送货的,基本上都有自己的路线。 一来可以避开人群少惹是非,另一方面沿路都有过打点,走起来顺当,不会有土匪拦路挡道。 “那今天晚上得住在清湖镇了,我是第一次来,那边儿有什么好吃的?” 说起吃,老把式可就来话儿了,滔滔不绝的给秦海介绍:“要说好吃的,这清湖镇因为旁边有一片青湖得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清湖镇里最拿手的还是铁锅雁飞鱼和龙凤吉祥煲。” 听这两个菜名还不错,秦海刚刚把肚子给吐光,瞬间咕咕乱响:“雁飞鱼是啥,龙凤吉祥煲又是啥?” 老把式猛嘬一口烟,丢掉烟蒂微笑着道:“这雁飞鱼啊,夏天才是真的雁飞鱼,到了冬天,大雁南飞,打不着大雁,就只能用大鹅代替,那鱼是青湖里的大青鱼,一条最少也有二十斤,用铁锅那么一炖,在贴上一圈儿玉米饼,等饼子闷熟,蘸着那浓汤,再搭配上一瓣儿大蒜一根大葱,那味道,绝了。” 秦海听的只流口水,催促着道:“那个龙凤煲呢?” 老把式嘿嘿一声:“这龙凤煲可难得,得看运气好不好,那凤指的是山上的红腹锦鸡,龙指的是窝冬的长虫,这两样食材搭配在一起,一个字,鲜!” “别说吃肉了,光是那锅烫,老汉能就着汤吃下三张玉米面大卷饼,要是再配上一壶长白山的烧锅子,那滋味,秦爷,保管您吃过一回还想二回,就算天天吃都不会腻。” 这个年代,在关东生活的人,但凡会赶山,基本上饿不着,比起关内平原地区,一旦粮食欠收,就只能下河摸鱼。 鱼摸完了就摸河蟹河虾泥鳅黄鳝,对于穷苦老百姓来说,河虾河蟹什么的,连家里养的狗都摇头。苏丹小说网 秦海只要一想铁锅炖的大鹅,口水唰唰的瞎流,赶忙催促着老把式搞快点。 一路上,打开话匣子的老把式和秦海聊了许多关东地区的风土人情,也聊了盘踞在各个山头的绺子。 秦海对这些占山为王的绺子不太感兴趣,都是穷苦人落草为寇,讨个生活罢了,对于一般的绺子来说,还是有良知的。 倒是老把式说的那群黑绺子感觉做事不地道,不过他也就听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好。 眼看天黑,距离清湖镇还有接近一个小时的路程,秦海等的有些烦了,想着早点到打尖儿的地方包餐一顿。 就在老把式驾车疾驰的时候,在一处峡谷中着了道。 有人在路面上挖了许多深坑,用松软的雪盖住,马车行驶的又快,前面的马儿一踩到暗坑,紧接着整个马车也跟着陷进去侧翻在地。 还好秦海反应的快,拽着老把式在关键时刻跳了车,要不然这一摔不死也得要了半条命。 还没来得及从雪地里爬起来,一张大网就将秦海和老掌柜给罩住,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哟嚯两声,一群穿着皮草袄子大棉靴的土匪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老把式见状小声提醒了一句:“秦爷您别乱动,咱们怕是遇上了那群黑绺子,待会儿等我跟他们沟通沟通,老福记名号在外,应该能管点用。” 说完话,老把式挡在秦海的面前,抖了抖罩在身上的大网,朝来人抱拳道:“阿勒锦来的老福记,合字上的规矩门清,来的不管是哪路神仙,老福记愿意留下买路财,还望炮头给当家的带个话行个方便,往后月奉孝敬不会少。” 第057章 独眼豹 老把式到底是走过江湖的人,临危不乱,话说的铿锵有力,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 阿勒锦是哈尔滨的别称,刚刚老把式那句话是按照绺子的规矩来说的。 意思是:我们是哈尔滨老福记的人,道上的规矩我们都懂,不知道对方是哪路强人,老福记愿意留钱买路,与对方的话事人传个话,只要行了方便,往后老福记会按月送买路钱过来。 至于“炮头”是绺子里的一个职务,专门负责劫镖干仗的小头目。 面对对方七八杆长枪,秦海丝毫没有慌张,被网子照着的确不方便还手,动作再快,还真比不上子弹快。 对方没有马上开枪,就说明不是冲着秦海来的,大概率是想打劫,毕竟秦海乘坐的马车还算豪华。 老把式见过世面,面对这么多黑洞洞的枪口,多少还是有些心虚,表面上也只是强装正定,这么多年经验,心里就算害怕,也不能说话没了底气。 炮头是个光头,脸上有半边脸像是被烧过似的,看起来有些别扭。 “去你娘的孝敬钱,哄鬼呢,老子们绑的是肉票,弟兄们,抬上山去。” 炮头一开口,老把式就知道这下事情不好办了。 和秦海一起被捆住手脚丢进马车,连人带车一起带上了大孤山。 马车上,嘴巴里被塞着丑布条,老把式心焦如焚,秦海却跟没事人似的躺着睡大觉。 不是他不生气,而是现在还没找到机会,这个时候还不如安心下来养精蓄锐的好。 一群土匪点着火把,摸着黑把马车赶上了山寨,秦海和老把式很随意的被扔进了一间破屋子。 刚一进屋,秦海才发现这不是给他专门准备的房间,里面蜷缩在一起的男女老少可不少,其中不乏身着华贵的商人。 这架势,看样子这个黑绺子还真不怕把事儿闹大,真真儿的玩起了绑肉票的把戏。 关外的绺子分为两种,一种称为亮绺子,这种绺子讲规矩讲大义,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说不上劫富济贫,起码能做到劫富济己,从不把手伸向普通老百姓。 一方面他们本身就出生在这种底层老百姓的家庭里,知道人间疾苦生活不易。 二方面当官军剿匪什么的时候,他们打不过,就会化整为零钻进村庄,利用老百姓的身份遮掩自己。 这种亮绺子行得正坐得稳,老百姓也是拥戴的,这年头当官的可比当土匪的黑多了。 另一种被称为黑绺子,这类绺子都是亡命之徒,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人命,无恶不作,也没有任何顾忌,所到之处鸡犬不留,遇见反抗动不动就屠村,壕无人性可言。 纵观绺子的历史,有东北亮绺子组成的捻军,也有后来的抗日联军,其战斗力不俗,在关外的传颂度也是极高。 而那些黑绺子基本上没一个好的,要么烧杀抢掠,要么投靠洋人当走狗,要么叛国充当皇协军,在他们心里有奶就是娘,根本就没有民族大义、家国祖宗的意识。 秦海通过一路上的观察,对这群黑绺子有了大概的猜测。 这些群人可不是普通老百姓组成的山匪,而是逃兵落草为寇。 单是听那个炮头的声音就知道他不是关外人,而且连老把式的绺子黑话都对不上,足以说明这帮人不专业。 秦海和老把式挤在墙根儿嘀咕了半天,老把式也看出来对方并不是真的绺子,这也难怪这些人横行无忌,一点规矩都不讲。 按照老把式的说法,这座大孤山原本是佟三娘的老巢,说这个佟三娘是个年轻寡妇,丈夫本来在县府吃皇粮,大小也是个官太太。 日子本来过的还不错,刚过门不到一年,新来个县长,瞧着佟三娘姿色上佳便动了歪心思,给佟三娘的丈夫设了个局,说是走私烟土,硬是一枪给嘣了。 佟三娘本是个柔弱女子,为夫报仇,先是委曲求全,假装随了县老爷的意,哪知道当天晚上直接割了县老爷的头。 然后四处逃窜,最后被大孤山的掌柜收留,可惜没过多少天,掌柜的下山劫掠商队,不小心中了圈套,中枪身亡。 佟三娘只好接过山寨,带着弟兄们劫富济贫,在民间的名声还不错。 可惜的是留下了个黑寡妇克夫的坏印象,周围的绺子都嘴馋她,却又不敢来真的,也算是一件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次这群黑绺子占了大孤山,那个娇滴滴的佟三娘怕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说到这里,老把式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在秦海听来怎么会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莫不是这临近五十的老把式,对那佟三娘还有非份之想不成? 秦海想要打趣几句老把式,房门突然被打开,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老福记的人,出来,当家的有话要问!” 老把式和秦海对望一眼,犹豫了一下,老把式丢了句“秦爷千万别轻举妄动,一切有老汉斡旋”后率先起身走了出去。 秦海紧跟其后,对眼前的老头有些另眼相看,且不说怕和不怕,光是老把式的胆识和担当,在当下来说属实难能可贵。 在几个小哈喽的押解下,被帮着手的秦海和老把式来到了山寨的议事厅。 一路上秦海观察的很仔细,表面上能看出对方有百来十人,几乎人人有枪,还是清一色的辽十三步枪。 民国时期,华夏部队装备最多的其实还是国产的汉阳造,只有奉系在1923年投产了改进型毛瑟步枪(98k的前身)的生产线。 这些土匪手里拿着的辽十三步枪应该是从奉天军械厂出来的第一批毛瑟(改)步枪,其威力和综合性能远超汉阳造,这也是直奉大战,导致直系快速战败的原因。 当然,出了步枪的先进性之外,奉系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独立的飞行大队,几乎是完全掌握了战场上的制空权。 除此之外,张作霖还创建了自己的东北海军,用从德国买来的八十多米大型商船改造的“航母”,只不过这都是二七年才投入作战的事情了。 暂且不谈实力雄厚的奉系,只说当下秦海所见到的山贼力量,能够横行无阻,还是有道理的,要知道普通的山寨能有十杆汉阳造就算不错了。苏丹小说网 再加上这群人是逃兵,起码的军事素养肯定比一般的土匪强,实力可见一斑。 议事厅很高大宽敞,中间有一个大炭盆,火红的炭火燃烧的正旺,正位有九级台阶,上面有一把宽大的交椅,铺着一张质量上乘的豹子皮。 坐在位置上的人身穿北洋军军装和军帽,带着一副墨镜,看肩章是个上尉,也就是连长。 左右各有两个把鹿皮交椅,看其身穿,不军不匪的有些四不像。 倒是在首座旁边站着的一个身披纯白狐大貂的旗袍女子很是惹人眼,表情冷艳,似有贵气,又有一种英气。 与其他人比起来,倒是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出尘感。 就在秦海打量众人的时候,首座下位的人起身,朝首座抱拳,随即凶神恶煞的看向老把式:“代当家的独眼豹问话,你是阿勒锦老福记的人?” 第058章 以医代赎 老把式一听有戏,心里估摸着老福记的名号对方听过,当即抱拳朗声道:“小老儿就是个车把式,这不是牡丹江天福城开春集,自家的侄儿又是学中医的,让我带他去见见世面,没成想遇见了豹爷,您大人有大量性格方便,等小老儿回了阿勒锦给掌柜的说明情况,往后会按时给您送来供奉。” 独眼豹其实并不知道什么老福记,他一个打散了的连长,带着一帮子兄弟落草为寇,对江湖上的事情还真不太了解。 好在刚刚问话的二当家的是原来佟三娘的手下,对老福记还算了解,一听炮头劫了老福记的车,要是处理不好,老福记出了名的凶狠,惹上总归不是件好事。 于是二当家的给独眼豹说明了来龙去脉,独眼豹却是毫不在乎,手底下有百十杆枪,这方圆百里的绺子,哪个不是对他服服帖帖的。 传唤秦海二人来,也是想搞清楚秦海的身份,毕竟是绑肉票的生意嘛,得先确定下肉票的身份值不值钱。 至于一个车把式,对于独眼豹来讲丝毫没有吸引力。 当下独眼豹仔细打量过秦海,确定是个白眼瞎子,但秦海身上那份气定神闲镇定自若,显然不是寻常人家能培养出来的,说不定是个尖货。 二当家的确认了老把式的身份,继续问道:“你一个车把式胆子还真不小,旁边的这个瞎子可和你八竿子打不着,你也别打马虎眼,只要说出这瞎子的身份,豹爷就能放你一条贱命回去报信,别不识抬举。” 老把式用余光看了一眼秦海,心里不禁叹气,这位昂首挺胸的秦爷看起来还真的不是一般人,刚刚撒的那个谎却是有些拙劣。 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秦海则开口了:“诸位好汉就不要为难一个车把式了,小子秦海,在京师开了一家医馆,这回是去赶春集买卖药草回去开药铺,路过贵宝地,自然是得孝敬豹爷和诸位兄弟,小的做的是小本生意,要钱肯定是没有,倒是可以以医代赎,把我和老把式的命给赚回来,豹爷您瞧着如何?” 不等二当家的说话,独眼豹觉得很有意思,饶有兴趣的问向秦海:“你个瞎子有点意思,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个以医代赎。” 见对方这么容易就上套,秦海嘴角微微上翘,胸有成竹道:“相比豹爷手下伤兵不少,这深山老林里也找不到好的大夫,更是缺乏药品,总不能眼看着弟兄们活活疼死吧,今儿个小子夸个海口,有多少,我就能治多少。” 一听秦海如此夸大,老把式心里直打鼓,秦海会医术的事情之前听说了一些,饶是厉害,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话说太满,对方真较真起来,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除了老把式,在场的众人在听见秦海的话时哄堂大笑,特别是二掌柜,根本就不相信秦海有这样的能耐。 一个瞎子年轻人,就算会点医术,也不至于有秦海说的那么厉害,肯定是缓兵之计,想要拖延时间。 “豹爷,这毛都没长齐的瞎子口出狂言,估摸着家里有点积蓄,要不然关着去,让老把式回去报信,这肉票或许还值点钱。” 独眼豹的确是想钱想疯了,要不然也不会大肆绑肉票,比起讹钱,他也很看重自己的手下,的确如秦海所说,有不少人受了重伤,进不了城,又没有西药,只能靠抓的乡间脚医来医治,可惜脚医多半是糊弄人的,不仅治不好人,还把几个弟兄给治死了。 见秦海如此胸有成竹,独眼豹大手一挥,让人去把病重的弟兄抬上来,大马金刀的坐在豹椅上,厉声道:“既然你如此自信,老子就给你一个机会,要是能救得了我那些兄弟,不说能饶过你们二人一命,赏钱也不会少,若是你跟那骗人的脚医一样,可就怪不得兄弟们枪里的子弹不长眼。” 没一会儿,大厅里摆下了九张竹床,每张竹床上都躺着病重的伤员,秦海也不多说废话,装着瞎子的行动方式一一号脉询问。 一通忙活,秦海才起身找准豹爷的方向抱拳道:“豹爷,还麻烦让人去马车上取来小的随身携带的医箱,咱们可有言在先,这九人我给治好,您高抬贵手放我和老把式两人一条生路。” 独眼豹哼了一声:“老子当兵七八年,一口唾沫一个钉,难不成还会和你一个毛头小子耍心眼儿?” 等小哈喽把医箱送来,秦海便开始旁若无人的专心医治,下针如飞,光是那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就让大厅里的人啧啧称奇。 独眼豹虽然只有一只眼睛,看的却是格外仔细,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佟三娘心里此时心里也来了兴致,看着秦海的施针手法很是赏心悦目。 “夫人,这瞎子手上的功夫还真有两下子,不知道效果如何。” 独眼豹占了佟三娘的山寨,也抢了佟三娘当压寨夫人,只不过这女人性子刚烈誓死不从。 独眼豹爱美心切,也不好强来,平日里夫人相称,只当是慰藉一下自己。 佟三娘对于这种强加在身上的称呼极为反感,,可惜成王败寇,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当是没听见,继续看着秦海飘逸的动作。 大厅里的九个重症伤兵对于秦海来说没什么难度,大多是因为受了枪伤或者锐器重创,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导致伤口坏死,炎症病变等等。 秦海的针法很独特,通过施针去控制筋脉血气的流转,抑制病变区恶化扩散,刺激身体潜能的激发,依靠人体自身的免疫力集中对抗病症,然后加以药石辅助,多加修养便能恢复。 陈仙芝当初教秦海医术的时候就解释过,人体就像是一个宇宙,潜能无穷,只不过普通人对身体的开发程度很低,所以对抗自然威胁的时候显得有些渺小。 有的人聪明,有的人身体素质好,都和身体开发程度的深浅有关系,大脑开发的越多,人的思维就越活跃,学习能力就更强,自然就会聪明。 身体素质也是同理,经常锻炼的人比那些不锻炼的人要更健康。 了解这个基础原理之后,对症下针,在激活人体潜能的时候辅助药物和其他手段,自然就会事半功倍。 例如现在秦海所做的,除了施针,还会利用独有的方法和药物,将患者腐败的伤口进行消毒。 有的人伤口会被点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有些人的伤口会快速坏死流出恶臭的脓液,也有些人会被秦海切除部分坏死部分,不用麻药,看着恐怖无比,却丝毫没有知觉。 秦海这回所展现出来的医术,不仅运用了中医的推拿针灸等传统手艺,也使用了西医才会动用的外科手段。 一直忙碌了接近三个小时,秦海用纱布包扎完最后一个伤员,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袖口擦着额头的汗水,有些吃力的喘着粗气。 一连治疗九个人,光是使用透视眼就耗费了他极大的精力,这会儿秦海不想动,也不想说话,只想安静的坐一会儿。 第059章 我愿意 治疗结束,大厅里的众人对秦海的手段惊叹不已。 那些伤兵不仅气色好了许多,精神头也好了不少,在几个当家的询问下都说出了最直观的亲身感受。 就连受伤最严重一直昏睡的伤兵都能清醒过来,如此匪夷所思的医术,赢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老把式一直在秦海身边打下手,亲眼见过秦海的手段,打心底里服气,老话说的好,有真本事的人,还真的不屑于说大话唬人。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老把式起身朝独眼豹抱拳道:“豹爷,您都看见了,咱们说到做到,您是不是...” 老把式话还没说完,独眼豹唉了一声打断他的话:“不着急不着急,这都啥时候了,荒山野岭的也不安全,我独眼豹一言九鼎怎么会食言,这位小大夫累的够呛,就在山寨里休息一晚上,明日我安排人送你们下山,来人呐,送两位去客房休息,好酒好肉伺候着。” 独眼豹都这么说了,老把式也不好执意晚上就走,在小哈喽的带领下与秦海住进了带炕的客房,看似简陋,该有的生活用具都有,还有人送来热腾腾的吃食,只不过门外有五六个哨岗,看样子是用来专门盯着他们二人。 老把式从窗户缝隙瞅了一眼外面,有些忧愁的回过身,凑到秦海的身边低声道:“秦爷,您今天的手段是真的让人大开眼界,只是看这情况,咱们明天怕是走不掉了。” 饿的前胸贴后背,饥肠辘辘的秦海一口小米粥一口大白馒头,又揪了一只鸡腿吭哧吭哧的造了起来,对于老把式的担忧根本不放在心上。 “该吃吃该喝喝,别担心,保管明天咱们能下山。” 秦海这么肯定,老把式也才放了一些心,他还是相信秦海有这个能力的,于是也加入了大快朵颐的行列,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议事大厅里,独眼豹这会儿有些为难了,之前承诺的事情要是做不到,多少会给手下留一个说话不算话的印象。 兄弟们愿意跟着他落草为寇,一来是因为他是连长,二是独眼豹对自己人还算不错,起码不是那种一遇到危险就丢下手下兄弟不管的长官。 现在手下有四个当家的,除了二当家是佟三娘的老部下,其他三人都是他以前手下的排长。 这四人都被秦海的医术给镇住了,亲眼所见可做不了假,对其也是赞誉有加。 独眼豹想的深远,考虑的也多,对秦海的医术很是看重,他不想把这么好的一个人才给浪费了,打心里来讲肯定是不能让秦海走的。 当下犹豫不决,便说道:“咱们现在有了立足之地,虽说安稳下来吃喝不愁,但是弹药储备不足,也没有医生,寨子里百多号人有点什么病痛还得乔装去山下看大夫,那瞎子你们也看见了,医术了得,我想着把其留在山上,但之前又承诺放人,如此反复,兄弟们不会觉得我独眼豹不讲信用吧。” 独眼豹把顾虑说出来,下首的四位当家的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会来事儿的二当家猛的一拍大腿:“哎呀,要不然还得是大当家的思虑周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瞎子的手艺可比县城里的郎中厉害太多,这要是放走了,咱们可就亏大了。” “豹爷这哪是不讲信用,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明明是为了兄弟们的健康着想,有这么个大夫在,往后兄弟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何况以后指不定还会遇见其他的土匪,避免不了起冲突,这一干仗就有人员伤亡,这瞎子医术好,到时候受伤的弟兄们也好有个保障不是。” “还得是大当家的,这主意我赞成。” 二当家的这么一说,其他三个当家的立马就想通了,秦海只是个外人,讲不讲道理信义无所谓,而且将其留下有大作用,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独眼豹听完手下的意见,心里也没了犹豫,只要不让手下诟病,食言反悔这种事那是相当的熟悉。 “既然如此,兄弟们都说说,怎么留人,是强留,还是劝其入伙?” 高个子的三当家想了想说道:“那瞎子之前说要去赶春集,又在京师开了药铺,恐怕劝不住,我觉着还是强留好一点。” 长相粗狂的四当家摆摆手不同意三当家的意见:“强留必定让人反感,到时候不尽心尽力救人,咱们兄弟可遭不起那个罪啊。” 国字脸五当家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赞同四哥的,大夫这种职业最是可恶,仗着会医术,要是心眼子坏的,好人都能给医死,不是有句老话么,宁惹刽子手,莫惹疲郎中,我觉着还是劝其入伙的好。” 独眼豹想了想:“人家在京师有营生,日子过的肯定不差,咱们这穷山疙瘩想留人,总得拿出点像样的东西吧。” 二当家鬼精鬼精的,摸着下巴想了想:“大当家的说的对,就算加一把交椅,这瞎子怕是也瞧不上,估摸着蛤蟆吃秤砣是铁了心要回京师,到时候咱们杀也不是,留又留不住,这可就难办了,要不然...” 后面的话二掌柜不敢说,只是瞥了一眼独眼豹身边站着的佟三娘。 其他几人似乎也明白了二当家的意思,各自瞥了一眼佟三娘,随即把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 独眼豹不傻,自然知道二当家的想法,话说兄弟为手足,女人为衣服,秦海能留下来,不知道能救多少兄弟的命。 而身边的佟三娘,独眼豹心里是喜欢的,可惜只能看不能吃,自打占领了大孤山,就没经过佟三娘的房。 本想着时间一长,女人嘛总有心软妥协的时候,到时候半推半就的也就把事儿给办了。 现在手下人的意思是让这个冰山艳妇去勾搭秦海,有了女人的羁绊,肯定能把人给留下。 何况佟三娘那模样那身段,可是多少人渴望的梦中情人,既然大家都得不到,浪费了也是浪费,倒不如起点作用,给山寨拉拢一个重要人才。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独眼豹不可能不懂,只是这心里多少有些不愿意。 又不是说玩腻了的娘们,送人了也就送了,这佟三娘生的一副好皮囊,自己都还没上过手,就这么拱手他人,的确是心有不甘。 一时间拿不定注意,独眼豹说了句“容我想想”便让其他人离开议事厅。 等大厅里只剩下他和佟三娘,沉思了许久的独眼豹一咬牙,看向旁边的美人儿:“你我相识一场,既然不愿意从我,我也不强求于你,只是那瞎子的本事你也见过了,那可是能够救命的手艺,你若是愿意帮我把这事儿促成,往后你就是我独眼豹的妹子,绝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如何?” 独眼豹以为佟三娘这种性格刚烈的女子必然不会同意,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堆,哪怕心里不愿意,为了大局,还是得忍痛割爱,谁知道佟三娘不仅不反对,反而异常果断的说了句“我愿意”。 独眼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佟三娘已经离开了大厅,只剩下这位三十多岁的独眼男人孤独的坐在豹椅上。 心里那个苦啊,比咬破了十颗蛇胆还要苦。 第060章 老把式说你克夫 吃饱喝足,秦海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躺在炕上翘着二郎腿也不知道在想些啥。 一旁的老把式从草席上扯了一根干草舒服的剔着牙:“秦爷,这趟怪老汉没选对路,您别放在心上,等回去了我给东家说,这趟不收钱,再请您好好搓一顿。” 老把式带着秦海这么跑一趟,按包月的价钱算,最多也就赚个五块钱,那么好的马车修缮一下一块钱总得要吧,剩下四块钱,还不够一家人吃喝。 要是不收钱,还要请秦海搓一顿,不仅分文不挣,白搭了这么多天功夫,还得倒赔一块钱请客,这年头能这么做的人,那是真讲道义。 秦海不差钱,自然不会白用老福记的马车和把式,人情归人情,都在那顿酒里算着,该给的钱自然不会差一分。 “老哥的心意我领了,等办完事,要是有空的话一定喝上几大碗,该给的还是得给,人情是人情,生意归生意,不能乱了规矩。” 老把式心下感动,觉着秦海这个年轻人是真不错,身手不错,遇事沉稳,为人也仗义。 这要是遇见其他人,落入匪窝还不得把他给骂死。 就算脱身能回去,别说不收钱,恐怕还得倒贴别人不少。 这种无妄之灾谁也不想碰见,可真碰见了,责任还真都是老福记的,到时候赔了钱,他一个车把式估计大半年都得白做工。 “不管怎么样,您大度是您德行好,无论如何我都得请您喝一顿...” 老把式话音刚落,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小哈喽斜着眼说道:“那个瞎子,夫人不舒服,让你过去看看。” 闭目养神的秦海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不去。” “嘿!你个棒槌,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好吃好喝款待你,还嘚瑟上了是吧,来人,给我拖过去。” 门口瞬间冲进来四个人,一把将秦海抬起来,不由分说的往外抬着走。 秦海反抗了几下看见门外的十几杆长枪对准自己,只好烟消火熄的装死。 心想那娘们儿根本就没病,这个时候找他过去肯定没好事儿。 果然,等秦海被推进佟三娘房间的时候,那娘们已经脱了一身白狐貂毛大衣,穿着一身真丝半透,开叉极高的旗袍等在房里。 一张圆桌上摆满了小菜,还温了几个青花小酒瓶,虽然都是赝品,在这穷山恶水里也算得上精致的高档货了。苏丹小说网 “怎么?我是吃人的山中猛虎,秦大夫还得五花大绑才请的来?” 秦海假装眼瞎什么都看不见,伸出双手在身前摸了摸,找到一根柱子紧紧抱着:“夫人名花有主,又没大病,大晚上的抓我来有何贵干?” 见秦海装怂,佟三娘撇了撇嘴:“别装了,之前那份气定神闲去哪儿了?到我这里就焉了?二十郎当岁的年纪,鬼心思真多。” “没大病,就没小毛病了?你医术那么好,给姨看看病,有问题吗?” 抱着柱子的秦海故意把头扭到一边猛摇头:“夫人健健康康,一点毛病都没有,非要说有的话...” “嗯?”佟三娘坐在圆桌边给两个杯子倒满酒,媚言道:“你连脉都不号,你能知道?” 秦海猛的点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我眼瞎,但听的出来,夫人发春了...” “额...”秦海毫不遮掩的一句话直接把佟三娘给说懵了,白净的俏脸上瞬间绯红,动了春心这种私事,他一个瞎子是怎么猜到的? “夫人,咱俩不合适,我只是一个小郎中,干不过外面上百杆长枪,您饶了我吧,放我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得赶路去牡丹江呢。” 秦海表现出的那副怂样,和之前那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简直是判若两人。 气的佟三娘胸口起伏不定,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崽子居然跟她玩心眼,要是连这么个年轻人都搞不定,还真是白瞎了黑寡妇这个称号。 晚上秦海从进入议事厅,到医治九个伤员,佟三娘全程看在眼里,对于秦海这个眼瞎少年,心里可是赞赏不已。 不仅如此,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佟三娘能感觉的出秦海的与众不同,他绝对不止看起的那么简单。 所以佟三娘才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独眼豹的请求,只不过她不是真的想帮独眼豹把秦海留在山寨,而是想让秦海带她走。 至于为什么会生出这种荒谬的想法,佟三娘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因为女人的第六感太过强烈,使得她不得不如此选择。 以往每逢大事,她的第六感都能让她转危为安,后来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的确异常的准确。 这一次的感觉比之以往要强烈不少,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恐怕以后真的再没机会逃离独眼豹的掌控了。 毕竟她是懂男人的,独眼豹目前对她相敬如宾,那是作为男人的狗屁骄傲,想要让女人乖乖的匍匐在地上主动臣服。 要是强来,就是去了猎人玩弄猎物时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她正是抓住了独眼豹的这个心里,死命不从,就是要给独眼豹一种只能远观却不能亵玩的扭曲心理,如此她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找机会逃走。 但是佟三娘也明白一个道理,猫总是有失去耐心的那一刻,等他失去了耐心的时候,一切都会发生,到时候她是真的无法再有机会逃离,只能认命,日夜服侍这个抢夺了自己山寨,杀害自己无数兄弟的仇人。 有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先从了独眼豹,然后趁其不备杀了他,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佟三娘放弃了这个计划。 那个独眼豹不是一般人,警惕性极高,晚上都是一个人睡,而且枪不离手,就算玩弄那些抓来的女人,完事儿后也是一个人睡,从来不会和其他人同寝。 面对这样一个人,她是真的无从下手。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秦海突然出现了,虽然看起来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屁孩,直觉却告诉她,这个其貌不扬的瞎子少年,会带给她极大的惊喜。 而现在,被秦海直接揭穿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起码秦海知道她这么做是在给秦海做局。 只要秦海要了她,肯定会想办法带她走,到时候天高任鸟飞,又能拉起一支队伍,终有一天可以把独眼豹给干掉。 一口气干掉桌子上刚倒满的两杯酒,佟三娘满脸绯红的看着秦海,情意绵绵道:“既然你都猜到了,那就证明我的感觉没错,你不是个普通人,你根本不怕独眼豹,也不怕外面的百十杆枪,我佟三娘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咱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俩做笔交易,只要你能带我离开这里,我佟三娘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你想怎样就怎样,绝无二话,等我杀了独眼豹报了仇,我就去京师给你当老妈子,伺候你一辈子。” 佟三娘说的一本正经,壮怂的秦海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需要,真的。” 佟三娘怒其不争,一把撕开胸口旗袍的盘扣,露出一片雪白,走到秦海身前,霸气的一把抓住秦海的手按了上去。 “怎么?嫌弃姨年纪大?你且试一试,比起那些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我可差了?真的是年少无知,不懂姨的好。” 细腻滑嫩爆满q弹之感传入手中,只是一瞬间,秦海就把手收了回来。 低着头疯狂摇头:“不行不行,姨,真不行。” 都自己作践成这样了,还被秦海嫌弃,委屈的佟三娘忽然有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一双漆黑的眸子噙着泪,哽咽的问道:“为什么不行?我真有那么差劲?” 秦海使劲的抱着柱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叹了口气。 “我怕死,老把式说你克夫...” 第061章 发誓起效了? 刚刚还满眼泪花的佟三娘在听见秦海的那句后“噗”的一声笑成大白鹅。 “咯咯咯~臭小子,听谁说姨克夫的?那都是江湖谣传,根本就没有的事儿。” 秦海哪里会轻易被说服,只是环抱着柱子不说话。 “行行行,那姨就给你解释解释,真的是,我还以为是真的老了,原来是这个破事儿。” 佟三娘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刚刚笑的花枝乱颤也收敛了起来,表情幽怨的坐回到圆桌边自斟自饮。 “这事儿啊,还得从我那死鬼前夫说起...” 原来佟三娘的前夫的确是县城里吃皇粮的小官,日子过的也不错,却是个不能人道的家伙。 每次都得靠那些从卖狗皮膏药的江湖脚医手里买来的大力丸才能勉强当回男人,而且还是属于三秒真男人的那种类型。 虽说如此,嫁过门的佟三娘也是恪守妇道,从来没有红杏出墙。 后来的事的确和老把式说的一样,她那死鬼前夫本就不聪明,新来的县长知道了他床上不行的事,自然就打起了佟三娘这个活寡妇的主意。 设计栽赃给那死鬼前夫,结果当然是冤枉致死。 佟三娘为了给亡夫报仇弄死了县太爷,然后辗转多地,靠会写杂耍功夫糊口。 后来让进城的大孤山土匪头子看中了,趁其不备将佟三娘抓到山寨当压寨夫人,性子刚烈的佟三娘自然不从。 当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好委屈求全,暗中收买了一些手下,最后设计弄死了大当家的。 夺权成功,佟三娘也正式落草为寇,带着大孤山的兄弟们劫富济贫,慢慢的在这一片打出了名声。 前段时间,也就是过年那会儿,寨子里张灯结彩杀猪宰羊欢欢喜喜过大年,结果被现在的二当家的勾结独眼豹,连夜端了大孤山,这才被俘成了压寨夫人。 当时跟随她的铁杆兄弟死的死逃的逃,这笔血债可是一直在心里记着,这段时间也想过许多办法,都无法弄死独眼豹。 这也才有了刚刚对秦海投怀送抱的事情,她的目的只有一个,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听完佟三娘的解释,秦海没有发表任何言语,依旧眼观鼻鼻观心。 佟三娘以为把话说开了,秦海会有改变,哪知道依旧跟个木头人似的,完全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朝气和血性。 换做她是秦海,二十郎当岁,看见自己这种女人,那还不是恶狼朴实的冲上来,心里虽然有些失落,却是更加看中秦海的为人。 “怎么,话都说开了,姨可不克夫,你还有顾虑?” 秦海嗯了一声:“不克夫倒是件好事儿,但是你心机太深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敢弄死前寨主鸠占鹊巢,指不定第二天你就会反悔对我不利,没保证的事我不干,再说了,对我也没好处,不干不干。” 秦海油盐不进,佟三娘是真的拿他没办法了,猛灌了三杯酒,坐在凳子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能做什么保证?人都可以交给秦海,难道还需要什么保证? 她想不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极为尴尬的气氛之中。 “那个...我能不能回去睡觉了?真的好困。”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海才开口。 原本喝了酒,脸蛋红扑扑的佟三娘,就这么一回儿,脸色苍白无比,一点血丝都没有,看起来有些吓人。 听见秦海说要走,已经把自己作践到这种地步的佟三娘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咬牙,嘭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秦爷,我知道您是高人,您瞧不上我这种乡野村妇很正常,但我还是要求一求您,给我一次机会,只要您肯带我走,只要我给弟兄们报了仇,第一时间就去京师寻您,哪怕你不碰我都无所谓,给您当一辈子佣人都行,我佟三娘今天对着二爷发誓,要是违背誓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作势要走的秦海听见背后佟三娘的发誓,嘴角隐隐约约翘起了一抹弧度。 缓缓转身,用那双有些骇人的白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女人,上前两步蹲在佟三娘的身前。 用手抬起她的尖尖下巴,佟三娘心中一紧,难道刚刚的发誓起效了? 他会不会对自己... 就在佟三娘胡思乱想的时候,两人的眼神碰触在一起,佟三娘只感觉眼前一白,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而眼前的秦海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只有站在山巅之人才有的傲世风度,单手负后,背对着跪在地上的佟三娘。 声音威严恍若天神敕令:“既然你一心复仇,这个生意我便接了,只不过我有几个要求你必须遵守,若是有异心,可不是你发句毒誓那么简单,不久之后你变会知道我的手段。” 不等佟三娘开口,秦海继续说道:“其一,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秦海的,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以后你也不可能获得自由,你有且只有我一个东家,只能听从我一人的命令。” “其二,不需要你给我做什么老妈子,你就守在这大孤山,想办法壮大自己的实力,继续做你的绺子当家人,我能给你提供一定的经济支持,其他的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其三,你所培养出来的势力也必须只服从我一人,你只是代为发展势力而已,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不臣之心,后果自负。” “其四,往后我会持续不断的从牡丹江天福城采购草药,这也是你的第二个任务,必须在源头确保草药的品质,必须保证草药运输中的安全,也就是从天福城到哈尔滨火车上火车之前,你得派人保证药草的安全。” “其五,不得作恶,要是让我发现你或者手下的人对普通欺压老百姓,这条路你就走到头了。” “明白?” 秦海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佟三娘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对于秦海这种巨大的性格反差,心里还处于迷茫和惊骇的状态。 现在的秦海就像是天生的神祇,所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不能有任何反驳,必须按照其遵守,内心居然一点反感和抵触都没有。 而且哪怕秦海背对着自己,也有一种极为威严不可侵犯亵渎的神圣感,好像还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恐惧感,不明显,却能让人不寒而栗。 第六感告诉佟三娘,秦海没有开玩笑,这五条就像是天条一样,深深的烙印在她的骨子里,永远也抹不去。 丝毫没有反抗的佟三娘怀着无比敬仰的心,发自内心的臣服道:“三娘明白了,大当家的,只是...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第062章 还是反悔了 秦海根据对佟三娘的催眠基本上了解了大孤山山寨的人员成分以及每个人当家的性格。 二当家的表面上喜欢阿谀奉承,实际上心里一直想坐第一把交椅,又因为能力不足不能服众,从前一任寨主开始就只能屈居人下。 当时佟三娘上山的时候二当家的还只是个普通管事,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不甘心只是当个小头领。 所以很快就被佟三娘找准弱点给收买了,当时承诺他坐上第四把交椅成为四当家的,他才选择追随佟三娘。 后来佟三娘夺权成功,他也顺利成为了四当家,很是嘚瑟了一阵子。 因为性格使然,心性和眼界都不够,平时又游手好闲,还经常下山逛窑子下赌坊,被佟三娘训斥过好多次,而且屡教不改。 实在没办法,佟三娘直接孤立了二当家,不给他实权,也不给他安排具体的事务。 这样一来二当家心里就不平衡了,满心怨言不说,还萌生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一次在县城赌坊输了钱被扣了人,佟三娘不愿意花钱赎人,导致二当家怨恨暴增,碰巧被独眼豹的人给看见。 一番了解,消息传到了正在逛青楼的独眼豹耳朵里,独眼豹一思量有戏,就花钱把二当家欠的钱给还上,还请他在青楼逍遥快活了好几天。 一来二去,二当家就倒戈了,撺掇着独眼豹夺了大孤山,他可以里应外合,保证万无一失。 除夕夜的时候,独眼豹趁夜摸上山,一路势如破竹,杀了几十个佟三娘亲信之后顺利夺取了大孤山山寨。 结果佟三娘被俘虏成为了压寨夫人,二当家也顺利坐上了第二把交椅。 依着佟三娘的意思,这二当家哪怕当了二当家,实际上依旧是个有名无权的人,心里肯定对独眼豹有想法。 三当家、四当家、五当家都是独眼豹手下的排长,属于独眼豹真正的心腹。 虽说这百来人都是逃兵,那也是上过战场真刀真枪打过仗的人,不是一般土匪能比拟的。 佟三娘觉得这些人对独眼豹死心塌地铁板一块,根本无法撼动。 秦海倒是没那么悲观,是人就有欲望,是人就有私心,就有破绽,现在的这些北洋军,说到底也只是一些混军饷的大头兵而已,根本比不上几年后那支有信仰的人民军队。 两人正商议着接下来的行动时,不等秦海去找独眼豹,这家伙居然提着脑袋送上门来了。 之前议事厅二当家出了个骚主意,独眼豹心里本来就很犹豫,说到底还是觉得亏,毕竟连佟三娘的手都没牵过,这些天可把他馋坏了。 独眼豹就是个普通的兵匪,心胸还真的没那么宽广,秦海的医术的确惊人,也正是他所需要的军医。 如果有秦海在,以后出去干仗,手底下的人就不会再畏畏缩缩,肯定会英勇许多。 这对山寨的发展的确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道理他明白,所以才犹豫。 当时佟三娘如果说不愿意,他或许心里还好受一些。 谁知道佟三娘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让独眼豹的面子往哪儿搁。 心里不光是跟咬破蛇胆一样苦,还他娘的跟跳进醋缸里一样浑身上下巨酸无比。 关键还是不甘心啊,到手的娘们,还是那么白嫩的娘们,就这么拱手让人,独眼豹觉得自己做不到那么大度。 思来想去,终于想通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手底下的兄弟死了也就死了,只要名声打响,来投奔山寨的人海了去了。 秦海只是一个医术不错的大夫而已,这年头行骗的脚医的确不少,但县城里正规的中医西医都有。 到时候想办法把这些医生俘虏过来,他就不信一群医生还抵不上一个秦海。 这么一想,独眼豹就反悔了,秦海可以死,佟三娘不能不要,她可比青楼窑子里的姑娘有味道多了,别说县城,就是牡丹江的青楼都找不到一个比得上的。 于是独眼豹便带着人围到佟三娘的住处外,几十杆枪对准门口,那秦海要是识趣,还能留他一命,否则乱枪射死。 至于佟三娘嘛,管她愿不愿意,今晚就是霸王硬上弓,也要把这匹母野马给驯服。 此时,正在房间里商量的两人同时止住了声,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和拉枪栓的声音,秦海笑了。 这独眼豹还真的着急投胎,自己送上门,那就别怪他秦海拿独眼豹的项上人头做笔生意了。 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三当家和四当家率先冲了进来,见秦海和佟三娘正在喝酒,也没有什么应激反应,独眼豹才进了屋子。 “哟,这么快就喝上小酒了,夫人这身打扮,啧啧啧,我独眼豹怎么就没这福气,以往可没见你穿的这么漂亮配我喝酒,看来还是年轻好啊...” 独眼豹脱掉皮手套,走到佟三娘身边,摸着佟三娘肩膀上的旗袍,说的话要多酸有多酸。 佟三娘一把打掉独眼豹的脏手,起身走到旁边取下貂皮大衣穿上,把完美的身材完全包裹住,这种半透的丝绸旗袍的确好看,可不能白让这些人占了便宜。 “大当家的怎么来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我的私事你可管不着。” 独眼豹冷哼一声:“那是之前说话的,但是我又反悔了,你名义上可还是我的压寨夫人,大半夜的和野男人独处一室,还这么暧昧,是想给我戴多大一顶绿帽子?” “我可从来没答应过,你抢了我山寨,杀了我那么多兄弟,你觉得我还会随了你的愿?” 佟三娘双手抱胸,言辞之间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几乎被忽略的秦海这个时候插话道:“那个,大当家的误会了,夫人派人来说身体抱恙,让我过来瞧瞧,这不还没来得及号脉,您就来了,我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要是打扰到二位了,我这就回去睡觉,明天还得赶路。” 秦海不说话还好,一出声,独眼豹就来气,狠狠道:“你也别想离开了,安安心心在山寨给兄弟看病,今天的事我当没发生过,以后安分守己还能活命,胆敢有歪心思,我兄弟们手上的枪可不是摆设,滚吧。” 刚刚进门就看见佟三娘火辣的身材,贴身旗袍下若隐若现的爆满和沟壑早就让独眼豹火气狂飙,恨不得立马让秦海滚蛋然后扑上去。 独眼豹的语气不善,秦海却没动,不仅没动,还笑了。 “你笑什么?不想活了?”独眼豹感觉秦海在嘲笑他。 秦海轻拍一下桌子,抱抱拳,摇了摇头,才伸出手在身前,假装摸索着出门。 与独眼豹擦家而过的时候,秦海若有似无的很有深意的叹了口气。 似有惋惜、又好像有些无奈,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秦海刚走到门口,独眼豹总感觉不对劲,半侧身转头看向秦海。 疑惑的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要叹气?” 第063章 千万别喝酒 刚迈脚准备出门的秦海被叫住,左脚停在半空中好几秒才收回来。 “大当家的听错了吧,我刚刚没有出声啊。” 秦海装作无辜的模样让独眼豹心生怀疑,他总觉得秦海是故意的,神神叨叨的样子肯定有猫腻。 啪的一下拔出枪对准秦海,独眼豹皱着眉头威胁道:“你当老子耳聋是吗?说,不然老子现在就嘣了你。” 唰的几声,旁边的其他人也抬起枪对准了秦海,只要独眼豹发令,秦海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得变成血筛子。 见对方上套,秦海很是遗憾的哀叹了一声:“唉,我是替大当家的遗憾啊,这才不到四十岁,一身的毛病不说,那只受了伤的眼睛更是可惜了。” “他妈的,老子身体壮如牛,哪里有什么毛病,我是瞎了一只眼,那也是在战场上受了枪伤导致的,用的着你一个瞎子唏嘘吗?” 独眼豹现在的心里很烦,火气也很大,又焦又躁。 “我倒不是唏嘘想多管闲事,既然大当家的觉得没事,那我就不打扰了,您肝火旺,千万别喝酒哈。” 秦海说完迈腿就走,独眼豹也不是真的要杀秦海,见秦海离开,骂骂咧咧的收了枪,坐到秦海刚刚所坐的位置,随手拿起一杯酒灌了下去。 “大半个月不摸女人,火气不大才怪,我还不信,连酒都不能喝了。” 自斟自饮一连干了两杯,舒服的打了个酒嗝,房间里只剩下独眼豹和佟三娘。 没了外人,独眼豹解开领口,取下帽子放在一旁,看着对面站着的佟三娘,貂皮大衣里面若隐若现的壮丽风景是真好看。 又滋溜了一杯酒,独眼豹一脸奸邪的说道:“怎么?就打算这么站一夜?” 秦海离开,佟三娘的心里突然没了底,有些心慌,若是独眼豹当真用强,她还真没办法反抗。 慌乱了一小会儿,佟三娘突然眼角一亮,秦海刚刚不是说了吗,让独眼豹别喝酒,反过来想,只要让这家伙多喝酒,就会出现转机? 似乎是搞懂了秦海那句话的意思,佟三娘攥了攥拳头,心想豁出去了。 脱掉貂毛大衣,露出诱人的身材和半透的丝质旗袍,坐回到凳子上,温柔的给独眼豹斟满了酒。 “豹爷,既然遮羞布都扯开了,我佟三娘也不是个扭扭捏捏的性子,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您觉得如何?” 看见佟三娘脱大衣,独眼豹墨镜后面的左眼瞪的比鸡蛋还大,好看好看,真好看。 “夫人是真美,有什么你但说无妨。” 佟三娘也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的给独眼豹看,时不时的还不经意多露一些部位,看的独眼豹那个眼馋啊,哈喇子都恨不得流一地。 不管怎么说,这些天来总算让他见到了一些荤腥,虽然还没吃到嘴里,却也是大饱眼福了一番。 佟三娘举起酒杯敬酒道:“豹爷,我性子直,说的话不好听您多担待,这杯酒就当是我赔罪了。” 说完佟三娘一口干掉杯中酒,独眼豹毫不犹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酒喝的是真痛快。 “二当家的吃里扒外,带着豹爷夺了我的大孤山,我一个女人,命苦,身后没有男人可以靠,事已至此,我也想通了,但是这口气我咽不下。” 说着话,酒杯里的酒已经斟满,佟三娘举杯敬酒,随即一饮而尽。 独眼豹吧唧一口干掉:“夫人,你且说,怎么才能让你顺了这口气。” 佟三娘继续倒酒,红着脸蛋煞是可爱,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魅惑,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柔。 “大当家我怪罪不起,那卖主求荣的二当家必须得死,他不死,三娘心里憋屈。” 独眼豹有些犹豫,毕竟这大孤山方圆百里,二当家相当熟悉,虽然能力怎么样,总还有些用处,也算得上一条不错的哈巴狗。 不过与得到佟三娘相比,一个土匪而已,不值一提。 “好,这事儿我答应夫人,你想他什么时候死?” “现在!” 佟三娘说的果断,独眼豹也不含糊立马应承下来。 “杀了二当家的,夫人是不是就解气了?”独眼豹问道。 佟三娘摇了摇头:“豹爷杀了我几十号弟兄,这个仇我不能不报,那些兄弟的妻儿老小可都指望着他们吃饭度日,现在人说死就死了,我不能没有一个交代。” 这一下可把独眼豹给难住了,要说杀二当家的就跟杀一只鸡容易,现在要给佟三娘死去的几十号人报仇,难不成把自己的手下全拉出去毙了? 这个要求明显不合理,他独眼豹也无法做到,连干了两杯酒,有些为难道:“夫人,你看啊,我那些弟兄都是听我的号令,打仗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说要毙了我那些弟兄,这事儿我独眼豹做不出来。” “不过你说的那些妻儿老小,我独眼豹愿意拿出五万块大洋安抚家小,有了这笔钱,他们也应该能活的不错,你觉得呢夫人?” 佟三娘不说话,只是喝着闷酒,脸上明显表现出来不太满意。 独眼豹咬了咬牙,拇指和食指张开:“八万,夫人,你总得给我留点家底买枪支弹药啊。” “十万,一个子儿都不能少,我那可是几十号兄弟,一家平摊下去才多少?够那些孤儿寡母过几年?” 这可是十万大洋,够独眼豹支棱半个营的兵力了,八万他咬咬牙还能行,十万是真的多。 可一看佟三娘那副娇躯和绯红的脸蛋,加上又喝了不少酒,犹豫了一会儿,把心一横,妈的,大不了勤快一点多抓些肉票。 “中!十万就十万,明儿个我就把钱给夫人。” “明天?你不认账了怎么办?” 被佟三娘一激将,独眼豹啪的一拍桌面:“现在,就现在,夫人你等着,我先去宰了二当家的,再把钱给你取来。” 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大口酒,独眼豹起身快步出门,带着人就去宰二当家的。 见独眼豹离开,佟三娘心里怦怦直跳,看样子独眼豹真的会办到,到时候怎么办? 刚刚也喝了不少酒,也没见独眼豹出问题,会不会是秦海说错了?还是自己理解错了? 佟三娘正在房内焦急踱步的时候,屋外砰砰一阵枪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第064章 要命的痛风 约莫过去了半个小时,屋外再度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佟三娘的房门被推开,独眼豹抖了抖身上的披风,畅快的坐到圆桌旁连干三杯。 紧跟着身后,三当家的手上揪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佟三娘只是瞥了一眼就不想再多看一眼。 独眼豹痛快的放下手中酒杯,看向死不瞑目的人头:“怎么样夫人,我独眼豹说到做到吧,这口气老子给你出了。” 佟三娘感觉有些反胃,用手绢挡住鼻口,朝三当家的挥了挥手:“麻烦三当家的丢出去喂狼。” 三当家的把眼神看向独眼豹,杀了人还要鞭尸? “别愣着啊,按夫人的办,丢出去喂狼。” 三当家哦了一声离开房间,只剩下门口滴落的一滩殷红。 佟三娘假装见不得血腥,叫人来打扫干净,顺便拖延时间,好让她给独眼豹猛灌酒。 没一会儿,四当家的带着几个小哈喽进了门,手上各自端着银元和金条。 “夫人,你亲自点点?现大洋没那么多,其他的全是足十两的标金金条,拿到洋人银行能多换五块钱出来。” 佟三娘大概扫了一眼,心想这独眼豹还真舍得,要不是他杀了自己几十号兄弟,光凭这份心意,是个人都会有想法。 可惜每个人所在的位置不同,这些钱确是足够给那些兄弟家小补贴生活,却换不回那些兄弟的命。 不是说有钱就能抹去曾经的恶,做过就是做过,永远无法改变作恶的事实。 独眼豹大手一挥,手下把托盘放在了一旁的炕上。 等这些人出门,心急的独眼豹一把抓住佟三娘的手细细摩挲起来:“滑,嗯,嫩,嗯,可馋死你豹爷了。” 独眼豹手上一用力,直接把佟三娘拉入怀中,作势要把嘴贴上去。 还好佟三娘反应的快,顺手拿起酒壶堵住了独眼豹的嘴:“别急啊豹爷,你能做到如此地步,三娘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往的事一笔勾销,我替那些孤儿寡母谢谢豹爷的大恩大德,这酒您可得喝完...” 已经搂上了佟三娘的芊芊细腰,大腿也能随便摸,这可是之前梦里朝思暮想的事情。 一壶酒下肚,他倒是不着急了,美人在怀,可得好好的把玩,这可是精细粮,得细品。 哪像那些青楼窑子里的窑姐儿,恨不得扒开腿就进入正题,事先还得喝醉关上灯才行。 要不然还真下不去嘴。 独眼豹不着急了,佟三娘心里嘘了一口气,当下没有任何办法,秦海又不出现,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想尽千方百计给独眼豹灌酒。 谁知道这独眼豹酒量还不差,佟三娘之前准备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对方也只是个七分醉。 这个时候调情也调过了,酒意一上来,独眼豹也顾不得怜香惜玉,刺啦一声扯碎了佟三娘胸口的旗袍。 面对跳出来的一对大白兔,一只眼的独眼豹居然看不过来。 左嗅嗅,右嗅嗅,吐着口条之流哈喇子。 佟三娘双手抵着独眼豹的胸口,不想让其靠近,奈何酒后的男人蛮力就是大。 眼看独眼豹张大嘴就要吃上,结果伸长着跟乌龟一样的脖子跟卡住似的,一动不动。 随即红润的脸上变成一片煞白,额头瞬间密布一层细汗,整个人保持着动作根本不敢动。 “豹爷,大当家的,你怎么了?” 佟三娘趁机离开独眼豹的控制,后退几步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痛...痛风...犯了...找...找大夫...” 独眼豹的面部已经处于瘫痪,嘴巴和舌头跟打了麻药似的根本不听使唤,完全是用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痛风?”佟三娘试探性问道。 独眼豹心里都快急死了,一开心忘记自己不能多喝酒,晚上喝了这么多,全身上下的关节都不听使唤了,连话都说不好。 佟三娘并不知道独眼豹有这么严重的痛风,试探了好几次才发现他真的处于半瘫不能自控的情况。 心中一阵兴奋,这叫什么?这叫恶人自有恶报,乐极生悲了吧。 秦海的那句还真的神了,果然是高人,也幸好自己按照那句话去做了,现在好了,终于可以报仇了。 佟三娘从桌子下面抽出一把日常自卫的锋利匕首,想着要不要立马割了独眼豹的喉咙。 此时她的心里紧张的不行,倒不是杀人紧张,而是能够手刃仇人,兴奋的紧张。 就在她打算出手的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枪声。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佟三娘立马收起匕首,披上貂毛大衣遮挡住胸口,走到门口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苏丹小说网 寨子里枪声不断,其中除了步枪的声音,还有轻机枪才有的急促射击声,偶尔还能听见爆炸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枪声终于停了下来。 没一会儿,屋外响起了一阵快速的脚步声。 嘭的一声,佟三娘所在的房门被人踹开,未见其人,先见其枪,两道身影手持花机关(德国造侧插弹夹式mp18冲锋枪)率先冲了进来。 一直躲在门边的佟三娘一看花机关都有了,对方的来头肯定不小,也没敢轻举妄动,只是把手上的匕首收了起来。 “哟,三娘这是干啥,豹爷可还等着你报仇呢。” 秦海打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一动不敢动的佟三娘才放下心,看着眼前两个拿着花机关凶神恶煞的汉子有些发怵。 秦海手里握着盲棍,在老把式的搀扶下进了屋,朝端着枪的两个汉子拱拱手:“二柜、三柜,这趟辛苦你们了,这里没事儿,我自己搞的定。” 手持花机关的两人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和老把式出了门,独眼豹的手下死伤过半,大柜和东家正带着人在外面清理俘虏,他们得去帮把手。 三人走离开,坐在圆桌边半身不遂的独眼豹死死的盯着秦海,咿咿啊啊连一个字都说不清。 秦海走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个酒葫芦,从后面一把抓住独眼豹的头发,使其整个头仰着天,随即打开酒葫芦咕噜咕噜给独眼豹猛灌。 “傻不傻,啊?叫你别喝酒别喝酒,你还不信,自己痛风不知道吗?喜欢喝就多喝点。” 一整个酒壶灌完,秦海用那双渗人的白眼看向佟三娘:“怎么的,这才多长时间,聊出感情了?等我替你动手吗?” 第065章 西北响马八大王 独眼豹被硬灌了一大壶烧刀子,呛的流眼泪,之前的阴狠劲儿荡然无存,只剩下惶恐不安的表情,瞪大仅剩的一只眼看着佟三娘,努力想要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一些嗯嗯啊啊的声音,眼神之中全是惊恐和求饶。 被秦海斥责,佟三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背在身后的手忽然前伸,手腕扭动,一道寒光瞬间划破独眼豹的喉咙。 鲜血狂喷,佟三娘却没有躲闪,任由喷在她的身上,哪怕昂贵的丝质旗袍贴在凹凸有致的身上,也丝毫没有躲避。 终于给那些弟兄们报仇了,拿着匕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看着奄奄一息的独眼豹,佟三娘终于释放了所有委屈,那双勾人魂魄的眸子噙满泪水,哇的一声蹲在地上掩面痛哭。苏丹小说网 秦海只是瞥了一眼断气的独眼豹,随即走到佟三娘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披上外套,随我出去接收山寨吧。” 大孤山山寨不算大,所在之处位于地势险要的山峭陡壁之上,有黄土碎石搭建的围墙,算不上固若金汤,却也不易摧毁。 寨子里房屋数十座,最大的一座是广场西边的聚义厅,那是平日当家的之间商量事宜发号施令的地方。 此时的秦海已经来到聚义厅外的木制点将台上,他的身前是约莫一个足球场大的校场。 佟三娘站在秦海的边上,打量着旁边出现的另一个陌生人,光头,留着大胡子,看上去很粗狂,那双鹰一样的眼睛里满是杀气,看起来极为凶狠。 再看校场上,二十来个汉子清一色的配备花机关,将剩下不到五十残兵围在一起,独眼豹的那些属下抱着头蹲在地上,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海哥儿,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宰了还是宰了?” 光头点了一支雪茄,很惬意的吐了一大口烟圈,似乎这种阵仗在他眼里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根本提不起兴趣。 “这回多亏马叔帮忙,要不然小子还得费不少周折才能脱身,这些人怎么着,还得看看这位当家的怎么说吧,我倒是没啥意见。” 光头微微侧脸,瞥了一眼佟三娘:“你刚走,我那胳膊肘往外拐的闺女就把老哥几个摇醒,说是有兄弟送信过来,我一看才知道这大孤山被黑绺子占了,心想老把式带你走这条路怕有差池,随后快马加鞭赶过来,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这罪过可就大了,无法给老仙师交代,我那闺女也饶不了我,她让我跟你带话,说回去的时候不准喝顿酒就走,起码呆上两三天才行。” 光头话里话外的意思,秦海听的明白,只是没想到翠花那小妮子还当真了,这才多大,毛都没长齐,别过几年真的把她爹的家当给倒贴过来,到时候秦海可就为难了。 “翠花年幼,只知道缠着我讲故事,等事儿办完了,回冰城的时候就叨扰马叔两天,免得翠花埋怨我只顾着跟马叔喝酒,不给她讲故事了。” 得到秦海的回复,关头算是能交差了,这辈子风里来雨里去,死尸堆里爬出来多少回,阎王见了都得让三分,可就那小妮儿偏偏不怕他,就跟命门似的,被掐的死死的。 秦海扭过头,用白眼看向身边的佟三娘:“忘了给你介绍了,马撼山,西北八大响马王之一,阿勒锦老福记车马行的东家,往后遇到过不去的坎儿就去马叔去信,虽说马叔金盆洗手不在合字上行走了,宝刀未老,一般的事还是能摆平的,这些人你自己看着办,是杀是留还是遣散,你自己做主。” 秦海一介绍,佟三娘立马改变了自己疑惑的表情,整个人肃然起敬,朝马撼山施了个万福。 “没想到是这几年声名鹊起的马当家,三娘虽未去过阿勒锦,却也知道您的威名,往后大孤山还得靠大当家多多照拂。” 马撼山有些疑惑的看向秦海,怎么感觉有内情似的。 秦海有些尴尬的哈哈了两声:“是这样的马叔,不是碰巧遇见这事儿了嘛,我想着往后持续要从天福城进货,这儿离京师又远,路上没人照看怕是麻烦不少,就和佟三娘谈好了交易,我帮她重新夺回大孤山,往后她帮我采购药材和送货。” 马撼山闻言朝佟三娘点点头:“既然是海哥儿的意思,一切都好说。” 随后又看向秦海有些埋怨道:“买个药草这种小事,给叔说啊,叔这点小事儿还办不妥?” 秦海哈哈一笑:“杀鸡焉用牛刀啊,不是顶天的事儿,我可不敢劳烦叔出手。” “行了行了,叔老了,不中用了,白天酒还没喝好,找个地方再喝一顿?” 秦海有些无奈,带着马撼山进到聚义厅,让佟三娘找点酒菜过来,另外叮嘱她早点解决独眼豹手下的那点人,时间长了怕出事端。 聚义厅里,秦海和马撼山并没有大碗喝酒,而是小酌起来,一边喝一边聊。 马撼山看的出来的,秦海之所以不麻烦他,是不想打扰他如今的安稳生活,单凭这一点,秦海的人品就足以称赞。 而且看那佟三娘的样子,应该是被秦海治的服服帖帖,于是试探道:“老仙师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你在京师办医馆,关外除了老毛子、倭人和张大帅,江湖上也是鱼龙混杂,你是打算在这里发展自己的势力?” 秦海浅酌一口,抿了抿嘴,双手笼袖:“算也不算,或许现在我只是开个小医馆,京师那儿你争我夺的,怕有什么闪失,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罢了,这个世道那说的准,师父说要想在乱世夹缝里求生存,就得狡兔三窟,我这不是赶巧碰上了嘛,而且也不是白养,药草之事总还是要靠人去办的。” 马撼山深以为然,当初在西北的时候他就吃了没有狡兔三窟的亏,被人来了个引蛇出洞抄了老家,要不然也不会落个败走他乡的悲惨下场。 西北八马,如今要么败走麦城,要么身首异处,要么占据了新疆、甘肃、秦海等地自立为王,要么被冯玉祥收编。 如今西北可是马麒、马麟、马步芳、马步青以及后起之秀冯玉祥等人的天下。 昔日的西北响马王已经不复存在,泯灭在黄沙戈壁之中了。 除了刚来关东那两年,马撼山还愿意出出头打打名声,主要还是维护车马行的生意,主要也是跟阿勒锦周边的小绺子打交道,基本上没什么难度。 这两年马撼山的日子稳定下来,曾经的壮志雄心也消磨了不少,猜到秦海的想法,马撼山的心里面似乎隐隐之间又有了一丝热血在沸腾。 毕竟是马背上讨了大半辈子生活的人,陡然闲下来,浑身都不得劲儿。 小日子是过的舒服了,却也闲得慌,偶尔还会带着人进山打打枪,权当是聊胜于无,怀念一下曾经的戎马生活。 “海哥儿,你一身的本事,老叔是知道的,但是混响马绿林,可不是一个人的事,你又远在京师,那佟三娘一个娘们儿,想要经营好一方势力,困难重重,你要是不嫌弃老叔年迈,这摊子事儿交给老叔咋样?” 秦海闻言诚惶诚恐,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老叔好不容易安稳,我一个小辈,怎能牵扯您又卷入江湖之中,偶尔帮帮忙还行,真要拖您下水...” 第066章 重出江湖,布局关东 秦海这话可不是在客套,马撼山的实力可不是一般的土匪,而是响彻西北的响马悍匪。 最高峰的时候,马撼山手下可是有近三千人的队伍,人均一杆汉阳造,重机枪七八挺,山炮都有两门。 虽说比不上马麒那几位承蒙祖荫的大军阀,在当时那也是不可小觑的一方大佬。 人家虽说败走麦城,实力不再,那也不是普通山匪可以比拟的。 何况马撼山现在日子过的逍遥快活,年纪也的确大了,关东崇山峻岭,不比西北戈壁黄沙,真要重新干也不是不行,关键是没必要。 秦海是觉得佟三娘他能拿捏住,也不想树大招风一开始就怎么滴怎么滴,放养佟三娘稳定一个山头,能够保住药草供给就够了,还真不想干多大的事。 马撼山要真重出江湖,那得多大的动静,一个大孤山而已,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被秦海婉拒,马撼山急了,撸起袖子露出已经松散的肌肉,准备豪气万丈说自己还行的时候,这才发现胳膊上的肌肉已经被厚厚的脂肪盖了上去。 “罢了罢了,看来老叔我是真老了,岁月不饶人啊。”马撼山忧愁的干的一杯酒,脸上都是落寞。 现在的马撼山多少有些英雄迟暮,秦海并非看不上,而是怕他目前的计划太小,不匹配马撼山的名声。 犹豫了一会,秦海还是说了出来:“老叔误会我了,我可不觉得老叔老了,反倒是觉得老叔正当年,只不过以您的身份,怎么也得扯大旗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来,而我现在还没那个实力,也没那个想法,是怕扫了老叔的兴致,觉得这么小打小闹没意思。” 马撼山闻言喜笑颜开,拍着秦海的肩膀认真道:“你小子,真当你老叔是个棒槌,老叔也是过不惯城里的生活,想着自由一些,能再过上马上江湖的日子,也没多大的野心,你瞧老叔这身肥膘,养尊处优久了,一身的富贵病,再不出来走走,怕是没几年好活了,你就当老叔是出来散心,顺手帮你培养一批自己人,一个娘们儿,始终不能让男人服众的。” 马撼山这么一说,秦海心里倒是没有顾虑了,反倒是更加放心,佟三娘虽然有过成功经验,毕竟是个女人,有些事儿不够果断,也不能真的让手下都服帖。 平时遇见小麻烦还好,真要遇到巨大的利益冲突和危险,人心难测,她一个女人不一定能解决的了。 如果有马撼山操盘,秦海就不用担心了,他那几十年的响马生涯可不是白混的,打理一座小山寨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老叔都这么说了,我再不同意,那就显得有些不识好歹了,既然老叔愿意重出江湖,那这大孤山就交给老叔了,师父给我留下了些房产,手上的钱不多,到时候给您先送十万过来,当做是启动资金了,往后我多赚点钱,再给老叔经营使用。”苏丹小说网 得到秦海的同意,喜出望外的马撼山大手一挥:“唉~你这是瞧不起老叔了是不,虽说老叔做的生意不大,那也不缺这点花销,这干绺子和干响马没多大区别,老叔有的是来钱的门路,你安心开你的医馆,这边不要你操心,到了年节,指不定还能分点红,哈哈哈。” 一想又能干回老本行,马撼山那个兴奋啊,秦海都替他开心:“不过老叔,您是知道的,我是讲规矩的,师父留下的规矩我不能不认,伤天害理,欺负老百姓的事咱可不能干。” 马撼山捋了捋胡子,一巴掌拍在秦海的背上:“放心,你老叔在西北那可是出了名的义匪,要不然遇到老仙师,他也不会出手相助,咱都是从来百姓里面走出来的人,哪能欺负自家人,这点底线老叔还是有的,你就放心吧。” 有了马撼山的保证,秦海也放心下来,倒酒夹菜殷勤的不行,马撼山看秦海也是越看越喜欢,难怪翠花那丫头和平时不一样,遇见这样的少年人,谁不喜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聊的正欢时,佟三娘进了聚义厅,朝秦海委身施礼:“东家,那些人都处理好了,其中有二十三人已经被遣散出寨,剩下的三十六人都愿意继续留下。” 见佟三娘进来,秦海并不在乎那些人的去留,留下来的不一定就会忠心,不过他不用管这些事,一股脑的丢给了马撼山去处理。 “你来的正好,往后这大孤山由马叔坐镇,你从旁协助,山寨经营的事情主要以马叔为主,你去四周的县城乡镇找一门营生,茶馆也好,酒楼也好,青楼都可以,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给大孤山提供供给保障和信息来源,确保随时掌握方圆百里各方面势力的动向,如果有机会也可以渗透到当地的权力机构和商会等等,总之以后你的身份不再是绺子,而是堂堂正正的商人。” 第067章 天福城北药春集 天福城,也就是原来渤海国的上京龙泉府,地处牡丹江市南50里的宁安县东。苏丹小说网 作为北方最大的药材集散地,昼夜忙碌不休,所以天福城与现场距离十里左右,两城之间有两条主干道。 一则天福街,一则宁安街,两条街宽阔规整,繁华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大城市里的主干道。 宁安街主要是衣食住行,酒楼、客栈、货栈比比皆是,大多数来此的商人基本上都会选择住在这里。 天福街主要是青楼、窑子、赌馆、烟馆之类的娱乐场所,虽然比不上京师和上海滩,在关外,那也是出了名的消金窟。 中药之所以被人们诟病,其实最大的原因就是价格不透明,例如在天福城买的十年野山参只要五块钱,运送到京师、上海滩甚至更南边,那价格可是数十倍的往上窜。 不在这个行当混的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暴利,最关键的是,人吃五谷杂粮,就会生老病死,谁能保证没个灾没个病的,只要染上病,那就得吃药。 如今适逢乱世,各地混战,药草这东西,那可是妥妥的软黄金,不管运到哪,都是绝对的抢手硬通货。 虽说行业里的人都知道贩卖药草赚钱,一般的人还真没那个能耐赚这份钱。 比如说这北药,就摆在天福城,价美物廉,普通人有钱买,可惜运不走,别说运到哈尔滨,没路子的人怕是连宁安境都出不了。 秦海一早就带着佟三娘和老福记的二柜,加上两个手下,坐着老把式的马车往天福城方向赶路。 二柜和两个手下充当随从,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时刻警惕着周围,谁敢拦路,他们包袱里的花机关可不是吃素的。 一路上秦海给佟三娘详细的说明了弃匪从商的相关事宜。 特别是那笔安家费的使用,秦海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全部分给那些孤儿寡母,不如给她们找一条可以持续保证生活的路子。 佟三娘认为秦海说的有道理,就算每家分了不少大洋,总有花完的一天,如果有一个营生,肯定是最好不过的了。 但是佟三娘没经过商,也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些人创造就业的机会,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有些没用,多少有些沮丧。 见佟三娘自卑的情绪蔓延出来,秦海则是不以为意,说了几个马上要用到人的地方,佟三娘听完,眼睛直放光。 按照秦海的计划,药材最好在关外就做成半成品,这样免得他在京师开作坊。 这件事交给那些孤儿寡母来做,劳动强度不大,还能多一份收益,解决了一部分闲置劳动力,还能给秦海省去一个大麻烦。 中药草的加工相对简单,无非就是切片、捣碎、晾干、烘干等等,只要请个有经验的老师傅辅导,妇女完全可以胜任。 有了这个作坊,就能解决一半的家庭生活问题,另外一半就好解决了。 秦海给出的意见是让佟三娘在宁安县开办一座多功能的酒楼,集餐饮、住宿、商务、货栈等功能于一体,另一半的家庭在酒楼做事,后顾之忧就全部解决了。 佟三娘担心自己做不好这么大的生意,秦海却不以为意,鼓励她慢慢来,熟悉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路上秦海给佟三娘讲了许多她从未听过的知识,什么特色卖点、广告营销等等。 虽然听不太懂,却牢牢记在心中,等着以后慢慢的在实践中摸索。 下午三点,一众人终于抵达了天福城,秦海选了家看起来最大的客栈住下,吃过饭便带着佟三娘等人出门闲逛。 秦海并没有着急进天福城采购药草,明天才是春市的第一天,往往第一天都是各个药号打广告的时候。 各种药王都会搬出来炫耀,算是给药号自己脸上贴金,吸引新商人进店的营销手段。 同时也是利用这种手段和同行比个高低,暗地里都在较劲,看谁家的药王更厉害。 不懂其中门道的人就会被吸引过去,然后变成拥有自我意识的韭菜,被药号狠狠的割一笔。 第一天的药市最热闹,人最多,也是价格最高的时候,第二天会维持第一天的价格,第三天就有了转圜的余地,第五天才是砍价的黄金期。 有些人自作聪明等到第七天,以为最后一天药号会甩卖,实则不然,该赚的钱,前五天药号都赚完了,第六天还能捡点尾货,第七天哪怕还剩余一些,药号也是爱买不买的态度,基本上都懒得再讲价。 要知道这些采药人或者药号都是有成本的,不赚钱的买卖绝不会做,就算这次集市卖不掉,往后陆陆续续也能卖掉,药草这玩意儿根本不愁卖,只不过是价高价低的区别。 第068章 开市 次日一早,秦海一行人便来到天福城里赶春集。 八点过八分,天福城城门上一连十八声锣响,随后鞭炮齐鸣,紧闭的城门终于缓缓开启。 早就等在门外数以万计的南北商人鱼贯而入,整座天福城瞬间变得喧嚣无比。 已经做好迎客准备的采药人和药号掌柜,看着蜂拥而至的人群,嘴角都笑道脑勺后面去了。 随着一声声“伙计们,迎客了”响彻天际,天福城迎来了一年中最繁荣的一天。 秦海并未挤在人群之中,而是远远的站在人群旁边的空地上,等这些着急送钱的人进了城,他才慢悠悠的带着佟三娘和二柜等人逛进去。 一进天福城,哪怕不进药铺,只是在大门口,就能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药材味。 佟三娘一时间适应不了,捏着鼻子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感觉这一年都不用喝药了,光闻这些药味就能百病消除似的。 秦海专挑人少的地方逛,那些人多的地方看都不看,倒不是秦海对这些药王不感兴趣,而是没必要去凑热闹。 这里的药商世代如此,把戏套路多不胜数,一着不慎就会陷入圈套,何况第一天展示出来的药王,只是吸引人的噱头。 真正的好东西,那些精明的药材商可都捂的紧紧的,除非熟客豪商,否则轻易不会示人。 像秦海这种懂行的人,第一天来也就是随便逛逛,一方面了解一下去年的收成,是丰收了,还是欠收了。 药草的质量普遍是好还是坏,有没有大面积遭遇天灾和虫害等等。 只要多看看,多问问,这些基本信息就能打听出来。 内行人就能以这些零散的信息做出大概的价格判断,以及价格的上下幅度区间,最重要的是品质和产量。 这里面的门道不浅,如果是丰收年,不一定价格就低,反而可能会价格上涨。苏丹小说网 欠收年也不一定价格贵,很有可能会下探一到三成。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看似这一整座城都是商贩,实则背后一整套极为精密的价格体系。 某一种药物或许上午还是低价,到了下午上涨五成甚至几倍都很常见。 新来的人并不懂其中的门道,都以为背后有人在恶意操控价格。 实则不然,几乎所有的商贩都通着气,背后的确也有一个议价堂在掌控价格浮动。 但这个议价堂实际上并不会恶意调价,它会根据各个药号的出货量实时进行价格计算和调整,其目的是统一售价范围,以免奸商囤货垄断卖高价等等。 议价堂并非官方组织,而是自古以来为了防止恶意竞争,各个药号自发组成的市场监管机构。 只要在议价堂的价格体系之内,商户赚多赚少,那就各凭本事了。 有的以量取胜,有的以质取胜,有的讲多重优惠,有的讲附加值,各个药号的经营手段不同,都是硬实力的比拼。 没有人恶意扰乱市场,这天福城才能传承千年,把生意做到如今这么大。 整个天福城就像是一座古代城池,只不过里面的房子全是商铺和仓库,没有住宿和吃饭的地方,每天都是统一时间开市进城,统一时间关市出城,晚上城内除了巡逻队,是不能藏人的。 除了大大小小数百个药号,在天福城的正中间有一块两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 这里是采药人专用的市集,专供那些猎人、农户、普通采药人、赶山人把偶然所得拿来卖的小摊位。 内行人最喜欢来这里,因为可以捡漏,就跟古玩街一样,在这里全凭经验,或许会被宰,也有可能捡大漏。 议价堂的价格和规矩在这里并不适用,药号毕竟是大宗交易,这里只能算是零售,自由度很高,除了自身传承下来的规矩外,基本上没有任何约束。 吃亏了只能怪自己修为不够,捡漏了活该发财。 寻常人只知道古董有捡漏一说,药草这种东西不应该都是固定的东西么,怎么也会有捡漏一说。 一般有这种想法的人都是外行,最多看看热闹而已。 真正的内行人才知道为什么药材也能捡漏,而且许多人很痴迷逛散集。 秦海就是这种人,他很享受那种从一众糟粕里寻找到极品药草时的成就感。 就像是许多人一起玩大家来找茬,别人都找不着,就他一个人能找着,这种有戏秦海是百玩不厌。 一路走到散集,秦海给佟三娘讲解了天福城的规矩和各种明里暗里的套路。 听的佟三娘和二柜等人感觉与秦海不是活在一个世界里,更让他们感觉这天福城里之前还觉得平易近人的掌柜伙计,原来都他妈的一个个是人精里的妖怪。 秦海带着一行人在散集闲逛,佟三娘看那些摊位上的东西直摇头,她根本就分别不出来什么是什么,一个个奇奇怪怪的样子,有的还带着土,她就更看不明白了。 轻轻的扯了扯秦海的胳膊,小声的问道:“东家,您都看不见,这么逛有意思么?您知道他们都摆着什么东西吗?” 秦海微笑道:“我看不见,但是能听啊,我走的慢,遇见有意思的地方我就停下来听他们在说什么,这样我就能知道了。” 佟三娘哦了一声:“这样啊,您真厉害,我刚刚看见好些摊位上有些泥团,那也是药?” 秦海耐心的解释道:“那种带泥土的叫盲药,一般情况会露出一点点嫩芽出来,或者开个窗,让人看到一点点,这个盲药很有赌性,也许里面是少见的奇药,也许就是普通草根,有些是采药人故意为之,也有的是真实的。” “那这个怎么个猜法?难不成瞎猜?全部泥土包裹着,谁知道里面是什么啊,这不是骗人?” 秦海不禁莞尔:“人家明码标价,愿者上钩,又没强迫你去猜,算不上骗人。” 秦海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外就围着许多人,其中有一个年轻人看中了一个盲药,正在和采药人讨价还价。 秦海觉得有意思,就带着佟三娘等人走了过去:“我们去看看,有人要开盲药了,你们猜一猜他是赚是赔。” 众人来到药摊旁边驻足观望,听了一小会儿,佟三娘先说道:“我虽然不懂,但我总觉得这是个骗人的把戏,那年轻人应该会亏。” 二柜觉得挺有趣,摸了摸下巴道:“如果按海哥儿的说法,我觉得这人有可能猜的对,没点把握估计不会出手,一个土疙瘩,三十块大洋呢,再有钱也不会这么玩儿吧。” 第069章 盲药 秦海并不着急说出结果,这样才会具备趣味性,也好让佟三娘和二柜开开眼。 摊主看上去的是个赶山的猎人,一身兽皮缝制的皮袄除了不好看,挡风保暖那是一顶一的好,头上带着一顶毛茸茸的狗皮帽,脚下穿着垫着乌拉干草的牛皮靰鞡,配上小半腿的兽皮绑腿,防寒防雪防滑,典型的赶山装备。 再加上猎人的脸上皮肤粗糙还有些干裂,明显是在经常钻老林子,被风吹的。 摊主的身份不用怀疑,但他摊位上的东西就不一定都是真的。 秦海大概的扫了一眼,十几种草药,其中老山参最多,可惜一大半都是从药号那里买来唬人的货色。 这种一半真一半假的摊位再寻常不过了,其实都是一个套路,半真半假,能够让从药号进来的便宜货跟着真山货高价卖出去,卖一笔赚一笔的钱。 至于盲药,只有那些有祖传手艺的才会做假,以假乱真,专骗第一次来的客商,主要是稀奇,还具备赌性,利润极高。 只有少数人能挖到一些稀少的奇药,为了保证药的真实性和药性,才会选择连土一起挖出来。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老山参盲药,整个根茎都有泥土包裹,只能通过卖家故意露出来的极少部分根须和表面去判断。 开盲药又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一看,二谈,三上手。 意思是可以随便看,如果有意的话可以喊个一口价,卖家觉得合适就直接卖了。苏丹小说网 二谈的意思是买家不确定的情况下与卖家通过袖里乾坤讨价还价。 三上手就好解释了,但凡上手,这东西就必须得买,卖家的标价你也得认,盲药上手,概不退换,看涨看跌全凭眼力。 当下的摊位前,一身长棉袍的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应该是某个大药房的公子,看样子是第一次来天福城,见着什么都新鲜,也想试试开盲药的刺激感。 年轻人的身边有两位年长的人陪同,一看就知道是老手,这是打算给自家少爷传授经验来了。 此时年轻人看中了一个椭圆形的盲药,摊主开价三十块,说着土疙瘩里面绝对是二十年往上的老山参。 年轻人只是觉得好奇,自然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发现了几根从土壤里伸出来的人参须。 露出来的参须虽然不多,在自家药房里,他还是见过不少,觉得应该十拿九稳,直接掏出三十块丢给摊主,随即上手猛的往地上一砸。 围观的人群微微散开,等年轻人扒开松散的泥土一看,旁边轰的响起了各种嘲笑。 “哈哈哈,还真是个雏,开出一颗桔梗,足足亏了二十九块钱,啊哈哈。” “笑死我了,那么大的破绽都看不出来嘛。” “嗨,有什么好笑的,人家可是上海滩老荣记的二公子,这点钱算个啥?” “老荣记的二公子?那的确不算什么,跟玩儿似的。” 上海滩老荣记大药房,能够排进前五的药铺,中医世家,老掌柜荣泰方可是响当当的名医,家财万贯不说,社会地位颇高,来往之人都是豪商政要。 荣泰方膝下两子一女,大公子荣家成继承祖业,老荣记基本上都是他在打理。 二公子荣家文,也就是开盲药的这位,是上海滩出了名的公子哥,风流倜傥,挥金如土,还留过洋。 三女儿荣家萤年芳十八,出落的亭亭玉立,在上海滩也是有名的绝色佳人。 此时的荣家文抖了抖手里的桔梗,倒是没觉得丢脸,反而来了兴趣,随手将其丢掉,又开始选盲药。 佟三娘看荣家文丢的桔梗好奇的问道:“东家,刚刚他们说的桔梗是什么,我看那公子开出来的就是人参啊。” 秦海笑而不语,旁边的二柜笑着解释道:“这桔梗也是一味药材,我以前在西北的时候就上过这个当,有人送了我一盒桔梗,说是三十年的老山参,当时还以为是真的,后来才知道这玩意儿和山参八竿子打不着,只是样子有点像而已,江湖上的一些无良脚医最喜欢拿这个东西忽悠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 不懂人参的人,特别是关内人,很容易被桔梗这种东西给迷惑,好多药房也会拿桔梗充当人参,卖给普通人。 佟三娘啊了一声,惊疑的打量着地上的那根桔梗,还是怎么看都像是人参。 这时候秦海说道:“桔梗是一种很常见的药草,用于咳嗽痰多,胸闷不畅,咽痛,音哑,肺痈吐脓,疮疡脓成不溃,因为长相酷似顺体人参,经常有人拿着个招摇撞骗,真要拿一颗老山参与其比较,你就会发现有很大的不同了。” 佟三娘哦了哦,把视线从桔梗上移开,继续看向荣家文。 此时的荣家文不骄不躁,继续仔细打量着猎人摊位上的剩余五个盲药。 看了好半天,这回似乎有了经验,问向身边的中年人:“吴叔,你是行家,这五个盲药里面你能看出来好坏吗?” 旁边留了一撮小胡子的中年人笑道:“虽说不是十拿九稳,这五个里面有一个还不错,就看二少爷能不能看的准了。” “好,吴叔你别提醒我,让我自己看。” 荣成文不想别人剧透,自顾自的开始仔细辨认这五个盲药的细微差别,跟着了迷似的,旁若无人的完全沉浸其中。 秦海见没什么好看的,说了句去其他地方看看,便带着佟三娘离开这个摊位。 还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喧闹,没想到那个年轻人居然蒙对了。 “东家,那个人好像猜对了。”佟三娘边走边回头看。 秦海慢悠悠的从一个个摊位前面走过,微笑道:“人家好歹也是中医世家的公子,从小在药方泡大,多少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的,而且那几个盲药都是人为加过工的,只有没加工的那个才是真的。” “哇,这您都知道?”佟三娘惊讶万分。 二柜也好奇秦海怎么知道的,同样发出了疑惑:“海哥儿,你看不见,当真能分辨真假?” 秦海点点头轻松淡然道:“其实大多数盲药就是障眼法,懂里面门道的人都知道不能光靠看,还得靠鼻子闻和手去摸。” “各种药草本身就有一定的味道差别,哪怕有泥土裹着,对于那些嗅觉灵敏的人来说,只要仔细辨认就能抓到蛛丝马迹。” “二者那些土疙瘩也是辨别真假的方法之一,不同地区的土壤,其成分不同,湿度不同,味道不同,哪怕同一座山,阳面的土和阴面的土也有很大的诧异,常年赶山的人,只要摸一摸尝一尝土疙瘩上的泥土,就知道真假了。” 二柜和佟三娘听完秦海的解释,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还能这样。 二柜感叹道:“还真的是隔行如隔山,寻常人被骗,还真不冤枉。” 第070章 误会 二柜和佟三娘跟着秦海一路闲逛,光是听秦海说的那些规矩内幕,就足以让人觉得不枉此行。 且不说这些知识能不能用的上,起码往后别人再给二柜送人参,大概率是不会再被人忽悠了。 对于佟三娘来说,按照秦海的安排,未来得在这天福城长期待下去,还得负责药草的采买和运输,脑袋虽然不灵活,记性倒是不错,不管理解不理解,先把秦海说的知识记住再说。 一行人走着走着,秦海突然停下了脚步,在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面积不小的摊位挤满了人。 秦海一看就知道捡漏的机会来了,带着人走到摊位一角的位置,仔细扫了一眼摊位上摆放的物品。 几十根品质不错的老山参作为噱头摆在明面上,其余的地方摆满了盲药。 打量了几遍摊主,秦海确认遇见了厉害的专业采药人,这种人祖祖辈辈靠山吃山,一年就赶几次山,经常去的那片山有什么药,多少年份,心里门清。 摊位上所摆放的盲药都没有加工过的痕迹,这绝对是有备而来。 上百个盲药紧促的摆放在一起,这给分辨带来了极大的阻碍,但是规矩是卖方决定的,那就得遵守别人的规矩。 秦海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这个摊位的玩法。 一口价,一根大黄鱼一个盲药,概不谈价,而且这盲药里品种不少,有一些采药人都拿捏不准,风险极大。 围观的人群里有不少行家,对于这种老采药人的摊位,他们自然是有兴趣的。 像这种世代都是采药的人,他们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哪怕不认识某种草药,他们也能发现其中的不同,往往会出现稀有灵药和奇药的情况。 民间传言百年人参会跑路,如果不用红绳子将其捆住,下次再来基本上就见不着踪影。 采药人信奉山神,祖辈也传下来许多关于灵药和奇药的传说,这些故事往往充满了神奇色彩,普通人可能只是当个故事听听,对于专业采药和赶山的人来说,那些事情都是真实存在的。 其实总结就是一句话,不管是药还是动物,能超过百年就会有灵,超过五百年会成精,千年以上的会成仙。 秦海对此是深信不疑的,毕竟陈仙芝就是个真实的例子,现在的他也是个例子,就算再荒谬的民间传说,他都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何况和陈仙芝学艺的那些年,天南海北走了一遭,他亲身经历的奇人异事并不算少。 摊位上的百来个盲药,秦海用透视眼一一扫过,其中的确有不少好东西,别说一根大黄鱼了,十根都值,好些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令秦海好奇的是,在那一堆盲药中间,有一个看着很不起眼的盲药,他居然看不透,仿佛有一层奇怪的东西隔绝了他的透视,无论他怎么集中精神,都看不破那个盲药。 这种情况秦海还是第一次遇见,不用寻常的事情发生,必定有不同寻常的收获,能阻隔他透视的东西,至今还没遇见过。 秦海用手指推了推墨镜,在一众围观人群中上前走了几步,直接伸手去拿那个看不透的盲药。 只是刚一下手,摸到的不是土疙瘩,而是一团细嫩柔软。 “啊~流氓!你想干什么?” 一声尖叫在秦海的耳边响起,同时有一阵破风之声,一个巴掌快准狠的朝秦海的脸上甩过去。 秦海的身子并没有移动,下意识一把抓住甩过来的巴掌,手腕微微用力一推,又是一声啊的娇呼响起,一道倩影直接从秦海的身边飞了出去。 “大哥、二哥,我被欺负了~” 摔在地上的妙龄女子哪里受过这种欺负,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推飞,地面虽然都是积雪,但是那么多人踩过,早已变得漆黑无比,还好身上穿的貂皮大衣厚实,除了手掌摔的通红,身上倒是没什么事。 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欺负,从小到大还是头一回,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 只是数秒,人群便被一群五大三粗的人扒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很心疼的把倒在地上的女子扶起,身边的护卫已经把秦海几人围在了中间,气势汹汹,脸上都是凶神恶煞不好惹的样子。 “怎么搞的,三妹,让你别乱跑别乱跑,这回好了吧,被欺负了吧。” 远处听见呼叫声的荣家文迅速赶来,看着妹妹狼狈的样子笑的不行。 “二哥你还笑,我被人欺负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我们还是不是一个爹生的?” “打架这种事二哥管不了,不是有咱大哥在吗,欺负你不就是在欺负咱老荣记,可是打了咱爹的脸,放心,大哥会帮你出气的。” 荣家成很心疼的给三枚荣家萤拍打着身上的雪,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在一旁看戏的二弟:“还不快看看三妹上着了没,要是有一点闪失,回去老爷子不打断你的腿,就只知道幸灾乐祸。” 被大哥训斥,荣家文也不好继续旁观,上前两步假装在妹妹身上拍了拍草草了事。 荣家成此时已经走到保镖的人圈之中,面露厉色的看向秦海几人,仔细了打量了秦海等人的穿着打扮,大致能猜到身份。 心里有了底,也就没什么好紧张的,只不过是几个蟊贼而已,很好解决。 “先不说家妹有没有做错的地方,你一个男人,对女人动手,是不是就不那么讲究了?” 秦海有些尴尬,刚刚的确是条件反射,也不是故意动手的,既然打人在先,也只好抱拳赔礼:“不好意思,刚刚的确是个意外,令妹要是有恙,医药费我加倍支付。” 一听见这句话,荣成文噌的一下火冒三丈,扶着三枚,指着秦海怒道:“你个臭瘪三,学老子的台词都没学像,明明是三倍,到你这儿怎么就只有加倍了?” 荣老二的话让秦海有些尴尬,合着自己说少了,逼格不够?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医药费我出三倍。” “这才对嘛,掏钱吧,三十根大黄鱼。” 脸上露这坏笑的荣老二挑衅的看着秦海,根本不嫌事大,一副纨绔的本色展现的一览无遗。 一听三十根大黄鱼,围观的人群哗的一声炸开。 “咋回事,咋回事,什么三十根大黄鱼?出狠货了吗?” “毛都没出,荣家三小姐被人打了,老大老二来找场子,老二要医药费呢。” “他妈的,那小妮子这么娇贵,摔一跤,三十根大黄鱼?睡一觉不得...” 第071章 留下一只手 荣家文开口就是三十根金条,气的二柜和两个伙计就要掏枪。 秦海一把拦住二柜,很有深意的笑道:“三十根?可以啊,我给你一百根,把你妹妹再揍两顿,多的十根当赏钱了。” “口出狂言,一个乡巴佬,哪来的百根大黄鱼,你这一身肉能不能卖一块钱都难说,笑死个人。” 荣家文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秦海却当真的,丢给摊主一根金条,随手拿出一个盲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表情玩味的嘲讽道:“一百根,够吗?” 哗~ 现场瞬间哗然,二柜顺势捡起地上的老山参,警惕着周围的人。 “老...老山参...百年老山参...” “棒槌,哪那么容易出百...这小子踩了狗屎吧,他妈的!” “这还是灵体老山参,瞧那模样,极品啊。” “快...快去叫掌柜的,说这里除百年老灵参了...” “假的吧,怎么可能这么巧,别不是故意下套的吧?” “瞎啊,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百年老灵参,别说一百根大黄鱼了,再加五十根也是抢手货。” 围观的人沸腾不止,都在议论秦海走了狗屎运,摆盲药的摊主此时一惊讶,看清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荣家成此时并没着急开口,他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这天福城的药贩子手段千奇百怪,别被人当成了噱头。 百年灵参一出,这个盲药摊子的价格必定水涨船高,哪怕从一条大黄鱼涨到十根,都会有人愿意碰碰运气。 摊位上有百多个盲药,这一下一千多根金条到手,还在乎区区百根? 荣家成表情淡然,心里却是难受,大概率这次被人当枪使了。 荣家文毕竟没见过什么世面,对这里面的套路不甚了解,见秦海一把就开出百年灵参,眼睛瞪的老大。 听旁边的人说起码值一百五十根大黄鱼,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抽了好几个耳光似的,面子丢了,那可是丢的老荣记的脸。 荣家萤此时躲在二哥的身后,生怕那个人再揍自己两顿。 场面一下子陷入尴尬,双方都不再说话,秦海丝毫不惧怕对方人多势众,荣家成也不敢轻举妄动。 好一会儿,荣家文身边的管事低头嘀咕了几句,大概也是说出了荣家成所担心的事情。 被人当活字招牌,荣家文哪里忍的了,见过来看戏的人越来越多,扯着脖子鄙视道:“原来你跟这摊主是一伙的,我说你平白无故干嘛欺负我家三枚,这是想借着我们老荣记的金字招牌给你们打广告啊,算盘打的真响,我还真不信这个邪了,非得拆穿你们的把戏不可。” 荣家文撸起袖子上前两步,走到摊位前随手抓了两个盲药:“老头,没涨价吧?” 摊主面色淡然:“我白牙从来都是一个价,这天福城无人不知,没必要跟你这些乳臭未干的小二耍手段,摊面上的盲药,一个一根大黄鱼,爱买买,不买滚蛋。” 白牙看上去是个白须精瘦的老头,裹在兽皮衣帽里显得有些别扭,像是穿了件长着毛的大斗篷似的。 秦海心里忍不住对这个老头产生了一些好感,不卑不亢,说话硬气,做生意也讲规矩。 荣家文给旁边的管家噜噜嘴,管家直接过去拿出一个小钱袋,叮叮当当导出来二十根大黄鱼。 “老头看好了,二十根,看我不砸了你的招牌,演双簧就演双簧,车上我老荣记算怎么回事,我同意了吗?问过我吗?” 说完话,荣家文噼里啪啦一口气连续砸了十个盲药,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真的上了当。 除了开出几个品相不错的何首乌、党参之类的草药,根本没有出现什么好东西。 “哈哈哈,瞧瞧,大家都瞧瞧,十连开,没一样好东西,我就说嘛,江湖把戏,恶心人。” 啪啪啪,荣家文接着又砸了十个盲药,一样没开出好东西,用脚在泥土里扒拉了好一会儿,抹了把额头的汗,很解气的说道:“看,一根大黄鱼一个,抢钱啊?瞧瞧都开出些什么破烂玩意儿,狗都摇头,浪费老子二十根金条,妈的!”苏丹小说网 荣家文此番举动的确砸了白牙的场子,也把白牙的生意算是搅黄了。 不管白牙是不是和秦海串通一气唱双簧,一连二十个盲药开不出好东西,足以证明他这儿的猫腻比别人都要大。 一时间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不管是新来的还是来过的商人,以后肯定是不会买白牙的东西了。 秦海倒是不在乎白牙生意好不好,他只想买下那个看不透最不起眼的盲药。 于是又付了一根大黄鱼,拿起那个又丑又干瘪的泥疙瘩转身要走,身后却突然响起了手枪上膛的声音。 “这就想走?先欺负我家三妹,又借我老荣记的名声招摇撞骗,事情败露就想偷偷摸摸一走了之?” 掏枪的人正是荣家大公子荣家成,之前一直让人老二胡来不阻拦也是想看看对方有几斤几两。 见对方一点都不作为,荣家成断定秦海没什么来头,既然是如此,就更应该让其好好的赔礼道歉才行了。 不是谁都可以擅自拿老荣记的名声整活的。 “你想怎样?”秦海并未转身,只是测着头,用余光看向身后的荣家成。 “既然做错事了,就该有相应的惩罚,不是你一句不好意思就能了解的,这里不是上海滩,我也不能做的太过,留下打家妹的那只手,我老荣记也就既往不咎,不再为难于你。” 荣家成话音刚落,围观的群众又炸了起来,有人叫好,也有人觉得他太横,不过这些人也都只是嘴巴上说说,其实都是在看戏。 二柜的手已经放在了皮袄之中,没带花机关,盒子炮还是有的。 “海哥儿,一会儿你朝右前方向跑,佟三娘朝左前方跑,不要管我,这点人,给我们仨塞牙缝都不够,回到客栈等我们就行。” 秦海拍了拍二柜的肩膀:“这事儿不劳二柜出手,我自己能摆平。” “想要我的一只手,那就看你荣大公子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就在秦海准备甩出手里银针的时候一道声如洪钟的大喝在人群外响了起来。 第072章 天福城的规矩 “我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贵客,天福城传承数千年屹立不倒,自然有天福城的一套规矩,谁要是不把这套规矩放在眼里,从此以后,就别想再踏进天福城一步。” 人群被持枪的巡逻队爬开,约莫三十杆长枪对准了秦海和老荣记的人。 刚刚还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一些胆子大的人还在低声絮叨。 “这下有好戏看了,铁面阎罗福老九,那可是吃人不吐骨的主。” “那两人也是运气背,偏偏遇到这尊阎王,怕是不好善了了。” “听说天福城的规矩就有一条不许私斗是不是真的?” “有这么一回事,但凡私斗,不论对错,都没有好下场。” “那要是杀了人或者伤了人呢?” “呵呵,那得问这尊阎罗了。” 来人五壮三粗,一脸的络腮胡子,典型的关外大汉,光是那嘹亮的嗓音,就能唬住人。 荣家成是知道福老九的,其实他也知道天福城的规矩,一直不敢开枪也是怕坏了规矩。 天福城可不管什么荣家李家的,坏了规矩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荣家算是天福城的老主顾,从祖辈起就在这里采买药材,哪怕是这种交情,天福城也不会袒护他。 秦海一直有恃无恐,也是因为上次来的时候知道这里的规矩和办事风格。 不过他倒是不怕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毕竟用的是银针,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对方中招,还不一定会当场就断气,一般的仵作根本查不出来这种手法。 要是福老九来的晚了一点,那荣家成大概率会中招,然后医无可医,莫名其妙的见阎王。 现在天福城的人来了,秦海也不好出手,朝高大的福老九抱抱拳:“没想到一场误会竟然惊动了铁面阎罗,罪过罪过,九当家的既然来了,也好把这个误会给解除了,都是出来做生意,和气生财嘛。” 秦海的态度恭敬,说的话也漂亮,加上秦海也没什么架子,表情也不傲慢,率先赢得了福老九的好感。 荣家三兄妹此时表情各异,荣家成知道轻重,也是抱拳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客气话里隐含着一些得理不饶人。 “早闻九当家的铁面无私,荣家在天福城采买几辈人,今日竟然有人扯着老荣记的招牌行骗,还动手伤了家妹,这口恶气和老荣记的声誉,还请九当家的做主啊。” 福老九分别打量了秦海和荣家成两帮人,一边是普通人,一边是世家子弟,于他而言内心还是偏向于秦海这边的。 不过天福城有自己的规矩,就算他心有偏袒,也得遵守规矩,何况他还是天福城的执法者之一,更不能有私心。 “天福城的规矩,城内不许私斗,不管谁对谁错,要么出去私了,要么就按天福城的规矩来,两位是要文斗还是武斗?” 荣家文想要武斗,身边花了大价钱请的保镖,这个时候不用更待何时。 荣家成却拦住了这个冲动的弟弟:“二弟勿要小看了那几人,感觉不是一般人,说不定也是武把式。” “那怎么办?难不成文斗?那家伙刚刚可是开出了百年灵参呢。” 荣家成自打十六岁开始,每年都会跟着老掌柜走南闯北采购药草,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下,中医这个行当的造诣不算低。 而且他还有远超常人的嗅觉和味觉,在老掌柜的有心培养下,不到三十岁就接管了老荣记,足见他的能力不会差。 对于秦海刚刚开出的百年人参,荣家成不敢确定秦海是不是走了狗屎运,也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和那白牙串通好了唱双簧。 出于对专业上的自负,荣家成还是有信心的,至少在上海滩年轻一辈中,他是绝对的高手,同辈的其他人拍马难及。 沉思了一会儿,荣家成笑着脸朝福老九抱拳:“既然有九当家在,就不必打打杀杀了,何况今日还是开市的第一天,和气生财,只是那小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们老荣记选文斗,十万块堵他一只手。” “十万块赌一只手?这小子真他妈的怂蛋。” “果然是上海滩的娘娘腔,一点都不爷们儿。” “十万块虽然也不少,但是也没这么个斗法吧,不对等啊。” “就是就是,既然赌别人一只手,是不是也得下注自己一只手啊?” “我看这荣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奸贼的很。” 福老九听完荣家成的话心里也是好一阵鄙视,不过天福城的规矩倒是没说赌注必须一样,知道双方达成统一,赌注是什么并不是很重要。 秦海撇了撇嘴,双手伸在胸前做搓手状:“我还以为上海滩的老荣记有多大气呢,原来还是这种小家子气,一点也不痛快,十万块就赌我一只手,你还真瞧不起我这只手的金贵。” 看似秦海在搓手,实际上是在展示给所有人看,原本空无一物的手掌搓着搓着居然燃了起来,惊得在场众人一阵惊呼。 接着秦海双手握拳,火苗消失,掌心忽然出现了两朵红白荷花。 秦海轻轻用手揉捏,花瓣飘落,随即出现了两朵嫩绿色的莲蓬。 秦海面色淡然,嘴角含笑,撕开一朵莲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五六根大黄鱼从莲蓬中掉落而下。 丢掉撕开的莲蓬,如法炮制第二个莲蓬,同样有无根大黄鱼掉落在地。 不管是不是真的,哪怕这只是一个戏法,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惊的一愣一愣的,每个人都张大嘴瞪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海的手。 “我的天,这大冬天的,哪来的莲蓬,这莲子好新鲜,这么甜美的莲子也只有八九月份在江南吃得着,这戏法,不不不,这是神技啊。” “真的假的,分我一个尝尝。” “我也要。” “九当家的您尝尝,真的是新鲜莲子唉。”苏丹小说网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拾取了那两朵被撕开的莲蓬,本打算看看真假,结果从里面掏出了十几颗青皮莲子。 那人剥开水嫩的莲子青衣,露出嫩白的莲子仁,尝试着咬了一小口,一股清甜瞬间在口腔中散开,真实的口感根本做不了假,这才正月,不管南北都不可能有新鲜莲子吃,一时间现场众人看秦海的眼神都变了许多。 福老九也尝了一颗莲子,的确是刚摘下来的那种新鲜莲蓬,有些匪夷所思,虽然想不通其中奥秘,却也知道秦海肯定是江湖高手,当下态度也好了不少。 “不管这位兄弟手上的功夫是戏法还是别的手段,单凭这一手,我福老九就觉得不止十万块,既然是决斗,最起码的赌注对等这个条件还是要满足吧。” 第073章 对等的赌注 秦海表演结束,拍拍手随即双手自然垂直于腹部,一副小手段的模样,也不看对面的荣家三兄妹,看上去多少有些嚣张。 刚刚的手段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的,荣家萤和荣家文跟见了鬼似的,完全看不出秦海的破绽。 虽说上海滩是国际大都市,洋玩意儿多,这不代表上海滩就没有变戏法的。 作为标准的纨绔子弟,荣家文可是歌厅戏院茶楼雨露均沾的主,哪里热闹往哪里凑,还真见过不少世面。苏丹小说网 但是秦海刚刚那一手凭空变物,还变的是当下根本没有的东西,这其中的奥妙,他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荣家成常年行走江湖,这些把戏见过不知凡几,以往跟着老爷子的时候也听过不少奇人异事,其中就有一些失传的江湖绝技。 秦海的本事,荣家成心里是很认可的,他知道秦海玩的是把戏,旁观的人也都知道,就是没人看出破绽,这就是最绝的地方,非大师不可为。 这回看样子是遇见了江湖老手,荣家成的心思缜密,按照老爷子的叮嘱,这种江湖奇人能不惹便不惹,荣家成已经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了。 可惜刚刚自己的话说的太满,把自己和老荣记活活架在火上,想抽身怕是不行了,这要是一认输,老荣记几百年来积累的口碑可就成了行业里的大笑话,到时候回去在老爷子那里可交代不了。 “既然九当家的都开口了,我老荣记也不占人便宜,二十万,我拿二十万赌他一只手!” “咦...我还以为啥呢,软怂怂的。” “传言还真不假,上海滩的这些世家子弟还真是一窝油头粉面的怂货。” “啐~嫌弃。” “哎,荣大公子,人家刚刚那一手绝技,走到哪赚不到十万块?忒小气了吧。” “合着关外的脾气,你赌人家一只手,起码也得拿出一只手这才对等。” “我看啊,容大公子是怕了,都散了吧,没意思。” 人群里吐槽的人不少,荣家成倒是有一定的心境,而且他也不傻,不可能和秦海对赌自己的手。 如果到时候真输了,也就是钱的事,他老荣记可不缺钱,但要赌自己一只手,他可不愿意。 荣家成精明,荣家文却没有这种心境,见大哥不说话,这小子实在听不下去旁人的嘲讽,咬牙切齿的大喝道:“谁说我老荣记没种了?我荣家文,拿自己一双手,赌他一双手,要玩就玩刺激点的,老荣记几百年就是没怂过!” “好!” “有种!” “荣二公子有胆气!” “这才是老字号该有的魄力嘛。” “...” 听见旁人吹捧,荣家文豪气万丈,看向大哥:“大哥,我这双手以后能不能搓麻将摸女人,可就看你的了,我可是豁出去了。” 躲在身后的荣家萤紧紧抱着二哥的手臂有点害怕道:“二哥,你真要拿自己的手和那人对赌啊?万一...” “万一什么,大哥在上海滩可是无敌手,我相信大哥!” “我也相信大哥,要不咱们换个赌注吧,也不赌那人的手,换成钱不好吗?” “三妹你不懂,这关系到咱们荣家的颜面,半步都不能退。” 荣家萤哦了一声,看向不远处坦然自若的秦海,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以为最多教训一下对方出口气就好了,居然会上升到家族荣誉这种高度。 她很担心,心里也很慌乱,总觉得那人很奇怪,自家大哥的确厉害,她也希望大哥能赢,可总是抑制不住一种会输的情绪在内心弥漫。 二弟荣家文开了海口,大哥荣家成想阻止也来不及,回头瞪了一眼二弟,心里莫名其妙的放松了一些。 “九当家的,如此可够格了?”荣家成看向福老九说道。 福老九点点望向秦海:“荣家二公子加了赌注,你可有胆量接下?” 秦海一手负后,很是潇洒道:“全凭九当家的做主。” 秦海潇洒的回应赢得现场一阵赞赏,纷纷夸赞秦海够爷们儿。 “既然赌注达成,双方在无异议,又都选择了文斗,在此之前规矩我还是要说一遍的。” 福老九清了清嗓音,声音嘹亮道:“文斗,以一炷大香计时,对赌双方于大香燃尽之前各凭手段,在天福城散集内各自挑选十样盲药,以最终开出来的药草总价值进行对比,价高者胜!” “对赌双方可听清楚规矩了?”福老九分别看向荣家成和秦海说道。 秦海抱拳:“了解。” 荣家成点点头:“明白。” “文斗双方既然都已知晓规矩,我福老九在这里还得多一句嘴,文斗期间谁要是耍小手段,除非你做的天衣无缝,要是被我福老九抓到,一旦坐实,可别怪我天福城不讲情面。” 福老九面露凶气,分别从秦海和荣家成身上扫过,见两人没有异议,手一挥,大喝道:“来人呐,开坛摆鼎,燃香!” 距离白牙摊位不远的一块空地,福老九的手下搬来供香案台,摆上贡品,香鼎。 福老九亲自请了一炷拇指粗的大香,点燃之后插入香鼎,随即拔出两把匕首分别插在香鼎左右的案台上。 环顾一周,声如海啸:“文斗!起!” 咣的一声,旁边的哈喽猛击手里的铜锣,算是正式开始计时了。 秦海瞅了一眼香鼎里插着的大香,这种常见的计时大香基本上在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一个小时内他和荣家成得找到十个价值足够的盲药。 对于一般人来讲,难度极大,别说一个小时了,就是一整天,也不见得能找准十个看涨的盲药。 不过荣家成此时显得很自信,胸有成竹的看了一眼秦海,随即大步走向散集。 因为开了散集文斗,整个散集暂时停止了生意,所有人都不能靠近,有天福城的巡逻队围成一圈挡住人群,防止有人搞小动作。 今天是天福城春集开市的第一天,这还没有半天光景,就传出散集文斗的消息,其中一方还是上海滩老荣记的大公子,消息传播的极快,一时间忙碌的不可开交的个大药号门可罗雀,几乎所有人都跑来散集周边看热闹。 数千人把散集围城了一个空旷的椭圆,周围的人群密密麻麻堵的水泄不通,后来的人纷纷打听情况,现场一片嘈杂,议论之声此起彼伏喧闹不止。 第074章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此时的荣家成率先动了起来,他很有自信,一个小时虽然不长,却也足够他找齐十个盲药。 秦海站在原地并没马上行动,之前几乎逛了大半散集,每个摊位有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安慰好二柜和佟三娘不用担心,这才从福老九手下取来一个竹筐挎在左手臂上,杵着手杖慢悠悠的逛了起来。苏丹小说网 散集比起整个天福城占地不足五分之一,却也拥有近五百个大小摊位。 秦海走的并不快,主要在逛剩下没逛完的百多个摊位。 按照规矩,摊主是不能待在摊位上的,此时白牙等人基本上都站在人群的第一排。 对于这些摊主而言,文斗是一种不错的营销方式,只要在文斗过程中出了狠货,这个摊主的生意就不会差,而且还会被一些商号邀请为专供,这就意味着以后赶山所得被包圆,根本不愁销路,能够很快的换成现钱。 基本上大多数摊主都希望文斗的两个人能在自己的摊位上找到好东西,以此给他们做个活广告。 不过这些摊主里面也有一些奇怪的人,例如白牙这种,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世代延续从无更改。 荣家成虽然不到三十岁,在这个行当里也算出类拔萃,特别是在南边,声名在外,被人吹捧成天才。 要知道培养一名合格的中医,没个七八年上十年的积累,估计连药草都认不全,更别说给人看诊开药。 古时候药房里的学徒都是从十几岁做起,一直到三十岁上下才敢出师,想要自立门户没个二十年的功夫基本上不可能。 中医博大精深,就算是绝顶天才,也不敢自称全部掌握,自古以来的那些圣贤各个都是上天眷顾的不世奇才。 何况到了如今这个时代,中医日渐势微,被新进的西医冲击,逐渐有取而代之的趋势。 倒不是说西医不好,中西医各有优势,也各有弊端,病症一事复杂多样,不能以某一种医学去盖棺定论,还得是看病下药,没有最好的医术,只有最适合的医术。 荣家成自身努力,又有老荣记的底蕴,看好他的人自然不少,特别是从南边来的药商基本上都站在他那一边。 此时的荣家成已经挑选了三个盲药,判断之准,让旁观的许多内行人直呼了不起。 猜盲药,正如之前秦海给二柜和佟三娘科普的内容一样,也讲究一个望和闻。 外行人看的是热闹,内行人看的才是门道,如何去判断一个盲药有没有看涨的趋势,其中的讲究极多。 例如土壤的辨别,干湿度的辨别,根须的辨别,开了小窗的如何通过看到的性状去辨别,还有气味、外观、纹理等等。 没有丰富的药材知识积累基本上不用碰这一行,光是那些造假的奸商就能把人给忽悠的裤裆都不剩。 荣家成每选择一个盲药,附近的人群就会爆发出一阵赞叹,虽然站的远,那些老手大概看一眼就知道有没有货,只是能看涨多少还需要仔细观察。 起码的,荣家成没有打眼,只要上手的盲药就没有落空的时候。 反观秦海这边,一直都在杵着手杖闲逛,左手臂挎着的竹筐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入手的想法。 福老九身前案台上的大香已经燃烧了一半,秦海依旧闲庭信步,荣家成那边收获满满已经装了六个盲药。 佟三娘心里焦急的不行,一双纤纤玉手拽着的衣角,恨不得将棉袄给撕破。 “二柜,东家眼盲,看不见东西,他怎么能挑的准?东家也不给那福老九说,吃了这么大的亏,能行么?” 二柜心里也是直打鼓,秦海有手段他是知道的,但是看得见和看不见那可是两码事,只是秦海没有主动表明眼盲,他也不好把这事儿给捅出去。 只好无奈的回答道:“海哥儿不是说了吗,不一定得看,闻也能闻出来,虽然吃亏,他不愿意公开,咱们也没必要闹出去,我还是相信海哥儿的,瞧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应该差不了。” 关心则乱,佟三娘自从被秦海征服之后,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她能感受到秦海的不凡,却又说不清道不明,总有一种想要呵护保护秦海的复杂心理。 虽然她知道秦海不需要,可作为一个女人,这种天性是真的没办法控制。 “哎,我也是替东家着急,那可是赌的一双手啊...” “呵呵,这才叫爷们儿,你就放好心,海哥儿绝对会赢。” 佟三娘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揪着心看向秦海的方向,恨不得一下眼都不要眨。 旁边的二柜用余光看了一眼佟三娘,心里也替秦海高兴,关外的女人一旦征服了,那是真的让人满意,会全心全意投入到自家爷们儿身上,根本就没有关内那些娘们儿水性杨花的小心思。 眼看大香燃烧了一大半,荣家成那边框子里已经装了九个盲药,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看样子很快就能找齐。 秦海的竹筐依旧空空,不免有些让人着急,一旁的看客也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嘲讽,支持荣家成的人越来越多。 裹着兽皮袄带着兽皮帽的白牙一直盯着秦海没有已开过视线,秦海的每一个动作他都看的仔细。 秦海路过一个地方,是匀速行走,还是有意思停顿,有没有扭头,有没有用力嗅,这些细节白牙都看的一清二楚。 自打秦海一出手就开了个百年灵参,白牙就对秦海有些怀疑,一开始就觉得秦海不正常。 摊位上那么多盲药,为什么他会那么果断的去拿一个最不起眼的盲药。 说实话,秦海后来拿走的那个盲药,就连在赶了一辈子山的他都没看出来任何端倪。 当时在山上碰见的时候只是觉得露在地面上的枝叶新奇,似乎从未见过,心里并不确定那枝干下深埋土壤里的根须是否有用的药材。 他只能保证这个土疙瘩里面的东西在长白山没见过,其余的都是两眼一抹黑,对其一无所知。 如果秦海是内行高手,按道理不会猜不出这个土疙瘩里没有好货,但他为什么又会那么果断的入手,简直跟新手的行为没有任何区别。 一直到现在,白牙对秦海都有些看不透,感觉他的身上披着一层神秘的黑纱,看不清,也抓不到一丝漏洞。 第075章 我可没求你下注 时间过的很快,秦海已经回到福老九所在的香案旁边,荣家成还在犹豫最后一个盲药该选哪一个。 直到结束的锣声响起前几秒,荣家成才信心满满的回到香案附近。 咣的一声锣响,比拼眼力的阶段结束,秦海和荣家成一左一右站在香案的旁边。 居中站着的福老九左右侧脸各自看了两人一眼,拍了拍手掌,人群外忽然走进来九位白须老者。 “想必不用介绍,大家也知道这九位前辈是谁,我就不再多做赘述了,现在正式对赌,所出药草,由九位天福城议价堂供奉共同评判,第一轮开始!” 福老九一声大喝,铜锣再次响起,人群立马骚乱起来。 秦海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似乎是有人开了赌局,这个时候正在下注。 “文斗开启,第一轮,荣家大少一赔一,神秘青年一赔三,胜负局,荣家大少一赔五,神秘青年一赔十,下注了下注了。” 不远处的荣家文拽住小哈喽,直接下注了三十根金条,故意很大声道:“买我家大哥胜负局,三十根大黄鱼!” 荣家萤自然是希望大哥赢,也从精致的皮包中拿出十根大黄鱼:“我也买我家大哥的!” 有了这两兄妹带头,本就看好荣家成的南方商客纷纷下注,这么好看的戏,没有一点彩头怎么能行。 “胜负呀荣家大少局一根大黄鱼!” “胜负局押荣家大少,三根大黄鱼,第一局押荣家大少,一根小黄鱼!” “第一局,押荣家大少,五根小黄鱼!” “第一局,五十大洋,荣家大少胜!” 见对方气势营造的汹涌,佟三娘气不过,拉住下注的小厮,丢出全部身家:“十根小黄鱼,赌我东家赢,胜负局!” 二柜也不甘人后,只后悔身上带的少了,一股脑的把所有钱丢了上去:“胜负局,海哥儿胜!” 佟三娘和二柜加起来也才两根大黄鱼的钱,比起对方财大气粗的确弱了几分气势,两人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北方商客感情上还是愿意偏向秦海,而且之前秦海露的那手凭空变物的确也让不少人震惊。 押秦海赢的人有,但是不多,而且都不是什么大钱,基本上都是十块钱二十块钱,权当是友情支持了。 对面下注的声音一波高过一波,秦海这边却有些不太给力,佟三娘和二柜以为就这样了,结果一道声音从人群外响起,直接震的现场鸦雀无声。 “胜负局,神秘人胜,下注百根大黄鱼!” 人群很自然的拉开,所有人循声望去,来人一身富贵貂皮大衣,带着墨镜,叼着雪茄,左右两位妖娆女子陪伴,身后跟着四个彪形大汉。 单看这阵势就知道来头不小,而且态度嚣张跋扈,脸都是四十五度角看着天,仿佛根本不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 “看什么看,一群抠唆样,关外老爷们儿的面子都被你们丢尽了,我还就瞧不起上海滩的娘娘腔,小兄弟,你要是斗赢了,赢的钱老哥分文不要全送你,可要给咱们北方爷们儿长脸呐!” 轰的一声,现场彻底炸了,世家子弟纨绔见过不少,这种一开口就百根大黄鱼的人还真不多,没有点底蕴,谁敢夸这么大的海口。 “二公子豪气,就冲二公子能出面,咱关外人就不能让人瞧不上眼,胜负局,神秘人胜,五根大黄鱼!” “十根大黄鱼,跟上,怎么也得给二公子这个面子!” “太他妈给咱老爷们儿长脸了,我也跟,三根大黄鱼!” 纨绔一出场,仿佛一颗流星砸入湖中,掀起惊天巨浪,跟赌的人不甚其数,直接盖过了南方商人。 同为纨绔的荣成文皱着眉打量着对面的来人,见他那行头中不中、洋不洋、匪不匪的,简直就是个四不像。 年轻人的好斗之心一下子被激起,从旁边管家手上夺过一个小皮箱,直接导出来五十根标金金条。 “老荣记,赌我大哥胜负局赢,五十根标金!” 哗~现场又是一阵哗然。 “那可是五百两黄金啊,荣家还真的是财大气粗!” “哎,这回怕是亏大了,同样都是二公子,这两人可不是在一个层面上。” “啥意思,朋友细说。” “别看那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可是咱们东北王,张大帅的二公子。” “我的天,这混世魔王跑天福城来干嘛?也开药房?” “这你就不懂了,奉系养那么多兵,年年打仗,西药那么贵还买不着,每年都会派人来天福城大批量采购原材料,奉天药厂用的可都是咱们这的北药。” “完了完了,刚刚下的注能退不?我感觉要亏!” “亏不亏的说不好,朋友倒是也不用担心,二公子喜欢玩儿,但是绝对不会蛮横不讲理,加上这是在天福城,就是大帅来了,也不会轻易坏了这儿的规矩。” “那就好,那就好,现在就看荣家大少和那人手上的真功夫了,我还是看好荣老大。” “...” 听见有人出的赌资比自己高,张学辰夸张的猛嘬一口雪茄,朝荣家文吐出一大口浓烟。 “破落户,跟爷们儿比有钱?来人呐,一百根金条给二爷我压压惊!” 张学辰此言一出,赢得了满场的喝彩。 荣家文还想继续斗,则被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吴叔给拉住,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荣家文才撇了撇嘴。 嘀咕了道:“不就是奉系么,有什么好嘚瑟的,要是我嘉哥在这里,非干死他不可。” 嘴巴上虽然这么说,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毕竟关外是奉系的地盘,他瞧不上,也得捏着鼻子认倒霉。 有人大力支持自己,秦海微微侧身,朝流里流气的张学辰所在的方向拱拱手:“多谢。” “两个字就完了?哎,爷们儿,我可是给你砸了一百根金条,一千两黄金哪,就值两个字?就是奉天最好的戏子,那也得陪玩三天三夜吧,你这是嫌弃我出少了?” 这话秦海感觉有些不对劲,微微皱眉有些嫌弃:“我可没求二公子下注!” 第076章 斗药 秦海的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只要不是隔的很远基本上都能听见一些。 “嘿,小子,你这就有点不识抬举了吧。” “二公子支持你,你反倒不乐意了?” “合着咱们给你压阵是自作多情了是吧?” 张学辰左手边的一个妖娆女子觉得秦海很不识趣,嘟着嘴谄媚道:“二公子,这人好不识趣,连您的面子都不给,说话还这么难听,要不咱们转头支持荣家...” 女子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张学辰反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臭娘们,懂不懂什么叫真性情,懂不懂什么叫爷们儿,懂不懂什么叫大义,让老子给那娘们兮兮的家伙助威,恶不恶心,恶不恶心,呸!” 倒在地上的女子捂着嘴角,慌乱的不行,本想讨个欢心,谁知道被赏了一个大嘴巴子,往后怕是想赚二公子的钱就难了。 迅速爬起身,极为恭敬的站在张学辰的身后,大气不敢喘:“公子息怒,是我不懂,是我浅薄,对不起,我不该胡说的...” 张学辰冷哼一声,看都不看身后女子一眼,朝秦海竖了个大拇指:“是个爷们儿,兄弟就喜欢你这种有傲骨的人,别的不多说,并肩子怎么称呼?” 并肩子,兄弟的意思,北方混黑的大多会用这个词,张家本身就是土匪出身,张学辰与大哥张学良不同。 虽然是亲兄弟,性格却是迥异,张学良一直都是所有人都称赞的少帅,张学辰则是所有人背地里都会嫌弃的二世祖。 张学辰很喜欢混江湖,对军政之事根本就不感兴趣,从小就喜欢听老爷子说以前当绺子时的故事。 在大帅的心里面,其实更疼爱这个二儿子,张学辰喜欢混黑道,大帅也不阻挠,反而很支持,不管他怎么胡闹,老爷子都会乐呵呵的替他擦屁股,事了还得得意的夸赞一声:“小兔崽子真像我,够种。” 正是因为老爷子的放任,张学辰才有一种嚣张跋扈,中不中、洋不洋、土不土的气质。 在别人眼里,或许觉得这家伙是个废物二世祖。 秦海却觉得这个二公子有点意思,脑回路似乎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不论是气质还是说话,都有一种很老六的感觉。 “京师秦海!” 秦海的自我介绍简洁明了气势磅礴,在旁人看来秦海有点不识好歹,在张学辰眼里却觉得很有格调。 简简单单四个字,说的铿锵有力,加上秦海那一副打扮和宠辱不惊的气质,在张学辰心里立刻套上了大师风范四个大字的评语。 不管这个二世祖怎么看自己,秦海也不愿意过多的搭理,回过身朝福老九抱抱拳:“不好意思九当家的,咱们现在正式开始吧。” 二公子的面子,天福城必须得给,福老九自然不会打断张学辰的玩闹,倒是秦海刚刚的一副做派很加分,还主动把打断的线头交还给他,这说明秦海是个讲规矩的人。 “二公子既然来了,我福老九代表天福城请二公子做个见证,此二人的斗药现在开始!” 福老九这么会做人,张学辰也不推诿,直接走到香案旁边,坐在一把小哈喽搬来的太师椅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秦海和荣家成斗药。 等张学辰坐定,并且朝福老九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站在香案不远处的小哈喽才“咣”的一声再次敲响铜锣。 “斗药第一局,开!”围在旁边作为裁判的一名老供奉扯着嗓子喊道。 供奉话音一落,秦海和荣家成各自拿出一个盲药摔在地上。 砰砰两声闷响,两坨蜜瓜大小的土疙瘩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这...百年何首乌?天麻?” “老天爷,这人都是什么运气?” “这也太夸张了吧,一出手就是百年的宝贝,啧啧。” “那天麻是什么玩意儿?来搞笑的吗?” 距离近的人已经看见地上从泥疙瘩中滚出来的药草,眼尖的行家一眼就能看出大概的年份。 秦海开出的是天麻,荣家成开出的是百年何首乌,在看见秦海的天麻之后荣家成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翘了一点。 天麻因为是群生根茎类药材,野生天麻的生命周期也不超过五年,比起何首乌何止是差了一点距离,这一局,他荣家成肯定赢了。 秦海只是瞥了一眼对方的何首乌就没再多看一眼,扶了一下墨镜,杵着手杖歪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给荣家成的感觉有些不屑。 两个天福城的哈喽分别拾起两株药草,用专门的清水盆将其身上的泥土洗净,再用软棉布将表面的水分吸干,最后放在香案上等九名供奉上前评估。 对于何首乌这种比较常见,但年份很足的药草,不需要多看,供奉们很快就能达成统一的结果。 但秦海开出的那颗天麻就有些麻烦,供奉们商量了好一会儿才结束。 之前唱号的供奉左手捧着秦海的天麻,右手捧着荣家成的何首乌,极为严肃认真道:“何首乌又名多花蓼、紫乌藤、夜交藤等,其块根入药,可安神、养血、活络,解毒(截疟)、消痈。” “天福城议价堂现有价格,十年者一块钱一两,二十年者五块钱一两...百年者百元一两,此药重三两五钱,故,作价三百二十块,又因年份过百者较为稀有,当提价三成,实际价格应为四百一十六块大洋!” 老供奉话音刚落,人群里就响起了不少赞同之声,不管是站在荣家那边的南方商人,还是站在秦海这边的北方商人,对此都没有异议。 见没人反驳,老供奉将何首乌放在香案上,将左手的天麻微微抬高一些,好让旁观的人能看的更清晰一些。 “天麻又名鬼督邮、明天麻、定风草、白龙皮等,根茎入药用以治疗头晕目眩、肢体麻木、小儿惊风、头痛失眠等症。” “天福城标价,野生天麻一年者两角钱一两...五年者五元一两,此药重一两八钱,故,作价九块。” 九十块钱的价格一出,现场直接爆了,形势直接朝荣家成一边倒。 “才九块?这不是输了?” “差距也太大了吧?” “我就说嘛,天麻这种可以人工培育的药材不值钱的。” “赢了赢了,第一局我可是押了二十块,哈哈哈,一赔五,赚了一百块,爽!” 荣家文此时笑的已经不成人样,前俯后仰,拍着大腿,都笑出了眼泪。 “哈哈哈哈,九块?你这是要笑死我啊,喂,京师来的秦海,你是来搞笑的吗?哈哈哈。” 所有人都以为秦海这局必输无疑的时候,手里拿着天麻的老供奉故意咳嗽了几声让周围安静。 随即才清了清嗓子,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但此天麻为祖生,非寻常品种,属于极为稀少的初生代药母,极为珍贵。” 老供奉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福老九,见福老九点头,他才环顾四周,最后把视线落在秦海的身上,中气十足的说道。 “天福城愿出一千块大洋,购得此药!” 第077章 我不服 天福城议价堂的供奉给出的最终结果让现场所有人震惊不已。 不少看热闹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明明只是一个野生天麻,怎么就值千块大洋了?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荣家成铁青着脸,他开出了百年何首乌,那可是难得的名贵中药,怎么就抵不过一颗天麻了? “我不服,大家都知道,天麻最多三年生,超过三年就会自然死亡,只有少数会达到四年或者五年,那也是因为自然条件导致的变异,天麻这种药,虽然也算的上名贵,却也普通至极,怎么会价值这么高?” 荣家成本就出身医药世家,自然是了解天麻这种常见药草特性的,他所说也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 秦海双手搭在手杖上慢慢摩挲,根本没搭理荣家成的反驳,于他而言,连天麻祖生母药都不知道,还真的不是个合格的中医。 主持斗药的老供奉在天福城那可是真正的权威,被一个世家子弟反驳,自然有些不爽,冷眼瞥了瞥荣家成,顾及到围观的人实在太多,如果不能让人服气,未免会抹了天福城几千年来的声誉。 “天麻,群生,众所周知,野生天麻有初代、次代、三代之分,人工培育也有二代、三代、四代、最多五代之分。” “因其群生特性,产量较高,且属于常用药,平均价格并不高。” “但,这颗天麻极为特殊,为天麻初生母药,懂行的人应该都知道,任何药都得追溯其源,天麻更甚,极为讲究初生及后代繁衍品种之间的区别。”苏丹小说网 “初生母药是什么概念?简单点说,这颗天麻虽然只是五年生,但它的实际年龄已经超过百年,而且接近两百年。” “有人就会问了,不是说最多五年生么,怎么会超过百年之久?” “老夫大哥比喻大家就懂了,前些年天池开过一朵并蒂莲,这件事许多人都应该知道吧,天池怎么会有荷花?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但事实是真的出现了,那请问那朵并蒂莲是从何而来?” 老供奉的问题一出,围观的看客们纷纷议论起来,秦海则是笑了笑依旧保持不语,那棵天池并蒂莲他不仅见过,而且还把玩过,甚至其莲藕里的九颗种子都在他手上的空间戒指里。 想当初为了夺取这个莲蓬,陈仙芝带着他可是在天池住了整整一个月,杀了不知道多少人。 这个时候人群里纷纷议论起当初的那场江湖争夺战,不少人唏嘘不已。 “那朵并蒂莲可不简单,传言是西王母瑶池里的种子,被仙鹤吃了,后来经过长白山休息时上了个大号留下来的。” “传言归传言,我倒是不信什么西王母瑶池,不过那并蒂莲肯定是古人带过来的种子,或者是飞禽带过来的。” “这种事虽然不常有,其实也还是发生过不少次,其实没有传的那么玄乎,古人遗落的种子最可信。” “我明白了,这天麻就跟那并蒂莲一样,是几千年几百年前的种子,机缘巧合之下重新发芽生长,最后得出来的果实?” “老供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真正的母药根本就没有,这里说的母药大概就是年代久远的种子重新生长出来的古老品种。” 老供奉看向不服气的荣家成道:“此天麻乃百多年前深埋地下的原始药种,其药性是现在市面上后代天麻无可比拟的,其价值并不在药效更好,而在于拥有这颗母药,就可以培育出极为优质的初生代品种,比现有的天麻品种要早百多年,一旦培育成功,其价值之高远远不止一千块大洋,可还有不服?” 荣家成听完解释,捏着拳头哼了一声,这种特例他不是没听过,只是没想到秦海运气会这么好。 “这局我认输,我倒要看看,第二局你是不是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荣家成瞥了秦海一眼,直接从竹筐里选了一个盲药:“九当家的,老供奉,开第二局吧。” 老供奉放下手里的天麻母药,看了一眼旁边的福老九,随即唱道:“斗药,第一局,京师秦海胜!第二局,开!” 旁边不远处的小哈喽又是“咣”的一声敲响铜锣,秦海随手拿出一个盲药,直接摔在地上。 荣家成不甘示弱,也将选好的盲药砸在地上,砰砰两声响起,两堆土疙瘩里隐约可见两种不同的药材。 秦海这边开出的是一根拇指粗的根状物,圆润饱满。 荣家成那边开出的是类似人参一样的须状根茎。 眼尖的人已经猜出了大概,不少人絮絮叨叨开始各抒己见。 “荣家大少这边好像是桔梗?秦海那边有点像山药。” “你瞎啊,肉苁蓉都认不住来?秦海开的就是内蒙的肉苁蓉。” “嗨,什么桔梗啊,你看须状根,不是龙胆是什么。” “原来是这两味药啊,倒也是常见,不过我觉得肉苁蓉要厉害一点。” “龙胆也不差,这回估计是个平局。” 人群议论纷纷,荣家成在看见秦海的肉苁蓉之后心里放松了不少,他选的这个可不是一般的龙胆。 通常市面上流通的是华丽龙胆草、流苏龙胆草、玉簪龙胆草这三个品种,一来观赏性极好,二来根须也有药用价值。 荣家成信心十足,是因为他挑选出来的这棵龙胆草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品种,属于很罕见的一种,不仅开花好看观赏性高,药用价值同样很高。 等两味药草洗净擦干,议价堂的供奉们凑在一起研究了一会儿,出了结果之后便纷纷散开站在一旁。 老供奉依旧左右手各自展示一味药草,看了看秦海二人,才开始公布结果。 “如大家所见,在老夫右手上的是龙胆草,此草不仅可以用于观赏,也能用药,可清肝胆,祛火清热,属于很常见的一味中草药。” “但是荣家大少选出来的这棵龙胆草很特别,并不是常见的龙胆草品种,而是极为罕见的银边白花龙胆,了解这味药的人应该清楚,银白白花这个品种有多特殊,这里老夫就不再赘述。” “天福城价格,紫花龙胆草两角一两,黄花龙胆两角五分一两,白花龙胆五角一两。” “此药重一两二钱,又因品种稀缺可做种药,故,作价三百块。” 此价一出,荣家成点点头,算是很认可这个价格,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他的银边白花龙胆草不可能会输给肉苁蓉。 就算是再好的肉苁蓉品种,也不可能卖到这么高的价格,这几乎是整个医药行公认的行情。 第078章 真没见识 输了第一局,荣家文心里那个急啊,赌的可是他的一双手。 到了第二局,实在又是稳不住神,问到旁边的吴叔:“叔,大哥这回应该能赢吧?” 作为内行,吴兴全很有把握的给二少爷解释道:“这局大少爷肯定赢,肉苁蓉和那天麻一样群生,地上看起来只有一根茎秆,地里面多则十几根,少则七八根,产量较大,而且又是壮阳滋补最常见的几种药之一,卖不出高价的。” 有了吴兴全的确认,荣家文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开局不利,那是秦海走了狗屎运,这回不可能还那么好运了吧。 介绍完荣家成开出来的稀有龙胆草,老供奉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始介绍左手上拿着的肉苁蓉。 “肉苁蓉,各位应该再了解不过了,在西北地区、内蒙等沙漠戈壁中才有的一味药,古时候西域各国、游牧民族都拿这种寄生在梭梭根部的壮阳药当做贡品。” “几乎每个药房在开具壮阳药方的时候都会用上这一味药,属实常见,因此价格只能算是中等偏上,算不得很贵。” “但是,秦海开出来的这棵肉苁蓉很奇怪,与常见的肉苁蓉有很细微的差别,要不是咱们议价堂有专门研究滋阴补阳这个方面药草的供奉,还真没的发现不了其中的特别之处。” 此话一出,荣家成、荣家文心里同时一惊,周围的观众也是一愣,肉苁蓉也有讲究? “不是,老供奉,肉苁蓉大家都知道,这药不讲年份也只有一个品质,还能有什么特别啊?” “别不是又出个母药吧,老供奉您可得把好关啊。” “新鲜,我倒是想听听这玩意儿还有个什么讲究。” 老供奉微笑着凭空压了压手,言语柔和的解释道:“这颗肉苁蓉之所以特别,在于它并非沙生和盐生,虽说没有品种之分,但由于生长的环境不一样,其品质也有不小差异。” “从这颗肉苁蓉的根部我们发现了一个极为罕见的现象,它并非常规寄生在红柳和梭梭根部的苁蓉,而是寄生在佛肚龙血树的根部长大的苁蓉。” “佛肚龙血树或许有很多人不了解,但是麒麟竭这味药大家应该都见过,具备散瘀定痛、止血、生肌敛疮等功效,跌打损伤的药方里一般都有这味药。” “这个时候就有人问了,佛肚龙血树可不是沙漠植物,怎么可能寄生肉苁蓉呢?” 老供奉自问自答道:“其根本原因,这颗苁蓉并不是沙漠里的沙生苁蓉和盐生苁蓉,而是极少见的龙血草苁蓉。” “此药重三两八钱,天福城作价一百二十块一两,共计四百五十六块大洋!” “斗药第二局,京师秦海胜!” 哗~现场再次哗然,不少人压根就没听过什么龙血苁蓉,当下质疑声不少。 荣家成自然不服,铁青着脸抱拳道:“老供奉,在下老荣记在江浙一带也算有些地位,上下数代人从医,也算的上老字号了,肉苁蓉说到底就一个种类,怎么多出个龙血苁蓉,我不服!” 老供奉有些嫌弃的瞥了一眼荣家成:“无知小儿,你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 人群里突然有个北方口音喊道:“那个姓荣的,爷们儿斗胆问一句,你祖上行的什么医?” 荣家成循声望去自豪道:“老荣记两百年十代中医,自打祖辈从脚医开始,一直行走江南各地,后发展成药房坐堂看诊,如今也有百年之久,怎么?有什么问题?” 人群那人玩味的呵呵一笑:“原来是个脚医,难怪没见过世面,呵呵。” “口出狂言,老荣记世代行医,怎么会没见过世面,如今上海滩达官贵人,谁不知道我们老荣记?” 人群中很鄙视的传出声音:“不管你荣记在上海滩有不有名,说到底也就是个民间脚医的传承,能有什么底蕴?切~” 人群中又传出另一个声音:“不要为难后辈了,龙血苁蓉那是民间能见得到的?一年才多少产量,不都去了太医院的御用药方了嘛,他不知道情有可原。” 被小看的荣家成气的快要吐血,连输两局也就罢了,还被人瞧不起,听见人群里那些嘲讽,恼羞成怒了的看向秦海。 “你运气好,连赢两局,我不信第三局你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老供奉,开药!” 秦海觉得有些无聊,好像继续再慢慢斗下去意义不大,反倒是有些浪费时间。 便朝荣家成淡淡说道:“免得一次次丢人,要不然把后面的都开了吧,早点结束,我也好带着你二弟的一双手回去找人做个摆件,再墨迹下去,这天可要黑了。” 已经有些上头的荣家成闻言突然笑了起来:“好啊,你既然这么有信心,那就全开!我还就不信了,你能次次都胜我一筹?” “九当家的,老供奉,后面的一次性全开,应该不破坏规矩吧。” 老供奉和福老九对了一下眼,福老九点点头:“不坏规矩,只要斗药双方达成一致便可。” “斗药!决胜局,开!”有了福老九的同意,老供奉也不多言语,直接喊了开药。 荣家成跟吃了猛药似的,脱掉外套,一手一个土疙瘩,使劲的砸在地面,一连开了七个,只留下最后一个在手上,等着秦海开盲药。 秦海轻松写意不疾不徐的一个个开,每开一个,周围的看客都会发出一道极为热烈的齐喝惊叹。 看着秦海每开一个都是极为稀有的药草,荣家成也随之一步步陷入深渊。 按照现在的局势来看,荣家成想要赢,只能依靠最后一个盲药了。 拿着盲药的手已经在剧烈的颤抖,荣家成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面目狰狞的看向秦海怒斥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作弊,你肯定有猫腻。” 秦海耸了耸肩:“这么多人看着的,我怎么作弊?而且我还是个瞎子,你说一个瞎子怎么作弊?” 秦海缓缓的摘掉墨镜,睁开那双泛白的眼睛:“输了就输了,能不能别扯这些子虚乌有的幺蛾子?要不然检查一下我是不是连眼瞎也会作弊?” 噗~的一声,确认秦海真的是个瞎子,荣家成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赌注就不该有,三妹荣家萤被一个瞎子推到,不管有意无意,那都是盲人自卫的动作,肯定是三妹不知道对方是盲人,出现误会之后犯了小姐病。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和秦海斗气,被一个瞎子完胜自己,最后一个盲药开不开还有区别吗? 第079章 大涨! 秦海是瞎子的消息一传出来,所有人都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是一个瞎子能做到的?” “离谱,今天算是明白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了。” “这得是什么样的底蕴,才能培养出这等厉害之人?” “老荣记?呵呵,这脸是真丢大了。” “要不然还得是咱们北方的传承厉害,各朝各代太医院的后代子孙里总会有厉害的角色出现。” “真是奇人啊,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骇人的水平,往后怕是要成为一方巨擘。” “怎么会是他?如意医馆的那个瞎子,他也来采购药草了?” 人群里有几个人弄清了秦海的身份,纷纷退出人群,朝着天福城外快步行去。 秦海掂量着手里剩下的最后一个盲药,看向对面汗流浃背脸色极差的荣家成,打趣道:“斗药嘛,不到最后一刻,哪里会看出谁胜谁负,要不然底牌也开了?” 荣家成现在极为后悔,后悔带二弟和三妹两个祸害出远门,后悔当时不问清楚就发飙,后悔主动挑起斗药这件事。 现在好了,赌注是弟弟的一双手,加上老荣记十代人积累下来的老字号招牌。 秦海刚刚开出来的七个药,几乎每一个都很特殊,比起他找出来的名贵药草,或许本身价值不是一个档次,就因为特殊性能更胜一筹。 老供奉那边已经有了结论,只等着最后一枚盲药开启。 按照当下的情况,荣家成是必输无疑,擦了擦额头的汗,荣家成看了一眼身后只能靠随从搀扶才能站立的二弟,捧着最后一个盲药的双手止不住的在颤抖。 “妈的,老子不信你运气逆天到十猜十中的地步,我荣家成今日豁出去了,来!开药!” 荣家成一声大喝,双手将最后一颗盲药举过头顶,狠狠的砸在地面上。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地上四溅而开的泥土中,在土疙瘩碎裂,黑土飞溅的瞬间,荣家成疯了一般扑了上去。 也不管地面上脏不脏,直接上手在泥土中拨来拨去,泥土剥离的越多,他的速度越慢,手越颤抖。 当一个人型造型的人参逐渐展露出来的时候,荣家成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魔的大喊道:“大涨,哈哈哈,大涨,小子,我看你还怎么跟我斗,哈哈哈,大涨啊!” “我的乖乖,看样子是灵体老山参,那个头,不得有两百年了?” “不是吧,两百年的老山参?” “我看不止,盲药大涨,估摸着还得往上走一走。” “这要是三百年的老山参,秦海那小子之前赢的可就都比不上了。” “荣家这是要逆风翻盘了?” 荣家成兴奋的亲自将手里的老山参交给负责清洗的伙计,在一旁仔细盯着,生怕弄断哪怕一根参须。 伙计看见荣家成送来的山参求助一般的看向供奉那边:“老供奉,这宝贝我不敢动。” 老供奉看了一眼旁边的其他几位供奉,其中有一个留着山羊白胡子的供奉走上前去亲自清理。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老人,并没有因为手上的老山参年份高而手抖,反倒是极为稳当的将其清理干净,然后用棉布吸干水分。 老山参被清理的一尘不染,拿在手上连供奉都称赞不已:“如此年份,如此品相,难得,难得,荣大少你走运了。” 有了供奉的这句话,荣家成乌云密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阳光。 重重呼了一口气,走回到原地,看向身后的二弟道:“相信你大哥我,这回赢定了!” 全身发软的荣家文闻言立马来了精神:“真的吗?大哥开出的是什么年份的?” 荣家成假装偷偷的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脸上透着一丝明显的得意之色。 “哇,大哥开出了三...”身后三妹荣家萤刚要说出口,就被荣家文给捂住了嘴:“嘘,小声点,等老供奉宣布,吓死那个瘪三。” 荣家文现在开心的不行,真要是三百年的老山参,绝对能赢,这可不是吹,老山参的价值众所众知,根本不用怀疑。 之前秦海开了一根百年老山参,最低价都是一百五十根大黄鱼,这什么概念? 三百年份的老山参,其价值可不是翻三倍那么简单。 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多少商号抢着要,只要带出关外,那价值还得蹭蹭往上涨。 二公子张学辰看戏看的很爽,秦海从头到尾都是碾压的态势,而且秦海自爆是瞎子的时候,张学辰更是直呼过瘾,比戏台子上唱的戏有意思多了。 这回看见荣家大少找回了自信,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很是欠揍,起身裹了裹皮草大衣,走到秦海的身边道:“爷们儿有没有把握超过他?有的话兄弟我给你下重注!” 秦海叹了口气:“人家开出三百多年的老山参,我前面的努力白费了,比不过啊,看来我这双手怕是保不住了,让二公子亏了钱,对不住啊。” 张学辰眉头微皱,没想到秦海直接放弃了,亏不亏钱无所谓,大好的局面,一路赢下来,最后却输了,这他妈的不是膈应人吗? “别啊爷们儿,你知道你这一认输,兄弟我有种什么感觉吗?” 秦海侧脸问道:“什么感觉?” “就跟他娘的抱着美女一通快乐,到最后才发现兜里没有子弹了,你明白这种感觉吗?” 秦海苦笑着摇头:“不好意思啊,我的子弹足够充足,从来没遇见打光的情况,还真没体会过。”苏丹小说网 站了半天,秦海有些累,往回走了几步,很自然的坐在张学辰坐过的太师椅上,一点都不客气,自顾自的揉了揉腿。 “不是,爷们儿,你真比不过?这就完了?” 张学辰很不甘心,就跟打仗一路胜利,最后却打了个败仗一样,比吃了一把绿头苍蝇还要恶心。 秦海面色平静的点点头:“技不如人啊,反正我这双手一会儿就没了,二公子又押了那么多钱,我是还不起了,身上还有几十斤肉,都给二公子了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今儿个,我就不打算活着回去了,哎...” 见秦海如此做派,对面的荣家文开始嘚瑟起来了:“瞧瞧,没想到你个瘪三还有点自知之明,既然这样,那就不好意思了,你这双手,老子要了。” 荣家文作势要去香案拔匕首,荣家成也不阻拦,能剁了秦海的手,的确解气,更能给老荣记带来一笔不小的名誉加持。 然而,在荣家文拔出匕首的那一刻,张学辰不乐意了,啪的一下拔出枪指向荣家文,狠狠道:“做事儿总有个有始有终吧,别着急啊。” 荣家文重重哼了一声,重新把匕首插在香案上,挑衅道:“那就开药啊,也好让二公子输的服气不是!” 张学辰收起枪,啐了一口唾沫,从竹筐里抱起最后一颗盲药,举过头顶嘭的一声砸了出去。 “他奶奶的,给老子看涨!” 第080章 参王 在张学辰将西瓜大小的土疙瘩砸出去的时候,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张学辰这是第一次亲自开盲药,完全是因为赌气,要不然才不会去碰这种土疙瘩。 一直靠在太师椅上揉腿的秦海,在张学辰举起盲药的瞬间,嘴角忍不住的翘了翘。 在张学辰向地上砸开泥疙瘩的时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用脏兮兮的手搂着对方道:“二公子运气也太好了吧,大涨啊。” “什么?大涨?”张学辰一时间有些懵:“你怎么知道的?” 秦海拍了拍二公子的肩膀,笑着解释道:“嗨,我那不是没把握么,二公子一上手,那绝对大涨啊,不信你让老供奉去瞧瞧。” 张学辰不信,秦海之前明明一副摆烂的态度,怎么自己一上手就大涨,别不是在忽悠自己吧。 “老供奉,麻烦您亲自动动手,真的大涨吗?”张学辰朝老供奉拱拱手。 老供奉说了句“无妨”,便亲自去那堆土疙瘩里拨拉。 越是剔除泥土,老供奉越是心惊,嘴里不停的说着“大涨、大涨”连他这种见过不知道多少世面的人,声音都有些开始颤抖,手上更是有些不稳。 小心翼翼的剥离大部分泥土,基本上看清楚药草的外形时,包括老供奉,现场所有人都疯了。 “狗日的,这小子运气也太逆天了吧,这灵参,不下五百年吧。” “去她姥姥的,今天出门肯定没看黄历,五百年的灵参都开出来了,我可是输了十根大黄鱼啊。”苏丹小说网 “妈的,过瘾,太过瘾了,这戏看的,十年怕是都难得一见。” “这得值多少钱啊,五百年份的老山参,他荣记怕是也没有吧。” “这种药王都能出,看来今年的散集藏着不少宝贝啊。” “谁还记得他这盲药在哪个摊位买的?” “好像是白牙老头那儿吧。” “白牙?不行,白牙人呢?我得去找他唠唠嗑。” “...” 没一会儿,老供奉亲自清理干净手上的老山参,整个过程要多小心有多小心,要多仔细有多仔细,一个糟老头子,像是捧着妙龄少女似的,满脸潮红,爱不释手。 手里的老山参和之前荣家成开出来的三百年老山参一比,感觉三百年的就是个弟弟,又丑又干瘪。 两者之间,秦海的老山参就像是奶水充足的大胖小子,粉嫩饱满,可爱至极。 荣家成开出来的老山参就跟先天营养不良的小娃娃,皮肤皱皱巴巴麻麻赖赖,一点都不圆润饱满。 两相比较,胜负立判,老供奉双手捧着老山参让其他供奉掌眼,很快就达成了一致结果。 咣的连响三下,老供奉一手举着一颗老山参,好让在场的人都看个清楚仔细。 “决胜局,京师秦海,以五百年份的老山参参王取得最终的胜利,此参王乃无价之宝,我想在场的各位没有意见吧!” 老供奉此言一出,现场彻底沸腾了。 荣家成神色发呆,跟个傻子站在原地,嘴里不停的说着“不可能”三字。 他身后的荣家文想跑,却被福老九的手下给抓了回来,整个人脸色惨白,吓的魂都没了。 荣家萤不知所措的呆在现场,完全没了主意,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佟三娘兴奋的跟个小姑娘似的,面若桃花,眼神里全是爱慕之色。 二柜只感觉浑身舒畅,连忙点了一支烟庆祝一下。 张学辰感觉跟做梦一样,手里把玩着从老供奉手上接过来的参王,如梦似幻。 “这真的是我开出来的?这可是无价之宝的参王啊。” 听见张学辰的自言自语,秦海哈哈一笑:“要不说二公子洪福齐天,能开出药王,完全是沾了二公子的光,这样吧,这颗参王就送给大帅调养身体了,二公子给瞎子一点好处就行。” 一听这百年难遇的参王要送给他,张学辰眼角瞬间闪过一道精光,这要是拿回去给老爷子,老爷子还不多取两房姨太太? 转念一想,如此珍贵的宝贝,秦海毫不犹豫的就送给他,其中不会有诈吧。 “不行,不行,这礼物太贵重了,不知道兄弟想要什么好处?” 秦海知道张学辰心里在担心什么,直接说道:“古话说的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宝贝被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开出来,先不说能不能赚到钱,怕是不能活着走出天福城。” “送给二公子,一来想结交你这个贵人,我在京师做生意,大帅未来要是入主京师,我不是凭借二公子的关系,就可以青云直上了吗?” “二来吗,兄弟我手头紧,也想以此换点钱,过一过富家老爷的生活不是。” 张学辰一听觉得还挺有道理,这参王,普通人肯定带不出天福城,不说其他人窥伺,单就天福城的那些人就不会让秦海将这么珍贵的宝贝带走。 他就不一样,关外横着走的人,天福城胆子再大,也不敢动他一根汗毛。 秦海以此交好自己,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听说老爷子正有入主京师的打算,到时候在京师秦海还不横着走? 除此之外,秦海还能赚一大笔钱,这么好的东西,他张学辰不可能白拿不给钱,说出去老爷子的大名可就丢尽了。 “秦兄既然开诚布公,兄弟我也不扭扭捏捏,你说个数,只要我能拿的出来,绝不含糊。” 秦海伸出一只手,弹出一根手指:“这个数。” “一百万?”张学辰低声问道。 秦海一抱拳:“二公子阔气!” “怎么滴,瞧不起我二公子是不?好事成双,怎么也得两百万!” “二公子豪气!”秦海再次抱拳。 张学辰朝副官招招手,让其好好保存这根参王,直接写了一张花旗银行的支票递给秦海。 “你这个兄弟兄弟我认了,用你们京师的话怎么说来着,想起来了,一个字,讲究!” 刚收起支票,福老九走了过来,朝张学辰抱抱拳,又看向秦海:“小兄弟出身不简单吧,今日算是让我福老九开了眼,那荣家二少你打算怎么办?” 秦海朝福老九拱拱手客气道:“这回事儿就不劳烦九当家了,我自己来。” 随即秦海朝荣家成的方向喊道:“荣大公子这么沮丧干嘛,来来来,怎么聊聊你二弟那双手该怎么处置。” 第081章 这双手剁还是不剁 荣家文被二柜带人押送在香案边,两只手被固定在案台上,挣扎了片刻发现无济于事,整个人哭的稀里哗啦求饶不止。 荣家成铁青着脸想拔枪,可惜周边全是福老九和张学辰的人,那么多杆枪对准他,刚放在腰间的手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力的垂在了腿边。 秦海在佟三娘的搀扶下走到香案旁,接过三娘拔出来的匕首,在手上熟练的耍了个花。 “二少爷,你出门的时候,你爹没告诉你不要惹是生非么?你那妹妹还真是金贵,推一下就得赔三十根大黄鱼,我一个瞎子,她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甩我一个大嘴巴子,这脾气,在你们家我管不着,但遇见了我,我可不管她是不是女人,从来不惯着这种臭脾气,愿赌服输,你这双手剁还是不躲呢?” 荣家文下的双腿早就成了软骨头,跪在香案前直接尿了裤子,结结巴巴哀求道:“大哥,救我,大哥你快救救我啊,我不能没有手啊,你让我后半辈子怎么活,秦爷,秦爷,您高抬贵手,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饶了我这一次,我们荣家有钱,您开个价,我大哥一定会如数送给您的,求您了...” 秦海用那双白眼看着荣家文,手上寒光一闪,嘭的一声,匕首直接插在荣家文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缝隙。 “哎呀,好像没插到,再来再来。” 又是砰砰几下,秦海故意把匕首插在荣家文的手指缝中间,吓的荣家文直接屎尿齐流,一股恶臭直接弥漫开来,整个人直接吓昏死了过去。 秦海手里把玩着匕首,朝一旁已经跪在地上求饶的荣家成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秦爷,是我们目中无人,求您放过我二弟,我荣家愿意赔偿您五十万现大洋。” “才五十万?那也行,我就留他一只手吧。” 秦海撇了撇嘴,匕首抬高,作势要砍,荣家成一咬牙,立马喊道:“一百万,一百万,我刚刚说错了,一百万现大洋!” 秦海冷哼了一声:“天福城闭市之前,拿钱赎人!” 荣家成想都没想,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汇丰银行五十万大洋的本票,然后看向福老九恳求道:“九爷,荣记在天福城还有五十万药款,麻烦您先支取给小侄。” 福老九挥了挥手,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一张花旗银行的五十万大洋本票。 荣家成无比恭敬的将两张银行本票递给秦海,嘴里全是道歉的话。 秦海看了一眼本票真假,确认无误揣回胸口,坏笑了几声,手里的匕首看似不经意的从荣家文双手上划过,早已昏迷过去的荣家文瞬间被疼醒,整个人啊的一声嘶吼响彻天际。 荣家成看向二弟的手,眼里震惊无比,秦海这一手太毒了,看似简单的两条细细的伤口,实际上内部已经切断了荣家文的手筋,要是不及时接上,这双手跟断了没什么区别。 秦海丢掉匕首,装模作样的做出一副我不是故意的样子,和福老九抱抱拳:“劳烦九当家出面,这根百年灵参和其他的药就当是请弟兄们喝茶了。” 秦海会做人,福老九是真心挑不出任何毛病,大气的收下秦海的礼物,拱拱手:“小兄弟胆识过人,这些药我福老九就替弟兄们收下了,往后天福城里要是遇见麻烦,可以直接寻我,此时已了,告辞!” “都散了!”福老九挥手大喝,随即带着人离开散集,自有人收拾香案等物。 荣家成带着人抬着二弟丝毫不敢停留,迅速离开了天福城,这个时候耽误一点时间,都有可能会导致荣家文的双手彻底废掉。 人群意犹未尽的逐渐散去,一个长相凶悍的汉子带着几个小喽啰谄媚的凑了过来,点头哈腰的朝张学辰拱手道:“二公子,在下天福赌坊的王老五,烦请借一步说话。” 张学辰微微皱眉:“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这是我兄弟,又不是外人,有话直说。” 王老五搓了搓手,递给张学辰一张银行本票:“这是东家让我拿来孝敬您的,还望您别嫌弃,刚刚这场赌局,赌坊赔了老本,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钱,二公子抬抬手,给小的们一条活路。” 刚刚张学辰直接下注一百根标金金条,一根金条十两,这就是一千两黄金,一比十的赔率,赌坊要支付一万两黄金,换算成大洋就是三十万块,加上给其他下注的散客兑付,是真的赔了个底儿掉。 张学辰看都没看,直接把银行本票塞给秦海,朝王老五挥了挥手:“蒙谁呢,老子这几天在你们赌场可没少输钱,别搁这儿装孙子了,赶紧滚蛋。” 王老五如释重负,点头哈腰的说了些恭维的话才带着几个手下离开。 秦海一看手上的本票,居然是张三十万的银行本票,果然是财大气粗的二公子,这点钱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二公子大气,兄弟今儿个可是沾了不少光,晚上百花楼摆一桌,好好感谢一下二公子。” 张学辰搂了搂秦海的肩膀,很是开心道:“别啊,去什么百花楼啊,何况这关外是我的地盘,怎么也轮不到秦兄破费,晚上去天福楼,爷们儿做东。” 秦海不再多言,抱拳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当下还有点私事,等忙完了再去天福楼和二公子好好喝一顿。” 张学辰打了个哈欠,看了场这么精彩的戏,多少有些乏了,和秦海挥挥手,便带着人离开了散集。 等张学辰离开,过了好一会儿,秦海终于等来了裹在貂皮兽衣下的白牙。 “小伙子不是普通人,这是在等老头子我?” 秦海很恭敬的弯腰作揖:“这场斗药能赢,还得感谢高人馈赠,这是那枚参王所得,还请老爷子收下,否则小子心里不安。” 白牙看都没看秦海手里的银行本票,上下打量着秦海,真情流露不似作伪,点点头将本票推了回去。 “你能开出参王,与老头我没多大关系,都是你自己能判断出来,凭的是本事,只能说活该你赢。” 对方不收钱,秦海继续推了过去,很是恭敬道:“白老爷子也不是普通人,这钱您一定得收下,往后您的山货,小子全部吃下,您看如何?” “你这小子,就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做生意可以,这钱我不能收,无功不受禄,该是你应得的,那就是你的。” 白牙不肯收钱,秦海想了想继续说道:“那小子先收一半,剩下的算是订金了,这总可以吧。” 白牙无奈的笑了笑:“你小子,真是个人精,这订金老头就收了,你稍等片刻,我去给你写个凭据。” 白牙转身走向自己的摊位,秦海也收回手里的银行本票,心里甚是高兴,这回算是捡到宝了。 第082章 药王白胜 没一会儿,接过白牙的凭据,与其约定好以后交接的人和方式,秦海才告辞离开。 跟在身边的二柜很是好奇,离开散集之后才问道:“海哥儿,那可是一百万,就这么给出去了,那老头要是跑路了怎么办?” 旁边的佟三娘也是一样的好奇表情,感觉秦海这个做法太过儿戏。 秦海杵着手杖步子迈的很慢,言语缓慢的解释道:“这白牙啊,不是一般人,祖上是关外药王白胜,一脉相承,世代采药,底蕴不是一般采药人可以比拟的,历代从白家手里出现的灵药奇药数不胜数,最关键的是这白家有自己的一套行为准则,旁人听起来觉得好笑,要是深入了解,才知道他们这一脉的厉害。” “听海哥儿这么说,这白家属于那种隐世奇人?”二柜好奇道。 秦海点点头:“一开始我也没想到,后来才想起师父以前说过东北药王白胜的故事,我以前虽然没见过白家人,我师父对他们赞誉有佳,要知道我师父眼光很是挑剔,能被他认可的人并不多。” “既然是老仙师认可的人,自然不会差,肯定不会出岔子。” 二柜等人,包括马撼山,对秦海的师父陈仙芝有种极为盲目的敬重心理,只要是老仙师认可的人或事,他们就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秦海知道当初师父不仅救了这一波人,还给马撼山指明了安身立命的光明大道,从某种角度上来讲,陈仙芝对于这一波人有再造之恩,盲目的崇拜和信任,多少是可以理解的。 对于师父这一点,秦海还是很佩服的,当初跟着陈仙芝走遍了大江南北,走到哪,都能遇见受过陈仙芝恩惠的人。 这些人鱼龙混杂,什么阶层的人都有,不管他们的地位如何,遇见陈仙芝,必须恭恭敬敬敬若神明,其态度完全是发自内心的信服,丝毫没有作假。 秦海也希望能够做到师父那样,可惜对人心人性的把握还是差了很多火候,个人的能力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过秦海也不自卑,陈仙芝活了多久,他才活多久?肯定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几人一路闲聊,很快就到了一家名为叶记贡药的药号,看起店面的规格就知道是天福城排得上号的老字号。 在佟三娘的搀扶下进了门,店铺内客人不少,见秦海一行人进来,自有伙计迎了上来。 “几位里边请,可以随便看,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本药号可是天福城顶尖儿的老字号,前清那会儿专门给宫里供给御药,价格稍贵,品质绝对有保障...” 秦海直接打断了伙计的介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劳烦小哥交给东家,其他的事稍后再谈。” 伙计接过信封一看,神色立马变了,态度极为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爷请移步内堂,小的这就去请东家。” 伙计拿着信快步进了内堂,秦海等人跟着进入到内堂的一间十分雅致的会客雅间。 自有伙计端茶倒水,态度极为恭敬,看得出来这些人的行为都带着一些满清下人的规矩。 秦海几人逛了大半天,又在散集站了那么久,多少有些累,各自坐定,喝着刚沏好的热茶,整个身子舒服了许多。 没多久,一个身形富态,带着瓜皮帽,留着辫子的中年人急匆匆的进了房门。 很是谨慎的关好房门,走到秦海的面前极为恭敬的抱拳道:“没想到是王爷的人,这里说话不方便,还请贵客随我去后院详聊。” 秦海起身抱抱拳没有说话,跟着进入到了后院,环境清雅,布置的跟前清的风格没有什么区别,特别是小院里的假山,全是用的太湖石,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进入后院雅室,中年人并未上座,而是充当了一个仆人的角色,恭敬的招呼秦海几人落座品茶。 “秦爷刚刚在散集大显身手,真的是威风凛凛,当时小的就觉得秦爷不是普通人,没想到是自家人,您稍等片刻,家父身体不便,过来会耽误一点时间。” 中年人这么一说,秦海就明白了,这家子人和摄政王肯定有很密切的关系,说不定是主仆关系,而且还把秦海当成了自己人,估计是信里面摄政王称呼秦海为贤侄的缘故。 简单的寒暄了一会儿,中年人也做了自我介绍,原来这家药号是正黄旗叶赫那拉部的旁支后人。 中年人叫叶长青,他父亲叫叶中兴,至于满族的名字基本上不再使用,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没一会儿,一位白须老者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进入到正厅,看见秦海的时候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的磕着头哭了起来。 满嘴都是前清那套恭维的词汇,什么王爷安康吉祥,皇上如何如何,皇后如何如何。 秦海还是第一回遇见这种情况,听起来别扭,又不好意思打断,关键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给自己磕头,感觉会折寿,秦海只好侧移两步,不正面受礼。苏丹小说网 等叶中兴拜完大礼,秦海才上去将其搀扶起身,双方坐定之后又寒暄了半天。 大多是叶中兴询问,秦海回答,内容也基本上是摄政王的日常情况。 从言语之中,秦海大概了解到了这个叶老头为什么会如此激动。 叶记前身的确是给宫里供药的众多渠道之一,因为是八旗旁支,清亡之后就断了生路,不得已才转型和汉人做生意,京师八大堂倒是有好几家也是满人的营生,但是别人有自己的渠道,自然用不到他叶记。 加上身份使然,小生意不爱做,大生意接不到,又没了皇室照拂,生意自然一落千丈,现在也只能算是勉强维持,平日里也只是给一些满人开的药方供点货,昔日的辉煌已经一去不复返。 在看见摄政王亲笔信的一瞬间,叶中兴就兴奋的不行,心心念念的王爷并没有忘记他叶记,还派子侄辈过来重新搭建生意,这就是天大的恩宠,简直是皇恩浩荡。 所以对待秦海才如此客气,虽说秦海不是满族,但人家王爷说是贤侄,那就是妥妥的王孙贵族的身份。 一整个下午,生意没怎么聊,光听叶中兴去讲那些陈年往事,这种满清遗老,心里的那种执念,还真是秦海这种人理解不了的。 说句不好听的,好好的人不做,非要怀念当狗时的岁月,更希望继续当狗,恨不得祖祖辈辈都当狗。 这种封建奴性思想,是真的让秦海有些反感,不过他是来做生意的,也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叶中兴在自我陶醉好了。 难受了一下午,秦海等人好不容易才离开了药铺,耳朵根子都快被唠叨起茧子了,还好生意谈妥了,叶记的药草品质的确很好,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第083章 老狐狸 满含热泪的送走秦海,叶中兴站在铺子门口用袖口擦拭着眼角,就像是送别至亲好友一般。 一直安静跟在身后的叶长青见秦海等人已经走远,才低声说道:“父亲,接下来怎么办?” 儿子一出声,似乎打搅了叶中兴的情绪,刚刚还伤春悲秋的表情瞬间消失,变成了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生意上不必苛责来人,他应该是王爷新笼络的奇人,刚刚斗药你也看见了,手段不差,给忽汗水送信,说人来了。” 叶长青微微躬身领命离开,之前还一直有些驼背的叶中兴,活动了一下左右肩胛骨,背后传来几声脆响,原本佝偻的后背缓缓挺直了许多。 浑浊的双眼也变得清澈无比,如同鹰眼一般扫视了一圈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才拢起双手,缓步进入了药铺。 距离药铺不远差不多三十米的地方,秦海站在拐角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二柜和佟三娘都觉得好奇,见秦海表情严肃,也不敢出声问话。 等叶中兴返回药铺,秦海才扭了扭脖子,朝旁边墙根儿吐了一口骂了句:“老狐狸。” 随后继续朝着天福城的大门行走:“我去寻那二公子,你们就不用跟着了,这几日二柜帮佟三娘去找一座可以开办客栈的房子,中等规模即可,关键是要有足够的场地开办加工药坊,以及仓储等,只要满足这个条件,位置偏一点,价格贵一点都没问题。” “明白了东家!” “海哥儿你这几日不打算回客栈了?” 秦海很有深意的笑了笑:“二公子的大腿,我可得好好抱一抱,你们办好手里的事,不用担心我。” “可是东家...”佟三娘很担心,不过话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二柜制止了。 秦海并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安静的走路,佟三娘面色有些担忧,有些不放心秦海一个人。苏丹小说网 二柜却心领神会,如果秦海能和二公子混成拜把子,往后他们这群人可就能在关东横着走了。 男人之间,无非喝酒吹牛,赌牌九玩女人,不管哪样,都很耗费时间,这个时候要是让佟三娘跟着,很多事可就不方便了。 一行人把秦海送到天福楼才分开,看见天福楼下面围着一圈全副武装的警卫,二柜和佟三娘也算是彻底放心了。 有这么厉害的警卫在身边,就算几百个绺子冲上来也是送死,要知道这些警卫手里拿可不是步枪,而是清一色的德国进口伯克曼冲锋枪。 二柜他们去大孤山救秦海的时候就用的仿制伯克曼,俗称花机关,那战斗力杠杠的。 离开天福楼,二柜、佟三娘几人便分头行动,趁着离天黑还差段时间,出去逛逛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房子。 秦海刚进入天福楼一楼,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烟土味,在警卫的带领下缓缓上楼,脚下走的很慢,实际上是在打量着天福楼内部的格局。 天福楼,天福城外最豪华的消金窟,背地里是天福城的产业,经常来的人都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不是一方富豪,根本消费不起。 天福楼一共五层,传统天井式中式结构,一楼中间是个大舞台,白天有江湖人说书,晚上会举办香艳的歌舞曲艺表演。 舞台四周百来十张方桌,专供花不起钱去楼上的普通商人消遣,喝喝茶,吃点小菜喝喝酒而已。 二楼是赌场,三楼烟馆,四层是青楼,五楼是东南西北四间豪华套房。 二公子住在五楼,其他三间套房自然是不能住人的,这也就变成了张学辰一个人的欢乐场。 见秦海上楼,正侧躺在卧榻上抽大烟的二公子立马起身相迎,一把拉住秦海,不由分说的扔在另一个卧榻上。 随即两位看起来才豆蔻年华,身着轻薄旗袍的粉嫩少女凑了上来,一人给秦海捶腿捏肩,另一人开始给烟枪里装填烟膏。 “兄弟等你等的好苦,来来来,上好的纯膏子,先爽两口,等酒菜上来了,咱们再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顿。” 秦海从两个女子柔软的身体里爬出来,轻轻推开少女正在填膏子的烟枪,脱掉身上的大衣丢了在一旁:“烟土这玩意儿我抽不来,二公子还是戒了好一点,对身体伤害太大。” 张学辰放下手里金镶玉的烟枪,眼神迷离的揉了揉身边女子的大腿,伸了个懒腰,舒服的说道:“秦兄是大夫,不知道有没有克制烟瘾的办法,这东西,没抽过的时候觉得好奇,抽过之后倒也舒服,兄弟我也知道抽这玩意儿不好,可就是戒不掉,小半天不来几口,浑身难受。” 秦海摸索着走到张学辰所在的软塌,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顺便摸了一把旁边女子的光白大腿。 让张学辰伸出双手,也不知道哪来的银针,跟变戏法似的,才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插在了他手上各个穴位。 “感觉怎么样?”秦海收回手搓了搓,重新回到自己的软塌,舒服的靠在软枕上,双手摊开,各自把玩着身边衣着淡薄能掐出水的女子。 刚刚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张学辰看着手上插着的七八根银针,甩了甩头,居然有一种醍醐灌顶无比清爽的感觉。 那种抽完大烟,浑浑噩噩,眼昏脑晕的感觉居然不再了,整个人立马精神抖擞,完全没了萎靡之感。 “他妈的,这么神奇的吗?秦兄,老哥,你真是神了,这手段,兄弟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是怎么办到的?” 秦海淡淡微笑道:“烟土这东西,就跟毒药一样,侵蚀人体的神经,麻痹筋脉和大脑,使人产生某种幻觉,而且依耐性极强,对神经筋脉以及器官会有极大的损伤。” “二公子沾惹的时间尚短,利用针灸之法,刺激相关穴位,唤醒被烟土毒素麻痹的中枢神经,自然就会清醒过来,不过想要解除对大烟的依赖,还得长期治疗才行。” “治疗的方法其实不难,一方面针灸可以控制,加上药物辅助,另一方面二公子只要意志坚定能够克制自己,早晚能够戒掉,怕就怕复抽,一旦忍不住抽上一口,之前的治疗和坚持可就功亏一篑了。” 一听这么麻烦,张学辰又有些不愿意了,关键是懒,没有那种长期坚持的意志,想一想这么受罪,还不如继续抽,克制一点,少抽一点不就行了? 再说自己也不缺钱,总不至于穷的连几口烟土都抽不上吧。 “有些忒麻烦,我估计坚持不住,秦兄还是收了神通,咱们痛快喝酒!” 第084章 醉酒的瞎子 戒烟这种事情,如果当事人不愿意,秦海也懒得自作多情。 “二公子可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现在还年轻,除了犯烟瘾精神萎靡之外,其他方面还感觉不出来,要是持续这么个几年,原本是个翩翩君子,到时候...” 张学辰挥了挥手打断秦海的话,双手伸到秦海的面前让其拔针。 “唉~秦兄多虑了,抽几口大烟而已,不至于,真要是控制不住了,你放心,兄弟我到时候一定拉着一车大洋去京师求你给我戒烟,来来来,咱们哥俩先上桌,来呀,上酒。” 客随主便,秦海也不再多唠叨,上了酒桌和张学辰开始推杯换盏。 这顿酒让张学辰彻底喝了个痛快,都说酒后吐真言,二公子一肚子委屈跟黄河决堤似的,一股脑的倒给秦海。 谁说军阀二代没有忧愁,这张学辰跟那袁克文一样,头上顶着一个各方面都优秀的大哥,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了。 索性摆烂,花天酒地一辈子,纨绔就纨绔到底,反正也没有出头的那一天。 袁克文痴迷梨园和青楼,酷爱混迹江湖,这也才成了现在京畿之地的青帮老头子。 张学辰在关外长大,性格豪爽大气,不拘小节,酷爱和山匪绺子打交道,虽说没有袁克文的爱好那么雅,肚子里也没那么多墨水,俗是俗了点,倒也有骨气。 最看不得的就是倭人和老毛子在关外横行,闹出来的矛盾可不止一次两次,奈何都只是意气之争,也不敢动枪,心里那个憋屈啊,大哥和老帅不理解,他也没地儿宣泄。 这才找了个采购药草的借口出来散散心,要不然非得憋闷死。 喝酒喝到半夜,张学辰已经醉意朦胧,举着手里的酒杯,一只手紧紧的拽着秦海的手道:“兄弟,你是不知道,我是真想宰了那些洋鬼...” 杯子里的酒还没喝,张学辰已经趴在桌子上醉了过去,嘴里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看上去的确很委屈。 秦海放下手里的酒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门口,朝侍卫长抱抱拳道:“二公子喝了不少,在下也不胜酒力,就此告辞了。” 侍卫长抱拳感谢,然后安排人把秦海送下楼,随即招呼那几个妙龄女子好好照顾二公子就寝。 一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下完楼,走出天福楼和送自己下楼的侍卫告辞,杵着手杖走着蛇形步伐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街面上还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不过大多都是和秦海一样,要么是喝过酒出了酒楼自己回客栈的人,要么是在赌场输光被赶出来的,或者是刚从大烟馆里出来迷迷糊糊的人。 秦海走的东倒西歪,一看就知道是喝了大酒的醉汉,就这样走了一段距离,在一处没什么灯光的地方极为夸张的干呕了几声,随即快步冲入一条漆黑的巷子。 一直跟在秦海身后的数道影子立马追了上去,进入巷子正合他们的意,如此一来动静就会很小,不会惹人注意。 这五道影子跟着拐进巷子,秦海的背影隐隐约约就在前面几十米的位置。 跟来的五人其中一人拔出枪对准秦海的影子就要开枪,被领头的人一把拦下来,低声训斥道:“不要命了,不说打不打的死他,枪一响,我们还跑的掉吗?拿匕首冲上去捅死他!” 巷子越走越深,越走越荒凉,越走越没有光亮。 秦海左摇右晃的在前面走,后面几人借着月光快速逼近,距离秦海不到十米的时候突然暴起,冲上去就要将秦海捅成马蜂窝。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倩影忽然从黑暗里窜了出来,手起刀落,在那五人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以极快的速度割开了他们的喉咙。 秦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杵着手杖继续颤颤巍巍的往前走。 忽然一只手搭在秦海的肩膀,反射着寒光的匕首搁在了秦海的脖子边。 “别乱动,否则立马送你见阎王。” 倩影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语气虽然有些凶,却遮掩不住天生的动人声线。 “啥?笔直走?你还要送我回客栈?谢谢啊姑娘...我...我一个人能行的,不用送。” 见秦海根本不在乎架在脖子上的匕首,依旧用手杖在地面上左右来回横扫,走路也是左右摇摆,还听不懂话,还真的是跟喝醉酒一样。 确认秦海是个醉酒的普通瞎子,女子收回匕首,一把拉住秦海道:“我是王爷派来的族人,取家书的,你把王爷的信交给我就好。” 秦海打了个酒嗝,翻着白眼,侧着耳朵听完女子的话,点点头道:“什么?你是二爷叫来的女人?想去我那睡?还让我把自己交给你?这多不合适啊,我可没钱付给你过夜费。” 女子有些无语,恨不得一匕首直接割了这个混蛋,这是借着酒劲占便宜吗? 懒得跟秦海废话,女子面色难看的压住自己的性子,继续说道:“有人要杀你,我替你解决了,我是王爷的族人,你把家书给我,我会安全的把你送回客栈。” 秦海伸手摸了一下脸,嗯了几声:“明白了姑娘,没有人送我,你才赶过来,我知道你是二爷的人,我这就把住的房号告诉你,谢谢你送我回客栈。” 从来没遇见过秦海这种眼瞎耳背理解能力还如此之差的人,感觉彼此完全不是一个国家的人,说的和听的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女子被秦海气的火冒三丈,硬生生的憋出了内伤,要不是族里叮嘱了不能伤人,此时的秦海早已成了一具没了舌头的尸体。 “行吧,你住的客栈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醒醒酒。”苏丹小说网 不管秦海乐不乐意,女子抓住秦海的胳膊就往大街上走。 秦海直接说了个刚刚路过的客栈名字,在女子粗暴的带领下快速朝客栈走去。 到了客栈一楼,一问才知道秦海根本不住在这里,满嘴的胡话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搞的女子都要崩溃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要了一间最贵最安静的客房,哄着骗着才把秦海弄上楼。 伙计和掌柜的都看傻了,那女子长得那么好看,一身皮衣裹的身材前凸后翘的,怎么缠上了一个醉酒的瞎子? 伙计感觉很梦幻,搓着脸颊羡慕道:“掌柜的,我觉得长的不比那瞎子差,怎么就没有女人趁我之危带我进客栈开房呢?” 掌柜的机械的扒拉着算盘是的珠子眼睛都直了:“真的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见过哄骗醉酒女子上客栈的,头回见女子哄骗男人过夜的,还她娘的是个瞎子!稀奇,啧啧啧~” 三楼甲字房,不算豪华,却也温馨,一应俱全,干净整洁,也没有任何难闻的味道,反而有一些香薰的残留气味。 费了老鼻子劲,好不容易把秦海拖到床上,结果一看这家伙居然打起了呼噜。 女子累的香汗直流,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在秦海的身上还是乱摸,这个时候管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拿到王爷的书信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摸着摸着,好像有些不对劲,这家伙不是睡着了吗? 怎么还会... 第085章 纳兰婉晴 感觉到不对劲的女子心思通透,发现秦海并没有真的醉,而是跟她演了一路的戏。 最关键的是,现在的局面很尴尬,秦海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她坐在秦海的身上,手还伸在了秦海的衣服里面。 关键是身下的变化太过明显,一时间让她羞的满脸霞飞,关键是还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不管是不是上当了,作为一个黄花大闺女,往后还怎么见人? 根本就解释不清了啊。 “你...你没醉?” “是啊,我没睡,怎么不脱了?你不睡吗?” 听见秦海的调侃,女子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被一个瞎子这么调戏,是可忍孰不可忍。 “骗子,下流,我要杀了你!” 轻喝一声,女子就要拔刀相向,只可惜双手已经被秦海钳住,力气之大,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想要双腿用力挣脱秦海的束缚,谁知道秦海双手一拉,她的整个身子直接趴在了秦海的胸口上。 要不是她用胳膊肘稳住了下坠的趋势,恐怕直接和秦海来了个嘴对嘴的亲密接触。 保持着尴尬的动作,女子想要有所反击,只是不经意间弄掉了秦海鼻梁上的墨镜。 当那双诡异的白眼露出来的瞬间,女子感觉整个人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便失了神。 不仅控制不了身体,连意识都失去了控制,有种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感觉,仿佛时间禁止,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下无限的虚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子意识清晰的时候已经不再是之前男下女上的姿势。 整个人已经光溜溜的一丝不挂躺在秦海的怀里,从里到外充斥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火焰,极为渴望得到身边人的宠爱,否则就会被火焰活活焚烧致死。 几番云雨过后,秦海下床伸展了一下筋骨,从暖水瓶里给脸盆中倒了些水,又加了一些凉水,然后用毛巾仔细擦拭这身上的汗水。 浑身发软,感觉到异样疼痛的女子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看着秦海的背影既羞涩又仇视,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将其杀死。 可是身体那种无力感,导致她动都不想动一下,只要稍微有点异动,就会传来钻心的撕裂之感。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此时她的眼神已经把秦海反复虐杀了九九八十一次。 秦海擦拭完身体,完全没有任何顾忌的转过身,就那么赤条条的面对床上的女子,嘴角尽是坏笑:“没想到你还是个大闺女,难得难得,可是我就有些想不通了,你我又不认识,为什么非要强迫我?我虽然是个瞎子,我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被一个女人强了,以后我还怎么出去见人?我可不管那么多,你对我做出这种事,你就得对我负责,不然的话我就闹到王爷那儿去。” “你...你无耻!呜~明明是你...你还我清白...” 女子想要起身,奈何刚用力,就感受到剧痛无比,这混蛋,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一点。 在一看秦海的身材,女子臊的直接闭上了眼睛,心里已经有一百个小人在指着秦海破口大骂。 “怎么会那么大,还是个人吗?啊?明明占了便宜,把人家祸害了,现在还反过来咬一口,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无耻的人。” 脸上烫的能够把冰水烧开,女子又恨又怒又羞又委屈,把脸埋在被子里发誓一定要杀了这人。 没想到就在这时,秦海居然掀开了被子,而且还拿着温热的毛巾,极为温柔细致的给她擦拭身体? 女子当下的脑袋一片空白,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男女有别,这人怎么还...不要啊... 此时的女子已经完全绝望了,已经完全忘记的反抗,更不想说任何话,就那样任由秦海摆布。 仿佛这具身体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了,已经彻底被玷污了,她不想要了,更不想活了。 这种屈辱,真的比被人掘了祖坟还要难受。 “你...还杀了我吧...别折磨我了...” 听见女子的请求,秦海打趣道:“你个没良心的,吃干抹净了就想不负责任吗?你要是死了,我找谁说理去?谁赔偿我?” “...” 女子不再说话,只是望着床顶的帷帐默默流泪:“老天爷啊,我是做错了什么,非要这么惩罚我啊...” 秦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清理干净之后丢掉毛巾,边穿衣边说道:“算了算了,我也不与你计较了,权当了免费陪了你,谁叫我是个瞎子呢,谁都能随便欺负,你贵为格格,我高攀不起,也不想入赘,你身上的钱我拿三分之二走,算是给我的补偿了,哎,这世道...做男人真难...你好好休息,我得走了。” 穿好衣服的秦海刚要出门,似乎想起了忘记了一件事,手里忽然多出了一个信封,放在女子的枕头边,顺手还捏了捏她滚烫的脸蛋。 “这是你要的东西,王爷交办的差事我可是办完了,这一趟真他娘的亏,天寒地冻的没赚几个子儿,还把自己搭了出去,晦气!”苏丹小说网 离开房间,秦海快速的下楼,在一楼伙计和掌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窜了出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随后以极快的速度朝天福城的南边飞奔,在三十里外,有一座名叫忽汗水的巨型湖泊。 那里居住着摄政王所谓的“族人”,也就是房间女子的族人,叶赫纳兰部落。 纳兰婉晴,一个很好听,很温柔的名字,正是“欺负”秦海的那个女子的名字,纯正的王族血统,叶赫纳兰部的格格。 说起这个叶赫纳兰部,让人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纳兰明珠和纳兰性德这对父子。 纳兰明珠,太子太师,历任兵部尚书、内务府总管、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武英殿大学士等职,康熙年间实打实的权臣。 纳兰性德,虽然官职不高,却也是小有名气的当代文人,受古典汉文学熏陶,在诗词文章上有着不小的造诣。 叶赫纳兰部虽然身份是正黄旗的贵族,可惜远离了权利中心,最终没落。 没想到这一部的后人隐居天福城南部的忽汗水,不难想象,若不是有特殊任务在身,这种贵族就算再没落,也不至于在穷山恶水里苟延残喘。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秦海是绝对不会信的。 按照秦海的猜想,摄政王所掌握的那份前清传国宝藏,有极大的可能就藏在忽汗水那片区域。 至于是山岭之间,还是恶水之下。 去了才会知道。 第086章 忽汗海 经过快两个小时的狂奔,秦海在翻越一座山头后终于看见了一片圣洁的湖泊。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看了下怀表,已经是凌晨时分,秦海找到一块没有积雪的石头坐着喘气。 寒月当空,结满冰层的湖面如同一面圣洁的镜子,反射着碧月荧光。 整座湖泊仿佛一颗高山上的明珠,翠绕珠围,宝气十足。 如果不亲自来一趟,秦海根本不会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形胜之地。 “还是小看了一个王朝的底蕴啊”秦海有些唏嘘的自言自语。 忽汗水,又称忽汗海,是牡丹江干流上最大的一座高山堰塞湖,冬季会结成几十厘米厚的冰层,恍如一面镜子,因此又被称为镜泊湖。 休息了一小会儿,平复好呼吸,秦海才开始绕着整座湖泊在密林里穿行。 差不多到天边蒙蒙发亮,他才走回到原点。 按着脑海中的记忆,秦海用一根枯树枝在雪地上画出了忽汗海的大概形状。 这一看,秦海不禁有些震惊,整座湖南北走向,绕着几座山形成了一个狭长的形状,而且看起来酷似一条龙的造型。苏丹小说网 如果再加上旁边的几座山,就有一种神龙盘山的韵味。 师父陈仙芝精通阴阳风水,秦海自然也得了他的真传,寻龙定穴、望山看水的堪舆本事还是有的。 风水地理的堪舆之法,秦海从陈仙芝那里学会了寻龙点金术,其中包括寻龙、辩砂、点穴、纳水、分金五个细分领域。 按照陈仙芝的说法,这种风水堪舆术习得其一就能在江湖上混一口饭吃,若是钻研到深处,就是开门收徒自成一派都可以。 江湖上的摸金四派,其实就是从寻龙点金术里面分出来的四个专业分支。 风水学博大精深,秦海自认也只是学了个基本,唬唬人还行,真要和民间一些牛人比,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不过这不妨碍秦海对当下的忽汗海做出风水局的判断。 看风水,简单点说,就是登山看水口,入穴看明堂,通俗点理解,就是看一个地方的自然格局好不好,墓穴的整体设计好不好。 风水学有个比较浅显的辨别方法,看一个地方的风水好不好,只要看有没有活水,是不是怀抱式地理结构。 所谓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固土末之,意思就是说有活气的地方最好,能够聚气的稍微差点,自然结构稳固的再差一点。 三者有二,就是好地方,若是三者兼备,那就是上上之选。 风水学里的水不单单指活水,很多时候说的是气,可以理解为天地灵气,聚水也就是聚气。 高为山、低为水、龙是来龙、穴乃焦点、砂为旁物、水为气,向为走向。 搞清这些基本要素,基本上也就能看出一个大概了。 判断一个地方的风水局是好是坏,一看有没有源源不断的气,而看能不能聚拢流转过来的气,三看能不能将气巩固到这片地方为己所用,四看旁物有没有辅助左右,五看去向是否通畅。 就像秦海眼前的这座忽汗海,整座湖自南向北,从高到低,后有源源不断的来龙水口,四周还有群山环抱,末了还有顺畅的流转去向。 这种地理环境,有来有去,居中能藏气,暗合阴阳,就是绝佳的形胜之地。 古代那些隐士高人就喜欢找这种地方修行隐居,皇家贵族也喜欢找这种地方修建龙穴凤冢。 前者有助于己身修行,事半功倍,后者希望聚拢龙凤之气,福泽后人。 通过寻龙点金术,秦海确认了龙头龙尾的位置,随后又推演出龙穴的大概范围。 望了一眼天边的鱼肚白,秦海起身拍了拍屁股,一脚踢烂雪面上的地图,随后朝着龙穴的位置,踩着厚厚的积雪艰难行去。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秦海终于抵达了忽汗海的中心焦点位置,如果按照龙身的造型来讲,这里正好处于龙腹的位置。 站在山岭里居高而望,这片湖水较为宽阔,地势平缓,水流的流速应该不高。 一般情况下这种地势下,湖水的深度应该是最深的区域,正好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下到湖边,秦海用石头试了试冰面,又从戒指空间里拿出一把专门凿冰的冰锥。 从湖边一直到湖中央,秦海尝试了十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并不是他的冰锥不行,而是这冰层太他娘的厚了。 想要凿开这种冰层,非得用中大型冰锥,还得好几个人跟夯地桩一样才行。 有些气馁的秦海收起冰锥,在山上找了个避风的小山洞,生了火,烤了点东西吃,又从空间戒指里拿出几张兽皮铺在地上。 辛苦了一晚上,吃饱喝足,正好美美的睡上一觉,等醒了再想办法怎么破冰。 刚闭上眼,秦海几乎是一秒入睡,安静的山洞里除了火堆里时不时的炸响几下,整个世界都处于一种极为宁静的状态。 秦海做了个梦,梦里出现了一个在冰面上出现了一个滑冰的妙龄少女,身姿如蝴蝶翩翩起舞,优美动人,摇曳生姿。 本来是个很美的梦,结果梦的后半段,有一条巨大的黑鱼精从水底窜出来,冲破坚实厚重的冰层,张开血盆大口,直接把少女给吞进了肚子。 在黑鱼精吃掉女孩落入水中的那一刻,秦海全身打了个冷战,随即惊醒过来。 反身看了一眼,火堆已经只剩下零星燃烧的焦炭,原本寂静的山岭外喧闹无比,仿佛忽然之间出现了很多人。 秦海心中一惊,爬到洞口朝外望去,透过密林,看见宽阔的冰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仔细观察了一阵,秦海才拍了拍胸口,抹掉额头上的细汗。 冰面上没有跳舞小女孩,也没有破冰而出的黑鱼精,那些密密麻麻跟蚂蚁似的人群,应该是居住在附近的人。 他们正在凿冰放网,这是在进行冬捕作业。 冬捕,在关外是很常见的一个民俗习惯,不管是哪条江,到了冬天都会结冰。 山上半人深的积雪,给打猎带来了极大的难度,靠山靠水的人们就会破开江冰,洒出大网,以此来获取食物。 一般冬捕会持续一个多月,基本上从腊月到正月,等天气转暖,江面进入薄冰期的时候才会停止。 看样子这应该是开年后的第一次冬捕,那些人也应该是纳兰婉晴的族人。 回到洞里,秦海给火堆添了些木炭,煮上一壶奶茶,美滋滋的烤上一只鸡。 真的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有人替他凿冰窟窿,这纳兰部还真的是善解人意啊。 也不知道客栈里的纳兰婉晴在不在下面。 想起昨晚的艳遇,秦海心里一热,忍不住称赞了一声“极品。” 第087章 偷鱼贼 吃饱喝足,秦海看了眼怀表,才下午两点多。 这个时候要跑到冰面上肯定会被抓起来,正好没睡舒服,裹着貂皮,秦海闭上眼继续睡回笼觉。 忽汗海的龙尾岸边不远有一个名叫半截子沟的地方,地势比较平坦,聚居着叶赫纳兰部的后人。 这个村被村民称呼为上岗村,村子不算小,有千多户人家。 民国时期北方的村子大多以屯儿为主体,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兵屯,有寨门,有简单的山石结构做成的防御工事。 在前清那会儿,许多屯儿都是有主子的,屯儿里的人都是某个贵族首领的旁支或者奴隶,主要从事农事工作。 后来前清没了,土匪成灾,人们也是靠着这些简单的工事防御土匪的劫掠。 在村子中间,有一座叶赫纳兰部落的核心建筑——白王庙。 白王庙日夜供奉的前清各个朝代的皇帝,其中还有叶赫纳兰部的先祖。 这里也是部落里商量大事的地方,族长纳兰海树就住在白王庙的后院。 此时虽然是白天,白王庙里的仍然亮着二十四盏油灯以及十二根香,供奉着前清十二位帝王。 溥仪虽然还在世,但是大清已经亡了,因此出现了活人画像被供奉的情况。 或许在纳兰部族人的心里,供奉祭祀的前清王朝,而不是某一个皇帝吧。 供奉殿的后面是议事厅,平时部落里的大小事宜都在这间屋子里商量。 整个纳兰部一千来户人,主事是族长纳兰海树,另外还有三位长老和一名萨满。 当下议事厅里五位老者已经坐定,纳兰婉晴跪在软垫上低头不语。 纳兰海树看完纳兰婉晴送回来的书信,将其传阅给其他人,自己则端坐在诸位闭目思量。 等所有人都看完信件,纳兰海树才微微睁眼道,朝纳兰婉晴挥了挥手,示意让她退出白王庙。 在纳兰婉晴后退三步,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族长忽然说道:“晴丫头,怎么感觉你面色不太好?可是在天福城遇见了麻烦?” 族长不问还好,这一问,纳兰婉晴那双眸子瞬间湿润,要不是忍住了崩溃的情绪,估计瞬间会哭出来。 她不敢回头,只是摇了摇头,用很小的声音回了句:“谢老祖关心,婉晴只是感染了风寒,不碍事。” 族长嗯了一声:“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稍后让萨满爷爷去你那看看。” 随后挥了挥手便不再言语,把目光留在了手上的那封“家书”上。 纳兰婉晴低着头转身,以极快的速度委身半蹲做了个万福,便快步出了白王庙,一直忍着快要崩溃的情绪,直到进了家门,才嚎啕大哭起来。 早上在客栈醒来,纳兰婉晴就想一死了之,要不是枕头边的信对家族至关重要,此时的她估计已经踏上了黄泉路。 现在任务完成,又回到自己的家里,再也绷不住那种委屈伤心羞耻的情绪,哭着哭着就掏出了冒着寒光的匕首。 她想一死了之,否则失了处子之身的格格,不仅身份会被剥夺,还得孤苦一生,在庙里充当庙祝,直到老死。 想一想要如此悲惨的过完后半辈子,被人在背后嚼一辈子舌根儿,还不如死了痛快。 那个男人,那个眼瞎的男人,彻底的毁了她的人生,而且还不管不顾,就那么扬长而去,什么都没留下。 她恨,恨自己没用,为什么会上了对方的当,为什么会中了对方计。 想起秦海说的那些话,那副无耻的表情,以及对自己所做的那些事。 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心痛,越想越愤怒。 以至于刚刚还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在留下一道浅浅的血印后被她收了起来。 看向正堂挂着父母的画像,纳兰婉晴放弃了自杀的念头。 作为纳兰王族的后裔,就这么死掉,是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无论如何,在死之前,也一定要找到秦海,杀了他,报了仇,那个时候再自杀,才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和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何况她现在要是死了,只剩下妹妹婉宁一个人,没了亲人,她该怎么活? 收起匕首,抹干了眼泪,纳兰婉晴走进闺房开始收拾细软,等妹妹回来把她安排妥当,然后启程去找那个该死的瞎子报仇。 忽汗海西面的山岭中,在小山洞里睡着了的秦海忽然惊醒,只是一瞬,他的手里就多了三根银针。 秦海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感受着身后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偷吃他剩下的烤肉和奶茶,听上去还很享受? 秦海趁着对方正在吃喝的时候,以极缓的速度转身,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就收回了手里的银针。 他还以为是个猛兽钻了进来,结果是一个穿着兽皮外套的少女。 “偷鱼贼,你终于醒了?” 少女丝毫不害怕秦海,反倒是有滋有味的啃食着已经没有多少肉的鸡架。 “偷鱼贼?姑娘,可别乱说话,会冤枉好人的。” 少女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渍,很不屑的切了声:“别装了,来偷鱼的贼从来不会承认自己会偷鱼,我见的多了。” 秦海刚打算缓缓起身,少女噌的后退几步,从兽皮靴里拔出一把冒着寒光的锋利匕首对着秦海威胁道:“我警告你,别动瞎心思,只要我一喊,湖面上的人就能听见,山上都是半人深的雪,你是跑不掉的。” 秦海举着手做出一副没有任何危险的样子,缓缓坐起身,指着自己的一双白眼说道:“你看,我是个瞎子,你真的误会我了,你见过眼瞎的偷鱼贼吗?” 两人相距也不过一丈距离,加上篝火明亮,秦海的白眼珠特别醒目,少女仔细观察了一下,还伸手在秦海的眼前晃了晃。 发现秦海的眼珠子根本不会跟随她晃动的手转动,这才确信秦海没说假话。 “你一个瞎子,怎么跑到白山黑水里的老林子来了?” 秦海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委屈道:“这不是去天福城赶春集嘛,路上遇见了一群绺子,慌不择路逃进了山里,摸着瞎走了一两天才到这里儿。” “还好我鼻子和耳朵好,嗅着鱼腥味就找到这里了,运气还不错,路上捡了只笨死的山鸡,结果还被你吃了一半,哎,这回连晚饭都没了。” 少女一听心里忽然有些愧疚,心想秦海一个瞎子,这算是命好的,没摔死在山上,换着是她眼瞎,别说走一两天了,恐怕一里路不到就得摔下山。 “对不起啊,我也是闻着味才找来的,关键是那半只鸡太香了,还有那个奶茶也好喝,我...我嘴馋...没忍住,不过你放心,我家里还有熏鱼,我回去给你拿。” 第088章 纳兰婉宁 女孩说话间已经起身,秦海哪里会让她走,要是被人知道他躲在这里,不完蛋了吗。 秦海哈哈一笑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包裹里还有不少干粮,假装转身,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个装着应急干粮的小布袋,抱在怀里拍了拍:“你看,我有吃的。” 女孩看了一眼秦海怀里的布袋,这才放下心,坐回到火堆边看着还剩半杯没喝完的奶茶舔了舔嘴唇。 “你渴不渴?”做了半天思想工作,女孩儿忍不住问道。 秦海心里好笑,还真是个小馋猫,故意从身后拿出一个酒葫芦在空中晃了晃:“我喝这个,你要是喜欢奶茶,我再给你煮一壶就好了。” “真的吗?”少女的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秦海从布袋里拿出一个装着奶茶粉的铁罐子递过去道:“这个用开水煮就能变成你刚刚喝过的奶茶,送给你了,不过作为汇报,明天你可得带我下山,最好找人把我送去天福城。”苏丹小说网 少女从来没见过这种西洋货,抱在手里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开,加上罐子上写着的字她也认识,只觉得稀奇,却又不敢接。 见少女犹豫,秦海晃了晃罐子:“不值钱,而且我还喝了一半,再说你明天还得帮我呢,当做报酬了。” 少女想了想,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在接过罐子之前很认真的说道:“那我们可说话了,偷吃你的鸡是我不对,我会拿鱼还给你,这个是我带你下山的报酬,我可不欠你的。” 秦海莞尔一笑:“哈哈,不欠不欠,公平交易。” 没了心理负担,少女才接过罐子,根据秦海的讲解,拿着铜壶去洞外装满了雪水,然后放在篝火边慢慢烧水。 秦海表现的样子让少女仅有的防备心也消失了,等待着水烧开的时候有些无聊,便和秦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 让秦海有些吃惊的是,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女孩居然已经十七岁了,而且还是昨天晚上找秦海要书信的纳兰婉晴的亲妹妹——纳兰婉宁。 震惊之余,秦海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利用催眠术了解了许多事情。 两姐妹都是纯正的王族血统,可惜父母在一次外出的时候出了意外,两人在村子里相依为命,因为有格格的身份,日子过的还算凑合。 上岗村实行的是比较原始的分配制度,虽然清王朝没了,部族还是沿用古代的制度,所以纳兰婉宁和姐姐在村子里哪怕不用劳动,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但是她俩的命运不太好,没了父母的依靠,又因为格格的身份,最终会落个与其他部族和亲远嫁的结果。 按照婉宁的说法,姐姐婉晴已经和长白山叶赫那拉部的后人订婚,开春之后就会出嫁。 明年等她满十八岁了也要嫁出去,夫家是叶赫佟氏部族,而这个佟氏主要负责盛京皇陵的守备。 婉宁非常不愿意,说嫁过去天天看坟堆子,跟死了没区别,可惜父母早亡,这些事都是族里做主,她也没办法。 然后秦海还了解到偷鱼贼的事情,实际上偷鱼贼还不少,大多是散居在忽汗海周边的农户,其中大多数是汉包衣的后人。 因为清朝灭亡,一些贵族的汉族包衣脱离了掌控,人身得到了自由,也不再受贵族欺负。 脱离主家之后虽然不用被欺辱,生活上却出现了极大的问题,没有耕地,也没有积蓄,反倒是还欠主家不少钱,这些人只好靠赶山维持生计。 到了漫长的冬天,牡丹江结冰,渔获基本上断绝,山上的野物也不好打,这些人冬天很难熬。 忽汗海的冬捕权在纳兰部的手里,其他人一来无法靠几个人实现冬捕,二来要是被纳兰部发现,轻则打断手脚,严重的会被当场打死。 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这些人就动了歪心思,等忽汗海开始冬捕的时候,他们就潜伏在周边。 好趁着夜里从冰窟窿里捡漏搞点活鱼,这种事其实纳兰部里的人都心照不宣。 倒是不会为难这些人,私自冬捕和偷偷捡漏,对于纳兰部是两个性质。 前者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在挑衅纳兰部的统治地位,绝对不会容忍。 后者是施舍,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对包衣的一种恩赐。 只要不明目张胆,基本上也不会有人去追究。 纳兰婉宁跟着姐姐从小习武,性格上要调皮许多,也喜欢凑热闹,像冬捕这种事姐姐纳兰婉晴是不会来的。 婉宁则喜欢跟着大人们到冰面上看他们怎么捕鱼,无聊的时候还会在周边山岭里抓野兔子野鸡之类的回去改善伙食。 关键还是少女心性,馋嘴贪玩好奇心强,村里面人人都会让着她,胆子也就比一般小孩要大,也不怕生人。 而且从小在村子里长大,最远只去过忽汗海下游的忽汗镇,连天福城都没去过,对外面的世界很渴望,所以冬捕的时候她都会在林子里找那些偷鱼的包衣汉人聊天,想要知道一些忽汗海以外的事情。 今天是开年的第一次冬捕,在家憋闷了大半月的她撒开丫子到处跑,闻到烤鸡的味道才寻到秦海这里来。 小妮儿一开口就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讲她知道的一些好玩的事情,也会好奇的跟秦海打听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婉宁的性格让秦海很喜欢,没有架子,单纯可爱,好奇心重,还是个话痨。 比起姐姐婉晴讨人喜欢多了,当然,婉晴也很不错,只是来不来就要杀人的性格,秦海有些不喜欢。 两人边聊边吃东西,第二壶奶茶喝光,又吃了一些秦海烤的肉,听见湖面上手工的号子,婉宁才和秦海告别,说第二天中午过来送秦海出山。 送走婉宁的时候,秦海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告诉其他人他的存在,连她姐姐都不要说。 婉宁很理解的拍了拍秦海的肩膀道:“放心好了,我嘴可严了,村里人都不喜欢外人,我是不会跟他们说的。” 临走的时候,秦海还给婉宁手里塞了一把水果糖,把婉宁开心的,一蹦两跳跟一只傻狍子似的下了山。 等婉宁进入冰面,秦海快速收拾了一下小山洞,扑灭了炭火,朝老林子钻了进去,这丫头天真烂漫,说不准就会说露嘴,这么大的风险,秦海可不愿意冒。 这次还多亏婉宁提醒,钻入老林子的时候,秦海发现了不少人走过的痕迹,那些所谓的“偷鱼贼”,是不是真的来偷鱼,他不能确定。 但从这些痕迹来看,对方的人不少,怎么也得有十几个人。 第089章 还他两条鱼干 秦海找了个地势较高,视野开阔的岩洞隐蔽起来。 居高临下,基本上可以俯视忽汗海腹部全景,山腰老林子里的动静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给洞口的地上垫了厚厚两层皮草,秦海趴在岩洞口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动静。 此时的冰面上,纳兰部的男人们正在将大网里的肥鱼装入一辆辆特制的双轮板车上。 看起来开年第一次冬捕收获不小,十几辆板车装的满满当当,收拾好渔网,数百人欢天喜地浩浩荡荡的离开冰面。 偌大的湖面上留着好几个冰窟窿,从高处俯视,感觉像是在一面完美的玉盘上滴了几滴浓墨,看上去有些扎眼。 人群离去,原本喧闹的忽汗海重新归于宁静,除了寒风呼啸,基本上听不到人为的响动。 天色渐渐变暗,秦海趴在洞口观察了许久也没发现任何动静,看着看着一股困意来袭,眨巴了几下眼,打了个哈欠,在眼皮合拢的同时睡了过去。 纳兰婉宁跟着人群回到了村子里,早就等在白王庙外空地上的妇人们早就做好了杀鱼的各项准备。 十几车肥鱼一到,妇人们便开始麻利的杀鱼,村子里的猫和狗穿梭在人群之间,抢食着腥臭无比的鲜鱼内脏。 妇人们凑在一起有说有笑,享受着丰收的喜悦。 女人们手上的动作一个比一个熟练,没几分钟就能清理出一条十几斤的大肥鱼,在清水盆里洗干净血水,随后丢进粗盐盆里简单的腌制,最后用草绳穿过鱼鳃和鱼嘴,打成一个草结,整整齐齐的挂在一旁的木架子上,等着一会儿挨家挨户的分配。 纳兰婉宁的身份并不需要做粗活,却又爱凑热闹,找了两条最小的鱼,亲自动手杀鱼,一点都不像是贵族的格格。 婉宁应该没少干这种事儿,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清除了内脏,将两条筷子长的小鱼丢进清水盆里,拿着内脏逗了会儿小猫小狗,等内脏被分食干净,才着手清洗盆里的小鱼。 从清洗到腌制,婉宁做的格外仔细,这两条小鱼她打算用来还给秦海,好抵消下午偷吃的那半只鸡。 忙碌了好一会儿,婉宁提着族里分配的一条二十多斤大肥鱼和两条小鱼回到了家。 进入院子第一时间就把几条鱼放在厨房里专门熏肉的地方,随后又拨拉着闷在碳灰里燃烧的木炭,加入一些松枝树皮什么的,再盖上碳灰,看着一缕缕青烟冒出来,婉宁才满意的拍了拍手,坐在板凳上看着那两条小鱼出神。 咯吱一声响起,厨房的木门被推开,纳兰婉晴跨步而入,看向挂好的两条小鱼眉头微皱,本想训斥几句,看见穿着一身破旧兽皮衣的背影,那些训斥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舒展了眉头,脸色也变得和悦了一些,纳兰婉晴走到妹妹身边很温柔的帮她清理衣服上的泥土。 “整天跟假小子似的到处乱窜,一点格格的样子都没有,以后嫁去了盛京,还不得天天被夫家人笑话,女子就该有女子的样。” 婉宁嘿嘿一笑,把视线从那两条小鱼拉回来,转身看向亭亭玉立美艳如花的姐姐道:“我才不嫁过去守坟,还不如直接把我也给埋了好。” 叶赫佟氏在盛京看守皇陵,想都不用想,以后妹妹嫁过去会是个什么情景,每日看着那些坟堆子,人都会傻掉。 再看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呢,嫁去长白山祖地,白山黑水老山沟里,比起现在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好她已经做好了打算,杀掉那个混蛋瞎子,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结自己,也不用嫁娶祖地受那份罪了。 “盛京毕竟是都城,哪怕看守皇陵,也比在这穷山恶水里好,对方再不济,那也是贝勒,锦衣玉食吃喝不愁,安安稳稳过一生,又何尝不可。” 婉宁不乐意的嘟了嘟嘴:“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纳兰婉晴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可族里的决定,她们孤苦伶仃的两姐妹又能怎么办呢? 她和婉宁也只是相差不到三岁,没娘的孩子早当家,她从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王族格格变成了现在这样,不都是现实逼的么。 妹妹风华正茂,已经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心里却还是小女孩一样天真烂漫。 一想到以后就只有妹妹一人独活在世,以她单纯的性格,要是嫁出去,肯定会受欺负,长姐如母,一念于此,心里酸楚的很不是滋味。 她也不想死,可以残败之身苟活,这人生又会有什么意义呢? 坐在炭炉旁,婉晴握着妹妹的手,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婉宁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今天会这么话痨,只是嗯嗯啊啊的应付,注意力却依旧回到了那两条小鱼的身上,也不知道一个晚上能不能熏成鱼干,秦海会不会喜欢忽汗海里的鱼。 姐妹俩吃完饭,梳洗完躺在一个被窝里,纳兰婉晴思虑了一晚上,还是决定要去杀了混蛋瞎子,王族的名誉不能受损,她也不能成为其他部族的笑话,决不能给祖上、给父母抹黑。 于是给妹妹说明天会出去一段时间,族里有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办。 这种司空见惯的事儿婉宁根本就没在意,说了句注意安全早去早回,便侧过身捂着被子想着自己的心事。 婉宁如此不在意,婉晴心里酸楚的直想流泪,这一去可就再也回不来了,控制着情绪不要崩溃,吹灭了油灯,和妹妹背靠背躺下,偷偷抹着眼泪。 等到婉宁睡着,发出微微的细鼾,她才侧过身抱着妹妹,她是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停在此时,就这样,一直和妹妹不要分开。 窗外夜色朦胧,整个村子笼罩在夜色之下,除了偶尔几声狗吠,便没了任何声响。 而几里地外的忽汗海旁边密林里,开始出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阵寒风拂过山岗,树梢摇摇晃晃,将落在枝头的白雪摇晃落地,砸在树枝上哗啦啦直响。 趴在皮草上睡着,流着哈喇子的秦海被这股寒风钻进了后颈,刺骨的寒意吹的后背直发凉,像是有什么人,用刚堆完雪人的手钻进后背一样,直接把秦海给冰醒。 “谁!谁他妈的冰我?” 清醒过来的秦海转身四处打量,周围除了漆黑的夜色和寒风,空无一物根本没有任何影子。 缩了缩脖子,想要将皮草裹紧一点继续睡觉,刚闭眼,就听见山下冰窟窿方向传来有石头落水的噗通声。 第090章 东洋人也偷鱼? 猛的睁开眼,秦海循着声音望去,隐隐约约看见十几道身影在冰面上来来回回,行动极为诡异,并不像是在撒网捕鱼。 秦海晚上能够恢复视力,而且目距是正常视力的三倍,晚上更是如同白昼,丝毫异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收拾好皮草,小心翼翼的从山洞离开,速度极慢的朝山下摸去。 走的越近,秦海能看清的东西越多,越是看的清楚,越是心惊。 岸边的林子里可不止十几个人,而是足足几十人,这些虽然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却并不是华夏人。 从这些人的面部特征到身上的装备,以及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只言片语,足以确定他们的真正身份。 除了有三个人看似是华夏人外,守在岸边林子里警戒的几十人清一色的倭兵,从他们手上的三八大盖就能确认。 面对这么多杆枪,秦海不敢靠近,只能躲在两百多米开外的一个石头堆后偷偷观察。 冰窟窿周围的冰面上钉上了许多粗钢钉,上面缠绕着许多手指粗的尼龙绳,旁边还有些不知道什么作用的便捷式机械,最大的也只有普通人家里木箱子大。 人群里有两个已经穿好铁制潜水服的人,一个倭人军官,三个留着辫子的满族人,还有一个身着打扮像是学者的中年人。 旁边其余的人都在调试各种绳索机器,以及帮助两个潜水员检查跟圆铁桶似的潜水服。 带着金丝眼镜的学者在给两个潜水员好像在吩咐着注意事项,隔得太远,根本听不见在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潜水员做好的准备,学者几人后退几步站在旁边,两个潜水员中的一个检查无误,随即跳进了冰窟窿。 扑通一声冰冷的湖水四溅而开,潜水员手持深水照明手电快速下沉,岸上的绳索与空气管也顺着潜水员的下潜不断进入湖中。 隔着老远,秦海看向湖面,厚厚的冰层之下,有一个光点如同萤火虫发出的荧光,快速的下潜。 秦海有些纳闷儿,这些倭人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个秘密,自己才来一天而已,也没给谁透露过信息。 而且这个位置是秦海通过寻龙点金术才找到的大概范围,难不成那三个留着辫子的满族人里也有人会风水? 又或者是因为白天这里捕鱼,有现成的冰窟窿可以用,完全只是巧合? 无论如何,这些人能够找到忽汗海来,就一定不简单,很有可能通过某种渠道拿到了摄政王手里的宝藏信息。 看来一心想要复辟的末代皇帝已经彻底沦为倭人的傀儡,如果这笔传国宝藏落在他的手上,肯定会成为倭人侵略华夏的军资。 作为一个有良心有热血的炎黄子孙,秦海肯定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何况那可都是华夏数千年积累下来的文明瑰宝,更不能让其流入倭寇之手。 以免被对方发现,秦海慢慢的退回到悬崖上的岩洞,先不管这片水域下面有没有藏着宝藏,现在都不能打草惊蛇。 若是没有,那群倭人白忙一场,也能让秦海重新定位藏宝的位置。 若是真的发现了宝藏,那两个潜水员可给秦海帮了大忙,这冰天雪地的,又是几十米深的湖水,他可没办法把东西捞上来。 有人给他白打工,何乐不为呢。 于是继续趴在岩洞口,目不转睛的盯着湖面的动静。 冰窟窿旁边,留着花白辫子的人对身边的两个中年人嘀咕了几句,这两人迅速朝着湖对岸滑行而去。 其身法一看就是练家子,速度和巧劲都不错,在秦海看来,这两人应该是末代皇帝身边的御前侍卫。 白辫子老头名为杨圣遗,前清翰林院学士,末代皇帝身边诸多愚忠追随者之一,也是出了名的满清遗老。 刚刚那两个侍卫被他派去湖对岸警戒放风,对于叶赫纳兰部,他还是相当了解的,若是有人出现,那两个御前侍卫足够应付了。 杨圣遗旁边带着金丝眼镜的东洋学者名叫平宫和也,是亚太民间风土协会的一名考古教授,精通汉文化、汉语,对华夏历史及文物研究颇深。 至于那个倭人军官叫吉野三郎,直属关东军大营特别行动处的一名中队长,主要负责保护和协助风土协会在关东地区的各项行动。 潜水员已经下潜了三分多钟,按照当下的环境和下潜装备,潜水员最多下潜五十米且不超过十五分钟。 在这种极度严寒的自然环境下,虽然水里的温度比水面的温度要高上许多,但是因为这次来的仓促,带来的潜水装备并不是适合长时间深潜。 因此潜水员在减去上下的时间,在水底活动的时间并不长,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两名潜水员的原因。 两人轮换潜水,风险降低,效率也会提高不少,毕竟是晚上偷偷来的,时间就是生命,效率越高越好。 看着水底的光点越来越小,第一次见潜水员潜水作业的杨圣遗直呼神奇。 吉野三郎觉得杨圣遗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可笑,心里十分不屑,也很鄙视这个所谓的前朝文官,不过作为军人,又有教授在身边,也只好憋着笑,把注意力放在湖底的光亮上。 过了好一会儿,第一个潜水员终于浮出水面,因为水里和水表外的温差巨大,潜水员只用露个头,扶着固定在冰层上的扶手休息。 平宫和也与其交流了一会儿,第二名做好准备的潜水员也在其他人的辅助下潜入湖中。 杨圣遗听不懂倭寇话,见第一个潜水员上来空无一物,心里有些失望,但又不好打扰平宫和也,只好搓着手在旁边有些焦急的跺着脚。 见杨圣遗性子有些急,平宫和也笑着宽慰道:“杨大人不用这么焦虑,皇帝提供的信息我们是肯定信任的,只是没有精确的坐标,就只好用这种笨办法一片区域一片区域的搜寻,你放心,我们东洋国讲道理也讲科学更讲实践,不会随随便便怪罪旁人的。” 杨圣遗心里的确对倭人有些敬畏,但骨子里还是有那种天然瞧不起的心里,在朝为官一辈子,趋利避害的能力还是有的。 当下皇帝为什么会和东洋人合作,还不是不得已而为之嘛,再说又不是投靠,只是合作关系而已。 他之所以焦急,倒不是因为平宫和也理解的怕被怪罪,而是对第一次潜水员空手而归有些失望,于他而言,只要找到这笔宝藏,皇帝东山再起就指日可待了。 第091章 龙首衔珠 “平宫教授,吾皇得到的消息肯定不会有错,在下只是觉得是不是地方选错?” 杨圣遗提出了自己的异议,旁边的吉野三郎听着很刺耳,怒斥了一句“八嘎!” 平宫和也瞪了吉野三郎一眼,面目和煦的抱歉道:“杨大人别和一介武夫一般见识,既然您觉得不应该在这里,又应该在哪呢?” 杨圣遗刚刚被吉野的一声“八嘎”吓的身上一抖,还好平宫和也为人和善,而且身份也比一个莽夫要高不少。 表面上假装毫不惧怕,脚步却偷偷摸摸的朝平宫和也的方向移动了好几步。 “教授精通华夏历史文化,您应该研究过一门风水学,咱们华夏人信阴阳讲因果,凡事都能和风水联系上。” “就说这忽汗海,其形如龙,我们有句古话叫做龙头凤尾,拿龙凤最重要的地方来比喻一件事或者一个地方的特殊性。” “而风水学里面又讲究龙首聚气龙尾去水,故有龙衔明珠的说法,特指龙头所在的位置风水最好。” “在下觉得,那份传国宝藏,应该放在龙头的位置,而不是龙腹。”苏丹小说网 平宫和也听的认真,频频点头,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不赞同,等杨圣遗说完,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我记得唐朝有位诗人写过一句‘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的诗词,很有意境,第一次见到这句诗词的时候还有些不太理解,听杨大人这么一说,我竟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就像你们的皇帝,应该就是龙头,龙身是你们这贵族,不管做什么,都讲究一个首尾和论资排辈,所以龙头的位置就是极为重要的地方,如果皇帝要藏宝藏,一定会藏在龙首处,绝不会在腹部或者尾部,如此理解不知道对不对?” 杨圣遗闻言忍不住击掌赞叹:“平宫教授知识之渊博令人佩服,对汉文化的理解也让人赞叹,正如教授所说,和华夏人打交道,就得用华夏人的思维去考虑事情,而不是单单的讲什么科学。” “虽然之前教授说龙腹这边的地势平坦,水流平缓,水深也足够,是最佳的藏宝地点,当时我就有些不敢苟同。” “龙头所在的位置乃风水进气之口,气之精纯无与伦比,加之地势险要,平日水流湍急,瀑布之下又有龙渊深潭,那里才应该是藏东西的风水宝地。” “嗦的嘶叻,杨大人说言甚是,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华夏的文化当真是博大精深。” 平宫和也很赞成杨圣遗的说法,拍拍对方的肩膀,做出一副很有好很佩服的模样道:“咱们再等等,一个小时后要是还没有收获,就去杨大人所说的龙头去试试。” 得到平宫的肯定,杨圣遗抚摸着胡须有些得意,看吉野三郎的眼神都多了一些藐视。 躲在悬崖岩洞里的秦海距离太远,根本听不见杨圣遗和平宫和也的对话,要是他能听见,一定会恍然大悟。 趴在岩洞口,秦海等了一个多小时,冰窟窿里的潜水员钻上钻下好几次,每次都没有任何发现。 秦海虽然看不太清楚,却也能看到个大概情况,如果对方找到东西,肯定不会是现在这种氛围。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些倭兵把两个潜水员拉出水面,快速的擦干潜水装置避免被低温冻坏。 一部分人开始拆卸各种装置,看样子是要转移地方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这支不到百人的小队岸边的林子里开始朝南边移动。 秦海并不知道对方离开的意图,只是在等这些人,包括负责放哨的哨岗都撤离后,他才下了山,走到冰面上打量了一番。 倭人在这个冰窟窿的下方一无所获,有那种潜水装置应该不至于找不到。 也就是说这一片宽阔平缓的湖面下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秦海忍不住感谢了对方一声,随即钻进了老林子,悄悄的跟着对方的脚印朝南边行去。 一路上秦海一边注意着可能藏人的犄角旮旯里会不会有哨兵,一边思考着这些人的去向和目的。 差不多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远远的,秦海发现了几个隐藏在不起眼角落的哨兵,双方相隔两百多米,如果继续前行的话肯定会被发现。 秦海打量了四周的环境,终于找到了对岸有一处地势较高的断崖。 不得已,秦海往后退回了一里多地,然后趴在冰面上,跟一条长虫似的咕叽咕叽滑到湖对岸。 最后小心翼翼的爬到断崖顶上,顶着刺骨的寒风,趴在悬崖边,用背后的兽皮毛裹住头,谨慎的露出一双眼睛,打量着忽汗海的入水口区域。 虽然外面温度零下几十度,从牡丹江上游留下的江水并没有断流,反而在断层的瀑布处飞流直下十来米,在狭窄的湖面上砸出一阵阵浪花。 瀑布外面一层有一层水花凝结成的不规则冰墙,四周都是一人大腿粗的各种冰锥子冰笋子。 有了这面冰墙,上流的活水被困在一个较为狭小的空间里,听起来轰隆隆的水声直响。 若是走进一看,实际上水流量也不算很大。 湖面上也只有一块不到三十平方的区域因为活水落下来,导致水面没有冰层。 真正有厚冰层的地方还是在冰墙根脚的区域,距离瀑布越远,冰层越厚。 吉野三郎冲当先锋,带着人在不到五十米宽的湖面上来回勘测,似乎是在寻找可以凿冰窟窿的最佳位置。 平宫和也则是距离瀑布不远的地方,又是拿怀表计时,又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的。 杨圣遗根本就看不明白平宫写的是写什么东西,只有那些阿拉伯数字他算是认识,但是那些跟鬼画符一样的排列组合就实在是有些看不太明白。 少时,平宫收起手里的笔记本,走到冰面上和吉野三郎说了一会儿话,又带着吉野选定了几个大概的位置,最后才回到岸边,在搭建好的临时帐篷里烤火取暖。 没一会儿,带着凿冰工具的倭兵进入冰面,按照计划一个个凿冰窟窿。 看到这里,秦海才反应过来,他搞错了一件事。 他按照寻龙点金术的确找准了忽汗湖的穴点,从风水学讲,那里的确是聚气核心点。 可惜的是他要找的并不是墓穴,而是藏宝的地点,试问这几十米深的高山湖,千万年前就形成了,想要在湖水之中建造一座水底墓穴,那得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的能耐?何况他要找的并不是墓穴啊。 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秦海暗骂了声“真蠢”,才继续观察着对方的行动。 第092章 湖底宝藏 湖边简易帐篷里燃着一堆小型篝火,平宫和也坐在一旁,借着一盏油灯正在研究着关东地区的地理图。 早在清末时期,东洋就派来华夏许多人,以经商、文化交流、访问等等方式开始对关东地区进行地理测绘。 经过一批批人员的派遣,直到今天,东洋几乎将华夏东北部地区测绘完成。 平宫手上的这幅地图精度已经是当下最新版本,地图上详细标注了地理特点及各行政区域,而且已经精确到了村级单位。 忽汗海这里早就有人来过,地图上也有详细的标注。 平宫拿着放大镜很仔细的看着地图上的松花江流域以及忽汗海的位置。 按照杨圣遗说的一些风水知识,正在去做辩证分析,他觉得这种古老的学术很有意思,听起来有些玄妙,仔细研究进去,还真的能够和现实情况互相印证。 平宫和也似乎沉浸在风水知识之中,对湖面上的作业并不太关心。 坐在旁边的杨圣遗心里却焦急的不行,换地方是他提出来的,如果他说错了,东洋人白费力气,肯定会责备于他。 坐立不安的杨圣遗心里迫切的希望快点出结果,当下的这种气氛很让人难受,时不时的伸长脖子去看湖面的动静,恨不得自己潜入湖底去查看。 大概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两名潜水员下潜了好几次,仍旧没有任何发现。 一直在冰面上监督的吉野三郎也有些失望,裹着大衣回到岸边,坐在火堆旁伸出手取暖:“教授,到现在为止仍旧没有发现,是不是换地方?” 平宫和也放下手里的放大镜和地图,给吉野三郎倒了一杯热水,眼神很坚定的鼓励道:“吉野君,我认为杨大人说的没错,可能是我们搜索的区域不太准确,你们尝试移动到瀑布方向进行搜索,我有一种感觉,宝藏应该藏在瀑布的正下方。” 吉野三郎放下手里的水杯,起身恭敬的嗨了一声:“我这就去安排。” “那边冰层较薄,注意安全,提醒潜水员注意休息和能量补充。” “是,教授!” 吉野转身离开,在冰面上指挥着手下转移到靠近瀑布所在的薄冰层区域。 杨圣遗起身想亲自去看看,被平宫给拉住坐回到凳子上:“杨大人不要心急,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杨圣遗有些疑惑的看向这个东洋教授:“教授如此笃定?” 平宫和也扶了扶金丝眼镜的边框点点头道:“我认为杨大人的风水学很科学,我刚刚通过其他的方法进行测算和猜想,最终都能和杨大人的说法相契合,这说明无论是风水学、还是测绘学,对地势地理的判断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风水学讲的隐晦,科学方法需要数据支撑。” “我认为最合适藏匿宝物的地方绝不可能在龙身各处,根据地理特性来看,龙腹所在的区域面宽水缓、龙尾的地方曲折蜿蜒,其实都不适合,因为这两处非常适合渔猎,宝藏一定会藏在人及罕见的地方。” “龙口所在的位置,水量充足的季节,渔民肯定无法靠近,也不会在激流处渔猎,冬季此处冰薄,容易落水,也不适合当地流行的冬捕作业。” “因此,龙口瀑布这一片区域一年四季人迹罕见,且自然环境恶劣,在这里藏宝,才是上上之选。”苏丹小说网 平宫的一番解释,听起来清晰明了,杨圣遗的风水说其实也是表达的这个意思,只是表达的没有这么白话容易理解而已。 一个东洋人,能够很快的将东西文化结合在一起去思考问题,这种思维方式让满脑子封建思想的杨圣遗有些震惊。 不过这时候不是去考虑东西文化差异的时候,平宫和也能够赞同他的观点,并且让吉野坚定的去执行,对于杨圣遗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不会被责备训斥,杨圣遗心里轻松了许多,现在可以安心的等结果,他相信自己的推测应该不会错。 吉野带着人又忙碌了一阵子,当潜水员下潜到第三次的时候,冰面上传来了喜讯。 吉野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小元宝形状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跑到岸边:“教授!教授!您看看,这是什么?” 杨圣遗看见吉野送来的东西,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这是康熙年间的官制百两银元宝,找到了,终于找到了,教授,我们找到了!” 平宫拿起表面被侵蚀,缠着一些水草,大部分面积覆盖着绿色铜锈的元宝,在煤油灯下用放大镜仔细观察。 好一会儿,他才摘掉眼镜揉了揉眼镜,小心翼翼的祛除表面的杂质,在马蹄元宝的凹槽平面刻有“盛京官钱局,宗室库银,康熙六年,估平一百两足银,匠聂恒”等字样。 在马蹄元宝的下平面盖有“宗室库银”四个大字的印戳。 “宗室库银,嗦嘎,吉野君,加大力度继续搜索!” 吉野兴奋的离开,招呼着潜水员继续下潜搜索,平宫和也则是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上的马蹄银锭。 旁边的杨圣遗跟乌龟似的,伸长脖颈,满眼炙热的用那双浑浊老眼打量着平宫手上的银元宝。 看着看着,便老泪纵横了起来,平宫见杨圣遗都谗哭了,有些不舍的将银锭递了过去。 杨圣遗如获至宝双手捧在手心,又用袖口擦拭了几下,借着火光,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看。 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变,杨圣遗嘭的一声,朝着京师的方向,双手捧着银锭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嘴里叽哩哇啦说着一些“不辱圣命、重振朝纲”之词。 没过多久,吉野接二连三的送来了好几个东西,除了宗室库银元宝,还有一个小正方体盒子造型的金锭。 平宫和也将一块金锭擦拭干净,在煤油灯下满眼惊喜的用放大镜观察。 金锭的正反两面有线刻康熙像,并在正反两面的右上角竖写着“上上”,左上角竖写着“赤足”。 左右两面为点状龙形图案,四角上有字:右上角“大”,右下角“清”,左上角“金”,右下角“库”。 上下两顶横写:“大清金锭”,第二排刻着:“估平五两足金”字样。 平宫和也一手银锭,一手金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于他而言,康熙年间的东西已经算的上古董了。 作为学者,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些东西,并不是因为他们值钱,而是这些金银承载的历史底蕴。 遗憾的是,这些东西未来的命运,他根本无法做主,在当下这种情况,只有足够掠夺,才能阻止东洋经济崩溃的趋势。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些金银,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吧。 第093章 争分夺秒 随着打捞上来的东西越来越多,潜水员终于在瀑布正下方的深潭中发现了堆积如山的宝藏。 根据潜水员的描述,深潭的深度超过五十米,隐隐约约看去层层叠叠堆放着数以千计的箱子。 那些箱子是由铁皮和某种不容易腐蚀的木制材料做成的,大部分箱体保存完好,只有少数箱体出现破损破碎的情况。 由于深潭底部呈凹型,这些散落的金银只会堆积在深潭之下,很难被流水冲刷出来。 确定了宝藏的位置,接下来就好办了。 平宫和也召集吉野在帐篷里开始商量对策,根据当前的实际情况,以目前的装备和人员是不足以将这些宝藏打捞出来的。 松花江上下游平均冰厚几十厘米,没有大型破冰船,根本无法抵达此处。 因此,平宫和也用电台给关东军大营发了请求支援的电报。 很快关东军大营回复了消息,结果让吉野三郎和平宫和也有些沮丧。 看着两人的表情,杨圣遗有些不解,疑惑道:“教授怎么了?没有支援吗?” 平宫和也摇摇头道:“有支援,不过不会有大型器械运输过来,只会增加人手,而且没有更先进的潜水装置,考验战士们对帝国忠诚的时刻到了。” 其实关东军大营不是不愿意派遣足够的支援,关键是这里不在关东军的势力范围内。 自从日俄大战结束,双方以长春为界限,以北的地区为俄国势力范围,以南属于东洋的势力范围。 从地理上看,忽汗海处于牡丹江南部,刚好在黑龙江南部边缘交界不远的位置,关东军可以派遣一个中队前往支援,超过一个中队的人数,一旦被俄国人发现,就属于入侵行为。 到时候发生争端,麻烦可就大了,所以这件事他们只能秘密行事,不能大张旗鼓的进行。 避免夜长梦多,消息走漏,平宫和也让吉野从现在开始,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打捞作业。 争取在一天后支援赶来之前完成三分之一的打捞工作,三天之内,必须完成打捞,然后顺利撤回南部。 要知道支援的中队赶来,可就有两个全副武装的中队兵力,一旦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以东洋目前的情况,只能与俄国保持稳定的合作关系,否则会影响到大局的发展。 一听要花三天时间,杨圣遗心里就有些慌乱起来,担心道:“教授,咱们在忽汗海可不能白天作业,要是让守卫在这里的纳兰部发现,咱们可就带不走东西了。” 平宫明白杨圣遗的担忧,纳兰部的身份特殊,皇帝的命令都不会听,作为宗族里的老王族,只会听族长的号令。苏丹小说网 溥仪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才从摄政王那里知晓了忽汗海,后来八大堂的人发现秦海也出现在这里,消息传到溥仪那里,两相印证,更确定了宝藏所在。 也就是说,溥仪派杨圣遗和平宫和也来寻宝,完全是没有获得父亲摄政王的允许和认可擅自行事。 一旦让守卫在附近的纳兰部发现,不仅宝藏带不走,怕是后果连溥仪都承担不起。 说到底、哪怕清朝没了,失去了对国家的控制,也没了高人一等的地位和权利。 但是对于八旗蒙满家族来说,作为族长的摄政王仍旧拥有无上的地位和权威。 溥仪虽然是皇帝,但和自己的老爹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平宫和也不是莽撞的人,心里也担心发生这种大规模冲突,但是时间不等人,加上白天纳兰部已经捕过一次鱼,按照部落的习俗,不会连续捕鱼,会给湖里生物一段喘息的时间。 想了想,平宫和也道:“杨大人,我只能要求我的士兵们不惧危险,为你们的皇帝打捞宝藏,我们是因为友谊才愿意深入险地,至于你所说的纳兰部,那是你们内部的事情,我们无权干涉,还希望杨大人自己想办法解决吧,打捞作业不会因为谁来而停止。” 平宫和也的态度很强势,杨圣遗知道劝阻无用,只是借助对方的电台,给京师的皇帝去了一个电报。 按照之前商量的办法,皇帝给杨圣遗下了一道奉命寻宝的圣旨,若是遇到纳兰部阻拦,有这个圣旨在,或许会有转圜的余地。 现在杨圣遗只能赌纳兰部会不会买皇帝的帐,会不会去遵从那道并没有实权的圣旨。 坐不住的杨圣遗在帐篷外来回踱步,只希望吉野的速度能快一些,纳兰部的人不要出现。 平宫和也心里倒是没那么焦虑,他并不害怕什么纳兰部,只是不希望事情闹大,给俄国人一个把柄在手上。 迫不得已的时候,哪怕他平宫和也不下令,作为关东军的吉野三郎也有临时进行军事行动的权利。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必要走到那一步。 主要任务,还是打捞宝藏,将其运回去,而不是来找麻烦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打捞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 因为深度和距离的问题,绳索绞盘机只能固定在较远的厚冰层上,这给在水下操作的潜水员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在湖底,潜水员在保持自身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利用伸缩带将包厢捆扎,然后扣住绞盘机放下来的绳索,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一箱一箱的往上运输。 最关键的是,瀑布下的深潭地下是凹型,深度超过了五十米,当前的潜水员只能处理能够够得着的箱子。 再往下,没有更好的潜水装置,危险系数只会成倍增加,到时候是真的在拿命作业。 一直趴在对岸断崖顶部的秦海在看见第一个宝箱被打捞出来的时候眼睛直放光,虽然隔得远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这些东洋人能打捞出东西,就已经是让人非常开心的事情了,至少靠他自己,还真的没办法把这些宝箱打捞出来,除非他脱光衣服一头扎进冰层之下,在这种天气环境下,秦海只是想一想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加油啊,快点捞,到时候爷爷让你们死的痛快点儿。”秦海自言自语道。 东洋人打捞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进入冰面工作的人也越来越多。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东洋人开开心心工作的时候,死亡已经降临。 第094章 死神降临 天色微微发凉,冰面上已经堆积了数十个箱子。 每打捞出来一个宝箱,就会有士兵打开箱子将里面的金条银锭拿出来清点擦拭。 当第一缕阳光射向冰面的时候,一口刚刚打开的宝箱里闪烁的金光晃得秦海双眼微闭。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宝箱里面都只有金银,其他的宝物什么的完全没有。 秦海猜测他想要的那些古董应该不会存在于瀑布之下,或许这里只是藏匿军费的地方。 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不过有这么多的金银也不错,光打捞起来的这几十箱已经不算少了,说不定湖底还有更多。 要是能够夺得这批宝藏,不说富可敌国,往后肯定不会因为没钱发愁了。 秦海用帽檐遮挡住阳光,用手掌挡在面前遮挡闪烁的金光,继续目不转睛的盯着冰面上的情况。 没过多久,吉野三郎派手下的士兵将已经清点完毕的宝箱藏在树林里,免得在冰面上放着显得太过突兀。 各自矮小的倭人士兵两人抬一个箱子显得有些吃力,还好这些人知道利用冰面光滑的优势进行拖拽。 看着这些士兵滑稽的样子,秦海乐不可支的偷笑了好一会儿。 冰面上堆放的箱子被转运完毕,一部分士兵也回到树林里休整待命。 就在另一部分士兵准备离开的时候,连接潜水员的绳索绞盘突然疯狂的旋转。 拇指粗的绳索在冰层截面疯狂的摆动摩擦,似乎水底突然出现变故,将潜水员朝深水处疯狂拖拽拉扯似的。 两个工程兵想要控制住绞盘,奈何反应的速度太慢,绳索顷刻间被放完,锵的一声,固定在冰面上的绞盘机震颤不已,底部钻在冰内的钢钉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拉力,随着绞盘机以极快的速度拔出冰面。 出现突发事故,刚要离开的士兵在工程兵的指挥下开始稳固绞盘机,拼命的推动绞盘,想要把潜水员拉拽上来。 可惜不管增加多少人去推动绞盘都是无济于事,绞盘纹丝不动,绳索在冰口已经磨出一道深痕。 吉野三郎见状立即招呼林子里的士兵上前帮忙,众人刚踏上冰面还没走出几步,一副匪夷所思的场景发生在所有人的眼前。 一个趴在冰窟窿旁边,带着潜水镜,把脸深入水下想要看看情况的士兵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原本安静的湖底像是发生地震似的开始震动,前一面还清澈无比的湖水顷刻间变得浑浊无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湖底搅动泥沙一样。 湖水冰冷刺骨,士兵看见湖水变得浑浊,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正打算把脸从水下抬出水面,忽悠听见一阵咔咔之声,随后有一阵“呜呜”之声响起。 士兵好奇的继续留在水中观察,前一秒还什么都没有的水底,忽然有无数道寒光从浑浊的湖底激射而出。 一支锋利的弩箭拖曳着一道气泡,从浑浊的湖水中突然窜出,猝不及防的士兵本能的抬头躲避。 咻的一声,箭矢以极快的速度穿透了他的喉咙,前一秒还安静的湖底,忽然出现叮叮咚咚的声音。 不知所云的倭人士兵走到冰窟窿旁,看见水面已经变得殷红,迅速将一头还埋在水里的士兵拉起来。 看见士兵喉咙处插着的弩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忽然发现脚底的冰层之下似乎有一些黑影,趴在地上想要擦干净冰面一探究竟。 哪知道只是几秒钟的事情,冰面破碎时的咔咔之声瞬间响起,大惊失色的倭人士兵纷纷看向脚下的冰面。 无数道裂痕如同蜘蛛网似的,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扩散。 有人大喊“冰面要碎了”,众人这才清醒过来,拼了命的掉头就跑。 然而冰层下再次传来一阵叮叮之声时,处于薄冰层的打捞区域瞬间冰裂。 根本不给这些倭人逃命的机会,三四十人几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尽数落水。 惊吓生、哀嚎声、挣扎声此起彼伏,原本安静的忽汗海也因此被彻底打破平静。 平宫和也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立马把吉野等人叫回来,还好这些人并没走多远,冰层破碎也没有殃及岸边。 “快!放皮划艇、丢绳索救人!” 平宫和也一声令下,已经回到岸上的士兵迅速给两艘皮划艇充气,一应救援物品丢入湖中,想要帮助落水的士兵上岸。 只可惜,没等到按上的救援开始,湖中间忽然从湖水中激射出无数根弩箭,前一秒还在拼命挣扎的士兵刹那间变成了一具具死尸,漂浮在水面一动不动,顺着那些碎裂的冰块,缓缓的朝下游移动,最后被远处的冰层阻碍,开始慢慢的堆积在一起。 吉野满眼通红的骂了一声八嘎,就要带着人从远处绕道去查看堆积在一起的士兵,却被平宫一把给拦住了。 “教授,为什么拦着我,或许还有人没有死。”吉野满脸的焦急和不解。 平宫则是做了一个嘘的声音,然后侧耳倾听了十几秒,他的脸色随着时间的移动,越来越难看,越来越煞白。 “快,吉野君,让士兵们将宝箱抬到山腰上,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平宫显得有些惊慌,迅速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不管不顾的朝山林上方攀爬。 吉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不好违抗指令,看了一眼远处堆积在一起的尸体,敬了个礼之后迅速安排人转移。 一旁的杨圣遗基本上看到了这次变故的全过程,心里一阵发苦,连忙追着平宫和也爬到了山腰。 吉野等人抬着宝箱艰难攀爬,三分钟之后,在一阵剧烈的轰隆声响起的时候。 瀑布上方的牡丹江入水口突然喷薄出一股巨大的水流,击碎挡在前方的冰墙,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将薄冰期和之前的临时营地给淹没。 半山腰上,气喘吁吁的平宫吉野瘫坐在雪地上,看着如同泥石流一样的山洪在肆虐,眉头似乎皱成了一团。 “杨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关键的因素没有给我说?” 平宫和也的语气不善,杨圣遗不敢看他,只是低着头揉着膝盖,低声回道:“平宫教授,我是真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也有机关,太出乎所料了。” 平宫和也很鄙视的冷哼了一声:“难怪你只是个五品文官,连墨家机关学都不懂,这种鬼斧神工的水底机关,真是让人惊叹啊。” 第095章 来送死的吗? 平宫和也还在感叹湖底机关的巧妙,祥和宁静的上岗村却因为山洪爆发的轰隆声被彻底惊醒。 住在白王庙后院的族长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急匆匆的小跑至庙前,拿起鼓槌,在大门口一侧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开始急促击鼓。 族长所击之鼓乃是清军的聚将鼓,三通鼓后未到之人斩立决。苏丹小说网 小山村里密密麻麻千多户人家,此时家家户户都走出了一两位穿着正黄旗军装的汉子,手拿长枪,腰间挎刀,后背背着一张制式牛角弓。 从天上俯瞰而下,薄雾笼罩的村子里有密密麻麻的黑点,从四面八方朝村中心的空地集结。 纳兰婉晴其实早已穿戴整齐,准备在妹妹醒来之前离开村庄,去追杀秦海。 还没出门就听见了聚将鼓,这个鼓声,一年只会听见一次,那是在年三十的时候才会响起,而且还不是这种聚将鼓的节奏。 从小纳兰部的人就会被灌输一个聚将鼓的节奏,仿佛刻在骨子里一样,只要一出现,神经立马就会紧绷。 此前先有山洪爆发的轰鸣声,随后是聚将鼓响起来。 纳兰婉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响起鼓声,作为已经年满十八的纳兰子弟,无论男女,这个时候都得无条件的披挂聚阵,听从族长的统一指挥。 从一口陈旧的巷子里拿出父亲留下的清军军装,在妹妹的帮助下迅速穿戴整齐,叮嘱妹妹在家待着之后迅速出门集合。 白王庙门口,三通聚将鼓结束,老族长汗流浃背的放下鼓槌,取下腰间的钢刀,代替手杖处在地面上喘着粗气。 庙门口的空地此时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族人,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故意制造噪音,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看着庙门口台阶上的老族长。 “从现在起,百人为一队,沿着老林子朝龙口瀑布靠近,纳兰苍鹰带着先锋队前去探路,纳兰苍狼为主将,将侵入忽汗海的外族人就地正法,一个都不许放过!” “喳!”身形精瘦敏捷的纳兰苍鹰抱拳领命,随即带着百人,披上白色斗篷迅速离开村庄。 随即纳兰苍狼与十二个百户将发布各自的搜索范围,领到命令的百户将立即带着人开拔,朝着所属的区域进发。 只剩下最后百人,老族长面色严厉的给纳兰苍狼说道:“还未开春,山洪暴发,肯定有外人在忽汗海发现了什么,按照祖宗的规矩,你知道该怎么办,我只叮嘱你一句,哪怕族人死光,也不能让一人溜走!” “老族长您放心,我会带着所有入侵者的人头来复命!” 纳兰苍狼起身要走,又被老族长给叫住了:“老族长还有什么吩咐。” 老族长看向队伍里的纳兰婉晴道:“千万要别让晴格格涉险,开春就要出嫁的人,千万别受伤了。” “明白,老族长,事不宜迟,我得出发了。” “去吧!” 看着纳兰苍狼带着手下离去,老族长对着旁边的萨满说道:“开坛祭祀,祈福祖宗,保佑族人平安归来。” 看起来六十来岁,满头白发的女萨满点点头,带着人开始在空地上布置祭坛。 老族长又看向三位长老,低声道:“多少年了,怎么会被发现呢?难道是王爷那边...?” 三长老率先说话:“我看还是给王爷去一个加急信保险一点。” “不可,王爷之前的家书比往常晚了快一个月,信上也说了他在京师的情况不好,让咱们无事不要与其联络,如果动用加急信,势必会引人注意。” 老族长点点头:“我同意老二的意见,先沉住气,看看来的人是哪方面的人。” 大长老也赞同先不要着急,凑到老族长的耳边低声道:“我感觉王爷那边形势严峻,等处理完今天的事,我们得派人亲自去一趟京师才行了,几百年了从未有人发现,如今有人寻来,消息肯定已经败露,那批宝贝我看得挪窝了。” “先等等情况吧。” 老族长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坐到族人搬来的太师椅上开始闭目养神。 其他三位族老也不再吭声,老僧入定一般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老萨满换好了服装,点燃了巨型篝火,开始为出征的族人祈福。 好奇的纳兰婉宁第一次见姐姐穿戴父亲的军装,古灵精怪的小脑袋一动,就知道是老族长那里有事儿。 等姐姐离开,迅速穿好棉袄棉靴,裹上兽皮兽帽,走到厨房取下那两条小鱼干,偷偷摸摸的出了家门。 一溜小跑,赶在部落族兵之前钻进了老林子,朝着秦海昨天所在的山洞快速飞奔。 忽汗海此时的山洪基本上已经停止,和秦海猜想的不一样,这次的山洪应该是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陷阱。 潜水员在水底肯定是碰触到不该动的机关,这才有从水底射出来的那么多弩箭,以及后面爆发的山洪。 当时冰裂的时候秦海还没看出来原因,直到无数根从湖水里冲天而起的寒光闪烁时,就算是见过无数世面的秦海也被镇住了。 别看那些箭簇离开水面只射出十几米的高度,对于古代机关来说已经足够了不起了。 要知道那可是从水底射出来的箭簇,要知道子弹在水中的速度和距离都能大打折扣,何况是这种物理结构发射的弩箭。 能凿裂薄冰层,又能杀人,还能冲出水面十来米,如果放在陆地上,这弩的杀伤力该有多大啊。 之前冰裂,加上无数弩箭出水升空的场景,真的是太过震撼,那一幕秦海肯定会永远记在脑海里,真的是太夸张了。 那几十个小鬼子死在这个机关箭阵上,秦海觉得不怨,换做是他,估计都没办法躲避。 一起和师父走江湖的,秦海也遇见过一些奇妙的机关,比起这次所见不分上下,但要说出乎意料,从水里射出弩箭的想法着实有些天马行空,让人防不胜防,能起到极佳的杀人效果。 这还是冬天,有冰层阻碍,如果是夏秋时节,估计水里潜多少就会死多少。 趴在悬崖断壁上的秦海刚刚看的直呼过瘾,只是可惜岸上还有一批运气好,算是捡了一条命。 要是那些人都在冰面上,那场景,肯定让人难忘。 秦海正在乱想的时候,忽然发现身后远处的林子里有动静。 转头一看,秦海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些清兵,是来送死的吗? 第096章 圣旨 远处的密林之中,近百身披清军棉甲的士兵手持弓箭,极为熟练的穿梭其中。 深入膝盖的积雪在他们脚下如履平地,仿佛一个个都长了第三之眼能看透积雪下的地形似的,根本不用打量脚下,一双双如鹰般的眼睛,在一道道穿透枝射向地面的光束照耀下,冉冉生辉。 打头的将领走在最前面,每走几十步,就会停下来观察四周,直到临近忽汗海边的时候才彻底停下了脚步。 每个人都找着了掩体,尽量把身体隐匿起来,没有人说话,只有一道道呼出来的雾气,在经过光束的时候才能看见形状。 “来人,传令其他百户将,迅速朝龙头瀑布口靠近,派个人回去告诉老族长,有人触发湖底机关,死伤数十,对方正在试图施救,我等会将其包围并消灭之。” 打头之人正是先锋百户纳兰苍鹰,在他的身后,有一人打开手臂上鹰隼的脚链,轻轻抬手,鹰隼便扑腾着双翅冲向天际。 一道鹰啸破空,其他各个方向正穿梭在密林中的百人队立刻停下脚步,纷纷抬头望天,在找准鹰隼盘旋的方位后,所有人进入战备状态,转变方向仿若一头头山豹飞快的踏雪前行。 趴在悬崖上对秦海在听见鹰隼破空时便把身体嵌入到雪层之中,戴上兽皮帽,跟一块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距离瀑布两三百米的厚冰层冰面上,近二十个东洋士兵正在泥泞不堪的冰面断截面打捞死去的同伴。 从突发异象开始到现在才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飘在湖面上的尸体基本上冻成了一块块人型雕塑。 打捞上岸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将尸体的胳膊手掌给敲断。 半山腰一块稍微平坦的空地上,士兵重新搭建了简易帐篷,之前打捞上来的宝箱也在旁边堆成了几座小山。 在杨圣遗的提醒下,吉野三郎迅速安排士兵搭建防御阵地,高耸的树枝上也爬上去拿着望远镜的哨兵,时刻警惕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当杨圣遗看见头顶一直盘旋的鹰隼时,心里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满族自古就有熬鹰的传统,狩猎时能分辨方向和路径,还能捡取猎物,行军打仗的时候不仅能够引路,还能找出敌人所在的位置。 现在那头鹰隼在头顶盘旋不止,杨圣遗能够确认纳兰部已经发现了忽汗海的异变。 而且极有可能,纳兰部已经开始行动,如果那两名御前侍卫不能拿圣旨阻拦对方,结果可想而知。 此时的杨圣遗心里很难受,他不希望纳兰部与东洋人发生冲突,于他而言,纳兰部也是皇帝的子民,个个都是英勇无畏的战士。 可如果纳兰部不听劝,他也不能阻止东洋人的残忍手段,死万人可救万万人,只要大清能够重新站起来,这点牺牲算不得什么。 终于,双方还是发现了彼此的行踪,一直躲在暗处的两名御前侍卫挡住了纳兰苍鹰的去路。 其中一人从怀里取出了御前侍卫令牌以及皇帝的圣旨。 “宣统皇帝圣旨,纳兰部众人听旨!” 检验过御前令牌,又用满语进行了二次确认,纳兰苍鹰与部下不敢擅自行动,纷纷跪在地上听旨。 圣旨里溥仪说的大义凛然,获取这份传国宝藏是为了光复圣朝云云,最后还要求纳兰部不仅不要阻拦,还要竭尽全力帮忙获取宝藏。 纳兰苍鹰还是第一次遇见圣旨,心里犹豫不止,决定让人带着御前侍卫回村里与老族长亲自沟通。 两名御前侍卫也没有反抗,被收缴了武器之后,跟着接近二十人的小队快速赶往上岗村。 纳兰苍鹰收回了鹰隼,后续跟上的纳兰苍狼见过两个御前侍卫和圣旨后不敢怠慢,亲自领着两人回到了村子里。 当老族长等人跪地接旨,勘验无误后,众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太自然。 让村里的年轻夫人服侍两个侍卫吃喝,几人回到议事厅纷纷落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 这种情况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遇见,事关复国,兹事体大,也没人敢乱说话。 冷场了半柱香的功夫,老族长才问道:“对方可有出示老王爷的信物或者书信?” 纳兰苍狼摇摇头:“对方并未提及,只说受了皇命。” 老族长抚须沉吟了一会儿道:“苍鹰之前传回来的消息,对方好像不是我族之人,可有此事?” “路上询问过御前侍卫,只说有翰林学士杨圣遗带队,其他并没详说。” 老族长再次陷入沉默,一旁的三长老砸吧出了一些味道,总觉得其中有猫腻,事关重大,他也不好胡乱猜测。 言辞谨慎道:“若皇上得到了老王爷许可,大可派人前来村里直接与我等沟通,为何要偷偷摸摸的行事?” “再者,苍鹰说对方的穿着打扮看起来不是我族之人,难不成皇上会和那些党派之人同流合污?” “我觉得其中一定有诈,万万不可轻信。” 二长老闻言点点头赞同道:“此时虽然是第一次发生,但是历来我纳兰部都只听从族长之命,虽然也归皇帝管辖,那也是正常事宜,忽汗海之事,祖辈传下来的规矩,可都是见族长特令才能起效,其余命令一概不认,从来没有便宜行事之说。” 大长老看向老族长,很有深意的说道:“皇上要动这笔宝藏复国,我纳兰部应该全力支持,但没有老王爷的特令,我认为保险起见,还是给京师发个电报确认一下吧,既然皇上已经找到这里来了,秘密肯定也藏不住了,还是先把目前的事情处理好吧。” 老族长嗯了一声,手写了电报内容,让人迅速去天福城发报。 发报的人刚走,纳兰苍鹰派回来的人传回了一则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 老族长听完汇报,不敢相信的怒拍桌面,震的茶碗掉落在地碎成了一片。 “什么?东洋人?你们可曾看清?确认是东洋人?” 来人无比肯定的回答道:“确认无误,苍鹰大人与杨圣遗已经见过面,杨圣遗亲口所说,并且希望我们放下武器协助打捞。” “狗娘养的杨圣遗,这不是出卖祖宗断了我们大清的根儿吗?”纳兰苍狼怒道。 三长老一脸悲伤:“没想到皇上会...那可是东洋人啊,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皇上啊皇上,太糊涂了,那东洋人怎么会助我大清复国呢,狼子野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怎么还会上当啊...” 第097章 僵持 杨圣遗与纳兰苍鹰在冰面的中间进行了简短的接触。 现在的局势平宫和也心里有些没把握,之前死了三十多人,吉野中队百来人一下去了三分之一。 根据哨兵的汇报,四面八方的林子里都有纳兰部的人,预估总体超过千人。 就算以目前的先进武器,不到百人对付上千人,连一比十的比例都达不到,真要血战,吉野三郎手底下这点人肯定吃不消。 对于平宫和也的担忧,吉野三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于他而言,别说一千人,就是再翻倍,他也不怕。 平宫和也是学者,并不了解战场,更不了解热武器对冷兵器军队的威慑有多么巨大。 在平宫说出自己的担忧后,吉野指了指架在掩体上的几挺大正式轻机枪很自豪的说道:“教授您放心,有这两挺大正式在,不管来多少敌人,我都可以保证他们无法靠近至五十米范围之内。” 大正式轻机枪,也就是俗称的歪把子,吉野这次奉命出来他的中队只带了一半人出来,火力配置也只带了一半。 哪怕只有半个中队,吉野也有足够的信心,毕竟除了四挺轻机枪,还有三个掷弹筒和一门迫击炮。 就这样的火力配置,就算遇见几百奉系部队吉野也不怕,何况还是一水的冷兵器清军。 “吉野君这么有信心,那就拜托你了,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上田君的增援到达,这批宝藏,对大清的皇帝至关重要,对帝国的未来也无比重要。” 平宫把事情的高度上升到帝国的未来,作为军人的吉野内心顿时燃烧起熊熊烈火,斗志昂扬的“嗨”了一声,敬完礼后才出了帐篷。 旁边的杨圣遗听见平宫把大清和皇帝放在东洋帝国的前面,心里无比的感动,也只有这样的国际朋友才值得成为最真诚的盟友。苏丹小说网 为了打捞这批宝藏,平宫不仅申请了支援,就连死了这么多人,居然连一句怨言都没有,一心想着的都是如何打捞和保护这批宝藏。 最关键的是,平宫从第一次见到那些金银的时候,脸上并没有那种贪婪之色,反而是无比的惋惜。 一晚上两人聊了许多历史,这让杨圣遗深深的感觉到平宫对华夏文化的热爱。 作为文臣,杨圣遗很不喜欢和吉野这种武官打交道,感觉他们既粗俗又无礼。 平宫和也给他的感觉很特别,客气、谦虚,很懂礼仪,更懂华夏文化,最关键的是,他与芳泽大使一样,都把皇帝当成最尊贵的客人。 生活上有求必应,事业上竭尽所能的给予皇帝帮助。 有的时候杨圣遗都有一种错觉,比起东洋人,无论是宗族内部,还是其他军阀,都他妈的是敌人,没有一个是真正关心皇帝的人。 这么一对比,东洋人在杨圣遗的心里虽说谈不上亲人,至少也是最真诚的朋友,最可靠的盟友。 熬了一夜,当下的情况属于敌不动我不动的对峙局面,年纪不小的杨圣遗有些熬不住,与平宫和也告罪一声,靠在弹药箱上想要眯一会儿。 平宫和也其实也很困,但这个时候他不能学杨圣遗那么心大,就算再困,他也得打起精神看着这批宝藏。 嘴上虽然说是帮助大清皇帝打捞宝藏,实际上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批宝藏不可能会给那个二十出头什么都不懂的末代皇帝。 最多会以各种物资交换的形式给溥仪提供支持,当然也会给折算一些大洋给他过着奢靡的生活,维持那个所谓的小朝廷继续运转,只不过大洋不会一次性支付,而是跟挤牙膏一样,一次给一点,等他花完了再给一点。 如此一来,末代皇帝就必须得依靠帝国生存,双方的合作也会更加紧密,到时候帝国有所需要的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的站出来。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几个小时,太阳高高挂在空中,虽然没什么温度,阳光照射在冰面上反射的光芒仍旧刺眼。 纳兰苍鹰一直在等村子里的命令,村子里的老族长等人也一直在等摄政王的回电。 秦海趴在悬崖断臂的最高处,寒风猎猎,冻的他身子都有些僵硬,还好那只鹰隼飞了回去,他也才能贴着地面活动一下手脚。 秦海虽然不知道双方为什么没有打起来,但从林子里严阵以待的双方士兵就能猜的出来,肯定出现了分歧或者不确定性的问题。 要么战,要么和,僵持这么久,其中必定有猫腻,只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有结果。 秦海倒是希望出现一个两败俱伤的情况,到时候他就能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偷宝藏了。 不过作为华夏人,秦海多少也有些恻隐之心,希望这些清军争取把那些倭兵都给宰了,纳兰部少死一些人,这样的结果就很完美。 可惜事与愿违,真要动起手来,这些还装备着冷兵器的清军能不能靠近对方都很难说。 此时三方势力相互僵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海除了被风吹的有些难受外,是最清闲的一方。 一宿没睡,秦海看时间还早,打算偷摸着睡个午觉恢复一下精神。 就在他眨巴眨巴眼的时候,忽然发现远处的冰面上出现了一抹快速滑行的红。 秦海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他把透视能力用到最大,才模模糊糊的看见一道轻盈的身影在冰面上翩翩起舞。 那不是...昨天偷吃鸡的傻妮儿吗? 一想到纳兰婉宁,秦海猛的拍了一下额头,动作有些大,导致身边的一块继续从悬崖上方摔了出去。 纳兰苍鹰和东洋哨兵同时发现了掉落的积雪,纷纷抬头看过去,还好从下面看不到悬崖上的情况。 数人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只当是太阳晒化了积雪导致掉落,纷纷回过神的时候,几乎同一时间发现了冰面上出现了一只自由自在滑行起舞的红色天鹅。 纳兰婉宁其实比族人先抵达忽汗海,只是找到昨天的山洞并未发现秦海,看着空空如也的山洞,少女有一种被欺骗的委屈感,看着手里提着的两条小鱼干直来气,啪啪两声扔在了洞壁上。 一个人无聊至极,又不想这么早回村里,自我安慰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心起来。 心想反正秦海已经走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把两条小鱼干给烤的吃了吧。 于是乎,欢乐的少女立马把秦海抛之脑后,生火烤鱼,快乐的不得了。 饱餐了一顿,婉宁看了一眼时间到了晌午,熄灭了火种,便开开心心的下山来到冰面上,给脚下帮着两片特制的竹片,开始欢快的在冰上起舞。 这是她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一面,没了男孩子的顽皮和野,举手投足间尽显女人才有的柔美。 没有人的冰面,才是属于她的世界,在这里她可以尽情的飞驰,可以肆无忌惮的滑行。 没有长辈的训斥,没有族人的阻拦,也没有姐姐的啰里啰嗦。 只有他一个人,自由自在,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她就是她,忽汗海上最耀眼的明珠! 第098章 血染明珠 纳兰婉宁的突然出现让龙头瀑布周围紧张的气氛变得松弛了一些。 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冰上丝滑的优美舞姿,以及恍如仙音般的轻唱。 看见妹妹不合时宜的出现在这里,纳兰婉晴快速走到苍鹰的身边请求给妹妹发出信号,好让她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纳兰苍鹰断然拒绝了婉晴的请求,虽然婉晴贵为王族格格,但在战时,她无权干涉当下的任何行动。 并且还得遵守部落的规矩,不得擅自行动。 婉晴想要大声呼喊,却又不敢,急中生智,从怀里取出一个用树皮制作的哨子,朝着妹妹所在的方向连吹了三下。 作为儿时的玩具,婉宁在听见哨音的同时,第一秒的反应就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哨音响起,意味着姐姐就在附近,要是让姐姐逮个正着,往后怕是都没机会出村儿了。 纳兰婉晴没想到自己的提醒适得其反,不仅没有吸引妹妹过来,反倒是把她推向了敌人所在的方向。 她还想继续吹哨,刚放在嘴上,哨子就被纳兰苍鹰给夺了过去。 “得罪了晴格格,我不能让你再提醒宁格格,不能因为一个人而暴露我们所有人。” “你...”纳兰婉晴想要怒斥对方,隐藏在旁边的许多族人同时伸出脑袋看向她。 纳兰婉晴感觉到无数道眼神盯在她的身上,张了张嘴,并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只是无比担心的望向冰面上逃跑的妹妹,心如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办。 “纳兰苍鹰,求你了,能再过去一趟吗?把我妹妹带回来,行吗?” “可是...行吧,我再去一趟。”纳兰苍鹰明显有些犹豫,但婉宁都放下了格格的身份祈求,他要是不答应,回村后恐怕不好过。 只是纳兰苍鹰刚起身,还没迈开脚步,忽汗海四周所有人都听见了一声“嘭”的巨响。 树林里的飞鸟被吓的飞出密林,走兽们也被惊的慌乱奔跑。 而刚刚还在冰面上起舞的少女,已经躺在了冰面上,血水浸透红色的棉袄和兽皮斗篷,在纯净圣洁的冰面上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血红之花。 刚刚还夺目耀人的冰上明珠,被鲜血染的通红。 纳兰婉晴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静的躺在冰面上,只是觉得胸口好疼。 她想动,全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似的。 喘着粗气,望着天,费劲的用手摸了一下胸口,手上感觉到了一片温润潮湿。 像是水,却又黏稠无比。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手抬到半空中,当她看见手上正在滴落的血渍时,脑袋嗡的响了一下,困乏无比的双眼随之缓缓合在了一起。 “我这是怎么了?惹着忽汗海的神灵不高兴了吗?为什么会这么疼,为什么会没有力气,好冷...好困...”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扰你们的,能救救我吗?我得回家,不然姐姐会着急的...” 在纳兰婉宁意识清醒的最后几秒,她听见了姐姐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还有...只有年三十才听得见的鞭炮和炮仗炸响的声音。 “姐姐...又过年了吗?好热闹啊...” 纳兰婉宁彻底的昏迷过去,纳兰婉晴手持弓箭想要冲上冰面去救人,要不是苍鹰及时拉住她,恐怕也会被机枪扫成马蜂窝。 趴在悬崖顶部的秦海看见婉宁被枪击到底,眉头瞬间皱成一团,眼里满是杀气的看向东洋人所在的营地方向。 而此时,平宫和也与杨圣遗同时被枪声惊醒,杨圣遗慌乱的不知所措。 平宫和也大喝一声“八嘎”,走出帐篷就要质问吉野三郎。 已经拔出枪处于戒备状态的吉野三郎不等平宫和也训斥,率先否认道:“教授,不是我们开的枪。” “不是你们?”平宫和也疑惑的看着表情认真的吉野,有种见了鬼一样的感觉。 “不是你们,那会是谁?” 平宫刚说完话,天空中就响起迫击炮划破天际时的破空之声,随后在营地南部方向同时炸响。 扎堆隐藏在南部的清军只是一瞬间就被击溃,所有人四散奔逃,慌乱之下,惨叫不断。 熟悉的枪声再次响起,吉野有些兴奋道:“教授,是我们的人,一定是上田君来了。” “什么?不是说最快也要一整天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平宫不解,可是战斗已经打响,而且电报兵也送来了最新电报。 吉野看过电报转交给平宫和也:“果然是上田君,他们是被空军空投过来的,所以节省了大半天的时间,教授,下令吧!” 看着跃跃欲试满脸兴奋的吉野,平宫和也有些无奈的点点头:“军事上的事情,吉野君有权自己的做出判断。” 吉野立正嗨了一声,转身开始部署军事行动,被清军围困了大半天又迟迟不动,他的心里早就奇痒难耐了。 有了平宫的许可,又有南部上野中队的支援,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一时间,吉野中队和上田中队内外夹击,开始对围困在周围的清军进行围剿。 忽汗海对岸的纳兰苍鹰见状也不管有没有命令,纳兰苍狼不在,他就是阵前的最高指挥。 一声令下,身后的鹰隼迅速升空,早就埋伏在老林子的清军立即形成攻击队形,弯弓搭箭,猫着身子,从四面八方朝吉野所部和上田所部的方向逼近。 一开始信心十足的吉野以为对方冲上来就是送死,在机枪的射程之下不可能有人能逼近到五十米以内。 可他根本就想不到,这些世代守卫在忽汗海的纳兰部后人,各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满洲勇士,更擅长在山林之间对阵。 何况纳兰部尤为擅射,男子从小就会练习弓弩,成年男子能拉开九力重弓的人比比皆是,说不上各个都能百步穿杨,只要被射中,若是没有铁甲附身,必定是被洞穿肉身的下场。 忽汗海周围的森林茂密,山石密布,树干粗壮,处处都有可以隐匿身形的遮挡物。 倭兵虽然有机枪,但在这种地势之中,对人的威胁大打折扣,完全比不上可以精准设计的三八大盖。 纳兰苍鹰带着人已经冲了出去,纳兰婉晴跟疯了似的把自己暴露在冰面上,不要命的朝妹妹所在的方向狂奔。 已经从悬崖回到地面的秦海看见冰面上正在急速飞奔的纳兰婉晴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是个没脑子的虎逼娘们儿。” 随即身形一闪,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而他刚刚踩踏的雪面居然看不到一丝痕迹。 第099章 你无耻,拿我挡子弹 纳兰部千余人已经发起进攻,哪怕东洋人都是先进的热武器,一时间双方的对阵还看不出优劣。 清军面对东洋人的枪炮也有自己的一套应对方式,密林里可不是有枪就能赢。 纳兰婉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这个时候敢冲上冰面的人。 一路狂奔,根本就不在乎射击过来的子弹,依靠自身的敏捷和冰面快速滑行的速度,很快就靠近到妹妹所在的位置。 只是速度一降下来,周围又没有遮挡物,刚接触到妹妹,大腿上就挨了一枪。 忍着剧痛,纳兰婉晴一边呼喊着妹妹的名字,根本不腿上的枪伤,想要将妹妹抱起。 刚把婉宁抬离冰面,嗖的一声,肩部中弹,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冰面上。 摸了一把左肩,整只左手似乎都失去了知觉,左腿也因为受了枪伤用不出太多力气。 想要站起来,却失去了平衡,直接摔倒在地。 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用右手拽着妹妹身上的兽皮斗篷,全靠右脚在冰面上拼命的蹬踹,才能勉强的移动。 只是冰面太滑,婉晴的脚跟在冰面蹬十次滑七次,使出了吃奶的力,也没能把妹妹拖走多远。 倒是冰面上了因为婉宁的身子移动,留下了一条不规则的血渍,显得格外的恐怖和扎眼。 远处依旧有枪声响起,纳兰婉晴和妹妹身边不停的有子弹砸入冰面,时不时的有一颗子弹会射中她和妹妹的身体。 这让原本就昏迷的妹妹更是雪上加霜,而她自己,不仅没救到人,还把自己陷入绝境,变成了东洋人的活靶子。 纳兰婉晴的身上此时已经中了四枚子弹,虽然都不在要害,却让她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哪怕明知是死,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妹妹,既然走不了,那就让自己的身躯挡住所有的子弹吧。 纳兰婉晴努力的转动身体,爬到妹妹面对敌人的方向,侧着身子将其抱在怀里,看着气若游丝的妹妹,纳兰婉晴心里的悲恸一点都不比身上的疼痛少。 噗的一声,是子弹射入后背棉甲的声音,纳兰婉晴清晰的感觉到后背上一阵钻心的痛,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绝望的说了一声“额娘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妹妹。” 滚着泪水,精神开始萎靡,身体也逐渐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冷,呼吸困难,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这是要死了吗?” “阿玛、额娘,我好想你们。” “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不过我和我妹妹很快就能见到你们了。” “终于...可以一家团聚了...” 纳兰婉晴已经放弃了挣扎,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虽然痛苦,嘴角却有一丝丝上翘,至少,她和妹妹,可以看见她们的额娘了。 就在她即将闭上眼迎接死亡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感觉到自己被人扛在了肩上,动作粗俗的令人发指,更关键的是还碰到了她的枪伤。苏丹小说网 刚刚萎靡的精神瞬间被刺激的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边怒骂,一边哀嚎。 只是还没喊两声,就被人甩了一个大嘴巴子,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训斥道:“想活命就闭嘴,白长了一副好面孔,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 纳兰婉晴跟遇见了鬼似的,猛的睁开眼,不仅发现自己被秦海扛在了肩膀上,妹妹也被扛在了另一边。 “怎...怎么是你?放我下来,我要杀了你...” 秦海抖了一下左肩上的婉宁,腾出手以极快的速度摔过去一个大嘴巴子。 “还想不想救你妹妹了?你都这样了,杀的了我?” “我...呕~你能不能轻点,疼疼疼疼...” 秦海的动作的确有些粗鲁,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身后十几杆枪正在朝他射击。 左右肩膀各自扛了一个人,导致秦海的速度和敏捷度大大降低,只好跟一条长虫似的,在冰面上风骚的蛇皮走位。 还好对方的机枪在对付密林里的清军,光靠那些三八大盖,还真的很难击中他。 半山腰的东洋营地里,一个士兵朝秦海连开了三枪都被躲掉了。 他可是吉野中队里排名第一的神枪手,从来没有猎物会从他的枪下逃走。 三枪射空,对于他来说是莫大的侮辱,简直就是把他按在地面上摩擦一般。 旁边的几个士兵见打不中秦海,只好把目标放在躲在林子里的清军。 见他还在执着的对付秦海,几人好心的提醒道:“那人走了就走了,先解决这些清军士兵吧,不要浪费子弹了。” 神枪手愤怒的八嘎了一声:“不可能,他明明移动的很慢,不可能打不中,最后一枪,要是还打不中,以后我就去当炊事兵!” 神枪手标准的抬起枪,半步蹲地,侧脸单眼跟着准心中的秦海左右移动。 凝神静气,他像是一头瞄准猎物的猎鹰,静静的等着秦海出现失误。 而此时,飞速逃命,蛇皮走位的秦海后背感觉到一阵发凉,像是被什么盯上一样,只是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 下意识的,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做出了本能反应,在神枪手扣动扳机的同时,秦海做出了一个诡异的侧身动作。 从神枪手的角度看去,秦海匪夷所思的来了一个冰面单膝跪地式弯道滑行。 他刚刚射出的那颗子弹本应该命中秦海的后背,哪知道秦海突然的战术动作导致他的预判落空。 子弹并没有射中秦海,而是射中了... 秦海肩膀上一直在哼哼唧唧的纳兰婉晴感觉到屁股上突然一阵火辣,随后是钻心的疼传遍全身。 趴在秦海的肩膀上本就很难受了,屁股再中枪,再也忍不住发出剧烈的嘶吼:“东洋鬼子我曰你祖宗...” 正在冰面上扛着两人飞驰的秦海听见纳兰婉晴的这句话,整个人都懵了。 这还是那个冷言高傲的女刺客吗? “你都快要死了,能不能消停点,一个女人,开口闭口就是粗话,合适吗?” 纳兰婉晴:“你真无耻,刚刚拿我当肉盾挡子弹,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第0100章 女子被人看了就要嫁给他吗 秦海懒得和纳兰婉晴多嘴,但这个时候她要是昏睡过去,怕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没办法救活她。 感受着纳兰婉宁微弱的生命体征,秦海一路疾驰飞奔,嘴上还要应付已经开始说起胡话的婉晴。 “谢谢你能出现,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虽然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但你能够救婉宁,我就不会再怪你...” “你知道吗,我恨你,因为我已经是订过婚的女人,虽然我不想嫁过去,可这是纳兰部的传统,为了族人我必须得答应...” “我阿妈额娘死的早,只有我和妹妹相依为命,虽然有族人照顾,可我们却没了自由身,我和妹妹都会嫁出去,嫁到我们根本就不喜欢的地方...” “本来我打算去找你,杀了你之后再自杀....” “但是现在...” “我好累,好困,我感觉我坚持不下去了...” “我只求你一件事,救救婉宁,来生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 “还有...对不起...那天晚上,我不应该用匕首威胁你...” “你叫秦海...是吗?” “你不是眼瞎吗?为什么能救我们,还跑的这么快,你不看路的吗?” “你这个人真奇怪...” “我想睡一会儿...你别再掐我了...” “啊~疼疼疼疼疼.....” 就这样,一个高冷美女变成了话痨,每次说要睡着的时候,秦海就会狠狠的捏一把她身上的枪伤,以此让纳兰婉晴保持清醒状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秦海终于扛着两人来到一处峡谷深处中的山洞。 峡谷四周被冰雪覆盖,根本看不见有人类经过的痕迹,雪面上除了一些走兽的脚印,其余的地方都是一片光洁平整。 秦海在山洞里生完火,叮嘱纳兰婉晴不要睡着,随即出洞,沿着来路,用松树枝清扫刚刚路过时留下的脚印痕迹。 等他做完朝其他方向远去的路线假象,又绕道回到峡谷山洞里的时候,纳兰婉晴已经彻底的昏迷过去。 秦海分别试探了一下两姐妹的气息,又给两人把完脉,这才麻利的从储物戒指里拿出许多应急的物品。 两张行军床、兽皮、貂皮、生活用品,消毒药水,手术刀等等一应俱全。 烧好两壶水,秦海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把两人分别抬上床之后,先给纳兰婉宁喂了两颗中药丸,随即走到婉晴所在的床边开始为其褪去衣物。 这事儿虽然做过两次,第一次是因为本性使然,这一次心里却毫无杂念。 一通忙碌,当最后一颗子弹头被取出来的时候,秦海才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消毒和伤口缝合一气呵成,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的纳兰婉晴很快便开始发烧。 这是人体机能自我修复的必然现象,给她喂了几粒中成药丸,秦海才放心的走到妹妹婉宁这边。 比起婉晴,妹妹的伤势实际上更重,只不过暂时尚未危及生命,秦海才把她放在了第二位。 婉宁胸口中了一枪,还好没有击中心脏和肺部,不然秦海再是医术了得,也没办法将其救活。 小心翼翼的取出婉宁胸口的弹头,处理好伤口之后才逐一解决其余的几颗子弹。 一个多小时后,大汗淋漓的秦海看着盘子里的八颗弹头,擦着额头上的汗,心里有种烦闷感。 就是这种子弹,未来会倾泻在华夏地上,毫无分别的夺取平民的性命。 给自己倒了一杯速溶咖啡,端着茶缸看着洞口外已经变得暗淡的雪景,秦海的思绪不自觉的飘向了远方。 纳兰部和东洋人的战斗似乎已经停止了,侧耳倾听,已经听不见紧密的枪炮声,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打心里面讲秦海还是希望纳兰部获胜,最好是把那些东洋鬼子全部杀光。 喝着咖啡,秦海简单的吃了点备用干粮,便趴在兽皮上,靠着火堆睡着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秦海醒过来的时候,两姐妹还在各自的行军床上熟睡,检查了一下两人的心率和伤口,才彻底放下心。 熬过第一个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大碍,修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 吃了点东西,秦海给两人留了充足的干粮肉干和中药丸,用小纸条写好服用次数和用量,以及一些注意事项,轻拍了几下婉宁的头,随即离开了山洞。 几乎到了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婉晴被妹妹一阵剧烈的咳嗽惊醒。 本能的想要翻身下床,哪知道错估了自身的身体情况,整个光溜溜的身体直接掉下行军床。 屁股先着地,关键是还压到了枪伤的部位,疼的她咬牙切齿抓耳挠腮,好半天才缓和过来。 发现自己光溜溜的,心里知道秦海是为了处理伤口才这样,作为一个女人,哪怕当时属于昏迷状态,现在想起来也是各种羞涩。 不远处的婉宁又咳嗽了好几声,婉晴才忍着痛披上一件内衬,穿上长裘裤,一瘸一拐的走到妹妹床边检查情况。 先摸了下额头,确认没有发烧的迹象,又检查了婉宁身上的三处枪伤,依旧是光溜溜的身体,伤口也处理的相当完美。 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两句,妹妹忽然睁开了眼睛,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把卡在喉咙里的血痰吐出来之后才舒服许多。 此时的婉宁很是虚弱,但能看见姐姐,心里就一点都不会害怕,可当她看见同样受伤,甚至枪伤比自己还多的姐姐时,负罪感和愧疚感瞬间弥漫在心里,声音微弱的只说对不起,以后再也不顽皮了之类的话。 安抚好受伤的妹妹,婉晴给火堆里加了一些木炭,又冷了两碗热水,按照秦海在纸条上留下的叮嘱,分别吃了药丸和一些简单的食物。 婉晴吃力的把自己的床拖到妹妹旁边,缓缓躺下去,舒服的嘘了一口气,就这样和妹妹睡在不同的床上,却能够头对着头,聊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当妹妹婉宁知道是秦海救了自己和姐姐,有把衣服脱光取子弹,心里又感激,又害臊,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心里东闯西撞。 被陌生的男子看了身子不说,还动了手,哪怕是医生在救命,也会让单纯的婉宁平静的心湖荡起层层涟漪。 最关键的是姐姐也有一样的遭遇,秦海又是她们姐妹的救命恩人,这恩情,该如何才能报答呢?苏丹小说网 婉宁好奇道:“萨满嬷嬷说过,女孩子的身子若是被谁看了去,就得嫁给他,那我和姐姐都被他看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和姐姐都...” 第0101章 惨无人道的屠戮 婉宁心思单纯,问出的问题也极其的幼稚。 姐姐婉晴沉默了好半天才反问道:“真要是那样,你愿不愿意呢?” 婉宁想都没想直接回答:“愿意啊,那样他就能带我远走高飞了,我也不用嫁去看坟了,只要不看坟,我就觉得很开心。” “可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好人还是坏人你都不知道,是不是太盲目了?而且我们是王族,他是普通汉人,门不当户不对,你愿意当个普通人?” 婉宁并不赞同姐姐的说法,反驳道:“如果他是坏人,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们,就算他是坏人,在我心里他也是好人,而且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王族,也只有我们这种破落王族还住在这穷山恶水里,我不稀罕。” 婉晴被妹妹怼的哑口无言,她单纯,却能把事情看的很通透。 而自己呢?见识的多,懂得多,也复杂的多。 那天晚上的确是她威胁秦海在先,但她之前帮秦海解决了四个麻烦,这是不是应该两相抵消呢? 然后秦海骗她,还那样对她,就是秦海有错在先。 可现在不仅救了自己,还救了妹妹,这恩情,拿什么还? 真要委身相许吗? 那长白山的夫家该如何想?老族长和族人会怎么看她? 婉晴犹豫了,迷茫了,这个突然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男人,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的心里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与纳兰婉晴一样拥有复杂心情的还有秦海,只不过两人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龙口瀑布区域,纳兰部的清兵最终还是溃败了,在丢下一半以上的人命之后慌乱的逃回了上岗村。 上田和吉野部汇合在一起,并没有选择安营扎寨,而是直接追着溃逃的清军杀进了上岗村。 等秦海抵达上岗村的时候,整个村子变成了一片血腥炼狱,整个村子数千人,无论男女老少无一生还,整个纳兰部沦为了死地。 在检查是否还有幸存者的时候,秦海发现了老族长嘴里的一张电报纸。 告罪数次之后取出来一看,秦海才算彻底的搞明白。 电报是摄政王发来的,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言辞极为坚定:“世间已无大清,亦无皇帝,族银不可外流,擅动者皆杀!” 小心收起电报纸,这让秦海想起了那位富态的摄政王,当时自己有了些小手段,表面上对方展现出一种与人为善低调富家翁的感觉,实则是做给外人看的。 就凭这电报上的几句话,就能够感受到这位前清摄政王的厉害之处。 难怪开国总理会给摄政王那么高的评价:“载沣是在特殊历史条件下,身不由己的被慈禧推上摄政王的位置的,这个历史责任不能由他来负责。在辛亥革命爆发后,载沣主动辞去监国摄政王的职位,也没有反对溥仪“逊位”,反抗革命,这点是有益于革命的。后来到了民国以后,清朝遗老遗少想要复辟清朝,载沣没有参与,这是符合时代的潮流和人民的意愿。再到后来,溥仪前去东北成立伪满洲国,载沣作为他父亲,不受日本人的威逼利诱前往东北,并与满洲国划清界限,显示了民族气节,政治魄力和胆识。这是他晚年最大的成功。” 由此可见,摄政王不说是雄才大略的一代王者,起码审时度势的能力是有的,在诸多关键节点都能够选择正确的方向独善其身,以秦海看来,这种人才是有真的大智慧,看的远,想的更深。 在村子里又搜索了两圈,仍旧没有发现幸存者,秦海才点着了一些房子,让这个炼狱场化为灰烬。 秦海重新回到龙口瀑布对岸的悬崖上时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下来。 此时的东洋人正在火化他们的士兵,秦海居高临下看的清楚,大概有百来具尸体。 也就是说上田中队接近200百人,加上吉野半个中队,一共不足三百人,以三分之一的损失全歼了纳兰部千余人,战损比例超过1:10。 冷兵器里的猛兽遇到了先进的热兵器部队,哪怕十倍于敌,又在自己熟悉的主场,依旧只有被碾压的下场。 这算得上秦海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时代的武力碰撞,古老的冷兵器时代看来真的结束了。 女真破万就无敌的神话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被科技和生产力贴脸碾压,闭关锁国的前清的确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观察了一会儿,秦海便离开悬崖返回纳兰姐妹所在的山洞。 按照之前吉野中队的打捞速度,加上现在没有厚冰面支撑,打捞难度无疑翻了好几倍,那些宝藏看样子不是一天两条可以打捞完成。 秦海当下只用以逸待劳,等他们打捞完成,开始发愁怎么运走的时候,就是他开始表演的时候。 至于现在嘛,养足精神就行。 回到山洞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纳兰婉晴和妹妹聊了一会儿就先后陷入了沉睡。 要不是秦海烤的肉实在太香,大概率是叫不醒精神疲惫的两人。 特别是嘴馋的婉宁,闻到肉香,哪怕没有醒,哈喇子已经浸透了半边脸。 纳兰婉晴先醒过来,在看见秦海的第一眼,居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安心和喜悦感。 其实下午看见秦海的纸条和他留下的东西,婉晴以为秦海就此放手不管,心里不失落是假的。 妹妹问及此事的时候,她在妹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不同的期待,当时她也不确定秦海走没走,只好安慰妹妹说秦海出去捕猎了。 没想到一觉醒来,秦海真的出现了,而且还在烤肉,这让她随意撒的一个谎被莫名其妙的圆了过去。 “你...没走?” 纳兰婉晴努力起身,裹着貂皮侧坐在床上,努力不让中枪的那半边屁股被压着。 “还有点事没办完,暂时走不了。”秦海没有看她,很随意的回答完,便极为专注的盯着手里旋转的烤肉。 “听说那些东洋人从忽汗海里找到了什么东西,你也是为那些东西而来?” 秦海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询问,纳兰婉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继续说。 气氛一度变得有些尴尬,对于婉晴来说,那忽汗海里的东西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祖祖辈辈都在守卫着忽汗海,她是知道的。 秦海默认了也想获得那些东西,从性质上来讲与那些东洋人无异,都是窥伺宝藏的贼人。 但现在秦海是自己和妹妹的救命恩人,公私之间,她实在有些难以区分对待。 好一会儿,秦海才打破了尴尬:“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想听哪个?” 第0102章 好消息,坏消息 秦海突然抛出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纳兰婉晴完全没搞懂是什么意思。 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秦海,想了想:“还是先听好消息吧。” 秦海把烤肉从炭火的正上方转移到一侧,用一把锋利的蒙古割肉刀小心的片着肉。 烤山羊有些烫手,烫的秦海把大拇指放在嘴里猛嘬了几口,样子有些滑稽,也有几分傻傻的可爱。 重新开始割肉,秦海双手的动作变得更仔细更小心了一些。 “好消息是东洋人死了百余人,伤了不少。” 纳兰婉晴闻言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急忙问道:“坏消息呢?” “纳兰部男人全部战死,老幼妇孺被屠戮殆尽。” “啊...?那...那可是几千人...老族长他们...我不信...你骗我的对不对?” 纳兰婉晴的声音明显颤抖起来,不敢相信秦海所说的那句话,怎么可能会这样,一千多纳兰勇士那可是所向披靡的存在。 秦海没有回答她的疑惑,只是自顾自的把切下来的肉放在一个盘子里,然后给另一个空盘子里放置一些辣椒之类的粉末。 终于被馋醒的婉宁睁开眼嗅了嗅鼻子,擦干嘴角的口水,想要侧身胸口却传来一阵剧痛。 “别乱动,已经给你弄好了,只能吃这么多,不要贪嘴。” 秦海很温暖的笑着,把装着十几片肉和佐料的盘子放在了婉宁的床下,这样她伸手就能自己拿到肉片。 学着秦海蘸了蘸佐料,本想狼吞虎咽,看见姐姐坐在床边手上没有肉,推了推盘子道:“阿姐你也吃,秦大哥烤的肉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肉了,你快尝尝。” 此时的纳兰婉晴哪里还吃的下,脑瓜子嗡嗡的,根本接受不了全村被屠的事实。 见妹妹天真烂漫,也不好让她跟着自己一起陷入复杂的状态,强装笑颜打趣道:“这可是你秦大哥亲自给你烤的,快吃吧,一会儿我自己动手。” 婉宁也不和姐姐客套,一双眼睛笑成了弯月牙,吧唧吧唧的开始享受着美味。 秦海倒是没有厚此薄彼,第二盘肉片好之后送到了纳兰婉晴的床边,同样叮嘱道:“不能贪嘴。” 纳兰婉晴接过肉盘,看着盘子里摆放整齐的肉片,一点食欲都没有。 要不是妹妹一直在旁边催促,纳兰婉晴这会儿是下不去口的。 勉强吃了三片肉,见妹妹的盘子早已空了,还眼巴巴的瞅着自己,也不管秦海刚刚的叮嘱,直接把肉盘放在了妹妹床边。 秦海看在眼里却没阻止,只是不会再给婉宁片肉了吃了,既然纳兰婉晴吃不下,他也没再多劝,一口酒,一口肉,自顾自的开始享受美味。 “我想去外面透透气。”纳兰婉晴披上貂皮,吃力的站了起来,身上虽然疼痛无比,也无法比得上她此时内心里的痛。 秦海点点头说了句“别太久”,也不看婉晴,一边吃着肉,一边逗着馋嘴的纳兰婉宁。 “秦大哥,再让我吃一点行不行?” “不行,你今天已经过量了。” “三片,就三片肉好不好?” “没的商量。” “一片,就一片,我要最肥的那片。” “我劝你还是别想了,等会儿该吃药了。” “呜~我好饿...” “吃完药就睡吧,睡着了就不会饿了,忍几天,等伤好了再吃。” “不行,你偷看了我的身子,还上手摸过,萨满嬷嬷说你这样子对我就得娶我,我知道你是救我,所以不为难你,让我吃饱行不行?不然我就缠着你一辈子。” “你缠着我也不会娶你,黄毛丫头,你懂个啥?” “谁说我不懂了,姐姐压箱底的书我可是都看过...” “....” “....” 好不容易瘸着腿走到洞口,起初听见秦海和妹妹的对话,心里多少有些温暖。 哪知道那个死丫头口无遮拦说出了偷看过她珍藏的那本御帝秘术,那可是额娘传下来的东西,说是祖祖辈辈的女子在出嫁前逗得学习书中的内容。 她也只是偷摸着大致看过两次,一次是第一次拿到这本书的时候,第二次是得之自己订了婚的当天晚上。 没想到藏的那么隐秘,还是会被古灵精怪的妹妹给找到,刚刚的那句话,惊的她脚下一软,差点摔跤,要不是伸手就能摸到洞壁,怕是会出大丑。 气氛只是尴尬了半分钟,秦海就把话题拉到了其他事情上。 吃了肉,喝了一些温水,婉宁精神头十足,便和秦海叽哩哇啦的说说笑笑。 站在洞口的纳兰婉晴原本杂乱不堪悲恸至极的心情也被妹妹的笑声融化了不少。 抬头从峡谷的缝隙看向深邃的夜空,若隐若现的能看见一些星星点点。 纳兰婉晴感觉心里好受了一些,如果族人真的被屠杀殆尽,她再悲痛也是无济于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妹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再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而这个秦海,好像的确如妹妹所说的那样,并不是坏人,起码对待婉宁时不是坏人,反倒像是一个温暖的大哥哥。 若是秦海能够带给妹妹幸福,让她就这样一直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就算秦海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那又怎样? 至于秦海是为了湖底那些东西而来,她也想通了,一方面秦海是老王爷派来的,身份应该不差。 就算秦海是私下里想要独吞湖里的东西,根本没有老王爷的授意,她也管不着那么多,族人都死光了,那批东西肯定会落入东洋人的手里。 能够被秦海所得,总比被敌人抢走更容易让人接受,关键是上千勇士都对付不了那些东洋人,他一个瞎子,就算身上的功夫再厉害,等赢得了那些枪炮吗? 如果秦海真能杀光那些东洋人,替族人们报仇,那些东西不管是金银也好宝藏也好,都可以送给秦海。 她现在唯一所想的,除了妹妹的未来,再就是自己该如何自处。 没羞没躁的缠着秦海娶自己?她似乎做不出来。 死皮赖脸的跟着秦海和妹妹?好像也非常的别扭,一想到和妹妹一起服侍秦海,心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虽说自古姐妹同嫁一夫的事情极其常见,在贵族里更是普遍,但到了自己身上,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就算可以,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人活一世,亲人尽失,苟活一辈子吗?扪心自问,她知道自己心有不甘。 可自己一个女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怀着这个疑问,婉晴痴痴的看着夜空出神。 仿佛那漆黑的苍穹之中,藏着她想要的答案一般。 第0103章 当然是选择做咸鱼啦 接下来的三天,平宫和也等人都在忙碌着打捞宝藏。 秦海除了每日给纳兰姐妹检查伤口,换药,烤肉,煮粥之外,基本都在龙口瀑布不远处的悬崖上。 今天是第四天,打捞工作似乎进入到了尾声,东洋鬼子的打捞频率降低了很多,时间也拉长了不少。 秦海猜测已经进入到最深的湖底,水深不说,难度比之前大了许多。 东洋人的营地里,似乎并没有因为效率降低而沮丧,反倒是在每打捞出一个箱子之后,都会发出一些欢呼声。 秦海有一种预感,那些深藏在湖底的宝箱之中,肯定藏着更加值钱的宝贝。 一直等到天黑,东洋鬼子似乎也停下了打捞工作,岸边燃烧着许多篝火,听起来像是在庆祝。 为了不打草惊蛇,秦海并没有选择靠近去查看,而是折返回了峡谷山洞,吃了点东西,又和婉宁讲了会儿话,便走到洞口,和发呆婉晴聊了起来。 “这几天你的心情看起来都不是很好,遇见这么大的变故,你已经很坚强了,只是往后不能一直这样,人总得朝前看。” 秦海的开场白说的很官方,就像长辈在安慰晚辈一样,婉晴朝秦海挤出一丝微笑,当做感谢秦海的关心。 “你说,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冷场了半晌,婉晴才说出自己心里的所想。 秦海双手环胸,斜靠在洞壁上,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繁星点点,淡淡道:“没有任何意义。”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活着?”婉宁的语气很抑郁。 秦海也听出来她的思想出现了问题,沉吟了好一会儿,秦海掏出一盒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秦海没有烟瘾,但是身上总会有一盒烟,只有在忧愁的时候才会点上一支,他想要的只是一种有青烟缭绕的感觉。 淡淡的吸了两口,朝空中吐出一阵混合着热气的烟雾。 “就跟这支烟一样,他的出现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因为有人在寂寞和忧愁的时候需要它,于是这支烟对于抽烟的人来说就有极大的意义。” “人的出生不受自己控制,因为出生,会带给父母亲人希望,于是就有了意义。” “人生开始之后,因为我们的出现,能改变现有的世界,哪怕微不足道,也是充满意义的。” “但是人活着,如果你不去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有意义,实际上才是真的毫无意义。” 秦海不疾不徐的讲着道理,听起来有些拗口,纳兰婉晴一时无法理解,想了半天才继续问道:“那怎么活着,人生才有意义?” 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丢在地上深踩入泥,秦海很有深意的看了纳兰婉晴一眼:“挣脱囚笼获得自由,改变当下的糟糕情况,保护亲人,复仇,赚钱,当官,享受,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帮助他人,欺负他人,相夫教子,教书育人,所有的事都有意义,只是在于你愿不愿去做。” “就像我,一个郎中,每天给人看看病,我就觉得很有意义,吃好的喝好的玩儿好的,同样有意义。” “就像我师父说的,有的人劳劳碌碌过完了毫无意义的一生,有的人一出生就有巨大的意义,这取决于什么?当然是取决于你自己,这一生是当一条永远翻不了身的咸鱼,还是那翱翔苍穹的雄鹰。” “取决于自己?”纳兰婉晴似乎有些明白秦海的意思了。 秦海嗯了一声,双手拢入袖口,缩了缩有些发凉的脖颈,转身就要进洞。 见秦海还走,婉晴不自觉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选择?当咸鱼还是雄鹰?” 秦海与婉晴侧肩而过,哈哈笑道:“当然是咸鱼啦,躺着多舒服,不累。” “呃...”婉晴被秦海的这句话搞的有些无语,合着劝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让所有人都当雄鹰,自己却要当咸鱼,这什么逻辑? 看着秦海渐渐远去的背影,婉晴有些搞不懂,也看不透秦海这个人。 有的时候吊儿郎当,有的时候满口胡话,有的时候正经起来比老族长还要凶,有的时候泼皮无赖一样,却也有不顾生死救人的举动。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婉晴扪心问自己,可惜根本找不到答案,或许秦海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个人的结合,要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矛盾的想法和行为? 一道寒风拂过,婉晴捂嘴打了个喷嚏,嗅了嗅鼻子,裹紧貂皮,然后一瘸一拐的返回到洞内。 回到火堆边,妹妹婉宁已经进入梦乡,她以为秦海也会开始睡觉,没想到他猛灌了几口热姜汤,正在检查身上的匕首等武器。 “你这是...?”婉晴疑惑道。 秦海抬头用白眼瞥了下婉晴,轻声说道:“休息了好几天,晚上得干活了。” “你一个人?东洋人可是有枪的,你这不是送...”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秦海猛的瞪了一眼婉晴:“乌鸦嘴,赶紧呸呸呸,有枪了不起啊,爷们儿我也有,就东洋人那种货色,完全没有可比性。” “你也有?我怎么没见过?”婉晴左右打量了好几眼,根本没有看见类似枪的武器。 秦海绑完鹿皮裤腿,起身跺了跺脚,披上衣服和兽皮外套,系着绳子随口说道:“开什么玩笑,你会没见过?那天晚上你看见的是啥?” “啊?”纳兰婉晴的脑海里瞬间出现那天晚上的画面,整个过程因为太紧张,回忆画面有些模糊,但是秦海最后擦拭的那会儿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侧坐在床上,婉晴尴尬的一动不敢动,整张脸瞬间红的跟擦满了胭脂似的,她感觉脸皮上的温度都可以摊鸡蛋卷饼了。 秦海跟没事人一样,穿戴好装备,叮嘱了一声“别出去,照顾好你妹妹”便快速出了山洞。 秦海恍若一阵风,消失在山洞,只留下婉晴捂着发烫的脸,看着火堆里的炭火愣愣出神。 她还没搞清楚自己人生的意义,又被秦海言语轻薄,关键是为什么没有之前那种愤怒感,只有无尽的羞涩了? 婉晴的心里越来越乱,乱的她根本就睡不着,尽量不去想秦海,却又会不由自主的去为他担心。 一个瞎子,又在深夜里钻老林子,对方还有那么厉害的武器。 他只有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第0104章 价值连城的珠宝 皓月当空,繁星闪耀,万物俱静,一切都进入了各自的梦境。 深山老林里,有一道身影正在飞速穿梭,听不见深踩入雪的嘎吱声,也没有各自不应该出现的响动声。 身影一闪而过,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一片寂静,一点痕迹都没有。 数个小时前,东洋人的营地里欢声笑语不断,甚至还有人唱起了歌。 一直打开的帐篷,当时很奇怪的关上,而且极为严实,一点缝隙都没有,门口更是多了好几名全副武装的哨岗。 帐篷里只有四个人,平宫和也、吉野、上田和杨圣遗四人围在一张桌子边,看着铺在桌子上满满当当的各色宝石,如梦似幻,整个人都魔怔了。 “美,太美了,简直是惊艳绝伦,这才是真正的宝藏。” 平宫和也不敢相信最后打捞上来的十箱宝藏里,居然满满当当的堆放着极为稀有的各种宝石。 看着桌子上一颗颗恍若不似人间有的宝石,他彻底沦陷了,就算曾经见过许多古董,其中也不乏宝石类的装饰品。 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极品宝石,平宫简直不敢想象这是真的。 如果说前面打捞起来的黄金白银已经是一笔不可想象的财富,那这十箱珠宝的价值比其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虽说乱世黄金最值钱,那也只是对于一般人而言。 对于这些珠宝,不光是东方人喜欢,西方人更是趋之若鹜,更何况,根据平宫和也对宝石品种和出处的研究,这些宝石里有七成来自数百年数千年前,其他国家和民族给华夏王朝敬献的贡品。 要知道宝石这种东西想要自然形成,所需要的苛刻条件先不谈,花费的时间就是以万年计。 几乎是不可再生的宝物,越是古老的宝石,稀有度越高,其价值自然越高。 桌子上光是鸡蛋大小的各色宝石就占据了三分之一,这要是拿去西洋世界拍卖,那些贵族还不抢破头? 就算换不来黄金白银,折算成军械装备等物资总没问题吧。 “哟西,上田君赶来的及时,否则我们不可能发现如此珍贵的宝藏,比起那些金银,这些宝石的价值才是真正永恒的。” “上田君、吉野君,你们放心,只要这批宝藏运回关东大营,我一定会让协会给天皇陛下请功,连升三级不在话下,死去的战士家属们也能获得数倍常规抚恤,打捞任务已经结束,接下来的运输过程就有劳两位了!” 连升三级,对于上田和吉野来说那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要知道他们二人现在只是底层的尉官,所带领的中队也只不过两百人而已。 如果连跳三级,两个人就可以晋升到佐官,到时候一人率领一支联队都是有可能的。 要是再获得战功,军衔上挂上将星也是有可能的,对于军人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奖励。 上田和吉野对望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睛中看到了喜悦,同时立正嗨道:“教授放心,我们就算是死,也会把这批宝藏运回去。” “二位去给战士们打打气吧,真正的任务才开始,千万要坚持住,为了帝国的荣光!” 上田和吉野知道平宫和也这是下了逐客令,立正敬礼,齐喝了一声“为了帝国的荣光”才出了帐篷。 在对方宝藏的附近,两人坐在单独的篝火边,上田左右看了几眼,从自己的帐篷里拿出两瓶清酒,偷摸的递给吉野一瓶。 两人悄悄的碰杯,猥琐的表情里是说不尽的得意和满足。 “吉野君,这次承蒙关照,否则还得摸爬滚打好些年,回了大营,我请你去最好的家乡餐厅好好吃一顿。” 吉野的心情非常好,和上田碰了一下酒瓶,谦虚道:“若不是上田君及时赶到,我的中队恐怕保护不了教授,更不用说这批珍贵的宝藏,说不定会玉碎在这穷山恶水之间,永远见不到樱花浪漫的季节了。” “说起家乡的樱花,吉野君有夫人了没有?”上田突然问道。 吉野有些尴尬的挥挥手:“来关东已经三年了,很遗憾还是孤身一人。” “这样的话,吉野君,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父母带着妹妹在关东定居,这次任务完成了,还请去我家做客,我的妹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 “纳尼...这...这样合适吗?” “吉野君这么有能力的人,当然合适。” “那我...实不相瞒,我捡了一块石头,应该可以当做礼物送给上田君的妹妹。” “石头?怎么捡?” “你只需要...” “嗦的嘶叻...” 帐篷里,平宫和也并不知道上田和吉野在聊什么,至于他们口里说的“捡石头”这种事自然是不知道的。 亢奋不已的他此时正用放大镜挨个研究着桌面上的宝石,一边看,一边在本子上做着详细的记录。 一旁的杨圣遗虽然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珍贵的珠宝,但是心里吃惊的程度却没有平宫等人那么强烈。 身为溥仪的死忠,珍宝这些东西还是见过不少的,加上他是文人,对于单纯的金银珠宝并没有那么热衷。 如果换成书画墨宝等古董,特别是一些历史上的文学大家留下来的墨宝真迹,他肯定会比平宫和也更加痴迷。 当初皇帝被鹿钟麟赶出皇宫的时候,慌忙之下从宝库里运走了一百多箱宝物,后来东洋使馆里清点的时候,他可是亲自过目了那些瑰宝。 其中最让人惊叹的是《清明上河图》真迹,除此之外还有独一无二的乾隆三联印,北宋著名画家张先的《十咏图》,慈禧最喜欢的翠玉透雕盘龙头簪,王羲之《二谢帖》,顾恺之《洛神赋图》,阎立本《步辇图》,《唐簪花仕女图卷》《五王醉归图》等等。 不光是杨圣遗,溥仪身边的所有死忠,对这些书画都视为珍宝,哪怕生活用度拮据,也不允许将其变卖。 所以这一段时间,为了维持日常开销和礼尚往来,溥仪也没动这些瑰宝的注意,只是变卖一些钟表、玉石、珠宝、小把件小玩意之类的东西。 杨圣遗看着平宫痴迷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鄙视,觉得这人说是教授,还是有些没见过世面,若是让其看见真正的隗宝,那还不得激动的砍自己几刀? 嫌弃归嫌弃,能打捞出这么宝石,杨圣遗也是开心的,至少能换不少钱。 对于现在的皇帝来说,能换成钱的东西就是好东西,有钱就有人有武器,光复圣朝,还不是指日可待的事吗。 第0105章 孤身闯营 秦海抵达东洋人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整个营地静悄悄的,大多数士兵这个时候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不过值夜的哨兵依旧在强撑着意志,熬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负责自己区域的警备。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秦海基本上摸清了对方的防御体系和哨岗分布。 前哨很少,大概在两百米左右的位置,都藏在极为隐秘的地方,特别是在这种复杂的密林里。 只要往一些石缝什么的地方一趴,只要不动,很难分辨出来真假。 还有一些会爬上树梢,看的远,还不容易被发现。 百米距离的哨岗是最多的,也是最密集的,几乎形成了一个圆圈,三十步就有一个哨岗。 而且这些临近的哨岗之间还会使用一些特殊的声音进行定时联络,以此来查看附近哨岗的警备情况。 除了这些暗哨,还有三个十人小队围绕着营地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进行巡逻。 营地里的防御阵地里也有时刻警惕的值守人员。 如此严密的防守,别说人了,就是一只松鼠都不一定能悄无声息的的进入到大营之中。 秦海后半夜才来,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时候是人类最困,睡眠最沉的时间段,通常前半夜人们的睡眠会比较浅,只有到后半夜才会进入深度睡眠。 这个时候人的警惕性、敏捷度、反应能力都会变得很弱,而且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下,只要找着温暖的地方和姿势之后,人类的惰性就会无限放大。 谁不愿意在冰天雪地里找个温暖又避风的地方窝着,一旦找着了,就不愿意动,是个人都会这样,更何况来自岛国的东洋士兵。 从昨天晚上这些士兵庆功的情况来看,后半夜绝大多数人都应该会放松警惕。 一方面没有正规军队威胁,另一方面唯一的威胁,纳兰部所有人被消灭,在他们的心里,这片老林子周边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加上打捞任务结束,这个时候放松警惕,才是人之常情。 因此,秦海几乎把所有有利的因素都算计到了,选择这个时候动手,风险最低,成功率也最高。 这几天秦海虽然只是来回观察,并没有做太多的准备工作,实际上心里已经推演了无数次。 怎么解决一百米和两百米圈的前哨,怎么躲避巡逻小队,怎么进入内圈,走什么路线,用什么手段,杀几个人,怎么杀。 被发现了怎么应对,逃跑的路线怎么安排等等,无一遗漏,就跟玩游戏似的,来来回回的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此时秦海已经悄无声息的贴着地面来到两百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这个时候想要再靠近,不可能不被发现。 想要先过这一关,就得找到对方的哨岗隐藏在什么地方。 最直接的方式,当然是使用打草惊蛇这一招。 秦海找到一棵树和石头挨在一起的地方,掏出一个牛筋弹弓,从口袋里摸出许多冻成石头一样的黄豆子。 观察好地形,秦海开始对一些可疑的地方用弹弓排查射击,如果是死物肯定不会有反馈,如果是真人,不管疼不疼,起码黄豆射击到身上的响声就不同。 现在秦海只需要摸清楚当前的大致情况,然后缓慢的前移,把视线拉入到35米的范围内,届时他就能通过透视眼看清楚周边哨岗所在的位置。 秦海很谨慎,在没有百分百的肯定情况之下,一步都不会前移。 哪怕之前已经试探过的地方,反过来还会对有疑虑的地方进行反复试探。 就这样,在确定面前所在的区域没有问题之后,秦海才趴在雪地里,跟个蛆虫似的慢慢往前蛄蛹。 蛄蛹一段距离,又会对起疑的地方用弹弓进行试探。 花了接近半个小时,秦海才挺进了不到二十米,而这个时候,他已经利用透视眼确定了两个前哨所在的位置。 一个趴在杂草堆里,一个趴在一块石头后面只露一个头。 两人相距三十多米,正好与秦海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这个时候秦海必须快速拿下这两个人。 如果只干掉一个,另一个只要发出一次确认的声音,秦海立马就会被发现。 很快,秦海等到两人交换了信号之后发动了突袭,手臂上早就准备好的手弩极为精准的射传了石头后面哨兵的额头,随即另一个趴在杂草里的哨兵也被一箭入魂夺取了性命。 根据刚刚这两人交换声音的时间推算,秦海一共有十五分钟时间,否则刚刚被杀的两人就会被其他的前哨发现。 迅速的换了一套东洋鬼子的衣服,这个时候秦海不可能再慢悠悠的层层突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到宝藏的堆放之处。 乔装成东洋鬼子,无疑是这个时候风险最小的一种行为,只是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这些哨兵之间的口令。 还好秦海会一些日语,谈不上纯正,基本的对话还是可以的。 再加上可以让人瞬间催眠的技能,秦海通过易容术和控制面部穴位,装出一副被毒虫咬过,满脸和手臂青肿的恐怖样子,很快的通过了百米哨兵和巡逻哨兵。 当秦海抵达大营的防御阵地的时候,好心的哨兵将其安置在战壕小木屋里,并且找来了随队军医。 看着秦海恐怖的模样,所有人都敬而远之,生怕沾惹上他身上的毒血。 最后只留下军医给秦海进行检查,在发现秦海的血液里有大量毒素之后,军医立即带着秦海离开人多的战壕,进入到单独的军医帐篷里。 秦海所使用的毒素其实是一味少有的中药——雪蛤毒素。 这个东西单独使用会导致人致幻和死亡,只有在其他药物的中和作用下才对病人有用,而且这也是一剂猛药,寻常情况用不着。 东洋军医显然是见过雪蛤毒素的,常年在关东区域生活,在老林子里往往会遇到这种雪蛤,只要被其射出来的毒素沾惹上,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病症,大多数会和秦海一样,身上肿的不成样子。 不过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只要注射一针专门针对雪蛤毒素的中和药剂,修养两天就能恢复过来。 就在军医开始配药的时候,后脑勺突然一凉,一根银针全根没入大脑,一点知觉都没有,就跟被人点了穴一样,背对着门口方向一动不动。 若是此时有人从正面看去,军医的七窍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流下一行行殷红的鲜血。 秦海以极快的速度穿上了军医的白大褂,在门口观察了四周的动静后,以极快的速度闪出,进入到不远处堆积宝箱的区域。 第0106章 诡异事件 秦海的速度很快,刚绕到堆积如山的宝箱背后,秦海整个人的身子则僵硬的站在那里跟个木桩没有两样。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眼前的一幕着实有些难办。 两个光着屁股蛋蹲在靠山体位置的士兵,前一秒还吧唧抽着烟聊着猥琐的话题。 看见秦海突然出现,两人的表情同时僵硬,紧张的把刚要拉出来的一条硬生生的从中间夹断。 一人嘴里叼着烟,一人手里拿着烟,看着秦海脸上要多恐惧有多恐惧。 尴尬了数秒,两人立刻将烟头丢在地上踩进泥土之中,然后拉着裤腰带弓起身对秦海点头哈腰。 “上尉对不起,天气实在太冷,憋不住了才在这里解决,我们马上换地方...” “我们不该抽烟,对不起,在责罚我们之前,能不能让我们换个地方先解决完个人问题。” 秦海刚刚还扑通乱跳的心,在听完两人说的话后才平复了一些,敢情这两人犯懒,不愿意去指定的区域解决,跑这里偷着抽烟来了。 缓缓转过身,秦海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咳嗽了几声。 那两人会意,朝秦海鞠了一躬,擦都懒得擦,提着裤子就往林子里面钻。 等这两个傻缺离开,秦海顾不上太多,现在对于他来说时间就是生命,十五分钟已经过去了一半,要是再耽搁一会儿,恐怕就不好脱身了。 伸出左手,用拇指转动了一下无名指手上的储物戒,只要左手摸到的东西系数瞬间消失。 秦海顾不上那么多宝箱消失带给人的震惊,他要做的是在警备的东洋人发现之前尽量多的将宝箱收入囊中。 上千个宝箱,堆积在空地上那可是好多座小山,秦海就像是一个行走的黑洞,所到之处这些堆积的宝箱就会突然凭空消失。 当秦海即将收走最后一座宝山的时候,刚刚两个解决个人问题的士兵从林子里返回了营地。 两人看着空荡荡的区域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 “上户君,我们走错地方了吗?” “高桥君,我怎么感觉是我们出现了幻觉。” “是时空穿梭了吗?” “有可能,快去看看我们之前拉出来的东西还在不在。” 于是,两人沿着山边找到了几分钟前蹲过的地方,看着雪堆中的两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同时回头看看空旷的区域。 两人的背后都有一股冷风在侵蚀他们的体温,诡异、难以置信、不寒而栗。 “我们是不是在做梦?” “不会吧,我的那半截就躺在那,很真实。” “那怎么解释?” “我也不知道,要不然先去汇报吧?”苏丹小说网 “我觉得还是先去找军医吧,他可以为我们作证。” “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快步走到军医所在的独立帐篷,看见军医并没有穿白大褂,而是背对着门口站着,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两人喊了几声,见对方没有动静,好奇的走上去刚准备说他们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想让他帮忙做个证人。 哪知道两人一左一右的走到军医的身侧,看见的却是七窍流血,面部扭曲极为恐怖的人脸。 “啊...”两声尖叫同时响起,瞬间打破了营地的宁静,旁边的哨兵闻讯赶来,指挥帐篷里的平宫和也等人也赶了过来。 军医无缘无故的惨死已经不再是重点,当平宫和也等人站在原来对方宝箱的区域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苍白。 信奉鬼神之说的杨圣遗此时已经是全身战栗,一千多个宝箱就这么毫无动静的不翼而飞,绝非人力所为,难道真的遇见了守卫宝藏的神灵? “杨大人,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平宫和也此时的内心极为迷茫。 杨圣遗揉搓了几下脸颊,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道:“华夏神话传承万年,老夫活到如今这把年岁,还是第一次亲身遇见。” “若是人为,如此多的宝箱,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事实却摆在这里,老夫无法不去想那诡异的可能性。” “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皇族敢于将如此多的金银珠宝藏于此地,冥冥之中恐有仙灵护佑...” 在东洋其实也存在诸多鬼神之说,民间更有许多流传下来的鬼怪故事。 作为先进的知识分子,崇尚科学的平宫和也很清晰的知道鬼神并非真实存在,那些故事和传说,只是人们给无法解释的事情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而已。 凭空移物,他只在那些变戏法的江湖人和西方魔术师那里见过,明显的,那些戏法都是障眼法。 而现在,没有人使用障眼法,没有人做过任何事情,堆放在这里的一千多口宝箱同时消失不见。 且不说帝国为此损失了百多精锐战士,这些天的打捞是真实存在的,那些宝藏他也用相机记录下来了。 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他如何给上面解释,说被鬼神拿走了?谁会信?谁又敢相信? 吉野和上田此时的心里一样五味杂陈,宝藏没了,晋升肯定是没了希望,而且还要被问责和调查。 可怎么查?这种无法解释的事情,怎么查? 平宫和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扒开人群回到帐篷里,看见桌子上的宝石还在,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有这些宝石在,好歹能够证明他们没有说谎,数百人亲眼所见,无一人撒谎,最终的结果肯定是当做神秘事件封藏。 只是这些天的忙碌,算是白费了。 收好仅剩的一点宝石,平宫和也重新回到现场,名人点亮许多火把,开始仔细的勘验整片区域。 就算这件事无法解释清楚,他也得把能做的全部做完,至少留下不让人诟病的真实证据,否则到时候就算长一百张嘴都是莫口难辨。 就在营地里弥漫着诡异气氛的时候,秦海已经借着替换哨岗的名义穿过层层哨岗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秦海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悄悄的来,悄悄的离开,没有带走一片云彩,却悄悄的留下了一份神秘的礼物。 第0107章 自作孽不可活 回到峡谷洞穴时天边已经蒙蒙发亮,秦海能够安全返回,一夜未眠的纳兰婉晴总算是放下了心里的千斤大石。 给秦海递上半杯热水,关切的问道:“我没听见枪声,应该没遇到危险吧。” 秦海嗯一声,喝光杯子里的热水,脱掉已经冻成硬块的兽皮大衣,给火堆里加了一些木炭,伸手取了会暖,感觉到身体没那么僵硬了才取出一个精巧的瓷碗。 秦海不愿意多说话,婉晴也不好再出声,见秦海好像还要做其他的事情,身体又实在有些犯困,便躺在床上,侧着头好奇的看向秦海:“你在做什么?” “嘘!”秦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从一个小银瓶里导出一颗豌豆大小的虫蛹,然后用银针扎破自己的食指,给虫蛹的身上滴了十滴新鲜的血液。 整个过程中秦海的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婉晴完全听不懂秦海在念什么,听起来完全不是汉语,倒是跟萨满跳大神时念的东西很类似。 没一会儿,浸泡在血水里的虫蛹慢慢舒展,从一个干瘪的体态缓缓变得充实。 渐渐的,碗底的血水被虫蛹吸食干净,整个虫蛹也褪掉了一层丑陋的皮,整个身体如同焕发了新生,鲜嫩透亮,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血红身躯。 此时的虫蛹似乎吃饱了喝足了,趴在碗底不再四处移动,而是睡在褪掉的皮上休息。 纳兰婉晴好奇的抬头看了一眼,那只虫蛹跟人似的,圆鼓鼓的半透明肚子如同人在呼吸一般,极有节奏的收缩,每当肚子鼓起来的时候,就能看见半透明的肚子里似乎有一点血色光点在散发着血光。 这种虫蛹婉晴还是第一次看见,感觉很诡异,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感。 秦海并没让婉晴多看,用一块接近透明的真丝薄纱覆盖在碗口,用皮筋将薄纱稳固在碗口,随后把碗放在靠近火堆的边缘区域。 秦海嘘了一口气,用毛巾擦了擦手和脸,又朝婉晴挥了挥手示意睡觉,然后自顾自的躺在地上的兽皮之中打起了呼噜。 忽汗海龙口瀑布边的东洋营地此时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凭空消失了一千多个宝箱,让人觉得很是匪夷所思,然而在发现死了两个前哨之后,之前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才缓解了许多。 平宫和也等人看着眼前的两个哨兵尸体,弩箭穿头,一击毙命,这明显是人为造成的。 也就是说在昨天晚上有人潜入了营地,并且通过某种神奇的手段将一千多箱宝藏转移。 加上士兵们的回忆和口供,确定了这个猜想。 当时的确有士兵中毒返回营地,军医害怕传染,将其带入了独立帐篷,随后军医惨死,有两个值夜看守宝藏的士兵也见过那个人。 只不过当时光线不好,并未看清那个人的样子,因为穿着军医才有的白大褂,他们两人才误认为是上尉军医本人。 现在已经是天亮时分,平宫和也给关东大营去了一封电报,详细的说明了经过,就等着风土协会看完电报后的回电。 不过大概率是让所有人撤回大营接受调查,所以平宫和也吩咐上田和吉野两人迅速整顿军务,方便收到命令后快速撤回南部大营。 帐篷里平宫和也把玩着手里的一颗宝石,靠在折叠椅上发愣了许久才开口:“杨大人,华夏传说中有许多宝物,例如托塔天王李靖手里的那座塔,太上老君挂在腰间的葫芦,观音菩萨手的玉瓶,这些宝物都能够吸收活人和物品,你说昨晚进入营地的人,会不会手里也有这种逆天的宝物?否则怎么解释那一千多箱宝物凭空消失?”苏丹小说网 杨圣遗撇了撇嘴,心想这家伙对华夏神话如此了解,还知道哪些宝物具备收纳功能,只是这些东西是否真实存在,他无从知晓,毕竟从未见过,哪怕就是皇族里也没有这种东西。 “如果我们这样去理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神话故事里可以储物的法宝不胜枚举,只是...您知道的,如果昨晚我们真的遇见了神灵,或许我们并不能活到现在,怎么去解释消失的那么多口宝箱,或许也只有您所说的那个理由勉强可以让人相信吧。” 从杨圣遗的角度来看,昨晚来的那个人是神灵也罢,民间奇人也好,甚至妖魔鬼怪都行,他的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千多口箱子确实没了。 这意味着这趟差事他办砸了,大清复国的希望也没了,没了钱,还谈什么光复圣朝? 杨圣遗很无奈也很沮丧,吃了这么多天的苦,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到手的宝藏不知去向,就像是床笫之欢的时候,临门一脚刚要踹出去之时,皮球泄气了。 愤恨、沮丧、无奈、无力等等情绪揉搓在一起,个中滋味,太难受了。 平宫和也同样有杨圣遗当下的那种复杂心情,但是经过他仔细思考之后,发现了储物宝物这种东西应该真实存在,哪怕失去了这批宝藏,依旧能让他提起极大的兴趣。 这个想法听起来虽然荒谬至极,但如果真的有呢,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发现? 如果不从神话传说这个角度去解释,从科学角度去猜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昨晚出现来的那个人,并非乱七八糟的身份,对方只是一个拥有某种空间设备的普通人? 空间学、时间学,作为历史考古学的专家,他都有涉猎过,虽然晦涩难懂,却是有可能真实存在的科学猜想。 或许他们目前还只是处于猜想假设阶段,其他的国家已经将其实现了呢? 平宫和也的想法很超前,但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只有这样去猜想,才能解释得通昨晚发生的事情。 平宫和也陷入了自己的科学假想之中,杨圣遗陷入了沮丧失落的深渊。 就在这个时候,帐篷的外面突然发生了骚动和骇人的惊叫声,甚至还有人开枪了。 惊醒的平宫和也以为又来了敌人,跑出帐篷一看整个人傻眼了。 一眼望去,营地里接近一半的人正在抓耳挠腮,表情看上去极为痛苦,有一些人已经徒手抓破了自己的身体,不管是手臂上的皮肤,还是脸上或是胸口。 一旦被抓穿皮肤,肉眼可见一种类似于蛆虫一样的生物会一股脑的从坡口出钻出来,其数量之庞大,让人看一眼就有一种作呕的感觉。 平宫和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就是彻底完蛋了,必须得跑,绝对不能与这些人接触。 迅速回到帐篷里,背起自己的包袱和一个装着宝石的巷子,平宫和也话都没说直接从帐篷的侧面钻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山林。 杨圣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忙的冲出帐篷一看,整个人瞬间吓尿了。 只剩下半张脸,眼窟窿里满是蛆虫的吉野三郎跑到帐篷前不到三米的距离,吐着蛆虫啊啊了几声便摔倒在地,几个眨眼的功夫,整个身体全部变成了一堆胡乱蛄蛹的蛆虫和碎肉白骨。 另一边不远处,上田跟发了疯似的,一只手上只剩下白骨,骨头上还趴着许多蛆虫,拿着一挺机枪,看见人就开枪,完全丧失了理智,没一会儿,整个人就跟散了架的骨头,变成一堆恶心的蛆虫。 杨圣遗发现整个营地似乎所有人都感染了这种蛆虫,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平宫和也为什么会一声不吭的从侧后逃走。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那么多,穿上大衣就要去钻帐篷,只是刚一低头,地面上突然掉落几条乳白色还在蠕动的东西。 杨圣遗感觉有些不妙,缓缓起身,看向放在桌子上的一面镜子。 镜子里,原本苍老满是沟壑的老脸上,忽然出现了好几个窟窿眼。 隔近一看,窟窿眼里居然跟腐臭的碎肉一样,里面爬满了无数条蛆虫正在啃食他的血肉。 一个读书人,从来没见过如此恶心的人,而这个人还是他自己。 胃部一阵翻涌,哇的一声,完全不受控制的喷出一嘴的白蛆。 刹那间,在杨圣遗倒地的同时,他好像明白了一件事。 人在做,天在看,欺师灭祖的事真的干不得。 视苍生如蝼蚁,终会被蝼蚁反噬。 自作孽,当真不可活.. 第0108章 仇我已经帮你报了 距离营地外几百米的一处山岗上,到现在还头皮发麻的平宫和也一屁股坐在石头上。 气喘吁吁的拿出望远镜看向营地所在的方向,之前的混乱早已结束,没了枪声,也没了士兵们的哀嚎。 整片区域只剩下一种骇人的死寂和恐惧。 望远镜里已经看不见一个活人,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看不到,能看到的,只有那一堆堆白骨、碎肉和还在疯狂蛄蛹的蛆虫。 从来不抽烟的平宫和也放下望远镜,颤抖着手费了好大的劲才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抽第一口的时候呛的眼泪直流。 人活一世,他从未幻想过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比起士兵屠戮村庄要残忍万倍恐惧万倍。 那是一种对未知的敬畏和惊惧,哪怕再多看一眼,他都浑身不自在,感觉身体里藏满了那些可恶的白色蛆虫。 只要一想,就浑身瘙痒,这种感觉,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恐怕永远都无法忘记。 这里不能久留,这句话一直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现有凭空移物,现在又是这种诅咒一样的事情发生,他感觉这片山岭处处都藏着不可预见的致命危险,只有远离这里,或许才能感觉到安心。 猛吸两口烟,丢掉烟蒂,平宫和也一秒钟都不想继续待下去,找准上岗村的方向,下山,划过冰面,顺着山间小道,在路过上岗村的时候忍不住跪下去磕了三个头,哪怕已经累的不行,还是马不停蹄的朝着天福城方向快速离去。 时至中午,峡谷山洞里呼呼大睡的秦海被调皮的婉宁也吵醒。 经过几天的休养,婉宁的伤势恢复了一些,已经可以下床缓慢的移动,姐姐婉晴枪伤虽然多,却没有婉宁胸口那处伤口致命,相比之下恢复的要更好一些。 秦海缓缓睁开眼,看见婉宁正蹲在自己头边,用长发发梢逗弄着秦海的鼻子和耳朵。 见秦海醒来,婉宁居高临下哈哈笑道:“秦大哥睡的真沉,我都给你挠痒痒好半天了,这么久才醒,是不是昨晚偷偷干什么坏事了?” 秦海伸手捏了捏婉宁的脸:“别蹲久了,血液不通,伤口会复发的,快回去躺着。” 婉宁哦了一声,乖巧的回到床上躺好,好奇的看着秦海问道:“秦大哥,你那个碗里装的是什么啊,蚕蛹不像蚕蛹,知了不像知了。” 伸了个懒腰,秦海缓缓起身,手里突然多了一根银针,先是挠挠头,随后很随意的插入薄纱盖住的瓷碗中。 吱呀一声,像是什么妖怪的尖叫声一样,银针刺破了碗中虫蛹肚子中的光点,前一秒还在呼吸的肚子顷刻间瘪了下去。 原本细嫩的虫蛹也迅速干枯,等完全没有动静之后,秦海才连碗带虫一起丢进火堆中。 噗嗤一声像是有人放了屁似的,虫蛹彻底被烧成了灰烬,传出一股极为难闻的血腥味。 婉宁和婉晴从来没闻过这么臭的味道,纷纷捂住鼻口,直到实在憋不住才松开手指缝偷偷换气。 秦海的动作看起来轻松,实际上在几公里之外的忽汗海边,东洋人死寂的营地里,那些裹在碎肉骨头中抱团取暖抵御严寒的蛆虫。 在那只被银针刺穿的虫蛹丢进炭火中灼烧的时候,所有蛆虫神奇的同时爆炸,随后化成了一堆绿色的液体。 不管是被冻住的,还是挤成一团的,就像是各个都装了定时炸弹一样,同时炸开,无一幸免。 纳兰婉晴没看懂秦海的这番操作,明明昨晚把这个虫蛹孵化出来,怎么才不到半天就给烧死了。 投向秦海的眼神满是疑问,秦海淡淡一笑:“你的仇我帮忙报了,不用这么大惊小怪,至于真假,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纳兰婉晴不可思议的看向秦海,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她听懂了,但是这手段是不是太匪夷所思了? “真?真的?”纳兰婉晴瞪大了眼睛。 秦海只是点点头没有再回复,而是走到婉宁的床边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 婉宁害羞的脸蛋红扑扑的,心里总是感觉怪怪的,说不出那种感觉,很羞涩,却又欢喜。 纳兰婉晴不太相信秦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杀死那么多装备精良的东洋人,要知道一千勇士都抵不过对方,是个人都不会信秦海,会认为他在胡说八道。苏丹小说网 为了亲眼证实,纳兰婉晴穿戴整齐,杵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的出了山洞,无论如何,她都要眼见为实,不然拥有都会有一个疙瘩留在心里。 秦海并没有阻拦,只是告诉了她营地的方向,便不再说话。 等婉晴离开,秦海一边煮着奶茶,烤着肉,逗弄着单纯的婉宁。 “你姐姐说以后跟着我去京师,你去不去?” 婉宁当然愿意,猛点头:“姐姐都去了,我肯定要去啊,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她一个亲人,秦大哥,你是不是看上我姐姐了?她长的那么好看,身材也好,还会功夫。” 秦海莞尔笑道:“是你姐姐看上我了,死皮赖脸的要跟我去京师。” “你骗人,和姐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哦?那她怎么说的?” “姐姐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你去京师,” “啊。这样啊,那你怎么回答的呢?” “我...我...我说只要不让我嫁到盛京看坟,去哪我都愿意。” “那你姐呢?她愿意么?” “不知道耶...她没说,不过好像她也不想去嫁娶长白山那旮旯。” “那要你姐姐不愿意跟着我,你还愿意跟我去京师吗?” “我...我不知道...我没想过...” 少女陷入了沉思,她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真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跟着秦海去京师,她也不知道是好是坏,不过她能感觉得到,秦海会对她好。 实际上秦海也没有正式问过纳兰婉晴,自私一点讲,秦海觉得婉晴还可以,能够满足他对女人的幻想,收在身边打理日常生活还是不错的人选。 但是这个女人,秦海总觉得属于那种不安于现状,有独立思想的人,倒不是说婉晴虚荣,而是这种人心里已经有新世界的种子。 与佟三娘那种女人属于一类人,不甘于封建社会下的旧体系,有一种想要寻找人生意义,体现自我价值的强烈意愿,说白了就是不想当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太太。 第0109章 来福客栈 临近下午,纳兰婉晴才回到山洞里,从她的那双眼睛以及满是鲜血和污泥的双手可以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秦海借着查看伤口按了按妹妹婉宁的昏睡穴,只是借个眨眼的功夫,躺在床上的婉宁就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给婉晴倒了一盆温水让其自己清洗,看着双手许多已经翻起的指甲,秦海轻叹了一声:“这又是何必呢。” 妹妹睡着了,婉晴这才跪在地上朝秦海磕了三个响头,双眼噙着泪水,梨花带雨,却是没有哭出声来。 早已冻僵的双手放在水盆里,仿佛麻木了一样,感受不到一丝痛楚。 秦海见状无奈的摇摇头,蹲在水盆边,轻轻的给婉晴清洗双手,随后又帮她去除翻起的指甲,上药、包扎,手法十分娴熟。 “谢谢你,忽汗海边的营地我去过,村里我也回去看了,你没有骗我。” 静静的看着秦海帮她清理伤口,婉晴发自内心的做出了感谢回应。 这大半天,拖着一身的枪伤,在冰天雪地里艰难前行,纳兰婉晴在确认了两件事之后,第一感觉是悲恸与复仇后的怅然若失。 之前还想着唯一活下去的意义是为了报仇,现在大仇得报,心里空旷的如戈壁荒漠。 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秦海是怎么做到的,一个瞎子,一个人,一夜之间让那么多人死无全尸,无法想象。 或许这些人的死,跟秦海唤醒的那只虫蛹有关,但她却想不透其中的关键。 秦海这个人,本来就神秘的让人看不透,现在更让她有些迷茫,如果那些人真是他动用某种手段杀的,为什么他早不动手?那些死去的族人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这个想法一直憋闷在心里,直到现在,看见秦海的时候,想了又想,才忍不住发问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猜想你的实力应该很强大,你应该有能力在悲剧尚未发生之前解决掉那些东洋人,你为什么不那样做?” 面对婉晴的质疑,给其包扎手指的秦海顿了几秒,继续包扎道:“我只是个略懂江湖手段的俗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有所为,有所不为,没把握的事,我不会做。” 看着秦海淡然的表情,婉晴心里的那股子怨气无处发泄,说到底还是自己不行,去怪别人不救,还真没有道理可言。 自怨自艾的露出两行泪水,婉晴轻言道:“你能照顾好我妹妹吗?” 秦海看了眼正在轻声打着呼噜的婉宁,将婉晴最后一个手指包扎好,点了点头:“既然拿了你们的东西,我会让她一直这样无忧无虑下去的。” 有了秦海的回复,婉晴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能够说到做到的。 “我会跟着你三年,用来报答你替我完成了复仇,三年后,如果我想走,你不能阻拦。” 秦海起身,将水盆里的污水泼到远处的角落,穿好兽皮衣服,丢了句“随便你”便出了山洞。 看着秦海消失的洞口,那句“随便你”让婉晴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品。 不过现在她已经无所谓了,服侍秦海三年,一方面是照顾妹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报恩,从心里讲,她还是觉得自己作为王族格格的身份,能够这样低三下四的把自己送出去,已经超过了她的底线。 其实对于离开山洞的秦海而言,无所谓王族,无所谓格格,婉晴自己在乎这层身份,拉不下脸,说什么三年之后还要自由,不明显是给她自己讨价还价,想要一些人格上的尊重么。 这点小心思,秦海再清楚不过,也不揭穿纳兰婉晴,毕竟是封建王族里长大的格格,没有这种想法才不正常。 食色性也,说到底,秦海不仅继承了师父的驳杂手段,同样也继承了师父好色长生的意志。 江山可以不要,美人必须得有,纳兰婉晴就是秦海眼里的美人,富有古典美女的特质,正戳秦海心里的某一个点。 否则以秦海的心性,当初用匕首威胁他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活不了。苏丹小说网 出了山洞,秦海回到上岗村找了一个木板车,经过简单的加工,变成了一辆可在雪地上滑行,也可以在泥路上正常行走的多功能载具。 次日一早,秦海就带着坐在板车上的婉宁婉晴,在苍茫雪地里一路滑行,下了山,才充当起苦力,一路唱着不着调的莫名小曲,开开心心的回到了天福城。 刚到当初落脚的客栈,一直守在门口的二柜手下就迎了上来,代替秦海拉着车,朝着宁安县城的方向行去。 听完伙计的解释,秦海才知道二柜和佟三娘已经买下了一座三层建筑,正在筹备之中。 这栋楼不算小,位于宁安县外不远,处于宁安街面上,因为距离天福城较远,这边几乎没什么生意,原来的东家熬不下去急于出手,刚好让二柜捡了的便宜。 来到地方,正在忙碌的二柜和佟三娘出门迎接,在看见板车上的两位绝美女子的时候,佟三娘的心脏猛的颤了几下,这才几天,地位就要不保了吗? 不过佟三娘到底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关东女人,自己的身份也摆的很正,很热情的上前帮忙,嘘寒问暖,完全把两个年轻美人当成了自己人。 一问才知道两人都身负枪伤,心里那一点点酸意瞬间荡然无存,就说东家不是那种见了美女挪不动步的人,敢情是英雄救美,这品质得多高尚啊。 佟三娘殷勤的安置纳兰姐妹,秦海则拉着二柜在一间屋子里,让其马上带人去忽汗海,趁着东洋人还没来,把两个中队的装备都给收拾干净。 二柜立马招呼了手下,架着十几辆马车与秦海一道,飞快的赶往忽汗海。 当二柜看见整个营地的惨状时,哪怕混了大半辈子的他也差点吐了一地。 跟着一起的伙计,有一些年轻的,直接蹲在地上呕了起来。 “海哥儿,你这笔生意做的可不小啊,手段是不是太残忍了一些?” 一路上秦海早就说过上岗村被屠的事,二柜这句话自然是开的玩笑,秦海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没好气的道:“这些东洋鬼子屠村就不残忍了?我还嫌手段不够毒辣,要不是想着给马叔早点送批开山礼去,这些东洋鬼子可比现在要痛苦百倍。” “要不老大喜欢海哥儿的,就这批好货,大孤山可是坐稳了。” 闲聊了几句,众人也逐渐适应了环境,开始搜刮军火,一批批的运下山。 一直到后半夜,秦海才回到佟三娘的屋子里,二柜连夜赶着马车将这批好东西运回大孤山。 天福城这边,因为纳兰姐妹伤势的问题不好奔波,当下刚好休息一段时间。 被窝里,佟三娘满身香汗的枕在秦海的胳膊上:“东家,给客栈取个名吧。” 秦海想了想,摸了一把佟三娘的丰臀,快意道:“来福客栈!” 第0110章 再见白牙 一连大半个月,秦海花巨资改造了来福客栈,开业的时候除了自己人,一个客人都没有。 天福城的春市已经结束,前来采购药材的客商早在几日前离开了宁安县。 张学辰也在前几日返回了奉天,不过秦海开业的时候,宁安县县长还是亲自来捧了场,算是代表二公子给来福客栈站了台,也让天福城、宁安县的人都知道这个地方惹不得。 佟三娘也按照秦海的建议,将那些孤儿寡母都接到来福客栈,一部分在客栈帮忙,一部分在客栈后的货栈和加工药坊里做事。 这也算了却了佟三娘一桩心事,对秦海更是感激有加,这段时间使出了浑身解数取悦秦海,倒是让秦海好好感受了一回少妇才有的美妙滋味。 经过休养,纳兰婉晴基本上痊愈,婉宁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和正常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秦海这边采购的第一批药草也都在紧锣密鼓的加工,只要再过几天,等佟三娘基本上掌握一些初加工方法,秦海就可以返回京师了。 这天秦海从叶记贡药铺回来,还没出天福城,就被白牙给拉去喝酒。苏丹小说网 这段时间白牙给秦海送了不少好药材,秦海是来者不拒,其爽快程度让白牙欣赏不已。 得知秦海过几天要走,白牙在酒桌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白家家族不大,但也不小,历代传承下来维持在百户上下,一直生活在丛山峻岭之间。 这次白牙找秦海只是想确认一件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牙抹了一把胡须上的酒渍开口道:“秦小兄弟手上带着的戒指不知道能否让老朽仔细观察一二?” 这是秦海第一次遇见有人对左手上的储物戒感兴趣的人,说实话,表面上看去,这枚戒指质地普通,造型简洁,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基本上不会惹人眼。 白牙突然提出这个要求,秦海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将其取下递过去,心里则有些疑惑,这老头如果不是认识,绝不会这么感兴趣。 “家师遗物,算不上值钱,对我而言却十分珍贵,白老爷子可得小心点。” 白牙双手接物,态度极为恭敬,在手上端详了许久,又用粗糙的手指摩挲了一会儿,过去了好一会儿,才又恭敬的递还给秦海。 白牙沉吟了许久,又看了看秦海单纯的样子,最终还是下了决定,朝包间外拍了拍手。 重新戴上戒指的秦海正举杯敬酒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一个同样裹在宽松兽皮里的妙龄少女。 秦海不由的嘶了一声,看向白牙疑惑道:“老爷子,您这是...?” 看见秦海的反应,白牙立马兴奋起来:“你果然不是眼盲,你能视物对不对?” “呃...”秦海感觉自己着了这个糟老头子的道,喝了点酒,居然放松了警惕,尴尬的笑着摆手道:“老爷子说什么呢,我只是听见门口有动静,自然反应而已,哈哈哈,您老想多了。” 白牙起身,在门口左右警惕的看了几眼,随即关上门,把刚进门的少女拉到旁边坐下。 将少女身上的兽皮外套脱下,随即伸出少女的右手:“小子别装了,尊师陈药仙曾经救我白家于危难,这枚戒指就是信物,陈药仙当初有言,若是遇见有人佩戴一模一样的戒指,就是药仙传人。” 白牙迅速从少女的手指上摘下戒指递给秦海:“你自己对比,看老朽是否言错,你那枚戒指内侧刻有古篆仙字,这枚刻有古篆芝字,这正是药仙的名讳,这对戒指天下唯二,做不了假的。” 秦海脑袋里嗡的一声巨响,在接过那枚戒指的同时有一种奇妙的感应,秦海默念几句口诀,瞬间打开了戒指中的空间。 与他自己手上带的那枚一模一样,两三个足球场大小,只不过这枚戒指里装满了珍稀名贵药材,放眼望去,随便看一眼就是五百年往上年份的药王。 这尼玛...堆积成山的药王山? 秦海傻眼了,没想到师父陈仙芝还留了这么一手,简直太震撼了。 储物空间都打开了,秦海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白牙所说的话。 “白老爷子,这两枚戒指应该是一对,只是我师父与您...” 见秦海还有疑虑,白牙从怀里掏出一封年代极为久远的药方递给秦海。 “这是陈药仙当初留下来的一张药方,正是因为这药方,我白家才能延绵至今,要不然当初会被诛九族...” 听完白牙的故事,秦海才明白,药王白胜一脉自古就在关东的老林子里采药,努尔哈赤建立政权后占据关外,白家就成了御药的来源之一。 当时盛京出现瘟疫,要求白家等许多医药家族治理瘟疫,结果瘟疫太过厉害,没人能够治好。 正直清军入关之际,如果瘟疫不解决,就会影响入关大计。 因此许多医药世家都因为治瘟不力被诛了九族,后来轮到白家这种纯粹的采药家族身上,要不是陈仙芝突然出现,给白家一张药方治好了瘟疫,否则白家早在几百年前就消失了。 吃一堑长一智,后来白家再也不与官家打交道,隐匿山岭,才来的药拿出一些换钱,购买一些生活必须用品就行,从来不贪多,这样也就不会引人注意,避免了世俗麻烦,一代一代的传承到了白牙这里。 当时秦海第一次出现在白牙药摊前,开出百年灵参的时候,他就觉得秦海这个人有猫腻,加上后来斗药的整个过程,他都躲在暗处看了个清清楚楚。 实际上医药天才他见过不少,能达到秦海这种水平的只有陈仙芝,再加上秦海手上的戒指,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一直与秦海接触,就是想看看这人如何。 今日一试探,果然发现了秦海的秘密,这才说出了往事渊源。 一番深谈,白牙对陈药仙仙逝的事情唏嘘不已,对秦海也毫无遮掩的表达了他的意愿,整个白家族人,都会在药草一途倾力而为,辅佐秦海救世为民的事业。 当然,白牙还有另外一个私心,就是身边的那位妙龄女子,年芳十八的孙女。 “少药仙,我白家愿意与你缔结秦晋之好,老夫亲孙女白芷,从小识药无数,天生药体,寻常人无法与之耦合,若不是遇见少药仙,恐怕得孤苦一生,无论如何,你都得答应老夫这个请求,白家以后唯少药仙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额...天生药体?”秦海有些惊讶,这个词他只听师父说起过一次。 “是,我苦命的孙女儿,这幅体质放在古代,会被人当做人药圈养,取其精血供人作为药引....” 人药,在古代极为稀少,是那些追求长生的丹药师最喜欢的宝物,也是那些帝王求之不得的采补玩物,天生就是就极其悲惨的结局。 现在虽然不是封建社会,江湖上仍旧有寻找人药的邪医和术士,一旦碰上人药,想尽千方百计都会抢走,秦海沉吟了几秒道:“跟着我,不就败露了吗?” 第0111章 福祸相依 秦海的话一出,白牙心知遮掩不下去,猛喝了一口酒,叹气道:“实不相瞒,已经有人发现了白芷就是人药之体,先后对白家试探过几次,虽未成功,想必未来是无法安稳了,因此只好出此下策。” “少药仙乃是陈药仙唯一嫡传,他老人家的本事我是知道一些的,少药仙的手段我也见过,白芷若是能跟随少药仙,我相信她的安全能够有保障,老头子不求多的,只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就好。” 秦海看了两眼白芷,面若桃花,娇羞含蕾,肤如凝脂,滑嫩如玉,气质脱俗,有一种不似人间有的清新感。 哪怕只是相对这么坐着,就能微微的感受到对方身上自带的一种淡淡药香,提神醒脑,沁人心脾。 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秦海陷入了沉思。 如果白牙说的是真的,他就必须得答应这件事,因为一旦对方准备充足,白家很可能遭受灭顶之灾,这也让秦海失去了一个优质和长期的供货渠道。 白家存在的价值,对于秦海来说还不只是药材的供货这么简单,只要保持和白家合作的关系,天福城这边他就不用再来,北药之事完全可以交给白牙,品质上,数量上都会得到保障。 坏处也很明显,白芷这么个宝贝在身边,就跟定时炸弹一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江湖上那些人都不是吃白饭的,手段之阴毒狠辣,一般人根本就想象不到。 这白芷尚未被人发现也就罢了,现在既然被人窥视,又不知道对方的来路,等于是一个点燃引信的炮弹揣在口袋里。 不过比起这个麻烦,白芷手上的那枚储物戒虽然是师父留下来的信物,现在白牙物归原主,光是里面的药材,其价值就不可估量。 如果没有白牙,他就得不到这笔可遇不可求的宝藏,收获和风险总是成正比的,既然得到了天大的好处,这份风险他就应该承担。 想到这里,秦海口喝掉杯子里的酒水,果断的做出了决断:“白老爷子既然如此信任我,我若是推脱,就是在侮辱家师,这事儿我应下了,不过是不是秦晋之好,我不好强求,还是要看白芷妹妹自己的意思,但我可以承诺,我不死,她就会安然无恙。” “少年豪气,不愧是陈药仙的传人,老夫这里先谢过少药仙了,往后少药仙但有所用,白家无所不从。” 秦海给白牙倒了一杯酒,敬酒道:“往后直呼名字即可,再不济叫秦掌柜,东家什么的都可以,师父的那些称呼,我可不敢用,既然老爷子如此信任在下,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白牙与秦海碰杯,一口干掉:“东家但说无妨。” “我欲与京师八大堂一较高下,往后的药材需要老爷子亲自坐镇盯着,否则我心里没底,虽然继承了师父的一些皮毛医术,我有信心在医术上胜过对方,但药材方面,若没有一个保障,想要对付那八大堂就是痴人说梦,不知道老爷子愿不愿意帮小子坐镇天福城?” 秦海的请求并不苛刻,只需要让白牙在天福城掌眼,保证药材采购时的品质即可,这对于白牙来说就是举手之劳,当下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下来。 事情谈妥,也就没有继续喝酒的心思,秦海带着两人回了来福客栈,与佟三娘介绍完白牙,佟三娘如蒙大赦,这些天光是认药都把她的脑瓜子快要烧掉了。 秦海请来这么一位行家,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从里到外表现的极为热情。 又在来福客栈待了三天,白牙也熟悉了工坊的情况,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佟三娘对老爷子是赞不绝口,招待的更是没话说。 安静的独门小院,吃喝拉撒都有老妈子照顾,好吃好喝不说,谁见着了都得敬称一声白老爷子。 佟三娘会做人,秦海也放心了,在二柜回来的第二天,秦海便带着三女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一行人在大孤山停了一晚上,秦海与马撼山喝了一宿的酒。 秦海不仅留下了一百万大洋的银行本票,还送了马撼山两个关东军中队的武器装备。 按照马撼山的话说,有了这两样,他马撼山不敢吹太大的牛,最起码的,以牡丹江为中心,北至七台河,东至兴凯湖,南至延边,往西到阿勒锦,这一片除了他马撼山,就不会有第二家绺子。 马撼山说的虽然是酒话,秦海也是相信的,西北响马王的名声可不是胡乱吹的,那可都是实打实的拿人命拼出来的。 不过秦海在赞同马撼山这个远大愿望之外,还说了一个必须要同步的路线。 根据秦海的设想,马撼山不仅要占山为王,还要经营城市和乡镇。 这一点在回来的路上,秦海已经好好的和二柜进行了沟通,对此秦海提出把老福记车马行的生意铺开。 大孤山的势力范围扩展到哪,车马行、客栈、酒楼、药铺的生意就铺到哪里。 马撼山不太懂这里面的门道,二柜在秦海的提点下却是明白了这么做的重要性,并且深感赞同。 于是秦海和大马撼山也定下了初略的方案,马撼山带一批兄弟占山为王,二柜负责车马行、酒楼、药铺的商业扩张,佟三娘辅助二柜。 秦海这边每年会提供一百万大洋的支持,遇见特殊事情,他也会单独支付开销,三年扩张不盈利,要是能做到自负盈亏就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酒一直喝到天亮,事情也谈妥,秦海与马撼山等人告辞,一行人继续西行返回阿勒锦。 回到京师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这次出关,秦海的收获颇丰,一路上心情都很不错。 下了火车,回到如意医馆小院的时候,秦海彻底怒了。 不仅如意医馆被贴上了封条,旁边已经装修了大半的药房也被迫停工。 深田不再小院里,招娣也不再小院,不仅人不见了,整个小院还被翻的乱七八糟。 秦海火急火燎的冲到红柳班,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红柳班的招牌已经换了。 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秦海迅速离开,先带着三个女人住进了东交民巷的万国宾馆,叮嘱三人不要出门。 随即乔装打扮成一个算命先生的模样,叫了个黄包车赶往东四的雀舌楼。 到了雀舌楼一看,果然和秦海猜想的一样,有人趁着他不在京师的这段时间对袍哥下了手。 雀舌楼装修了一半被搁置,大门紧锁,周边看不见任何袍哥的踪影。 几番查探,秦海终于查到了蛛丝马迹,他离开京师的这段时间,京师的江湖发生了一连串的大事,局势变得非常复杂,对秦海也极为不利。 第0112章 红云楼 秦海花了不少钱,这两天混迹在八大胡同里的赌坊和青楼之间。 一会儿是算命的瞎子,一会儿是挥金如土的商人,一会儿又是钻进钱眼里的赌棍。 这些三教九流汇集的地方,是天然的信息收集场所,经过两天的努力,秦海也算是搞清楚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南城警署的邹永康因为去年年底打击青帮有功,开年就被升任天津卫警察总署署长。 自古京师和天津卫就是一体,邹永康调去天津卫可是直接跳了一级,虽说不再京师,可想要混到京师警署总署长的位置,中间可还隔着一道副职的坎儿,没个三五年是不可能当上总署署长的。 要不是秦海出了院门,邹永康临走之前一定要请秦海好好享受几天。 外放三年,再回京师,那可是直接进入警察厅当副职,邹永康对秦海是爱的不行,可惜上面下了命令,必须火速上任,说是天津卫的青帮太过嚣张,需要有胆量的人去镇场子。 就这样,邹永康带着三姨太搬去了天津卫,而城南的警署署长走的奉系张宗昌的路子,霸道的不行,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袍哥的身上去了。苏丹小说网 原因无他,之前被邹永康害苦了的铁四爷攀上了新署长的高枝儿,鞍前马后充当狗腿子,送钱送礼就没断过。 一来二去,新署长万开学对这个听话的狗腿子感到很满意,这个年代嘛,花钱买官乃是寻常的事情。 当上了官,自然得把之前花的都挣回来,披了层警署的皮,有些事不好亲自出面,总得有个代理人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事情。 铁四有青帮身份,手底下又有一批出手狠辣的混混儿,这样人就认钱,稍微给他们一点生存的空间,大洋就能源源不断的流进自己的口袋。 有了万开学做后盾,本来烟熄火熄的铁四收拢旧部,又吞并了南城另外两支青帮码头,短短数日,以铁血手段力压南城江湖。 不管是人数众多的丐帮、水帮、粪帮,还是在八大巷里充当护卫的各地帮派,这个时候都不得不给铁四卖好。 谁让铁四杀起人来不含糊,警署的人总是在他干完事儿大摇大摆离开现场后才赶到,这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混江湖的谁会看不清形势? 几乎是所有人都低了头,唯独袁震带领的袍哥会不肯低头,关键是袁震不能低头。 当初八大堂找秦海如意医馆的麻烦,铁四带着人说要拆了医馆,那个时候可是袁震下的命令,手底下百十号兄弟冲上去硬是把铁四的手下狠揍了一顿。 这个仇,他铁四可是一直记在心里从未忘记过,能从邹永康手里出来,铁四可是赔光了老本。 本以为只能离开京师,结果邹永康调走了,铁四也迎来了人生第二春,这个时候不光是他要报仇,那万开学刚上任,也得拿点成绩出来。 因此袁震和在京师讨生活的袍哥们就成了他们眼中的肥鹅。 得知万开学要抓典型,八大堂的人自然而然的通过铁四结交到了这位新任署长,几顿酒一喝,几箱大洋一收,什么都好说。 于是秦海的如意医馆被封了,哪怕在内城东四大街的茶馆也给封了。 袁震想要讨个说法,谁知道换来的是铁四的围攻。 本来以袍哥在京师的实力断然不会这么容易被欺负,奈何袍哥里面出了个奸细,袍哥和青帮僵持不下的时候,那铁四买通了红柳班的班主柳红云。 许诺只要干掉袁震,那座楼子就正式划归成她的财产,警署这边会以没收帮派资产的方式去走程序,保管产权清晰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柳红云跟着袁震好些年头了,虽说吃穿不愁,也有大洋花,这么多年来从西南混到南边,又从南边混到京师,说心里话,她着实累了。 年过四十,还没一个落脚的地方,这年景又兵荒马乱的,好不容易在京师站稳了脚跟,要是再被袁震一牵连,不由得过颠沛流离的凄苦日子了。 再说跟着袁震走南闯北,一直都是屈居人下,那日子,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如今铁四开了条件,不仅分文不花有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楼子,还不用十抽五去养那群臭袍哥,往后的日子她自己说了算,做梦都没想过这么一天。 一合计,柳红云就动了心,想了个办法把袁震和一干人等请去红柳班,几杯酒下肚,一群人全部中了蒙汗药。 铁四立即带人把袁震等人带去南城据点里的一个仓库,严刑拷打,先发泄发泄之前被揍的委屈,顺带撬开袁震的牙齿,想要把他积累的财富全部吐出来。 万开学那边则是大肆搜捕袍哥,以至于城南区域内但凡说话带着西南口音的,无一例外都被抓去了警署大牢。 柳红云如愿以偿的夺得了楼子的所有权,虽然新证件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下来,那警署署长可是亲自来吃过花酒,要走了三成营收。 分成虽然有点多,柳红云觉得能找着这么一座靠山,三成也是值得的,心里那个开心啊,第二天就把门口的牌匾换成了红云楼。 之前的那些袍哥不在了,柳红云都觉得耳根子清静了不少,手底下都是青帮的伙计,怎么看怎么顺眼。 红云楼里以前不赌不烟,青楼生意虽然还不错,得益于姑娘们水灵,比起其他巷子里的青楼可就差远了。 现在专门把一楼腾出来开了赌场,客人来了想抽几口事后大烟根本就不是事儿,清水楼子变成了浑水楼子,还做的都是暴利生意。 这一天的营收可不止是三倍那么简单,每天看着白花花的大洋进账,万开学拿去三成,铁四抽两成,柳红云虽然依旧还是只有五成,这日进斗金的生意,可比以往拿到手的多多了。 一时间纱帽巷众多青楼里就数红云楼生意最好,其他楼子敢怒不敢言,只要捏着鼻子吃柳红云剩下的残羹剩饭。 这边财源滚滚,警署那边治安有方备受嘉奖,铁四这里每天看完生意回来,对阵袁震等人猛抽一顿鞭子泄愤,这日子过的,逍遥又快活。 本来秦海的如意医馆和雀舌楼都会落入铁四的口袋,当时查封之后,也不知道是谁给警备厅厅长黄文中偷偷报了信,那两处房产才没有被瓜分走。 回到万国宾馆,秦海的心情不太好,简单的和纳兰婉晴三人吃了个晚饭,便回了套房休息。 四人住在一间套房,见秦海心情不好,纳兰婉宁被姐姐指使去逗秦海开心,没聊两句就嘟着嘴从卧室走了出来。 连秦海一直喜欢的婉宁都没办法,婉晴只好把视线投向静若处子的白芷身上。 安静的白芷从出生就一直跟着爷爷白牙,生活里除了药还是药,对这些完全不懂,还真的跟一张纯净的白纸没区别。 架不住婉晴使眼色,白芷只好硬着头皮红着脸蛋,小鹿乱撞的进了房间。 第0113章 白芷若薇 靠在床头的秦海心情很不好,出门不到一月,老巢就给人端了。 自打进入京师,他一直都是与人为善,不愿意和人交恶,当时八大堂咄咄逼人,麻烦找上门来,不得不出手。 现在好了,一个小小的警署署长就能如此嚣张,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来了。 至于招娣,秦海心里很放心,深田的身份是能够保证她万无一失的,这会儿应该躲在租界某个地方,等着秦海回来。 此时的秦海正在想着晚上去救袁震,这个袍哥龙头还是很讲义气的,只是希望这条铁骨铮铮的汉子能坚持到他的到来。 白芷忐忑的进入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看着躺在床上的秦海有些难为情,心里更是有些慌张,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脚尖,不敢说话。 秦海见白芷进来,心里的火焰随之减少了许多,故意咳嗽了两声:“过来坐。” 第一次和爷爷之外的男人同处一室,白芷心里无比慌乱,爷爷把她交给眼前的这个男子,她并没有抗拒,也没有任何怨言。 她知道自己留在族里是一个祸害,以后肯定会牵连所有族人,跟着秦海,就相当于把自己托付给了一个陌生人。 心里面其实还是很愧疚的,自己就是个大麻烦,离开家族,保全了亲人,却给秦海带来了未知的威胁。 从天福城一直回京师的路上,她表现的非常顺从,不愿意给秦海再增添更多的麻烦。 秦海让她过去,心里害羞,身体却主动的走了过去,很乖巧的坐在秦海的腿边,恨不得把头埋在胸里,心里紧张的快要把手掌心给掐破。 白芷坐在床边,两人的距离不到两米,秦海只要直起身就能抱住她。 内心慌乱的少女心思飘飞,幻想着各种各样有可能发生的场景,羞涩的让人面红耳赤。 当下的秦海倒是没有什么歪心思,白芷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出尘感。 加上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淡淡药香,不仅闻起来特别舒服,还有一种让人安神的特殊作用。 之前的怒气被这种特殊的香味冲散,秦海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想一想从天福城回来这几天还一直没怎么跟白芷聊天,现在有空,正好和白芷聊聊闲话,否则以后每天都这么紧张,迟早会出毛病的。 秦海挪动了一下身子,给白芷让出更大的空间,双手枕在脑后说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乱来的人,不用这么紧张。” 白芷心里一紧,还以为秦海要上手,结果发现秦海不仅没有对她有任何不礼貌的动作,反而还拉开了距离。 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僵硬的身体才舒缓了一点点,听完秦海的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继续保持着羞涩的模样和坐姿。 “你的性格从小就这么内敛含蓄,还是因为面对我才这样?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话刚说完,秦海想起了自己的那双白眼,恍然大悟的从床头柜上拿起墨镜给戴上:“哈哈哈,不好意思,这双眼睛确实不好看,现在怎么样?感觉是不是没那么害怕了?” 白芷微微侧脸,看了一眼戴上墨镜的秦海,忍不住捂嘴“噗嗤”笑了起来。 秦海是在故意逗白芷开心,带的墨镜是双层的那种,在白芷看过来的时候双手在耳后拨动眼镜的镜架,架在秦海鼻梁上的墨镜就会快速的跳动,模样滑稽可笑,能够让人瞬间笑场。 这还是秦海第一次看见白芷笑,之前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的样子,这下笑起来跟换了个人似的,精雕玉琢的五官,搭配轻盈的笑声,相得益彰,美轮美奂。 “你笑起来原来这么好看,以后可别再拉着脸了,多笑笑,有益身心健康。” 被秦海这么一说,白芷的脸更红了,止住笑,声如蚊蝇的回了句“知道了,东家”然后转过头去,不让秦海看到她绯红滚烫的脸颊。 “白老爷子说你从小就在药堆里长大,这方面应该相当精通了?” 不想让白芷继续害羞尴尬,秦海很贴心的扯开了话题。 说到药上面,白芷倒是没那么害羞了,背对着秦海声如莺啼道:“关外的药我都认识,不用看,闻一闻味道就知道是什么品种,品种好不好,年份有多少。” 秦海之前的计划,在如意医馆的旁边开个药房,这样就不会被八大堂卡脖子,一直都在物色抓药配药的人,在天福城倒是看中了一些药铺伙计,奈何人家根本不会搭理他。 白牙把亲孙女儿送来,虽说是个麻烦,到也能给秦海解决一个不小的麻烦。 白芷若真的有闻味辨药的能力,对各种药的药性肯定也是了如指掌,往后她负责在后堂抓药配药,其他人负责出药就行。 来了兴致,秦海坐起身盘着腿,想要考校一下她,想了想说道:“三红汤指的是哪三红,分别有什么作用?” 白芷一听,这不是小儿科么,想都没想便答道:“三红汤的三红指的是红枣、山楂和洛神花,具有养肝护肝、调理肝郁不舒、消失降脂、补益气血等功效。” “红枣得用南疆的灰枣,山楂得用老林子里的野山楂,十年洛神花最好。” 虽然只是一道普通的三红汤,用普通的狗头枣配家种的山楂,那口味肯定不行,没有七八年往上的洛神花,养肝护肝的功效得减去一半。 白芷的回答快而精准,随口一问,就能对答如流,说明白芷不仅对药材本身熟悉无比,对药方也有很深的了解。 秦海侧身下床,很满意白芷的回答,继续问道:“三白汤指的哪三白,又有何用?” 白芷嘴角微微上翘,心想就知道会问这个,想也没想开口就答:“三白指的是莲藕、荸荠、雪梨,此乃润肺佳品,滋补养神安神的一道常用饮品,以前都是皇亲贵族府里常备的东西。” “莲藕得用两湖地区的脆藕,荸荠得用闽地野生,雪梨最好选择山西砀山贡梨。” 秦海伸了伸胳膊,刚想开口,白芷破天荒的抢话道:“东家可是想考我三黑汤?三黑指的是黑豆、黑桑葚、黑枸杞,具有补肾益气,养颜嫩肤的作用。” “黑豆得用关外的兴岭黑豆,还得是炙过的上等黑豆,两淮的黑桑葚,北疆的黑枸杞效果最佳,口感最好...” 一说起这些药方药材,白芷就像是上了弦的百音盒,口若悬河、眉飞色舞的说个没完。 这个时候的白芷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点都不害羞,极为自信,也敢抬头与秦海对视,丝毫不惧秦海投来的眼光。 只是等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太多停嘴时,刹那间又回到了之前那个腼腆含蓄、白芷若薇,不需任何修饰,便是人间美景。 第0114章 白事街仓库 和白芷的一番闲聊,秦海总算搞清这妮子的性格特点。 与纳兰婉宁一样单纯,不同于婉宁的是,白芷平时就是那种很安静的性子,脸皮薄,不善于和陌生人交流,简单点说就是社恐。 纳兰婉宁的性格很跳脱,爱玩儿,爱凑热闹,有时候有点疯,胆子也大,属于那种可爱型。 姐姐纳兰婉晴有点傲娇,心思有些复杂,总体还算温柔。 深田有一种天然的臣服心态,这与樱花妹子的传承有关。 秦海现在的心情好了不少,见房间里的气氛又变得有些尴尬,秦海也不好继续为难白芷,说了句“你去休息吧”便看见一道倩影咻的一下从眼前闪飞速的过夺门而出。 站在窗前的秦海不禁莞尔,看来单独和白芷在一起会给她带来强大的压迫感,以后得多练练才行啊。 一直等在外面客厅里的纳兰婉晴看见白芷羞着脸喘着气坐回到沙发上的时候,眼神变得很是奇怪。 打量了好几眼,并没有发现白芷的衣物有被动过的痕迹,戚着眉好奇道:“白芷妹子,你这是怎么了?东家没对你...?” 白芷红着脸摇摇头:“没...” 顽皮的婉宁凑上来看看姐姐又看看白芷,疑惑道:“什么没?没什么?你们在打哑谜?” 婉晴白了妹妹一眼:“去去去,小屁孩你懂个什么。” 婉宁觉得有猫腻,白芷为什么会这么脸红,姐姐为什么会说个半截子话,其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才不是小屁孩,明年我就十八了,就可以戴凤钗了,不说拉倒,等我明天去问东家,他肯定会告诉我的。” 嘟着嘴,婉宁有些生气的回到房间,直接把自己丢进软床里,刚挨着枕头,只是几秒钟就发出了小猫一样的呼噜声。 白芷喝了半杯水,平复好了心情,和纳兰婉晴打了声招呼也进入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困意,脑海里一直回放着刚刚在秦海卧室里的画面,哪怕什么都没做,依旧娇羞不已。 婉晴看的出来白芷是那种从不与外人接触的闺秀,单独与秦海在一间屋子里难免会那样,就算是她自己进去,估计也不会好多少。 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脚步却挪不开,好像她也有些不敢,一想到这个时候进去,会不会被秦海留下。 精致的脸上瞬间发烫,这是渴望的感觉吗? 踌躇了许久,婉晴才鼓起勇气遵循自己的心,刚走到房门前准备敲门。 刚抬手,房门突然被打开,带着墨镜的秦海一脸严肃的出现在门口,看了看婉晴的手又看了看婉晴涨红的脸。 淡淡的说了句:“不想和婉宁挤一张床的话直接进来就好了,你先睡,我出去办点事,不一定会很快回来,照顾好她们两个。” 说完话,秦海侧身了侧身,快步出了套房的大门。 卧室门口,纳兰婉晴还保持着敲门的动作,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收回手,婉晴腹诽了一句“还真会给人台阶下”,关上卧室的门,直接回到婉宁的房间挤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总觉得气不顺,翻来覆去好半天,才抱着妹妹沉沉睡去。 此时已经十一点多,万国宾馆的酒会热闹非凡,秦海一身长衫棉袍在一楼大厅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里虽然是洋人云集的地方,对于普通人肯定会拒之门外,不过只要给的起钱,自然是这里的座上宾。 给门童塞了两块大洋,心思通透的门童立即开门,随即跟了出去把宾馆的汽车叫了过来,等秦海上了车,殷勤的关好车门,在口袋里掂量了几下银元,眉开眼笑的继续回到门口值岗。 汽车一路向南,抵达城南的白纸坊,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秦海下车假装朝一条巷子的方向走了几步。 等汽车离开,秦海才从巷弄的阴暗处走了出来,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左手多了一杆写着神算的竹幡,右手握着一根盲棍,专挑没有光线的墙根快速前行。 白纸坊这一片都是城南穷苦人家,三更半夜的时候路面上基本上没了人,家家户户也都熄了灯。 秦海穿弄走巷很快就离开了白纸坊,一路向北,穿过里人街、豆儿屯,在靠近城墙根的地方有一片老旧的作坊和库房。 这一片儿原先都是做白事生意的地方,人们口头上叫惯了白事街,不管谁家只要死了人,铁定要往这里走上一趟。 不过现在命比纸薄,白事生意也惨淡的不行,这年头平头百姓家死了人,连一床像样的草席都舍不得用,谁还用得着白事街的那些玩意儿。 因此,白事街这些年也冷清了许多,来的人自然也少了,谁没事跑这种晦气的地方找不痛快。 也正是这样,没落的白事街就成了街面上混混聚集的地方,这些人成分参差不齐,不管是无赖混混,还是外面来的绿林匪贼,都借着白事街天然的优势隐藏下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帮派组织。 表面上看去是有一些做白事生意的铺面,内里实际上全是赌馆、烟馆和窑子。 只不过这些地方都是开放给普通人耍乐子的地方,手上有几块大洋就能在里面潇洒一整个晚上。 本来鱼龙混杂的地方,结果让新崛起的铁四给收了编,当时也是经过了好一场厮杀。 原本占地为王的几个小帮派头目直接被铁四砍了脑袋,这些见不得光的产业自然也就成了铁四的吸金矿。 因为这边靠近南边的右安门,进出城方便,特别是走私烟土洋火什么都便利,铁四也就把白事街当成了老巢之一。 袁震等一杆袍哥兄弟就关押在这一片里的一间仓库里。苏丹小说网 秦海趁着黑,穿梭在白事街的大小巷弄里,摸到仓库区背后翻墙而入,翻找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关押袁震等人的库房。 在仓库区的中间,有一座两层多高的铁架库房,面积比一个篮球场还要大一些,外面封闭的很严实,只有爬上房顶,才能找到缝隙看清仓库里的情况。 当秦海趴在房顶,扒开一块长着枯草的泥土,扒拉出一个鹌鹑蛋大小的窟窿,打量清楚仓库里的布局,秦海彻底怒了。 数根横梁之下,有麻绳吊着二十几个人,打头的正是袁震,每个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被严刑拷打的皮开肉绽完全不成人样。 第0115章 一个瞎子,装什么刀客 仓库里,除了奄奄一息的袍哥们,还有忙忙碌碌搬运货物的青帮弟子。 居高临下,秦海通过透视眼看的清楚,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烟膏。 只是扫了一眼,那种木箱子几乎占据了一半的仓库,这批货可不算少,要是全部卖出去,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难怪仓库的外围用铁皮包裹的那么严密,敢情这是一仓库现大洋啊。 秦海花了一点时间扫描了袁震等人,二十来个人,已经有一半没了呼吸。 袁震等人功夫底子厚一点的勉强还能撑住,不过也都失去了反抗能力,要是这么再吊个几天,铁定的都得见阎王。 秦海正打算溜下房顶强行救人,门口突然出现了一群人,放眼一看,一群黑衣小弟簇拥着一身西装打扮的铁四进了仓库。 上次见铁四还一副长衫老爷的打扮,这才过了一个年,摇身一变成了留洋豪商了? 瞧那油光发亮的大背头,脚下踩着锃亮的皮鞋,一身西装大衣有模有样。 铁四很是嘚瑟的抽着雪茄,走到袁震的面前吐了一口烟雾,满身是血的袁震微微睁眼,不屑的看了铁四一眼,随即闭上眼睛,云淡风轻道:“铁四爷今天来的有些晚啊,体力跟不上了?” 铁四坐回到小弟搬来的皮沙发上,左右各有一位浓妆艳抹的旗袍女子,一人倒酒,一人给烟枪中填着烟膏。 叼着雪茄,铁四一手摸着一条光滑的大腿,畅快的鄙视道:“袁龙头,这么多天下来你还不死,我铁四确实佩服,还是那句话,只要认我当老爷子,往后别说一座青楼,十座百座都可以,我出钱你管理,三七分,怎么样?” 袁震呵呵冷笑两声,朝着铁四的方向啐了一口:“我也还是那句话,清水袍哥有自己的规矩,老子嗨袍哥二十年,凭的也是仁义礼智信这五个字,像你这样的杂碎混混儿,老子从来就没瞧上眼过。” “混混儿你祖宗!我铁四师出有名,青帮学字辈,到你们嘴里就是杂碎混混儿了?这儿可是京师,不是你们西南,如今我兵强马壮,整个城南我说了算,多少人拜我为老爷子,你知道吗?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川猴子。” 铁四气急败坏,袁震却乐了,讥笑道:“就你这样的还被人拜师?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配吗?” 本来每天来一趟,就是想在袁震身上找找那种江湖老大的感觉,每次来都被袁震气的吐血。 一口气喝掉杯子里的洋酒,脱掉外套,从茶几旁边的水桶里拿出蘸了盐水的蛇皮鞭,撸着袖管走了过去。 啪的一声狠狠抽在袁震满身血渍的身上:“让你嘴贱,啊,还硬气不?给你脸叫一声龙头,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龙头了?” 看着袁震身上刚结痂的伤口流出鲜血,铁四心里就有一种无限的畅快感,啪的又是一鞭子抽上去,被吊在空中的袁震感受到新旧伤口钻心的疼,额头上瞬间密布了一层密汗。 “铁四你个龟儿子,有种放老子下来,趁人之危玩阴谋诡计,现在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老子就是瞧不起你这种暗搓搓的烂眼,别歇着啊,继续来呀,莫不是女人玩多了变成个软脚鸭?” “软脚鸭,你全家都是软脚鸭,看爷爷不抽死你个软脚鸭...” “你个卖屁股沟子的瓜皮,用点力,给你爷爷挠痒痒么。” “让你嘴硬,抽不死你,川猴子...” “曰你妈卖批,这点力气还怎么玩女人?一个摆马路的装你爹的大爷,不是老子瞧不起你,你是真不行,要不要换个人帮老子松松筋骨?” “他妈的,都愣着干嘛,给老子抽死这些狗娘养的。” 铁四被袁震彻底激怒,一声令下,身后的小弟纷纷从水桶里拿出各种各样的皮鞭,开始一对一的招呼袁震以及身边吊着的其他袍哥弟兄。 一时间皮鞭抽在人体身上的清脆声、一水的“日你妈个仙人板板”在仓库里此起彼伏。 皮鞭抽的越厉害,骂声就越大,不管对方多用力,袍哥们无一不是咬紧牙关硬扛着身上的剧痛,哪怕疼的要晕厥过去,也没人求过一句饶。 今天的袁震似乎抱着必死的心态,与往常大不一样,跟个泼妇似的,把所有能想到的骂人词汇都用了一遍。 身后的那些还活着的袍哥弟兄也是一样的决绝,彻底放飞了自我,怎么痛快怎么骂。 铁四是越被骂火越大,用鞭子抽,导致对方越来越起劲,自己还累的够呛。 本来还想把袁震招揽成手下,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可能,与其每天受气,不如早点解决了这些人来的清静。 铁四丢掉皮鞭,气喘吁吁的坐回到沙发上,大口喝了一杯酒,猛嘬了两口大烟,整个人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冷静下来的铁四摩挲着身边的大腿,反而不生气了,一脸贱样道:“想让我给你们来个痛快?哈哈哈,想的倒是美,我还偏不如你们的愿,我还就不让你们死,来人呐,让他们抽大烟,等他们染上烟瘾,我倒要看看骨头还有没有这么硬!” 袁震没想到他这么辱骂铁四,仍旧换不来一个果断的死法,见那些青帮小弟正在强迫身后的袍哥弟兄抽大烟,不出两三天,染上大烟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意志。 到时候袍哥的尊严没有了,连做人都做不了,为了一口烟,手足相残都是家常便饭。 袁震不想以后变成一条摇尾乞怜的哈巴狗,用尽力气大喝道:“我袁震带着兄弟们走南闯北,最后落得如此下场,是我袁震没用,没有照顾好大家。” 袁震顿了顿,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弟兄们,吐了一口血水继续道:“袍哥弟兄没有一个怂货,这辈子是我袁震欠你们的,下辈子一定带兄弟们富贵一生,大烟碰不得,不想苟活的弟兄们,咬了舌头,来生还是好兄弟!” 铁四闻言心道不好,大喝道:“给他们嘴里塞东西,别让这些狗日的咬舌自尽!” 还好这些袍哥身边都有青帮小弟,反应也是极快,不管手上有什么,直接塞进这些袍哥的嘴里,就连袁震的嘴里都被塞进了一坨烟膏进去。 这下好了,死也死不了,眼看着一个个弟兄被强迫抽大烟,袁震心里那个急啊,嘴里满是烟膏,跟个包了牛皮纸的泥团似的,咬不了,吞不了,难受至极。 铁四抽了几口大烟,舒服的起身扭动了下身体,得意洋洋的说道:“难不难受?唉,我就爱看你这种恨不得弄死我,又无能为力的样子,硬气管什么用?让你们免费享受几天大烟,到时候谁不是趴在地上求我给赏一口?哈哈哈!” 袁震愤怒的瞪着眼珠子,朝着铁四呜呜个不停,似乎是在咒骂。 今晚铁四大获全胜,心里舒坦的不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大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身体前倾仔细一看,哈哈大笑了起来。 “哟,正愁找不着你,这还自己送上门来了,怎么,你一个瞎子,还装起刀客来了?” “呵呵,真有意思,有两把破刀了不起啊,来来来,比比看咱们谁的刀多?” 第0116章 你别过来啊! 秦海手上有功夫,铁四是亲身体会过的,很厉害,起码一二十人近不了身。 当初在如意医馆门前被揍,就吃亏在对秦海毫无了解,也没做任何准备。 现在却不一样了,白事街是他铁四的老巢,手底下的小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需要一声招呼,就会有人源源不断的过来支援。 秦海突然出现在门口,手持两把古怪的双刀,显然是有备而来,铁四不敢马虎,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风尘女子。 打扮妖娆的女子从精致的钱包里掏出一个纯金打造的哨子,放在烈焰红唇之中用力连吹三下。 尖锐的哨响划破白事街的夜空,无论是赌场里看场子的黑衣混混,还是窑子外偷听墙根的泼皮,亦或者是烟馆里坐堂的打手,无一例外,除了留下几个看场子的人,其他所有人纷纷拿出藏在各种地方的砍刀,朝着中心仓库快速集结。 本身就在仓库区域装卸货的青帮弟子此时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铁钩斧头,气势汹汹的朝秦海逼近。 铁四为了方便看戏,回到二楼的豪华办公室,一口气干掉半瓶洋酒。 叼着雪茄,拿起扩音器阴阳怪气道:“爷就在这里等着,倒是要看看,你一个瞎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都给爷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瞎子剁成碎肉!” 铁四一声令下,已经围在周围的青帮弟子手持武器如同决堤的洪水蜂拥而至,仓库门口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铁四心里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仿佛秦海此时已经被乱刀砍死一样兴奋。 仓库门口,一直吊在半空的袁震等人,哪怕遍体鳞伤,在秦海出现的那一刹那,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光芒。 虽然口不能言,只能呜呜的发出声音,每个人脸上的震惊和兴奋之色难以言表,在他们的心里,洪门少祖的出现,便是救星降临,这些青帮杂碎的好日子终于到头了。 此时无数人已经冲向秦海,在他们的眼里,秦海只不过是一个看不见的瞎子,不需要多久,肯定会成为一堆死的不能再死的肉泥。 可惜事实并非如此,在众人围攻上去的瞬间,秦海云淡风轻的脸上露出一抹邪魅微笑,双手手腕微微转动,手里的两把造型古朴的双刀跟着转动刀身。 唰的一下反射出两道刺眼的光芒,冲向秦海的人群为之一顿,众人纷纷遮挡双眼,只是一息的功夫,秦海已经消失在原地。 众人正纳闷儿秦海去了哪儿的时候,一阵惨烈的哀嚎声响起,七八个刚刚还在提溜眼珠子四处观察的打手突然感觉到身上传来的钻心疼痛。 所有人一看,这些人的手腿脑袋腰肢几乎是同一时间滑落,顿时鲜血狂喷,吓的这些人不停后退躲闪。 而秦海已经出现在袁震等人所在的地方,所有人都已经掉落在地上,手上的绳索也被划开。 “袁龙头,这里交给我,你想办法带着弟兄们突围。” 秦海跟变戏法似的,脚边突然出现了十几把钢刀,袁震等人此时已经不顾上想那么多,纷纷拾取武器,除了那些死去的人,总共还剩十八人。 只不过这些人大半没了反抗的能力,只能相互搀扶,拿着刀杵在地上作为支撑,相互聚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防御阵型。 “走是走不掉了,弟兄们估计都没有那个力气了,少祖只管厮杀,我们能够自保。” 二楼办公室里,看见秦海这么短的时间就冲到了仓库内部,骂了一声废物,拿起扩音器怒斥道:“都他妈愣着干什么?谁砍死这瞎子,我让他坐第二把交椅,赏大洋十万!” 刚刚被秦海的血腥手段给镇住,那些青帮弟子都有些心里发毛,谁都不敢再向前。 听见铁四的喊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混混泼皮不敢上,有的是亡命之徒上,只要砍死那个瞎子,帮派老二和十万现大洋,无疑是最有力的刺激。 人群里突然窜出几十道身影,清一色的土匪出身,过惯了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死几个人还吓唬不到他们。 有人打头阵,其他人自然会跟上去,青帮弟子的士气为之一振,疯一样的扑向秦海和袁震等人所在的位置。 秦海看向二楼的铁四,不屑的冷哼一声,双手挽出几个漂亮的刀花,说了句“龙头保重”整个人恍如一根激射而出的箭矢,明明身影还在原地,刀光已经出现在十几米之外。 袁震走南闯北几十年,江湖高手见过不少,像秦海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速度,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恐怖的爆发力,就算是他这种练了几十年武艺的人都望尘莫及。 “自古英雄出少年,老仙师的关门嫡传弟子,果然不同凡响,兄弟们,千万要挺住,只要过了这一关,跟着少会首一辈子都不会再受苦,使出吃奶的劲儿,给老子杀啊!” “杀啊!” 十几个满身伤痕的人,同时爆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挥舞着手上的钢刀,无比凶悍的迎接冲上来的敌人。 冲出去的秦海奔若惊雷,手上双刀锋利无比,所到之处无不是残肢断臂齐飞。 不管面对多少人,秦海的表情始终冷峻如一,如同一尊杀神,在人群里收割生命。 二楼办公室里,或许是鲜血的刺激,又或者是乱飞的残肢断臂能够让人兴奋,大有一种驰骋疆场勇往无前的快意感。 然而抽过大烟的铁四此时正是神勇之时,满脑子真实和虚幻在交替变化,楼下杀的越是血腥,他越是兴奋,全完忘记了被屠戮的一方是自己的小弟。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仓库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不是铁四的手下无能,敢于冲锋的人无一幸免成了一堆死尸,那些胆小的混混泼皮早就撂挑子逃走,整个一楼,这个时候居然看不见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帮弟子。 浑身浴血的秦海此时已经来到二楼的办公室,发泄过后的铁四早已经清醒过来,看着站在门口手持双刀的秦海,胡乱摸出一把手枪对战秦海。 无比恐惧的抖动着双手,哆哆嗦嗦喊道:“你不要过来啊!” 第0117章 这些人有些不对劲 被杀人不眨眼的秦海吓破胆,铁四现在是真的胆寒,甚至连手里拿着手枪,都有一种打不过对方的感觉。 铁四心里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一旦扣动扳机,如果打不死秦海,接下来自己肯定会被那两把刀劈成几半。 本以为秦海只是一个会点外家功夫的年轻人,现在才发现这哪里是个医者仁心的瞎子郎中,分明就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屠夫。 头发、胸襟、后背都已经汗湿的铁四拿枪对准了门口的秦海,威胁道:“你不要过来,你只要往前一步,我就打死这两个女的。” 秦海哦了一声,毫不在乎的前进了两步,用那双恐怖的白眼看向铁四,打趣道:“你杀不杀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怎么?不敢动手了吗?” 铁四咽了咽口水,揪着两个女人的头发,从缝隙里看向云淡风轻的秦海,没想到秦海这种愿意开义诊的人,也会如此狠心,根本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这两个女人威胁不了秦海,他铁四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杀掉他们,起码可以当做肉盾挡上一挡。 早已吓傻的两名瑶姐已经说不出话来,满脸的惊恐和哀求之色,加上糊了一脸的妆容,看上去还真的有些倒胃口。 这个时候,门口又出现了袁震等人,各个凶神恶煞的看着铁四,那股子杀气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铁四心知抵抗下去会活不了,手枪里的子弹有限,不可能杀的了对方十几个人。 之前的嚣张气焰已经荡然无存,心里想的只有活命两个字。 见秦海并没有冲上来的打算,铁四拽着两个女人躲在角落里,咬着牙说道:“都是江湖上混的,袁龙头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兄弟一命,这仓库里所有的烟土都是您的。” 门口的袁震双手杵着钢刀,怒目而视:“我袁震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来不碰这些东西,就算是换成大洋摆在这里,也换不了你的命。” “你的意思就是不打算让我活着出去了是不是?非要弄个你死我亡的结果才满意?我死了你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不如把我当个屁放了,我保证从此离开京师,绝不再找袍哥的麻烦。” 袁震呵呵了两声,狠狠的啐了一口:“人争一口气,我要是不亲身剁了你,就无法给死去的弟兄们一个交代,放下枪,老子还能给你一个痛快,负隅顽抗,就别怪兄弟的手段狠辣。” 铁四见和袁震说不通,随即看向秦海求饶道:“我知道他们叫你少会首,天地会什么的我不懂,但袁震愿意心甘情愿的给你卖命,你说的话他肯定会听,秦爷,咱们做个交易,我只求能活下去。” 秦海哦了一声,很不在乎的说道:“说说看。” “这里只是我存放烟土的仓库,在城南还有两个仓库,一处存着洋货,一处存着我的老底子,这两批货我都不要了,额外那个仓库里藏着十箱金条,是我的所有家当,全部送给秦爷,求您放我一条活路。” 秦海噗嗤的笑了几声:“早干嘛去了,你不做这么绝,我也不会找上门来。” “是是是,小的眼拙,不知道秦爷是深藏不露的下山虎,您放心,只要放过我,往后我铁四绝不踏入京师半步。” 秦海摇摇头,表情有些惋惜:“你死不死不在我,要求还是求袁龙头吧。” 袁震明显不会让他活,秦海又不给他求情,铁四这下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求也求了,认错也认了,还是不肯放过自己,铁四把心一横,抖着手把枪指向袁震大喝道:“秦爷我自认斗不过,你袁龙头想要杀我,也要看能不能躲过我手里的枪,大不了鱼死网破,混江湖的做人留一线,你可是什么都没留,我他妈的真后悔当初没直接宰了你。” 袁震懒得再和铁四费口舌,提刀挡在胸口就要上前,脚还没动,仓库门口突然冲进来上百巡警。 “妈拉个巴子,谁活腻歪了,敢在老子的地盘动刀杀人,还有王法没有?统统抓起来,反抗者就地正法!” 听见一楼传来的声音,秦海微微侧脸一看,上百杆枪对准了二楼,只要对方一声令下,袁震这些人必死无疑。 警署的万开学在得到青帮小弟的报信后立马带着人赶来,一进仓库就差点吐了,仓库里跟屠宰场没两样,寻常人来看一眼估计都得做一整年噩梦。 当他看见二楼的铁四还没死,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赶来的及时。 见自己的大腿及时赶到,刚刚已经做好拼命打算的铁四直接哭了出来:“万大哥您要是晚来半步,小弟这条命恐怕就真的没了。” 听见二楼铁四带着哭腔的声音,捂着鼻子的万开学对这个狗腿子还算满意,出声安慰道:“铁老弟勿虑,老哥百十杆枪摆在这里,我看谁敢再造次!” 袁震打算在巡警上来之前弄死铁四,却被秦海给阻止了。 之所以铁四能活到现在,并不是秦海有多仁慈,杀一个铁四简单的很,他在乎的是铁四身后的那条大鱼。 这一仓库的烟土,绝对不是铁四一个人能运作的,他等的警察局新来的这个万开学。 万开学也不负所望,一听烟土仓库被人杀穿的消息,他哪里还坐得住,这些货可都是掏了他的老本才弄来的,要是就这么没了,他全家得喝西北风去。 着急忙慌的赶来,正中秦海的下怀,在别的地方弄死一个当官的多少有些不合适,在这里就再合适不过了。 秦海带着袁震等人放下了武器,回到仓库一楼站成一团。 袁震有些纳闷的低声问道:“少会首,手上没了刀,可就是任人宰割的下场,铁四和那醒来的局长好的穿一条裤子,对方又有这么多杆枪,兄弟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就怕牵连了少会首,一会儿要是谈不妥,我逮着兄弟们给你制造机会,少会首趁机逃走,千万别管我们。” 身后的兄弟纷纷附和,都不希望秦海有危险。 秦海跟个没事人一样,心里很感激这些袍哥兄弟的大义,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淡淡回了句“等着看好戏”,便双手负后,云淡风轻的哼起了小曲。 此时铁四已经来到万开学的身边,整个人有一种劫后余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魂的庆幸感。 脑子里能想出来的阿谀奉承之词翻来覆去的给抖搂出来,那副谄媚的小人狗腿子模样,看的袁震等人后槽牙直痒痒。 万开学见已经控制住了局面,自己的烟土也没遭到破坏,眼下的十几个人肯定留不得,随即下令道:“来人呐,把些人给毙了,再找人来把现场处理干净,今儿晚上来的兄弟们一人十块大洋三块烟膏!” 明显的这是封口费,万开学也会做人,表现的极为大气,只是过了半晌,都不见有人回应,更没人动,万开学心下奇怪,皱着眉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无动于衷,搞的他有些自我怀疑,是不是封口费给少了? 想一想也没觉得少啊,这些脚巡一个月也才十块大洋,三块药膏可以换一根小黄鱼了,这还不够? 之前说抓一个袍哥一块大洋,这些人跟吃了春药一样兴奋,怎么现在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些人是不是魔怔了? 旁边的铁四也在纳闷,放眼看了一圈,眼神有些恍惚,怎么感觉这些人都在嘲笑自己,而且枪口对准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对。 苏丹小说网 第0118章 不好意思,我们都得叫他一声秦爷 铁四以为自己抽大烟的劲儿还没过去,晃了晃脑袋,又揉了揉眼睛。 继续一打量,唉呀妈呀的一声大喊,凑到万开学的身边直求饶:“我的亲爷爷唉,您别让兄弟们拿枪指着我啊,小弟我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可别再把我的魂儿给吓没了。” 万开学此时的注意力一直在秦海的身上,他总感觉这年轻小伙子有点特别,要么傻,要么蠢。 这么多杆枪在旁边,纵使他能飞檐走壁,是那神出鬼没的江洋大盗,这个时候也得认怂窝趴,怎滴还一副傲气凌人的态度,是不是脑子里缺了一根弦儿? 被铁四惊扰,万开学嫌弃的将其一把推开,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这才发现还真的所有人的枪口都对准了铁四。 “吴彪,彪子,今儿怎么搞的?兄弟们大烟抽多了还是怎么着,枪杆子都敢对准老子了?” 已经升任行动处处长的吴彪一早就与万开学拉开了距离,此时被训斥,脸上有些不太好看。 取下帽子架在咯吱窝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万宝路和一盒养活,踩着皮靴啪嗒啪嗒走到秦海所在的位置。 根本就没搭理万开学的话,态度极为客气的给秦海递上去一根烟,划开洋火帮其点燃,赔罪道:“秦爷赎罪,袁龙头的事儿我吴彪人微言轻是真帮不上忙,抓捕的那些袍哥弟兄也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时间联系不到您,又不知道您的去向,给邹局长去过电报,邹局长也不知晓您的行踪,只交代千万别得罪了袍哥弟兄,如今您回来了,彪子和弟兄们都听您的。” “什么?吴彪,你个白眼狼,老子把你提拔为行动处长,你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跟一个臭瞎子内外勾结,你等着,看老子不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翻个底朝天。”苏丹小说网 气急败坏的万开学哪里知道这段时间好吃好喝好拿养了这么一群反骨仔,心里那个窝火啊,可又拿吴彪没辙,只好吹胡子瞪眼一通好骂。 形势突然来了个大逆转,万开学也好,铁四也罢,就连袁震等人都震惊不已,合着这些套着虎皮的巡警都是少会首的人? 难怪秦海气定神闲,一脸的无所谓,敌人的救兵是自己人,这谁能想得到? 秦海仰着头张嘴吐了几个烟圈,甩了一下额头上有些糟乱的头发,表情玩味的看向铁四和万开学。 “新任的万局长,听说我那药房茶楼是你下令封的,袍哥弟兄也是你下令逮捕的,还有我那座红柳班所在的楼子,被你送给了柳红云那个不要脸的老鸨子了?你可是真大胆,问过我吗?” “吴彪可是我兄弟,在场的这百十号人都是我秦海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你一个外人,来南城讨口吃的被人管你,但你别他妈的把手伸到我这里来抢饭,梁子可是结了,今儿个死了这么多人,多死两个也没什么,你说呢吴局长?” “吴...局...局长?”吴彪受宠若惊的看向秦海,心里那个兴奋啊,比在青楼里抢到花魁还要强过百倍。 秦海在警察厅黄文中黄厅长家里那可是能够自由走动的,上次铁四找秦海的麻烦,那可是黄厅长亲自打的电话,那关系能一般? 吴彪在就知道这新来的万开学要吃瘪,不仅抢了他们的烟土生意,其他生意全搂到手上,根本不给兄弟们活路,吃相太难看,早就犯了众怒。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万开学只顾着自己往兜里装,偶尔给手下三瓜两枣,他以为这样就能收买人心了,谁知道他抢的吃食,可都是吴彪这些人吃了好些年的熟饭,就这么被抢走,他们可不会甘心。 本来私底下就想着把这个人赶走,吴彪还一度起了坏心思,要不是忌惮他是局长,世界上早就没这号人了。 现在听秦海喊自己吴局长,吴彪哪能不高兴不兴奋,要知道邹局长去天津卫当总长,那可都是因为秦海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吴彪现在虽然是个处长,但要到局长这个位置,少说还得混个三年,到时候顶多还只能混上副职。 有了秦海的帮助,这个新局长又出个意外,以他在局里的地位和人脉,跨过副职直接当上局长,完全是有可能的。 感觉吴彪有些疑惑,秦海一把搂住他的肩膀,笑道:“一个局长而已,包在你秦爷手上了,只不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总不能...啊...你明白的。” 吴彪哪里能不明白,点头哈腰间拔出腰里的枪,对准茫然不知所的万开学道:“对不住了万局长,在南城,我们这些人,见着了秦大夫,那都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秦爷,可不是你嘴里的臭瞎子。” 话音刚落,嘭的两声枪响,直接把一脸茫然的万开学和铁四爆了头。 接着吴彪有模有样的盖棺定论道:“万局长今日亲自带队缉拿毒贩,身先士卒不幸中弹,已然为国捐躯,经过南城警署众兄弟浴血奋战,殊死搏斗,终于击杀匪首,缴获烟土五十...” 五十还没说出口,秦海就用胳膊肘戳了一下吴彪,吴彪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改口道:“咳咳,缴获烟土十五箱,此乃新年伊始最大的一宗走私贩毒案...” 吴彪还是第一次说这种官方的套词,倒是没怎么磕巴,看来之前跟着邹永康的那些日子没白混。 等他的总结结束,仓库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秦海也不再多留,带着袁震等人就要离开。 吴彪很识趣的派人派车护送,临了还凑到秦海的耳边嘀咕道:“秦爷放心,这事儿彪子一定给您办妥,保证一点尾巴都没有,只是这批货要走完怕是要些日子,到时候我再把您的那份亲自送过去。” 秦海将其一把拉到没人的地方,把铁四另外的两个仓库说了出来:“那仓库洋货你自己看着办,至于那十箱金条,给我送一半来就行,其他的别独吞了,给兄弟们改善下伙食,都是拖家带口的,家里不愁吃穿,才能安心给你卖命。” 吴彪深以为然,送秦海上车,敬了个极其标准的礼,一直到秦海所坐的车消失不见才收手。 回过身走到仓库里看着那么多烟土,吴彪搓着手心里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旁边已经升为队长的顺子凑上来讨要了一支烟,低声赞叹道:“邹局长说的真没错,秦爷还真的是福星下凡,谁亲近他谁发达,吴局长,以后多多关照。” 吴彪把半包烟直接丢给顺子,叉着腰,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意味深长的说道:“现在可得叫邹总署长了,你小子伺候总署长几年,拍马屁的功夫还真可以,你放心,往后跟着你彪爷混,处长的职位那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局长,可不兴打马虎眼的啊,我可是等着您给我升官,到时候给您供奉一尊长生牌,日夜香火不断。” 吴彪踹了一脚顺子,骂了句:“狗日的兔崽子,好话歹话都分不清吗?” 嘴上在谩骂,吴彪的心里别提多舒坦了,只要他能当上局长,还别说,他是真的要给秦海立一块长生牌位,那香火必须日夜不断。 有了这两仓库的好货,手下这百十号兄弟可都是万元户了,这么大的恩惠,还不死命的跟着他? 这么好的日子怎么来的,他吴彪心里可是清楚的很,没有秦海,什么都不是。 第0119章 作死的柳红云 秦海和袁震一行人坐着一辆卡车并没有先回如意医馆,留下一半体力不支的弟兄在车上,其他人都跟着袁震冲进了红云楼。 这事儿算是袁震自己的事,秦海不好出头,只是跟着一起以防万一。 刚改名的红云楼生意那个火爆,是个人看了都眼馋。 一楼的赌场此时人声鼎沸,赌徒们围在不同的赌桌周边,开大开小的各种喊声此起彼伏。 站在三楼走廊上看着一楼的那些人,柳红云心里就无比的舒坦,这些人可都是傻子,都是来给她送钱来的,人越多她越高兴。 这几天柳红云正盘算着把隔壁的楼子给盘下来,专门开赌坊,然后再盘下后院供人抽大烟,这钱赚还不哗哗的往口袋里钻? 很满意当下的人气,柳红云摇着扇子就要去看看手底下新买来的那批丫头,可得早点调教好,晚一天接客,她就少赚一天的钱。 刚走出去没两步,一楼的大门忽然被人撞开,一群光着膀子浑身是伤的粗汉手持钢刀,不仅劈了阻拦的十几个打手,连一楼所有赌台的桌子都给掀翻了。 柳红云一看气的直冒火,吩咐手下立马去给警署和铁四爷打电话,自己则带着七八个打手一边骂着娘一边下着楼。 “哪里来的要死鬼,知不知道这是哪?居然还敢持刀行凶,真当我柳红云白混了这些年?老娘劝你...” 骂骂咧咧的下到二楼,柳红云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那群人里领头的袁震。 啊的尖叫了几声,跟遇见了鬼似的,根本就不敢再看袁震,捂着眼睛指着一楼大喝道:“杀了他,把这些人都杀了,杀一个奖励一千大洋,我保证警署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一千大洋,这对于普通人来讲就极有诱惑力了,更何况是那些打手和输红眼了的赌徒。 看见袁震等人身负重伤,根本不需要审时度势,那些不要命的人随手抄起板凳木棍什么的就冲了上去。 袁震大喝一声“臭婆娘”,随手砍倒重来的几个赌徒,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二楼。 “臭婊子敢跟老子玩阴的,我袁震自认对你不薄,我袍哥弟兄带着这么多孤苦无依的女人走南闯北讨生活,好不容易日子过好一点,你个狗婆娘就有了二心,今日不把你碎尸万段,我袁震就对不起死去的那些袍哥兄弟。” 柳红云一看见袁震出现,心里那个害怕可不是装的,提着裙摆就往楼上跑,也不管有没有出路,她脑子里第一要紧的就是保命。 一路跑还一路大声加价:“谁要杀了这野人,赏大洋一万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二楼抽大烟的,三楼的嫖客,纷纷加入的战团,势必要把袁震给弄死在当场。 然而袁震这种老江湖,哪怕被铁四折磨了好些天,经过短暂的休息,有了一些体力,对付其这些泼皮无赖赌徒烟鬼软脚虾,简直就是狼入羊群,手起刀落大杀四方。 跟着袁震来的七八人也都是狠人,配合起来也相当的娴熟,一楼刚刚还气势汹汹的赌徒打手,在被砍死十几人之后吓的都不敢再动,更多人都是趁机逃离这是非之地,生怕那些钢刀落到他们的脖子上。 少时,该死的都死了,该跑的也都跑了,老鸨柳红云被袁震跟提兔子似的丢下了一楼,本就摔了个半死,在地上翻滚哀嚎。 三楼上的袁震看都懒得看一眼,手里的钢刀用力一甩,直接将柳红云钉在地上不能动弹,哎哟了几声便彻底丧了命。苏丹小说网 红云楼死伤无数,又处于闹市,事情闹的可不小,还好之前秦海给吴彪打了预防针,早已有巡警赶来封锁了现场。 很快现场就被清理干净,秦海正打算回医馆给那些重伤的弟兄医治伤口,一楼通往后院的门口突然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熟悉的身影。 秦海仔细一看,正是带着镣铐的深田和招娣:“你们怎么在这里?这些镣铐是怎么回事?” 深田啪的跪在地上,愧疚道:“东家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招娣,是我没有守好医馆,对不起,我太大意了,轻信了那个老女人的话,结果和招娣中了她的迷药...” 听完深田的解释,秦海看向柳红云的尸体,这作死的女人,还真的是死的太轻松了。 原来柳红云早就知道如意医馆后面住着人,毕竟就是一条马路相隔不远,这老女人心思缜密,很早之前就在如意医馆附近安插了眼线。 有万开学撑腰后,柳红云就打起了房契的主意,派人去敲门,说秦海有消息传回来,让深田和招娣去等电话。 深田知道那座青楼是袍哥的地盘,和秦海关系匪浅,心里也没有多少防备,结果带着招娣过去,喝了点东西,就晕了过去。 柳红云亲自带人搜了小院,除了一些金条大洋,还真的搜出了房契。 有了房契,万开学就好操作了,一通程序走完,柳红云还真的拿到了写着她名字的合法房契。 至于深田和招娣,柳红云见两人姿色不错,就安排跟着新买来的丫头一起调教。 深田虽然是特务出身,奈何柳红云看管的严实,又有招娣这个包袱,成功逃脱的几率并不高。 所以深田就只好带着招娣,假装顺从柳红云的安排,等待时机。 刚刚袁震等人冲进来大杀四方,守卫他们的打手都出来帮忙,深田趁机弄死了看守她们的守卫。 刚从地牢里爬上来,就看见坐在一楼的秦海。 深田因为没有保护好招娣和如意医馆深深自责,不管秦海怎么宽慰,她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无能。 招娣也知道是自己拖累了深田,求秦海不要责怪深田。 见两人从当初的仇人变成了互相求情的姐妹,秦海心里丝毫没有责备她们的意思,翻到觉得很开心,只要两人没受到摧残就行,否则哪怕柳红云已经死了,他也得想办法让她投不了胎。 秦海带着两人回到如意医馆,本来让袁震也过去治疗,袁震执意留下来处理那些一直跟着他的青楼女子,让秦海先处理那些重伤的弟兄。 秦海没有多劝,回到医馆就开始忙碌,先是检查了招娣背后的刀伤,见已经愈合结痂,才放心让招娣和深田去院子里收拾。 随后开始对跟着袁震的袍哥弟兄医治伤势,还好大多数都是皮外创伤,内脏的伤势并不严重,治疗起来并不费事。 一直到天亮,秦海才把袁震的伤口处理好,如意医馆一楼塞的满满当当,秦海看一眼窗外,起身和袁震打了个招呼,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行头,出门叫了辆黄包车,这才前往万国宾馆接人。 第0120章 和谐相处 如意医馆后面的小院此时的气氛有些微妙。 被深田和招娣打扫干净的正房卧室里除了靠在炕上装死的秦海,周围坐着一众姿色不凡的女子。苏丹小说网 深田和招娣自知身份不敢落座,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三个坐在炕上的女子,两人心里各有不同的滋味。 深田明显感觉到纳兰婉晴投来的眼光有些莫名的敌意,虽然秦海刚刚已经做过介绍,她仍然有一种对方在敌视她的感觉。 倒是纳兰婉宁和白芷没有带给她什么不适感,她也能感觉出这两人是心思单纯的少女。 唯独纳兰婉晴表现出来的那种王族气质,让深田有些不自在。 招娣的心思并不比深田简单,她的年纪虽然最小,察言观色的能力可不差。 明显感觉到纳兰婉晴有一种满清贵族才有的冷傲气质,与当初和奶奶一起给前清贵族收拾破烂时,她所见过的那些女人极为相似,打心底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不过旁边的纳兰婉宁似乎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威压感,满眼的好奇,很平和,也很温暖。 坐在最边上表情有些害羞的白芷也让招娣有些好感,这样的漂亮姐姐她遇见过,很文静,与世无争,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感觉。 反观纳兰婉晴此时的心理,并没把招娣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而且身世凄苦,她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 只是那个长相不输自己,身材比自己强上许多的东洋女人,纳兰婉晴始终觉得有些别扭。 或许是因为族人被东洋人屠戮,她对东洋人根深蒂固的抱有偏见和敌视,看深田的眼神总是很犀利。 而深田也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面对她的审视,丝毫没有退缩,反而敢与她在眼神里正面交锋。 房间里尴尬了好一会儿,秦海似乎闻到了一丝火药味,佯装咳嗽了几声,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不管是谁,在我身边不分先后,你们各自以年龄大小称呼即可,我也会一视同仁,不会有任何偏袒,往后我不希望听见不和谐的声音,谁要是作妖,自己滚蛋。” “从明天开始,婉晴主内,深田主外,婉宁、招娣跟着白芷打理药房诸事,额外我还会请两个学西医的大学生来医馆药房帮忙,好话我只说一遍,和睦相处,别勾心斗角整幺蛾子,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东家。”众人齐声应答,虽然声音都不大,明显感觉得到气氛缓和了许多。 秦海让深田和招娣带着其他人各自选好房间,该打扫的打扫,该采买的采买。 他则来到前面的医馆,与袁震商量起今后的事项。 袍哥出事后,一直躲在租界的茶馆老掌柜余有年在接到袁震的消息后也迅速赶了过来,见到袁震满身触目惊心的伤痕,也是心有余悸。 本来余有年以为这次雀舌楼的事情肯定要黄,正打算等天气好一点就回老家。 听完袁震讲述完事情经过后,心里的巨石才算落下来,见到秦海的时候眼神里的敬佩之意更胜往日,并且坚定了信心,要和秦海一起把生意做大。 一直在警署大牢管着的数百袍哥也被放了出来,按照袁震的安排基本上都回到雀舌楼后面的院子里休养,等待秦海的安排。 按照秦海的想法,袁震等受伤了的弟兄继续养伤,雀舌楼和旁边的药房继续装修,争取早点营业。 红云楼根据袁震的意思交给了一位名叫作关晓月的女袍哥打理,袁震继续坐镇雀舌楼。 经过这次秦海的生死相救,袁震等袍哥对秦海的忠肝义胆奉若二爷在世,提出京师袍哥码头所有人拜秦海为“元帅”,甘愿成为少会首秦海的门徒子孙。 秦海盛情难却,也深知手上没有实力,在这个时代就会被人拿捏的道理,于是众望所归的答应了袁震等人的请求。 众人商议等伤势好转一些,雀舌楼开业当天开堂摆香,正式拜秦海为天地会当代魁首。 大小诸事商榷了个七七八八,见天色已晚,秦海便回到后院与纳兰婉晴等人一起吃晚饭。 家里人变多,自然不会再挤在正房卧室的炕上吃饭,经过一下午的整理,纳兰婉晴把小院打理的像模像样。 正房的堂屋改成了餐厅,新买的大圆桌摆在中间很像那么一回事。 让秦海觉得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桌子上拍着的酒菜并不是这些女子下厨所得,仍旧是从酒楼里拿过来的食盒。 不过秦海也没责备众人,毕竟时间仓促,家里也没有食材,只能先将就一顿外卖了。 吃完饭,一夜没睡的秦海实在有些困,洗完澡就回到正房卧室的炕上休息。 深田和纳兰婉晴住在西厢房,招娣和婉宁住在东厢房,白芷喜欢安静,一个人住在耳房。 躺在炕上,秦海很困,却又睡不着,心里的事情太多,跟乱麻似的,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还是无法入眠,只好坐起来点了一支烟,靠着窗户有一口每一口的想着心事。 这一趟去关外,秦海可为一波肥,先不说白牙送给他的那枚储物戒指里堆放着如山一样的药王,随便拿出一颗药草都是价值连城。 就说纳兰部守护的那一千多箱金银和十箱珠宝,他现在已经算是富可敌国般的存在了。 唯一的问题是这些金银得想办法重新融成金条和银条,要是就这么拿出去,那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那些珠宝也是一样,根本不可能大批量的往外出,何况这么好品质的珠宝,秦海也不愿意假手他人,那么多金银够他挥霍的了。 至于那些药王,用一根就少一根,他也舍不得往外卖,非必要的时候绝对不会动用,反正放在储物戒里又不会变质。 这笔财富比起继承师父的那点房产多了太多,当时还觉得可以躺平,现在想来,那几个三瓜两枣还真不算什么。 人心就是这样,满足于现状,那是因为拥有的还不够多,一旦拥有了超乎想象的财富,作为一个俗人,难免会产生一种暴发户才有的苦恼。 之前不愿意进帮派,是因为实力不允许,现在有了钱,秦海心里就萌生出一种想要大干一番的热血冲动,就像师父陈仙芝那样,天下三百六十行,都得体验一回,而且还要做到顶尖,才不枉那道长生秘法,要不然长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总不能真如师父所说的那样,悠悠岁月,唯有天下美色不可辜负吧。 第0121章 几天不见怎么轻浮了许多 想着这些杂乱的事情,居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总算睡了个安稳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一直到现在都没人吵他,肯定是招娣把他爱睡懒觉的事情告诉给了其他人。 这样也好,免得他再多费口舌。 穿好衣服刚出门伸了个懒腰,深田已经放好了热水牙粉等洗漱用具。 “其他人呢?怎么院子里这么安静?”开始洗漱,秦海觉得有些不对劲。 “您一直没醒,家里也没吃的,婉宁闹着肚子饿,我就让招娣带着她们去街面上尝尝京师小吃去了,您要是饿了,我这就给您买去。” 秦海刷着牙摆了几下手,吐着泡沫星子提醒道:“别让她们走远了,八大堂的人最喜欢下黑手,刚出京师就有杀手找上门,你得多放几个心眼,我就不吃了,一会儿得出门。” 洗漱完毕,深田帮秦海整理好长袍和围巾,完事儿后很恭敬的站在一旁,秦海很满意的点点头,出门后先去前面的医馆看了看伤势较重的几个袍哥。 见众人精神头都不错,袁震仗着都是皮外伤不致命,一早就出去安排人把雀舌楼和旁边药房的活计给续上。 瞧见药房里已经有人影晃动,往后的事儿也就不用他操心,便上了黄包车前往铁狮子胡同边的秋府。 不到两炷香的功夫,秦海已经抵达了秋府门口,下了车,给车夫丢了一块大洋说不用找了,在好几声吉祥话中,秦海已经和秋府的门房打了招呼。 后宅院子里,刚吃完午饭的秋兰玉抱着一只纯白色的肥猫,坐在躺椅上正悠闲的喝着茶晒着太阳。 老妈子进院儿禀报,说如意医馆的秦大夫上门复诊来了。 秋兰玉唰的一下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吓的肥猫惊叫一声窜去了墙角跟,用极为哀怨的眼神看了几眼自己的宠物,轻声喵了好几声,好像是在咒骂秋兰玉该死之类的。 刚刚抱过猫,旗袍上沾惹上了不少猫猫,秋兰玉回了一声让请秦大夫进来先喝点茶,随即咣的一声冲进了卧室房门。 秦海在正房正堂里都喝过了半杯茶,秋兰玉才面露羞涩的走了进来。 秋兰玉明知道秦海是个瞎子,还是花了很长时间,换了好几身旗袍,最终选了一套格外显身材的蕾丝黑色旗袍,随后又补了妆容,打理了发型,最后还不忘用香薰在身上熏了一小会儿。 “秦大夫还真是稀客,好些时日没见您了,也不知道您去了哪儿,我让府里的人去看了好几次,都不见医馆开门,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还指望着秦大夫针到病除呢。” 秋兰玉亲自为秦海斟茶,也不知道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总是会和秦海的身体碰触,弄的秦海好不尴尬。 秦海记得之前的秋兰玉可没这么放得开,这么的这才过了大半月,语气也好,行为也好,似乎都轻浮了许多。 挪动了几下屁股,尽量与秋兰玉拉开距离,见茶水快倒满了,秦海才提醒道:“夫人倒这么满,看样子是不欢迎我来啊,多有打扰,我这就告辞。” 看了一眼茶杯里快要溢出来的茶水,秋兰玉放下水壶,打着哈哈,立马叫仆人过来重新沏茶。 心知秦海是在说玩笑,便坐在一旁换回了端庄大气的模样:“秦大夫真是会说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许久未见,老毛病又犯了,这不是希望早点得到秦大夫的治疗,额外的献点殷勤,你这娃娃,怎么就不懂秋姨的意思呢。” 一声秋姨差点没把秦海给弄吐血,还真是春天快到了,这人心啊,都有些按捺不住开始骚动了。 秦海并没有顺着秋兰玉有些暧昧的话题往下聊,一转话锋,道:“我专程去了一趟关外,想着给太太寻点好药材,您瞧,药都给带来了,三百年的何首乌,日服一片,不仅能让您安神补肝肾,还能活络经血,强健筋脉,坚持一周,您脱发的问题就能解决,还能乌须发、补精益血,搭配上几味药全部服下,保管您一月之后年轻不下十岁。”苏丹小说网 从医箱里拿出跟小娃娃似的灵体何首乌,秋兰玉只是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假不了,光是那酷似婴儿一样的小身体,就没办法作假,作为世家子弟,秋兰玉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喜笑颜开的秋兰玉拿着何首乌在手里来回把玩,心里可是欢喜的不得了。 三百年的东西市面上不多,要买还是能够买着的,关键是秦海的话说的漂亮,嘴甜,能逗人开心,不管这玩意是不是真的从关外带回来的,根本就不重要,秦海有这份心,那就够够的了。 见秋兰玉心情不错,秦海感觉机会来了,叹了口气委屈道:“您瞧,我昨个儿刚回来,满心欢喜的说今日来给您复诊,有了这何首乌,自然会药到病除,谁承想我那医馆居然被贴了封条,我那个气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撕了,来的路上,心里一阵发虚,听说南城新换了个局长,我那封条是他让贴的?” 封医馆的事情秋兰玉自然是知道的,当初那万开学想吞了那两栋房子,刚贴封条就让女儿秋淑云给撞见了,秋淑云当时也没声张,给父亲黄文中去了个电话。 刚上任的万开学莫名其妙的接到厅长大人的电话,又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事情,最后在挂掉之前随便提了一嘴那几处房产的事。 人精一样的万开学挂掉电话后一琢磨,就知道肯定是厅长收到了消息,截胡嘛,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所以也就只是贴了封条,其他的没敢动,也是怕黄文中找他的麻烦。 秦海装模作样的委屈明显是在喊冤,秋兰玉心里跟明镜似的。 安慰道:“秦大夫你放心,那个新来的万开学当时没搞清楚状况,淑云正巧碰见,就让我家老爷给打了招呼,那封条你自己撕了就是,不碍事。” “那可是警署的封条,真不碍事?我可是一介草民,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我这做法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万一那新来的局长找我麻烦可怎么办?” “不可能再找你麻烦了,放心吧。” “真的?” 秦海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话,秋兰玉喝了口茶水解释道:“那新来的局长工作太过负责,亲自带人去抓捕毒贩,结果枪战的时候不幸为国捐躯,这种有担当,有胆气的人已经很少见了,可惜了哦,你这事儿尽管放心,没人会找不痛快,要是再有人去,你也别阻拦,有你秋姨在呢。” 心里差点笑翻过去的秦海拼命忍着笑意,那万开学死则死矣,居然还阴差阳错的捞着了个好名声,不过这样也好,说明吴彪收尾收的很好。 秦海做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奉承了好几句,把秋兰玉给捧开心,才切入到正题,只是刚把话说完,秋兰玉的表情就有些难看起来。 秦海自认说的没有很刻意,秋兰玉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应该啊。 第0122章 别有一番滋味 秋兰玉刚刚还满脸欢喜,结果被秦海一句话给弄的立马板起了脸。 要说威严倒不至于,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还是有一些,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秦海心里也有些打鼓,别弄了半天,结果戳中了别人的底线,好事恐怕就会变成坏事,给吴彪吹的牛不是就要泡汤了? “秋太太,您这是,我有什么话说错了吗?”秦海继续装无辜。 秋兰玉扭动了一下身子,故意侧到一边,冷言冷语的哀怨道:“到底是人老珠黄了哦,说话都不管用了咯,你那意思,是我堂堂厅长夫人,还抵不过一个南城警署的局长?” 听完秋兰玉的话,秦海忍不住腹诽了好几句,这女人吃醋,还真他娘的不分年龄。 他只是提了一嘴吴彪是原来邹永康的得力干将,他见过,感觉为人处世方面和办案办事上都不错,这话当然是故意说的,秋兰玉要是心思通透,绝对不会多说此事,办与不办是她的事情,不至于立马翻脸啊。 搞清楚对方摆脸色的点,秦海心里是真的冤:“秋太太您可真误会我了,要是您说话没有分量,我哪里会提这一嘴啊,瞧我这嘴笨的,您可别往心里去。” 秦海服软,秋兰玉的脸色才缓和许多,掐着兰花指点了点秦海提醒道:“秋姨活了这么多年,真当我是黄毛丫头那么好骗?不就是想给人讨个官职么,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一个区区南城局长而已,不至于。” 秦海有些汗颜,心道这人心呐,还真是复杂,与人交往,特别是求人办事的时候,其中的门道和学问还真的海了去了。 这次算是用错了方法,惹人不高兴了,这女人的心,果然都是海底针,深不可测,飘忽不定,难以琢磨。 既然有错在先,秦海也不怕失了面子,果断赔罪,态度极好,秋兰玉听着听着也重新开心起来。 两人继续闲聊了一会儿,秦海大致说了下为什么要给吴彪帮忙的原因。 秋兰玉了解到秦海之前给邹永康和他的三姨太治过病,便知道其中缘由了,遇着秦海这种医术高超的大夫,谁不会好好结交? 那邹永康她是见过几次的,很懂人情世故,自然会和秦海把关系处理好,那吴彪又是邹永康的亲信,对秦海就更不用说了。 想让吴彪当上局长,从秦海的角度来讲,秋兰玉也想象的到,毕竟都是男人,很多事情很好沟通。 人家又是管南城片的,有个什么麻烦,吴彪可以随时帮忙,比起她这个厅长夫人自然是好用一些。 请她秋兰玉办个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但让一个局长办事儿相对来说就简单的多,秦浪有这种想法,是可以理解的。 想通此结,秋兰玉也不再责怪秦海没有直言,反倒是理解秦海孤身一人经营医馆的难处,各个方面要是不打点好,当初八大堂找上门的事可不会少。 越想越觉得秦海不容易,秋兰玉也动了恻隐之心,加上秦海的一句“我也不想屁大个事都麻烦秋姨”直接把她给弄破防了。 这人做的,这话说的,谁还能有脾气? 于是秋兰玉拍着高耸的胸脯,应承下来这件事,说也就是晚上吃饭的时候给自家老爷倒几杯酒吹吹风的事,让秦海回去等好消息就行。 有了秋兰玉这句话,秦海心里才算是安稳下来,事情谈定,又闲聊了几句,该干的活儿还得干。 秦海心里知道这回怕是有些危险,但人家都果断的答应了帮忙,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糊弄过去。 只好在秋兰玉的热情邀请下进入到了卧房,关上房门,秋兰玉特意说明今天家里人都出去各自有事,人不多眼也不杂,让秦海好好施针,别浪费了天赐的好机会。 房间里有火炉燃烧的正旺,秋兰玉丝毫没有顾虑,直接当着秦海的面解开了旗袍上的盘扣... 软榻上,保养极好的身材一览无遗,虽然也有一些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并不违和,反倒是有一种熟透了的诱惑感。 秦海一边施针,内里的火苗也被秋兰玉偶尔发出的声音,以及轻微扭动的身子给撩拨的越来越旺。 为了岔开不该有的思绪,秦海聊起了秋淑云。 说之前秋淑云想要去他那实习什么的,当时没同意,现在因为旁边要开药房,正好缺人手,如果秋淑云还想去的话,他一定会热烈欢迎。 秋兰玉正享受着当下的特殊感觉,秦海却偏偏扯到自己女儿身上来,而且话里话外都透着心思不单纯的想法。 “怎么,一个局长还不够,还想让我女儿去给你站台?啊...对对对,就是哪儿,用点力...” 秦海一手银针,一手推拿,双管齐下,对治疗肌肉劳损,神经衰弱,调理阴阳有极好的效果。 给拇指上加重了三成力道,秦海一本正经解释道:“虽说中西医在方法上不同,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给老百姓祛除病载,秋小姐聪慧伶俐,在学习西医的时候,多了解一些中医知识,不至于片面的认为洋人的东西就比咱们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好,就比如这推拿之术,学起来不难,偶尔太太有个腰酸背痛的,让秋小姐动动手即可,她能多了一技之长,您不也能及时解决不适之感嘛,一举多得的事情,我觉得对她的成长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秦海一通好话,还都说到了秋兰玉的点上,她就是一个纯粹的汉学支持者,对于西洋的东西会很辩证的去看待,不会盲目的抵制,也不会盲目的追捧,很坚定华夏文化不属于任何文化的观点。 而且秦海说的也对,有时候还真的是突然某个地方会疼会难受,不等大夫来,又自己好了,这种事儿太常见,要是女儿学了秦海手法的两三成功力,以后再遇见了也不用发愁大夫来的不及时。 加上针灸和推拿的作用,让她现在感受到了某种奇妙的快感,也不想再谈论其他,答应问问女儿,只说随秋淑云的意,她不会阻拦等等。 之后便趴在软塌上,闭上眼睛,享受着当下的一切。 差不多两个钟头之后,秦海才离开秋府,秋兰玉因为刚刚的刺激程度太过剧烈不便起身,早就安排好了由府里的汽车送秦海回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秋兰玉才缓过劲儿来,舒服的泡了个澡,从脚指头到天顶盖,就没有不通畅的感觉,这些天复发的一些病症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一身轻松,还真的跟年轻了好几岁一样。 再加上服用了秦海带来的几味药,只有做少女时才有的感觉弥漫全身,晚饭的时候故意配黄忠文多喝了几杯,感受到夫人的不同,黄中文酒后来了兴趣,一夜风流,才发现有的时候尝一尝熟透的果子,还别有一番滋味。 第0123章 借势 从秋府回来,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小院里跟春天来了似的,有一群小鸟叽叽喳喳个不停,欢声笑语不断,听起来异常的和谐。 站在门口一看,之前很朴素的院子焕然一新,墙根空地被清理出来,搭建了一座小花坊。 各种各样的盆景搁在一层层梯形木架上,有的枝繁叶茂,有的还开出了不少花骨朵。 纳兰婉宁、招娣还有白芷此时正蹲在墙根用小锄头刨土,身边放着不少苗木。 三个丫头也不怕脏,有说有笑,时不时的还会用挖出来的小虫子吓唬人。 见秦海进门,一直忙碌着打扫卫生的深田立马迎了上来,接过秦海肩膀上的医箱,快速回屋,给秦海准备热水洗手擦汗。 进入小院,秦海好奇的走到三个丫头身后看了看,原来这三个家伙在种花苗。 “种这么密,能活吗?” 嘻嘻哈哈的三人听见身后秦海的声音,立马捂住了嘴,糊的一脸都是泥土,纷纷起身转过来,跟做错事的小孩一样等着挨训。 招娣心里最害怕,却能够勇于第一个说话:“东...东家,我们中午闲着无聊,就去了花市,然后买回来很多花苗,能用的瓶瓶罐罐都用了,还有这么多,就想着种在地里...” 秦海揉了揉招娣的头:“已经开春了,院子里种点花花草草挺好的,只是你们会种地吗?” 见秦海没有责怪他们胡闹,招娣松了口气弱弱道:“俺跟俺奶种过白菜,没种过花,不过两位姐姐会。” 秦海哦了一声看向旁边的纳兰婉宁和白芷,婉宁咧着嘴直笑,白芷害羞的低着头。 “你们会种花?”秦海好奇道。 婉宁挥着手里的小锄头很自信的说道:“在老家,我会经常从山上挖好看的花回家,大部分都能活,不信你问姐姐。” 秦海知道婉宁的活泼性子,在山里挖些花啊草的回去种是很正常的事情。 于是点点头看向旁边的白芷:“你也会?” 白芷有些羞涩的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没种过花,不过我会种药草,药草也能开花。” 秦海嗯了一声,蹲下身看着几个人旁边地上放着的花苗,都是一些多年生的草花,柳穿鱼、鲁冰花、兰花亚麻、月见草、千日红等等。 再看那个小花坊里瓶瓶罐罐里种的月季、海棠、芍药、金银花、满山红、二月兰、八宝景天之类的,品种繁多,其中一半都可以药用,相比都是出自白芷之手。 起身拍拍手,让三人继续随便种,刚进入内堂洗手的时候,就听见厨房里有菜下锅的呲呲声。 用温热的毛巾擦着脸,走到厨房门口一看,纳兰婉晴围着一身湖蓝碎花围裙,正在煎鱼。 走过去一看,忍不住赞道:“这鱼身上的改刀真不错,到底是玩儿匕首的高手,有两把刷子。” 感受到腰上的手在乱来,婉晴的脸刷的一下红透,身子故意往旁边侧了侧:“这里油烟大,东家还是出去喝茶等着吧,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秦海很过瘾的捏了几把啧啧称奇:“没想到格格还会亲自下厨,这鱼烧的也是有模有样,闻起来就香。”苏丹小说网 婉晴被夸的很不好意思,用胳膊肘把秦海的手轻轻撑开:“穷山恶水里长大的人,可比不上皇城根儿里的皇亲贵族,什么都得自己动手,要不然吃什么。” 秦海狠狠的摸了一把才放过婉晴,出了厨房,回到卧室的炕上盘膝而坐,给秦海沏好茶的深田说了声还得帮忙备菜便退了出去。 喝了口茶,秦海舒服的单手搁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不怕冷不怕脏还嘻嘻哈哈个不停的三个小妮儿,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菜香。 秦海终于有了一种很温馨的感觉,这才是自己该过的日子嘛,以前那种颠沛流离孤苦无依的枯燥生活一去不复返了,走了那么多年江湖,也该享受享受了。 吃过丰盛的晚饭,大大小小聚在一起喝点东西聊了会儿天,见秦海开始打哈欠,婉晴很知趣的把三个丫头各自赶回房间睡觉。 深田自觉的收拾好房间,服侍秦海泡了个脚,想回房的时候被秦海叫住了。 被秦海叫住,深田的内心忽然一颤,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秦海伸了个懒腰严肃道:“好不容易安定下来,虽然深田是东洋女子,追本溯源,也只是我们华夏族的一个分支,何况东洋女子和东洋鬼子本质上有很大的区别,不能一概而论,我来讲个故事吧...” 华夏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近万年,话说大秦祖龙派遣徐福东渡..... 翌日一早,秦海就挎着医箱出了门。 昨天去了黄文中黄厅长的府邸,虽然见的是太太秋兰玉,并不妨碍秦海的目的达成。 今天他还得去一趟陆军部次长沈伯驹的府邸,同样得见一见次长夫人。 接下来和八大堂打擂台,虎皮总是要扯一扯的,不借一借他人的势,有些事处理起来不太方便。 听下人禀报说如意医馆的秦大夫登门复诊,沈太太带着女儿沈竹欣亲自出迎。 在会客厅嘘寒问暖寒暄了好一会儿,当着沈竹欣的面给苏氏有些炫技式的来了一套针灸和推拿术。 秦海的突然出现,本就让沈竹欣惊喜,在加上秦海的故意炫技,谈笑间,手起针落,拨、捻、挑、弹,其手法帅气又有逼格,看的沈竹欣心里那个崇拜,恨不得当场就跪地拜师。 沈竹欣对秦海的态度,作为母亲的苏氏哪能看不出来,加上秦海的医术当真神奇,那些银针上身,再加上推拿手法,整个身体就跟刮下来一层厚厚的油脂,让人浑身通透轻松无比。 见女儿三番五次的从侧面提出想要学习中医的想法,苏氏深知秦海这种讲传承的中医一般不会将老祖宗传下来的本事外传,特别还有传男不传女的规矩,架不住女儿使眼色,只好开了尊口,希望秦海能让沈竹欣跟在身边学些皮毛。 第0124章 你们好自为之 次长夫人都主动发话了,秦海自然不会驳了苏氏的面子,痛快的应承下来,只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云云。 沈竹欣如愿以偿,对秦海开口一声师父,闭口一声师父,跟含着蜜一样,那甜度不止是简单的甜,简直有些齁人。 等秦海治疗结束离开沈府,激动不已的沈竹欣立马给秋淑云去了个电话,两人一通气,便确定了去实习的时间。 两日后,沈竹欣和秋淑云如愿以偿的进入到如意医馆实习,身穿也不再是学生装,更不是西医白大褂,而是中式的马褂长裙,看上去清纯可人,除了稍显稚嫩外,还是很养颜的。 这两日秦海没有再去其他地方,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不用再费心思扯虎皮了。 这年头讲的是枪杆子,秋淑云和沈竹欣两人,一个是警备厅厅长的女儿,一个是陆军次长的女儿,妥妥的实权派背景。 有了这两个大小姐充当门面,那些宵小之辈想要对如意医馆来阴的,就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够不够分量。 如意医馆重新开门营业,摆出来的公告牌和往常一样,逢三义诊,摆明了和八大堂宣战。 消息一传出去,老百姓们欢腾了,加上秦海新开药房的事也跟着传到南城老百姓的耳朵里,不少人奔相走告,那些在以往看过病治愈的人们是打心里高兴,都说南城的活菩萨回来了,以后都能看的起病,抓的起药,再也不会受病魔折磨等等。 城南的老百姓是开心了,分布在内城的八大堂这回算是被彻底激怒了。 一座规模不小的大宅院里,八大堂背后的人破天荒的凑到了一起。 这八人可不是当初找秦海麻烦的几个掌柜,光从他们的穿着就知道身份不简单,加上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可都是上位者才有的特殊气息,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莫名的傲气。 房间里上首坐着一位气质不凡的精瘦老人,白发白须,眼神如鹰,气息沉稳,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应该到了花甲之年。 表面上看的确上了岁数,给人的感觉却有一种老当益壮、精神奕奕的感觉,特别是那双炯炯有神的鹰眼,仿佛能看穿人心一般。 下首左右两排各四把太师椅,所坐之人不一而论,有五六十岁留着辫子的老者,也有肥头大耳一身富态的商人,还有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和一身黑衣短装面露凶相的江湖人。 此时众人已经坐定,服侍的下人也都离开,为首的老人咳嗽了几声,相互寒暄闲聊的八人立马噤声,纷纷放下茶杯,看向首座。 “咱们八大堂很久没聚这么齐了,本来年前就想招呼各位坐一坐,吃个年饭,一打听才知道诸位许多人都不在京师,看来大家的生意都不错啊。” “哪里,哪里,我们都是混口饭吃,欧阳大人说笑了。” “欧阳大人颐养天年不问世事,我们这些后辈都只是混口饭吃,哈哈哈。” “是啊是啊,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养家糊口就算不错了,大人别听那些人胡吹,根本就没有的事。” 首座的老者叫欧阳浔,前清太医院正五品院使,总理太医院诸事,虽然是文官,其医术在当时可是魁首,否则也无法总领手下那么多御医。 下首位那些叫苦的八个人分别是十三名御医中的八家当家人。 至于其余五家,在清朝灭亡的时候各自回了老家,经过快二十年的发展,十三名御医也分成了京师八大堂和外五堂。 京师八大堂在北方声名显赫,在京畿之地更是无人不知,外五堂这些年在各地发展,也坐稳了当地的龙头地位。 不管是京师八大堂还是外五堂,实际上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相较而言,外五堂这些年远离京师各自为政,受到的影响并不大。 京师的八大堂几乎相互捆绑成了一体,在市面上也彻底垄断了这一行的生意。 欧阳浔地位显赫,这些年不问世事,处于养老状态,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让八大堂的主事之人汇聚一堂的。 这次情况很特殊,因为有人给他传了话,说八大堂最近不安分,做的事情有些过了,他这才发了帖子,把这些人叫来敲打敲打。 见着八人一个个的叫苦连天,欧阳浔哪里会不知道都是在表面上唱戏给他听。 当即板着脸提醒道:“各位都是太医院的传承,年长的人不用我多说,你们自己知道我这次叫你们来的原因,年轻一辈做事不讲究,那是没人教育好他们,你们这几个老人怎么就不管管?” 坐在前面的三个年龄与欧阳浔相近的老人闻言也只是摆摆头,看上去很无奈。 其中一人说道:“自从前清覆灭,咱们好不容易在民间站稳脚跟,这么多年发展的也挺好,咱们这一行行医救人,有自己的规矩,但是偏偏就有人不愿意按照咱们的规矩来,从八大堂的角度来讲,我们三个老家伙没觉得这事办的不对。”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不再打马虎眼,接着道:“大人,咱们统一要价,统一诊费,这可是在您的指导下经历十几年的不懈努力才完成,如今有人一来就坏了规矩,办义诊,那不是在刨咱们的祖坟么,这种人就得给点教训。” “是啊是啊,一旦义诊成风,所有人平时都不来看诊,就等着去义诊,我们还吃什么?不都得喝西北风啊。” “咱们是大夫,赚的就是给人看诊和抓药的钱,现在药价统一,这也没什么问题,但咱每个人的手艺有高低,来看诊总得有区分吧,不然您老看个诊跟学徒一个价,您愿意么?” “别说一人一价了,那人是不要钱,这让我们情何以堪?往后还收不收诊金了?” “要我说啊,坏了规矩,就得受到惩罚,这不是抢生意不抢生意的事,无规矩不成方圆,义诊,那是普通人能干的事儿吗?” “就是,想在京师混饭吃,规规矩矩的,我们八大堂夹道欢迎,一来就坏规矩,还亮出招牌公然挑衅,咱们这些人从来都是座上宾,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众人说的义愤填膺,欧阳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秦海这个名字他也是才听说,关于秦海的医术他也了解了一些,不是一个刷江湖手段坑蒙拐骗的脚医,至于义诊也只是给穷人看,对其他人收费可不低。 欧阳浔听着这些人滔滔不绝的诋毁秦海,打心眼里觉得有些悲哀,什么时候太医院的传承这么没有自信了?得靠着霸权垄断来保持自己的地位了? 老人很是失望,等众人安静下来,他连茶都没喝完就起身离开了,临走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医者,当有怜悯之心,更应该有治世之志,越是乱世,越能体现出医者的价值,一味求财而不思进取,迟早会毁掉你们自己的,此事我不再过问,如何决断是你们自己的事,好自为之。” 第0125章 各怀鬼胎 欧阳浔生着闷气离开议事厅,主人都走了,其余的八人也不好继续留在这里。 八大堂的东家们表面上对他恭敬有加,内里实则早已不把他当做权威。 大清没了,院使大人现在也只不过是个不问世事的富家翁而已。 离开欧阳浔的院使府,这八人相约来到一座改成酒楼的贝子府里。 这座贝子府规模不算大,胜在精致,也是这八人中宝清堂的产业。 京师八大堂,从规模上来排序,分别是宝清堂、宝裕堂、宝丰堂、宝寿堂、宝安堂、宝宁堂、宝顺堂、宝心堂。 前清那会儿都是“保”字开头,各有寓意,大清没了,避免惹上麻烦,便统一改成了“宝”字,民间也称其为八宝堂。 京畿之地,八大堂几乎垄断了中医整个行当,但凡在京师开馆行医,必须要花重金获得许可,还得签订一系列合约,其中就包括了药草的采买和销售价格。 正因为八大堂的垄断,在京畿之地,穷人是看不起病的,因此就给了那些脚医可乘之机,普通老百姓明知脚医治病都是在骗人,卖的药都是假药,偏偏还得捏着鼻子把好不容易挣到的钱花出去。 家里老人小孩生病了,治不治得好先不说,有没有药吃才是最重要的,否则眼巴巴看着家人痛苦,不光自己心里难受,周围的人也得戳脊梁骨。 若是遇见有点良心的脚医,买的药能有点效果,就算烧了高香了。 要是碰上一点良心都没有的脚医,生死有命,谁也怪不着。 底层的绝望,如果不亲身体会,是不会知道那种听天由命的感觉有多无奈。 秦海和如意医馆的出现,就像是灾厄里出现的救星,如同黑暗里的一道光亮。 平民老百姓奉若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在八大堂来看,就是彻彻底底的异类。 装修精致的包间里,八位东家各自落座,圆桌上酒肉齐全,清一色的御膳房才会有的山珍海味。 这是宝清堂请的御厨之作,在京师想要吃上这一口,能去的地方一双手数的过来。 “诸位年前都在忙碌,难得今日能凑齐,我李万青先敬各位一杯。” 李万青,宝清堂的幕后东家,留着辫子,带着瓜皮帽,曾是太医院的执事之一,虽然比不上欧阳浔院使的身份尊贵,与其他七人相比,他的身份和辈份都是最高的。 太医院御医十三人,其中三位执事,全天分三班倒,按照现在的话说,李万青就是值班班长之一。 在坐的其他七人都是御医,自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众人同时举杯,纷纷说着恭维的吉祥话,态度比起见到欧阳浔还要恭敬一些。 至于为何会这样,完全是因为李万青的大儿子李奇在西北军里扛着少校军衔,虽说是军医,那地位可不低。 上至将军,下至营团旅长,谁都得对李奇礼让三分,不说平时有个头脑发热什么的得找他,一旦在战场上负伤,不求着他医治,小命可就得丢。 李奇在西北军吃的开,宝清堂光是给部队里输送药物这一项就赚的盆满钵满,其他七家多少都跟着沾了光。 李万青坐上八大堂的第一把交椅,挑不出一丝毛病,实至名归,自然能服众。 开场酒众人一饮而尽,纷纷落座,便有人打听起改名国民军的西北军今年有什么打算。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药品就是软黄金,西药难买,中药却是够够的。 部队里最缺的就是金疮药、止血药、活血药、麻醉药,以及各种膏药和治疗风寒痢疾之类的常用药品。 八大堂出品的中成药,在部队里虽然比不上西药,却是占比最大物美价廉的军需。 有人打听国民军的动向,自然是在问接下来有没有战事发生,只要一打仗,他们这把家库房里的药就能迅速清空。 李万青抚须微笑,故作高深的嗯了几声:“直奉大战结束,暂时京畿之地不会有大的异动,这种情况应该会保持较长一段时间,过年的时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回来说估计得有一两年的安定期吧。” 冯玉祥的国民军把持京畿,这是当下的局面,在坐的都是人精,而且各有各的渠道,不过能从李万青口里说出来,基本上这个消息就能八九不离十。 众人有些沮丧,有人叹气道:“如果京畿当真安稳两年,咱们还不得去喝西北风啊,各位东家,咱们库房里的药堆积如山,前些日关外春市又采购了大批药草,老本都投进去了,出不了货,那不都得砸在手里?” 说话的人身宽体胖,肥脸两边的肉都耷拉下来,说话都能喘着粗气。苏丹小说网 旁边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表现的也有些焦虑,接话道:“钟老板说的是,咱们现在谁家不是库存爆仓,虽说药草存放方便,这不能快速换回大洋,压力很大啊。” 李万青倒是不愁自家的货卖不掉,有大儿子李奇在,他就敢押重宝,至于其他人也就是嘴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谁还缺了出货的渠道?说这些话,不就是想从他手里多走点货嘛。 这个时候李万青自然不会让他们掺和进来,只能表示无能为力。 见宝清堂的口子关掉,众人表面上都在叫苦,心里实际上已经有了底,从李万青手里分不到蛋糕,就得想办法找新的路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的没的相互试探,过了好一会儿,坐在李万青下手身穿西装的中年男子突然开了口。 “我怎么听闻胡景冀的国民二军已经开赴河南,李大公子虽然在孙岳的国民三军任职,相比对中成药的需求应该不小吧,吴佩孚逃回洛阳正在招兵买马,山西刘镇华的镇嵩军对河南也是虎视眈眈,中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这场战争怕是不会小吧,李大人这事儿都不告诉大家,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立马闭口,河南之争的事情都有耳闻,只是当下具体的局面尚未明确,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复杂的局势。 在坐的这些人都是属狗的,嗅觉可不是一般的好,但凡有点味道,就能让他们循着蛛丝马迹找过去。 李万青的脸上虽然保持着微笑,心里却是在骂娘,不过事情都让人说了,他也不好再继续隐瞒。 喝了口酒润润喉,才解释道:“丁贤侄鼻子还挺灵,只不过国民二军去河南的事情还处于保密阶段,咱们都是平头老百姓,不好妄加议论,不过我可以肯定是确有其事,只是具体的情况,暂时还不明了,如果有需求,我一定会通知各位,有钱当然要一起赚,啊哈哈哈。” 李万青被迫承认,也承诺到时候分大家一杯羹,其他人自然也不好继续追问。 被一个晚辈阴了一招,心里多少有些不爽,李万青见其他人没有异议,话锋一转很有深意的问向西装男子:“丁贤侄,你一直做两广的生意,革命军东征攻打陈炯明,你一个人吃的下吗?” 第0126 怕了一个盲医不成 姓丁的西装男名为丁桥顺,是宝顺堂的东家,因为祖籍在广东,有那边的生意很正常。 丁桥顺没想到李万青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居然知道他和革命军有一腿,本想着咬别人一口,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的底细给暴露了。 桌面上其他人眼里放着光,纷纷看过来,丁桥顺只好尴尬拱拱手:“广东的革命军虽然名正言顺根正苗红,只是根基尚浅,我也是刚和对方搭上线,听说对方财政军费吃紧,老爷子还在犹豫,也就没敢宣扬,不过各位放心,我这边只要有需求,一定立马通知各位。” 丁桥顺发了话,其他人心里其实都有一杆秤,比起南边的战事,他们更看好中原的局势。 都是这个行当里混了多少年的妖怪,形势还是看的清的。 正如丁桥顺说的那样,广州革命军根基不稳,与其他军阀土皇帝比起来差的太远了,与其做生意,风险极大。 远了不说,地处两广,用的大多数都是南药和西洋药,北药的份额本身就不大,再加上革命军一直以来都不富裕,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在座的很多人其实并不看好广州的局势,认为最终还是陈炯明会取得胜利,如果是陈炯明的路子,他们倒是愿意分一杯羹,革命军那边,还真的琢磨琢磨。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聊着当下的全国局势,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万青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把话题引到如意医馆秦海的身上。 丁桥顺三十出头,对秦海的出现并不在乎,打心眼里想要忽视这件事。 但是这次众人齐聚一堂,又提起了这件事,他也不好不表态,等李万青说完,他第一个发言:“要我说啊,一个外来的盲医而已,不值得咱们八大堂兴师动众的去针对他,反正那些没钱的泥腿子一年也进不了咱们药房一次,一个瞎子脚医,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宝安堂的邱安全持反对意见:“那是丁老板不了解,那瞎子手里有两把刷子,好些个姨太太可都是他的客户,在我宝安堂看诊了几年的姨太太从年前就没来过了,一打听才知道人家去过如意医馆,咱们几年都没调理好的病症,让那小子瞎猫碰见死耗子给治好了,你们说怪不怪?” 宝寿堂的钟寿海放下酒杯,很是想不通的接话道:“之前南城邹局长的三姨太就是我们宝寿堂的常客,一年的花销可不少,就因为那个秦海来了南城,我这尊财神就再也没来了,我还纳闷儿,一个脚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让许多官太太姨太太趋之若鹜。” “后来找人一查,才知道这瞎子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一套针灸之术,带下病也能治,似乎专攻女人那点事儿,听说他看过诊的女人没有不说好的。” “对对对,我那儿也有两个富家太太说过这事儿,我旁敲侧击的问过,那些女人都说那瞎子是个妙人,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话?到底是行医还是在干别的,当真是有辱斯文啊。”一位身穿长袍的白发老头话里话外都是一股子酸味。 话题一说开,每个人都在不停的吐槽秦海,有说他行为不检的,有说他有辱医名的,也有说他沽名钓誉的,更多的是说秦海开办义诊扰乱行业秩序。 从众人的言语之中,要么酸,要么恨,都认为这样的人断不可留,无论如何都得将其除掉,要不然等秦海日益壮大,会直接影响到八大堂在京畿之地的地位。 特别是秦海又自己找了药草渠道,到时候他的药方一开业,那些穷人也就算了,要是富人也去他那里抓药,他们这些人不是得喝西北风去? 李万青见众人越说越义愤填膺,轻咳了几声,打断了大家的吐槽:“虽然是个小人物,不值得咱们这些东家亲自出手,但这人咱们必须得严惩,倒不是怕他做大做强,而是民间其他药房怕是会受其影响,到时候咱们八大堂的地位就会被动摇,都说说把,怎么办?”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了一会儿,身穿黑色短装宝宁堂的东家黄宁山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之前联系了江湖上的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行动失败,对方还折损了一员大将,这事儿是下面几家掌柜商议着办的,诸位也都应该知道。” “再加上年前他们找上门去找茬,那瞎子手上的功夫不差,连请来的青帮混子都没讨到好,而且那人好像和一些川猴子关系不错。” “我认为背地里下手不一定能行,要不然就光明正大的迎战,他不是要开药房吗?咱们就打价格战,亏死他!” 在坐的众人纷纷点头,宝心堂的东家余兴盛赞同道:“我那小儿子在执政府当差你们是知道的,据说这段时间段执政要开什么重大会议,力求京师安稳,谁敢出头,那就是和段执政作对,我也不倾向继续动用武力,一来不知道对方深浅,二来现在处于风头上,还是不要惹事为好,咱们八大堂的底蕴摆在这里,动动小手段,那些客人自然会回来,至于打价格战嘛,我也同意,反正库房里堆积的那些残次品也有不少,拿出来消耗掉也没什么。” “对对对,一个年轻脚医,能有什么底蕴,到时候看他的药价怎么定,咱们始终比他便宜一成,等超过了本钱,看他能熬几天。”宝丰堂的张丰昱坏笑道。 宝裕堂的老东家邓永红点头赞同道:“我也收到段执政有大动作的消息,这段时间还是稳妥点好,而且我还听说陆军次长沈伯驹的千金和警备厅厅长黄文中的千金这几天在如意医馆出没,我看还是小心点,咱们虽然不怕这二人,真要不小心误伤到这两人,后续的麻烦也不少,我看还是明里见招拆招,咱们八大堂什么身份?不屑于下黑手,光明正大的弄死他。” 李万青与其他人纷纷同意,便开口做了总结性的发言。 “大家一致同意光明正大的来,我很欣慰,这样也能树立更好的名声,既然对方不自量力公然挑衅,咱们迎战就是,也好让京畿的同行们都看看,洋人的西医咱们动不了,中医里的跳梁小丑还是可以一口唾沫将其淹死的,就这么着吧,各位回去也告诫下面的掌柜,让他们别胡来,非常时期,安稳点对大家都好。” 李万青举杯,众人纷纷附和,一杯酒下肚,秦海的事情也就告一段落,开始聊起了京师最近的新鲜事,风花雪月不在话下。 再看秦海这边,这几天诸事顺利,药房的布置也接近尾声,再过一周,基本上就能开门营业了。 如意医馆照常营业,平日里基本上没什么事情,因为过错了三月三,也不用举办义诊。 每日除了给看诊的姨太太们推拿按摩,基本上都在晒太阳犯春困,整个人懒散的很,不过中午不看诊,不到四点就关门,生意做的那叫一个任性。 雀舌楼那边有袁震和余有年主持,基本上也到了收尾的时候,本来两人商议着三月十五开业。 秦海却把时间推迟到了二十号,余有年翻了老黄历,没觉得二十号那天有什么讲究,反倒是十五号诸事皆宜,问了秦海也没有明确回复,只说开业是大事,准备的充足一些总会好点。苏丹小说网 秦海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反对,只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难道有大事? 第0127章 帝象托孤 三月十一日晚,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如意小院门口,如同那晚一样,陈梦秋带着叶侍卫长和一名侍卫满脸悲恸的安静站于门外。 正房里,秦海第一次穿上了一身纯黑长袍,就连袜子都是黑色。 婉晴等人看着秦海不同寻常的表情很是不解,温声询问,秦海也不回答,只是很庄重的打理着自己的穿着和头发。 从离开小院,一直到轿车驶入铁狮子胡同陆军部内,秦海都没有说一个字。 一身素衣打扮的夫人在门口迎接秦海,刚下车,满眼含泪的夫人就紧紧抓住他的手,哽咽着请求道:“少会首,我宋家愿意倾其所有,只要能让逸仙多活一年就足够,求你了...” 夫人作势就要委身,秦海连忙上前扶住对方:“使不得夫人,非我不愿,实乃天命如此,小子也没有逆天而行的本事啊。” “真的,就没有任何办法了?”两横眼泪从夫人眼角落下,满脸绝望。 秦海一手杵着盲棍,一手搀扶着夫人的手臂进入洋楼:“夫人节哀,恕小子无能为力。” 夫人心知刚刚提出的要求是不可能的奢望,或许开口请求,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吧。 此时的房子里并没有外人,秦海跟随夫人和陈梦秋上到二楼套间,形若枯骨的先生正半靠在床头,手上还在费力的写着稿件。 先生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发现门口出现了人影,陈梦秋想要提醒自己的父亲,却被秦海拉住了。 就这样,秦海等人安静的站在门口,一直站了半个多小时,等先生放下笔之后,才走了过去。 看见一个人出现在床边,先生虚着完全凹陷的双眼,仔细打量着秦海,似乎看的有些模糊,好久才确定是秦海。 “少会首?谢谢你能来送我,看样子,是真的熬不下去了。” “你师父是有大智慧的人,现在的我仿佛也想明白了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这一生,能把一件事做好,已经是极难的事情,还想去做第二件事,几乎不可能,人力终究有限啊。” “因为我与众多先辈同志的不懈努力,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这其实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 “当时我不以为意,以为自己还能做出更多的大事来,结果到现在,咳咳咳,还真的,呵呵,真的做不成第二件事了...” 秦海放下医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握着先生的手,感受着微弱的脉搏,安静的听着先生极为缓慢的诉说着他的人生感悟。 如此近距离,还是一对一的聆听先生的心声,秦海的心里,有一种庄严和无上光荣的感觉。 先生不疾不徐的,如同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从他年幼开始,讲到求学,又讲到学医,又从弃医起义讲到数次失败,一次次失败到一次次崛起,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讲述那些志同道合却献出生命的同志,讲述那些一次次援助伟大事业的大小人物,讲述他最低谷时的逃亡生活,讲述第一次遇见陈仙芝时的场景。 从重拾信心讲到去北美募捐,从加入洪门讲到藏在世界各地的华人志士,从江湖走卒讲到名人大家,从推翻清朝讲到再造共和。 整个屋子里,只有先生一人在说话,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秦海在内,无不是肃然起敬,感动的不能自已。 仿佛先生所述的那个主角就是自己,重新沿着先生的脚步,在时间长河里亲身走了一遍几十年峥嵘岁月。苏丹小说网 恍若那个出生在广东渔村家的小孩就是自己,喜欢听村里太平军老兵讲的故事,爱带着村里小孩一起玩打仗的游戏,读书会入迷,宁愿挨饿也会攒钱去买书籍阅读。 亲眼见证了清末时官府的无能和剥削,努力学习西医,想要拯救平民百姓,学成归来终于可以大显身手造福一方,刚刚小有成就,又被诬陷驱逐他乡。 幡然醒悟,弃医从政,却遭受满清官员戏弄,最后揭竿而起,一路坎坷,最终推翻腐朽的清王朝。 从懵懂少年,到励志报国,再到看清现实,发下驱除鞑虏的人生宏愿,一步步艰辛,一幕幕困苦,身临其境,感受那波澜壮阔的激情岁月。 先生说的很慢,每个字却有万斤重,听在耳里振聋发聩,心里更是激情澎湃。 一直说到现在,说到先生这一生临近结束的今天,在先生最后遗憾的长叹一声后戛然而止。 先生之遗憾,恨不得能够再活五十年,才能把他所有的梦想给实现。 与之相比,秦海觉得自己在这种伟人面前就是一粒尘埃,哪怕拥有长身之法,也只是一条毫无理想的咸鱼。 可能是说话说的太多,先生有些累了,整个人的呼吸变得极为微弱,努力想要坚持,却抵不过疲惫来袭。 放下先生的手,看着熟睡的老人,秦海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枯树上的嫩芽,有些怅然若失,如此伟大的先驱,终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刻。 无论之前的人生多么精彩,到最后都只剩下各种遗憾。 致力于改变这个国家的命运,他辜负了很多,舍弃了一个普通人该有的生活,临了,才会提及一些平时隐藏起来的遗憾。 人的一生,只能做好一件事,陈仙芝说过,先生这是拿他的一生去证明了这句话。 是对是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弥补那些过错和遗憾了。 一直守到后半夜,先生突然醒来,像是记起特别重要的事情似的,与夫人低声交代了许多事情。 等夫人快步出门,才把秦海和陈梦秋叫到了床边。 先生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秦海:“老夫斗胆倚老卖老一次,称呼少会首为贤侄,我们只讲私事不论门中规矩,老夫有一事相求,还请贤侄莫要推辞!” 秦海闻言,在心里撇了撇嘴,心想完蛋了,肯定是要托孤了:“先生但说无妨,能做到的,小子绝不推诿。” “这就好,有担当,不愧是仙芝兄看中的传人,虽然你眼盲无法视物,但我可以用人格保证,梦秋绝对是内外同样优秀的女子,我对不起她的母亲,与梦秋相处也没多长时间,我欠她们母女的已经无法还清,我希望能让梦秋跟在你身边,学习医术,完成我青年时未完成的从医梦想。” 秦海嘘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强行凑合,当即答应道:“先生放心,必不负所托。” 第0128章 帝象陨世 陈梦秋此时早已是泪流满面,父亲将自己托付给眼前之人,话里面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对于秦海,她心里其实除了敬重和感谢,根本没有别的东西,但这是父亲最后的愿望,作为女儿,不可能不遵从。 见女儿没有反对,先生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随后说想吃点女儿熬的青菜粥,将陈梦秋给故意支走。 等陈梦秋出门,房间里就只剩下先生和秦海两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躺在床上的先生吃力的靠在床头,看着秦海忽然说道:“贤侄,你其实是能视物的对不对?” 秦海心中一愣,自己掩饰的很好,其他人都没看出来,病入膏肓的先生为什么能发现。 “贤侄不用多疑,从数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并非真盲,那个时候你还小,破绽不少,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 原来是那个时候露出的破绽,秦海也不好隐瞒,说道:“确如先生所言,小子的确能够视物,并非真盲。” 得到秦海的亲口承认,先生的脸上有种很欣慰的感觉,秦海没有否认,说明心怀坦荡,更是相信于他,正面的确是值得托付的人选。 “你能被仙芝兄收为嫡传,必定有奇特的地方,加上你心思沉稳老练,这世间恐无敌手,梦秋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自古以来,一朝天子一朝臣,过了今晚,这世间再无我这一号人物,那些一直追随于我的人也都会有自己的际遇和抉择,未来的国家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猜不到,可无论变成什么样,都再与我无关,与我的家人无关,其他的人我已有安排,包括我那个儿子,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唯独梦秋,我不希望她成为时代更迭的牺牲品,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海当然明白先生的话,一旦先生与世长辞,身边的人都会被各个势力争抢利用,成为自己增强实力或者正名的砝码,刚开始或许会对他们不错,一旦先生的影响力被岁月冲刷削弱,这些人也就没了任何价值,好一点能保全性命,差一点的肯定会成为悲剧。 点了点头,秦海表情极为庄重严肃的说道:“先生既然信任小子,大话我不敢说,梦秋妹子我会竭尽全力保其周全。” 先生很满意的嗯了一声,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道:“我有一个乳名,名为帝象,只有至亲之人才知道,你知道我的这个乳名是谁给取的吗?” 帝象之名秦海知道,华夏自古以来,在民间都会给小孩的乳名取一些类似于狗蛋、大牛之类的贱名,俗话说王者丑生,贱命好养,就是这个道理。 富贵人家,贵族名门,虽然不会取的这么粗俗,也绝对不会取帝象这种恢弘大气的乳名。 先生生于普通农家,按道理不可能取这种名字,底层的普通人命薄如纸,根本承载不住“帝象”二字。 能够让先生父母顶着巨大的压力取这个名字,其中肯定有一些辛秘。 秦海好奇的摇摇头,表示自己猜不到。 先生忍不住笑了笑,解释道:“家父爱钻研风水堪舆,经常与江湖各路卜算子学习交流,后来遇见一人,两人称兄道弟亲热无间,还将家财都赠与其人,这种事一听就知道家父上当受骗,肯定是被人蛊惑骗财。” “实际上并不是,那人临走时告诉家父,在祖屋旁的犁头尖山半腰竹高龙,有一处牛眼穴,叫皇帝田。只要将祖坟迁至此处,十年后家中定出公侯将相!” “并且告诉父亲此子一定会梦生,必须取名帝象,要是用民间贱名,会辱没下凡神灵,必会夭折。” “送走那人,我父亲还真的按照那人所说迁了祖坟,我的真的是在母亲做梦的时候自然生产,两相印证我也就有了帝象这个乳名。” “其实我一直不相信这些,年轻的时候认为这些糟粕是封建君主愚民的手段,直到遇见你师父,我才发现,这个世界远比我看的要复杂。” “因为,在遇见你师父的时候,我居然会认识他,而他正是指点家父,给我取乳名的那个人。” “你说这是封建迷信?可我自己亲身经历,根本解释不了,有的时候,四下无人或者夜深宁静的时候,我就会想,你师父那样的人,会不会是所谓的仙人?” “若不是,怎么解释他的全能全才以及高寿?” “而你是他的嫡传,你会不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纵横一生,失败无数,只成功了一件事,所见之事,所见之人不知凡几,唯独你师父,让我有一种不似凡人的感觉。” “老夫将去,在临走之前,你能不能解答一下这个困扰了我一生的谜团?” “我到底是因为自己的不懈努力,才有了如今的成就,还是...” 先生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继续说道:“还是我的一生,其实是早已安排好了的?” 听完先生的话,秦海心中惊讶,没想到他能想到如此深奥的地步。 自我否认了一生的努力,到了人生最后的阶段,才发现,有一种被人操控了一生的感觉。 这种感觉,秦海一起也有过,没穿越来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与那个世界,其实就是一串串代码。 每个人,都是被预先设计好了的,他们这些代码生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按部就班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穿越过来后,他也曾经问过陈仙芝同样的问题,师父是这样回答他的。 “你所看见的,只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你所遇见的,只是别人想让你遇见的,你所得到的,也只是别人想让你得到的。” 至于这个“别人”是谁,陈仙芝只是耸耸肩回答:“天知道是谁。”苏丹小说网 秦海有时候也会问自己,为什么穿越而来的是他,而不是别人,又是谁让他拥有了特殊的能力,穿越到了这里? 与先生一样,同样找不到答案,同样一无所知。 面对先生的询问,秦海是真的无法解释,因为他也很茫然。 想了很久,才给了先生一个不算完美的答案。 “家师临终前告诉我,他出生在衣冠南渡的那一年,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秦海言毕,先生仿佛想到了什么,闭上眼,仿佛是找到了答案一般,低声呢喃道:“衣冠南渡,驱除鞑虏,呵呵,原来是这样,仙芝兄啊仙芝兄,这一手棋,下的真是好啊。” 良久,等夫人回来后,先生让其他的所有人都进入卧室,与每个人都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最后在夫人带来的一封遗嘱上签了字,又与夫人单独说了一会儿话,喝了一口陈梦秋亲手熬的青菜粥,才面带微笑的闭上双眼沉沉睡去。 先生做了一个梦,漆黑的梦境里,他看见有一点星星之火,正在燎原。 第0129章 星陨京师,十三子各奔东西 十二日黎明,当第一抹金色光芒从窗外照进卧室时,铁狮子胡同陆军行辕内哭声震天。 推翻帝制的先驱从此离开人世,成为一代人永远不可磨灭的信仰。 消息一传开,宇内皆殇,有头有脸的军政大佬只要能来京师的,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段祺瑞的执政府接到消息后以最快的速度发布哀悼令,称颂孙中山“倡导共和,肇我中夏。辛亥之役,成功不居。仍于国计民生,殚心擘画,宏谟毅力,薄海同钦”。苏丹小说网 原本混战的各地军阀也在接到全国通电之后纷纷停火,以此哀悼这位先驱的辞世之哀。 执政府的内务部在与夫人协商后以最高规格举办了悼念大会,最后有三十余万人自发送灵,将其灵棺暂放于西山碧云寺金刚宝座塔石龛内。 诸事结束,已经到了四月初。 这一段时间,秦海直接把如意医馆停业,原定计划20号开业的事情也顺延到了四月。 四月三号,各界人士基本上各自离去,拥挤的碧云寺里为之一空,之前有多拥挤,现在就有多空旷。 整个碧云寺,只有一支二十余人的卫队守护,人走茶凉,也不过如此。 当晚,夫人将一直跟随先生的人员集中在一间禅房里,主要还是按照先生的遗言,将仅剩的财产均分给众人,算是报答这些人多年的追随与辛劳。 房子里除了夫人、大公子、陈梦秋外,还有大小叶侍卫长,副侍卫长马湘、姚观顺,对外秘书杨殷,军事副官薛岳、张发奎,江湖保镖刘百川、杜心五、王润生,美籍保镖科恩,北美洪门保镖司徒信,保镖王亚樵。 秦海虽然不是先生的追随者,因为身份特殊,加上陈梦秋以后得跟着他,在这些人心里,自然不会把他当做外人。 夫人这些天已经足够憔悴,与众人简单的聊了一下,将安置遣散费分发完毕便离开了。 大公子与陈梦秋也跟着去照顾夫人,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秦海和另外十三人。 这么长时间照顾夫人和陈梦秋,秦海倍感疲惫,靠在角落的柱子上开始闭目养神休息。 气氛一直很压抑,没有人说话,抽闷烟的,喝闷酒的,闷头吃东西的,和秦海一样闭目养神的都有。 对着这十三人来讲,追随先生的时间有长有短,虽然起点不一样,终点却是一样的。 先生走了,其中一些人心里的世界一下就崩了,很迷茫,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有的人只是悲伤,感叹人生无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发奎打破了平静:“先生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遣散费也都拿了,诸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喝闷酒的杜心五已经五十出头,对生死之事已经看开,先生于他亦师亦友,悲伤归悲伤,日子还是得过的,便说道:“紫金山的陵墓还得几年才能竣工,先生的灵柩暂置于此,我们三个老家伙不放心,这几年就留在这里,继续护着先生,等陵墓修建完毕,我们再护着先生南下。” 杜心五、王润生也都是四十七八岁的年纪,早已没了别的想法,纷纷点头称是,算是明确了他们的选择。 湖南拳王王润生说道:“我们仨都老了,也折腾不动了,就守着先生挺好,你们都还年轻,二十几岁,三十刚出头,风华正茂的时候,你们尽管去闯,这边有我们就够了。” 众人闻言,没想到这三位江湖前辈这么讲情义,心里更加敬重,也很感激他们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如此一来,也解决了众人心里的牵绊。 马湘接话道:“先生生前有嘱托,让我和老姚护着夫人,估计还能和老哥仨做一段时间伴儿。” 夫人这边有马湘、姚观顺护着,其他人也是放心的,基本上后顾之忧都没了。 张发奎问向薛岳:“老薛,你怎么打算的?” 薛岳想了下:“还能有什么打算,先生和夫人都人照顾了,我只能回去继续完成先生未完成的事业。” “两位叶侍卫长也打算回去?”张发奎问道。 坐在一起的两位侍卫长纷纷点头,都没说话,算是回应了张发奎的问题。 “杨秘书呢?”张发奎看向坐在侍卫长旁边的斯文书生。 杨殷推了推眼镜框:“我敢的文职,又不会带兵打仗,只能回老家教书了。” 剩下的司徒信因为司徒美堂安排在先生身边的保镖,接下来会回北美。 科恩和王亚樵倒是没表态,只说以后再做决定。 张发奎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秦海,到喉咙的话声声的给咽了下去,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话,只好无趣的抱着胸靠着墙开始打盹儿。 杜心五三人年纪少大,又喝了酒,与众人告辞休息去了。 马湘和姚观顺也得回去给夫人站岗警卫,有人走,其他人也跟着离开。 最后只剩下大小叶、杨秘书还留在房间里烤火。 等房间安静下来,杨秘书三人看了看打盹儿的秦海,便小声嘀咕起来。 其实三人也没聊什么见不得光的话题,只不过张发奎和薛岳这些人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根本聊不到一起去。 聊的内容其实也是一些对于再造共和的理想,想要完成先生的遗愿,该怎么选择今后的道路之类的。 话里话外都是对民族的担忧,对国家存亡的担忧,对当下军阀割据的痛恨等等。 秦海只是在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着,听着这三人的聊天,他觉得很有意思。 原来这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心里产生了不同的想法,而且有了新的见地。 只不过还处于萌芽阶段,研究的并不深,不过已经很不错了,这种思想上的转变,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三人聊的入神,过了好久,才发现秦海已经坐到了他们的对面,而且悠哉悠哉的烤起了馒头。 看见秦海醒来的瞬间,三人都有些警惕的看向秦海,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面对三道眼神的审视,秦海只是云淡风轻的说道:“不就是共产主义和三民主义的区别嘛,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而且我觉得马克思说的对啊。” “秦大夫,你也知道共产主义?” “我没听错吧,马克思主义你也懂?” “我不信,秦大夫医术高我佩服,还懂这些先进的理论,就夸张了。” 秦海吃着烤馒头,故作高深的笑道:“略知一二,你们聊你们的,我听听就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第0130章 坚定你们的信仰 秦海的略知一二着实把杨殷三人给吓了一激灵,太出乎意料了。 既然秦海对这些理论有所了解,三人也就放心了,当下不是说不能讨论这个,到底还是有些敏感。 不是同一类人,说这些就如同对牛弹琴,还会让人觉得是异端。 而且现在三人也只是在研究,并没有完全的站队,加上秦海只是个大夫,也没有阵营党派之分,聊起来也没有负担。 秦海就像是一位无所不知的先贤导师,看似云淡风轻,看似言简意赅,时不时的插句嘴,时不时的回答个问题,都能让人茅塞顿开。 一直想不明白,一直模棱两可的思想被秦海很接地气的几句话一解释,就会让人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越聊三人越激动,越聊三人越向往那种世界,秦海感觉到差不多了,才中断了这个话题。 三人问秦海是不是已经加入到了阵营之中,要不然怎么会了解的那么清楚。 秦海只是淡淡一笑:“我只是一个普通郎中,对阵营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是没事儿的时候爱看一些有意思的书而已。” 三人又问秦海真的会有人民能够当家做主的世界吗,秦海起身拍了拍屁股,留下一句:“坚持你们的信仰,等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的时候,绝对能够实现。” 说完这句话,秦海便潇洒的离开了房间,对于当下很多人而言,他们只是需要一次提点,就能驱除心里的迷茫,从而找到他们自己的理想和信仰。 灌输多了,就有些过犹而不及,有可能还会起到反作用。 一夜无话。 次一日早,秦海与夫人一起送别完南下的张发奎等人,最后才带着陈梦秋离开西山碧云寺。 其实按照夫人的安排,她会一直在这里隐居,一直等到紫金山的陵墓建成,陈梦秋也希望陪着夫人,按照古礼守孝三年。 但是秦海有自己的事情,总不能一直在碧云寺待着,此间事了,还是得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 他要走,陈梦秋就得跟着走,这是先生生前的遗愿,她自然得遵守。 秦海不是不懂事的人,也不是不懂察言观色的人,陈梦秋的心思他比谁都明白,于是说了个折中的法子。 反正西山到京师也不远,来往也方便,陈梦秋先跟着去医馆熟悉几天,过段时间再带着医书来碧云寺学习是一样的。 秦海能如此善解人意,在陈梦秋的心里增加了不少好感,至少秦海现在没有表现出那种强人所难好色之徒才有的恶心面目。 回到如意医馆,给婉晴等人介绍了陈梦秋,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招娣:哇哦,又来了一位漂亮的大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深田:东家好厉害,这可是先驱者的后人,我以后要更加努力了。 婉宁:又多了一个快乐的小伙伴,以后一起欢快的玩耍啊。 白芷:哦。 婉晴:这身份,有点棘手啊。 沈竹欣/秋淑云:偶像啊~ 小院的南房一共有三间房子,其中一间给沈竹欣和秋淑云当做宿舍霸占了。 陈梦秋选择靠里面毕竟安静的那间,在一众人的帮助下很快就布置出一间温馨的小屋。 这院子里能有这么多性格各异,姿色让人羡慕的女子,陈梦秋还是很震惊的。 来过两次,都没见过这么多人,心里就好奇,秦海医术高明不可否认,有帮派身份也没问题,还能受这么多人喜欢,极为和谐的住在一个院子里,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经过一两天的熟悉,陈梦秋才搞明白每个人的身份以及性格特点,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了和秦海关系密切的两人。 平时,秦海只会对毕恭毕敬的深田,以及拥有贵族气质却又很接地气的婉晴格格,做出一些超越界限的亲昵动作。 对于其他的人都只当做妹妹一样,该批评批评,该教育教育,完全没有那种让人凌乱的情况发生。 这个年代有钱人取个几房姨太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其中有洋人也不喜欢,就算是她的父亲也不例外,虽然都是因为各种原因才出现,那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所以陈梦秋对这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几天相处下来,她和秋淑云、沈竹欣特别合得来,一方面是都是思想进步的新青年,价值观、世界观什么的差距不大,同样的革命精神暴涨,算的上是同一种人,而且还都是秦海的学徒。 至于和婉宁、招娣相处起来就简单的多了,一起疯就够了。 白芷作为药方配药的主药师,年纪比她还小点,没想到水平会那么高,她给出的评价是,人美,心善,单纯,安静,与世无争,相处起来让人很舒服。 深田对谁都客气,表现的非常没有脾气,婉晴对谁有些冷淡,聊天做事倒还不错,相处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始终觉得这两人看起来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时间一晃到了9号,是秦海拟定的药方和雀舌楼开业的时间。 雀舌楼那边有袁震和余有年看着,没什么问题,加上上新了头道春茶,生意火爆的不得了,说不上空前火爆,至少能让东四街面上的老茶馆茶楼黯然失色。 经过铁四那件事,京师暗地里传开了不少消息,都说的有板有眼,就跟亲眼见过似的,不论真假,袍哥的地位算是在京师站稳了。 雀舌楼一开业,鞭炮齐鸣,内城的地头蛇都送来了贺礼,算是承认袍哥堂口在京师江湖拥有一席之地。 来的虽然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物,这面子是给的足足的。 药房这边开业,挺有意思,没什么大人物,也没什么江湖帮派送礼。 从早上天刚亮没一会儿,如意药方门口的大街上就停满了各种小轿车。 起先人们还以为会来什么大人物,怎么会有几十辆小轿车停在这里,等到药房外响起鞭炮春雷,众人才明白是咋回事。 那些车上,下来的清一色的富太太官太太,瞧她们那身打扮,端庄富贵的不像话,跟参加什么重要晚宴一样,这面子给了,在京师这些年来可是头一回。 八大堂的眼线耳目来的可不少,三三两两站在一旁看热闹,见那么姨太太出现,心里都是一颤,这些人里面不乏他们自家的财神爷啊,全他娘的跑这儿来了? 有人这个时候开始幸灾乐祸了:“一个小药房,能有什么好货,这些姨太太可都是眼尖眼挑的主儿,拿不出好东西,小脾气一上来,下午就能封了这家店。” “谁说不是呢,咱不说别的,百年的好货他就算有,也不会多,这些太太是什么,那可是行走的财神爷,有钱买不着好货,瞧着吧,这脸得丢尽。” “乐死我了,咱就说,一个破药房,怎么会有好东西,等着看笑话吧。” 苏丹小说网 第0131章 小看那瞎子了 装修改造后的如意医馆和药房连为一体,一楼完全打通,左边是大药房,右边是秦海看诊的门诊。 两座楼的二三楼依旧独立,药房这边的二三楼则变成了普通药材的库房。 药房里的工作人员并不多,白芷作为总药师带着秋淑云和沈竹欣抓药,基本上不露面,一楼迎客的是婉晴和陈梦秋,负责招待的是婉宁和招娣。 深田则跟着秦海在门诊,秦海看诊,深田作为综合性助手,迎来送往,端茶倒水,做一些简单的准备工作等等。 药房开业,各家的姨太太们来给秦海捧场,秦海作为东家,自然得把这些财神爷给招待好。 前一天就准备好了糕点瓜果小食,还特意让余有年准备了一些上好的花茶,经过白芷的改良,花茶变成了药膳茶饮,颇受姨太太们喜爱。 一楼的空间足够大,布置的也很讲究,那些装饰的器物算不上有多名贵,至少也是宫里面才有的稀罕物。 特别是秦海订制了一批玻璃展柜,里面清一色的摆放着各种药王,其数目不下百种。 就算是这些见过世面的姨太太,自打进门开始,眼睛就花了,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新鲜。 每当她们走到一个展柜边都会忍不住发出惊叹,特别遇见一些自己认识的药材,惊讶之声层出不穷,各个脸上都是震惊之色。 “我的天呐,五百年的老山参,这模样,太逼真了,简直就跟小福娃一个样子,年份最高的我都只见过两百多年的,和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破草根嘛。” “快看这里,鹿茸我天天吃,这血鹿茸是什么品种,怎么看起来比我吃的高级多了?” “这灵芝怎么会生的如此好看,感觉我家里藏着的都是假的?” “这雪莲居然还是新鲜的,不对,怎么会有三种颜色,还有这花型,也太好看了吧。” “这是虫草吗?瞧着和我吃的不一样啊,这体型,这色泽,堪称绝品。” “不行,这些都是我的,必须都是我的...” “凭什么都是你的,这参王我要定了,来人呐,给我包好咯...” 这些姨太太跟蝗虫过境一般,没进门之前,无论是货架上的,展柜里都摆满了名贵药材。 等她们出门离开,整个药房一楼的展柜里无一例外,全部给清空了。 临走时还不忘与秦海亲热的闲聊几句,说有空了就来推拿按摩,让秦海有好货了得第一时间通知云云。 送走这群姨太太,秦海才得了空,坐在沙发上休息。 婉晴和陈梦秋等人也终于闲了下来,一早上的时间一晃而过,感觉忙的不可开交,现在一坐下又感觉什么都没做,像是白忙活了一场。 婉晴很是疑惑的问道:“这些女人把那么多名贵药草拿走了,只是写了个条子,一分钱没花,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东家,她们不会是骗子吧。” 秦海品了几口茶,听见婉晴提出的疑惑,耐心的解释道:“放心吧,在京师里,这些富太太们走出来代表的可不是她们自己,而是自家老爷的脸面,断不可能做出自损声誉的事情,何况这么多人一起,攀比之心作祟,绝对会有信誉的,你就等着收钱吧。” 婉晴不太相信,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那么些药王的售价可不低,便宜的都有几千大洋,贵的有几十万之巨,特别是那根五百年老山参可是高达百万。 陈梦秋也绝对有些不妥,那些珍贵药材的价格那么高,万一有人贪便宜,不送钱来,岂不是亏大了? 秦海则不以为然,让众人放心,很有自信的说一分钱都少不了。 一直守在外面的那些眼线,看着那些富太太们眉开眼笑的各自离去,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两个精致的礼盒。 虽然不知道礼盒里具体放着什么,猜也能猜到是好货,以这些姨太太的眼光,看不上眼的东西根本不会上手。 之前还打算看笑话的众人此时的脸上啪啪乱响,其中有人混迹在人群里进入药房现场看过那些展柜里的药材,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各自回去禀报,更是把八大堂的掌柜们都给惊呆了,他们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如意药房居然会有那么多药王。 消息传到各家的东家耳里,这些在医药行当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人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纷纷放下手上的事情,赶往贝子府饭庄碰头商议。 一间别致的湖景茶房里,此时的气氛有些压抑,座子上的明前新茶基本上没人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弥漫着一种如临大敌的古怪表情。 良久,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所有人纷纷抬头,看着茶室的门口。 嘭的一声,房门被粗鲁的推开,一个身穿黑色短装的刀疤男子进入房间,反手关上门,朝在做的八人躬身抱拳:“各位东家,消息打探清楚了,冯帅的二姨太买走了那根五百年的老山参,作价百万大洋。” “随行的国民三军军长孙岳的夫人买走了血鹿茸和银边虫草,共计八十万大洋。” “还有鹿钟麟的姨太太,买走了三色雪莲和蜂皇浆,共计六十万大洋。” “陆军次长沈伯驹的夫人带着一群部下的官太太各自买走了不少好东西。” “警察厅厅长黄文中的夫人与司法部次长的夫人也去买了很多药草。” “消息可靠吗?”首座的李万青语气严肃的问道。 门口的人极为肯定的回道:“冯帅特意请了卫生部部长和协和医院的兰德教授去检查老山参的品质,确认无误是超过五百年的参王,消息是卫生部长的秘术亲口告诉给我讲的。” 李万青嗯了一声挥挥手:“去吧,派人继续盯着如意医馆,最好找一些人乔装之后去抓药,看看药房里的实际情况,以及药材的品质。” 等男子离开茶室,李万青才阴着脸问道:“五百年的参王,三色雪莲,血鹿茸,银边虫草,请问在坐的诸位,有没有能力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顶级药材来?” 众人闻言纷纷摇头,宝裕堂的邓永红与李万青年纪相仿,地位也仅次于李万青,同为前朝御医的他不是没见过顶级药材,太医院库房里的好东西可不少,而且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够混到如今的地位有这么大的家产,靠的就是当初清朝被推翻时,从太医院库房里面顺走的名药当底子。 “要说珍藏,李大人那应该还有不少,我那儿的珍藏,说实话已经消耗的差不多,还真的无法一下子凑齐近百种顶级名贵药材。” 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宝心堂的余兴盛说道:“要说上上品的药材,咱们各家应该都藏有不少,这都是咱们的老底子,顶级的极品药材的确所剩不多了。” 宝丰堂的张丰昱道:“没有一点底蕴断不能有这种实力,还是小看那瞎子了。” 第0132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意医馆的开业盛况,给八大堂以及其他看笑话的人一个狠狠的大嘴巴子,甩的众人哑口无言。 民间的中医小药房,好一点的也就只能拿出一些百年级别的药材,这还算有点实力的药号。 但凡能拿出五百年老山参这种等级药材的药号,只有两种,一种是把药王当镇馆宝药供着不对外出售的药号,这种药号实力也有,但不大。 另一种是八大堂这种级别的药号,底蕴深厚,会出售一些极品药草,不过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多少。 这种顶级的灵药,可遇不可求,其本身的珍藏价值远高于本身的药效价值,轻易不会出售。 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在遇见重大困难的时候,拿出来送人情用的。 就像冯帅的姨太太那些人,都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些顶级药材的特殊性。 自家老爷若是想要更上一层楼,像冯帅那种已经拥有较高地位的人,就不是说钱多钱少的事儿了,能不能拿得出手别人没有的东西当做礼物,才是真正好用的敲门砖。 秦海去找秋淑云给吴彪要官,送的就是罕见的药材,如果光是送钱,人家会觉得俗,送这种可遇不可求,还能换钱的好东西,才能让人满意。 这回秦海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人大吃一惊,八大堂的各位东家也开始正视这个初来乍到却满身都是刺的瞎子。 本来以为那如意药房会低价去给老百姓卖药,结果人家直接来了个王炸,摆出一副老子是奢侈品药店的模样,彻底把八大堂的人给干蒙圈了。 合着人家不低价倾销,还他妈的专门赚富人的钱,今天一炮而红,在京师的名声立马水涨船高,往后那些富太太们要好东西,都跑去如意医馆,谁还来八大堂消费? 茶室里愁云密布,都觉得秦海这个家伙有些棘手。 宝顺堂的丁桥顺说道:“这如意药房刚开业,拿出压箱底的货卖个名声,这是大多数人会做的选择,我不相信这批狠货卖完,他有足够的底蕴继续上新,我觉得还是不用太在意,好东西一年就那么一点货,他一个人能有多少?” 宝宁堂的黄宁山赞同道:“我觉得丁老弟说的没错,大可不必这么紧张,我们还是等等看接下来的消息再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普通药材的价格,都不要太着急。” 按照八大堂之前的商议,不管秦海的普通药草价格有多实惠,他们八大堂就会把价格相应的降低一成,用这种价格战的方式把秦海给耗死。 李万青当初从宫里的药房中偷偷运走了不少皇家珍藏的名贵药材,哪怕到今天,库房里都还藏着不少好东西。 秦海今天的行为于他而言有惊讶,但算不上震惊,他也相信秦海不可能有更多的好货撑门面,这次的行为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苏丹小说网 与众人一合计,不能乱了自己的阵脚,再继续看看情况。 时至下午,上午来扫货的各家姨太太都让人送来了银行本票,陈梦秋等人一核对,居然分文不差,看着如此庞大的一笔钱,陈梦秋沉默了。 跟着父亲的这几年,见过父亲为筹集军费整宿睡不着的场景,当时是真的心疼,可又无能为力,加上听过以往父亲每次筹集款项都极为困难的故事,心里一直以为当下的国家孱弱,民间又穷苦到了极点,肯定是因为没钱才导致父亲筹款极为困难。 看着账本上的数字,陈梦秋都傻眼了,一个上午而已,所收款项如此之多,轻而易举的就换到这么多钱,要是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该让父亲早点与秦海相遇,只要有秦海的帮忙,这吸金能力,害怕筹措不到款项吗? 秦海大概是猜到陈梦秋郁闷的原因,走到柜台旁淡淡的说道:“这个世界从来就是这个样子,绝大多数人穷困潦倒,社会财富主要集中在一少部分人手里,对于他们而言,钱财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你让他们捐,干的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多因为关系或者脸面,聊表心意而已,没人会出大钱的,就拿宋家来说吧,生意那么大,虽然对先生的支持很大,实际上也只是一种投资行为,真要倾力而为,以浙商粤商的能力,足够支持先生的事业,只是没人愿意而已。” 陈梦秋如梦初醒,看向秦海:“师父一语中的,让我茅塞顿开,父亲其实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吧。” 秦海点点头:“那是当然,只不过先生所倡导的思想,实际上并不符合那些财团的根本需求,于他们而言,是满清当政,还是如今的政体,都是一样的,只要不侵害他们的利益就行,为什么会投资先生,是因为满清会剥削他们的所得,而现在,争取到了足够的自由和社会地位,这样的投资是值得的,但是要继续跟投,去实现先生更彻底的理想,他们却不愿意,因为那样会断掉他们的财路。” 陈梦秋没想到秦海能够如此简单明了的把极为复杂的大势说的这么清楚,恍然大悟的同时,对秦海又有了新的认识,感觉秦海不仅医术好,对大势的判断和分析,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两人又简单的聊了一会儿,一直在外观望的老百姓终于鼓起勇气迈开了脚步,朝如意药房行去。 早上的阵势对于底层的民众而言有些吓人,那些官太太随便出来一个他们都惹不起,居然一口气还来了那么多人。 所以早上他们想给秦海凑凑人气都不敢,生怕顶撞了那些太太,或是让这些夫人姨太太觉得碍眼,给秦海添麻烦。 等待了一早上加中午,确定不会再有大人物来,这些老百姓里胆子大一点的人,或者等不及的人才鼓起勇气进入装修精致的如意药房。 药房大厅里有休息区和等待取药的区域,休息区清一色的皮沙发,等待区则是稍微普通一些的木凳,木凳全部用的原木树桩加工而成,在等待区固定成了一处极有设计感的小息场所,树桩高低不等,摆放随意,没有定式,看起来很自然,很新鲜,一点都不古板。 一开始这些抓药的老百姓都以为是特殊的景观,看起来有意思,别说坐了,碰都不敢碰。 要不是招娣和婉宁热情的招待,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些木桩是可以坐下来休息的。 起先进来的人抓药,都是冲着秦海的名声才来的,心里都信任秦海的为人和医术,认为秦海不会欺骗他们。 只是一等到算出药价的时候,对钱财很敏感的老百姓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有些人的药方子是以前秦海给开的,当时去其他药房抓的药,价格多少记得清楚,基本上不会出错,以前明明只要八角的药钱,现在居然要一块钱,直接把不少人给吓到了,要知道对于这些人来说,两角钱可不少了。 那些乔装过来抓药的人看见高了两成的药价,心里直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0133章 嫌贵可以去别的地方 “大家伙都来看看啊,这如意药房坑人钱,坑的还不少,我在别的地方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只要一块钱,到这里就要一块二,足足贵了两角钱,都够我一家老小三天的吃喝了,奸商,良心都给狗吃了,再也不来这里了。” 一个身穿补丁的中年人指着柜台后的陈梦秋就开骂,嗓门还特别大,生怕别人听不见。 “这位大哥,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现在一想,年前我抓的药只要六角多,到这里来都八角了,足足多了快两角钱,我们遇到骗子了,大伙快算算,别被坑了,一分钱也是钱啊。” “真的,我也贵了一角多,妈的,这秦海也太没良心了,居然加价卖药?” “把那个瞎子秦海叫来,我们要当面对质,凭什么要多收我们这么多钱。” 药房一楼被有心人一挑拨,一些之前不敢多说的人也跟着附和起来,只有一部分对秦海无比信任的人选择了旁观。 这么一吵一闹,药房外还在犹豫的人纷纷挤进来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那些乔装打扮的人煽动之下,一半的人都跟着起来闹,有要退钱的,更多的是在质疑秦海。 消息一传开,马路上来看戏的人更多,把如意药房围的水泄不通。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多人围着。” “好像是说今天开业的如医药费收取的药费比其他药房贵两成,抓药的人闹起来了。” “什么?贵两成?这秦海疯了?有这么做生意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装好人,让大家伙认为他秦海是活菩萨,结果搁这儿等着大家呢。” “我说为什么要办什么义诊,这手法厉害啊,免费给人看诊,免费开方子,也就是辛苦一点,浪费一点时间,根本就没消耗什么,反倒是赚了一个好名声,现在开药房,再把价格一提高,这些数都数不清的泥腿子还不着道?” “高,实在是高,当真的好手段,还好有人识破,不然这些人辛辛苦苦赚的钱,就要被这个黑心的家伙平白无故多赚两成。” “妈的,原来秦海是这种人,枉费老娘每天给他诵经,呸!” “...” 议论声越来越多,越来越离谱,直接把秦海黑化成一个江湖骗子的形象。 药房里,陈梦秋、婉晴等人急的都上火了,秦海才缓缓的出现在柜台后面。 见秦海出现,人群更加激愤,不停的指责秦海,说自己上当受骗云云。 也不知道人群里是谁丢了几个鸡蛋进来,眼看就要砸在陈梦秋和婉晴的脸上,秦海云淡风轻的在空中摆了一下手,宽袖一挥,便将鸡蛋安全的拦截,手腕随意一翻几个鸡蛋立马原路返回,砸在人群里刚刚丢鸡蛋的人头上。 “这里是我秦海的地盘,开门做生意,价格高两成又怎样?不管你们乐不乐意,我秦海的药就值这个价,爱买不买,不买滚蛋,谁要是再闹事,一会儿巡警队来了,都他娘的去牢里待着。” 秦海手上有几把刷子,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刚刚小露一手,也震慑住了那些煽风点火的人。 再加上秦海霸气的承认价格要高两成,回怼的那些人哑口无言,旁边看戏的人不少人觉得秦海说的没毛病,他的医术摆在那,高两成又怎么了,值这个价啊。 支持秦海的一些人开始发声,袒护起秦海来。 “父老乡亲们,可别被有些人挑拨了,大家都知道,秦大夫开的药方,不说百分百能治好大家的病,起码能好个大半吧,比起那些脚医谁有良心,谁没良心,大家伙自己心里都有一杆秤,可别冤枉好人了。” “哥们儿说的对,去年秦大夫给我开的方子,我去别的地方抓的药,是便宜,药效却不咋地,虽然病情好转了不少,总觉得不对劲,秦大夫明明说的三副药就能好转,我他娘的吃了六服药还是这个样子,肯定是其他药房抓的药有猫腻。” “我也遇见同样的事了,当时我还觉得肯定是秦大夫没看准,结果拿着药渣找别的郎中一看,才知道我抓药的那地方偷偷的给我换了药,难怪老子病一直拖着好不了,明明两副药就可以好,硬是花了老子八副药的钱。” “现在秦大夫自己开药房了,价格贵两成怎么了?秦大夫不都说了吗,药到病除,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要一次性把病治好,这点钱算个啥?” “你们这些傻子,中药讲究的是调理,怎么可能一两副药就能治好,自古以来,谁不是喝上大半年才能好,你们都被秦海给骗了。” “当真愚昧,中医又不是西医,谁敢保证快速见效,没几个疗程,能喝出效果?喝中药就得循序渐进的来,有些人一连喝几年十几年药的人大有人在,中医不可能快速治疗,别被骗了。” “.....” 双方争执不断,秦海也难得多做解释,双手压了压,声如雷鸣般打断了双方的话:“吵什么吵,不抓药的都他妈滚,别碍着想抓药的人,我秦海这两个字,就值额外的那两成,嫌弃贵的去其他地方抓,我又没拦着你们,强迫你们非要在我这里抓药,我劝你们一句,再不走,巡警真来了。” 秦海话音刚落,已经晋升为行动科长的顺子带着几十个巡警开着警车飞速抵达了现场。 那些乔装闹事的人一看,吓的连忙从人群里溜走,心想这帮臭脚巡现在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放以前没个一个小时鬼影子都看不到。 故意挑事儿的人一走,人群也就没那么激动了,加上顺子带人驱赶,看戏的人也都离开了药房。 有一些嫌贵的人想了想觉得贵两成实在有些不划算,纷纷掉头去了其他药房。 只有少部分信任秦海的人继续留在现场交钱抓药。 人去楼空,原本拥挤火爆的如意药房变得空空荡荡,抓药的人也就二三十个人,这一回算是彻底的把秦海的脸面给丢了,那些乔装的眼线也算是完成了任务,纷纷回去禀报领赏。 贝子府饭庄里的茶室,当八大楼的东家们听完整个过程的叙述,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嘲笑和鄙视的表情。 宝心堂的余兴盛笑的格外开心,因为他额外开的几间药铺赚的就是这些泥腿子的钱,秦海加价两成,这不是自砸招牌嘛,一下子就把那些人给推给了他,虽说一个泥腿子身上赚不到多少钱,蚊子腿不也是肉嘛,该赚还是得赚。 “我还以为这秦海有多大能耐,这完全不会做生意嘛,加价两成,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好不容易积攒出来的一点人气,这回全砸了,痛快啊!” 宝安堂的邱安全也跟着笑道:“听说南城的那些泥腿子还说他是什么活菩萨,笑死了,活菩萨多收两成药钱?哈哈哈,真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活该穷一辈子。” 李万青心里也很开心,他们还没出手,秦海就哐哐给自己两刀,这是在势弱?还是真的狂妄?无论处于什么目的,都没有必要继续耽误他们这些人的宝贵时间。 于是说道:“以防万一,还是得防着点,把话放出去,只要拿着如意医馆的药方在京师任何药房抓药,在如意医馆的价格上下调三成,无论大小医馆,这差的一成,可以拿着秦海的药方找咱们八大堂领取补贴,往后不管秦海降价到什么地步,咱们都比他低一成。” “好!李大人说的好,就按这个来,既然戏都开始了,咱们就奉陪到底,把戏给唱完咯!” 第0134章 经营之道 才下午四点多,秦海就让陈梦秋等人打烊,纳兰婉晴等人满脸的不解,谁家的药房会这么早打烊? 秦海揉了揉招娣的脑袋,说别人怎么做生意他不管,自己的生意自己做主,亏待谁都可以,就是不能亏待自己。 让所有人洗漱一番,叫了好几辆黄包车,叮叮当当拉着一群女子朝内城的东四牌坊行去。 如意药房生意惨淡,在外人看来就是个笑话,都不看好这药房会活下去,八大堂的人更是开心,总算是让秦海吃了个瘪。 对于秦海来说,今天下午的那场闹剧才是个大笑话,越是被人嘲笑,他越开心,导致陈梦秋等人都觉得秦海是不是傻了。 同样是今天开业的雀舌楼,比起如意药房的门可罗雀,那是天壤之别,火爆的一塌糊涂。 有袍哥龙头袁震坐镇,不管有没有实力,今天都没人敢上来造次,在京师这地界上混的人,没谁是傻子,这个时候找袁震的麻烦,没准就会成为下一个铁四。 按照秦海的要求,雀舌楼每天从早上九点开始就有江湖艺人来走穴,其中不乏在天桥讨生活的各路艺人。 必须保证一周七天,每天的表演不重样,一方面给那些艺人增加一份进项,顺带的能给茶楼增添一些趣味性。 与其他的场子不一样,大多数有名的茶楼只开京戏,特别是自认为大牌的楼子更是只会请梨园名角,这些楼子名声在外,收费也高,光是入场的票钱就不是一般人掏得起的。 雀舌楼的经营理念不一样,雀舌楼一共五层,后面还带了好几套三进小院,按照秦海的想法整体做了调整。 正对雀舌楼的三进院子被改建成了小戏楼,院子里能容下五十张八仙桌,挤一挤,容纳个三百人不在话下,做一休一,双日开演,单日休沐。 袁震当时觉得很纳闷儿,一个月休息一半的时间,那得少挣多少钱,余有年这个茶馆老江湖后来琢磨出味道来,才觉得秦海在经营上是个天才。 袁震和余有年私下里聊过这事儿,被余有年一提醒,他才有些茅塞顿开。 秦海的经营方式很简单,头一天挂牌售票,这个票可不是门票,而是套票,其中包含了第二天的入场券,还包含了茶水钱,小吃零嘴的花费。 五十张桌子分为十排,每排的套票价格不一样,包含的东西却是一样,想要坐在前面听戏,就得多掏钱,越靠前,票价越贵,关键是名额有限,基本上都得靠抢。 就那今天晚上的戏,早上放出去的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没了。 不过这也和请来的角有很大关系,秦海花了大价钱,连开七天戏,都是京师当红的名角,茶楼的人气不火爆,那才叫不正常。 作为大东家,不管茶楼多火爆,雀舌楼的五楼始终留着一间套间给秦海。 为了方便看戏楼的戏,雀舌楼在装修的时候故意把朝戏楼一边的房间进行了改造。 一共五层楼,每层楼都会有三个凸出的露台,靠南边的三个包间各有一个宽阔的大露台,方便出得起价有身份的客人听戏。 而秦海的房间,自然是在最高的五层中间,从高了看,小戏楼一览无遗,风景这边独好。 除了双日开戏,平日里茶楼里也不会空着,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二点打烊,轮番着表演江湖曲艺。 有说书的,唱小曲儿的,唱花鼓的,唱梆子的,还有说团春的,打快板的。 只要一楼一开始表演,绝对是人满为患,雀舌楼本来就是天井式的建筑,不管坐在哪层楼,都能清晰的听见一楼表演的内容。 楼上包间的客人不愿听了,只要关上房门拉上帘子,一楼的声音能减去一大半。 此时秦海带着一群女子已经上了五楼套间,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众人眼睛里都是惊奇。 特别是婉宁和招娣,两个人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婉宁胆子大,见谁都一副笑脸,看见没见过的东西,都要凑上去看个仔细。 招娣相对拘谨和害怕一些,见着人都得躲开一些,生怕冲撞到这些人,到时候不小心碰坏了东西,要她赔钱可咋整。 白芷对这种喧闹的地方不太感冒,一个人坐在南边的露台上,看着小院里的戏台愣愣出神。 深田依旧保持了家乡的优良传统,对秦海照顾的是无微不至,并不是纳兰婉晴不想插手,是真的无法做到深田那么细致入微,在伺候人上她还真的比不过深田,以前尝试过几次,最后果断收手了。 还好来了个陈梦秋,两人多少能聊一些有的没的,只不过这些天相处下来,纳兰婉晴还是觉得和陈梦秋有代沟。 纳兰婉晴虽然向往那种自由自在的人生,骨子里还是觉得自己有王族血统,很多问题还是会以传统的方式去看待。 陈梦秋就不同了,他的思维很新潮,甚至说有些激进,把秋淑云和沈竹欣拿捏的死死的,三个人独处的时候,会有一种先驱者的气质,让那两个自诩新青年的女孩儿崇拜的不行。 不过当陈梦秋和秦海在一起的时候,身上的那种光芒瞬间就暗淡下去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也不知道秦海到底有什么魔力,会让她有一种安之若命的感觉。 婉宁这些天和秋淑云、沈竹欣混到了一起,思想上也接受了一些比较时髦的东西,不过对于婉宁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姐姐在,秦海在,世界变成什么样,都和她无关。 余有年和袁震这一天忙的不可开交,秦海来了,他们二人也只是打了个照面,便各自招待客人去了。 还好雀舌楼的伙计都是袍哥,见着又是东家又是少祖的秦海,要多尊敬有多尊敬,还特意挤出了两个人守在套间的门口,专职服务秦海一行人。 听说秦海是空着肚子来的,门口的兄弟立马去后厨安排,没多久,套间里的圆桌上就摆满了好酒好菜。 忙活了一天的众人纷纷落座,秦海率先动筷,其他人才敢上手,秦海本来有些反感这样,奈何这些女子,不管是纳兰婉晴这种古典女子,就算是陈梦秋这种新青年,都很默契的遵守这种传统文化。 刚开始招娣和深田还不愿意上桌,是在秦海三番五次的教育下才很不自在的与其他人同桌吃饭。 看着一桌子人其乐融融的吃饭,秦海心情非常不错,刚举杯,话还没开口,所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放下筷子,婉宁和招娣一个嘴里咬着鸡腿,一个咬着鸡翅,双手规矩的放在腿上,想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又不敢动,两人的小脸羞的通红,恨不得把脸直接埋在饭盆里。 其他人看见两个小孩儿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一个个都差点憋出硬伤。 秦海被弄的哭笑不得,挥挥手:“该吃吃,该喝喝,别搞的那么严肃,我就说一句,药房开业,大家忙碌了几天,辛苦了!都别愣着了,开吃!” 第0135章 众人的疑惑 说实在的,秦海不太喜欢现在这种吃饭的感觉,食不言,寝不语,恪守礼仪自然是好的,有些时候能免还是免了好。 好几次秦海开口想打破这种气氛,只要他一说话,大大小小就都放下筷子,安安静静的等着他说话。 对此秦海颇有些无奈,最后也只好闭口不言,安心吃饭。 秦海知道一旦自己离席,众人就会都放下筷子,不管吃饱没吃饱,必须离席,在这个年代,这种规矩太过刻板,可又很难改变。 他只好细嚼慢咽,等着招娣和婉宁几个小丫头都不再动筷了,他才放下碗筷,让人撤去酒席。 酒后解腻,自然需要一杯好茶,伙计拿来最好的明前茶,刚沏上,满屋清香,沁人心脾,让人身心舒畅。 白芷似乎对戏台更感兴趣,与婉宁等人坐在露台上,仔细打量着小院里和戏台上的动静。苏丹小说网 这个时候正好是聊天的时候,几个女人才把白日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陈梦秋率先发问:“师父,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价格要比别人高两成?本来就是一些平民百姓,如此一来,还会有人来抓药吗?” 纳兰婉晴、秋淑云、沈竹欣纷纷点头,他们也想不通这一点。 白天在药店里不想解释,是因为秦海觉得没必要,开门做生意,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他开这个药房,纯粹只是为了方便自己,根本不是为了赚多少钱。 现在私底下说起这事儿,反正离戏楼开场还有些时候,吃饭时又憋的不能说话,刚好可以聊聊这件事。 “解释这件事之前,我想问问你们,是不是你们也觉得,中医是以调理见长,基本上无法做到快速缓解症状?” 作为西医学生的秋淑云立马举手道:“我只见过师父用针灸快速缓解症状,没见过中药快速缓解疾病症状的案例,如果是按照以前的思维,我就是这么想的,应该绝大多数人都会这样想吧。” 沈竹欣赞同道:“我和淑云都是学的西医,西医讲究的便是快速缓解病痛,遇见急诊的时候,一针药水打进去,患者就能迅速平稳下来,我倒不是说中医不行,遇见这种情况,还得熬药,等药熬出来,黄花菜都凉了,就算喝了药,也不能立马见效,所以越来越多的人都选择了西医,这也是中医逐渐没落的原因吧。” 秦海并没着急否认两人,而是看向陈梦秋和纳兰婉晴、深田三人。 陈梦秋接受的西方文化较多,深田也认为中医不能快速缓解病痛。 只有纳兰婉晴表达了不一样的看法,她说:“其实中药也可以起到快速治疗的作用,就像山野里最常见的蒿草,揉碎了敷在伤口上,能够迅速止血镇痛,腹泻的话嚼点路边的白刺苋立马就能止住,马齿苋也能立刻消炎消肿,我们生活在山里,经常会遇见毒蛇毒虫,一旦被咬,我们就会在附近找一种叫做重楼的草药,能快速抑制大部分虫蛇毒,像这样的药草实在太多了,我觉得在日常生活中,中药一样具备快速缓解病痛的效果。” 果然大自然才是人类最好的老师,秦海给婉晴竖个大拇指,称赞道:“正如婉晴所说的那样,中药只要对症下药,见效速度和效果并不亚于西药,当然,我们不能绝对的说谁好谁不好,在不同的情况,面对不同的症状,各有利弊,不能一言以蔽之。” “中药那么好,为什么大家都会一致的认为,中药见效慢呢?”沈竹欣不解道。 秦海喝了口茶,舒服的将手放在旁边深田的大腿上,也不避讳众人的眼神,自顾自的解释起来。 “之所以有这样的普遍情况,归根结底,还是利益关系,是人心的贪欲,西药讲究剂量,剂量大了会有反作用,剂量小了会达不到效果,对待许多病症,总剂量的浮动不会很大,不管你是只用一次药,还是分成三次用药,剂量都在一个科学的范围内,中药其实也一样,很讲究用药的剂量,甚至比西药更精细。” 秋淑云有些没听懂,疑惑道:“西药的剂量是靠一次次试验计算出来的,中药也讲究剂量?” 秦海莞尔一笑:“当然要讲剂量,许多中药其实就是毒药,但是如果用的剂量合适,它就是最好的良药,如果不讲剂量,是会吃死人的。” “话说回来,为什么大众对中药的认知几乎一致,说白了,都是疲医之策惹的祸,你们都知道,许多中药是可以当保健药吃的,比如烧菜熬汤泡酒都可以用到中药,这种药只要不过量,对身体都有好处,所以这些大夫就会在药方里减少原来的用量,增加许多看似名贵,其实并不对症的药材,这样就导致患者久病不愈,维持在一个不太影响身体健康,却又无法痊愈的状态,疯一样的给病患卖高价名贵药,以此达到牟利的目的。” “为什么大家喝中药都需要好几个疗程?还接受了需要慢慢调理的这个自欺欺人的借口?就是因为这些没有良心的大夫导致的。” “而如意药房卖的药为什么比别人贵,无他,就是因为我不在药方里增加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该多少剂量就写多少,你们都看过我开的方子,几两几钱清清楚楚,虽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药到病除,基本上也是大差不差。” “在别的地方抓药,三服才见效,六服药材缓解,九服药才治了个大半,十几服药下去都不能治愈,反反复复,总是断不了根,这就导致患者一年到头都在喝药,辛辛苦苦赚的点钱,全部进了那些疲医的腰包。” “我的药,有质量保证,不用重复抓药,普通病一服药就搞定,厉害点的最多三服药,多花两成,比起多买几倍数量的药,谁划算?能让患者早日康复,还能为其节约许多钱财,我这两成不该收吗?” 秦海一番话解释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是中药不行,而是那些人不行,这种行业黑幕,众人还是第一次听,沈竹欣、秋淑云,包括陈梦秋在内,此时的表情都跟听见天方夜谭一样,脸上都写着“不敢相信”四个大字。 深田对中药接触的不多,倒是没有其他几人夸张,但这种可耻的行为,她是不能容忍的,忍不住小声的嘀咕了两句“骗子”,见秦海看向自己,立马地下了头,小心翼翼的在心里抱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说的是别人,不是东家您。” “原来父亲选择学习西医,而不是中医,原因是在这里,我说怎么经常听一些人说喝中药一喝就是大半年,那么苦的东西,喝那么久,不敢相信,那些疲医是真的该死,难道上面就不管管吗?” 陈梦秋有些义愤填膺,她的思维方式很受其父的影响,万事都会第一个去想到高层,会认为是机制不健全,上面不作为才导致的。 秦海不否认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实际原因,他看待问题,始终还是喜欢从人性出发,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只有极少数的圣人伟人能做到真正的克己复礼,最大限度的把欲望降到最低,绝大多数人,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愈演愈烈的欲望。 而且还在当下这个世道,不是说上面一纸命令的事情,就算在和平年代,也无法做到一个命令就能将其肃清板正过来。 秦海很有深意的看了陈梦秋一眼,缓缓道:“有些事并不是没人看到,也不是没人能看清,而是美好的愿望抵不过贪婪者的野心,想要改变现状,只有一个办法。” 陈梦秋等人闻言同时看向秦海,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办法?” 秦海有些诡异的笑了笑,摸了一把深田的大腿:“恶人自有恶人磨,哈哈!” 第0136章 遇见贵人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句话让陈梦秋几人听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苏丹小说网 深田涨红着脸恨不得把头埋进胸里,一旁的纳兰婉晴面露霞飞,只当是什么都没听见,咳嗽了几声,说去露台外面吹吹风。 陈梦秋跟个直女似的,感觉到了气氛有些诡异,但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很担心秦海会做出犯众怒的事情,关切的说道:“师父千万别乱来,这种民生行业必定有相关部门去规范,咱们普通人,犯不着去和那么多人对着干。” 秦海被陈梦秋这几句话逗的哈哈大笑,也不正面回复,只说时间差不多了,都去露台听戏吧。 “听戏咯,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我看了牌子上写的,今天好像是常家班的戏,常玉林的青衣那叫一个绝,咱们可有耳福了。” “青衣是什么?” “京戏里一种女角色的统称。” “常玉林,这名字好像是个男的。” “对啊,怎么了?” “男滴的唱女角色的戏?” “婉宁,你该不会没听过京戏吧。” “我...我只见过萨满么么跳大戏...” “额...好吧,那你可以仔细听了,常老板的青衣比女人还女人,要是去三庆园、广德楼这种大园子听他的戏,门票就得一块大洋。” “才一块钱啊,也不贵啊。” “一块钱还不贵?你知不知道一块钱能买多少东西啊。” 纳兰婉宁还真不知道一块钱的价值,坐在椅子上嗑着香瓜子,好奇道:“不知道唉,我没花过钱,你就说能买多少东西吧。” “啊,我算算啊,昨天咱们买的冰糖葫芦是两个大子儿一串,也就是两个铜元,现在好像十二个铜元换一角,十个一角是一块钱,一共是...” 秋淑云默算了好一会儿都没算出来,只好尴尬的敷衍道:“反正大概可以买五十根那么多。” “五十根?哇~”婉宁兴奋的一路小跑,找到秦海伸出手道:“东...东家,给我一块钱行吗?” 秦海想都没想,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两根小黄鱼放到婉宁的手里,微笑道:“我没有一块钱的大洋,要买什么让秋淑云她们带你去买,不够再找我。” 婉宁看着手里的两个金疙瘩有些嫌弃:“谁要这东西了,我自己有,我要大洋,一块钱的大洋。” “去去去,找你姐去,我哪来一块钱的大洋,马上开戏了,快买快回。” 不等婉宁解释,秦海挥了挥手将其打发了,手里捏着两个金疙瘩,回到露台上,脸色有些委屈,恨不得把手里的东西扔掉,太烦人了,一块钱都舍不得给。 秋淑云见纳兰婉宁兴致不太高,还以为遇见什么不好的事了,贴心的问她怎么了。 婉宁一脸不开心的伸出手掌:“咯,我让东家给我一块钱,就给了我这么两块没用的东西,我又不戴首饰,要这个有什么用,我只想拿一块钱给大家买糖葫芦吃。” 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起来,感觉眼眶里都有泪水在打转。 秋淑云认真的听完,又看了看婉宁手里的两个小黄鱼,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秦海这么有钱的?买个冰糖葫芦给两条小黄鱼?这尼玛...自己在家过年的时候也没享受过这么高的待遇啊,这可是黄金呐! 好不容易给婉宁解释清楚小黄鱼和银元的换算比例,累的她都不想说话了,让婉宁把小黄鱼收好,大气的拉着婉宁和招娣就跑下楼,说今天的糖葫芦她买单。 没一会儿,当包间的房门再次打开时,秦海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三个人,想吃糖葫芦,一人买一串就好了,把人家的稻草棒子都抬上来了? 秦海只是瞥了一眼,纳兰婉晴就知趣的上前开始教育起三人,一边教训一边把三人往露台上赶,刚一出露台,训斥声突然消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秦海自顾自的喝茶,也不管她们能不能吃完那么多,招娣忽然怯生生的背着手走了进来。 “东家,给,我挑了一串最大的给您。” 接过冰糖葫芦,揉了揉招娣的脑袋,秦海心里还是有些小感动的,招娣这妮儿什么事第一个都想着他,就这份心思,秦海就觉得当初救她,把她留在身边没做错,的确是个好孩子。 “还是咱们招娣儿会疼人,去听戏吧,我再喝两杯茶。” 被秦海表演,招娣脸上瞬间灿烂,蹦着跳着去了露台,看那身影,肯定开心的不行。 自从家里来了这么多姐姐,还都是好看的姐姐,招娣心里多少有些自卑和孤独,有的时候很怀恋和秦海独处的那几天,总感觉属于自己的那份关系被分成了很多份,让人很失落。 不过招娣很会安慰自己,只要得到秦海一点点认可和表演,她脑后的两条小辫子都能飞起来。 招娣刚去露台,楼下的戏台上就响起了三声锣响,这跟说书先生在正式开场前拍醒木一个道理,为的是让喧闹的现场快速安静下来。 按照正常的情况,三声锣响,会有专门报幕的人出来介绍接下来唱的是什么戏,唱戏的人是谁云云。 然后拉弦的敲鼓的开始起势,大约一分钟左右的热场,才会正式开始当场的戏码。 早已挤满人的小院,刚一听前奏,就有一片叫好声,每个人都翘首期盼名角儿的出场。 只是众人等了好半天,后台的锣鼓铛铛锵锵了半天也没见人出来,经常听常玉林戏的人都知道出了问题。 什么点什么人出来,这些票友心里门清,这都过了好几个节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肯定遇见大问题。 “他妈的,说好的常先生登台现场,人呢?” “老子可是花了三倍的价钱才坐到头排,闹呢?” “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别不是根本就没请常先生来,骗钱的吧?” “爷们儿我今天话撂在这了,今儿个常大家要不出来,雀舌楼我都给你掀翻喽!” 听见楼下的票友开始谩骂,秦海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被人针对的滋味不好受啊,不管干个什么,总有人想尽千方百计让你不如意。 给婉晴和深田交代一句看住几个小妮儿,出了房间,迅速下楼来到后院。 此时的台上老掌柜余有年正在抱拳道歉,只是越抱歉,台下暴躁的声音越强。 见秦海出现,袁震满脸歉疚的迎了上去:“一切都好好的,结果常大家刚要上台,被一队西北军从后门给带走了,说是二军的李副官在天乐楼点名要听常大家的白蛇传,这...少会首,是袁震办事不力...” 秦海拍了拍袁震的肩膀,说了声“无妨”便穿过快要砸场子群情激奋的人群,来到后台看着一群无所适从的常家班艺人,透着墨镜挨个看了一圈。 最终把目光停在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女伶身上,上前几步,一把抓着对方的下巴,居高临下道:“你,去救场,不管唱的好坏,三倍赏钱,给你一分钟的准备时间,今天这场子要砸了,明天京师里就再也没有常家班的名号了!” 发完狠狠,秦海转身上了戏台,只留下瑟瑟发抖的女伶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还好常家班的副班主见过一些世面,不由分说的拉着女伶开始补妆和仔细叮嘱。 年轻女伶脑瓜子嗡嗡的,根本就没听清楚副班主在说什么,平时在班里就是个小透明,这个时候全班的死活都压在她的身上,整个人,从头皮到脚指头都是麻的。 戏台上,秦海并未出面,而是把余有年叫到幕后嘀咕了一会儿,满头大汗的余有年连连点头。 等秦海说完把他推出去的时候,池子里已经开始在摔茶碗了。 余有年咽了口唾沫,把老命一横,直接豁出去了,夺过乐师手上的铜锣咣的连敲数下,喧闹的现场才安静下来。 “各位票友,各位大爷,今儿个实属突然,西北二军的一名副官在天乐楼喝多了硬要听常大家的白蛇传,派了一堆大头兵直接把常大爷请了过去,雀舌楼实属无奈,各位大爷原谅则个。”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也作为赔礼,今儿个的门票一缕双倍返还,现场的小食茶水要多少有多少,常家班其他人都在,缺了常老板,这戏也能唱,诸位票友稍安勿躁,权当是来给雀舌楼捧场了!” 余有年话音一落,现场立刻炸了,这个时候谁还在乎听戏啊,多赚一倍钱不香吗,这可是天上掉馅饼,一年遇不到一回。 特别是买了前三排的票友,笑的那叫一个开心,什么都没干,白挣几块大洋,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袁震也在秦海的指挥下,让人端着一盘子大洋,挨桌退钱,刚刚还要掀桌子的票友各个喜笑颜开,每个人都伸出大拇指,称赞一声雀舌楼阔气。 秦海一招化解危机,常家班的女伶也被迫在音乐重新响起的时候推上了舞台。 说来也巧,这女伶一上台,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后台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一出台就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特殊气质。 同样是唱的青衣,还没开口,只是几个亮相的动作,就让现场叫好连连。 见女伶稳住场面,副班主也是松了口气,袍哥弄死铁四的事情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今天晚上要是办砸了,还真的怕活不到明天。 当下找到秦海,连声赔罪,秦海没搭理他的,一直看着舞台上的表演,随口丢了句:“这伶人叫什么名字?” 副班主到现在手都还在哆嗦,想都没想回答道:“商卿语,刚满十七,学的旦角,才出师,还没登过台。” 秦海点点头,推了推墨镜,杵着手杖缓缓上了楼。 袁震不知道秦海点头是什么意思,稳住了场子,还是戏唱的好? 副班主看向舞台上略显生涩的商卿语,低声呢喃道:“丫头命真好,这是遇见贵人了啊。” 第0137章 老子就是京师的天 京戏自乾隆帝开始发迹,糅合秦腔、昆区、汉调等多种地方戏曲,在数代艺术家几百年的辛勤耕耘下终于自成一派,成为当世最为流行的戏曲方式。 自打前清灭亡,男女界限消失,社会崇尚自由,京戏得到长足进步,在艺术造诣上逐渐达到顶峰,尤其以梅兰芳先生的梅派最为耀眼。 从前戏楼子只在白天开演,女人是不能进入戏楼听戏的,想听戏,只能等到戏班义演,或者豪门大户在自家宅院里唱私戏的时候,女人才能光明正大的听戏,现场还不能混坐,通常男人坐在一楼,女子单独坐在二楼,必须泾渭分明。 到了民国时期,虽然男女之间的那道线没了,规矩还是在的。 原先的戏班子,几乎不收女徒弟,当时的各派大家被称呼为先生,一是给与这些名角大家的尊重,实际上人家本身就是男人。 只是因为戏曲角色的不同,专攻的方向不一样,生旦净末丑,其中的旦角就是正面女性角色的统称,其中又分为青衣(正旦)、花旦、闺门旦、刀马旦、武旦、彩旦。 让一个男人,把女性角色给唱活了,不是女人胜似女人,戏台上不管是身段、动作、还是嗓音,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活灵活现的表演,能让台下的观众忘记戏子的男人身份,这种戏子,怎么都是一方名角,追捧者数不胜数。 一直到民国时期,没了男女界限,梨园这一行才逐渐有收女徒弟的情况,圈子内称之为女伶,大多唱的是旦角,因为天然的女子特质,在旦角上有着天然的优势,经过不断的发展,女伶也逐渐开始登台亮相。 只不过在当下这种社会环境下,女伶仍旧无法进入正规的大戏楼,只能在一些小戏园子里唱戏。 就像秦海的雀舌楼,新楼子,规模很小,在梨园行当里来讲也就是个不入流的小园子。 想听名角唱大戏,还得是徽班三庆园、广德楼、同乐轩这些从前清就存在的大戏楼。苏丹小说网 天乐楼,京师戏楼里虽然不是最好的地儿,也是正儿八经公认的十大戏楼之一,最关键的是,常玉林常大家是天乐楼的头牌。 一般情况下,已经成为名角的常玉林一周只会在天乐楼开一次专场,其他的时候会被其他的楼子戏园高价请去唱戏,所得出场费会给天乐楼一部分作为补偿。 人家成了名角,又驻场天乐楼,作为天乐楼的东家,光是吃那份分成就不比开专场差。 雀舌楼开业,秦海可是花了大价钱才请到常玉林来捧场,目的也是为了借用常家班的名头,给雀舌楼涨涨名气。 本来一切顺利,到了快上台的时候掉链子,要不是秦海应对的及时,白天雀舌楼的盛况可就直接栽在晚上了,这事儿一传出去,雀舌楼的名声可就坏了。 此时的天乐楼里歌舞升平,最好的包厢里,身穿西装带着金丝眼镜的李奇正在与几名身着西北军军装的军官说着荤段子。 戏台上仍旧唱着戏,只不过台下一个看客都没有,倒是一群站岗的大头兵听的津津有味。 今晚李奇做东,包了天乐楼的场子,专门招待国民二军军长胡景冀的副官处处长严威,别看只是个副官处长,手里的权利可不小。 整个部队的军需、军医、军务都得讨好他,谁叫人家是胡景冀身边的总管秘书呢。 李奇虽然混到了军医处的副处长,在部队里的地位不算低,和严威在一起,矮了不止一头。 就算他晋升正职,与严威都是处长,仍旧得抱严威的大腿。 好在李奇因为身后站着八大堂的缘故,这些年下来与严威建立了密切的利益关系,中成药的采购基本上都是走的李奇这条路,两人利润四六开,光这一份进项,就让他赚的盆满钵满。 说不上两人的关系莫逆,至少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两人推杯换盏,言语之中尽是风流韵事,李奇拍着胸脯说安排好了两位鲜嫩的伶人,保管严副官满意。 没一会儿,包厢的房门被打开,一身穿扮好的常玉林出现在了门口。 严威抬头一看,两眼放光,连忙上前客气道:“常老板得罪了,兄弟我明日就要离开京师,就想听常老板唱那白蛇传解解馋,这一走没个三五个月怕是回不来,你放心,今日的费用三倍打赏,来人呐。” 一直站在门口的侍从官立刻端起早就备好的托盘,揭开上面的红绸,银光闪闪,只是看一眼,就知道数目不少。 “五千大洋,不成敬意,权当是这段时间不能给常老板捧场的补偿了。” 常玉林一路上心里忐忑不已,现在可不是钱不钱的事,严副官要留在京师还好,这一走,他该如何是好? 托盘上的大洋的确不少,可也要有命花啊,常玉林面色有些为难道:“早知道严副官要来,怎么不派人提前告知,我也好推掉外面的活儿,现在我一走,那边新开的园子铁定炸锅,那园子背后可是西南的袍哥,我一个唱戏的,自然是不敢得罪严副官的,可那江湖草莽横起来,您又一走,不等严副官回京,我恐怕就不在人世了...” 啪的一声,严威一巴掌猛拍桌面:“他妈的,一群江湖混子,他敢!常老板你放心,今天我严威把话撂在这儿,往后有谁敢找你的麻烦,老子抛了他的祖坟,你且放心唱戏,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毫毛,老子就是京师的天,我倒要看看谁不想活了,来人,去给我把那个什么什么楼砸了。” 旁边的侍从官领命出门,带着二十人的卫队上了车,直奔雀舌楼而去。 有了严威撑腰,常玉林忐忑不安的心也放了下来,敬过三倍酒以示感谢,才去了后台准备。 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戏台上响起熟悉的旋律,一身白衣装扮的常玉林恍若天人下凡,粉口未启,只是一个遮袖传媚,就让严威兴奋的拍案叫绝。 “严副官,手下的兄弟不会出事儿吧,传言那雀舌楼可是干掉了青帮铁四,是个硬茬子。” 一旁的李奇对听戏没什么兴趣,家里老爷子发话了,得给那秦海一点颜色看看,正巧遇上和严威单独吃饭的好机会,怎么着也得给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上上眼药。 李奇开口说这句话,可不是真的关心那些大头兵,只是想拱拱火,多添把柴,让严威心里的那把火烧的更旺一些,借刀杀人嘛,就是不能手软。 认真听戏的严威闻言,不屑道:“再是厉害的混子,躲得过子弹?不就是一群地痞流氓嘛,不至于,手底下的兄弟做事有分寸,就算出了人命,也就是一句剿匪的事情,听戏听戏。” 有了严威的话,李奇不再多言,端起茶杯,遮挡住脸上的笑意,这年头还得手上有枪啊。 第0138章 一鸣惊人 雀舌楼大气的做派赢得了所有人的称赞,头一回听说看戏还能赚钱。 戏台上表演的虽然不是众人期待的常大家,却不妨碍票友们沉迷其中。 听惯那些名角的戏,资深票友几乎都能一比一的还原每个节点的动作和唱腔,追一场戏追个百八十遍的人大有人在。 名角的戏的确百听不厌,却也有审美疲劳的时候,偶然间出现一个新鲜的唱腔,哪怕稍显青涩,略有瑕疵,依旧能让人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此时台上的商卿语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和茫然,每个人第一次登台献艺,都会有这种感觉,只不过她是赶鸭子上架,比别人压力更大一些。 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一个连配角都算不上的小透明挑起了整个戏班子的大梁,而且还是女伶,在那些资深的行家眼里,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像今天这种情况,台柱子在关键时刻不在,整个戏班都懵了,就算让其他人上去救场,也达不到现在这种效果。 五楼的露台上,第一次听京戏的纳兰姐妹、白芷等人听的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秋淑云、沈竹欣这样的高官小姐听过不少名角的戏,此时也被那道新鲜的声音吸引,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陈梦秋的身份虽然特殊,其实和招娣一样,从来没有进过戏园,最多也就听过一些义演戏,对什么角儿不角儿的丝毫不关心,好听就行。 深田以前作为间谍倒是见识过不少,只不过每次都有任务,从来都没有认认真真的听过一场戏,这才听了一会儿,哪怕一些词听不太明白,光是那唱腔就能让她忍不住跟着哼哼。 对于秦海来说,京戏这门艺术不太适合他,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听团春,听起来幽默诙谐,言语也更接地气。 在这个年代,京戏也好,地方戏也罢,只要能登上戏园子的戏台,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能享受的高雅艺术。 更贴合实际,符合大众娱乐审美的行当,还是那些汇集在天桥的江湖艺人更容易让普通人喜欢。 雀舌楼能让那些江湖艺人来表演,主打的还是一个全民娱乐雅俗共赏。 花个五角钱在一楼坐上一整天都没人管,要是舍得多花五角钱,晚上还能在后园子里听场京戏,这消费在内城还真算不上高。 戏台上的商卿语一连换了三身行头唱了三出戏,越唱越自信,越唱越有人捧场,现场在坐的票友直呼过瘾,在商卿语换装其他人串戏的间隙,交头接耳,说这女伶如何如何好。 也不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谁不经意间猜测,说这女伶是常先生的关门弟子,要不然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出来救场。 此话一传开,商卿语立马拥有了根正苗红的身份,褒奖之词层出不穷,能够亲眼见证一名新角的诞生,只要那商卿语往后出了名,今天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觉得是一件美事,往后票友之间吹起牛来,只要来一句第一天登台献艺我就在现场,那得是多得意的一件事。 下一场选曲《断桥》,这出戏可是青衣戏中的名戏,坐在化妆台前的商卿语正在听副班主讲解要点,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这种大戏就是有过几年经验的人都不一定能拿捏的好,更别提初出茅庐的新人了,副班主不求商卿语唱的有多好,只要不太差就行。 有了几场戏的经验,商卿语心里也有了一些底气,比起那些从富春社这种科班出来的艺人,以前她是很自卑的。 从小就被卖给了走江湖的班子,还没走到京师,戏班子就被一场战争给冲散掉,沿路乞讨到京师,差点饿死在路边,要不是常家班的一位老师傅救了她,估摸着现在已经成了孤魂野鬼。 救她的人是常家班拉弦的乐手,所以从小学艺的时候,她就比别人要累许多,不光是要练嗓子练身段练表情,还得跟着师父学拉弦敲鼓。 在常家班一众徒弟里面,她的出身最不好,受排挤和忽略是必然的。 小小年纪遭受的不公和打击数不胜数,她都给扛过来了,心里总是告诫自己,再苦,能有沿路要饭苦? 于是私下里发奋图强,比任何人起的早,也比任何人睡的晚,苦练之下底子必然会比其他人扎实。 但是干梨园这一行,讲天赋,讲勤奋,更讲身份。 科班出身、名师弟子的资源和机会是她望尘莫及的,而且还是女儿身,在当下的行业里,不管她底子有多扎实,有多勤奋,天赋有多好,都不可能有登台露脸的机会。苏丹小说网 除非离开常家班,自贱身价,去那些小花园子里做那卖艺不卖身的女伶。 说是不卖身,那都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自抬身价的作法,只要出的起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年纪越来越大,商卿语懂的越多,心里的那团火被现实浇的快没了火苗,如果不去红楼做女伶,以后的出路就是跟着戏班子当个拉弦的女乐师。 美梦破灭,本来已经接受现实的商卿语没想到遇见了天载难逢的机会,秦海一句话,就让她实现了登台献艺的梦想。 且不管以后会如何,至少今天晚上,她无论如何,都要把所有的实力都展现出来,这场《断桥》或许就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场戏了。 一声锣响,前台串场的戏终于结束,演员纷纷退入后台,已经换好装扮的商卿语深呼一口气,与搭戏的前辈走到幕后,只等乐师起势,接下来按着节点尽力去表演就好,至于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把这第三场戏尽量唱的完美一些。 身穿白衣的商卿语跟随者节奏缓步上台,刚一亮相,台下便沸腾起来。 “好身段,好扮相,合着听了那么多次断桥游湖,这才见着真的白娘子啊。” “瞧那腰肢扭得,活灵活现,真绝了。” “那姿势,那表情,就跟我梦里的白娘子一个样子,出尘脱俗,娇而不媚,爷们儿这回算是来对了。” 亮完相,台下的票友就激动的不行,这样的场景,无疑是对表演者最大的鼓励。 饰演小青的配角前辈也给商卿语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轻启粉唇唱起了开场白:“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霜染丹枫寒林瘦,不堪回首忆旧游...” 到底是常先生的御用配角,一开口,就把现场所有人拉到西湖断桥的场景中去,仿佛每个人都置身其中,能够亲眼看见湖边漫步的青白二人。 小青唱唱罢,台下纷纷叫好,商卿语在心中感受着节奏起伏,卡准了节点,声如凤吟:想当初在峨嵋以经孤守,伴青灯叩古磬千年苦修,久想往人世间繁华锦绣,弃黄冠携青妹佩剑云游,按云头现长堤烟桃雨柳,清明节我二人来在杭州览不尽人间西湖景色秀,春情荡漾在心头... 商卿语戏腔一开,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女伶长大戏,原来如此有韵味。 以往都是男旦唱戏,声音再如何美妙,也不及女子天生的声音柔美动听。 商卿语从紧张到适应用了整整两场戏才找到感觉,之前不是说不好,至少能让人听出青涩和生硬的地方。 如果说前两场只能用还行、尚可来形容,第三场一开口,只能用惊艳来形容。 唱腔俏丽多变,跌宕婉转,动人心弦,曲调细腻婉转,深情意浓;音色柔和甜润,韵味十足。 装扮明眸善睐、姣花如水,举步轻摇,软玉温香,一抬手,一踢腿,一颦,一笑,娇媚多姿,顾盼流转,令人神魂颠倒。 不说那些如痴如醉的票友,就连不怎么在意舞台的秦海都被那身姿给吸引住了。 都说女人如玉,滑嫩细腻,女人如水,缠绵情长。 现在台上的商卿语,比起前两场戏,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彷如那白衣蛇仙真的降落凡尘,轻云出岫,莺舌百啭,仙音绕梁。 惊鸿一瞥,不似在凡间,让人记忆深刻,念念难忘。 秦海喜欢美人,也喜欢看美人,戏的好不好,他是听不懂的,至少此时此刻,他心里莫名其奥妙的颤动了起来。 欣赏着戏台上商卿语的曼妙身姿和婉转唱腔,分别搂着纳兰婉晴和深田,很有深意的问道:“美不美?” 深田轻嗯一声:“跟仙女一样,我都有点嫉妒了。” 纳兰婉晴哼道:“若是给我也扮上妆容,肯定和她不相上下。” 听见两人的回答,秦海深以为然,不光是婉晴,身边的这些女子,没一个差的,但为什么对戏台上的那道身影格外有感觉呢? 想了半天,秦海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大佬喜欢金屋藏明星了。 在秦海看来,女人分很多种,好看的花瓶,有趣的灵魂,性感的身材,娇媚的模样,温柔体贴的,听话乖巧的,放浪形骸的等等不胜枚举。 唯独只有从小培养的艺人,把女人的美彻底的展现出来,那种直观的刺激才是最要命的,难怪以前总是爱看那些扭胯的视频,看来这方面才是真正的软肋所在啊。 “你们想不想以后也可以装扮成那样,登台表演?”唏嘘了半天,秦海突然问道。 “哇,真的可以吗,东家?”深田第一个反应过来,那些好看的装扮,她是真心喜欢。 一直目不转睛安静听戏的白芷也露出希翼的眼神:“只要能装扮成那样就好了,只可惜我们不会唱戏。” 最调皮的婉宁大声说道:“我也要穿戏服,我要跟穆桂英一样当女将军!” 婉晴看穿了秦海的小心思,故意转身脱离的他的魔掌,走到另一边和陈梦秋坐在一起,倒是没生气,只是嘀嘀咕咕了好几句才停下继续听戏。 一旁的陈梦秋听见婉晴的嘀咕,心里有些庆幸当时父亲没有强迫逼婚,秦海也没有动歪心思。 与这些女子生活了这么久,大概也明白了秦海是个什么人,能力超众,思维超前,性子惫懒,喜好美色,有民族大义观念,也有泼皮无赖的恶习,有的时候感觉秦海比父亲的思维还先进,有的时候又觉得秦海跟封建时期的地主豪绅没区别,反正是个极为复杂的人。 不过秦海对众人都很好,甚至有些宠溺,这一点她还是很欣赏很喜欢的,起码和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 当然,前提是能够容忍身边会有不断出现的竞争者,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陈梦秋受过西方教育,心里也曾幻想过独宠她一人的白马王子,如果父亲的事业成功了,或许能够实现。 而现在,说好听点,她是先驱后人,说不好听,她连纳兰婉晴那种落魄贵族都比不上,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这段时间她也犹豫过,最终还是认清了现实,她就像是一朵已经盛开的花儿,只需要安静的等待着秦海采摘就行。 父亲希望她如此,姨娘也觉得秦海是个不错的归宿,而她自己,好像也在开始适应这种其乐融融的大家庭。 第0139章 看看美女也不安生 陈梦秋想着自己的心思,其他人认真的欣赏着戏台上的表演,秦海在看美女。 只是《断桥》这出戏正唱到高潮的时候,船夫刚唱完那段“百年修得同船渡”,一队身穿西北军军服的大头兵冲进来,不由分说的就开始掀桌子砸东西。 戏台上的商卿语哪里见过这种突发状况,戏马上就要唱到最精彩的部分,现场那么好的氛围给彻底打破,商卿语胸口憋了一股子气,整个人都要炸了。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次正式登台献唱的机会,好不容易戏班里所有人都在全心全意的配合自己,好不容易唱了一出名戏,结果硬生生给人打断了。 这种感觉,就像那啥的时候,快到峰值的时候给一脚踹开,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得气的吐血。 一生气,一着急,一伤心,商卿语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滔天委屈,掩面下台,哭的梨花带雨,伤心欲绝。 见台上的戏子都停下来躲进后台,来砸场子的侍从官高怀亮大笑道:“砸,给老子狠狠的砸,谁敢动就毙了谁,不是混码头的吗?不是厉害吗?怎么,怕了吗?” 看见楼下混乱的场面,沈竹欣第一个不干了,打扰她听戏,就该死。 “师父,你等着,我去给我爹打电话,看我爹怎么收拾这些兵痞子。” 沈竹欣作势要下楼,秦海让纳兰婉晴将其拦住:“这是国民军的兵,只要没对你怎么着,你爹来了也没用,这事儿师父我自有办法解决,你们几个乖乖的待进房间里,别出来,深田和纳兰保护好她们。” 说完话,秦海飞快下楼,袁震带着一群袍哥弟兄站在人群的最后面,没有命令谁都没动,民不与官斗,何况对方还是军队里的人,可不是铁四那种没人在乎的阿猫阿狗。 要是惹上这些军阀了,几枪突突掉,还真没地方说理去。 见秦海下来,袁震立马上前道:“少会首,您别冲动,让这些兵痞砸完了就好,这时候上去,他们真的会开枪。” 一旁的余有年也跟着说道:“对方一来就砸东西,摆明了只是让咱们的名声坏掉,倒不至于伤人,这个时候对着来就是火上浇油,这些家伙指不定第二天就会死在战场上,手底下没那么多顾虑,大东家还是忍一忍吧。” 秦海淡然一笑,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有些时候的确得忍,这都骑脸了,我秦海是不可能忍的,你们看着就行,我自有办法,这事不处理好,往后雀舌楼就不用开门了。” 问题的严重性,袁震和余有年自然是明白,开业第一天接连出现大问题,关键惹的还是国民军,往后谁还敢来喝茶消费? 西北军自打夺取了京师,还真的就是京师的天,自内而外,西北军在京畿之地那都是横行无阻的实际情况。 虽然现在段祺瑞当了执政,实际上还是在西北军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末代皇帝被驱离,曹锟当了几个月执政给赶下台,又扶持段祺瑞上台,现在又兵锋所指想要拿下河南。 西北军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杀几个江湖草莽,能有什么事? 遇见西北军,不管是谁,都得缩着脑袋认怂,这叫识时务。 这么多人来砸自己的场子,最识时务的秦海断不可能放任这些兵痞子胡作非为。 推了推墨镜,大义凛然的挤出噤若寒蝉的人群,秦海手里突然多了一把银针,只是手腕一抖,眼尖的人看见现场忽然飞出无数寒光,下一秒,现场的二十个大头兵纷纷哎呀一声,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全部摔在地上开始口吐白沫。 高怀亮只感觉脖颈一凉,双腿一软瞬间跪地,双臂也没了知觉,手里的盒子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看着杵着手杖出现在面前的墨镜男子,后背一阵发凉,仿佛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死亡气息之中,他知道只要自己有一丁点异动,绝对是个必死无疑的下场。 能做到侍从官,绝对是心思通透之人,这回肯定是遇见了民间高人,还是那种自己根本就惹不起的那一类。 无需秦海开口,高怀亮嘭的一声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颤抖着声音大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不该对诚信商家耍横,我代表弟兄们给您磕头了,求您饶我们一命。” 高怀亮能够及时认错,算是给自己捡了一条命,他知道如果刚才不第一时间认错的话,他和弟兄们的小命可就完蛋了。 秦海收掉一身的杀气,一拍高怀亮的肩膀,刚刚射入脖子里的银针瞬间回到秦海的手掌之中。 “兄弟说的什么话,这事儿肯定是个误会,冯帅的夫人可是我的老顾客,早上不还请走了一支五百年的参王,你们肯定受奸人蒙蔽,都是一家人,不年不节的,这么大的礼我也受不起,带着弟兄们哪里来哪里去吧,回头我给夫人去个电话,让他们别找你们的麻烦就是,放心吧,啊。” 秦海这话一说,现场就炸了,高怀亮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得懂,冯帅夫人都搬出来了,谁还敢放肆。 再加上秦海刚刚使出来的这一手,就算没有任何后台,他高怀亮也不敢再有任何坏心思,没谁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不是。 秦海看似轻松惬意的给其他人安抚式的拍了拍捏了捏,实际上只有这些大头兵自己知道其中厉害,刚刚这么一小会儿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苏丹小说网 见弟兄们都恢复过来,高怀亮给秦海深鞠一躬就要走。 秦海客客气气的把手臂搭在高怀亮的肩膀上将其送出雀舌楼,一路上嘀嘀咕咕说了不少话。 在高怀亮上车的时候,秦海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高怀亮差点胆裂的话。 “回去告诉你的上官,当兵的就该打好自己的仗,民间的事别馋和,要不然会看不见明天的太阳,谨记哈。” 高怀亮哪里敢说个不字,命令手下开车立马离开,根本不敢多停留。 在战场上都不怕的一众人,在车上沉默了一路,对于他们来说,对方拿着枪和他们对射,一点都不会害怕。 但是遇见秦海这种根本就不知道对方用什么手段的人,内心是真的恐惧。 高怀亮回到天乐楼的时候,严威和李奇正在欣赏常玉林的表演,好不容易等一曲终了上前侧耳汇报。 严威能做到副官处的处长,绝对不是冲动的人,听完高怀亮的汇报,听曲的雅兴瞬间没了, 看都不看李奇一眼,直接起身离开了天乐楼。 只留下戏台上的常玉林和包厢里的李奇尴尬的两两对望。 是有紧急军务吗?他为什么没得到消息? 第0140章 中庸之道 严威莫名其妙的离开天乐楼,让李奇心里有些不踏实。 和常玉林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回到家没一会儿,就收到了手下打探回来的消息。 严威手下的高怀亮在雀舌楼吃了瘪,听消息说高怀亮什么都没干,跟着去的人就失去了战斗力,他自己也是第一时间跪地求饶,秦海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现场那么多人,没一个人知道。 捉摸不透其中奥秘的李奇把这事儿给家里的老爷子李万青讲了一遍,李万青听的时候直皱眉,手里盘的核桃也停了下来,面露疑云,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事儿。 作为在宫里见过世面的老人,李万青在听完大儿子的讲述之后陷入了沉默。 良久,李万青才说道:“自古以来,咱们华夏人都讲究一个传承,就拿咱们学医的来讲,极为注重这一点,古时候有江湖之说,再往前倒腾,有各种各样的玄之又玄的东西,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能人异士见过不少,像你说的那样,还真的闻所未闻。” “不近身便能制服对方,方法有很多,我也见过一些大内高手使用过,例如迷魂香、迷魂汤、迷魂粉,一些特制的暗器,都可以达到远程制服对手的效果,但是很难做到你说的那样。” “你不是说那秦海与每个人都接触过后,那些人才缓解吗?常人看不懂,我一听就能确认他用了暗器之类的东西。” “你是知道的,人生有许多穴位,对应这些穴位,通过一定的技巧,是能够出现匪夷所思的效果的,例如让人全身无力、麻木、疼痛等等” “那秦海一开始我就觉得有些诡异,手上肯定有一些手段,现在看来,咱们还是小瞧他了。” “严副官对你这次的行为肯定有所不满,那秦海的事情你别掺和了,我让其他人去对付就行了,你去库房看看,在严副官出发之前去送点礼,别因为这件事把路子断了。” 李奇心有不服,奈何技不如人,老爷子都这么说了,他也没办法,这次吃了个大亏,等有机会了一定要找回来。 当即去了库房,寻了一盒极品虫草,与老爷子说了一声就回营地去了。 一路上李奇心里都有些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严威的质问和怒火。 严威离开天乐楼的时候其实已经把李奇给忘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去军长家里承认错误,这事儿他是真马虎不得,冯帅的夫人一旦吹吹枕边风,作为军长的胡景冀也不好不撸他做作样子。 一进胡景冀的家,严威就跪在地上,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正在和几个姨太太打麻将的胡景冀倒是没怎么在意这件事。 让严威先起身,说他能第一时间来认错,没把事情闹大,就已经进步不少了,要是换做一个带兵的兵头,这事儿怕是不好善了。 搓着麻的胡景冀一心二用,给严威开始上起了当官为人的课:“在华夏的官场,自古以来都讲究一个中庸,这个庸不是废物的意思,也不是不作为的意思,而是审时度势的能力。” “你今天的做法很符合当下我们二军的实际情况,如果你亲自带人去抄了人家茶楼戏园,对于我来讲不算个事,但是对于二军的大局来讲,你如果那样做了,就是万死不能谢罪的下场。” “知道为什么我和孙军长甘愿做冯帅的左膀右臂吗?不是因为我们两人的实力不够,也不是资历声望不够,而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这世道波橘云诡,你方唱罢我登台,其实都是在给他人做嫁衣,咱们屈居人后,不去争抢那个头名,有能者居之嘛,咱们舒舒服服的做个千年老二,不快活吗?” “你马上要跟着队伍去河南,那是冯帅安抚我给出来的一块肥肉,到时候做一方诸侯,坐看风起云涌,我自岿然不动,不惹事,不挑头,闷头赚钱才是正经事。” “何况那秦海的事我听过一些,就连我夫人和姨太太都去从他那买了难得的药材,你以为这样的人,就没人去调查他的背景?就没人去试探他的虚实?” “只有那些满清遗老自觉着高人一等,以为谁都好欺负,你想想一个普通人,身怀重宝,那么多厉害的人物,白的黑的,能不眼红?” “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难得的人才,话就说到这里,怎么做自己去想吧。” 胡景冀挥了挥手,严威恭敬的敬了个礼,出了府邸,取了一箱子大洋,带着高怀亮和一个侍卫,轻车简从的朝雀舌楼驶去。 刚刚胡景冀的那一番话,严威不可能听不懂,前面是在批评他不懂得收敛,差点成为枪打出头鸟的大冤种,后面是给他揭秘了秦海的神秘面纱,虽然没有明确的说出秦海的具体身份,他心里也有谱了。 从胡景冀家里出来的时候他身上其实都湿透了,有一种后知后觉,险些酿成大错的觉悟。 就像胡景冀说的那样,一个普通人,开个药房,全是狠货,在这个年代,只有一个下场。 而且那么多高官和军队的夫人太太去捧场,当真只是为了卖他的药材? 严威刚离开,屋子里搓麻的声音哗哗啦啦直响,坐在胡景冀对面的夫人钟氏好奇的问道:“老爷你让我去买的药材我让人看了,的确是极品,只是咱们花这么多钱买这些药材,有什么用?我看孙岳的太太眼睛眨都没眨一眼,几十万就花出去了,咱们才花小十万,会不会不太够啊?” 胡景冀猛嘬一口香烟,摸了一把身边的五姨太,笑呵呵道:“孙岳这钱花了能保命,我们过些天就去河南了,聊表心意,是个意思,让别人知道咱们有眼力劲儿就行了。” 五姨太娇哼一声,躲掉胡景冀的魔爪,好奇道:“我怎么听不懂大姐和老爷说的话,老爷说的别人是谁?” 胡景冀一秒便脸,啪一巴掌甩在五姨太的大腿上:“你一娘们儿,不该问的别问。” 深得中庸之道的三姨太见老爷变脸,立马打圆场,把话题撇开,说最近天气好,让五姨太明天陪她一起去瑞蚨祥做几身春夏穿的旗袍,问胡景冀喜欢什么样的,好按着老爷的喜欢去定制。 胡景冀给三姨太投去一个赞赏的眼光,脸上迅速堆满的笑容,捏了一把三姨太的下巴:“还是三儿懂老爷啊,今年运势不错,就不要挑大红大紫的布料了,马上又要打仗,节约一点,少用点布料,越少越好...” 麻将桌上重新回到其乐融融的氛围,严威坐着车一路疾驰,很快也赶到了雀舌楼。 因为高怀亮的捣乱,晚上的表演被迫中止,现在已经是人去楼空,除了打扫卫生的伙计在忙碌,看不见一个外人。 见高怀亮又来,一楼大厅的袍哥伙计立马紧张了起来,有人还故意看了一眼门外,还以为对方带了大队人马报仇来了。 严威也不在乎这些伙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为,态度很随和的说道:“麻烦哪位兄弟给通报一声,说国民二军副官严威来与大东家交个朋友。” 第0141章 登门道歉 正在院子里商量事情的秦海听见伙计的禀报,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 余有年有些吃惊,活了一辈子,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事:“大东家,这人来头不小,怕是有诈。” 袁震走江湖这么多年,只有花钱去求人的时候,哪有当权的官员主动来找他们一介草民的事儿,心里也好奇:“少会首,对方不会是兴师问罪来的吧。” 秦海丢掉手里的瓜子,用毛巾擦了擦,又喝了口温茶漱漱口,这才起身笑道:“你们想多了,这副官有高人指点,不是来生是非的,走吧,一起去会会今天的事主。” 袁震与余有年对望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起身跟着秦海进入一楼大厅,刚一进门,严威就脱掉帽子,满脸笑意的走上前客气的与秦海握手。 “秦大夫少年有为,老哥遭小人陷害,差点酿成大错,特来赔罪,准备了一些薄礼,还望笑纳。” 言罢,眼里仍旧有些又怕的高怀亮上前几步,将手里的小皮箱放在桌子上打开。 秦海瞥了一眼,箱子里明晃晃的堆满了大洋,不管一共多少钱,这态度表现的已经很让人满意了。 收回眼神,秦海做了个请的手势:“严副官亲自登门,这面子已经够大了,些许桌椅板凳,不值几个钱,用不着兄弟们赔这点小钱,包厢里请,南边的春茶,严副官一定要尝尝。” 严威的态度诚恳,丝毫没有端起副官处长的架子,秦海也没有咄咄逼人,反倒是笑脸相迎。 根本没说对方来砸场子给他带来的巨大影响,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句几张板凳不值几个钱。 来的时候严威心里多少有些拿捏不准,和秦海一接触,就有一种从心底佩服的感觉。 不管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还是普通人,占着理的时候最爱干的就是得理不饶人,秦海年纪轻轻,不仅没有如此,反而轻描淡写的把一场大过节说成了微不足道的小冲突,这胸襟,这为人,不得不令他佩服。 跟着胡景冀一起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耍横的,讲狠的,耍赖的,以势压人的见的太多了,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捉弄的心理准备。 刚坐下没一会儿,简短的几句交流,自认为老油条的严威也不得不佩服秦海这个年轻人的养气功夫。 品了半盏茶,之前的误会在秦海故意淡化下就此揭过,严威了没了心里压力,便于秦海称兄道弟,讲起了在天乐楼的局。 来的时候严威就想通了这件事,李奇借着生意上的事请他出来消遣,肯定是早有预谋,故意设了个套子让他钻,然后在旁边煽风点火,想借严威的手,狠狠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挡了八大堂财路的秦海。 一开始秦海还以为严威只是单纯的想听常玉林的戏,依仗身份耍个横而已。 当时秦海也没太在意,毕竟他钦点的商卿语已经压住了场,而且表现的还不错,很有名角的潜力。 后来高怀亮来砸场子,秦海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肯定有人在背后给他使绊子,所以才当着众人的面露了一些底,那个时候不让人知道自己的厉害,刚站稳脚跟的雀舌楼又得垮掉。 既然公开亮了手段,秦海就不怕别人猜测他的底细,反正对于他来讲,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严威自爆李奇设的局,当即承诺回去了一定把李奇一撸到底,势必要给秦海一个交代。 秦海则摇了摇头止住了严威的这个想法:“严副官不用说我都知道你和李奇直接肯定有密切的利益关系,而且这事儿还是胡军长默认过的进项,就算李奇这事儿做的不讲究,为了那份不菲的进项,严副官也不会真怕他怎么地,交情归交情,人品归人品,这年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刚刚还表现出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严威有些汗颜,被秦海一句话道破底细,装腔作势的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只好端着茶碗假装在仔细品茶。 秦海捅破了窗户纸,严威就有些难办了,李奇敢给他设局,自然得好好教训一顿,要不然这家伙往后会得寸进尺。 但要真的把李奇一撸到底,心有怨言的李奇不支持他的工作,在药品上动动手脚,这个责任可就大了,加上大军已经陆续开拔,正是需要仰仗后勤各单位的时候,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严威的眼睛提溜乱转,正在想怎么接秦海的话。 坐在对面的秦海呵呵一笑,给了严威一个台阶:“严副官别多想,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是江湖大忌,我秦某人自然是不会让严副官难做的,不仅不会为难严副官,还教严副官一手,保管能解气,还可以多一份进项。” 看着秦海的坏笑,严威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秦海给了梯子,他也没必要视而不见,顺着梯子下去就好。 严威有些惊奇的哦了一声:“兄弟可有妙招?” 秦海坏笑着点点头:“那李奇必然会找严副官赔罪,到时候严副官只用说我走了军长夫人的路子,想要分一杯羹,那李奇必定会主动让利,老哥只管狮子大开口,那李奇就算再不情愿,打碎了牙也得自己咽下去。” 严威闻言感觉有些玄乎:“狮子大开口?李奇会同意?我琢磨这多让一成利就算不错了,真要把他逼急了不提供药品,这罪责我可担不起。” 秦海听完严威的担忧,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自己的胸口道:“严老哥,忘记我秦海是干什么的了?” “你?哎呀,瞧我这脑袋,一时间没转过来弯,只是军长手下几十万部队,这等规模,秦老弟吃的下吗?” 这倒不是严威鄙视秦海,一支军队的药铺储备可不是几个药房就能承担的,李奇之所以能把这单生意吃的死死的,关键因素还是宝清堂的整个产业链在京畿之地是最完善的老字号。 别看表面上只有一个宝清堂,实际上在宝清堂的下面,遍布京畿各地,包括直隶、绥远、晋地都有分支药房,要供应这么庞大的一个连锁体系,原材料的采购、药材的加工、运输等等,都是极为复杂的存在,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秦海虽然也是大夫,也开了医馆药房,满打满算也才几个月而已,给普通老百姓看的病什么的肯定没问题,给军队供药,那不是天方夜谭吗。 对于严威的质疑,秦海极有深意的用食指在桌子上叩了叩:“知道今儿个早上,那么多大人物的夫人太太为什么会去给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捧场吗?” 这个问题从胡景冀家里出来的时候,严威就一直想不通,按照常理来说不应该啊,但实际上又偏偏发生了,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更是好奇,便把头放低凑了过去,低声求问:“为何?” 秦海神秘一笑,云淡风轻道:“因为我的药,走的是奉军专列!” 第0142章 有眼不识泰山 秦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严威的脑袋里如同一万门大炮齐轰,管你什么工事,顷刻间都能被夷为平地。 瞠目结舌的看着秦海,严威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个时候才明白胡景冀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也才彻底明白,那些夫人太太为什么会对如意药房趋之若鹜,几十万上百万的大洋眨都不眨一下眼。 一个私人的货物,走的是奉军的专列,这已经足够说明秦海的身份了。 别说他严威,就是军长胡景冀,在没有得到邀请的情况下,都不可能乘坐上奉军专列,更何况运送货物了。 这不就意味着秦海在京师就是奉系在民间的代言人么? 其实如果按照军阀势力来讲,胡景冀、孙岳与冯玉祥合并组建国民军,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三家合流壮大为一体,在顶层可以和奉系掰掰手腕么。 去年刚结束的二次直奉大战,若不是奉系力压直系,冯玉祥不可能带着胡景冀和孙岳倒戈,战场上讲究的是硬实力,可不是人多人少。 扎根东三省的奉系在当下有多厉害,严威那可是清楚的很,陆军、海军、空军都有,还有自己的兵工厂,清一色的洋枪洋炮,那东西可不是拿来唬人的。 当初冯玉祥三部要不是临阵倒戈,恐怕现在早退回西北去了,还能霸占京畿,当上太上皇? 其实在国民军内部,从下到上,大家都知道暂时的权利只是一时在手而已,真正操控全局的,还是东三省的那位大佬说算,他们国民军充其量也只是一个马前卒,在京畿之地替奉系看看大门。 要不然冯玉祥也不会想尽办法,让胡景冀从执政府领了河南督办的名头去争夺中原之地,让孙岳领陕西督办兼豫陕甘剿总司令,从直隶出兵策应胡景冀。 实际上还不是想巩固自身在西北的势力,与奉系从根本上拉开距离。 京畿之地现在看起来歌舞升平,有国民军驻守,有段祺瑞主持执政府,内子里都是张作霖在背后操控。 但凡和奉系沾上边,在京师就是不能惹的对象,在整个军政体系,早就达成了共识。 秦海透露了自己的根脚,严威当下就明白屁股该往哪里放了,连忙起身极其谄媚的给秦海抱了个拳:“兄弟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秦兄弟往后多多照顾。”苏丹小说网 秦海见状,连忙起身搀扶,一脸笑意道:“严副官只管去要价,兄弟我虽然不差钱,那李奇真敢撂挑子,这活再累,我也得给老哥顶上去。” 有了秦海这句话,严威算是彻底放心了,与青海又详细聊了一会儿,见时间已晚,他还得回营地准备,告辞秦海,心情畅快的离开了雀舌楼。 临走的时候秦海无论如何都不要那箱子大洋,实在拗不过秦海,只好又带了回去。 坐在副驾驶的高怀亮在路上好奇秦海为什么不收钱,是不是看不起严威和胡军长,闭目养神的严威心情是真不错,很是表演了一番高怀亮,说江湖上还真有不打不相识的贵人,老话说江湖不是打打杀杀,都是人情世故。 以前还觉得与那些江湖人打交道,直接武力压制就行,现在才真实的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没点硬实力的,是当不了过江龙的。 秦海有奉军背景的消息,严威在车上已经告诫过自己很多次,秦海表面上是个大夫,关键时刻,对于他们这种在军政中摸爬滚打的人来说,是能够救命的。 胡军长的中庸之道,做事留一线,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处世之道,在这个朝不保夕无比混乱的年代,当真是无价之宝。 送走严威,回到厢房里的秦海面带笑意,有一种蔫蔫蔫坏的感觉。 余有年和袁震一直都在旁听,心里那个震撼,不亚于皇帝被驱逐出宫的时候。 奉系有多强大,民间早有定论,能和奉系攀上关系,简直就是给深深贴了一层护身符。 袁震当初带人去火车站接收货物的时候,的确是看见了奉军专列,只不过他去的时候货物已经卸车放在仓库里了,所以也没有多想。 现在知道了事情真相,才恍然大悟,难怪去取货的时候,那些工作人员都没有为难他们,就连茶水钱都不要,当时还有点奇怪,现在才终于明白是为什么。 余有年自打与秦海合伙做生意,每天都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总感觉每天不来点事反倒不正常,有过很多次想打退堂鼓,可钱都投进去了,就这么走,心里肯定不甘心,能咬着牙熬到现在,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得知秦海与奉系有关系,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难怪秦海一个普通人,能有那么多钱,还敢那么豪横,敢情身后站着一尊神佛啊。 从此以后自己也算是有背景的人了,余有年心里那个畅快,无以言表,如果当下有酒,一定要把自己灌醉才能表达此时的心情。 三人重新坐定,秦海也不再瞒着两人,把和二公子张学辰的关系说了出来,让两人日后放心经营,官面上的事情不用他们管,遇事找他就行。 听见秦海亲口说和东北二公子是拜把子兄弟,余有年硬是没忍住,一口气干掉了一壶茶水,看秦海的眼神都不一样,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天。 不过秦海还是告诫两人,不怕事,但也不惹事,赚钱就行了,别乱跳,惹了众怒就不好了。 三人聊了一会儿闲天,常家班的副班主敲响了房门,得到秦海的许可,外面的伙计才把门打开。 副班主本来就是戏子出身,混了半辈子也没混成角,只能退居幕后,做起管理戏班子的事情,内外杂事集于一身,几年下来就从清秀儒雅的模样变成了油头肥耳的油腻中年人。 进入房间,副班主很不自在,作为京师一流水平的常家班,从来没出现过如此重大的事故,今天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 班主常玉林回了天乐楼到现在都没来,肯定是自知理亏脸面上过不去,人家好歹是京师的名角儿,丢了这么大的脸,再来雀舌楼,自己的名声和脸面要不要了?若是遇见难缠的主,一夜之间就能将他多年积攒下来的声誉给毁掉。 与其上门被侮辱,不如装死不闻不问,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严威的身上,装作自己是弱势群体,博取票友的同情。 副班主迎来送往这么多年,心知今天的事铁定落在他的头上了,就是下油锅,他也得硬着头皮顶上,来之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要不把他弄死就由着对方出气。 看着表现极为拘谨和紧张的副班主,余有年和袁震你一言我一语的,愣是把副班主逼的想自杀。 这事儿是袁震与他商量的,按照秦海的要求,整个常家班来唱一晚上的戏,出场费是正常价格的三倍,当时签订合同的时候,秦海在最后加了几句双方义务和责任条款,看上去有些霸道,但是三倍的价格确实诱人。 根据条款约定,如果是乙方,也就是常家班违约或者出现重大失误事故,得按照总酬劳的三倍赔付。 起初副班主以为只是在原价上赔三倍,这还能接受,刚刚被老掌柜余有年指出了那个“总”字,副班主直接傻眼了。 这么一算,常家班得赔付九倍原价酬劳,如果真的要按合同走,常家班立马就可以解散了。 如果只是常玉林一个人出场,费用也就三万块一场,一共唱三出戏,这么算却是没多少钱。 但是袁震请的是整个常家班,一共十二出戏,出场费五万,按照三倍的价格就是十五万,再乘以三倍就是四十五万。 哪怕常玉林是名角,这笔钱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掏空老底,他也支付不起这么多钱。 见汗流浃背哆哆嗦嗦的副班主说不出话来,秦海懒得多说什么,人家严威都知道登门道歉,那常玉林好歹也是个角,居然装死,一旦担当都没有,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说了句“让副班主回去与常老板商量一晚上,明天给他答复就行”便将其请走。 在副班主临出门的时候,秦海想起了商卿语,便说道:“如果拿不出这么多钱的话,可以拿戏班子来抵,你可以在我这里做班主,我出钱,你出力,把商卿语捧成角儿,至于当缩头乌龟的常大家嘛,我就不与他一般见识了。” 第0143章 讹人嘛,胆子就得大点 中年油腻副班主离开包厢朝小戏园的后台行去,他的步子迈的很慢,脑子里一直在回荡着秦海刚刚所说的条件。 常家班成立了五年,他也兢兢业业的干了五年,可以说常家班是他一手操持才有了现在的规模。苏丹小说网 但是无论他多努力,仍旧是在给常玉林打工,人家是角儿,是票友口里争相称赞的常大家。 即便是常玉林这样的名角,仍旧需要栖息于天乐楼这样的大戏楼子里,说到底,人家捧你,你才是角儿,一旦哪天不捧你了,顶天也就是个戏子。 这些年常玉林也不算亏待他,收入里面有一成归他个人所有,算是占了干股,日子过的也还凑活。 这次的事情,明显是秦海给他挖了坑,就算常玉林掏空家产,也堵不上这个窟窿,白纸黑字还按了手印,想赖也赖不掉,就算去打官司也是必输无疑。 最关键的是,常玉林的大老板严威刚刚来过雀舌楼,而且还只带了两个随从,这意味着什么? 这雀舌楼,是严副官这种有实权的人都不敢惹的存在,他们一个小戏班子,就更别提了。 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回天乐楼和常玉林商量,至于班里的人,有哪些袍哥伙计守着,暂且离不开雀舌楼,只能在这里先将就一夜。 回后台安抚好众人,出了雀舌楼,叫了辆黄包车给了双份的钱,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天乐楼。 此时的天乐楼里,常玉林正在和天乐楼的大东家梁思哲喝茶,天乐楼是梁思哲继承的祖产,这栋楼子从前清就在了,梁家数代人经营戏楼,在京师的梨园行里也是很有分量的人物。 只不过这么多代人传承下来,到梁思哲这里,不再单靠天乐楼的营收过日子,天乐楼对于梁家来说是活字招牌,下边还有三座花戏园子,这才是梁思哲的进项大头。 梨园里的规矩很大,天乐楼这种正规的大戏楼是不允许唱花戏的,像什么金莲三戏西门庆,铜雀台里锁双骄什么的,只能在花戏园子里才能唱。 女伶不管出身和天赋,也无法登得大雅之堂,为了讨生活,只能在小园子里唱花戏,若是被哪位爷看上,兴许就能逆天改命当上大户人家的姨太太。 梁思哲会做生意,拿着天乐楼的名义,培养女伶,然后在花戏园子里登台献艺,那个钱来的是真快,比天乐楼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作为有一定社会地位和底蕴的梁家当代东家,他能了解到的东西,比常玉林这样的戏子要多的多。 刚刚常玉林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梁思哲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对于梁思哲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在梨园有地位,并不代表在其他行当有权势,多到底也就是个商人,他的意见是让常玉林明天登门道歉,争取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最关键的是不要给天乐楼带来什么麻烦。 常玉林没想到自己的大东家会是这样的态度,心里失望至极,脸上虽然陪着笑,那颗玲珑心已经在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了。 就在这个时候,副班主回到天乐楼,见其只是孤身一人,还一脸的慌乱,就知道事情不太对劲,一问原因,常玉林整个人都傻了,梁思哲心里也惊得的只是品茶,打定了主意,不在这件事上出头,不管那个秦海有多厉害,他不去招惹对方,自己就不会有麻烦。 过了好一会儿,常玉林才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当即下跪,求梁思哲看在他与天乐楼合作了这么多年的份上,帮常家班一把。 作为一个称职的商人,梁思哲这个时候表现出了该有的性格特点,不仅不借钱,还劝常玉林答应对方的条件。 说天乐楼倒是可以重新给他配备一套班子,只不过之前就的合约得改一改了。 常玉林知道梁思哲这是在趁火打劫,心中戚戚,只说想一想再做决断,便带着副班主回到自己租住的常家大院去了。 一路上常玉林都在和副班主想办法,看看有没有缓和的余地。 他倒是没怪身边勤勤恳恳的副班主,那合约他是亲自过目了的,而且还签了字按过手印,要怪只能怪自己贪心。 回到大院,看着空空如也的院落,常玉林心中很是悲凉,回屋子拿出两壶酒,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一边喝酒一边唉声叹气。 “师哥,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常玉林主动与副班主碰了个杯。 副班主是常玉林的同门师兄,这是戏班里都知道的事情,也是为何他能拿到一成干股的原因。 副班主摇摇头,见师弟一脸悲切,自己的心情也格外的沉重,他是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天,说变天就变天,以往的一切都白努力了。 “都是我钱进的错,戏唱不好,生意也做成这样,真的是失败啊。” “这个时候不谈对错了,师哥,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钱进猛喝一口酒,沉默了半晌:“要不然,你屈尊去那小园子唱戏去?这样一来咱们不用赔钱了,还能和自己人继续呆在一起,就是那院子太小,怕你委屈。” 常玉林仔细的琢磨下,这些年的天乐楼明显不是梁思哲的重心,加上刚才对他的态度,也让他感到寒心。 如果从天乐楼离开,虽然也要赔钱,比起雀舌楼那边的违约金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毕竟他现在和天乐楼的合约是驻场艺人,并没有卖身给天乐楼,只能算是合作关系。 要走的话,他随时都能走,反正没几个月就要重新续约,配几个月的收入,提前走没什么问题。 关键是雀舌楼那边,戏班子整个赔掉,他以后的身份该怎么办?独立艺人,还是跟天乐楼一样驻场合作? “委屈倒不委屈,那是个新园子,不大不小刚刚好,就是我这身份,怕是对方会为难,要不然师哥咱们重起炉灶?” 钱进一听重新搭建一个戏班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哭丧着个脸拒绝道:“师弟啊,你每天都在练功表演,你是不知道从无到有组建这么一套趁手的班底有多难,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需要付出巨大的精力和极长的时间去磨合才能勉强能用,我这些年怎么过的,你是真不知道吗?” 常玉林哪能不知道,师哥前进付出了多少,他心里是有数的,也知道一个戏班子的默契有多重要有多难得,喝了一大口酒,长叹一声:“那就去和雀舌楼谈谈?” 钱进想了想,与常玉林碰了个杯,一口气干掉酒瓶里的酒:“事不宜迟,现在就去雀舌楼当面谈,那秦海应该还在那边。” 常玉林有些犹豫,他想第二天再去,架不住钱进风风火火的性格,将其一把直接拽出了院子,坐上黄包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雀舌楼。 此时的雀舌楼小院的后台里,常家班的人饥寒交迫的好长时间,秦海早就安排人把一众女子送回医馆,又与袁震和余有年商量了接下来的经营事宜。 聊完接下来可能发生的特殊情况,以及如何应对的方案和备选方案,一看时间已经快到零点,这个时候秦海才想起来后台的那群人一直在担惊受怕。 赶快下令让人做些好饭好菜,亲自去给众人赔不是,往后都是他手底下的员工了,剥削归剥削,饭还是要管饱的。 刚开始这些人对秦海是又恨又怕,但是这么一接触下来,发现秦海还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公平办事,没有威胁也没有强迫,只是在维护自身的权益而已。 加上常家班的人有错在先,再被秦海一洗脑,设身处地的想想,都觉得没毛病啊,换作是他们自己,根本不可能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对待常家班的人。 那么大一座茶楼,投入得多少钱,就因为一场戏给干黄了,没杀人都算好的了。 秦海聊天很真诚,言语也幽默接地气,更没有什么架子,没多久便和所有人消除了隔阂。 等前进和常玉林心急如焚的赶来时,看见的居然是欢声一片其乐融融。 这尼玛的,和刚刚在路上担心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啊? 秦海见缩头乌龟终于敢露面了,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二人进了包厢。 对于常玉林之前装死的做法,秦海是瞧不上的,虽然没责怪他,也没给他好脸色看,基本上只和副班主钱进说话。 这气氛,让常玉林很是尴尬,之前的犹犹豫豫,搞的他现在几头不是人。 还好在路上就和钱进把想法都对了一遍,谁说都一样,自己做错了事,被人甩子是活该。 虽说大小也是个角儿,实际上在许多人眼里屁都不是。 说到底戏子这个行当,在社会上就是个下九流的身份,自古以来就被人瞧不起,说好听点是个戏子是个角儿,说不好听点,就是大人们消遣的对象罢了。 前进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戏班上下几十号人,全赔给雀舌楼,签约十年,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常玉林在雀舌楼驻场,一周开一场专场,专场的收益雀舌楼三,常玉林七,外出走穴的收益给雀舌楼交一成的管理费,合约两年一签。 前进没把自己摘出去,这个做法让秦海很欣赏,且不说与戏班子的情义如何,光是这份担当,就值得称赞。 至于常玉林驻场的事情,秦海没说话,只是伸出来之手,撑开手掌晃了晃。 常玉林一看这是要五五开,这不是抢钱吗,他在天乐楼都是四六分,也太贪得无厌了吧。 常玉林心里不痛快,还想争取一下,却被旁边的师兄给拦住了。 事后常玉林才算过账来,秦海要五成,已经很给力了,因为养戏班子的钱不用他出,那五成到手属于纯赚。 事情谈妥,又起草了合约,双方画押立刻生效,整个常家班也在旁边分到了一个三进的院子,以后就不用回常家大院了。 一开始有些人还不情愿,在看过那座三进院之后才发现什么叫做豪宅,比起常家大院讲究了不知道多少倍。 看到众人的反应,常玉林才知道这些年苦了大家,心中也是惭愧不已。 事情弄完,已经到了凌晨,秦海也就住在了袍哥居住的小院里,那里的正房袁震没有住,一直留给秦海,虽说京师不大,有的时候太晚了,再跑来跑去的也不方便,加上这里本来就是秦海的产业,一间独立的房子都没有,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秦海还没醒,袁震就急急忙忙的敲响了房间的门。 秦海想都不想又有坏消息了,起床开门,跟没事儿人似的洗脸漱口,跟着袁震一起的余有年却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原来梨园一行都知道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和常家班的遭遇,之前说好的一些名角都提前反悔了,几乎是同一时间送来赔偿金,表示以后不再和雀舌楼有任何合作。 余有年着急的不行,那些人都不来,接下来谁唱戏? 袁震也觉得棘手,这回算是把整个梨园行都得罪了,有些愤恨道:“事出有因,我们也只是按合约办事,居然说我们下套讹人,人传人,越穿越离谱,现在都变成了我们都是打家劫舍的土匪,逮谁咬谁,日他妈个仙人板板,让老子知道是谁在背后指示,一定撕烂他的嘴。” 洗完脸的秦海舒服的哼一声:“他们说的没错啊,讹人嘛,胆子大一点,心态放平一点,那些娘们唧唧的人让他们说去得了,咱又不少块肉。” “可是,请不来人,接下来的戏该怎么唱?”余有年皱着眉说道。 秦海呵呵笑了笑:“我不是说要捧角儿嘛,那商卿语天赋不错,前途不可限量,往后三个月,除了常玉林的专场,其他的时候一概不收戏票,点一壶茶就能免费听戏,先唱个一百天。” 余有年精打细算惯了,按照秦海的意思,戏班子几十人,连续三个月表演,一分钱进项都没有,这么多张嘴,别说月钱了,光是吃喝就得花销不少。 只是心里一算就知道成本太大,立马劝阻道:“秦爷,秦爷,您可别这样,几十个人三个月的开销,就算茶楼生意再好,也养不起这么多人白吃白喝啊。” 秦海拍了拍余有年:“老掌柜勿虑,这笔额外的开销,算我个人的,你只需要把茶楼的生意做好就行。” 就算秦海承诺这三个月的钱他个人承担,余有年还是觉得不划算,继续劝阻道:“秦爷,您年轻,千万别冲动,生意不是这么做的,那丫头天赋再好,那也只是个女伶,等不了大雅之堂,投入这么多根本回不了本,您三思啊。” 秦海知道老掌柜是为他好,说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不用再议,然后拉着袁震去后台。 路上袁震也有些不解,问道:“少祖这是打算硬捧?” 秦海点点头:“就是硬捧,凭什么女子旦角就等不了大雅之堂?以前是因为男女有别社会不允许,才有男人去唱旦角,现在社会放开了,本就属于女子的旦角难道就唱不得了?昨天你也听过,难道不比男人长的好听吗?” 袁震想了想,觉得秦海说的对,不过当下的社会环境是这样,心里也有些不看好:“好听是好听,也的确好看,那身段,那姿势,那媚眼抛的,比起男旦美感上的确有天然的优势,只是女伶只能在小园子里唱,咱们这的规模也就这么大,怕是硬捧也捧不红啊,就算捧红了,就跟老余说的一样,登不了大雅之堂,花这么多钱硬捧,不是浪费了?” 秦海很有深意的嗯了一声:“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所以我打算把对面拐角的那栋酒楼给盘下来,改造成京师最大的戏楼,别处不让女伶登大台,我这里偏偏就可以,做生意,就要做独一份的生意,那才有赚头。” 袁震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和盛楼,有些不敢相信道:“少祖,这可得花不少钱吧。” 秦海有些少年轻狂的大笑几声:“你都叫我少祖了,难道我还缺这点钱?” 第0144章 德艺社 和袁震来到小戏园的后台,此时的戏班子正在各自忙碌,见秦海来,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事情,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大东家”。 见众人的精神头不错,秦海询问昨晚休息的如何,对这边的条件还满不满意。 几乎所有人的回答都是满意,说条件比起之前好太多了,被子那么软和,早上都不想起床,还有饭食也丰富,以前都得靠抢,现在分量那么足,人人都能吃的饱吃的好。 秦海很满意大家伙的回答,便把钱进拉到身边,又让有些娇羞茫然的商卿语叫到身旁,说道:“虽然和大家伙刚认识,咱们也是因为一场不太好的误会结缘,我知道钱兄拉扯几十号人不容易,大家以前过的也辛苦,但是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既然大家入了雀舌楼的门,我就有责任给大家一个光明的前程。” “因为生意上的原因,以后常玉林常大家便不是班主了,他只是作为独立艺人,在雀舌楼驻场,往后你们也不叫常家班,改名德艺社,取德艺双馨之意,钱进为社长,主管雀舌楼的演艺诸事。” “往后德艺社下会有很多分支单位,例如大家都是从事戏曲的,会单独成为曲艺部,唱花鼓的单独成为花鼓部,说团春的成为团春部,杂耍的成为杂耍部。” “各个部门轮番登台,不论男女,只要有天赋,有实力的,我都会不留余力的将其捧成角儿,就跟商卿语一样,免费一百天的戏,让京师的老少爷们都来听她的戏,她越努力,我就能把她往更高了捧,打破女伶不能登大戏台的梨园规矩。”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所有人都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的看向秦海。 如果按照秦海的说法,那么多行当,除了梨园行,还有江湖艺人,这规模得多大才能容的下? 还有商卿语,昨天表现出来的天赋的确让班子里的人都惊讶到了,当时大家都还在惋惜,这么好的天赋居然是女伶。 现在一看,秦海直接免费一百天,让商卿语每天都能登台,这意味着什么作为行内人再明白不过,这是真要捧角儿。 若是真这么捧商卿语,足以说明眼前这个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带着墨镜,杵着手杖的年轻人不是普通人,纯亏一百天的买卖,还真没听说过。 对于一些怀才不遇的人来讲,更是天大的好事,商卿语都能被看中,他们也会有机会,而且这一百天的戏,总不能她一个人唱吧,也就意味着其他的人也有出头露面的可能性。 一时间窃窃私语不断,有震惊的,有惊喜的,有跃跃欲试的,也有保持怀疑的。 这时候就有人发问了:“东家想的这么好,可园子就这么大,又要增加其他的江湖艺人表演,再怎么捧,也只能在这里登台,您花这么多钱,要是没捧起来,亏了咋办。” 秦海闻言面露微笑道:“舞台当然不止是这个戏园子,这里以后会成为一个义演舞台,谁都可以来表演,到时候竞争可能会很激烈,但是只要熬出名声来,就能去京师最大的戏楼登台献艺。” “东家您说的是真的,真的可以去三庆园、广德楼那样的地方表演?”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秦海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我自己培养的人才,怎么会去那些地方,我们有自己的大戏楼,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东家,您还有自己的大戏楼?比广德楼还大?”人群里有声音问道。 秦海嗯了一声:“就在雀舌楼对面,三个月后,就会有一座京师最大的戏楼出现,到时候商卿语会成为第一个登台献艺的角儿,你们要是也想上台,以后可就得好好表现了。” “在我这里,你们不用担心生活问题,只要把戏唱好就行,听钱社长说你们以前一个月月钱只有三五块钱,的确有些少,以后除了吃喝住不花钱,月钱会在之前的基础上给你们翻一倍,另外还有演出的提成,但如果有人消极怠工,或者故意使坏,破坏团结,你们是知道的,我身边这位可是混江湖的龙头大爷,治人的手段说出来都能吓死人,可千万别落在他手上,就这样吧,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要辛苦诸位了。” 言毕,秦海朝众人抱了抱拳,在一众人惊愕的表情下离开了拥挤的后台。 直到秦海的身影消失,后台里都是鸦雀无声。 半晌,才有人跟做梦似的说道:“俺没听错吧,包吃住,月钱还翻倍?那我一个月岂不是有十块钱了?” “这么算的话我也有八块钱,还没有开销,这也太好了吧。” “是不是真的,我怎么感觉很梦幻啊。” “不是说要修大戏楼吗?那得多少钱?十万够不够?” “十万?这可是东四大街,地皮你都买不到,少说也得五十万打底。” “新东家这么有钱?要是大戏楼修成了,咱们是不是也能去表演了?” “那可是大戏台,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别想了。” “东家不是说了吗,不管男女,只要水平够都能上大戏台。” “修不修大戏台我不知道,只要能领双份的月钱我就心满意足了。” “啧啧啧,不敢想,不敢想,咱们这回怕是发达了,遇到了真正的大老板了。” “师哥,快掐掐我,我感觉还没睡醒,我是不是在做梦?” “....” 跟着秦海一起出去的钱进心里那个震撼,比起后台任何一个人都要强烈。 涨月钱这事儿倒还能理解,能开这么大的茶楼,一个月多开几百大洋应该没什么问题。 让他震惊的是秦海口里那个京师最大的戏楼,想要新建一栋大戏楼,前前后后,还真不是十几二十万就能解决的事情,真要做的像模像样,百万大洋都可能不止,还要做京师最大的戏楼,光买地皮就得不少钱吧。 几人来到专门办公谈事情的一间屋子,各自坐定之后,秦海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钱进听,让袁震把早就备好的一份资料递了过去。 看完资料的钱进大为震撼,看来秦海是要动真格的了。 “东家,您这计划,也太大了吧。”钱进眼睛里放着光,资料上的构想不可为不大胆。 “大不大的你不用操心,你管好演艺诸事就可以了。”秦海端着刚送上来的茶杯,解开碗盖,吹了吹水面,轻轻了嘬了一口:“眼光放远一点,胆子要大一点,京师那些大型歌舞厅都能容纳近千人,戏楼也可以。” 钱进到底是梨园行里混了半辈子的人,千人戏楼京师还真没有,如果建成了,肯定会轰动整个梨园,只是规模大了,弊端也就出现了,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么大的戏楼的确气派,只是这唱戏靠的是人去唱,场子太大,离得太远,听戏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没有一副好嗓子,恐怕撑不起来现场,再加上座位多了,人员复杂,也不好管理,经营的好还行,经营的不好,那么多空座位,给票友的直观感受就非常不好。” 钱进说道点子上,说明是真懂这一行,秦海也考虑过这些问题,戏楼不必剧院,不是越大越好。 这个年代虽然也有麦克风扩音装置,那些歌舞厅之所以大,完全是因为都使用了扩音设备。 但是用在京剧上就不行,艺人不可能不动,站在那里干唱,这个时代又没有先进的麦克风这些设备。 场子大了,能不能把声音效果传到整个戏楼里才是最难的点。 而且戏楼里的布置也讲究几个人一张方桌,有瓜子糕点,也可以放茶水,这样一来所占的面积就会更大。 从经营上来讲,每场能够达到七八成的出票水平,那么大的场子里才不显得空旷,京师现在最好最大的三庆园、广德楼、安徽会馆、湖广会馆、梨园会馆这些出名很久的大戏楼基本上也就能容纳不到三百人。 秦海所指的千人戏楼,倒不是真的可以坐千人,只是一个空间概念,不放方桌,换成整排单椅可以容纳的最高上限能够达到千人。 在秦海连夜绘制的草图上看的出来,新戏楼分为三层,一楼大厅摆放一百张方桌,上限四百人。 二楼和三楼包间各十五间,每间包厢有独立看台,可供十人同时观看。 不过这都是估算,空间足够就行,至于包间里是一个人看,还是十个人看,价格都是一样的。 这么大的空间,在没有麦克风扩音器的加持下,非常考验艺人的水平,声音的嘹亮程度,穿透力等等。 至于票好不好卖,秦海丝毫不担心,他有的是办法让人买票。 而且这个戏楼是个综合性的舞台,京戏、花鼓、地方戏、团春、杂耍等等,都会在同一个舞台上出现,给更多人吃饭的机会,也好让这些民间艺术能够有更好的表现舞台。 至于怎么去挖掘厉害的民间艺人,怎么去合理的安排戏份,秦海把这些细致的工作都交给了钱进。 这种混合的表演,以前钱进也遇到过,不过都以京戏为主,中间会穿插一些其他的节目。 秦海的意思是,怎么安排合理,怎么搭配会让观众喜欢,暂时不下定论,先在雀舌楼的小园子里试试。 比如一周七天,三天唱京戏,其余四天是别的表演,或者每天都不一样,或者相互穿插配合,都可以。 经过秦海的解释,钱进也搞懂了秦海的意思,如此一来的确可行,会让戏园子的戏种丰富多样,这样就兼顾了各个不同的人群,卖票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 又商量了好一会儿,钱进基本上搞明白秦海的思路,拿着秦海的大纲下去自行完善编排组合,先把雀舌楼的小戏楼给盘活再说。 对于钱进来说,这项任务很有挑战性,好在没有卖票的压力,秦海也让他放手施为,心里也才有了底气。 等钱进离开,秦海便带着袁震去马路对面的和盛楼四周逛了一圈,和盛楼做的鲁菜,掌柜的也是山东人,长的五壮三粗,一米八大个,整个人显得很有气势。 见秦海和袁震进来,立马迎了上去,将两人请进一间包房,非常豪爽的说午饭就在这里解决了他做东。 昨天雀舌楼里发生的事情他门清的很,当时他就在人群之中,秦海对付那些大头兵的时候,虽然没看出什么门道,心里却是震撼的。 对秦海这个年轻人是又敬佩又恐惧,被看他块头大,也学过几天拳脚,对付一般的地痞流氓还没问题,遇见秦海这种深不可测的高人,只有挨揍的份。 酒菜很快上齐,三人聊的也很愉快,当秦海问起这栋楼能不能让出来的时候,和盛楼掌柜的脸上就没那么多笑意了。 放下酒杯,语气一改,很认真的说道:“秦兄弟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徐荣也不遮掩,在商言商,我这和盛楼在东四这一片也有些名头,自打老爷子置办了这个产业到现在几十年,不管是前清还在的时候,还是现在,生意都不差,在内城也是有口皆碑的老字号。” “若秦兄弟真想买下来,溢价可不少,您想想,我要换个地方去重头做起,那难度可不小。” 徐荣的话说的直白,不拐弯抹角,秦海还是很欣赏的,不过徐荣可能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连你和你的厨子一起买了,可不单单指这栋楼。” 刚喝了口茶,还没咽下去,徐荣直接扭头喷了出来,咳嗽的脸红脖子粗,好一会儿没缓过来。 “不是,秦兄弟,我一个大男人,你买我做什么?我日子过的好好的,也没有龙阳之好,莫非...” 秦海没想到这徐荣看起来一本正经,心里倒是弯弯绕绕不少。 “徐掌柜想多了,我对男人也不感兴趣,我打算连同后面这一片都买了,修一座大戏楼,你们家的鲁菜我尝过,很地道,到时候我那戏楼得配置拿得出手台面的后厨,我觉得徐掌柜挺合适,至于价钱,你尽管开,我也不是真要买你的人,帮我管着餐饮的事情就行。” “当然,我也只是这么一说,徐掌柜若是想继续自己当掌柜也可以,咱们可以合作。” 徐荣明白秦海的意思,沉默了很长时间,说实话,他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倒不是和盛楼的名头不响,也不是菜做的不好。 前清下台那会他从老爷子手里接手了酒楼,刚开始那几年,生意还挺好,那些王孙贵族消费的可不少,只是没过几年,那些手阔纨绔老爷跟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整个生意拦腰斩断。 加上当下社会风气崇洋媚外,街面上的洋人餐厅不少,那些富家少爷的消费习惯也变了,什么都讲究新鲜时髦,他们这种老字号偶尔被临幸一次就算不错了。 这十几年,和盛楼从高档酒楼一步步沦为平民消费,走到今天,生意倒还不错,养活一大家子人没问题,想赚更多的钱已经没什么希望了。 秦海提出买下来,他心里也是愿意的,老头子已经步入花甲,希望落叶归根,他也想着回山东老家,重新置办些产业,一来给老头子养老送终,二来生活压力没那么大,京师这边三天两头的换政权,搞的人心惶惶,感觉待不安生。 至于买人这个提议,徐荣到没什么感觉,如果秦海出的起价,卖了也就卖了,他还是得拖家带口回山东老家的。 想了想,徐荣伸出四根指头道:“地皮、这栋楼,还有和盛楼的牌子,得这个价,秦兄弟要是出得起价,万事好说,要是出不起,咱们都是做生意的,还是临近,别伤了和气,真要买的话,我也不能留下来,老父亲想落叶归根,估计得回山东老家去,老哥我也老大不小了,干不动了。” 秦海一看出价不便宜啊,也没多想,只是笑了笑,直接道:“徐掌柜这么痛快,我也不说多的,给你加六万,把后厨给我留下。” “秦...秦兄弟,你没开玩笑?” 秦海的反应完全出乎徐荣的意料,这他妈的不讨价还价一番? 一脸难以置信的徐荣上下打量着秦海,感觉很不真实,心想这是遇见了王孙贵族,还是遇见了达官显贵的公子哥,居然这么痛快。 旁边的袁震也觉得秦海应该讲讲价,按照市价,谈下来三五万应该可以。 秦海不仅不讲价,反而还加了六万,太违背常理了,搞的徐荣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给忽略了,或者说,这地基下面藏着宝藏? 就这样,在徐荣还在自我怀疑的时候,秦海已经写好了购买合同,徐荣也稀里糊涂的签字画押,然后把房契地契都交给了秦海。 当他拿着银行本票走出和盛楼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跟做梦一样,回到家给老头子一说,老头子立马让徐荣收拾行李,最好晚上连夜回山东。 徐荣问为什么,老头子说铁定遇见纨绔了,别到时候找来退钱,白赚了十万退回去那不亏大了,按照现在这世道,想赚十万块比登天都难。 快速拿下和盛楼,见过了后厨伙计之后,袁震才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秦海却毫不在意多花出去那点钱,等身边没人了,才解释道:“多的那点钱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肯卖,东四大街十字路口,这么好的位置,他开餐饮酒楼赚不到什么钱,但我开戏楼赚的那就多了,你看着吧,这点钱,以后戏楼一开,几天就挣回来了。” 袁震看不到那么远,更没有秦海那么有底气,本来雀舌楼后面开个小戏园子给茶楼带来生意,他觉得还不错。 现在秦海玩的越来越大,心里还真的没谱,不过看秦海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也不好多做阻拦,反正把秦海交代的事情办妥就好,大局上面,他还真的不见得能行。 接下来的大半天,和秦海把和盛楼后面的几座宅子都花了比市场价高三成的价格拿下。 袁震这才体会到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还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不到一天的时间,秦海就花了金百万大洋。 回到雀舌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吃完饭,秦海留下一沓地契房契,以及一张百万本票,便坐上黄包车回了南城。 临走前让袁震找最好的工匠,按照皇宫的风格设计,图纸给他看过之后就可以施工了,在保证质量的情况下越快越好,越大气,越富丽堂皇越好,叮嘱袁震别怕花钱,把工程监督好。 送走秦海,回到办公室,袁震和余有年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那张百万本票,心里都跟决堤了一样。 感觉秦海的身份更加神秘了,这不像是个普通纨绔能做出来的事。 加上又有奉系的关系。 莫非... 袁震和余有年对望一眼,不敢再继续猜下去。 真要是他们想那样,可就真牛逼了。 回到如意小院,秦海把纳兰婉晴叫到屋子里单独聊了一会儿。 秦海也不问婉晴愿不愿意,直接让她第二天去找袁震,新戏楼的事情袁震全权负责执行,她负责监督和查漏补缺,和各单位的沟通协调也由她来负责。 纳兰婉晴这段时间跟着秦海其实过的还行,关键是看见妹妹在秦海的羽翼之下生活的很快乐,对秦海的感激多余其他的情绪。 秦海知道纳兰婉晴的性格,有一种独立女性的萌芽思想,加上王族身份,不愿意寄人篱下当个一无是处的阔太太,简单讲属于很有事业心的那种人。 因此秦海直接把新戏楼的事情交给婉晴,从零开始,不会的不懂的就去学,参与整个戏楼的设计和施工,再到后面的经营管理,都让她来挑大梁。 要是婉晴坚持下来了,证明她有足够的能力把这件事做好,如果没坚持下来,半途而废,也能正视自己的不足和短板,到时候就能安心的呆在秦海的身边操持家务。 反正机会给了,能不能把握住,就全靠婉晴自己的了。 对于婉晴来说,秦海给的这个机会正是她想要的,因此什么都没说,直接答应了秦海的安排。 晚上睡觉的时候,婉晴特意留在秦海的房间里,使出浑身解数来感谢秦海,也算是自己放纵一把,好全心全意的投入接下来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秦海还没醒,纳兰婉晴就穿戴整齐,一改之前的旗袍,换了一套干练的皮裤劲装,看起来又飒又帅,很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等纳兰婉晴离开小院,深田很是委屈的钻进了秦海的被窝,看着深田委屈巴巴的模样,秦海问她出什么事了。 深田说她也想穿回原来的职业装,紧身的皮衣皮裤... 第0145章 做好自己就够了 德艺社的事情秦海全权交给了纳兰婉晴和钱进,工程上的事情有袁震和数百袍哥兄弟在基本上出不了岔子。 婉晴的学习能力和能动性让秦海很是赞赏,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整个人都投入到德艺社的建设之中,心无旁骛,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几天秦海一直在如意医馆坐诊,每天都有两三个姨太太过来看诊,不算忙,但也不清闲。 药房的生意平平淡淡,一天也接不到多少客人,闲着的时候,秋淑云和沈竹欣会来给秦海帮忙,借着学习医术的名头,偷偷了解了许多让人脸红的内幕。 例如一些敏感的穴位,用什么手法可以激活一些关键神经,难受的时候用什么手法可以能让自己快速获得满足,头昏眼花,耳鸣,脾胃不健等等诸多小毛病原来不需要吃药打针,日常按按手掌穴位就足够了。 药房这边顺顺当当,也没有人再捣乱,八大堂那边似乎探听到了一些消息,这几天格外的安静。 雀舌楼那边的小戏园虽然在开业的当天出了大事故,再加上梨园行一致抵制,按道理应该会黄掉。 奈何人家来了个免费听戏,加上又有常玉林的名头在,平时那些舍不得花钱买票的戏迷疯了似的一头扎进雀舌楼。 基本上从早上十点开始,雀舌楼就是爆满的状态,几天下来,已经发展到一桌难求的地步。 按照雀舌楼的规矩,花个三毛钱点上一壶茶,还附送一叠瓜子,续水不要钱,想坐多久坐多久。 许多闲人还真的一坐就是一整天,哪怕茶壶里续了七八次水早已寡淡无味,仍旧喝的有滋有味,对于这种人来说,喝什么不重要,有免费的戏听,喝凉水都乐意。 来消遣的人太多,超乎余有年的意料,最后不得已只好去买了上百个马扎,这些人点上一壶茶,揣上一兜瓜子,乐乐呵呵的坐在院子里看表演。 除了戏班子里会轮换着表演各种曲目,花鼓戏、梆子、杂耍、团春等地方戏都会穿插着来。 对于这些手上没什么钱又闲的人来说,在雀舌楼一天花个五毛钱,能看七八种不同的表演,满京师找不到第二家。 一开始有人觉得唱戏就唱戏,穿插这些七七八八的不像样,看着看着才发现这样挺好。 一出戏听完,听个花鼓或者一段团春,精神上愉悦,一点疲惫感都没有,乐乐呵呵的,现场的氛围也舒服,一天下来,不仅觉得这样的表演丰富多彩,看着还不累,没有那种从戏楼出来一身汗累的够呛的疲惫感。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雀舌楼在东四大街稳稳的占住了茶楼里的头把交椅。 期间许多同行过来取经,发现把天桥艺人请过来表演的确是个不错的方法,这些艺人不像京戏需要那么大的舞台和后台,有几张桌子的空地就够他们表演。 精明的茶楼老板离开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去天桥,招揽那些民间艺人去茶楼献艺。 有些人则对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觉得茶楼就得有茶楼的格调,哪能跟街边茶肆一样,这不是把自己的身份给降低了么。 还有些梨园行的人也过来看过,对他们来说更不屑,说一个小园子,京戏不是京戏,曲艺不是曲艺,还加上那么多江湖卖艺的,不仅档次低,还是个四不像,也就是给一些穷人看看新鲜而已。 对于这些不看好这种表演形势的人,余有年都记在心里,每天写成报告让人送给秦海,看过这些汇报,秦海只是淡淡一笑不予回应,井底之蛙罢了。 时间一晃,又到了逢三义诊的时候,十二号晚上秦海就给所有人开了个小会,告诉他们该如何应对第二天义诊时的人群。 十三号天还没亮,盲医馆的外面就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还好已经开春,气温不算太低,路面上也干爽,不至于跟冬天一样还得踩在雪里。 秦海平时懒散,这天却起的格外早,天边蒙蒙发亮,他就已经洗漱完毕进入如意医馆准备开始看诊。 深田来不及做早饭,在街边随便买了些包子豆浆,大家伙凑合着快速吃完,很快进入了各自的岗位。 从昨天晚上开会的时候,陈梦秋就激动的不行,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早上她也起的最早,一点都不困,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抖擞。 陈梦秋不反感秦海奢侈的一面,自己也过的很朴素,对于那些名贵的胭脂水粉布料饰品什么的都不感兴趣,身穿也很简单,看不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打心底来讲,她对物质层面的追求并不高,吃饱穿暖就足够了,对精神层面的追求相对而言要高无数倍。 一听逢三义诊,能够为穷苦老百姓做实事,她就兴奋的不行。 之前还没进医馆的时候,看见外面已经排好的长龙,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现在看见秦海很耐心的给穷人看诊,特别是遇见那些老人和小孩,秦海表现出来的那一面,真的戳中了她的心。 一个花钱大手大脚,吃穿用度无比奢侈的人,为什么会对这种平头百姓表现出发自内心的温暖,陈梦秋有时候就感觉很梦幻,秦海这种性格的跨越度太大,完全不符合当代人的实际情况。 过了好久,秦海那边已经看过了几十个病人,来药房抓药的人却寥寥无几,站在柜台后的陈梦秋心里有些着急,一看秋淑云、沈竹欣和白芷三人跟自己似乎一样都有些焦虑。 几人一合计,觉得现在去打扰秦海不太妥当,还是等休息的时候再去说说。 时间飞速流逝,一个早上,沈竹欣都趴在药房里睡了一觉,根本一个抓药的人都没有,倒是来过几个人,问了下价格就走了。 一直到中午,秦海说休息半小时,吃个饭了再继续,陈梦秋特意出门看了一眼,外面排队的人比早上更多了,街边是一眼望不到头。 趁着吃饭的时候,陈梦秋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她和秋淑云沈竹欣都觉得,既然免费义诊了,为什么不能便宜点卖药,这不是明摆着让这些人去别的药方上当受骗吗? 秦海一看大家都有这个疑惑,边吃边解释道:“逢三义诊,是因为还有点良心,卖真药也是良心使然,但我是做生意的,我得挣钱,不可能亏本,我又不是什么大善人,为什么提供了免费看诊,还要亏本卖药?” “来我这看义诊的人,基本上花不起高额的看诊费用,随便他们去任意一家诊所,诊费最低一块钱,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一家子半个月的口粮,所以他们才愿意排那么长的队等着。” “至于药价,我的药保真,就值这个价,自愿买了,药到病除,嫌贵去其他地方买,活该上当受骗,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我理解你们的想法,认为好人要做就做到底,不然就是虚伪,是伪善,其实不然,人性逐利,跟鸟为食亡是一个道理。” “不要试图去改变别人,做好自己就够了。” 第0146章 看的了病,医不了人性 秦海的这番说辞,婉宁、白芷和招娣都能够理解,她们认为免费看诊能够给这些人节约一块钱,已经是天大的功德,要是再低价卖药,只有傻子才那样做。 拥有新思想的陈梦秋、秋淑云和沈竹欣却不能被其说服,他们认为人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引导的好,就能改变当下众人愚昧的思维。 秦海倒是没反驳他们,她们的说法也没错,每次改革,每次时代的变迁,的确都是因为在芸芸众生里出现了先驱智者,因为他们的出现,才逐渐在思想上解放了愚昧和无知。 但他秦海,很明白其中的艰难,更明白自己的能力,而且这个世界上已经有足够多的先驱智者在为此奋斗,有他无他,其实是一件无所谓的事。 只不过受到新思潮的影响,陈梦秋、沈竹欣和秋淑云三人有自己的想法,秦海也不好阻拦,只是说道:“既然你们觉得教育和引导能够改变他们,你们可以来试试,我是一个大夫,也是一个生意人,我有良知,所以我的药能够保真,假一赔三,价格体系不会变,你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劝他们,看他们是选择我的真药还是选择其他药铺卖的便宜假药。” 吃完饭,秦海继续看诊,在看诊过程中,秦海只会讲病情和治疗方法,根本不提在这里抓药的话。 陈梦秋三人不信邪,等秦海开完药方,看诊的人出门后,三个人轮番劝说。 说这里的药是贵了一些,但是药到病除,效果绝对比在其他地方买好,秋淑云还打包票,如果效果不好,假一赔三云云。 一直到晚上天摸黑,秦海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打烊关门,众人开始总结盘账的时候,陈梦秋三人跟双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 秦海看了一下账本,全天一共抓了九副药,而且这九副药还是人家主动并非陈梦秋三人的劝说起的效。 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秦海看着三人备受打击的模样,并未批评教训,反而鼓励道:“你们都是有文化的人,应该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这才半天,就意志消沉了?加加油,一天不行就三天,三天不行就三个月,坚持下去,总会有效果的。” 言罢,陈梦秋三人同时投给秦海一个白眼,唉声叹气的瘫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别说三个月了,三天她们都坚持不住。 沈竹欣语气幽怨道:“我就想不通了,我们都说假一赔十了,怎么还没人相信?” 秋淑云接话道:“我说我先垫钱,药有效再来付钱,没效不用钱,这都没人信,我也想不通,好纳闷儿啊。” 陈梦秋毕竟跟过先生好几年,没有用这些利益手段,而是苦口婆心给他们讲道理,讲疲医是怎么坑人的,讲别的药房怎么骗钱的,嘴都说破皮了,同样没有任何效果,气得她现在根本不想说话。 见三人这半天功夫被打击的够呛,秦海也收掉打趣的表情,认真严肃的给三人复盘。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些人很愚昧无知?明明我们这里的东西好,偏偏无动于衷?非得去上当受骗才安心?” 三人同时点头,看向秦海,眼睛里都是茫然。 秦海放下茶杯,搓了搓手道:“其实你们错了,他们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心眼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他们也不是愚昧无知,更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骗局。” “那为什么她们就是不相信咱们呢?”秋淑云不服气的问道。 “归根结底,是因为穷,更是人性使然。” 秦海这句话直接把三人说懵了,她们当然知道底层大众手上没钱,但是穷不代表愚昧无知啊。 陈梦秋坐正身子,迷茫道:“穷就能骗自己?这个逻辑说不通啊。” 秦海没回答陈梦秋的问题,而是揉了揉坐在身边招娣的头问道:“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招娣想都没想,开口说道:“如果病不严重的话就不买药,熬一熬就好了,如果严重的话,才会去买便宜的药。” 秦海又问:“为什么不买贵的药呢?” “因为只要不是严重的病,吃点药缓解一下,自己再熬一熬就好了,剩下的钱可以买棒子面给家人啊。” 秦海再问:“如果是快死了,会不会买呢?” 招娣想了想摇头道:“如果我快死了,更不会花钱买药,把买药的钱留给俺奶奶,她就不会挨饿了。” 秦海和招娣的一问一答,震惊的陈梦秋三人愣在沙发上,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着哑口无言的三人,秦海解释道:“招娣的回答虽然不能代表大众,却能代表一部分底层老百姓,这个世道,吃不饱饭的人大有人在,能吃上药,已经是极为奢侈的事情,这个世界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不是她们不愿意花钱买疗效好的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他们现在的情况是不奢望能够一次性治好,只需要在病情发作的时候有药能缓解症状就行。” “所以他们大多数不会去药方抓药,而是拿着我的药方找江湖脚医买药,一方面是没钱,另一方面,他们吃药的目的不是痊愈,而是临时缓解。” “我这里药到病除,一服药一块钱,其他药房半真半假,一服药只要五角钱,江湖脚医那里是掺和了鸦片的药丸,一角钱一颗,大多数人会在犯病的时候选择后者,少数人会去普通药房抓药,只有极少数人会在我这里抓药。” “他们其实很精明,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更明白怎么去选择,根本不需要外人去教育,至于秋淑云和沈竹欣拿垫钱、假一赔十这种话去劝他们,只会适得其反,被剥削压迫惯了的人谨小慎微到了极点,他们不会相信会有这种好事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就算有,他们也很小心,生怕上当。” “我去年开义诊,也是白等了好几次,才渐渐有人来,一开始来的都是患有重病和急症的人,他们是走投无路了才选择试一试,后来发现我真的不收钱,也没有任何捆绑消费,消息传开了,来看诊的人才慢慢多起来。” “想要他们来我这抓药,强求不来,只有越来越多的人真实受益,口碑在大众之间传开,更多的人看见身边有真实例子发生,手里又有足够的钱了,他们自然而然的会来我这里抓药。” “不管我卖的是否比别人贵,该来的都会来,不会来的,你怎么劝他们都不会来,当然,如果把药价降下去,我亏血本去卖也是可以吸引他们来的。” “但是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亏的是我的钱,我又能有多少钱亏?更何况八大堂摆明了比我的价格低一成,我除非白送,否则价格上永远没有优势。” “我一个大夫,治的了病,却医不好人性的。” 起身拍了拍屁股,牵着招娣的手,招呼婉宁跟上,说晚上吃烤全羊,两个小吃货一听,口水之流,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和秦海一起去小院忙活去了。 苏丹小说网 第0147章 摄政王有请 辛苦了一天得吃点好的补一补,秦海在这方面上从来不亏待自己人。 下午就让深田通知和盛楼的人送来了十几样搭配好的预制菜,还送来一只大肥羊当做主菜。 回到小院子的时候和盛楼的厨子已经将饭菜做好,在小院旁边的空地上还夹起来一只烤全羊,单闻那肉香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陈梦秋等三人在秦海走之后半天没动,都在想秦海说的那一长段话里的意思。 秋淑云和沈竹欣从小家里条件就很优渥,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陈梦秋小时候一直跟着母亲住,所受的教育也是西洋教育,后来虽然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思想上受到了很大的熏陶,实际上对底层社会也是一无所知。 秦海刚刚偏僻入里的解释,让三人的内心有种难以言明的难受感,更有一种觉得自己很无知的挫败感。 三人沉默了许久,还是白芷从药房过来,把三人拉回了小院。 晚上的大餐其他人吃的津津有味,陈梦秋却觉得食之无味,父亲推翻了帝制,才有了现在自由的思潮,人们才得以挣脱禁锢,这份功绩,她毕其一生都不可能达到,但是就这么每天在药房待着,虽说得跟着秦海学中医,心里面还是有一股热血在流动,她知道父亲的决定是为她好,但那股躁动的血液,却会时时刻刻提醒她,父亲的遗愿尚未完成,不能安于现状。 吃完晚饭,陈梦秋找到秦海,说有些事情想不通,想去碧云寺待几天。 秦海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同意,让深田明天陪着她去街面上买一些必要的东西,然后请一辆马车和陈梦秋一起送上山。 第二天中午,秦海打着哈欠刚进入如意医馆,醒脑茶还没喝两口,门外就走进来一个体态微胖白白净净的中年人。 秦海端着茶杯只是用余光看了一眼,就知道忽汗海的事终归还是来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摄政王府的总管太监孙耀庭。 “秦神医吉祥,老奴不请自来,给您先赔个不是,应该没打扰您的生意吧。” 孙耀庭表现的挺恭敬,离着桌子还有一张多远就停了步,说话的语气也客气的不行,脸上也保持着太监该有的谄媚神色,看样子并不没有什么坏事情发生。 假装喝茶的秦海听见声音才扭头,起身抱了抱拳微笑道:“大总管登门,小店蓬荜生辉,王爷有什么事儿让下人过来走一遭就好,您亲自来,这面儿我可承受不起啊,招娣儿看茶。” 知道秦海说的是客套话,孙耀庭心里听着也开心,见秦海招呼看茶,连忙摆手道:“茶留着下次喝,王爷吩咐了,若是秦大夫不忙,现在就去府上,今日的损失王府三倍补偿。” 言罢孙耀庭手里多出三根大黄鱼很规矩的放在桌子上推到了秦海的身前。 秦海哈哈一笑,熟练的打开抽屉将大黄鱼放进去:“无事无事,这就随总管走一遭,招娣儿,将我的医箱拿来。” 与孙耀庭寒暄了几句,取走招娣手里的药箱便出门上车,与大太监一起前往城北的摄政王府。 一路上和孙耀庭闲聊,才知道摄政王旧疾又犯了,另外皇后和皇妃身体好转,也想和秦海见见面以示感谢。 轿车刚停下,秦海就看见王爷和一众仆人亲自等在门口,立马下车连声说王爷太客气,这么大的阵仗,会让他折寿的。 虽说前清已经没了快二十年,能让摄政王在门口相迎的人,一双手数的过来,足见秦海在摄政王心里的地位有多高。 秦海表面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心里却在嘀咕堂堂摄政王为什么会如此放低身段,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说不定忽汗海的事情走漏了消息。 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保持警惕,表面上还和跟笑面佛一样的摄政王虚以委蛇,进入府邸,沿路走到湖边花园,发现一路上并没有隐藏兵丁侍卫,秦海才放松下来,看来事情尚未败露,极有可能只是试探。 四月的天已经渐暖,湖边微风拂柳,湖面上波光粼粼,到底是顶级王府,环境优美的不像话。 湖边的观景亭里早已摆放一些小食瓜果,秦海与王爷纷纷落座,旁边自有仆人端茶倒水。 “来来来,贤侄尝尝这明前的贡茶,虽然大清没了,本王也垂垂老矣,各地还是有许多老朋友的,每逢年节,这些东西未曾断过,一般人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端着茶碗打开茶盖,还未凑到鼻子前,就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光是香气闻起来就沁人心脾。 轻轻嘬了一口,秦海忍不住晃了晃脑袋,满口生香,回甘无穷,道了一声“好茶”,连品半碗茶才过瘾。 “看王爷的精神头不错,不似有旧疾重发啊。” 摄政王身上的小毛病不少,不过经过上次秦海施针,基本上缓解了大半。 刚刚秦海又用透视眼扫描了一遍,发现摄政王的身体比以前好了许多,应该不存在什么大碍。 在不知道具体情况的时候,秦海主动出击,率先进行试探,也好占据主动。 摄政王知道秦海医术不错,望闻问切,不用上手也能看出大半,当下也没有多想,直言道:“身上的顽疾的确好了不少,这段时间能吃能睡,偶尔还能听听歌舞,精力也比从前足了许多,这次请贤侄来一方面是看看能不能将痼疾消除,另一方面也想让贤侄额外帮个小忙。” 秦海闻言连忙放下茶杯,取出脉枕,装模作样的给摄政王把脉。 “王爷保养的好,又有名药滋补,大毛病没有,些许小隐疾有了上次治疗的底子,这次也能消除个七七八八,只是王爷说的小忙,我一介草医,除了医药上略通一二,其他方面还真不行啊。” 一边号脉,秦海一边谦虚的给自己留点后路,没把握的话不能说太满,否则到时候真遇上事了搞不定,不光面子上难看,说不定还会惹祸。 行医的人性格谨慎,这一点摄政王是能够理解的,对秦海说话的方式也没有觉得不尊敬他,避免秦海多想,摄政王直接说出了自己的难处。 “外面传言我那不孝儿子与东洋人勾结,起初本王还不信,就算大清没了,身为皇族,绝对干不出这种吃里扒外出卖祖宗的事,但是后来府里的人查清楚了,他也给我来了信说明缘由,我才明白真实的情况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糟糕。” “信里面我儿没有多说,只说非常时期,自身难保,依靠东洋人也只是权宜之计,和外面说的一样,已经离开京师去往天津卫,我儿挂念婉容和文秀,让老夫保其安全无忧。” “贤侄是知道的,在王府自然安全无虞,生活上也能最大限度的保持宫里的水平,只是这健康,本王就爱莫能助了。” 说到这里,摄政王长叹几声,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秦海感觉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问道:“可是皇后和皇妃身体又有抱恙?” 摄政王点点头:“上次贤侄将两人救好,一直以来日子过的平淡安稳,本王也下来孙耀庭和一种家仆事事小心,没想到防不胜防,婉容和文秀买通了一个下人,从外面弄来一包耗子药,前天晚上混在酒里双双中毒,要不是下人发现的及时,送去了协和才抢救过来。” “在洋人的医院待了两日,今日早晨才会王府,我一看两人的状态,才明白贤侄之前说的心病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请你来,就是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法子,别的本王不强求,只要让她二人以后别再寻死就行。” 第0148章 勉为其难 皇后和皇妃又寻死,这让秦海有些无奈,那两人的身份,又客居在公公家,自己的丈夫又是人人喊打的卖国皇帝,关键是年少的时候被宫女玩坏了,又不在两人的身边,不寻思才怪。 其实要解决摄政王所说的那个问题不难,只是一般人办不好。 皇后皇妃的身份摆在这里,满清贵族谁见了,哪怕心里不在意,面子上也得恭恭敬敬的。 谁敢接这趟差事?弄砸了怎么办?再说都什么时代,为什么要作贱自己去讨好二人,没有巨大的利益驱使,肯定不愿意有所付出。 外人就更不敢了,把两个烫手的山芋握在手上,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何况皇后和皇妃又不是纳兰婉晴姐妹那样从小在部落长大的女子,娇贵的很,一般人还真服侍不了。 秦海没有着急回复摄政王,而是端起茶杯品了几口茶,这做派明显是在告诉摄政王难度不小。 摄政王自然能看出秦海的犹豫和为难,爽快的说道:“贤侄放心,知道你能办到,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你不是喜欢古玩嘛,府里有个珍藏密窟,都是祖宗传下来的宝贝,轻易不会示人,只要贤侄能帮本王解决这个麻烦,许你随意拿走三件。” 听见摄政王最后那句话,正在品茶的秦海故意用茶盖遮挡了一下嘴角情不自禁露出来的笑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摄政王府里有一个府库和一个秘库,府库里都是些以前宫里用的摆件装饰和一些珠宝饰品。 对于寻常人来说能从府库里带出几样东西,转手一卖,手里就能有大把的现大洋可以挥霍。 但是对于摄政王来说,那些东西也不过是以往在宫里寻常的器物,或许年代久远一些,也只不过是些品质上乘的装饰。 只有密库里才藏着摄政王真正的底蕴,据说件件都能堪称国宝级的存在,特别是名人大家的书法作品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古玩对秦海来说的确很有吸引力,但是摄政王的秘密宝库里那些宝物身上经过上千年积攒下来的宝气,才是吸引秦海最大的原因。 心中窃喜,强忍着内心里的雀跃,秦海放下茶杯面色为难道:“其实医治皇后皇妃的心病不难,派人将其送往皇帝身边就能解决。” 摄政王摇摇头:“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处理的,正因为她二人的身份特殊,本王才不能擅自做主,无论是宗族内部,还是外界,那都是溥仪自己的家事,我若是主动将二人送走,若是途中有变,或是有心人拿着个做文章,其影响力不是普通人能想想的,有些看似平常的事情,一旦牵扯到政治,就会变得极为复杂。” 这么一说,秦海就理解摄政王的难处了,还真的是手里捏着两个定时炸弹,难怪把老王爷愁成这样子了。 “这样吧,我尽力,保证隔一段时间来一次,但我不能承诺她们接下来不会再寻思,我只能保证让她们身心通畅健康,通过身体和精神的调节,让她们不那么悲观,若是以后突然又出现这种事,您可不能怪我啊。” “有贤侄这句话就够了,我想只要心情畅通,应该不至于会走到那一步,辛苦了,要是方便的话,先给本王看看?你是不知道,上次你施过针之后,本王感觉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晚上居然...”苏丹小说网 摄政王把两个包袱丢给秦海,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说起话来也有点不那么着调,王爷的那种天生威严也消失了不少。 在专门设置的一间禅室里,摄政王快速沐浴,然后闻着香炉里点燃的极品沉香,趴在专用的按摩推拿床上,一边聊着男人之间的事,一边让秦海针灸。 整个过程持续到下午五点才结束,秦海利用准确的针灸手法给摄政王体内的各种顽疾都进行了治疗。 接下来只要再按照他开的药方子喝两个疗程,基本上那些小毛病都会消失。 看时候已经不早了,秦海写完方子就打算告辞,哪知道摄政王无论如何都要留他在王府吃一顿便饭。 针灸过后,摄政王浑身畅快,仿佛整个人轻松了几十斤,在后厨准备晚膳的时候,拉着秦海进入秘密宝库让其挑选几件喜欢的带走。 刚一进地下宝库,秦海的眼睛都快被闪瞎,还好带着墨镜,能遮挡一部分光芒,因为宝气实在太强,只好真的闭上眼,在王爷的搀扶下才进了宝库。 “贤侄啊,你无法视物,估计书画之类的无法鉴赏,应该对一些小巧的古玩有兴趣,这里除了摆放的有近百件,巷子里还有不少,我让孙耀庭挨个给你上手,不喜欢就放置在桌面上,喜欢就说一声,刚刚针灸结束,干净胸口有一团火,本王在外面喝点凉的解解渴,你不用着急,慢慢把玩,晚膳好了再叫你。” 说完话摄政王便离开地下宝库,穿过好几道厚重的铁门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宝库里现在只有孙耀庭和两位负责看守宝库的大内侍卫,秦海和孙耀庭的一举一动都在侍卫的监视之下。 拿一件,放一件,数量上绝对不能有丝毫差池。 秦海知道这么多宝物如果顺走绝对价值连城,刚开始是动过这个心思的,反正有陈仙芝留下的储物戒,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都装进去。 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以后就要面临整个皇族的追杀,甚至这消息会让更多人知道,从而面临一个众矢之的的结果。 思前想后,秦海觉得没必要顺走,这些宝物放在摄政王府,也能得到保护,暂时放在这里也是安全的。 反正等到大动荡时期的时候,有的是机会来取,现在先想办法把那么多宝气都给吸收掉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秦海加快的上手的速度,在各自不经意间,利用致幻的能力让人短暂的进入催眠状态,以最快的速度将宝库里的宝贝都摸了一遍。 最后走的时候,选择了一对斗彩鸡缸杯,一套钧窑酒具和一方刻着“秦”字的秦朝玉质龙雕小章。 离开宝库之后,在摄政王专门吃饭的膳房落座,面对正宗的宫廷晚膳,秦海一丝食欲都没有,表面上和王爷推杯换盏,实际上在感受自身的变化。 他记不清到底吸收了多少宝气,总之体内那股游走的彩气已经有十几厘米长,而且变成了七种颜色,这股彩气并不固定是长条状,有时候会分散成一片薄雾,有时候会包裹某个器官,自由多变没有定式。 整个人的能力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透视距离和催眠距离也达到了五十米,整个身体感觉更轻盈了,力量、速度和反应比之前强了一倍有余。 以前透视眼只能看清楚极细微的物质,现在的透视眼可以看清楚飞蚊的运动轨迹,只要集中精神,就能看见快速运动物体倍速放慢的特殊效果。 跟着陈仙芝学艺的时候,他能徒手接飞镖之类的暗器,现在这种情况估计可以躲避银针这种难以发现的暗器。 第0149章 别误会我的职业 用过丰盛的皇家晚膳,摄政王心情不错,喝了个微醺,浑身舒坦,让太监总管孙耀庭带着秦海去看看皇后和皇妃,说自己就不陪了,得好好休息。 与孙耀庭一同来到皇后与皇妃所住的院子,秦海先去看了皇后婉容。 听孙耀庭说皇后不胜酒力,当时的毒酒喝的不多,现在恢复了不少。 来到皇后的闺房,此时的皇后正靠在床头看书,从气色上看的确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扫描之后发现体内残留的毒素还不少。 于是又在老妈子不眨眼的监督下给皇后把脉,最后说了病情,需要施针才能将残余毒素清除。 老妈子第一个不乐意,操着一口宫廷腔怀疑道:“你可别瞎说,洋大夫可都说了没有大碍,皇后娘娘回家按时吃药,修养几天都能无事,怎么到你这儿又要施针,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坏心思吧,我可提醒你,这是在摄政王府,眼前这位是大清皇后,你要是有丝毫亵渎,王府的侍卫...” 上次来的时候秦海就很烦这个老妈子,不等她在哪里叽里呱啦讨人嫌的说完,秦海已经背上医箱起身,抱拳道:“告辞,皇后娘娘自己保重。” 说完秦海转身就走,根本不给任何人面子,就连旁边的孙耀庭请都请不回来。 老妈子一见秦海来真的,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多少有些无地自容。 还好秦海即将离开房门的时候,床帏薄纱内的婉容出了声挽留道:“神医莫生气,嬷嬷说话难听也是为我好,医者不分男女贵贱,您别往心里去。” 银铃般的声音响起,秦海才止住脚步,重新回到窗前的凳子上,言语冷淡道:“奉王爷之命,为皇后娘娘施针,闲杂人等都请屋外候着,非请勿入,我是来治病救人的,再拿前清那套说辞恶心人,以后娘娘自求多福,这活儿我不接了。” 见秦海被惹怒,孙耀庭陪着笑脸把老妈子和一众丫鬟拉出了闺房,都在正厅里规规矩矩的候着。 老妈子是婉容陪嫁过来的家仆,算得上婉容最体己的人,在王府一般人都让着她,这也助长了她的嚣张气焰。 不过毕竟是客居公公家避难,对大管家孙耀庭还是非常客气的,只要孙耀庭从中作梗,她们的锦衣玉食就会大打折扣。 刚刚孙耀庭脸一黑,老妈子就知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 房间里没了其他人,眼不见为净,秦海的心情也舒缓了一些,打开医箱开始准备工具,顺便说道:“娘娘还请褪去衣衫,方便在下一会儿针灸,若是体力不支,可以让下人进来帮忙。” 纱幔内的婉容微微起身,面露羞涩,看了几眼纱幔外的秦海,此时的秦海已经摘掉墨镜,那两颗白色的眼球在晚上很惹人眼。 确认秦海是真瞎,婉容才开始褪去内衬薄衫,然后双手枕在软枕上,整个人趴在床上,娇羞的说了句“还请神医施针”便把头埋在手臂之中不敢多看纱幔外的秦海一眼。 婉容嘴上说医者不分男女,实际上在她的心里还是有巨大反应的,自从入宫,与皇帝同床共枕的次数一双手数得过来。 虽然皇族新婚之夜有不入洞房的传统,但是皇帝在这方面是真的不行,十三四岁的时候皇帝就在宫女的培养下沉浸其中,积年累月的过度放纵,导致身体受损,这方面有跟没有似的。 皇后从懵懂少女长成现在二十出头的曼妙少女,正是敏感的时期,稍微有点刺激就会引起强烈的反应。 哪怕秦海现在什么都没做,皇后的心里已经开始产生了许多混乱的思想。 秦海在针灸的时候故意拿在银针的最顶端,目的就是保证自己不会因为不小心碰触到对方。 虽说满清没了,人家在宗族内部的身份还在,依旧是不可亵渎的神圣所在。 秦海不想惹麻烦,也不想给人诟病,动作极为小心,生怕做出一些让皇后觉得越矩的动作。 然而秦海却不知道自己没有任何想法,患者却有了别的心思。 当第一根银针缓慢旋入皮肤和穴位的瞬间,婉容的娇躯居然会毫不遮掩的出现了那种受到惊吓时才有的轻微抖动。 这一抖不要紧,秦海握着银针的手就碰到了婉容肤如凝脂的光滑皮肤,而且因为银针刺入皮肤时的刺痛感导致婉容会发出莫名其妙的声音。苏丹小说网 出现这种较为夸张的反应,秦海也有些懵逼,上次救人的时候虽然也会有类似的条件反射发生,那也没现在这么强烈。 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否银针刺入皮肤是太过孟浪?娘娘会感觉到刺痛?不过不能忍受的话,我就换一种慢点的针法。” 此时的婉容早已羞涩难忍,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出声。 秦海无奈,只好换了一种捻针法,只是这一来势必会与对方接触,在施针之前秦海告罪一声,得到对方允许,才开始继续工作。 本以为换了一种方法,情况会好许多,结果与其碰触之后,条件反射更强烈了,搞得本来心无杂念的秦海内火乱窜。 发现自己内心有不好的苗头产生,避免做出邪恶的事情,秦海也顾不到皇后疼不疼了,加快的针灸的速度,刷刷刷几十根银针上身,扎的皇后跟一条长虫似的来回蛄蛹。 好不容易只剩下最后一个穴位,哪知道刚下手,皇后的身体突然来了个抖动,银针居然刺错穴位了。 等秦海反应过来将其拔出来的时候,原本趴着的皇后居然侧这身姿,一把抓住秦海尚未退却的手。 “神医医术高明,应该知晓本宫身体为何如此敏感,四下正好无人,还请神医妙手去疾,治一治本宫的心病吧。” 皇后刚说完,秦海就发现不对劲,刚刚一不小心居然打开了一个奇妙的穴位,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从来没失误过的秦海,这回犯了一个大错,现在怎么办?屋外还有那么多人,一墙之隔,根本不可能由着对方的性子来。 挣脱皇后的手,秦海一脸正直的扭过身子,背对着皇后道:“娘娘体内毒素沉积不少,此时无比要忍住心中乱想,不是...你再这样我可就要走了啊,我是大夫,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请尊重一下我的职业好不好...” 半个小时之后,秦海感觉手都要抽筋了,还好皇后一直咬着被子没出声,否则被人发现就完蛋了。 快速收针,秦海顶着满头大汗出门道:“娘娘体内的毒素已基本上排出了九成,你们快去清理一下,别再二次中毒了。” 说完秦海就拉着大太监前往皇妃文秀的房间,刚刚这种事秦海不是没做过,但都是在自己的医馆里,治病嘛,不会在乎这些。 但是在这里,对象又是大清最后一任皇后,加上屋外还有人,这种情况着实让人无法忍受,最重要的是皇后还是敏感体质,这就让人难以控制了。 还好秦海跑的快,才能让心静下来。 刚来到皇妃的闺房,秦海就闻到一股极为特殊的味道,心道一声不好,立即上前拉开纱幔。 旁边的孙耀庭和侍女一看,所有人都惊恐的皱起了眉头。 第0150章 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纱幔的床帏之中,皇妃此时七窍流血,嘴角还残留一道褐色液体,整个皮肤殷红发紫,气若游丝,显然又偷偷的服用了剧毒之物。 孙耀庭和侍女惊骇的呆立一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扑通一声,旁边跟着皇妃一起入宫的侍女满含泪水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恳求道:“神医还请救救皇妃娘娘吧,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娘娘还藏有毒药...” 太监孙耀庭惊醒过来,恳求秦海鼎力相助,千万别让皇妃死在府里,他这就去请王爷定夺。 秦海一把拦住了准备离开的孙耀庭,表情严肃道:“事急从权,来不及请王爷定夺了,附近可有浴房,若没有,搬来浴桶,灌入沸水,速度要快。” “浴房在前院还有些距离,厢房常备有浴桶,神医稍等,老奴这就安排。” 孙耀庭迅速离开,吆喝着下人将浴桶准备在厢房南边的屋子,很快就有家仆抬着滚烫的热水装满浴桶。 秦海此时顾不了那么多礼仪,一把将床上的皇妃抱起,在临时浴房让侍女帮忙将其内衬褪去,让皇妃整个人坐在浴桶之中。 “闲杂人等都去院子里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若是打断我为皇妃袪毒,后果你们自行承担。” 事情紧急,秦海表情语气极为严肃,孙耀庭也马虎不得,立即让所有人离开厢房。 等众人离开,秦海才从储物戒里取出十几种珍贵药材,双手用力捏成碎末丢进浴桶之中,取出银针顾不得男女之别,以最快的速度在皇妃的全身进行施针。 一连用去百来根银针,秦海舒了口气,停下手,抹了一把汗,走出厢房,坐在屋檐下的石阶上点了一支烟。 院子里除了孙耀庭等一众王府仆人,还有从正房出来的皇后,见秦海出来,皇后面露娇羞在老妈子的搀扶下走到秦海身旁,关切的问道:“辛苦神医,不知文秀可有大碍?” “皇后若是担心,可以进去看看,切勿碰触皇妃身上的银针即可。” 秦海低着头抽着烟,说话的时候也没看皇后,面色绯红的婉容心里有点失落,不过还是担心文秀的安危,拖着本就疲惫虚弱的身子进入厢房。 掀开南厢房的珠帘进入其中,屋子里雾气缭绕,皇妃文秀除了头靠在浴桶的头枕处,整个脖子之下都藏于水下。 只是桶内应该清澈的水此时已经变得浑浊无比,而且还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弥漫在屋子里,有呛人的中药味,也有一种很刺鼻,却又不说不出来的味道。 文秀此时身上的银针已经全部失去光泽,如同一根根黑色的铁针扎在身上,看上去有些恐怖诡异。 不过让人安慰的是文秀的皮肤已经没有那种红肿发紫的现象,恢复到了白皙滑嫩的状态,呼吸也变得平稳许多。 老妈子试探了一下文秀的呼吸,力度已经恢复到了常人水平,看样子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见文秀无恙,婉容也放下心来,出了厢房,走到秦海的身旁微微欠身施了个万福,柔声感谢道:“多谢神医及时相救,劳烦神医用心,千万别让文秀落下病根,婉容替文秀谢过您了。” 如果换做满清还在的时候,婉容身为皇后,这么对待秦海一个普通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虽然身份尊贵,现实却是如此,在宗族里还能有点地位,对外人来说什么都不是。 旁边的老妈子和太监孙耀庭都觉得婉容这番做派已经是自降身份有失皇家威严,秦海治病救人受到这样的礼遇,已经是旁人不能及的地步,一般人可受不起皇后这一礼。 秦海虽然不是宗族之人,婉容的这一欠身,他也是知道轻重的,至少他人礼敬于己当有回应的教养是有的。 于是起身抱拳说医者自当如此,并叮嘱婉容不要太多劳累,切记不要再做折磨自己的事情,回房好好休养,等他给皇妃医治结束,改日再来复诊。 从始至终,秦海都没有与婉容对眼,回到闺房躺在床上,婉容的心里杂乱如麻,羞耻难当,还有一些失落,难道自己就那么差吗?为何他会看不上眼? 此时的厢房里,在吩咐下人给浴桶里换过两次水,确认没有变浑浊之后,秦海才小心翼翼的为皇妃取针。 经过长时间的高温浸泡,皇妃体内的毒素会跟随银针渗出,从而达到快速引毒排毒的效果,加之水里的药材发挥作用,能够活血化瘀清热祛毒,很好的补充了营养在皮肤之下形成了一层防护罩,逐渐渗透肌肤,也可以将受损的细胞进行恢复。 这个时候的文秀很虚弱,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只是朦朦胧胧间,迷迷糊糊的能看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满头大汗的取出身体上的银针。 每根银针被取出的时候,会有轻微的刺痛感,同时也会有一股殷红的血液流出,这些细微的感觉,包括双方接触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 上次秦海把她从死神手里救回来,这次又把她救回来,遇见这样的人,文秀也是无语,敢情只要他在,自己就死不了了? 好不容易摆脱浑浑噩噩的思绪,努力睁开眼,有些气息不足的埋怨道:“你怎么如此烦人,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不好吗?” 听见皇妃说话,秦海手里的动作缓了缓,笑道:“皇妃说的哪里话,我是大夫,又受人之托,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能让你死在王府里,何况皇妃身份尊贵,又是花容月貌的年纪,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可惜?呵呵,我倒是想死在外面,可王府的大门我都出不去,我一死了之算是解脱,你偏偏要救我,让我活活守寡老死在这里,你们就满意了?” 秦海撇了撇嘴,继续抽针:“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这样的身份和地位,还是想开点吧。” “我什么身份?亡国皇妃?汉奸?卖国贼?这样的身份还有人求吗?” 文秀说到这里,气息起伏不定,秦海停下手里的动作,按住对方心脏处的穴位缓解对方逐渐变快的心跳频率,以此达到舒缓气血和精神的作用。 水中身无寸缕的文秀感受到秦海的动作,刚刚还愤恨的情绪逐渐平缓,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羞涩:“你...你能不能别按了?”苏丹小说网 秦海尴尬一笑,继续在水中将剩下的银针取走:“其实你大可不必那样去想,溥仪是溥仪,你是你,现在已经不是满清了,何必自囚牢笼呢。” 文秀哎了一声:“也许你说的对吧,可我是女人,皇家的妃子,永远也做不了普通人,皇帝又以九五之尊投靠东洋小国,无论外界还是宗族,我都是叛帝之妃啊。” 这么一说,秦海也是唏嘘不已,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秦海不再多言,只是叮嘱道:“老话讲再一再二不再三,别再犯糊涂了,这个世界或许并不那么美好,仍旧有许多让人值得眷念的地方,别放弃自己,总有那么一束光,在等着你去发现。” 第0151章 怀疑 处理完皇妃祛毒的事情,摄政王已经出现在院子里,询问过后,得知皇妃无恙,老王爷才舒了口气。 与摄政王一起回到书房,秦海又开了几张方子给皇后和皇妃。 看了几眼秦海递过来的药方,摄政王将其递还给了秦海:“贤侄不是自己开了药房吗,只要是从叶记进的药本王就信得过,就从你那抓药,该多少钱就多少钱,千万别与本王客气。” 秦海也没推辞,收起药方道:“多谢王爷捧场,明日配好的药,我会差人送到府上,就不劳王爷费心遣人去拿了。” “如此甚好,贤侄啊,你在天福城斗药的事我可是有所耳闻,听的老夫心情澎湃,医药一途,贤侄真当得起神医二字,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趣闻能与本王一同分享啊。” 摄政王话里藏话,秦海一听就知道这老狐狸终于忍不住开始试探,表面上不露丝毫破绽,打着哈哈道:“要说趣事倒是还有,在去天福城的路上被一窝山匪劫上山,差点一命呜呼,要不是手上有治病救人的手艺,恐怕就喝不到王爷这么好的茶了。” “如此危险?且说来听听,你是怎么从山匪手中逃脱的。” 摄政王表现的很有兴趣,秦海也顺着话头把独眼豹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唾沫横飞,故事讲的极其精彩,摄政王也听的投入,时不时的搭话,给人一种入迷的假象。 从头到尾,秦海把土匪的事情,斗药的事情,开客栈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有假有真,为了把故事讲的跌宕起伏精彩绝伦,有些地方故意夸大其词,听的老王爷和孙耀庭直呼惊险过瘾。 直到秦海告辞离开,坐着王府的汽车回到如意医馆,秦海都没提过忽汗海一个字。 摄政王有意说一些天福城之外的话题,秦海都表现的毫无破绽。 送走秦海,书房里看着手里密信的摄政王变幻了一身的气质,没了之前的富态和善,多了一股无形的杀气和凶狠。 密信上说的很清楚,宝藏被盗,纳兰部遭屠,经过现场勘查,发现东洋人遗留下来的尸体,装备和宝藏不知所踪,怀疑有另外一股势力在东洋人打捞宝物后将其围杀,然后带着宝物离开了忽汗海。 让摄政王疑惑的是,密信上明确说没有发现东洋营地有剧烈战斗的痕迹,也就是说在第三股势力出现的时候,并没有与东洋人发生枪战。 面对战斗实力强悍成建制的东洋军队,不费一颗子弹能够将其全歼,什么样的人能做到这一点? 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这些东洋人集体中毒,丧失战斗力。 加上秦海那个时候又在天福城,还接触过叶家药铺,是不是秦海从密信里找到了蛛丝马迹,然后带人截胡? 秦海拥有那么厉害的医术,摄政王不相信秦海只是个普通的郎中,他相信秦海与那批失踪的宝藏多多少少有一些关系,至少他是嫌疑人之一。 除了秦海,还有另外几种可能,例如自己的儿子溥仪虚以委蛇,实际上暗中使用了手段,将宝藏夺走,这种可能性最大。 因为溥仪在东交民巷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天津卫?是不是因为找到了宝藏,一方面劈开摄政王的眼线,另一方面与东洋人有某种交易? 毕竟溥仪手里有了钱,就能够开展复辟之事,借用东洋人的军事实力,这种做法是当下最稳健的方法。 还有一种可能性,溥仪身边的人把他耍了,杀人夺宝据为己有。 最后一种可能性,消息被手下人泄露,引起了江湖上的人窥伺,杀人于无形这种手段,以前大内侍卫控制的一些江湖势力就能够办到。 相对而言,秦海有嫌疑,但是不大,原因是那么多宝藏,靠跟着秦海的那些人根本无法做到一夜之间将其全部运走。 想要将其运走,绝对需要数百人的规模,还需要卡车几十辆,想要悄无声息的离开不被人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开始摄政王觉得不可能有人一次性运走那么多宝藏,肯定有一部分藏在忽汗海周边某个地方。 可这么长时间派人搜索,不管是忽汗海水底,还是崇山峻岭里,丝毫没有发现有藏着的东西。 后来他又通过渠道联系到溥仪,得到的结果是否定的。 到现在,宝藏失窃这件事就变成了一件悬案,所有的蛛丝马迹,感觉被人一刀切的干干净净,只能靠猜。 刚刚试探秦海,他也没发现秦海有什么隐瞒,越是这样,摄政王越觉得秦海可疑,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可疑。 第0152章 赎人 陈梦秋早上才去碧云寺,其实下午就回到了如意医馆,一问招娣才知道秦海去了摄政王府。 焦急的等到晚上才见秦海回来,不等秦海喝口热茶,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原来是先生的追随者,王亚樵和科恩出了事,两人与其他人那天分道扬镳之后并没有离开京师。 也许是郁闷,也许是心里不痛快,加上手里有点遣散费,两人一时间又没去处,便留在京师里的烟花之地消遣。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两人追随先生多年,生活上都很节俭,几乎没在烟花之地消遣过,猛的扎进其中,是个正常男人都会丧失自我。 这些天下来,不光遣散费一个子儿不剩,连枪都当出去了,现在欠了一屁股赌资嫖资没钱给,想要耍横赖账,结果打死了几个看场子的混混,最终寡不敌众,身受重伤被抓住。 其实死也就死了,关键是对方搞清楚了两人的身份,写了份欠条让两人按了手印,派人把欠条送到碧云寺找夫人要债。 如果只是几万块钱,夫人也就给了,可那些人打定主意了想讹钱,本来只欠十几万,硬是要五十万大洋。 别说五十万,夫人压箱底的钱怕是都没五万块。 杜心五等人觉得这些人不地道,想要带人进城给这些人一点教训。 夫人再三考虑,还是拦住了杜心五等人,如果他们去教训那些人,先不说能不能救人,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先生奋斗一生的名誉就会被玷污。 夫人没有办法,人又不能不救,还不能把事闹大,只好厚着脸皮让陈梦秋给宋家去电报。 宋家得知此事后直接拒绝了夫人的请求,理由是王亚樵和科恩已经不再是先生护卫,他们的事情自己承担,宋家不会帮这个忙。 夫人也知道这笔钱不小,让自己娘家出钱完全是打水漂,娘家靠不住,就只能想其他办法,若是给她三五日的时间估计东拼西凑还能借到,但是人家限时到明天日出。 实在没办法,陈梦秋才回来找秦海帮忙。 听完陈梦秋的话,秦海忍不住笑了,嘀咕了一句:“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斧头帮帮主也有这么落魄的时候。” 秦海的声音很小,陈梦秋也没听清楚,只是疑惑的看着他。 温柔的拍了拍陈梦秋的手背,秦海宽慰道:“你就在家待着就行,这事儿交给我了。” “师父你这是....?”见秦海起身准备出门,生怕秦海会亲自去,那样不是会遇到危险吗。 秦海戴上墨镜,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今天火气有点大,舒缓一下筋骨去,不用担心,一群地痞而已。” 出了门,秦海在电话亭给雀舌楼去了个电话,又给升任南城局长的吴彪去了个电话,不等两边的人来,一个人先去了燕家胡同的燕云楼。 燕云楼听起来文绉绉的,实际上是燕家胡同最大的一座青楼,燕家胡同离八大胡同不远,算是附带火起来的一条胡同,整条胡同也都做的是皮肉生意。 本来这边是暗娼和游娼聚集的地方,档次低,和八大胡同可没法比。 后来出了个燕云楼,算是整合了整条燕家胡同,规模和档次虽然比不上八大胡同,却也差不了多少。 秦海因为白天去了趟摄政王府,身穿很是讲究,虽说大晚上不合时宜的带了副墨镜,整体上去看,也只有大户人家才穿的起那么好的布料。 一到燕云楼门口,就有眼尖的伙计迎了上来恭敬的打了千:“爷吉祥,您是来听曲儿打茶围,还是叫条子聊春?” 伙计话里说的是前清留下来的行话,一般大点的楼子所提供的服务都很多样化,方便有不同需求的客人来消费。 比如一楼大厅会有卖艺不卖身的女伶唱曲儿,打茶围听曲儿,指客人是来喝花酒听曲消遣的。 正常情况一楼舞台上的表演都会很露骨,无论舞蹈还是小曲儿,都没有那么高雅,客人来了点上一壶好酒几样小菜,就可以看一晚上,要是嫌无聊,也有专门陪酒的女子任人选择。 这些女子的工作只有两个,如果遇见纯消遣的客人,和人家聊聊天,让人揩揩油,使劲的劝酒,以此达到卖酒拿提成的目的。 如果遇见有些犹豫的客人,就会使出浑身解数,让客人写条子,要么写她自己,要么写相熟姐妹的条子。 叫条子聊春,其实就是客人会在专门选人的地方看人,看中哪个,就写个条子将其包下一晚上,如果在青楼里自然有所叫女子专用的房间,如果去外面,客人还需要支付一些例赏和车资,说好时间和地点,该女子就会赶条子准时抵达。 秦海没说听曲,也没说聊春,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放进伙计的手掌中,杵着手杖,缓步跨入了大门。 伙计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大洋,把他乐的合不拢嘴,这么大方的主可不常见,平时能拿到一两块钱的赏钱已经算不错了,这一下就是五块,明显是独自出来的寻欢的高门大爷。 而且秦海不选听曲也不选聊春,肯定是来找“小唱”的,有这种癖好的人不多,但凡喜欢这个的,没一个不大方的。苏丹小说网 在八大巷,小唱也称小手,其实就是小相公,每个青楼多多少少会培养一些小唱,毕竟自古以来就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的客人,身为一条巷子里的头牌青楼,没这种粉嫩小唱,可称不上大楼子。 进入大门,秦海环顾大厅一周,微微皱眉:“我喜欢雅静一些的地方,这里太吵。” 秦海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嫌弃,伙计立马明白秦海的意思:“燕云楼有数栋别致小院,亭台水榭,曲径幽深,只是费用有点...” 不等伙计说完,秦海直接抛过去两根大黄鱼,满脸不屑道:“够吗?” 捧着大黄鱼的伙计眼睛都直了,嘴里说着“够了够了”,上前一步,整个腰弯的接近九十度,满脸谄媚的在前面引路。 绕过喧闹的一楼大厅,跟着伙计步入后院,果真是别有洞天,清一色的徽派建筑,灰瓦白墙,假山流水,没了京派的朱红艳丽,整体给人素雅娴静的感觉。 “第一次来,没想到燕云楼后面还有如此让人眼前一亮的园林小院,你们的东家不是个俗人啊。” 秦海随口的一句夸赞,让伙计找着了突破口,有些得意的自夸起来:“大爷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我们东家产业大着呢,走南闯北,独爱徽派园林,说是只有大雅之人才品得出其中味道,以前那些满清子弟在这儿一住就是小半年,就连好几位大帅都来这里消遣过,临走的时候无一不是赞不绝口,特别是咱们东家秘制的合欢香,在房间里那么一熏,保管您快乐似神仙。” “哟,你们这还有这种神奇的玩意儿呢,我也只在民间评书里听过,可没见过真的,你们东家还懂这些?” 秦海故意套话,伙计只顾着讨好,自然是有问必答:“大爷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东家可是八大堂御用药号之一,别说那合欢香了,鸳鸯膏,力神丸,春生酒样样齐备,进房间了您就能看见,想试试药效随时都能用,只要试过的就没有说不好的。” 伙计这么一说,秦海还真乐了,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既然是八大堂的产业,那就怪不得他下毒手了。 第0153章 汤都赶不上热的 跟着伙计进了独立小院,秦海四周打量一番,院子不大,也只有一间正房,好在四周都是高墙,墙边还种的有竹子,感觉很私密。 正房的和院门口有一块三丈见方的小院,一边有假山流水,一边是亭台楼阁,曲幽小径有鹅卵石铺就,路边青草被修剪的平整,旁边还有各种盆景花卉。 此时正值开春,盆景里嫩芽花蕾交错,一派春色,让人心旷神怡。 可惜现在是晚上,若是白天,秦海一定会让伙计沏一壶好茶,坐在藤椅上,晒晒太阳,享受一下这满园春色。 随着吱吖一声响起,伙计推开门率先入内,点燃了油灯,才请秦海进入房内。 与秦海讲解了房间布局,各种备好的用具用品,才退出身点亮一只红色灯笼挂在门口的一杆高过围墙的木杆上。 挂完灯笼,伙计走到门口躬身抱拳道:“春灯已挂好,大爷在房内稍等片刻,不一会儿就有老鸨带着丫鬟过来,我们燕云楼姑娘小唱都有,只需给老鸨说,她自会让有空的伶人过来供您挑选,小的还得去门口候客,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等秦海回复过后,伙计才轻轻关上房门退出小院,离开院门,伙计一直躬着的后背自动挺直,掏出两条小黄鱼用板牙咬了咬,确认是真金,嘴角乐的都快咧到后脑勺,这一下子几十块的赚头可是有的,要是天天都能遇见这么一位出手阔绰的爷,不出一年就可以回家养老了。 伙计刚离开,秦海便爬上了围墙,放眼四处打量,现在能够透视五十米的范围,只要一打眼,就能看见这个范围内的任何情况。 旁边挨着的小院不少,其中一大半都有声音传出来,挨个看过去,屋内的春色争相斗艳,还真的玩什么的都有。 若不是着急找到关押科恩和王亚樵的地方,这种活色生香的场面看起来还挺有意思,比起以前偷偷摸摸看樱花生活片要带劲的多。 找了好一会儿,秦海从一个院子翻到另一个院子,跟飞贼似的飞檐走壁,终于在一座大院子里中的假山里发现了猫腻。 那座院子南北朝向,正好在诸多小院的最北边,规模是普通小院的四五倍大,看起规制就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 院子的东南角有一座大型假山,正面是弧形水景,背后则有丈高的空间,山体里有一扇表面伪装成山石的暗门。 通过透视眼找到暗门机关,秦海身形一闪,钻进了漆黑的假山甬道,甬道蜿蜒曲折,差不多走了三四分钟才看到地牢的入口。 躲在甬道里的阴影里,秦海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守备情况,可能是晚班的缘故,地牢里一共只有三个人。 一个看大门的,另外两个在刑架旁边喝酒吹牛,看两位猥琐的表情,就知道聊的内容带颜色。 看门儿的估摸着和那两人关系不好,只能靠着大门睡觉,隔着老远,秦海手里弹出一根银针射入门口守卫的脖颈,刚刚还在梦里砸吧着嘴,银针入体,立马没了动静。 悄咪咪的,秦海踮着脚尖快速闪到铁栅栏一样的门口,从守卫的腰间取下钥匙开打铁门。 没想到开锁的时候会发出一道清脆的咔哒声,待在刑架附近的两名守卫警惕性还不错,发现不对劲,拿着枪就冲了出来。 两人刚看见铁门被打开,还没来得及拉动警报,脖颈上突然一凉,整个人便失去的知觉。 被吊在刑架上的科恩和王亚樵此时也发现了不对劲,那两个守卫什么都没做,怎么会同时到底? 两人对望一眼,似乎在告诫对方保持警惕。 没想到接下来出现的不是仇家,而是秦海,嘴里含着臭抹布的两人同时呜呜的喊了起来。 那表情,比看见亲爹还要亲。 秦海不急不慢的取下两人嘴里的抹布,却没有第一时间给两人解绑,而是坐回到两个守卫坐的桌子边抓了一把花生米,面带笑意的翘着二郎腿看起了笑话。 “先生身边的双枪科恩,堪称神射手的存在,骄傲的西部牛仔怎么会沦落到这种下场?” 秦海玩味的瞅了几眼科恩,又看向一旁的王亚樵,啧啧道:“斧头帮大哥,叱咤上海滩的狠角色,这是在京师水土不服? 自打秦海出诊先生,一直到先生临时葬于碧云寺,这段时间里,秦海和先生的追随者都混成了铁根们儿。 科恩和王亚樵知道秦海这是在看他们的笑话,之前的吹过的牛逼太多,这回算是栽了,要多丢脸有多丢脸。 科恩是典型的西部牛仔,性格放荡,喜欢追求刺激,脸皮也厚,当下虽然被绑着,也不在乎秦海的嘲笑,反而幽默的自嘲道:“谁说我只有两把枪,我可还藏着一把呢,只不过不方便拿出来,要不然我和王才不会落入一帮混混的手里。” 秦海被科恩丰富的表情给逗乐了:“你的第三把枪也许只对女人有用,或许在这青楼里子弹都快打光了吧?” “nonono!秦,你知道的,西部牛仔的枪里永远有打不完的子弹,不信的话你把我和王放下来,离开这里之后展示给你瞧瞧。” “我对你可没什么兴趣,老王应该喜欢。”秦海笑着看向一旁的王亚樵说道:“王老大,怎么说,这个仇报不报?” 长相消瘦看起来跟个书生一样的王亚樵撇了撇嘴:“这仇当然得报,只是这铁链子捆着,想报也报不了啊,秦老弟,行行好,我和科恩被挂了一天一夜,一口水没喝,能不能先把咱俩放下来在开我们的玩笑?” 玩笑归玩笑,也不能太过火,看了笑话就够了,秦海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丢掉手里的花生米,拍了拍手,走向前去给两人松开镣铐。 咣咣当当丢掉锁链,两人跟饿鬼转世似的,冲到秦海刚坐的位置,搬起酒坛就灌了起来。 秦海用透视眼扫了眼入口方向,没有发现有人影活动,也就没有催促两人,挂了一天一夜,多少是要休息一会儿才行。 还好守卫早就准备了一些吃食,虽然不多,也够两人垫吧垫吧肚子了。苏丹小说网 “秦,你是怎么找过来的?外面还有咱们的人吗?”啃着烧鹅腿的科恩好奇的问道。 秦海摇了摇头:“就我一个人,是梦秋告诉我的,这地方不难找,只不过你们俩得赶紧了。” 干了一碗酒,王亚樵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口:“你这么轻松,难道外面会发现?” 秦海神秘一笑:“我的意思是你们俩赶紧休息,不然就报不了仇了。” 科恩和王亚樵对望一眼有些疑惑,秦海靠在柱子上打着哈欠看了下怀表淡淡道:“我的人估摸着到齐了,你们不快点,估计汤都赶不上热的了。” 第0154章 借刀杀人 一听秦海找人来给两人报仇,科恩和王亚樵都竖起了大拇指。 王亚樵投给秦海一个很感激的眼神说道:“兄弟这份情义我王亚樵记在心里,这事就不用你的人出面了,你还得在京师地面混,就不给秦老弟找麻烦了,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搞定。” 科恩猛喝了一碗酒,从地上捡起守卫的盒子炮,检查了一下子弹,感觉有些不够用,耸了耸肩道:“秦,你就在旁边看戏吧,我和老王足够了。” 秦海学着科恩的模样摊了摊手:“那就祝你们好运咯。” 科恩和王亚樵又准备了一会儿,才在秦海的带领下走出假山,跟着秦海七拐八拐摸到燕云楼后面的角落里,秦海才与两人分开,率先从连廊进了一楼大厅,闲庭信步的穿过人群,满脸春意的跨步出了大门。苏丹小说网 刚刚接待秦海的伙计一眼就看见秦海,刚刚老鸨去小院扑了空,还把他给骂了一顿,见着正主,怎么也得问个清楚,是不是哪里服务不到位,还是秦海有别的需求。 伙计客气的拦住的秦海的去路,谄媚道:“大爷您去哪儿了,老妈子带着姑娘们一通好找,您这是有什么不满意要走?” 秦海啊了一声:“忽然想起来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没做,你走之后四下无人,我这个人方向感又不好,在后面迷了路,好半天才找出来,今日没了雅兴,下回再来。” 秦海本来就是第一次来,说的原因也挑不出毛病,只好赔着笑脸躬身送客,说下回一定给安排妥当了他再走,绝不会再犯今天的错。 看着秦海消失的背影,伙计多少有些懊悔,要是当时不那么着急走,等到老鸨子来让他写条子,晚上又会多一点进项。 指不定明天离开的时候还能再得一份赏钱,现在什么都没干就走了,这样的大爷一个月遇不见一个,还是挺可惜的。 叹了口气,伙计不再摸鱼,正准备回到门口继续揽客的时候,燕云楼里忽然响起了一连串的枪声。 刹那间,莺歌燕舞春色满楼的燕云楼大门就被潮水般的人群给挤破了,混乱的人群加上各种尖叫声,彻底打破了百顺胡同的繁荣景象。 这个时代,要说帮派械斗可能还会有人围观,华夏人避免不了爱凑热闹的本性,但是遇见枪战,则是小命要紧有多远滚多远。 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燕云楼外人来人往的街面上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站在远处一条巷子口的秦海将全身隐匿在黑暗之中,身边跟着两个人正靠着墙抽烟。 吴彪给秦海递过去一根从洋货仓库里找出来的雪茄,恭敬的给秦海点上,丢掉快燃尽的洋火在地上还用皮鞋踩了踩。 “秦爷怎么知道今晚上有活儿?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袁龙头亲自上,没想到另有他人啊。” 袁震也说道:“我也以为得亲自上,家伙事儿都准备好了,现在看样子只用等着了。” 秦海吐了口烟雾,义正严词道:“什么家伙事,什么亲自上,我一个开药房的,他一个开茶馆的,都是守法守纪的老百姓,吃完饭了出来遛弯而已,恰好碰上你这个巡警局长勤勉工作,亲自带队夜巡,遇见了打声招呼,哪知道会在这儿遇见匪徒枪战,我们是在协助巡警兄弟们抓捕私藏枪支弹药的悍匪,明白了吗。” 袁震闻言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吴彪立马丢掉手上的雪茄,扣紧风纪扣,整理了下仪容仪表,假装咳嗽了几声,装腔作势道:“秦爷说的对,本局长刚接到匿名消息,特地亲自带队巡查,没想到偶遇悍匪枪战,故而设下埋伏,等待时机,将悍匪一网打尽。” 听完吴彪的话,秦海才满意的点点,看了几眼燕云楼的方向,小声说道:“南城局长,官职不大却也是南城几十万人的青天大老爷,养气功夫还得好好学学,可不是让你摆官架子啊,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这可是一门学问,哪怕以后见着我了,表面上该如何就得如何,不能玷污了你身上的这套皮,懂了吗?” “吴彪明白,一定谨记在心。” 吴彪只要做出那种谄媚的表情和行为举止,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这段时间已经慢慢培养出局长该有的气质。 又过了一会儿,等枪声停止,门口一瘸一拐跑出来两道人影,秦海才挥了挥手:“彪子看你的,告诉兄弟们,遇见没死的就做回好人送他们一程,这座燕云楼加上后面的院子全部当做黑产查封,过段时间我让袁震去买下来,这座楼往后的收益分你两成再给局里的兄弟留一成,干活儿吧。” 吴彪一听又能白捡三成分红,瞬间精神抖擞,拔出枪,吹着哨子就带人冲了上去。 等吴彪和手底下的巡警离开,秦海让袁震的手下带着受伤的科恩和王亚樵绕到莲花巷里的一处老宅子。 秦海和袁震紧随其后,故意拉开一些距离,一方面可以随时支援,另一方面也好拉开距离不让有心人看见。 科恩一行人走的正门,秦海和袁震则是从后门进的小院。 莲花巷的这处宅子也是陈仙芝留给秦海的一处老宅子,地处城南,远离闹市,平时基本上没怎么用过。 进入宅院里,秦海快速给两人治伤,忙碌完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后。 科恩身中两枪,取子弹花了不少时间,王亚樵只是一些皮外伤,消毒敷药缠纱布就没什么大碍。 忙完的时候,秦海的头上已经密布了一层细汗,舒服的洗了个脸,才歪着身子坐在太师椅喝茶。 科恩和王亚樵说了些感激不尽的话,秦海也大气的回应只是顺手而已,闲聊了好一会儿,说到两人接下来何去何从时,两人便沉默了起来。 良久,王亚樵才感叹道:“年少时对那些为祸乡里的封建官吏恨之入骨,从而走上了推翻清廷的道路,三十出头相应先生号召在合肥起事,可惜天不遂人愿,只好逃亡至上海滩。” “幸得先生不弃,追随身边数年,后来因为形势需要便离开先生从事相关秘密活动,可惜命运多牟,又不得已逃亡上海滩。” “当时码头上帮派林立,没有关系连最底层的搬运都干不了,只好带着表弟靠捡垃圾为生,后来逼急了才纠结同乡,靠着两把斧头在码头上闯下了一点基业。” “奈何因为看不惯淞沪警察厅长徐国梁的所作所为将其暗杀,遭遇通缉只好离开上海滩,斧头帮的根基也因此没了,还好投了卢永祥在湖州帮其练兵。” “要不是先生离去,我也不会来京师,说实在的,兄弟我心里不痛快啊,这么多年来跟丧家之犬一样,居然还没一群混混给抓了,哎,丢人啊。” “本来不打算继续依靠卢永祥,现在想想,这年头,手里得有枪才有保障,才能继续先生遗志,还是先回湖州,想办法从卢永祥手里分出来一支部队,厉兵秣马等待时机。” 第0155章 布局江沪 王亚樵这个人秦海是很敬重的,从头至尾都是先生的铁杆追随者,可以说先生就是他的信仰。 正因为王亚樵有一颗赤子之心,才造就了他坎坷又传奇的一生。 秦海记得当初看过一本书专门介绍王亚樵,在安徽的时候相应先生,差不多是第一批追随者,正是因为极为崇拜先生,没有去做军阀割据的事情,才落得个颠沛流离的下场。 后来在上海滩组建斧头帮的初心也是为了替码头上的劳工争取到应有的权益,至于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等人看见他都得躲起来,在上海滩那可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杀了淞沪警察厅长徐国梁后逃到湖州,背靠卢永祥积攒实力,期间与戴笠、胡宗南等人结为异姓兄弟。 只可惜最终还是因为心中的信仰不同,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分道扬镳,而戴笠这个人,也成为王亚樵这一生中最大的污点。 在先生转移至紫荆山举办祭奠大会的时候,王亚樵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敢当众指着蒋介石鼻子骂娘的人,骂蒋介石违反了先生遗志,不配成为先生的继任者。 从此以后充满江湖气息的王亚樵便与蒋介石一派划清界限,并且在今后的十几年里刺杀了许多当局高官,就连蒋介石都有两次差点死在他手上。 抗战时期还在上海滩组建了“锄奸队”,那一段时间不管是东洋人还是当局高官无不闻风丧胆,每时每刻都在担心被王亚樵暗杀。 要不是最后相信戴笠还讲兄弟情谊,他也不会客死广西。 王亚樵当之无愧的民国第一刺客,只可惜最终不得善终,还死在自己兄弟的手里。 从某种角度来讲,王亚樵是个悲情义士,却又是最值得敬佩的革命者,至死他的信仰都未曾改变过。 就连后来新世界的圣祖对其都称赞有佳,说王亚樵“杀敌无罪,抗日有功,小节欠检点,大事不糊涂。” 秦海不希望这样一个忠义之人最后得不了善终,在王亚樵说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之后,秦海掏出了一张百万大洋的银行本票。 王亚樵以为自己眼花,看了半天才看清楚本票上的数字,想要将本票退还给秦海,却被拒绝了。 秦海搂着王亚樵的肩膀很有深意道:“我崇拜先生,你信仰先生,所以咱们是亲人,这钱你得拿着,去完成先生未完成的遗志,我年纪小,贪图享乐,也没有什么大志向,我能做到的就是这点了,我只希望王大哥以后能够坚定自己的本心,看准人,看准事,不该结交的人不要结交,没有相同信仰的人不要交心,万事防备点,别被身边最信任的人给骗了。” 王亚樵性格豪爽,最弱的就是算计人心,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悲惨的结局。 秦海的一番言语,王亚樵虽然听的有些云遮雾绕,还是牢记在了心里,也不推脱秦海给的钱,仔细的放在胸口的口袋里,晃了晃秦海的肩膀,满脸笑意:“没想到你一个小盲医,出手这么阔绰,家底不少吧?先生身边的这些人,哪一个年纪不比你大,总感觉你跟我们说话都是以长辈过来人的语气说教,不过你说的在理,老哥自然谨记在心,继承先生遗志,至死不渝。” 王亚樵不提后面的话,秦海忍不住叹了口气,想了想,觉得还是说穿了比较好,于是认真道:“王大哥是不是在湖州结拜了几个兄弟?” 王亚樵一愣,然后点点头,很惊讶的看着秦海,他结拜的事情根本没给外人说,秦海怎么会知道的? “你...你莫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探子?你怎么知道此事的?” 秦海懒得绕弯,直言道:“王大哥的拜把子弟兄可是胡抱一、胡宗南、戴春风,而且你们四人是在湖州弁山拜的西楚霸王项羽,我说的对也不对?” “这...肯定是先生告诉你的,不对啊,去年我去广州看望先生只带了胡宗南,也没说起过拜把子的事,你小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秦海不想与王亚樵纠结这个,认真道:“胡抱一,在先生身边做过四年侍卫,心中信仰坚定,值得交底,你可以放心大胆的把一些秘密的事情交给他。” “胡宗南,是戴春风介绍来的,原本是个教书先生,其心不纯,可用而不可深交。” “戴春风,天生反骨,你去年带胡宗南见先生,没带他,在他的心里就有了不爽,再加上你让胡宗南进入黄埔军校,没让戴春风去,他在心里对你就有很大的怨言了,我想你应该也能感觉到了,所以在想办法让其参加今年年底的招生,想把他弄进黄埔,我说的没错吧,别的我不多说,戴春风此人心里,个人利益高于一切,如果你不信,你且保持观望,几年之后他就会抛弃先生的遗志,改换门庭,还会改名为戴笠。” “戴笠?秦老弟,你开什么玩笑,我给戴春风十个胆他都不敢改换门庭,你这玩笑开的也太大了吧,莫非你跟那刘伯温诸葛孔明一样,能掐会算,能预知未来?” 王亚樵根本不信秦海说的话,之前去广州没带戴春风,的确是有些怨言,在他看来,是因为戴春风有进取心,对先生崇拜和敬仰才会这样,这不是人之常情嘛,哪里有秦海说的那么夸张。 见王亚樵不信,秦海也不多解释,只是压低了声音说道:“国民二军的胡景冀之前找过你对吧,说任命你为河南混成旅旅长,参与中原争夺战,你之所以没着急回湖州,就是在权衡利弊对不对?我告诉你,不要去,因为胡景冀饮食混乱身体太过肥胖,活不了多久,你去上任,他一走,你还指挥得动谁?” 连这么隐秘的事秦海都知道了,王亚樵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不得不去考虑秦海之前所说的话。 沉默了许久,王亚樵才看向秦海,无比认真的问道:“你当真能算出来?” 秦海点点头又摇摇头:“多的我不能说,这一行有这一行的规矩,能否辨别我是不是瞎胡咧咧,你可以先回湖州,等到年底,你且看明年中旬蒋介石的动向,大概在六七月份会率兵北伐,如果我没说准,你大可当做我在开玩笑,如果我算准了,往后王大哥跟着我混怎么样,敢赌吗?” “跟你混?你刚刚不是说没什么大志向的吗?赌当然没问题,我王亚樵还没怂过,不过你要是说的没实现,这一百万大洋,我可就不还了。” 王亚樵应赌,秦海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我一个瞎子,能有什么大志向,但是保老哥一生富贵没问题的,咱可说好了啊,输了不许赖账,要不然我就去碧云寺哭给先生看。” “年纪轻轻搞的跟神棍似的,赌就赌,我王亚樵一把斧头一颗人头,绝不赖账,只是你要是输了,也不能哭鼻子,这一百万可是你自愿资助我的。” 秦海嘴角微微上翘,伸出手与王亚樵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科恩此时也把手伸了出来,满脸期待的看向秦海:“秦,我不用赌,给我一百万,我马上跟着你混,你让我用哪杆枪,我就用哪杆,绝无二话,上帝可以作证。” 科恩与王亚樵在莲花巷的宅子里住了三天,王亚樵身上的伤口基本上结痂,秦海检查过后才安排袁震将其送到火车站南下。 临走的时候秦海特意给王亚樵说了一句很有深意的话:“江湖儿郎最怕选错行,有些事不一定适合每个人,只要信仰不改,三百六十行,无论做哪一行,都能有一番成就。” 乘坐在南下的火车上,王亚樵的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这句话,秦海的意思很明显,让他在坚定信仰的前提下选对适合自己的道路。 可适合自己的道路又是什么路呢?从商?从军?从政?江湖帮派? 现在的王亚樵其实更倾向于军政一体,手里有兵有枪,才有话语权,否则在这乱世,只有任人拿捏的份。 他在上海滩的斧头帮力压青帮,那又如何?还不是被军阀通缉,成了丧家之犬,没有正规军队,帮派再大又有什么用? 秦海话里的意思,他是明白的,不管如何,他总得试试,现在有了秦海的资金支持,拉扯出一个团的兵力不成问题。 有了自己的部队,他相信在这诸侯割据的天下,总有他崛起的机会。 送走王亚樵,科恩就住进药房后面的院子,还真的当起了秦海的保镖。 科恩这种人极具冒险精神,除了不想回国这个原因外,秦海表现出来的实力很让他震惊。 医术就不用说了,秦海运用的中医在他看来就是神技,最关键的是先生对秦海的态度,他对先生是崇拜和敬仰,而先生对秦海比亲人还要亲,私下里对秦海的评价更是离谱,说秦海乃当世奇人,不鸣则已,一旦他想做成一件事,绝对能震惊寰宇。 起初科恩觉得先生的评价多少有些夸大其词,但现在他却不那么看了,因为秦海出手就是一百万大洋,这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 秦海援助王亚樵,明显就是在投资王亚樵,科恩表面上很淡然,内心对秦海可是佩服的不行,一旦王亚樵在江沪地区站稳脚跟,对秦海的回报岂止是百倍。 再加上秦海和王亚樵的对赌,先知先觉的人这个世界上可能有,但绝对不是随处可见的存在,如果秦海真有这个能力,那他做什么事不能成功? 科恩仔细思考了三天,最终下了重注,把自己的命当成砝码,赌秦海的未来。 对于科恩的主动加入,秦海当然是喜欢的,对科恩的动机没有丝毫怀疑,欣然接受了他的请求。 自打正是成为秦海的保镖,科恩才真正了解到秦海的思维是多么的让人震撼。 科恩因为身上有伤,这几天也没让科恩一直跟在身边,科恩又闲不住,秦海就丢给他一箱子金条,让他去东交民巷享受生活。 看见满满一箱子金条,科恩的表情要多好笑有多好笑,而且还用十分不解的语气问秦海真的是让他去享乐,没有任何目的? 秦海当时的回答特别的平淡,说:“跟着先生那么多年,别不是穷怕了,连花钱都不会了?” 摸不着头脑的科恩怎么都想不通秦海为什么要这么做,追问再三,秦海才解释道:“你只管去消费,打造成富翁的人设,自然而然就会有人找到你与你攀交情,最好是结交到各国大使,特别是一些技术专家,等时机成熟,我会有重要的事情安排给你。” 科恩闻言一脸震惊,问秦海是不是要做走私生意,结果换来了秦海不屑的眼神:“什么走私,那叫跨国贸易。” “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变成了商人?”科恩满脸期待。 秦海点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一句话,未来不管你走到多高的位置,你的boss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秦海,我能让你成为商业巨头,也能把你打回原形,在我这里,忠诚永远排第一位。” 从这天起,科恩还真的摇身一变,从西部牛仔变成了一位地道的商人,在东交民巷里花天酒地,从一个别人眼里的暴发富逐渐演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富人。 毕竟来华夏淘金的洋人不要太多,其中偶尔暴富到处显摆的人不少,真正能做到持续显摆的人寥寥无几。 科恩也因为有花不完的钱,又丝毫不透露底细,渐渐的在洋人圈子里混出了一点小名气。 人一旦有了名气,加上追随先生的履历足以让人信服,慢慢的,许多有心人便与他取得了联系,一张硕大的关系网也在秦海不留余力的资助下快速形成。 第0156章 打入敌人内部 因为王亚樵和科恩的事情,秦海耽误了几天时间,说好的去摄政王府给皇后皇妃复诊,这几天王府一直派人来请,秦海都没去。 直到总管太监孙耀庭亲自上门,秦海才不得不带着医箱坐上去王府的轿车。 说实话,现在的秦海忒忙,雀舌楼的生意有余有年看着,因为免费听戏的营销手段,火的一塌糊涂,其他茶楼虽然也学着请江湖艺人表演,效果根本无法和雀舌楼比。 日常经营和管理秦海倒不用操心,大事情还是得让秦海知晓同意才能执行。 加上钱进管理的艺人演出,每天也有许多事要给秦海汇报。 纳兰婉晴和袁震负责的大戏楼现在还在拆除阶段,也是各种问题等秦海决断。 科恩这边奉命打入敌人内部,隔三差五的也要与秦海交流心得。 秦海看似每天悠闲的在如意医馆和一些姨太太们坦诚相见,实际上已经很忙了,皇后皇妃那边排了毒只需要休养就足够,去不去复诊意义真不大。 王府三番五次的派人来请,他也不好一直拒绝,只好勉为其难的入府,实际上入府和王爷也就聊了一盏茶的时间。 如今的老王爷神采奕奕,身边莺莺燕燕不少,大号练废了,估摸着想重练几个小号,也没多耽误秦海的时间,只是叮嘱秦海千万别让皇后皇妃再给他惹麻烦。 与王爷告辞,来到皇后皇妃所住的小院,此时两人正在花园中的凉亭里赏花闲聊。 见秦海出现,两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绯红,经过上次秦海发飙的事情,那些老妈子和下人也不敢再对秦海趾高气扬的动用宫里的那套。 婉容和文秀也没有再拿自己所谓的身份装高贵,见到秦海都会降低身段,很羞涩的委身万福,还得柔声敬称一声“神医”。 进入凉亭,秦海抱拳施礼,表面上还是会客气的问候一声“皇后皇妃吉祥”。 实际上的动作丝毫没有那些下人的奴才样,风流倜傥、气宇轩昂,带着一副墨镜遮挡住那双白眼,还真的帅气了不少。 落座之后秦海一边与二人寒暄,一边号脉,同时用透视眼扫描两人体内的恢复情况。 相比之下文秀要虚弱的多,并不太适合在户外活动,不过这几天天气不错,出来稍微透透气也还是可以的。 婉容基本上已经恢复如初,只是因为毒素侵体,对器官筋脉有一定的损失,还需要静心修养才能彻底痊愈。 闲聊了一会儿,婉容说身体有些不适,想要回房让秦海再看看,让老妈子等人服侍好文秀,便带着两个丫鬟请秦海回到院子里的闺房,把丫鬟支走,关上房门,有些羞涩的褪去衣裙,趴在床上请秦海为她针灸舒缓疲惫。 挎着医箱的秦海有些进退两难,好心劝阻道:“皇后身体恢复九成,已经不需要再针灸治疗,若是无病施针,过犹不及,会导致玉体内损,得不偿失。” 婉容红着脸侧过头看向秦海,眼神幽怨:“神医都说了才恢复九成,自是不需针灸,筋骨疲惫,也需推拿舒缓,请神医几日都不来,我这身子骨浑身不自在,酸痛难忍,就去花园走了这么一小段路就觉得疲乏不堪,想是病得不轻,还请神医不辞辛劳,再看看问题出在哪儿。” 秦海有些无奈的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打开医箱取出毛巾擦拭双手,随后又取出一些精油在手掌中揉搓,然后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皇后婉容,谆谆告诫道:“推拿之法的效果虽然立竿见影,却也容易沉迷其中,皇后之心病还得靠自己看破心结,外力能缓解一时,却无法将其根治啊。” 感受到秦海强有力的手劲和手掌火辣辣的温度,趴着的婉容轻哼一声,无奈的感叹道:“亡国皇后这个身份,重若万钧,日夜煎熬让人生不如死,客居王府,又与幽禁何异,正直青春年华,连图一时之乐都无法做到,神医若不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秦汉不知道说该些什么,婉容和文秀的身份是时代造就的悲哀,不是自己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其中牵扯太多,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长叹一声,秦海手上的力道稍微加重,有些唏嘘的说道:“也是可怜之人,既然来了,就帮皇后解一解心中哀愁吧,不知道皇后介不介意?” 已经将头埋在软枕里的婉容娇哼一声,小声呢喃:“不...不介意...有劳神医了。” 从摄政王府出来的时候秦海看上去多少有些疲惫,婉容的表现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吧,又或许那层身份之下,其实也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七情六欲在所难免,只是憋久了,突然爆发出来,的确让人有点吃不消。 反正已经到了城北,秦海也没麻烦孙耀庭安排王府的车,而是叫了一辆黄包车朝东四大街的雀舌楼行去。 一方面秦海想看看工地的情况,另一方面得和袁震商量一下燕云楼的事情。 抵达雀舌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秦海没有进入工地,只是在雀舌楼的五楼包厢透过窗户打量了一会儿街对面的工地。 整片区域差不多两万平方米,一百万拿下东四这片地块虽然有些贵,秦海却觉得很值,一开始还只是想改造和盛楼,后来觉得没意思,玩就玩大点,干脆全部推倒重来。 整体设计聘请的是燕京大学建筑系的教授团队,初步方案秦海已经看过,按照他的设想,这片区域一半拿来建造戏楼,一半用来做成商业街,这样一来商业和戏楼互补,能够打造成一个地标建筑。苏丹小说网 建筑风格也使用的中西混搭,砖混结构能让建筑更加坚固,古典中式的造型也不会显得太西洋化,也能适应当时大众的传统审美。 只不过完成周期有点久,建成到投入使用,起码得到来年年初,总投入估摸着也得再花个百来万。 纳兰婉晴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工地上的各种事她的和袁震一起处理,钱进管理的演义部她也得参与,大多数事情都是她第一次接触,工作起来难度不小。 五楼包间里,婉晴、余有年、钱进、袁震四人在一起开了个简短的汇报会议,大致的说了下情况和问题,秦海也一一做了决定,事情聊完让其他人继续去忙,与袁震一起前往纱帽胡同的红云楼。 自打柳红云反叛之后,红云楼的生意一落千丈,除了一些老客人会来,或者喜欢清静的客人偶尔来光顾,之前的火爆局面一去不在复返。 作为新掌柜的关晓月这段时间也很发愁,每日的收益和支出差不多持平,这在青楼生意里已经差到了极点。 见龙头袁震和少祖一起来,关晓月的心瞬间紧绷起来,这么长时间不来,突然出现,会不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在议事厅听完关晓月的汇报,秦海脸上并没有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反而有些笑意,袁震这段时间对这边的关注比较少,关晓月能将其维持下来,在他看来已经很不错了。 见两位大佬没有责备自己,关晓月忐忑的心才放松一些。 秦海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等关晓月说完,示意让其坐下喝茶,幽幽道:“你刚才的话里我听出来了一些对经营的见解。” “袁龙头的做法我是赞成的,青楼自古就是文人雅士聚会消遣的地方,讲究的是高雅,如果加上赌坊、烟馆这种毒害社会的生意,青楼也就不再是青楼了。” “所以我打算将红云楼停业一段时间,也好让姐妹们放个假,正直百花盛开的季节,让姑娘们都出去散散心。” 袁震和关晓月闻言都惊讶的看向秦海,袁震也是一脸迷糊,怎么来之前秦海没说过这事儿。 见秦海和关晓月脸上的疑惑神色,秦海笑着说:“放个假而已,不至于这么看着我吧。” 袁震对青楼这个行当算是在熟悉不过了,言道:“如果红云楼又歇业,往后恐怕就真的做不起来了,这可不是放假不放假的事情,少祖可要三思啊。” 秦海嗑着瓜子挥挥手道:“无妨,姑娘们又不是机器,该看病的看病,该修养的修养,该出去玩儿的出去玩儿,咱们不是靠这个敛财,没必要把人当机器压榨,至于经营上的事情,关晓月提醒了我,我们应该把经营理念做一下改变。” “一方面燕云楼马上要接手过来,我们需要招募新的姑娘扩充队伍,二来我觉得时代在变,青楼的经营内容也得有一些创新。” “在停业修整的这段时间,关晓月挑选几个资历老有经验的姑娘先跟着我学习推拿之术,我会将一些容易上手的技法交给你们,等你们学会了再去培训下面的姑娘们,必须合格了才能接待客人,往后咱们主打一个养生保健。” “推拿?养生保健?不是吧少祖,您这是让我们都学医?”关晓月震惊的丰胸乱颤,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