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后我成了假公主的心尖宠》 第1章 入赘的倒霉鬼是冷宫的我？ 战败的消息刚传来时，我和我那被打入冷宫的娘正在剥核桃。这是冷宫今年收的新核桃，皮薄馅大，吃起来满嘴清香。 其实战败一事完全不算什么新闻。 我们所在的凌国实在太弱了，感觉只要是个人都能打败它，常年保持着“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几乎不胜”的战绩，在周边几个国家里以“战败界常青树”著称。 但我娘却打听到一点我们两都感兴趣的事情。 “唉，我说姑娘，”我娘边吃边说：“听说焰国这次除了要我们割地赔钱，还要我们出一个皇子去入赘哎！” “入赘？”我也来了兴趣：“娶谁？” “焰国不是有个六公主么，就要娶她。” “六公主？” 我娘比划了一下说：“就那个传闻中的六公主啊！身高八尺，力拔山兮，面目狰狞还顿不顿扭断下人脖子的公主！啧啧啧，太可怕了。” “啊，是那个据说提名字就能止小儿夜啼的焰国六公主？”我也想起来了：“居然是她？” 焰国，是周边几个国家里最强大的一个国家。或许是因为身处北部寒冷区域，焰国人人身材高大，骁勇异常，血液里流动着好战基因，光是“战神”级别的将军就出了十几位，四处出征打仗，在这几个国家几乎属于横着走的状态。 但焰国最有名的，却是位女子——焰国皇室的六公主。 传闻这公主的母亲不是人族，但因为异于常人的美貌而被焰国皇帝破例收入宫中，结果生下六公主后就香消玉殒（可见这跨物种还是不太靠谱）。 这六公主作为一个混血，据说生来力大无穷，兼之青面獠牙，还极嗜好杀人取乐，血腥暴力程度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简直穷凶极恶，据说是放归山林就能为祸一方的存在。 “正是！”我娘点点头。 “哇，那可真惨，”我啧啧感叹，递给她一个剥好的核桃：“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要去娶那母夜叉啊。” 话音刚落，冷宫门就被叩响了。 我们这冷宫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来人，看见进来一个小太监我们还挺新奇。 “怎么了？”我娘拍了拍身上的核桃壳。 前来传旨的小太监嘴角抽搐的看着我们娘俩面前一盘核桃，旁边一个小侍卫给了他一肘子，他才反应过来。 “啊，娘娘，”小太监说：“皇上感念咱们五皇子与您在这冷宫中生存不易” “我们一直生存不易，最近才发现了？”我娘有些好奇。 小太监额角崩起一条青筋，他闭了闭眼，决定接着说下去。 “这不，刚好咱们五皇子年龄渐长，也该到娶妻生子的时候了，”他说：“皇上这次专程降了圣旨，和亲的人选，就是五皇子了！” “哦，五皇子要娶谁？”我娘漫不经心的敲开一个核桃。 我怀疑她压根没听到后面那句“和亲”。 “哦，是位公主，”小太监谄媚的笑着说：“皇上说这公主贤良淑德、柔顺娇媚，配咱们这玉树临风的五皇子呀，正合适！” 玉树临风的五皇子。 我感觉这个人有点熟悉，但是仔细想好像又没见过。 但是还没等我娘和我反应过来，那小太监说了句“恭喜”，拉着那侍卫就快步溜了。 “啧，恭喜我们干什么，真的是——” 等等，我感觉我忽然知道这个五皇子是谁了。 “他刚刚说什么？”我娘又往嘴里塞了一个核桃：“五皇子要去和亲？跑来给我们宣什么旨，真的是。” 我无语的看着她。 我这娘真的是，她进这个冷宫，可真不亏啊。 “说起来这五皇子是谁啊，”我娘笑呵呵地说：“这个倒霉蛋我怎么没啥印象。” “是我，”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倒霉蛋是我。” 我娘乃是个奇人，在家就是个无人问津的庶女，凭着美貌选秀进了宫，刚得宠没几个月，她娘家就出了事，满门抄斩，幸好那时她怀了我，皇帝留了她一命，只是把她打入了冷宫。 生我的时候是个秋天，她身边连人都没有，她拼着命把我生下来，发现是个女孩——但是她想的长远，深知女子在冷宫中生存不易，于是就对闻讯赶来的小太监说我是个皇子。 皇帝那会正得了他的嫡长子，没空搭理我。我的性别居然就这么瞒了下来。 皇帝就赐了个名，然后我娘也没记住，她自己给我起了名字，叫秋笙——秋天生的，就这么简单粗暴。 看着我指向自己鼻子的手，我娘张大了嘴，震惊的看着我。 “不是说是五皇子？” “你忘了吗，”我说：“我是你‘姑娘’，但是个皇子啊。” “你不会正好排行第五个吧？”我娘瞪着眼睛。 “不然呢？” 我娘用了吃掉三个核桃的时间消化这件事。 最后选择接受它。 “娘万万没有想到，你都成了男子，还是逃不开和亲的命运，”她说：“可见时也命也，你就认了吧。” 我真是无语问苍天。 “行，”我说：“我都和亲了，要不要拿这个和那皇帝谈一下，让你出冷宫，封你个贵妃当当？” 我娘想了想，摇了摇头。 “算了，”她说：“这冷宫挺好的，我前年种的桃子今年就能收了，出去了我这番功夫就白费了——贵妃哪里有桃子来的实际。” 说完，她扒拉了一把核桃仁给我。 “你这几天多吃点核桃，”她说：“我怕焰国那等苦寒之地，没这东西吃。” “说的也是，”我说：“那你给我留点，我走的时候再带点路上吃。” 我娘点点头。 我和亲，哦，不对，入赘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而作为此次“送死”的唯一人选，出于人道主义，皇帝召见了我。 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我名义上的父亲，还是在他寝宫的门口。 彼此都不认识，场面很尴尬。 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的几句表达父子亲近的话，在场面变的更加尴尬之前，我体贴的跪下，行了个大礼。 “儿臣此去，定不辱使命，”我说：“与公主一定呃，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说的我自己牙酸，打了个哆嗦。 “好好好，”皇帝见有台阶下，连忙双手扶起我：“翔儿，还是你深明大义，是我的好儿子！” 我跪在地上想了想，哦，这个“翔儿”应该就是他给我赐的名字。 第2章 背井离乡，我是不值钱的小皇子 相比之下，秋笙好像没那么难听了。 “翔儿，你还有何愿望？” “” 虽然我知道这一趟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但这个让我交代后事的语气我就不是很喜欢。 但这便宜既然送上来了，不如给我娘争取点什么。 我记得我娘一直想要把冷宫旁边那块地搞到手，种两棵李子树来着。 “求父皇将冷宫旁边那片地赐给我娘，”我说：“这就是儿臣的愿望。” 皇帝本来做好了我狮子大张口的准备，没想到我居然只要这个，简直大喜过望。 “好好好，”他一迭声的答应：“这有何难，为父答应了！” 我谢了恩，小太监就送我回去，说过两日就要出发。 “为什么这么急？”我忍不住问道：“那六公主这么恨嫁？” 小太监瞥了我一眼。 “五皇子殿下，请注意您的言辞，”他说：“我们是入赘，不是娶。” 冷宫这么没有人权吗？我好歹是个皇子！这个狗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简直岂有此理！ 我内心疯狂吐槽，表面上还是装的很恭顺：“是是是，公公教育的是，那请问为何我们要这么快出发呢？” 小太监被我的态度取悦了，满意的点点头，慢条斯理的说：“五皇子殿下还是个明白人，这件事呀，奴才就跟您说个实话吧，那是因为焰国的使臣就要走了，他们不愿意再派人来接皇子，要求咱们和使臣一起回去，省个路费。” 行，我服了。 我这和亲，敢情连单独迎接的路费都不配，现在已经看到未来在焰国的悲惨人生了。 我回到冷宫，或许是因为要去“和亲”，这往日门可罗雀的冷宫门口竟围了不少人，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应该是有三拨人马，后面的是丫鬟太监，每拨人都有一个带头的，虽然我一个都不认识，但并不妨碍我认得出他们穿的衣服，中间那位穿明黄色锦缎长袍，旁边一位着蓝色锦缎长袍，最后一位则是绿色。 这三位，应该是那皇帝的亲儿子，穿黄袍那位，应该就是皇帝的嫡长子，太子殿下。 “五弟！” 那黄衣服的满面笑容，快步走了过来，刚刚在我身边趾高气扬的小太监慌忙跪下，行了个礼：“太子殿下安好。” “这么久不见，五弟竟长得这么大了！”他握住我的手，目光在我身上的蓝色棉布素服微微停了一下，接着说：“我这当哥哥的也没来看看你，实在是惭愧的很！五弟可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我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只好僵着脸赔笑：“呵呵，不久不久，臣弟出生以来殿下您就没见过我，算起来也有小十七年了” 太子额角的青筋跳动了几下，很快又堆出一个笑来。 “那真是” “五弟！”蓝衣服也挤了过来：“二哥小时候看过你，你还记得我吗？” 我看着眼前这张神似皇帝的脸，沉默了一下。 怎么说呢，我当然记得。 他十岁的时候爬墙过来偷我娘种的西瓜，被六岁的我拿着叉子追的狼哭鬼嚎，最后还是太监进来从我手里救下的他。 至于为什么一个十岁的打不过六岁的，乃是因为老三随皇帝，个子矮且笨拙；而我身高长相都随我娘，高且灵活。 嗯。 看我不说话，那蓝衣服不高兴的皱着眉：“怎么回事啊五弟，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你还拿叉子——” “记得！”我生怕他说出我小时候暴打他的场面，连忙打断他：“当然记得三哥。” “这五弟竟是这般美貌，”绿衣服个子很矮，长得还有点猥琐，上下打量着我：“真是可惜生成了男子，若是个女子——” 太子脸色一变，低声喝道：“老四，胡说什么！” 我： 我现在没工夫应付他们，还有两天就要离开了，有这个时间我不如陪我娘待着。 “若是没什么事，”我说：“那臣弟就先——” “五弟且慢，”太子连忙道：“有事，有事。” 我只好等着，看他要说什么。 他们三个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蓝衣服的上前一步，我震惊的发现他居然眼含热泪。 “五弟啊！”他包含深情的吼道：“此去焰国，求你一定要多活些时日！别死的太早，让我们三个顶上去啊！！” 他声如洪钟，气盖山河，一嗓子吼的我头发发麻。 “对，”太子可能走得儒雅路线，低声补充：“求五弟一定要好好坚持下去啊” 我真是无话可说。 我对商国已经不抱希望了，这三个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脑子。 我真的很庆幸我娘是个乐天派。 “我昨天想了一夜，我觉得吧，你去入赘这件事对于你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哦，此话怎讲？” “你看啊，”我娘开始给我分析起来：“如果是个男子，以六公主的暴虐程度，我怀疑当晚就会使那皇子的人头落地，但你是个女子，这事就不一样了呀。” “怎么，公主喜欢女的？”我说：“你从哪里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因为我只听过杀夫，却没听过杀姐妹的，”她说：“你是个女子，可以和她作对姐妹啊！” 我：？？我娘这令人惊叹的脑回路。 “而且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娘说：“我把你生的这样美，她万一看在你的脸的份上放过你了呢！” “不是，”我无奈的说：“听说她长得极其丑陋，万一看到我的脸嫉妒我了杀了我怎么办？” 我娘想了想，很果断的摇了摇头：“那你倒不用担心，你还没有美成那样的程度，不至于不至于。” 我娘的思想就是这么天马行空，但我也放心了，我希望她一直能这么想的开。 “好，”我说：“那我争取早日获得那位公主的芳心，等以后焰国再打来的时候，把你也接过去！” “你可别，”我娘认认真真的说：“那种苦寒之地我才不去，什么都种不活，我得馋死！” 我笑着抱了抱她，假装没看到她通红的眼眶。 第3章 您是我娘的旧识？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我出发这天晴空万里，离开冷宫之前，我给我娘的茶里下了点药，让她能睡到中午。 虽然她像是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但在我走的前一天晚上。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还以为我没发现。 我不想让她再掉眼泪了。 皇帝带着那几个亲儿子送焰国的使臣，顺带把我打包了送走。 也许是为了成婚，皇帝终于赐给我一件火红的锦袍，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穿这样金贵的面料，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我默默地看了眼那位站在旁边的焰国使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焰国的人，他非常高大，感觉比我们皇帝高了至少一个头，而且面孔非常硬挺，整个人透着股磐石一样坚定的气质。 焰国使者对于我视若无物，反正他应该也没怎么把皇帝放在眼里，他只负责带着商国的赔款和我回去就行。 相对于那几车装满赔款的、满满当当的车子—— 我看着自己身后空空如也的马车发呆。 皇帝顺着我的眼光看了过去，然后咳嗽了一声。 “翔儿啊，你也知道，这些年商国连年征战，国库空虚，着实没什么能给你陪嫁，哦，不，成婚用的东西了，”皇上拉着我的手：“但是这焰国财大气粗，想必你过去也会过的很好，为父就不给你带什么了。” 不知道这皇上哪来的自信，我这么穷嗖嗖的过去还能过得很好——焰国难道喜欢做慈善？ 我心里吐槽，面上还不能显出来。 焰国使者似乎听到了什么，看了我们一眼。 “好，”我低声说：“那就这样吧——我可以走了吗？” 皇帝不满的看着我：“我还要交代你几件事——” 焰国使者快步走了过来。 “能走了吗？”他声音低沉：“赶时间。” 皇帝连忙回道：“可以可以，让使者久等了，我这儿子舍不得我，多说了一会话。” 我：？？？ 使者看着我，我咽下涌到嘴边的脏话。 “是，”我说：“我舍不得我父王。” “那现在舍得了吗，”他说：“我赶时间。”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板。 不能惹他，我感觉他一拳能打死我。 “舍得，舍得。”我一边应承一边连忙往自己的车上走。 使者甚至都懒得与皇帝道别，就差把傲慢写在脸上。 这就是战胜国的底气吗？ 果然是落后就要挨打啊。 我长这么大，其实都不曾出过冷宫。我娘虽然粗枝大叶，但也知道我的性别是不能被发现的，所以我的整个童年时期都是和我娘在冷宫里度过的。 至于教育问题，我当然是没资格去请太傅的，但冷宫里曾经住着一位疯了的老太妃，据说出身书香门第，很是有些才华，只可惜和我娘一样受了家族牵连打入冷宫，她没有孩子，就把我当做自己的孙子。 老太妃平时疯疯癫癫，但教我的时候却很清醒，亏得她，我才学会认字和读书。 我一直可惜，直到她去世，她也不知道我是女儿身。但我娘说过，我的真实性别，知道的人越少我们才能活得久。 我也深以为然。 我们行至第二天的时候，那位不说话的使者突然走进了我的马车。 “你是排行老五的那个？”他冷声问我。 我点点头。 “你母亲，是叫言若若？”他又问。 我惊讶的看着他。 “您认识我母亲？” “没想到她还活着，”使者突然笑了一下：“我同你母亲是旧识，”他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抛给我。 “喏，这个送你。” 我低头一看，是把匕首。 “新婚之夜若是撑不住，”他说：“这个利索点。” 撑不住 我打了个寒战，硬着头皮说：“谢谢。” 他示意我把匕首收起来。 我照做了。 我以为他会走，结果他反而坐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 “你刚刚在剥核桃？”他又问。 我心虚的摸了摸嘴角，难道刚刚偷吃被发现了？ “给我两个。” 我没办法，从旁边的包袱里摸出两个。 他接过去，却并不吃，只是拿起来对着光线仔细端详。 “这是我娘自己种的，”我解释道：“品种很好，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核桃。” 他并不搭腔，突然换了个话题。 “六公主的名字，你也应该听过吧。” 我想了想，拿不准要不要把我听到关于六公主的传闻说一说，但我犹豫了一下，选择撒谎。 “不知道。”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猜出我心里所想。 “我知道你们怎么传的，但你既然要入赘，不妨告诉你，”他说：“六公主并非面目丑陋，相反，她非常漂亮，可以说整个焰国，容貌无人出其右者。” 我第一反应就是，完了，做不成姐妹了。 使者接着开口。 “六公主的母亲在世时荣宠冠绝六宫，她也原本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 “原本？” 使者淡淡的笑了笑。 “皇上前年围猎坠马受了伤，行走不便无法说话，焰国现在是太子摄政。” “这个太子，与六公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我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商国觉得派一个皇子入赘是耻辱，”他笑了笑：“但实际上，受辱的不是商国，而是这位六公主。” “我猜，”我说：“焰国皇帝若是神智还清醒，断然不会让六公主嫁给一个敌国的皇子，何况是个冷宫出来的皇子。” 他看了看我。 “你比你母亲可聪明多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再说关于六公主的事，又开始说起核桃来。 “这个品种，”他说：“叫做‘白月’，你看着果肉白皙如玉，剥出来像不像月牙儿？” “”大哥你话题跳转的太快我不太行。 “这是我给你母亲的种子，”他说：“没想到她真的种出来了。” 我：？？？？ 我听到了什么！！ 他是我娘的旧识？ 我娘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过去，甚至她被打入冷宫的原因也是一个小太监告诉我的，我也并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旧识，怕我受罪，给我一把匕首让我自我了断。 我还想问他，他却不再说话了。 于是我们两沉默的在马车里坐着。 第4章 已经预见了自己悲惨的命运 商国离焰国其实并不远，第三日的时候，我们到了。 按照惯例，我们要先去皇城，将商国的赔款上交给皇帝。而我作为这次战利品的附属品，被太子钦点入宫面圣。 我看了看身上红色的锦袍，因为三天没咋换，它已经显得很皱巴了。本来想着要见人，换件自己带的棉布衣服，好歹整洁些，转念一想，现在焰国的太子殿下可能更加愿意看到我邋邋遢遢的样子。 我把这个想法和使者说了，他觉得我想的对。 焰国的皇宫面积非常大，气势巍峨，是我们商国那小小的宫殿所无法比拟的，无论是盘踞在柱子上的纯金雕龙，还是汉白玉砌成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鎏金的屋顶和琉璃装饰，无一不显示出焰国的财大气粗和盛气凌人。 我们站在殿外等。 直到侍卫出来宣，使者才带着我走进了大门。 太子就坐在殿中等着我们，两侧还立着几位大臣，他们都知道我的身份，神色莫测的上下打量着我。 我下意识的挺直了背。 焰国的人真的都很高，不夸张的说，我觉得我像是走在一片树林里。 “这就是商国的五皇子？”太子眯着眼睛看着我：“抬起头，我看看。” 我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 他看着我，笑了笑。 太子模样英俊，但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那份英俊显得有些阴鸷，笑起来有种森然的感觉。 “模样不错。”他说。 “模样不错，就是太矮了，”太子身边一个大臣挑剔的看着我：“商国人都这么矮？怪不得会打败仗。” “这你就说错了，林大人，”太子漫不经心的说：“商国人哪怕同我们焰国人一样高大，对上我们也一样必败无疑。” “太子说的是，”那大人连忙说：“商国的皇帝，哪里有我们太子这般用兵如神，自然是必败的。” 我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羞辱商国，面不改色。 身为一个自小生存在冷宫的人，我就是这么没有羞耻感。 他们说了一会，发现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停下了羞辱。 太子刚刚一直看着我，这会忽然冷笑了一声。 “这五皇子有点意思，”他说：“看起来是个能忍的——就是不知道在我那六妹手里，能忍得到几时？” “那，太子殿下，您看？”有个大臣开口。 “既然是来成亲的，”他眯了眯眼睛，说：“今天就是个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成婚吧。” 说完太子就摆了摆手，示意我们退下。 我们出了大殿，我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使者说，六公主的宫殿离皇城很远，从位置上来说几乎属于皇城的对角线上。 于是我们又走了不少路，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公主府。 说是公主府，在我看来和冷宫差不多，外面看着很冷清，我虽然没办过婚礼，却也知道哪怕寻常人家成婚，那也是要扯些红绸挂起来的。 但是这府上，外面竟然什么都没有挂。 “六公主与你并不会有婚礼，”使者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说：“我负责将你直接带入公主府。” “啊？” “怎么，你还想要唢呐么？” 我连忙摇头，这就大可不必了。 “那你这身衣服就挺喜庆，挺应景，”他冷着脸上下打量我：“要我祝你新婚愉快么？” “不了，多谢。” 使者上前敲了敲门。 过了半晌，那道木门打开了。 一个老妇站在门口，双目黯淡无神，就那么看着使者。 “大人，”她开口，声音非常嘶哑：“那商国的短命鬼送来了吗？” 我：？？？ 倒霉蛋秒变短命鬼。 使者移开了身体，露出站在身后的我。 老妇用看白菜的眼神打量着我，过了半晌，说了句：“矮。” 谢谢，不是任何人都能和你们公主一样长到八尺的。 老妇慢慢地让开了身体，说：“长得还行，进。” 使者完成了任务，退后一步就准备走，我喊住他，想知道他的名字。 他神色古怪的看了我一眼。 “一个月以后，你要是还活着，”他说：“我就告诉你。” 这可真的不是什么好的祝福，我无话可说，跟着老妇走进了公主府。 公主府里面看着很大，但是非常空，除了给我带路的老妇，几乎看不见什么仆人。 “你叫什么名字？”老妇问道。 “哦，秋笙，”我下意识的回道，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皇子，补充道：“或者叫我，呃，翔儿。” “这名字太难听了就叫秋笙，”老妇淡淡的说：“你要能活着，明日就能知道我是谁。” “是。” 我深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连忙应了。手慢慢地滑进衣袖，握紧了那把匕首。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停在一座明显华丽一点的房子门口。 老妇轻轻叩了叩门。 “公主，”她低声温言道：“人带来了。” 过了半晌。 “进来。” 这声音听着清雅温柔，感觉就是个美女。 我更紧张了。 “进去，”老妇对我冷冷地说：“注意分寸，声音小点。”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房子，窗都被遮上了飘逸的纱帘，门口放着一株高大的红梅，暗香涌动；房间正中放着一整面刺绣精美的屏风，昏暗的光线里，有个模糊的人影在屏风后面。 房间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烟气。 “叫什么？” 公主开口了。 “呃，”我一紧张声音就变细了，连忙咳嗽一声，故意粗着声音道：“秋笙。” 屏风后的人淡淡地笑了一下。 “好名字。”她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太敢动。 “我这府中像个冷宫，”她笑了一下：“不习惯吧？” “哦，习惯的，”我实诚的说：“我就是冷宫里长大的，公主府对我来说，只是换了个国家而已。” “走近点，”她又开口：“我看看皇兄给我选的驸马，是什么样的。” 最后几个字听得我寒毛直竖。 没办法，我只好轻手轻脚的绕开屏风。 这是我第一次正面看到这位传闻中的公主。 第5章 公主与我性别相反，可我是女的 怎么会有人长成这副模样。 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眼前的人着一袭雪白的素衣，歪坐在榻上，在昏暗的房间内像一枝盛开的百合花。她肤白如雪，长发如瀑，眉眼精致堪可入画，但那种美丽却不是纯然的属于女子的柔媚，而是混合了几分英气和杀气的绝色。 我终于明白那使者所说的，“无人能出其右”的美貌是怎么样的了。 她看着我呆滞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你竟穿了红色，”她轻声说：“这般想娶我么？” “那个，”我用力拽了拽身上皱巴巴的衣服下摆，结巴着说：“我要是说不是特别想，您会杀了我么？” 她闻言挑了挑眉。 “你不喜欢我的脸？” “喜欢的，”我老老实实的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公主您更漂亮的人。” 我猜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句话，因为每次我告诉我娘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以后，她总是显得很开心。 但我忘了，此时我的身份乃是一个男子。在这公主的眼中，那可就是标准的色胚了。 公主慢慢的从榻上站了起来。 我眼前一黑，震惊的抬头看她。 嚯，怎么这么高？！ 焰国男人高也就罢了，怎么一个公主也能身长八尺？！ 原来的传闻果然是能信的吗？！ 她慢慢走近，低头看着我。 公主的下颌线流畅尖俏，弧线优美的唇紧抿，长长的睫毛像鸟羽一样垂下来，遮住那双泛着淡淡紫光、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张脸近看更加美的惊心动魄，我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公公公主” 还没等我说完，突然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凉意。 我被美色诱惑的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 这就要杀我了吗？！ 我下意识的去摸袖子里的匕首。 她突然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我额上冷汗慢慢的渗了出来。 “有趣，有趣，”她突然笑了起来，看着还有几分真心：“太有趣了，哈哈哈哈，我皇兄果然给我找了个好驸马，哈哈哈哈哈” 我被她笑的头皮发麻，颤微微的说：“公主，什么有有趣？” 她的手慢慢从我胸口撤了回去。 公主雪白的指尖寒芒微闪，我打了个哆嗦。 “你说，”她突然凑近我，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道：“我皇兄要知道商国送来的皇子是个女儿身，那会怎么样呢？” 我：！！！！！！！ 我这下真的冷汗下来了，心脏都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我用指甲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勉强开口，嘶哑着声音道：“您别开玩笑了” 她微微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接着说：“刚刚摸到了。” 我：？？？？ 但现在我的清白已经无足轻重了，我还想再狡辩，但对上她那双来自异族的紫色的眼睛，我就知道狡辩也没什么用了。 她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确定了。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 作为男子，就算死在公主府，也不过是死一个小人质而已，对谁都没有影响；但要是让焰国太子发现我是个假皇子，很可能要借此机会去商国兴师问罪，到时候我娘 想到这里，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公主磕了个头。 “公主，”我的声音还是抖的，但是我竭力平静的说：“只要公主替我保守秘密，要杀要剐，悉听公主尊便。” 死一样的寂静，我在地上跪的有些发抖。 公主慢慢地开口。 “你先起来，”她说：“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起来。 “我跪着跟您说，”这会尊严已经不重要了：“求您听完了，替我保守秘密。” 于是我就把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 她听完半晌没有说话。 “商国除了我娘，我没有别的在乎的人，”我说：“我知道不该骗您，您杀了我，我没有半分怨言，只求您做件好事，别把这事告诉太子。” “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突然开口。 “真的，”我说：“您杀了我，把我剁碎了都行，只求您” “我不是说这事，”她低沉着声音：“你说你从小生在冷宫，你娘为了你的安全才谎称你是男子，这事是真的吗？” 我连忙说：“我不敢骗您。” 她突然一把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她力气极大，轻轻松松的拖着我一路走到塌边，然后把我推倒在榻上。 我震惊的看着她。 “我原来不理解，为了孩子的安危可以颠倒阴阳，”她说：“但我现在知道是为什么了，原来有人和我母妃是一样的。”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看着我一脸疑惑，笑了笑。 “我不会杀你，”她说：“杀了你，太子还要给我再送别的男人，太恶心了。” “那我们可以做姐妹吗？”我满怀希望的说。 她似乎愣了一下。 “姐妹？”她语气古怪的重复了一句：“你要和我做姐妹？” “啊，”我愣愣的点点头：“您不愿意吗？” “我？”她笑着说：“可我不想做姐妹怎么办？” “那我现在我们也没法做夫妻啊，”我着急地说：“我是个您知道的啊！” 她笑的更肆意了，突然扑到我身上。 我吓了一跳，手脚更没地方放，闭着眼瑟瑟缩缩的说：“我真的是个女的” 她直接把头埋到我的肩膀处，笑的浑身发抖。 我是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而且她看着纤细，但实际重的很，压得我呼吸困难。 但我记得我娘说过，不能说女孩子重，所以只好咬着牙，低声说：“公主公主我要喘不上气了” 她这才抬起头来，笑着看着我，这会她眼含春水，面带桃花，更撩人了。 “我说，你是不是呆，”她好不容易止住笑，从我身上爬起来，坐到我旁边，伸手整理自己被压乱的头发：“你没听到我刚刚说了什么？” “啊，说了什么？”我真的反应不过来。 “我说，我母妃和你娘一样。” “嗯？”我说：“什么一样？” 她又笑了起来。 “别逗我了，公主，”我说：“我娘是个冷宫的妃子，你娘是荣宠一世的贵妃，那能一样吗？” “不是说这个，”她耐心的说：“是那句‘为了孩子的安危可以颠倒阴阳’。” “啊？” 我看着她，还是不太理解：“我娘为了我，的确是谎称我是男子，那公主您”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突然一道惊雷劈下，我张大了嘴。 “你您的意思”我指着她，手指都在哆嗦：“您是” “对，”她低声说：“和你相反，我是个男的。” 我震惊的脑子都不会转弯了。 “怎样，”她歪着头看着我：“你还要和我做姐妹吗？” 第6章 “在外面，你叫我公主，我叫你‘矮子\\’。” “您在和我开玩笑？”我震惊了。 我是因为生在冷宫，身不由己。这位“公主”的母妃可是恩宠一时的贵妃，而且生个皇子，不是更能稳固妃位么？ 她母亲怎么想的？ “具体原因我以后告诉你，”她说：“你只要知道我和你做不成姐妹就行了。” 我愣愣的点点头。 她看了我一眼，抓住我的手，往她脖子上摸了一把。 手指碰到一个硬块，像核桃一样，随着她的吞咽微微颤动。 “感觉到了吗？”她说。 “什么？” “别的地方你还不能摸，”她眨了眨眼：“别妄想。” 我：？？？？ 她似乎觉得逗我很有意思。 “你想活着，巧了，我也想，”她说：“所以，我们谈笔交易怎么样？” 我还是点头。 开玩笑，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想干什么都行。 “你既然当了我的驸马，”她说：“我们就做一对‘夫妻’，你放心，我不碰你——但任何时候都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能忤逆不能背叛，明白吗？” “好的。”我非常乖巧。 她满意的点点头。 “那就先睡吧，”她说：“你要去榻上，还是和我睡？” 我赶紧下床，陪着笑脸：“我去榻上地上也行，我哪里配和您睡” 她看了我一会。 “继续叫我公主，”她说：“我的名字你现在不配知道。” 我以为我会睡不着，但实际上经历一番情绪的大起大落，我反而睡得很香。 第二天按照惯例，我们得去宫里拜见皇帝或者说太子。 那老妇对于我能活着这件事表现得很平静，而且作为我没死的“奖励”，我非常荣幸的能够得知，她是公主府的管家，叫林嬷嬷。 “今日陪公主去宫里，务必处处小心，”林嬷嬷叮嘱我：“太子殿下说什么难听的话也不要放在心上，照顾好自己，别让公主还要分心看着你。” 我连忙应了。 公主站在车前等我。 昨日她还一身白衣冰清玉洁，今天穿的像只火红的凤凰。从头到脚都是红色，耳朵上甚至还戴了一对红玛瑙耳坠，妆容精致，额上还点了朵合欢花。 真是漂亮的要命。 就是别那么高就好了，显得我像只鹌鹑。 她微笑着看着我，然后等我迷迷糊糊走近了，伸出一只手。 “嗯？”我不太明白。 “扶我。”她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我连忙伸出手。 她把手放在我手心里（顺便说一声她的手比我大一圈），然后像倚着一根拐杖似的，借力优雅的踏上马车。 马车略高，我是爬上去的。而且我发誓我听到了身边那个赶车的侍卫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我这皇兄，以让我不痛快为人生一大目标，欺负我并让我难堪是他从小就开始贯彻的思想，”公主说；“所以，进宫以后，你要装的可怜一些，畏畏缩缩，显得特别怕我。” 她看了我一眼，补充道：“就昨天刚见我那个状态就行。” “” “而我，会对你非常嫌弃，各种冷嘲热讽” “就好像昨天你刚见我那样？”我平静的说。 她点点头：“因为太子发现我讨厌你，反而就觉得将你赐给我是对的，毕竟用来恶心我的嘛这样，我还能保全你的小命——你说对么？” “是的，您考虑的非常周到，”我连忙点头赞同道：“那我应该如何称呼您呢？” “哦，对，这个也很重要，”她说：“你还是叫我‘公主’，我就叫你，嗯，”她上下打量了我：“叫你‘矮子’你觉得怎么样？” “” 可能是我脸上屈辱的表情太明显了，她耐心的开始分析：“你看，这个称呼，就非常恰当好处的表现出了我对你的嫌弃、厌恶，还有，嗯，反正是一系列的不满意，很有内涵的好吗。” “那我应该感到荣幸？” “嗯，”她满意的点点头：“你保持这个表情，你荣不荣幸我不知道，但太子看见了一定很满意。” “为什么要他满意”我说：“他满意了难道会赏我什么吗？” 公主思忖了一会。 “不知道，”她说：“我没得过他的赏，所以没有参考。” “六公主到——” 随着太监一声高昂的叫唤，殿门缓缓的打开了。 今日的大殿铺上了红色的毯子，大门也象征性的挂上了红绸。 公主讥讽的笑了一下。 太子高坐在殿上，但不同于昨日见我那般坐在首位，而是坐在首位旁边。我猜那个位置应该是皇帝的位置。 底下立着两排大臣，感觉比昨天的大臣还多些。他们倒没有露出昨日面对我时那样轻蔑的表情，但眼神绝谈不上尊重。 一殿的人，都阴恻恻的盯着我们。 公主面无表情的慢慢走上红毯，我随在她身边。 她比我整整高出半个头多，我在她身边就像个发育不良的豆芽菜。 太子眯着眼看我们慢慢走到殿中龙椅的平台下，挑了挑眉。 “六妹，”他说：“新婚快乐呀。” 公主微微抬起头，紫色的暗光在眼中微微一闪。 “多谢皇兄，”她的脸上绽开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没请皇兄去府上吃席，真是罪过。” 太子微哂，然后眼睛转到我身上。 我立马做出一副吓得哆嗦的情状。 “为兄为你选的这个驸马如何？”他说。 “他？”公主斜睨了我一眼，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嫌恶：“一个残废罢了，皇兄要是喜欢，你拿走好了。” 太子闻言，很满意的点点头。 “六妹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他说：“我看着驸马除了又矮又瘦，也没别的不好，商国人嘛，听说还是冷宫出身，能长成这样已经不错了，毕竟不是任何女人都如六妹你一般——” “啪！” 一记又响又脆的耳光扇到我的脸上，我被那力道带的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上。 我抬起脸，被打蒙了。 “矮子！”公主怒气冲冲的瞪着我，呵斥道：“居然敢骗我！” 我捂着发麻的半边脸，半跪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她。 太子也愣住了，没想到这位六公主会突然发难，半晌才开口道：“六妹，你这是” “皇兄，这个死矮子昨日还说自己是商国皇帝最喜欢的儿子！”公主一脸怨怒交加的瞪着我：“我要和他退婚！” 第7章 公主的另类哄法 大殿里面鸦雀无声。 我的耳朵里面还在嗡嗡作响。 一片死寂中，太子殿下笑了起来。 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愉快。 “六妹啊，”他和煦的说：“你要理解妹婿啊，他这样的出身当哥哥的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就你这个性子，不那么说，恐怕都活不过昨晚——我倒看着妹婿就挺好，性子温顺，脸长得也好，退婚什么的，做哥哥的可不能同意。” “诸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 殿中被公主吓到的大人们连忙附和。 “是啊是啊” “这驸马只是身子骨看着弱些，但脾气很好啊” “和公主很相配” 公主听着周围此起彼伏对我的“认可”，脸色更加难看，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被她的眼神吓得瑟瑟发抖，一激动，眼泪夺眶而出。 “你还敢哭？” 公主作势就要踢我，我吓得一抱头。 看着更猥琐可怜了。 “哎呀，六妹，”太子连忙劝架：“昨日才成婚，今日你就当着诸位大臣的面打夫婿——你说说，我是你哥哥，自家人嘛，也就无所谓了，你让这些大人们怎么想？” 大臣们一片“不敢不敢”“岂敢岂敢”的声音。 公主好像这才意识到有些丢脸，收回了抬起一半的脚。 “那也是他自找的，”她冷冷地说：“还不起来？” 我连忙唯唯诺诺的答应着爬起来，弓着背站在她旁边。 太子看见我脸上还未干的泪水和清晰的巴掌印，表情更加愉悦了。 “来人，去给公主府送些上好的玉容祛疤膏，”他说：“看驸马这脸，还要去见父王呢，这样成何体统？” 父王？那岂不是 我一愣，感觉公主的身体一瞬间有些僵硬。 但她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 “那就明日好了，”公主满不在乎的说：“反正父王如今也是瘫在床上，没有什么意识，想必也不在乎。” 她看了我一眼。 “再说了，带着这么个现眼的玩意，我还嫌晦气。” 太子让我们先回府，亲自送我们出了宫，还叮嘱公主好好待我。 “最起码不要打在脸上嘛。”他说。 公主的回答是低头答应，顺便给了我一肘子。 差点给我怼岔了气。 我跟着她亦步亦趋的上了马车，我知道太子还在后面看着，所以腰弯的更加厉害了些。 车慢慢的行走了起来。 一炷香后，确定脱离了太子的视线，公主猛地转过身，握住我的下巴。 她的手很大，但手指白皙修长，力道也很轻。 她微微蹙眉，凑近看着我的侧脸，我感觉到她修长的睫毛都要扫上我的脸颊。 “痛不痛？”她问道。 当然痛，我这会还能感觉到那种脑子嗡嗡的钝痛感，但我还是硬扯出一个微笑。 “不太疼，”我说：“话说您这一耳光可真的是没省什么力气。” 她沉默了一下，说：“太子这样的人，如果我不真打，一定瞒不过去他。” “嗯，我知道，”我对她笑了笑：“没事儿，只要能活着，这不算什么。” 她突然凑近，对着我的脸轻轻的吹了吹，气息如兰。 我吓了一跳，捂着发烫的脸往后躲。 “您干什么？” 她迷茫的看着我：“林嬷嬷教我我每次挨太子揍了她就帮我吹吹伤口，然后就不疼了这样不对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我在商国确实没怎么挨过揍。一来呢，身在冷宫见不了几个人，我娘也不打我；二来，在商国我个头算高的，来找我茬的皇子打不过我。 但我本能的觉得我不能这么跟她讲。 我含糊的说：“也许对的吧” “那你还疼吗？”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摸了摸脸。 “不疼了，”我强颜欢笑：“真管用。” 马车停到了公主府院内，等侍卫们走了公主才示意我们下车。 我本来想先下去给她当拐杖，结果公主掀了裙子先于我跳了下去。 然后她站在马车门口，搂住我的腰，一把就将我扛下了车。 我：？？？ 看着我疑惑震惊的表情，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不是打了你么，”她低声说：“我想补偿一二。” 我“哦”了一声。 这公主，还挺懂礼貌，我一直以为她这样的公主应该就是冷酷无情的呢。 “那你您，”我犹犹豫豫的说：“之前没打过人？” 看动作挺熟练的啊。 “哦，”她将我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闻言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之前我都直接杀人的。” 我：打扰了。 林嬷嬷等在公主房门口，见我们来了，僵硬的脸上显出一点微笑来。 她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然后推开门。 “还顺利吗？”她低声问。 “还行，”公主一边说一边摘头饰，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林嬷嬷：“对了，太子把药送来了么？” 林嬷嬷手里接着公主的头饰，闻言连忙答应：“送来了，您今天打驸马了？” 我：这猜测真是准确的让我脸疼。 “嗯，”公主扭头看着我：“过会我给他上点药。” “我自己来——” “我来就行了——” 我和林嬷嬷同时脱口而出。 公主把耳坠丢在梳妆台上，冷冷的看着我们。 “我说我来，”她声音压迫感十足：“别有异议。” 林嬷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我和公主坐在灯下，桌子上放着一个玲珑精巧的圆形小瓷盒，盖子打开着，雪白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公主用指尖挑了一点出来，在灯下仔细看了看。 “太子今天一定很开心，”她说：“居然送来了这么好的药膏。” “是吗，”我好奇的看着：“祛疤很管用？” “嗯，”她说：“你脸上的痕迹明早就会消失不见。” 说完，她另一只手固定住我的下颌，手指就轻轻的擦在我的脸上。 这个药膏应该真的很好，涂在脸上感到一阵清凉，完全舒缓了我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我舒服的哼了一声。 她手指僵住了。 “你不要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她说：“像春天的猫叫。” 我：“公主你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涂完药，她大发慈悲的允许我去床上睡。 “算了，”我谢绝道：“您个子高，睡榻上伸不开腿脚。” “谁告诉你我要睡榻上，”她疑惑的看着我：“这张床很大，两个人睡得下。” 我：？？？？ 我极度怀疑这位公主殿下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 “公主，”我艰难的开口提醒她：“虽然我叫您‘公主’，但您也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我们睡在一起，不太合适” “可是林嬷嬷让我抱着你睡觉哄哄你！”她倒委屈上了：“你怎么这么不领情！” 第8章 要探望焰国瘫痪的皇帝了 最终我还是选择睡在榻上。 为此公主还发了点小脾气，用眼神告诉我我是个多么不识好歹的人。 我只好选择性眼盲。 “睡吧公主，”我躺在榻上转过身：“明日不是还得进宫？” 她突然就沉默了。 第二天，我很早就被叫醒。 公主已经不在床上。 林嬷嬷进了房子，给我拿了套全新的红色衣衫，扯起我，边帮我穿边嘀咕：“今日是要见皇上，你可得精神点——脸上肿消了没有？” 我摸了摸脸，手底下很平滑。 “林嬷嬷，我自己来您不去帮公主穿吗？” “我已经好了。” 公主从屏风后转出来，相较于昨日那身华丽且浮夸的打扮，今日她穿的很是朴素精致，裙子是色泽淡雅的淡绿，妆容是唇不点而朱的清水芙蓉，看着比昨日温柔了许多。 她看着我，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无措来：“你说，他还会认得我吗？” “我已经有三年没见过父王了。”她说。 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享受过所谓的父爱，我与商国皇帝的头一次见面也绝对说不上是有所期待，但是公主既然问我，我只好含含糊糊的回答：“公主是皇上最心爱的‘女儿’，想必是能认得出来的。” 她“嗯”了一声。 林嬷嬷也看出公主的情绪不稳，低声劝慰道：“公主实在无须担心，皇上有多疼您您心里也是知道的，就算生了病，但骨肉血亲” 公主不说话，看着有点呆呆的。她原本又高傲又冷酷，不知怎的，我觉得这时的她居然看上去有些惹人怜爱。 我走过去，轻轻的扶住她的手臂。 “公主，您——” “你说我怎么介绍你呢，”她认真的看着我：“我父王看到我的夫婿是你，万一气的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 我面无表情的收回手臂。 “那到时候驸马不进去就好了，”林嬷嬷体贴的说：“公主不必忧心这个。” “说的也是，”公主点点头：“你就侯在外面。” 于是，在到达皇上所在的疗养行宫后，我被留在了外面。 目送着公主高大威猛又不失袅娜的背影消失在行宫走廊的尽头，我默默地低下头抠着手。 无聊，想去车里吃核桃。 但也只能想想，作为公主的入赘驸马，我本来就是依附于公主而存在的。 正在我天马行空的幻想的时候，身边的太监突然拔高了嗓音，喊了一声。 “太子驾到——” 我吓得一激灵，跟着身边的侍卫就跪了下去。 一双踩着绣金短靴的脚停在我的面前。 “呦，这不是妹婿吗，”太子漫不经心的开口：“怎么，六妹不让你进去？” 我跪在地上不吭声。 “起来吧，”太子和蔼的说：“你我现在是一家人，见了我不用行这些奴才的礼。” 我抬眼看他，露出一个怯懦的笑来。 “公主说了，我就是奴才，”我张口就胡编：“跟您行礼是应该的，不敢坏了规矩。” 太子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居然屈尊降贵的弯腰虚扶了我一下。 我吓得差点原地跳起来。 “说免礼就免礼了，怎的还这样胆怯？”他说：“六妹也太飞扬跋扈了些，你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说，我替你说她两句！” “太子殿下这可使不得！”我连忙说：“公主对我很好，没受委屈” 说着我就双眼含着泪，委委屈屈的看着他。 太子居然愣了一下。 “你这幅样子”他看着我：“商国男人都是你这般我见犹怜的？” 呃，装的过了。 我生怕让太子看出点什么，连忙用袖子擦了把脸，还用力吸了下鼻子。 早晨天冷，我有点感冒，吸鼻子的声音有些大。 太子果然立马收回了手。 “起来吧，”他皱了皱眉：“一个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我松了口气，连忙低着头唯唯诺诺的站起来。 正在这时，我看见公主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她似乎看到了太子，脚步突然跨的大了些。 看着像是在发脾气。 等她走近了我才发现，她脸上是真的带着怒气，脸色雪白而脸颊飞红，连眼圈都是红色。 这是怎么了？ 太子也感到奇怪，眯着眼睛看着她。 “六妹，”他说：“怎么，见父王见得不愉快” 公主冷淡的看着他。 “皇兄，”她说：“昨日让我来拜见父王，你可没说他现在昏迷不醒，而且已经一年没睁开过眼了。” “六妹这说的哪里的话？”太子慢条斯理的回道：“你不是要来见父王吗？那父王醒或者不醒，有什么关系？不都是为了全你的孝顺之心？” “我来看个活死人有什么意思？”公主冷漠的说。 我震惊的看着她，旁边几个太监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六妹，你这话说的，我都要替父王伤心了，”太子慢慢地说道：“咱们兄妹几个，父王可是最疼你的，你现在竟然这么说——” “那又如何，”公主皱着眉，不耐烦的打断他：“现在父王人事不省，谈什么以前的疼爱？” “而且皇兄不是知道么，我又不是完全的人族，体会不到皇兄所说的感情。” 她说完这句话，那双眼睛里突然紫光大盛，看着完全异于常人。 甚至有些诡异。 不仅是侍卫，连太子脸上的表情都微微一变。 “既然如此，以后也别让我来了，”公主眨了眨眼，表情很是不耐：“浪费时间。” 在回去的车上，公主身上的气压低的可怕。 我知道刚才那些话她是故意说给太子听的，她自己心里肯定很难受。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 “公主，”我小心翼翼的开口：“您父王他——” “你闭嘴！” 她眼神一变，突然狠狠的甩开我的手，我没防备，手背磕在车厢的墙壁上，发出响亮的“咚”的一声。 我痛的一个哆嗦。 “我的父王，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抬高了下颌看着我：“你不过是一个送过来的小人质，我随手能捏死的玩意，居然还敢问我的私事？你也配！” 第9章 “我要的，是那明堂之上的位置。” 我一声不吭的看着她。 伴君如伴虎，这公主实在忒吓人了。 这时，车厢外传来太子幸灾乐祸的声音：“哎呀，六妹，怎么又动起手来了？” 太子居然在车厢外？！ 我震惊的看着公主。 她怎么知道的？听见的？她有功夫？ 我心底纷乱，她看了我一眼，抬高声音冷冷的回道：“教训一个小玩意而已，皇兄未免管的太宽了些吧！” 太子停顿了一下，然后换了个口吻。 “好吧，”太子似乎有些无可奈何：“这是你们的闺房之事，当哥哥的也不好掺和——只是这小皇子看着皮娇肉嫩，你还是下手轻点，别给弄死了。” 我：？？？？ “这就不劳皇兄费心了。” 她嘴上和太子说个不停，另一只手却摸了过来，握住我被撞得青紫的手，用手指轻轻的抚了抚。 我疼得轻声抽气，心里怀疑她有些分裂。 太子又念叨了几句，然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公主侧耳听着，确定他走远以后，将我的手放在她的怀里。 “对不起啊，”她突然低声说：“刚刚事发突然我知道太子肯定不放心会来确认一下,”她说着就低头看了看我的手，很愧疚的接着说：“我现在好像也只能朝你发发脾气了我现在怎么这样啊” 她抬起脸，眼圈红的像要渗血。 我心里再委屈也没啥想法了，连忙反手握住她的手臂。 啧，公主这手臂略显壮硕，我没握住。 “没事，真的没事，”我转而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生我的气，我娘说，女孩子，呃，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发泄出来就好了何况刚刚不是情况特殊么！您也是为了保我的命，我都知道的。” 她看着我，突然上手摸了摸我的脸。 “你真好，”她说：“我可以奖励你亲我一下——你要亲吗？” 我抽了抽嘴角。 “不了，”我说：“我感冒，怕传染给公主。” 她对我的不识好歹有些生气，但因为今天又伤了我，所以她忍住没发火。 但过了一会，她还是没忍住。 “林嬷嬷说”她有些忿忿不平的开口。 “嗯嗯，”我连忙打断她：“林嬷嬷说的对，但我们那边的风俗真的是公主金枝玉叶，我是不能随便冒犯的是我的问题，您别生气。” 她听到我主动承认错误，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那好吧，”她说：“我原谅你了。” 回到府中，林嬷嬷看着我手背上多出的那一大片淤青有些无语。 “是太子又跟上来了吗？”她问道。 我惊叹与她的敏锐，点点头。 “唉，”林嬷嬷说：“我们公主真是是举步维艰，处处防备驸马，给你上点药吧，宫里赐的药还剩下不少。” “我亲自来，”公主走过来，很自然的环住我的肩膀：“林嬷嬷你不是说了吗，要勇于承担自己的错误。” 林嬷嬷慈爱的看着公主。 “您懂事了，公主，”她说：“老奴真的很欣慰。” 公主笑眯眯的看着我。 “嗯，”我点点头：“我也很欣慰。” 自那日后，太子倒是没再宣我们进宫，我过的还挺悠闲的。 公主平日就是写字画画，偶尔还会练剑——她是真的会功夫，而且对于我这样的门外汉来说，她的功夫还很不错。 她兴致来了会喊我陪她，有时候还会教我画画。我在商国的冷宫中跟着那位老太妃学过一段时间，所以我能略微看得出来，公主的画技水平颇高，画的东西很有灵气。 这天她教我画荷花，我看着跃然纸上栩栩如生的荷花，由衷的赞叹道：“公主您画的真好！” “嗯，”她提着笔正要题字，闻言点点头，淡淡的说：“我父王教的。” 我知道焰国皇帝现下人事不省，缠绵病榻已经几年了，对她的打击很大，所以无意要揭她伤口，刚想转移话题，她看着我淡淡一笑。 “你应该也听说了，他是围猎的时候出了意外，”她说：“但是没几个人知道，他是为了猎一只我想要的狐狸才追进深山坠下悬崖的，算起来，是我害了他。” 我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父王不算个什么好皇帝，优柔寡断，做事也瞻前顾后，”她说：“他爱我母妃，却慑于皇后母族的势力无法给我母妃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最后让我母妃含恨而死他把对我母妃的那份愧疚和爱给了我，在他所有的孩子里面，他最疼爱我。” “他是个好父亲，你说对吗？” 我连忙点点头。 “我那日去看他，他”公主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人躺在床上，病骨支离的。我知道没人敢虐待他，但是好奇怪啊，他明明生的那么高大，病了以后却看着那么瘦弱，好像缩水了一样。” “人生病了，就是那样的，”我结结巴巴的说：“你们焰国的人都生的高大，等皇上病好了，自然就健壮起来了” “他武功一般，也没有什么军事才能，”公主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画的荷花:“但是书法绘画水平却很高，在这上面很有造诣，我想我母妃，可能就是被他的才华所吸引吧。” “毕竟不是人族，可能不在乎那些复杂的东西。” 她转头看着我。 “你怕吗，”她说:“我不是人族这件事。” 我摇了摇头。 人我都不怕，为什么要怕她。 这世上最可怕的，难道不是人吗？ 她像是高兴了一点，放下画笔，拉着我走到窗边。 外面是灿烂的朝霞，火红色烧到了天边。 “我母亲颠倒阴阳，拼死要为我争一条活路，但我要的不是苟且偷生，我也不愿依附任何人活着，我母亲相信帝王虚无缥缈的承诺，但我不信。” “我的命，我要自己掌握。” 我看着她，她眉目如画却不失英气的脸上，是一种张狂而势在必得的神情。 “你知道吗？”她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力才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手握权柄，我才能获得完全的自由。” “所以”我犹犹豫豫的开口，她的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站起身，看着窗外，那双黑中带紫的眼睛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我要的，是那明堂之上的位置。” 第10章 这围猎，猎的真的不是我吗？ 我愣愣的看着她。 “吓到你了？”她说。 我摇了摇头，心跳的很快。 “你……”我犹豫了一下，说:“这些你不该告诉我的，毕竟你这样的处境，万一我不怎么靠谱呢？你还是不能随便就吐露心事的啊。” 她看着我，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炫丽的笑容。 “你要是告密的话，我会杀掉你哦~” 我:…… “再说了，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么？”她说:“我知道你的秘密，相应的，我也应该交换我的秘密，这样才公平啊。” 这位公主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个小孩子啊。 我无力的说:“……这又是林嬷嬷教你的？” 她眨了眨眼。 “不是呀，”她说:“这是我自己的规矩——怎么，你不喜欢？” “相比这个容易被砍头的秘密，我更想要交换另一个秘密，”我说:“比如，你的名字。” 我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结果她居然愣了一下。 然后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你确定？” 她这个语气让我有些谨慎了。 “嗯……” “你知道我不是人族吧？”她说。 我犹犹豫豫的点点头。 “在我母妃那个族群里，只有命定一生的配偶才能知道这个人的真实姓名哦~” 我吓得连忙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您还是别——” “君晔，”她开口，声音清脆:“珺璟如晔的那个珺晔。” 珺璟如晔，这个词倒也衬她。 但自从我知道公主意指皇位，我对待公主的态度就更加小心翼翼起来。 别的不说，有这份野心的人，她必然是个狠人。 何况她真的是个狠人。 我有幸见过几次她驯马，一身黑色骑装，偏爱烈性高大的马，虽然那些马看着分分钟能把她甩下来踩断她的脖子。她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掌握着那些马的所有，那对深紫色的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林嬷嬷说，越桀骜不驯的马，公主越喜欢。 相较于喜欢烈性的畜生，公主好像也喜欢我这种装出来的乖巧听话，最近太子没找什么事，她对我非常和蔼，还特准我叫她的名字——但我不敢。 林嬷嬷也察觉到了公主对我态度的转变，于是她对我态度也从之前的视若无睹变成偶尔关心，时不时还会让厨房做点我喜欢的东西吃。 公主看着纤细漂亮，但饭量真的很惊人——从这个上面我还真的能看出来她可能真的是个男子，至少我没见过女孩一顿能吃两个肘子外加两壶酒的。 何况近来公主不必进宫，我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公主一手好丹青，近来教了我几笔，我没什么天赋，但她教得好，所以这几日，我竟也学会了几笔兰草。 虽然公主嘲笑我说那像狗尾巴。 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就像风平浪静的生活注定不属于我一样。 这天，那位不具名的使者找上了门。 “让我干什么？”我震惊的看着使者:“劳烦您再说一遍？” 使者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一年一度的围猎要开始了，太子要驸马一起去，”他说：“山上的兔子很多。” 围猎？ 我连马都上不去，到时候是我围猎兔子还是太子围猎我啊？ 可能是我的表情实在是凄惨，使者看了我一会，慢吞吞的说：“我叫霖潇。” “什么？” “你活过一个月，可以知道我的名字，”他比划了一下：“是不是高兴了一点？” 我：您从哪里看出来我会因为您的名字高兴啊 “太子要何时围猎？”林嬷嬷嘶哑着声音问道。 “呃，这个不清楚，但应该也不会很久，”霖潇说：“留着驸马的时间也不多了。”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这句话听起来就让人不安。 公主的表情也很难看，皱着眉问：“太子让驸马去没有驸马他自己是猎不到吗？” “这倒不是太子殿下说，驸马看着羸弱，须得好好锻炼，”使者说：“还有就是，作为商国人，顺便瞻仰一下咱们焰国勇士们的马上英姿。” 马上英姿 公主的表情看上去是很费力的咽下一句脏话。 “我的驸马羸不羸弱，我这个当夫人的才最有发言权，”公主怒道：“他能看出来什么？” 霖潇看了眼高大的公主，又低下眼睛很怀疑的上下打量着我。 公主比我高了一个头，做我夫人，委实委屈她了。 “公主，无论怎样，驸马参加这个围猎大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霖潇道：“您与其在这里生气，不如在围猎之前的这几天给驸马好好补补课——最起码让驸马先能够骑在马上。” 公主脸色难看。 林嬷嬷神色惆怅。 三个人都很难过，不知道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命令，还是因为我这个驸马蹩脚的骑术。 霖潇传完话，很利落的离开了，据说最近焰国又打赢了哪个小国家，忙着派霖潇去接赔款。 林嬷嬷低声嘀咕，说不知道这次会从那个倒霉的国家带个什么玩意过来。 我只当自己没听懂。 公主无可奈何，知道我去围猎这件事已经是避无可避。虽说这公主府上是有驯马师的，但她不放心别人教我（可能是怕别人发现我是个女子），又担心我这个好不容易看顺眼的驸马在围猎场被弄死，只得接受自己变成一个教练，屈尊亲自教我。 公主府的工作效率是很高的，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被林嬷嬷叫了起来。 “公主已经等在马场了，”林嬷嬷的神色隐约有些不满：“驸马竟然还能睡得住。” 我想说我真的睡得住，但人在屋檐下，我迷迷糊糊的被带到马场。 晨光熹微，偌大的马场上立着一匹通体乌黑、四个蹄子雪白的马，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血统高贵四个大字。 我的视线从这匹马神俊异常的脑袋移到飞扬的长长的鬃毛上，然后停在公主那高大威武的身躯上。 她的头发是束起来的，侧边只留了一点小辫子，就算这样简单的发型，那张脸在依然美的令人心惊。 公主骑在马上，对我伸出手。 我：？ “上来，”她拍了拍自己的马鞍：“我带着你。” 第11章 “我真的没有尿裤子，谢谢。” 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我对任何桀骜不驯的生物都是自动退避三舍的！ 我连忙推辞道：“这不好吧我与您共乘一匹马于公主的清誉有损啊” “你自己的话我怕你摔断脖子，”公主不耐烦的说：“再说我也没什么清誉别浪费我的时间，快点上来。” 我还想辩白几句，她已经不耐烦听我说什么，弯下腰，扯住我的胳膊，单靠臂力将我提到她的马鞍上。 我：瑟瑟发抖。 我的背紧贴着她的胸口，不同于我的，她胸膛很宽，而且还很结实——好像那看着单薄的胸口上还覆着一层肌肉似的，此时她的双臂环住我握着缰绳，我比她瘦弱不少，整个人都几乎在她的怀里，甚至我还能感觉到她的体温，非常热。 我整个人都僵硬了。 “放松，我不吃人，”她腾出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我先带你跑几圈，你试一下在马上的感觉。” 说着她一抖马缰绳，身下的马耳朵抖了抖，跑了起来。 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骑马。商国也有马，但我这样冷宫出身的是不配学习马术的，何况商国的马可没有这般的高大，我的大腿内侧甚至能感觉到它奔跑的时候牵动的肌肉有多么壮硕。 “它叫‘踏雪’，是我亲自驯的，”公主的语气就像个炫耀自己糖果的小孩子：“怎么样，骑着是不是很舒服？” “是的。”我紧紧攥着马鞍，勉强回了一句。 她低声笑了一声，我能感觉得到，骑马这件事让她很开心。在确认我没有那么害怕以后，她提高了速度。 跑了一会，我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适应了，刚放松下来，突然觉得小腹有些痛。 然后有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这种痛感和热流太熟悉了，我心道不好，算了下日子。 糟了，葵水来了。 我头脑发懵，甚至隐约感到自己的裤子已经湿了。 公主还在兴致勃勃的介绍着自己的神驹，见我半晌不回话，似乎发觉我的僵硬，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你怎么——” 她的语气停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然后难以置信的抽了口气。 “你吓尿了？！” 我为什么没有死在新婚之夜呢。 可能是我脸上又羞又恼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问：“你真的这么怕骑马？” 我虚弱的看了她一眼。 她脸上的表情是真的很茫然，还带着对这件事的无法理解。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以前只听过“骑虎难下”，我是真的第一次感觉“骑马难下”——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盼望着林嬷嬷的到来。 我想了想，低声对公主说：“林嬷嬷，她知道您的真实身份吗？” 公主愣了一下，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件事知道的活人就你一个你要干什么？” 我压力山大，但是没有办法。 “您喊她过来，就说您葵水来了。” “什么？”公主疑惑地看着我：“什么水？” “快点！”我觉得自己脸都红了：“就这么说，她就明白了！” 公主半信半疑的看着我，但还是点点头。 然后她左右看了看，对着不远处一个侍卫打了个手势，那侍卫正要跑步过来，公主已经等不及了，直接吸了口气，声如洪钟气壮山河的喊道：“你去——喊林嬷嬷——就说我——葵——水——来——了！！！！” 我眼前一黑。 那侍卫直接没站稳，打了个趔趄。 我要是现在杀了公主还来得及吗。 那侍卫虽然受到冲击，但还是尽职尽责的把林嬷嬷叫了过来。 林嬷嬷很快就赶来了，看着像糖人一样黏在一起的我们俩，脸上的表情比旁边的侍卫还困惑无助。 “公主，您您来葵水了？”她压低声音，结结巴巴的确认：“真的？” 公主皱了皱眉，哼了一声。 “自然，”她说：“你这是什么表情？” 林嬷嬷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伸出手想扶公主下马。公主挥挥手，正准备自己下去，突然意识到还有我，不耐烦的哼了一声。 “去拿个披风来。” 林嬷嬷拍了拍头，抱歉地说：“哎呀，我这一慌张怎么这么粗心，怪我，怪我，”说着就对旁边跟来的侍女吩咐道：“去，拿公主的披风，要深色的，快点！” 那侍女也是神色不自然，红着脸赶忙跑了。 “葵水到底是什么东西？”公主好奇地问：“你们怎么这样的表情？” 林嬷嬷捂着嘴，表情匮乏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和欣慰来：“公主，您呀，都十八岁了，可算是” 公主眨了眨眼，还是不理解。 我僵着身体，下意识的紧紧贴住公主，低声央求：“公主，求您了，先别问了！” 公主“哦”了一声，很乖巧的闭上了嘴。 侍女拿来了披风，公主将它披在我们两身上——幸好那小侍女带来的披风足够大，把我们两遮的严严实实。 我都不记得我是以怎样羞愤欲死的状态进了房子。 林嬷嬷已经给公主准备好了全套的里外衣服，还体贴的给我也拿来了几件新衣服，说挨得近可能也沾上了点，幸好驸马也不嫌弃。 我哪里敢嫌弃。 林嬷嬷退下后，公主迷茫的看着床上的一堆衣服，然后皱着眉指着那个特殊的东西说：“这是什么？” “我的！” 我一把抢过来，躲到角落里拉上帘子。 她也没说什么，也换了衣服。 我们俩难得和谐的坐在一起，我心里感到抱歉，正想着如何给她解释这件事。 她却有些迟疑的看着我。 “怎么了？”我底气不足，声音温柔的问她：“您有什么疑问，都可以说的。” 过了一会，她犹犹豫豫的开口：“那个，你不会在骗我吧？” “您指什么？” “你真的十八岁了？” “什么意思？”我心想我虚报了一岁的事情难道被察觉了？ “我记得三岁的小孩子都不会尿床啊，”她很真心的、充满困惑的看着我：“怎么你还会尿裤子？” 我： 第12章 给公主科普女孩子的知识，心累 我闭上眼想缓口气。 “你是不是”她居然还想问。 “求你别说了！” 我气得头晕，也顾不上对她的畏惧，声音也大了起来：“你到底有没有点常识？” 她被我吓了一跳，表情有点委屈。 “我就问一下啊再说你也没告诉我，”她愤愤不平：“又没说嫌弃你，你居然对我凶？” 我面红耳赤，她瞪着我，一脸的“你不知好歹竟然吼我”。 房间一片寂静，我们两像两只斗鸡一样对视。 刚刚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 正好林嬷嬷要进来收弄脏的衣服，她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竹篮，边收拾便看着公主，脸上带着隐秘的笑意。 公主表情不善的看着她，调转枪口对林嬷嬷嚷道：“你笑什么？” 林嬷嬷就抬起头。 “我就说您发育晚，”林嬷嬷道：“好多人还不信，说您身体有问题。” “我身体有什么问题？”公主不高兴的说：“谁说的？” 林嬷嬷安抚的对她笑笑。 “您来了葵水，不就说明您身体没问题吗？” 公主有些不耐烦：“你说点我听得懂的！” “公主，您还没明白呢，”她笑着说：“女子来这个呀，就说明是要长成大姑娘了！” 见公主还是蹙着眉，笑着补充了一句：“就是说您呀，很快就可以孕育子嗣了！” 说着她转头看着我，说：“既然如此，驸马也要努力呀。” 我捂住了脸。 公主表情空白。 还没等公主反应过来，林嬷嬷就低声唤了一声。 “进来吧。” 两个侍女迅速走了进来，一个手上端着托盘，一个手里抱着暖炉。 林嬷嬷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侍女走上前，将托盘放在公主面前。 那托盘上放着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 另一个将那小巧的暖炉放在公主怀里，公主抱着暖炉，莫名其妙的看着林嬷嬷。 “林嬷嬷，这是干什么？” 林嬷嬷盯着两个侍女将东西安置妥帖了，这才放下竹篮看着公主。 “您这是第一次，肚子痛不痛？”她说：“暖炉抱着，不然受了寒可不得了呢。” 我偷瞄了一眼，公主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了。 林嬷嬷一看，急了。 “快，姜茶给公主喂上，”林嬷嬷接着说：“公主想必是不舒服的公主，这姜茶里面煮了红糖，效果很好的，您快趁热喝了吧。” “我不喝。” 公主冷着脸抱着暖炉，恶狠狠地盯着桌子上那碗热气腾腾的姜茶，好像那里面是什么毒药。 林嬷嬷皱了皱眉，满脸的疼惜。 “公主，老奴知道您不喜欢这生姜的味道，可现在不能闹脾气呀，”她温言哄到：“身体是自己的，喝点暖暖。”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更温和了：“您是不是害羞了？不必这样的，今日这事，也是您还没有经验，不必不好意思的。” “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公主扯开嗓子：“明明是——” “林嬷嬷！”我打断她，捂着脸低声说：“您能你先出去一下吧，公主她害羞，我给她解释一下，成吗？” 林嬷嬷很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和那两个侍女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 “那老奴就退下了。” “奴婢告退。” 三人鱼贯而出。 “到底是什么意思？”公主拉着脸转过来瞪着我，冷冷地说：“我为什么要害羞？明明是你尿裤子了！” “”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和自己的心态，然后慢慢的说：“殿下，我要声明一下，首先，那个不是尿裤子，您以后也不许说尿裤子这件事行吗？” “其次，”我说：“葵水，是女孩子的一种嗯，特有的特征，一个月会出现一次，每次维持五天左右。” “这么久？”她惊讶的看着我。 “在这个期间，女孩子会感到腹痛、畏寒，哦，还有脾气会不好，”我假装不经意的补上这一句：“这个时候的女孩子很娇弱的，这个期间不能饮酒不能吃寒凉的东西，暖炉要时刻抱着，姜汤也要时不时喝对了，还不能受气。” “哦，这样啊，那女孩子还挺辛苦的”公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看着我说：“可是你为什么要说的这么详细呢？” 我看着她。 “因为您不是一直得假装是个女孩子吗？”我说：“这些你都要了解啊。” 公主张了张嘴，难得语塞。 “做戏做全套啊，公主殿下，”我义正言辞的说：“光打扮的像个女孩子怎么能行呢您都十八岁了，正常的女孩子十三、四岁就来葵水了，怪不得林嬷嬷这么着急呢。” 公主阴沉沉的看了我一眼。 我后背一凉，见好就收，连忙说：“不过这也不能怪您啊，您本来也不是女孩子我就想给您说一下，为了逼真，您以后每个月有几天就可以装一下肚子疼” 她眼睛一亮。 “对哦，”她点点头，有点高兴：“这件事还挺好的——如果太子召我上朝，我就可以说我来葵水了！哈哈。” 我看着她的表情，想起今天在练马场她惊天动地的那一嗓子，有些心有余悸。 “其实，”我委婉的提醒：“女孩子来葵水，实在不是个什么就是很隐私的，不能大声宣扬的，说出去会有点丢人，您还是不要那么大张旗鼓的说这件事了。” “哦，是吗，”公主很认真的看着我：“有些丢人？那有多丢人啊就好像尿裤子这种程度吗？” “” 尿裤子这事到底能不能过去了！！ “是吗？你说话啊，”公主还要穷追不舍：“是这样的程度吗？” “对，”我已经麻木了：“就像殿下您尿裤子还要大声喊那样的丢人程度，明白了吗？” 公主点点头。 “那可太丢人了，”她说：“我一定不会大声说的。” 行，好歹这件事的效果是达到了。 第13章 公主的体贴，凡人不配拥有 我们两沉默的坐了一会，她突然起身，我手里多了一个暖炉。 ？ 公主长长的羽睫一扫，有点别扭的看着我：“不是说畏寒吗，你拿着，”然后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嘀咕了一句：“我都热死了。” 我的肚子还真的有点不舒服，这个暖炉放在小腹上，还真的很有效的缓解了疼痛，我感激的抱紧暖炉看着她：“公主，谢谢您。” 她“嗯”了一声，有点高兴，然后目光游离了一会，突然看到了桌子上的姜茶。 “你还要喝那个的吧？” 不等我回答，她走过去，用手摸了摸碗。 “有点冷了，我让林嬷嬷换碗热的吧。” 说完她就走到门口推开门，轻声喊了几句，然后对循声而来的侍女吩咐了几句。 那侍女低声应了。 过了一会，送来了一碗滚烫的姜茶。 我端着姜茶小口小口的喝着，公主坐在一旁陪着我。 “您在房里不留几个侍女吗，”我有点好奇的问：“每次有事您就在门口喊？” 她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 “是这样，”她想了想，说：“之前倒是有几个，但是有一天，其中一个想给我下毒" 我吓得呛了一口。 “还差点成功了，后来林嬷嬷就不给我房中放侍女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 “可惜了，”她轻描淡写的说：“我还挺喜欢那个姐姐的。” 她似乎无意和我说太多细节，但她似乎还是想到了那段不愉快的经历，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我无意戳人伤疤，只好绞尽脑汁开导道：“公主您吉人自有天相，所以而且我现在觉得林嬷嬷做的对，您想想啊，您毕竟是男儿身，而且那些侍女个个都聪明，时间长了，万一您的秘密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嗯了一声，看着淡淡的。我也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喝我的姜茶。 话虽如此，但我心里还是卷起了惊涛骇浪。这六公主好歹也是皇帝最宠爱的孩子，而且她还配着侍女的时候，皇帝应该还没有出意外，到底谁这么大胆，居然能让公主的贴身侍女给公主下毒？ 想来想去，我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阴鸷的脸。 太子殿下。应该也只有他有这个胆色了。 “对了，我说秋笙，”公主突然说：“那会林嬷嬷是不是说什么子嗣来着？” 我直接把姜茶喷了出来。 她皱皱眉，嫌弃的看着我。 我无语凝噎。 “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她仰起头，很傲娇的看着我：“我可告诉你，你长得不符合我的审美，所以——你、别、妄、想！” 说的好像我愿意身边有一个比我高比我壮还比我美的男人一样。 “公主不必担忧这个，”我好容易止住咳嗽，比划道：“虽然您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但我深知我这样的出身，万万不敢肖想公主，于公主的清白无损，您放心好了。” 我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再说了，毕竟您是男的我是女的，万一发生点什么，这事算起来还是我吃亏，我才不要呢。 可能我说的太过斩钉截铁，公主看着我的脸，眯了眯眼，突然眉毛一挑。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说：“你看不上我？” 我：？ 可能是我无语的表情太明显，她提高声音道：“我这么美貌！你竟然看不上？” 啊，她真的很像个小孩子，脾气说来就来。 “您的美貌，我这样的凡人怎么配拥有？”我解释道：“我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所以才这样说，您别生气。” 她像是满意了，嗯了一声，又坐了下来。 我低着头，两口喝完姜茶。 因为“公主”身体不适，林嬷嬷便吩咐将饭菜端入公主房内，还准备了不少养血暖身的药膳，说要给公主补身子——当然这些最后都进了我的嘴里。 “今晚你就睡在床上去，”公主吩咐道：“不是身子不舒服么？” 我怕她又说她那张床两个人睡得下，连忙推辞道：“不必如此，这榻上我睡得也习惯，没有影响。” “你的身高那榻上虽然睡得下，但必然没有床舒服，”她皱着眉头：“我与你交换，我去睡榻，行了吧？” 我还想推辞几句，她已经不耐烦了。上前一步搂住我的腰，单手提起我就给我放在了她的床上。 熄了灯，我躺在公主堆了云锦丝缎的大床上，听着她在榻上不舒服的翻着身，心里非常愧疚。 “那个，公主” “说了我睡榻就我睡，别废话了。”她不耐烦的说。 “那您下次不要举我了，”我躺在床上支支吾吾的说：“您顶着这样一张娇花一样的脸，动辄把您的驸马搬来搬去，真的很吓人啊” 她哼了一声。我知道，又是我不知好歹了。 她这样的身高，在榻上睡一夜必然是不舒服的，第二天林嬷嬷进来伺候她梳洗，她神色显得有些萎靡，甚至还有黑眼圈，因为她皮肤雪白晶莹，那眼底的青色就格外明显。走路也有些蹒跚，看着倒真的像是来葵水了。 林嬷嬷心疼的看着她。 “公主，哪里不舒服？” “腰疼。” 公主低声咕哝。 我心里发虚，连忙起身去扶她。 “公主初次来，不舒服是必然的，”林嬷嬷低声说：“辛苦驸马要多多照看公主了。” 我连忙点头答应。 谁知到了下午，她又生龙活虎，说要带我去骑马。 “今日天气不错，适合骑马，”她站在门口看着我，眉眼精致：“昨天不是练得挺好？今天要再接再厉啊。” 我捂住肚子，做出一个痛苦的表情：“哦，我肚子有点痛” 她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我身体不适。 “哦，对，”她说：“那就，嗯，林嬷嬷怎么说来的？多休息你要喝姜茶吗？” 我其实已经吃的很撑了，但我还是点点头。 为了不骑马，多喝点姜茶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只好到外面继续吆喝，让侍女给我送姜茶来。 “那我自己去？”她还是想骑马。 “那不行啊，公主，”我提醒道：“在林嬷嬷眼中，您才是来葵水的那一个，您还是多休息吧。” 公主无奈的看了我一眼。 第14章 围猎，马失控了 即使公主非常体贴，也无法改变我要陪着那个倒霉太子去猎兔子的命运。 时间很快就到了，霖潇亲自来接的我。 对于我来说有所安慰的是，在公主坚持不懈的“补课”下，我的骑术有所进步——好歹是能骑着马跑上那么几圈了。 “此次围猎，算不上什么大型围猎，驸马不必担心，”霖潇说：“就算猎不到兔子也不要紧，重在参与嘛。 此时我和他正坐在马车上往围猎场走，他见我脸色实在难看，于是硬邦邦的开口安慰我。 “我只求不要摔下马，猎兔子这样高难度的事情，我倒是还没想。”我叹了口气。 他沉默了。 这片围猎场建在一座大山的半山腰，据说曾经属于别的国家，在被打败后划归了焰国。 焰国果然是战争狂国，连年的征战使它可以不断地扩充疆土，显得很是财大气粗。 今日适合围猎，阳光灿烂。我下了马车，在一堆骑在马上等待围猎的人中一眼就看到了太子。 原因无他，太子一身金色的骑装，在一堆穿着黑色或白色骑装的人群之间实在亮眼——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壕无人性”的光芒，简直闪的人睁不开眼睛。 “哎呀，这不是我那六妹的驸马吗，”太子看见了我，阴阳怪气的说：“这几个月过得怎么样，我妹妹打你了吗？” 我暗骂了一句，迅速调整状态，作出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陪着笑脸：“回太子殿下，公主对我颇为照顾” 边说边状似无意的扯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的青紫淤痕来。 太子身边一个眼尖的大臣立马就看到了，夸张的抽了口气道：“哎呀，驸马的手上是什么？怎的伤的这么严重！” 我连忙掩住袖口，慌乱的说：“什么也不是，是我不小心磕的。” 太子眯了眯眼，周围的大臣们彼此间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 “好吧，你对六妹倒是维护，”太子说：“算啦，这也是你们夫妻之间的闺房之乐嘛。” 我抽了抽嘴角。 太子身边一个大臣站了出来，“太子殿下，臣竟不知打成这样的竟然还叫闺房之乐，不知” “张大人这就孤陋寡闻了吧，”另一个尖嘴猴腮的大臣也站了出来：“下官倒也见过这样的，只不过只不过” “不过什么？”太子很感兴趣的问。 “说来也怕污了太子的耳朵，”那大臣回道：“这种‘乐趣’，一般也只在青楼那种地方才有，有的客人偏爱这一口嘿嘿。” 其余几个大臣都笑了起来，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看着我。 “哎呀，我家的事情，让各位大臣看笑话了，”太子见羞辱的差不多了，才慢吞吞的说：“我说驸马呀，我这六妹虽然美貌，但毕竟身材高大，你又这样娇小，说不定我那六妹就喜欢玩这个呢？” 我低了头，一声不吭。 “太子殿下，各位大人，”霖潇突然开口：“巳时已至，围猎要开始了。” 太子像是回过神来，看了眼霖潇，说：“这与妹婿一叙旧，竟然连时间都忘了，真是，”说着他一拉马缰，兴致勃勃的说：“既然时辰到了，诸位大人，请吧！” 其余几位大臣也纷纷上马，我心里盼望着他们赶紧走不要注意我，却没想到太子转了下眼睛，盯着站在原地的我。 “我这妹妹怎么回事，竟然连马都不给驸马准备？”他转头对身边伺候的侍卫吩咐道：“去，给驸马牵匹马来。” 那侍卫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就牵来一匹看着很是高大威猛的马。 我看着太子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心中的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匹马，”太子笑容可掬的看着我：“驸马，开不开心？” “开心。” “开心就好，”太子扬了扬下巴示意我上马：“快骑上，我们要去打猎了哦。” 我咬咬牙，知道也是躲不过，硬着头皮牵过缰绳，在侍卫的帮助下勉强骑了上去。 太子看我上了马，慢慢地说：“听说驸马骑术不佳，我这马性子烈，驸马可千万小心呢。” 我连忙应了个是。 太子冷笑一声，扬起马鞭，带着一群大臣侍卫冲进了树林中。 我抖了抖马缰，依着公主教我的马术，慢慢地跟上也进了树林。 这树林很大，因着焰国气候寒冷，植物也多是松柏等御寒的树木，这些植物长得高大，遮天蔽日，使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我在昏暗的树林慢慢的驱马奔跑，听着太子一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忍不住松了口气。 我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猎到什么，正如公主所说，我只要保证自己能够活着回去就可以了。 胯下这匹马走的很稳定，温驯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公主的那匹“踏雪”，但我一想到这匹马是太子给我的，我就浑身不舒服。 突然，一枚黑色的箭矢破空而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一躲，那箭矢直接定在我面前的一棵树干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匹马受了惊，突然竖起耳朵，疯了一样的狂奔起来。 我闭上眼睛，拼命回忆公主教我的方法。 公主告诉我，当马失控的时候，一定不要慌张，因为那样马会更加焦躁不安导致意外情况的发生，她说直接两手往后拉缰是拉不住的，尤其对于烈马来说，正确的方法是左手拿缰的同时摁住马脖子或抓住鬃毛，右手慢慢往后拉，放马慢慢往右转。 我手抖的差点握不住缰绳，但还是竭力想让马安定下来，正在这时，又有一枚箭矢射了过来，刚好钉在马蹄附近，这匹马于是更加惊慌，甚至开始往树丛中跑去。 眼看着大树离我越来越近，我只好缩起脖子紧闭双眼。马在树丛中穿越，我能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那是松枝划破了我的脸颊，但我已经无暇顾及。 难道我秋笙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突然，我背后一沉，一副温热的臂膀挨了上来，顺着我的手握住马缰，熟练的拉扯安抚，慢慢地，这匹马终于降低了速度，最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我心脏狂跳，浑身冷汗，由于被划伤眼角无法睁开双眼，只感到身后那人动了动，然后一只手慢慢摸了摸我的眼睛。 “吓哭了吗？” 第15章 这难道是美人救英雄？ 我想开口回答，发现自己的嘴唇抖得张不开，于是只好往身后的人身上靠了上去碰了碰，示意自己没事，身后那人身上散发着独特的苏合香气，这香味有些熟悉，我被吓懵的脑子却一时回忆不起来是谁。 这侍卫驱动着马，带着我走进一个僻静的山洞中。他将马拴在洞口，然后伸手将我抱下了马背。 山洞不大，他站在洞口看着我，高大的身材逆着光有种莫名的威慑，我缩了缩身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谨慎的说：“今日多谢壮士搭救，不过我实在身无长物，恐怕难以报答这救命之恩，望壮士海涵。” 壮士沉默的看着我。 我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冷，想必对我的回答不甚满意，连忙补救道：“但我是驸马，虽不受宠，但好歹是公主府的人，”我反正没啥节操，想到自己身在焰国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只有公主的驸马这一个身份，接着开始画大饼：“要不这样，我家公主是会祈福的，不如我回去请求公主，为壮士祈福，保佑壮士今后身体康健、仕途平坦？” 那壮士身影微微一晃，隐在面罩后面的那双眼有些困惑的看着我。 这都不行？ 我实在无奈，只好说：“那要不这样，外面那匹马送给壮士，算作谢礼？” 这下他倒是有所触动，疑惑的开口：“那匹马，难道不是太子赏给你的吗？” 我：？ “你要送这匹马，问过太子了吗？”他又问。 我无话可说。 眼前的侍卫终于没了耐心，他利落的揭了面罩，一张清冷绝色的面容慢慢的露了出来。 “你以为是谁？”他冷淡的说。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身侍卫打扮的公主。 “公主？！”我捂住嘴：“您来这里干什么？” “自然是救你啊，傻子，”公主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没想到你还挺聪明，我什么时候会祈福我怎么不知道？” “我这，不是也没辙了么，”我心虚的回道：“只是公主，您这——” “我就知道太子没安好心，肯定要对你下黑手，”她愤愤不平的说:“刚刚谁对你射的箭，你知道吗？” 我心想你们焰国王室的恩怨情仇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自己是因为公主殿下才遭受这无妄之灾。但我也不敢说，只好摇摇头。 “那您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公主叹了口气:“想弄死我或者我的人来讨好太子的狗东西太多了，对不上号。” ……行吧。 “那你今日出现，不怕太子发现？”我平静的说:“我不值得您冒这么大的险。” “我要是不来，你这会早身首异处了，”公主没好气的瞪着我:“你真是没良心。” 她的手摸了摸我的脸，然后拉起我的胳膊。我的衣服刚刚在松枝上被划破了一小片，刚好露出了那块紫色的淤青。 “你这是怎么搞得？” “我自己在来的马车上磕的，”我说:“太子那样多疑，不见我受伤能罢休？” 公主皱着眉看着我。 “不严重，只是看起来唬人罢了，”我笑了笑:“现在怎么办？” “这匹马是太子的马，”她说:“但没怎么见过世面，所以不顶事——你看它的眼睛。” 那匹马还惊魂未定，一双棕色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马受惊了，我的经验是最好别骑，”她说:“再说太子也没指望让你猎什么东西回去，他叫你来不过为了羞辱我而已。” “这会刚过午时，再过一会，你就牵着它慢慢往回走，它蠢是蠢，但是认得路，回去以后就说你摔下山崖，所以什么也没猎到，”她上下打量着我：“你得把自己再搞得狼狈点嗯，你这样也行。” 她的眼光扫过我伤痕累累的脸，又顺手摸了摸我凌乱的发髻。 “你这么邋遢狼狈，太子看了一定很高兴。” 我无言以对。 太子，他可真是一个热衷于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奇葩啊。 “那您怎么办？”我看着她一身侍卫的衣服:“您这一身……”看着还有点眼熟。 “弄死了一个侍卫，扒了他的衣服，”公主轻描淡写的说:“不是什么大事。” “呃，我知道您应该不会用和平手段穿这身衣服”我低声说：“我的意思是，我走了，您怎么回去？” “我骑了马过来，”她说：“骑马回去就行了。” “您怎么能这样冒险！”我急了:“万一有人认出公主府的马怎么办？” “哦，没事，”公主淡定的说:“我骑的马是借来的，就算追查也不会追到公主府。” “……借来的？”不是我不识相，是公主的人缘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您在朝中……居然还有人借您马？” 公主摸了摸鼻子。 “哦，只是没问他同意不同意而已。” “……那不就是偷……” “哎呀你不要关注这些好不好？”公主不耐烦的打断我:“总之我呆在这里也很危险，现在我就要走，你还有没有要说的了！” 我看着她泛红的耳朵尖，从她傲娇的口吻中，竟然咂摸出一丝甜来。 除了我娘，这是第一个关心我生死的人。 “公主，”我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感动道：:“别的不说，就冲您今日救我，我真的我愿肝脑涂地，结草衔环——” “别！”公主出声打断，警惕的看着我:“我可不要你以身相许啊，我早就说过了，你、别、妄、想！” 突然就不感动了呢怎么回事。 公主扳回一城，带着点笑容转身走向山洞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回头。 “还有件事。” “什——” 她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了我一把，我没有防备，失去平衡摔进一滩烂泥里。 泥点子进了眼睛，刺的我眼泪狂流。 我揉着眼睛坐在泥里看着她。 “越狼狈，越没有嫌疑，”公主笑眯眯的说:“你看这匹马都被吓成这样，你要是太过完好，太子会怀疑的。” 第16章 终于病倒了 这逻辑简直满分，我无话可说。 “您说的对，”我皮笑肉不笑：“还是公主想的周到。” “嗯。”公主倨傲的抬了抬下巴，转身就出了山洞。 外面树影晃动，她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我在泥里坐了一会，然后慢慢地爬了起来，坐在山洞里的石头上，用手慢慢拧干了衣摆上的水渍。 我苦中作乐的想，这件衣服已经脏污不堪，想必太子一定很满意。 估摸着到了未时，我出了山洞，牵起那匹马，跟着它往回走。 这马总算缓下了心神，走的稳当可靠，可是我却深一脚浅一脚，感觉有些天旋地转。 焰国名字带火，天气却极其寒冷。何况我已好几个时辰粒米未进，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湿透，此时又饿又冷，寒风一吹，冷的彻骨，饿的钻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这匹马终于带着我走到了那片围猎场。 太子早已归来，一身金色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身边铺着一张大毯子，上面堆满了灰褐色的野兔。 太子满脸得意，那阴郁的气质好像都消散了不少，周围的大臣纷纷吹捧着，说太子的箭法举世无双，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猎到凤凰了呢。 “呦，驸马这是怎么了？”一位眼尖的大臣看到了我，扯着嗓子语气惊讶的喊道：“怎么如此狼狈？” 围猎场上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射在我的身上，带着嘲讽、嫌恶和惊讶。 太子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挪到我身上，从我脏污的衣衫看到我布满伤痕带着血痕的脸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哎呀，哎呀，”他冷着声音，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嘲弄：“我记得我们是去猎兔子的吧？驸马难道是去掏鸟窝去了吗？怎么弄成这样？” 我头有点发晕，用力摇了摇脑袋，竭力露出一个笑容来。 “说来惭愧，我实在骑术不佳，原本想猎几只兔子讨太子的赏，”我说：“没想到奔跑之中竟然摔下马，滚落到山崖下去昏了过去。” “多亏了太子殿下的这匹马，是个通人性的，一直在我身边等我醒来，”我说着就感激的摸了摸身边这匹马的脖子，接着说：“还认得路，将我带了回来。” 太子撇了撇嘴，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惜。 “太子这匹马果然通灵性又善良，”太子身边的一个大臣谄媚道：“就和太子殿下一样！真是马如其人！” 我低下头，用咳嗽掩饰住了差点忍不住的笑声。 和马一样，可不就是畜生么。 太子斜着眼看了那位大人一眼，然后颇为关切的看着我：“驸马脸色这样苍白，可是受了惊？”说着给身边的侍卫打了个手势：“去，给驸马找一身衣服来换上，免得着凉，我那妹妹可是不依的！” 那侍卫打量了我一会，对太子说：“殿下，我们出来带的衣服，可能没有驸马的尺寸。” “什么？”太子貌似不悦：“怎么没做准备？” 侍卫低头不语。 我笑了笑，对太子行了礼：“多谢太子关怀，这位侍卫人高马大，我穿不上他的衣服也是意料之中的。毕竟我是商国人，还是冷宫出身，先天不足，个子太矮了。” 不好意思，我主打一个说你的话让你无话可说。 太子噎了一下，隔了半晌，他咳嗽一声，终于开口。 “既然如此，”他说：“那驸马就早日回去换身衣服吧。” 真是谢天谢地，我这会头晕目眩，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力才站在那里与太子斡旋。听到太子终于大发慈悲肯让我回去，我简直欣喜若狂。 送我回去的还是霖潇，他皱着眉看着我。 “脸色白的像鬼，”他说；“你是不是发烧了？” 其实我上了马车就觉得浑身发软，眼周也觉得酸涩滚烫，但我知道此时必须打起精神，所以勉强的笑了一下，说：“无妨，我们快回去吧。” “你这身一副湿透了，穿着不舒服，”他说：“我这车上备着一套，你先换上” “不要！”我猛地惊醒，紧紧捂着胸口：“不用换！”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干什么？”看我动作防备，困惑的说：“都是男人，怎的害羞了吗？” 我摇摇头，勉力道：“我这样就很好，不劳大人费心了。” 霖潇不是很善良的人，见我执意如此也懒得管我了。我见他不再坚持，终于放下心靠在窗框上，缩成一团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 我感觉到帘子动了一下，像是有人进来了，但是我眼皮沉重，完全睁不开眼，只凭本能抱紧自己。 进来的人蹲在我面前，用手拨了拨我粘在脸颊的乱发。动作间我闻到那人袖中淡淡的苏合香，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去。 精神一松懈，我的身子一软，直接顺着窗框歪了下去，那人的手臂及时拉住我，然后一把将我搂在怀中，她的另一只手在我额上搭了一下。 “你发热了。”她低声说。 我心里也知道，感觉她似乎准备就这样将我抱下马车，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 “我身上脏”我还记得她有洁癖，迷迷糊糊的说：“别” 她顿了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左右不过一件衣服而已，”她说：“你自己下得了车？” 说着她轻松地将我扛下马车，我迷迷糊糊听见林嬷嬷跟在公主身边，絮絮叨叨的在说话。 “驸马虽是个男子，但到底身子孱弱，这样一番折腾，可不就会受了寒发热了，”林嬷嬷哑着声音：“快，你们去给驸马熬些姜汤” “公主您快让这几个侍卫抱着仔细累着您” “大夫咱们府上就有，老奴这就去喊公主您别急” 我昏昏沉沉的感觉进了屋子，然后被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背接触到被褥的那一刻，我感觉床从未这样柔软过。 “你们出去，”公主冷着声音：“我要给驸马换衣服。” 第17章 “我不给你换衣服，你指望谁？” 我迷迷糊糊的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但高热来袭，我很快就被烧晕了过去。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满身的药味，呼吸之间也是苦涩的，中药之气异常浓郁，我感觉自己都快被腌入味了。 我这是吃了多少药啊？难道这病严重至此了吗？ 身上还带着高热之后从骨头里面带的乏力，但我还是想起来，手摸到胸口，突然发觉不对。 我晕过去之前分明穿的还是那身脏衣服，现在怎么穿的睡衣？ 那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我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公主和林嬷嬷走了进来。 不知怎的，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装睡。 “放在那里就行。”公主吩咐道。 林嬷嬷低声应了，然后门轻轻一响，她也出去了。 我半睁着眼看着公主。 公主走近床边，垂着眼睛看着我，那张白皙精致的脸没有丝毫表情，手上端着一个瓷碗，估摸是汤药。 她矮下身子，像是打算喂我。但公主显然是个没伺候过人的，一手扶着我，一手就拿不稳那汤药，我眼见着她颤颤巍巍的将那碗黑咕隆咚的汤药靠近我的脸，然后不知怎的手一滑，直接泼了下来。 我太虚弱，而且离得太近，那汤药丝毫没浪费，泼了我一头一脸。 “哎呀，”公主懊恼的低声说：“又撒了。” 我可算知道为啥我鼻腔中都是药味了。 但我是个知好歹的人，公主绛尊屈贵给我喂药，哪怕一滴都没喂到我嘴里，我也是要感恩戴德的。 所以我选择忍耐。 这时公主突然摸出一条黑色的丝带蒙到眼睛上，很轻车熟路的在脑后打了个结。 ？ 她甚至还用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确保自己是真的看不清。 然后她熟练的拿起放在一边的里衣，右手顺着我的胳膊往我的胸口衣领那边过去，准备解扣子。 ……！ 没法忍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按住她的胳膊。 她愣了一下。 “你醒了？”她开口道。 “……公主，您这是……要干什么？”我嘶哑着嗓子问道。 她摸到脑后，将丝带扯了下来。 由于绷得太紧，那双紫色的眼睛还带着点眼泪，看着像两颗晶莹的葡萄。 “你看不出来？”她抖了抖身边白色的里衣:“你发烧出汗，衣服都湿了，我给你换衣服啊。” 我看出来了，但是她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个女的？ “公主，”我说：“这我可以自己来。” “怎么，害羞？”公主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你之前的都是我换的啊，我怎么可能让别人看到你的——再说我可是蒙的眼睛，什么都没看见呢！” 怎么我还得夸您端方雅正吗！ “那我自己来，”我无力地说：“谢谢。” 公主翻了我一眼，把衣服丢在我身边。 “那个” “怎么样还是觉得我换方便吧我就说你不要那么不知好歹——”她回过头看着我，眼有得色。 “您把眼睛再蒙上？” 我颤巍巍地把那条黑色丝带递给她。 “” 她狠狠的从我手中把那条端方雅正的黑丝巾夺了过去。 换好衣服，我又出了一身的汗，公主在门口要了一碗汤药，然后关门走过来坐在我的面前。 “你昏睡了两天，今早才退热，”公主说：“府里的医生说你是寒气入体，加之心情郁结才病的这么严重。” 我叹了口气。 “你今天……”公主犹豫了一下，说:“是因为我把你推到泥坑里，才受了寒的吧？” “并不全是，”我说:“我生在商国，焰国太冷了，我并不适应……” “不全是，那就有一部分是的原因，”公主说:“我”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公主，我并不怪您，”我说:“您也清楚，如果不那么狼狈，太子也不会这样轻易的放我回来。” 公主沉默了，那双深紫色的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我以后”她像是想给我承诺什么，但是似乎是想了想我们目前的处境，还是沉默了。 最后只是摸了摸我的脸。 她这样漂亮精致的人，惆怅起来真让人不忍心，我虽病的不轻，还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 “起码太子最近不会找事了，”我说:“我会好好养病的。” 她勉强笑了笑。 门被轻轻的敲响了，然后林嬷嬷端着碗走了进来。 “药好了，”公主说:“起来，我喂你。” 我想告诉她为了我的健康着想其实我自己喝也可以，但是对上公主那张娇美的脸，我还是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林嬷嬷看着公主接过碗，静静的站在一边。 “怎么了？”公主皱眉：“还有事？” “宫里来了人说太子宣您进宫，”林嬷嬷低着头，瞄了我一眼，补充道:“还要带上驸马。” 我闻言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吓得我脑子都清醒了一瞬，刚刚好转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些。 我病成这样，还带上我？ 太子是要亲自确认我半死不活的状态吗？ 公主脸色阴沉，回头看了我一眼。 “难道没告诉他，驸马病的很严重吗？”她问道。 “老奴已经给传话的侍卫说了，驸马病的起不来身，”林嬷嬷扫了我一眼，说：“但是侍卫不肯通融，说太子之命不可违。” 公主沉默不语，突然站起身，狠狠的将药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得，今天这药，注定与我没什么缘分了。 “既然太子召见，那我就一定要去了，”我伸手拉了拉公主的袖子，试图让她松开紧握的拳头：“我没事的，公主” “行，我就进这趟宫，”公主咬着牙：“看看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林嬷嬷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让门口的侍女进来给我们拿衣服。直言毕竟是要进宫的，公主要穿的随意太子又会做文章。 虽然我觉得太子找公主的茬和她穿什么衣服真的关系不大。 第18章 “公主不算人族，当然可以和牲畜对话” 进宫的路上，那侍卫告诉公主，是霖潇大人回来了。 “他回来便回来，”公主冷着脸不耐烦道：“叫我进宫作什么，难道要我去给他摆个欢迎宴吗？” 这侍卫刚刚面对林嬷嬷还趾高气扬，此时却小心翼翼，大约也知道公主性情暴戾且阴晴不定，连忙低下头回道：“是霖潇大人带来了桢国的战利品，太子说见着稀罕，想让公主，”他看了眼我，说：“和驸马共同鉴赏。” 我心道我也配。 “呵，”公主冷笑一声：“我竟不知太子最近这么喜欢与我分享战利品，什么破烂都再说有多稀罕，同这矮子一样稀罕么？” 我麻木的看了她一眼。 侍卫不敢搭腔，公主摆摆手让他退下。 侍卫刚离开我们的马车，公主立马换了个表情，拉住我的手。 “脸色还这么苍白，”她满眼关切：“头还晕不晕？我带了醒脑丸，吃一颗吧？” 公主您这么分裂我真的害怕。 “没事，”我缓了口气，身体还是难受的，但好歹没那么头晕了：“公主不必担心。” 车停在大殿的外头，按照惯例，剩下的路需要我们走进去。平时这几步路对于我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今日我脚下虚浮，实在费力，公主好几次都忍不住想扶我，但被我不动声色的躲了过去。 好不容易进了大殿，只见大殿正中摆放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铁笼，里面扑棱着几只灰白相间的动物，远看像是杂毛鸭子，发出的声音却尖利如婴儿啼哭，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等走近了看，发现这动物生的甚是奇特，体型足有半人高，鸟首猴身，四肢却长着尖利的爪子，还拖着一个扫把一样的杂毛尾巴，简直难看的令人发指。 公主讥讽的笑了笑。 “呦，”她说：“太子殿下这是淘到什么心爱之物，长得还怪喜庆的。” 太子正打量着病恹恹的我，闻言挑了挑眉。 “心爱谈不上，但绝对是稀奇的。”太子说。 “这几只畜生，名唤‘长右’，是桢国敬献的镇国之宝，”太子眯起眼，看着我们：“六妹别看它们样子丑陋，但据说有个非常奇异的能力，可以预知战争的输赢。” “哦，那这能力看来不怎么样，”公主说：“桢国要是早能预料到结果，想必也不会同我们打这场仗。” “可惜这宫中，竟然没有一人懂得怎么驯养，”太子忽略掉公主的这句话，笑眯眯地说：“于是我就想到了六妹你。” “我？” “毕竟六妹虽然是女子之身，但驯服畜生可是很有一套，整个焰国都没有比得上你的呀。” 简直荒唐，偌大个焰国，难道会没个正经的驯兽师？再说驯兽师这个职位，哪怕是在商国也都是非常低贱的职业，除非是犯了大罪但不至于赐死的人才会去做这个，因为不配与人交流，只配与畜生讲话。 公主淡漠的回视太子，一言不发。 有位尖嘴猴腮的那位大臣突然站出来，阴恻恻的说：“臣记得，公主殿下的母亲并非人族，可是能与鸟对话，与花聊天的，想必我们的公主殿下，也该有这样的天赋吧。” 别的我不知道，但公主的母妃绝对是她的逆鳞。 果然，公主冷了脸，慢慢地转头看着刚刚接话的那位大臣，一双深紫色眼睛寒气四溢，像是结了冰。 “张大人，”公主冷冷地说：“自我母妃去世，我父皇就下令不许谈论我母亲，违者拔舌剜目，”她说：“你是想死？” 那尖嘴猴腮的却并不畏惧，反而笑了一下。 “公主殿下，”他说：“我只是提个建议，何至于死？何况太子殿下，也不会因为这个赐死臣吧。” 太子短促的笑了一声。 “六妹，你太紧张了，”他说：“顿不顿就要流血千里，太血腥了，以后是要怀子嗣的人，还是少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才好。” 公主僵了一瞬。 “哎呀，怎么话题跑远了，”太子笑着说：“六妹，你就说说这驯兽的方法，我想看看这长右是如何预测输赢的。” 公主还是不答话。 太子倒也不气，只是把目光转向了病恹恹的我。 “你若是不会，就不用说了，”他说：“你这驸马与你耳鬓厮磨了这么久，再不济，想必也是掌握了一星半点的技术，不如就直接领去驯养这些畜生吧。” 我看着笼中那几只强壮的畜生尖利的喙和足以撕烂我身体的巨大爪子，心下怆然。 如果真去驯养它们，谁先死还真不一定。 “是么，”公主淡淡的说：“他去的话，需要多久？” 太子紧盯着公主，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驯服为止。” “不用驯服，比起它那点时灵时不灵的占卜之力，它其实有更大的作用，”公主突然开口：“吃了它的肉就能使人睡觉不做恶梦，也可以辟凶邪之气。” “哦？”太子很感兴趣的说：“原来六妹果真认识这畜生？” “认识，”公主嗤笑了一声：“我认识的畜生可不少呢——现在的问题就是，太子殿下，您敢吃吗？” 太子眯起眼睛。 公主冷漠回视，两个人一个台上一个台下，气场都异常强大。 大殿上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如果照六妹所说，这畜生的肉有如此妙用，”太子缓缓地说：“那我们兄妹何不共享？” “我？”公主冷淡的说：“我来葵水了，不能吃这个。” 大臣们目瞪口呆，有几个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饶是太子身经百战，此时脸上也闪过一丝茫然。 “你，你说什么？”太子问道。 “你听见了，”公主无所谓的说：“来葵水了，”她甚至还想了想，似乎记起了什么：“我十八岁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来葵水说明我身体没什么毛病。” 哦，这是林嬷嬷说的。 我面无表情的想，某些时候，我们公主真是非常听林嬷嬷的话。 “怎么，”公主恶狠狠地瞪着太子：“你不为我高兴？” 太子： 大臣们： 第19章 “我也有兄弟，不过都很蠢。” 因公主这葵水“来”的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包括我），打乱了太子找茬的节奏，所以我们得以早点回去。 马车摇摇晃晃，车后还架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装着那几只据说能预凶吉的牲畜。 “既然六妹了解长右，那我就送几只给公主府，”太子如是说：“让六妹好好研究研究。” 类似婴儿啼哭的叫声惨烈的回荡在车厢中，有种透过肉体直击灵魂的尖锐。 公主在这种噪音背景下岿然不动，只有微微抽搐的眉角能看出几分不耐来。 我其实有些好奇。 “公主，您真的认识这畜生？” “当然不，”公主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胡诌的。” “那您——”还问太子吃不吃？！ “哦，反正我不吃，”公主说：“但看着就像是有毒的。” “” 您想让太子死的心很迫切我能理解，但毒死他是不是有些明目张胆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公主不满的说。 我连忙调整了一下，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太子可能没那么容易就” “哦，我也就试试，”公主笑笑：“万一他真的那么蠢呢？” 我无语的看着她。 这时车厢后面传来一声高亢的惨叫，简直像是要掀翻我的天灵盖。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我们拿这几只怪物怎么办？”我头痛道：“叫的这样难听，长得也丑。” 公主皱皱眉，然后拍了拍车厢。 外面传来马蹄的声音，然后侧面的车帘被掀开，霖潇那张表情匮乏的脸出现在窗口。 “这次打败了哪个国家，就抠抠搜搜送了这几只畜生？”公主冷言道：“还长得这样难看？” “也不只是这种兽，”霖潇犹豫了一下：“还有些女子，已经被太子指给几位皇子殿下做侧妃了。” 公主短促的笑了一声，露出几分感兴趣的样子。 “不过那几位美女，”霖潇露出有点无奈的表情：“公主有所不知，那个国家女子都以壮为美，尤其是又黑又胖的女子就算是绝色，所以” 所以？难道焰国的皇子们竟然喜欢这样的？ 我震惊的看着公主。 “你看，太子在这上面还是挺公平的，”公主平静的回视我，说：“既然给我一个又矮又瘦的驸马，那必然要给他的那几个兄弟送些又丑又壮的侍妾。” 我： 不过公主听到自己那几个便宜兄弟的遭遇，心情明显愉快了些，摆了摆手，让霖潇先退下。 霖潇行了个礼，悄无声息的从窗口离开了。 “其实我还有五六个兄弟，”公主突然说：“太子排行老二，我是最小的。” 我表示洗耳恭听。 “不过那几个蠢货不常出现，”公主轻蔑的说：“被太子吓破了胆，每日蹲在宫中养养鱼种种花，不怎么出现，也没什么大抱负。” “在宫中？” 公主扫了我一眼：“只要皇子没成亲，都是要住在宫里的——至于我，是被太子赶出来自立门户了而已。” 有点尴尬。 “我听说，焰国有好几位战神，”我小心翼翼的说：“这里面难道没有一位是皇子吗？” “哦，没有，”公主眨了眨眼：“焰国出名的那几位战神都是出身武将世家，朝中现下最有名的那位将军，叫做瑾川，百战百胜年轻有为，算个人物，只不过他是太子的表弟，所以我不是很喜欢。” “你呢，”公主说：“你说你生在冷宫，是被推出来送死的，那你有兄弟吗？” “是有几个，”我其实不太愿意提起那三个加起来凑不出一个满脑子的黄绿蓝，说：“但与我没什么交集，甚至都没怎么见面，只是这我来的时候嘱咐我，让我先别死，免得让他们替而已。” “听起来也很蠢，”公主准确的判断道：“你们商国真是未来堪忧。” 好气，但是无法反驳。 窗外的风很大，公主把自己身上的披肩取下来扔在我的腿上。 “他们说在焰国，只要嫁进皇宫的女人都不长命，”公主慢慢的说：“或许是真的吧，我母妃不是人族，也没活多久。” “太子母妃也死的很早，只不过因着瑾川的这层关系，所以才有底气。” “你不要再叫我公主了，”她看着我：“叫我君晔吧。” “自我父皇生病，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叫我的名字了，”公主的眼睛像是蒙上一层灰色的雾气：“我怕有一天我自己也会忘记这个名字。” “君晔，”我认真地说：“别人不记得了，我还是会记得的，公主。” 到了府中，那一笼子叫声凄惨模样怪异的长右放在院中，几根灰扑扑的羽毛还透过笼子飞了出来，林嬷嬷常年表情匮乏的脸上也显出几分错愕来。 “敢问公主，这畜生是干什么的？”林嬷嬷说：“招邪的吗？” 公主皱着眉，转身就想走。 我正想解释，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听起来像是军队，其中甚至还伴随着几声狗叫。 公主愣了一下，林嬷嬷惊讶的看着紧闭的大门。 公主府位置非常偏僻，四周几乎没有人烟，所以这些人马应该就是冲着公主府来的。 可是问题是，哪个想不开的敢来拜访公主？ 大家正在面面相觑之际，大门被拍响了。 林嬷嬷看着公主，公主点点头，林嬷嬷上前打开了门。 门刚开一个缝，林嬷嬷就好像被什么外力掀了进来，她毕竟年纪大了，倒退几步没保持住平衡，直接摔倒在地上。 有个侍女连忙上前去扶。 大门是被两个侍卫模样的男人推开的，然后剩下的侍卫鱼贯而入，个个人高马大。 公主眉间升起一股戾气，紧盯着那个从侍卫簇拥中走进来的男子。 是今日那个大殿上尖嘴猴腮的大臣。 “公主殿下，”那大人行了个敷衍的礼，傲慢的说：“打扰了。” “张大人，”公主抿着嘴看着他：“未经通报闯入公主府，推倒我家仆从，你想干什么？” “啊，”张大人半点不带抱歉的说：“还望这位嬷嬷原谅——只是事情紧急，这才多有冒犯，还望海涵啊。” 他看着公主，慢慢的说：“三皇子遇刺，不知道您听说了吗？” 第20章 “他那么蠢，是个刺客都能得手吧。” 谁？三皇子遇刺？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惊讶的看着他，但君晔闻言表情都没变，只是冷淡的说：“他遇刺，与我有什么关系？” 张大人闻言眯了眯眼。 “公主怎的如此无情，”他皮笑肉不笑：“好歹是您的兄长——” “张大人不是知道么，我又不是人族，哪来那么多手足之情，”君晔打断他：“你长话短说，到底来找我干什么？” “您是知道的，三皇子住在宫内与世无争，寻常也是不出宫的，”他眯了眯眼:“而今日只有您和驸马入宫” 这是什么意思？ 简直匪夷所思，意思是我和君晔有嫌疑？我们杀三皇子干什么？继承他的鱼和花吗？ 公主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笑了笑。 “是么，那他是怎么遇刺的？” “据侍卫所报，今日午时，三皇子正在自己的寝殿中喂鱼，突然从河中游出一个蒙面的黑衣刺客来，公主也是知道的，三皇子向来与人为善，而且也没什么拳脚功夫，便被那刺客得了手” 这大冷天的，刺客能从河中游出来？他是鲤鱼成精吗？ “死了么？”君晔好奇地问。 “呃，那倒没有，”张大人接着说：“只是惊吓过度，被刺客踹、呃，推下了河” 君晔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 踹下了河 我抬头看了看此时的天气。 寒风呼啸，滴水成冰。 “三皇子受惊过度，下官出宫的时候已经厥过去三回了，”张大人说：“太子震怒，说一定要给三皇子一个公道。” “公道？”君晔像是觉得有些好笑：“我竟然不知道太子如此爱护三皇子，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张大人猴似的的脸扭曲了一下。 “哦，怎么，”君晔看着他：“依张大人之见，我和驸马，谁像潜进三皇子那小水洼里的刺客？” “太子应该了解我，”君晔自信地说：“我要是想害死三皇子，绝不可能只把他推进河里那么简单。” 张大人沉默了一瞬，半晌才艰难的点点头。 “公主所言极是，”他说：“那公主介意下官例行搜查一下公主府” 公主挑了挑眉。 “真是荒唐！” 林嬷嬷怒气冲冲的打断了他，她被侍女扶着，看着刚刚也是摔得不轻，但气势十足。 “那刺客在宫里行刺，没抓住只能说明你们无能，难道有证据证明那刺客跑到公主府了？你们有何凭据就敢闯入这里，还敢提搜查？” “我们公主从宫里回来，就带了几只妖里妖气的丑八怪，张大人若是想要，尽管拿去，”林嬷嬷说着就走到那大铁笼旁边，指着那几只引颈惨叫的长右:“大人，请吧。” “它们看着像能凫水，或许还真有些嫌疑，”君晔嘲讽的挑起一边嘴角:“张大人，送你了，快带走审问吧。” 张大人还未说什么，他手下一个侍卫有些好奇的凑近那只大铁笼，不知怎么搞得，长右居然停止了惨叫，还略有些热情的对那侍卫扑腾着自己的尾巴。 …… “呦，”君晔说:“看来这位和‘嫌疑人’还有点联系，张大人，一起抓吧，不是宁可错抓也不放过一个么？” 那侍卫表情茫然。 张大人的表情像是恨不得夯死这个侍卫。 “大人，”这时有个侍卫走了出来，低声道:“依小人看，公主府中应该是没有嫌疑的，不如我们看看公主的马车，太子那边也就交差了……” 张大人不情不愿的顺着这个台阶下了。 “那就这么办吧，”他说:“去看看公主的车吧，还请公主示下。” 林嬷嬷看了眼君晔，君晔点了点头。 于是张大人带着十几号人高马大的侍卫围着马车里里外外转了三圈。 除了从车夹层摸出两片灰色的羽毛以外一无所获，最后悻悻而归。 我和公主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不知怎的，竟然看出了一分心酸。 “这宫中守备竟然松懈至此么，”我有些纳闷:“好歹皇子都住着，竟然能混进去一个刺客，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刺杀皇子？” “老三那么蠢，是个刺客都能得手，有什么奇怪的，”君晔淡淡的说:“而且又不是头一次了。” “哦？”我好奇道:“三皇子经常遇见这种事？” “也不算经常，就是比寻常皇子经历的多些，”君晔说:“我估计刺客也挑任务难度吧，他最好杀，又是个皇子，所以知道底细的都喜欢拿他冲业绩。” …… 我一时竟然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和我开玩笑。 君晔却像是被挑起了谈兴，虽然怎么怎么有几分幸灾乐祸。 “我记得以前，有个刺客潜进皇宫，意图行刺父皇，不过父皇自己有功夫，反而把那刺客捉住了，结果这时老三跑了出来……” “老三那时候差不多也就十岁吧，长得又高又壮，可能是没见过这个阵仗，当场大吼一声，直接对着刺客冲了过去。” “结果失了准头，一头将我父皇撞翻了，那刺客可能也没想竟然会绝处逢生，爬起来夺过我父皇的剑对着老三就是一个横劈——” 我抽了口气。 “——我父皇那剑没开锋，”君晔有点可惜的说：“只是给他头上敲破了一个洞，我怀疑他这么蠢，搞不好就是那时候被敲坏的。” 半夜。 一阵沉闷的钟声将我从梦中惊醒，我睁开眼睛，房内一片漆黑，只有心在咚咚直跳。 君晔已经起了身，他快步走到窗边，一把将窗户推开了。 一阵寒风裹挟着雪花扑进了房中，但声音变得清晰了些，看方向是从宫中传来的，一声一声在夜空中显得很不祥。 “这是怎么了？”我拿过一边的披风，走过去踮起脚尖给他披上。 他转头看着我，脸色和身上的衾衣一样雪白，纤长的睫毛上沾了几片晶莹的雪花。 “四短一长，这是宫中报丧的钟声” 他说。 “宫中有人去世了。” 第21章 三皇子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殁了 我正想问是谁，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突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几乎在钟声停止的同时，门被拍响了。 林嬷嬷嘶哑带着几分惊慌的声音传了进来。 “公主，公主！宫中来人了！出事了！” 君晔一语不发，死死盯着门，林嬷嬷此时也等不得了，直接推了门进来。 “是谁？”他干涩的问道。 “三皇子殿下！” 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又愣住了。 三皇子？！ “三皇子这几年本就体弱，昨日又落了水，一直高热不退，昏迷不醒，结果不知怎的，三皇子殿中地龙被扑灭了，丫鬟太监像是死的，竟无一人注意，后来一个小丫鬟进去送水才发现殿中冰凉，三皇子已经浑身僵硬面色铁青，虽然立时请了大夫，但” “太子已经招了各位大人进宫，三皇子殿里伺候的人也都赐死了，现下三皇子停灵在殿中” “三皇子妃悲痛欲绝，已经哭昏过去了两三回” 去宫里的路上，接公主的太监低声给公主汇报情况。外面雪下的大了些，簌簌的声音无端惹人心烦。 公主神色恹恹，一只手支着头听着。 这太监看着有些年龄了，前面还在老老实实的汇报丧事进程，后半段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三皇子的六个侍妾，感叹她们真是不懂事，其中一个还将三皇子的宝贝鱼钓上来红烧了 “行了，我都知道了，”君晔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去了我会哭的，他的那些侍妾自然有人料理，你就不要上心了。” 太监没说尽兴，有些憋屈的退下了。 三殿下的寝宫灯火通明，白色的挽联从大殿一直挂到最里面的房顶，哭声随着夜风回荡在整个皇宫，给寂静的夜里凭添了几分凄凉。 太监引着我们进了殿，太子一身白衣，满面悲痛，正跪在地上扶着一个浑身缟素的女子低声安慰着。他身边还立着几个身形魁梧的男子，看打扮应该也是皇子，也都个个双眼通红，满含热泪。 有一个年纪小的，哭的浑身发抖，甚至还打了个哭嗝。 我虽说这些皇子有几位是真心也不得而知，但此时的面子功夫确实做到了极致，好像恨不得随着三皇子而去。我心里一惊，突然想到身后的君晔 如果还是带着那副冷若冰霜的脸来吊丧 “三哥！！！！” 一声悲痛的、饱含深情的呼唤在我耳边炸响。 我回头一看。 君晔满脸是泪，一张脸简直像水洗过一样。 ？？？ 君晔的这一声实在是感情太充沛了，完全压过了一殿的人包括侍卫太监都镇住了。 太子顿了一下，抬头看了过来。 “是六妹，”他站起身，哀戚的说：“快来看看你的三哥，我记得你小时与他关系最亲，现下”说着他捂着脸，好像痛苦的说不下去了。 太子话音刚落，君晔就越过我快步走了过去，他一身白衣，像朵蹁跹的水仙花般落在地上跪着的三皇子妃身边。 “三嫂，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我路上听说真的是痛不可当，”他握住三皇子妃的手，柔声说：“但刺客早已伏诛，何况三哥身体也本就孱弱些，你就节哀顺变吧。” 他说的如此情真意切，我要是那三皇妃，这会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了。 可三皇妃对上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睛，却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这时，张大人掀开门帘快步走了进来。 “调查清楚了吗？”太子已经换上他平时那副威严的样子，厉声问道：“好端端的，地龙为何会熄灭？” “昨夜风雪这么大，想来是吹灭了，”张大人伏在地上，低声说：“丫鬟太监这些伺候的人也没注意，是该死。” 太子冷哼了一声，转头对三皇子妃说：“弟妹，节哀，我——” “殿下，太子殿下！” 突然，一个身穿孝服头戴白花的年轻女子突然扑了上来，“咚”的一声就跪在太子面前。 “求太子为我家殿下做主！我家殿下死得冤枉啊！” 殿中人都吓了一跳，太子眯眼打量着这女子。 “你是三弟的侍妾？”他说：“是叫青莲么？” 那女子抬起头来，白净秀气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她连连点头，哀戚的说：“正是妾身——求太子还我家殿下一个公道！” “哦？”太子说：“你说三弟死得冤枉，有何证据？” 门外突然吹来一阵阴风，忽明忽暗的烛光照在太子那张英俊且邪气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诡谲。 “回殿下，都说我家殿下乃是因为风寒发热冻毙身亡，但刚刚妾为殿下擦身换衣的时候，却发下殿下嘴唇青紫，身上还有大小不一的血点，殿下知道，妾身家是行医的，也略懂些皮毛，一眼就看出我家殿下，这分明是中了毒啊！” 她话音一落，举座皆惊，不仅是太监宫女，那几个皇子也吓了一跳，那个年龄小的甚至打了两个嗝。 “你在说什么？”太子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你可知这话不是随便说的么？” 那女子在地上又磕了几个头。 “妾身知道，”她抬起头，坚定地说：“但妾身愿以性命担保，只求太子殿下给我们殿下伸冤。” 三皇子妃突然嚎啕大哭，剩下几个侍妾也是放声悲鸣，一时间整个殿中悲声四起，当真令人头皮发麻。 太子皱紧了眉。 三皇子若只是感染风寒又因为疏忽被冻毙，那处置几个小太监小宫女也就罢了，但若是因为投毒而死，这事情就很严重了。 他再没什么存在感，那大小也是个皇子，皇子暴毙，这放在哪个国家都是需要彻查的。 “莫非那刺客推三皇子下水的时候下了毒？”有个皇子猜测道。 那侍妾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家殿下被救上来的时候，只受了惊吓，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那你既然能看出是中毒而死，那能看出是被下了何种毒吗？”太子问道。 那侍妾又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 “能。” 第22章 公主被困宫中 “你能？”有一个皇子狐疑的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恍然大悟：“你姓文是不是？太医院的‘鬼医’文大人的女儿？” 那侍妾点点头。 “家父正是文熙俊，”那侍妾道：“二皇子应该知道，家父最善解毒，也最善制毒，所以我家殿下身上的毒，我是认得的。” 太子点点头。 “这话不错，”他说；“你是文大人的女儿，那的确是识毒的——那你说，这是什么毒？” “此毒名唤‘璇玑’，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那侍妾说：“中毒者在三个时辰之内就会死亡，死后尸体嘴唇青紫，尸身则会遍布花瓣一样的红痕” “‘璇玑’？”太子说：“我还是孤陋寡闻了，竟然头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毒。” “这种毒是由五种树汁提炼而成，其中四种是焰国随处可见的，只有一种极其罕见，寻常人根本不得见。”那侍妾沉声道。 “哦？是哪一种？”太子问道。 那侍妾突然飞快的扫了眼君晔，我心里突然打了个突。 “回太子，那树开紫花，只在寒冬绽放，种植养护及其艰难名唤‘深渊’。” 殿中突然陷入一片沉寂。 太子直起身，冷冷的看着君晔，那几个皇子也盯着他。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罕见的树，似乎和君晔有什么关系。 “六妹，”太子轻声说：“我记得，你那府中后院，是不是正好有棵‘深渊’？那好像是父皇专门赐给你的吧？” 我错愕的看着君晔，君晔后背绷得很紧，半晌，从唇中挤出句“是”来。 “那你——” “话虽如此，但我们却没见到证据，”四皇子打断太子，慢吞吞的说：“大哥，我也识点毒，让我看看三哥的尸身，辨认一下是不是‘璇玑’。” 太子看了四皇子一眼，点点头。 “说的也是，”他说：“那我们几个都去看看吧——弟妹，你不介意吧？” 三皇子妃哭的晕厥过去，正伏在一个嬷嬷怀里抽气，闻言神志不清的点了点头。 “那就去看看吧。” 太子说：“六妹，你是个女子，还是不看了吧——吓着你怎么办？” 君晔神色不明，点了点头。 几位皇子在侍卫的引领下走向灵堂后的棺材，君晔目送他们消失在门帘后，然后走到我身边。 “我今日应该是走不了了，”他压低声音说：“但我会想法让你回去，你回去后，去给林嬷嬷说，她会想办法。” “你想办法让我回去？”我也低声说：“你这次也要打我吗？” 她噎了一下，不太自然的说：“怎么会。” 呵，男人。 这在此时，太子一行人从灵堂后面走了出来，个个神色难看，太子还用袖子掩着鼻子。 “六妹，是‘璇玑’，”四皇子还是那副平板的语气：“你有嫌疑的。” “” 太子咳嗽了一声，面色难掩厌恶。 “六妹，既然如此，要委屈你先在宫中住几天了，”他说的客气，却转身对那群不知什么时候围上来的侍卫说道：“将六公主先带到朱雀殿，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公主不得随意出入！” 君晔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太子似乎才看到鹌鹑似的我，张嘴刚要说话。 我狠狠咬了自己的下唇，逼出一层眼泪，然后一个箭步冲到君晔身边。 “把我也留下来吧！”我紧紧抓住君晔的裙摆，哀戚的嘟囔道：“不然林嬷嬷她寒冬腊月的公主不同我一起回去，她问我怎么办” 我的声音、表情拿捏的自我认为非常到位，因为太子和那几个皇子明显脸色一变。 那位张大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君晔明显还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太子却松了紧皱的眉头，看着我可怜的表情，愉悦的说：“驸马啊，你这话怎么说的，难道六妹不回去，林嬷嬷会打你不成？唉，林嬷嬷脾气倒也的确急了点，但这是天性嘛。” 君晔突然明白了、 他狠狠将衣摆从我手中扯了过去，冷道：“林嬷嬷那是给你立规矩，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些什么？” “殿下！”我面带惊恐，对太子哀求道：“求您让我陪着我家公主吧。” 太子的表情更满意了。 “依我看，公主暂时留在宫中，派个侍卫去传话还是不像话，还是驸马你亲自回去说才行的，是不是？”他说着和煦的对着君晔说：“六妹？” 君晔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 “那就这样吧，”太子拍了拍手：“来人，将驸马送回公主府——顺便，”他貌似不经意的说：“给公主府的林嬷嬷解释一下公主近日回不去的原因吧，老人家嘛，会担心的。” 我记得太子不过二十岁左右，真是年纪不大，心狠手辣。 一个太监连忙应了个是。 我看了一眼，正是送我们来的那个。 可能是我脸上的表情太绝望了，在回去的路上这太监一言不发。 天刚刚亮，我们停在公主府门口，林嬷嬷就站在府门口的雪地里。 估计等了一夜。 “林嬷嬷！” 我生怕穿帮，不等那太监上前说话，我就下车扑上去，半跪在雪地里。 林嬷嬷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过来扶我，我抬头对她使了个眼色。 “是我的错，咱们公主公主留在宫中”我颤抖着声音说：“这可怎么才好啊” 林嬷嬷一下子急了，她也发现公主并未回来，好在迅速明白了我的意思，看了眼那个太监，立马换上一副凶神恶煞（嗯，就是我刚入府对我的那个样子）的表情，提高声音怒吼道：“怨不得公主说你是个废物！我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你就是公主的一条狗！你见过主人没回来狗却回来的吗？你给我说，我们公主去哪了！” 我被喷了一头一脸的口水，哆嗦的更厉害了。 林嬷嬷却装作刚刚才发现外人在场的一样，拢了拢头发，对那个公公笑了笑：“哎呀，不好意思，让您笑话了。” 那太监被林嬷嬷吓得不敢过来，见林嬷嬷主动说话，只好脸上带着一丝不尴不尬的笑，唯唯诺诺凑过来。 “您客气，贵府家教真严格哈哈。” 第23章 “那棵树，只有公主才种的出来。” 林嬷嬷笑了笑。 “公公既然是陪着我家驸马回来，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她说：“老奴洗耳恭听。” “那个，”那太监可能也是动了些恻隐之心，怕他再添油加醋的说完我可能就横尸当场，于是将想说的咽了下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太子说要留公主在宫里为三皇子守灵几日，公主让驸马先回来。” “既然如此，”林嬷嬷昂着头，气势都要碾到这太监的脸上去：“那公公就可以回了，恕不远送。” 太监哪敢让林嬷嬷再送，转了个身屁滚尿流的就上了马车跑了。 见那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林嬷嬷转了身，连忙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你病刚好，今日怕是又受了寒气，”她一边扶着我一边低声说：“先回去暖和着，公主的事你细细给我说。” 坐在房中，林嬷嬷让我换了衣服，又给我端了姜茶，听我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公主说告诉你，你会知道如何做。” 林嬷嬷皱着眉。 “那棵树是个关键，”我咽下一口热气腾腾的姜茶，认真地说：“如果能证明这种树并不只在公主府也有，公主的嫌疑也就解开了最起码解了一半。” 林嬷嬷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她说：“但问题是，就老奴所知这‘深渊’，还真的只有公主府中有。” 我呛了一下。 “‘深渊’开紫花，只在寒冬绽放，愈冷开的愈盛，花香越持久，是公主的母妃最喜欢的树，也是娘娘从母族带来的树种，”林嬷嬷表情匮乏的脸上带着一抹惆怅：“老奴怀疑别说整个焰国，哪怕是整个人族，可能都没有这个树。” “但老奴却从不知道，这树竟然能制毒，”林嬷嬷眼神里带着一丝狠厉：“这些人实在可恶！” “那现在要怎么办？” “有一个人能帮忙，”林嬷嬷想了想，看着我：“霖潇大人，你可有印象？” “他走南闯北，四处收战利品，见多识广，”林嬷嬷说：“我想他或许有些办法。” “事不宜迟，驸马，你去找他，”林嬷嬷可真是个行动派，说着就站起身，把杯子从我手中拿了下来：“我这就安排马车送你去霖大人府上。” 不是，您对我是不是太有信心了一点？我是个什么玩意，就能—— 行吧，或许看在我娘的份上，我好歹不至于被赶出来。 我安慰自己。 霖潇住的远，不过和公主府的远不是一个概念。公主府在皇宫的对角线，而霖潇大人的府邸在公主府的另一边，我粗略的算了一下，三个地方，正好一个等边三角形。 这个形状可真吉利。 霖潇府上的下人听我们说是六公主府上的就直接将我们迎了进去，说他家大人交代过，如果六公主府上来人不用通报，直接进府。 被嫌弃惯了，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我有些受宠若惊。 霖潇的府院不大，说是府邸，其实也不过是个大院子，有点像四合院的格局，院中种满了梅花，现下飘着雪，开的正是妍丽。 霖潇就站在一棵腊梅树下，他像是早就料到公主府上要来人，看见我一点也不惊讶。 “驸马还挺快。”他行了个礼。 我回了个礼，不知怎么开口。 “烦请驸马随我去后院看看。”他说完就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只好乖乖跟上。 他后院简直就是片小树林，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有许多我甚至都没见过。 我突然反应过来，这里可能是霖潇收集的各种稀有树种，心中移动。 难道—— “你看，这是什么树？”他指着一棵光秃秃的树问道。 我心里着急，但又不敢得罪，只好耐着性子辨认了一会。 “核桃树？”我惊讶的说：“这是核桃树么？” 霖潇一下子笑了起来。 “对，”他说：“这就是‘白月’，你娘种在冷宫的那个品种。” 我上前摸了摸，想起我娘带着我在树上爬上爬下打核桃的样子，突然很想她。 来这里这么久了，不知道言若若过得好不好——她的桃子不晓得吃上了没，那个皇帝把那块地给她了么，她会种什么呢？ “你哭什么，”霖潇淡漠的说：“她过得很好，你不必挂心。” “是么？”我满怀希望的看着他：“大人您——”去看她了么。 他却不愿多说，转移了话题。 霖·转移话题·潇大人。 “那棵‘深渊’，的确只有公主府有。”他说。 “”我绝望地看着他：“那现在种一颗，您说来得及吗？” “那树非人力所能生长，之所以能在公主府，是因为那是公主府。” “您说点我能听懂的。” “‘深渊’的来历想必你也是清楚的，”他低声说：“但很少有人知道，那种树，只有那个族的生物才种的出来。” 那个族？什么 我猛然间明白了。 “换句话说，这种树不靠土地，是‘他们’供给‘深渊’的养分，我曾在游历的时候听说过一个传闻，说‘深渊’是他们那个族的魂魄之树，”霖潇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懂了：“所以——” “所以只有公主在的地方，才长得出‘深渊’，”我低声道：“是这样吗？”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 现下倒是知道了“深渊”的秘密，但我觉得似乎让人更绝望。 “可现在公主在皇宫，”我说：“就算能种也得她出来啊，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我曾有幸得到过几粒‘深渊’的树种，”他说：“但我深知我这府邸配不上这花，于是就把它们埋在了皇宫里。” 我眼前一亮。 “公主在宫中呆了有五六个时辰了吧，”他抬眼望了望天：“这几日，大雪，正适合‘深渊’生长呐。” “‘深渊’本就不是人类所能培育的植物，生长规律自然不能和普通植物相比，”他说着就拍了拍手，示意我们往外走：“唔，看这样子，应该也快开花了。” 他对着我眨了眨眼：“要一起去看看吗？” 第24章 “深渊”满皇宫，这是多么瑰丽的场景啊 紫色的花像云霞一般萦绕在宫殿的周围，清冷馥郁的香气像是形成了某种具象的影子笼罩在整个皇宫上方。 我和霖潇站在宫外，怔怔的看着这一片大雪中盛放的花海。 “您这是扔下了多少种子啊，”我喃喃道：“这长得简直像是雨后的春笋啊。” 我对着霖潇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多谢霖潇大人，此等恩情，公主一定没齿难忘——” 霖潇却罕见的皱紧了眉。 “不。” 他说：“我没有种这么多，而且‘深渊’原本也极难成活，就算公主在，也不至于会长成这样。” “什么？”我有些糊涂：“什么叫‘您没有种这么多’？” 霖潇神色肃然，低声道：“更何况公主有一半人族血统，绝不可能让‘深渊’一夜间开这么多花。” 我一愣，心里突然冒上来一股寒气。 “您这是，什么意思？” “宫中，难道还有公主的族人？”我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心里打了个突突：“大人可知道吗” “贵妃这支血统，有什么能力不得而知，但最异于人族的就是紫色的眼睛，我在焰国这么多年，也只见过公主一人而已，”霖潇的眼底印着皇宫上方紫色的光晕，慢慢的说：“自贵妃去世后，这种树在焰国的皇宫中被看做是不详之物，皇上生病后太子更是命人将为数不多的几棵连跟铲除——不会有寻常人知道这种树，更别说种植” “但这宫中还有人种了‘深渊’，”我明白了他的意思：“甚至早于您之前。” 他眯着眼睛，神色阴郁：“三皇子，看来是真的被毒死的。” 我看着漫天的紫色雾气，突然觉得这种过分的美丽也会让人感到窒息。 “那现在我们要如何？”我说。 “公主可能暂时会被放回来，”他说：“嫌疑人现在不会只是一个，但这个下毒的人，肯定是非常了解毒药、而且知道如何使用的，但是，为什么呢？” 他陷入了思考。 “会不会是那个三皇子的侍妾，”我说：“她能一眼认出三皇子中了何种毒，还能说出毒药的配方。”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霖潇说：“若我是她，不如去杀王妃，杀死自己仰仗的夫君，有什么必要呢？” 我一时语塞。 “你先回吧，驸马，”霖潇说：“原本我是打算让你去接公主回府的，但现在这个情况——灯光太子将公主送出府再说。” 我只好点点头。 君晔是当天下午回府的。 太子派来的太监说，之前多有误会，这树既然皇宫里都长得出来，那便不能证明毒药的配方之一是来自于公主府，公主暂且可以回来。 只是暂且，意思是他还有嫌疑？ 据君晔所说，太子要求他守灵，昨晚到现在被迫在三皇子的尸体身边呆了十几个时辰，他生性爱洁，又随他母妃有种不能见尸体的毛病，所以三皇子中毒发青还睁着眼睛的尸体给他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 林嬷嬷闻言心疼的直掉眼泪，我看着君晔散乱的长发，遍布血丝的眼睛，还有略显癫狂的神情，心里也是一阵泛酸。 他这样漂亮精致，是天生该养在玉瓶里才对。 “你是没看见今早花开的时候宫里乱成了什么样，”君晔冷笑道：“活像是见了鬼，好像那紫色的花已经变成毒药——尤其是太子的寝宫，你知道吗，他的院子里冒出来几十株‘深渊’！他的太子妃吓的癫痫犯了，这会太医院的正在看诊救人呢！” 我给他换上一杯热茶，等林嬷嬷退下后，我便将今早发生之事和霖潇的猜测告诉了他，原本是想与他讨论在皇宫中是否还存在他的族人的可能性，谁知他听完后双眼发亮，直勾勾的盯着我。 “‘深渊’竟然是这样的吗？”他像是第一次听到一样：“早知道我多去皇宫住几天，吓死他们！” “啊？” “还有那个青莲，我就应该把她抓来，问问她那个毒药是怎么配的！我要把他们都毒死！都毒死！” “公主” “那些长右呢？”他站起身，在房内的地上走来走去：“把那玩意杀了，把肉送到皇宫去！让太子吃了！现在立刻马上！！” 我： 他发泄完毕，咳嗽了一声，从我手上拿走一颗饴糖。 “你帮我揉揉肩，”他把糖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跪在地上痛死了。” 我不知道腿痛为何要揉肩，但我实在不敢问，只好战战兢兢的把手搁在他的肩膀上，回忆着我娘给我按摩的手法，慢慢地揉捏起来。 “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有人会杀老三，”君晔皱着眉，很烦恼的样子：“老三过得与世无争，除了小时候冲撞刺客将我父皇撞得小腿骨折之外也没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每天就是养鱼养花，对谁都没威胁——嗯右边一点，那里有点刺痛，说到哪了，哦，你说那刺客是不是那个想杀他的人派来的？” “嗯，”我觉得有道理：“或许是的。” “那就奇怪了，”君晔啧啧舌：“杀了老三干什么呢，真的看上老三养的鱼了？” 我： “没听过老三养了什么珍稀物种啊，”他说：“那一池子全是鲤鱼，灰不溜秋的，看着难看，就吃起来还挺好吃的，哎秋笙你想不想尝尝？今天让厨房做个糖醋鱼？” “还是看上他的花了？”君晔很郁闷：“他那几颗花长得病恹恹的，还不如咱们府上的腊梅呢，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办公主好像真的有些精神失常了林嬷嬷救我！！！ 君晔还在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我耐着性子帮他揉肩，突然发现手下的皮肤有些烫。 “秋笙，”君晔突然止住话头，转过头看着我，水汪汪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可怜和迷茫：“我有点头晕。” 我把手在他额上搭了一下。 “公主，您发烧了！” 第25章 公主发病了？ 在我说完他发烧了这句话以后，他就迅速地晕倒了——是真正意义上的晕倒，一头砸在桌子上，我只来得及薅住他的一缕长发。 林嬷嬷在第一时间就冲了进来，我手里握着那截被扯断的头发惊恐的看着她。 “公主是发热了？” 不等我回答，林嬷嬷快步上来，只看了一眼，就招呼侍女将公主扶到床上躺下。 “去拿东西。” 她言简意赅的吩咐，那几个侍女也是丝毫不慌，点了点头就快步出去准备。 过了一会，院子里焚起了香，几个侍女端坐雪地里，开始低声诵读诗经。 这是，要依靠玄学？ 有个侍女端来了一个铜盆，那盆子镶金错玉，我凑近看了看，里面盛着清水，水里面还有几捧快要融化的雪块。 雪水？ 林嬷嬷净了手，然后拿起盆子旁边的帕子，浸湿了后叠的方方正正，然后放在君晔的头上。 君晔面色雪白，那深黑的羽睫如同在无暇的宣纸上一笔勾出的水墨画，又冷又丽。 但他的额头却滚烫，头上盖着的凉水湿巾竟然微微的冒着热气。 我试着握了握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如玉石。 “公主，公主难道也中毒了？”我看这症状实在不像是正常的发热，想到那宫中暗潮汹涌，忍不住对林嬷嬷道：“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院子里的侍女已经开始唱起歌来。 而林嬷嬷摇了摇头，伸手给他换了块帕子。 “公主的身子与旁人不同，这里的大夫瞧不出什么的，”林嬷嬷说道：“公主也忌讳大夫看她。” “那就由着公主这样？”我急了：“他现在不省人事，我看要不——” 林嬷嬷看了我一眼。 “公主有自己的方子，”她说：“那‘深渊’花上落的雪攒起来埋在地下，她发了热就用化的雪水给她冷敷，也就好了。” “那外面唱歌是也是公主的方子？”我艰难的问道：“之一？” 真的是离了大谱，我见过重症之人请和尚道士诵经的，可从没见过哪家人发烧了要侍女跪在雪地里唱歌的。 这是什么诡异的治病方式啊？ “公主是混血，”林嬷嬷淡淡的说：“人族的方式不适用于她。” 混、混血？ 哦，人类和异族的混血，是吧。 看着林嬷嬷胸有成竹的样子，我无话可说。 “好了，退热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嬷嬷终于停止更换手帕。 这么容易吗？我不太相信，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 嗯，额头不烫，手也温暖，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林嬷嬷也松了口气，站起身，端着盆，走到门口又停下，转头看着我，给我行了个正正经经的礼。 “驸马，好好看顾公主，”她说：“辛苦了。” 我有些受宠若惊。 不知什么时候天黑了，门外那些侍女也消无声息的退了下去，除了雪落下来簌簌的声音，院子里一片安静。 今晚的床铺自然是要让给公主睡的，公主躺在床上像个精致的人偶，很少见他这样安静的模样，我觉得新奇，就多看了一会。 提醒吊胆了一天一夜，我也觉得困倦，爬上榻熄了灯就睡了过去。 半夜，我突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低声叫我，我以为是做梦，并不欲理会，但那声音却来越真实，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那声音是从床上传来的。 君晔！ 我一下子清醒了，连披风就顾不上披，穿着衾衣跌跌撞撞的扑到床边。 君晔紧皱着眉头，满脸是汗，脸色白的像雪，长长的睫毛不断地颤抖，呼吸急促，他像是陷入了一场可怕的梦魇，连身体都在微微的颤动。 我不敢猛地叫醒他，只好趴在他耳边低声唤他的名字，另一只手握住他冰凉的、满是汗水的手，试图用温和的方式让他醒过来。 突然，他的呼吸一停，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以为他醒了，刚想把手缩回来，却被他牢牢地攥住了。 他那双眼睛紫光流转，亮的惊人——我知道他是紫色眼睛，但平时绝不会是这样的颜色，他现在的眼睛，简直像两颗流光溢彩的宝石，散发着幽幽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君——” 没等我叫出他的名字，我就觉得喉间一窒，他竟然用另一只手猛地攥住我的脖子，一个使力，瞬间天旋地转，我狠狠的被他压在床上。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我试图挣扎，但君晔看着纤瘦，毕竟是个男子，身量也比我高大许多，压在我上面我竟然无法动弹，我一只手被他攥在手中捏的生痛无法挣脱，另一只手徒劳的去拨他的胳膊。 他的胳膊上肌肉贲起，我的挣扎对于他来说犹如蚍蜉撼树，他纹丝不动。 很快我就感觉到了呼吸困难，眼神都有些涣散，只看到那一双紫的发亮的瞳孔毫无感情的看着我。 我这是要死了么。 隐约我听到门响了一下，然后传来一声惊慌无比的“公主殿下！” 我脖子上的力气突然就撤了，君晔也从我身上被拉了下去，我猛地翻了个身，趴在床边剧烈的咳嗽起来，满嘴的血腥味。 估计是喉咙被掐伤了。 林嬷嬷带着侍女，死死的压住君晔，君晔紧紧盯着我，那双眼睛的光忽然暗淡了下去，然后毫无预兆的，他双眼一闭，又昏了过去。 林嬷嬷让侍女们将君晔扶着躺下，然后上来扶住我，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和后怕。 “您没事吧，驸马？”她一边轻手轻脚的帮我顺背，一边对侍女厉声道：“快点去请大夫！” 我张口想说话，但开口发现声音嘶哑，只好摆摆手，示意我没事，不必声张。 林嬷嬷无法，只好倒了杯水，我勉强喝了几口。 “公主这是”有个侍女怯生生的开口，她估计也没见过公主这样，吓得小脸惨白。 林嬷嬷神色一凛，转过头狠狠的等着那几个侍女。 “今日之事，谁都不准说出去，不然就家法处置！听到没有？”她厉声道。 那几个侍女连忙应了。 “好了，出去，”林嬷嬷说：“我留下伺候公主与驸马。” 第26章 “在我身边，真的很危险。” 林嬷嬷守了我们一夜，但所幸君晔一直安睡，再没有暴起的状态。 天亮了。 我的脖子上留下了青紫的淤痕，甚至能明显看出手的形状，被他攥过的左手上也有皮下出血的症状，看着很是是吓人。 林嬷嬷看着我的伤忧心不已，也怕我出什么内伤，但比起受到的惊吓，我更担心君晔的状态。 昨夜那双紫光大盛的眼睛有点像某种猫科动物晚上发亮的瞳孔，而且君晔昨晚完全是失去神智的状态，他掐我的样子像是受到了什么驱使或者蛊惑，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弄清楚他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那满皇宫的紫色花朵。 君晔是在下午醒过来的。 果然如我所料，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看到我脖子上的伤，先是愤怒，直接扑上来按住我，手在我的脖子上比划了半天，想动不敢动的， “这是谁干的？怎么会”他声音都有些发抖：“谁敢伤你？” 我沉默的看着他，林嬷嬷默默的指了指他自己。 君晔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直接懵了。 “我？”他崩溃的看着我：“是我吗？我要掐死你？” 我摇了摇头，但是喉咙是肿的，发不出声音，我只好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没关系，结果他一眼看到了我肿胀发青的手。 他一把捉住我的手腕，我疼得皱了皱眉。 君晔连忙放松了力度，只是虚虚的握住，他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晌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林嬷嬷看君晔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深叹了口气，走过来低声道：“公主不必过分自责，您昨夜是失了神智，并不是故意要对驸马下此狠手，驸马想必是能原谅您的。” 我连忙点了点头。 君晔低着头，突然伸手搂住我的肩膀，将我压进他的怀里。 林嬷嬷连忙转过脸去。 他怀里还有淡淡的苏合香气，闻起来很舒服，但这是我第一次被男子抱，手脚僵硬，不知道怎么办，过了半天，只好把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在我身边，你真的很危险。”他低声在我耳边说。 他抱了一会才放开我，我看到他的眼圈有些发红。 没等我自己反应过来，我已经伸出手捧住他的脸，让他看着我。 没事。 我用口型告诉他。 他怔怔的看着我，睫毛像蝶翅一样停在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上，澄澈的瞳孔里倒映出我略显苍白的脸。 林嬷嬷已经悄悄的退了出去。 君晔突然拉开了他的衣领，露出半个上半身来，我吓得慌忙别过脸，紧紧闭上眼睛，觉得自己耳朵烫的厉害。 他抓着我的手，强硬的按在他的胸口上。 “下次我要是伤你，你就按这里，”他低声说：“这里是我的弱点。” 我手指摸到一片滑腻如羊脂的肌肤，觉得自己整个手掌连通一条手臂都有些发麻。 “你睁开眼睛看看呀，”他低声说：“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补偿你了。” 我只好慢慢睁开眼，入眼一片雪白，几缕乌黑的发丝粘在肌肤上，更衬得冰肌玉骨，皮相绝色。 他的锁骨精致平直，像一泓纯净的月光，我的手就被他按着放在他锁骨的下面，那里有一片紫色的花瓣样的胎记。 “我们的族人，身上都有软肋，”他看着我，认真地说：“我不懂怎么和你解释，但是你，有没有听过龙之逆鳞？” 我点点头。 “嗯，”他说：“这个就差不多是那个意思。” 我疑惑的看着他，既是逆鳞，告诉我干什么，再说我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因为我又不打算驯服或者杀了他。 君晔像是看懂了我的意思，淡淡的笑了笑，却没有再解释什么。 “这几日我喂你吃饭，”他说：“不要拒绝，这是我对你的补偿。” 我苦笑一下，我们公主殿下，可真正是知错就改、赏罚分明啊。 这几日，君晔也提出要请大夫来给我看看，但我实在不想让别人来看，一来我的伤只是皮外伤，看着吓人罢了；而来现在公主处境也并不容易，多的是想落井下石的人，万一看到我的伤，又开始编排公主暴虐。 我不想让旁人这样说他。 府上还有太子上回给的伤药，我觉得去痕很快，可是君晔却不愿意让我用。他说这次失控全是因为太子逼他守灵才导致的，太子的东西都是脏的，我不想惹他不快，只好每日乖乖让他用“深渊”的花汁帮我涂，但是这种花对他有奇效，与我却不太适合，伤口恢复的很慢。 这天，君晔正在给我上药，林嬷嬷进来，说霖潇大人求见。 君晔却嫌麻烦，不想让进来。 莫非他调查清楚宫中其余“深渊”的由来了？我一时有些兴奋，连忙推了推君晔的手，他只好不情不愿的让林嬷嬷将人请进来。 霖潇进来，看到君晔黑沉沉的脸，又看了看坐在他身边一脸尴尬的我，了然的笑了笑。 “原是我来得不是时候，”他笑着说：“公主驸马恕罪了。” “你知道——” “哪来的话啊，霖潇大人，”我连忙打断君晔，笑着对霖潇说：“我这两天刚好想找您，结果您还自己来了，真是好巧。” 君晔震惊的瞪着我，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打断他。 “再说，这次我们公主能顺利出的宫，霖大人功不可没，公主昨日还说要亲自上门感谢您呢，”我笑眯眯的看着君晔，说：“是不是，公主？” 君晔看起来很想骂我一句，但目光扫到我的脖子，气势瞬间矮了三截，半晌点点头。 “嗯，对，”他对霖潇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多谢你，霖潇。” 我却等不及他再寒暄了，连忙开口问道：“霖潇大人，可是那‘深渊’有什么进展了？” 霖潇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那是” “太子下令铲除了宫中生长的所有‘深渊’，”他说：“并且又召集了一批太医和仵作对三皇子进行尸检” “结果如何？”君晔冷声问道。 “三皇子殿下乃是高热后受寒冻毙，”霖潇微微皱着眉：“并未中毒。” 第27章 霖潇大人，原来有个女儿？ “并未中毒？” 君晔皱着眉看着我，我也很惊讶。 那天那个叫青莲的侍妾跪在地上，信誓旦旦地说三皇子是中毒而死，甚至还说出那毒药的配方，用“深渊”将君晔牵连了进来，当时那个四皇子与太子也是认同了的，怎的这会又说三皇子是冻死的？ “正是，”霖潇道：“并且宫中还传来消息，说那个叫青莲的侍妾是因为伤心过度导致的失心疯，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四皇子不是也说是”我忍不住说了一句。 “四皇子殿下常年修仙问道，一直服用‘仙丹’，也就是水银朱砂之类做成的丹药，”霖潇解释道：“本身也有些神神叨叨，他说的话不足为信。” 我： “所以现在怎么说，”君晔问道：“满皇宫的‘深渊’，有一部分并非是你种下的，还有个人找到了吗？” 霖潇摇了摇头。 君晔神色凝重，慢慢的说：“那些‘深渊’，不是同一个品种。” “您这是何意？”霖潇急忙问道：“是有两种‘深渊’的意思吗？” “我不确定，只是感觉罢了，”君晔说：“‘深渊’的来历想必你也是清楚的，自我母妃去后，我自认为是最熟悉‘深渊’的人，但是那晚在皇宫，我似乎闻到了好几种的花香。”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公主殿下，您那日守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霖潇道。 君晔犹豫了一下，看了我一眼。 “其实那天我在灵堂中守了也不过三四个时辰，”君晔说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异常，那灵堂中燃着的香很奇怪，并不是平时祭奠用的檀香。” “不是檀香？”霖潇想了想，说：“那是三皇子经常用的乌木？” 君晔摇了摇头。 “也不是，”他说：“那种香的味道很浓郁，但我却觉得自己从来没闻到过这种香，吸进去觉得头会晕。” “不会是什么毒吧？”我说：“公主您头晕了，然后有其他的症状吗？有恶心吗？” 君晔看着我笑了笑，轻轻的捏了捏我的手。 “你别担心，”他说：“应该是没毒，那灵堂还有侍卫和太监，若是有毒，大家都会中的。” 可是那晚君晔真的我想到那晚他犹如铁箍的手劲和差点捏碎我颈骨的狠厉，总觉得怪怪的。 霖潇似是看出我的犹豫，主动询问道：“公主第二日回来，可有什么身体不适的症状？” 君晔神色一僵。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君晔那夜的失态和难堪，连忙打断道：“公主发了烧，别的也——” “我失了神智，伤了秋笙，”君晔低声说：“差点下了杀手。” 我张了张嘴，有些无语。 霖潇却显得很平静，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样。他低着头想了一会，然后抬起头，对君晔说：“公主，刚刚我就觉得您应该是中了毒的，您回来以后攻击驸马的行为也证明了这一点——只是现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毒而已。” 君晔的表情有些困惑。 “中毒？”我惊叫了一声，转头看着君晔，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您哪里有不舒服吗？” “没事的，我一直怀疑我是让老三的尸体给吓着了，”君晔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转头对霖潇说：“说我中毒，霖大人可有什么依据么？” “自然是没有的，”霖潇说：“在下这么一说，公主也就这么一听，只是我有这样的感觉而已，而且这个感觉还很强烈。” 君晔看着我眨了眨眼，意思是你看他是乱猜的。 我对他笑了笑，心里却觉得霖潇的感觉并没有错。 霖潇坐了一会，就告辞要走，君晔亲自送他到门口，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他。 “霖大人，我还有一事请教。” 霖潇看着他。 “这‘深渊’是我母妃族中圣树，寻常人根本得不到，”他说：“方便告诉我这是哪里来的吗？” 霖潇深深地叹了口气。 “殿下，我得到那几颗‘深渊’的种子，原也是机缘巧合，”他说：“我曾在周游列国收取赔偿金的时候，救下一个女子。” 哇哦。 “我记得那女子蒙着面，但露出的一双眼睛极美，”霖潇缺乏表情的脸上露出一点怀念来：“我救了她，还送了她一些钱财。她不会说话，只塞给了我那几粒种子。” “原来是英雄救美，”君晔淡淡的笑了笑：“霖潇大人竟也没把握住吗？” 霖潇像是有些无语，我也是。 过了半晌，他终于开口回答。 “他和我女儿有些像。”霖潇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救她，仅此而已。” 霖潇有女儿？！ 我和君晔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看来这真是个惊天大八卦。 霖潇却不再说什么，行了个礼转身就离开了。 我和君晔回了房，喝了一壶茶也没忍住。 “霖潇大人居然有女儿，”我实在憋不住，问道：“殿下竟然不知道？” 君晔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又不是他夫人，我怎么会知道。” 夫人？ 您当女人当的可真习惯。 “不过他居然有个女儿，”君晔感叹道：“我还以为我们的霖潇大人是个天煞孤星呢。” 门突然被叩响了。 这几天我就发现，但凡门突然响起来，它准没什么好事。 林嬷嬷推门进来，给君晔行了个礼，脸上看着有些发愁。 “说吧，又有什么坏消息了？”君晔无奈地说。 “回公主殿下，”林嬷嬷说：“太子想见您。” 我现在一听到“太子”两个字就头晕，君晔皱起眉，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 “他想见我？”他说：“他要干什么？” 林嬷嬷低头不语。 “就说我这几日生病不舒服，去不了皇宫，”君晔不耐烦的说：“天寒地冻的，恐病情加重。” 林嬷嬷露出很为难的表情。 “可是，”她吞吞吐吐的说：“这次倒不用您进宫他来了。” “这会已经到咱们府大门口了，正在往您房中走呢。” “什么？！” 第28章 太子来看公主，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 君晔的表情像是又要失去理智了，我生怕他下一秒眼冒紫光，连忙压住他的胳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低声劝道：“既然已经来了，我们就见招拆招吧。” “太子殿下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吊着嗓门的高喊，太子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我几乎在他进来的同时将自己的衣领扯了扯，露出伤痕未愈的脖子。 “太子殿下。”君晔不咸不淡的看着他。 太子却对着我们绽开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六妹，妹婿！”他夸张的喊了一声，“几日不见，我这当哥哥的，还真有些想你们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知今日太子前来，有何要事？”君晔淡淡的说：“毕竟我记得我这公主府自建好到现在已经六年了，这可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太子的笑容微微僵了一下，他身旁的小太监闻言连忙上来打圆场。 “哎呀，公主殿下您说的哪里话，这可是误会咱们太子了，”那太监笑嘻嘻的尖着嗓子：“太子殿下呀，最挂念的就是您这个亲妹妹了，几日不见，太子殿下就想的紧” 君晔面色平静，由着这太监胡说八道。 这太监见没人拦着，越说越离谱，感觉这两兄“妹”情深似海，我闭上眼睛当做听不见，君晔一脸的“我就静静的看着你表演”的表情，过了一会，可能太子自己也听不下去了，低声呵斥他闭嘴。 “六妹啊，今日来呢，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前几日误会了你，”太子温和地说：“想来想去，觉得愧疚不已，这就来——咦？驸马这脖子上是怎么回事？” 我连忙作出一副慌乱的样子，手忙脚乱的捂着自己的脖颈，将那只还留着青紫掐痕的手展示在太子的面前。 “驸马这”太子皱皱眉，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兴奋。 那太监夸张的抽了口气。 “这莫不是被” 君晔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懊恼，然后很快调整了表情，作出一副不耐烦的凶相来。 “打了便打了，太子殿下未免管的太宽了，”他因为生气，语气更是冰冷：“我的人，我自然想怎样就怎样！” 太子和那太监对视一眼，太子满意的靠在椅子上，苦口婆心地对君晔唠叨：“六妹，你心中有气，也不该拿屋里人出的，你看看那脖子上的伤痕，你当时是使了多大的力气？你看看那手臂——啧啧，你可别两年就把人弄死了，到时候” 君晔正在气头上，闻言冷笑起来。 “到时太子再给我找一个耐打的不就行了？”他看了我一眼，说：“一个冷宫出身的，没那么多讲究。” “那不然我给你换一个？”太子说：“前几日打败了个小国家，听说皇长子面若好女，虽比不上六妹你容色倾城，但比驸马却差不多如何？” 我心道你可真毒啊，人家的皇长子，你也真敢要啊。 君晔神情一僵。 “不如何，”他淡漠的说：“这矮子乖巧柔顺，放在手边也惯了，再说长得好算什么，谁能有我长得好？” 太子点点头，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既然你不舍的，那就算了，”太子痛快的说：“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 呵，终于到正题了吧。 “你出宫那天想必也看见了，”太子说：“皇宫里竟然长出了一宫的‘深渊’，重要的是同你这府上的花似乎还有些区别，为兄倒有些好奇，难道‘深渊’竟然也有不同的品种之分么？不知六妹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太子这是何意，”君晔淡淡的说：“为何你认为我会有线索？因为我并非人族？” 太子连忙摇摇头，和缓的笑道：“六妹总这样敏感，哥哥我会伤心的。” 君晔却不愿理他，直接说：“我搬出皇宫已经六年有余，在这之前也只有我府上才有‘深渊’，还是我母亲留下的树种，宫里是你的地方，你竟然来问我？” “难道依太子之见，是不是我府上出了什么事，太子也应该知晓？”他说：“毕竟都是人族的地盘。” 君晔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的逻辑在某种方面也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太子被他一顿抢白弄得有些无语，他身边的太监嘴巴像蛤蟆似的张了又闭，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六妹太敏感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太子说：“你府上那棵树开的很美，我看比皇宫里的长得好些，看着啊，就觉得心里舒服。” “是么，”君晔淡淡的说：“太子既然喜欢，那不如移植一株到你的寝宫？尼你每日看着，心中才更是欢喜。” 太子： 这天看来也没法聊，线索也肯定是没有的。 “驸马脖子上的伤口看着严重，不如我再送点药？”太子转移了话题：“不然就这么顶着一身的伤，实在是不好看。” 君晔突然笑了起来。 “太子，你不知道吗？”他说：“我就喜欢将房里人弄得伤痕累累、血流成河才满意，这样多好看呀。” 他说着就伸手掐住我的下巴，力气还挺大，我疼得泪水涟涟。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变态，像是下一秒就会咬我一口，太子脸色没变，那太监却吓得一哆嗦。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皇宫里的一个侍卫。 “怎么了，”太子不耐烦的说：“不是说没什么要事别来寻我吗？” “禀太子殿下，”那侍卫跪在地上，低声道：“三皇子妃自尽了！” “什么？” 太子脸色突变，我和君晔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 三皇子妃死了？！ “怎么会自尽？”君晔道：“没有人看着吗？” “三皇子今日出殡，前日晚上三皇子妃说要再守一夜灵，不许别人打扰，”那侍卫说：“三皇子妃屏退了下人，自己在灵堂中枯坐一夜，今早有侍女进去给三皇子妃梳洗，就发现三皇子妃已经悬梁了。” 第29章 花泥 “还，还有一事，”那侍卫支支吾吾的，眼神飘忽的窥着君晔：“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是要防着我呀，”君晔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我就回避了吧。” 说完作势就要离开。 太子连忙一个箭步走来，扯住君晔的胳膊，笑着说：“六妹这是哪里的话，你我兄妹，哪里又需要避嫌的呢？” 说完就对那侍卫呵斥道：“你难道不晓得我与六妹的情谊吗？有什么就快说！” 那侍卫心里真的冤死了，他怎么不知道太子与六公主之间还有什么“情谊”呢，只好委委屈屈的开口道：“说三皇子妃死前，还留了张血书。” “血书”太子和君晔异口同声的说道：“说了什么？” 那侍卫磕了个头。 “说三皇子是被害死的，三皇子妃以死明志，求太子殿下做主。” 我注意到他说“太子”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君晔和太子都愣住了。 我偷偷观察太子，他脸上的错愕不似作伪。 太子在地上突然转起圈来，显得很暴躁，那太监和侍卫都跪在地上，君晔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怎会何止如此！” 太子突然怒道：“一个个的，都要逼我，都要逼我！” 那小太监想上前扶住他，被太子一把推开，他刚刚装出来的那副和蔼已经完全被他本身的阴鸷替代，他看了眼君晔，勉强道：“六妹，我先回宫处理这件事，”他说：“我们的事以后再谈。” 君晔干干脆脆的行了个礼。 “恭送太子殿下。” 我连忙跟着行礼。 太子匆匆忙忙的去了。 等太子离开后，林嬷嬷才进了屋。 “太子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也看不出是要干什么，”林嬷嬷道：“公主殿下，要老奴派人跟着吗？” 我惊讶的看着她，心想您可真有胆识。 “不用，”君晔皱着眉道：“他绝不会只是为了给我赔罪这么简单，你按照太子进府里的行路轨迹，派人好好找找，你看看他有没有带来什么东西，或者带走什么东西。” 林嬷嬷连忙应了，转身出去就喊人去查。 我看君晔表情凝重，问道：“你怎么了？” “三皇子妃与三皇子是指腹为婚，说不上多有感情，顶多也就算是相敬如宾而已，”君晔皱着眉说：“我实在看不出来她会为了三皇子殉葬，真是不太理解。” “其实还有那天的那个青莲，”他说：“看着双目明亮有神，说话条理清楚思路清晰，我实在看不出她竟是个疯子——你说她会因为伤心过度胡言乱语吗？” 我不了解这两个人，但那位三皇子的侍妾看着的确不像得了失心疯了的。 “那三皇子妃的娘家呢，”我说：“可有什么势力？” 君晔想了想，说：“三皇子妃娘家是太医院的首席大夫，也算是行医世家，算不得什么有势力” “竟然也是行医的？”我说：“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三皇子身体不好么？” “他浑身上下只有脑子不好，别的都还行，”君晔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那为何他娶的皇妃和侍妾，家里都是行医的？”我说：“若是个普通人家，偏好娶个行医的便也罢了，但你们皇子，难道还缺看病的？” “而且我看那三皇子妃与那侍妾，外貌都不是一个类型的，”我越想越蹊跷：“有共同点的，好像就是她们的家世了。” 君晔神色一动。 这时，林嬷嬷推门进来，回禀道：“公主殿下，老奴和侍女们刚刚看了，没发现府里有什么东西缺了的，但有个侍卫说，太子殿下去看了长右，还逗了一会。” “他逗那玩意干什么？”君晔不耐烦的说：“那几只畜生有什么异样吗？” 林嬷嬷摇了摇头。 君晔就让她下去了。 “你刚刚说的有道理，”他的脸转向我，接着说：“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但我想告诉你，老三的妃子是父皇指给他的，那侍妾，却是太子指给他的，你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我摇了摇头。 “那你去床上躺着，我给你上点药，”君晔看着我的脖颈：“这伤怎么还看着这么严重。” 其实君晔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看着比我这个受伤的还憔悴些，但我看他实在愧疚，不忍负了他的好意，只好躺在床上，他转身去拿了一个白玉罐子，打开以后是一小罐紫色花泥。 “这是？”之前不是“深渊”的花水么，这是什么？ “‘深渊’花泥，”君晔说：“应该效果更好。” 说按他就用指尖挑了，轻轻的在我脖子上涂抹起来。 “太子刚刚说皇宫里的‘深渊’开了好几种，颜色也不同，”我说：“你那夜守灵，闻到了吗？” “的确有好几种，”君晔想了想说：“但可能是品种问题吧，我也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深渊’。” 这时我突然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很快的在鼻端打了个转，我仔细闻了闻，好像又不见了，像是错觉。 “你闻到——” “什么？”君晔抬眼看我，他正在认真的给我的手腕包扎，脸上表情温柔又深情。 “没什么。”我笑了笑，可能是这花泥和屋内的熏香混杂的味道吧。 包扎完毕，公主喊了林嬷嬷进来替我收拾沾了花汁的外衣，他自己一手的紫色，说这颜色水洗不掉，一定要雪水才行，就出去了。 林嬷嬷正在收拾衣服，她似乎也奇怪这颜色，突然闻了闻。 “‘深渊’？”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我，我脖子上裹着一层白色纱布，她没看出来，又确认了一遍。 “是‘深渊’吧。” “嗯，”我奇怪的看着她：“难道不是您做的？” 林嬷嬷摇了摇头。 “我说公主昨夜去那树上干什么，原来是给驸马采花去了，”林嬷嬷笑了笑，声音低哑：“那树公主宝贝的很，平时丫鬟们采雪都得小心着些，怕碰掉了花要挨责罚的。” 我张了张嘴，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烫。 第30章 “这不是府上的香料。” 林嬷嬷不再说什么，笑了笑就出去了。 我脸上的温度就没降下来。 君晔刚好洗干净了手走进来，看着我愣了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他惊讶的说：“过敏了吗？脸这么红！” “不是，”我欲盖弥彰的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说：“许是房子太热了。” 君晔疑惑的看着洞开的门窗和飘进来的雪花，又看了看我肩上披着的狐皮大衣，勉强点点头。 “那好吧，”他说：“门给你开一会？” 我点点头，打了个喷嚏。 他无奈的看了我一会，转身把门关上了。 我有点尴尬，他带着一点淡淡的揶揄笑意看着我。 房子里很安静，这时候香炉里面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然后燃起一缕淡紫色的烟气。 我突然有点不确定，公主房中的香，有冒紫烟的？ “君晔，这个香薰——” 君晔突然呻吟了一声，扶住了桌子。 “这个味道”他皱紧了眉，说：“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我看着他蓦然惨白的脸，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安。 “你怎么了？”我跳下床，几步就走到他面前，抬头看他的脸：“你哪里不舒服？” “这个味道”就这么一会功夫，他的嘴唇都有些惨白：“在老三的殿里” ！！！ 我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连忙伸手想扶住他，他猛地推开我，我看见他眼底有一抹紫色的锐光一闪。 “先出去，”他一只手撑住桌子，另一只手紧紧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眼中的紫色忽明忽暗：“我觉得不对——你快出去喊林嬷嬷过来！” 我转头看到那个香炉，端起一杯冷茶就泼了上去。 “快走！”君晔咬着牙退到床边，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快点喊人来！” 我一咬牙，推开门跑了出去。 外面飘着大雪，院子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我心急如焚，平时那么多侍女，现在人去了哪里！ 有个侍卫突然从天而降，落在我面前，行了个礼。 “驸马” 我一把将他扯起来，歇斯底里的吼道：“林嬷嬷——林嬷嬷呢！” 那侍卫有些懵，我推了他一把，厉声道：“去找林嬷嬷，说公主出事了！快点！” 那侍卫连忙点头，转身就跑了出去。我实在放心不下君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转身就往公主房中跑。 甚至还在雪中跌了一跤。 林嬷嬷脚程却比我快，那侍卫直接将她拎起来飞了过来，刚好抢先我一步到了公主房外。 房子里面已经传来乒乒乓乓的砸东西的声音，还有不似人声的吼叫，那几个市委的脸色都变了。 我喊着君晔的名字就要闯进去，林嬷嬷一把拦住我。 “你在干什么！”我急道：“你听不到公主她——” “驸马，您是不想活了吗？”林嬷嬷瞪着我：“公主此时失了神智，比那晚还严重些，您上次的伤还没好，再伤着了怎么办！” 她示意那几个侍女按住我。 “我没事！”我急忙解释：“这次有你们——” “公主上次伤您，后面都愧疚成什么样了，您还想再来一次？”林嬷嬷怒道：“我不在乎您，可我怕公主清醒过来要杀人！” 我一愣，她不再看我，指挥那几个侍女和侍卫推门进去，然后从里面将门锁上了。 里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吼声，我心如刀绞，捂着胸口就顺着门蹲了下来，眼泪像雨滴一样掉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一个的坑。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声音终于安静了。 门打开了，几个侍女和侍卫走出来，我明显的看到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 林嬷嬷最后走出来，一脸疲惫，低下头看着蹲在地上的我。 “驸马，”她说：“公主到底怎么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我抽噎了一下，抹了把脸，摇了摇头。 “那个香炉，”我说：“或许是里面的香有问题。” 林嬷嬷皱了皱眉，转身进去，过会就将那个香炉捧了出来。 “您说这个？”她看着那个水淋淋的香炉：“湿的？” “我用茶水泼熄了，”我指了指：“里面的香好像不是公主寻常用的，味道有点奇怪，烟雾还是紫色的。” 林嬷嬷闻言脸色一变，直接用手掰开了香炉的盖子。 里面还有一小块还未燃尽的香料块，林嬷嬷小心的拿起来，凑近嗅了嗅。 “这不是府上的香料，”她说：“公主惯用的是苏合，府上也从来不备其他的香。” “那就是了，”我点点头，“公主说这味道和三殿下灵堂的味道有些相似，我猜，这大概就是” 我一想到君晔发狂失去理智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就觉得一阵怒火燃到我的四肢百骸，激的我身体都有些颤抖。 这样阴毒的法子，到底是谁要这样害他？ “是谁放进去的？” 林嬷嬷冷着声音：“老奴要去彻查此事，公主现在已经昏睡过去，我留了几个丫鬟照看，驸马这会想进去，便进去陪着公主吧。” 说完，她掏出一块手帕，将那块香小心翼翼的包进去，揣进怀里，准神就走了。 我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转身就进去了。 君晔躺在床上，两个丫鬟正在用水给他敷额头。见我进来，那丫鬟行了个礼，我让他们退下了。 君晔的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就算这样也是美貌惊人。我摸了摸他的手指，可能是那香灭的早，他吸入的不多，所以手不算冰凉，额头也不算烫。 或许那晚守夜的时候就有人点燃了这个香，但是只有君晔才对它有反应，换句话说，想害他的人，一定是非常了解这个毒只对君晔起作用。 这个幕后黑手，一定很了解君晔这个族群。 我突然想到那个青莲。 是她吗？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害了君晔，能得到什么呢？ “你皱着眉干什么啊” 床上突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我回过神，看到君晔睁开了眼睛，淡淡的对我笑着。 “这次，没伤着你吧？” 第31章 这个香，只对公主起效。 我摇了摇头，嗓子里面堵的厉害。 “那就好。” 他很虚弱的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的闭上眼睛。 “我困了，秋笙，”他低声说:“你陪陪我吧。”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在床边坐了下来。 那几个侍女已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这房里的香薰，都是林嬷嬷经手，而且这香也不是府里的香料…… 虽然我没有什么证据，但太子的嫌疑却是最大的，今日来府中的人，也只有他一个外人。 但现在的情况，谁能拿太子怎么样呢。 我叹了口气。 “你既然想要那个位置，”我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低声道:“就快点好起来，做些什么吧。” 林嬷嬷轻轻敲了敲门。 “驸马，我找人看了，说这香叫‘梦生’，是来自一个小国的香料，珍贵罕见，对人无毒，”林嬷嬷低声道:“无法作为毒害公主的证据。” “对人无毒，”我慢慢的重复，问道:“那对公主呢？” 林嬷嬷愣了一下。 “我怀疑这个香，是只对公主起效，”我说:“无论是谁做的，这个人一定……他首先知道公主的血统身份，这应该也不算秘密，其次，他非常了解这个香对公主的影响。” “……这太可怕了……”林嬷嬷喃喃道。 “那依驸马看，现在该如何？”林嬷嬷恭恭敬敬的问我。 “先对外放出风，说公主生病了起不来床，不能见外人，”我说:“其次，最近公主房中就不要熏香了，虽然我信得过您，但我现在不敢冒险，我担心还有人钻空子害公主。” 林嬷嬷应了个是。 “对了，”我喊住她:“趁公主现下休息，我去趟霖潇大人府上，烦请林嬷嬷替我备车了。” 我转头看着还陷入昏睡的君晔，短短几天就中了两次毒，对他的影响显而易见，他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看着已经同脸颊一般都是雪白的颜色，眼底有淡淡的乌青，长长的睫毛像疲惫的蝴蝶，颤巍巍的栖息在精致的脸上。 林嬷嬷连忙出门去准备了。 或许是最近没打仗，霖潇一直在府上，他家侍从认得公主府的马车，直接带着我就去找他家大人。 天寒地冻，霖潇就蹲在自家后院里，拿着一把铲子侍弄那棵“白月”。 “驸马，”他看见我，礼都懒得行，淡淡的问道:“公主怎么了？” 我想了想，将君晔疑似中毒的事情说了。 “你看，”我从胸口摸出一个纸包。里面装着那一小块残余的香料:“在公主房中的香炉里，发现了这个，我觉得这个是导致公主中毒的原因。” 霖潇接过来，放在鼻下嗅了嗅。 “你说公主不是第一次闻到这个香，”他问道:“第一次是在哪里？” “三皇子殿下的灵堂。” 霖潇皱了皱眉。 “三皇子殿里？”他说:“不太可能。” 我一愣。 “此话怎讲？” “这原本是一种罕见的香料，是凉国的宫廷用香，”霖潇说:“由五种珍贵香料混和鞣制而成，因为原料极其难得，所以每年产出的量非常有限——自从凉国大败焰国，这香就作为贡品每年上贡给皇宫，即使如此，每年上贡的，也不过一斤左右而已。” “所以？” “以三皇子的地位，是绝不可能享受到这种等级的香料的，”霖潇耿直的说:“太子不会给他的。” 我一时竟然有些无语。 但我相信君晔，他应该不会认错。 “所以，我的意思是，”霖潇冷着脸，说:“这香，是专门燃给公主的。” 我讲自己的猜测说给他听，霖潇认真听了，没说不对，也没说对。 “这香对人肯定是无毒的，”他说:“比起你的猜测，我更倾向于这香是给公主特制的这个可能性。” “特制？”我不明白。 “我母亲是个制香师，”他说:“我刚刚闻了闻，这‘梦生’，和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似乎是多了一种香料，”霖潇又闻了闻:“里面不是五种，而是六种香料制成的。” “多了什么？”我急忙问道。 霖潇摇了摇头。 “若是我母亲还在，那自然能辨认出来，”他说:“但我才疏学浅，只能闻出里面有六种不一样的味道而已。” 我叹了口气。 “我早前就告诉过你，自皇上身体有恙，公主在宫中就举步维艰，”霖潇看着我:“现在你可有这种感觉了？” 我忧伤的点点头。 霖潇看着我，突然略显欣慰的笑了笑。 “我能看出来，你现在与公主关系缓和不少……呃，你脖子怎么回事？！” 霖潇瞪大眼，看着我的脖子。 我摸了一把，发现风太大，将我的围脖吹开了些。 “没事。” 我连忙将脖子护住。 “你这……分明是个手印吧，”霖潇比划了一下:“公主掐的？”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含含糊糊的说:“误伤，只是误伤。” 霖潇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收回那句话，”他说:“我给你的那把匕首，你还留着……吧？” 我:…… “我的意思是，不用急着还我，”霖潇非常欲盖弥彰的解释:“那个匕首，挺珍贵的……” 一阵寒风吹来，我们两个沉默不语。 “我真的没事，公主也真的只是误伤，”我勉强的说:“他没打算……我过得挺好的，真的。” 霖潇忙不迭的点点头:“嗯嗯，我信。” 这时，一个丫鬟端着两个暖炉走了过来。 “驸马，大人，外面冷，两位揣个暖炉，祛祛寒气。” 我正觉得尴尬，虽然不冷，也连忙接了过来。 “多谢，我——” “哎呀，驸马手上这是……”那丫鬟夸张的叫了一声。 我身体一僵。 因为快好了，所以这两日青紫淤痕显得格外明显。 霖潇的视线停在我手上那处还有着隐约手印的青紫伤处，嘴角抽了抽。 “……我真的挺好的，”我竭力为公主正名:“……真的。” 那小丫鬟和她家主子对视一眼，然后都沉默了。 第32章 新月？新月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心悦？ 反正也没有更多可以交换的情报，我同霖潇告别，打算回府。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小丫鬟和霖潇三分惊讶四分同情再加三分了然，共同组成了他们一脸“驸马真是死鸭子嘴硬”的十足“我懂”嘴脸，我实在是担不起了。 霖潇还要伺候那棵不知道或者还是死了的核桃树，那小丫鬟送我出去。 她对我说话如此小心翼翼，好像我已经停尸在床了。 “驸马，”她说：“您若是没事，可以来找我们大人，我们大人说同您有几分故人情谊，自然是能护着您的。” “其实我——” “驸马伤成这样，我看了都心里不忍，”她瞄了一眼我的脖颈，一脸的“惨不忍睹”：“您这样精致漂亮的人，竟也有人下得去手！” “公主她——” “驸马您放心，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家大人知，”她低声给我保证：“六公主会知道的！” 我已经放弃了挣扎，双目无神地应道：“好的，多谢你家大人，和你这样好心的姑娘” 那姑娘送我上了马车，还专门派了一个身高体壮的仆人送我，尽管我多次推辞，但架不住她实在热情。 “您放心好了，驸马，”她拍着胸脯说：“我家这位大哥身体康健，还能给您作证，”她凑过来，用气声说：“你家公主就不怪您啦！” “” 我其实真的想告诉她，公主她没有家暴的毛病，我也不是君晔家养的什么宠物，也不需要别人给我证明——但看着她真挚的双眼，我还是将这些话咽了下去。 “谢谢，”我说：“我非常感激。” 那仆人悄无声息的坐在我的马车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对了，你家大人的那棵‘白月’，”我突然想起那棵树，问道：“何时种下的？” “‘白月？’”那仆人看了我一眼，奇怪地说：“我们府上没有叫‘白月’的树种。” “那贵府后院那棵核桃树” “哦，那个啊，”那仆人想起来了：“那是‘新月’，我们大人亲自培育的，可珍贵着呢！” 新月？新月心悦？ 我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了？”那仆人看着我：“驸马您有兴趣？” 我摇了摇头。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林嬷嬷居然在门口等着，我受宠若惊，下马车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就摔了下去，正好双膝跪地，额头“咚”的一声就磕在雪地里。 !!! 林嬷嬷的脚离我的头差不多有三米，我保持着这样标准的跪姿，内心苍凉，一动也不想动。 公主府门口鸦雀无声，林嬷嬷似乎也被我这种“礼仪”震惊到了，半晌才上前扶住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提溜起来。 那个侍卫看着我，眼神和那个小丫鬟一模一样，充满同情和了然。 林嬷嬷矮下身拍了拍我膝盖上的雪，然后起身，对那侍卫打了个招呼。 “进来喝杯茶？” “在下既然已将驸马送到，那就不叨扰了，”那侍卫真诚的看着林嬷嬷：“公主府的规矩森严至此，真叫小的开眼。” “” 林嬷嬷嘴张了至少四五次，最后硬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捂住脸，转身就先进了府。 君晔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在喝茶。我红着脸走进来，他抬眼看我，显得有点不高兴。 “你去哪里了？”他说：“不是说要陪我吗？” 我相信林嬷嬷一定是告诉他了，但我并不想同一个病人计较，接连两次的中毒使他原本就白皙的脸更加像是透明了一般，嘴唇也带着淡淡的不健康的青色。 但他生得绝色，所以这种病弱使他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我去找霖潇大人啦，”我笑着走过去，说：“霖潇大人不是见多识广嘛，我就想让他看看公主房中香炉里多出来的那块香，看他认不认识。” “看个香需要这么久吗？”君晔还是不满意。 “看了看他新种的核桃树，”我解释道：“所以就耽搁了一会。” “他的核桃树有什么好看的，”君晔皱起眉，嘟囔道：“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种的。” “好的，”我走过去，将他滑到肩膀的衾衣拉起来，说：“等你病好了就种——小心着凉。” 他抬起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突然将头靠在我的身上。 我？ 他没有束发，光滑冰凉如丝绸的长发黑得发紫，我忍不住摸了一下。 “怎么啦？”我心里突然就变得有些柔软，我曾在冷宫里，救过一只黑色的小猫，那只猫很瘦弱，但是皮毛又光滑又柔软，它经常对我撒娇，就像此时的君晔。 可是君晔会撒娇吗？ 不对。 君晔有点不对劲。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也不烫。 “君晔，”我轻轻地拍了拍他：“你怎么了？” “君晔？” 他倚在我的身上一动不动。 我突然发现他的双眼紧闭，面色透明的甚至能看到蓝紫色的血管。 “君晔！” 他无声无息地晕了过去。 我喊来了林嬷嬷，两人合力将他扶到床上。 “想必是太累了，”林嬷嬷忧郁地看着君晔的睡颜：“那个香后劲很大。” “公主他醒来以后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我其实有点奇怪，因为今日君晔怎么感觉很有些小孩子气——难道是因为生病的人格外脆弱些？ 林嬷嬷想了想，摇了摇头。 “公主醒来就是看着娇弱些，其他倒没什么，”她想了想，突然道：“不过有一点，公主一直问您去了哪里，问了好多次，语气还挺着急的——咱们府上的侍女还说，驸马和公主新婚燕尔，分都分不开呢！” 我皱起眉头，觉得没这么简单。 这时，门被轻轻地叩了两次。 林嬷嬷皱起眉，上前打开门。 “怎么？”她厉声道：“不是说这几日公主病着不见客吗？” “驸马，林嬷嬷，”那侍女回道：“是霖潇大人，说有急事要见公主和驸马呢。” 第33章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公主真的太难了。 我和林嬷嬷对视了一眼。 霖潇？现在有急事？ 林嬷嬷对那侍女道：“你等等，我去亲自迎了霖潇大人进来。” 过了一会，霖潇和林嬷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公主是不是昏过去了？”他问道。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君晔，露出了然的表情。 我点点头。 “驸马刚刚走，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说着就看向我，问道：“不知驸马还记不记得，我那几颗‘深渊’种子的来历？” “‘深渊’？”我想了想，说：“大人说是自己曾搭救过一个女子” “不错，那女子在给我‘深渊’的时候，其实还给了我另一种东西，”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木盒，说：“这个，还请驸马过目。” 我伸手接过来，那木盒触手沉重，造型古朴，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那花纹形状诡异，雕刻手法离奇，不像是正常能见到的款式。 “打开看看。”霖潇说。 我慢慢打开，扑鼻而来一股奇异的香气，盒子里面躺着几粒雪白的、形似鸟卵的东西。 “这是？” “据那女子所说，这是她们族中的一种树木果实，不能食用，是作为特制香料进行采摘的，专门送给‘贵客’，”霖潇解释道：“我倒是问过这个所谓的‘特制’性，她却不肯多说了。” “她们族中？”林嬷嬷抓住了这个字眼，认真地问道：“霖潇大人遇见的这位女子，莫非也同我们公主殿下一样，是” 霖潇犹豫了一下，诚实地说：“我不确定，因为那女子虽表现得奇怪，但眼睛却并非异色。” “当然这么多国家，也是有些不愿与外界接触的部落的，”霖潇道：“至于她是不是人族我真的无法确定。” 林嬷嬷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原来如此，”我接话道：“那请问霖潇大人，此种香料，莫非与我家公主中毒有什么关系？” 霖潇赞许地看了我一眼。 “我说过，我母亲会制香，”霖潇说，“我虽不如我母亲那般有天赋，但还是有几分遗传的本事在身上的。 “我觉得这个香料，极有可能是公主香炉中‘梦生’加进去的那一种。” “什么？！”林嬷嬷和我异口同声地说。 “驸马你且仔细闻一闻你手上的香料，”霖潇说着就递给我另一个盒子：“再闻一闻这个公主香炉里残存的‘梦生’。” 说实在的，我对自己的嗅觉没什么信心，我也不记得言若有什么嗅觉方面的天赋（她大概只在吃的上面有些天赋）。 但我还是拿过来，仔细闻了闻。 奇怪，我好像真的从这块烧制的残缺的“梦生”里闻到了另一种香料的味道。 我又闻了闻那个鸟蛋似的香料。 林嬷嬷看着我，我犹豫着点点头。 “我府上那个小丫头，她是个制毒天才，”霖潇说，“她刚刚告诉我说，虽然她不知道这个香料是什么，但从味道上来说，这个香料加进‘梦生’，普通人闻了没什么，但有一种体质特殊的人闻到了，有可能会失去神智。” “什么叫‘失去神智’？” “那小丫头说，每个人的表现不一样，有的会有小孩子的某种表现，有的就是疑神疑鬼，最严重的就是会变得狂怒易暴，经年累月下去，终会变成不可逆的伤害。”霖潇严肃地说。 林嬷嬷脸色骤变，我想到刚刚君晔猫咪似的粘人的反常表现，心里一沉。 “这该如何是好？”林嬷嬷急切地看着霖潇：“大人可有办法？” 霖潇点点头，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林嬷嬷。 “将‘深渊’花汁同这药配上，温水送服，”他说：“就可以了。” 林嬷嬷连忙接过来，也来不及说什么，急忙出门去准备。 我刚松了口气，却发现霖潇的神色还是很严肃。 “怎么？” “这个药，是我家那个小丫头配的，”他说：“但只能解这一次的毒性，后面若再不幸中招也许就没什么用了。” 我一愣，不可置信的说：“后面——？” “给公主下毒的人，绝不会只用这一种手段，”霖潇说，“难道驸马不这么觉得？” 我无言以对。 “而且这样精巧绝妙的手段”霖潇叹息着摇摇头：“防不胜防啊。”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我无奈地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公主真的太难了。” 霖潇想了想，压低了声音。 “我倒是有个办法，”他说：“就看公主和驸马愿不愿意了。” “什么？”我也压低了声音：“霖潇大人但讲无妨。” “将计就计。”他吐出四个字来。 “将计就计？”我反问道：“此话怎讲？” “若公主愿意假装已中了毒，那好歹能暂时阻止对方下一步的毒害，还能缓上一缓。” 我明白了。 “我觉得可以。”我低声道。 霖潇说：“过几日，这幕后黑手必定会派人来查看，届时公主就要表现出中毒的症状” “装疯？” 霖潇咳嗽了一声。 “我说了那么几种症状，驸马怎么就记得装疯，”他不满地瞟了我一眼：“其他两种也行啊。” 我指了指床上的人。 君晔紧闭双眼，神色苍白肃穆，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此时的他显得有几分凛然的杀气。 “请问大人，您觉得谁能让公主撒娇？”我低声说：“还是能劝他让他变成神经病？” 霖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您看，是不是装疯更符合公主的,咳，人设？”我说。 霖潇： 他艰难地点点头。 “所以，”我说：“就装疯吧——谁去和公主商量？” 霖潇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驸马问的这是什么话，”他说：“当然是您啊。” “为何是我？！” 我和君晔关系刚刚缓和，让我劝他装个疯子？ 我看起来头很铁吗？ 第34章 公主，要不然，您屈尊装个疯子？ 霖潇看着我，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居然有几分理所当然。 “那驸马请林嬷嬷去说？”他说：“不过依着林嬷嬷的脾气——您确定？” 我我不确定。 林嬷嬷虽然深明大义，但让她去跟自家公主说去装个疯子，我想她不会愿意的。 绕了一圈，这个人还是我。 “我去。”我认命的说。 这时，林嬷嬷敲门走了进来，她已将霖潇给的解药配好，我上前接了过来，让她走后就亲自将药给君晔灌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服下那碗药以后，君晔的脸色看着红润了不少。 “你对他倒是上心，”霖潇看了看我，很隐晦地瞄了一眼我的脖子：“只不过公主殿下对您” 我不想让他揣测君晔虐待我，连忙打断：“他对我很好。” “那你这伤口，需要我让我们府上的小丫头给你配点药吗？”他比划了一下：“看着挺严重的，像是要把你脖子掐断呢。” “不用，”我说，看着霖潇严肃的脸，突然想捉弄他一下，于是咳嗽了一声说：“您不是有女儿么，这都看不出来？——夫妻情趣而已。” 霖潇想被人迎面揍了一拳，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什么情趣？” “夫妻情趣，”我笑眯眯的说：“我家公主可喜欢玩这个了，怎么样，刺激吧？” 霖潇还保持着石化的姿势。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我先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走，非常的干脆利落，脚步还略显匆忙。 等门一关上，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等我笑够了，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转了个头，和床上坐起来正在瞪着我的君晔视线撞了个正着。 “君晔。” “你刚刚说我喜欢玩什么？” 我偷偷观察了一下君晔，他蹙着眉，看着还是病恹恹的，但是举止正常了许多。 “刚刚怎么了？”他揉着额角问我。 我简单的将刚刚他昏过去、霖潇带来的消息同他交代了一番，当然，为了保护他那傲娇的心脏，我隐去了他喵咪一样撒娇的片段。 “果然是中毒吗，”君晔倒是显得很冷静，甚至还笑了一下：“呵呵，这种手段真是只会迟到，不会缺席啊。” 我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君晔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 “不过这个毒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还挺新颖，”君晔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香炉，说：“‘梦生’，好名字。” “怎么了？”君晔看着我：“你有话要说？” 我斟酌了半晌。 “是这样，霖潇大人怀疑，这幕后害您的人，有可能还会来确认您到底中毒了没有。” “嗯，这很合理的怀疑，怎么了？”君晔说：“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那么认为好了。”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连忙说：“霖潇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哦，”君晔很轻松的说：“中这个毒，有什么症状，他说了吗？” “有三种。” “第一种，会像个小孩子，撒娇什么的。” 君晔嫌弃的皱了皱眉，摆摆手：“这个不行，恶心死了。” 我： “第二种，疑神疑鬼，像个神经病。” “我选第三种。”君晔认真地说：“我觉得第三种应该符合一些，也好装一些。” 我咽了口唾沫。 “第三种，嗯，”我说：“您确定？” 君晔点点头。 行，那就不怪我了。 “来，事不宜迟，这两天我就开始装吧，”他掀被子下了床，认认真真地说：“对了，第三种有什么表现？” “需要表现得暴虐、喜怒无常、血腥残忍——” 君晔的神色凝固了。 “第三种方法就是这样，”我咬着牙，说：“要不然，您屈尊装个疯子？” “先不告诉林嬷嬷了，”我壮着胆子提议道：“您要是林嬷嬷的反应才最真实，那幕后黑手看了，才更可信您说是吗。” 君晔看了一会我，突然对我森然一笑。 “你说得对，”他说：“那就这么办吧。”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我捂住领口，惨叫着夺门而出。 君晔紧跟着追了出来，面目狰狞神色癫狂，手里还提着一把长剑。 我顺着公主府的走廊一路狂奔，喊来了不少丫鬟侍卫，大家看着我和公主这样，一个个惊疑不定，拿不准我们两在干什么。 所以竟无一人阻拦。 终于，林嬷嬷出现在了走廊尽头，我正好跑得脱力，直直的扑到她身边，她一把将我扶住。 “怎么——” 她看着随后而来手持利刃面带杀气的公主，连忙厉声对侍卫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公主拦住！” 那几个侍卫侍女这才一拥而上，将君晔控制住。 我惊魂未定的拉住林嬷嬷，此时我头发凌乱面色苍白衣衫不整，怎么看怎么都像 “这是怎么了，驸马？”林嬷嬷声音颤抖。 “公主非说他是皇子，我是他的皇妃，要对我欲行不轨啊！！！！” “欲行不轨啊！！！” “不轨啊！！！” 最近我吃的不错，尤其是治嗓子的药喝了不少，我闭着眼睛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喊得整个公主府都余音袅袅绕梁不止。 我清楚的看到林嬷嬷空白的表情，如遭雷劈。 “哐仓”一声，一个侍女手里的篮子应声落地，撒了一地的杯盘盆碟。 “我是焰国六皇子，你既然在我房中，必然是我老婆！”君晔声嘶力竭地发着疯：“为什么不肯伺候我！” “咚”的一声，一个侍卫从树上直直的砸了下来。 讲真的，哪怕此时真的有一个疯子，也不及他癫狂的这么厉害。 时间倒回一盏茶时间之前。 “你与我夫妇一体，当然应该同甘共苦，”君晔如是说：“所以既然我要丢脸，你也应该不要脸才是。” 我：行。 第35章 公主的黑历史 一时间，整个公主府兵荒马乱，君晔只是看着纤瘦，本质也是个男的，力气极大，何况这会他是个“疯子”，好几个侍卫都差点没压住。 林嬷嬷让几个侍女陪着“花容失色”“柔弱不能自理”的我，亲自上前安抚，好容易才让他平静下来。 君晔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林嬷嬷在他身边苦口婆心的劝阻着。 “公主，您听我说，您真的是个公主，对，您生下来就是公主” “没有六皇子，真的” “您也没有娶妻，您是” “您好好看看，这是您的驸马，不是您的皇妃” “不可能！” 君晔断然道：“你看她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可能是女的？咱们国家哪里有男子会长这么矮！” 我：真的，听我说我谢谢你。 我身边那个侍女忍不住想解释一二。 她指着我，艰难的解释道：“驸马不是咱们焰国的人，是别的国家献，哦，入赘给您的，而且驸马只是体态娇小些，实际上还是很男人的是吧？” 那个侍女略有些心虚地扫了眼我的腰身和胳膊。 “你们骗人！”君晔还要叫嚷：“我就算要找个男人，也不可能找这么个弱鸡的男人！我一拳就能打死她！” 我：不能生气，气到了无人替忍。 我看周围的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适当”地点醒了一下。 “林嬷嬷，您看，公主是不是中毒了？” 林嬷嬷一愣，下意识的说：“可霖潇——” “那药没有效果，”我连忙打断她，作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不然公主怎么能还是这样呢？” 林嬷嬷和那几个伺候过君晔、知情的侍女都是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 “这件事一定要保密，绝不能放出任何风声。” 在短暂的头脑风暴以后，公主府的主心骨林嬷嬷下个决定。 “公主中毒之事，大家都要守口如瓶，”她说：“绝不能让任何消息走漏出去，听到了吗？” “我会想办法帮公主解毒，在此期间，大家万事配合公主，决不可让公主受刺激。” “你们几个，每日都要紧盯公主，守在公主的房外，半步也不能走开。” “你们几个，这几日要继续祈福颂歌，让公主矜夸恢复神智。” “剩下你们几个，每日按时去收集‘深渊’上的雪花。” 等安排完其他人，林嬷嬷将我拉到一边。 “驸马，就辛苦你多看顾公主，”林嬷嬷严肃地对我说，“无论如何，都要稳住公主的情绪。” 我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入戏颇深的君晔。 “必要时刻，你需要扮作女子，做一阵‘王妃’。” 我：？？？ “公主虽然神志不清，但我觉得应该只是偶然，因为公主小时候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林嬷嬷低声道，“有‘深渊’和贵妃在天之灵的照拂，我相信公主很快就会回复的。” 我暗道，这下可不关“深渊”和故去皇妃的事，你家公主清不清醒全在他自己演没演够。 但我表面上还是乖乖巧巧的答应了下来。 君晔看着我们两在那边窸窸窣窣说个没完，不满的喊了起来。 “林嬷嬷，你拉着我的王妃干什么呢？”他说：“我要她陪我回去了。” 林嬷嬷连忙放开我，示意我跟着赶紧走。 君晔一把揽住我，他本来就比我高好多，所以就算这样也显不出什么违和。 “怎么样，”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演的像不像？” “真的，”我说:“毫无表演痕迹，表现浑然天成。” 他看了我一眼。 “你这话，是在夸我吗？” 我真诚的点点头。 回到房中关上门，君晔和我这才放松下来，我们俩都倚在桌子边上，对视了一眼，忍不住都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听林嬷嬷说，你小时候，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我忍不住问道：“是因为什么？” 君晔的笑容淡了下去。 “很小的时候了，大多都不记得，”他说：“难为林嬷嬷没忘。” “也是中毒吗？” “也许吧，”他说：“只是喝了杯茶而已，疯了一个月。” 一个月。 “那你当时” “丢人啊，”君晔神情有些阴郁：“那是我这一辈子的黑历史。” “啊，是吗，”我有点兴趣：“您干什么了？” “嗯，”君晔捂着脸：“那一个月我把太子当成我最亲的人，跟在屁股后面喊了一个月的大哥。” “哦，”我干巴巴地回答：“那倒的确是挺疯的。” “不过这次和那时候可不一样，”君晔说着又开心起来：“这次有你陪我。” 我扯了扯嘴角。 嗯，疯子遇上同类，怎么会不开心呢。 “对了，请问您刚刚说我矮，没有男子气概，是真心的吧，”我冷静的说：“别否认，我看您的语气，可真的是发自肺腑的嫌弃啊。” “”君晔心虚地眨了眨眼。 “不过今天差点吓死我，”我说着就心有余悸的拉了拉我的衣领：“你怎么想到说我是你的王妃这句话的？” 君晔惊奇的看着我，好像我问了一句多么离谱的话。 “就很正常的啊，”他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母妃谎称我是女孩子，我本来就是皇子啊。” “对，”我说：“我的意思是——” “可是我要是皇子的话，你就是我的王妃啊，”君晔理直气壮地说：“我是真的会娶你的，不骗你！” 我怔怔的看着他。 我想告诉他，如果他母妃没有早逝，他作为最受宠的那个皇子，要联姻也是挑世家大族的嫡女，再不济也是联姻一个与焰国国力相当的真公主，绝对不会和我这样冷宫出身的有任何交集的。 也许是因为混血的缘故，君晔时常会表现出一种天真的、不谙世事的纯净来。 他想问题的方式和脑回路也很异于常人。 但有时候，我却觉得他很可爱。 第36章 靠中药养着的，除了人，还可以是池塘 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虽然不是很相信这公主府真的能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但好歹对林嬷嬷的威信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但事实证明，林嬷嬷有威信，但架不住府里真有那作死胆大的。 但仅仅过了三天，突然有下人禀报，说太子就派人来看望公主，现在已经走到门上。 君晔实在懒得应付，正好有了生病的由头，于是更加肆无忌惮躺在房中休息。 但太子送礼，哪有不恭迎的道理，所以我只好收拾打扮，和林嬷嬷站在门口迎接。 那小太监是太子身边的老人，也算和我们相熟，他恭恭敬敬的给我请了安，说太子昨夜做梦，竟梦见自己的六妹神志不清，一时心中怜爱悲痛，奈何自己实在抽不开身，只好派人来看望聊表心意。 “梦见”公主神志不清，这个就很玄学。 寒冬未过，外面还是在飘雪。门口随侍的太监宫女站了一堆，中间围着一小座堆成小山的礼品，红色的签封像是雪地里燃烧着烟火。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确认什么，太子还派来十几个宫中太医，说治疗头风神智昏聩很有些本事。 林嬷嬷脸色铁青，但那太监实在礼数周全，一腔怒火无从发泄，只好咬牙接了礼物和太医。 “驸马，”那太监说，“太子殿下让小的给您带个话，说虽是做梦，但总有些预兆性，请驸马务必关照公主殿下的身体，不可出现任何纰漏。” 虽说是带话，对我的态度却很是傲慢，想来我这样一哥入赘的，在他们眼里可能连下人都不如。 “谨遵太子嘱咐，”林嬷嬷冷声回道：“殿下如此挂念我家公主，我替公主多谢太子，也请太子殿下务必保重身体，天气寒冷，多加衣物、” 各种补品就摆在院子中，一眼望去，都是些天麻、三七、防风等药材，无一不是治人脑子的。 这骂的就有些难听了。 林嬷嬷气得浑身都有些发抖。 我来不及看她如何处置，连忙回了房中，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君晔。 相比于林嬷嬷的怒气冲天，君晔表情很平静，甚至还带了一丝好笑。 “说来我这府中到底还是有些能人的，竟然还能入太子的梦，”君晔说：“凤子龙孙的梦也敢入，也不怕折了自己的寿元。” “既然送了太医过来，那就进来替我看病吧，”君晔淡淡的说：“刚好让他们瞧瞧，也好让太子放心。” “那药——” “林嬷嬷知道怎么办。” 我应了一声，亲自出去带太医。 太医十几个，我选了个看着最身强体壮的，命丫鬟带了过去。 “驸马，这是何意？”有个年迈的太医不满的说：“在下虽学艺不精，但比您选的这位可厉害许多，您为何要选他不选我？” 我心想您别问了，您一大把年纪了，我真的是为您好。 见我不吭声，那太医更加不高兴，张开嘴刚想继续说，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得，开始了。 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刚刚那位胸有成竹、体格健壮的太医就狂奔而来，还伴随着惊恐的惨叫，直接穿过前厅，目不斜视地一路直接冲往府门口。 他跑得如此之快，活像被狗撵，后面的侍卫硬是没抓住。 北风呼啸，公主房那个方向还能听到君晔的咆哮和劈砍之声。 我叹了口气，对身后一群目瞪口呆的太医说：“看出来了吧，我选这位大夫，与诸位医术无关，完全是因为人家跑得快。” 几乎就瞪了一炷香的功夫，这群太医说头疼的、说学艺不精的、说加重有急事的，走了个干干净净。 我慢条斯理地将人送走，这才回了房中。 侍卫和丫鬟早就躲得远远的，我在门口听了一会，故意咳嗽一声，提醒一下是我来了，这才推开了门。 我打量四周，只见整个房中犹如狂风过境，一眼望去竟然没有一件完好的东西。 君晔刚将一把长剑从桌子上拔了下来，留下一寸多深的砍痕。 墙上的一幅山水图也被劈成了两半。 “他们走了？” 君晔刚刚发完疯，头发未绾，一张脸清冷绝色，穿着一身雪白的贴身长袍，猛地看真像个仙子。 只是回过头，那双深紫色的眼还带着点血丝，眉斜飞入鬓，美则美矣，就是看着有些危险。 “你你还好吧？”我小心地说。 他斜睨了我一眼，瞳色清明。 “你这方法倒是有效，”我苦笑着看着这一片狼藉：“只是好好地东西，现在糟蹋成这样——” “自从那日焚了香，我总觉得被褥窗帘都染上了那个味道，时常头晕，”君晔面色清冷：“我早就想换了这些东西。” “头晕？” 我连忙上前一步，刚想摸下他的额头，他就挡住了我。 “这会好多了，”他说，“你不要担心。” “对了，这些太医倒是解决了，”我说：“可那些药材怎么办？” 君晔看着我，突然微微的笑了一下。 公主府的后院，有一大片池塘。听说夏日荷叶田田，接天无穷碧，只是现在寒冬，有些萧瑟。 林嬷嬷带着一群丫鬟，在池塘边架起了一口大锅，药气袅袅。 刚好熬好了一锅，两个侍卫上前端起来，熟练地往池塘边的栏杆上一卡，然后一倾。 “哗啦！” 池塘的冰面上瞬间被热汤药激起了一层烟雾，高热之下，冰层发出微微的碎裂声。 我目瞪口呆。 “这是？” “这池塘全靠宫中赐的药养着。” “但凡宫中送来的药，最后都是熬了倒进这水池子里，”林嬷嬷淡淡的说：“自公主五岁起，这池塘水就没变过颜色。” 我看了君晔一眼，这孩子，过得也太不容易了。 是药三分毒，这么多年了，倘若这些药进了他的口中，他不死也得是个病秧子。 “若到了夏天，我带你来看我这池中的荷花，”君晔兴致勃勃的说：“开出来的花都是一股药味，还挺罕见的。” 我干巴巴的扯出一个笑：“好的，我很荣幸呵呵。” 第37章 那女子，名唤星回 整整三日，公主府中一直弥漫着淡淡的苦涩的中药味，我自己熏得都有些头晕。 第四日，那些药材总算是消耗殆尽，宫里却又传来消息，说近日宫中来了贵客，太子点名要公主入宫作陪，还说公主一定惊喜。 君晔这两日刚安置收拾好我们新的房间，心情甚好，闻言立马就沉下脸来。 “我既然已经有了驸马，还有什么‘贵客’需要我去见！” 那传话来的太监陪着笑，连忙解释：“这贵客身份小的实在不配说，但太子说此人与您有缘，您见了一定欢喜。” 多亏那十几个太医的宣传，现在整个焰国都知道暴虐无常的六公主疯的连人的性别都搞不清楚，虽然现在看着正常，但没人保证他何时还会再发疯。 君晔难得喜欢这桩传闻，以此为借口躲了好一段时间的清闲，现在太子又要来作妖，他心情不虞，面色就看着有些可怕，像是马上又要发病。 房中气氛凝重，那太监吓得说话都不利索，眼见就要晕厥，我实在看不下去，对君晔使了个眼色。 既然说有贵客，不如去看看，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嘛。 君晔读懂了我的意思，突然笑了一下。 “那好，我去。” 还没等那太监松口气，君晔又换了副嘴脸，很是甜蜜的对我说：“既然我的‘王妃’想去看看，那就去吧。” 那太监一脸惊恐。 我忍不住扶额叹气。 君晔与我稍加梳洗就出了门，林嬷嬷怕有什么万一，将霖潇送来的药又兑了些花水给君晔服下，那太监盯着君晔的药碗，我好心的对他说，公主现在须得每日服药，今日要见贵客，就多喝了一服，不然怕公主殿上失了神智，发狂伤人可怎么才好。 那太监的脸慢慢地白了。 捉弄人的感觉可真好。我和君晔坐在车上，笑的肚子都痛。 那太监带我们进了大殿，等太子说让他退下，他缩起脖子，鬼追似的就溜了。 殿上站着一个女子，长发曳地，看背影很是婀娜，太子正在如痴如醉的盯着人家看，见我们进来了，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嫌恶，但很快就遮掩了过去。 “哎呀，六妹，驸马，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他换了副喜笑颜开的和蔼模样，甚至亲自下了台阶迎接我们。 君晔不动声色的将我护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瞪着太子。 反正他现在“疯名在外”，根本不在意。 幸好太子也只是做个样子，离我们还有一尺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公主，这便是我的六妹，”他对着那女子低声道，居然还有几分恭敬：“你不是想见他吗？” 那女子终于动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来。 巴掌大的脸雪白剔透，柳叶眉下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鼻子也挺翘，菱形的嘴唇红润透亮。 雪肤花貌，气质如兰。 之前我只觉得君晔美貌不似真人，今日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绝色。 整个大殿的人都为这容颜倾倒，那女子却只盯着君晔，剪水双瞳含情脉脉，欲语还休。 我左右看了看，心想莫非太子也疯了，打算为自己的六妹纳个妃子？ 君晔面无表情的俯视着她，突然皱了皱眉。 “你眼睛也是紫色？” 那女子却并不说话，太子等了半天，连忙道：“六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便是星回公主，你也是听过的吧？” 这竟是星回公主。 要说这天下，能让焰国不敢生出攻打掠夺念头的，估计也只有桢国了。传闻桢国以女子为尊，承袭王位者也是女子。虽不好战但却深谙星运占卜之道，和人打仗用的是巫术和法力，能让别国不战而败。 星回公主便是下一代的桢国女君，听说年纪轻轻就法力高强，能推算国运，很受桢国人民的爱戴和拥护。 只是为何，她会来这里？ 而且她那双眼睛 我盯着星回不吭声，君晔也并不在意这女子眼睛与自己同色，见这女子不回话也就作罢，转过头来看着我。 “王妃，”他突然开口：“我想回去了。” 我真是翻了个白眼，这是又要开始了吗？ 太子眼神奇怪，那女子也蹙起秀眉看着我，我硬着头发扯出一个笑，转头看着君晔。 他入戏快，此时双目含情，眼风缠绵，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公主，怎么了？”我咬着后槽牙问他。 “我说我想回去了，”他不高兴的说：“这里没意思，我也不喜欢你看别人。” 说着他瞪着那个星回公主，冷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找我的王妃？” 太子差点没憋住，他身边的大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星回的表情甚至有些茫然。 “你说什么？” 她僵硬的挤出一句话来。 原来不是哑巴。我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我这六妹，近来不适，”太子似乎很怕给这位星回公主留下不好的印象，连忙解释：“常生出些虚妄的幻想公主且看，这是她的驸马，叫，呃，叫” 我连忙行了礼，说：“在下秋笙。” 星回公主终于将视线投射在我身上，她比我矮一点，微微抬起下巴盯着我。 “你是,驸马？”她慢慢的说。 我点了点头。 “那你长得很美，”她继续说：“不像个男子。” “”我内心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她在夸我，还是骂我。 “她是我的王妃，自然很美，”君晔冷着声音：“连奕，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好。 我看着太子惊讶的脸，心说这可算是疯到自己的点了，直接叫起太子的名讳来。 太子叫连奕，是先皇后起的，何况在宫里也只有长辈才能直呼其名。 “公主殿下，您——” 果然有太子的拥簇者站出来，不满地想指责君晔。 太子举起手，示意他们安静。 “六妹，今日我设下宴席，要为远道而来的星回公主接风洗尘，你与驸马就留下来，参加宴席吧。” 第38章 她说，她知道我想要的。 君晔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反正他现在就在演一个疯子，所以也毫无顾忌，拉了我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你，难道不想知道，蝶生谷，的事情吗？” 星回公主突然开口，语调奇怪，但君晔突然站住了。 蝶生谷？ 君晔慢慢转过头，只有我知道，他紧紧攥住的我的胳膊，正在微微的颤抖着。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君晔蹙着眉，神色都有些狰狞。 星回公主闻言却微微一笑。 “如果，想知道，”她慢慢的说：“那就，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说来也是可笑，我与君晔成婚快一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宫中参加宴会。 太子将那公主的席位安排在自己身边，他似乎存了讨好这公主的心思，所上的菜品据说都是桢国的样式，甚至来助兴的舞姬都是些身段妖娆的男孩子，嗯，对，男孩子。 星回公主貌美，坐在殿上如同一粒明珠，烟火跳跃着照在她的脸上，明艳不可方物。 宴席上好几个大臣都盯着星回公主，有几个甚至将酒杯送到鼻子里去。 我喝着酒，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如蝴蝶扑腾、比女子还美丽的年轻男孩。 这群男孩年均不过十五六，一个个面若好女，腰肢纤细，看着也不像是焰国人，想必又是哪个战败国送进来的“贡品”。 有个男孩五官有些眼熟，但是我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君晔心中一直惦记那星回公主所说的“蝶生谷”，所以吃的也是很意兴阑珊，突然发现我一直盯着那群跳舞的男孩，瞬间就不高兴了。 他在桌下狠狠捏了把我的大腿，我疼得差点叫出来。 “你在看什么！”他嘟囔道：“这群小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颜色鲜艳，模样周正，”我揉着大腿，低声反驳：“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君晔瞪起眼，索性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他们加起来也不及我貌美，”他说：“看他们跳舞，你是不是瞎了！” 我伸手拂掉他的手，漫不经心地说：“若是公主您愿意穿成这样为我跳舞，那我想必也是喜欢看的。” 君晔闻言脸色一变，我以为他要生气，结果他只是整了整衣服。 “我母妃善舞，所以我还真的会，”他说：“若是你哪天让我高兴了，说不准我还真的会为你跳上一支。” 我震惊地看着他，君晔虽绝色，但我难以想象他这样高挑的身材穿上着叮叮当当、前露胸后露背的衣服，那该是多么死亡的场面啊。 这时，有一个小太监凑过来，低声对君晔道：“六殿下，太子请您过去说话。” 君晔抬眼看了眼，面带嫌恶。 那星回公主也盯着君晔，见君晔抬头，对君晔笑了笑。 “我去去就回，”君晔捏了捏我的手，低声嘱咐：“不许再看他们了！” 我忍着笑点点头，他看了我一眼，就跟着那太监上去了。 太子命人给君晔在他和星回公主之间加了张小桌，谁知君晔还未说什么，那个星回公主却沉下脸，对太子说了几句什么。 太子神色不虞，但还是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星回公主就站起身往外走，君晔跟在她的后面，两人去了侧殿。 君晔这几次都穿偏中性的衣服，加上身材高大，那星回公主娇小玲珑，两个人都是容貌过人，站在一起像是一对璧人。 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君晔，他实打实是个男子。 莫非这星回公主 我摇了摇脑袋，可能是酒意上头，觉得自己有些胡思乱想。 “驸马” 突然，一只柔软的手轻轻覆上我的膝盖，我吓了一跳，睁开眼睛。 居然是刚刚那个跳舞的男孩子。 他穿着金色的舞衣，这衣服暴露，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肢，圆润的肩膀肤若凝脂，细看真是精致漂亮，虽是男子，也许是年龄的原因，个子却娇小，眼神很是柔媚，骨骼纤细均匀，放在我膝盖上的那只手白皙小巧，怎么看怎么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转头回顾四周，才发现舞蹈已经停了，每张桌子前都倚着一个或两个鲜艳美丽的男孩子。 “你——” “小的名唤玉竹，驸马刚刚一直盯着小人，”他说着似乎有些害羞，化了妆的脸微微有些泛红：“所以小的自作主张，来陪驸马喝酒。” 呃。 我挪了挪身体，将他的手从我膝盖上移开。 “你我实话告诉你，”我低声说：“我虽然顶着个驸马的名头，但着实没什么地位，想必你也听过，你来伺候我，什么都得不到，还是换个人吧。” 谁知他闻言居然摇摇头。 “我是真心爱慕殿下，”他说：“服侍驸马，是我自愿的。” 我头上开始冒汗了。 我这个地位，肯定是不敢赶人的——周围的大人都在与这群男孩子调笑，我也不好特立独行，但我却实打实是个女子，让一个男子将我当做男子陪我喝酒，我实在消受不起。 “你，你看啊，”我继续低声劝告：“我呢，并不好男色，”我想了像君晔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有些心虚的咳嗽了一声：“你这样漂亮，换个贵人服侍，一定能飞黄腾达，还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吧。” 那男孩皱眉看着我，突然盈盈含着泪。 “驸马是看不上小人么，”他委屈的说：“小的虽是跳舞的，却并非谁都服侍，您——” 我手忙脚乱的从桌上扯了一方手帕，丢在他怀里。 “唉，不是的，”我解释道：“我绝不是要轻慢于你，实在是——” “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平地一声雷，一句怒喝猛地在大厅中炸起。 君晔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太子旁边，瞪着我的方向，那双美目像是要喷出火来。 星回公主也站在那里，面色平静的看着我 这男孩吓得一个哆嗦，身子一歪，直接倒在我腿上。 君晔一见，简直像是要着火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我身边，一把将那小案推开，捉小鸡似的将那吓软了的男孩子从我膝盖上提起来。 第39章 好啊，你这就叫私相授受吧？ 刚刚还觥筹交错、纸醉金迷的宴会突然就停了下来。 连太子都有些惊讶，紧盯着我们这边，周围大臣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六公主竟然在此刻发难。 我连忙站起身，君晔伸出手将我拉在自己身后，双眼紧盯着地上吓得缩成一团的男孩。 这小男孩身材玲珑，在君晔高大身体的对比下更显得像只小鸡一般。君晔面色冰冷，紫色的双眼像是燃着火光。 “谁准你碰她的？”君晔咬着牙问道。 那男孩眼中含泪，嘴唇哆嗦着不发一言。 我看君晔脸上神色，怒气冲冲，活像捉住自己老婆红杏出墙的绿帽，竟然完全看不出是演的。 等了一会， “六妹，你这未免小题大做了，”太子说，“这些男孩不过是叫来助兴的，你看着宴会中，这些大人都是有家室的，哪个大人身边没有一个小玩意？何况驸马对你言听计从，刚刚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你这醋，吃的也——” “我没有吃醋，”君晔不耐烦的说，“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人，太脏了。” 我扫了眼地上的小男孩，他浑身一颤，眼中就留下泪来，想必是被这话给刺伤了。 我心里不忍，但实在也没办法，只好轻轻地拉了拉君晔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说。 太子被这句话给噎住了，半晌没说话，那个星回公主看了一会，突然站了出来。 “他很，年轻，”她打量着地上那个小男孩，说，“也，不脏。” “君晔，你不该，这么说他。” 我一愣，君晔居然告诉了这位公主他的名字？ 谁知君晔听到这句话，居然也没反驳，只是冷哼了一声。 “我头疼，要带我的人回去了，”他说，“先走了。” 太子只好同意了。 在车上，君晔脸色还是阴沉，我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导致，虽不出于我的本心，但我还是感觉到有些心虚，只好陪了笑问他话。 “那个公主，真是个美人，是吧。” “”他扫了我一眼，不说话。 “那个男孩子，真的只是上前陪酒的，”我解释道：“再说那么小，我又不是个禽兽，绝不敢——” “你觉得他好看吗？”君晔打断我。 “啊？” “他们跳舞的时候，你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君晔皱起眉：“你别以为我没看到！” “不是的，”我咽了咽吐沫，解释道：“我只是在发呆，并不是盯着他，再说君晔你这么姿容绝色，我怎么会看别人呢！” 君晔闻言哼了一声，但脸色总算是没那么难看了。 “那你和那个公主，出去说什么了？” 我问道：“你还把名字告诉她了？” “嗯，”君晔点点头：“她是我的族人啊，知道名字不是很正常嘛？” “族人？” 君晔点点头，眼睛带着光，那是终于找到失散亲人的喜悦：“她说她生在蝶生谷，你看见她那双眼睛了吗？同我一样的！” 我想了想，问道：“那蝶生谷，那是什么地方啊？” 君晔神色突然黯淡了下去。 “那时我母妃出生的地方，”他说，“我从未去过，只是从我母亲留的遗物中见过这个名字。” “听起来很美，”我说，“若有机会，我陪你去看看。” 他看了我一眼，嗤笑了一声。 “你以为那个地方是想去就去的？”他说，“再说我不认路。” “但是星回说她能带我去，”君晔笑了一下，“到时候我就带上你！” “那很好啊，”我说：“这位公主倒是很喜欢你。” 君晔皱了皱眉，说：“可能是因为族人的原因吧，不过，她倒是的确说” “说什么？” 君晔居然犹豫了一下，我看出他有些为难，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还是很善解人意的摆摆手：“没事没事，不方便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的。” “那我以后告诉你，”君晔说，“她说让我多进宫找她，我拒绝了。” “哦？是吗？”我又有点说不明的高兴：“为什么？” 君晔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让她来找我好了，”他说，“我不喜欢入宫啊。” 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这时候车忽然晃了一下，可能是在路上硌了个石头，我连忙撑住车壁，突然有个东西从我的衣袖里滑了出来。 “这是什么？” 君晔一眼就看到那个金黄色的小东西，我也不知道，他伸手就拿起来。 那是个做工精美的小荷包，上面还绣着花草，坠着一个精巧的小花结。 君晔仔细看了看，又凑上去闻了一下，我生怕有毒，刚想阻拦，他的脸色突然就阴沉了下来。 “这是荷包，”他冷冰冰地说：“他们舞伎出门演绎，若是在席间有看上的贵人，就会送这个。” 他看着我表情空白的脸，一字一顿的说： “以求一、夜、风、流。” 我看了看他手上的荷包，想起那个小男孩，有些头疼。 “不是，”我说：“这个东西真的——” “好啊，你这就叫私相授受吧？”君晔压根就不听我的，怒气冲冲的对我嚷道。 “什么怎么就私相授受了！”我真是百口莫辩：“我不知道有这个东西！要不是你刚刚说，我怎么知道——” “呵，真没看出来啊，”君晔冷声道：“你倒是招人喜欢，才不过吃了一场席，可就给自己把桃花招来了！” “不是，”我努力辩解：“太子不是也说了么，这是逢场作戏——” 君晔闻言简直像是要炸了一般。 “你说什么”他吼了起来：“你还敢逢场作戏？！”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连忙道歉：“不是不是，我不敢，我说错了，你先不要发脾气——” 外面传来几声压不住的笑声，估计是侍卫们都听见了。 我有些脸红，只想让他不要再咆哮，连忙扑上去按住他的胳膊。 他手里还在挥舞的荷包，我扑上去刚好打在我的脸上，我“哎呀”了一声，顺势捂住脸。 “怎么了？” 君晔一愣，以为打疼我了，连忙拉住我，扳我的手想看。 “是不是——” 车突然停了，车窗外传来侍卫带着笑的声音。 “公主，驸马，我们到了。” 第40章 他爱慕驸马，那就进府吧。 府门口，站着一个黄澄澄金灿灿的、熟悉的身影。 林嬷嬷站在他旁边，一脸的不知所措。 君晔刚刚缓和下来的神色又僵硬了起来。 林嬷嬷快步走了过来。 “太子说，把这个小男孩送来，”林嬷嬷低声说，“公主，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为什么刚刚没让君晔打晕过去呢？ 那个小男孩罩了件金黄色的披风，即便如此，他里面穿得少，所以还是冻得瑟瑟发抖，见我和君晔下了车，也跟着林嬷嬷凑过来，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公主殿下，驸马大人。” 见我和君晔的脸色都很难看，林嬷嬷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招呼我和君晔先进去。 我巴不得赶紧跑，拉着君晔的胳膊就想赶紧进去，谁知君晔斜睨着那小孩，居然一动也不肯动。君晔不高兴的时候，脸色是很吓人的，那张能让整个焰国无颜色的脸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样。 “给我送回去，把这个玩意。” 林嬷嬷连忙应了，两个侍卫上前，一把就将那小男孩提了起来。 君晔冷着脸。 “你倒是好胆子，敢给我的人塞那种脏东西，”君晔说着就把那只荷包砸在地上，正好落在那男孩身上，“今日我心情不错，饶你不死，赶紧滚！” 但这男孩神色倔强，居然硬撑着不走，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用眼神示意林嬷嬷将人送走。 那男孩居然看向君晔，我心下一动。 “太子将我赐给驸马，我就是驸马的人，”他嘴唇颤抖，显然吓得不轻，但还是坚持道，“如果今日不让小的入府，小的就死在公主府门口！” 我都傻眼了，这孩子是疯了不成？ 君晔身上像是猛地腾起了火焰，我一把没抓住，他直接两步走到那男孩面前，直接一脚踹进了心口处。 那小男孩双眼一翻白，口中呕出一口血，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就瘫倒在地。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去拉住君晔，林嬷嬷也吓了一跳，几个侍卫也不知所措。 君晔反手抓住我的胳膊，一把扯住我就往府里走，一路上碰见几个丫鬟，见君晔神色可怕，一个个吓得缩成一团跪在走廊上。 我的胳膊被他扯得生痛，但不敢反抗，跟着他一路进了公主房内。 他将我往床榻一丢，然后转身，对门口的侍卫吼了声“没我允许谁都不能进来！”便抬手将门狠狠的关上了。 我看着他神色可怕，忍不住往床铺里面缩了缩。 君晔扯过一把椅子放在我面前，然后岔着腿金刀立马的坐下，然后双臂压在床沿上，将我出去的路堵得死死的。 说实在的，这个坐姿很不雅，但因为近来他常穿中性的衣服，再加上我知道他本来是个男的，所以也就能忍受他这样的姿势。 “那个，君晔” “你同那个小玩意，真的没有眉来眼去？” 我连忙摇头，指天指地的发誓我绝不敢干这样的事情。 他磨了磨牙。 “料你也不敢。” 说着他就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连奕这个狗东西，”君晔怒气冲冲的咒骂：“管闲事管到我的人身上，真是要死。” 我其实特别想告诉他，太子不仅管他的闲事，还时不时的想弄死他，但看着君晔可怕的脸色，我明智的选择闭嘴。 “那现在，那个小男孩？” 我是真怕人被君晔给踹死，到时候又落了太子的口实找君晔的麻烦。 “看这样子，也是送不回去了，”君晔说，“让林嬷嬷给点钱，打发了出去就行。” 刚说完，门就被叩响了。 “公主殿下，”林嬷嬷声音为难：“这小孩醒过来了，宁死不走，这会就躺在府门口呢，公主您看” “那就让他去死！” 君晔又暴躁起来了，我连忙拍了拍他的手。 “这小孩来的蹊跷，您不觉得吗？” 君晔看着我，眉目间还盛着燥郁：“什么意思？” “按理说他这样的伶人舞伎，看着年纪不大，胆子也小，在宴会上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哪来的所谓爱慕喜欢？” “太子就算将他送过来，他必然也是知道公主您的‘威名’的，您都说让他离开了，他居然还敢说‘不进府就要死’的话，”我说：“而且我看他分明非常害怕你，却还是咬着牙要留下来——我可不觉得他是对我一见钟情了，反而觉得，他是以此为借口，要进府啊。” 君晔脸上的怒气突然平缓了下来，他蹙眉想了一会，然后抬头看着我。 “所以，他有可能是太子或者谁派来的探子，”我猜测道：“你觉得呢？” 君晔点点头。 “林嬷嬷，”他对门外喊道：“既然他非要留下来，那就让他进来吧。” 半晌，门口传来林嬷嬷一句难以置信的“啊？” “毕竟是太子殿下送的人，我也不好拒绝，”君晔接着说：“不过他说爱慕驸马，告诉他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可不会把我的人让出去。” 我翻了个白眼，这会还没忘了做戏，可真是不容易。 林嬷嬷： 她低低应了个是，然后就离开了。 君晔起身整了整衣服，对我伸出了手。 我：？ “你的胳膊，”他说：“我刚刚生气，拉疼了没有？” 我摸了摸，其实有点疼，但我还是摇摇头笑了笑。 “不疼，”我说：“没事。” “你身体容易留印子，拿过来我看看。” 他却很坚持，我没法子，只好将胳膊递给他。 他将衣袖拉上去，我虽不及他白，但也是冷白皮，胳膊那里果然有些青肿，看着还挺明显。 君晔皱了皱眉，有些懊悔。 “等着。” 说完他就起身，去梳妆台那里取了个小瓶子来，我认得那是他经常用在我身上的化瘀膏。 他用手指挑了一点，然后涂在我的胳膊上，用手指慢慢揉开。 胳膊一阵清凉，疼痛也消了不少。 我笑着对他说：“你这药倒是真的很不错，像是专门为我备的。” 他闻言一愣，抬眼看我，神色有些不悦。 “怎么了？”我小心的问道。 “你是怪我，老让你受伤吗？” 第41章 我不是来加入你们的，我就是来拆散你们的 我一愣。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我觉得我真的对你……有很多次伤害，”君晔有些懊悔:“你自出生以来，最多次的伤害应该就是出于我这边吧？”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而且最近的伤也绝非出自你本意，在你眼里我难道是这样不辨是非的人？” 君晔的神色却并未好转，还是沉着脸。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伸手握住他的手。 “我——” 门又叩响了。 君晔简直不耐烦到极点。 “又怎么了！”他厉声喝道。 林嬷嬷虚弱无力的声音:“来了个美人……” “打出去！”君晔气坏了:“有完没完了！” “那人……是找你的……公主……” “找我的？” “她说她是星回。” 我一愣，心里有些奇怪的不悦。 “哦，”君晔立马就不生气了，咳嗽了一声，说:“请她进来。” 我:？？ 君晔将最后一点药膏涂在我的胳膊上，然后拉下我的衣袖，几乎在同时，门被推开了。 星回公主站在门口看着我们两，后面是低着头的林嬷嬷。 君晔看了她一眼。 “进来啊，”他说:“有事吗。” 林嬷嬷行了个礼退下了。 星回公主今天换了身紫色的长裙，披着同色系的披风，衬着那双紫色的眼睛晶莹剔透，更加漂亮。 “公主殿下。” 出于礼貌考虑，我先打了招呼。 她的视线从君晔的手挪在我的胳膊上，然后微微一皱眉。 “君晔，人族有句话，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么？” 我一愣，君晔看了我一眼，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星回公主看着我的脸，突然笑了一下。 “怎么，君晔居然还没告诉你吗？” “你不要说！”君晔突然喝了一句。 但星回公主却慢慢的说出来。 “我早就知道他是男子，就像我早就猜出来你是女子一般。” ！！！ 我震惊，看了她一眼，然后立马瞪着君晔。 这是什么意思？将我们两的秘密就这么说出去了？她是谁？见了两面就值得你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 君晔看懂了我的眼神，立马摇摇头，辩白道:“不是……我没告诉她……” “我是他的族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这东西还能感觉出来？！ 星回公主又笑了一下，眼神中甚至还有几分怜悯的看着我。 “你们人类，又怎么感觉的出来这件事呢？”她说:“不过是只看皮相而已吧。”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一个原本我以为只有我知道的，最后才有人告诉我，那不是我专属的东西。 我看着君晔和星回公主。 “所以呢，”我说:“星回公主，您说这些，是想让我说什么呢？” 星回公主的表情告诉我，她就在等我这句话。 她好整以暇的脱了自己的披风，然后放在凳子上，在我的沉默和君晔的默许中，慢慢的走进来，坐在凳子上。 她坐的是我习惯坐的那个位置。 “你了解他的梦想吗？”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 我无语的看着她，怎么的，我是入赘的假驸马，又不是他的梦想导师，她这是想干啥？ “我听连奕说，你是冷宫出生？” 我还没说什么，君晔突然冷声道:“关他什么事？” 星回公主淡淡的一笑。 “那就是了。” “所以呢？”我平静的看着她。 “所以你什么都给不了君晔，”她说:“任何方面。” 君晔闻言有些生气，刚想反驳，我打断了他。 “你要说这个，我觉得你这个逻辑有点问题，”我看着她:“以商国的国力条件来说，就算我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也影响不了什么结果。” “我照样什么也给不了君晔。” 星回公主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 “你倒是活的通透。” 我笑了笑。 君晔看着我们俩你来我往，不耐烦的看着星回公主:“你来干什么？” 星回公主看着他，温柔的笑了笑。 “你看不出来吗，君晔，”她说:“只有我有能力帮你呀。” “我是桢国的下一任女君，又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力，而桢国，”她看了眼我，很有优越感的样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国家，而是国力可以与焰国匹敌的。” 君晔皱了皱眉。 “你帮我？”他说:“你想怎么帮我？” 我用看傻子的目光扫了眼君晔，这么明显看不出来？ “我可以嫁给你啊。”星回公主笑了一下，说。 君晔露出很难以置信的表情。 “可是太子不是想娶你吗？” 在一旁听八卦的我张大了嘴巴。 太子居然想娶这位星回公主？！ 他不是有正妃吗！ 难道要让这位星回公主当侍妾？！ 星回公主神色一顿。 “不错，他是有这个想法，”她平静的说:“但我并不同意，毕竟，” 她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接着说:“我可不是随便哪个冷宫出来，任人摆布的呀。” …… 行，你后台硬，我无话可说。 君晔摆摆手。 “那你拒绝他了，与我有什么关系？”他说:“我有，驸马。” 星回公主淡定的看了我一眼。 “君晔，我也不是外人，你不必假装……” “我假装什么了！” 君晔看了我一眼，有些急了。 “她就是我的驸马，你在说什么啊？” 星回公主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君晔，你敢说你和她的这份联姻是你愿意的？” 我沉默，君晔也沉默。 星回公主露出得意的表情。 “你难道忘了你自己的梦想吗？” 我想了想，哦，对，他的梦想，是坐上那个位置。 君晔脸色有些难看。 “我的梦想，和秋笙有什么关系？”他说:“她可以陪着我——” “哦，她不能。” 星回公主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 “你那天是不是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啊。” “我能帮你，前提是——你要和我在一起。”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君晔。 君晔一愣。 他反应了半天，突然勃然大怒。 “你的意思，是要我卖身？！” 星回公主站在原地晃了晃。 我也晃了晃。 第42章 我和你不一样，我可是人人都抢的正牌公主 星回公主终于失去了刚才游刃有余的那副表情。 她脸色通红，嘴巴张开闭上好几次，终于憋出一句。 “当然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 君晔的表情真的很真挚，好像真的不懂而且感觉到疑惑似的。 星回公主脸色通红，她地位再高，也毕竟是个姑娘家，被一个男人质问是不是对自己有想法，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君晔等了她一小会，见她没说出什么，索性提高嗓子，吼了一句“林嬷嬷！” 林嬷嬷几乎瞬间就移动到了大门口。 “星回公主该回宫了，”他说:“送客吧。” 这可能是星回公主第一次被人请出去，她表情震惊的看着他。 林嬷嬷表情平板，语气礼貌而不失威严。 “星回公主，天色已晚，您该回宫了。” 星回公主无奈，只好涨红了脸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看着我们。 “君晔。” “我以为你清楚你自己想要什么。” 君晔神色冰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君晔，你目前的处境你应该很清楚，你母妃去世，父王生病，周围……你可以算是四面楚歌了吧？” “你身边的这个人，能带给什么呢？” 我觉得此刻的我就像一颗待价而沽的大白菜。 “要我说，她不仅没什么作用，而且对于你来说，是一种威胁。” 没人要你说。 “注意你的措辞，星回。” 君晔瞪着她。 星回公主淡淡的笑了笑。 “难道不是吗？”她说:“这个对你的前途未来没有丝毫助力的女人，却掌握着你在焰国最大的秘密，万一有一天，她倒戈……” “星回公主，这件事你大可以不用猜测，”我忍不住反驳:“我虽然身份低微，也确实如你所说，对君晔没什么助力，但倒戈这件事，我也绝对不会去做。” 星回公主看着我。 “是吗，”她风轻云淡的说:“那好吧。” “星回，我说与你合作，并不代表你可以对秋笙说这些，”君晔说:“对于我来说，你只是我的合作伙伴，而秋笙，是……”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犹豫。 其实在星回公主之前，我也觉得我是君晔的合作伙伴，但现在这个位置有人了，我也不知道我属于哪种。 君晔可能也不太知道。 “是他的跟班。”我接了一句。 星回公主嘲讽的看了我们俩一眼。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说:“我可以接受你。” …… 我要你接受干什么？ 君晔已经不耐烦的给林嬷嬷使了个眼色。 林嬷嬷上前一步，直接堵住了公主房门口。 星回公主看了眼林嬷嬷，然后转身离开了。 房子里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君晔，君晔看着我的眼神，可能意识到他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星回她，她是我族人，”君晔说:“她说她愿意帮助我……” “但您并没有问她，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是吗？” 君晔一愣。 我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公主殿下不必给我解释，这本来也不是我该知道的，”我说:“那就这样吧，我……” 君晔皱了皱眉。 “你怎么这样讲，”他说:“什么叫做‘不该你知道的’？” “难道该我知道吗？” 我突然有一股无名火燃烧了起来，我也说不好是从哪一刻开始，或许是得知他们两人是族人开始，或许是从星回公主对我趾高气昂出言讥讽开始。 “我以为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说清楚了，”君晔疑惑的看着我:“我们是一起的，我们交换过秘密，你也知道了我的名字……” “对！” “我知道您的秘密，前提是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我说:“而且我当时差点死在您的手里！您别以为我当时没感觉到您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君晔脸上划过一丝犹豫和心虚，但很快就反驳道:“你和她不一样的，她是我的族人，你只是个人类！” “而且，正如你所说，”他说:“你对我并没有助力，我和你之间更……” 我闭了闭眼，示意他闭嘴。 椅子背上还有星回公主留下的披风，高贵的紫貂面料，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这件衣服，看来是星回公主留下的，”我平静的说:“想必是专门留给您送还的，我不配拿，您自己收起来了吧。” 君晔看着我，他的表情是有些生气的，还有些无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道:“她不过忘了一件衣服，你为何要这样阳阳怪气？” “我并没有阴阳怪气……” “那你到底在气什么？”君晔疑惑的看着我:“你觉得她说的不对？好吧，我承认她说的话的确咄咄逼人，但是她成长的环境就是这样，她习惯了……” “她习惯了趾高气昂，就好像我习惯了忍气吞声，是这个意思吗？”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君晔站起来，他很久都没有对我这样大声的说话了，我也气的头晕，两个人相对喘气，都呼哧呼哧的。 这时候，门被轻轻的拍了拍。 “谁！” 君晔吼了一声。 “回公主，”林嬷嬷平静的回道:“星回公主已送至府门口……” “回去了就回去，不用回禀了！” “还有一件事需要请示公主，”林嬷嬷继续说:“那位玉竹公子，现在如何安置？” “谁是玉竹公子？”君晔皱着眉。 我看了他一眼。 “回公主，就是太子殿下送来的那位舞伶。” 君晔反应过来，冷哼了一声。 “不是爱跳舞么，”他说:“我的府上不养舞伶，让他去做洒扫。” “……” 林嬷嬷声音不紧不慢:“公主，我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但这位公子说，太子殿下将他送给……驸马，他就要伺候驸马，就算做洒扫，也只做驸马的……洒扫。” 君晔闻言大怒，他原本就与我吵架，心里不痛快，现在这位玉竹公子正好踩在他的雷点—— “做驸马的洒扫？他还想干什么？驸马有什么需要洒扫的东西？她就住在我的房中！你问问他，是不是要入我房中！” 第43章 “她说，她是为我而来。” 我无奈地看着他。 “公主，你明明知道他——”是太子殿下的人。 君晔又愤愤不平地瞪着我。 “怎么，现在叫我公主了吗？” …… “公主？” 门口的林嬷嬷见公主迟迟不回话，出言提醒。 “让他进来。” 君晔看着我，开口说道。 林嬷嬷应了个是，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过了一会，门被轻轻地敲了敲。 君晔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搂住我的腰。 我：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了，一个金灿灿的身影挤了进来。 他可能原本是摆了半天的表情，抬起脸的时候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笑容，结果一看我们俩的动作，身影一顿。 君晔比我高不少，刚刚的争吵过程中情绪激动导致双颊微红，衣领也微微敞开，我进了房就脱了外袍，此时仅着里衣，虽不至于衣冠不整，但也绝对不像是正经男人的打扮。 “有事？” 君晔的胳膊实在搂得紧，我艰难地喘了口气，问道。 玉竹愣愣地看着我们俩。 “伶人就是伶人，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君晔高傲地讥讽道，“太子既然将你派来，我以为好歹是个懂点礼数的，谁知道，哼。” 玉竹这才回过神，连忙低头行礼。 “我，我是，”他结结巴巴地说，“想看看驸马有什么需要” “需要？”君晔奇怪地问道：“你能干什么？给她唱歌？跳舞？” “我” 我推了君晔一下，他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放开了我。 虽然我和君晔在吵架，但并不妨碍我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一边的，对于这个太子派来的、横空出世明显心术不端的伶人，我是一丁点好感都没有。 我正了正色，平静地说：“你看现在这个情况，我有心情听你摆弄你的才艺？” “我——” “还有，这是公主府，我是入赘的，这个府中万事都要以公主为主，这里的下人都不能自称‘我’，你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 玉竹抬起脸，小脸煞白，看着还有几分可怜。 可惜他的长相实在不算是我的菜，我没有半分的兴趣。 “好了，”君晔咳嗽了一声，语气居然还有几分和缓，“今日算你头日进府，规矩还得让林嬷嬷好好教一教——你下去吧，以后没事不要找驸马。” 玉竹跪下磕了个头，委委屈屈、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门被关上了，房中又变成了我和君晔两个人。 他咳嗽了一声，走到桌子旁边，倒了杯茶，然后别别扭扭地递给我。 我看着他。 “刚刚生气了吧，”他说，“你喝口水润润嗓子。” 我接过来，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和那位星回公主，是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君晔连忙解释道，“那天她喊我单独出去，然后跟我说，她知道我是男的，还问我是不是不愿意以女子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她怎么知道的？”我看着他：“你的身世，林嬷嬷也未必知道吧？” “哦，是这样，”君晔突然拉开衣领，露出一片白得眩目的胸口，“你看，我这个标记，就是我的软肋，你见过的” 我难以置信的瞪着那片花瓣样的标记：“你给她看你胸口了？” “哦，没有没有。”君晔连忙摇头。 我刚松了口气，他接着说：“但是她给我看她的胳膊了，她胳膊上也有一片紫色的花瓣胎记，她说我们族人身上都有，只是女子在胳膊，男子在胸口。” 我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呛了个半死。 君晔连忙替我拍了拍背，动作还挺殷勤。 “你” “哦，然后啊？”君晔想了想，接着说：“我问她想干什么，她说她来焰国就是为我而来，来帮助我的，因为我母妃” 说着他的情绪就低落了下来，声音也变小了。 “我母妃是她们族的‘圣女’，原本应该是星回的上一任女君，可惜我母妃爱上我的父皇，当时两国并不交好，而且她们族的‘圣女’，如果与人族联姻，那就必要要嫁于太子，而我父皇当时，并不是太子。” “所以” “所以我母妃就失去了继承‘女君’的资格啦，”君晔淡淡的说：“她太爱我父皇了嘛。” 我莫名的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现在两国不是交好了么，所以就怕派了她来” “那她现在来，你也不是太子啊，”我问道：“就算联姻，她是不是得和太子” “啊，所以她就想帮我当太子，”君晔有些犹豫地说：“大概是这个意思。” “然后她嫁给你？！”我明白过来：“你答应了？” “我没有！” 君晔连忙说：“我不是有你了吗？” “可我们俩也算不是什么真夫妻啊，”我说，“咱俩不是合作伙伴吗？何况我是女子这个事情，除了我娘，不是只有你知道吗？” 我狐疑的看着他:“难道她知道我是女子？” “当然没有！”君晔连忙说：“我从未提起过！” “那你们焰国再发达，能让男的和男的成婚？！”我说，“还是到时候，你想公布我的真实性别？” “自然不会！” “那会怎么样？”我说，“万一你成事，你让我去哪？你男女通吃？我两都留在你身边？” 君晔眨了眨眼，有些不知所措。 我长叹了口气。 “我说，那她如果和你成婚了，我去哪？” “看她那么讨厌我的样子，不会让我卷铺盖滚吧？” “到时候我的身份，会被捅出来吗？” “万一她有些仁慈，”我悲伤的看着他：“给我指婚把我嫁出去怎么办？” “我这身份，能嫁给谁啊？” 君晔张口结舌地看着我，听到我胡言乱语到这一句，终于忍无可忍的反驳道：“胡说什么？怎么就给你指婚了？” 我看着他。 君晔站起身，皱着眉。 “我只是听了这个建议，并没有采纳！而且我并不打算娶她——就算联姻，我也只是逢场作戏，绝不会，不会，哎呀，”他有些生气，“我这不是在与你商量么！” 第44章 大将军来了 “你与我商量？” 我反问道：“你这分明是通知我吧？” “我还没做什么呢，你到底在气什么？”君晔也生气了：“难道你想真心嫁给我？” 我张了张嘴，语塞了。 我当然知道我与他不过是联姻，还是不平等的那种，但是所以我在气什么？ 想到这一层，我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我忽略掉心里的那层不舒服，笑了笑，说：“公主您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个来联姻的小喽啰，哪里有资格置喙您的选择您愿意怎样就怎样，我听着就是了。” 说完我放下那杯茶，面无表情地起身，准备去园中透透气。 君晔伸出手想拉我，我一抽身躲开，不小心磕在桌角。 刚好磕在我的腰上，痛得我眼冒金光，君晔上前一步拉住我，我抽着气躲开，不吃馒头争口气，我费力的往门口走。 门一拉开，林嬷嬷站在门口，差点和我脸贴脸。 我吓了一跳。 “驸马，公主殿下，”林嬷嬷说：“宫中传信，说瑾川将军打了胜仗，班师回朝，现在已快到城中，太子殿下要宴请百官为瑾川将军接风洗尘，点名要您与驸马出席。” 林嬷嬷目不斜视，假装看不到我通红的眼眶和龇牙咧嘴的表情，也看不见君晔瞬间黑沉的脸色。 “哦，对了公主，”林嬷嬷语气平板地说：“那位星回公主留下句话，想要我带给您。” “说！” “她在宫中等您回心转意。”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宫中是亲自派了车来的，不需要公主府上的马车，所以我和君晔说话就得注意，幸好今日我本来就吵了架，所以两个人神色阴郁，我因为腰痛，还扶着腰白着脸，看着非常符合我遭人虐待的人设。 马车旁边的两位侍卫交换了个隐秘的眼神。 车开动起来，君晔黑着脸，一身大红色的裙装衬的人美如玉，眉目绝色。 为了陪衬，我一身绿衣，脸色苍白，看着像一颗营养不良的大白菜。 他将一瓶膏药丢给我。 “林嬷嬷应该没有听到吧？” 我接了药，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君晔面无表情，直视前方，“我房中有禁制，站在门口什么也听不到。” 我放下心来，又想起那个瑾川将军，有些好奇。 “那位瑾川将军，你认得吗？” 君晔看了我一眼，目光清冷如水。 “怎么，”他说：“有兴趣？” “知己知彼嘛，”我说，“我只记得你说他是太子的近亲，那就是太子的人，今日既然要见，当然得了解一下。” “也是为了你。”我补充了一句。 君晔低下头想了想，回忆似的。 “瑾川，他母亲与连奕的母亲乃是同胞姐妹，按年龄来算，是太子的表弟，”他说：“年少成名，带兵打仗是把好手，我记得见过几面，虽然为人高傲些，但总归不像连奕这般令人生厌。” “哦，”我点点头：“那太子岂不是很依仗这位表弟？” 君晔点点头。 “他母妃虽是皇后，但并不得宠，我父皇病后，那位皇后称要礼佛祈福，几乎不会在宫宴上出现，上一次我见她还是五六年前。” “那宫中现在？” “现在连奕独大，压着那几个皇子抬不起头，大概率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家有兵权，”君晔说着勾起唇角笑了笑：“我父皇虽然后妃不少，但这些妃子母族大多没什么势力，哪怕有在军中当将军的，声望也远远不及瑾川，连带着那些皇子也，就比如老三，死了就死了，他母妃能力有限，哭死过去，还不是没什么下文。” 想起那位死因不明的三皇子，我心里也有些戚戚然。 “我们这些皇子公主，大多都经历过暗杀，或者谋害，”君晔平淡的说：“能活下来的就是命大，活不下来的，也只能怨自己命不好。” 我想起君晔之前中的不明之毒，心里有些难受，于是温言问道：“那你呢，现在身体可好些了？” 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不是你要我装疯子的吗？” “你之前不是中毒了？”我无奈地说：“现下呢？何况你装疯，还不是拉了我垫背么？” 他假装没听见这句话，从腰间解下一个小荷包递给我。 我翻来覆去看了看，做工精美，上面纹绣着金线的花卉，一看就出自女子之手。 “星回给了我这个，说能防毒气害我，”君晔说，“我戴着它，倒真觉得最近几日灵台愈发清明了呢。” 行，我看把你的头塞进雪地里，效果怕也是差不多。 我把荷包还给他，对他温和的笑了笑。 “那您可要戴好了，”我说，“这可是星回公主的心意呢。” 君晔看了看我，然后拿回去系好。 到了宫中，才发现今日宫中装点的异常华丽，汉白玉台阶白的像雪，阶梯上每一层都摆着一盆正在热烈绽放的牡丹花，红金相间的绸缎扎起的花束缠绕在殿中大柱上，殿中大门上甚至还贴了窗花。 隆重程度，可能有五个君晔成亲那天的排场。 “呵，”君晔看着那些花，低声嘲讽：“老三一死，他精心培育的鲜花可就便宜了连奕，哎你说，这刺客不会是连奕派去的吧？” 我看了他一眼，明白这是又要发疯。 跟着我们的太监吓得脸色苍白，打了个趔趄，连忙回道：“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太子殿下怎会——” “就为了这些花，”君晔很认真地说：“毕竟老三看起来，应该还没这些花贵重吧？” 那太监求救似的看了我一眼，我耸了耸肩。 “我家公主病还没好，”我说，“理解一下。” 君晔伸手就搂住我，笑眯眯地说：“我家王妃又在说我什么坏话？让我看看” 那太监面如菜色，惊恐地看了眼君晔放在我腰间的手。 拜太子所赐，现在宫中都知道六公主中了奇毒后精神不大正常，常常搞不清楚自己的性别，甚至将之前弃如敝履的驸马当做心上人，君晔好像还挺喜欢这个传闻，几乎每次都到了宫中总是要留下些把柄和谈资。 我苦着脸正想推开，突然从台阶上传来一个清越甜美的声音。 “君晔，你怎么才来？” 第45章 宫宴 君晔一愣，慢慢地放开了我。 我抬眼一看，是星回公主。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也是一袭红衣，连头饰都是相配套的红玛瑙，与那双紫色的大眼睛相映成辉，一阵冷风袭来，她的纱裙和铃饰在风中摇曳生姿，端的是华美无双。 她身边跟着一个侍从，模样娇小玲珑，仰着下巴扫了我一眼，然后端着笑快步下了台阶，走到君晔面前行了一礼。 “殿下，”她笑着说，“您终于来了，我家公主等了您好久呢。” 君晔看了她一眼。 那小丫鬟又上下打量着君晔的装扮，称赞道：“今日您这身装扮真是美丽，与我家公主真正相配，”说着她貌似无意地看了我一眼，说，“真是心有灵犀呢。” 君晔不耐烦地皱了皱眉。 “红色与红色有什么相配，”他说，“我与我的王妃才相配，没看到她专门穿了绿色吗？” 那小丫鬟一愣，我虽然有些无语，但心里还是微微一暖。 君晔也懒得再理她，伸手拉了我就往台阶上走，走到星回公主面前。 “星回。” 星公主看着我俩拉在一起的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今日是为焰国大将军晋川接风，君晔你与这位驸马也不必如此亲密，”她说，“依我看，你与我坐在一起，才是合适的。” 我翻了个白眼，这算盘打的，怎么，这位驸马见不得夫妇坐一起，看见了要砍人？ “是么。”君晔犹豫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想了想。 他理直气壮地说：“那我就和秋笙坐得离他远一些，看不见就行了。” 我看着星回僵硬的脸色差点没笑出声来。 君晔对她点了点头，拉着我绕过她就走。 “我说，”我低声问道，“今日怎么这么巧？你们两都穿红色？” “哦，她说最近我适合穿红色，”君晔说：“我专门换的啊。” 行。 我回头看了眼星回公主，她看着我们两，夜色渐浓，她的神色晦暗不明。 我记得她从公主府离开也不过几个时辰，现在已经换了一身，真是效率非常高。 进了大殿，殿里面张灯结彩，整个大殿整整齐齐地摆着红木小矮桌，上面摆着精致的点心水果，宫人们身穿红色暗纹宮服，快步穿梭在桌子间，整个大殿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息。 君晔神色冰冷，拉着我找了个隐蔽的位置坐下。 “就待一会，”他说，“满足一下你对瑾川的好奇心。” 宫宴前面必然是舞蹈，我听说这舞曲叫做“凤舞九天”，一群婀娜袅娜的宫女缓步上来，音乐奏起，舞的那叫一个蹁跹，简直像一群凤凰在起舞，又华丽又养眼。 我突然想起自己上次的经历，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问道：“我说，这次不会又让这群舞女来陪酒吧？” 君晔意兴阑珊的看着那群美人，闻言挑挑眉。 “会吧，”他说：“不过一般没人过来。”说着他扬了扬脸。 我看着他艳丽无双的脸，大概明白了。 一舞终了，那些美人果然走向宴席中的每张桌子，每张桌子的大人都笑着搂过送上来的美人，我环顾四周，发现好几个大人是前几天收了那群男伶人的大人。 世风日下，贵国果然人才济济。 我看了看，果然没有美人靠近，君晔替我倒了杯酒，示意我往前看。 太子坐在主座，身边的桌子坐的正是星回公主。 “瑾川大将军此次凯旋，劳苦功高，我特此设宴，要好好好犒劳我的大将军，”太子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地举杯，“来，诸位都举杯，恭贺我的大将军得胜归来！” 底下的大臣连忙举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欣喜和敬佩。 这个瑾川将军，真的如此厉害？ 我跟着举杯，忍不住好奇地望了过去。 太子座下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站起身谢过太子，然后转身对着大臣们致谢。 离得有些远，我只看到瑾川将军看着很年轻，看着就很刚正不阿，体魄强壮威武，我暗自对比了一下，他约等于两个君晔。 “此次能顺利归来，离不开皇上、太子殿下垂爱，以及在座各位的支持，”他声音洪亮：“也不多说什么了，天佑焰国！” 说完他就仰头饮下手中那杯酒，底下众人也纷纷举酒杯喝酒，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君晔也喝了酒，眼底泛起了微微的粉色，面若挑花，与身上的红衣交相辉映，像枝盛放的海棠花。 “我的六妹呢？” 突然，太子高声问道。 君晔眼中冷光一闪，我按了按他的手臂，他扫了我一眼，端着酒杯，慢慢地站起来。 太子喝得满面红光，眼神也有些涣散，定睛了半天才看清君晔，指着君晔对瑾川道：“阿川，还记得我六妹吗？” 瑾川遥遥对着君晔行了个礼。 “有件事表哥得告诉你，”太子笑着说，“当年，父王还想将我这六妹嫁与你来着，你看，我这六妹是不是国色天香？” 他挥着手，指着宴会上还未退下的舞女，大笑着说：“这满室的美人，加起来也没她一人绝色，是不是？” 大臣们哗然，瑾川也微微一愣。 君晔握着酒杯的手纹丝不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住眼睛，只有另一只藏在衣袖里紧紧攥住露出青筋的手才暴露出他的情绪。 “是我，是下官没有这个福气罢了，”瑾川提高声音，对太子行了礼，“公主金枝玉叶，我这样的粗人，配不上的。” “瑾川将军少年英豪，还是太子殿下的表弟，这么看来，是我配不上将军，”君晔淡淡的说：“何况太子殿下也为我指了一门‘好亲事’，当妹妹的满意的不得了，今天借瑾川将军的洗尘宴，多谢太子。” 说完他就仰头喝下杯中酒，也不管在座众人神色各异，坐了下来。 瑾川连忙行了个礼。 “原来六公主竟然也成婚了，既是太子殿下选的，那想必驸马也是英武高挑，与公主珠联璧合，郎才女貌——” “噗嗤。” 一个大臣忍不住，将酒喷了出来。 第46章 我这个步，散的真是及时 宫殿蓦然冷寂了下来，瑾川意识到不对，停下话头。 那位没忍住笑出声的大臣连忙起身，对太子告罪道：“下官喝酒喝的猛了，打断了将军，实在罪过！” 太子带着笑意摆摆手，说：“喝酒喝呛了，怪罪什么？慢点喝就是了。” 那大臣连连称是，退下去坐下，伸手搂过身边穿着清凉的女子。 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如果不是知道他是第一次见我，我都怀疑他在骂人。 音乐又起，大家又放松了下来。太子今日双喜临门，脸上神色更加张狂，他端起酒，想让身边的星回公主陪他喝，星回公主微蹙眉，不知说了什么，太子意兴阑珊地将酒杯放下，招人又给自己将酒添上。 我怕君晔心下难过，但众目睽睽下我也不敢与他太过亲密，只好将手藏在桌子下面，偷偷地拉了下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如玉，他回握了我一下，轻轻拍了拍，示意自己没事。 突然，一阵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我下意识觉得有毒，伸手就去捂君晔的鼻子。 君晔奇怪地看着我，但也没拒绝我的逾越。 我突然想起他有那个珍贵的荷包，于是又讪讪地将手放下。 “驸马大人~~” 一道酥入骨髓的甜美声音伴着轻轻的铃铛响，君晔的脸突然就黑了，我信道不好，一寸一寸僵硬的转过头。 一个穿着红色舞裙、赤着双足的女子半跪在我的面前，戴了面纱的脸小巧精致，一双画了重彩的眼睛妩媚地看着我。 我感觉到身边的君晔突然散发出寒冷的气息，觉得自己的脊背有些发凉。 “” 我真是欲哭无泪，你们一个一个的，学舞蹈的人眼神就这么不好吗？ “你——” 君晔刚要发作，那舞女连忙行了礼，说：“今日太子殿下特下旨意，任何大人的夫人都不许吃醋发火，所以奴家才敢壮着胆子来找驸马大人，还望公主见谅。” 君晔冷哼一声，突然在桌下用力掐了掐我的手心。 我疼得皱了皱眉。 那舞女见我神色，突然掩面一笑。 “驸马大人，这是怎么了？”她说：“奴家虽容色远不及公主殿下，但驸马大人，不会看不起奴家吧？” 好熟悉的台词。 我僵着脸笑了笑。 “自然不会。” “那奴家——”说着她就要凑过来，我慌忙后退一步，站起身。 “我尿急，”我结结巴巴的说：“要去解手，还望还望公主应允。” 君晔看着我，神色像是有些满意。 “行，”他大发慈悲的说：“去吧。” 我也不看那舞女无措的脸色，转身就落荒而逃。 出了大殿，我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放了下来。 殿内歌舞升平，殿外却冷冷清清，只有一轮圆月挂在空中，四下静寂，我左右看了看，反正也不急着进去，不如溜达溜达好了。 我沿着大殿旁边的走廊散起步来，月色清冷，我喝了酒后发晕的脑子在风中也慢慢变得清楚了起来。 太子今日这一出，实在是太明显的扬威，而且他绝不放过任何羞辱君晔的机会，我能看出来，他今天是真的很高兴。 至于那位星回公主 太子明显就对她有好感，但是星回公主却对君晔示好，这位公主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聪明劲，君晔目前的处境她绝对是看得见的，相对于太子这天然的好条件，君晔除了皮相也实在没什么优势，如此舍近求远，是为什么呢。 除非 我脑中突然抓住了一丝清明。 如果不是星回公主发了疯爱上君晔，那就是对于她来说，与君晔成婚比喻太子成婚能让她得到更多。 我停下脚步，准备回殿。突然听见一侧的殿中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里面夹杂着几句“六公主”。 我心下一动，左右看了看，确定这里比较偏僻，无人能来，于是弯下腰，慢慢地靠近那间宫殿。 我将耳朵贴在殿门上，里面的说话声变得大了些。 “你不是说那香对六公主绝对有效？我怎么看他还挺正常的？” 一个男子低声质问。 “这效果也分大小啊，他不是疯了一段时间吗？”回答他的居然是个女声：“以为自己是男子，将那入赘的矮子当王妃呢，你忘了，他清醒的时候差点把人折磨死？” “哦，”男声赞同道：“也是，那段时间倒是疯的挺厉害的。” ？ 我莫名胸口中了一剑。 “再说，据探子来报，那‘梦生’早就被换了，而且六公主房中现在不用香炉，你让我如何下手？” 那男子在房中开始踱步，听声音很是焦急。 “那要如何？”他声音变大：“大人给了最后期限，他再不疯要换人用别的方法了！到时候我们——” 那女子声音有些不稳，惊慌失措道：“那该如何？” “早知道就不把那贱人给弄死了！”那男子恨恨的说：“她家是用药世家，怎么可能只知道那一个方子！” “那怎么能怪我？”那女子委屈地嚷道：“你们给她动的刑，就是奔着要她命去的！我能让她临死前吐出一个方子就不错了！” 那男子哼了一声，却不再说什么。 等了一会，那男子又开口了。 “女儿死了，不是还有爹么，”他开了口，声音阴恻恻的：“若是找个名目，将那文大人绑来” 文大人？ 这个姓意外的有点耳熟。 用毒、“梦生”、文大人 文熙俊！ 他的女儿叫青莲! 死去的三皇子的侍妾！ 我心里一沉，听这些人的语气，那叫青莲的女子已经遭了毒手，这毒也是她的方子！ 这就说得通了，我回忆起那女子跪在地上斩钉截铁的说自己识毒，还认得出“深渊”的花那她能配的出专门用于君晔的毒，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些人到底是谁？ 这文大人好歹是太医院的大夫，他们却能在言语间如此轻易的说出“绑了来”这样的话——这些人身后的人，又是谁？ 我心绪纷乱，又听到两人声音低下去，怕呆久了被人察觉，于是倒退两步准备离开。 突然，身后伸出了一只手，准确无误的捂住了我的嘴！ 第47章 “我好心为驸马调教舞伎，怎么了？” 我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那只捂住我的手用力不大，但是很巧，刚好卡在我挣扎不了的力度上，而且根据我身后贴上来的温度，这是个有着很宽阔胸膛的男子，个头非常高。 徒手能捏碎我的脊梁骨的那种。 “别说话。” 他声音低沉，能听出很年轻，但是明显是身居高位、经常给发号施令的人。 我不敢用力挣扎，怕惊醒了殿内的人，只好打着手势示意我会配合，不会喊叫。 那人拖着我，一路走到一个偏殿门口，然后推开门，将我搡了进去。 然后那人也走了进来，从里面关上门。 我整了整衣服，努力压抑住自己的呼吸，故作镇定地看着他。 这是个长得很英俊的男子，看装束打扮像是个武将，他看着我，越严重并没有恶意。 “你是谁？” “你是谁？” 我们两异口同声的问道。 他一怔，然后笑了一下，似乎感觉我胆子挺大。 “你先说，”他说，“我再考虑要不要将你这个偷听别人说话的小宫女送出去。” 宫女？ 大哥，你啥眼神啊？是，相较于你我是长得有些娘炮，但我今日的装束可是正儿八经的男子装扮，甚至还带了头冠。 虽然是绿色（为了配衣服）。 但我知道绝不能让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于是咳嗽了一声，捏了把嗓子。 我这人有个特点，就是能屈能伸。 “奴是四皇子宫中的宫女，今日来伺候贵人们饮酒，不想会听到这等秘辛，”说着我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抬眼含着泪道，“求贵人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奴还想活命！” 那人上下打量我，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笑。 “你是四皇子宫中的？”他说，“他的宫中还有这样漂亮的小宫娥？” 我勉强笑了笑，心里直骂娘。 “行，”他痛快的说：“今天这事就算过了，我替你保密。” 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如此轻易，闻言不禁喜出望外，连忙行了个礼谢道：“多谢贵人！那奴——”就溜了？ 见他面无表情，我赶忙绕过他靠近大门，手刚搭在门上。 “等下。”他突然喊住我。 我吓的一个激灵，心里突突直跳，只好换上个笑脸，颤抖着转过脸。 “您吩咐？” 他看着我，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沉沉的落在我身上。 “你叫什么？” “啊？” “叫什么名字，”他说，“不说我就——” “雨荷。” 生怕他威胁我，我随便想了个名字。 “雨荷。” 他低下头想了一会，笑了一声。 “好名字，”他说，“衬你。” 衬你个大头鬼。 我心里一阵恶寒，转身开了门就跑。 这厮找的偏殿也忒隐蔽了些，我捂着胸口一路狂奔，差点断了气，终于在拐弯处碰到一个小宫女。 “我是六公主的驸马，刚刚去解手迷了路，烦请带我回大殿。”我抓住她的手臂，一口气说了出来。 那宫女连忙应了个是，带我回去了。 殿中宴席已到尾声，据说太子醉酒，已经被太子妃扶入寝殿先休息了，各位大人们也已经脱下白日的衣冠楚楚，有的甚至已经抱着舞女上下其手，实在场面不忍目睹。 这时有个太监上前迎我，我受宠若惊，却见他苦着脸，低声对我说道：“太驸马您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公主吧。” 我一愣，心想他难道又发疯了？连忙快步跟着他去找君晔。 君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小桌前有个翩翩起舞的小舞女，君晔右手拿着一根筷子，正在皱着眉上下敲击桌面，看着还挺有节奏感。 “不对，”君晔嫌弃的开口：“刚刚错拍了，你这个动作入得有问题，重来一次。” ？？？ 我看着那小舞女惨白的小脸和已经有些哆嗦的手臂，难以置信地转过头问那个太监：“她不会一直跳到现在吧？” 太监苦着脸点点头。 君晔抬眼看到我，手一顿。 “这小丫头执意要服侍你，可我看这小胳膊小腿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入府‘服侍’我的驸马，”他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听起来阴风阵阵：“我思来想去，她好像只有舞蹈才勉强能入眼，所以我好心调教调教她，以便给我的‘驸马’呈现出最美的舞姿。” 他看着我，面带嘲讽：“你看如何？”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他这是犯的哪一出疯病。 不等我说些什么，那小舞女“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带着哭腔道：“是奴没这个福气，还是请驸马放过奴家，奴家本领有限，实在没资格入得公主府伺候您！” 我抽了抽嘴角，磕磕巴巴的说：“哦既然如此你就快退下” 话音刚落，那小舞女又磕了个头，迅速起身，跌跌撞撞的跑了。 我和那太监沉默的看着那小舞女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殿门口——她跑得如此之快，活像后面有狗在撵。 “当啷”一声。 君晔将那根镶金错玉的沉木筷子往桌子上一丢，抬眼看着我。 “怎么，”他说，“驸马可是不满意？” “自然不会，”我拿不准他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也拿不准怎么配合，只好跪在他身边乖顺的回道，“公主怎么做我都是满意的。” 君晔冷哼一声。 “你还不走？”他白了眼那小太监：“有没有眼力价儿？” 那太监“哎”了一声，连忙跑了。 我吁了口气，突然想起那件正事来。 我四下看了看，我们坐的偏僻，周围没什么人。 “我说，”我抓住君晔的胳膊，低声问：“你认不认识文熙俊？” “谁？”君晔似乎喝多了酒，我凑近就能闻到浓郁的酒香，他反应也慢了半拍，似乎回忆了一会，才说：“那个太医？老三侍妾的爹？” 我点点头。 “怎么？” “你与他相熟吗？”我问。 “不熟，”君晔摇摇头：“那老头脾气古怪，别说我，和大部分宫里皇子都不交好——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我咽了口唾沫，附到他的耳边：“你觉得他值得拉拢吗？” 君晔动了动耳朵，看着我，眼神中有了几分清明。 “什么意思？” 第48章 “你骨骼精奇，好适合当药人啊。” “我刚刚去散步，在一个偏殿里听到” 我留意四周的人，然后迅速地将刚才在偏殿偷听到话言简意赅地告诉君晔。 君晔皱着眉认真听完，却没着急问内容，反而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我。 “你当时，没别人看见吧？”他说，“看着像是没受伤这么危险，你疯了吗？” 说着他就面带愠怒：“宫中我护不住你，你知不知道——” “好啦，”我连忙安抚道，“我没事，说话的那两个人也没发现我。” “嗯，”君晔点点头，问道：“那有没有人看见你？” 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形象，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保密。 “没有，”我真挚地摇摇头：“没见过呢。” 君晔点点头，现下宴席已到尾声，君晔本来也是为了等我才留到现在，于是叫来侍卫，拉着我准备回府。 走到宫门口，才发现林嬷嬷早已派了马车来接，那群侍卫今日送的大人很多，也乐得偷懒，和公主府上的侍卫假意推辞了一番就回去了，我们上了公主府的车。 车上备了醒酒汤，我服侍君晔喝下一碗，他闭着眼睛在车厢休息了一会，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 “什么？”我看着他。 “前几日，我听说在宫里的河中发现一具无名女尸，看衣着是宫里的妃嫔，但满身是伤，脸也被划得面目全非，无从辨认，也没有哪个宫里的人来认领，最后草草下葬。” “竟然是老三的侍妾。” 我想起那个模样清秀又很有些风骨的小姑娘，心下有些戚戚然。 别的不说，她敢跪下求太子为她的夫婿主持公道这一点，我就很佩服，三皇子的正妃那日也只是哭，什么也没做。 “可是既然是三皇子的侍妾，为何三皇子宫里也无人认领？”我有些奇怪：“难道她们宫中少一个人，竟然没人察觉不成？” 外面的月光隐隐约约透过厚重的门帘照进来，落在君晔白如月华的脸上，我看到一抹微微的不忍在他脸上闪过。 “老三的正妃善妒，早就对老三纳的几个侍妾不满，”他说，“这女子能落在这群人手里，被拷打数日才毁尸灭迹，期间无一人察觉，未尝没有这位三皇妃的‘功劳’。” 我心里一惊，君晔摇了摇头。 “先不说这个，既然你听到了，那我就去找找这个文大人。” “你知道这位大人住在哪里？” 没听过君晔说他与朝中哪位大人交好啊。 君晔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我心中所想，说：“这位文大人性情古怪，不愿与太医院众人同住，单独住在靠近城边的一处小宅里，那处宅子，正好曾经是我的产业。” 我瞪大了眼：“曾经？” 君晔却不愿多说，只是低声吩咐侍从将马车赶往城边。 不得不说，君晔这处曾经的宅子，离皇宫真是很有些距离，等马车停下的时候，我甚至都打了个盹。 任何地域，靠近城边都不会太繁华，眼前这宅子看着日久失修，像是一处荒宅，只在里面有一盏昏黄影绰的灯光，配上这四周刮起的阴恻恻的风，让人后脊背都发麻。 君晔命侍从将马车留下，然后剩下人骑马回去。等侍从们都走了，他才牵了我的手，上前去叩那扇看起来破败不堪的木门。 “谁啊。” 门里面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开门便知。”君晔沉着嗓子。 里面声音一顿，然后门里面有铁索窸窸窣窣的响动声，门就慢慢打开了。 我们面前站着一个身材干瘦的老头，须发皆白，穿着也破烂。只一双眼睛像猫科动物一样在昏暗的天色里冒着精光。 这、这不会是什么精怪吧？ 黄鼠狼成精？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君晔身边凑了凑。 那老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我们。 “六公主啊，”他说，“找小老儿何事？” “长话短说，”君晔说：“你擅长制毒，那你会不会制专门针对我的毒？” 文大人打了个哈欠。 “针对六公主你们族中的毒，小老儿还真知道，”他说，“但需要翻我家传的禁书——六公主想要？” 君晔冷哼了一声。 “你有这个东西，怪不得成了人家的靶子，”他说：“这几日走路小心，万事留心眼，或者告个假” 文大人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君晔。 “怎么，”他笑了笑：“有人盯上小老儿啦？” 君晔摆了摆手，说：“只是提个醒，文大人这样聪明，想必已经明白了。” 文大人哈哈一笑，拱了拱手。 “多谢多谢，”他说：“承公主的情了。” 君晔言尽于此，也不欲多说，拉着我准备回去。 “咦？” 文大人这才看见被君晔高大身影遮盖的严严实实的我，喊了一声：“这位是？” 我转头看着他，君晔淡淡地回了句：“我驸马。” 文大人却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我。 他看着干瘦，力气却奇大，我被他捏的生痛，还没回过神，君晔一把拍开他，将我往身后一挡，厉声喝道：“干什么！” 文大人神色甚是，嗯，不恰当地说，像公主府那只见了鱼肉的大黄猫。 君晔显然被他冒着绿光的眼睛惹烦了，正要发作，文大人却认认真真的对我说：“你骨骼精奇，好适合当药人啊。” 什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适合干什么？ 君晔：？ 我：？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文大人？ 黑暗中，我和君晔表情空白两脸懵逼，文大人双目炯炯，看着我像看着一条肥美的大黄鱼。 “这位驸马真是，哎呀，”文大人眼见着快流口水了：“太适合了小老儿还从未见过如此适合作药人的体质！真的是” 我虽然的确想尽我所能为君晔拉拢人脉，但绝没有做药人的想法。 牺牲到这一步，大可不必。 我干笑着退后一步，君晔挡住我，因为太过震惊而显得声音有些古怪：“我家驸马目前无意为文大人的医学研究失业献身，真是错爱了。” 第49章 瑾川将军看上一个宫女，正找四皇子要人呢 我和君晔甚至算是落荒而逃。 没有侍从，君晔亲自驾车，将我往车厢一推，扬起马鞭就往公主府的方向奔去。 速度飞快，生怕被那个老头抓住。 不知走出去多远，我都还能感觉到文大人落在我背后灼灼发亮的眼睛。 “这位文大人，”我从车厢探出头，喘着气说：“好可怕。” 君晔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我就知道能住那个宅子的人，不是寻常人，”君晔说，“我们两还担心他被人绑了——我怀疑他第一时间就能把那些侍从活剖了泡进他院子里的坛子里！” 我疯狂点头。 “不过，”我说，“我那会听到，的确是有人往你的香炉里放了‘忘川’，公主府中，看来真有想害你的探子。” 君晔很无所谓地耸耸肩。 “当然有，”他说，“我在宫中也有眼线，怎么了？” 我： 君晔轻扬马缰，让马跑得慢了些，回头扫了我一眼，说：“这不是皇宫生存必备手段之一么，怎么，你居然不知道？” 没等我说什么，他又恍然大悟道：“对了，你生在冷宫，没参与过宫中皇子之间的倾轧，是不是？” 这伤害来的莫名其妙。 我想了想商国那几个便宜皇兄，心说就他们几个的脑子，可能还想不到要在对方皇宫里插眼线这样高级的手段吧。 他轻笑一声，说：“再说你也不必担心我，我——” “现在公主您还有佳人相赠的荷包，‘忘川’对于公主您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我冷哼一声：“倒是我多嘴了。” “怎么，你想要？”君晔伸手就将那荷包拽了下来丢给我：“那给你，回头我去找星回再要一个。” 我捧着那个对于我来说毫无用处的荷包哭笑不得。 “这不是送给你的？”我说，“你怎能随意转赠他人？” “送我了自然是我的东西，”君晔回道：“我的东西，自然是想送谁就送谁了。” 车行得稳，我凑过去将那荷包重新挂在他的腰间。 “我只是说说而已，”我笑着说，“还是你戴着我放心些。” 回府都已经接近卯时。我们俩这才后知后觉出一身疲惫，林嬷嬷备了水，我们俩潦草洗漱后就回房补觉。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睡床上，他睡榻上，好像成了一种我们俩都默认的习惯。 迷迷糊糊睡到午时，我才被君晔叫醒。 “怎么——？” “你不是没见过我在宫中的眼线？”他笑眯眯地说：“快起来，他今日要来同我汇报，给你开开眼。” 我瞬间就清醒了。 洗漱完毕，君晔喊来林嬷嬷为我们端上一桌午膳，他这才屏退侍从，推开窗子对着空中打了个呼哨。 几乎就在瞬间，一个黑色的影子落了下来，轻巧地从窗外跳入房内。 来人一身黑衣，身材不算高挑，蒙着脸，进来先给君晔行了礼，又对我行了个礼。 君晔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宫中有什么消息吗？” 那人低着头，低声汇报几位皇子宫中的动向。 昨夜的宴席，太子乐极生悲，被台阶上的牡丹绊了一跤，摔伤了胳膊；二皇子因着吃多了酒带回了一个舞伎，被二皇子妃差点挠花了脸；四皇子年幼无知，迷上了舞伎跳的那曲《凤舞九天》，非要学，被他母妃揍了一顿 君晔边吃边津津有味地听，尤其喜欢太子摔跤的那一段，强迫这探子说了两次。 “居然只摔伤了胳膊么？”君晔意犹未尽道：“真是可惜了。” 我真是叹为观止，原来这就是有探子的好处嘛！什么都能打听得到？ “对了，”那探子讲的口干舌燥，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说：“关于瑾川将军的，殿下有兴趣吗？” “瑾川？”君晔好奇的说：“他才刚入宫，能干什么？你且讲来。” “瑾川将军昨夜宴席，似乎遇上了一个宫女。” “宫女？”君晔反问：“是什么样的宫女？” “据说美貌无双，”探子说，“很适合瑾川将军的眼缘，说是四皇子宫中的小宫女，瑾川将军正在找四皇子要人呢。” “老四宫中的小宫女？”君晔有些好奇：“哪来的小宫女？他年级小，他母妃生怕学坏，如果我没记错，给他宫中安排的都是年级同林嬷嬷差不多的嬷嬷吧？” 探子点点头，也有些疑惑。 “回殿下，下官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说，“四皇子宫中这两年都未进新人，一个美貌的小宫女，不会是” “什么？” “瑾川将军，别是遇见什么精怪了吧？” 君晔无语地看着探子。 “你跟了我这么久，还是相信这些东西，”君晔呵斥道，“真是糊涂。” 那探子连忙磕头认错。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 我和探子表示洗耳恭听。 “如果不是瑾川发了疯看上老四宫里的老嬷嬷，”君晔说，“就是那个小宫女，假借老四的名字骗了瑾川。” 我莫名觉得这个情节有些熟悉，但我不记得为什么熟悉。 或许是什么话本里见过？ “你觉得，哪种更有可能？”君晔问那探子。 那探子连忙说：“下官不敢妄加揣测，但瑾川将军年少成名，又眼高于顶，说他看上一个老嬷嬷不太可能。” 君晔点点头，说：“对，我也这么想——你回去再探探，我要知道，他遇上的是何方神圣。” 那探子应了个是，翻身就从窗子出去，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视线里。 君晔喝了口汤，又给我盛了碗。 “这个好喝，”他说，“你多喝点。” 我端起来喝了口，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你在宫中，只有这一个眼线？” “怎么会，”君晔说，“他们轮班的，只是今日该他汇报了——怎么了？” “你眼线不少，”我说，“怎么没发觉有人给你下毒？” 君晔手一顿，抬眼看了我一眼。 “有眼线不代表我万事都能掌握，”他说，“何况给我下毒的人，到现在他们还没探出来——你对‘眼线’的误解实在是太深了。” 第50章 你是谁？ “既然还没找到，”我说：“但那日在宫中，我听到的——” “是，”他点了点头：“那两个人的确很可能，或者就是下毒的人，但宫里的男女何止几百上千，你觉得找到会有那么容易？” 我有些泄气的叹了口气。 “不过，那晚你偷听，也不是毫无价值，”君晔话风一转：“按照那两人所说，给我下毒的，应该是隐藏在府中的一个侍女。” “那” “我已安排林嬷嬷私下盘查，”君晔微微一笑，“宁错杀也不放过，有嫌疑的都会赶出府，所以你不必担心。” 我点点头，林嬷嬷刚好进来，说听闻太子摔伤，请问公主要不要去看望看望。 “我为什么要去，”君晔不高兴的说：“难道我同他关系很好？” “老奴听说太子不仅摔伤了胳膊，脸上也有伤” “那还是去一下吧，”君晔咳嗽了一声：“毕竟是太子殿下。” 我： 府门口安排着一辆马车，君晔一身红衣，像是雪地里燃烧的一捧火焰，看着喜气又吉利。 我正要扶他上车，突然听到有人喊“驸马”。 过了一会，只见一个灰扑扑的人影匆忙赶过来，人还未靠近，我先闻到一股干柴烧过的焦糊味。 这是个厨子？ 那厨子抬起脸，虽然满脸是黑色的灰痕，但我还是觉得这个厨子有点眼熟。 “这是？”我转头问君晔：“宫里需要你带自己府上的厨子吗？” 君晔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那厨子闻言，瘪瘪嘴，露出很委屈的神色，我惊讶的看着他，他的双眼立马就蒙上一层泪雾。 “驸马，您不认识小的了”那厨子开口：“小的玉竹啊。” 玉玉竹？ “哪个玉竹？”我震惊道。 君晔冷哼了一声，林嬷嬷低声说：“咱们府上还能有几个玉竹啊，就太子赏给您的那个。” “他的心愿不是伺候你么，”君晔说，“正好这几日你身体不适，专门派他负责给你熬药，你今早喝的就是他熬的，怎么样？” 我今早喝药了吗？ 我疑惑的看了眼君晔，收获眼刀一枚。 “玉竹现在专门负责为驸马熬药，为保证效果，从烧柴到煎好药，都由玉竹一人负责。” 保证效果？保证什么效果？ “公主一来成全了玉竹想侍奉驸马的心，”林嬷嬷平板的说：“二来也让玉竹在府上找到了安身所在，毕竟众所周知，六公主府从不养闲人。” 玉竹期期艾艾的看着我，似乎很指望我为他“主持公道”。 顶着君晔凉如水的目光，我深吸了口气。 “那你还不感谢公主，”我干巴巴的说：“公主如此为你着想。” 君晔满意的抬了抬手。 “嗯，不谢了，”他高贵地说：“回去好好干活——走吧驸马，我们该进宫了。” 太子的寝宫就在离大殿不远的一处院落中，在此之前我只去过三皇子的宫殿，相比太子的宫殿真是寒酸的不是一星半点。我们还没走到跟前，就见不少身穿白衣的太医排着队站在寝宫门口，不少宫女太监端着盆盆罐罐匆忙进出，黄铜色的盆子边沿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娘娘要临盆。 我被我自己的这个比喻逗得想发笑，君晔从眼角警告了我一番，然后正色走了进去。 有个太监看见君晔，连忙迎了上来。 “听闻太子殿下受伤，我专门来看，”君晔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和善微笑，“不知太子好点了吗？” 那太监连忙弓着腰带我们进去。 寝殿内的龙烧得很热，所以殿内温暖，太子赤着上身坐在床上，一个柔媚的女子正在替他缠绕胳膊上的纱布，床边站着一个太医，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太子抬眼看过来，左脸完好无缺，右脸上有一大片紫色的淤痕，眼眶还有些发青。 啧，摔挺惨啊。 “六公主，”太子皮笑肉不笑：“你来了？” 我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太子人不讨人喜欢，身材却很是健硕，肌肉线条利落漂亮，嗯 君晔突然咳嗽了一声。 我回过神，只见他不高兴的扫了我一眼，冷声道：“你跟进来干什么？太子殿下摔成这样，你也配看？” 哦，今日是个正常人。 我迅速入戏，连忙低头做鹌鹑状。 “哎呀，六妹，你——”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君晔说：“给我出去！” 我低头赶紧往门口走。 刚走到门口，没留神迎面撞上一个人，高高大大，身上还穿着甲胄，撞得我额头生痛。 “哎呀！” “将军小心！” 我抬起脸，和眼前的人对上了视线。 来人武将打扮，身材异常高大，几乎比我高一个头，逆着光看不清脸，只觉得这人双目炯炯，亮得可怕。 我听旁边的人叫他将军，又来看太子，心想这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瑾川将军，连忙行了个礼，道了句“抱歉”就准备错身出去。 结果那将军一晃身，居然挡住了我。 ？ 我有些奇怪的抬起头，他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我。 “你是谁？” 半晌，他开口，声音低沉。 “将军，这是——” 旁边一个小太监刚开口，我只觉得身后一阵风，然后胳膊一紧，就被拉到君晔的身后。 “你在干什么？”君晔声音森冷：“瑾川将军？” 君晔身上很少有这样富有攻击性的时刻，哪怕在他无意识对我进行攻击的时候，此时的他活像被入侵领土的某种兽类。 我这才惊讶的发现，他居然与这位瑾川将军差不多高。 “六公主，”瑾川将军勉强的开口：“无意冒犯，请问这位是？”说着他的视线又盯到我身上。 “瑾川将军，怎么，你认识我的驸马？” 这会我看清了这位年轻将军的脸，眉目间和太子有些像，但没有那种阴鸷的气息，是属于很英俊硬挺的长相。 这时，我看到那位瑾川将军脸上表情空白了一瞬。 “驸马？” 第51章 你们是旧识？ “对，驸马，”君晔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强调了一句，“我的。” 瑾川的表情活像被人当众扇了一个耳光。 他死死盯着我，那双眼睛里混杂着疑惑、惊怒和一丝无措。他眼中的情绪如此之复杂，让我不得不怀疑我是不是失过忆，忘记了和他有过什么世仇。 但我并不记得我认得他。 瑾川并没有让开，他高壮的身躯像一面墙一样挡在我们面前，君晔冷漠的注视着他，那双深紫色的眼睛没有一点涟漪。 跟在我们身后的太监和跟在瑾川身后的宫女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问。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门厅诡异的气氛终于惊动了太子，两个宫女扶着，他慢慢地走过来。 “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位商国送来联姻的驸马，”太子绕过我们，亲密地将一只手搭在瑾川的肩上，对我抬了抬下巴，“那个个子不高，长得却不错的小皇子，秋笙。” 瑾川像是终于回过神，他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哦是吗。” 太子上衣依旧没穿，精壮结实的胸腹离我很近，还没等我脸红，君晔已经将一只手抬起来捂住我的眼睛。 “太子殿下还是穿上衣服注意形象的好，”君晔冷冰冰的说：“免得我的驸马因为你这强壮如牛的体魄产生自卑情绪。” “”我忍不住在他手心里翻了个白眼。 太子诡异地沉默了。 “既然将军要来看望太子殿下，我们也不好继续打扰，祝太子殿下早日日康复，”君晔说：“告辞。” 说完他一刻也不耽误，强硬地压住我的肩将我转了个头，然后就越过瑾川和太子往门外走去。 “等、等一下！” 是瑾川将军。 君晔的气息猛地沉重了，他深吸一口气，龇着牙转过去，皮笑肉不笑的说：“还、有、贵、干？” 瑾川也是一时情急才叫出我的名字，等君晔那双冷冰冰的眼盯着他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 连太子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我，我想问一下，”瑾川咽了口唾沫，慢慢地说：“您的驸马，他，是男子么？” 君晔一言不发，我的手就隐在他的臂膀后，我能感觉到他猛然绷紧的肌肉。 “你在胡说什么啊，”太子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这妹婿虽然的确是体弱了些，但也不至于” “瑾川将军，”君晔正色道，“虽然您我的驸马娘炮又弱鸡，但这绝不是你可以当着我的面侮辱我的人的理由。” 说完他一拉我的衣服，留下一句“我的人，只能我欺负”，转身就走。 这次没有人再叫我们了。 君晔沉着脸，一身的低气压将我拉到门口的车上，然后也不管跟在后面的太监看不看得见，在侍卫的无语沉默中单手扛起我，不甚温柔的将我往车厢里一丢。 像丢一袋土豆似的。 然后我摔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地正要爬起来，他迅速上了车，然后狠狠地将车门一关。 “duang。” 我打了个哆嗦，正对上他结了冰似的眼。 “说。” “什么？” “你还装？”君晔看着我：“你同那个瑾川，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什么什么勾搭！”我誓死捍卫自己的名声：“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可我看那瑾川的样子，分明是认识你的。” 没等我说话，他猛地扑上前，两指卡住我的下巴，紧紧地固定住我的头。 他冷冷地看着我，“真奇怪啊，秋笙，我明明记得你以前没说过你认识他啊，难道那天的宴会不是你第一次见他？” 我下巴被他掐的生痛，心里又气又委屈。 “难道入府之前，你们就认识？” “你胡说什么啊，”我说：“你也不想想，我没来焰国前，也不过是冷宫里无人问津的皇子，怎么可能认识你们焰国的战神？” 君晔皱紧了眉。 “那他看起来一副和你很熟的样子？” “或许是他认错了啊，”我说：“探子不是说他在找四皇子宫中的一个小宫女么？” 君晔看了我一会，然后放开了我的下巴。 “嗯，说的也是，”他若有所思：“你不太可能同他是旧识——入府之前你的地位太低了，他未必会看在眼里。” 我揉着下巴瞪了他一眼。 “那他为何露出那样的表情？”君晔还在愤愤不平：“真想揍他。” “你能吗，”我说：“你目前只能揍我。” 他一愣，然后阴沉着脸瞪着我。 路上我们不再说一句话，他生气，我也生气。 到公主府我还有些生气，一声不吭的绕过迎上来的林嬷嬷和玉竹就往房中走去。 “驸马这是”林嬷嬷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身体不舒服，”君晔有些心虚的说：“你，去给她熬药！” 玉竹委委屈屈地应了。 我坐在房中换了衣服，君晔才慢吞吞的走进来，我不看他，转身就准备出去。 君晔一把拽住我。 “干什么！” 他伸出手，我躲了一下，他另一只手使力，将我的腰卡住，那只手强硬的伸上来摸了摸我的脸。 “青了。”他说。 我反应了一下，明白他说的是我的下巴，更生气了。 他突然那凑过来，用鼻子碰了碰我的鼻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君晔对这种动物尤其是兽类之间亲昵才有的“碰鼻子”行为非常着迷，而且很喜欢在我身上实践，而我也意外的非常吃这一套。 或许是因为他凑过来时，长长的睫毛划在脸上非常舒服，会让我想起我长大的那个院子里，蝴蝶落在脸颊上温柔的触感。 “你别气啊，”他嗓子轻柔的哄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生气了嘛或许是余毒还没清？” 我瞥了眼他腰间的荷包。 “怎么会，”我说：“星回公主给您——” “嘘，嘘，”君晔低声呢喃：“你知道的，荷包没有那么管用” 第52章 “您和瑾川将军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的虐恋小话本。” 门突然被推开了。 “驸马，您的药——” 玉竹顶着一张煤灰抹花的小脸，端着药兴冲冲地走进来，等看见我和君晔此时的情态，声音戛然而止。 我心虚的想推开君晔，他却紧紧扣住我的腰不让我退开，然后皱着眉，怒道：“这么久了还没有规矩，进我房子不知道敲门的吗？” 玉竹连忙将药放下，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 “是小的心急，怕驸马的伤比较严重，这才” 君晔还想说什么，我咳嗽了一声，说，“多谢你关心了，只是下次万不可这样鲁莽，知道了吗？” 玉竹连忙应了。 “下去吧，”君晔还是不太高兴，“下不为例。” 玉竹爬起来，臊眉耷眼地出去了。 经过玉竹这么一打岔，我再有气也不好再说什么，我和君晔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和好了。 过了几日，我见到了君晔手下的另一个暗卫。 那天我正在房中与君晔用早膳，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声鸡叫。 我正在奇怪公主府内何时养了鸡，就见君晔说了句“进”，然后窗子一开，一个黑影窜了进来，在地上还打了个漂亮的滚。 “？” “殿下，驸马，”那人也是一身黑衣，只是身量要高些，对我们行了礼，说，“今日轮到小的当值。” “嗯，”君晔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说，“这两天宫中可有什么事” “太子脸上的伤势渐好，胳膊估计是骨折，太医说要多休息几天，最近怕也是没什么精力找您的茬了。” “星回公主这几日闭门不出，小的探过，听说是那日宴会对台阶上的牡丹过敏，还有些严重殿下，您要不，看望一下？” 君晔皱了皱眉，想了想，说：“再过两天吧。” “呃，还有件事，”那暗卫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犹豫，“还有件事，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君晔说：“不说了让你事无巨细吗？怎么支支吾吾的？” 那暗卫应了，然后看了眼君晔。不知怎的，那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和害羞？ “宫里这两天，不知怎么的，流行起了一个小话本” “哦？”君晔起了点兴趣：“关于谁的？” “呃” “小话本？”我有些好奇：“什么小话本？” “哦，就是宫女们之间会互相传阅的东西，写她们臆想中的情爱爱傻的，有的还挺精彩，当然，作者是谁不知道，”君晔耐心地给我解释：“我之前还翻过两本，写太子和老三的，写得还不错。” 我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对了，这次是谁的？”君晔怜惜地将自己的手帕丢给我示意我擦擦，然后接着问：“新的吗？” 那暗卫表现的有些为难。 “说！”君晔不耐烦了。 那暗卫破釜沉舟：“您和瑾川将军” 君晔还在兴致勃勃的给我承诺弄来一本给我看，听到这句一愣。 他将头一寸一寸的慢慢转过去，盯着那个侍卫。 “你说谁？” “的虐恋小话本，”那暗卫干巴巴地说，“还挺流行。” 最后那个暗卫是被君晔踹了一脚赶出去的。 屋子中很安静，君晔在旁边也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我坐在我的位置上忍着笑，头也不敢转过去。 好巧不巧，门被敲响了。 林嬷嬷走了进来。 “殿下，驸马，门口来了位贵客，说想拜访您——” 她头一抬，看见一语不发的君晔。 “公主这是怎么了，”林嬷嬷大吃一惊，“您是吃什么噎住了吗？” 我终于趁机回头看了眼，君晔脸色发青，显然是被刚才那件事冲击的不轻。 “没有，”君晔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你说谁来了？” “您真的没事——” “没事！” “哦，”林嬷嬷说，“门外那位说是瑾川将军——是老奴知道的那位战神瑾川将军吗？” ！！！ 这难道是什么安排好的剧情吗？ 君晔身后腾起了熊熊火焰，看上去马上就要杀人了。 我连忙安抚道：“好的，林嬷嬷，你先请将军在前厅少坐片刻，公主马上就到。” 等林嬷嬷出去了，君晔恶狠狠的瞪着我：“你还让他进来？！” “来者是客啊，公主，”我忍着笑说：“难道您要把他赶回去不成——再说我们不得先看看他突然来公主府要干什么啊。” 君晔虽然不愿，但也无法拒绝，只好和我一起去了前厅。 瑾川将军就坐在那里，他腰背挺得笔直，不似那日在宫中穿着甲胄，而是换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衫，头发也戴着冠，看着不似个杀伐果决的将军，反而像个世家翩翩公子。 “公主，”他站起身，对君晔点点头，然后看着我，眼神略复杂：“驸马。” 君晔面如寒霜，理都没有理他。 瑾川面色无辜。 我只好陪着笑，命人给瑾川将军添茶。 “实在抱歉，我家公主今日其实身体有些不适” 瑾川盯着我，一双眼睛一错不错，我心里有些恼怒，想到那个小话本，心想莫非他真有些什么奇怪的嗜好不成？ “驸马。”他突然开口。 “您说。” “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天晚上，在偏殿” 我原本想发火，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在电光石火间，想起了他是谁。 是那天宴席后拖我进偏殿的那位武将！ 可是，他居然是瑾川？ 我心里大惊，表面维持着岿然不动的神态，还适时地发出一声疑问。 “认错了吧，将军，”我说，“什么偏殿？” “或者，或者您，”瑾川结结巴巴地说，“或许有个姐妹在宫里当差？” 君晔冷眼看了半天，忍无可忍。 “瑾川将军，我的驸马是从商国入赘而来，在焰国除了我没有任何熟人，”他刻意在“任何”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光天化日之下，你莫不是喝多了酒？” 第53章 我穿女装，乃是因为我是个变态 瑾川呆呆地看着我。 君晔已有些不耐烦，走上来一把将我扯了出去坐下。 好在瑾川很快就回过神，很有礼貌地同君晔谈起了驯马的事情。 君晔虽不喜他，但奈何瑾川谈起的都是他感兴趣的事情，于是两人慢慢地聊了起来。 我坐在旁边听着，不知怎的，突然想起瑾川认出我这件事来。 虽然我刚刚的确极力否认，但心里还有些惶然。 这位瑾川将军这几日在四皇子宫里找那位莫须有的小宫女找得人尽皆知，万一这位瑾川将军回宫与他那个好表哥随口提起，说那小宫女同我有些相似，依着那位太子的性子 他若是一个不留神将遇见我的地点给太子透露出去 太子可是非常想杀君晔的啊！搞不好那两个就是他的人！ 我越想越恐慌，简直有些魂不守舍，君晔在旁边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来。 “什么？” “你怎么了，”君晔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有些担忧地说，“脸色这样白——身体不舒服吗？” 我勉强笑了笑，下意识地向瑾川看去，却不想与他看过来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瑾川迅速转过脸，然后对君烨笑了笑。 “下官还有军务在身，就不打扰公主殿下了。” 君烨本就不耐烦的在敷衍，闻言连忙起身，说：“既然如此，也就不耽误将军的要事了——林嬷嬷，来送客了！” 林默默像是等在门口一样，迅速的闪身出来，然后对瑾川恭敬行李，瑾川起身跟着她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君烨，咬了咬牙，低声对他说：“君烨，我有事问他。” “什——” 不等君烨反应过来，我转身就追了上去。 林嬷嬷脚程飞快，竟然已经将人送到了大门口。 我也顾不得许多，眼见他就要上马，连忙提高声音喊道：“瑾川将军，请留步。” 瑾川停下来，有些难以置信的转身看我。 林嬷嬷也有些吃惊，我走上前，认真地说：“我有几句话想同您说，方便吗？” 瑾川有些茫然。 “这边请。” 说着我就指了指旁边的空地，说：“不耽误您太多时间的。” 瑾川带了十几个亲卫，听到我邀请他家将军预备跟上来，瑾川摆了摆手示意无事，然后跟着我走了过去。 我咽了口唾沫，抬头看他，认真地说：“您没认错，我的确是那晚您见到的那个‘小宫女’。” 瑾川瞪大了眼睛。 “骗您说我是四皇子殿里的是我不对，但我有自己的苦衷，”我说，“我知道您是太子的表弟，同我家公主应该关系一般，但我相信您这样的大将军，一定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不会将我拜托您的事情说出去，对吗？” 他先是得知自己没认错人，又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高帽子砸的有些晕。脸上显出一种不符合他身份的呆滞来，我等了一会，他才慢慢的眨了眨眼。 “请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天的事情，求您保密。”我言简意赅地说。 他似乎并不意外，在经历了最初的怀疑人生后，瑾川认真的注视着我，身上那种属于将军的游刃有余又出来了。 “你只要说这个？”他说。 我点点头。 “那要是我不肯照做呢？” 其实说实在的，他不肯照做我也没办法。 “那儿我只好将希望寄托在您的道德上了。” 瑾川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何况说出去那对您有什么好处呢，”我说，“就将军这个地位，也是不需要通过告密这种方式来取得太子殿下的关注的吧？” “将军威名赫赫，我想也绝不是这样的人，”我诚恳的看着他：“我这点小小的要求，对您来说也觉不算是什么难事吧？” 瑾川低下头想了一会，突然问我：“你说你有苦衷。” 我拼命点头。 “是什么？” “啊？” “你的苦衷是什么，”他说：“你好歹是六公主的驸马，就算是入赘来的，也实在不必装个女子去偷听，你的苦衷是什么？” 我真的好无语，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告诉这种常驻边关的大直男那件衣服它其实是个男装，而且我真正的苦衷我也不打算告诉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只是求他不要将遇见我的事情说出去而已。 所以我只是想了一下，就很坦然的说：“因为我是个变态。” “什、什么？” “变态，”我说，“我的嗜好是穿女装。” 沉默。 瑾川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怕在那天知道我是君烨的驸马的时候他的表情都没有这么受冲击。 我反正不在乎脸面，所以很是平静地看着他。 “我不理解，”瑾川艰难的说：“难道你不应该先求我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吗？” “哦，那行，”我说：“也请您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瑾川捏了捏额角，露出很苦恼的表情。 “行，”他说：“我答应了。” 我松了口气，连带着笑容都真挚了些。 “多谢您！” “别说‘您’了，”他低声说：“叫名字吧，你虽然，嗯，也是个驸马不是。” 说完他也不再看我，转身就走向自己的马。 那匹马通体乌黑，高大威猛，看着都是一匹神驹。 我站在门口送他。 “还有件事。”他突然勒马停下，转头看着我。 “什么？” “驸马真的，没有姐妹吗？” 我： 这个笑话不好笑，谢谢。 他哈哈一笑，一夹马腹，带着他的亲卫们离开了。 总算是送走了，我一想到回去还要同君烨解释，一阵头痛。 “驸马，您与这将军”林嬷嬷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我说：“之前接风宴有点误会，刚刚说了，将军宽宏大量，原谅我了。” 林嬷嬷看着我。 “驸马，恕老奴直言，这瑾川将军的地位，以您的身份，可万万不能得罪——” 还没说完，只听得一阵马蹄的疾响，我们转头望去，只见路口尽头飞快地跑来一匹马。 马很快就停在公主府门口。 那骑马之人竟是个女子，我眯眼一看，好像是星回公主身边那个侍女。 她来干什么？ 第54章 星回公主的病，只有君烨能治？ “你——” 那侍女直接跳下马，语气焦急带着哭腔道：“求嬷嬷传话，奴婢求见公主殿下！” 林嬷嬷一愣，随即正色道：“姑娘不先自报家门么？我家公主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那姑娘满脸泪痕，和那日嚣张的气质完全不同，闻言忙行了个礼，说。“奴婢，奴婢是星回公主的贴身侍女，叫白烟，我家公主与六公主交情非浅，还求嬷嬷通传！” 我看她神情焦急不似作假，估计是真有什么急事，于是对林嬷嬷说：“嬷嬷，我认得她，的确是星回公主的侍女，想必是有急事，还是先带进去见了公主再说吧。” 林嬷嬷这才带着她进了府。 君烨还等在大厅，看见我来了，脸色一沉，生气地高声喊道：“秋笙，你胆子肥了啊，竟敢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跑掉！” 林嬷嬷打了个趔趄。 那侍女见到君烨，不管不顾地直接越过林嬷嬷，直接扑到君烨脚下。 “求殿下救救我家公主！” 君烨一愣，低头辨认了一下，说：“白烟？” “是！”白烟说着就开始哭：“求您救我家公主！” “星回？”军爷说：“她怎么了？什么叫我救救她？” “那天瑾川将军的接风宴，太子殿下给公主多灌了两杯酒，公主回房就觉得身体不适，我们都以为是公主有些过敏，”白烟说着就抹了把泪，接着说，“可今日起来，公主竟然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差点出手伤人——” 我心里一惊，和君烨对视了一眼，君烨皱了皱眉，说：“还有什么症状？” “公主像是不认识人了，甚至连奴婢都打，”说着她拨开脸边的长发，那里面却有个不明显的巴掌印，接着说，“好不容易控制住，现在公主昏了过去，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想到公主在很久就吩咐奴婢，说她若有事，只有您能救得了，所以这才来找您的！” 说完她跪在地上。哐就开始磕头。 “你先起来，”君烨被那磕头的声音弄得心烦，摆了摆手，“这正好行，我跟你去趟宫里。” 然后他转身面对林嬷嬷道：“去趟‘深渊’的花汁带上，再挑几个熟悉的侍女丫鬟带上，我即刻就进宫。” 他走了两步到我面前，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 “有些凉，多穿点，”他说，“我去就来。” 我点了点头，刚想说让他也万事小心，却感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盯在我脸上，带着让我不舒服的恶意。 我转头去看，只见白烟从地上站起来。 她刚才头磕得狠，脑门上磕出血来，我虽不怎么喜欢她，但也吩咐身边的侍女给她递了块帕子。 谁知她仰起头，冷淡地拒绝道：“你的帕子不干净，我用不了。” 君烨去换衣服了，所以无所畏惧了是吗。 我也懒得理她，刚准备走，她却上前两步挡住我。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家公主与殿下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低声说，“你什么也不是。” 我对她假笑了一下。 “是么，”我说，“那就试试看好了。” 君晔刚好换衣服过来，看见我们，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白烟连忙笑着说，“奴婢祝驸马身体健康呢。” “是吗？” “是啊，”我说，“快去吧，听这位白烟姑娘形容，她家公主可一刻都等不得了呢。” 君晔有些迷惑地看着我，白烟急忙催了两句，林嬷嬷安排的车就停在门口，他来不及问我，就走了。 下午的时候，林嬷嬷说，霖潇大人想见我。 在瑾川将军的接风宴上，我并没有看到他，据说是又去哪个小国出使去了。大国就是不一样，放在商国，他这样的职位就是比养马还闲的职位，很可能一生都不用出去一次的。 话题扯远了，我原本是无所事事还带着点莫名其妙的坐立难安的，霖潇的到来给我带来了一些乐趣。自从从他那里得到“深渊”的种子后，他每次出使还回来都会给我带一些稀奇古怪的、别国的花种，说等焰国的冬天过去就可以种，虽然我并不知道焰国是不是真的会有四季，但我还是很高兴的接受了。 人生在世，总要有些盼头的。 “公主殿下去了哪里？” “哦，回大人的话，”林嬷嬷接话道，“说是宫中那位星回公主突发恶疾，要公主入宫去救，公主宅心仁厚，就去了。” 霖潇愣了一下。 “星回公主？”他说：“是那个桢国的星回公主？” “你认识？” 霖潇皱皱眉：“不算认识，只是知道而已——她生病了？” “听说症状与公主犯病的症状相似，”我说，“不知道是不是中了毒，公主带了花汁，也带了人去了。” “相似？”霖潇更惊讶了：“这宫里谁不知道星回公主的地位，难道还有人下毒？我倒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我正想多问两句，霖潇却摆摆手。 “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公主运筹帷幄，你对公主也要多些信任，”他说：“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说别的，你知道文大人吗？” “文大人？”我瞬间就想起那位想把我做成药人的老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怎么了？” 他从胸口掏出一个盒子。 “这是前几日我收到文大人送来的一个盒子，”他说：“你打开看看。” 我接过来，是个做工非常粗糙的木盒子，摸上去有些扎手，让我想起文大人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小把卷曲的、干巴巴的、烟草一样的东西。 “这是？” “这是一种罕见的药草，叫‘望月’，”霖潇说，“非常、非常罕见，据说能解百毒。” 我怔怔的看着这团东西。 “他还捎来一句话，说是不欠人情了，”霖潇看着我：“我知道这个东西不是给我的，十有八九是给你的，我现在有个问题——他欠了你们什么人情？” “文大人性情古怪，与朝中各人都并不交往，你是如何认得的？” 第55章 星回公主要入府 这文大人倒真是动作快，原本我和君晔打的主意是拉拢他，结果他宁可用这样贵重的药材来还了那天的一点人情，也不肯“受制于人”，真正做到了“不愿与朝中人交往”。 霖潇听我说完那日事情的经过，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他说，“那你就收下，这些药材来的更实际些，毕竟你家公主说不上什么时候又要中毒。” 霖潇又坐了一会，说要去看看自己的核桃怎么样，我一想到那棵核桃的真实名字就有些浑身不自在，所以忙不迭地送他离开。 君晔在宫中呆的时间并不长，临近傍晚的时候，他就从宫里回来了。 君晔进了房子，我迎上去想替他脱外袍，他却微微挡了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我奇怪的说：“你冷吗？” 他露出左边的胳膊，然后将衣袖往上边捋了捋。 一截雪白的纱布从手腕开始，一只裹到他的衣袖遮住的地方，估计至少到了胳膊，有深红色的血迹氤开在纱布的下方，我甚至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 我大吃一惊：“你怎么了？在宫中谁敢伤你？” 君晔将衣袖放下，叹了口气。 “被误伤了而已，”他说，“看着严重，其实愈合起来还是挺快的。” 他不愿说这伤怎么造成的，我也无法追问，只好叫来了林嬷嬷，要林嬷嬷去配点促进伤口愈合的药来。 林嬷嬷不免又是大呼小叫一番。 “那星回公主如何了？”我突然想起来:“毒解了么？中的什么毒？” “哗啦”一声，我转头一看，君晔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 我生怕他烫着，连忙快步过去将他推到一边，检查了一下他是否被烫，想必是手受伤没力气，叹了口气对他说：“你快躺着去，想喝水我喂你。” 君晔被我拉到床边坐下，然后我重新倒了水端过去给他，看他喝下去才叫人进来收拾地面的碎瓷片。 “秋笙。” 君晔突然很突兀的开口了。 我原本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说：“嗯，怎么了？” “星回的毒，解了。” “哦，那就好，”我说：“是什么毒啊？” 君晔又沉默了。 “嗯，解了就好，”我打了个哈欠，在榻上翻了个身：“反正她也治好了，想必不会再有什么事，这几日你就在家好好养伤，我会照顾你的，啊。” 君晔不说话，好像睡着了。我等了一会，自己也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我一醒来，就发现君晔不在房中。 一个刚受了伤的人，跑哪里去了？ 我起了身，刚洗漱完，林嬷嬷匆忙跑了进来。 “驸马，”她说：“那日来的那个小丫鬟又来了！” “谁？白烟？” “正是她！”林嬷嬷皱着眉：“难道那公主的毒没有解？” 我摇了摇头，我记得昨夜君晔分明告诉我那毒是解了的，那白烟又来干什么呢？ 这会君晔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我只好与林嬷嬷一起去门口看看。 “其实驸马，老奴有些奇怪，”林嬷嬷犹犹豫豫地说：“公主虽是女子，但身手非常好，甚至能与太子殿下打成平手，谁能将公主伤成这样？而且我看那伤口，施力之人分明是没什么功夫的，难道公主是心甘情愿被人伤了的不成？” 我要了摇摇头，其实我也有些奇怪，但是君晔似乎无意告诉我，随意我也就没好意思打听。 白烟就等在暗暗大门口，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红光满面，看着有种莫名的趾高气昂。 林嬷嬷冷哼了一声，暗骂了句“小蹄子”。 走进一看，发现白烟身后居然是一长列的马车，看装饰的豪华程度，倒像是那星回公主出行的闺阁。 这是在干什么？ 不等我开口，那白烟对我很敷衍的行了个礼。 “驸马，想必您也知道到了吧，今日起，我们公主就要住进六公主府了。” 什么？ 什么府？ 你们公主要住进哪里？ “啊，难道殿下还没告诉驸马？” 白烟捂住嘴，故作惊讶的看了我一眼，说：“难道滇西俺还没告诉您？可是昨日殿下已经答应了！” 我震惊的看着她，林嬷嬷也是一脸吃惊。 “什么时候——” 我止住了林嬷嬷的话头，看着白烟和她身后一长串的马车。 “为何要住进公主府？”我说：“难道太子殿下不让住了吗？” “自然不是，”白烟说：“是——” “白烟。” 从马车里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既然君晔没说，那我来给驸马解释。” “是。” 白烟应了一声，快步走到马车面前，两个侍从上前掀开帘子，一身雪白的星回公主扶着白烟的手慢慢地下了车。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走到我面前。 因着中过毒，星回公主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一双紫色的眼睛盈盈含水，看着一幅弱不禁风我见犹怜的样子。 “驸马，”她对我行了个礼：“好久不见，您身体可好。” 我无话可说。 “君晔既然没来得及说，我这贸然前来，实在是罪过，”她丝毫不在意我的态度：“只是我这情况特殊，只有君晔救得了我，何况——” 她似乎有些害羞的看了白烟一眼，白烟会意，立马上前一步道：“何况昨日殿下为了救公主，竟然被失去理智的公主划伤手臂，公主清醒过来，心疼不已” 哦，原来是这样。 “哎呀，不是我心疼，”星回公主连忙说：“其实君晔原本一招就能制住我，只是为了我” “为了公主不受伤，所以才硬挨了，”白烟立马跟上说了句：“殿下真是，对公主太好了。” 林嬷嬷一脸的牙酸，我微低着头，心平气和地看她们主仆两人在我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演戏。 星辉公主见我毫无反应，咳嗽了一声，在我身边看了看。 “啊，君晔呢？”她面带焦急：“是不是昨日受伤太重，还未起身？那我还是快去看——” “驸马！驸马！” 玉竹花着一张脸，笑嘻嘻地跑着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只花里胡哨的什么东西。 他没注意到星回公主一行人，高兴对着我喊道：“公主一大早出去给您猎了只山鸡！说中午给您煲汤喝呢！” 第56章 高人占卜，我不能离开那间房子 星回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眨了眨眼，看着玉竹手里那只新鲜的、羽毛斑斓的、还在滴着血的山鸡，一时间没了言语。 我平静地看着玉竹。 “好的，”我说，“公主只打了一只山鸡？今日府上来了贵客，这只鸡怕是不够吃。” “哦？” 玉竹还是虎头虎脑的，一脸憨气地说，“不给别人给，公主说给您炖了补身体就好了，那贵客来了有别的菜呢。” “别的贵客”星回公主和白烟一脸被噎住的表情。 林嬷嬷咳嗽了一声，难得对玉竹露出点和颜悦色的表情。 “驸马这几日的确身体虚弱，”她说，“公主想必是了解的，那就给驸马炖上吧。” 玉竹“哎”了一声，高高兴兴地提着鸡屁颠屁颠地走了。 一阵风刮来，我们四个站在门口。 “天还挺冷的，”林嬷嬷终于打破了这种沉默，说，“这位星回公主，恕老奴直言，我家公主还未通知我们这件事，基于对府中安全的考虑，所以我不能贸然将您放进府去。” “你——” 那白羊已经忍不住想出声叫嚷，星回公主咳嗽了一声，拉住了她。 “嬷嬷说得在理，”她说，“既然君晔还未发火，谨慎一些还是对的，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等君晔吧。” 说着她皱着眉头，做西子捧心状：“只是我身体还未恢复，这天寒地冻，我的身体实在是受不了” 她开始剧烈咳嗽起来，那白烟惊叫了一声，连忙扶住她：“公主！公主您怎么了！” 我自幼在冷宫长大，说实在的，这种见风就倒的体质也不过是听我娘提过几句，这算是我第一次见，真是茶香四溢，可歌可敬。 林嬷嬷却好像是早已司空见惯，看着眼前这主仆两人一唱一和，心如磐石面不改色，只是冷冰冷地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来。 我陪着他们一起站在门口，还能顺便的好心地提醒：“星回公主，您当心脚下，那只鸡的血还在那里，别脏了您的白衣服呢。” 星回公主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响，君晔一身黑衣，骑着他那匹四蹄雪白的骏马沿着小路奔来，马上还带着几只猎到的动物，看毛色是山鸡兔子一类的。 他原本脸上带着点笑，在看到星回的那一瞬间就僵硬了起来。 “公——” “殿下！” 不等林嬷喊完，白烟已经提高了声音，惊喜地扑上去。 “你们怎么来了？”君晔皱着眉问道。 “回殿下，昨日您答应了公主，今日我们就来了，”她说着笑着抬起脸：“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公主，这位星回公主说您同意她入府，”林嬷嬷冷着脸，也提高了嗓音，“请问可有此事？” 君晔心虚地看了我一眼。 我冷眼看他，君晔摸了摸鼻子。 “哦，那个，她体质特殊，宫里也不太平，怕是，嗯，”君晔有些语无伦次：“我就让她，那个” “那就是了，”我冷着脸对林默默说，“请这位公主入府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 “哎，秋笙——” “公主！公主您胳膊上怎么——” “哎呀快下马，老奴这就为您处理伤口——” 我脚步顿了一下，咬咬牙，继续走。 有力气去打猎，说明还是伤得不重！ 再说，无事献殷勤，非什么即什么！ 当我是个傻子！ 我气的脚步都加快了些，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 “留步！驸马！” 是星回公主。 我停下脚步，我倒想看看，她又想干什么。 “对了。” 我转身看着星回公主，淡淡地说，“公主还有何事？” “我身体尚未恢复，灵力也受损，需要找一个风水绝佳的地方修养，”她说，“刚刚我卜算了一下，君晔的那间卧房正好符合，不知驸马能否” 剩下的话她没说，我已经明白了。 让我腾位置，是吧。 “而且我家公主这次能解毒，也是多亏了六公主殿下，但我家公主身体其实还尚未恢复，若是与殿下住在一起，也方便治疗，”白烟说，“我想驸马这样通情达理，应该不会拒绝吧？” “住在一起？”林嬷嬷忍无可忍：“和我家公主住在一起？” “都是女子，也没什么避嫌的，”星回公主微微一笑，“林嬷嬷应该能理解。” 林嬷嬷不知道，你自己不知道君晔的真实性别？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不行。” “啊？”星回公主的表情一垮，像是没听清我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 林嬷嬷也有些张口结舌的看着我。 “我能问下原因吗？” 星回公主那张雪白的脸看着更加雪白。 “哦，”我平静地看着他：“我身体不好，经过高人占卜，说幸好我住在那间房子，所以保住了性命——而且说我要是离开那间房子，恐怕有性命之虞。” 说完，我转向林嬷嬷，微微一笑：“您说，对吗？” 林嬷嬷就微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她转过头，斩钉截铁的对星回公主道：“公主有所不知，在我们府上，最重要的当然是公主，但第二重要的，必然是我们驸马，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们一定要保证驸马的安全。” 星回公主表情空白，愣愣地看着林嬷嬷，半晌没有反驳出一句话来。 “看来公主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我说：“那就麻烦林嬷嬷替您找个房子安置了，我这会有些不舒服，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我就回身要走，差点怼上身后的君晔。 君晔脸上还带着汗，头发里还带着几片鸡毛，他略有些紧张的看着我，表情看着有些可笑。 “怎么？” “你不舒服？”他伸手按住我的肩膀，上下打量我：“哪里不舒服？要找大夫吗？” “不了呢，公主，”我假笑着将他的手从我的肩膀抚了下去：“我只需要多休息，反而是这位星回公主身体不适，您应该多、看、顾、看、顾啊。” 第57章 “您是女子，是不是？” 君晔轻轻的推门进来，我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搬到了榻上，现下他手臂受伤，睡榻上不舒服。 “秋笙。” 他站在我身后轻轻的开口。 我整理了一下表情，转过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怎么了，殿下？” 他噎了一下，但我的表情实在乖巧且听话，实在挑不出一点毛病——简直和我刚刚入府一样温顺。 但我的这个状态却没有让君晔像当初一样露出满意的表情——甚至她的表情还有些惊悚。 “我原本是想告诉你的，”他期期艾艾的说：“但是星回她是我的族人，我也不可能看着她有危险，是不是？而且我真的只把她当妹妹，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妹妹。 啊，这是多么危险而敏感的一个称谓啊。 我分明记得宫里面那些恨不得把对方弄死的妃嫔们表面上可是一派姐妹情深的样子啊。 我笑意加深。 “嗯，”我说：“这公主府本来就是您的府邸，我也不过是暂住您愿意让谁来就让谁来，我是没有资格说什么的。” ！！！ 君晔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门被拍响了。 “谁？”君晔不耐烦的问道。 “殿下，我家公主突然胸口痛，请殿下去看看。” 我保持着脸上从容的微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君晔无可奈何的看了我一眼，小声说：“秋笙，那我” “请自便，殿下，”我礼貌的说：“原来您还有医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我——” 我直接转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 君晔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然后推门出去了。 在剩下的几天里，几乎每到天黑准备就寝的时候，白烟就会准时地出现在我们门口，然后开始敲门。 “殿下，我家公主头痛，不知道是不是余毒未清——” “殿下，我家公主咳嗽得厉害——” “殿下——” 星回公主的体质特殊，寻常大夫是看不了的，算来算去也只能让君晔这个同族人帮忙，所以那位白羊晚上叫得非常勤快，哪怕第二天早上他家小姐分明是红光满面健步如飞的。 我被晚上没完没了的骚扰搞得心态很不好，星回公主的那个侍女白烟也是一副事儿精的样子，每日都要去厨房要求厨子给她家小姐换着花样做药膳，怎么费事怎么来。 今日不舒服，要吃杏仁豆腐。 明日胸口疼，要喝红枣血燕。 林嬷嬷气得要命，但无奈她是君晔的客人，所以作为一个合格的仆人，是不能对主家的客人表达不满是基本礼仪。 我在这几天表现出了充分的容忍，但是内心却期盼着有人能够解救我。 我不是圣人，其实我已经烦透了星回每日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走来走去，也烦透了君晔每日不得不去对她嘘寒问暖，我不懂为什么一样是中毒，为何君晔三天就恢复正常，星回都快一个月了还是余毒未清的一副样子。 难道这就是男女差异？ 过了几日，在星回又偶感不适晕倒、君晔去看的时候，有人上门来了。 “你说谁？” “回驸马，是瑾川将军。” 瑾川？他来干什么？ “找公主？”我说：“公主不是在府中么？直接去告诉公主好了。” 林嬷嬷摇了摇头。 “不是，”她说：“将军说要找驸马，说有事相商。” 找我干什么？难道上次说的他反悔了？ 我心里一动，连忙对林嬷嬷道：“既然如此，快请！” 瑾川将军穿着一身简单的骑装，黑色修身的衣服更衬的他身高腿长，我来到前厅，他刚喝完一杯茶，抬头看见我，笑了笑。 “驸马，”他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我这几日被烦的头痛，看见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几分热情，连忙回了一礼，然后示意侍从下去。 “听说将军找我，”我低声说，“请问是什么事？” 瑾川很仔细的看了我一会，然后露出一个很淡的笑来。 “我去过商国。” “哎？”什么意思？他和商国打过仗？把商国打的落花流水？ 他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淡淡地说：“同商国那一战，带队的将军不是我——说实话，那个难度还用不着我上场。” “”我有些讪讪的想，真是自取其辱。 “但是商国皇室的人我见过不少，”他接着说，“却从来不知道，原来商国还有长成你这般的皇子。” 我心里一惊，连忙笑了笑说：“哦，说来也不怕将军笑话，我是冷宫出身，要不是同焰国呃，要不是入赘，我恐怕会一辈子呆在冷宫里，您见得应该都是皇帝，呃，我父王身边的皇子们，所以对我没有印象也是很正常的哈。呵呵呵。” 他安静的听完我说这段话，不置可否。 不知怎的我有些心虚，连忙掩饰性的喝了口茶。 “您是女子，是不是？” “噗——” 我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然后捂着胸口咳得死去活来。 瑾川将军慢条斯理地递给我一方手帕。 “您，您在胡说什么！” 我狼狈地擦了擦嘴，震惊的看着他：“我随时冷宫出身，但也——何况您是个大将军，可不能随意造谣！” 我一边色厉内荏的质问他，一边在心里疯狂的盘算自己是不是哪里漏了馅，按理说不会啊，我与他这才算是第三次见面，我也确定自己平时只是表现娘炮，实际上还是像个畏畏缩缩的驸马的，他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 瑾川微微的笑了笑，他像是对我的反应很感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 “啊？” “名字，”他说，“叫驸马太生分了。 “秋笙。”说实在的，我并不想把我的名字告诉他，但我的危机意识告诉我，如果我不说，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嗯，秋笙，”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说：“秋天生的吧？应景。” 我：胆战心惊。 “” 第58章 我带你去骑马，我们还有很多可以聊的。 “您——” 林嬷嬷此时端着一个硕大的果盘走了进来，她对瑾川有一种天然的滤镜，生怕怠慢了这位大将军。 “将军，我家公主暂时不能出来，”林嬷嬷恭恭敬敬地说，“只好委屈您和驸马再待一会了——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瑾川只是扫了眼林嬷嬷，继续看着我。 “最近呆在府中不舒服吧？”他突然开口：“我想和你去骑马，行吗？” 林嬷嬷脚下一滑，堪堪扶住桌子站稳了。 ？ 这位将军是感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林嬷嬷眼神呆滞地看着我，我无语地回视她。 “将军，您，您说” “我邀请你们驸马同我一同去骑马，”他耐心地说，“我的军马场新来了一匹马，性子很好，我觉得适合你——听我表哥说，你的骑术很糟糕？那怎么行呢，你可是驸马啊，次次围猎屈居人下多丢公主的脸面啊。” 我其实想告诉他我们公主可能压根就不在乎那一点脸面，何况我也不至于次次都能去 “怎么，驸马不愿意？” 林嬷嬷：“将军有所不知，驸马身体——” “可是我看驸马身体好得很啊，”瑾川上下打量我，故作惊讶：“骑马可是男子必须精通的能力啊，难道商国的男子，”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商国的男子，不学吗？我可听说只有女子才” 我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说：“不不不，当然，我当然愿意学！” “驸马，”林嬷嬷一脸震惊，“您是说真的？您要和将军去骑马？” 我顶着瑾川热烈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似的！能与瑾川将军一同骑马，真是三生有幸啊哈哈哈。” 瑾川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 “这，这，”林嬷嬷有些手忙脚乱：“这是不是要等公主出来了” “公主一时半会出不来，”瑾川说：“再说了，驸马一个大男人，我和还能把他拐跑了不成？” 说完他就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 “驸马，我在门口等你。” 说着转身就出去了了。 林嬷嬷还想阻止，我只好无奈的说了句“万事我担着”就起身跟着出去了。 门口果然备着两匹马，一匹高大威猛，看起来是瑾川自己的坐骑，另一匹漂亮温顺，像是匹母马，想必是给我留的。 我深吸了口。 “瑾川大人——” “嘘，”他对我比画个手势：“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我忍气吞声，上前笨手笨脚地上了马。 “你放心，今日我来，也不过是和你谈谈，并不打算威胁你什么，”瑾川安慰我道：“所以你也不要害怕，行吗？” 我无言以对。 他一拍马腹，心情很好地驱使着马往前跑去，我等我做什么，我胯下这匹马就迅速地跟了上去。 瑾川将我带到了他所谓的军马场。 广阔无垠，一望千里。 修缮的整整齐齐的马场里面，有十几匹颜色各异、神态俊美的马正在有悠闲的散步，几个看打扮是驯马人的侍卫夹杂其中，整个马场就用两个字形容——“阔气”。 “你看，”瑾川说：“我这匹马，就是来自于这片马场” 我没兴趣知道他的马的来源和血统，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的真实性别，只是很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他像是看出了我的敷衍，于是住了嘴，淡淡的笑了。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他说，“你觉得你能瞒多久？” 我深深地吐了口气。 “将军，你想怎么样？”我说，“送我去见太子？揭露我？” “怎么会，”他哑然失笑：“我竟然在你眼中这么无耻吗？再说我为何要将这件事告诉太子？我是个将军，不是探子，不靠这种东西在太子面前刷好感。” 我沉默的看着他。 就他要挟我出来这件事，我觉得他就挺无耻的；我只好祈祷他真的一言九鼎，不会将我卖掉。 “我只是很好奇，”他说，“你这般瞒天过海，你父亲知道吗？” 我父亲？ “他不在意，”我说，“而且，与将军无关吧。” 他点点头，漫不经心的说：“说的不错。” 我沉默的看向远处，从来没想过出了冷宫以后隐瞒自己的日子能够这般艰难。 一只鹰从天空飞过，留下一个长长的灰色的身影。 瑾川也抬头看着那只鹰，突然心情很好的说：“你知道你是女孩这件事，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我看着他。 “你愿意说？”我反问他。 他笑了笑，说：“知道你是女儿身的人，有几个呢？” “君晔绝不会说出去。”我斩钉截铁的说。 他哈哈一笑。 “对，”他说：“你对他倒很有信心——哪怕是他把别的女人弄到宅里去，难道” “你喜欢上他了？” 我心里一动，表面平静如水。 “这是自然，”我冷笑了一声：“我既然是入赘，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是喜欢的，不然我是要喜欢谁？” “但我觉得你没什么机会啊，”瑾川说：“那个公主，和你们殿下是同一族的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所以，是星回告诉你的？” 他一愣，然后叹气：“你倒是还挺敏锐的嘛，对，是她。” 我和这女的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吗？ “原本我也是没看出你是个女孩，但是昨日，星回公主身边那个小丫鬟突然来找我，说她家公主有事相告，原本我没什么兴趣，但是吧，”瑾川眨了眨眼：“她说是关于你的，而且我一定感兴趣，所以我就赴约了。” 昨日？昨日她不是还喊着身体不适晕倒了一回吗？她是何时出的府见的瑾川？ 瑾川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接着说：“然后她就告诉我，你是个女的，让我抓紧时间，不要犹豫。” 我： “我虽然是个武将，但拜我表哥所赐，官场上‘朋友的敌人是朋友’这句话我还是了解的很透彻的。” 怎么的您还挺骄傲的？ 第59章 “你说谁没教好他？” “她想得到殿下，而我，对你还挺有兴趣，”他耸了耸肩：“所以” “您倒是把您的盟友买了个底朝天，”我冷笑一声，“想必星回公主知道您的行为以后，一定很开心。” 瑾川毫不愧疚地耸了耸肩。 “她告诉我这些也不过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他说：“我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所以，她还真喜欢殿下？”我说：“就见了这么几次面？” 瑾川略带好笑地看了我一眼。 “你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对你也一样，”他说：“只是我没有她那么不择手段，但是我也很感谢她及时给我送来了这个消息，啊，怎么说来着，瞌睡正好遇见枕头？” 这突然起来的喜欢真令我害怕。 “……你喜欢我？”我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喜欢的是那天晚上男子打扮的我呢？” 他笑了笑。 “随你怎么说吧，”他说：“不过我倒是能看到，你和殿下可是没有半点的可能性啊。” 虽然可能是事实，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反驳。 “你怎么知道？”我说：“殿下那样美貌，我——” “可你分明是喜欢男子的吧，”他打断我：“难道你想和他做姐妹？” ？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星回公主说她喜欢女子，所以才深爱殿下，”他奇怪地看着我：“难道你也是？看起来不像啊。” ……干得漂亮，星回。 不知怎的我松了口气，心想星回还算是个人，没把君晔的身份爆出去。 “哦，我……我和殿下就是要做姐妹，”我掩饰地摸了摸鼻子：“有什么问题吗？” 星回摇摇头。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他说：“你和谁做姐妹我无所谓。” “……” 真的太谢谢您这毫无来由的喜欢了，我真是无话可说。 我和瑾川沉默地坐在马上看远处的风景，突然有个侍卫骑马跑了过来。 “将军，那片林子已经搜查完毕，很安全。” 瑾川“唔”了一声。 “走吧，”他说：“带你去看看。”说着他就驱马往旁边的小路走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忍。 这是一片很大的树林，看起来非常适合狩猎，但不适合我。不知怎的，这片树林有些眼熟，我在哪里见过呢？ “眼熟吧，”瑾川突然开口：“这是你上次围猎的那个树林啊。” 我恍然大悟，但也有些奇怪，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像是看出我的疑问，笑了笑，说：“关于你的事情，这两天我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包括你在树林里骑马摔到的山洞我都知道。” ……呃。 他带我故地重游是什么意思呢，明明眼见的我并不是很想来。 “啊，这个。” 他突然停下马，指着前面一棵大树，说：“你看那个。” “什么……” 那个树干上，还插着当时袭击我的那枚飞镖。 居然还明目张胆地插在那里？ 瑾川凑近看了看，然后伸手拔了下来，掂在手里。 “哈，”他说：“这是三皇子的侍卫用的。” 谁？ “三皇子？” 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三皇子？ 瑾川转头看着我震惊的脸，说：“就那位冻死在自己殿里的三皇子啊，你不是参加过他的葬礼么？” 我一直以为我同三皇子的唯一交集就是他的葬礼，谁想到在更早之前，他居然还想过要杀我？ “他与殿下的关系一直不怎么样，”瑾川随手抛了抛那枚飞镖，说：“也就比和我表哥的关系好那么一点吧。” 那君晔是怎么做到在三皇子的葬礼上哭成狗的？ “你以为宫里这些皇子有简单的？”瑾川像是看出我所想，淡漠地说：“能活在宫里，谁没有一点演技？别看你家殿下平日里不食人间烟火，实际上那心思可不比这几位皇子少。” 这个我倒是相信，我家殿下还想上位呢。 “可是三皇子为何要我死？”我还是不太理解，我这样的身份，能挡他的什么路？他看起来也不像个夺嫡的热门人选啊。 “那谁知道，”瑾川说：“人都死了，去哪问去。” 我叹了口气，径直将那只小飞镖装进口袋。 “过段时间，宫里又要举行围猎，”他突然说：“我带你提前熟悉熟悉场地，免得到时候——” “围猎？又要？”我失声道：“宫里的大人们没有别的娱乐方式了吗？” “这里是焰国，又不是你们的商国，冬季长夏日短，除了围猎就是打仗，你以为我们会踏青吗？” 一阵寒风非常应景地吹过，冷得我一个激灵。 “就算围猎，那不能换个地方吗，”我虚弱地说：“对这里我真的有点阴影啊。” “这里相对其他狩猎地来说是最安全的，”瑾川认真地说：“相信我，这一片地对于你活下来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 “这次围猎，太子说必须要猎到东西的，”他看着我：“空手而归可是不合格的哦。” “听说你上次什么都没猎到反而摔了自己一身泥？”瑾川笑了笑：“看来殿下没教好你——” “你说谁没教好他？”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前面响起。 我一愣，转头一看。 君晔冷着脸骑在他那匹马上，双眼像是能喷出火来。 “君晔？” 瑾川慢慢站直身子，然后对着君晔露出一个笑来。 “六公主殿下，”他说：“星回公主不是身体不适？您这么快就治好了？” 君晔冷冷地看着他。 君晔也没有带别人来，这么冷的天，他居然连披风都没有披，就穿着一身常服跑出来了。 我这几日虽然有些生他的气，但看他这么冷嗖嗖地站在那里还是不免有些心疼，连忙准备解了自己的披风给他披上。 瑾川一把拉住我。 君晔怒道：“你放开她！” 瑾川反手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然后温和地对君晔说：“都是女孩子，不要受凉的好。” 君晔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瑾川，又猛地瞪着我。 “秋笙！你——” 第60章 实在抱歉，当着你们的面杀人。 我还没说什么，瑾川抢先一步开口道：“公主还是小声点好，这里虽然是在森林，但是没人能保证隔墙，啊，隔林没有耳，是不是。” 君晔脸色铁青的瞪着他。 瑾川将自己的披风塞进我的怀里，温和地说：“回去不要与公主吵架，好好说，你对我可以完全放心，我嘴巴很严的。” 他看似在和我叮嘱，但音量刚好控制在不大不小、君晔能听到的范围之内，君晔要是能化形，这会已经化身史前暴龙，头顶冒着火焰鼻孔呼哧呼哧喘气、后面可能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带刺的大尾巴。 ？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么绿茶的发言是想要引导些什么东西？ 君晔忍无可忍，从马上直接跳了下来，三步两步就冲过来，我分明看到有一道寒光在他手指间闪过！ 我上前拦住他，他刚想推开我，我直接抱住了他的腰。 “别这样，别这样，”我死死抱住君晔，试图安抚他暴怒的情绪，“回去说，回去再说，听话。” 瑾川后退了一步，带着点无可奈何和纵容的笑。 “公主，别这样，”他说：“我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对你和秋笙的关系也保持祝福——您怎么这么激动？” 君晔愤怒的表情顿了一下。 “你说什么？”他说：“你说你在祝福什么？” “你和秋笙的姐妹情啊，”瑾川指了指我，然后犹豫了一下，说：“有问题吗？” “你——啊！！” 我狠狠地掐住君晔的腰，为了让他闭嘴还顺便扭了一圈。 君晔痛的尖叫了一声，我连忙笑着对瑾川说：“是，还请将军一定为我们保密啊。” 君晔还没开口，我突然隐隐约约听到后面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偷听！ “谁在那里！” 君晔和瑾川同时暴呵出声，然后我听见背后传来错乱的脚步声。 瑾川直接飞身出去，追着那道脚步声迅速隐入树林。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瑾川拎着一个灰色的人走了过来，然后将那个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人往地上一扔。 是个小侍卫打扮的太监，他一抬头，两道鼻血顺脸就流下来。 唔，瑾川应该对他没有很温柔。 他抖抖索索的看了我们一眼，连忙翻个身跪在地上磕头。 “贵人们、贵人们、奴才、奴才什么也没有听到” 我和君晔互相看了一眼。 瑾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声道：“你是谁？怎么穿着侍卫的衣服？鬼鬼祟祟的来这里干什么？” “奴才、奴才是五皇子宫中伺候的，我家殿下听说过几日要围猎，派奴才来踩点，”他见我们几个都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语气平缓下来，慢慢的说：“奴才听说围猎选在这个树林，所以就偷偷的过来——我什么也没听到！求贵人们高抬贵手！” 君晔皱了皱眉。 “你既然说什么都没听到，为何要求我们‘高抬贵手’？”他说：“你觉得我们会信？” 那太监脸色煞白，跪在地上又开始磕头，看着已经吓得魂不附体。 我心里不忍，但潜意识觉得他们两个不会放过他。 那太监抬起脸，突然将视线定在我的身上，他眼睛亮了一下，膝行到我的面前，突然一把抱住我的膝盖。 “你干什么！” “放开！” 他们两人异口同声的怒了，那太监却不管不顾，对我哀声道：“求您救我！您发发慈悲吧奴才才二十今年刚刚分到五殿下的殿中” 我刚想开口，君晔已经一把薅住那太监的衣领，像剥一片狗皮膏药似的将人直接摔在地上。 “别求她，”君晔说：“你以为有用？” “你！你就不怕我！我会告诉所有人！”那太监突然精神崩溃似的，眼神疯狂的瞪着我：“你是个女的!你这个贱人！你——” 他没能说完。 在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瑾川已经按住了他的脑袋，等他威胁我威胁到一半的时候，瑾川的手非常利落的一拧。 我听到轻微的“咔嚓”一声。 那是人的颈骨突然断裂的声音。 然后这个太监就圆睁这双眼，口鼻出血，脖子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弯折，慢慢地歪倒在地上。 我瞬间就一身冷汗。 瑾川慢条斯理的拍了拍手，冷笑一声。 “威胁她？什么东西！” 我抽了口气，君晔一把捂住我的双眼，将我压到怀里。 “别怕。” 他低声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消逝在我的面前。 “秋笙，你——”“瑾川将军，你看不出来她害怕？”君晔冷冰冰地说，“还不赶紧将这玩意处理掉？” 瑾川闷声应了，然后我听见衣物在地上拖动的声音，逐渐消失在远处。 应该是拖到别处去埋了。 君晔还搂着我，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我的头就抵在他的胸口，能感觉到他胸口微微的震动。 “君晔”我小声说：“他不知道你的身份我的身份不是我告诉他的，是” “嘘，”他低声说，“是我的错，我很抱歉。” “星回——” “不要理她了，”君晔打断我：“我保证她不会影响我们等她伤好了我就让她离开。” 我闭上嘴，嗯了一声。 旁边传来几声咳嗽声。 瑾川回来了。 君晔缓缓的放开我，然后看着瑾川。 “我并不感激你，”君晔说：“因为要不是你带她来这里，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瑾川扫了君晔一眼，然后看着我。 “你说得对，我也不需要公主殿下的感谢，”他说：“相反的，我该道歉——刚才杀人不该当着你们的面，实在抱歉。” 那一瞬间君晔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不太明白。但我很快拉了拉君晔隐在我腰后的手，对瑾川勉强笑了笑。 “多谢将军，”我说，“您可真客气啊。” 瑾川刚想说什么，突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阵脚步声。 步伐整齐，训练有素，听起来至少数十人。 属于那种扭脖子也来不及的人数。 第61章 两个，女第章 孩第章 子。 瑾川的表情却意外的松弛了下来，他甚至戏谑地看了眼满脸警惕的君晔和我。 “怕什么？” 话音刚落，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一队配备整齐、神采奕奕的侍卫出现在我们面前，看打扮还像是军队里的。 领头的那个对瑾川行了个礼。 “将军！” 哦，怪不得瑾川无所谓，这是他自己的亲卫队啊。 君晔的肩膀微不可查地松懈了一瞬，然后缓缓的站直了身体（他刚刚一直保持着野生兽类进攻前的姿势），瑾川指了指我们，说：“来，给六公主和驸马请安。” 前排几个侍卫睁大了眼睛，甚至连那个领头的小队长都愣了一下。 哦，我这才想起来，关于君晔青面獠牙、容貌奇丑、血腥暴力的传说之所以盛行、甚至在我们商国都有所耳闻，全是因为他们本国这类的传闻就很夸张，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君晔的真实相貌，何况是这些常年在外的士兵呢。 “快啊，”瑾川皱眉，“公主殿下是你们能盯着看的吗” 那几个侍卫如梦初醒般，连忙行礼，有几个还脸红了。 君晔冷淡地抬了抬手。 “你们几个好好将这片树林巡查一番，免得不相干的人闯进来，这可是过几日太子皇子们要来围猎的地方，若是出现什么意外，仔细你们的脑袋！” 瑾川命令完，就转身对我们两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君晔奇怪地看着他。 “我可以自己回去，”他说，“将军军务繁忙，还是” 瑾川和气地说：“不不不，我觉得还是我送你们吧，”他又压低了声音，说：“两个女孩，在这路上万一出什么事，我心里过意不去。” 两个，女、孩、子。 君晔这才后知后觉这个人是真的把他当女人，有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很怪异，甚至有些僵硬，但很快，他就释怀了，还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他每次这个表情我就知道他没打什么好主意。 “既然如此，”他温声道，“可是麻烦将军了。” 瑾川嘴里说着“哪里哪里”“客气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一边体贴地将我们俩扶上马车。 是的，他专门叫侍卫们送来了一辆马车，硕大，结实，里面还有软垫和暖炉。 哦，还有随行侍卫加丫鬟十人左右。 君晔像是装女人上了瘾，一路上要东要西，一会暖炉凉了一会口渴了，整的那群侍卫丫鬟手忙脚乱，我蜷缩在车厢一角捂着脸思考人生，装作自己已经死了。 马车行得慢，突然就停了下来。 “哎呀！怎么回事！” 君晔端着玫瑰茶，发出一声矫揉造作的喊声：“差点烫到我！” “对不起对不起，”有个丫鬟凑进车厢，惶恐地道歉，“前面的路不通了，还请公主殿下和驸马下车查看！” 我刚想起身下车，君晔一把拉住我。 “哎呀，”他矫揉造作地说：“让将军先看看呀，我们怎么下车啊。” 门外那侍卫可能已经忍到连君晔的脸都无法拯救的极致了，憋着气硬邦邦地说：“既然如此，公主请在车中休息，驸马是男子，烦请下来！” 我捂住君晔还想表演的嘴，翻身就下了马车。 天已经有些黑了，在马车前面不足一丈的距离，地面上突兀地裂开了一道又长又深的沟壑，不知道是如何造成的。 瑾川从沟壑的那头飞身过来，站在我面前。 “这路是没问题的，”他说，“应该是地裂，或者突然地震造成的。” 就这么一会地震了？真的不是谁受天谴被闪电劈开的吗？ 我怀疑地看着他，竟然叹了口气。 “现在换一条路已经来不及了，”他说：“只好委屈你们在此休息一晚了。” “在这里？” 我环顾四周，晚上的树林看着阴恻恻冷嗖嗖的，虽然我们的确人多，但 “真的没有办法回去吗？”我徒劳地问：“总是有别的路的吧？” 瑾川看周围没人注意，低声对我说：“你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姐妹，包在我身上！” 姐妹。 他的眼睛里是非常坚定而真诚地想保护我们的决心，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活像是下一刻就要上战场打胜仗、等待皇上的褒奖。 我突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了，他一个大将军，为什么能做到这么瞎且愚蠢呢。 我闭了闭眼，点点头。 上了马车呃，我简单的把我们不得不在这里呆一晚的现状告诉了君晔，出乎意料的，君晔接受的很痛快。 我还奇怪他怎么不作妖，过了一会，我就知道了。 晚上大家一行几十个，都要吃东西，但为了安全起见，所以决定留一半男子守这里，剩下的一半去树林打几只兔子。 有个侍卫提出六公主据说骑术了得，射箭更不在话下 “哎呀，不行，”君晔捂着嘴笑了一下，“我是女孩子，身娇体软的，那个我可害怕呢。” 我看着这位身长八尺的“弱女子”风中凌乱。 瑾川“唔”了一声，觉得有道理，于是安排我们俩好好地坐着，他自己去打猎。 顺便将披风脱给了声称自己冷的不行的君晔。 君晔大大咧咧的坐在我身边，围着瑾川的披风烤火，看着神采奕奕的。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我忍不住低声说。 “他不是要‘好好照顾’我们吗，”君晔冷笑：“那就给他这个表现机会好了。” 我还想劝他，他突然冷下脸。 “怎么，心疼他？” “你这都哪跟哪？”我无语：“我是说你就算装女人，也不必这么矫情” “呵，喜欢的时候说人家漂亮，不喜欢了就说我矫情？” “我什么时候！”我简直脸上冒火：“这又是谁教你的？” 君晔哼了一声。 突然，我发现灌木丛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结果我闭了闭眼睁开重新看，那居然真的是一个黑影！ 没等我提醒大家，那黑影突然向我们飞快的扑了过来！ 第62章 一只逃跑的怪物 我惊叫一声，那黑影目的明确，分明是冲着我这边来的！ 君晔在我惊叫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他脸色一变，扔了手上的杯子一把将我捞起来往他背后一推，然后从腰间拔了一把匕首横在胸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半点不带拖沓，几乎就在同时，那只黑影直接扑了上来！ 君晔紧紧的挡着我，我只听到“撕拉”一声，那只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然后君晔胳膊一甩，那东西被君晔狠狠的甩到火堆旁边。 火光照亮了那只黑影的模样，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那绝不是我们所见过的某种动物，样子像狼，但比狼矮小，毛色纯黑，额上竟然还生着一只眼睛！三只眼睛绿莹莹、恶狠狠的瞪着君晔，张着嘴，涎水和刚刚被君晔打出来的血水混在一起从张大的嘴里流出来滴在地上，我感觉我都能闻到它嘴里腥臭的气息。这怪物尾巴奇短，前腿比后腿长，看着非常适合进攻。 “这是、这是什么怪物？” 侍卫们中有一个颤抖着声音问了出来。 侍卫们刚刚措手不及，现在全都围了上来，将我和君晔护在后面；我扒住君晔的胳膊，低声焦急地问他有没有受伤，君晔摇摇头，眼睛还死死盯着那只怪物。 “请公主和驸马放心，我们定竭尽全力保护你们！” 那怪物丝毫不惧人多，绕着火堆走来走去，三只眼睛透过人群恶毒的盯着君晔。 “是冲我来的。”君晔低声说。 那怪物突然发难，向一个侍卫扑去，那侍卫提刀便砍，只见那怪物四肢看着残疾，却异常灵活，一个晃眼就躲过那把刀，狠狠地咬住了那个侍卫的手腕。 那侍卫一声惨叫，那手腕的血就直接飙了出来。 剩下的侍卫提起刀就往那怪物身上砍，有一个砍中的，那怪物痛叫一声，然后迅速放开那侍卫的手腕，飞速地往灌木丛的方向奔去。 “追！” 君晔冷声说：“这东西来者不善，今日不杀以后恐怕没有机会！” 那十几个侍卫应了声，提着刀就跟向那怪物追去。 我赶紧让那几个惊魂未定的丫鬟去看那侍卫的伤势，那怪物可能咬破了大血管，那侍卫血流的像小河，脸色都变得惨白，幸好她们随身带着些止血的药粉，我刚想让她们帮这侍卫包扎，君晔却阻止了我，他快步过去，将那侍卫流血不止的手腕握住，凑过去闻了闻。 “这畜生牙上可能会带毒，血的味道不太正常，”君晔紧皱着眉头：“你们谁带了解毒的药？先给他喂下！” 几个丫鬟一听有毒，更吓得六神无主，半天才有一个小丫鬟从包里翻出一点解毒的草药，那侍卫已经人事不省牙关紧闭，不晓得是因为中毒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君晔撬开他的嘴，硬灌了进去，然后利落的撕下自己的一块衣角，将那只手腕紧紧的扎了起来。 “公主，这个大哥”有个丫鬟含着泪低声问。 “没事，”君晔摸了摸他的侧颈，摇摇头，“流了这么半天的血，毒也差不多排出去了，这点药材没什么大用，但也聊胜于无——他失血过多，可能会失温，你们几个把火堆弄大点，把他搬过去。” 几个丫鬟合力将那侍卫搬到火堆边，君晔将自己身上瑾川的披风脱下，包在那侍卫身上。 “公主，您——” “无妨，”君晔摇摇头，“我不冷，你们看好他，煮点热水给他灌下去。” 我惊魂未定，帮着那几个丫鬟将水烧好，又凑了几味止血的药材熬上，然后才回到君晔身边。 君晔坐在火堆边一动不动。 我摸了摸他的胳膊，一手的寒意深重，我想解了自己的披风，君晔按住我的手。 “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君晔笑了笑：“我是男子，体热，你快穿好。” 我摇头不肯，执意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我今日出来穿得厚，也不冷。” 他看着我，突然一把将我搂住，然后用披风将我们两都兜在里面。 “这样就行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橙色的火焰在他深紫色的眼睛里融化成蜜糖的颜色。 “你刚刚，真的没事？” 他愣了一下，左手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没事，”他说：“你也看见了，那个怪物，一旦咬上必然见血，我能有什么事？” 我上下打量他，又凑近闻了闻，确实除了他的苏合香也没闻到血腥味，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个什么东西？” 君晔摇摇头，眉头紧锁。 “没见过，”军爷说，“但我看着它，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它有三只眼，我看着都不舒服，”说着我就一阵恶寒：“太恶心了。” 君晔还想说什么，突然灌木丛又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那几个丫鬟由于惊弓之鸟，吓得缩成一团，君晔听了一会，淡淡的说：“别怕，是你们将军。” 话音未落，瑾川带着几十个侍卫匆忙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跑了，”有个侍卫恨恨的说：“中了一刀还能跑那么快，不知道是什么怪物！” 瑾川却快步走到我们面前，上下打量着我们两——一件披风罩住面无表情的君晔和瑟瑟缩缩的我，然后他咳嗽了一声。 “你们真是姐妹情深，”瑾川笑着说：“看着真让人羡慕——亲姊妹也不过如此了。” 君晔看着他，神色突然有些怜悯。 “将军，”他突然说：“我突然，有些心疼你。” 瑾川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君晔对他假笑了一下。 “多谢将军及时赶到，”他说：“这里也真是个好地方。” 这句嘲讽瑾川倒是听懂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让你们受惊了，”他说：“改日我上门陪——” “不必了，”君晔立马拒绝了他，“将军有这个时间还是好好训练手下吧，您自己武功盖世不够，还得协同发展一起进步才行啊。” 瑾川脸色一变，还没说什么，只听得灌木丛那边发出一声惨叫。 第63章 “你会求着我回来的。” 瑾川手下的侍卫立马围成一排，将我们圈进去，然后前面一排拔出刀， 君晔看着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别慌，是人。”他说。 瑾川犹如母鸡护崽似的挡在我们面前，闻言偏过头，不太相信的看着君晔。 君晔侧耳仔细停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是你们的丫鬟。” 话音刚落，果然见一个丫鬟从灌木丛中飞奔而出，那小丫鬟年级不大，被什么东西吓得花容失色，刚跑到人群前就腿一软扑到在地，前面几个侍卫一把扶住她。 “尸、尸体！”那小丫鬟吓得语无伦次：“那里面有一具尸体！”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然后回头看瑾川，等他的指示。瑾川却盯着那个方向出神，那个侍卫叫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他说“我去看看，你们都别跟过来。” “将军！” “将军不可！” 瑾川压根没打算理他们，只是平静地收了刀，拨开人群，往那灌木丛中走去。 我们都看着他，然后灌木丛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走出来，面无表情的命人端水给他洗手。 “尸体我处理了，”他说，“你们不许提起此事，明白吗？” 侍卫和丫鬟连忙应了。 “是白天那个小太监，”君晔低声在我耳边说：“不知怎的，尸体当时没处理好。” 此时已经接近卯时，天空已经有些微微泛白，睡是不可能睡了，吃也没心情吃，瑾川命人将打来的野兔烤了，给受伤的侍卫和那几个小丫鬟分了吃，瑾川走到我们身边，说等天再亮一些就送我们回府。 等到天亮以后，瑾川果然寻了另一条路下山，那个受伤的侍卫始终昏迷不醒，我不大放心，让瑾川一定回府就找大夫看看。 “今日让公主和驸马受惊，实在是罪过，”瑾川说：“我今日就禀报太子，说这林中有奇怪动物出没，让他趁早打消围猎的念头。” 君晔满意的点点头。 这山的风可能有些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们在公主府门口碰见了太子。 他是来接星回公主回宫的。 林嬷嬷站在府门口，常年表情匮乏的脸上难得看出了点喜气洋洋；玉竹更是洗干净脸，笑的灿烂无比。 太子一身雪白常服，正乐呵呵地站在门口。 他看见瑾川送我们回来会有些惊讶，但被瑾川三言两语的糊弄了过去，他看着心情非常好，伤也痊愈了，还主动过来问君晔，只是君晔对他爱答不理，所幸我和君晔略显狼狈的模样在一定程度上取悦了他，他非常大度的原谅了君晔的“目中无人”。 星回的脸色早已恢复红润，只是那双眼睛神色却有些晦暗，她的侍女白烟目光更是像淬了毒一般盯着我，好像是我将太子召唤了过来一般。 我对她两绽开了一个非常温和的笑容。 再见不送，快点离开。 “星回公主，我六妹说你早已痊愈，他毕竟成了婚，与你也有诸多的不方便，还是宫里好，”太子彬彬有礼的说：“我给你将寝宫重新装饰了一番，回去见了你定然欢喜！” 星回瞪了我一眼，转头就换上一张温婉如水的面孔，对太子盈盈一拜，说：“多谢太子抬爱，星回也很想回宫，只是公主殿下被驸马的事情绊住了，没能抽出时间送我回去，还劳动太子亲自来接，星回真是受宠若惊了。” 我：忍，她快走了。 太子看着她娇柔似水的模样，心都要化了，连忙指挥下人将马车帘子掀开，说：“既然如此，那就快上车吧。” 星回柔弱的应了一声，慢慢往车上走，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她停了一下。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以为你赢了？”她低声说：“我告诉你，你会求着我回来的，你信不信？” 我懒得与她多说，对她行了个礼，提高声音：“恭送星回公主回宫！” 星回冷笑一声，走向那辆车。 我们站在门口目送太子的车远去，林嬷嬷长长的叹了口气。 “终于走了。”她松了口气似的低声嘀咕，然后打算走过来同君晔说话。 君晔却一言不发，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以巨大非人的力气将我往房间拖。 这是又怎么了？ 他将我往房间一推，然后回身锁上门，任林嬷嬷在门外疯狂的拍门。 拍的声音是在大了，他皱皱眉，挥了挥手，声音突然就没有了。 哦，屏障。 “你——”我刚开口，他突然咆哮起来：“你的真实身份应该只有我知道！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你知不知道多一个人知道你就多一分危险！” “你在搞什么双标？就算是知道，瑾川将军也不过是第四个知道的！你怎么不说星回她早就知道！”我不甘示弱的回道。 “星回她……她说她能感受到你的气场！她有特殊的能力！你不是知道吗，我的族人每个人都有特殊的能力！” “何况这件事是星回告诉他的！” “星回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不符合逻辑！你要不信，我这就叫她来对质！” “对质？你觉得她会承认？” “我们族人不会撒谎！而且没有必要！” 我都要气笑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说：“你觉得我自己发了疯，把自己最大的把柄递给一个见了两面的人？” “见了两面？你发誓你们见了两面？那段时间你们到处找的老四殿里的宫女是谁？” 我一时语塞。 他怎么知道的？ “你们早就见过，你却选择不告诉我。你说，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呵，不过也是，人家是将军嘛，有实权，你为自己找个新的保护伞，能理解。”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保护伞？”我气得头晕。 君晔正想开口，突然脸色一变。他往后倒退了一步，紧皱着眉头，右手不自觉地紧紧的捏住了左胳膊。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捂住嘴，呛咳了一声。 我亲眼看着血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 第64章 “那些对于君晔的命来说，太微不足道了” 我一时间差点呼吸都停了。 他咳着血，然后倚着桌子慢慢坐了下去，我什么都顾不上，直接扑上去抱住他。 就这儿一会功夫，他的肌肤变得冰冷如雪，我用衣袖去擦他的脸，他皱着眉，很痛苦的抓住我的手。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但我什么也没听到。 “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急得眼泪直掉，握住他的手徒劳地去擦他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 君晔另一只手轻轻动了一下，我听到林嬷嬷的拍门声和呼喊声突然就变大了——门的禁制被撤了。 “进来！快点进来！” 我大声嘶吼着，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般希望林嬷嬷不要那么懂规矩。 门是锁上的，但幸好林嬷嬷听出了我声音的不对劲，我听见她大声呼喊着让侍卫过来砸门，然后那扇门外发出剧烈的撞门声，然后门栓应声而碎，林嬷嬷带着几个侍卫和侍女直接冲了进来。 她的眼睛在看到我怀里的君晔的时候瞬间就睁大了，一瞬间竟然有些无措，我尖着声音嘶吼着让她不要愣着去找大夫，或者随便什么人来都行，林嬷嬷却突然扑上来。 “你们几个，去弄花水！你去霖潇大人的府上，快点将霖潇大人喊来！”她白着脸，声音却很稳：“速度快一点！” 然后她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我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 “你听我说，你听我说驸马！”她盯着我的脸，一字一句的说：“不要慌，公主这样的体质，只能是有特殊法子——烦请驸马你好好想想，昨日你们在外面遇见了什么？好好回忆，公主有没有吃什么，喝什么” 昨日？ 昨日那只怪物！ 我突然回过神，抖着手去摸君晔的胳膊，我想告诉林嬷嬷君晔可能被那只怪物撕咬，但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好在林嬷嬷看懂了我的动作，她快速的撸起君晔的袖子，右边没事，然后徐苏拉开左边的。 白如皓月的手腕上，分明印着一个齿痕发紫、边缘带血的撕咬痕迹！ 我眼前一黑，林嬷嬷的脸色变得铁青，但幸好我还没昏头，我记得被毒蛇咬了一定要放血，还要扎紧血脉不要让毒素蔓延，于是我扯起自己的衣摆，用牙撕咬了一个小口，颤抖着手撕下一长条递给林嬷嬷示意她绑住。 我现在说不了话，但我记得君晔身上带着一把匕首，我从他的胸口摸出来，咬牙狠狠地往那道齿痕上一划！ 血瞬间就流了出来，我带着点侥幸心理看那血色，分明是带了点乌紫！1 君晔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他动了动手指，我把手给他，他费力的拉了一把我的手，好像是让我凑近点，我含着泪把耳朵凑近他的唇边，听见他模糊的说了句“别哭”。 我的眼泪都滴在他的脸上，我手忙脚乱的擦着他的脸。林嬷嬷紧紧扎住君晔的上胳膊。 这时候到底谁能救救他？ 除了霖潇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 文大夫！ 那个药！ 我猛地抬起脸，拉住林嬷嬷，示意她将君晔扶住，然后我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扑到我的床上，从床边的暗匣里摸出那只霖潇给我的木盒子。 文大夫的“回礼”。 我打开盒子，拿出那团珍贵的、卷曲的药，跑过去递给林嬷嬷。 林嬷嬷明白我的意思，她接过来闻了闻，明白这大概是可以救命的药，他开口问道：“这药要如何服用？是要煎服？还是？” 我愣住了。 这药这么珍贵，我却忘了问怎么用！ “霖潇、霖潇。”我努力的挤出几个字。 “你的意思是，霖潇大人知道？” 我拼命点头。 林嬷嬷转过身，对门口的侍卫厉声问道：“霖潇大人呢？来了吗？” 那侍卫也急得跳脚，一直不断地往外看，这时突然他身影一顿，惊喜地喊道：“霖潇大人来、来了！” 几乎就是同时，霖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紧皱着眉，神色严肃，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伏在地上听了听霖潇的胸口，又把了把脉。 “是中毒，”他说：“那个药呢？” 林嬷嬷将那药材递给他。 他低下头闻了闻，然后说：“实不相瞒，我当时没来得及问文大人这个药该如何使用，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按我的经验试一试，二是，找个知晓这种药材的人问一问。” “知晓这个药材的？”林嬷嬷焦急的说：“除了您，就是那位文大人吧？可现在那文大人不是不知所踪了吗？” “其实还有一位，”霖潇慢慢的说：“若我没猜错，这药材是来自于‘蝶生谷’。” 霖潇看着我。 一瞬间我明白了他说的是谁。 君晔的族人，桢国的未来女君。 今早刚刚送走的“大神”。 星回公主。 林嬷嬷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她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若你们不愿意，就按我的方法，”霖潇说：“根据我的经验，这种药材应该要先浸泡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然后就用大火熬开后，再用温火慢慢的煎两个时辰左右” “不行，”我咬着下唇：“不能这样，这个药太珍贵了，万一你的方法不合适，那药就浪费了。” “那你要如何？” 我的声音还有些嘶哑，我咽下满嘴的血腥气，慢慢的说：“得要那个星回回来我亲自去请她。” “驸马，你——” 林嬷嬷皱紧了眉，霖潇却看着我。 “你确定？”他说：“我记得你很讨厌” “不，”我说：“那点东西，对于君晔的命来说，太微不足道了。” 我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对林嬷嬷说：“烦请嬷嬷替我准备一匹马，我现在就进宫！” 林嬷嬷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马是现成的，人在着急的时候总是能激发出无限的潜能，我今日的骑术居然出奇的好，飞速上了马，点了一个侍卫替我引路，我们飞快的往皇宫的方向奔去。 第65章 最终，星回还是回了公主府 我在宫门外追上了星回，她们的马车走得如此之慢，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她在等我们的错觉。 “驸马？” 我下了马，对太子的车行了礼，认认真真的说：“殿下，我们公主突发恶疾，我特来求您让星回公主回去救治我家公主。” 太子掀开帘子，皱着眉看着我：“你说什么？六妹突发恶疾？” 他的表情我不太喜欢，于是我闭着眼点点头。 “正是，”我说：“殿下对我家公主一直爱护有加，我看您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变了，所以想必太子殿下一定会答应我这个请求的，对吗？” 太子： 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君晔爱护有加。 我刚刚故意提高了声音，所以宫门口不少侍卫以及经过的大臣都在看，太子极好面子，果然，他摸了摸鼻子，勉强道：“这是自然，那个，只是我不好做星回公主的主，你还是自己去问，若她愿意，我自然是准的。” 我暗自吐了口气，星回那边应该巴不得回去。 我以为最大的阻碍是太子，但我没想到，却在星回这里碰了壁。 “救君晔？当然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我憋着气：“公主但说无妨。” “我的要求很简单，”星回捂着嘴低低的笑了笑：“我要你那间房子。” 我看着她。 “犹豫什么？”白烟轻蔑的对我说：“我家公主——” “住嘴！”我终于分出一丝眼神看向白烟：“我好歹是个驸马，我的国家再不济，我还曾是个皇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对我大呼小叫？” 白烟一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然后飞快地看了眼她的主子。 星回丝毫不在意，对白烟说：“你确实有些逾矩了，退下，我同驸马说。” 白烟这才悻悻的退下。 “你想好没有？”星回看着我：“你犹豫一刻，我就慢一刻，我慢一刻，君晔的毒就深一分” “成交。” 我呼出一口气，坚定的看着她。 “只要你救了他，我立刻从房子里搬出去。” 星回甜甜的笑了笑。 “那就走吧。”她说。 太子话已出口只好放人，星回慢条斯理的上了马车，那车又慢吞吞的走起来，我心急如焚，真恨不得把她薅下车拖在马后面走。 我身边的侍卫看出我的表情，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那赶车的侍卫推到一边，高声对车厢说了句“公主见谅”，然后狠狠的一挥马鞭，那马车犹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地从我眼前窜了出去！ 我催着马追了上去，听见车厢里发出惊叫和咒骂，声。 哦，还有肉体撞在车厢里七倒八歪的声音。 我们很快赶回了府，几个侍卫站在门口，看见马车过来连忙上来迎接。 我推开碍手碍脚还在那边准备拿腔拿调的白烟，直接从车厢将星回拽了出来。 我虽然经常被君晔抗来抗去，但我作为女子来说，还是很高的——最起码要比这个娇小玲珑的星回公主要高半个头，所以我拽她可以说没什么压力。 星回大惊失色，白烟想过来阻拦，那个侍卫一把就拽住她。 “驸马，您这可不合适吧？”星回见挣扎不开，冷声道：“你我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我冷笑着看了她一眼，低声说：“现在君晔危在旦夕，我没空陪你在这里演戏，你最好安静点赶紧给我下来！” 星回一愣，我已经将人拽上，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往君晔的房中奔去。 进了门，霖潇和林嬷嬷已经将君晔扶到床上，正在那里焦急的等着我们。 星回上前看了看君晔，然后目光就被林嬷嬷紧紧捧在手中的木盒吸引。 “你居然还有这种药？” 星回将那木盒子拿起来，凑在鼻子边上闻了闻，然后看着我：“你哪来的？” “现在是管它哪里来的吗？”林嬷嬷急得火上浇油，现下也不顾什么待客之道，毫不客气地说：“请您来是告诉我们怎么用的，不是让您追根溯源的！” 星回被林嬷嬷一顿抢白也不恼，只是笑了笑，然后坐在床边，伸手抚向君晔的脸。 君晔已经不吐血了，紧蹙着眉，额上都是汗，由于脸色雪白嘴唇也没有血色，衬得眼睫漆黑，我看着星回那只纤若无骨的手在他的脸上摸来摸去，无来由地一阵心塞。 “我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药，”星回看着我：“你可想好了，他若是服下，以后万一再有什么情况，可就没有——” “别废话，”我声音嘶哑，“让你来就是告诉我们这个药怎么用，我不想知道别的。” 她轻声笑了一下，然后指了指那只盒子。 “喏，把它烧掉，”她说：“烧后的灰烬用‘深渊’的花水煎服，就能解毒。” 林嬷嬷看了眼霖潇，霖潇点点头。 林嬷嬷迅速抱着盒子出去了。 她不放心别人，要自己亲自煎。 星回从头上拔下一枚簪子，然后划破自己的手腕，将伤口贴在君晔的唇上。 君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稍微好了一些。 “我现在要给他治疗了，”星回对我们两个说：“你们回避一下。” 从自己的房子被赶出去，我的心情很复杂。 外面又下起了雪，我和霖潇原本是并肩站在门外，那个白烟陪着我们站着，我看她实在心里生厌，霖潇对她也无甚好感，我们就去了后院。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深渊”。 巨大如梧桐的树，没有一片绿叶，开着一树紫色的花朵，远远望去像是一大片紫色的云霞。 “传闻只有濒死的人才闻得到‘深渊’的香味，”霖潇淡淡的说：“所哟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味道，因为知道的人已经死了。” 花朵极美，美的不祥。 “你付出什么代价了？” “什么？” 霖潇笑了一声，仰头看向天空飘落的雪花。 “那公主不简单，肯定是要你做什么才肯回来，”他说：“你答应了她什么？” 我也笑了笑。 “不愧是您啊，大人，”我说：“真敏锐。” 第66章 “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我们驸马那样身材高大。” 这时，林嬷嬷突然快步走了过来，她双手捧着一只晶莹的瓷碗，我猜那应该就是那能救君晔的灰烬。 “驸马，霖潇大人，”林嬷嬷说，“那个神药已经按照那个女人的要求烧制好，两位一起去看看，实话说，老奴实在不放心那个女人。” “嬷嬷，她是公主，”我叹了口气，“虽然我也不喜欢，但该有的礼貌您还是得有的。”不知怎的，虽然那个星回看着乖巧，但我总觉得她是那种很容易报复别人的人。 林嬷嬷应了。 我们敲了敲门，星回只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然后伸出一只手。 “给我。” 她说。 林嬷嬷看了霖潇和我一眼，我点点头，林嬷嬷有些不情不愿的将那只小瓷碗递给她。 门很快又关上了。 林嬷嬷想趴在门口听一会，谁知道白烟快步走过来，横了林嬷嬷一眼。 “我家公主可正在救殿下呢，”她说，“闲杂人等还是不要在这里的好，免得扰乱我家公主的心绪。” 这个府中从来没有什么生物敢这么对林嬷嬷说话，但林嬷嬷碍于君晔现在染病，所以只好忍气吞声的准备退回去，我一把拦住她，转头看着白烟，故作惊讶的说，“那你怎么还不退下？” 白烟闻言眼睛一瞪，抬起头说，“什么？” “你说闲杂人等，我是公主的驸马，这位是公主的师傅，这位林嬷嬷，更是公主的管家，从小看着公主长大的，”我说，“那算来算去，只有你才算是闲杂人等啊，你不退下等什么呢？” 白烟嘴张了张，像只被噎住的大鹅。 我冷笑了一声，转头对林嬷嬷说，“嬷嬷，星回公主为驸马治病，看在星回公主的份上，您就通融一下，让她在这里站着吧。” 林嬷嬷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是，”她说，“按驸马说的办。” 然后她转头对白烟说，“在我们府上，就要遵照我们府上的规矩，按道理你这样的我们要赶出去，但！” “我们驸马发话，你可以留着，”林嬷嬷又恢复了她威严的那一面，说，“还不赶紧谢谢我们驸马？” 白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可惜此时孤立无援，她家公主没法救她，只好不情不愿的对我行了礼，从嘴角挤出一句“多谢驸马。” 我哼了一声，拿足了腔调。 微微出了口气并没有让我沉重的心放松多少，实际上，我扒在门上，对着那扇没有泄露出丝毫声音（估计又被下了禁制）的门，我的心一直在嗓子眼那边提着。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 星回出现在门口，她神色自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理都不想理她，直接就冲了进去。 霖潇和林嬷嬷紧随其后。 谢天谢地，君晔的唇色终于恢复成了粉色，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也恢复了正常，我小心翼翼的将他的袖子扯开，那白璧无暇的肌肤上，之前深重的齿痕居然只剩下一点点淤青。 终于！ 我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腿有些发软。林嬷嬷的眼圈也有些发红，走过来默默地递给我一方手帕。 正在这时。 “我兑现了我的诺言，”星回慢慢的说，“你什么时候兑现你的？” 林嬷嬷一愣，反问道：“什么诺言？” 星回看着我。 “你什么时候搬出去？”她说。 我轻轻的替君晔掖了掖被角，然后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然后站起身，对一脸状况外的林嬷嬷说，“烦请嬷嬷将我的东西搬出去，这位星回公主要住进来。” “什么？” 林嬷嬷震惊的看着我：“驸马您在说什么？你要搬出去？那公主怎么办？” “随便帮我找个房子就行，”我装作没听见他说的话，说，“不要太大。” “驸马，您——” “君晔有我就好了，”星回不慌不忙的说，“难道今天你还没看出来吗？只有我能救他啊。” “那分明是驸马的药有用！”林嬷嬷怒道。 “但没有我，那药再神对于你们来说也不过是团草。”星回不甘示弱地回道。 “你——” “好了，”我打断她们的争吵，继续说，“我要搬出去。” 林嬷嬷不可理解的看着我。 “拜托了，林嬷嬷，”我低声对她说，“这是我答应她的作为她救君晔的代价。” 林嬷嬷还想说什么，霖潇一把按住她。 “好了，”他说，“按你们驸马说的做吧。” 林嬷嬷欲言又止，只好沉着脸叫人进来收拾我的东西，星回和白烟站在一边，星回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那个白烟一脸的志满得意。 不知怎的，我就不想让她这么轻易地如愿。 “这张榻，”我说，“我睡惯了，搬走。” 林嬷嬷应了一声，指挥几个侍卫给我抬出去。 “对了，”我对星回笑了笑，说，“顺便提醒您一句，公主有洁癖，不许人上床，谁上了他就要动手——尤其在他昏迷的时候。” 星回的笑容僵了一下。 “所以我一直睡榻上。” “什么？”白烟气冲冲的说，“那你把榻搬走，我家公主睡哪里？” 我看了看地面。 “这不挺宽的么？” “什么——” “开玩笑的，”我笑了一下：“林嬷嬷，麻烦您给这位公主再搬一张榻吧。” “这还差不多”白烟嘀咕了一句。 林嬷嬷翻了个白眼。 侍女们来来去去，我的东西收拾到了尾声，这时，星回的榻也被搬了进来。 “怎么这么小？”白烟不满地嚷嚷：“你们刚刚搬出去的那个比这个能大一倍！” 我看了一眼，哦，这小方墩竟然是个榻，要不说我还以为是一张小茶几呢。 “哦，”林嬷嬷面不改色：“那张大的阖府只有一张，我们驸马的，剩下的都这么大，我还挑了张最大的呢——怎么，星回公主身材娇小，又不似我们驸马那样身材高大，这张榻的大小刚好。” 嗯，这是我来焰国以后，第一次被林嬷嬷评价“身材高大”。 那句“矮子”的评价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 第67章 “从此，您就是我们真正的驸马。” 白烟还想说什么吗，星回按住她的肩膀，在后面低声说了句“算了”。 看来能顺利赶走我入住君晔的房间已经让她比较满意了，在别的上面她应该都可以忍一忍。 白烟撇撇嘴，只好退了下去。 林嬷嬷指挥下人将那张小榻搬到离君晔的床很远的角落，还专门搬来一张巨大的屏风挡在榻前，美其名曰“空间距离感”。 我记得之前有一段时间为了换衣服方便，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林嬷嬷也曾给我搬来过一张，我记得绣的是鸳鸯戏水，可是这张屏风上面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我有些好奇，凑近看了一眼。 《清心咒》。 行。 林嬷嬷用那幅巨大的清心咒给星回公主隔出一块空间，然后指挥吓人将星回的东西搬进来，在此期间，林嬷嬷以“这东西放不下”“那东西有冲撞”为由，将不少星回的东西拒之门外。 “来我们府上，就要守我们的规矩，”林嬷嬷的脸撑得很平，“星回公主既然与我们殿下是同族人，那想必也是很守规矩，不会令我们难做的。” 星回的脸色很难说时表现出愉快的，但还是很艰难的点点头：“那是自然。” “好了，搬完了。” “那我的榻呢，”白烟四下打量：“我是要与我们小姐睡在一处的！” 林嬷嬷像看什么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甚至都不屑于开口。 一个丫鬟上前说：“在我们府上，下人是不能与主子睡在一起的，连我们林嬷嬷都是要睡在别处的，而且我们公主的房里是从不留下人的，你要真想伺候你们公主，那只能让你们公主搬出去和你睡了。” 这小丫鬟脸嫩，说话却不卑不亢，那白烟被一顿说得目瞪口呆，她自然不可能让星回搬出去，哼唧了半天，只好说：“是我不懂规矩了，我听公主府的安排。” 林嬷嬷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太放心的看了看床上还在昏迷的君晔。 “来人，”林嬷嬷提高声音，“今日起，多派几个人守在公主门口！” 树上瞬间落下身高体壮的侍卫数十人。 星回紧蹙着眉，不满的说：“嬷嬷这是何意？” “星回公主有所不知，我们公主近年来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每次犯病，我们都是要派人彻夜守在公主房间外面的，” “可——” “啊，这也是规矩，”林嬷嬷行了个让人挑不出错处的礼：“公主还是习惯才好。” 星回狠狠地瞪了林嬷嬷一眼，然后对我们几个说：“那我们要休息了，你们都可以走了！” 林嬷嬷又在君晔床边转了一圈，我觉得要是有可能，她似乎是想给君晔的床边加一圈护栏。 门在我们身后缓缓的闭上。 我站在走廊里，看着下的愈加大的雪有些发愁。 霖潇默默的站在我身边，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霖潇大人，不如今晚就宿在我们府中，”林嬷嬷安排完下人，慢慢地走到我们身后，恭恭敬敬的对霖潇说：“我们客房是很干净的，这么大的雪，您回府不方便。” 霖潇似乎才回过神来，他闻言笑了笑，说：“多谢，但是不必了，我多年行使各国，什么天气没见过？这点雪不算什么问题，嬷嬷不必在意。” 说完，霖潇又将脸转向我，他犹豫了一会，将手放在我肩上拍了拍。 “秋笙，你” 他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你们殿下明日应该就会醒，你不要太担心。” 我笑着点点头。 霖潇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入风雪中。 “驸马，老奴给您准备的房间在那棵种着‘深渊’的院子里，”林嬷嬷低声说：“那间房子是殿下早就准备的，您还未入府之前，殿下每隔一个月就会去那里住几晚。” “那君晔这边” “您放心，老奴已加派人手，决不让那个妖女得逞。” 我有些哑然失笑，看了眼林嬷嬷说：“其实我不是算了，我们走吧。” 上来一个高个的侍卫为我们撑起了伞，我和林嬷嬷沿着小路慢慢往后面走。 因着下雪，所以外面并不会，我想起林嬷嬷之前对我的态度，对比现在对我的态度，忍不住问道：“林嬷嬷，我其实有个问题” “驸马请讲。” “我记得我刚入府” 林嬷嬷何等聪明，已然明白了我要说什么，她突然快走两步站在雪里，恭恭敬敬的对我行了个礼。 这个礼我只见过她行给君晔。 我愣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之前您入府，老奴说实话，并未将您当做人看。” 嗯，看出来了。 “但后来，老奴见您心灵善良纯洁，特别是真心实意地对我们殿下，老奴很是感激，”林嬷嬷认认真真地说：“尤其您几次为了救殿下不顾一切，老奴都是看在眼里的，我们公主府也是看在眼里的，本来老奴是不打算说的，但是您既然问了，那老奴就代表整个府上的下人们跟您说一句，我们现在是真正的承认您是我们殿下的驸马，是我们的另一个主人，以后阖府上下，对您没有秘密，我们怎么对殿下就怎么对您，如有违背，便如此碗！” 说完，林嬷嬷将手中的瓷碗狠狠在墙上一磕，碗应声而碎。 “我们将对您效忠，犹如您对殿下那样，”撑伞的侍卫也跪在我面前，认认真真的说：“您是我们公主府真正的驸马！” 这声音好像自带立体效果。 我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屋顶上，树上，还有走廊深处，突然间就冒出来好多身穿黑衣的侍卫，他们都认认真真的看着我，像眼前跪着行礼的侍卫一样，对我许下诺言。 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得到这么多的肯定，也是我第一次觉得，原来离开冷宫，我还是会有家的感觉。 我捂住嘴，觉得眼睛里面有点湿润。我知道此刻的我该说些什么，但是我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我居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突然，我们身后的院子中传来一声尖厉的叫声，然后是什么东西突然碎裂的声音！ 林嬷嬷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那是殿下的房间！” 第68章 “那我和驸马去那里住吧。” 我回过神，连忙对那几个侍卫喊道：“快去看看怎么了！” 那些黑影迅速离开，我和林嬷嬷对视了一眼，两人迅速往君晔的房中跑去。 院子一片狼藉。 一扇木门碎裂在雪地里，看起来像是谁暴力将它拆卸掉然后又砸碎了似的，我认出那是君晔的房门。 门的碎片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我快步走过去，命人将躺在地上一脸懵的白烟拉起来。 空荡荡的门洞开，君晔站在门口，黑发随风飞舞，一身雪白的寝衣还有些凌乱，他满面怒容，死死的盯着正在狼狈地爬起来的白烟。 “你是什么东西，”他刚醒来不久，眼睛里面的血丝还未退尽，“也配进我的房子。” 星回站在他身后，神色莫测。 “还有你，”君晔扶着门框转过脸，对一脸楚楚可怜的星回冷声道：“你为什么在我房里？秋笙呢？” 星回看着他，双眼突然盈满泪光。 “君晔，你怎能如此？”她说：“我好不容易拒绝了太子殿下，特地赶来救你，你就如此对我么？” 君晔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难道是被感动了？ 我和林嬷嬷都在等着他的反应，结果他很疑惑的开口道：“你要嫁给连奕了么？” “啊？”星回一愣。 “那你为什么说拒绝了他？”君晔问道：“你不是好不容易送走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我看你身体分明好的很啊。” 星回被君晔这句理直气壮地反问镇住了，半晌，才虚弱的飘出一个字。 “啊？” 感情他没听见人家最后两句话？ 君晔不再理她，直接转过头，看着院子中站着的目瞪口呆的侍卫。 “驸马呢？”他暴躁地开口：“我醒来她去哪了？又被瑾川拐出去骑马了？” 我的感动瞬间降低了一半，什么叫拐带走？还“又”？ 我顶着林嬷嬷和满院侍卫丫鬟诡异的目光，硬着头皮举起手，尴尬地说：“这里，嗨——” 他终于看到了我，二话不说直接大踏步走了过来，那白色衣服随着他的动作虎虎生风，看着异常凶狠，吓得我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他一把钳住我的胳膊，怒气冲冲的冲我喊道：“你干什么去了？我受这么重的伤！你知道我醒来一看你不在是什么感觉吗？我为了找你还去山上过了呢！披风都没带！还被什么怪物咬伤了！你居然跑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 满院的人听自家冷艳高贵的公主对我开始控诉，林嬷嬷已经控制不住自己震惊惊恐的表情，然后看着君晔那张漂亮的脸上还带点委屈的表情，我瞬间觉得自己很理亏，只好结结巴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 毕竟颜值即正义。 “对、对不起啊，”我说：“是我不对” 虽然我真的很想委婉的告诉他没带披风真的不是我的错，而且我也不是跑了，而是被赶出去但是我看到他那双漂亮的、如同小兽一般可怜巴巴的眼睛，就觉得千般万般都是我的错。 “哦，那我原谅你了，”君晔立马就乖巧了，“那我们回去睡觉吧。” 然后他看着林嬷嬷，理所当然的说：“还不快点帮驸马准备？” 林嬷嬷第一次露出这么不知所措的额表情：“呃公主，老奴该如何准备？” “把无关人员清理，哦，请出去啊，”君晔说：“我睡觉什么习惯你不知道吗？” 星回立马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殿下，您是驸马自己答应的！”她可怜巴巴的说。 “你答应什么了？”君晔皱着眉。 “我答应让她住进去，”我平静的说：“是我答应的。” 星回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君晔沉默了一下，然后放开我的手。 我的心沉了下去。 “那好吧，”君晔痛快的说：“既然如此，星回就住这边吧，谁让你答应了呢。” 还没等星回说话，他紧接着转头对林嬷嬷说：“我好久没去那个院子住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林嬷嬷反应神速：“是的，公主，算日子也该到时间了。” 君晔满意地点点头：“那就让人把我的东西搬到那个院子，我和驸马去那里住。” 林嬷嬷迅速打了个手势，几个丫鬟从黑暗中闪出来，速度奇快的闪进君晔的房子，不一会就听见放里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星回完全石化了，站在风雪中凌乱。 我还在刚刚的神展开中没有反应过来，君晔突然哼了一声。 “啊，好头痛，”他说，“一定是被风吹到了，我们快点回房休息吧。” 说完，他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很柔弱的把头靠了过来。 我摸了摸他的手，真的很凉。 “你没穿披风！” 我也顾不上尴尬，立马转头对身边的侍卫说：“去给公主拿个披风出来，快点！”说完我就将自己的披风解开准备往他身上披。 君晔立马乖巧的将披风穿上，然后迅速拉开将我罩了进去。 他喊住侍卫，懒洋洋的说：“我和驸马用一个就好了，这样暖和。” 侍卫站在原地，有些无语有些辣眼。 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脸拉着他就想赶紧走。 君晔低笑了一声。 “君晔！” 星回忍无可忍的、带点颤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是我救了你！”她带着哭腔喊道：“是我——” “是你？” 君晔停下脚步，转过头带点戏谑的说：“是你吗？” 星回一愣。 “我是中了毒没错，但我是因为服了‘怀魂草’才醒过来的，”君晔说：“那草分明是我家驸马珍藏的吧？” “你只是提供了方法而已。” 星回像是被冲击的站不稳，摇摇欲坠的扶住缺了门的门框。 白烟忍不住了。 “我家公主还割了手腕，用血喂您的！”她吼道。 “也许是吧，”君晔漫不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说：“不就是一点血么，上次我救你家公主的时候，流的血难道少吗？” “我觉得，这算扯平，你说呢？” 说完，君晔搂住我，继续往前走。 “君晔！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身后传来星回歇斯底里的喊声，而君晔面无表情，没有再回头。 第69章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坏了你的清誉的。” 身后传来林嬷嬷指挥下人修门的声音，还有跑来跑去帮君晔搬东西的侍卫，我和君晔叠在一起，沿着走廊慢慢地往后院走去。 雪越下越大，就算有伞也挡不住往脸上、衣领处钻进的雪花，入了夜天气也会变得寒冷，我想摸摸君晔的手，他反手将我的手牵住，他的手心很温暖。 我呼了口气，君晔突然将我拉了一把。 “今朝若能共淋雪”君晔含着笑看着我。 我面带疑惑的回视他：“什么？” “你没读过这句诗？”君晔笑容一僵。 “啊，”我点点头：“冷宫长大的，没学过多少东西怎么了？” “” 君晔长叹了口气，把手搭在我头上摸了摸。 “没事，快回去吧，太冷了。” 我哦了一声，低下头掩住我通红的脸。 “深渊”的树下有一间很漂亮的小房子，我也曾好几次见过它，但这间房子太过精致，建筑风格也与公主府的其他建筑大相径庭，我并不知道这间房子居然是能住人的。 “你说你隔段时间就会来这里住，”我说：“可自我入府，我就没有见过你宿在别处。” 君晔“哦”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是吗？”他说，“也许吧。” “那这是为什么呢？”我有些好奇。 君晔起先不肯说，被我问烦了才开口。 “那时因为之前我一直一个人，所以换到哪里都随我心情，”说着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后来不是你来了么，我看你喜欢那处房子，再加上这间房子也冷我听林嬷嬷说女孩子不是都畏寒么，就没带你来过。” 我哦了一声。 他突然将披风去下，将我整个裹在里面。 “你穿着吧，”他说，“我不冷。” 我们到了这间房子的面前。 这间房子就坐落在“深渊”树下，房子通体雪白，几乎要融化在满天的大雪里，但是紫色的花朵云雾一般笼罩其上，房子又被投射上迷离参差的淡紫色影子，它那么漂亮，漂亮的甚至有些不真实。 “我没有见过我的母妃，但是，我曾经在我父皇的宫殿里见过这样一座小模型，”君晔替我打着伞，静静的站在我身后，低声说：“我父皇告诉我，这是我母亲在‘蝶生谷’的房子，我很喜欢，在我有了自己的府邸之后，我就偷偷地盖了这样一间房子。” “进去吧，”他说，“欢迎你来我的秘密房间。” 我咽了口唾沫，莫名的有些紧张。我慢慢的走近那间房子，将手搭在门环上。 君晔微笑着点点头。 我推开了它。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热浪，壁炉里燃烧着温暖的火焰，混杂着一种奇异的花香，房间小，所以里面并没有多少东西，除了床，就只有两张桌子。 床并不大，也就是刚好够两个人挤下的大小，用非常质朴的木头搭建而成，我慢慢地走过去，床头的木头上雕刻着非常繁复精美的花纹。 “你觉得你觉得怎么样？” 我摸着床上的花纹回过头，看到君晔略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这里”我清了清嗓，努力组织了一下我脑海中的词汇，慢慢的说：“很漂亮。” 君晔像是微微的松了口气。 房间明显是提前收拾过，长期不住人也没有丝毫的霉味，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我才看到这间房子的墙壁上，都雕刻着暗纹的花卉，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活灵活现的小鹿玉雕。 我看着这间小小的、但是少女风格很浓郁的房间，心里却在想君晔在遇见我之前，每隔一段时间来住进这间与他母亲的旧室一模一样的房间的时候，他心里是什么感觉。 一定，很孤单吧。 君晔关上门，显得有些高兴，他亲自去看了看火，然后摸了摸桌子上的茶壶，准备给我倒水喝。 “你一个人住的时候，很想你的母妃吧？” 房间突然变得很安静，甚至能听到房顶上传来簌簌的落叶声，不知是雪花，还是“深渊”。 君晔拿水杯的手顿了一下。 “说什么呢，”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我甚至都没有见过她。” “嗯，”我赞同道：“我也没有见过她，但是看着这间房子，我却能感觉到，那一定是一个倾国倾城、安静温婉的女孩子。” 君晔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一下。 “嗯，”他说，“我父皇说过，我母妃就是一个很安静、很乖巧的人。可惜了，我不像她。” 他将水杯递给我，然后接过我手中的披风，往地上一丢。 地上铺着厚厚的白色毯子。 “今天有些仓促，所以什么都没准备，”他说：“明日林嬷嬷会帮我们在置办些东西，就会方便一点。” “其实也不用，”我说：“这房子比较小，也放不下什么” “说到小”君晔看着床突然笑了笑：“那我们怎么睡？这个床太小啦，估计是绝不可能放得下一扇屏风的。” 嗯，这倒是个问题哈。 我看了看，突然将披风捡了起来，折成一个不小的方块，端端正正的放在我们两之间。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坏了你的清誉的，”我对君晔诚恳的笑了笑：“这样就好啦。” 君晔的表情似乎有些僵硬，他愣愣的看着那个保护他清白的、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披风，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真贴心啊，秋笙。” 呃？好像在夸我，但好像又不是在夸我，怎么回事？ 君晔似乎突然就没了精神，看着脸色都有些青，我连忙扶住他，问他是不是刚才硬撑着冻着了。 “不是。” “那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我仔细一看，嗬，这都不是青了，怎么还一阵白一阵红的？ 君晔闭了闭眼，恶狠狠的对我说：“睡觉！” 我连忙住嘴，扶着他就往床边走，谁知他的屁股刚挨上床，我们的门就突然被拍了几下。 这倒霉的体验。 “公主，驸马，”林嬷嬷没好气的在门外喊道：“那个公主又晕倒啦！” 第70章 那怪物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 “又？！” 我和君晔异口同声地反问。 “晕倒了就让人扶进去躺下，睡一觉就好了，叫我干什么？”君晔冷声冷气地说。 “我们也想啊，公主，”林嬷嬷声音更大了，“可是这位公主她身边那个小丫鬟护在她前面，又喊又叫地不让我们靠近，说只要您过去救呐！” 君晔脸黑如锅底，他气冲冲地走到门边，一把将门拉开。 一阵风雪裹着花瓣扑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个蠢货！你们不会把她拉开吗？” 林嬷嬷无奈地说：“我们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只要我们的丫鬟一上去碰她就惨叫，叫得那叫一个响亮！您听听，这会还叫着呢！” 风中好像真的传来一阵一阵凄厉的惨叫，好像前院在动什么大刑似的。 君晔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我去。” 他转过脸，对我说：“你先休息，我很快就来——林嬷嬷陪着她。”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林嬷嬷却左右看了看，突然进了屋子，然后从袖子中摸出一个小手帕，展开后递给我。 “驸马，您得看看这个东西。” 我凑近一看，是几根杂色的长毛，像是某种动物的毛发。 “这是？” “刚刚那个丫鬟不是撒泼吗？老奴就上去教训了一下，结果发现了这个，这是老奴从那丫鬟的衣服上摸到的。” “衣服上？”我有些奇怪，难道那个星回养了什么宠物了？可这个毛色看起来就不怎么贵重啊。 “还有件事，”林嬷嬷低声说，“那丫鬟挣扎的时候，我在她的手腕发现了几道伤口，看着受伤时间不长，看看是什么动物抓伤的。” 毛发、动物、伤口？ 难道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林嬷嬷，从她闫经理的眼光我就能看出来她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她有这么丧心病狂吗？”我喃喃道：“她有这个胆子？” 林嬷嬷皱着眉摇摇头，她也不确定。 我想了一会，心里形成了一个计划。 “现在还没有证据，所以，我们先不要告诉君晔，”我说：“先当作不知道，我们要多留意那对主仆，看看她们还有没有什么阴谋——君晔这次拒绝了她，我觉得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嬷嬷深以为是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君晔的脚步声。林嬷嬷连忙将那只手帕收回去然后装起来，几乎就在同时，门被推开了。 “林嬷嬷，你离她那么近干什么？”君晔皱着眉看着我们两说。 林嬷嬷愣住了。 我连忙打圆场说：“如何了，公主好些了吗？你是如何救的？怎么这么快？” “哦，也没怎么救，”君晔淡淡地说，“我只不过随口说了句我府上药材匮乏，不如送她回宫让太医诊治——她就醒了。” 林嬷嬷没忍住到嘴边的一声冷哼，我看了眼林嬷嬷，连忙示意她先退下。 折腾了这么一通，饶是君晔眉宇间也露出了几分疲惫，何况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也刚刚醒来不久，我突然就满心怜爱，母爱爆棚，连忙亲自替他更衣，然后还贴心地将他扶到床上。 “你的身体真的好了？” “呃，你想干什么？”君晔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哦，就是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是不是伤没好全——呃——” 他不耐烦地撸起袖子，白玉般的手臂上半点伤痕都没有了。 “这是？” 这伤口好得这么快的吗？ “你给我用的那个药，都能医死人药白骨了，”君晔说，“何况一点咬伤？毒也清了，身体都好了不过我觉得有些浪费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急了：“用在你身上的怎么能叫浪费？我珍藏这个药就是为了你啊！你在说什么呢！” 君晔连忙伸出手压住我的胳膊，眼中带着笑意：“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呀，是不知道这个药有多珍贵，它”他看着我的脸色又改口道：“好啦你也别生气，我就是说一说谢谢你救我啊。” 我哼了一声。 “谢我干什么？”我阴阳他：“不是星回公主救你了吗？还割腕放血——” 君晔皱眉，叹了口气说：“那个就是做样子给你们看的，我们的血液对人类有没有作用尚且不知，但我确定我们互相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而且我讨厌血液的味道，我就说我醒过来嘴巴里面感觉很奇怪。” 啧，诡计多端的族人。 我有些困，将披风往上拉了拉，然后闭上眼躺下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晚安。”君晔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也躺下了。 第二天那雪就停了，落了满满一院的小花。君晔虽然嘴上说自己身体无恙，但是就我来看他还是有些虚弱——最起码在我醒来的时候，他还在我身边陷入沉睡，白皙的脸埋在枕头里，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膀上，窗外的雪光映照进来，简直像副画。 我坐在旁边欣赏了一会他的美貌，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梳洗。 门口没有任何侍女和侍卫，难得让人觉得神清气爽，我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决定在院中走一走。 脚下踏着紫色的花和雪，绵软得没有任何声音。 我走了几步，突然看到一个身影在前面闪过。 白烟。 这么早，她鬼鬼祟祟的是要去哪里？ 我想起林嬷嬷告诉我的事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我穿着白色的衣服，隐在雪地里并不容易被发觉，于是我决定跟上去。 白烟一边蹑手蹑脚的往后院走，一边还四处张望，一看就没打算该干什么好事。她一路来到后院中，然后在一处假山附近停下，蹲下身子，嘴巴里突然发出奇怪的声响。 像是某种动物。 我躲在一棵树后面看着她。过了一会，只见假山的一处黑洞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那个东西在白烟的刻意召唤下钻了出来，一身黑毛，尖嘴猴腮，额上生着第三只眼睛，前腿比后腿长 是那只怪物！ 我目瞪口呆，只见那怪物对白烟异常亲热的凑了上去，而白烟居然伸手摸了摸那只怪物的头，然后从衣袖里摸出一把东西放在地上，那怪物低下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第71章 掉下河了 在我愣神之际，那怪物已经吃完了地上的食物，那白烟又摸了摸它的头，然后低声说了句什么，那怪物迅速钻入假山，消失不见了。 这居然是白烟饲养的东西！那它是怎么去的山上攻击了君晔？难道君晔的伤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的？ 白烟既然饲养这玩意，那如果说她的主子不知情，我是绝对不信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星回不是喜欢君晔吗？ 我心乱如麻，没注意白烟已经沿原路返回。 我原本是打算直接冲出去当面对质的，但我一想，这也不行，还是先回去与林嬷嬷商量—— 我转了个身，和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等在那里的白烟撞了个正着！ 我心跳如雷，瞪着她强装镇定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驸马，这话该我问你吧？”她冷笑一声：“您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这府中的驸马，自然愿意去哪就去哪，”我说，“轮得到你过问？” 白烟笑了起来。 “你是驸马？”她突然爆发式的吼了起来：“你是哪门子的驸马？别人叫了你几句你就真当自己碟子菜！你以为我在宫里这么长时间没听过你？你不过是太子殿下为了羞辱殿下要过来的一件工具罢了！就你那冷宫出身的身份，你也配与我家公主抢人？你给她提鞋都不配！” 我仰头看了眼天空，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啪——！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我轻蔑地看着她：“谁教你这样同我说话你的主子？看看你这没规矩的样子！” 她捂着脸震惊地看着我。 “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我记得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小丫头，我的确出身冷宫，但我却也的确是个皇子——我发现口头教训你你是完全记不住的，虽然我呢，不崇尚暴力，但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暴力却是最能解决问题的，尤其是对于你这种人来说。” 说完我冷冷的看着她，她双眼通红，却一言不发。 “去吧，找你的主子为你主持公道，”我说，“看看她是不是会为了你来找我的麻烦。” 她低着头一动不动，我转身就走。 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林嬷嬷才行。 “你站住！” 她居然还敢？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只见她已经追了上来。 不知怎的，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想干什么？ “你看见了吧？” “你看见那只东西了，是不是？” 她盯着我，咬着牙问道。 我明白了。 “是又如何？” 她突然冲过来，将我狠狠地一推！ 我的身后是池塘！我是个旱鸭子！ 这姑娘看着小巧，手劲却极大，我一时不查，被她直接推进了池塘里！ 这里这样冷，水却没有结冰，冰凉刺骨的水瞬间就淹没了我的头，我穿的衣服不算厚，但冬天的衣服总归是吸水些，我瞬间就开始往下沉。出于本能，我的双手不停地扑腾，却无济于事，身子不断下沉，我只看到我的头发像海藻一样在水面上荡漾。 她居然想杀了我！胆子太大了！ 我想要浮上水面，可是手脚却开始不听使唤，四周也开始变得安静下来，我想呼救，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我的眼睛被水蛰得生痛，但我拼命地将眼睛睁开，在模模糊糊的视线里，我看到白烟站在池边冷漠恶毒地看着我。 肺里面的空气已经被压得很稀薄了，我能感受到水压之下胸口剧烈的疼痛，尽管我紧紧的捂住鼻子，但水还是无孔不入的进入了我的鼻腔，我拼命压制住想咳嗽的感觉，我知道但凡我真的咳出来那很可能就会死。 但逐渐下沉的身体却告诉我，很可能我真的会死。 我的眼前已经开始出现一阵一阵的白光，可能濒死的人不会冷，这么刺骨的水包围之下的我居然感到了一阵温暖。 突然，水面被一个人影直接破开，黑色的人影像离弦箭一样向我冲来。我以为是我临死前的幻觉，却突然感到胳膊被什么狠狠的钳住！ 我的身体随着那个力道被拽了上去，脸露出水面的那一刻，我彻底的晕了过去。 “热水呢？快点再烧！” “去煮药” “到底怎么” 耳边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还有凌乱的叫喊声，我想开口呼喊，张了张嘴却咳出一口水来。 “醒了醒了！” “秋笙？秋笙！”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君晔苍白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半靠在他怀里，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的胳膊紧紧的搂住我，嘴唇就贴在我的额头上。 “我” “你发烧了，秋笙，”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后怕，“都怪我，我睡得太沉了” 我摇了摇头，嘶哑着嗓子说：“不怪你我” “驸马！” 林嬷嬷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已经醒过来的我，惊喜的叫了一声。 她放下碗，快步走了过来，用手背试了试我的温度，然后皱着眉说：“还是烫，那水太凉了，这烧可能两天也褪不下去” 林嬷嬷突然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只是驸马，你怎么会突然去池子边？” 我突然想起了白烟。 对，那个怪物！ “是白——” 君晔突然捂住我的嘴，我疑惑地看着他。 君晔看着我，他面色苍白，眼珠紫的发黑，却很坚定的从惨白的嘴唇里吐出一句话：“我让她去后院玩的，想必她是不小心的，对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是我脑子里面进水了？他在说什么？ 我愣愣的看着他。 他闭了下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对林嬷嬷说：“她一时不察才掉下去的，以后在那边加道护栏行了，嬷嬷，你下去吧，驸马累了。” 林嬷嬷表情还是有些疑惑，但闻言只好点点头，退了下去。 林嬷嬷刚出门，我奋力掰开捂在我嘴上的手。 “你你在说什么？”我喘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让我出去玩？你为什么撒谎？” 第72章 “你失足落水，仅此而已。” 君晔默默的看着我，神色晦暗。 其实我知道我没使多少力气，但君晔还是放开了我。 “你说！” 我费力地扯住他的衣袖，说，“你为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是白烟把我推下去的！” 他似乎呼吸一窒，猛地转过头，我看见他紧紧的握着拳头，以至于手背上的青筋都浮现了出来，像是遭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但他很快转过头看着我，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虚弱的笑来。 “该喝药了，秋笙。” 我怔怔的看着他。 “是你自己不小心滑下去的，秋笙，”君晔低声说，“你——” “谁告诉你是我滑下去的！外面下了雪，她推我的时候会留下两个人的脚印！”我有些激动的吼道：“你可以派人去——” “被扫掉了，”君晔看着我，说，“那一片被扫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扫的干干净净？ “谁谁救了我？”我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救我的人，是谁？那个人是不是看见” “是星回。” “什么？”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觉得发烧的脑袋更晕了：“你说的哪个星回？府上有叫这个名字的侍卫？” 君晔看着我。 “只有一个，”他说，“就是那个星回。” 她侍女把我推进池子里，她自己再救我上来？这符合逻辑吗？ 是我疯了还是她疯了？她是想我死还是想我活？没事干逗我玩？ “你失足落水，被出去逛院子的星回所救，就是这样。” 君晔将那碗药慢慢端过来递给我，平静的说：“喝吧。” “我不要！” 我愤怒的拒绝道。 君晔长长的叹了口气。 “秋笙，你乖一点早上你自己起来，然后去了后院，池子里的水在严冬不化，你有些好奇，所以凑过去看，谁知道你脚下打滑，然后” 君晔语气平板，陈述的非常流水账，好像亲眼看见我这样做了似的，我震惊的瞪着他，半晌才说：“我是掉进水里，不是撞在墙上，你以为我是傻了吗？明明是——” “好了！”君晔打断我：“你发烧了，秋笙。” 什么意思，我发烧说胡话？ “我真的看见白烟了！她还在假山那里——” “你讨厌白烟，而且那个时间白烟的确在后院，你看见她不奇怪，”君晔说：“但是，实际上是，白烟说看见你靠近水池，星回想上去问你，你突然脚下打滑，然后整个栽了进去——这就是当时的情况。” 我是真的失忆了吗？还是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我差点死了，君晔，”我喃喃的说，“差一点点真的。” 君晔闭了闭眼。 “你当时很危险，”他说，“但是星回她的确将你救上来了现在我不能只听你对白烟的指控就把她怎么样，她是星回的贴身侍女，你明白吗？何况” “何况我没有死？” 再说什么叫星回把我救上来了？我那会虽然被水灌的半死不活，但我很清楚的感觉得到拉住我的那只手力气有多大，那绝不是星回那个娇滴滴的公主能有的。 “我没有” “你不会骗我，我知道但秋笙，你应该明白的，我现在的处境并不容易，星回，对于我来说她的确首先她是个能帮助我的人，其次才是我的族人但这些加起来，就已经能够支撑她在我这里有些小小的特权——比如拒绝我‘冤枉’她的侍女。” “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笙，你就当这一切是因为她能帮助我，”君晔说，“我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你，我现在，还没有为所欲为的权力——现在，为了我，我希望你也能忍一忍” 很显然，他并不十分相信星回，但在现有的条件下，他也绝对不会在没有任何有利于我的证人出现的时候因为我的“私人原因”对星回的侍女做什么，因为那个侍女是星回的贴身侍女，而不是公主府的人。 其实是因为我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诚然，我和星回比起来，我不仅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还相当于一个负担——这段时间君晔和我相处得太愉快，以至于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难道我不值得依靠吗？ 答案是肯定的。 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样清醒的认识到，君晔不需要我，如果仅仅作为一个掩饰身份用的人，我并不是唯一的，而且很可能是个反而变成把柄的定时炸弹。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一颗宁死也能为他守住秘密的决心而已。 但在现实面前，这什么也做不了，反而有点可笑——君晔并不缺为他去死的人，要说死，那些暗卫比我有资格的多。 我沉默的看着他，高热使我的太阳穴那边突突直跳，但我的大脑却在这一刻无比清醒。 其实只要想通这个关节，我就会释怀。 反正我还没有死——退一步讲，我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你说得对，”我平静的说：“把药拿过来吧。” 君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安静的将那碗药递给我。 苦得我头皮麻到脚跟。 君晔默默地坐在我身边。 “对了，下午陪我去给星回公主道谢吧，”我说，“毕竟千金之躯救了我呢，是不是？” 他沉默着不开口。 “对了，我想问一下，”我说，“是谁那么勤快，把那片地方扫干净了？” “玉竹，”他说，“你知道的吧？” 哦。 “我累了，”我甚至能对他笑一笑，“我想睡一会，你” 他的眼睛看着窗外飘落的紫色花瓣，像是没听见，又像是不想开口。我本来就头晕，于是钻进被子，闭上了眼睛。 第73章 刺杀星回的那把匕首是我的？ 可惜没等我去和星回道歉，她自己先出事了。 我在睡梦中被叫醒，就看到林嬷嬷沉着脸，低声告诉我说星回公主出事了。 “出事了？”我哑着嗓子问道。 “刺杀。” “什么？！”我心里一跳：“刺杀？” 林嬷嬷沉着脸说：“被人当胸刺了一刀，被发现的时候那把匕首还在胸口插着，第一个发现她的那个丫鬟说，当时地上全是血，整个房间都是血腥味，赶来的太医说，如果晚发现哪怕一会，恐怕就回天乏术。” 她在君晔的那间房子被人刺杀？ “什么时候的事情？” “看伤口的情况，应该是卯时到辰时之间的事情，”林嬷嬷说，“殿下已经过去看了，说您发烧，所以没叫您。” “怎么会不是派了侍卫保护吗？难道她一个人在房子里？那个白烟呢？” “侍卫昨夜基本都在后院保护您和殿下，前院只有几个丫鬟，昨夜寅时，据说星回公主要她们离开，不许守在房子边上。” “所以就没人？” “白烟不知所踪，已经派人去找了。” 我迅速起身换衣服，准备去前面看看。这件事太奇怪了，星回和那个怪物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她又在公主府遭到了刺杀，两次事情的发生相隔不到三天，中间还有我差点被弄死的一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让我不得不想起几个月前“冻毙”的三皇子，以及那天在偏殿里听到的阴谋。 难道这是一场针对皇子公主的有计划的刺杀？可就算如此，为什么要杀星回呢？ 除非刺客认错了。 我心乱如麻，却也知道这件事不能耽误，我的身体其实并没有恢复得很好，但现在也绝不是我能继续躺着的时候，林嬷嬷也没有阻拦我，等我简单穿戴整齐后就带着我迅速往前院走去。 前院里站满了侍卫丫鬟，屋檐下还站着一排等候的太医，房间里不停进出的丫鬟端出一个一个盛满血水的盆子，然后将一盆一盆的紫色花水端进去。 我绕过众人进了房子，林嬷嬷侯在外面。 君晔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神色凝重，看见我来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 “白烟找到了吗？”他问道。 有个侍卫回道：“还没有。” 白烟是星回的贴身宫女，平时恨不得粘在她主子身上，为何偏偏今日不见了？ 君晔皱紧了眉，转头盯着那张床的方向，一言不发。 床前放着那扇巨大的“清心咒”屏风，能隐隐约约地通过它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影和在旁边施针的太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那太医从屏风后慢慢走出来。 “如何？” “回殿下，星回公主现下身体平稳，只要好好静养就行。” 君晔和我都松了口气。 “那匕首是冲着要命的地方去的，幸好星回公主的心脏比常人人族要偏一些，而且只伤及肉体，避开了要害的穴位血管，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太医又说。 “那匕首呢？”君晔突然开口：“不是说被发现的时候匕首还插在胸口处吗？” “哦，在这里。” 林嬷嬷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她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块白色的棉布，一把寒光烁烁、还带着血迹的匕首放在上面。 君晔看了看，突然伸手拿了起来。 他用很长的时间去看它，好像认识，表情中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就是这个？”他说：“你们确定？” 太医一愣，不太明白君晔的意思，犹豫了一下说：“殿下这是何意？这把匕首是臣亲手从星回公主的身上取下” “知道了。”君晔突兀的打断他，将匕首直接扔到托盘里。 “拿出去，不要给任何人看。”他对林嬷嬷说。 林嬷嬷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沉默了一会。 “既然星回公主已无性命之虞，外面那些太医可以散了，”君晔又说：“公主需要静养，都退下吧。” 那太医看了看君晔，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出去了。 我走过来的时候一直提着一口气，我虽然不喜欢星回，但绝不会希望她死，现下她脱离了生命危险，我好歹也是松了口气。 “她——” “那匕首是怎么回事？” 我一愣。 “什么？” 君晔闭了闭眼，脸色发青。 “那把匕首，”他说：“你以为我认不出来吗？那是你新婚之夜攥在手心里的匕首！” ！！！ 震惊之下我居然都没能反应过来，我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想起来那把霖潇给我的，让我“受不了”的话“自我了断”的匕首。 它不是被我收在箱子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刺客手上，还正好被刺客拿来刺杀星回？ 这是怎么回事？ 君晔看着我，将我震惊无措的表情收入眼底，然后叹了口气，说：“你是怎么想的，秋笙？” “什么？什么怎么想的？”我反应了半天，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难以置信的说：“你是说——我是那个刺客？” 君晔沉默的看着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我没有任何功夫，”我说：“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看起来那么恨她？还是你觉得我有力气？我咳咳咳咳” 我说的太快，一口气呛进气管，扶着桌子咳得死去活来。君晔迅速站起身，一把将我扶住，然后半托半抱的将我放在凳子上。 “我并不是你先不要急，”他说：“你身体还没恢复” 我挣扎着将他推开。 “你到底你怎么回事？” 我气得头晕，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昨日差点淹死的恐惧，被人诬陷的委屈，还有今日被君晔怀疑的心痛和难以置信。 君晔还想上前，我瞪着他一言不发，正在此时，林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 “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第74章 “是她，是她！” 林嬷嬷的话音刚落，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 太子！ 君晔神色一变，没等我反应过来，君晔将我狠狠的一推！ 我狼狈地跌倒在地上的那一刻，门猛地被推了开来。 门口喧闹的人声猛地安静了下来。 “驸马？” 太子惊讶地看着我，我坐在地上转过脸看着他，正想开口，突然喉头一甜，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是刚刚胸口淤住的那口血。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慢慢的站起来，勉强对太子行了个礼。 “这是？”太子抬眼看着君晔：“六妹你” 君晔冷冷地看着他：“太子殿下，您有什么事吗？” 太子看了君晔一会，又看了看面色苍白刚刚吐过血的我。 “你的毒清了，”他笑了一下：“恭喜啊六妹，不疯了？” 君晔冷哼了一声。 “是啊，多亏了星回救我，才让我这么快恢复神智，”军爷说：“怎么，很失望吗？” 太子哑然失笑。 “你这说的哪里话啊，六妹，”他说：“最失望的怕是驸马吧？毕竟你疯的时候，对驸马可是千依百顺、万般宠爱” “你也说是我疯的时候，”君晔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来到底要干什么？” “不急，不急，”太子看着我，笑着说，“这才过了多久啊，怎么又打成这样了？还吐血？受了内伤？这脸色，啧啧啧。” 君晔直接转过头去不理他。 林嬷嬷轻声说：“回太子，我家驸马昨日失足落水，现在还发着烧” 太子“哎呀”了一声。 “失足？”他不怀好意地说：“怕不是被人推下去的吧？” 我看了他一眼，他猜得倒对，可惜 “我的家事你管不着，”君晔像是忍耐到了极点：“到底有没有事？没事就——” “哦，我今日原本是很忙的，”太子不慌不忙地说：“谁知道星回的那个小丫鬟居然进了宫，说有人害了她家主子，这不，我就赶紧来六妹你的府上了——来人，带那个小丫鬟上来！” 几个侍卫带着白烟走了上来。 白烟脸色雪白，一看见我就开始发抖，活像见了猫的耗子，不等我开口问她是不是得了癫痫，她却突然一声尖叫，然后直接往太子身后一躲！ “是她，是她！” 什么玩意？ 我眼角一抽，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在哪里发生过呢 太子和蔼的扶起她，温言道：“你慢慢说，不要急，有本殿下在，你很安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给谁说话呢？ “发生了什么，你一一说来。” “是，是。” 白烟完全没有在我面前飞扬跋扈的样子，而是乖顺的跪在地上，说：“回太子殿下，昨夜我家公主折腾了一番才睡，本来我应该随侍公主身边，可是六公主府上的规矩，是下人不得晚上进入竹子的房间，我家公主说要寄人篱下，要客随主便，所以我就宿在下人的房子中。” “半夜，我突然心里面慌得厉害，我服侍我家公主多年，隐隐约约觉得我的心慌和公主有关，于是我就跑来公主房中，谁知道，竟然看见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冲进了公主的房中” “那你可看到那刺客的面孔了？”太子着急的问道。 “看到了！”白烟斩钉截铁地说：“就是六公主殿下的驸马！” 一时间，周围向我投来各种震惊、无措混杂的目光。 可是相对于房子里面其他人的惊讶，有三个人表现得很平静。 我：心如止水，我就知道轮到我了。 太子：意料之中，果然如此。 君晔： “所以你看见刺客冲进公主房中，”君晔慢慢的说：“第一时间不是呼救，而是舍近求远跑去宫里通知太子？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 “我，我，我当时心里害怕，知道我无法抵抗这个刺客，”白烟支支吾吾的说：“所以才——” “六妹，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说：“你是要包庇你的驸马？” “那倒不是，”君晔冷着脸说：“我只是觉得，自己主子出了事，当下人的不想着拼死保护主子，反而因为自己打不过就去搬救兵——什么意思，是看不起我的府上的侍卫？还是看不起我？” “奴婢不敢！” 白烟连忙说：“奴婢我” “幸好星回已经没什么大碍，”君晔说：“不过就此来看，你也算不上什么忠仆，我真替星回感到悲哀。” 白烟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六妹，”太子不耐烦地说：“我们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我们不是说你驸马——” “我讨厌驸马没有错，但是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他既然入了我的府，就算我府里的人，”君晔打断太子的话，“仅凭一个不算合格的下人的一面之词就说我的人有杀人嫌疑，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太子皱了皱眉，又很快露出一个笑来。 “六妹，谁说没有目击证人？” 他面带得意地对身边的太监说：“去，把‘目击证人’给我带上来。” 那太监挥了挥手，门口的侍卫迅速出去，不一会，两个侍卫拖着一团东西走了进来。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 那侍卫将那个东西往地上一扔。 君晔脸色黑沉，盯着地面上那一团血肉模糊、几乎已经不成人形的生物。 “这是什么？” 太子看了看，“哎呀”了一声。 “我说让你们去问，你们怎么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殿下，”他身边那个太监连忙说，“奴才们知道您心善，可这小贱人嘴硬呀，要不动这刑就不说，没法子，咱们的侍卫也就心急了一下您放心，还活着呢！” 说完，他凑上去，将地上的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那团东西带着血慢慢地蠕动了几下。 “这是谁？”君晔加重了语气，脸色难看的可怕：“我府上的？你们敢给我府上的人动刑？！” “六妹，别急啊，”太子笑了一下：“严肃点来说，这也不算你府上的，是我送给你府上的，驸马，你看，眼熟吗？” 他说着就使了个眼色，那太监蹲下身，将地上那人的头发抓住往上一抬！ 血肉模糊的脸还能看出几分清秀和稚嫩，我仔细一看，血瞬间冲到了头顶。 玉竹！ 第75章 “将他关在府中的地牢中再做定夺。” “玉竹？” 我震惊的看着他，玉竹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血顺着额角几乎糊满了他的脸，那太监狠狠的将他扇了一巴掌。 血沫直接被甩在地上，玉竹双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那太监一看急了，蹲下来又扇了几个巴掌，可惜除了扇出更多的血，那玉竹纹丝不动，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啊，说不了话了吗？” 太子漫不经心的说，示意那太监将人丢下：“既然如此就先留一口气吧，幸好他已经把一切都招了，啧。” 君晔撩起眼皮冷漠地看着他：“招了什么？” “啊，他说什么来着，”太子不慌不忙的，望了望屋顶，说：“我想想啊，哦，他说他是目击证人，亲眼看见这位驸马刺杀星回公主呢是不是啊，小德子？” 那太监连忙点头。 “这个人，我记得是六妹你的府上的侍从吧？”太子说：“看看这小脸，呦，还挺眼熟的，是不是？” “殿下，这人就是上次大将军的接风宴上跳舞，然后看上六公主的驸马，自请去公主府做仆从的那个舞伎啊，”那太监说，“他对驸马可是一片痴心啊，谁曾想居然指证驸马？可见这驸马恕奴才直言，这可信度，可是很高的呐。”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好笑。 把人打成血葫芦，是我也什么都招，我甚至都能说自己是太子失散多年的亲姑娘呢。 “六妹，你怎么说？” 君晔盯着地上的玉竹，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星回公主可是来我们焰国的贵客，她自己身份也非常高贵，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六妹，你可要好好考虑两国影响，”太子说着就撇了我一眼，说：“孰轻孰重，你可要好、好、掂、量啊！” “殿下！殿下！” 白烟跪在地上，双目含泪，对君晔拼命地磕头哀求：“求您给我们家公主一个交代！您看看她，我家公主至今都昏迷不醒呢殿下！” 然后又对太子磕头，求太子为她家殿下主持公道。 都这个程度了，我还能分神看她一眼，心想上一个在太子面前跪着要公道的，这会在宫里的哪个野池子里还泡着呢，真不嫌晦气啊。 太子假意安抚了白烟几句，一时间，房子里的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军爷的身上。 君晔闭了闭眼。 须臾，他猛地睁开了眼睛，面若寒霜的对太子说：“将这商国的皇子带下去，关在府中的地牢，等调查清楚这件事再做定夺。” 商国的皇子？ “地牢？”林嬷嬷忍不住重复了一句，神色担忧的看着我：“殿下，这” “关在你的府里？”太子闻言笑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怜悯：“你这驸马看上去，原本就剩下半条命了啊你确定？” “将这伶人一起扔进去。” 君晔说完，又看了眼白烟，说：“这不是我府上的，我无权处置，但自己的主子身处危险自己却选择跑，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值得被原谅——软禁在她主子身边，除了这个院子，别的地方一概不许去。” 白烟一愣，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和慌乱。 太子咳嗽了一声，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怎么回事，没听见六公主的话？”他说：“还不快将驸马、哦，商国皇子和这伶人押下去！” 公主府的几个侍卫神色迟疑，看了眼君晔，君晔冷声说：“没听见太子的话？还不快将人拉下去！” 林嬷嬷微不可查的回了句“是”，那几个侍卫这才上前来，有一个低声对我说了句“得罪了”，然后就按住我的肩膀。 其实他们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我比他们瘦小不少，何况我根本没打算反抗。 地上的玉竹像块抹布似的被提起来，侍卫们带着我们往门外走。 我能感觉君晔的眼神一直停在我的身上，太子慢条斯理的端起茶喝了一口。 外面大雪纷飞，扑了我一头一脸的雪沫子，我咳嗽了几声，满嘴的血腥味。 那几个侍卫带着我往后院走去。 “驸马，我们府上的地牢条件有些艰难，”侍卫低声说：“您多撑几日，公主一定会” “嘘，”我哑着声音说：“对那个玉竹手脚轻点，他看着不太好了。” “这样卖主求荣的东西——”那侍卫愤愤不平的开口。 “你见过哪个卖主的把自己搞得这么惨？”我说，“再说我到这个地步与他无关，他也只是被牵扯进来的可怜人而已看在我的份上，过会帮他弄点药吧。” 那侍卫还想说什么，另一个侍卫打断了他，低声应了个是。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停在一处隐秘的假山旁边，一个侍卫上前摸了摸山上的一块突兀的石头，只听“嘎吱”一声响，眼前的假山缓缓移开，露出地面上的一条通往地下的石梯来。 一阵阴冷的寒风从洞口传出来，墙壁上的火把几番明灭，甚至还能闻到洞里面传来的腐朽、血腥的气息。 让人不寒而栗。 “驸马” 那侍卫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六公主府的地牢是真的在地下啊”我喃喃地说了一句。 “走吧，”我说，“早知道多穿一件了。” 那侍卫默默地带着我往下走，冰冷的寒气混杂着腥臭的味道扑面而来，我忍不住呛咳了几声。 地下很黑，仅凭着几步一只的火把照明，我能听到偶尔从哪个牢房里传出来的含糊的呻吟。 “这里的确是公主处置的地方，”那侍卫低声说：“味道有些不好前几日才刚有时候也动刑” 啊，君晔果然是 我“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这儿里的牢房整个是用石壁砌成，多年深埋地下的寒气仿佛能结成实体从那深黑的墙壁里透出来，里面所谓的床也不过是一块石板，上面潦草的铺着些柴草，地面仿佛浸透着陈年的血迹，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 “把我和玉竹放在一处吧，”我说：“省点地方。” 第76章 但他也不会再疼了。 我站在牢房里看着他们。 侍卫们沉默了一下，然后将软成一团、生死未明的玉竹也拎了进来，还算轻柔的将他搁在那张石板上。 那张石板太凉，那几根柴草不会有任何隔阻作用，地上湿滑，似乎还有未干的血迹，我努力压下喉头上涌的反胃感，低声拜托他们去拿点稍微好一些的柴草和药物来。 “驸马，伤成这样他活不了多久，”那侍卫看着我，低声说：“您还是不要” “他不过也是个小孩，”我说：“我需要，拜托了。” 他们低声应了，有个侍卫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默不作声的递给我，然后退了出去。 那是一瓶普通的止血粉。 借着昏暗的火光，我迅速拿着药，准备替玉竹处理一下伤口。 可是这些药，似乎远远不够。 他的衣服已经被抽烂了，从破烂的衣服里能看到里面皮肉外翻的伤痕，不太恰当的说，他的皮肤就像熟透的李子，稍微一碰就开始流血溃烂，不像是单纯地受了刑，反而像是中了毒。 我将那点药粉洒在我能看到伤口最重的位置，但迅速涌出的血液很快就将药粉冲开。 他伤的太重了，呼吸微弱的几乎听不到。我撕下袖子想替他包扎那些还在出血的伤口，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又因为伤口摞着伤口，没办法绑上去。 我手足无措的蹲在他旁边,只能怔怔地看着他的脸。 我意识到在他被当做探子放进来的这几个月，我似乎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这个孩子，只在印象中记得那天跳舞的时候，那个漂亮灵活、含羞带怯看着我的舞伎。 他脸肿得厉害，清秀的面容完全被血迹、伤痕遮盖得面目全非。我将他垂下来的手臂轻轻抬起来放到石板上，看到他十个手指也全是伤痕，甚至有两个指头呈现一种不自然的弯曲，应该是被打折了。 这双手为我熬过药，也帮我杀过鸡，我还记得他捧着瓷碗递给我的时候，我甚至分不清他的手指和瓷器哪个更洁白无瑕。 他的腿一直在流血，血迹顺着他躺着的石板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血坑。我看了许久，从那膝盖处空落落的下陷位置才看出来他的膝盖骨已经被人生生剜了出来。 这原本是个跳舞的孩子啊。 不知坐了多久，我的耳边突然传来几声微弱的呼唤。 “驸马” 我回过神，看到玉竹的嘴唇动了动。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但我连忙俯下身子，将耳朵凑近他的嘴唇。 “怎么了？”我低声问。 “不是我” 什么？ 我看着他，他的瞳孔已经散开了，似乎是梦呓一般的低声嘀咕着。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嗯，”我温言道：“我知道不是你。” 他喘了口气，似乎笑了笑。 “驸马，我想跟您说句话。” 他声音微弱，血沫不断顺着嘴角往下流，我用衣袖帮他擦了擦。 可惜那瓶药粉早已见了底，半点都撒不出来了。 “你说，我听着。” “我我原本是太子派派来监视” 他低低的咳嗽了一声，喉咙里发出风箱倒气的声音，我低声替他补充：“你的意思是，你来公主府，原本是奉了太子之命监视我们的，是不是？” 他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可是，可是后来，我我不不愿意了，”他断断续续的说：“太子太子就” “太子就害了你，是吗。”我的嗓子酸涩的厉害，哑着声音说。 “您信我” “好好可惜啊”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很轻了，“我一直想为为您跳那支舞” “我看过的，”我咽下堵在嗓子里的那口血腥，温声说：“那天的宴会上，你是跳的最好的。”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甚至还带着一点羞涩。 “嗯。” 他发出一声猫一样微弱的声音。 后来他就又晕了过去。 我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冻得反应迟钝的大脑突然发现，玉竹的血似乎止住了，那血似乎是很久没有流出来了。 “玉竹！你——” 我醒过来一般揉了揉自己酸涩的双眼，准备问玉竹他感觉好一点了没有，是不是伤药起了效果，却发现他的胸口已经没有了一丝起伏。 冰冷的牢房里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呼吸。 但我没有将手放在他的鼻翼上试探。 玉竹是个跳舞的男孩子，他他应该是很喜欢漂亮的。 我颤抖着手指在身上摸了很久，寻找自己身上最干净的布料。 最终我撕下了一块贴身衣服的雪白的里衬，没有水，我只好徒劳的擦着他的脸。 血迹已经干涸了，但他也不会再疼了。 自从出事后，我迟钝、麻痹许久的感觉似乎终于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我摸了摸脸，摸到了一把冰凉的湿意。 似乎过了很久，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倒在地上，我感觉到有人在低声叫我，我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眼前蹲着的人。 霖潇？ “你怎么”我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他一把将我拉起身。 霖潇的神色隐在黑暗里，默不作声的将一颗药丸塞进我嘴里。 “在你死之前，我得想办法把你弄出去。”霖潇低声说。 “你疯了，”我咽下那颗苦涩的药，哑着嗓子说：“现在这种君晔都没办法” “还有一个人，”霖潇看着我：“我今晚就去找。” 第77章 “也幸好和他一模一样。” 霖潇说完就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一下。 “那孩子的尸体被带出去了，”他低声说：“我会给他找个好地方的。” 霖潇离开后，星回来过一次。 那应该是深夜，我看着这个原本应该重伤昏迷的人现在好好的站在我面前，还以为是幻觉。 她孤身一人牵来，连那个白烟都没带。 星回扫视我的眼神可以说是非常满意的，我已经不太能站得稳了，只好靠着墙撑住自己和她对视。 她丝毫不介意自己的裙摆被地上的污水和血迹染脏，慢慢的走近我。 “你看见我并不惊讶，她说，“不好奇我怎么恢复的吗？” “以你的人品来说，”我慢吞吞地说：“看来你的伤是假的，对不对？” 星回捂住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不不不，”她说，“怎么会是假的？你以为我是像你们一样脆弱又愚蠢的人族？我只是恢复的非常快而已。” “啊，对了，还吃了点药，”她对我眨眨眼：“上次给君晔用的时候，我留了一点，真是派上大用场了，听说那还是你的呢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谢谢？”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星回凑近我，笑眯眯的说：“比如君晔为什么不来救你？比如你什么时候会死？比如——” “有，”我冷静的看着她：“比如山上那只怪物，是你放的吧？” 她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你还惦记君晔救你？”她怜悯地说：“你在做梦？” “不，我并不奢望这件事，”我平静的说：“你不要岔开话题。” “什么怪物？”她慢慢的说：“你在说什么——” “好了吧，”我捂着胸口咳了几声，咽下口中涌上来的血气：“我是怎么掉的水里真当我失忆了吗？” “不错，是我放出去的，”星回冷笑，“不然他怎么能知道，到底谁对他更重要？我要证明，这里只有我能救他！” 这么多天，我心中的怀疑得到了证实。 “你太冒险了，”我摇了摇头：“你不是喜欢他吗？这就是你喜欢他的表现？你差点害死他！” “我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我有把握！” 星回突然暴怒，提高了声音，对我吼道：“我是桢国未来的女君，是他的族人，更是最了解他的人！他想登上皇位，他想做回自己，我都了解！明明有我这样一个现成的助力送上门来，可你，偏偏是你这么个玩意！冷宫出身，还是弃子，他偏偏瞻前顾后对你放不下心！” 我叹了口气。 “所以呢，”我说，“弄死我，君晔就能死心塌地的爱上你？” “什么？” “他爱不爱你，同我真的没什么关系，”我说，“我在他眼里，顶多算是个玩伴。” “我不算烦人，与他经历相似，嘴巴也算牢靠——他留着我，大概率是因为觉得我死了对他没什么帮助而已。” 星回看着我，也许是我这番自我分析实在太到位了，她那副癫狂的表情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她冷静的了我半晌，突然笑了一下。 “不，”她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点和他一模一样。” “也幸好和他一模一样。” 我不太明白地看着她。 星回颇有些可惜的看着我。 “可惜你现在还是驸马，我不能对你动刑，”她那双紫色的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芒：“不然你现在就应该和那个小贱人一样，悄无声息的死在外面——你这双眼睛很漂亮，到时候挖了我还可以做个纪念。” 提到玉竹，我原本平静的心境顿起波澜，甚至涌上来一股滔天的怒意，这种愤怒支持着我原本虚弱的身体直接对着星回扑了上去，一把捏住她的脖子。 星回比我矮，被我直接抓住按在墙上，吓得一个哆嗦。 “你们怎么对我，我都认了，”我压低声音，从齿缝一个字一个字地质问她，“但是他有什么罪？你们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死？” 星回奋力挣扎着，甚至想喊人，我冷笑了一声放开了她。 “滚吧。” “想要这对眼睛，你随时来，”我狠狠的瞪着她：“只要你有本事就来拿。” 牢房里的日子是不知道时辰的，我只能通过别的牢房偶尔发出的呻吟、鞭子挥动或者上刑的惨叫声辨别出过了多久。 星回离开以后，除了送饭的人，我没有再见到我熟悉的任何人，生命也像是停摆了一样。我没有死，但是也不算活得很好，断断续续的高热耗尽了我的体力，我几乎一直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在我觉得马上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半夜会有人偷偷溜进来，给我塞进一颗续命的丹药。 在我不多的清醒的时候，我会想一想中间那段我和君晔相处融洽的时光，好像是我做梦的一样，其实我原本就应该是这里的，在入府的第一天，就该被“暴虐无常”的六公主投放在这里，然后在某个该离开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死去。 不该牵扯这么多人的。 霖潇是在某一天晚上进来的，他推醒了昏迷的我，略显粗暴的往我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我迷茫地看着他，用力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然后在周围看了看。 牢房，冰冷的地板，空气中浮动的血腥气 “你刚刚在说什么？” 霖潇皱了皱眉，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今晚就会有人来救你，我找到他了，他这段时间被派出去——” “算了，”我说，“算了吧，别费事了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啊！” 霖潇毫不留情地掐住我的脖子。 我痛得要死，但黑暗中他的眼睛黑得可怕。 “你娘当年差点死的时候都不是这个样子，”他说，“你不要丢她的人。” 我看着他，迟钝的脑海里忽然闪过我娘的脸，酸软的身体好像就有了些许力量。 对，我还有言不若。 “谁谁来救我？”我心中燃起一点微弱的希望：“是君——” “不是，”霖潇打断我，怜悯的看了我一眼：“是瑾川。” 第78章 带我走。 “谁？” 霖潇却无意与我再多说什么，只是丢下一句“撑住”然后转身就消失在黑暗里。 是夜。 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盯着牢房入口的方向。说来也是可笑，我自己分明说想死，但是有活着的希望的时候却不愿放弃。 也许人就是这么自私虚伪的生物。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嘶吼和兵刃相接的声音。 随后，一个人影出现在地牢尽头。 我怔怔的看着那个人走进来，然后毫不顾忌的大声喊我的名字。 “这里，这里” 我的声音微弱，但他还是听到了。 瑾川一身铠甲，还显得风尘仆仆，看着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他直接抽出剑，一剑劈开牢房的大门，走进来，一把就把我从地上提起来。 他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我，确认我没什么外伤，然后将手上的一件黑色披风塞给我。 “穿上，”他说：“本将军带你走。” 说完他就拉着我往外走。 “将军！将军！” 经过一个牢房门口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锁链响动和呼唤声。 瑾川冷着脸看过去。 只见一张满是血污的脸贴在牢房门口，对瑾川哀求道：“带上我吧，带商行我啊将军，您忘了吗，我是太子殿下的暗卫啊！” 瑾川冷哼一声，拉着我想继续走。 “我听过到了，我可听到了！昨夜那个女人来找驸马，说的那些话，你们带上我，不然我就——” 话音未落，一柄雪亮的剑刃就刺进了他的喉咙。 他的嘴嗡动了几下，血沫用嘴里喷出来，瑾川干脆利落的将剑一收，那人的尸体狠狠地仰面躺在地上。 发出“咚”的一声。 “敢威胁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瑾川半拖半拉将我扯出地面，现下是晚上，我只看见假山前站着几个影影绰绰牵着马的身影。 “我的人。” 瑾川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声，然后直接将我架在一匹马上，自己翻身上马坐在我身后。 “你家的嬷嬷告诉我一条近路，”他低声说：“府前门全是太子的人，出不去。” “我” “嘘。” 他用披风将我兜头罩住，然后调转马头，迅速往黑暗中跑去。 林嬷嬷指的这条路非常安静，看上去非常隐蔽，平时也鲜少有人来，灌木都要将我们拦住，瑾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两个侍卫迅速骑着马跑在前面为我们开路。 不知走了多久，小路豁然开朗，前面隐隐传来水声，瑾川骑着马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这次多亏了六公主，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我表哥骗进宫，我才有机会来救你。”他开口道。 我“嗯”了一声。 “我表哥派了不少人围在六公主府上，说要保护公主，说实在的，我不是要说你好姐妹的坏话啊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是需要被保护的，我表哥到底想干嘛？” “将军是如何来的？” “哦，叫我名字就行霖潇在半路把我拦住，我还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休息几天来找你呢，结果刚好他来了，说你被关进地牢了，嘿，吓我一跳，幸好来得及，不然你们六公主地牢里的那一套手段万一用在你身上啧啧啧，哦，我可不是说六公主毒辣啊。” 我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呆了这么几天，要不是听到周围牢房传来的惨叫，我都以为这只是关人的禁闭室。 “我就说我表哥怎么前几日非要我去那个战场，那种小打小闹也非要劳动我，原来打得这个主意，”瑾川冷哼一声：“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他这么想弄死你？” 我一言不发，瑾川倒也不在意，作为一个劫狱的人，他显得太悠闲了些。 “哦，对了，我听说星回被刺杀了？” “嗯，”我勉强开口：“被我。” “被谁？你？”瑾川哈哈大笑起来：“你别逗了，你能刺杀她？我看她杀你还差不多呢。” 我叹了口气。 连瑾川都能知道的事情，难道君晔就会不知道吗。 只不过是没办法而已。 “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也没什么事，我就简单的将那天发生的事情给瑾川讲了一遍。 “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死了，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然后她的侍女就指认是我干的。” “你好歹是个驸马，”瑾川难以置信的说：“就一个小丫鬟，指认你，你就被投到地牢了？” “啊，对，”我平静的说：“不正好有证据么。” “证据？什么证据？” “那匕首是我的。” 瑾川沉默了一会。 “你为什么会有匕首？” “霖潇给的。” “就这？” “就这。” “那你在府上混的不太行啊，”瑾川说：“我还以为六公主对你挺好呢，怎么，他——” “他现在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将军大人，”我说：“他自保都已经挺难了，还哪来的功夫管我？” “那他就看着你被关进地牢？”瑾川提高了声音：“你这姐妹——” “哦，那倒没有，”我说：“不算‘看’，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将我关进去的。” 瑾川彻底无语了。 我们在沉默中又跑了一会，终于到达了一处火堆旁，火堆像是专门提前生好的，旁边还立着几个穿了铠甲的侍卫，像是瑾川的人。 “下来吧。” 瑾川扶着我下了马，将我安置在火堆边，那扑面而来的热气迅速将我身上来自于地牢的冰凉和血腥压了下去，我这才意识到我其实是非常怕冷的。 在熊熊的大火中，我却只能感受到地牢里粘稠的冰冷的死气。 我忍不住发起抖来。 瑾川皱着眉看着我，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发烧了？” 突然低声招来一个侍卫。 “去叫军医过来。” 那侍卫应了，转身就想上马。 “等等！” 瑾川补充了一句：“记得找个嘴严的。” 那侍卫摸了摸头，又看了眼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他骑马迅速离开了。 第79章 借住霖潇的府上 军医是个佝偻黑瘦的老头，他对于半夜被侍卫“抓”到马背上出门看诊这件事表现得异常平静，他面无表情地为我把了脉，然后开了药方，随后迅速离开。 看着是很可靠，但我还是有点担心，我觉得大夫应该能通过把脉看出我的真实性别。 瑾川像是看出来我的欲言又止，低声告诉我侍卫送来的军医真的嘴很严。 “绝对不会乱说什么的，”瑾川理所当然的说：“他是个哑巴，纯的。” 行。 我就是单纯的身体虚弱加上反复的高烧，其他没什么病症。 后半夜的风很冷，幸好瑾川挑选的这块小山坳还挺挡风，我喝了药也睡不着，索性和他开始聊天。 我虚心的请教大将军，劫了狱打算拿我怎么办，首先游山玩水不太可能，我的身体不支持，而且他这么做未免太将自己的表哥不放在眼里；其次我也不会躲在他家，因为明显孤男寡女说不清（我假装看不到他面带遗憾的表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暂时哪里都去不了，最好的归属就是这片树林。 我沮丧的低下了头。 “霖潇说给你找个地方先待着，”瑾川说，“最快天亮他就会到的——你不要这么沮丧的嘛。” 天刚亮，霖潇就出现在这片营地里，而且是直接绕过守卫走近了正在打盹的、类似于最不安全状态下的瑾川，而大将军的侍卫们表现的却很稀松平常，好像已经见惯了似的。 “我和瑾川将军私交还可以。”霖潇解释道。 “嗯，比我和我表哥关系好点，”瑾川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因为霖潇是真的能上战场。” 霖潇淡淡的说：“就是不知道大将军到了我这个年级，还能不能做个出使的大臣了。” 瑾川： 既然霖潇来了，那我们就得商量一下我的“归属问题”了。 “你们府中你暂时回不去，”霖潇说，“我在我的府上给你腾出一间房子，你先待几天，林嬷嬷托我带话给你，说等公主解决了你‘刺杀’星回公主的这件事，他们亲自来接你。” 我沉默的点点头。 “解决？怎么解决？”瑾川皱着眉：“这显然是有人诬陷啊，嫌疑人就是那个小丫鬟。照我说，把那个撒谎的小丫鬟放到六公主的地牢，就那些刑具给她挨着走一遍——唔，估计都不等走完，她就会招了。” “你说的那个小丫鬟不是随便的下人，是星回的贴身侍女，要我提醒你那个星回的身份吗？那是桢国未来女君，还很有可能是你未来的表嫂，太子的正妃——你说话不用过脑子？”霖潇毫不客气的说、 令我惊讶的是，瑾川居然丝毫不动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哼唧了一声：“我就说说嘛” “等下！你说什么？那女的是啥？”瑾川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你说太子要娶她？可我不是有表嫂了吗？” “是，但你的现任表嫂是刘大人的女儿，而星回是桢国的女君，你觉得太子会怎么选？” 瑾川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赞同道：“说的也是，就我表哥那个德行——哈，我知道为什么我表哥想弄死你了，因为你差点把他未来的老婆给弄死了！” 我冷静地看着他，平板地说：“是啊，你终于反应过来了吗？” 霖潇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往火堆里扔了块木头。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哈，”瑾川说：“要是你有这么大的罪，这几日怎么没人给你上过刑？你的好姐妹当然不会哈，但是我表哥看上去不太像是那么善良的人——” “谁说没有？” “自你入狱以来，公主殿下每天会送几样带血的刑具给太子过目，说是拷问你的，”霖潇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补充道，“而且前几日恰好是皇后的生辰，太子不能去牢狱这些地方，所以你才能‘完好无损’。” 我： “所以到时候，你身上得搞出点伤来，”霖潇上下打量着我：“免得公主的努力白费，让太子不高兴。” “” 我本能地不想知道那个血迹是从哪里来的。 “啊，怪不得我昨夜劫狱，看到里面关着不少犯人，”瑾川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家公主给你备着骗人的啊，不错不错，真有他的。” 我无话可说，对那群倒霉的犯人感到有些抱歉。 霖潇解释清楚了这些事情就要带我离开，瑾川不太愿意的指出霖潇的这种行为就叫做过河拆桥。 “将军，救我之恩无以为报，”我说：“若是我有佛缘，日后遁入空门一定为你烧香祈福。” “”瑾川无语地看着我。 霖潇的府邸算是除了公主府外我在焰国最熟悉的地方，住着其实没那么不习惯和负担，霖潇将我安排给那个制毒的天才小丫头，然后自己又去后院捣鼓那棵核桃树去了。 虽然就我来看，这焰国天寒地冻，那颗核桃估计长出来够呛。 小丫头对于我的到来表现的非常开心，她上来仔细地摸了摸我，专门看了看我的脖子。 “最近你家公主还打你吗？” “谢谢关心，”我抽着嘴角：“不打了。” “可我听说他把你关进地牢啦，”那小丫头很可爱的皱了皱鼻子：“是不是因为他琵琶别抱，喜欢上那个什么公主啦？” 真扎心。 “你不要担心，”小丫头看我脸色，安慰道：“那个公主得罪了你，我帮你出气，我配个新方子毒死她好了。” “不必不必，”我连忙摇头：“我和她没那么大的仇你手里是什么东西？” 我一方面是转移话题，一方面是真的好奇她手里捧着的一盒东西，闻着有点淡淡的香气，很是怡人。 “这个啊，”小丫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注意力也很容易被转移，她很炫耀地将那个盒子塞到我手上：“这是我新配的香料，燃烧起来可以让人失去意识，怎么样，厉害吧？” ,,你确定这不是毒药？ 第80章 我可真是个天才 “啊，这个香料，嗯，很特别，嗯。” 在小丫头期待的目光下，我绞尽脑汁想出这么几句夸赞。 幸好这小丫头也不是很在意，很开心的说：“是的呢，多亏了我们大人的母亲指导——” ？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能通灵？” “嗯？”小丫头看着我：“什么通灵？” “那你怎么霖潇大人的母亲，一个已经去世的人，是如何” 小丫头震惊的看着我，半晌捂住了嘴。 “您在说什么啊驸马大人，”小丫头说，“我们大人的母亲当然还活着啊。” 我：？？？ “霖潇大人的母亲还健在吗？” “谁说老夫人仙去了吗？” “可是可是我上次来的时候，分明记得，霖潇大人说，‘若我母亲还在’？” “是啊，”小丫头说，“那会儿老夫人云游去了啊，当然不在啊。” “” 我和小丫头面面相觑。 一阵冷风从我们两身边吹过，一片寂静。 我尴尬得都要脚趾扣地了，暗自庆幸好歹霖潇没听见我这一番言论，结果我一转身，就看到霖潇一脸无语地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他身边还有一个看着精神抖擞的老太太。 我看着那个笑眯眯的老太太，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个不会是 “谁说我死啦？”老太太乐呵呵的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 小丫头很不仗义的捂着脸跑了，徒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霖潇叹了口气，指着我对那个老太太说：“娘，那个就是秋笙。” 老太太双眼一亮，乐呵呵的走过来，拉起我的手，仔细端详着我。 “你就是秋笙啊，”她说：“长得真好看看着像若若多一些啊。” 咦？老太太也认识我娘？ “霖潇没告诉你他和若若的事情呀？”老太太看着我惊讶的表情，笑眯眯的说：“若若是我看着长大的呀，就像我亲女儿一样呢！” 我瞬间对老太太有了好感。 “是吗，”我回握住老太太的手：“老夫人，您好呀，我——” “哎呀，叫什么老夫人啊，”老太太乐呵呵的说：“叫我奶奶就行啦。” 老太太这样一个健谈外向的人，怎么会生出霖潇这么冷漠的人呢？ 我硬着头皮，对老太太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奶奶”。 老太太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我，然后摸了摸我的肩膀。 “可怜见的，怎么这么瘦，”她说：“你的事情霖潇已经告诉我了，你就在府上安安心心的住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啊。” 我连忙点点头。 “啊，我要去弄点香料，这次回来我带了不少稀奇的品种，”老太太说着给我展示了一下她手中的篮子：“去看看吗？” 我对这个老太太有种天然的亲近，连忙点点头。 老太太带我来到一个小房子中。 一进门，我就被里面各种各样的香气扑的打了个喷嚏。 “哎呀，不好意思，”老太太连忙说：“我是习惯了，忘了你们这些孩子闻不得这么多味道快拿个手帕捂住。” 我摇了摇头。 在最初的冲击之后，我发现我对着满房子几乎已经有了实体的香气居然没有多少不适感，反而能体会到这些香气混杂在一起的感觉。 有甜味的，有咸味的 “你习惯吗，秋笙？” 我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您这里的香料得有一百来种吧？闻着还挺您是分类放的？” 老太太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你闻的出来有多少种？” 我点点头。 老太太愣了一下，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黑色的块状物。 “你闻闻这个。” 我拿过来，虽然我不认识，但我闻到大概有七种不同类型的香气混杂其中。 “七种，”我说：“好像有一种是这个。” 我指了指台面上一堆盒子里的其中一个。 老太太神情有些激动，立马又换了一个递给我。 “这个呢？” 我闻了一下。 “五种。” “那这个呢？” “八种。” 老太太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篮子，让我换着闻了七八种香料之后，让我去辨别这些香料分别是取自桌子上的哪种香料混合而成的。 我虽然疑惑，但还是乖乖地照做了。 我虽然不认识香料，但是很神奇的，我能闻出来那些复合香料的组成香料到底是哪一种，还能准确的将它在那一百多个盒子里找出来。 我自己都惊讶了。 老太太眼中的光越来越亮，在我辨认完最后一种的时候，她突然忍不住抱住了我。 “谢天谢地，孩子，你可真是个天才！”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你比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有天赋的多！”她双眼发亮：“你才多大？你能认出这些东西——你知道吗？这是天赋!天哪，你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我也是在你这个年级就认识这么多香料！” 我看着欣喜若狂的老太太，有些受宠若惊。 在我整个成长的过程中，其实从来没有被说过对什么“有天赋”（或许除了揍商国的那个偷瓜皇子），甚至言若若都曾经摸着我的头很心酸的说，我在吃的上面都没能继承她的天赋，真是太可惜了。 所以在面对这个老太太这样一番肯定以后，我自己也有些激动。 “你要是我孙子就好了，”老太太摸着我的脑袋：“我肯定能感叹一句我家的天赋后继有人了——霖潇那死小子就是个半瓶水，我简直都要死不瞑目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其实我——” 老太太的手突然停在我的耳朵后面，她像是不敢相信似的，脸上的笑突然僵住了。 我一愣。 她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又摸了摸，我记起来我耳朵后面是有一个凸起的胎记的，形状像朵梅花。 “那个——” 老太太一把将我的脑袋拨了过去，然后凑近看那个胎记。 “当啷！” 老太太居然晕了过去！ 第81章 “你来说说，你当年对若若干什么了？” 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不算重，但晕倒在我怀里也把我吓得够呛。 我一边提高嗓子喊人，一边将老太太扶住免得我两都摔倒。 那个小丫头率先进来，她吓得小脸都白了，一叠声地喊侍卫进来，我这才想起来君也好像说过，霖潇大人府上的丫鬟并不多，大部分是侍从，扶着老太太也多有不便，我只好指挥着小丫鬟帮我将老夫人扶到我背上，我背着她去卧室。 “去喊大人来，”我一边将老太太往床上安置一边吩咐那小丫头，“我看老夫人脸色红润，应该不是什么突发的疾病，叫大人来再定夺。” 小丫头“哎”了一声，抹着眼泪就跑出去了。 老太太的房子不大，香气弥漫，闻着像是安神的多一些，我帮老太太盖上被子，霖潇就匆匆赶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 他说着就上前给老太太把脉，皱着眉头说，“看着像是情绪过于激动——你们不是去香室了吗？发生了什么？还是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也纳闷呢，就把刚刚在香室发生的事情给霖潇复述了一遍。 “哦，对了，”我摸了摸我的耳朵，说，“老夫人摸到我的胎记，然后就晕倒了——是不是我的胎记吓着老人家了？” “胎记？”霖潇看着我：“你有胎记？很难看？可是什么胎记能吓着我母亲过来我看看。” 我“哦”了一声，乖乖地将头扭过去，给他指那个梅花状的凸起。 然后霖潇就沉默了，甚至整个人都僵硬了。 我看着他的脸色，他那张脸几乎都变成白色了，瞳孔也有些放大。 ？ 我的这个胎记是怎么，病变了吗 我张了张嘴，刚想问他怎么回事，就见霖潇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倒退几步。 “那个——” 他转身就直接夺门而出！丝毫没有停顿！ 我只好转头看着立在一旁的小丫鬟。 “你家大人怎么了？” 小丫头也很疑惑地看着我，摇了摇头，说，“像是被吓着了呢。” 我这个胎记很吓人？可是我娘分明说这个胎记很漂亮啊！ “你来看看，”我咽了口唾沫，招了招那个小丫头，“这个胎记有多吓人？” 那小丫头凑过来看了看。 “咦，是小猫爪印的形状哎，”她说，“还是粉色的，真好看。” 哦，看来没有什么问题。 “那你家大人是为什么——” 这时，床上传来一声咳嗽，我们转头一看，老夫人醒了。 “老夫人！” “奶奶？” 我和小丫头连忙凑上去，那老太太神色迷茫了一瞬，看到我突然眼睛一亮，然后对我招招手，示意我把头伸过去。 我照做了。 老太太的手指又摸上了我的胎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手有些颤抖。 “是啦，是啦，”老太太喃喃地说，声音有些发颤，“去，去把霖潇给我叫过来！” “老夫人，大人刚刚来过了，”小丫头说，“只是不知怎的，大人又跑掉了。” 老太太看着我，不知为何，眼中居然闪动着泪光。 “他能不跑？去，叫过来，我有事问他。” 小丫头虽然面带疑惑，但还是乖乖地“哦”了一声，然后出去了。 我正奇怪呢，老太太又拉住我的手，用一种很慈祥又带点悲伤的目光看着我。 “秋笙啊，”她说，“你是秋天生的吧？” “嗯。” “我听霖潇说，你是若在冷宫生下来的，”老太太又说，“日子过得是不是不好？” 冷宫我想起小时候经常克扣的炭火，冬天从不及时供给的棉衣，还有完全靠自己种植才吃得上的蔬菜但我本能地不想让这个老人担心。 “其实也还好，”我笑了笑说，“我很不喜欢和宫里人接触，而且冷宫清闲，我娘在冷宫种了好多好多果子树，还有核桃树，啊，您知道那个核桃吧？种子还是霖潇大人给我娘的呢，我娘每天也开开心的，要不是为了这次入赘，我和我娘相依为命，虽然过得穷了些，但是很快乐的。” 老太太认真地听我说完，然后也笑了一下。 “若她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姑娘，什么都种得好只是没想到她你不要骗奶奶，商国那皇帝不怎么样，你们又在冷宫，能过得好？过得好若也不会隐藏了你的性别，是不是？” 一道雷轰隆隆劈下，我直接傻在当场。 外面传来一声“咚”的撞墙声。 “大人！”小丫头焦急地说，“你没事吧？” 这这说好的秘密呢？老太太怎么知道的？ 老太太看着我一脸空白的表情，笑了笑，摸了摸我的脸。 然后脸色一沉，对着门外的方向厉声喝道：“霖潇！你给我滚进来！” 门推开，门口站着同样一脸呆滞、额头还带着一块红肿的霖潇大人。 “你先下去，丫头，”老太太对那个小丫头说，“我和你们大人要说点事情，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那小丫头怯生生地看了看霖潇，又看了看老太太，乖乖地出去了。 我还沉浸在我的性别被发现了这件事的冲击中无法自拔，只听见老太太对霖潇说，“你来说说，你当年对我干什么了？” ？ 这是什么意思？ 我惊讶地看着霖潇，霖潇茫然地和我对视了一下，突然脸色通红地低下头。 ？ “我让你照顾她，把她当妹妹，”老太太一字一顿，“霖潇，请问你做到了吗？” 霖潇还是不吭声。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想为霖潇说句话。 “那个霖潇大人对我娘还挺好的，”我说，“还给我娘给过种子呢呃。” 老太太的脸色更阴沉了，我乖乖地住了嘴。 “秋笙，你今年多大？”老太太又慈祥地问我。 “啊，哦，我十七。” 在这个气氛下，我实在不敢说假话。 老太太算了算，然后闭了闭眼睛。 如果怒气有实体，这会应该是一家燃起了熊熊大火。 “霖潇！”老太太中气十足地吼道：“你这个畜生！” 第82章 霖潇和言若若的往事？ 我吓得一个哆嗦。 老太太摸了摸我的头，温和地说：“秋笙，吓着了哈？” 我尴尬地摇头。 “没有没有。” 霖潇一言不发地看了我一眼。 老太太等了一会，见霖潇实在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只好叹了口气，说：“秋笙，你娘是庶女，你知道的吧？” 我点了点头。 “嗯，言府虽然算个世家，但其实你娘的亲娘就是言府的一个小丫鬟，长得美让老爷收了，结果刚生下她就死了，”老太太慢慢地说：“言府的大夫人是个厉害的，顺势就把你娘给丢出去了。” 哦，我明白了。 “所以，您捡到了我娘？”我感激地说。 “呃，”老太太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说，“不是是霖潇。” “哦，我明白啦，”我笑眯眯地说，“所以霖潇大人和我娘算是兄妹？那我应该叫霖潇大人一声‘舅舅’，是不是？” 霖潇摸了摸鼻子，神色尴尬。 老太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对了，秋笙，你知道你这胎记，是哪里来的吗？” “嗯？”我心想胎记还能从哪里来，肯定是天生的啊。 老太太对着我扭过头，然后拉着我的手去摸她的耳后。 “你摸摸看，孩子。” 我不太明白，但还是依言摸了摸。 ！ 这个形状这个手感？ “我您居然有和我一样的胎记哦，”我干巴巴的笑了一下：“真巧。” 老太太慈祥地看着我。 “这是遗传啊，孩子，”她说：“我家只有女孩才会有这个胎记。” 所以——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 我震惊的转过头看着霖潇。 霖潇默不作声的捂住了脸。 我这会也有些头晕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我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一个可以说很浪漫的养成系故事，起码说最初的时候。 我娘在被赶出家门的时候遇见了和母亲云游的霖潇，然后被幼时的霖潇捡回去，善良的老太太是个颜控，而恰好我娘小时候漂亮的要命，所以老太太就把她当亲女儿养(为此还在商国呆了一段时间），霖潇也把她当亲妹妹养——当然是最初，结果养着养着，两个人就碰擦出了点火花。 原本两情相悦的事情，按照正常发展也没什么。结果当时商国的皇帝要选秀女入宫，我娘的亲爹不想错过这个很可能让自己飞黄腾达更上一层楼的机会，看来看去，竟发现阖府的女儿都被大夫人送了个差不多——大夫人自己的女儿早已出嫁，孩子都生了两；剩下的儿子显然是送不出去的，因为皇帝显然不喜欢男的。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他碰见了和霖潇出门采买的我娘。 也怪我娘倒霉，原本那天是他们打算离开商国回焰国的头一天，老太太说这一走怕是再也没机会回来，所以要霖潇带我娘去商国街上转转——这一转，就碰上了她亲爹。 原也是巧了，她爹对我娘的亲娘一直挺念念不忘的，一眼就认出了肖似其母的言若若。霖潇原本打算晚上带我娘就跑，谁知我娘怕影响到霖潇，选择自投罗网。 剩下的事情就是我知道的，言若若入宫，被册封，然后言家犯事，我娘进了冷宫。 “现在我有一个问题，”我慢慢地说：“您多大了？” 霖潇甚至都不敢看我的脸。 老太太冷笑一声。 “三十四岁。”她说。 嗯，我十七，我娘生下我的时候刚满十六岁。 我一言难尽的看着霖潇。 老太太：“我也有个问题。” 霖潇：“能不问了吗？” “不能！” “不能！” 我和老太太异口同声地喝道。 霖潇捂住脸。 “她说她不要跟我走，说她自小没享过什么福，说是言家小姐但活的还不如个丫鬟她想去当贵妃还说以她的条件当贵妃绰绰有余” “你就信了？”老太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若若从小和你一起长大，她是怎么样的孩子你不知道？” “我知道！”霖潇抬起脸，眼圈有些红的说：“我当时不信的后来我进了宫找她过一次，正遇上她去给皇帝侍寝” 那天下着大雨，少年霖潇蹲在宫墙的外面守了一夜。 第二天，言若若被册封为二等妃嫔。 心灰意冷的少年霖潇，默默的离开了那座皇宫，带着自己年少的爱恋，和永不娶妻、永不踏入商国的誓言。 “她若是不那么做，如何保得下秋笙！” 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 “我记得您曾说过您有一个女儿”我喃喃自语。 霖潇看了我一眼。 “我当年和若若了以后，约定生一个女儿，”他苦笑了一下：“我就一直当我自己有个女儿。” 这个省略是什么意思？ “结果你真个有个女儿，”老太太冷冷的说：“你现在告诉我，你下手的时候若若几岁？” 霖潇愣住了。 我：这话题我似乎应该回避。 霖潇又看了我一眼。 老太太深深的叹了口气。 “是你对不起若若，”她说：“得想个办法把若若接回来。” 我其实还处在状况外——就短短的半天不到的时间，我得知了我自己的身世，我以为我在焰国举目无亲，谁知会找到我的亲生父亲和奶奶——甚至发生的这样戏剧性。 “我也不是皇子，”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是这个意思吗？” 霖潇默默的看了我一眼。 “那个皇帝对你尽到什么父亲的责任了吗？”他说：“还是现在焰国的驸马之位满足不了你？” 驸马之位。 等一下。 霖潇突然眯起了眼睛，和老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有个问题，秋笙。” 我看着他，背后突然窜起了凉意。 “你既然是个女孩，”他慢慢地说：“那你和六公主是怎么做的夫妻？” 第83章 “你看上他什么了？” “” “所以，现在你有两个回答告诉我，”霖潇眯着眼看着我：“一种，是你们一直分开睡，但这个不大可能，我知道你们是在一起住的，而且他对你还不错。” “第二种，”老太太看着我：“六公主并不是个‘公主’。” “所以你们——！”霖潇脸色大变。 “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吓得魂飞魄散，指天指地指心道：“我和君晔什么都没发生！他什么都没做！我们一直和平共处相敬如宾！我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霖潇很果断地转过脸，对老太太说：“母亲，六公主是个男的。” “所以，”我可怜巴巴地说，“能保密吗？” “所以，商国除了你娘，没人知道你是女子，”霖潇说，“就好像焰国除了你，没人知道六公主是个男子，你俩现在这算什么关系？互为把柄的关系？一条绳上的蚂蚱的关系？” 我张了张嘴，可怜巴巴的补充：“还有那个星回公主，她也知道。” 房子里面陷入了一片安静。 霖潇和老太太两个人面色沉重，我在旁边战战兢兢地站着等候发落。 “所以是三角关系？”老太太干巴巴的说：“那个星回听说与六公主情谊颇深——” “怪不得她想弄死你，”霖潇冷冷地说，“那个星回怕是看上君晔了吧？” 您可真敏锐。 老太太“啧”了一声，看着我说：“秋笙啊，那你喜不喜欢六公主啊？” 嗯？ 我一愣，本能的想摇头，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君晔那张精致美丽的脸。 这导致我没能及时给与否定答案。 霖潇的目光像是要杀人，简直像火里带着冰，冰里生着火。 就在我犹豫的一小会，霖潇很笃定地对老太太说：“喜欢。” 老太太“啊”了一声。 “秋笙啊，”老太太说：“奶奶虽然开明，但六公主这个身份有些复杂” “异族，男扮女装，居心叵测，”霖潇冷冰冰的说：“哦，对了，他对你也不怎么样，看起来出了事也护不住你。” “你看上他什么了？” 我顶着霖潇的目光，想了半天，搜肠刮肚的挤出四个字。 “长得好看。” “哈！” 霖潇毫不留情地冷笑一声。 干什么干什么！当年是谁在马车上告诉我六公主的相貌“整个焰国无人能出其右”！那匕首还是您给我的呢！ 不熟的时候让我自我了断，现在说人家居心叵测！ 呵，男人。 “六公主也是个可怜人，”老太太开口：“霖潇你平时也对他多有照料——” “哦，那是因为那时候他只是六公主，”霖潇面无表情：“现在哼。” 我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老太太却扑哧一声笑了。 “你要理解啊，秋笙，”她说：“霖潇也是第一次当爹，自家姑娘莫名其妙嫁了人，他心里不痛快着呢。” 霖潇神色一僵，我也有些不自在。 这种原本只是普通的点头之交变成有血缘联系的关系，毕竟对于我们彼此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我拿不准要如何同他相处，他也不太明白如何与我相处。 “我错过了你很多年，秋笙，”霖潇慢慢的说：“我觉得很抱歉。” “这件事其实并不能怪你。” 我说：“你和我娘当年但我娘最后选择生下我，也是为自己留个念想——这么算来，你和我娘之间谁欠谁的我也说不好，但是那你并不亏欠我，我娘将我养的很好，入赘这件事也让我糊里糊涂的见到了您和奶奶，我很知足。” 老太太悄悄地抹了抹眼泪。 “现在宫中还算平稳，太子与君晔之间暂时还没有什么矛盾，”霖潇说：“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君晔绝非良配，如果有可能，我会想办法将你送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送走？ 送去哪里？ 老太太看着他：“你这是何意？” “君晔他隐忍这么久，绝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公主’，依我看，他很有可能是有野心去争夺皇位的，”霖潇皱着眉：“自皇帝受伤昏迷，连奕现在坐着太子之位，行着监国之事，与君晔一直关系不睦——当然，他与其他几个皇子关系都称不上和睦，而连奕又是个为了权力不择手段的人，三皇子之死难道就不是一个例子么？” “所以三皇子的死，真的不是所谓的‘冻毙’？”老太太皱着眉：“我就说好好地皇宫，怎么会把一个皇子冻死？” “自然不是，”霖潇看了我一眼：“他那个小侍妾当时看得没错，那皇子就是中了毒，只是幕后那个人有些贪心，想一石二鸟将君晔也扯进去，谁知道这么说起来还是我救了他，是不是？” “是是是，”我连忙狗腿的符合：“多亏了您当时那几粒种子。” “但当时那么多‘深渊’，的确不是出自我的手，”霖潇说：“后来我私下调查过，那些种子很有可能是那个叫青莲的侍妾所有” “所以当时那个‘梦生’，很有可能是那个侍妾制的？”我说。 “有这个可能，但不知道她的动机是什么，”霖潇说：“君晔与三皇子虽说不上关系亲近，但也没什么仇怨，那侍妾为何要对君晔下毒？唉，反正人已经死了，十有八九是灭口吧——死无对证了已经。” “你怎么知道——” 霖潇掀起眼皮凉飕飕的看了我一眼。 “你胆子肥了，敢去偏殿偷听，还是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他说：“为了君晔，可给你能耐死了，是吧？” ？？ 怎么回事？感情文大人没让你转交药材怎么的？我不偷听能让文大人欠我人情？ 我心里暗骂，脸上规规矩矩的摆出一副认错相。 “哎呀霖潇，你怎么又开始了？”老太太无奈地说：“刚认回女儿你就没得消停是吧？嘴是不是不能好好说话了？” 第84章 “你还有什么事瞒我吗？” 见老太太发话，霖潇总算是消停了，他撇撇嘴，嘟囔道：“反正以后不能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尤其是为了他！” 我就当作没听见。 这时，门口传来两声咳嗽，然后那个小丫头探头进来，说：“大人，老夫人，我们有客人来啦。” 这时候？有客人？ “谁？”霖潇皱着眉问道。 “哦，是六公主殿下，”小丫头笑眯眯地说，“现在已经进来啦。” ！ 老夫人和霖潇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没规矩，谁让你们放进来的？”霖潇怒道：“没通报就可以随意放人进来吗？” 那小丫头一愣。 “可是大人，是您说六公主和驸马都可以不用通报直接进来的啊”小丫头委屈地说：“你还说了两次呢！我都记得！” 霖潇： 老夫人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那就进来吧，”她温声说，“让殿下在前厅等着，我们这就去看看。” 这种感觉还是挺奇怪的。 君晔今日穿了一身绯红的长裙，外面披着一件白狐披风，站在霖潇院中的那棵腊梅树下，看着真是人比花娇，一时间说不上是谁衬谁。 霖潇远远看见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哼了一声。 我：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对我笑笑，低声说：“自从知道六公主不是女子，他今日这打扮看着还有些不习惯。” 君晔看见我们，疾步走了过来，先给老夫人行了礼，然后眼睛直直的定在我身上，上下打量我。 我身上是老夫人给我亲手披上的白色披风，手里握着一个精致的、散发着香气的暖炉，老夫人牵着我的手，霖潇站在我们身后，面色挑剔地看着君晔。 霖潇咳嗽了一声，然后直接站在我面前。 君晔：？ “六公主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霖潇凉凉的说：“莫非宫中的事情处理完了？” 君晔勉强一笑：“哦，那个倒是——” “还是那位星回公主醒了？” “还是太子发现地牢的囚犯被劫了？” 霖潇今日非常富有攻击性，君晔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霖潇大人，您” 我忍无可忍，用手拉了拉霖潇的衣摆。 霖潇哼了一声，让开了。 君晔看着我，似乎想对我笑笑。这几日不见，他竟比我一个大病初愈、待过地牢的人神色看着还要憔悴，脸色白的透明，嘴唇上甚至没有多少血色。 “你还好吗？” “你没事吧？” 我们两异口同声的开口，然后他愣了一下，走上前来，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他的手好凉。 “看着还是瘦了，你——” 霖潇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君晔无奈的看着霖潇，说：“大人，您没事吧？感染风寒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忍着笑说：“不瞒您说啊，殿下，霖潇他近几日身体不适，就是这样，还望殿下见谅。” 君晔“嗯”了一声，他对老夫人还是很有礼貌的，说：“我想和驸马说两句话，您看” 老夫人拉了一把霖潇，笑着对君晔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君晔很自然地上前一把揽住我，然后在霖潇一连串的咳嗽中将我带到另一棵树下。 他停下来，整了整我的披风，又拉起我的手看了看。 “那天是演戏的，”他认认真真的看着我：“我没有不相信你。” 我心里猛地涌上一阵酸涩，我轻轻的点点头。 “那日你吐了血，”他轻轻地说：“是瘀血，没伤元气，你好好静养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 “嗯，晚上你睡着的时候我进去看了看你。” 他说着就声音低了下来：“里面那么冷，我想给你拿床被子，可是林嬷嬷说这样做太明显，怕太子万一察觉是我实在没用对不起啊” “这和你没关系，”我说：“我觉得反而是我拖累你什么忙都帮不了你。” 他的处境比我艰难得多，我很清楚的知道，在现如今的局势下，面对着太子这样母亲是皇后、表弟是将军、还有一众追随幕僚，拥有着得天独厚优势的对手来说，君晔真的是举步维艰。 “你自己处处小心，”我说：“对了，那位星回公主她其实” “她其实早就痊愈了，”君晔的神色冷了下来：“那点伤对于她来说什么都不算，而且我猜那个伤十有八九是自己弄得，白烟再来诬陷你——秋笙，你信我，我以后定会让她们付出代价。” “嘘，”我说：“我现在不要你为了我做什么，你要先保证你的安全，太子对你们这几个兄弟都没有什么手足之情，三皇子的死同太子脱不开关系现下又多了一个星回，你不要得罪她我怕她一个过激又作出什么举动” “什么叫‘又’？”君晔敏感的抓住了这个字眼：“她对你做什么了？”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低声将瑾川知道我是女子的事情告诉了他。 君晔看上去马上就要炸了。 “什么？！” “嘘，嘘，”我连忙拉住他:“瑾川目前还没打算把这件事说出去，所以——” “所以上次他就拿这个威胁你？让你和他去山上？！” “星回不知道为什么，认为我会是个威胁，会阻止她得到你所以，就告诉了他这件事，”我说：“或许她觉得瑾川如果能带走我，或许会为她扫清什么障碍吧。” 君晔的眼睛都有些发红。 “这个女人！这个……” “好了，”我叹气:“现在我们不是也没什么办法吗？不然我也不会去地牢不是？所以……你先不要气，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就先和他们周旋，好吗？” 君晔气的要命，半天才安定下来。 “你还有什么事瞒我吗？受了委屈的这种，”他说:“惹我生气的最好一次性说完，不然我迟早要被折腾死。” 我眨了眨眼，有些心虚。 “……没有。” 我说。 第85章 今日宫中抓住一名刺客。 君晔看着我，然后叹了口气。 “霖潇对你倒挺好，”君晔说，“老夫人对你也颇为照顾你虽说是‘寄人篱下’，但看着过得还好，我也就不担心了。” 我不知道作何表情，只好尴尬地笑了一下。 “宫中现在怎么样？”我问道。 “老样子，”君晔含糊地说，“太子当权，剩下的老四老五获得战战兢兢想老鼠似的” “那你那天——”是如何将太子骗进宫的？ 君晔似乎忽然对树上的一朵梅花很感兴趣，凑过去闻，我只好住嘴。 正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转头一看，是那个小丫头。 “我家大人说请公主和驸马过去呢，”小丫头说，“这边请吧。” “怎么了？”君晔不太高兴。 小丫头还没说话，只见前面突然闪过一个人影，看着高大健壮，却不是霖潇。 君晔敏锐地看着他，将我微微地挡了一下，说：“府里来了人？” “哦，是瑾川将军，”小丫头见怪不怪地笑了笑，“将军最近总是来找我们大人，是我们府上的常客呢。” 君晔脚步一顿。 “谁？” “瑾川将军。” 君晔的脸色立马就不太好看了，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这并不是公主府，所以他哼唧许久，终于开口。 “霖潇大人的府上不经通报就能进来吗？”君晔皱着眉看着小丫头。 小丫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回公主殿下，我家大人说啦，瑾川将军来可以直接进来不用通报的，”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还说过两次呢，我记性很好的。” 我莫名地觉得这句话有些熟悉。 君晔脸沉沉的看了小丫头一眼。 一进去，瑾川和霖潇正在寒暄，见我们进来，霖潇对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瑾川对我笑了笑，君晔冷哼了一声。 “让我们过来干什么，”君晔说，“我和驸马正在赏花，何故要打扰我们？” 霖潇挑剔的看了眼君晔。 “殿下，瑾川将军可是冒着风险将秋，嗯，驸马带出地牢的，”霖潇说，“您不是说要来感谢一下将军？现在机会来了。” 君晔神色一僵，然后点点头，转身对瑾川行了个礼，认认真真的说道：“多谢将军救我驸马，日后若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这个道谢听着硬邦邦的，霖潇有些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瑾川好脾气的对他笑笑，一脸的理解。 霖潇看了君晔一眼。 “哦，还有件事，”霖潇说:“瑾川带了些上好的茶叶，我想让秋笙，呃，驸马和公主来尝尝——天寒地冻的，女孩子可不能冻着。” 他故意在“女孩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话音刚落，君晔和瑾川同时抬起头。 君晔眼中闪过一丝懊悔，瑾川连忙殷勤地将手中一个罐子拿出来：“是啊，霖潇大人说的对，不能受凉啊——这是我专门从外面带的上好的红茶，太子哪里也才放了一罐，今日我专门拿来，据说喝了暖身暖胃，对女孩子特别好。” 说完他眼睛一亮，有些兴奋的说：“我来给你们表演一下茶道吧!” 君晔： 我： 霖潇忍着笑让人将茶具端了上来。 我有些疑惑，难道在焰国，只要是个世家公子都会讲究风雅？哪怕这个公子是个常年打仗的将军？ 我下意识的看了眼君晔。 君晔从嘴角挤出三个字：“我也会。” 我忍笑看着准备给我们表演的焰国大将军。 很公平客观地说，瑾川虽是个武将，但就所谓“表演茶道”看，他的举止间倒真的还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潇洒风流，君晔和霖潇神色各异的看着他将那一套动作舞的行云流水，一阵操作后终于倒出三杯茶来。 房子里飘起了清浅的焦香味。 我四下一看，居然只有我一个人实在认真看查到的。 君晔一动不动的瞪着瑾川，而霖潇则是一脸不满的瞪着君晔，让我无端想起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俗语。 好在终于将这套高贵大气的礼仪给舞完了，我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说实在的其实还是有些愧疚，在坐四个人，就他一人蒙在鼓里。 还在这里给我们高高兴兴的表演茶道。 他浑然不觉此时气氛诡异，先给霖潇倒了一杯，然后将第二杯递给君晔：“公主先喝，暖暖身子。” 君晔闭了闭眼，克制地将那杯据说“对女孩子很好”的茶水接了过来。 瑾川最后将茶递给我，我连忙双手接过。 他们三个又很公式化的说了一会，瑾川看着君晔，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 “听说公主会的一手好丹青，恰好这方面我也略有涉猎，”瑾川笑着说：“等有时间了，我能否有这个荣幸，去公主府讨教一二？” 我差点把茶水吐回杯子。 有完没完了？这瑾川是打算转型什么翩翩公子吗？ 君晔蹙着眉，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铛”。 “将军，”他正色道：“最近宫中没有什么事情吗？将军不是要守护皇宫？” 瑾川“啊”了一声，他又不笨，明白这是君晔的婉拒，于是好脾气的说：“最近没什么事哦，非要说的话，今日宫中抓住一名刺客。” “刺客？”霖潇有点兴趣的坐直了身子。 君晔的神情恹恹，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宫中有刺客这件事不算稀奇吧？还要劳动大将军亲自跑一趟——” “所以说算不上什么事，”瑾川说：“不过身份有些特别，是四皇子的贴身侍从。” 君晔的手顿了一下。 “贴身侍从？” “贴身的，跟了四皇子六七年，和四皇子感情很好来着。” “感情很好的？”霖潇问道：“那人叫什么？” “哦，那刺客好像叫留影,对，就是这个名字。”瑾川无所谓的说。 “当啷”！ 君晔的茶杯失手摔在地上。 君晔却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寸一寸地转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你说叫什么？” 第86章 “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即使我是你父亲也不行？” “小心烫！” “没事吧？” 瑾川和霖潇同时喊出了声。 他却充耳不闻，只是盯着瑾川，一字一句的重复：“你刚刚说，那个人叫什么？” “叫留影啊，”瑾川被君晔的脸色吓了一跳，有些迟疑的问道：“怎么了？” 我看君晔神色实在难看，于是下意识的看着霖潇，霖潇也盯着君晔，他似乎想到些什么，脸色也有些难看。 “四皇子与殿下关系挺好，想必是担心了，”霖潇对瑾川说：“毕竟上过一个被刺杀的是三皇子，四皇子又年幼，公主担心也是正常的。” 瑾川“哦”了一声，还有些奇怪。君晔脸色苍白，此时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 “哦，”他说，“就是担心四弟，四弟还年幼，母妃也去得早，还是被身边的人下手，真的是太危险了。” 他声音有些粗粝，瑾川还想问什么，霖潇很快将话题岔开，过了一会，瑾川就说要告辞上值。 送走瑾川，霖潇猛地沉下脸。 “君晔，这个留影与你是什么关系？” 君晔一愣，他甚至都没注意霖潇直呼他的名字。 “霖潇大人这是何意？” “你与那个刺客认识，”霖潇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君晔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 “我与那个留影认识，”他说，“是是我在宫中的暗探，跟了我快十年。” 我一愣，霖潇却像是早就料到的一样。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办法，”他说，“只能说他自己手脚不利索，十年了还能露出马脚。” “留影，是林嬷嬷的孩子。” 霖潇和我都是一怔，霖潇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君晔闭了闭眼。 “他万事都小心从未失手” 霖潇上前一把抓住他。 “你说他是林嬷嬷的儿子，”霖潇压低声音：“是那个唯一的儿子吗？你疯了？你在想什么？你把他送进去！” 我第一次知道林嬷嬷竟然还有个儿子，现在被抓住，是不是 君晔看着远处，表情空白，声音喑哑地开口：“他比我大十岁，我一直把他当做我的兄长是林嬷嬷亲自将他送到宫里为我做了暗卫说我孤立无援要帮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不作声的给他添了杯茶。 “不行！” 君晔突然站起身就要往外面走：“我要想办法，他——” 霖潇一把扯住他。 “别冲动！”他厉声说：“人已经被下了大牢，宫里那些手段你现在去能干什么？” “可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去死！” “在他选择做暗卫或者探子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有一天会有这个下场！” 霖潇瞪着他，好几个急促的呼吸之后，慢慢地平静下来。 “既然这是他的选择，那就尊重他，”他说，“你现在要做的，是不能露出任何你与他相识的马脚，免得太子顺藤摸瓜，找到你府里，连累到驸马。” 君晔僵立在原地。 “没有人敢保证这是不是又是针对你的阴谋，”霖潇冷着声音说：“毕竟无论是皇子还是你，都有太多的前车之鉴了。” “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他说，“我希望你做事的事情先好好考虑一下家人的安危。” 真的，霖潇你再用这样的语气对君晔说话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但君晔并没有生气，他咽了口唾沫，慢慢地坐下来。 “嗯，”他说，“是我冲动了，你说的对我不能再让秋笙陷入这样的” 霖潇看着他，半晌，和缓了语气。 “如果你一直是个‘公主’，那这样的命运迟有一天会落在你的假人。落在驸马的身上，”他说，“所以，君晔，你有没有考虑——” “造反？”君晔下意识的接话。 “放秋笙离开。”霖潇慢慢地将后面的话说完。 等了一会。 房里鸦雀无声。 “你还要造反？！”霖潇震惊的看着君晔：“你再说一遍？” “你让我放她离开？”君晔也同样震惊的看着霖潇：“你在说什么霖潇大人？” 霖潇猛地转过头瞪着我：“你知道这件事？他要造反？” 我捂住脸拒绝回答。 “你问她干什么？”君晔不太高兴的说：“虽然秋笙现在暂住你家，但并不代表你能用这种语气对我的驸马说话。” 他真的有资格，相信我公主。 霖潇缓了口气。 “你你疯了，”他说，“不要作死——最起码不要再现在作死，想想秋笙，她刚从地牢里回来。” 君晔看着我。 “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我选择当一个听话的公主，”他说，“我不知道下一个被抓起来的人是谁我不会有任何的力气去保护别人。” 霖潇沉默了一下。 “是，你说的对，”他干脆利落的说：“但你做这些的时候，我希望你先放秋笙离开，我可以带她走。”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君晔终于忍无可忍的提高声音：“霖潇，你今天真的很奇怪，你觉得你有资格让她离开我吗？你凭什么——” 我也忍无可忍了。 “注意你的态度，君晔，”我说：“他有资格，非常有。” 君晔看上去简直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耳光。 “还有你，霖潇大人，”我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我认为我可以做自己的决定，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不会离开君晔，希望你也尊重他。” 霖潇目光沉沉的看着我。 “即使我是你父亲也不行？” “是，”我说：“请您不要用长辈的身份压我。” “对！你不要压她！而且她是我的驸马，你不过你说你是什么来着？” 君晔震惊的瞪着霖潇，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霖潇心情非常不好地瞥了他一眼。 “父亲，”我咽了口唾沫，郑重的转头对上君晔的脸：“他是我的父亲，亲生的。” 第87章 霖潇的府上，今天真是热闹 君晔沉默地看着我。 “你刚刚说什么？”他说：“就这么几天……怎么，你是认了霖潇大人做义父？他为什么凭空比我长一辈？” 霖潇冷哼了一声。 “不是义父，”我比画了一下：“是亲生。” 君晔摆了摆手，压根就不打算相信。 “别闹……” “真的！”我强调。 “是么，可霖潇大人今年不过三十四岁，”君晔疑惑地说：“我分明记得你已经十八岁了……” 霖潇刚刚还想看戏的表情就僵住了。 “……十七，”我也很尴尬：“实际上我十七岁。” “所以呢，有什么区别吗？”君晔看着我，抛出一记重击：“何况你们长得也不像啊。” “……” 我看了眼霖潇，霖潇面容硬朗，个高腿长，是很英俊正直的长相，而我长得像我娘，而且我也并不是很想长得像他——没有任何证根据像霖潇有什么好处，我也很难想象一个女子长成他这个样子会有多灾难。 “我有很确切的证据证明她是我的小孩，”霖潇冷冷地看着他：“而且她长得像母亲，你有什么意见吗？” 君晔耸了耸肩，表示无话可说。 “但我现在不会叫您父亲，一是因为不习惯，二来也不方便，”我说：“所以您……” “我理解，”霖潇很快地说：“我没有这个要求，你叫我名字也可以。” “既然如此，我原本还想拜托您，在秋笙借住的时候您多多照拂，”君晔说：“现在的意思是您肯定会好好照顾她，是吧？” “这是自然，”霖潇说：“公主府现在正是多事之秋，秋笙还可以一直住下去。” 我能看出来君晔对于这件事还是半信半疑的，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我有一个亲生父亲，还能在他分身乏术的时候照顾我，对于他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站起身。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他说：“我原本也只是想看看秋笙怎么——” “大人——！” 远远的小丫头喊了一声，霖潇皱着眉，嘀咕了一句：“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地往我们府里跑，”然后抬起头，高声回应道：“怎么了？” “太子、太子殿下，”小丫头是跑着过来的，声音有些喘：“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 我和君晔互看一眼，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紧张。 霖潇急问：“到哪了？” “快、快进来了！” 什么？这…… 霖潇站起身，指着房中一处角落，干脆利落地说：“那处有个暗室，你们俩去那里躲着，我现在出去迎太子，你们速度快点，我尽量拖下时间。” 说完他整了整衣服，直接往门外走去。 小丫头拉着我们俩迅速走到那个角落，角落是个高大的书架，小丫头让君晔扳下书架上的一个花瓶，随着一阵吱吱格格的响动，书架向左洞开，露出一小间暗室。 “这么小？” 君晔嫌弃地低声嘀咕，我瞪了他一眼。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霖潇和太子的声音，我能听出来霖潇故意提高了嗓音。事不宜迟，君晔将我先推进去，然后迅速将花瓶扶正，在书架马上开始转动合上的那一刻挤了进来。 几乎就在同时，太子踏进了这间房子。 君晔撞在我身上，在我耳边喘了口气，气息潮湿，我不习惯地揉了揉耳朵。 外面，我听到小丫头笑着迎上去。 一阵虚伪的寒暄过后，太子突然问道：“霖潇大人，你是否还记得三皇子妃？” 霖潇沉默了一会。 “三皇子妃？”他犹犹豫地说：“你说的是那个自尽后留下血书的那个？” “正是！” “怎么了？” 我和君晔都下意识地将耳朵贴在书架上。 “这事说起来……唉，”太子咳嗽了一声：“前几日，宫中捉住一个刺客，意图行刺四皇子。” “刺客？”霖潇的惊讶不似作伪：“怎么又……” “又？不是，这次倒不是从外面进去的，”太子说：“你猜如何？那刺客可是老四自己的贴身侍卫！” 外面一片沉默，黑暗里，君晔的呼吸加快了些。 等了一会，太子又开口了。 “你说……这之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他说：“老四平日忠厚老实，与世无争，而且……既然是四皇子的贴身侍卫，为何要刺杀四皇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把耳朵用力贴近墙壁，想听得更清楚些。 霖潇沉默了一会，慢条斯理地开口：“这有什么奇怪的？” “什么？” “贴身侍卫刺杀主子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过，”他说：“当年六公主不是被自己的侍女差点下毒害死？” 我心里一动，看了眼君晔。 黑暗中的他面无表情。 “这话不错，”太子声音舒缓了些，说：“那个侍卫刚开始说自己是冤枉的，可后来……受尽酷刑，竟然扯出了三皇子暴毙的旧事，一口咬定自己是为了三皇子妃。” “为了三皇子妃？”霖潇也惊讶了：“这与三皇子妃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与三皇子有关？可是三皇子不是冻毙……难道，刺杀三皇子的刺客，是四皇子派去的？” “正是，”太子意味深长地说：“他就是这么说的。” ？ 这……这不是……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君晔的暗卫……为什么要这么说？ 霖潇也震惊了，半晌，他才艰涩地开口：“……这个说法……那他为什么呢？这说不通啊，他不是跟了四皇子十年吗？” “哦，这个，”太子说：“他说自己与三皇子妃关系匪浅，三皇子妃自尽后，他心中痛苦，所以为三皇子妃报仇。” ？ 我直接看向君晔，君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三皇子的死，真的与君晔有关？难道那个暗卫真的与三皇子妃有不正当关系？ 外面传来霖潇的声音。 “那依太子您的意思，”霖潇慢慢地说：“您要如何？” “我觉得，”太子说：“现在宫中情况诡谲，老三死得蹊跷，虽然上次将六公主放回去，但也间接说明了这宫中任何人都有嫌疑……” “我已下令将老四先软禁了，”太子说：“这件事，我势必要为老三讨个公道！” 第88章 没有人比我重要，那我娘呢？ 霖潇沉默了很久，直到太子忍不住催促，他才缓缓开口。 “您若只是因为一个刺客将四皇子软禁，这件事传到监察院那边怕是说不过去，”霖潇说，“而且四皇子的母妃虽然不在了，但宗亲们还是在的，他们的意思您也不得不考虑吧？我觉得太子您这时候应该更加小心才是。” “你说得对，”太子说，“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还请明示。” “简单点说，我要老四为老三的死负点责任，”太子说，“这个责任当然不至于让他死——但我惦记他那个宫殿很久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四皇子的宫殿哦，的确风景怡人，下官还记得那是四皇子的母妃还得宠的时候皇上亲自赐的名字，”霖潇说：“可太子您的宫殿才是众皇子里面最壮阔的一个四皇子的宫殿美则美矣，但却不大气，您要那个宫殿做什么呢？” “我打算娶星回公主，”太子说，“我看来看去，就老四的那个宫殿配得上她。” 这有些太不要脸了吧？人家是借花献佛，这位太子简直是抢花献佛——恕我直言，星回这会还在六公主府上呢。 霖潇沉默了一会。 “我知道，让你帮我办事我得付你钱，”太子说，“这是老规矩了你说吧，你这次想要什么？” 我：老规矩？真是人不可貌相。 君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霖潇似乎就等他这句话。 “我要六公主府上的驸马，”霖潇说：“我希望太子将她放了，而且是清清白白的放了。” 太子有些惊讶的“咦”了一声。 “那个驸马？”太子说：“不是在地牢里吗？这么多天了我看那老六送出来的刑具——怎么，还没死？” 行，太子殿下，你可真不是个人。 “没死，”霖潇不悦的说：“还算命大。” “你要她干什么？” “这个您就不要管了，”霖潇说：“您就给个准话，能不能办？” 我意识到太子要拿乔了。 “哎呀，但是这件事，怎么说呢，”太子拖长语调，“不好办呀她可是刺杀我们的友邦贵客啊，很严重的事件啊。” 霖潇短促的笑了一声， “太子殿下，您都到我这儿了，也不必这么和我卖关子了吧，”他说：“那驸马到底有没有刺杀星回公主，难道您会不清楚？不过是星回公主看她不顺眼罢了——何况她在地牢这么久，虽然侥幸没死，但是半条命也算是没了，这还不足以让星回公主出气？” 太子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霖潇啊霖潇，你真的是行，我让她出来，回头找个替死鬼就行了，”太子说：“那我们就算说定了？我的事，你可得给我办了啊。” 霖潇说了句什么，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没有了声音，我们等了一会，书架重新被旋开了。 太子走了，方建中只有霖潇坐在那里喝茶，见我们出来，抬起眼看了我们一眼。 “都听见了？” “啊，”我面对他的坦然简直有些不知所措，“对听见了。” “过两天太子应该就会正式放你，”霖潇说：“到时候给自己搞点伤，还要去宫里谢太子。” “不是等一下，”我说：“您真的打算接受太子的提议，帮他把四皇子陷害进去？” “对，我就是这么决定的，”霖潇平静的说：“在我看来，现在没有人会比你重要，何况皇子并不会被赐死，顶多幽禁——恕我直言，就四皇子那个感人的智商，早早的被太子找个理由关起来可能还会多活些时候。” 我无语的看着他。 “我现在有点相信他真的是你父亲了，”君晔低声说，“为了你和太子做这件事啧啧。” 我怼了他一下。 “那您要如何做？” 霖潇低头喝了口茶，淡淡地说：“我以为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如何出地牢，然后保命，并好好想想以后要怎么活下去——别的事情，你想不明白，也最好不要过问。” “对了，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霖潇看着君晔，“你那个暗卫，为什么要一口咬定四皇子想杀了三皇子？你下过令？” 君晔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沉了下去。 “刚刚在暗室，其实我就在想了，他不会和什么三皇子妃有私情的，”君晔低声说，“但我却相信他是准备真的对老四动手。至于为什么在最近一次我的暗卫传来的消息中，当初宴会上，秋笙听见的那两个在偏殿商量要绑架文大人、给我下毒的人，其中一个就是老四的手下。” “什么？”我看着他：“竟然是四皇子的手下？” 君晔点点头。 “我不记得自己哪里得罪过老四，但那个人确实是老四的手下，还有一个女的是混进我府上的丫鬟，林嬷嬷已经处理掉了。” 霖潇紧蹙着眉头，思索了一会，抬起脸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四皇子已经决定要对你动手，或者掌握了什么能直接置你于死地的消息，你的暗卫来不及通风报信，所以干脆铤而走险，一不做二不休准备下手杀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君晔说，“失败之后，他将老三扯出来，也是也是最后拼了一把，要拉老四下水，他知道太子急需要将老三的事情解决掉，随便拉一个人当替罪羊——宗亲们对于老三的正妃自杀、侍妾失踪这件事意见颇大，太子也有压力。” 霖潇点了点头，神色严肃。 他突然转过头对我说：“你看，在他身边很危险，你要不要考虑和离？” 君晔： “您刚刚说没有人比我重要，”我看着他，问出那个致命问题：“那我娘呢？” 霖潇呛了一下，慢慢的抬头瞪着我。 “……” 来啊，互相伤害啊。 第89章 “可是为什么君晔选择对你隐瞒这件事呢？” 最后霖潇暂时放弃了劝我和离的念头，同时我也放弃了问他我和我娘谁更加重要这个问题。 君晔要回府，去和林嬷嬷解释关于留影的事情。 这件事情让气氛又变得沉重起来。 “先不要告诉林嬷嬷这件事，”霖潇说：“她年纪太大了，虽然她不会怪你，但你也不会想让她出什么意外。” 君晔低着头应了。 “你安插在皇宫的其他暗卫，提醒他们最近小心，尤其是潜伏在其他几个皇子殿中的人，”霖潇说：“这次太子解决了四皇子后，很可能对五皇子身边的人也要敲打——谁让五皇子的舅舅也是将军呢。” 我看了眼君晔，从他那张冰冷得看不出表情的脸上，我硬生生地看出了几分心酸。 人家都有背景…… 君晔不再说什么，准备离开。 “对了……等一下，”霖潇突然开口：“有件事我提醒你一下——你还记得三皇子生前有六个侍妾吧？” 君晔转头看着他，不太明白。 “是，不是都送到寺庙了吗？” “其中有个叫禾禾的，三皇子生前颇为宠爱，”他说，“长得不错，有印象吗？” 君晔想了想。 “那个把老三最喜欢的鲤鱼钓上来红烧的丫头？” 霖潇点了点头。 “前几日我去了宫里，见到太子殿中有个新纳的侍妾，”霖潇慢慢地说：“同那个禾禾长得一模一样。” 君晔猛地抬起头。 “一模一样？” “所以，你是相信太子突然和三皇子口味一致，还是相信她们是同一个人？” “别的话我不多说，只是看在求生的份上提醒你，”霖潇说：“万事小心。” 君晔点了点头，离开了。 霖潇看着他离开，叹了口气。 我觉得他自从认回我这个女儿，他就无端地看上去老了好几岁。 “有件事我还得告诉你，”他说，“三皇子殁了的时候，我记得你是去吊唁了吧？” “……” 怎么又是三皇子？ “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个青莲说的三皇子中的毒的名字？” 我想了一会，不太确定地说：“……璇玑？” “对，璇玑。” “可这个不是……没有确定吗？” 霖潇嘲讽地笑了一下。 “你也信？” “所以呢？” “那个毒，的确能致死，但这是对于人族来说，”他说，“对于异族来说，它并不致命，但服用后却会产生一些意外的后果。” “比如……” “比如失去理智，发烧，说胡话等等。” 这个症状莫名的有些熟悉。 “几个月前的接风宴上，星回公主因为喝下太子赐的酒而中了毒，那个叫白烟的丫鬟去你们府上，将君晔请到宫中，”霖潇提醒我：“最后君晔是带着伤回府、甚至为了哄你还去抓山鸡去了，你记起来了吗？” “嗯。” “收收你的花痴样，秋笙，”霖潇话题一转，没好气的说：“那君晔回府后，有没有告诉过你那个丫鬟中的是什么毒？”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起来是没有了，”他一笑：“你猜不到吗？星回也中了璇玑啊。” 我心里居然没有多少惊讶。 霖潇说：“可是为什么君晔选择对你隐瞒这件事呢？” 我听出了几分不怀好意。 “隐瞒也不算什么大事吧，”我勉强的说：“他这么做应该是有自己的理由吧。” 霖潇冷哼了一声。 “那你还记不记得，君晔被囚禁宫中那一次，你来求我救他，我曾说过我在宫中并没有撒下那么多种子？” “……” 对，当时霖潇说过，只有君晔那个族的人才能使“深渊”盛开，而那日紫色的花海如火如荼，仅凭君晔那一半的血统力量是做不到的。 “当时我们怀疑这宫中是不是有……君晔的族人，”我艰难地说：“而你并没有否认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所谓的‘族人’，当时就在宫里？在三皇子死的时候。” 霖潇看着我，神色很认真。 “或许更早。” “什么？” “你第一次见星回是什么时候？”他突然问道。 “……不记得。” 霖潇看着我笑了一下。 “星回公主在焰国正式露面，是在君晔发病、太子赐药的时候，”他说，“但我估计，她来的时间要比正式露面的时间早很多甚至很可能是在三皇子被害之前。” “她她为何要来这么早？” “为什么，自然是有所图啊。” 霖潇喝了口凉透的茶，慢慢地说：“你以为，三皇子的死，真的与她无关？” “她现在是对君晔示好、愿意帮君晔，但在之前，她来焰国是为了帮谁，你想过没有？” 我抽了口气，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怀疑……星回最开始，来焰国，选择帮的人，是太子？” “我并不确定，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也并不排除她的野心够大，想下两个饵，”霖潇说：“但是你真的相信，就凭青莲一个小小的侍妾，她真的能配出那个药？还能那么准确地说出配方？呵，背这个方子她都得用不少时间啊。” “她爹不是文大人么……”我奇怪的问。 “呵，文熙俊不在意她，”霖潇冷笑：“她的身世对于文熙俊来说是个耻辱……不然你以为那些人能那么毫无顾忌地弄死她？” “她说自己识毒，也就唬你们，”他说，“文熙俊什么也没教给过她。” “所以她死了，她父亲毫不在意？”我捂住嘴，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还有这样的父亲？” “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霖潇皱着眉，“我当然不会这么对你！” 我举手表示投降。 “好的好的，”我说：“我也没什么意思您接着说。” “我一直怀疑那个丫头在‘贼喊捉贼’，”霖潇说：“自从那天皇宫里‘深渊’开的那般繁茂我就觉得蹊跷。” 我想起那丫鬟泪水涟涟的恳求太子为三皇子主持公道的模样，心里有些唏嘘，谁知道她那么情真意切的居然是杀人凶手？ “她是被利用了，”霖潇看出了我的想法，说：“三皇子很可能只是个试药的。” 第90章 “这个君晔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人不太行。” “试药？” “简单点说，那个药不是为三皇子准备的，是为别人准备的——但我现在还没有确定那个人是谁。” 我皱紧了眉，心里升起了浓浓的不安和担忧。 “可是你说星回也中了这个毒，”我说，“而且是太子赐的酒——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太子和星回因为某些事情闹掰了，然后太子想杀了她，她才转而选择君晔？” 我觉得我的推测很合理，但是霖潇却摇了摇头。 “我倒不这么想，”他说，“太子对那个星回是真的有求娶之心，只是说不上是为了星回背后的势力，还是有些真心；还有那个星回，我估计相比于太子，她更倾向于喜欢君晔，呃，或者说单纯是长相对胃口吧。” 我发誓我听到了霖潇嘀咕了一声“狐狸精”。 “可你也说过她是准备了两个鱼饵” “是，”霖潇耐心地说，“但她对太子并无喜爱之心，利用的应该更多。” “所以她很讨厌你，甚至愿意挨一刀来换你的命，”霖潇看了我一眼，忙不迭的补充了一句：“啊，当然也不是他很喜欢你的意思。” “好了，这些都是我目前的推测，”霖潇站起身，说，“太子应该很快就会搞到一个替罪羊，然后让星回指认那个人才是刺客你很快就能洗掉罪名了。” “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府了？”我说：“动不了星回，那我可以收拾一下那个白烟么？” “她做了什么你这么恨她？”霖潇有些好笑地看着我。 “她污蔑我，还把我推下池塘——哦，对，她还养那种怪物咬人！” 霖潇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你说什么？推下池塘？她？” “嗯！” “她将你推下了池塘？公主府后院那个专门倒药的池塘？” “嗯呐！！” “好大的胆子，”霖潇冷冷地说，“不过是个小丫鬟而已，居然这么歹毒好，这件事我记住了，池塘是吧很好，很好。” 他神色冰冷，甚至有一丝杀意闪过。 我知道他说到做到，一定会为我报这个仇。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被“父亲”在意的感觉，还挺奇妙的。 “那君晔呢？” “啊？”我一愣。 霖潇脸上的怒意更甚：“他居然没管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你差点被人害死？” “” 我第一次见霖潇嗓门这么大，缩了缩脖子，有些理亏。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老太太的温柔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她边说边走进来：“喊什么呢？” 霖潇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无辜地看着老太太。 “远远就听见你在这边吼，都多少年没见过你这么骂人了，”老太太笑着说，“谁惹我儿子生气了？气成这样？” “啊，奶奶，”我想含糊过去，“其实也没什么——” “秋笙差点死在那个府上！”霖潇还在大声说：“被一个小丫头推进池塘！还是在那个假公主的眼皮子底下！” 老太太慈眉善目的表情一顿。 “什么？” 老太太转头看着我：“谁把你推进池塘的？这么冷的天？还在君晔的眼皮子底下？” “”我弱弱地哀求道：“您声音小点？” 老太太虽不像霖潇那样生气，但明显心情受到了影响，坐下来仔仔细细地问我当时的情况。 自我被推入湖中到现在，这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说发生了什么的人。 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秋笙啊，”老太太仔仔细细地看着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当时很害怕吧？” “我相信君晔是身不由己所以才没办法为你主持公道，”老太太接着说：“但还是会难过的，是不是？” 我张了张嘴，其实仔细想想，这也不是第一次。 但我当时是真的有些伤心的。 “我们秋笙，真的受了很多苦啊，”老太太低下头，轻轻地说：“我们早点发现你就好了，对不起啊，秋笙。” 我摇摇头。 老太太又转过头看着霖潇，说：“你看你，怎么还急了？对秋笙喊什么？这又不是她的事……好了，别拉着脸了。” 霖潇的怒意未消，勉强点了点头。 “那个星回没搬出去之前，你还是别回去了，”他说：“我算是看出来了，君晔根本就没办法保护你。” …… “可他已经——” 老太太不太赞同地说：“这个君晔人不太行。” …… 太子办事很利落，几乎就在第二天，我就听到他“抓住了”刺杀星回公主的“真正刺客”，已经将人处死了，至于白烟所说的看见的刺客是我这件事，太子给出的解释是，那个刺客打扮成了我的样子，所以导致白烟看错了。 为了抚恤蒙冤的我，太子专门赐了一堆药材金银，说等我养好伤了进宫，他当面再安抚我。 霖潇淡淡地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想的却是他是不是已经帮太子把那件事办妥了——太子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如果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筹码，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解决我这件事的。 对此问题，霖潇给出的回答是“管你什么事”。 君晔是下午来的，霖潇专门交代，他现在没有“不通报即可入府”的特权，即便如此，等小丫头进来通报的时候，霖潇的表情依然很不痛快。 “平日怎么看不出来他这么勤快，”他冷笑：“让他进来吧，我倒要问问，他答应我的事情解决了没就敢来。” “他答应您什么事了？” 霖潇瞥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怎么，急了？你可要想清楚，你没嫁给他呢。” ……您怎么这么幼稚。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小丫头带着君晔走了进来，君晔明显心情不错，脸上还带着微笑，看到霖潇和老太太都行了礼，然后才走到我身边。 “秋笙，我们——” “等一下，”霖潇凉飕飕的说：“先别‘我们’了，你答应我们的事情做了没？” 第91章 “……你喜欢秋笙？” 君晔愣了一下。 “秋笙是被那个叫白烟的推下去的，”霖潇冷冷地说：“动不了星回，还动不了一个小丫鬟？” 自从霖潇和我相认，他就开始对君晔没那么恭敬了——甚至还有些嫌弃。 “不知道您说的‘动不了’是什么意思，”君晔说：“我来之前已经给星回两个选择，一是带着她所有的人和东西离开我们的府……” “她舍得选一？”霖潇冷笑：“二是什么？” “留在府中，白眼以下犯上，诬陷驸马，按照我们府上的规矩处置，”君晔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下地牢，生死有命。” 霖潇“哦”了一声。 “有些可惜，她选了一间间，”君晔看了看自己的手，颇有些遗憾：“我来之前已经看着她离开了，林嬷嬷这会正在打扫那间房子。” 霖潇慢慢地靠回椅子，喊小丫头过来给君晔上了茶。 “秋笙，”他转头看着我：“准备准备，回去吧。” “我……”我下意识地去看君晔。 君晔不说话，那双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提醒你一下，你得从地牢里出去，”霖潇说：“虽然你是被冤枉的，但你确实是被公主亲口下令进了地牢，”说着他眨了眨眼，说：“怎么进怎么出……毕竟在大家眼里，你可还在牢里水深火热呢。” ……哦，对，我是被劫狱出来的。 君晔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秋笙，我……” 我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有些好笑。 刚刚说白烟和星回的时候还游刃有余，现在怎么这么小心翼翼？ “没事，”我说：“我在地牢里也没受什么罪……再说我原本现在应该还在地牢的，从里面出来合情合理……” “所以你还是要回去。”霖潇简单利落地说。 “……我现在回去对谁都好，”我说：“不然我住在您府上算怎么回事？万一太子发现，您怎么说？” “所以我说送你离开啊，”霖潇说：“你以为你这次回去就可以以后高枕无忧了吗？我告诉你，就现在这个情况，你只会面对更多不可预料的东西，你——” “霖潇大人，”君晔打断了他：“你能放弃劝说她和我和离这件事情吗？” “你们现在算什么，”霖潇说：“合作伙伴？朋友？同盟？总不能算夫妻吧？你放她离开，和星回合作，不比留着她结果要好？还是说……” 霖潇淡淡地笑了一下。 “……你喜欢秋笙？” “没有！” 君晔迅速抬头反驳：“我现在不会有那样的感情我没有这个精力。” ……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大，然后转过脸看着我，有些无措地解释：“……你知道的，我现在还不打算……”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的心里还是往下一沉。 “嗯，我知道，”我勉强忍住心酸：“你没有。” 霖潇发出一声嗤笑。 “那你最好记住你说的话，”他意味深长地说：“……千万别忘了。” 我们打算回府了，霖潇专门找出一套有些破烂的衣服让我换上，告诉我说这是专门洗过的。 这个我倒是可以理解，我毕竟是一个“坐牢”甚至受过几次大刑的人，穿得太整齐也不太像话——但是身上的伤痕这个霖潇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让公主殿下想办法，”他说：“他能掌握分寸，毕竟每天的刑具是他给太子看的。” 我有些无语：“你不是之前说可以帮我弄上吗？” “我现在下不去手。”霖潇言简意赅。 ……啊，好吧。 我们原本这么说定了，结果一掀门帘。 门口站在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瑾川。 他不知道在门口听了多久，神色晦暗。 “瑾川将军，”君晔行了个敷衍的礼：“您在这里干什么？” “她为什么要回去？”瑾川冷冷地说：“我好不容易劫出来的人，再让你带回去？你也是个女孩子，我很怀疑你能保证她的安全吗？” 身后，霖潇神色惊讶地看着我。 “他不知道？”他用口型问我。 我微微点点头，双手合十示意他别说。 霖潇笑了笑，不知怎的，我硬生生从那种笑容里看出几分不怀好意的意思来。 “真当我闲？带着手下在我表哥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你当我没担风险？霖潇大人，我是因为相信你才把人交给你，这才过了几天，你就把人送走？送到哪里，回地牢？” 霖潇耸了耸肩，很无奈地说：“没办法，我又争不过六公主，毕竟——” “这可是六公主的驸、马、鞍啊！” 瑾川紧皱着眉，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秋笙一个女孩子，让另一个女孩子怎么保护？哦，当然不是说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六公主现在也……她一个女子，能争得过我表哥？我表哥刚刚把四皇子软禁起来，我看他最近行事颇为嚣张，六公主还如此柔弱，到时候……你笑什么？” 霖潇摆了摆手。 君晔神色古怪地看着霖潇一口一个“女孩子”“柔弱”， “那依将军的意思，是要如何？” “霖潇若不肯收留，那我照顾你如何，”瑾川说：“我有办法糊弄过去……” “你照顾？” 君晔有些被气笑了：“你要如何照顾？凭什么？” 瑾川闻言，以为君晔是要他表决心，立马说道：“公主你大可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但你放心，因为我是真心喜欢，自然会尽全力保护她——你怎么了公主？” 君晔闭了闭眼睛。 “你说你真心什么？” 瑾川“啊”了一声，说：“真心喜欢……怎么？” 君晔马上就要变身了——我看到瑾川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露出一个惊讶且茫然的表情。 霖潇看戏看够了，这才出言劝道：“好了，瑾川，你这话说得容易，万一被太子发觉，你到时候如何说得清？何况太子还要见她，你打算怎么办，从你的府里把人送过去？依我看，现在她回府才是正经，那个星回公主已经离开搬入宫中，六公主府上现在比较安宁。” “是吗？”瑾川的表情很惊讶：“可是我刚刚才从宫中回来，星回并没有入宫啊。” 第92章 我们这是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第章被劫持了？ “是吗，”君晔淡淡地说：“那可能刚好与你错过了吧——你忘了吗将军，霖潇大人的府同我家、皇宫之间可不是个顺路的距离啊。” 瑾川皱着眉看着他。 “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府了。” 君晔说着对霖潇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拽住我就往门口备好的马车上走，他扶着我上了马车，结果在车厢前面差点绊了一跤——赶车的侍卫伸手扶住我，我抬眼对他笑了笑。 是个陌生的侍卫，但奇怪的是有点眼熟。 君晔原本是想和我一起上来的，然后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看着瑾川说：“秋笙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将军还是不要再多事的好。” 瑾川看着他笑笑，一言不发。 说完他就直接上了车，令赶车的侍卫出发。 车开始移动，保持着很缓慢的速度。 君晔摸了摸我身上破烂的衣服，低声问我冷不冷。 我摇了摇头。 “怎么了，”他看着我，“你看起来像是有心事。” “有件事我一直没问过你，”我平静地说，“你第一次去救星回，被她误伤的那一次，你回来告诉我说她中毒了，我想问一下，她中了什么毒？” 君晔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的反应告诉我他的确是瞒了我一些事情。 我耐心的等着他开口，他停了一会，咳嗽了一声，然后慢慢的将手收回去。 原本是打算摸我的脸的手。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说：“是谁告诉了你什么吗？霖潇？还是瑾川？” “你不用关心试水告诉我的，”我说：“我也不过是问一下而已，你要是觉得不方便，那就不说。” 君晔微皱着眉看着我。 我和他对视，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紫色瞳孔里看到我的脸。 “对不起，”半晌，他终于开口了：“我不能说。” 我“嗯”了一声。 车厢里的空气像是停止流动了一般，我慢慢地呼出一口气，靠在车厢上，阻止我莫名烦躁无奈的情绪。 突然，车身微微震了一下，我的头正好磕在车厢门上，君晔一把按住我，手垫在我的脑袋下面，冷声让侍卫将车驾得平稳些，外面那个侍卫沉闷地“嗯”了一声。 真奇怪，难道霖潇府上离公主府这么远吗？我正在纳闷，车又晃了一下，然后似乎是硌到了路上的小石头，发出“咚”的一声。 君晔的脸色突然一变，他将耳朵贴在车厢上听了一会，然后示意我也听一下。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将头贴了上去。 外面很安静，除了车轮碾过地面积雪的咯吱声就是潺潺的水声。 潺潺的，水声？ 我们回府的路上有河流吗？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抬起头，正对上君晔严肃的脸。 他对我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咳嗽了一声，提高声音说：“前面停一下吧，我们休息一会，我累了。” “公主，我们快到了，还是——” “我说了停就停，怎么这么多废话？”君晔拿出他平日里骄纵的语气：“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外面的侍卫顿了一下，低低的回了句“是”。 但是马车却没有停，相反的，它反而加快了速度。 君晔当机立断，一手抓紧车厢里面的栏杆将我拉住扯到他的身后，然后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塞进我怀里，自己伸手在座椅底下摸出一柄短剑。 “嘘，你不要说话，听我说我不知道外面是什么人，但很明显来者不善，”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我听到这水声，大概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记得附近是有一个荒废的温泉，所以水不结冰。“ 荒废的温泉？ 听着都不怎么吉利的地方。 “如果他们没有后援，那么外面这几个侍卫我是能对付的，”他说着扯过一旁的披风，边说边往我身上裹：”过会马车一停，我就会踹开这门，然后抱着你跳下去——过会我会拖住他们，你裹好这个披风，往山林跑，记住不要回头，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回头。这把匕首虽然给了你，也不代表要你和他们硬碰硬——明白了吗？” 我真想骂人，他自己府上的侍卫难道都认不清？怎么会让别人浑水摸鱼的进来？ 我摇摇头，想把他捂住我的嘴的手扯下来。 他加大了力气按住我。 “我走之前和府中暗卫交代过，如果过了午时我还没回府就让他们来霖潇府中找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们反应很快，一旦发现不对就会跟过来——你去山林，无论如何都会等到他们来救你。” 疯了吗？我自己一个人跑到山林？那万一他出了意外我又如何是好？ 我急的眼前发黑，但是他力气奇大，我根本扯不下他的手。 “你听我说，他们不会是冲着你来的，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来对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君晔看着我，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出来，“你是不是想骂我？” 还没等我说什么，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君晔脸色沉了下去，将我更紧地往怀中一搂，然后微微弓起背，将短剑横在胸前蓄势待发。 “公主殿下，”外面响起一个男子阴阳怪气的声音，“您不下车吗？我们到啦。” “你是谁？”君晔冷道：“冒充我府上的侍卫，是何居心？” 外面那人哈哈一笑。 “公主，要我说，您的反应也太慢了些，”那人说：“上车了都没发现换人的事？哎呀呀，这警觉性，可不像传闻中的您呀。” 这人分明是个男子，但声音听起来又尖又细，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是个太监！ 我抬眼看君晔，他对我微微点点头，用口型告诉我是宫里的人。 “哦，传闻中的我？”君晔将我的披风压了压，然后示意要我准备，嘴里还在拖延着对方：“我倒是好奇，传闻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哎呀，那——” 君晔神色一变，我只听“哗啦”一声，我的身子往前一冲，他已经抱着我从洞开的马车里跳了出去！ 第93章 是谁要刺杀我们？ 一落地，我只听见“叮当”两声清脆的利刃碰撞声音，然后君晔拉着我往后一退。 刚刚说话的那人果然是个太监。 我乘机四下打量了这块地方。 这里非常偏僻，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荒芜，面前是一条流淌着的小河，我们背后是一片看着鬼气森森的树林。 非常适合杀人埋尸。 那太监没想到我们会直接冲出来，于是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然后三个身着公主府侍卫衣服的男子护在他的身前，其中一个紧紧捂住自己的胳膊。 我这才注意到君晔手上的那把短剑上染上了一抹血色。 那太监愕然的看着君晔，半晌冷笑了一声：“太子殿下果然料事如神，我们看似柔弱的公主果然是会功夫的，看来功夫还不低啊。” 这人竟是太子派来的？ 君晔冷笑一声。 “这么护着怀里的人啊，”那太监看着我：“想不到六公主喜欢这个口味的，怪不得之前送入府中的男人都死了呢——看来传闻果然是不能信的，你和这个冷宫的驸马可不像是相看两厌啊。” 君晔的手按在我的腰上，并不理睬那太监，而是与那三个侍卫慢慢周旋间，将我往树林的方向带。 “公主，你觉得今天你能从这里全身而退吗？” 那三个侍卫警惕地看着我们。 君晔冷笑了一声，慢慢开口。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话音刚落，他将我往树林方向狠狠一推，然后转身用短剑挡住了一个冲过来的侍卫！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不得不说君晔找的这条路真是很妙，乍一看去是一片密不透风的、长在一起犹如韭菜丛的树，长得密密麻麻的连一只手都插不进去，但实际上其中两棵树中间那空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刚好就是君晔将我推进去的方向。 我挤过那条缝隙，面前是一条几乎被杂草、积雪盖得严严实实的路。 “快跑！”君晔一边与三人缠斗，一边对我吼道：“我会去找你！” 这个太监显然是不怎么会功夫的，剩下三个侍卫看身手应该不是君晔的对手，此时我也顾不得许多，裹紧了披风就往前跑。 这片树林不知道是多原始，杂生的灌木和杂草挤在大大小小的树木中间，感觉不适合人在其中行走。我跌跌撞撞举步维艰，脚下是无数的坑洞或者盘纠的树根，已经记不清我在这片看不清路的树林里摔过多少跤，滚过多少山崖，甚至还有灌木划过我的脸颊和脖子，其实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胳膊或者腿在流血，但我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整个树林里除了我急促的喘气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突然，我身后传来一股破风而来的“嗖嗖”声，本能的，我就地狼狈的打了个滚，下一刻，一枚深色的飞镖就钉在我面前的树干里！ 我喘着气翻过身，扶着树踉踉跄跄的站起身。 逆光走来一个人，我眯着眼睛盯着他慢慢走近。 是我上车的时候扶了我一把的那个侍卫！ 我抽出那把匕首，徒劳地伸出来对着他。 “你是谁？” 现在就我一个，他知道我是没什么功夫的，所以显得很游刃有余，他像是大型猛兽在杀死猎物之前习惯玩弄猎物似的，围着我转了一圈才好整以暇的站在我面前，他的胸口离我手中的匕首尖不足一寸，丝毫不把我那手中的匕首放在眼里。 “我是谁？” 他似乎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反问道：“对于一个即将死的人来说，知道我是谁重要吗？难不成你还想找我报仇？” 我也笑了一下。 人在危急的时候总是能生出一些勇气来，我发现我的手也不抖了。 “你是太子派来的？”我说：“或者是谁？” 他有些惊奇的看着我。 “你还有空关心这个？” “是，哪怕是死，我也不想糊里糊涂的送命，怎么，说不出你主子的名字？” “哈，”他说：“果然是能力不够胆子来凑还是你在等公主救你——我劝你放弃吧，我们有后援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来杀你？” 我心里一沉。 “我谁也不等，”我紧紧握住匕首盯着他，“刺杀公主一个女子也要后援，你们的主子可真是个废物，这么废物，怕不是太子吧？” 这人脸色一变，有些狰狞的瞪着我。 但很快，他就露出一个笑来。 “行啊，”他说：“随你骂，不过我还是劝你对我客气点，也许我心情好，过会送你上路的时候会利索一些，你就能早日和公主团聚了。” “所以是谁呢，”我说：“你是谁的人？四皇子？五皇子？还是——” 他突然抽出腰间的长剑，然后指着我，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 “本来想再陪你玩一会的，”他说：“可你实在是话太多了，这就让我不太高兴了，你还是去死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他的长剑猛地向我刺来，我听到破空而来的剑刃鸣响，徒劳的往后退了一步去躲避，心里却想的是，不知道君晔怎么样了。 “噗呲”! 这是利刃入体的声音，我闭着眼睛，预想的疼痛却迟迟没有来。 我睁开眼，却看见眼前的那个侍卫一脸的难以置信，胸口处透出一抹雪亮的利刃，在我惊讶的目光中，那利刃从胸口处消失，然后那侍卫直挺挺的仰面栽倒在地。 露出他身后站着的、手里拿着一把长剑的君晔。 君晔逆着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君君晔？” 我颤抖着声音开口叫他。 他急走几步，一把将我搂住，然后伸手盖住了我的眼睛。 “别看。” 他的声音有些喑哑，我的脸埋在他的胸口，除了扑鼻而来的苏合香气，还带着点淡淡的血腥味。 我轻轻的推开他，不知道碰到了哪里，他轻轻的抽了口气。 我这才意识到他的手臂上有伤，衣服上也有暗红色的血迹。 “你受伤了？” “一点点，”他淡淡的说：“他们还叫了几个不过都已经死了，走，先找个地方躲一下。” 第94章 君晔的新技，找山洞 “你过来，扶着我。” 我这才看到他不持剑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腰腹。 我反手扶住他，将他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里也伤到了？”我不敢上手摸，只好虚虚地碰了碰。 血液温热，还在缓慢地往出渗。 “嗯。”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然后眯起眼，像动物一样嗅了嗅空气。 “快下雪了，”他说，“先找个山洞。” 我早已经跑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所幸君晔的方向感非常好，他就纯靠嗅（），很快就在大雨落下之前找到了一处隐蔽干燥的山洞。 “快下雪的时候空气里会有一种味道，闻不到？”他说，“你回去多喝点‘深渊’的花水，我一直觉得它比梅花还要靠谱。” 我扶着他坐下，然后去洞外扒拉了些干柴，拿进来，又从君晔身上摸出了火折子。 “你这事做得倒是顺畅，”君晔唇上血色尽失，心情却好像很不错：“我原以为你一个女孩子，是不会这些事的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说，“我是冷宫出来的，凡事都需亲力亲为，可能还不如一个贵妃宫里的小宫女来得值钱。” 幸好我生活的手艺还没生疏，说着我熟练地用火捻子引了火，随着火光逐渐变大，然后山洞里立时就暖了起来。 我扯下一片里衣的干净布料（在这里我就真的很感谢霖潇，他给了我一身破烂，但里衣却是干干净净的），在山洞外面盛了一捧干净的雪，就着火给化了，走过去替他清理伤口。 君晔挽起袖子，皓白如玉的胳膊上被划破了两道长长的口子，所幸伤口不深，血都止住了，他喜欢干净，我仔仔细细地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拭干净。 他呼了口气，正准备躺下，我阻止了他。 “衣服脱了。”我说。 “什么？”君晔警惕地看着我：“你想干什么？荒郊野岭的我可受伤着呢。” “你的腰上——” “那个没事，”君晔打断我，说，“太冷了，脱掉会冻着我的。” 他就是找借口不想让我看，但我分明看到动作间那里的衣服颜色又深了一些，君晔的额角隐隐冒出一层冷汗。 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按住他就去摸他的衣襟。其实做这事我也脸红，但山洞光线晦暗，也看不太清。 黑暗能滋生一切，当然也包括我的胆子。 君晔想反抗来着，但我速度很快，而且他一只胳膊还受了伤，行动不太方便，于是我就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压着他很顺利地就把衣服扯开了。 简直像撕开了一片月光，白得晃眼。 借着火光，我看到横亘在他劲瘦的腰腹间那条略显狰狞的伤口。我之前最过分的也就只见过他的胸口和锁骨，这次可算是整个上身看了个遍。 相比于胳膊上的伤，这个伤口要严重得多，血肉外翻，刚刚的一番挣扎让血又开始往外冒。 幸好他也不用人族的药，不然我还真没办法。 我直接摸到自己的衣服里，顺着刚刚撕开的里衣毛边扯下一大块干净布料，按在伤口上，然后弯下腰环住他去绑。 他甚至配合地抬了下身子，我的唇躲避不及，刚好撞在他的腹肌上。 我两都愣了一下。 带着苏合香气的温热精致的肌肤，底下却是坚硬的、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除去那张绝色的脸，这副身体，是个完完全全的男人啊。 伤口已经被看见，君晔反而也不躲了，敞着怀就那么半靠在洞壁上看着我，火光照着那双深色的眼睛，明明灭灭。 我绑好伤口，坐起身，然后快速地将他的衣襟合拢，遮住那抹春色。 失血过多容易发冷，我将披风盖在他身上，欲盖弥彰地裹到他的下巴处。 “要怪就怪你穿的这衣服太过复杂，我要看伤口就只能这么来，”我低声解释，“你放心，我” “你的脸很烫，”他低声说，“是发烧了吗？” 不是，是害羞了，谢谢。 君晔低声笑了一下。 “你不冷啊，”他说:“把披风给我？” 我指了指火堆，意思是不冷。 火焰舔舐着柴火，发出轻微的哔拨声。 “他们……我是说府上的侍卫，”我说:“他们什么时候能来？” 君晔脸色很白，橘色的火焰照亮了半个山洞，将他的肤色衬出一种瓷釉的质感。他看上去有些疲惫，懒懒的靠着洞壁，闻言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我将一具尸体扔进河里，顺着河流下去，他们会发现的。” “……” “而且我还放了血，府里有个侍卫鼻子很灵，这会风雪这么大，看不见尸体血腥味也能飘出去，”他说，“几乎算是双保险了，你就放心好了。” 虽然有火，但是山里面还是冷的，君晔看起来有些恍惚，眼神也有些涣散。他受了伤，又这么冷，如果放任他睡过去我怕会出什么意外，得让他清醒过来。 于是我凑过去拍了拍他。 “嗯？” “你不能睡，”我低声说：“你醒醒，我们说话。” 君晔捂着嘴低低的咳了两声,声音低哑的说：“嗯，你想说什么？” “你说今天来刺杀你的人，是不是太子派来的？” “不，这不是连奕的人，”君晔皱着眉摇摇头：“连奕最近集中精力想搞掉老四，目前还不打算动我——何况太子身边的太监我都认识，但那个太监我从没见过。” “嗯，”我也同意，但我有些奇怪，“但是我总觉得有一个侍卫很眼熟，就是那个单独来杀我的，可我记得我也没进过几次宫啊。” “你说的是刚刚被我捅死的那个？我有点印象，”他说：“如果没猜错的话，是老三宫里的。” 三皇子？ “又是三皇子？”我震惊的看着他：“三皇子已经死了这么久，怎么难道真的有人要为他报仇？” 君晔摇摇头。 “不知道，”他说：“但是很蹊跷他自己就没什么势力，正妃小妾死的死走的走，也没听到过他会养暗卫没道理有人会为他出头或者报仇啊。” 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第95章 收放自如的伤口 “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些所谓三皇子宫中的人，或许不是三皇子宫中的？” “什么意思？” “大哥，你不会以为只有你会在自己兄弟的宫中安插暗卫吧？” 君晔一愣，缓缓地坐起来。 “你是说……” “可是为什么呢，”君晔皱着眉：“老三的母妃去世很久了，家世也很一般，主要是他压根就没有过什么野心……就算放了暗卫，又能听到什么消息呢？” “你有没有听到过一句话，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什么？” “三皇子自己可能真的没有什么野心，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有别人想要的、并且这个东西非常非常值钱，甚至能抵得上他的性命？” “这个东西，可能是宝物，也可能……是一句话。” “一句非常非常……重要的话。” 君晔看着我，他完全明白了我的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老三可能有什么要命的东西，或者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所以被灭口？” 我提供了一个思路，君晔就开始思维发散自由发挥了。 “那人倒是聪明，”他冷笑了一声：“打算来个一石二鸟，用老三的死嫁祸在我身上，顺带把我软禁起来，谁知道，皇宫里还有‘深渊’这算盘打的，怎么没给他能死呢。” “所以你也知道只有你们的族人才能使那‘深渊’一夜间生长开花，”我说，“而仅凭你一人是无法做到的——所以你那时候就知道宫中有你的族人？是谁？” 君晔一愣。 “啊？” “星回早就来焰国了，是不是？”我接着说：“当时那些花盛开，和她有没有关系？还是说你们那时候就——” “不是！我没有！” 君晔立马否认，说：“我那时候，其实也不知道‘深渊’是只有我们的族人才能这些都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发誓，我知道的不比你早，真的。” 我眯起眼睛看着他，不太相信。 一阵风突然灌了进来，我打了个哆嗦，君晔像是刚刚才回过神一般，转过头看着我。 他掀开身上的披风一角，对我伸出手，示意我过去。 “过来。” 我摇了摇头，警惕的看着他，觉得他不怀好意。 “你怕什么，怕我现在对你做什么吗？”他抿着唇突然笑了一下：“看你刚刚那个上来就扒我衣服的状态，好像是我比较需要担心啊。” 我无语的白了他一眼，但实在是冷，我比较识时务，于是慢慢地凑了过去，和他挤在一起。 洞里虽然火焰不灭，但入夜了还是会冷，洞外风雪大盛，止不住的寒风萧瑟，君晔发起低热，身上很暖和，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道德，但还是忍不住靠近。 君晔将披风往我身上扯了扯，然后示意我将头靠在他肩上。 “外面雪很大，那些侍卫一时半会可能也来不了，”他低声说：“我们两凑合凑合，天亮了肯定会来的。” “可是你还没回答呢，”我说，“星回——” 君晔突然捂住肚子，脸上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啊，好痛！” 我连忙低下头去看，不知什么时候，那块雪白的里衣已经被血渍浸透，甚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我登时忘了自己想问什么，吓得魂飞魄散。 怎么办怎么办，看着好严重啊啊啊啊！ 如今在这里，我去哪里找止血的东西？何况他好像也不怎么用人族的药物啊！ 我手脚并用就想挣扎起来，打算去外面找找——或许那个被他捅死的侍卫身上有？ 他一把拽住我，问道：“你干什么去？” 受着伤，听起来还挺中气十足。 “去找药啊，”我说，“那个死人他们这些暗卫身上，总带着些保命的东西吧？” 君晔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死人？” “对啊，”我说，“不然去哪里，这荒郊野岭的，我看起来是会采药的人吗？”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颇有些无奈地拽了我一把。 “坐下吧，”他说，“我的伤不要紧再说你们的东西我也用不着。” “可是你”我下意识的看向他的腰腹，咦？那血渍好像没有再扩大了。 ？ “你这——”血液这么懂事，这么收放自如的吗？ 他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将衣服拉好，然后拽着我坐下。 “逗你的，我没事，”他说：“看着吓人而已你忘了之前你给我用的药？那个不仅解毒，也能保命——我一时半会死不了，你放心。” 我没放心，又伸手摸了摸，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血液流淌的湿润感了。 “你当时为什么要让我先跑？”我说：“你没必要那么保护我。” 他看了我一会。 “我能对付，”他说，“但如果这伤放在你身上的，我会非常、非常的，不开心的。” 后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被拥入一个滚烫的怀抱，苏合香气馥郁，像是回到了府中的那张床上，瞬间就不那么冷了。 不知道是不是做梦，隐隐约约间，我好像听见他的脸贴近我的耳朵。 “从我的母妃身上，我能感觉到那种感情，那是会让人软弱、没有勇气的东西，”他说：“可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应该会” 后面的话我听不到了，我陷入了更深的昏睡中。 第二日我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跪着几个黑衣的暗卫，我先吓了一跳，看清他们的脸以后我就松了口气。 是公主府的人。 我坐起身，披风从我身上滑了下去。 咦？君晔去哪了？ 可能是我脸上的表情实在很懵，其中一个暗卫很善解人意的告诉我，公主已经醒了，正在外面带着几个弟兄查看昨日那个歹人的尸体，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公主专门交代了，驸马您太累了，睡得比较熟，所以让我们守着您别叫醒。” 我自己其实也不太明白，我一个健健康康的人为什么会睡得比一个身受重伤的公主还要熟。 我有些脸热，连忙起身。 第96章 “先回地牢吧。” 我随着这几个暗卫找到君晔的时候，他正和几个侍卫围着那具尸体研究。 君晔还命人剥了那尸体的衣服，经过了一夜，那尸体已经冻得青紫苍白，看着颇为吓人。 我就看了一眼，君晔已经不悦地将我挡住。 “你在看什么脏东西？”他说：“男人的身子是随便看的？” 我还没说话，他已经低声命令那侍卫将尸体的身子用布盖住。 他身后那几个侍卫露出很疑惑的表情。 自家公主能看，驸马不能看？ 我叹了口气，等他们用破布将那尸体盖得剩一个头在外面，君晔才微微让了让，让我去看。 尸体的表情保持着临死的恐惧，眼睛微微睁开，我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有什么剥了衣服的必要。 “发现了什么？”我说：“你总不是准备鞭尸泄恨吧？” 君晔摇摇头。 “暗卫身上一般都由主家的徽记，我就想找找这是谁家的，”他说：“可是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处被烫伤的瘢痕，我估计是故意隐去了徽记。” “故意隐去？”我不理解：“为什么？” “他们不算是暗卫了，应该是死士，”君晔皱着眉，“啧，真麻烦。” “公主，那现在”有个侍卫上前请示。 “带下去扔进河里，”君晔面无表情，“然后回去给我好好查一查，昨日是谁给我赶的马车。” 那侍卫连忙低头应了。 君晔拉着我就往山下走，可能是不想我见到那样血腥的场面，他选了另一条较为平坦的路。 “怎么，这路眼熟？”君晔看着我：“瑾川劫狱后带你离开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条。” 哦，对，我是要去地牢的。 君晔看上去心情很不好，一路上都沉着脸。 “那个，我的伤口怎么办”我比画了一下：“得弄点上去吧？” 君晔的气压更低了，他阴恻恻地扫了我一眼，很勉强地说：“就你这个身板，那些刑具随便一个都能要了你半条命——我让林嬷嬷帮你画几道就好了。” 林嬷嬷就等在那个后门那里，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她身边并没有其他侍从，只有她自己很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看见我们的车的那一刻，她快速走了几步过来，我下了车，她赶紧迎上来，常年表情匮乏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 她拉着我的手，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我。 “看着脸色还好，”她轻声说：“霖潇大人可真是个好人。” 我笑了笑，其实林嬷嬷这几日不见，看着倒憔悴了些。我刚想开口问她，君晔也下了车，在我身后淡淡地开口：“事不宜迟，快送她去地牢吧。” 我和林嬷嬷交握着的手同时一僵。 “还有，你得想办法在她身上弄出点痕迹，像是受过刑的那种，应付太子的，”君晔说：“但不要真的给她上——她身子骨弱，经不太住。” 林嬷嬷点头答应，然后拉着我进了地牢。 一盏茶的功夫后。 昏暗的牢房，被刻意摆弄的叮当作响的刑具，空气中浮动着的血腥气息，还有地上还有一盆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红色不明液体。 我和林嬷嬷面面相觑。我的脚边是脱下来的破破烂烂的外袍，身上穿着一件白色严实不透的里衣—— 林嬷嬷看着我破破烂烂的里衣陷入了沉思。 “您您这个”她比划了一下：“外面穿的破烂老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可是您这个里衣是怎么回事？怎么撕成这样？” 我低头看了看，哦，当时没觉得用了多大的力气，现在一看，原本整整齐齐的雪白里衣下摆被扯得起了毛边，这种明显的暴力撕扯痕迹让人很难忍住不去想当时是怎么弄下来的。 “那个是公主受了伤，”我说：“然后我扯下来包扎的。” “哦，这样的吗，”林嬷嬷看着我，“可是公主刚刚分明是将你抱下马车的，看起来伤得不是很严重啊。” ！ 谁知道君晔的伤居然愈合得那么快！ 我也不知道的好吗！ 我无话可说，林嬷嬷叹了口气，打开随身的一个小木箱，然后翻开，露出里面各种各样的布料和铁器。 “这是？” 林嬷嬷比对了一下，然后拿出一条长长的布料，让我撸起袖子，从肘部开始缠绕打结。 这个布料材质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的布，碰触到皮肤有种刺痒的感觉，像是起了很多毛球。 “昨天是在山洞里的吧，”林嬷嬷状似无意地开口：“幕天席地的，驸马您身体还是不太好，稍微注意一下吧。” 我：？ 林嬷嬷在我手腕打结，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这块布料上。 “这个可以在您的皮肤上留下带瘀血的伤痕，像是被刑具击打后产生的，”林嬷嬷说，“来，您的脖子。” 接下来的时间，林嬷嬷用那些奇怪的布料、液体甚至还有绳子，在我的四肢乃至脸颊都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最后将这些东西取下来时，我的皮肤上真的是青一块紫一块，血迹斑斑—— “嗯，这才像是被关在这里受刑的样子，”林嬷嬷满意的上下打量着我：“您本来就有些体弱，过会面见太子的时候再柔弱一些，就更像了。” 我点点头。 林嬷嬷收拾好东西，将盆子里剩下的液体往我外衣上一泼，示意我穿上，然后对我轻声说：“如此，就委屈您先在这里呆——” 地牢门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匆忙冲了下来。 “太子改了主意，要亲自来地牢释放驸马！”那侍卫一脸焦急：“现在如何是好？已经走到前院了！” “什么？！” 林嬷嬷大吃一惊：“来地牢？公主呢？公主没有拦住吗？” “公主没来得及，这会随着太子殿下一起来了！” 林嬷嬷转头看着我，眼中移动。 “驸马，对不住了！” “什——啊！！！！！” 她猛地扑上来，将我狠狠的撞倒在地，然后翻身压上来掐住我的脖子！ 第97章 来“释放”我的太子，话实在太多了 我被这一下撞得猝不及防，惨叫也是非常情真意切。 林嬷嬷面露狰狞，压低声音说：“老奴听到他们已经到门口了，驸马，劳您装得像些。” “什么装的像——啊！！！！” 林嬷嬷看着瘦，但实际压下来也能去掉我的半条命，她还不轻不重的压着我的脖子，这个劲使的非常巧，我的喘气声就像风箱似的，在空荡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凄惨。 几乎在同时，我听到了几声惊叫和呵斥，然后林嬷嬷就被人从我身上拽了下去。 “你这个贱人，你这个”林嬷嬷被压在地上，还在撕心裂肺的咒骂。 我呛咳着从地上慢慢起来，又想到我身受重伤的人设，于是半趴在地上，“正好”露出半截“伤痕累累”的胳膊。 不知道谁倒抽了一口冷气。 在一片沉寂中，一双描着金龙的靴子踩在我面前一片尚未干涸的血渍里，我没有抬头，还能分出心想这人胆子真的大，皇帝还在就敢穿这种越出规制的东西。 “怎么回事？” 太子在我头顶幽幽的开口:“六妹，这是在干什么？” 君晔半晌不开口，林嬷嬷咳嗽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开口了。 “公主早就知道，我对这个驸马是满心厌恶，好不容易盼着他下了大狱，原本以为是要死了，谁知道太子您竟然下令放了她？” “所以你就打算来杀了他？”太子的语气有些难以置信:“还是明着杀？” “正是！” 林嬷嬷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真的饱含情感，充分表现出对我的憎恶、杀意和没能“得手”的懊恼，总得来说，完全符合太子的期望。 …… “哎呀，这个……这个真是，”太子哈哈一笑:“之前我听说你们府上林嬷嬷对这驸马多有苛责，甚至动辄打骂，我还不信，今日一看……六妹，你这是不是……” 君晔哼了一声，凉凉的说:“这不是没死吗？” 牢房里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像是被君晔这冷酷无情的话语震惊到了一样。 太子咳嗽了起来，似乎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呛住了。 “怎么回事，你们几个，”他说:“你们怎么没有眼力价？快把驸马扶起来！” 我心下一惊，他让身边的太监过来扶我，可我我现在身上单薄，还破破烂烂，万一摸到不该摸得怎么办？ 正在这时，君晔快步走过来，一把将那两个打算扶我的太监搡开，然后拽住我的胳膊，将我半拖半抱的扶起来。 “我的人，不劳公公费心，他身上全是血，仔细脏了你们的衣服，”君晔皮笑肉不笑:“太子殿下，不是要亲自来释放驸马？来吧，请说，趁他还清醒。” 我靠在君晔身上，立马做出一副马上要晕厥的表情。 太子看见我身上凄凄惨惨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和欣慰（），然后后退了一步，假模假样的开口:“那个，驸马啊，之前的事情呢，是冤枉你了……谁知道那个刺客那样歹毒，会打扮成你的样子去刺杀我们焰国的贵客？哎，真的是……幸好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经过多方调查取证，这才还了你的清白……” 我实在不耐心听他在这里絮絮叨叨，索性假模假样的晃了晃，装出一副已经神智不清的样子，直接栽倒在君晔身上。 太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哎呀，”君晔的声音很难说没有幸灾乐祸的成分:“晕倒了——太子殿下，我就说您得快点啊。” 我闭着眼看不见，只听到太子似乎抽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他说:“回宫。” 这时，一个太监问太子林嬷嬷该如何处置。 “哎呀，这个嘛，”太子声音犹豫了一下，说:“六妹，你看这……” “林嬷嬷是我府中的老人，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君晔淡淡的说:“我绝不会因为她犯了一点小小的错误就惩罚她，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干涉我府上的事情才好。” 太子哈哈一笑。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他说:“你说了算的嘛……六妹，那哥哥就告辞了？” 君晔似乎也懒得寒暄，只让侍卫将太子好生送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然后地牢的门也缓缓的关上。 我闭着眼靠在君晔身上，只听到他缓缓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 忽然就有了困意。 “公主，驸马他……” 是林嬷嬷走了过来，我正打算睁眼，君晔却将手盖在我眼睛上。 “闭着。”他低声在我耳边说。 “我抱她回去，”君晔说:“把披风拿过来裹上——啧，林嬷嬷，你这伤口做的也太真了吧？你真的没打她吧？” “怎么可能……这不是怕被太子看出来？”林嬷嬷笑了一下，又有些犹豫:“不过，刚刚没压疼驸马吧？” “没有没有，”我睁开眼对她笑了笑:“还要多亏您反应快，不然……” “林嬷嬷你这演技越来越纯熟了，”君晔一边说一边搂住我的腰，然后弯下腰，手放在我的膝盖弯上，很轻松的将我抱了起来:“我一来都吓了一跳。” “事发突然，出此下策，”林嬷嬷帮着我将披风紧了紧，说:“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事了，您和公主快回去休息吧。” 君晔就那么横抱着我准备出去，我忽然想到什么，拉了拉他。 “你放下我，”我说:“万一太子没走，或者府上还有眼线怎么办？你别忘了，咱们俩可不是这样和睦的关系！” “无妨，”君晔漫不经心的低头，下巴蹭了蹭我的额角:“最近侍卫又换了血，现在这些都是我的人……怎么了，我在府中抱自己的驸马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扶额叹气:“公主，一般来说，正常的‘公主’是不会这么抱驸马的。” “哦，是么，”君晔说:“可我不是正常的公主啊。” 林嬷嬷低声笑了。 “就这么抱吧，驸马，”她说:“咱们焰国人人都知道，六公主的驸马弱柳扶风呢。” 刚走到门口，一个侍卫凑过来，低声说:“驸马，昨日被掉包的那几个侍卫找到了，您看……” 君晔冷笑了一声。 第98章 白烟也中了毒？报应吧 “人在哪里？”君晔说:“直接带到地牢里来吧，我将驸马送回去就来审。” “呃。” “怎么？” “……人是找到了，”那侍卫有些为难:“但已经死了……怕是问不出什么。” 君晔沉默了。 “被杀了？”他说:“……去我房间，不，去前厅说这件事。” 那侍卫应了一声。 君晔无意让我听到这些事情，将我送回房间以后，安排林嬷嬷来照顾我，然后就走了。 又重回那间房子，感觉还是挺奇怪的，分明是已经住了半年的地方，可里面的所有家具全部换掉了。 我记得公主一直偏爱深色的檀木家具，现在全部换上了偏白色的家具，显得屋子里面亮堂不少，甚至连深色的纱帘都换成了浅紫色纱帘，桌子上还插着一瓶腊梅花，显得窗明几净的。 唯一保留的只有那个鸳鸯戏水的屏风。 我惊讶的站在原地。 林嬷嬷像是看出我所想，低声对我解释说，这间房子星回住过，公主怕我心里觉得膈应。 “公主发现您喜欢亮色，索性就整个改成了亮色，”林嬷嬷笑眯眯的说:“您看着喜欢吗？” 说实话，我是有些惊喜的。 “您还穿着这些衣服呢，我给您准备好的衣服放在床上，您快换上吧。”林嬷嬷说着就笑了:“公主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像您这样得泡个柚叶水……” “……啊？” “说来也是巧，霖潇大人刚刚送来了新鲜的柚子叶，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林嬷嬷说:“我已经命下人去煮水了，煮好了您就去沐浴一下吧……要人伺候吗？” 我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连忙摇摇头。 林嬷嬷看着心情很好，专门留下一瓶茶油，告诉我说那些痕迹用这个就能洗掉，然后就贴心的关上门出去了。 原本我们沐浴都是会有专门的沐浴房的，但由于我身上的这些痕迹，所以最终还是决定在房子里面沐浴。 两个小丫鬟和两个侍卫抬进来了一个巨大的桶。他们还贴心的在木桶前面放置了一扇画着山水的屏风。 君晔进来的时候，我刚刚沐浴完，穿上林嬷嬷为我准备的衣服，君晔站到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 “这个颜色挺衬你，”他说:“是好看的。” 我其实倒不关心这个衣服的颜色，我想问他关于那个侍卫的事情，但是我又不确定他会不会跟我说。 君晔看出了我想问的，他犹豫了一会。 “那天赶车的侍卫被杀了，一刀毙命，”他说:“但是奇怪的是，他的尸体是在后山上被发现的。” “去霖潇府上是不经过那条路的。” “那他怎么会在山上呢？”我也奇怪:“是不是杀手杀了他以后抛尸在山上呢？” 君晔摇了摇头。 “我派出去的人看了车辙印，那个车的确上过山，”君晔说:“我怀疑那个侍卫是去山上见什么人。” “见的那个人不会就是刺客吧？”我说。 君晔摇摇头说不确定。 “所以这个侍卫上了山，然后被杀，赶车的人被掉包准备杀你？”我说:“那派这个车去接我们的是谁呢？” 君晔叹了口气。 “派车的是林嬷嬷，我也只告诉了林嬷嬷和几个我的心腹，就是后面去山上找我们的那几个人，”他说:“你说，这我要怎么怀疑呢？” 线索看起来在这里就断了。 “所以刺客是哪里的也不知道，但是你认为他们不是太子派来的，”我说:“你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君晔:…… “还是死士。”我补了一刀。 君晔:…… “对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我说:“那日在山上咬你的那个怪物，我亲眼见到白烟在后院喂它，而且星回也到牢中亲口承认，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你意识到她非常重要。” 我以为君晔会震惊或者生气，但他闻言也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是么，”他说:“那就怪不得了。” “什么？” “今早我就听说，白烟被什么牲畜咬了，中毒很深，虽然有太医院的一帮太医加上星回自己带的解药，没死，”君晔看了我一眼:“但那畜生正好咬的是她的脸，我听说半张脸都被毁掉了。” 我一听就愣住了，虽然我对那个白烟没有半点好感，但一个女孩子被毁了容……听起来还是很凄惨。 “那个怪物与她看起来很熟，难道还会弑主吗？”我说:“看起来养这种东西还是需要谨慎啊。” 君晔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那怪物是被下了毒，坏了脑子，见人就咬。” “中了毒？”我这下真的惊讶了:“知道那种怪物的人就不多，怎么还会有人给它下毒？为什么？” “那种毒非常非常罕见，”君晔说:“而我刚巧得知，霖潇大人喜好收集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在胡说什么，”我眉心一跳:“霖潇为什么要丢分子去干这种事？” 虽然我心里知道这件事极有可能。 因为霖潇知道当时白烟推我下水、差点溺死我的事情。 “当然是霖潇大人亲口告诉我的，”君晔说着就笑了:“他可能是在……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杀鸡儆猴？” “……啊？” “是啊，你也知道啊，他对这次我把你放到地牢的事情很不满啊。” “我也知道，他是在敲打我，告诉我如果对你不好的话，他可能也会对我下手，”君晔很无所谓的说，“不过我也告诉他了，这事儿不可能发生。” “我会对你好的。” 我“哦”了一声。 君晔看着我，啧啧叹了两声。 “我现在是真的相信他是你父亲，”他说:“可是感觉你的脑子没有继承他的。” …… “别管这个，那下一步怎么办？”我说:“为什么我感觉现在四面楚歌？你的处境好像很危险。” “太子看你实在过得凄惨，心情愉悦，可能最近不会找事，”君晔说:“至于我……我不是说了吗，他最近收拾了老四，再加上星回回了宫，他正心情得意，我们还能喘口气，再好好计划下一步。” 第99章 “但皇宫不是那么天真的地方。” “……” 当君晔去说太子对四皇子做的这些事的时候，他的语气是没有任何的怜悯的，这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 “你们之间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君晔疑惑的看着我。 “你们虽然不是一奶同胞，但好歹都是有血缘关系的，”我其实对这件事情有些难以理解，说:“但我觉得当你说四皇子现在落难的时候，你只会觉得给了你一个喘息的机会，对四皇子的死活，却并不是很在意……” 君晔愣住了。他好像是第一天认识我一样，愣愣的看着我。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艰涩。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冷血吗？” 我其实也并不想直接去这样说他，但我看到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房间里面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君晔愣了很久，也看了我很久。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他说:“觉得我冷酷无情，觉得我是踩到自己的兄弟姐妹身上往上爬的人，是这样的吗？” 我还没说什么，他冷笑了一声。 “也是，”他说:“早点让你认清现实，也没有什么坏处——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吗？你在皇宫高墙中讲兄弟情谊，讲悲天悯人，你觉得现实吗？” “我——” “你身在冷宫，而且你那个国家也没有什么值得去争夺的东西，都是些平庸之辈，所以你没有见识过这些东西也是很正常的，”他说:“可你现在做出这样惊讶的样子是要干什么，难道从最一开始我没有告诉过你？你是第一天才认识我吗？我要的是最上面的那个位置，而其他的人，也只能当做我的铺路石。” 他猛的站了起来。 我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他，他却不再看我的脸，直接站起身走向门口。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他站在门口，逆着光看着我，声音平淡的问:“你希望看到什么呢？” 我心里一跳。 “你说我冷漠无情……那他们想害我的时候，你看他们怜悯我了吗？”他说:“如果大家都是一派和谐的，那你猜猜我的母妃为什么要隐瞒我的性别？你的母亲为什么要隐瞒你的性别？”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意识到我说的话伤害到了他，徒劳的想去解释，但君晔关上了门离开了。 但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和他在一起久了，在我眼中的君晔，他很傲娇，但他一直很善良。 可能是我本能的希望看到他最好的一面。 我等了很久，想当面跟他道歉。但晚上只等来了林嬷嬷。 林嬷嬷看着枯坐在凳子上一下午、一动不动的我，叹了口气。 “那个……驸马，”林嬷嬷低声说:“公主说他今日想住在后院，让您别等他，先休息。” “……” 我低下头，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公主虽然没跟我说什么，我看公主情绪低落，说实话，自您入了府，我很久都没有见过公主是这样了，”林嬷嬷轻声说:“方便的话，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我心里很难过，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嬷嬷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开口问我:“驸马，公主……是不是从来没有跟您讲过他小时候的事情？” 我想了想，好像真的不多。 我只知道他母妃去世的很早，皇帝对他非常宠爱，他与太子水火不容。 除此之外，半年多了，我竟然对他一无所知。 “那您了解多少呢？”林嬷嬷接着问。 我摇了摇头。 “公主的母妃很早就去世了，这件事您是知道的，”她说:“皇帝很宠爱她，你也是知道的。” 我点点头。 林嬷嬷抬眼看了看，目光落在窗外的虚空处:“这座公主府虽然落成的很早，但其实在皇上出意外之前，公主是一直住在宫中的……虽然的确有皇帝的宠爱，但比起其他几位皇子来说，公主却是最孤单的一个。” “公主并非纯粹的人族，他的天性很纯良，最开始的时候，公主是很喜欢太子殿下的，我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会追着太子殿下，管他叫哥哥。” 林嬷嬷淡淡的笑了笑。 “虽然公主殿下现在不肯承认，也把那段经历成为黑历史，说自己是年少不懂事，但是你也能看出来，公主最开始是非常珍惜这些情谊的。” “公主对剩下的三皇子，四皇子也都……最起码在开始的时候，是真的当自己的弟弟去看的。” “我记得公主可能是五岁左右的时候吧，有一天自己在花园玩，然后突然不见了，”林嬷嬷说:“皇帝那时候去围猎，我到处找公主找不到，可是却没有人帮我去找。” “好歹是个公主，怎会这样？” “因为公主仅仅是靠着皇上的宠爱活着啊，而后宫是贵妃们，妃嫔们的天下，公主原本就没有母妃，更不用说是娘家，也不像其他皇子，有当将军、做大臣的舅舅，皇帝不在，谁会给他撑腰？” “何况公主……他不是人族啊，”林嬷嬷深深的叹了口气:“那些妃嫔，甚至于太监宫女，心里是一直排斥他的。” 我突然感觉到强烈的心酸。 那个失去母亲的小孩，在冰冷诡谲，四面楚歌的皇宫，在孤立无援无人问津的童年，是多么寂寞和难过啊。 “后来呢？”我哽着嗓子说:“他在哪里呢？” “太子……和三皇子，骗他说要玩捉迷藏，”林嬷嬷说:“让他躲起来不能说话，谁叫都不行，等他们去找他……” 我突然就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们把公主骗进了宫中的一处在池塘中假山里，”林嬷嬷说:“命人打开了放水口，说池塘水少，鱼不能活……” 我虽然知道君晔最终必然安全，但闻言还是心惊肉跳。 “……公主最后是被霖潇大人捞上来的，”林嬷嬷低头擦了一下眼睛，说:“霖潇大人，是我们府的恩人。” “后来呢？”我心中愤懑:“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林嬷嬷“啊”了一声。 “皇上不在，后宫皇后作阵，三皇子的母妃彼时也在，出了名的护短，您说能怎么办？”她说:“最后杀了几个太监，皇后赐了些药，也就算了。” “……” 第100章 如果可以，我想要穿过时空拥抱你。 “甚至于我们都搬入公主府以后，还是有居心叵测的人暗杀，”林嬷嬷说:“下毒，暗杀……” 我想起了君晔为什么不在房中放侍女的原因。 “还有很多事……您一定很好奇公主为何那样厌恶太子？”林嬷嬷说:“既然我已经说到这里了，那我也不妨告诉您。” “公主13岁的时候已经出落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林嬷嬷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皇后好几次跟皇上提出趁早为公主定下驸马，甚至提出去别国和亲，但都被皇上搪塞过去——皇后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太子却记在了心上，他们母子都不会死心。” “那年正好有一个国家来焰国，不知道驸马听没听过……凌国。” 凌国！ 那是个称为骑在马背上的国，如果说焰国的人都是骁勇善战，那凌国就纯粹是个野蛮的游牧国家，烧杀抢夺，无恶不作。 “那个凌国的大皇子在宴会上见了公主一面，惊为天人，于是向皇帝求娶……呵，还是去做侍妾，”林嬷嬷说起来就是抑制不住的愤怒:“皇上虽不答应，但皇后却动了心思，她想生米煮成熟饭，就算皇帝不答应，公主也不得不嫁。” “……她干了什么？” “她将公主寝殿的位置告诉了那个皇子。” 我猛的坐了起来。 “皇宫中宫殿众多，我们公主所住的还比较偏僻，她生怕那皇子找不到地方，还派了人前去带路。” “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忍不住骂了出来:“她竟然还敢让人带路！真是不怕——” “带路的，是太子。” 我愣住了。 “可笑那个皇子，早过而立之年，兼之身形魁梧高大，我们阖殿，仅有我一人伺候，还配了两个小太监而已……”林嬷嬷闭了闭眼睛:“公主那时年幼，拳脚功夫怎能敌过一个成年男子？” “我那时真是想拼了命去救公主，心想这时所有人帮我，我立时死了都甘愿，”林嬷嬷红着眼睛，突然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祈祷有用，公主的衣服都要被扯开了，突然冲进来十几位高手，直接制服了那皇子。” 我这才发觉自己一头的冷汗。 “后来我才知道是瑾川将军，他那时年幼，却敏锐，发觉太子行踪可疑，于是偷偷跟着，见势不对……瑾川将军自小天赋惊人，在将军府一直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出行身边带着数十名高手，”林嬷嬷捂住胸口，心有余悸的说:“所以及时……救了公主。” 我长长的呼了口气，对林嬷嬷低声说:“……瑾川将军，也是公主府的大恩人。” 林嬷嬷叹了口气。 “这样的事情其实数不胜数，太脏了，我怕污了驸马您的耳朵，”她说:“次数多了，公主也就心死了，幸好公主在功夫上很有天赋，加上霖潇大人一直在指点，公主后来……那些皇子基本也打不过他了，但公主已经对他的这些兄弟们……再无期待，所以……唉。” 我扪心自问，若我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是否还能保持所谓的“悲悯之心”？ 答案是不能，我恨不得杀了他们。 “驸马，我就……言尽于此，”林嬷嬷站起身，对我行了一礼:“我看出来您秉性纯良，公主对你也是……求您好好待我们公主，我在这里，先……” 她说着竟是想对我跪下，我一把就拉住她。 “林嬷嬷，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说:“公主对我的好，难道我会感觉不到吗，不用您说，我都会好好对公主……若不是她，我也许活不了这么久。” 林嬷嬷看着我，突然站起身，上前两步，把手放在了我的手上，紧紧的握住了。 “公主受了这么多苦难，我希望您是那个补偿。” “遇上您，才能对得起他的那些颠沛流离。” 林嬷嬷走了很久，我还站在原地回不了神。 这时候，桌子上的蜡烛蹦出了一点烛花，火光摇曳了一下，我回过神去拿剪刀剪烛花，视线却被桌子上的一个小瓷瓶吸引。 那是一盒膏药，散发着淡淡的苏合香气。 我记得上次林嬷嬷无意间告诉我，那种药是公主亲手制作的，其他人不知道方子。 我将那盒药攥在手中，突然走向门口推开门。 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我还要去道歉。 我知道君晔一定是去了那间小屋。 在过去的路上我还在想那间屋子的壁炉是否暖和，他今天被我伤了心，不知道肯不肯为我开门。 但我没有想到君晔没有睡觉。 他静静的坐在那颗巨大的深渊树下，一动不动的仰着头看树上往下飘落的花瓣。 我好像能透过那段长长的时光，看见一个很早就失去母亲的漂亮的小孩，独自一个人坐在四面楚歌冰冷诡谲的皇宫，等着有人去救他，或者去陪他。 这样冷的天还飘着雪花，他就穿了一身雪白的里衣，紫色的花瓣落了他一身，他像是听见我的脚步声，回过头看我，目光清清冷冷，长发也未束，眉目比那花还美，衬着朦胧的雪和花雨，不似凡人。 我突然就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于是期期艾艾的凑过去，坐在他身边不近不远的地方，陪着他一起赏花。 不知过了多久，雪停了。 “怎么了。” 他突然开口，但似乎也不是在等我的回答，他看了我一眼，说:“太冷了，你穿的少，回去吧。” 我突然生出一些勇气来。 我膝行了两步，凑到他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捧住他的脸。 他愣了一下。 “你冷不冷？” 我说。 他看着我，那双深紫色的眼睛深不见底，好像水晶一样。 他没说话，微蹙着眉，伸手拉拉我披风的带子，给我系紧了些。 “冷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后半夜会更冷的，”他没有躲开我的手，就着这个姿势对我说:“我过一会就……”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我伸手抱住了他。 那个被停留在时光深处的小孩，可能一直都想要一个拥抱吧。 第101章 皇子越来越少…… 君晔一动不动。好像是被我的胆子惊呆了。 我抱他的时候全凭着一腔激情，当我搂着他的肩膀，在花树下一动不动的待了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而且他没有半点反应给我的时候，我就会有点尴尬。 何况他比我高了很多，我抱着他其实有点儿抻着我的腰。 我清了清嗓子，打算在不经意间将我的胳膊收回去，君晔就好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般，突然伸出胳膊反手抱住了我。 他抱的很紧，像是要将我整个压进他的身体里面一样。 于是我们又抱了很久。 等他想起来放开我的时候，我的腰已经直不太起来了，胳膊也很酸。 我低头咳嗽了一声，试图缓解这样尴尬的气氛。 “今天——” “今天是我不对，”我抢先一步说:“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我没有充分的考虑到你的实际处境。” “你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没有任何错。” 君晔愣了一下，他很少露出这样无措的表情，看着居然还有点可爱。 我手有点儿发痒，想摸摸他的头，但是我克制住了自己。 “你怎么……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他说:“是听到了什么吗？” 我摇摇头。 “从一开始我就选择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跟你起内讧，甚至怀疑你的做法，”我说:“请你原谅我一时的是圣母心发作，头脑发热。” 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说:“其实我小时候……” “不要，别说！” 我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对他摇摇头。 他怔了一下，然后突然就笑了。 他用另一只手缓缓的将我的手从嘴上拿下来，然后放到手心里握住。 他的手很暖。 “你都……知道了啊，”他说:“其实不告诉你，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觉得那时候很丢人，不想让你知道而已。” “可是发现这些东西能换来一个你的拥抱，好像也不亏。” 我“嗯”了一声，然后回握住他的手。 “太冷了，”我说:“我们回去吧。” 他点点头，然后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只剩下紫色花瓣的飘洒在我们的身上。 我和君晔手牵着手走在雪地里，天很黑，但是我们两个的心情却都很好。 “其实过了这么久了，我都已经忘掉你听话乖巧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君晔低头笑了一下:“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我们在府中度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甚至霖潇都没有来找过我——反而是老太太隔三差五的送来一些稀奇古怪的香料，然后给我一些方子，让我自己试着配一下。 我也因此认识了不少罕见的香料。 或许我在香料上面真的是有些天赋的，我按照那些方子上配出来的香料，林嬷嬷说，闻起来倒像那么回事。 君晔发觉我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于是提出来可以送我去霖潇府上找老太太学习配制香料。虽然他现在对于我是霖潇的女儿这件事还是持有难以置信的态度，但他也觉得很庆幸，因为会多一个人来保护我。 我高高兴兴的答应了，林嬷嬷还为我准备了不少的礼物，出于对一些事情的考虑，我们选择对林嬷嬷隐瞒了这件事，就像对林嬷嬷隐瞒留影已经死亡的事情。 关于这件事，我和君晔的讨论是这样的。 “你还没有告诉她关于留影的事情？” “当然不，”君晔看着我：“告诉她有什么用？改变不了任何结果，还徒增伤心。” 但是后来我从另一个暗卫那里知道，君晔想办法将留影的尸体从宫中偷出来好好安葬，虽然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暗卫是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想到死无葬身之地的后果——能有一个最终的埋骨地，并且是为主人而死，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但是在我“养好伤”准备去霖潇家的那一天，屋里传来消息，五殿下意外身亡。 当宫里传话的小太监将这个消息带给我们的时候，我和君晔都愣在当场。 我记得五殿下是一个仅仅只有13岁的少年，和他唯一的交集就是在三皇子的葬礼上。 我也听君晔随口说过，五皇子的母妃也仅仅只是个不得宠的妃嫔，娘家更是没有什么势力，五皇子一直也活的比较谨小慎微。君晔对于自己这个只有13岁的弟弟还是抱有一定的善意。 “意外身亡，他出了什么意外？”君晔问道:“怎么，又是被人刺杀了吗？” 送信来的太监连忙回，说五皇子是暴毙身亡，就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吃完饭说要午睡，结果一觉睡到了晚上，五皇子的母妃觉得他睡的时间有些长，派人去请，这才发现五皇子早已气绝多时。 身边伺候的人也说中途没有任何人来过。 “自从上次三皇子出了意外，四皇子又……太子下令对宫中加强戒严，”那太监说:“负责宫中防卫的乃是瑾川将军，是绝不可能有刺客进去的。” “况且……五皇子年幼怕冷，太子怜惜，殿中地龙烧的很热。” “吃的东西看过了吗？” 君晔皱着眉问道。 “说来也是巧了，五皇子中午是和太子一起用膳的。” 君晔:…… 那太监无奈的耸了耸肩。 “我们焰国是冲撞了什么好风水，一个接一个的出事，”君晔冷声说:“那现在要如何，让我进宫？” “哦，是这样的，”那太监连忙说:“太子说五殿下年幼，又是暴毙，所以葬礼从简，又说公主与太子也是仅剩……呃，那个，让小的来问问公主，您愿不愿意去宫中吊丧？” 这件事情就显得很离谱了——三皇子身亡，四皇子作为“幕后黑手”被软禁，五皇子暴毙，活着的就剩太子连奕和公主君晔。 这琰国皇帝现下是不省人事，不然……万一哪一天醒了，一看，五个小孩就剩两个…… 他可能想继续昏睡过去吧。 第102章 五皇子的尸体呢？ 五皇子的宫殿相比于三皇子，四皇子来说就显得简单了许多，它隐没在皇宫众多或华丽或巍峨的宫殿中间，如果没人告诉我，我甚至都看不出这是一个皇子的宫殿——我觉得甚至还不如霖潇的府邸。 我们来的太监带我们到宫殿门口就离开了，说宫中近来事务繁忙，他还有别的事情。 白色的幡布看起来是非常潦草的挂上去的，那布也显得很旧，甚至有些发黄，挂在深色陈旧还带着裂纹的门框上显得格外寒酸，我记得三皇子突然去世的时候，宫殿里分明有不少伺候的下人，也请了人念经的，可是五皇子的宫殿除了寥寥无几的几个下人在那里穿着素服、低声哭泣着烧纸以外，居然没什么人。 “老五年幼，也尚未娶妻，他的母妃悲伤过度，已经晕厥过去四五回了，还吐了血，现在起不来床。” 君晔刚刚了解到了情况，指着主殿旁边一间小小的、类似于柴房的房间告诉我，那个就是五殿下母妃的房间。 可我居然也没有看见太子的身影，这个时候不来表现一下他作为太子的仁慈吗。 “他对老五向来没有什么感情，不来也是正常的，”君晔淡漠的说:“何况现在就剩我们俩了，他做戏给谁看？做给我吗？” 五殿下的灵柩就停在这间不大的房子正中间，房子里弥漫着阴暗潮湿的味道。那几个穿着孝服的下人围在供桌前烧着纸，纸灰飘了一地，这才发现五殿下房子的地板居然只是普普通通的石板砖，指挥粘着不明的水渍，看着都很阴冷，我很怀疑这所谓烧的很暖的地龙要如何将温度传进来。 有一个穿着孝服的小侍从走上来，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说谢谢公主来为他家殿下送行，一张脸又白又青，估摸着比五殿下大不了多少。 小小的供桌上摆了几样看起来不是很新鲜的水果，君晔带着我走上前去，上了两炷香。 那香看起来长短不一，甚至还有些反潮，香炉也看着很旧。 但是君晔丝毫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而是恭恭敬敬的上了香，甚至还跪在地上烧了一把纸钱。 “我要看看五弟。” 君晔站在灵柩前，手扶住棺材盖，突然开口:“来人，给我打开它。” 那几个下人都吓愣了。 我也不明白他这一出是要干什么，但是君晔好像也没有打算让别人去帮忙，他看着瘦弱，但我清楚的知道他绝不是一个羸弱的人。 他刚刚那句话也不算询问，而是通知。 他的手按在棺材板上，然后胳膊使劲用力一推——棺材板发出吱吱格格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然后滑到最后应声而落。 跑来吊唁还要打开人家的棺材板，这件事也算是闻所未闻，原本这对于主家来说是非常大不敬的行为，但是五殿下的房中本身也没多少侍卫，能阻止君晔的人更是没有——我们自己带的侍卫是一切以他的命令为主，绝不可能反抗君晔。 五殿下宫中的那几位小侍卫看着马上就要晕倒了。 君晔皱着眉看向棺材内，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是遇见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棺材，我们也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在一片的寂静中，君晔突然做了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动作。 他的手按住了棺材底，然后一个使力，整个把棺材掀了过来！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下意识的那句“不要”卡在了我的嗓子里。 我听见一个小侍从发出倒气窒息的声音，然后直挺挺的晕倒了。 棺材板非常的薄，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就被摔得四分五裂，可是我预想中血腥的场面却没有出现，满地除了木屑，只有几件薄薄的衣服。 就像一个空空的盒子摔在了地上。 尸体呢？ 我震惊的瞪着君晔，他面色雪白，眼睑都有些泛红，那双紫色的眼睛像是要冒出火光，他气的已经浑身发抖，瞪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小侍卫，厉声喝道:“人呢！” 那几个侍卫的表情比我还要茫然，他们呆呆的盯着地上那一堆碎裂的木屑和衣服，张着嘴却上下牙齿磕碰的激烈，半晌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你们殿下去世，到底是谁为他收殓的？”君晔怒道:“殿下虽然年幼，但好歹也是一个人，你们要告诉我，仅仅过了一天，你们的五殿下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吗？” 这时候有一个小侍卫定下神，跪在地上膝行过来，对君晔磕了个头，说殿下，是他清洗收拾后亲自放入棺材中。 “但是小的发誓，五殿下是穿着衣服整整齐齐的入棺的，”那侍卫说:“穿的正是……地上的这件衣服，可……” “穿的这件衣服，那请问人去了哪里？”君晔说:“去，你去给我找找，我五弟在哪里？” 那侍卫只是磕头，一声不响。 这时，我们的一个侍卫走了过来，低声对君晔说道:“殿下，我们现在如何？该将这件事报告给太子殿下吗？” 君晔看了他一眼。 “不急，”君晔说:“五殿下的母妃醒了吗？随我去看看。” 我这才从刚刚的惊悚中回过神来，一听他居然还要去见人家的母亲——不是，那位不幸的妃子唯一的儿子已经去世，今日已经晕厥过去三四回，还吐了血，大概率就剩半条命了，君晔难道这会儿要去告诉她，你的儿子尸体也不见了吗？ 这位妃子怕是当场要去世吧。 想到这里，我上前一步，轻轻的拉住了他。 “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低声说:“这位妃子够可怜了，你不要再刺激她……” 君晔看着我，说:“儿子的尸体不见了，她不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吗？” “……” “你放心吧，我没有那么残忍，”君晔轻声说:“我只是发现了一些事情，想去确认一下。” “你发现了一些事情……你发现什么了？” 第103章 “不然我要看着我儿子去死吗？” “我还没有确定，先去看看，”君晔说着就对地上跪着的那个侍从说:“带路，我们去见你们的娘娘。” 那小侍卫早已被消失的尸体吓的六神无主，闻言从地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领着我们往旁边那个小房子走去。 小房子的木门破败，如果不说，没人相信这是一位后宫的娘娘的居所，那小侍卫上前一步推开门，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鼻而来，那小侍卫低声说他家娘娘不喜欢点灯，让我们进去的时候注意脚下——明明是白天，小小的房子里面光线昏暗，我们甚至站到门口适应了一会儿，才看得见房子里面的陈设。 一个巨大的屏风几乎占据了这个房子的一半的位置，小侍卫说他家娘娘就在这个屏风后的床上，说因为他家娘娘常年卧病在床，再加上五殿下突然身亡受到的打击过重，所以无法起身迎接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我只是个公主，你们的主子是娘娘，她长着我一辈呢，”君晔说:“谁教给你的规矩，你家娘娘要迎接我？” 我虽不常入皇宫，却也慢慢的知道了一些皇宫中的门道，自从皇帝病后，后宫皇子的生活完全是靠母族的势力。对比下来，太子的生活是最为奢华的，其他几位除了五皇子以外，母族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势力。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好歹是个娘娘，竟然会被冷落成这样。 难道她的母族同我娘一样，是犯了事满门抄斩了吗？ 我之前就说过，君晔这个人一旦正经起来，气势是很吓人的。 那侍卫立马跪在地上磕头，不敢吭声，这时屏风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嘶哑的笑声。 “殿下，真是说笑了，我算是哪门子的娘娘？您别为难下人了。” 君晔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个屏风。 屏风后的人接着说:“您既然是来找我，那就先让不相干的人先退出去吧。” 她说:“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君晔用眼神示意令那侍卫退了出去，然后将门关上。 “您身边还有一位吧？” “我的驸马不需要离开。”君晔淡淡的说。 那屏风后的人低低的咳嗽了两声，倒也没在坚持，只说开口说，既然如此，那就请进来吧。 君晔牵着我的手，慢慢的绕过了屏风。 屏风后是一张不大的床，床上堆着一些半旧不新的被子，被子里围坐着一个头发散乱，面容灰白，形容枯槁瘦的像一片纸一般的女人。 说是女人，但看她的面相却很年轻。我想到五殿下年龄也不大，那么这女子至多也就30来岁，可按理说这样的年纪，她的形容竟已经有些油尽灯枯的架势。 房间很冷，所以她穿的也厚，只是那衣服看着实在陈旧，胸口处甚至还有些斑斑点点的血迹。 我震惊了。 一个后宫的妃子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我想就算太子的下人可能也不住这儿，但这位娘娘脸色很平静，她甚至看了我一会儿，笑了一下。 “你就是六公主的驸马？长得真好。” 我喃喃的说了声谢谢。 “五弟，在哪里？” 君晔问道。 那娘娘看着君晔，说:“公主这是何意？我儿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五弟并没有死，外面那个棺材是空的，”君晔看着她:“而且十有八九这件事是你做的吧，娘、娘。” 那娘娘笑了一下，慢慢的伸出胳膊，用那双枯瘦干瘪的手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我看到她的手腕上戴着一个伶仃的小镯子，算是这位娘娘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 “公主怎么会这么想呢？”她慢慢的说。 君晔冷笑了一声，他微微低下身子，慢慢的凑近这位娘娘，声音低沉，极有压迫感。 “你敢这么做，就是打定主意没有人来吊丧，没人发现，是吗？” 那娘娘的手顿了一下，她的眼睛缓缓的抬起来，然后仔仔细细的盯着和她的脸近在咫尺的君晔的双眼。 “你为什么要来？” 她突然开口道:“我们母子无人看管许久，就算死了，应该也不会有人来——所以为什么你要来？” 君晔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因为他只是个孩子，因为他是我弟弟。” 那娘娘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从我们刚刚进来她脸上的不经意和冷淡变成一种无措甚至张荒的表情。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五皇子藏到了哪里？”君晔又开口了。 她像是突然回过神了一般，眨了眨眼，然后慢慢的靠在床边。 “你好天真啊，公主，”她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自然是为了活着呀。” “什么？” “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有势力的娘家，可我却看的清清楚楚，在这个皇宫里，连奕虽然已经坐上了太子之位，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不会让任何威胁自己的因素存在。” “你看看三皇子，你再看看四皇子。” “你是个女子，自然不用担心。”她说:“我的燕儿怎么办？他是个男子，而且他又生的这样聪慧……他如何能斗得过太子？若不这么做，你要我看着我的燕儿，有一天莫名其妙的死在池塘里，又或者莫名其妙的冻死在自己的宫殿里吗？” 君晔直起身子，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你就想到了这种办法，”他说:“假装他死了，然后呢？把他送出宫，以一个平民的身份，从此隐姓埋名的生活？你能保证他在外面就会活的比在宫里好吗？” 那娘娘叹了口气。 “脱离了这层皇子的身份，做一个平民，或许他还能活下去，”她说:“可我知道，若他在这宫中继续待着，或许还活不到年底。” “你可以想别的方法，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法……他好歹还是皇子，有这层身份在，或许还有人能护住他——最起码还有宗亲……” 说到这里，君晔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那个娘娘毫不掩饰的冷笑了一声。 “宗亲？”她说:“你想让我指望宗亲？这样的话说出来你信吗？如今连奕代政，瑾川将军也回朝，甚至那个据说在吃斋念佛的皇后娘娘……她的手段，公主你想必也是见识过的，你觉得宗亲能拦得住他吗？” 君晔不说话了。 那娘娘情绪有些激动，苍白的双颊上升起了两团红晕，干裂的嘴唇也有了些血色，双眼亮的吓人，可不知怎的，我却隐隐的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第104章 哪怕这个代价是…… 这样的气息让我格外的有些紧张。 “公主殿下，求您将我的燕儿送出宫去。” “呵。” 君晔冷漠的看着她，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这件事？” 那娘娘突然直起身子，一把握住君晔的手。 君晔极讨厌与旁人的肢体接触，一把就甩开了她，力气使得过大，那娘娘狠狠的摔在床上，头不知道磕到了哪里，发出咚的一声。 我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住了她。 我的手摸到了那娘娘的肩膀，只觉得那嶙峋的骨头硌的我手疼。 “我不会帮你这个忙，除非你告诉我他在哪里，”君晔说:“我可以给你两天考虑时间。” 说完君晔就作势要走。 娘娘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慢慢的把头回过来，她的手紧紧的捏住我的胳膊，抬着头面对君晔的方向，孤注一掷的说:“公主殿下！我愿意拿一个关于你母亲的秘密交换！” ！ 君晔立马停住了脚步。 昏暗的光线中，君晔慢慢转过头来，我看见君晔脸上的表情变了。 “你说什么？” 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她自己也是情绪激动，整个人抖得像风中的一片落叶。 “您，您只知道我，我是一个不得宠的后妃，而且，而且还没有什么……什么显赫的身世，可您知道吗，我在当妃子之前是……是女官啊。” “我伺候过你的母后，”她抬起脸，似笑非笑:“我叫莲叶，我是当年梦妃娘娘的贴身丫鬟，是梦妃娘娘身边唯一一个人族的丫鬟呀。” 君晔死死盯着她，像是在确认她话中的真伪。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是我却能深刻的感觉到他身上情绪的波动。 “你想要说什么？” 半晌，君晔开口问道。 “你若肯答应我送我儿出去，我便将那个秘密告诉你，”说着，她突然似哭似笑:“就是因为这个秘密，我才能当上这个妃子啊。” “什么秘密？” “自然是关于你母亲的。” “你要如何证明你没有骗我？” 那娘娘却缓缓的躺回了枕头上，她像是确定君晔会帮他这个忙似的，反而没有刚才那样激动，语气很平和的说:“您不知道吧？你们族人的这双眼睛……可是有大用的。” “眼睛？” “能延年益寿，起死回生呀！” 君晔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半晌，君晔艰难的开口。 “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的死亡，同我们族人的这双眼睛有关吗？” 躺在床上的娘娘不置可否，反而接着问道:“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母亲的死亡真相吗？” “你们族人生命力那样顽强，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一个难产就死了呢？” 我看到君晔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叫莲叶的娘娘赌赢了。 “说吧，你要如何？” 这位娘娘转过头看着我们。 “这么多年，我有一个心腹，燕儿现在被他带着藏在后院，”她说:“我只求你将他带出去，然后为他安置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必须非常稳妥，得是公主您自己的人，能保证不将他的身世说出去。” 君晔冷哼了一声。 “你的要求倒是挺多，”他说:“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如今四面楚歌？哪里去给你找一户稳妥的人家？” 莲叶娘娘却淡淡的笑了。 “公主殿下，这话您可以哄别人，却哄不了我，”她说:“我知道您是有办法的。” 君晔的脸色有些难看。 “好，我答应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将他送出宫去，然后回来找你，你将那秘密告诉我。” 说完这句话，君晔就拉着我准备离开。 莲叶娘娘却叫住了我们。 “公主请留步。” “你还有什么事？”君晔不耐烦的问。 莲叶娘娘似乎打算撑着胳膊坐起来，但是努力了半天却失败了。 我和君晔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娘娘好像真的是不太行了。 “你也看出来了，我可能活不过今天了，”她苦笑了一声，说:“别人我并不相信，可梦妃娘娘的孩子我却是相信的——您过来一点，我将那秘密告诉您。” 君晔愣了一下，然后看了我一眼。 “去吧，”我说:“这是属于你的秘密，我不去听。” 君晔点点头，然后慢慢的走过去，那位娘娘做了个手势，君晔蹙眉低头，慢慢的将耳朵贴了过去。 我只能看见那位娘娘的嘴巴动了动，说的并不多，但君晔整个人好像被冰冻住了一样，听完那句话以后，长久的僵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我甚至都能看见空气中浮现的微尘，君晔慢慢回过神来，他走过来牵我的手，然后一言不发的就打算离开。 这时，床上传来了微微的响动，莲叶娘娘硬撑着坐起身来。 “烦请……烦请公主和驸马，帮我把这屏风搬开吧，”莲叶娘娘轻声说:“我想看看外面的雪。 出门的那一刻，神使鬼差的，我转过头望向那位娘娘。 生命力好像迅速的从她身上流逝着，可是她的表情却显得很平静，甚至看起来还有些从容和开心。 我猜那是回光返照。 走出院子的时候，我狠狠的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 回去的路上君晔一言不发，直到快到公主府的时候，君晔下定决心似的，突然开口。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现在只剩下我和连奕两人，”他说:“我绝不能坐以待毙了。” 我不太明白的看着他。 君晔却突然躲过了我的视线，然后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虚空。 “我现在只能和星回联手。”他开口说道。 “……和星回联手？”我说:“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你变成这样子，最后凄惨的死在某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我跟你说过，我不相信任何人，我不愿将自己的命运交在任何人手上，同时也不愿意将你的命运交在任何人手上——我不指望任何人保护你，除了我，”他说:“连奕有着比我多的多的优势，就像星回所说，我现在能找的，也只有她。” 我的脑子好像不太会转弯了，反应了很久，我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哪怕这个代价是你要娶她吗？”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对，哪怕这个代价是我要娶她。” 第105章 公主与驸马分居 我最后甚至都不知道我是怎么下的车。 但我记得君晔似乎是把手伸给我想去扶我，但是我很果断的推开了他。 林嬷嬷看着我和君晔一前一后面沉如水走进来，也是愣住了。 “这是……” 我一语不发的走在前面，听见君晔停下脚步，低声对林嬷嬷说了什么。 其实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公主府的门口，离君晔的房间居然有这么远。 但是在回房的这段路上，我慢慢冷静下来。 按照太子现如今这个样子，他的心狠手辣已经远超常人所能想到，将自己的其他几个兄弟屠杀殆尽，甚至君晔……虽然在他眼里是个女子，也依然受到过不少暗算——只是君晔运气比较好，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而已。 但运气这个东西，在皇室来说，永远都不是能依靠的东西——何况除了太子，上一次我们差点被暗杀掉的那一部分死士到底隶属于谁还未所知。 君晔想要活着，只能选择夺权。 而正如他所说，我对他其实帮不上任何的忙，现在他所能抓住的同盟对象，仅有一个星回。 我讨厌星回，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手段、心计和背景无一不有。 “我自请公主分开住宿，”我恭恭敬敬的说:“请公主成全。” 当君晔回到房子那一刻，我就郑重其事的对他提出了这个要求。 君晔还在推门的手悬在空中，怔怔的看着我。 “分开……什么？” 我的语气非常平静。 “公主，我们现在并不适合住在一起，”我说:“之前想必你也发现了，星回公主千方百计想将我赶出去，不就是因为怕我和您之间发生了什么吗——之前是我不懂事，但现在按照实际的来说，如果你想要和星回公主搞好关系，首先就要讨她欢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君晔怒道:“是谁说要理解我的？又是谁说要陪着我的？” “殿下，我理解你，我也愿意陪着你，但你没有说过这个前提条件是你要娶她。” 君晔不说话了。 我意识到我刚刚的声音有些大，于是闭了闭眼定定神，又好声好气的跟他说:“星回公主多次向您抛出橄榄枝，但是……或许会有一部分我的原因，您选择了无视或者拒绝，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您想要主动和她结成同盟，如果您没有一点诚意，单单去说的话，您觉得星回公主是那么好骗的吗？” 君晔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们两个都清楚，我说的是对的。 君晔慢慢的走到桌子旁边，坐在凳子上，手抚上额头，捏了捏额角。 “……我曾经说过，我现在不想……”他说。 “是的，公主，我并没有要求您爱谁，”我说:“我只是在说，您现如今要活下去的话，最好的选择就是与星回公主……在一起。” 最后三个字一出口，我就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的往下沉。 曾经告诉过自己很多次不要触碰的东西，我还是没能忍住。 君晔看着我，苦笑了一下。 “你是真心的吗？” “这是自然。”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快要哭了呢？” 我擦了擦眼睛，吸了口气，慢慢的说:“公主，我与您一样，现在都只想活下去——我想活着见我的母亲，而您想坐上那个皇位，现在我们是谈别的东西的时候吗？” 君晔语塞。 “那星回万一并不想与我……而是要别的东西呢？” 我也忍不住笑了。 “你好天真啊，公主，”我说:“除了您自己，星回公主还想要什么呢？您不会是听了那位莲叶娘娘的话，觉得您的眼睛……恕我直言，星回公主的血统比您还要纯正些，她自己有的东西，为什么要找你要呢？” “若您说心性或者计谋，您自己觉得星回公主是那种不谙世事，纯真无邪的公主吗？”我说:“她可是桢国下一代的女君啊……依我看，她比您还要……” “所以呢？那按你的意思，要我如何做？” “您先与我分开住，制造出与我不合的景象，然后将这个消息想办法散步到宫中，而且要确保传到星回公主的耳朵里，”我说:“她的贴身侍女毁了半张脸，我猜她最近心情必然不好，若知道这个事情，想必会开心一些。” “我与你分居，就能让她开心？”君晔说:“你确定？” 我笑了笑。 “以我对女子的了解，您可以试试，”我说:“等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以后，看她会不会来府上找你。” 我不想让他为难，也不想让自己难堪，于是我自己偷偷的出去找了林嬷嬷，告诉她我和公主暂时要分开住一段时间。 林嬷嬷默默的看着我，君晔应该跟他说了什么，她没有再劝我，只是有些悲伤的叹了口气。 我搬到了那棵深渊树底下的小房子里，不知道是为了避嫌还是什么，自我离开，君晔也没有来过。 君晔府上的侍卫效率真的很高，只过了两日，六公主与驸马不合分居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焰国。 有的人说公主终于解了毒，脑子恢复了清醒。 有的说驸马已经被公主折磨的不成人形，前段时间说犯了错，已经死在了地牢里。 还有人说公主移情别恋，很可能看上了瑾川将军。 我偶尔从侍女或者林嬷嬷口中得到这些消息，听到这个和瑾川的传闻，就忍不住想起他们两个曾经风靡一时的宫廷小画本，会好奇君晔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表情又是怎样的。 霖潇也听到了这个传闻，很难说他会不会很来着，我知道，他一直是希望我和君晔分开的——他只是派了人传话，问我要不要去他府上暂时住上几日。 老太太也在，我突然就想起了上次的约定，我原本要去他们附上跟着老太太学习一段时间的制香手艺。 我本来是犹豫的，因为那棵深渊树下住着真的还挺舒服的，但在第四天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 因为星回来了。 第106章 你要不要考虑和我离开？ 她来的时候阵势比不上上次那么庞大，只带了几个仆人，乘了一辆马车，当然，那个白烟也在，只是戴了面具。 看起来嚣张气焰收敛了不少。 我现在自然也不会出去迎接他们，是我身边的一个小侍女回来告诉我的。 此刻我正躺在房子里面林嬷嬷为我准备的一个躺椅上，闻言我只是抬了抬眼皮，很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 “是吗，欢迎欢迎啊，”我说:“她们要来住下吗？” 那小侍女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我一眼，忍了半天，可能实在是忍不住，对我抱怨道:“驸马，您这是怎么了？小狐狸精都打上门来了，你怎么还能如此稳如泰山呢？” “公主是女的，这星回也是女的，”我说:“我不稳如泰山，还想干什么呢？啊，或许瑾川将军来我会紧张一下吧。” “……瑾川将军和我们公主根本不配，好不好？” 我看那小侍女气的脸鼓成一个包子，觉得好玩，就想逗逗她，接着说道:“怎么，那你看我和你们公主配吗？你们公主比我高一个头，感觉一拳就能锤死我，唉，还是个子高的适合你家公主啊，我不配啊我不配。” “……您现在说话真的好绿茶，”那侍女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很泄气的走过来，伸手为我推着摇椅，说:“我当然知道星回公主也是女的，只是她让人的感觉很不舒服，尤其是看公主的眼神。” “哦？她是用什么眼神看公主的呢？” “就感觉……反正我也不好说，总之就是……有时候想把公主吃掉的那种……眼神，”她说:“而且我觉得驸马您虽然不够健壮……但是脸还是好看的，而且您可是男的呀，可是星回公主每次看到您……嗯，就好像……嗯，咱们家的小红看见小绿一样。” …… 我真是无语，小红和小绿是太子送给公主的那笼子长右中的两只母的——就那群难看到极点的扁毛畜生，它们自从到府上以后一直不停的死，当剩下三个的时候，林嬷嬷总算辨别出来他们的性别，可惜就剩了一只公的两只母的，为了抢那只公的，剩下的两只母的每天都在打架。 到现在都还没分出胜负。 “我合理的怀疑你在骂我。”我说。 那小侍女嘿嘿一笑。 “那公主说是要来拜访一下咱们公主，”小侍女说:“还非要去公主和驸马的房间谈——真是好奇怪，来做客的，搞得好像回自己家一样，您和我们公主也只是分居一下，感情可好着呢，这个星回公主，可真没有眼色。” 我微笑不语，心里想人家可不就是打算最后入住公主府吗？ 那小侍女突然凑过来，神神秘秘的低声对我说:“驸马，要不要我去听听看，他们在说什么？” 我扫了她一眼。 “不啦，”我说:“公主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你去要坏了他的事，小心公主扒了你的皮。” 那小侍女吐吐舌头，不吭声了。 星回公主是下午才离开的，据说离开的时候和君晔很是依依不舍了一番，君晔也一改往日他极言厉色的那一面，对星回公主还挺彬彬有礼的。 小侍女说，这种姐妹情深看的令人不舒服。 我知道这是他选择的路，而我也选择了去支持他，并不代表我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是没有感觉的。 晚上，君晔突然来到了这间房子。 明明只有两天不见，我却觉得和他已经很久不见了——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头发简单的束起，我突然发现，他好像很久都不穿女装了。 这样也好看。 想必那个星回会觉得他更好看。 我们长久的对望着，直到壁炉里发出木头燃烧爆裂的劈啪声才回过神来。 “星回答应了要帮我，”他开口道:“我与她说，我同你现在……她还挺开心的，答应不再找你的麻烦。” “嗯，”我点点头，对他勉强笑了笑:“这是好事，我得谢谢她。” “你不问……她要如何帮我吗？” “问了我也不懂啊，”我说:“怎么，她总不会为了你去刺杀太子吧？” …… 君晔无语的看着我。 “我和星回商量的事情，其实也……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他说:“我会尽量让你远离这些危险，这也是我答应过霖潇大人的。” 我在此刻无比清晰的认知到，在他的这条路上，我其实帮不了什么忙。 这种感觉让我很挫败，也很无奈。 “她既然愿意帮你，你就多了一份很强的助力，我也能放心，”我说:“整个公主府的男女老少都指着你活呢，君晔，请你千万小心。” 他点点头。 其实我也奇怪，仅仅是过了两天，我们已经变得好像无话可说了一样，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也不知道如何再开口。 “那个……” “那个……” 我们俩同时开口，又同时等待着对方先说。 “什么？”他说。 “五皇子，”我说:“五皇子你安排了吗？” 他眼中的光好像灭了，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勉勉强强的开口说道:“安排了，找了一户很稳妥的人家。” 我点点头。 他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似乎在等我再说点什么，但我实在是觉得自己无话可说，最后他留下一句“早点休息”，就安静的离开了。 半夜，我被一阵轻微的敲击声吵醒。 我以为是花瓣飘落砸到窗子的声音，但是那声音却响的很有规律，我终于忍不住起身靠近那个窗子。 今晚难得的没有下雪，月色如霜，花瓣铺满了整个庭院，说不上是天上月白还是地上霜白，紫色的深渊花像是外面腾起的一片云雾。 好像是没什么。 突然，窗户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脑袋，对我很和善的笑了笑。 平心而论，那张脸长得不错，但我差点儿吓得心脏骤停。 我差点儿就张开嘴要喊人了，那张脸连忙对我摆摆手，我盯着他辨认了半天。 瑾川？ 我推开窗子，他一身黑衣站在月色下，对我笑的很是灿烂。 “你来干什么？”我问道。 “你要不要考虑和我离开？”他突然开口。 第107章 我们的第一次争吵 我瞪着眼睛看着他，确认了半天，他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痕迹。 “你疯了？”我说:“您受什么刺激了？” 瑾川很吊儿郎当的靠在那棵树上，温言耸了耸肩膀，慢条斯理的给我分析起来。 “啧，我知道你家公主现在在和我表哥……你想想，你要跟我离开的话，我表哥就会失去一个助力，还是比较大的那种。” ！！！ “我还知道星回打算帮你们家公主呢，”他说:“你心里面，也是希望你家公主赢的吧。” 他对我眨了眨眼，坦然的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一阵寒风吹来，我在目瞪口呆中清醒了几分。 “你……你是认真的吗？” 我说:“你们这样的武将世家……还可以这样随心所欲？我知道你家很厉害，可……你的表哥现在怕是正要用你的时候吧，你离开了，你们家族那边……真的会好交代吗？” “嗯，他要抢皇位，就凭他自己的力量去，”他说:“何况我本来也没有很喜欢他。” 然后他看了看我，笑眯眯的说:“我感觉你有点儿心动了呢。” 我:…… 我现在有些悲哀的发现，我是真的会去考虑这件事情——如果能帮到君晔的话，我也愿意力所能及的付出一些代价。 “你好好考虑，我过几日就要出发。” “嗯？”我说:“你出发去哪里？” “哦，要小小的出征一下，”他很无所谓的说:“目测应该有好几个月……等我回来，他们也应该差不多了，你说呢？” ……差不多了？ “不会逼你嫁给我，我只是想带你走而已，”他说:“而且这件事我跟霖潇大人也说过了，霖潇大人说如果你愿意走的话，他可以……稍微帮一帮公主。” “霖潇大人居然也会同意你带我走？”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君晔是男的，瑾川难道就不是男的吗？ “嗯……霖潇大人比较相信我的人品吧，”他说:“再说就当出去玩儿了，不行吗？” 话说到这里，他倒也不再说什么，很利落的翻身上树，说两天以后他来接我。 好像笃定我会跟他走一样。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在我心里面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自从君晔提出要和星回进行合作以后，我虽然表面装的大大方方，但其实无时不刻的都在自卑于自己无法给君晔任何帮助，只能让自己小心，不要做他的拖累；我也不想让他辛苦奔波于我和星回之间，也不想让他处在一种哪怕我说没关系，他也要在意我的心意的纠结中。 或许我和瑾川离开还能给他带来一些帮助……不能直接增益，削弱敌人也是帮助的一种吧。 怪不得瑾川不等我回话就能胸有成竹的离开，他肯定是笃定我想通这一层后一定会跟他走。 想到这里我不禁苦笑。 一个一个的，怎么都那么会拿捏人啊？ 原本我打算将这件事情瞒下来，偷偷的离开，但是我觉得这样对君晔不公平，他是有知情的权利的，所以我选择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我想过他可能会不高兴，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当我委婉的将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君晔直接没控制住自己的灵力（好吧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有灵力，我以为他除了美得异于常人以外没有和人族没有区别来着），桌子上的茶杯碎裂，小房子的门都飞了出去。 “你说什么？你要跟他走？” 我从来没有见到君晔气成这个样子，哪怕之前他的确有生气过，但我不记得有哪一次让我产生了恐惧感——就像现在一样。此刻他的脸色非常可怕，双目发红，面色苍白，额上都有青筋爆出，这已经不仅仅是生气了，他活像是被谁踩住了尾巴，好像下一秒就要发动无差别攻击。 “你听我说，这件事情——”我试图让他安静下来，但我还没说完，他就粗暴的打断了我。 “你住嘴！你以为我会让你走吗？”他说:“你以为我不知道瑾川对你抱有什么心吗？” “我们只是合作伙伴！而且瑾川他也是个正人君子！他不可能——” “正人君子？谁？他？”君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毫不掩饰的冷笑:“他可是连奕的亲表弟，能好到哪里去？” “你注意一下你的措辞，君晔，”我说:“你别忘了，你小时候他也曾救过你。” 君晔一愣，然后瞪着我，怒不可遏的说道:“哈，你果然是知道了——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小时候很可怜？他像个天降之神一样的救了我，我就应该对他感激涕零，甚至连自己的驸马都送出去？” “你到底在胡搅蛮缠些什么？什么叫做送出去？”我说:“我是自愿跟他走的，而目的是为了让他不要去帮助太子，你怎么还没有明白我是在帮你？” “不需要！”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样的牺牲！” “这不是牺牲，”我说:“我待在这里星回看我也不顺眼，心里还觉得膈应，而且会限制你和她的……发挥。” “什么发挥？什么限制？”他说:“我说过了，我对她绝对没有那样的心思……” “我没有说你对她有那样的心思，但你现在寻求她的帮助，是不是要对她……有所表示？她不想看见我，那如果我消失了，她必然是高兴的……” “我说了，我不想让你牺牲，让你通过这样的方式令她高兴！” 我发现君晔在不讲理的时候，真的很让人心累，我们口干舌燥的在这里说了半天，他半句都听不进去，反而有越来越上头的架势。 陪着我的那个小侍女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我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去请林嬷嬷，君晔怒吼了句“我看你敢去！”成功的将那个侍女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说:“我留在府中干什么？给你当吉祥物吗？还是就我这个身手，你想让我留下来，让别人拿我当把柄威胁你？” “我不会让你走的，”君晔看着我:“哪怕我将你囚禁起来，也不会让你走。” 第108章 “把驸马看好了。” 我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你要囚禁我，你如何囚禁我？将我绑起来吗？” 君晔垂下眼睛，淡淡的看着我。 “如果必要的话，我可以。” 我真是想不通，他薄薄的形状优美的看着很温暖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冷酷的话。 我气的头嗡嗡响。 我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可他的表情看起来却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他。 “我就不信你还能绑住我的手脚，”我说:“我是一个单独的个体，你莫不是忘了，我和你只是——” “我不需要你提醒我，”他说:“你是假皇子，我是假公主，我们也仅仅是合作伙伴——但就现在来说，我有权利让你不离开。” “你——”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莫测，带着一种冷静的癫狂。 “来人！” 门立刻被推开了，林嬷嬷和好几个侍卫，以及那个小侍女直接冲了进来。 “公主殿下，这是……” “把驸马给我看好了，”他指着我，说:“从今天起，除了我，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间房子。” 林嬷嬷一愣，他身后的小侍女和小侍卫也是一愣。 “把驸马……看好了？” “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驸马要跑，”他言简意赅，根本不管我的死活:“看好她，别让她跑了。” ！ 林嬷嬷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那带着谴责的眼神让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抬起头看她。 在一片沉静中，林嬷嬷对那几个小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侍卫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然后列队整整齐齐的跑了出去。 那个小侍女恨铁不成钢的看了我一眼，也出去了。 ？？？ 我很怀疑他们是要干什么……难不成他们是找来木头锁链加固一下这个房子，或者是将我这个房子锁起来？ 房子里剩下的林嬷嬷端端正正的对君晔行了个礼，神色肃穆，好像接受了什么重大的使命。 “是！公主请放心，老奴一定不辱使命，看、好、驸、马!” 我:…… 君晔不再看我，哼了一声，在我震惊的眼神中，他转身离开了。 房子里只留下我和林嬷嬷面面相觑。 林嬷嬷皱起眉头，难得对我语气有些严厉。 “驸马，我跟您之前说我们公主的那么多事情，你怎么没有听进去呢？您居然还要伤我们殿下的心。” 她用眼神控诉我，好像我是个什么负心汉似的。 但是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根本没有伤他们殿下的心，他们殿下的心现在坚如磐石。 “林嬷嬷，我——” 林嬷嬷抬起一只手，阻止了我说出剩下的话。 “驸马，这件事没有商量，”她说:“我不可能让你逃跑，绝对不会给您离开我们公主的机会。” “……林嬷嬷，我觉得您这个用词不太准确，我那个行为也不算逃跑来着……” “老奴知道，您对我们殿下和星回公主之间的关系有些不高兴，”林嬷嬷叹了口气，劝慰道:“但殿下对您的心，难道您自己感觉不到吗？” “……”我和君晔的关系很纯洁好吗，不要随意揣测。 我吸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所以你一定要关住我？” “话也不是这么说，”林嬷嬷说:“我只是遵照殿下的命令，好好看住您而已。” “你就打算这么‘看住’我吗？” 说着我指向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整整一排的侍卫将我的小屋团团围住，身穿玄衣，身高腿长，体格健壮，目光炯炯，看着黑压压一片，让人看着莫名压抑。 林嬷嬷低下头咳嗽了一声。 “驸马，你不必在意他们，就把他们当成木头桩子好了，”林嬷嬷摆了摆手:“他们很安静的，绝对不会打扰到你。” ……现在是安不安静，打扰不打扰我的问题吗？ “我做了什么你们要这么看住我？！” 林嬷嬷给了我一个“你自己心里清楚”的眼神。 我:…… “那么，就请驸马好好休息，”林嬷嬷恭恭敬敬的对我行了个礼:“老奴退下了。” 我:…… 晚上，我好不容易忍着气，迷迷糊糊准备睡过去，却又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 我气冲冲的坐起来，打开门，和门口守着我的一个侍卫，脸贴脸对了个正着。 “你们要干什么？” 他抱歉的看着我。 他的背后火光通明，是一群侍卫在满院子乱飞，兼之大呼小叫，好像在抓贼。 突然一个黑影从树间越过，一群侍卫跟着上了树。 “那是……什么？”我眯着眼睛往树上望去。 “回驸马，”一个侍卫认认真真的对我说:“小的们发现一个行踪不明，鬼鬼祟祟的人一直徘徊在驸马您的房间周围，为了您的安危着想，请驸马待在房中万不可出来，我们抓住刺客以后，自然会将门打开。” 说完他非常有礼貌的、恭恭敬敬的把门对着我的脸给我关上，然后，我听到了外面落锁的声音。 铁链稀里哗啦直响，不夸张的说，感觉我坐地牢的时候都没有被上过这么大的锁。 “……” 我只好隔着窗子去看看那个疑似是瑾川的人——上跳下窜，满院乱跑，后面跟着一堆乌漆抹黑的侍卫。 我看着外面的兵荒马乱陷入了沉默。 不是说瑾川的身手很好吗？还是说君晔的这群侍卫武功太过高强？ 大呼小叫了半夜，快天亮的时候，我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林嬷嬷给我送来了早膳。 我漫不经心的问她，昨晚那个刺客被抓住了没有，林嬷嬷却说，我不该为了这些事情劳心伤身，所以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就好气啊。 索性这一日也平平静静，但是我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刺客”——万一是瑾川的话……很难想象焰国的大将军夜闯公主府这件事，会被宫里的小画本写成什么样。 后半夜我的窗子又被敲响了。 因为有之前的思想准备，所以这次我也没有被吓着，平平静静的打开窗子，先上下打量了他。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诡异，他皱起眉，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没事儿吧？”我说:“受伤了吗？” 第109章 抓包现场？ 他的表情有些迷茫的看着我。 “啊，这个也是没办法的，”我怕他觉得丢面子，连忙为他挽尊:“那么多人呢，哎呀，双拳难敌四手嘛……何况你一人对那么多人……” 瑾川沉默的看着我，他似乎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就在我拼命转动脑筋再想一个别的说法转移话题的时候，他突然就怒了。 “你居然认为那个被追的满院跑的傻子是我？！” 我也一愣。 “啊，不是……吗？” 他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瑾川！我可是燕国的大将军！然后你认为公主府上！就那几个侍卫！那点三脚猫功夫！要把我追的满院子跑？！最后还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一条腿？！你在想什么呢？你是在侮辱我吗？” 他声音还挺大，我吓得手足无措，连忙示意他声音小点。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狠狠的瞪着我。 我连忙示意我错了，但突然想起来，有点好奇的问他。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昨天那个刺客摔断了一条腿呢？” 说起这个，瑾川的表情就有点生无可恋了。 “因为你家公主抓住了他以后，直接把人送到了皇宫，说近来皇子们都受到了刺杀，怀疑这个是那些刺客的同伙，他觉得还是太子那边的人审讯起来比他自己府上的人要公平、公正！” “然后！那个刺客是我亲自审的！” “啊……”我好奇的说:“那……那个刺客怎么说的呢？” “……是那个星回派来的，”他表情无语:“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和六公主分床睡了……不是，真的，他两就这么姐妹情深吗？” “……” 月光下，他无辜的脸，看起来透着一种清澈的愚蠢。 我很想告诉他，这不叫姐妹情深，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不过我也有点好奇，”瑾川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说:“星回对你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敌意，难道……” 我精神一紧张，心想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反问道:“难道什么？” “难道你们之前有过节？”他说:“还是女人的友谊是不能容下第三个人的？” ……啧，这个角度真是清奇，我居然从来没有想过。 “哦，不是，”我说:“星回公主可能大概率是不喜欢我的长相吧。” 瑾川闻言上下打量着我，似乎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件事情。 “哦，”他很笃定的说:“那应该是真的吧，你的长相不讨女孩子的喜欢。” ？？？ 不是，我是客气一下，你这句话是什么疫情？？我不喜欢，给我收回去。 “那么，那个刺客怎么处置了？”我说。 “哦，”瑾川说:“本来星回公主都出来认了，太子……呃，我表哥的意思说就放过他吧！” “可是霖潇大人出来了，要求把这个刺客交给他。说这个刺客身上有疑问，需要他亲自审问一下，”说着瑾川很疑惑的看着我说:“以前霖潇大人从来不管这些闲事的，最近是因为太闲了吗？” ……唔，霖潇真是个记仇的人。 可是怎么回事呢，我居然觉得有点开心。 “是……是吗，唔，”我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装作不在意的说:“可能最近不需要出使别国，所以比较闲吧。” “哦，也是，”瑾川居然很赞同我的话，还点了点头:“最近是没什么事儿……不过等我打了胜仗以后，他可能就要忙起来了。” 看着他得意洋洋，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就这么笃定，一定是胜仗？” 瑾川像是受到了什么大侮辱一样，跳起脚来对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只要我出手，难道还有打不胜的仗吗？真的是！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可是——”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他有这个一激动就嗓音提高的毛病，连忙比划手势让他闭嘴。 “知道了知道了，你喊什么？”我说:“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夜闯公主府？” “哦，对了，说起夜闯，”他说:“你们府上的戒严确实加强了不止一倍，对外说公主受了惊吓，要闭门谢客……怎么回事啊？” 我无语的看着他——怎么，武将真的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吗？他的脑子真的只有核桃仁大吗？ “你这个眼神是——”他皱着眉看着我，突然反应过来:“莫非是为了防我？” “您可真聪明啊，”我皮笑肉不笑的说:“真是一猜就中了呢。” …… “为什么啊？”他像是很委屈:“我和公主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不是，你从哪里……”我叹了口气，放弃了跟他争辩:“算了，总之就是我跟君晔提出来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但是呢，他不同意，然后就把我锁了起来……嗯，囚禁……呃，限制我。”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如果真有那么多侍卫看着我的话，那瑾川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啊……” 瑾川恍然大悟，一脸震惊。 “所以我刚刚敲晕的那几个侍卫是看你的？！” “什么？”我表现的比他还震惊:“你把谁给敲晕了？” 一阵寒风吹来，吹动了两个呆若木鸡的我们。 “所以……我现在，不仅夜闯公主府，我还出手伤了公主府的侍卫，”瑾川咽了口口水，慢慢的说:“现在的罪名……是不是……意图拐、走、驸、马？” 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硬挤出一个笑容，安慰他道:“应该也没有那么严重……吧。” 他看着我，似乎并没有很相信我说的话。 “那……” “那个……”他说:“看这个情况，今晚我能成功的带走你吗？” “我——” “不能。” 我话还没说完，突然从黑暗中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 我和瑾川目瞪口呆的瞪着那处黑暗，然后一身黑衣的君晔黑着脸，慢慢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是林嬷嬷和那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侍女。 啊，可能还有一堆带刀或者带剑的侍卫。 “将军，”君晔的神情冷漠，慢慢的说:“请问您夜闯公主府，是要将我的驸马……带到哪里去呢？” “驸马”两个字被他说的格外重，听起来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我后背莫名的有些发凉。 第110章 “我不可能放你走，你死了这条心。” 月光照在君晔那张绝美且阴森的脸上，明明是娇艳如花的长相，我硬生生的看出了一种地狱阎罗般的恐惧。 有那么一会儿，瑾川似乎也说不出话来。 大家都在院子里面僵持着。 这时，有一个侍卫突然冲过来，声音急促的对君晔说道:“殿下，不好了！守着驸马的那几个兄弟不见了！” 君晔皱紧了眉头，说:“什么叫做不见了？” “就是——” “……草丛里。” 瑾川从唇角低声挤出了三个字。 “什么？”君晔将头一寸一寸慢慢的转过来，低声问道:“将军说什么？” “……草丛里，”瑾川也觉得不好意思，干巴巴的说道:“贵府……那几个‘消失的侍卫’。” 有那么一瞬间，我相信，如果君晔手里有剑，他一定会过来劈了瑾川的。 “去，快点去，”他克制的对那个呆若木鸡的侍卫说:“没听见吗？去把人给我……不，去请太医，诊金就记在瑾川将军的头上。” 那侍卫连忙低头应了个是，转身就跑了。 “那个……”瑾川犹犹豫豫的开口:“请那个姓王的太医，他治跌打损伤，手艺最好……” 君晔:…… 林嬷嬷可能看我们的气氛实在僵持，只好试探性的向前一步，对瑾川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将军深夜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君晔冷笑了一声。 “到访？”他说:“林嬷嬷，你就看瑾川将军这个打扮，他像是正儿八经来到访的吗？我怎么感觉他像是上门要来劫持驸马呢？” 瑾川很尴尬的拽了拽自己身上的夜行衣。 “啊，竟是如此吗？”林嬷嬷惊讶的说:“瑾川将军，老奴知道你与我家驸马私交甚笃，但是深夜到访……怕是不太合礼数，如果您真的想见驸马，何不白天再来？找我们公主通报了，我们公主也不会不让您见驸马呀。” …… 真是够了。 我看瑾川难得露出愧疚的神色，堂堂一个将军像个被捉住的小毛贼一般，觉得都是因为我害的，于是我咳嗽了一声，打算为他开脱……哦不是，是解释。 “那个……” “你还是先别说话了，秋笙，”君晔凉凉的打断:“等打发了外人，你和我的事情慢慢再谈。” “外人”瑾川张了张嘴，他再迟钝，也发现了君晔隐藏在平静下的愤怒，看了我一眼，可能想起我和君晔的“姐妹情深”，于是很缺心眼儿的劝道:“公主，怎么，舍不得秋笙？你放心吧，我就带她出去玩一玩，怎么带走的，怎么给你带回来，保证……” “将军！” 君晔提高了声音，寒声道:“将军既然知道我与驸马‘情深义重’，一刻都不得分开，为何要将我的驸马带走？我的驸马在自己的府中，难道还比不上将军带他行军路上的辛苦颠沛？更何况，驸马身体虚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您为什么要带走驸马，难道您身边缺个贴身侍卫？” 说着，他指着起身后那一排高大威猛的侍卫，说:“若将军实在找不到趁手的人，可以从我这些侍卫中挑选几人带走……这几个都骁勇善战，身手敏捷，绝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他话音一落，那几个侍卫齐刷刷的对瑾川行了大礼，齐声吼道:“愿为将军的马前卒，为将军效力！” 瑾川微不可查的晃了晃。 他看了君晔半晌，发现君晔脸上并没有玩笑的痕迹，于是勉强对君晔笑了笑，说道:“公主真是客气……我看这几个侍卫身手很好，跟着我算是吃亏了……还是留在公主府中有前途……的吧。” 君晔摆摆手。 “瑾川将军这是怎么说的？”他说:“整个焰国，谁不知道瑾川将军的赫赫威名，跟着瑾川将军，是每个侍卫毕生的心愿……我看将军也不必客气，您身手这么好，武功又高，将我的这几个侍卫带去调教调教，若他们有命回来，便是我府中最能拿得出手的侍卫——你们说，是不是啊？” 那几个侍卫齐声道:“正是如此！” 瑾川:…… 所以明明是要来“解救”我的，最后居然带了几个所谓的“贴身侍卫”回去，而且很有可能是要带去战场历练，还得教点本事…… 连我都知道，瑾川的军队，尤其是他近卫这一块儿，一般人是根本进不去的，瑾川挑选近卫的眼光非常严格。 君晔这个算盘打的，真是震天响。 瑾川想不通，我也想不通。 瑾川骑虎难下，只好答应了。 最后，君晔带着人，在众人或羡慕或复杂的眼光中，亲自将身着夜行衣的瑾川将军送出府去。 最快乐的，就是那几个被瑾川被迫挑选为近卫的侍卫了。 天降福泽啊！那可是瑾川的近卫啊！ 我无语的目送他们离去，转过头，看见林嬷嬷站在我的面前，神色非常严肃。 “驸马，你是怎么想的呢？”她说:“夜会将军吗？” …… 说真的，我面对林嬷嬷的时候总是有几分心虚在的，尤其是今天晚上，觉得自己的气势矮了一截儿。 “那个……” “我看六个侍卫已经看不住驸马了，”她说:“我这就请示公主，从明天起，加到十个吧。” 我本来想抗议一下，但是看到她那略带失望的眼神，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夜深了，那么请驸马早点休息吧。” 林嬷嬷言尽如此，对我行了个礼，就带着一众下人离开了。 我…… 唉，这不知道是今天晚上的第几次叹气了。 “怎么，秋笙，舍不得？” 君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黑暗里看着我，这时候出了声，吓得我一个激灵。 “你……”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居然这么想离开我。”君晔慢慢的从黑暗中走出来看着我，他所有的神色被月光照的通明，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他看起来有几分悲伤。 我有个毛病，一看见他难过，我自己就忍不住先开始心痛。 “不是……” 我本能的反驳他，我不想让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但好在他那样的神色也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又换上了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 “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秋笙，”他淡淡的说:“我不可能放你走的。” 第111章 去霖潇府了 君晔离开以后，我自己在窗边站了很久。 天亮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公主府。 霖潇。 林嬷嬷将我带到了前厅，还没靠近我就能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争吵声，外面站着的侍卫每一个人面色都挺难看。 一进去，我就被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吓了一跳。 大厅里，霖潇和君晔分坐在两头，两个人神色都非常难看，听见我进来的动静，两人停止说话。霖潇转头盯着我上下打量，似乎在确认我有没有受到虐待。 我无声的展示了一下自己，霖潇勉强满意的点点头，又回过头去。 “其他人都先退下，”君晔冷冷的说:“我和驸马与霖潇大人有话说，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也不要有人来打扰。” 林嬷嬷赢了个事，然后带着厅里其他伺候的丫鬟侍女下去了。 霖潇示意我坐在他的身边，然后他转过脸，皱着眉，很不满意的对君烨说话。 “公主，我再说一遍，你将人关起来，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他说:“你若是与秋笙不合，或者是觉得秋笙碍了你的眼，你大可以将她送回我府中，你自己和那星回公主好、好、培、养、感、情！” “霖潇大人，我说了，我没有觉得她碍我的眼，更不会与她不合，”君晔反驳道:“想必你也听说了，瑾川将军铁了心要将人从我府上拐跑，她是我的人，我难道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吗？” “作为她的父亲，我要告诉你，”霖潇丝毫不为所动:“就现在这个情势来说，他跟着瑾川离开，暂避风头，总比留在你府中给人当活靶子的强——别的不说，前几日那个刺客，难道真的就仅仅是只看一眼秋笙跟你有没有分房？呵，这种鬼话你也信？” “是么，”君晔说:“不是听说霖潇大人您亲自去审问的刺客吗？请问审问出什么结果了呢？那刺客怎么说的？” 霖潇哼了一声。 “亡命之徒，临死前的妄言，不足为信。” 所以……死了这是？ “还有，霖潇大人，想必瑾川他也知道秋笙的真实性别吧，”君晔说:“而且瑾川对秋笙图谋不轨，是有些别的想法的……”突然他像意识到了什么，非常难以置信的对霖潇说:“莫非你的意思是……瑾川比我更适合？！” 霖潇耸了耸肩，慢条斯理的端起茶喝了一口。 “那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他说。 有一会儿我觉得君晔要开始张口骂脏话了。 沉默了一会。 “我的意见就是，你们分居完全可以，但是你绝对不能再派那么多人看着他，秋笙又不是犯人，为什么需要那么多人看住她？” “我的意见是，我绝不会让她走，而且是跟着瑾川走，”他说:“想都不要多想。” 我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 “那你们说了这么半天，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呢？”我说。 君晔和霖潇闻言都转过来看着我，霖潇突然笑了。 “对，”他说:“还是要听听秋笙的意见的。” 君晔不吭声，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说实话，他的眼神居然还有点可怜，我话到嘴边，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放心说，秋笙，”霖潇鼓励我:“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人强迫你干什么的。” 君晔:…… “我想说的是，我当时的第一选择的确是跟着警瑾川将军走的，”我说:“……但是我发现这件事情实行起来难度比较大。” “首先不说瑾川将军，军务在身，带着我这个没有任何功夫的人实在不方便，而且，”我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君晔，说:“无论如何，我也要考虑君晔的想法——所以我想要第二种方法。” 霖潇“唔”了一声。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打算去霖潇大人，也就是我的父亲的府上。” 霖潇点点头，看着君晔。 “殿下，你怎么说？” 君晔很泄气又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着我。 “我同意，”他说:“如果不麻烦霖潇大人的话。” 这件事看来就这么定下了，双方目前看起来都比较满意，我也松了口气。 霖潇马上就要带我走。 林嬷嬷为我准备了行李，不大也不多，因为她坚信我也只是暂住两天，很快就会回来，不需要带那么多东西。 霖潇挑起眉看着那个小小的包裹，半晌，笑了笑。 “没事，我府上的这些东西很多，”他说:“的确也用不太着。” 君晔将我们送出府。 一直默不作声的他突然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 霖潇开始疯狂咳嗽。 林嬷嬷抽了口气，跟着身边的几个侍卫迅速回过头去。 我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我会很快，接你回来的。”君晔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苏合香气，还有他靠在我耳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 我用力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湿意眨去，然后低声说了句“好”。 君晔放开了我，然后猛的转身就回府了。 我呆呆的回不了神，霖潇在我旁边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舍不得了吗？” 我连忙摇摇头，但也不知道说什么，跟着他上了马车。 车里一股浓郁的香气，我皱着眉辨认了一下，似乎是佩兰。 “怎么，闻出来了吗？”霖潇淡淡的问。 “佩兰？” 凌霄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冷嗤了一声。 “果然有些天赋，”他说:“不错，正是佩兰。” “这是我们老太太，哦，就是你的奶奶，专门放给你的，”他说:“知道为什么吗？” 我: “佩兰可以清利头目，又被称为醒头草，”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说:“明白了吗？” …… “之前我还不觉得，现在一看，”他说:“这个香料真适合你，简直是你的本命香料啊……你看看你那个见了君晔就昏头样子。” 我:？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古怪。 “你这点还是像你母亲，”他说:“……喜欢长得好的。” 第112章 性别……存疑？！ …… 老太太早早的站到那里等着，她那副望眼欲穿的表情，让我莫名的想起了林嬷嬷等我的样子。 我心里突然就柔软了下来。 结果我刚一下车，老太太急走两步，一把攥住了我的手。 “秋笙，听说你被那公主关起来了？还上了18道锁链！还派了十几个人看住你？” 我张大了嘴巴。 老太太不管不顾，将我扯着左右摇晃，似乎想看看我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快让我看看，哪里受伤了没有？那公主对你动刑了没有？” “她没事儿啊，母亲，”霖潇没好气的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君晔对她用刑？那……嗯哼，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对秋笙动刑，这点信任我还是有的。” 老太太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手里仍紧握着我的手，转头慢条斯理的对霖潇说道:“哎呦，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消息，好像是宫中吧，说那六公主与星回公主走的很近，又说那六公主上次就想置你于死地，太子仁慈放了你，然后六公主心里不甘，将你关在府中搓磨虐待，还说拍了十几个侍卫对你日日鞭打，夜夜审问，甚至连公主府上那个林嬷嬷，都不断的对你投毒下药……” 我震惊了。 我……我什么时候，原来在宫里人的眼中，我过的如此艰难痛苦吗？ 还有，什么叫做“六公主心里不甘，将我在府中搓磨虐待”？为什么听出了一种很不正经的感觉？ 可能是我无语的表情太明显，老太太也有点尴尬。 霖潇长长的叹了口气，说:“母亲，我很早就告诉过您，宫里传出的话不要信，宫里的小画本不要看。” 对啊，谣言止于智者，这宫里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我没事，”我勉强笑道:“老夫人，您别担心。” 关于我到现在不把霖潇和老太太叫“父亲”或者“奶奶”这件事情，我和霖潇已经讨论过了。我们一致认为，在焰国，谁都不能保证自己的身边没有别人的暗探，何况霖潇府上也不算很太平，哪怕这次霖潇将我接回来，也是对外宣称他家老太太与六公主的驸马很合眼缘，所以将六公主的驸马接来陪陪老太太而已。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笑眯眯的就进府了。 在霖潇府上的日子是很安闲的，霖潇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他不出使的时候，特别喜欢在自己的府中种种花，种种草，然后种种可能永远也结不出果子的核桃树。 老太太也是，她游历回来，带了一堆的香料，正好遇上我“这个大礼物”（老太太语），她觉得我比霖潇在制香料方面要有天赋的多，所以基本上每天都拉着我泡在她那个香料房里，我每天都穿梭在各式各样的香料中，要辨认不同的香料，然后和老太太一起去配一些非常新颖的……怎么说呢，老太太个人偏爱毒药，但是她自从听说君晔曾有过多次中毒的经历以后，就会有意识的去让我试着配一些解毒的配方。 我这才发现，那个星回送给君晔的所谓非常珍贵的解毒香囊，其实配起来也很容易——可惜我现在不怎么敢去提君晔，自从那天君晔给我一个拥抱以后，霖潇对君业的不满达到了顶峰，他很明确的告诉我，无论是他或者我娘都不可能喜欢君晔这种款式。 “是，若若的确喜欢长得好看的，”他说:“但她可不喜欢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看看他那双紫色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像只猫啊，你娘最讨厌猫了，你忘了吗？” …… 我其实很想委婉的告诉他，我娘讨厌猫的原因是因为我们住在冷宫的时候，经常会有野猫来偷东西吃。但是君晔的话……哪怕他像只猫，应该也是那种血统高贵、皮毛华丽的猫，而且绝对不会偷东西吃。 但是我很聪明的发现，我是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反驳霖潇的。 老太太从不吝于对我的夸奖，但霖潇好像是属于天生刻薄的人，他虽然每次都会来香料房中看我，但是对于我自己研究炮制出的香料或者配置出的解药香囊总是不置可否，顶多说句不错。 但是老太太说这就算是霖潇夸人的方式了。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打听一下君晔的消息，或者打听一下瑾川也行……但霖潇并不是很愿意去告诉我这些事情，被我问的急了，也只是告诉我，君晔现在还不错，甚至他有时候会有点恶毒的告诉我，君晔和星回处的越来越好了。 “看起来是要卯足了劲儿将你带回去，”他皮笑肉不笑的说:“呵呵。” 这两个字吓得我不敢再说什么了。 原本我以为，皇室夺权会是非常腥风血雨的事情，但是就目前来看，太子和君晔居然处的还挺岁月静好，可能是有星回从中斡旋，我甚至能在府中听到他们兄妹情深的一些段子。 我把我的疑惑讲给霖潇听，他只是冷哼了一声。 但是变故总是来的很突然。 这天我和老太太正在香料房中研制一种我们自己从来没有试过的香料配方，霖潇就猛地推开门，面沉如水的冲了进来。 “你这是……” 老太太瞬间就不满了，也有些奇怪，因为一般情况下，在我们制香的时候，他是从来不会进来的。 霖潇却不做解释，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你必须赶紧走，”他说:“今晚，瑾川会亲自带你离开这里。” 我还茫茫然不知所措，老太太却从自己儿子的脸上看出了些许端倪，急忙问道。 “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紧急？发生了什么事？” 霖潇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说:“太子听说君晔的身份性别存疑，现在已经叫了尊宗亲，并且派了人要将君晔押入宫中，验明正身。” ！ “什么？！” “什么？！” 我和老太太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我直接被惊得目瞪口呆，一失手，直接将我手中的一盘香料打翻在地。 但现在没有人关心的那盘香料。 “这……这怎么……”我震惊不已，语无伦次的说:“是谁……怎么会这样……” “先不管别的，他的身份可能被暴，下一个肯定要找你，”霖潇紧紧的抓住我，一字一句的说:“你必须离开，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你。” 第113章 离开，是不是真的是一种逃避 “不……不是！等等！” 我用力挣开将我往出拉的侍女，跌跌撞撞的跑回去，一把拽住霖潇的衣服。 “可是君晔怎么办呢？没有人帮他的话……他可是一个人啊……到底是谁将他的性别透露了出去……这件事情，这件事情——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太子抓住……这件事情一定会杀了他的，”我慌乱的已经语无伦次了，哀求道:“能救救他吗？您帮帮他吧……父亲！” “父亲”这两个字一出口，霖潇浑身一震，老太太也愣住了。 过了半晌，霖潇沉默的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皱着眉头，等我终于忍不住慢慢的，绝望的放开他的衣袖的时候，他突然抬起手，手指从我的眼下抹过。 他的手指有一抹水痕。 “你这个样子，又和你娘很像，”他低声叹了一句:“真的是吃准我吃这一套，是吗？” 我抽噎了一声，低着头擦掉自己的眼泪。 霖潇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只要你愿意跟瑾川离开，我就帮他，”他说:“我竭尽全力的帮他，可以吗？” 我猛的抬起头。 老太太一直站在一边，用一种很慈悲又带一点悲伤的眼神看着我们。 那个小丫头却没忍住，她也扑上来，眼里含着泪花说:“大人，求您好好考虑……咱们府上一直是中立的，您是哪个人都不帮的呀，你若这次站了队，那以后……” 其实我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我让霖潇去帮他，其实也是让霖潇担了很大的风险——我听老太太说，他的本事原本是不仅仅只做一个使官的，但是他选择了这个在外人看来可有可无，或重或轻的地位，能看出来他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也不喜欢权利的人。 但他如果答应了要帮我，那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会卷入这场漩涡的中间，他原本是八面玲珑，太子都会去找他帮忙，但若是站队在君晔这边的话…… “是我糊涂了……大人，”我用力吸了下鼻涕，也冷静了下来，说:“这原本也与您无关……您不要冒这样大的风险，是我糊涂了……对不起。” 霖潇看着我，哑然失笑。 “怎么，这会儿开始又叫‘大人’了？”他说:“我说了没关系就是没关系，而且如果是你选择的人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会帮助他。” 那老太太已经把小丫头拉着出了门。 我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他。 霖潇将手放在我头上，又摸了两把。 “这也算是一种投资啊，帮了这个忙以后，若他真的能成事，以后……他也不至于会对你很坏，”他说:“所以你要先答应我，跟着瑾川离开。” 我点点头。 “去收拾行李吧，”他说:“我也要准备进宫了。” 我我乖乖的往外走，结果我走到门口，他突然喊住了我。 “其实相比于君晔，我个人更倾向于瑾川，”他说:“你借此机会，也可以和瑾川培养培养感情。” “……” 我很想告诉他，我对瑾川绝无其他想法，我转念一想，如果我说出这样的话，我又怕他问我对君晔的想法，所以还是选择闭嘴。 瑾川就等在府门口，他今日还是一身黑衣，他亲自驾车，甚至都没有带几个侍卫。不知怎的，自从那天被君晔逮了个正着以后，我始终觉得他穿这身衣服……的时候，下一刻总会有人从哪里冒出来逮着我们俩。 下意识的往他身后的树丛里面看了看，他一声不响的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行李。 他的脸上却并没有平日里那样有点吊儿郎当的笑容。 霖潇已经进宫了，送我出府的是老太太和那个小丫头，老太太为我装了很多香料，告诉我在路上的时候自己要注意身体，若是中了毒还能自救；小丫头虽然对霖潇为了我去宫中这件事有些不满，但他也发现我与凌霄之间的关系可能并不一般，所以还是很礼貌的，恭恭敬敬的将我送上了马车。 深重的夜色中，老太太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落寞，还看着有些悲伤。 我突然心里就很难过。 我将头探出马车，低声对老太太说:“奶……老夫人，请您也千万保重，也让大人保重，无论如何，自己是最重要的，求您和大人一定要等到我回来——他答应我要和我一起种那棵核桃树的。” 老太太对我笑了笑，她做了个动作，示意那小丫头将她扶到车的旁边，不知怎么我觉得她的脚步有些蹒跚。 她从自己的手腕上退下来一个晶莹剔透的镯子，不由分说的塞到我手里，让我戴上。 “这镯子是我祖传的，能保你的太平，它已经保过我很多次太平了。现在我希望能保护你。” 说完，她拉着那小丫头转身就走。 我分明看见她转头的那一瞬间，眼眶是湿的。 马车安安静静的行驶在路上，我心情也不好，所以只是抱着自己的行李蜷缩在马车里，手里还摸着那个镯子。 这时，门帘被掀开，脸色阴沉的瑾川进来了。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我，直到我后知后觉的反应到车厢里面的气氛非常凝重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所以，你一直没有告诉过我，六公主，其实是个男的。” 他目光黑沉沉的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但不知道如何解释。 “对不起，”我只好道歉:“但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瞒着你。” 他瞪了我一会，然后很泄气的“嗷”了一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丧气的说:“你们都有秘密，就是不告诉我！” 我很抱歉的看着他。 “行，这件事你不告诉我，情有可原，我也能理解，”他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霖潇大人对你如此上心，甚至为了你愿意去宫中？” 我…… 我继续抱歉的看着他。 瑾川闭了闭眼，仰面看着车窗顶，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行，”他说:“算看出来了，我就是一个工具人，你们有秘密都瞒着我，不告诉我，也不带我玩儿，是吗？” 我…… 好吧，我还是继续抱歉的看着他吧。 第114章 喜欢能让人强大，也能让人软弱。 我们沉默了一会。 瑾川振作精神，打算跟我说一下我们的路线。 但说实在的，对我们如何驾车根本不关心，因为我觉得无论怎么样，瑾川都不会卖掉我……啊，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本来就不值钱吧。 “你能教我武功吗？” 我打断他的滔滔不绝，认认真真的问道。 “怎么？”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你也想当我的近卫吗？” “呵呵，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我说:“我只是想有一些自保能力……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想当一名普通的女战士，我记得焰国……是有女战士的吧？” 他表情有些奇怪，于是我继续解释道:“我觉得我很废物……我受够了拖别人的后腿，我也受够了别人来保护我……尤其是别人要牺牲一些东西来保护我，我不想这样子。” 闻言，瑾川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认真真的看着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说:“没有人说过你什么。” “正是因为没有人这么说，所以我心里面会更加愧疚。” 瑾川看着我，他的眼神好像是第一天见到我一样，他非常非常仔细的打量着我。 “手给我，我摸摸你的骨头，”他说:“不介意吧？” 我摇摇头，把胳膊递给他。 他将手搭在我的胳膊上，隔着衣服仔仔细细的摸了摸我的骨节。 “说实话，”他说:“你虽然个高腿长，但是你的骨骼并不适合习武——确切的说，我觉得你的这个肌肉反应能力也很差。” 我丧气的将手抽回来。 “别泄气嘛，”他忍着笑说:“听说肌肉反应能力慢，疼痛感也会低，这么看也是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别人捅我一刀我感觉不到吗？” 他笑了。 “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捅你的。” 我们俩坐了一会儿，他突然低声说:“其实就算你骨骼清奇，是个练武奇才，我很可能也不会愿意教你。” “因为我这才发现，喜欢会让人生出忧虑，”他说:“我在战场上，不是没有见过女战士，她们无一不是心智坚强，勇敢无畏，勇气不逊于男子的人。但会武功的女孩子，大部分其实会过得比不会武功的女孩子都要凄惨……她们可能会战死，但这相对于女战士来说算好的归宿，最凄惨的就是被俘虏，女子被俘虏……结果你应该能想象到。” 他突然闭了闭眼，脸上闪过一丝悲怆。 “其实上战场的人，衣锦还乡的很少，”他说:“都是拿命去拼，能下来，都是九死一生……” 他看着我，慢慢的说:“我不想让你也这样。” 他眼睛里流露出的感情太明显，我竟无法直视，仓皇的将头偏了过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其实察觉到……或者说不用察觉，瑾川已经很明确的告诉过我他对我的感情。 但明知他有这种感情，还让他这样帮我，会让我觉得我在对他进行一种道德绑架。 我突然明白了，霖潇为何非要他帮我，带我走。 因为这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情，而霖潇能确定的是，正是因为瑾川对我抱有这种感情，他才会豁出命去护着我。 因为喜欢这种感情，会让人患得患失，会让人软弱，但也能让人强大，让人无坚不摧。 生出无尽的勇气。 “……其实，”我艰难的张开嘴，拼命想如何委婉的告诉他:“我不知道霖潇是如何跟你说的……或者说给你承诺了什么，但是如果涉及到感情的话……我只想告诉你，我同你……不太可能。” 他看着我笑了笑，似乎并不以为意。 “只是说现在不可能，”他说:“我知道你绝不可能一见钟情，是会日久生情的那种人，你和六公主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还为他守着秘密，他也为你守着秘密，你们中间的感情是我插不进去的……” “呃，其实——” 他举起手打断了我。 “没事，你不用回避这个问题，我完全能接受，”他说:“我的意思是，你同六公主现在的感情，我认为完全是因为患难见真情，或者说是时间足够久……当然，还有他那张脸，也是一个加分的。” 我:…… “但是我这张脸，也不算差吧，”他说，又不太确定的加了一句:“……是的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对长相这个事情并没有很大的概念，一个人的美丑于我来说，只是皮囊，不恰当的比喻说，就好像一个花瓶和一个瓦罐，我觉得花瓶好看，但是我也觉得瓦罐实用，不会把他们两个放到一起比。 但是瑾川目光灼灼的瞪看着我，就想等我说出一个回答，我有些头痛，但只好硬着头皮，绞尽脑汁的想了一句话。 “那个，我不是很在乎一个人的外表……” “那不就得了，”瑾川一下子就高兴了:“除去外表，我觉得我也没有比不上你们六公主的吧……还是说，你们六公主真的……会绣花？” 绣花？ 哦，估计又是宫里流行的什么奇怪的小画本儿吧。 “不，”我说:“他不会绣花，他只会画画。” “哦，那这个我可以，”他说:“我娘可是焰国有名的画师，名气……可能就比六公主小那么一点点吧。” “……” 其实我不是很懂，我们本来在说如何离开，可我们到后面话题会为什么转到这么奇怪的方向上，而且激起了瑾川这种离谱的胜负欲。 “那个，”我说:“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哦，”他漫不经心的说:“先回我的府里。” “……我记得，这个车上是只有我两个人的，对吧？” “是啊，怎么了？” “都这么半天了，你一直在跟我聊天，”我说:“这匹马是谁在赶呢？” 他不慌不忙的说:“这匹马是我府上最厉害的一匹马，他认路，可以直接将我们带到府上去……你放心吧，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的。” 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就停了。 ？ 到了？ 我正在奇怪，瑾川掀开车窗看了看，一瞬间，他的表情就变得很古怪。 这时，门帘被掀开，一张皱巴巴的脸探了进来。 “瑾川将军，您的马车怎么到了我家？” 第115章 药人？！文大人，是你么？ 瑾川慢慢的把头转过去，和来人面面相觑。 有那么一会儿，他似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里很安静，马车里面也很安静。 非常安静。 我可以很确定的说，就瑾川的这个表现，他这匹马并没有他所说的那么靠谱。 这是找到别人家去了呀。 我眯着眼睛看着来人的脸，不知怎的，我竟看出了一两分熟悉。 还是令人不详的熟悉。 “……” 那人慢慢的把目光转到了我的脸上，他眯起眼睛仔细看着我，似乎在辨认，突然，那张皱巴巴的脸绽开了一个菊花般的微笑，眼睛里面也放出光来。 我心里的不祥感更加强烈了。 他突然手脚并用就想爬进马车来，看他这个方向，是直直的冲我而来的。 我下意识的一躲，电光火石之间，我想起了他是谁。 “啊！药人！” 我瞬间头皮发麻。 天呐，天呐，救救我救救我，这是文大人啊，那是文大人啊，想把我做成药人的文大人啊！！ 让我走吧，让我走吧，快让我离开吧！ 我憋住压在嗓子里的一声尖叫，下意识的就开始往后爬，幸好瑾川反应了过来，往我前面一挡。 “文大人，你要干什么？” 文大人的眼睛还死死盯着我，他目光中甚至流露出几分贪婪，好像看到了肉骨头的狗一样。 在瑾川不耐烦的又问了一遍以后，他才恋恋不舍的将目光从我身上挪开，然后对瑾川说道:“将军，您是专门给我送礼来了吗？” “送礼？”瑾川奇怪的反问:“送什么礼？你在说什么？” 文大人枯瘦的手指指了指我。 瑾川勃然大怒，他虽然不见得懂医术，但药人他一定是听过的。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瑾川怒道:“这是……”他似乎想起来我的身份敏感，改口道:“这是我表弟！” 文大人慢慢的将头转过去看着他，奇怪的说:“将军的表弟？” “对，”瑾川说:“我亲表弟。” “可是……”文大人说:“我分明记得他是六公主的驸马啊……怎么？难道他的驸马，是你的表弟？” 瑾川一愣，然后硬着头皮，理直气壮的说:“对呀，怎么不行吗？我和六公主是亲戚。” 文大人原本也不纠结于这个问题，他并不关心六公主和将军之间有什么关系，也不关心我到底是谁的表弟，谁的驸马，对于他来说，我好像只有这一个用途。 他的表情简直像是中了邪，看着我不断的喃喃自语。 “这是个药人啊，这是一个……老夫平生第一次见这么完美的可以练制药人的身体啊……” 瑾川的表情看起来恨不得给他两锤。 “劝你别想了，文大人，”他凉飕飕的说:“他是我表弟，皇亲国戚，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拿他炼药人——让开，我们要走了。” 说完，他单手拉住文大人的胳膊，轻轻松松的将文大人举出车厢外。 然后他扬起马鞭，狠狠的抽在了马的屁股上——那匹马好像没受过这种委屈，嘶叫一声，居然疾驰起来。 我们迅速的将文大人甩在了后面。 “你这马……” 瑾川给我一个眼刀。 “你怎么，会想起来说我是你表弟啊？”识实务者为俊杰，我立马换了一个话题。 “这不得给你编一个能唬得住人的身份吗？我说个随便的人，那万一文大人把你要走了，怎么整？”他说:“再说你一身男装打扮，我总不能说你是我老婆吧。” “……” 得，这话题是进行不下去了。 我揣着我的小包袱，坐回了我的车厢，可能是怕这匹马把我们再带到不知道的地方，他也放弃了对他的马的盲目的信任，一直坐在车外赶车。 他的府好像很远，直到后半夜，马车才停下。 他府上都是重兵把守，门口立着的几个侍卫，身着铠甲腰悬长剑，如果不说话，我会以为是假人——因为没有表情，没有动作，面孔冷硬毫无情绪。 景川却不让我下车，他做了个手势，那几个侍卫速度很快的将府门给拆了。 府门。 给拆了。 我目瞪口呆。 这……将军府里就这么随意吗？门随便就可以拆掉？！ 瑾川驾着马车，马车直接从被拆掉的府门里面进入了院子。 并没有任何侍卫或者丫鬟凑上来询问车里面是谁，哪怕我分明的看到这府上的走廊里都是人，他们像是对自家将军驾车入院丝毫不惊讶，都恭恭敬敬的跪在那里，头都不抬。 瑾川这才掀帘进来。 “我府中虽然相对安全，但是我也不能保证，”瑾川说:“我不会让他们看到你从我的车上下来，我会直接将车停在我的后院，那里有一处宅子，非常安全，还有密道，如果必要，我将会带你从密道离开。”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那个……” “什么？” “你家后院……你的这匹马应该认路的吧？” 瑾川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 “这是自然！” 他的后院的确安全，我甚至没有看见一个侍卫，瑾川说这里除非心腹，一般的侍卫根本不会让进来。 话虽如此，但是下车的时候，景川还是给了我一个面罩，让我把头整个包起来。 相较于整个焰国的建筑风格，瑾川的房子处处透着非常浓重的战士的气息，墙壁上挂着的铠甲，方正的书桌上陈旧的布防图，地上还铺着一张厚厚的兽皮。 兽皮。 能看出来那是一张属于非常大型的猛兽的皮，我认不太出来，但是感觉猎杀的时候应该死的很痛苦。 那上面还有修补的痕迹。 可能真正的男性都喜欢去炫耀一些武力，无论他是自觉或者是不自觉的，瑾川发现我盯着那张兽皮说不出话来，很得意的挑挑眉，告诉我说这是他及冠那年亲手猎的。 “……” 他盯着我，我意识到我应该说两句夸赞一下，于是我干巴巴的挤出一句:“……看起来真的很大。” 瑾川看上去不是很满意，但是他也没再说什么，这间房子早已收拾好，他告诉我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然后等天亮了和他的军队一起出发。 到时候我就我混在他的近卫中间。 这个安排天衣无缝，但鬼使神差的，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的近卫……有六公主府上的那群侍卫吗？” 第116章 所以……你们要进攻的是……商国？！ 瑾川黑着脸看了我一眼。 “以前我接受他的时候，是因为六公主在我眼中是个女子，你们俩是姐妹情深。” 说完他就磨了磨牙。 “……现在我已知道他并非女子，而且很有可能是我的对手，”他说:“然后我要去把他的人放到我的近卫队里，你看我像不像个傻子？” …… 我认认真真的看着他，然后连忙拍马屁:“怎么会，怎么会呢？将军您看着就清风霁月，呃……威武……，嗯总之您看上去就很聪明，非常伶俐，不然怎么能当咱们焰国头一号的大将军呢？” 他瞥了我一眼，说:“你这会倒说的好听……怎么这会儿就成‘咱们焰国’了？没看出来，你变节变得这么快吗？” 我扯着嘴巴笑了两声，心想我亲爹也是焰国人，日后若见了我娘，我娘肯定是跟着我爹来的，那也是焰国人，我怎么就不是焰国人了？ “好了，天色不早，你快休息吧。” 说完他就离开了，还非常贴心的帮我关上门。 他的床比不上君晔那张床的柔软，但上面散发着淡淡的皂荚气息，洗的很干净。但我睡得一直不踏实，我担心君晔，我担心霖潇，我担心老太太，我担心所有可能被我牵连的人，包括瑾川。 这导致第二天，瑾川来见我的时候，我的黑眼圈非常重。 他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他突然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抱歉的说道:“怪我，这怪我，你是个女孩子，住在这间房子里，我怎么把兽皮给你搬出来了？你是被吓住了吧。” 我正想找这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他就刚好为我找到了一个理由，于是我我不心虚的点点头，说那张兽皮太可怕了，我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他闻言看着更愧疚了些。 瑾川递给我一套黑色的衣服，说按我的尺寸新做的，是他近卫的衣服，他到时候会安排我一直待到他的身边，他会保护我的安全。 事实证明，虽然那匹马不怎么靠谱，但瑾川还是很靠谱的，他果真安全的带着我出了城，在这之前，甚至还接受了他们家族长辈们的祝福，我被迫听了一场祝词，还蹭了一杯临行酒——都没有人认出我。 只有一个长辈，夸我长得秀气。 后来瑾川告诉我，那是他的父亲。 我憋了半天，就说出来一句“您父亲眼光不错”。 瑾川意味深长的看着我。最后说，希望你以后也这么想。 平心而论，瑾川这次打的应该是一个小国家，因为他带的人数并不多，甚至近卫也仅只有三四十人而已。 据瑾川说，去的路程可能有个3天左右，我觉得我可以接受。其实他作为统帅很忙，并没有时间时时刻刻看着我，所以他告诉我说尽量不要说话，特别是不要与他的其他近卫说话，免得被看出端倪来。 我深以为是，非常严格的执行他的要求，将自己扮作一个哑巴。 就这样过了两天，期间有一个近卫一直有意无意的往我身边靠。 第三天，他趁瑾川不注意的时候给我塞小纸条？！ 我警惕的看着他，用眼神问他要干什么，他却拼命的用手指比划，示意我看看那个纸条。 我觉得他有点眼熟，但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以防万一，我还是勉强打开了那张纸条。 ！！！ 这居然是一小幅工笔兰草！ 而且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君晔的手笔。 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侍卫见我打开了那张纸条，总算松了口气，然后嘚嘚嘚的凑近我。 “驸马竟是忘了我吗？我是公主府的，”他低声说:“公主派到将军府的呀。” 见我神色还有些茫然（其实不是茫然，是震惊），他连忙说道:“就是您和将军私会被公主抓住的那一天呀！你忘了吗？将军还——” “记得！”我连忙出声阻止他，说道:“记得记得，但是你不能胡说……我没有和将军私会。” 他一脸“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里？”我说:“我分明记得瑾川将军说过……”绝不会把君晔的人放到自己身边啊。 “哦，是这样的，公主派我来的。” 那侍卫喜滋滋的说:“公主还交代了，要我一定要将您看好，这路上发生什么事儿呀，回去要事无巨细的给咱们公主说。” “……哦。” 其实我的心情有些复杂，但转念一想，君晔若还精力操心这种小事，那是不是说明他的处境还没有那么艰难，他还有喘息的机会？ “好吧，”我说:“那这一路上就拜托你了——请问壮士大名？” 那侍卫嘿嘿一笑，对我拱拱手， “驸马客气了，”他说:“在下李六子，您可以叫我六子。” 我点点头，他原本还想跟我说什么，突然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脸色一变，迅速的离开了。 我正在奇怪，就听见身边传来马蹄声。 哦，瑾川。 嘴硬心软的瑾川将军啊。 “在说什么呢？”他皱着眉头，不高兴的问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和我所有的近卫都要保持距离吗？” “啊，对，”我说:“这距离不是保持着呢嘛……那侍卫是公主府上的，这一路上你精力有限，也不会特别顾及到我，正好有他，可以多多保护我。” 他哼了一声。 “对了，将军，”我说:“这一路上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将士们怎么感觉……不是要上战场吗？怎么感觉……嗯……很胸有成竹呢？” 我想说的是这一路上他的教师虽然看起来都久经沙场，很有经验的样子，但明明是要去打仗的，每个人的状态却都有点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样子。 “哦，”瑾川说:“我的人都是分情况的，像这次，就很容易……所以大家比较悠闲，也是很正常的。” “是吗？”我好奇的说:“那敢问……你们打的是哪个国家呢？” “哦，是商国呀。” 我愣住了。 他转头看着我，有些奇怪的说:“你没听过吗？那个战败界的长青树啊！” 第117章 结果重要，过程无所谓。 瑾川仔细的看着我的表情，突然问道:“怎么？商国有你的熟人？” “……” 我无语的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但发现他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你好好想一想，我是哪里的人？”我说。 “你？”他说:“你是商国冷宫出身，入赘的——啊？！” “对，”我点点头说:“真是好巧啊，你们要去攻打的，是我的国家呢。” “……”瑾川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我看着他，电光石火间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这，很可能是上天给我的一个机会。 我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我能求你件事儿吗？”我说:“很认真的求你。” “……我不可能后退，”瑾川干巴巴的说:“别的都好商量。” “哦，那没事儿，你随便，”我说:“我娘还在冷宫里，这次攻打……能不能把我娘抢出来？” 瑾川愣了一下，然后跟我确认道:“只要抢……救你娘出来就行了吗？” 我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我是冷宫出生，怎么可能会对皇室有感情？”我说:“你觉得我冷漠也好，觉得我不近人情也好，在整个商国，我在意的也只有我的母亲。” 他点点头。 “行，”他说:“我答应你了。” 第三日的下午，我们到了商国城外。 相比于焰国阔气高大的城门，商国的城门真的是寒酸又简陋。 我记得我只见过两次城门，一次是我“入赘”，这是第二次。 瑾川骑着马慢慢走到我身边，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原本以为我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我笑了笑，说:“还挺巧的哈。” “明日就打仗，”他说:“但是大概率你们商国的皇帝……呃，就是你爹……他可能会投降。” 我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随便啊，他怎么样都可以。” “关于你娘，我打算今夜就带几个趁手的侍卫，前进宫中将你娘带走，”他说:“但我怕你娘不信我，所以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给我？” “信物？” “对啊，任何能证明你身份的，或者……你娘一看见那东西就知道是你的那种，”他解释道:“一般都比较珍贵，比如说玉镯呀，玉佩呀，发簪呀，最不济也有耳环吧？” …… 我当时走的太仓促，而且我娘确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么一想，我当年入赘的时候，我娘真的什么也没给我。 真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啊。 就……给了些核桃，已经被我吃完了。 瑾川等了半天，看见我毫无反应，有些难以置信的说:“……没有？！” 我无奈的点点头。 “那怎么办？”瑾川说:“难道我……要我你打包带进去？可是你……目标太大，功夫也不太……我怕到时候不太方便啊。” 我抿着嘴想了想，然后对瑾川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俯过来。 “你给她带两句话吧。” “……两句话？” “对，”我说:“第一句，‘娘，您认不认识林萧’，第二句，‘那个核桃不叫白月，叫做新月’，嗯，就这两句。” 瑾川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我，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开口质问道:“你确定我把这两句话问出来，你娘不会大喊大叫觉得我是个疯子？” 我刚想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不会，但转念一想，言若若的反射弧和与众不同的思考方式…… “这样，我再给你第三种方法，”我说:“绝对有效。” “……你说。” “直接把她敲晕。” “什——!” 瑾川一个没忍住，直接提高了声音，我一把捂住他的嘴。 他将我的手拉下来，压低声音对我吼了起来。 “你疯了吧？”他说:“她真是你亲娘，不是什么当年给你穿过小鞋的妃子吗？我，一个男人，敲晕她？亏你想的出来！” “如果前面一种方法有用，那肯定就不用这个方法了呀，”我苦口婆心的劝道:“但如果万一不行……再说了，我们最终的目的要救出她来呀，你觉得过程重要吗？” 瑾川哑口无言。 于是计划就这么敲定了，如果顺利的话，预计明日商国皇帝派人来谈判，今日我就能见我的母亲。 为了保证这个计划万无一失，虽然瑾川信誓旦旦的告诉我，商国的城房如同虚设，城墙如同纸糊，他入皇宫比走自己家的后院还方便——虽然如此，他还是挑选了自己的近卫里功夫最好的五个人，同时，他还制定了第二个计划，就是万一他们没把人救出来，晚上就直接攻城，打进去，让商国皇帝亲自出来谈判，然后将我娘作为“贡品”献出来。 虽然我对于最后一句话不是很满意，但我作为出不上任何力而且只会提要求的那个人来说，我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任何不满意的表情。 于是我同意了。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我徒劳的问道。 瑾川已经穿好了夜行衣，正在将匕首往手臂上缠，闻言停下动作，看了我一会儿，像是真的在思考我的这个问题。 就在我以为他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他转过头，对身边剩下的那几个近卫说道:“你们负责把她给我看好，不能让她受一点点伤害，也不能让她离开你们的视线——如果我回来看到她的头发丝掉了一根……” 他剩下的话没说出来，但是威胁的意味很明显，我亲眼看着那几个侍卫立马严肃起来，疯狂点头承诺，指天指地发誓说绝对把我牢牢看住，用他们的性命保证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 …… 我真的无话可说。 他又把脸转向我，认认真真的对我说道:“你放心，我保证将你的母亲带回来。” 我点点头。 他们几个转身就离开，飞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我从来没有觉得夜这么漫长过……四周万籁俱静，商国这时候其实已经入了春，空气中都能闻到淡淡的青草香气。 但我现在只想知道—— “你放心，我家大人说出去的事情还从来没有办不到的时候。” 有个侍卫可能看我实在心急，凑过来低声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勉强对他笑了笑，正想说什么，突然看到夜空中有几个人影闪过，正在飞快的往我们这个方向……飞来？ 很快，这几个影子就停在了我的面前，我这才看到后面的四个抬着一卷……看轮廓应该是人…… 瑾川走在最前面，不知怎的，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母亲，”他生无可恋的看着我:“然后我就把她给敲晕了。” 第118章 和我回焰国吧 我全部的注意力其实都在那个“卷”上，我甚至借着这昏暗的灯光能辨认出那床铺盖，正是我“入赘”前盖的那一床，白底蓝花，来自言若若亲自染布缝制的。 我看到了那个卷上密密麻麻，七扭八歪的针脚。 当我盯着那个卷，在这里伤春悲秋，回忆和言若若之间的温情时刻的时候，那个卷儿开始蠕动了。 ！ 有句俗语叫做“近乡情怯”，我一直不太认同——但这时候我却有了一种“近人情怯”的感觉。 瑾川看我在那里半晌不动，有点着急的推了我一把，低声说“快点过去，你不打开，等着我打开吗？” 我哦了一声，同手同脚的走过去。我的手刚刚搭在那个卷的一角上，那个卷突然炸开，里面直接扑出一个黑影，张牙舞爪的直冲我的面门而来。 “啊——痛！” 我惨叫一声，那个人影掐住我的脖子，直直的将我扑倒在地，我的后脑勺磕在地上，咚的一声，整个脑子嗡嗡直响，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看见了星星。 “哪里来的登徒子，居然也敢绑架我？！看我不要了你的狗命！你这个——秋笙？！” 我双眼发黑，好不容易才将她那双手从我的脖子上扯了下来，等我双眼恢复清明，我看到坐在我身上的言若若呆若木鸡，怔怔的看着我，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直直的瞪着我。 “我说……咳咳……我说，那个，”我喘着气说:“您……娘啊，您最近到底吃什么好吃的了……快下来，我要喘不上气了……咳咳！” 突然间，毫无预兆的，她那双漂亮的，又大又圆的水晶一样的眼睛里突然盛满了泪水，然后一滴一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脸颊上滑落下来，直直的砸在我的脸上和我的胸口上。 她没有伸手抱我，也没有摸我的脸，就坐在我的身上盯着我，眼泪一直不间断的往下落，好像下了雨一样。 刚刚想伸出手将他拉起来的瑾川也悄然的收回了手，然后做了个手势，其他的侍卫跟着他一起退了出去。 小小的营帐里只剩下躺在地上的我和压在我身上掉眼泪的言若若。 我叹了口气，抬起手，准备为她擦眼泪，手刚刚伸到她的脸颊旁，她反手抓住了我的手，紧紧的捏住了。 “你……”她张口刚说了一个字，就哽住了，用力吸了下鼻子，接着说:“我是死了吗？还是在做梦？为什么我会看到你呢，秋笙？” 我都气笑了。 “娘，您盼着点我好行吗？”我说:“做梦也就罢了，什么叫做你死了，你以为我也死了？那这会我们俩是在阴间相会了？” “你不知道你这一走，我每日心惊胆战……他们都说那六公主暴虐无常，杀人如麻，你去了在他手里过不了一个月就死……” 我叹了口气。 “谁说的？太子？四皇子？还是商国皇帝？” 这些人啊，既盼着我活着，不让他们过去顶包，又盼着我死……真的是，没有血缘关系就能如此恶毒吗？ “都不是，是那个小太监，”言若若的眼神有些可怜巴巴的:“但他告诉我说，这是宫里传来的消息。” 我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这个狗皇帝！真是活该从来打不赢仗，”我说:“明日瑾川将军就要去谈判，让他多要点东西，作为给咱娘俩的补偿好了。” “明日……瑾川将军？”言若若问道:“哪个是瑾川将军？是焰国那个赫赫有名的瑾川将军吗？” 我点点头，不太好意思告诉她，正是那个敲晕他的将军。 “什么叫做明日要去谈判？”她说:“谈判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要救你出去啊，”我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精力求着人家把你带出来？” 谁知言若若听了连连摇头，她用衣袖抹了一把脸，手忙脚乱的从我身上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有点费力的将我拉起来。 她比我矮一些，站在我面前微抬着头，仔仔细细的看着我的脸，像是要记住什么似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她笑着说:“今日我能再见你一面，让我死，我也无憾了——你不能这么带走我，我知道你自己在焰国本身就生存的艰难，再带上一个我，你又该如何？” 我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我过得并不艰难，娘，”我低声说:“既然我能来，就说明上天故意安排这样——我绝不要将你继续留在这里，受那个狗皇帝的气，难道你想要守着那棵核桃树过完你的下半生吗？不，我绝不允许这样，那个皇帝你害了你的前半生，我绝不能让你——” “等一下……你刚刚说什么？狗皇帝，你怎么能这么说？”言若若瞪着我:“无论如何，你好歹是——” “我亲爹是霖潇吧，”我直接说:“怎么，你还想瞒我？” 言若若张大了嘴巴瞪着我。 我平平静静的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有些弱弱的开口问道:“……你在胡说什么啊……” “您知道我耳朵后面的那个桃花胎记吗？”我说。 “胎记？”她急急忙忙的说道:“霖潇又——” “是，霖潇是没有，”我说:“但是他的母亲却有，这个胎记据说只传女不传男哦，这是老夫人亲口告诉我的。” 言若若抽噎了一声，不吭声了。 我却能猜到她的心里所想——她其实到现在都不太敢相信我在焰国过得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惨，六公主也不是一个青面獠牙，茹毛饮血的怪物，不过没关系，这些都需要我后面慢慢跟她讲——现在我想做的只是让她放下戒心，然后跟我离开。 “好了，别再想了，”我稍微用了点力，晃了晃她的胳膊，说:“就安安心心的明天跟着我们一起上路，我带你回焰国，我想……霖潇他一定很想见你，老夫人也很想见你。” 第119章 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晚上自然是我和言若若睡。 但是一整晚，她都始终没有睡熟过，她紧紧的搂着我的胳膊，我稍微动一下她就能惊醒……所以我晚上一动都不敢动，第二日起来的时候浑身酸麻。但这种酸麻却让我心安，因为我知道我的离开对言若若的伤害比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晚上她说了梦话，我睁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她说她一生都在忍让，一生都在失去。但她最幸运的是有了我，如果要给这个幸运再加上一点甜蜜，那就是孩子的父亲，也是她的爱人。 我松了口气，他俩相爱，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日，我和言若若正在洗漱的时候，瑾川的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告诉我商国的皇帝已经派了使者前来谈判，但有些遗憾的是，商国真的国力空虚，拿不出太多的东西，所以如果不出所料，下午我们便能启程回焰国。 言若若和我面面相觑。 这再一次让我刷新了对商国国力的认知底线。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战争也可以这样平静，这可能就是大国对小国的绝对性碾压吧。 只是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还要去攻打焰国（后来我就这个事情问过瑾川，他不小心说漏了嘴，才告诉我之所以攻打商国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因为霖潇想送我出去，二是霖潇想让他将言若若带回来，当然我觉得第二个可能性更大些吧）？ 于是下午的时候，我和言若若就真的坐上了马车——只是回去的路程比来时的路程要远一些，瑾川说让我们不要太急。 “我表哥与六公主之间目前还算平和，霖潇大人入了宫，不知道在中间怎么斡旋了一场，宗亲们现在认定关于六公主性别的问题是一场流言，我表哥也收回了那副咄咄逼人想置他于死地的架势，”瑾川说:“但是具体发生什么我现在也说不好，但我表哥是知道了君晔想要夺嫡的心，而且我不认为我表哥会真信了那所谓的……流言，”瑾川说:“现在也不过是一种微妙的平衡，但什么时候爆发真的不一定，所以……霖潇大人传话来，让我们路上慢些，回去以后还是将你们俩都先藏入他的府中……” 言若若听的有些云里雾里，她转过脸，看着我问道:“怎么回事？六公主要参与夺嫡？难道在焰国，女子也是要可以做皇帝的？还是和桢国一样，有女君？” …… 我其实到现在也没有去跟她说过君晔的真实身份，以及这中间比较错综复杂的事情，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她去说。 “其实，六公主对我挺好的，”我想了想，铺垫的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我的命——顺便说一声，他长得非常貌美。” 瑾川在旁边冷哼了一声。 “哦，那倒是好事，”言若若说:“那你就过得还挺好，然后呢？” “现在他在与那个太子争夺储君之位，但因为他的血统问题，他的胜算比起太子来说差的太远，”我慢慢的说:“所以霖潇……就是父亲，他去宫中帮他。” 言若若敏感的抬起头瞪着我。 “霖潇那样一个怕麻烦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去帮人夺嫡？”她说:“莫非这六公主给他许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我连忙摇摇头。 “不是，是我求他去的。”我说。 言若若更奇怪了。 “你为何要求他去帮……” 她的表情已经一动，突然间就恍然大悟。 “那个六公主，不会是个男的吧？” 我:！ 她看着我的表情，恍然大悟。 “你看上那小子了？！” ！！！ 我的脸涨得通红，觉得自己的耳朵烧的慌，忙不迭的一把捂住她的嘴。 “您在，胡说，什么呢？”我结结巴巴的辩驳:“我们之间不是那样的关系啊……呃……就是，呃，比较复杂的情况……” “呵。” 言若若也冷笑了一声，一脸早已看透的表情。 “霖潇他肯定不会同意的，”她说:“他去帮他，搞不好要以此来斩断你们之间的所谓缘份……哼，你俩可真是巧，一个男扮女装，一个女扮男装——我看夫妻是做不成了，你俩干脆拜个把子吧。” …… 瑾川对言若若立马生出无限的好感来，他原本因为敲晕了言若若这件事情一直不太敢凑过来，一听言若若的态度，立马像只什么大型犬一样的凑过来。 就差开始摇尾巴了。 “夫人所言极是哇，”他说:“叫您夫人您不会介意吧……说实话，您看着太年轻了，又年轻又貌美，我叫姐姐都是合适的，若是别人不说，怎么能看出你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呢？” 我:…… 言若若闻言脸立马笑成了一朵花，扶着脸笑道:“将军您可真会说话，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还要多谢将军您救我，让我们母女团聚，您就是我们母女的大恩人呀！” ……我怀疑她压根儿就没有认出瑾川就是敲晕她的人，只知道这个人是焰国鼎鼎有名的大将军。 于是我沉默的坐在车厢一角，留他俩在那里兴致勃勃的聊天——这才发现像瑾川这样的人，当他愿意去讨好一个人的时候，他也是可以非常的幽默风趣的。 比如他会将自己征战中的所见所闻变成很诙谐搞笑的故事说出来，连带着一些地方的奇闻异志、风土人情都会一并说出。 瑾川说的口干舌燥，正在喝水的时候，言若若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想问问您，”她说:“瑾川大人，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瑾川突然浑身僵硬了起来，我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你们那天晚上救我的时候……敲晕我的那小子是哪个啊？您放心，我不是想要报复他，我就是想知道……啧，那小子下手挺狠的，我感觉我头后面都被敲了个大包呢……” 她也发现了瑾川的表情僵硬，以为瑾川是护着自己的人，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想要算账的意思哈，就是想知道一下——当然啦，您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 第120章 言若若突然发病了？！ 当言若若知道敲她的人正是眼前这位英明神武，风流倜傥的瑾川大将军的时候，表情也是有点精彩的。 从此再也没有提过那个“偷袭”她的人。 在瑾川刻意减缓的脚程中，我们在第四天的时候终于到了焰国的城外。 焰国外表看起来还是固若金汤，平平静静，看不出什么要变天的迹象，也看不见任何风吹草动，城楼上是守门的侍卫还是那些侍卫，进出的百姓还是高高兴兴的生活， 我求瑾川去打听现在宫中的消息。瑾川原本不太愿意，他认为我就是想知道君晔怎么样（虽然大部分的可能真是这样），但在我不懈的努力下，他最终还是带了几个侍卫，亲自潜入城中打探消息。 瑾川身为大将军，他的效率果然很高。不到半天他就带来了消息，但这个消息既不是关于君晔的，也不是关于宫中夺嫡的，而是关于言若若的。 霖潇说了，要亲自出城来接她。 言若若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就开始坐立不安——瑾川把她救出来，但却没救出她的衣服，所以我第一次见到言若若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由于我带的衣服也基本上是男装，所以她翻来翻去，挑了一件颜色最浅的衣服，自己动手改了改——对，就是自己亲自动手，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改的像个女孩子穿的样式。 我目瞪口呆的坐在她身边，她脸上那种羞涩、焦急表情让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她本来就杏眼桃腮，现在晕生双颊，双眼明亮，更是绽放出了一种花朵一般的美丽来。 像是……像是第一次去见心上人的小姑娘，就好像这么多年冷宫中的生活，从来没有带走过她的年轻和貌美，她还是那个刚刚和心上人相遇的普通女孩子。 在我看来，言若若已经尽她所能、用手边所有的东西物尽其用的将自己打扮的很漂亮了，说实在的，我多少年都没有见她这样打扮过了，可她还是不满意。 “你说他还记得我吗？他还认识我吗？”说着她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嘴，然后坠坠不安的看着我:“我是不是不好看了？你看看我脸上有没有皱纹，头发呢？头发有没有不整齐？” 我只好拼命摇头，然后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肩膀。 “在我眼中你超级美的，”我说:“这天下没有比你漂亮的女孩子——相信我，霖潇他肯定也这么想，不然他怎么会求瑾川将你带回来呢？”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她说:“他一定也还是很爱我。” “怎么会不爱我呢？他如果不爱我……我又该怎么办呢？我这么多年……我本来已经做好了这辈子都不见的准备……就像对你，我也做好了一辈子不见的准备，可是突然间就都见到了……你说，这是不是在做梦啊……还是我……要遇上什么不好的事情了？要将我这一辈子的好运提前……然后我就要倒霉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你怎么——娘？” 我突然觉得她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她的眼睛突然直勾勾盯着外面的虚空，不停的在喃喃自语，她看着像在对我说话，可又好像不是对我说话…… “娘？娘！” 我紧紧的握住她的肩膀，拼命的想使她镇定下来，她的手指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发抖，眼神也开始涣散。 “你怎么了？娘？言若若！你怎么了？” 我的心狂跳起来。我紧紧的抓住她，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她的脸也是凉的，刚刚分明如春花般灿烂红润的脸颊，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我的喊叫声招来了守在外面的侍卫，有一个冲进来见势不妙，立马就跑出去找瑾川，我紧紧的抓着言若若，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在她身上搓揉，试图唤醒她的神智。 正在这时，瑾川冲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脸惊慌的霖潇，不等我有所反应，霖潇一个箭步跨过来，直接扑在我们俩面前，他看似实际上是轻手轻脚的将言若若从我怀中拉了过去，然后用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声唤了几声她的名字，言若若的瞳孔已经完全放大，现在也根本听不清她嘴里在说什么，霖潇皱紧眉头，果断的一个手刀劈在言若若的脖子上。 言若若双眼一闭，直接软倒在他怀里。 我怔怔的看着他，霖潇直接将言若若抱起来，一言不发，快步的往外走去。 瑾川这才上前一把拉起我，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后我只能和他一起跟了上去。 出了营帐，我才发现外面地上居然铺满了……这是什么，是花吗？ “霖潇大人带来的花，”瑾川低声在我耳边说道:“也难为他，在焰国这种常年冬雪覆盖的地方，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这种花……我听说在你们商国很常见，但是在焰国……” 我认出来了，这是我和言若若在冷宫的时候，我们房子外面长的一种野花，白色小小的，比较耐寒。 但它耐寒，不代表它能在焰国生长，霖潇竟然如此有心…… “我听说霖潇大人的府上，有一片别人没有见过的地方，据说是霖潇大人专门养花的……你见过吗？” 我摇摇头心，说我怎么配呢。 但是霖潇还是将言若若和我送到了瑾川的一处外宅里，也算是拜我所赐，他自从被卷入了太子和君晔的“明争暗斗”里去以后，他的府中也没有那么安全了——我这才得知宗亲找了一些奇怪的理由，派了十几个所谓侍卫进入了瑾川府中，美其名曰是见他府中下人较少、需要伺候老太太，但实际上那十几个侍卫据说武功很高，身手也很好，用脚趾头想也应该是来自宫中的暗探。 不像皇子们之间的暗探是彼此府中的，霖潇府中的暗探直接来自于宗亲——那群固执的，根深蒂固的，深深躲在焰国皇室背后、但是却很有话语权的皇室宗亲。 不能抓，不能杀，还得小心翼翼的防着他们。 第121章 又多了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府上，都好吗？” 我们三个人沉默的坐在马车里。气氛非常凝重，我看着霖潇能夹死苍蝇的紧皱的眉头和冰冷的脸色，半晌憋出一句话来。 霖潇扫了我一眼，他的怀中紧紧的搂着言若若，正沉浸在某种情绪中，似乎很不耐烦我的问话。 “府上挺好，非常好，”他说:“除了多出几个惹人讨厌的东西以外没有任何变化——老太太给你的那些方子，你这几天研制了吗？” 呃。 我从未上过一天学堂，没有体会过其他皇子被先生质问功课的感觉，但我现在就有了一种先生在抽查我有没有温习功课的紧张感。 “看来是没有，”霖潇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窘迫，冷哼一声:“现在这种情势，你若不学个一技所长，要如何自保？我听景川说你本来打算学些功夫，可惜实在资质太差，原本一无是处，幸好在制香上面略有些天赋，结果你还不努力，你想干什么？” …… 不是，教训我归教训我，为什么我却有了一种被当作出气筒的感觉？ 我心中不满，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只好讪讪的退了回去，蜷缩在车厢一角。 “……你别骂我女儿……” 突然，从他怀中传来了一个蚊子般的低呢声，我和霖潇都一愣，只见他怀里刚刚还不省人事的言若若似乎慢慢的醒转过来，睫毛如同蝶翼一般闪动，秀眉微蹙，看起来像是在说什么。 霖潇连忙低下头，将耳朵附在言若若的唇边，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于是又温声诱哄道:“你刚刚说什么了，若若？哥哥没有听见，你再说一遍吧。” 我就发现当霖潇愿意哄人的时候，他是可以非常温柔的，声音又低又沉，听起来让人耳朵发痒，我连忙去看言若若，我猜她肯定吃这一套。 言若若果然动了几下，眼睛也慢慢的睁开了，对上深情款款、凝视着她的霖潇。 “……哥哥？”言若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慢慢的叫出声来。 霖潇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微微笑着说:“若若，是我。” 当她和霖潇对视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他俩头靠在车厢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甚至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车厢外面传来了两声敲击声。 “大人，我们到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霖潇将车厢内唯一一件巨大的披风整个的盖住言若若，然后将言若若的脸埋进他的肩膀处，掀开车帘，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我又长叹了口气，乖乖的跟在他俩后面，轻手轻脚的爬下了车。 眼前是一处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房子。——不仅只是相对于我想象中的府邸，其实在普通人看来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宅子，只有在门口立着的那几个看起来身手不凡的侍卫，才能将它与一般的住宅区分开。 据说这是瑾川买下来非常私密的一处住宅，几乎根本没有人知道，甚至连太子都不知道这间宅子的实际主人是自己的表弟。 惊讶之余，我也有些疑惑，凌霄和瑾川到底关系是有多好，连这种等于是保命的宅子都能给。 瑾川就站在房子门口，正在低声给一个侍卫嘱咐着什么，看见我们终于到了，他疾走两步迎了上来。 “我留了几个面生的侍卫，是我自己养的，寻常人不知道是我府上的人，”他说:“我还叫了我手上那个哑巴的大夫，给……呃，秋笙的母亲看看——您抱着什么？” 他用见鬼的眼神看着霖潇手上抱着的那个被卷成一团的人形，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我。 “……您母亲呢？” 我正要凑过去，闻言倒退了两步，我突然想到瑾川并不知道我和霖潇的关系，也拿不准他想不想让别人知道。 霖潇咳嗽了一声，面色严肃的掀开了自己怀中言若若的披风角。 瑾川望了一眼，神色一僵，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片沉默中，瑾川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 “……哈，”他艰难的说:“秋笙……的……嗯……母亲是……嗯……真是倾国倾城哈。” “这是秋笙的亲娘，”霖潇懒得跟他再拐弯，平静的说:“也是我的妻子。” ！！！ 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瑾川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儿傻，他愣愣的看着我们，似乎大脑在飞速的运转着，可能不太容易理顺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个，”他说:“那秋笙……” “女儿，”霖潇说:“亲生的。” 瑾川:…… 我对瑾川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所以商国的皇帝其实……”他慢慢的说:“被绿了吗？” …… 霖潇无表情的看着他，说:“这件事还是希望你保密，这是目前我最大的秘密。” 瑾川挠了挠头，咳嗽了一声。 “哦……那这样啊，”他说:“行，我会保密的。” 瑾川不愧是大将军，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平平静静的让瑾川赶紧带着言若若去诊治。 霖潇转头看了我一眼，给我了一个眼神让我跟上，然后自己轻轻松松的端着怀里的言若若进了房子。 那个太医就是上次来替我检查身体的哑巴，他分明已经认出了我，但表情很平静无波，霖潇随着他进了屋，然后另一个侍卫将门给关上了。 瑾川陪着我站在屋外等着。 “你……” “对，我不是什么商国皇室的公主或者皇子，是霖潇的女儿，”我说:“不过对于这件事我还挺开心的，你说呢？” 他对我笑了笑，然后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开口:“那……如果你并非皇子，那是不是意味着你也不算是……入赘……” 他还没说完，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 那个哑巴医生率先出来，他对着瑾川弯腰行了个礼，然后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霖潇紧跟其后的出来，看见门口等着的我和瑾川，微微一顿。 “若若……你娘她没事，”霖潇说:“那会只是因为累和情绪激动，休息休息就好了。” 是吗？ 我很怀疑他这个说法，但是我却没有证据，因为从霖潇的脸色上来看，言若若不会只是因为累这么简单。 第122章 哥哥不同意的，我也不同意。 我还要说什么，霖潇举起手打断了我。 “我接了你们就得忙自己的事情去了，这段时间我可能不会来看你们，”他说:“你娘我就托付给你了，一定要将她看好。” “不该见的人别见，不该打听的人不要打听。” 霖潇给我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忠告，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瑾川没问出去的那句话也最终还是没问我——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赶紧回皇宫复命，在这处私密的外宅里面不能待的太久，所以很快他也离开了。 房子里面传来的言若若叫我的声音，我推开门进去，她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脸色也红润，正倚在床头微微笑着看着我。 我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她的手也是温温暖暖的，我问她有没有好一点，她的身体有没有出别的问题。 他回握着我，温柔的看着我说:“我没事，许是见到哥哥太激动了，所以就……” ……哥哥。 “你……” “我之前一直叫他哥哥的，已经习惯了，”她笑着说，眼睛亮晶晶的:“对了，不知道老太太怎么样，她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跟她吐槽，霖潇压根儿就没有发现我和她的关系，还是老太太发现了我的胎记，然后我才得以顺利“认亲”。 她笑了笑说霖潇虽然做事稳妥，毕竟是个男子，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何况当年我和商国的皇帝……”抱着他脸上的笑容就慢慢隐去了，微微皱着眉头，有些苦涩的说:“那时候……他那天在宫墙外面站了很久，我是知道的。” 我无意让她去想到这些事情，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团圆，虽然焰国动荡不安，我们每个人都算不上安然无恙，但最起码我们心里是开心的。 “对了，”言若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跟我说道:“哥哥说让我将你看好，千万不能与那六公主见面……怎么了？你同那六公主关系不好吗？还是他想杀了你？我分明记得你说，他对你挺好的。” 我叹了口气，我和君晔之间的事情真的是很难去说。 但是面对言若若，我又不能隐瞒，所以我就先挑比较重要的说——从新婚夜他发现我是女儿身，再到他告诉我他的身份，然后我们变成了合作伙伴…… 言若若听的很认真，直到我说起了那个星回公主。 “星回公主？”言若若皱着眉头问道:“是那个桢国的女君吗？她怎么会也来焰国，还搅到这个里面去……你说你同她还有些私怨？因为那个六公主？” “莫非……她也喜欢六公主？” 言若若在某些方面真是敏感的可怕。 我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只好点了点头。 “怪不得那个什么公主看你不顺眼，”言若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你同那个六公主……啊，现在也不能叫公主了，他是个男的，你同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君晔，我们俩是怎么回事？我看哥哥非常反对你们俩，难道你们……相爱吗？” 我连忙摇头。 “他……他不喜欢我，嗯，不怎么喜欢，”我说:“我与他只是，嗯，就是合作伙伴而已。” 言若若的表情明显不信，她看着我说:“你刚刚说起他的表情，我可看不出你不喜欢他，你说他对你的那些表现，我也觉得他不至于不喜欢你——娘可是过来人，你又是我女儿，这件事我会看不出来吗？” “可是哥哥又很反对你们，”她皱起眉，好像很烦恼的样子:“那我还是向着哥哥吧，你们不要在一起了。” 我:…… 我暗自叹了口气，替她掖了掖被子，告诉她我和君晔目前不可能，她和她的哥哥可以放心。 “那你也要保证不能偷偷去见他哦，”言若若说:“哥哥会生气的。” “这里是瑾川的私密住宅，整个焰国就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他怎么会来找我，我又怎么可能去找他？”我说，虽然心里面还是有些不舒服:“现在就是好好陪着你，你放心吧。” 我和言若若并不住在一起，瑾川说她需要静养，让我们俩还是分开住，由于房子不大，所以我只能住一间小房子，我倒是无所谓。 晚上，我吃完简单的晚膳，不知怎的总觉得心跳的很厉害，好像要发生什么。 可宫中现在没有消息传出，据说暂时还算得上风平浪静，我这么想着，终于在后半夜迷迷糊糊的准备睡去。 在我即将要入睡的时候，突然，我的窗口一个黑色的人影闪过。 然后那个人影突然停在了我的门口，我甚至都能隐隐的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我猛的清醒了，心砰砰直跳。 由于某些原因，瑾川并不会留很多人手在这里，怕招人注意，所以我在自己的枕头下藏了一把匕首，用来防身。 但我藏它并不是为了用它，我万万没有想到第一天晚上就能遇到这样的情况。 我叫他把匕首摸出来，然后眯着眼睛盯着门口。 大概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的冷汗都要冒出来——我听到门轻轻的响了一下，然后，它居然被打开了！ 我分明记得我是锁了门的！ 我抽了一口气，脑子里走马观花似的，闪过了很多可怕的念头。 万一…… 万一—— 我之前就说过，人在绝境中总能生出无限的勇气来，当那个黑色的人影踩进房子的那一瞬间，我低喝了一声，举着匕首就扑了上去。 来人很高，被黑暗中的我吓了一跳，但是他身手反应非常好，我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冰凉的手就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腕，阻止了我往前扑的势头。 然后他另一只手卡住我的肩膀。 当啷一声，匕首滑落在地上。 “你——！” 一只冰凉的手伸上来捂住了我的嘴。 来人却一点都不慌，他低下头将唇凑进我的耳朵，我一阵反感，正要将头转开，他却卡住了我的下巴。 “变警觉了啊，秋笙。” 耳边传来他略带戏谑的声音。 我闻到了熟悉的苏合香气。 第123章 夜闯 我慢慢的抬起头。 君晔看着我，眼睛里面含着一点微弱的笑意。 他怎么会来？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呢？难道宫里面现在的形式已经如此平稳，能让他分出精力跑到这里来？ 他将手慢慢的从我嘴唇上放下来，然后顺手摸了摸我的脸。 “怎么，吓着你了？”他温言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似乎才发现我身上仅着了薄薄的里衣，皱了皱眉，很熟练的将我横抱起来往我的床上走去。 他轻手轻脚的将我放在床上，然后从旁边拿了披风披在我肩上。 我呆呆的看着他，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穿着夜行衣蹲在我面前，脸色雪白，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闪了闪。 “你……你怎的如此大胆？”我说:“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方？你现在的身份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一急声音就容易变得冷，而且我确实脸色是冷的。 君晔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 “你……你不想见我？”他慢慢的说:“你在怪我？” 我不说话。我其实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现在与太子可以说是已经要放到明面上的竞争了，虽然不知道霖潇用了什么方法，让宗亲们暂时安静下来，并“相信”关于君晔是女子的传闻是假的，但这件事太子却是绝对不信的，我也相信六公主府上的暗卫比起之前只多不少——盯着他的人那么多，他到底在想什么？ 在一片沉寂中，君晔突然拉开了他的衣领。 屋里没有点灯，如霜一般的月色照亮了君晔的脸和他那片比月光还白的胸口，以及那朵据说是软肋的花瓣状胎记，他静静地看着我，紫色的瞳孔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 我突然就有些丧气，他长得这样一张妖孽的脸，好像就笃定没有人会对他这张脸拒绝一样。 不被美色所惑，我索性闭上了眼，把头微微偏开，摆出一副拒绝和他交流的架势。 “我错了。” “嗯，”我闭着眼睛慢吞吞的说:“你错在哪里了？” “为很多事情，”他说:“我今天来，其实就是来请罪的。” 说着我感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的扣在我的下巴上，然后力道轻柔又不容拒绝的将我的脸扳了过去。 “你不看我吗？”他声音很低，还带着一丝委屈:“我们很久没见了啊。” 我叹了口气，睁开眼睛看着他。 “现在情势这么严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说:“我以为你是一个谨慎的人，但没有想到你也会如此冲动，为了避嫌，霖潇都没多呆，你也知道，这个宅子是——” “我知道……这是瑾川的私宅，”他低声说:“我也知道，他帮了你很多，甚至救了你的母亲……但是，你能不能不要看他？” 我猛的转过头，愣愣的盯着他。 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喜欢他？”他接着说。 他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我当然不——不是，你现在在说什么？”我仔细想想，觉得有些荒谬:“难道你深夜赶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不要喜欢瑾川？！” 他看着我没说话，但是他的意思明显就是这样。 “你……” 我捂着额角，痛苦的哼唧了一声。 “我，我不会一辈子都以女子的身份活下去，你知道的，”他说:“我也说过，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会——” “秋笙，半夜三更不睡觉干嘛呢，门都没——” 言若若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脑子里的第一印象就是，完了。 言若若的眼睛从身着里衣只披着披风一脸惊慌的我身上，慢慢的挪到衣襟半开、面若春花的君晔身上。 她指着我们两的手指都开始颤抖了。 “深更半夜，你们孤男寡女……要干什么……” 君晔猛的站起身，然后背对着言若若，我也连忙站起身，下意识的手伸向他的衣襟，手忙脚乱的将它合上。 手指相碰，我和君晔都愣住。 言若若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你们！”她怒吼道:“秋笙！！！” 我吓得一个激灵，刚想开口解释，君晔却一把将我拉在身后，然后转过身对着言若若，认认真真的行了个礼。 “我是君晔，”他说:“秋笙是我的驸马。” 言若若:“……驸马？” “我现在尚未恢复我的身份，所以还是公主，”他说:“秋笙是从我公主府的大门正儿八经的进来，作为‘入赘’的皇子与我成亲的，所以无论我是公主还是皇子，她都是我的……伴侣。” 言若若的表情有些迷茫。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压低声音问他。 君晔转过身，温柔的看着我。 “我刚刚就想告诉你，等我真正成了皇子，我会娶你，”他说:“我再也不会让你跟任何人走的。” 我怔怔的看着他。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勉强笑了笑，结结巴巴的说:“我和你……你不是说过你不会谈这些……” “是我以前没有想清楚，”他连忙说:“我现在明白我的心意了，我——” “等一下，”言若若似乎总算明白了君晔的意思，皱着眉头问道:“你们不是所谓的合作伙伴吗？这会儿怎么扯到以后要娶你了？怎么，这是你的合作条件之一吗？” 我拼命摇头。 君晔认认真真的对言若若说:“我是真心的，等这一切事情尘埃落定，我一定会给他一个盛大的婚礼。” “哪怕我并不是什么皇子，更不是什么公主？”我说。 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表情有些莫名还有些奇怪。 “这是自然，”他说:“你本来就是霖潇大人的女儿啊，再说你是谁的女儿对于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何况商国，嗯。” ？何况商国？是什么意思？ “可是，我家哥哥不同意呀，哥哥不同意，我也就不同意了，”言若若很娇憨的说:“何况这种事情不是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父母不同意的话，那你怎么办呢？” 第124章 都是哥哥教的。 君晔有些无措的看着她。 “虽然你长得真的漂亮，是我们秋笙喜欢的类型，但是，”言若若慢吞吞的说:“你的情况却很复杂，我听瑾川说了，你为了与太子争夺皇位，和那个叫什么公主的女子选择联手？而且那个女子同我的女儿似乎……关系势同水火啊。” “我与她只是……” “一个女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你，何况是作为桢国未来的女君，”言若若说:“她必然是有所图，依我看，图你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君晔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当然我能看得出你心里的那个人应该不是她，不然你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半夜溜进来看秋笙，”言若若话题一转:“我虽年龄也不算大，但毕竟是算你的长辈，我能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 君晔眼中像是燃起了希望。 “但是呢，我却听说，有个叫白烟的侍女，居然将我的女儿推进河里，差点淹死？”言若若冷声说:“还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君晔:…… “想必是要怎么样的主子就怎么样的仆人吧，”言若若声音一变，又慢吞吞的说:“这个女人看起来是非常想要我女儿的命啊……你说你这样的蓝颜祸水，我当母亲的，怎么放心的下？” 君晔面色有些苍白，也有些难堪，闻言急急忙忙的开口道:“我一定会——” 言若若竖起一根手指，然后左右摇了摇。 “年轻人，我始终相信一句话，就是男人的承诺轻易不能相信，”她说:“你说的再多，对我来讲没有什么用，我需要看到你会为我的女儿做什么。你让她不要喜欢瑾川，可就我现在来看，瑾川为我的女儿做了很多。” 君晔的脸色暗淡了下去。 “虽然我不得不承认，你现在所拥有的，是我女儿独一无二的喜欢。” 君晔猛的抬起头看着我，我觉得耳尖有些发烫，连忙回过脸去不看他。 “但喜欢是有保质期的，”言若若又说:“如果你现在仅仅只是能够在夜里偷偷跑到别人为我女儿准备的房子里见见她的话，那我觉得——以我对我女儿的了解，她的喜欢很快就会消失殆尽。” “对一个人的喜欢，不是说你说了多少，而是看你做了多少。” “现在你可以扪心自问，你为我的女儿，做了多少事情呢？” 我现在突然有点明白，霖潇看着那般冷情冷欲的人，独独只爱言若若——能拿捏霖潇的女人，不简单啊。 君晔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我站在他的身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快亮了，”言若若笑眯眯的说:“我觉得你也该回去了，是不是？”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言若若是个这么会下逐客令的人。 君晔转头看着我，他的眼睛很清澈，但是的确带着一点点淡淡的忧伤。 “你的确该走了，”我硬起心肠说:“以后不要再来了……这里并不安全。” “‘深渊’已经好久不开花了。”他突兀的说了一句。 “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这段时间没有下雪，还是因为你不在。” 他好像没听见我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对着言若若行了个礼，然后又认认真真的看了我一眼，悄悄的打开门离开了。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空中后，言若若猛的舒了口气，然后拍着胸口有点惊喜的问我:“你说，娘刚刚装的像不像？说的好不好？” “……你装的？！”我惊讶了。 “对嘛，”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都是哥哥教我的，他就料定这个公主，呃，皇子会来找你。” “……” 我收回刚刚夸她的那些话。 “不过，这个就是君晔吗？”言若若还沉浸在自己刚刚超常发挥的激动中，说:“确实是国色天香，倾城之姿，你看上他确实不亏啊。” “我什么时候……唉，”我也不想辩驳些什么了，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说:“现在也不是谈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们不安全，他更是如履薄冰，还是想想怎么在焰国活下去的吧。” “这件事哥哥倒是也说了，”言若若说:“虽然他并不同意你和君晔在一起，但和太子相比，他已经站在了君晔这个阵营，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 说起这件事情我就比较愧疚，我低声说:“其实父亲帮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我……” “也不是啦，”言若若笑呵呵的说:“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那个太子心狠手辣，是要将所有的兄弟姐妹屠杀殆尽，扫去一切有可能会阻碍他登上皇位的障碍，除非这个君晔愿意一辈子当个小心翼翼的‘公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他只是想活，能有什么错？” “哥哥虽然这两个都不怎么喜欢，但相比之下，这个君晔明显是更好的人选，”她说:“何况现在咱们两个都在焰国，就算不为别的，只为咱们娘俩，他也要为我们拼出一条活路来。” 我叹了口气，心里却并没有轻松多少——其实原本还有第三条路的，以霖潇的本事，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言若若，不用理会这些纷争，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他们神仙眷侣的生活。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 “如果君晔真的有一天能当上皇帝……” 言若若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起头:“嗯？什么？” “他若是也想娶很多妃子呢？”言若若说:“到时候你愿意和别人分享他吗？” 我不禁有些好笑。 “你在说什么啊，我的亲娘，”我说:“这都是多遥远的事情了……而且，就算找夫婿，我也想要像你和父亲一样，一世一双人——让我和别人共享，别说妃子，哪怕是皇后我也不当。” “那就行，”言若若松了口气:“都怪这君晔实在长得像个狐狸精，我怕你被迷了心智，提前给你敲响一下警钟。” 第125章 只要能帮上他，我也是愿意的 在我的要求下，言若若勉强同意不将君晔夜探的事情告诉霖潇。 为避人耳目，瑾川和霖潇都并不多派人手，所以这宅子里其实一直都只有我和言若若两人，幸好我俩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老太太为我捎来了不少的香料，还有配制的一些方子，让我每日试着制作各种用途的香薰；而言若若不知何时喜欢上了女红，每日说要给霖潇做衣服，做鞋，反正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哥哥”——而我分明记得，在我和她在冷宫成长的这些岁月里面，我很少见到她亲自为我做出什么衣服来（我的衣服大部分是那位老太妃在神志清醒的时候为我做的），而言若若……就算做出来也是针脚歪歪斜斜，只能称得上勉强可穿。 但鉴于言若若现在非常玻璃心，我也不能打击她，所以一般我都打算采取鼓励政策。 问题是她每次绣出一个花样，就非要让我说说那花样怎么样…… “你绣的……这是只鸡吗，”我辨认了半天，犹犹豫豫的说:“怎么，霖潇他喜欢鸡？” 言若若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鸡？”她说:“你娘我绣的是凤凰！！” “哦，我说错了，”我见势不妙，连忙改口:“是我刚刚没看清，这仔细看，嗯，这个——的确是个凤凰的头啊。” 言若若的视线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表情凝重。 “……这不是头，”言若若蹙着眉:“这是尾巴，头我还没绣呢。” “尾巴——！” 我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一坨灰扑扑圆腾腾的、好像是线头打结的东西，彻底无语了。 这哪里像凤凰的尾巴，算是只鸡的尾巴，它也不算是漂亮的鸡啊。 以上。 为了避免伤害我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她绣的任何东西也不再让我去评论，我也尽量不去看，顶多说一句挺好，挺好。 而我的香料制作的相当不错，老太太给我的那些方子我基本上都能按比例配出来，言若若有些嫉妒的说，看来我除了有这张脸，脑子也是还可以用的。 这天，霖潇突然出现在我的房中。 我很久未见霖潇，因为他总是在深夜到访，而且他只去看言若若。 “父亲？” 霖潇正在站在我的桌前摆弄着那些我制作好的香料，闻言转过身，挑了挑眉看着我。 “做的不错。”他说。 “谢谢，”我说:“您怎么今日过来了？怎么，是有什么事情吗？” “君晔找过你没有？”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一惊，心道莫非言若若如果然没有经得住美色的诱惑，出卖了我？ “呵，不是你母亲说的，”他冷笑一声:“就那小子的心思，我能猜不到？” “不过今天不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他说:“是有件事情，君晔可能需要你帮忙。” “……我？” “有位王爷前几日中了毒，无色无味，”他说:“太医们已经看过，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毒，但不解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王爷？” “对，是焰国皇室的人，在宗亲中最能说上话的那一位，”霖潇说:“我已略为打听过，这位王爷由于年龄太大，已经见不得任何药物了，唯一可试的法子，便是制作香薰，通过吸入的方法缓慢解毒。” 霖潇“啪嗒”一声 “现在的情势下，谁能先拿出这个救了王爷的命，谁就能争取到宗亲的一份好感……这其中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道理我都懂，可问题是—— “那我怎么可以？”我说:“老夫人比我更有经验，为何不去请老夫人？那王爷好歹是个宗亲，万一——” “没有万一，你的水平虽说不上顶尖，但方子也有，我看你做的这些东西……对你来说不算难，何况这种事情为何要麻烦我母亲？”霖潇很莫名其妙的看着我:“这不是你的驸马的事情吗？” ？？？ 你要不要听听你现在在说什么？ “不是，这——” “好了，”霖潇不耐烦的皱起眉:“方子我就放在这里了，你抓紧时间配，最好快点，那王爷年龄也大了，别捱不到时候，君晔可就白白错失一个机会。” 说完，他似乎等不及了就准备离开，我忍不住喊住他问他要干嘛去。 “嗯，”霖潇就等着我问呢，有些得意的说:“你母亲……说给我绣了一件袍子，让我去试试呢。” “……” 我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模样，选择了沉默和祝福。 我走过去拿起那张方子。 这字迹，我一眼就看出来，是出自老太太之手——这让我的心里放松了不少，如果是老太太的方子，那我基本上能完完全全的配出来。 虽然心里也不是很愿意，但我记挂着君晔，我知道自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帮助他的机会，所以我抓紧时间，拿着方子就去了我自己的香料房（在这里不得不说，瑾川真是一个粗中有细的将军，专门为我留出一间小房子）。 配料不多，但每一个配料都不是单独的香料，而是有多种香料混合而成，所以配制起来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忙起来也会忘了时间，等言若若来叫我吃饭的时候，我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我竟在香料房里待了一天。 言若若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我连忙给她手里塞了一个手帕示意她捂住。 “这就是你最近在忙的东西？”言若若好奇的凑过来，瓮声瓮气的说:“听哥哥说你在香料制作上面天赋很高，看起来不错嘛。” 我看了她一眼，心想霖潇可从来没在我的面前说过这个。 “不过，我可很少见你这么认真过，”她说:“果然是美色误人啊，可是急着要去帮他呢，啧啧啧。”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言若若是这么茶的一个人。 可能是我无语的眼神实在太明显，言若若“噗嗤”一声笑出声，说:“好了，不逗你了——怎么样，做出来了没？” 我满头满脸的香料末，甚至鼻子里面都有，我接过手帕随意的擦了擦，告诉她快了，今晚就可以了。 第126章 取药的人是你？ ……我决定扳回一程。 “父亲呢，”我说:“那会高高兴兴的说要去拿你给他做的袍子，袍子呢？” 言若若表情一僵。 “怎么样，父亲满意吗？”我继续问道。 言若若白了我一眼，磨了半天牙，最后从唇角挤出一句:“关你什么事。” 我忍不住笑了——言若若的确给霖潇做了一件袍子（袍子的样式中规中矩，不算难看，除了针脚依旧歪歪扭扭以外），但灾难的是，她在领口绣了一圈合欢花……呃，如果狗尾巴草也叫合欢花的话，所以，可以想象一件灰蓝色的袍子，领口绣着一圈粉色的狗尾巴草…… 就算霖潇身高腿长，肩宽腰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言若若语），估计也难以驾驭这件衣服。 “这件袍子的事情你就忘掉，”她瞪着我:“不然我就告诉哥哥你欺负我。” ？ “你不讲武德啊，言若若，”我说:“就你有哥哥，是吧？” 言若若很傲娇的昂起头:“那可不！” 说笑了一会，我们匆匆的用完晚膳，我打发言若若回去继续修改她那一件绣了狗尾巴草的袍子，而我选择回到我的香料房继续制作解药，按照我的计划，今夜就能完成。 可完成了，谁负责把它送过去呢。 我叹了口气，先做吧，做完了再说。 这时，门口突然转来一身轻微的打喷嚏声，我以为是言若若，于是头也没回的说:“这么快就做完了吗？” 无人回答。 我有些奇怪，转身向门口看去。 一个黑衣人站在门口的阴影里，沉默的看着我。 但奇怪的是，我在这满屋混杂的香气里，精准的辨认出来人身上特别的苏合香气。 “霖潇没说……”来取香料的人是你。 想了一下，我还是没说什么，对他招了招手。 他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的走了进来。 他缓缓的走进了光亮里，今夜他倒是没有蒙面，光线的明暗变化将那张漂亮的脸切割的非常立体，看起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我笑了笑，说:“原来是你亲自来取吗？” 他点点头。 “那你就稍等一会儿吧，”我指了指马上就要完工的成品:“很快就好了。” 他又点点头。 今夜的他格外的安静，我观察了一下他神色如常，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也不想让气氛变得很沉闷，所以我主动开口。 “星回公主最近怎么样？”我说。 他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我。 “他给你的那个香囊呢，还在身上吗？”我说:“我现在的手艺还不错，不是我自夸，比她好的那个香囊我都能做的出来……” “那你能……做给我一个吗？” 他总算是开口了。 “为什么？”我说:“你不是有了吗？” “我还给她了，”他说:“林嬷嬷告诉我，说一个合格的男人，是不能收两个女人的东西的。” 我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香粉打散，这……我转过头哭笑不得的去看他，结果发现他说的很认真。 “行，”我说:“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我其实已经做好了。” 在我刚刚学会配制香囊的时候，我第一个想要做的，就是能够替代星回给君晔的那种香囊，后来随着我了解的香料越来越多，我也不断的改进了它的配制比例和方法，最近做的那一个，是我最满意的。 而且我私心加入了苏合，我一直觉得这个味道非常衬他。 君晔露出了今夜的第一个微笑。 我终于将这付香料按照老太太给的比例完完整整的做好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想让老太太看一眼。 “做好了，”我一边掸着身上的香灰，一边对他交代道:“你还是将它拿到霖潇府上去找霖潇的母亲——就是老夫人，让她去把把关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你再呈上去。” 他点点头，将那个香料包接过，塞到胸口，然后重新将手向我摊开。 “我的香囊呢？” “哦，那你跟我来。”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为他做的那些香囊，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所以只要做出来，我都会将它放入我的寝室。 夜黑风高，我专门看了看言若若的房子，灯已经熄灭了。然后这才蹑手蹑脚的带着他，做贼一样的溜回了我的房间。 他悄悄的跟在我身后，我刚刚推门，他就迅速闪身进来，我刚要去点灯，他突突然从背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然后一个使力，将我拥进了怀中。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紧紧的抱着我，抱了可能有一炷香的时间……不知怎的，我也没有挣扎，安安静静的让他抱着。 “你闻起来好香。”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 “……我在香房里泡了一天，能不香吗？” “……谢谢你。” 嗯？ “我说……你不是打算拿一个拥抱美色诱惑我，然后就抵了我替你做解药这件事情吧。”我玩笑似的说道:“那可不行哦。” 他更紧的将我抱住。 “当然不是，”他说:“这些事情我都会记在心里……我抱你是……我想抱你，情难自禁而已……和任何事都没有关系。” 我忍不住低声笑了。 这才多长时间，他为什么会变得如此会说话。 “……我和星回说了，我不会去娶她，我会用别的东西跟她交换，”他低声说:“所以也拜托你，一定要等等我，不要看别人，也不要被别人感动，可以吗？” “你用什么和她交换？” 我心里突然不安了起来——从目前来看，君晔除了自己，还有什么能让星回答应交换的呢？ 君晔摇了摇头，埋在我肩膀上的脑袋用力蹭了蹭。 “你要相信我，我会把这件事情解决好的，”他说:“你一定要等等我。” 他这个样子好像是某种惹人怜爱的小动物，让我的心脏一阵一阵的不自觉的发软。 “我相信你，”我将手慢慢的环住了他的腰，说:“那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保重自己……你的处境不比太子，你要危险的多，所以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一定要来找我，好吗？” 第127章 做个平庸之辈也不是不可以 他更紧的抱住了我，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我觉得抱的时间也够长了，于是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腰，示意他放开我。 他不太情愿的哼了一声。 我转身去我的床铺，然后摸到床头最里面的那个柜子，把手伸进去，从里面摸出了三个香囊出来。 我把这三个都递给他。 借着夜色，我看见他的眼睛猛的睁大了。 “我虽会制香，但不会女红，所以没有绣花，”我看着那非常素的香囊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你也不要挂在外面了，就遮一下……或者你回去府上，应该有手非常巧的绣娘，让她们帮你在上面绣个花出来。” 君晔很珍重的将它们接过来，然后取了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绑在自己的腰带上。 “这样子最漂亮，我不会让任何人动它，”他说:“而且我不喜欢绣花的，我就喜欢上面什么都没有的。”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故意逗他:“那如果万一有一天我学会了绣花呢，你也不喜欢吗？” “喜欢！”他连忙说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会喜欢——哪怕你在上面给我绣只鹌鹑出来，我都会把它戴出去的。” ……呃，这个就不必了，我不是我娘。 他说完这个，我们俩突然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幸好房里没有点灯，我们彼此也看不见对方的大红脸。 我咳嗽了一声，说:“时间挺紧的，嗯，要不然你就……不能让我娘看见，她可能会说的。” “哦，嗯，呃，对。” 他似乎也有些手足无措，然后手忙脚乱的将那剩下的两个香囊塞到胸口，然后看着我一动不动，我忍不住问道:“怎么？你还想抱一下？” “……不是，”他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要亲一下吗？” 我瞪大了眼睛，亲一下？他最近走的是什么狂野路线啊？ 他看着我的表情，连忙比划着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额头就行了。” “……那你还想亲哪？”我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直接可以煎鸡蛋了，有些恼羞成怒的抱怨道:“之前碰一下手都不愿意，你现在……” 可能时间紧急，他也像是等不及了，不等我把话说完，直接按住我的肩膀，嘴唇飞快的在我额头上一碰。 “我……我走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转身就跑，差点被地上的椅子绊了一跤。 额头上被他碰过的地方像是落了一片花瓣，温软馥郁，又像是溅上了一点火星，灼烧滚烫。 我摸着我的额头，突然觉得今天辛苦了一天，好像也是值得的。 过了几日，霖潇来看我，告诉我君晔及时为那位王爷寻来了解药，那位王爷转危为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他的身体比中毒前看着还硬朗些，宗亲们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经过霖潇私下了解，相较于心狠手辣残害手足的连奕，他们对于君晔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我松了口气。 “哦，对了，”霖潇像是很不经意的转过头对我说道:“老太太说你技术不错，配的东西还可以。” 我心里猛然间一松，笑着对他说:“父亲，这么看，我是不是比你更早得到奶奶的肯定？” 霖潇冷哼了一声，说:“我们家天赋极多，你也不过运气好就遗传了这一项，也值得你这样高兴——我算是发现了，你心情好了，管我叫父亲，心情不好了就叫我‘霖潇’，是吧？” 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瑾川近日来很忙，他说没有时间来找你，让你多包涵，”说着霖潇就皱起眉看着我:“你和他又是怎么回事？”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或者说是我的朋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说的坦坦荡荡:“而且现在这种情势下……我不会想什么别的东西。” 霖潇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说:“哦，我也看出来了，你对瑾川确实没什么别的想法——所以，怎么，你只会对君晔有想别的东西？” ！ “我……我们俩也没有，”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轻若鸿毛的吻，说出来的话就会有些心虚:“现在……这样，他……我们不会怎么样，就算，呃，有什么，呃，那个也是，嗯，就是一切尘埃落定了以后吧。” 霖潇讥讽着看着我结结巴巴的解释，然后不耐烦的说:“你这么大了，我也管不住你，我虽然不喜欢他，但若是他以后能给你足够的庇佑……行了，回头再说。” “对了，还有件事，”他说:“宫里那群宗亲突然对这种香薰养生颇为感兴趣，想打听是谁做的，想定制一批。我看君晔不太愿意让你接这活，怕你累——你怎么说？” “那依您看，这件事怎么样呢？” “那群宗亲事情又多又烦，但不得不承认，他们有着足够的话语权，”霖潇说:“我的意思……若是能满足他们，对君晔也未必不是个助力。” “只是你不懂医术，不会制方，只会配香……到时候还得劳动我母亲，”霖潇说:“你这边若没什么问题，我回去便问问老夫人，她若肯允许，你们就接了这活吧。” 我点点头，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我本来就愿意尽我所能帮助君晔，但若是还要麻烦老太太…… 霖潇想是看出我所想，说:“自我选择支持君晔，我们府上的命运就同他连在了一起，老妇人绝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何况你是她孙女，你想帮的人，做奶奶的，能不想帮吗？” “得了，在你这里我也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我要去看若若了，”他说:“不过，我得告诉你一件事，既然你下决心要走上这条路，你就得做好准备——制香对嗅觉的刺激很大，一方面，你要注意保护自己，另一方面你也得知道，若你坚持，不可避免的，到了老太太那个年纪，你很可能就会完全失去嗅觉。” 我一愣，失去嗅觉？ “不然你以为老夫人为何现在只做方子？”霖潇叹了口气:“我母亲年轻时，是焰国最有名的制香师，也是家族里最有天赋之人——就算用各种方法保护，但万物都有规律，有时必有得，所以晚年她也无可避免的失去了自己的嗅觉。” “你若后悔也来得及，”霖潇说:“我原本也不是很想让你同老夫人一样，做个平庸之辈也不是不可以。” 第128章 我的选择 老夫人那样的人…… 当晚年失去嗅觉的时候，她有没有后悔过呢？ 我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霖潇。 霖潇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有些恼火又有些无可奈何似的，他从胸口掏出一个信封，然后直接丢给我。 “老夫人比我聪明，她为你写了一封信让我带给你，”他说:“看了以后，怎么选择在于你。” 我接过那个信封，霖潇就像是一刻都等不得，直接摔门而出。 还带着些情绪。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郑重的将那封信拆开，老妇人的字迹非常娟秀，一笔一划的写满了整张纸。 “孩子，我猜你父亲已经将我失去嗅觉的事情告知于你，我猜你会为我可惜，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从不后悔。 上天给了我这样的天赋，让我在年轻的时候能够闻尽百味，我闻到过别人在我那个年纪从来没有闻到过的花香，制作得出别人穷尽一生也制不出的香料，这些足够平复我在晚年嗅觉尽失的时候所产生的一切不甘和失落。 人活了这一生，可以选择碌碌无为，但也可以选择光耀精彩，你要用这天赋做什么，这些权利都在于你，我和你的父亲支持你所有的选择。” 几乎就在我将信看完的那一瞬间，门咣当一声又打开了。 黑着脸的霖潇带着言若若站在门口。 “你怎么说？” “父亲，我以前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在冷宫出身，我想着和母亲就这样相依为命过一生就好了，后来商国战败，选我这个倒霉鬼，那我想着入赘也就入赘了，能活一天是一天……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一直被你们保护着，虽然我不说什么，但我心里还是难受的，我想做一个有用的人。直到现在，我想我终于找到了我的人生目标。” “我要做一个和老夫人一样的制香师，”我说:“做一个能制出别人制不出来香料的制香师。” 霖潇闭了闭眼，言若若却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你不愧是我们的女儿。”她说。 然后她轻轻的拍了拍霖潇的胳膊，温声道:“哥哥，秋笙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让她去吧。” 霖潇沉沉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牵起言若若，留下一句“你选的别后悔”，转身就走。 这次他倒没有再来敲门，我甚至怀疑他都懒得见我，老妇人根据那群宗亲们的要求配好的方子都是由言若若拿来给我的。 但时间只给了两天。 于是我钻进自己的香房，没日没夜的开始按照方子制作香囊——虽然很累，但一想到能够给君晔帮到忙，我似乎就有了无穷的干劲。 过了两日，君晔来取香料。 言若若早就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躲在自己的房子懒得出来。 君晔给我带了林嬷嬷做的小点心，说怕我在外面待久了，忘记了她的手艺。 君晔安安静静的坐在我身边陪着我，待了一会儿我就发现，他虽然是在专心的陪着我，但是隔一会儿就会走神。 他像是有话对我说，但是又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我奇怪的看着他:“有什么话就直说啊。” 君晔咳嗽了一声，这才不好意思开口道:“你……你会配制毒药吗？” “毒药？！” 我惊讶的看着他:“你要那个干什么？” “救人。” 这下我听的更糊涂了，什么毒药是为了救人啊？癞蛤蟆吗？ “自那位王爷中毒后，又有几位宗亲也中了毒，而且私下调查那些毒与太子连奕的党羽有脱不开的关系，原本有一部分宗亲对连奕的所作所为就有些不满，现在有些闹到台面上来了。” “是么，”我说:“可我还是不明白，这不是好事吗？” 君晔叹了口气，说:“连奕就有些急了，而且……你知道，星回现在想帮我，于是和他一直在迂回，而且瑾川也……” “……他不会是打算拿瑾川或者星回下手吧？” 君晔点点头，有些犹豫的看着我:“……是星回，他打算过几日去桢国，向桢国现任的女君施压，星回说必须要阻止他去……你不会生气吧？” “所以，你说的毒药……是不要他的命，只是让他过几日没有办法去桢国，是这意思吗？” 我明白了过来。 他点点头，说:“这件事是关于星回的，所以我……” “你怕我对她仍旧心存芥蒂，不肯帮她是吗？”我说:“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我虽然的确对她心存芥蒂，也绝不可能跟她做什么朋友，但这件事情总归到底是为了帮你，我还不至于。” “……那我去求你家老夫人，给一个方子？” 我摇摇头。 “我虽不通医术，但在香料里面打滚了这么久，熏都熏出来了些本事，”我笑着说:“何况只是配一点让他头晕脑胀，起不来床的香料，倒不必麻烦我家老太太了，我就能来。” 他点点头，看着我，然后突然笑了。 “秋笙，你知道吗，”他说:“你变了好多。” “什么？”我一边装香料一边回头问他:“我哪里变了？年龄？” “状态，”他慢慢的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你现在整个人好像在发光，比起你刚刚来我的府上，还有待在我府上的时候……我这么想想的时候，总觉得很对不起你，你在我那里受了好多苦。” 他说着就低下头，神色很是黯淡。 “你别这么说，”我放下香料，走到他身边坐下，慢慢的说:“虽然在公主府我的确经历了一些比较艰难的时刻，也差一点死在公主府的湖里——但这些从来都没有让我后悔过入公主府，也没有让我后悔遇见你。” “我出生冷宫，商国选择我入赘，我原本知道那是是一条必死的路，我也曾是抱着必死的心……但我无比庆幸那个屏风后面的人是你，”我说:“你发现了我的秘密，但选择用自己的秘密和我交换，和我一起活下去——你难道忘了，在这之前，一直是你在保护我。现在我遇到了我的亲生父母，而我学的一技之长，也能帮助到你，我觉得很开心，你不必觉得亏欠，更不必自责……你别忘了，我父亲也选择了你。” 第129章 逐渐绿茶的君晔 君晔微微笑了笑，但还是眉头微蹙，他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看见我的手上很脏，下意识的想缩回来，他按住我的手，不让我动，然后拿出一个手帕，一点一点细致的帮我擦拭手指尖残余的香料。 他皮肤白的像雪，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我原本和言若若一样，也是属于比较白的皮肤，结果被他一衬，好像牛奶滴进了雪里，看着颇为养眼。 “你这双手，就做做香囊最适合不过了，”他低声说:“可现在要为了我去做毒药……” 我对他摇了摇手指，得意的说:“别这么说，我可是给太子制造毒药……这事一想，我就干劲十足。” 他被我逗着笑了。 “现在他还不能死，”他说:“父皇将他当做继承人培养多年，他的心机谋略远在我之上，而且他母族势力也强大，所以我现在只能用这些不入流的法子为他制造些麻烦，牵制住他。” “这是自然，”我说:“没有人要你现在就杀了他，你们这场博弈，我感觉会是一个比较长的时间。” 他终于耐心细致的将我的手指擦的干干净净，然后将手帕折起来放回自己的胸口，闻言他顿了一下，然后抬眼看着我。 那双紫水晶一样的眼睛剔透晶莹，看着有些像个小狗。 “但是说实话，我并不是想杀了他，”他说:“他虽然恶毒，但对于我来说，我只是要皇位，要自己不再受人摆布，而不是要对自己的兄弟赶净杀绝——若有可能，我会囚禁他，让他不要再有作恶的机会。” 我看着他，他迎上我的目光，突然眨巴了两下眼睛，躲闪了一下。 “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优柔寡断，没有当帝王的……魄力？”他犹犹豫豫的说:“那如果……如果你想要我杀了他，我也——” “不，”我摇摇头:“虽然我觉得太子恶毒，害了那么多兄弟，当真应该千刀万剐——我却知道你并不是那样的人，你善良又心软，你要这个皇位也不过是为自己谋生路，所以……若你真的能登上皇位，你要如何处置太子那是你的事情，我绝不会过问，我更不希望你会为了我去杀人。” 我自觉我说的这番话非常感人，怎么着都能让人掉泪了，谁知他双眉微蹙，有些哀怨的看着我。 “但是瑾川为你杀过人，”他突然说:“在公主府的地牢里。” 我:？ “他为了你杀人，那个人还是太子的人，派到我府中当暗探，”君晔看着我:“所以，他为什么可以？” 我:…… 这个我真的无话可说，人家是个将军，想杀谁就杀谁，我难道还能管到他头上去？何况他是为了救我，人家要杀人之前也没跟我商量啊。 看我不说话，君晔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我知道了，”他说:“归根结底，是因为你觉得他强壮威武，杀人没有什么问题，而我柔弱怯懦，不敢杀人，更不敢为了你杀人，是吗？” “也是，是我害你进了地牢，任由太子杀了那个舞伎，”他幽幽的接着说:“而他从天而降，冒着风险夜闯地牢将你救了出去，如果我是女子，我也会很感动。” …… 我深吸了一口气，真的，要不是你这张脸实在好看…… “当然不是了，”我咬着牙说:“怎么会呢？因为他杀人与我无关，而你杀人的话，我、会、担、心、你啊！” 最后几个字我真的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他猛的抬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我。 “所以，不要和他比，”我吸着气说:“这话我最后说一次——他是他，你是你，你所担心的一些事情不会发生，我与瑾川也仅仅只是朋友而已，或者说是我欠了大人情的朋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明白了吗？” 他连忙点头。 “我给你的香囊吗？你好好戴着吗？” 他连忙掀起衣摆，露出挂在那里的一个深灰色的香囊。 “我一直都戴着呢，”他低声说:“你放心吧。” 我点了点头，把配制好的香料塞到他手，说:“行了，早点把它拿去送宗亲，借此机会也和他们多打打关系。” “给太子的我会另外配，反正不能在这个房子，”我说:“最快的话今晚就能好，你明日来拿吧。” “那我可以……白天来找你吗？” “……你这几天并不忙吗？”我有些无奈的说:“你现在是在和太子夺嫡哎，能不能上点心，怎么……” 他的眼睛立马就垂了下去。 …… “嗯，可以来找我，”我无奈的改口:“白天可能不行，白天我父亲也在……” “晚上就可以吗？”他立马又双眼晶亮的看着我。 ……我觉得他真的有点得寸进尺了。 “最近没有再听你说起过星回公主了，”我平静的说道:“你们两个谋划的怎么样了？” 君晔脸上的笑容一僵。 “……啊？” “我最近都不在，她和你…”我微笑着看着他，说:“怎么，你这一副样子，是不方便说吗？” 说着我作势就要起身，他一把拉住我。 “不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君晔急忙说:“她之前帮太子做了一些事情……就是太子自己做不到的，或者不方便做的，后来她与我联手，那些事情也对我和盘托出——但是我怕告诉你，你会生气，所以才一直没有说，我和她绝对没有什么私情的！” 果然如霖潇所说，星回她要比我们见她之前更早的来到焰国，而且之前的确是和太子联过手。 “她之前帮太子做过什么？”我说:“三皇子的死，她脱不开关系吧？你第一次中毒是不是和她也脱不开关系？” 君晔抽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说:“……你说的没错，老三的死和我中的毒，的确是与她有关。” “所以呢，她为什么后来又放弃了，反而站到了你这边呢？”我玩笑似的说:“难不成真是对你一见钟情？” 我本来是开玩笑的，可是君晔躲躲闪闪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还真是这样？”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星回也太肤浅了吧？” 和亲生父母团聚，是不是感觉很幸福啊。” 第130章 关于星回和太子的一点事 我想要知道星回和太子之间发生过什么。 “既然现在我也要帮你，你也将我推不出去，那不如告诉我你们发生了什么，”我说:“在和你合作之前，星回到底帮太子做了多少事？那些事情对你现在有没有威胁？我现在要你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我，不能再骗我。” 君晔看着我，然后叹了口气，抬起手抚了抚我的头发。 “你还记得那个青莲吗？”他说:“老三的侍妾？” 我点点头。 “连奕想弄死老三，找上的人便是她，”他说:“而老三所中的毒，是星回给的。” “连奕原本想一石二鸟，将害死老三的事情推到我身上，但又怕我逃脱，所以下了双保险，在老三的灵堂上焚的香就是专门针对我的毒。” “那毒也是星回提供的？” 君晔摇了摇头，说:“并不是，那个毒是青莲自己做的。” “她虽不得文大人的宠爱，但毕竟是文家出身，还是学了一些东西，”他说:“她脑子也够灵光，是根据星回给老三下毒的方子自己配出来的。” “所以，她其实是太子的人？”我疑惑的说:“既然是太子的人，那太子又怎么会对她下毒手，让她死于非命呢？” 君晔皱着眉，有些无奈。 “那件事……也不算是连奕要对他下毒手，”他说:“连奕想要她的那个方子，她捏在手里不肯给，结果那些下人们对他用了刑，谁知道这个丫头身体孱弱，受不住刑，这才一不小心给弄死了。” “……她不是太子的人吗？为什么不肯把方子交给他？” 君晔冷哼了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些鄙夷。 “连奕这个小人，”他说:“他收买青莲，是答应了她一些条件，后来老三死了，他却没有给兑现，他再要方子，青莲就要他兑现了才给……结果他就要硬来，谁知道这丫头骨头硬，宁可受刑而死都不肯给。” “我很奇怪，她要了什么条件，值得让他豁出命去？”我想起那姑娘在三皇子的葬礼上果决的跪地申冤，觉得这个条件也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君晔摇了摇头，说:“这件事情，除非抓住了连奕问他，否则没有人知道——青莲已经死了。” “所以青莲和后面太子身边的一个姬妾，都是太子派到三皇子身边的人？”我感叹了，这三皇子也实在惨了一点，身边几个侍妾，有两个是太子的人。 君晔点点头。 “那为什么星回最开始选择的是太子呢，”我说:“她堂堂一个桢国的未来女君，为何要来焰国？” “她……她父皇新得了一个儿子，”君晔说:“现在已经十四岁了。” 我明白了。 “那她的确有些恋爱脑吧，”我说:“你和太子之间，明显太子对她的助力更大一些啊，只是因为喜欢你而转而投向你，她那样谨慎的人，没有想过万一你也失败了，她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呀……我感觉这有点说不通。” 君晔沉默的看着我。 “怎么——” “……所以在你眼里，你还是觉得连奕胜算大一些？！”他有些委屈的说:“你怎么能这样呢？”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以她的角度来看……当然在我的角度上，我是全力支持你的。” 君晔还是不太高兴，我只好伸出手摸摸他的头，赶紧顺顺毛。 “我也没有那么不堪啊，”他愤愤不平的嘀咕道:“她同我合作，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和她是族人，我虽然只有一半血统，但我的母妃当年在族中地位很高……” “是是是，”我连忙附和道:“这么一看，你们两个也算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不对啊，我突然反应过来，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你们俩还是很配？！” “不是！”君晔提高声音:“除了和她联姻，我身上也有她想要的东西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俩很配了？” “不是，你身上有她想要的东西，什么东西，”我上下打量着他说道:“我感觉就是你的脸啊，还有什么？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吗？” “……不是，”他有些无奈的说道:“我难道除了脸，就没有别的看的东西吗？……算了，这个你就先不用知道了，你就相信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的。” “哦，”我说:“那我们回到第一个问题——星回和太子之间还有什么事？” “她就帮着太子害过老三，”君晔说:“然后就来找我了，别的应该也没有参与。” “你怎么那么相信她？” 我也有些不满了，我说:“她刚开始可是来帮助太子的，后来才倒戈你那边的，你能保证她以后不倒戈给别人，如果遇见长得比你好看的呢？” “……你说的对，”他叹了口气，认认真真的说道:“所以我从来没有说过完全的相信她，我和她也不过是利益绑定的合作而已——我不会相信太多人，更不会如相信你一般相信别人。” ……嗯，行，算你的回答是满分的。 “而且也不会比我好看的人，”他说:“我也不会允许你觉得别人比我好看的。” 我看着他的脸，心想我也的确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脸，而且可能是有一半异族血统的原因，他看起来比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还要剔透漂亮。 “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他说:“我明晚就来找你。” 我点点头，突然看到林嬷嬷为我准备的点心，说道:“回去问问林嬷嬷喜欢什么香薰，我给她也配一个。” 君晔不太情愿的答应了——然后走之前又找我讨了一个额头吻。 我站在窗前目送他离去，等他彻底消失在夜空中以后，我转过头，和我身后正磕着瓜子意味深长看着我的言若若撞了个正着。 “娘！” 我吓的一个激灵，抱怨道:“您干嘛啊，吓死我了——您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言若若吐掉一个瓜子皮，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亲你那会我刚到门口。” 第131章 他交换的，是一只眼睛 ！ 我的脸迅速爆红，张口结舌的看着她，半晌也没想出一个理由来。 “还说你们没什么，呵，”言若若又往嘴里塞了一个瓜子，冷哼一声:“骗鬼去吧你。” “……先别告诉父亲，行吗？”我放弃挣扎，无力的说。 言若若“唔”了一声，说:“你俩要继续这样暗度陈仓下去，哥哥迟早会知道的。” “……” “我来找你，是今早接了一封信，”言若若说是从袖子里面摸出一张纸来递给我:“虽然写的是‘驸马亲启’，但我已经拆开看了，那个叫星回的约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我并不在意我的信被她看，但我在意这个写信的人。 “谁？星回？” 这里是什么邪气的风，一说她，她就来？ 我拆开信，展开，平心而论，她的字写的不错，可是人太讨厌，连字都透出一种矫情。 信上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和我讲，让我务必赴约。 “去吗？”言若若看着我。 “去啊，为什么不去，”我冷淡的说:“不是很重要么，估计和君晔脱不开关系，我得去问问。” “那我得给哥哥说一声，这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万一又下手害你，”言若若说着就直起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嘀咕:“派几个人保护你……” 我笑着看她出了门，自己也起身抓紧时间休息——女孩子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尤其是面对……嗯，所谓情敌的时候。这几日我在香房中忙碌，想都能想来自己脸色有多难看，得抓紧时间补觉。 天亮后，我看着院子中站着的霖潇派来的所谓“侍卫”，真是一阵无语。 “大将军，”我无奈的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穿上侍卫的衣服蒙上脸，我就认不出你了？” 眼前的侍卫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伸手将脸上覆着的那块面巾摘了下来。 露出瑾川那张不知为何透出点憨厚的脸来。 “霖潇大人说你要去见个危险的人，”他解释道:“想来想去，只有我能保护你。” “我只是去见一个普普通通的公主，还要劳烦焰国的大将军护卫我，我是何德何能啊，我和那个星回加起来都没你半个贵重。”我无奈的说道。 “那你就不要把我当做将军啊，”瑾川理直气壮的对我说道:“就当个普通侍卫就好了，再说了，你能认得出我，那个星回不一定认得出我——就算认出来了，就说找了一个长得像的呗。” 我还要说什么，言若若走上前来，按住我的手说道:“既然瑾川将军有这份心，你就承了他这份情——你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也是正常的。” “是啊是啊，”瑾川连忙说道:“我们就是好朋友啊，我帮着我的好朋友没有什么问题——你要实在心里过意不去……我听说你现在香囊做的特别好，你回头做一个香囊送我就好了。” “我行军打仗路上，你以为没有蚊虫，没有毒蛇，没有野兽吗？”他颇有些委屈的说:“你别以为我没看见，六公主，不对，六皇子！每日进出身上都佩戴着一个香囊，而且还是不同样子的，恨不得让城的人都知道这香囊是他心上人送的，气死我了。” “……行，”我只好点头答应:“我回去就给你做一个，但我可就提前说好了，我不会绣花，那香囊只能是素色。你要想要绣花，就带去府上，找那手巧的绣娘给你绣——” “不用不用，”瑾川连忙摆摆手，笑嘻嘻的说:“我不爱绣花的，我就喜欢素的。” 说笑间，我们已经来到了星回约定的地方。 虽然瑾川带了面巾，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觉得不能让瑾川出现。 瑾川很利落的同意了，说他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放心，我绝不会出现在她面前，我躲的地方她找不到我，”他说:“我只要保护你，小心那女人对你下毒手而已。” 我点点头，整了整衣服，往约定的那棵树下走去。 星回已经等在了那里，不知是不是她带的人也藏了起来，树下只有她一个。 算来与她也有几月不见，想必在宫里的日子也不算好过，她的脸色明显不如几月前那般光鲜亮丽，眼下甚至有了黑眼圈。 只有我们两个，她也不屑于装什么，恶狠狠的瞪着我。 “你过的倒是逍遥，”她冷笑一声:“不知道又攀上了谁，还能住到人家的宅子里去。” 我心想，看来君晔并没有将那宅子的真正主人是谁告诉过她，这让我心情变好了些。 “我住在哪里与你无关，反正你也住不进去君晔的府上，”我说:“今日叫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 “君晔不肯娶我，想必都是为了你，”她说:“我要你来，就是想让你劝他乖乖的娶了我。” 我都有些无语了。 “你是中什么毒了吗？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说:“让我去劝君晔娶你？我到底做了什么能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 她目露凶光，被我怼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站在原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如果你找我来是为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只能算我今天浪费了时间，”我皱着眉不耐烦的说:“再说君晔不是说了要用另一样东西和你交换吗？” 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星回的眼睛中似乎有泪光闪过。 “你居然……你也配！”她突然提高了声音，对我吼道:“你怎么敢说这个！” 我从他的反应中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就是自从君晔告诉我他有交换的东西以后，我心里一直不安着的。 “……君晔答应给你的东西是什么？”我慢慢的问道。 星回冷笑了一声。 “他宁可给我他那只眼睛，也不愿意娶我，”星回恶狠狠的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我可是桢国的下一任女君！他要是娶了我，珠联璧合，有谁能撼动得了他的地位？” “你刚刚说……他答应给你什么？” 我的耳朵嗡嗡直叫，我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对，你没听错，”星回冷淡的说:“用他的一只眼睛——我还给他便宜了呢，本来我想要他的一双眼睛……” 她的话没能说完，我已经压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直接冲上去，狠狠的在她脸上扇了下去。 第132章 爱情，是毒药 “啪——” 一声清脆的肉体拍击声，星回白皙脸上浮现出一个异常清晰的巴掌印。 星回刚刚还得意的表情僵在那里，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天，她才慢慢的转过头，然后难以置信的瞪着我。 “你敢打我？” 被她诬陷的时候，甚至在地牢里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恨过她。 君晔…… 我脑海中浮现出他那一双晶莹剔透，宛如紫水晶一样漂亮的双眼，那双眼睛长在他那张绝色的脸上刚刚好，我不敢去想象那张脸上缺少了这样一双眼睛，或者这双眼睛离开了那张脸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接受不了这种事情。 “你居然敢——你也敢要他的眼睛！”我冲她吼道:“你不是说你喜欢他吗？这就是你的喜欢？你要他的眼睛干什么？他的眼睛你没有吗？” 星回缓缓的捂住那半张脸，闻言恶狠狠的瞪着我。 “不然怎么办？你告诉我，你以为我帮他就没有代价吗？你以为我帮他就不需要对桢国进行解释吗？对我的族人不用解释吗？”她说:“如果不带什么，如果不交换什么，你以为我自己能交代过去吗？” “你——你难道不是未来的女君吗？” 星回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眼眶里的泪花摇摇欲坠。 “你怎么这么天真？哦，也是你没有当过公主，”她直起身子，扶了扶我一耳光扇歪的发髻，说:“我是未来的女君，但我并不是唯一能成为女君的人，就像在焰国，连奕是太子，但最后却并不一定继承皇位。在我们的国家中，只有天生的圣女才拥有无可撼动的女君地位，好可惜啊，我不是。” “所以，你在桢国的地位就像焰国的连奕一样，是吗？”我明白了。 “我可能还不太如他吧，”星回突然笑了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来焰国，最先找到连奕进行合作？我也得有外援啊，我也需要有外部的助力，保证我登上那个位置。” “那你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君晔呢？”我终于问出了这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我觉得你并不像一个完全的恋爱脑……难道只是因为喜欢君晔，所以你就选择支持他吗？” “喜欢啊，当然喜欢了，”她说:“但我知道这个理由骗不了你，我也知道，就算我不告诉你，君晔迟早也会告诉你。” “君晔有没有告诉过你，在桢国一百多年间，只出过一位圣女？” 我心里一动，隐隐的猜到了些什么。 “就是君晔的亲生母亲。” “比起连奕，如果我能和君晔联姻，那我就有绝对的优势可以说服我们桢国那群老头子扶持我，”她说着就有些得意起来:“那可是圣女的唯一血亲，身上流着圣女的血脉啊。” 我这时候反而放下心来，她果然并不是目的单纯的喜欢着君晔。 星回突然靠在树上仰望着天空，嘴里喃喃的说道:“若我能与君晔有孩子，那我不需要任何竞争，我的孩子就肯定是桢国下一任的君主——无论他是男孩或是女孩。” 她狠狠地瞪着我，说:“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想弄死你了吧，你不仅仅是挡了我的路，你还挡了我未来孩儿的路！” “你的梦做的挺好，”我冷冷的嘲讽道:“看起来做了不久吧——你当君晔是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他的眼睛？”我说:“带回他的一只眼睛，莫非可以供奉在你们桢国的祠堂里，能保你做下一任的女君？” 星回看着我笑了一声。 “你倒是聪明，”她说:“若他把眼睛给我，我就算帮着他，也能从桢国那边得到一些帮助——自我倒戈向君晔以来，桢国那边的老头子们可是意见大的很，烦死了。” “我帮君晔，一半是私心，一半是为了自己，”她说:“但对于我来说，这次我也能拿到他的一只眼睛——但是你呢？你舍得让他剜了一只眼睛给我吗？” 当然不舍得，我不愿意让君晔受到任何的伤害。 我的犹豫被星回看在眼里，她得意的笑了起来。 “所以呀，去劝他娶我，”她循循善诱道:“娶了我，我就能从桢国那里为他争取到最大的支持，那些支持甚至完全可以和连奕正面抗衡，谁都不用再等，谁也不用再耗。” 我沉默着看着她。 她继续说道:“你想想清楚，这样，我也可以同你做一笔交易——我可以大度一些，在我和他大婚之后，让他娶你做侍妾你们也不用再偷偷摸摸的——” “你住嘴。” 我打断了她的话，说:“不要侮辱他，也不要侮辱我和他的感情。” “君晔是个完完整整的人，他不是一件商品，不是你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更不是你可以拿来跟别人分享的……”我停了一下，说:“你这样的人也配爱他？你这样的感情也能叫喜欢？” 星回愣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的很疯癫，直接笑的跌倒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还带着我那个未消的巴掌印。 “你好天真啊，秋笙，”她笑得像是上气不接下气:“你在说什么喜欢？喜欢是什么……你还在指望君晔明白‘喜欢’这种感情？” 她在地上擦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接着说道:“……他的亲生母亲，桢国的圣女，为了这种所谓‘爱情’，甘愿抛掉自己的身份，嫁到焰国来做了侍妾，结果香消玉殒，你看焰国的皇帝为她守身了吗？还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女人在娶，君晔经历过他母亲的事情，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他不会有这种感情吗？” 我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爱’这种感情对于我们族人来说，是奢侈品，是毒药，是要搭上命的东西，”星回说:“你到底是希望他活，还是希望他死，或者希望他失去一个眼睛？怎么，这难道就是你的喜欢，你的爱情吗？” 第133章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我看着她，脑子里面一片混乱。 星回也看着我，突然冷笑了一声。 “我说你不会在幻想，让我白白的帮他，什么都不要吧？”她说:“那我就提前告诉你，放弃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他不能给我他自己，那他就必须把他的眼睛给我——我不是他，更不是他母亲那样的圣女，为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利益，呵，我不做任何赔本的生意。” 一阵山风吹来，不知怎的，我竟感觉到带来了一些春的气息。 我知道，我没有任何权利去要求这样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的牺牲自己去帮助君晔登上皇位，她不是个愿意空手而归的人。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 “如果他娶你，”我咽了口口水，干涩的说:“你能保证让他坐上这个皇位吗？” 星回一愣，然后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愿意劝他？” “他这样剔透的人，不应该缺少任何东西，”我说:“任何人都不配让他失去一只眼睛，尤其是我。” “你说的对，没有爱情也挺好的。”我说。 “你这不就是识时务很多吗？”星回得意的笑了:“相信我，没有爱情，他会比他母亲走的更加长远。” 星回得意的离开了，我整了整自己的仪容，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要那么难看，慢慢的往马车那边走去。 瑾川站在马车旁边等我。 我迎着他，努力对他绽放出一个微笑来。 “等很久了吧，”我说:“这个星回真的废话特别多……” 瑾川却皱起眉看着我，他张了张嘴，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措辞，然后慢慢的问出一句:“你为什么要答应她的条件？” “啊，”我收回了笑容，说道:“你都听见了？你怎么这样啊，偷听女孩子讲话。”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为什么要答应她的条件？”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心里感到一阵疲惫:“我没有那么伟大，但是我……若是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失去一只眼睛，我做不到。” “那你能接受他娶别人吗？”瑾川接着问道。 “要做帝王，还是没有爱的好，”我说:“再说他对我的感情也并没有那么深，我——” “那你呢？你对他的感情怎么办？”瑾川今日实在有些咄咄逼人了。 “不怎么办，”我打断他，不耐烦的说道:“将军，我现在找回了我的父亲，也和我的母亲团聚，我已经足够幸福了，人不能那么贪心，什么都要——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问了。” 瑾川还想再说什么，但我已经闭上了眼，做出一副拒绝回答的态度，他只好安静下来，默不作声的赶着车往那处宅子走去。 车停在宅子门口，瑾川将我带进了院子，一言不发就准备离开，我喊住了他。 “瑾川，我还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瑾川回头看着我，他脸色也不太好看。 “麻烦你再派几个人手将这宅子看住。不要再让无关人等靠近这个宅子或者随意的进出，”我说:“我和我母亲本来就是在这里避难，越少人知道越好。” 瑾川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翻身就出去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过身。 言若若正立门口嗑瓜子。 “听你刚刚给那瑾川将军说，让派些人手把这里围住，”她说:“我思来想去，如果猜的没错，你要防的人，难道是君晔吗？” 我点点头，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你从那叫星回的丫头谈了些什么？一回来就变了态度，”她说:“怎么，难道那丫头威胁你了？” “也不算吧。” 对着言若若，我没有什么保留，于是将星回告诉我的事情简单的告诉了她。 言若若听到星回竟要君晔的一只眼睛，惊愕的张大了嘴巴。 “这丫头也忒毒了，”她说:“她要人家一只眼睛干什么？” “他们族人的眼睛据说有什么神奇功效，类似于延年益寿这种，”我说:“但星回自己本身也是那个族的人……我猜很大程度的原因是君晔的母亲曾经是他们族的圣女，可能拿到这只眼睛对于她能顺利成为桢国的女君有很大的帮助吧。” 言若若啧啧感叹。 “那你现在怎么办？你是打算和那君晔分开，让君晔娶了星回？”她上下打量我:“我看你喜欢的小子喜欢的很，你舍得吗？” 我心里也很难过，甚至于刚刚在星回和瑾川面前绷住的自尊这会都有点溃不成军的意思，但我还是认认真真的对言若若说道:“母亲，你年轻的时候和我做过同样的选择，和我面对过同样的遭遇，我觉得你能够理解我。” 言若若长叹了一口气。 “你既然决心这么定了，那我一切都支持你，”她说:“但你要如何劝说君晔娶了星回，这个就是你自己的造化了，我和你父亲可一点忙都帮不上。” 我点点头。 回到自己的房中，我忍了一路的心情终于爆发了出来。我不知道当年言若若面对不得不分开的结局，用那种方式狠心送走霖潇，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就好像还处在梦中，心里空的好像被人摘掉了一块——但是很奇怪，我并没有眼泪想要落下来，也没有想哭的心思。 他可以为了我放弃自己身体的完整，放弃自己那么漂亮的眼睛，那我也可以为了他，放弃我们并不合适的感情。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其实我并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人。尤其是我实际上的生父是霖潇，而并非商过的皇帝，我与他的身世就更差了十万八千里，他那样的人，应该娶一个和他势均力敌的公主。 瑾川办事效率一向很快，刚刚到了晚上，我肉眼就能看到这座宅子的四处树上多了几个黑色的人影。 “父亲的功夫不知道如何，”我对言若若打趣道:“这么多人，他要来见你，怕是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言若若对此无话可说。 第134章 分开，难道真的就是解脱 我用了三天调整自己的心情，告诉自己这样做是最好的。 说好要来取毒药的君晔，却好几日都没有来。我不知道是什么耽误了他，但我也知道自己不该问。 霖潇冲破重重阻碍来看言若若。他对于这座宅子里突然多出来的这么多侍卫表示过不解，言若若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他不仅默许了，甚至不知道从哪里调了几个他的人，更加牢固的将这座宅子围了起来。 对于我的决定，他告诉我。 “我并不赞同，但我也并不反对，”他说:“我和你娘都尊重你的选择。” “你配制的那些熏香在宗亲们中大受欢迎，君晔也因此得到了不少支持，”霖潇告诉我:“太子现在有些着急，连一向礼佛不问政事的皇后都有些着急了，最近在拉拢她娘家的势力对太子进行支持，宫内的局势啊，我看又是要变了。而且我还听说太子好像随那个星回公主去桢国，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吗？” 我摇摇头并不想说。 “过几日君晔忙完手头的事情很可能来找你，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做一些事情，”霖潇意味深长的对我说道:“到时候该如何，希望你心里有数。” 在一个晚上，守在这宅子周围的侍卫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活动。 我被外面的打斗声惊醒，睁开眼睛正要出去看，言若若拦住了我。 “君晔功夫不错，”她说:“你确定你要出去劝架？” 我明白过来，沉默了。 于是我捂住自己的耳朵，又回到了床上，闭着眼睛直到天亮。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两三个晚上，瑾川知道以后又调来了几个侍卫，但我想我的态度应该能说明一切，所以任他去。 这天晚上窗外又传来了熟悉的打斗声，我以为同前几次一样，于是轻车熟路的捂住耳朵，闭着眼睛，谁知道到了后半夜出了状况。 “秋笙，快去看看，”言若若一脸慌乱的闯了进来，对我说道:“瑾川派的那几个新来的侍卫手上没轻没重，居然将那君晔打伤了！” “什么？！” 我原本就坐立不安，听到这话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只要把人拦住就好了吗？怎么会把人给打伤？！他可是公主！” 我一边说一边往出走，言若若和那群侍卫都吓得六神无主，已经将人往我这边抬了过来。 我看见被两个侍卫扶住的君晔，君晔真是生的高大，比旁边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还要冒一个头皮。 他走的踉踉跄跄，不知道伤在哪里，但是看到几个侍卫的脸色，似乎真的伤的不轻。 “这宅子对外隐蔽，根本没有配过大夫，”言若若着急忙慌的对我说:“这可如何是好？” “他体质特殊，普通的大夫也拿这个没办法，”我说:“将他扶到我的房子里去。” 那两个侍卫连忙将他往我房里扶去，剩下的侍卫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放心，不会追责你们。”我宽慰了他们一句，然后匆匆的进了房子。 侍卫将人扶在我的床上放下，他们知道我与君晔之间的关系，对我行了个礼。匆匆就出去了。 我看君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里着急，快步走了过去，谁知道我刚走到床边，就看到他眼睛一睁，一把拽住我。 “抓住你了。”他笑着说。 我这才仔仔细细看清楚他的脸，脸色略有些苍白，想必身上是有些伤的，但绝不会严重到需要人搀扶的地步。 他使诈了。 我气的想挣开他，结果一用力，没挣开。 “你这是干什么？”我硬着嗓子问道。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他说:“这座宅子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侍卫？为什么莫名其妙不让我进来？”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已经知道你和星回之间的交易了，我也知道你不娶她，就得把你的一只眼睛给他，这件事情我不同意。” 他一愣，看着我。 “谁告诉你的，星回吗？”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我想告诉你，我绝不会也不允许让你失去一只眼睛……” “秋笙，你不明白，”他打断我说:“星回那种女人，她不会不求回报的帮助我，是一定要付出些代价的。那我觉得比起皇位来说，一只眼睛并不算什么。” “但你明明有另一条选择，”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君晔看着我。 “你说的那个选择，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我看是你不清醒，秋笙。” 君晔完全收了笑容，面若寒霜的看着我。 “我要那王位，不仅仅是想让我活着，我更想让你的名正言顺的呆在我身边，”他说:“如果我仅仅是为了皇位而选择娶一个我根本不爱的人，那我不如现在就放弃，带着你离开。” 我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跳慢了下去。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什么，”我说:“你说你绝不愿意像你的母亲一样，为了帝王虚无缥缈的情爱放弃自我，你难道忘了吗？” “我没有忘，”他冷静的看着我:“但那是因为我还没有遇见你。” 至此，我们两个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愿意让着谁。 他突然低下头咳嗽了一声。 我后知后觉的闻到了他身上弥漫出的淡淡的血腥味。 我连忙伸手去扶他，他避开了我。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 “所以，你要放弃我吗？” 他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我，嘴唇惨白。 我涌到嘴边的一句“是的”说不出口。 他紧紧的盯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问题，他那一双平时晶莹剔透的紫色眼睛，现在像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说话，”他抿着唇，一字一句的说:“秋笙，你是要放弃我吗？回答我。” 我嗓子里面哽的厉害，我的指甲都深深的陷到了掌心里，我就是说不出那一句“是”也点不下去那个头。 他突然就笑了。 “你做不到，”他说:“你根本舍不得我。” 第135章 再见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舍得你，”我说:“但这并不是成为我答应你放弃自己眼睛的理由。” “你……” “从我们两个第一次坦诚的时候，你就告诉过我，你不愿意成为你母亲那样的人，你也不愿意相信帝王虚无缥缈的爱情，从那时候起，你要走的路其实已经决定了，”我说:“你生在皇室，就注定与旁人不同，焰国太子并不是一个能容人的人，不然你的兄弟们不会死的那么快，你要活着只能选择反抗，你要夺权，就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君晔坐起来，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也知道我说的这些事情没有错。 “现在不是你优柔寡断的时候，”我说:“星回是你目前能得到最大的助力，我想你也不愿意放弃，而我非常有自知之明，我能帮你的，不过是一些非常小的事情，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桢国的皇室对你的支持。” “我了解，”他艰难的说:“但这些可以用我的一只眼睛来换，比起失去你，我觉得一只眼睛的代价真的很小——那你会嫌弃我没有那只眼睛吗，你相信我，失去一只眼睛对我的脸影响并不是很大。” 我摇摇头。 “你不会失去我，”我说:“我不会嫁给任何人，你已经得到了我的心。” “不，你不明白。” 他突然猛的站起来，可能有些站立不稳，晃了一下，我伸手要去扶他，他隔开了我的手。 “我要的不是我们天各一方，我要的是你在我身边，”他说:“我要的不是我娶别人，而你不嫁给任何人，这对于我来说不是在一起。” 我早就应该知道，君晔固执起来是不会听进去任何人的劝告。 昏暗的烛火下，我们两个僵持着。 这时，我的门被轻轻的敲了两下。 在这个府上，现在能敲着我门的只有言若若。 “进来，娘。” 言若若走了进来，面色少见的很肃穆，没有嗑瓜子。 君晔正要对她行礼，言若若摆了摆手。 “君晔，世界上没有两全的法子，你不可能既要熊掌又要鱼翅，”言若若看着他:“你是个好孩子，我也能看出你对秋笙生的心是真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你们两个真的不合适。” “我们……为什么不合适？”他说:“经历了这么多，我们俩也是两情相悦，只要她等等我，我就可以最后光明正大的娶她。” “您是秋笙的娘，也是好不容易同霖潇大人团聚的人，我以为您会明白我的感觉，”他说:“这份牺牲是我自愿的，我们并没有用这份牺牲要秋笙为我做任何事情。为什么秋生就是不答应呢？身体是我自己的，只要她能接受我的残缺，那么这只眼睛存在与否并不重要。哪怕我两只眼睛都没有了，只要最后秋笙在我身边，我觉得这个代价都是值得的。” 言若若摇摇头。 “孩子，我问问你，如果现在有人愿意帮你登上皇位，那个代价是让秋笙失去一只眼睛或者失去一条腿，秋笙心甘情愿，那你愿意吗？” “我当然不愿意！”他急道:“这是我的事情，为何要伤害她？” “那是因为你嫌弃我吗？”我问道。 君晔看着我，说道:“当然不是！我难道是只注重皮相的人吗？” “哪怕秋生最后会嫁给你，”言若若说:“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伤害，只有秋生会失去眼睛或者腿——这个前提是我和他的父亲都同意，你也不愿意吗？” “您这说的什么话？当然不可以！”君晔有些生气了:“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伤，还失去眼睛或者腿？我做不到，我也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的声音有些大，说完以后我觉得空气都被震的嗡嗡响，屋子里一片沉默。 我和言若若都看着他。 “我……” “你看，孩子，这就是你们的矛盾点，”言若若说:“你不愿意看着她受伤害，那你为什么觉得她会愿意看到你受伤害呢？” 君晔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面对着他。 “所以你看，事情就是这样，”我说:“我很高兴，我们难得在这件事情达成了一致，我们都不愿意让彼此受伤害——除非你找到第三条方法，否则……把你的一只眼睛给他，这件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不给这只眼睛，我——” “你就要遵守承诺娶她，”我说:“我知道。” 君晔看着我，俊秀的眉目在昏暗的烛火下看着有些暗淡。 他突然苦涩的笑了一下。 “所以，你还是选择不要我了。” 我闭紧嘴不说话。 “我明白了，”他倒退一步，看着我:“所以这座宅子里面派了那么多侍卫，甚至连霖潇大人都……我原以为我们之间的阻碍只有星回，我也以为我解决了这件事情，但是我没有想到那个阻碍其实是你。” 千言万语全部涌到了我的嘴边，但实际上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到最后只从唇角挤出来一个字。 “对。” 他抹了下唇角溢出的鲜血，然后转过身，对言若若行了个礼，失魂落魄的往门口走去。 我闭上眼睛，回过身不看他。 门响了一声。 他离开了。 我长长的吐了口气，松开紧咬的牙关，咽下了满嘴的血腥气。 这时言若若走了过来，她轻轻的抱住我，按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的头压在了她的肩膀上。 “想哭就哭吧，”她低声说:“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其实并不想哭。但是眼泪它永远都不会按照我的意志停留在眼眶。 我并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哭，在印象中我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在第一眼看见君晔的时候，再被他的美貌一次又一次的震撼，以及他带给我每一次的感动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的喜欢上君晔。 就好像我从来没有幻想过得到月亮的垂帘。 不属于我的，也许终究会失去。 第136章 多一个助力也是好的吧 过了几日，霖潇来到了府上，说是专门来看我。 我调整好心态，其实都懒得戳穿他——谁懂啊，说是来看我的父亲，抱着一包吃的先去了我母亲的房子，然后等两个时辰后从我母亲房子出来，他是空着手进到自己女儿的房间的。 “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说着我就从柜子里面拿出我已经配好的药。 霖潇接过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这是……香囊？” “拜托您将这东西给君晔，必须要放入香炉中焚烧才有用，”我说:“寻常闻是无毒的，而且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副作用，顶多让他昏睡，食欲不振而已。” 霖潇闻言了然的点点头。 “想必他在太子宫中已经安插过暗卫，做到这一点也并不难。”他说。 “最近皇后一直在拉拢她娘家的势力，瑾川是重点拉拢人选，”霖潇说:“我虽然建议过君晔和瑾川搞好关系，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个人居然互相看不顺眼，我思来想去，恐怕症结在你身上。” 我对着霖潇假笑了一下。 “那随他们去，”我说:“君晔是个聪明人，他想清楚了就会主动去拉拢瑾川。” 霖潇点点头，我原以为他会走。谁知拿了香薰就不像平时那样很快就离开，反而在我屋里面磨磨蹭蹭，开始东拉西扯跟我聊天。 硬聊。 这就很奇怪。 “您……还有什么事吗？”我问道。 平日里果断的霖潇此刻却看起来有些磨磨蹭蹭，支支吾吾的好像在组织自己的言辞。 “哦，那个，”他说:“其实还有一件……小事，嗯，也不算小事吧。” 我表示自己正在听。 “是这样，皇后为了拉拢瑾川，为他指了一门亲事。” 我觉得这不算什么事，这种事情在皇家不是很正常的吗？其实我一直都蛮奇怪的，瑾川比我还大着一岁，为何到现在没有娶妻，何况他是个大将军，焰国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他安排一门亲事啊。 “哦，这是一件好事儿，怎么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霖潇说:“皇后明显是想将自己家的亲戚塞给瑾川拉拢势力啊。” “可瑾川这种人，怎么会甘心做别人的棋子？” “……你说皇后想把自己家的亲戚塞给——我分明记得瑾川也是她的亲戚啊，”我疑惑的问:“难道太子不是他的表哥吗？这……” 霖潇有些嫌弃的皱皱眉头。 “这算什么？你同皇后没有接触过，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她虽然后来吃斋念佛，但本质上是个非常厉害的女人，”他说:“她做主给太子选的一个侍妾，真正算起来是太子的表妹。” 我:……不理解，但大为震撼。 “哦，然后呢？”我说:“瑾川答应了吗？他要娶谁？” “呃……但是吧……瑾川……说他心有所属，拒绝了，”霖潇慢慢的说:“皇后没有办法，要求他将那女子带到他面前来。” “……” 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霖潇看了我一眼，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 “对，你没猜错，他要娶你。” “……” 我突然有些脱力。 最艰难的开头说完以后，后面的话就可以滔滔不绝了，霖潇直接坐在了我的身边，开始慢条斯理的给我分析了起来。 “瑾川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我了，他的想法是，若你我同意，他就告诉皇后他在外作战期间遇上了一个女子，两人一见钟情……呃，就是乱编，这个不重要，反正不是真的。” 我:“……” 所以我就是个故事里面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是吗？ “……这也算是一次机会，你将以我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的身份，从此正大光明的生活在焰国，不用东躲西藏，不用女扮男装。” 我心里一动。 若我能光明正大的成为她的女儿，我就可以回到霖潇的府上，而且言若若也能回到他的府上，我们一家三口就不用躲在别人的宅子里，我可以穿回女装，不再作为六公主的驸马这个滑稽而危险的身份生活。 但……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 “瑾川说如果你答应的话，他愿意竭尽全力的帮君晔，”霖潇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之前一直劝说他帮助君晔，但是因为有太子的这层关系，他的回答一直模棱两可。” “……” 这个筹码真的太吸引人了，我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霖潇仔细观察着我的脸色，然后比划了一下。 “而且他愿意给你时间，等到你真正喜欢上他，在此之前，他对你会以礼相待，”他说:“瑾川是个正人君子，他说的这个话我能信。” 别的不用说，但是能得到焰国大将军瑾川的助力……这个助力真的太重要了，如果真的实现，不仅仅意味着君晔将有实际性的武力上的支持，而且……对太子来说，他等于少了很大的战斗力。 至于他所说“等我真正喜欢上他”，这件事情基本没有可能。 但是恢复身份和帮助君晔——这让我没有办法当时就说出拒绝。 “那……作为公主的驸马这件事……” “这都是小事，”霖潇很轻描淡写的说:“其实宫中早就传言，说六公主早已在府中秘密杀掉了自己的驸马，而君晔……感觉是在落实这个传言，就算哪一天他正式对外称你暴毙而亡，我想也没有人去追究。” 我放下心来。 “你可以考虑，”霖潇说:“如果你不愿意，我这边也没有问题。” 其实这件事没什么考虑的，我为了君晔能放弃他，我当然也能为了君晔选择……做一个被需要的砖。 我当然不会认为我和瑾川之间会产生什么别的感情，就当下来说，他需要一个“一见钟情的姑娘”来拒绝掉皇后给他的联姻，而我需要君晔多一个助手——这场交易怎么看怎么都很划算，而且没有任何人受伤害。 “不用考虑，父亲，”我对霖潇说:“请您告诉他，我答应了。” 第137章 我和瑾川的小话本 霖潇看了我一会，然后摇着头笑了笑。 “你同你的母亲可真像啊。” 他感叹了一句。 三日后，从焰国皇宫里传来消息，太子殿下的表弟，瑾川大将军有了意中人，而且不日就要大婚。 整个焰国都被震动了。 而此时，霖潇就在我的房中，绞尽脑汁的为我编写“瑾川将军意中人传记”。 瑾川作为焰国第一大将军，他的“意中人”自然也不能是一般人。霖潇思来想去，觉得仅仅是作为“霖潇流落在外的女儿”这个身份实在是有些太弱，须得给我再编出一个富丽堂皇的背景，最好带有传奇色彩的那种才足够震慑人心。 他和言若若一合计，觉得既然是流落在外，就必须得遇见一个高人，然后我是由那个高人抚养长大，我还得有一门让人闻风丧胆的手艺，才好在这焰国生存。 于是霖潇穷尽毕生所学，给我编了一个让我都瞠目结舌的身世。 我，现在叫霖雨桥，是霖潇唯一的女儿，我母亲乃是个江湖侠女（我严重怀疑这个是言若若自己想加的），既然是个侠女，那自然是不拘小节，和霖潇春风一度后就消失不见，结果生下了我——说起我，那就厉害了，我自小拜在一个世外高人的门下，学了一身本事，尤其擅用毒（霖潇说这个本事非常厉害），瑾川大将军在行军途中突遇埋伏受了伤，被我这个侠女救下，结果两人“天雷勾动地火”，直接看对了眼，于是侠女为了这宿命般的爱，含泪辞别了自己的师傅，与瑾川携手回焰国，谁知更离奇的来了，霖潇大人与这个侠女一见面，就发觉这种“命运般的牵扯”，结果…… 我捧着我自己的“身世传记”真是叹为观止，和霖潇一比，宫里流传的那些小画本真是弱爆了。 “您真的太有才了，”我心悦诚服:“请问父亲大人，您有计划以后开个书馆吗？” “再说吧，”他说:“你仔细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这个……我觉得昂，我既然是个‘侠女’，但是不会功夫，是不是……有点流程上的……？” 霖潇闻言低下，三两笔就将那“高人”改成了不会武功的“高人”。 ……简单粗暴，佩服佩服。 “……我为了编你们两个怎么相遇的可真是绞尽脑汁，编的我自己都快信了，”霖潇叹气:“看看！这才是宿命般的相遇！” 言若若也表示很满意，尤其喜欢自己是女侠的那一段，反复读了四五遍。 “怎样，”他得意的对我说:“还满意吗？” “……满意，”我说:“非常满意。” 关于瑾川这个意中人的身份，在整个焰国掀起了剧烈的讨论——因为根据瑾川过往的经历，所有人都觉得作为瑾川这种杀伐果决的大将军，是百炼成钢完全不沾女色的，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因为杀伐过重，害怕影响子嗣，所以打算孤独终老，谁知道突然会冒出一个“意中人”来。 等到霖潇这本传记横空出世，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觉得离奇但合理——只有拥有如此丰富多彩跌宕起背景的侠女，才能配得上我们的大将军啊！ 相比之下，她是谁的女儿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身为这个绯闻的男主，瑾川据说表现的很淡定，甚至还能在霖潇那个小画本的基础上发挥想象力，再编出一两桩我和他“情愫暗生”“心心相印”的故事情节来。 他去当武将，真是有些屈才了。 顺便说一句，我和严若若也正大光明的离开了这座瑾川的宅子，一起搬入了霖潇的府中。 老太太亲自来接的我，我现在终于可以叫她“奶奶”了——她和我们见面，首先就是抱着言若若大哭了一场，顺便又数落了一次霖潇当年的“禽兽举动”，感叹自己一生积德行善，终于有了好报应，让自己全家团聚。 几日后，瑾川就亲自上门来，比起之前又是夜行衣又是半夜翻墙，他这次来的可真算是气势庞大，带着长长的车马队，架着红绸包裹的各色礼物，而自己也换下了那常年穿在身上的铠甲，而是穿了一身深蓝色的常服，额间还配了一条纹着他家家徽的抹额，在阳光下一站，长身玉立，似乎能从他身上窥见那种世家大族的高贵和儒雅。 因为要迎接他，所以我专程换上了女装——自我出生以来，我没有穿过女装，突然穿还有些别扭。 我们一家都在门口迎他，道路两边还站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人，瑾川向老太太，霖潇还有言若若行了礼，然后才缓步走到我的面前。 他认认真真的看着我，从我粉色的裙子看到我头上戴着的花，还有言若若匆匆为我画上的妆容。 “你这样真好看。” 他低声对我说道。 我脸色通红，实在不好意思，只好对他行了一礼。 他面色有些古怪，欲言又止，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刚刚对他行的是男子之礼。 霖潇在旁边咳嗽了一声，提高声音说道:“既然来了，请瑾川大将军快快入府。” 我们进了府，坐在会客厅凌霄退了不相干的下人，只留下那小丫头一人伺候，大家这才放松了下来。 “你今日来为何带了这么多礼？”霖潇指着放在大厅中央的那一堆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礼物，问道:“不是说只是寻常拜访吗？” 瑾川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 “其实这些都不是我送的，是我爹给准备的，”他说:“我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娶过妻妾，也没有所谓的红颜知己，我爹每次问起来我都跟他说战事繁忙，无心成家——他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想必也是担心的，这不，一听到我有……” 他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说:“加上我爹对霖潇大人的人品一直极为推崇，所以一时高兴就准备了这么多，还希望老夫人和霖潇大人切莫笑话。” 老太太笑着说:“原来是这样。你父亲也曾是我们焰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你又是他的嫡子，对你终身大事如此上心也是情有可原的。” 第138章 准备赴宴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我穿着女装，尽力让自己坐的温婉些，可惜我当男子惯了，总觉得浑身别扭，有些不伦不类。 言若若看出来了，忍不住笑着跟我说:“现在你倒也不必端着，这里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再说你娘我自己都不是一个什么大家闺秀，哪会苛求我的女儿是那样呢，你说对吗，哥哥？” 霖潇正在和瑾川说着当前的局势，闻言扫了一眼，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会儿也没人看着你……只是等到你同瑾川去了宫里，可要装出些样子来。” “去宫里？”我奇怪的问道:“我为何要去宫里？”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我，说:“现在整个焰国都知道你同瑾川的关系，你当皇宫里他那些亲戚们不好奇吗？肯定要招你们进宫相见啊——别听你爹的，他给你写的画本里，你不是个江湖女子吗，江湖女子哪有大家闺秀的！江湖女子没有拿着剑上殿砍人就不错了。” 老太太话音刚落，大家都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说要我尽快带你回宫，她们要看看，”瑾川说:“宗亲那边该打点的，我已打点好，她们不会怎么太为难你，如果他们问到你不想说的，你可以推给我，再惹你生气你就直接骂他们——因为你是会使毒的江湖女子，他们呀，惜命，不敢得罪你。” “江湖女子”这个标签看来在我身上是扯不下去了。 我们坐在一起又说了一会儿，最后定下明日瑾川带我进宫。 我知道府外面还有不少来自宫中的暗探，所以做戏做全套，我要亲自送瑾川出府。 为了表示亲热，他问我能不能略微搂一下我的肩膀，我同意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是“搂”，实际上他的胳膊并没有停在我的背上，然后他凑近我，窃窃私语道:“房梁上有两个，十有八九是太子的人，或者皇后的人。” 我点点头，状似无意的抬头对他甜笑了一下，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我看树上还有一个，应该不是我爹的人。” 他抬起手，像是温柔的抚过我的头发，说:“你的眼力不错，那是……六公主府上的暗卫。” 呃。 我的脸微微僵了一下。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门口，我将他送上马车，他将头探出来与我告别。 “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与你演戏，那我肯定会尽力配合，”我低声说:“那你答应我的条件呢？” 瑾川的笑容凝固了一下。 “我知道，”他说:“我表哥心狠手辣，若他做了皇上，莫说旁人，我们这些亲戚恐怕迟早都要遭到他的毒手——放心，就算不为了君晔，我也不会支持他。” 我点点头，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着实有些势利，但我也别无他法。 第二日一大早，瑾川就送来了我今日进宫穿的衣服，据说因为今日是皇后组局的所谓家宴，穿着都要有讲究。 原本霖潇对于瑾川送衣服这件事情颇有些不满，说难道他会给自己的亲生女儿买不起一件衣服，但等送衣服的侍女打开装衣服盒子的那一瞬间，霖潇就安静了。 箱子里放着一件蓝色的长裙，那蓝色极其纯正，在光下似乎有暗光流转，裙摆上还绣着暗纹梅花，栩栩如生。 摸上去质感丝滑，绣技卓绝，一看便不是凡品。 同着衣服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整套海蓝色的首饰，看着像是一种很稀奇的珠宝。霖潇说这是一个海边小国的镇国之宝，皇帝还清醒的时候，有一次瑾川打了胜仗，皇帝赏给了他。 这…… “他父亲娶的第三个侍妾，是焰国最有名的绣娘，有‘玉面织女’的美称，看这衣服的工艺应该是出自那位小夫人之手，”霖潇颇感兴趣的打量着这件衣服:“那位夫人自从嫁入这将军府就再无绣品流于市面，以前有的价格都被炒成了黄金——哎呀，这瑾川可真舍得下血本啊，这件衣服加上这套珠宝……啧啧啧，我就知道那小子挺有钱。” 我已与瑾川原本就是逢场作戏，可这衣服和珠宝就变成了烫手山芋，我本能的不想穿，也不想戴。 霖潇将那盒子塞给我，对我说道。 “瑾川送你这个也有他自己的深意，以瑾川的身份地位，你觉得有多少大臣对他的正妻之位虎视眈眈？就算瑾川说已经有了意中人，你以为宫中那些老狐狸就能死心？”他说:“他送你这些，让你把这东西穿在身上戴到身上，就是无形间告诉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你是他们王府认定的人——现在瑾川军功在身，又年少有为，加上将军府与皇后的关系，有几个胆子大到敢挑战瑾川王府的权威？他们若敢对你下手，也得掂量着些。” “父亲，你明知道我和他……”我叹了口气:“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这么欠下去。” “光凭我一人护不住你，”霖潇说:“多瑾川这样一个帮手，我和你娘也放心些。” 言若若将那首饰拿出来，说:“快去换上，我亲自替你梳妆。” 我只在瑾川面前穿过一次女装，但这送来的异常珍贵的衣服，却与我的身材严丝合缝，尺寸丝毫不差。 我坐在梳妆台前，等言若若将最后一枚发簪插进我的头发里。 “睁开眼睛看看吧。” 言若若含笑在我耳边低声道。 我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铜镜里，映出一个完全陌生的少女的脸，鹅蛋形的脸上是一对飞扬的长眉，一双眼睛大而眼尾微翘，睫毛在眼角拉出一抹阴影，如果不笑，这样的眉目有一种艳而冷的气势，蓝色的服饰和蓝色的首饰相得益彰，衬得肤色雪白，丽的惊人，也冷得惊人。 我有些呆呆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言若若笑着摸了摸我的脸，说:“看看这个冷美人……都说你长得像我，可我哪有你这般看着厉害，我看你啊，去宫中索性不要笑，他们一看你，都觉得你不好惹呢。” “瑾川之前凯旋而归，扬鞭过那春风街，两边的女子纷纷扔花而不见他有所动，家里同他议亲他也总找借口推脱，”皇后捂着嘴，笑着说:“还以为他不好女色呢！” “如今一看，原来不是不好女色，而是没遇见喜欢的呀。” 第139章 如此珍贵，我怕自己不配 我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女装，有些呆呆的回不过神，言若若对我的妆容非常满意，左看右看欣赏不够，最后居然开始抹眼泪，说她都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给自己的女儿化妆打扮—— “我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你真的能恢复到女儿身！”她抽噎着说:“我以为你当男人要当一辈子！” …… 这时，那小丫头进来，笑着说瑾川大将军来了。 昨日还围在府门口看热闹的人，今日居然一个都没有，后来我才知道是霖潇喜欢被看热闹而直接将这条街清空了。 瑾川长身玉立，站在一辆相当气派的马车旁边等着我。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我这蓝色的裙子，他今日也穿了一件蓝色长袍，只是相比于昨天这件衣服明显看着更加正规，腰间坠着一个白色玉佩，发誓也做的很是考究，看起来像是要出席什么重大场合。 他看见我，眼睛一亮，然后带着爽朗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这蓝色果然衬你，”他说:“之前拿到这套珠宝，我还惆怅，到底谁能配得上这种颜色，今日看了你，才知道皇上的赏赐果然没错。” …… 他何时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言若若陪着我出来，闻言捂嘴笑着说:“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瑾川将军原来不仅会打仗，嘴还这么甜——如何，我家姑娘今日这打扮，配不配得上大将军意中人的模样？” 瑾川连忙对言若若行了个礼，笑着说:“多谢夫人夸奖，不瞒您说，秋——哦，雨桥刚刚出来的那一瞬间，真是姿容无双，在下恍惚间以为天女下凡，站在他身边，我甚至都有些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呢。” “……”言若若愣了一下。 “好了，可以了，”我忍无可忍，对瑾川说道:“不是要入宫吗？还不快点……这头饰漂亮是漂亮，就是很重，压的我头痛。” 瑾川连忙伸出手来扶我。 言若若微笑着看着我们上了马车，然后还感叹了一句:“真是一对壁人。” 马车很大，比我之前坐过的所有马车内饰都豪华——整个内里地面铺着细软丝滑的狐狸皮毛，中间放置着檀香木的小桌，上面摆着一整套茶具，四个琉璃盘中放着各色果点，甚至墙壁都包裹着丝绸。 瑾川在我打量车厢的时候，一直有些紧张的陪在我身边看着我，见我出言称赞，这才松了口气说:“这是我第一次亲自准备……以前带兵打仗是个粗人，出行从未坐过马车，都是骑马——我还怕我今日收拾的这个不讨你喜欢！” “你这马车的规格这么高，恐怕得我是个真正的公主才配得上，”我说:“穿这样好的衣服，带这样漂亮的首饰，还有这么美的马车——瑾川将军，这么算下来，我欠你的可就多了。” 瑾川有些着急的打断我:“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做这些不是让……不是为了让你欠我人情的！” 我笑了笑，也没再说话。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这香气……像是栀子，”我仔细的闻了闻，有些惊喜的笑道:“你府上还有这种香料？” 他对我笑了笑，像是就在等着我这句话一样，我看见他把手伸到车厢角落摸了几下，然后拿出一个篮子来。 这篮子是竹篮编的，甚是精巧，上面还盖着一块薄纱，隐隐的透出一些白色的影子来。 “送你的，”他笑着说:“你打开看看。” 我伸手接了过来，然后掀开了那层薄纱。 一阵沁人心脾的栀子花香扑鼻而来，竹篮里放着一束洁白无暇的花，枝叶翠绿，花朵清新，像一颗颗玉珠一般惹人恋爱。 我不敢相信，疑心是假花，于是将它拿了出来。 触手是植物特有的湿润，甚至还带着露水，我用手指轻轻的拨弄了其中一朵，那花微微绽开了一点，露出淡淡的黄色花蕊。 “你……” 这种花在商国算是遍地可见，大街小巷都有卖，但这可是终年寒风呼啸的焰国，他从哪里找来这样鲜嫩盛开的花朵？ 瑾川仔仔细细的看着我，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是……我买的，”他说:“专门买给你的。” “焰国……还有卖鲜花的地方？”我奇怪的问道:“还是我太孤陋寡闻了，竟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从商国来，我知道那里四季如春，有各种各样的鲜花，”他说:“我原本想送你金银首饰，可我发现你好像不喜欢那些东西，后来我去问我母亲，她说送女孩东西要投其所好，我思来想去……” “你喜欢它们吗？”他问道。 我微笑着点点头。 “你同这花在一起，真是人比花娇，”他看着我说:“怪不得我母亲说女孩子就像鲜花一样。” 他今日嘴甜的真是有点过分，我略微有些招架不住。 我抱着花有些尴尬的笑笑，刚想换个什么话题，车突然停了。 瑾川皱着眉，高声问道:“怎么了？” “回将军，有人拦车。” “看不见这是我们将军府的车吗？谁给他的这么大胆子？”瑾川不耐烦的说:“快点赶走！” “这……”随行的侍卫支支吾吾的，有些为难的说:“将军，是……六公主。” 我心里一跳，瑾川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我们对视一眼，瑾川对我摇摇头，示意我在车中不要下去，他整了整衣服，起身下了马车。 我虽然不打算下去，但还是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马车墙壁上。 “六公主，”瑾川高声道:“今日大家都去宫中赴宴，不知六公主何故拦我？” 君晔似乎咳嗽了一声。 “听说将军今日带了自己的意中人去宫中赴宴，”他说:“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先见一见您的意中人？” 瑾川还未说话，我听见一个侍卫愤愤不平的说道:“六公主这话说的好没理，我家将军的意中人在进宫之前是不得下车的，你突然拦了我们的车要见我家未来的夫人，不妥吧？” “放肆，”瑾川厉声喝道:“怎么和公主说话呢！” 第140章 宫宴之前 “无妨，”君晔的语气很温和，说:“我只是想说，我与你家将军的这意中人好像还是旧识，所以想见见。” “六公主，你这是何意？” 瑾川的声调猛的冷了下来。 “我的意思你想必的很清楚，”君晔的声音也冷了:“趁人之危，绝非君子所为，你难道真的要在这里同我说吗？” “六公主，君子不君子，也不是你说了算，”瑾川说:“这里人多口杂，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约个时间好好解决，现在先入宫，参加完家宴以后再说。” 君晔不再说话，我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半晌，才听到他说了一句。 “也好。” 然后外面传来马车离开的声音，我终于舒了口气。 瑾川进来马车，然后看着我。 “什么？”我说。 “这花……是不合你的意吗？”他说。 我一愣，低头一看。 原来是我刚才心慌意乱，竟然将那束花揉了一地。 “抱歉，我——” 瑾川摇摇头，温和的对我说道:“不喜欢就算了，下次送给你别的。” “是的，花我很喜欢，只是我……” “我原本也没想着瞒着他，”他说:“只是想好什么时候跟他说，谁知——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唉，他说我趁人之危，说的也没错。” “不，不是的，”我连忙说:“怎么会是趁人之危呢？我明白，你与我现在也不过是权益之计，我对我自己的定位真的很清楚，我不过是你拒绝皇后为你联姻的挡箭牌而已，何况你还要去帮他，这件事情，你同他解释清楚，君晔不是看不清形势，不讲道理的人。” 最后一句话我说的有点心虚。 瑾川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最后点点头。 很快，我们就到了宫中。 站在宫中的大殿门口，我心中还是有几分感慨的。 虽说只是家宴，但看着殿中装饰规格奢华程度，在我有限的记忆里，只有给瑾川接风洗尘的那次宫宴才能比得上。 瑾川的车一停下，立刻就围上来一堆大臣，瑾川扶着我下了马车， 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我还是作为六公主那倒霉且不受欢迎的驸马，处处小心处处防备，还要伴随着各种不怀好意的白眼和冷落，这次来，我是作为将军府未来的夫人，因为瑾川的地位，以及大家心知肚明的一些原因，从下马车的那一刻起，就有不少带着谄媚笑容的大臣围了上来，纷纷称赞我和瑾川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我尴尬的笑着，任由瑾川虚扶着我的腰间，一边给那些大臣寒暄，一边往殿中走。 “他们你不愿理就不理，现在你身份已不比寻常，不用与他们虚与委蛇照样可以，”他低声说:“你放心，就只是吃个饭，吃完我就送你回去，今日没人敢为难你。” 说完这些话，我心里的不安猛然间就消失了大半。 “我说我喊了半天，我这外甥都不回头，原来是怀中有着意中人，没时间理我呀。” 突然一个威严的女声传来，瑾川脸色微微一变，很快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笑容，一边回头一边笑道:“姨妈这说的哪里的话，你要是叫我，做外甥的哪敢不搭理？” 我与瑾川下马车以后，本来就有些引人注目，现在让皇后娘娘高声一喊，整个大殿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我们。 瑾川轻轻的捏了捏我的胳膊。 众人簇拥走过来的，是一个穿着金红色正装的妇人，估计四十岁左右，脸上看不出有多漂亮，但眼尾眉角皆是威严，一看就是身居高位，听说这位皇后娘娘吃斋念佛已经快十年，但她的身上却没有沾染出一点慈悲或是温和的气息。 她看着瑾川，脸上露出一个有分寸的笑容来。 “你之前凯旋而归，扬鞭过那春风街，两边的女子纷纷扔花而不见你有所动，家里同你议亲你也总找借口推脱，”皇后淡淡的说:“还以为你不好女色呢！” 瑾川哈哈一笑，并未接话。皇后身边的一个太监连忙笑道:“如今一看，原来瑾川将军不是不好女色，而是没遇见喜欢的呀。” “听说你带了意中人，”她说:“怪不得要拒了我给你指的婚事——不知道是怎样的绝色能赢得了你的心，我倒是好奇。” 这皇后娘娘倒也可笑，嘴上说有些好奇。而我也明明站在瑾川的身边，可说了这么半天，她愣是一个眼神也没分给我，好像我是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一样。 “绝色不绝色不敢说，但却的确是外甥的心仪之人，”瑾川说:“来，雨桥，见过我的姨妈，也是焰国的皇后娘娘。” 皇后这才漫不经心的将眼睛移到我身上。 等我行完礼，她打量着我，说:“看你这意中人的通身气度，竟不像传闻中出身山野之人——不知道是哪位世外高人捡到了你，竟将你养的如此貌美？” “瑾川，你遇上这女子，可见了那位高人？” “……见了，呵呵，”瑾川说:“仙风道骨，看着就是长寿之人。” “长寿之人？那一定是懂医术了，”皇后一笑:“那你这位意中人想必也是精通的，不如进那太医院，往后这群丫鬟太监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可以找她去看。” ……所以，意思就是以我的本事也只配给太丫鬟太监看病？ 围上来的几个大臣面色有些尴尬。 这皇后显然从骨子里就瞧不上我。我原本想像之前入宫那样忍过去，突然想到自己“江湖侠女”的人设。 “我原本觉得自己并不貌美，结果见了皇后，发现原来我长得还算上得了台面，”我慢吞吞的说:“捡到我的那位算不上什么‘世外高人’，医术也是稀松平常，至于为什么长寿，我想应该是不愿与凡尘俗世打搅，也不愿多管闲事，为人也并不刻薄，所以能活的久吧。” 皇后眯着眼睛看着我。 瑾川咳嗽了一声，像是在掩饰着笑意，对皇后道:“雨桥她从不拘于礼数，想什么说什么，还望姨妈不要见怪。” 第141章 六公主的驸马暴毙了？！ “表弟，听说你带了意中人来，快，让我看看弟妹！” 太子从皇后身后走了过来，笑着上前一步，亲热的揽住了瑾川的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君晔给他造成的困扰，抑或是我的香薰起了作用，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眼下乌青很重，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病殃殃的状态。 “呦，这就是弟妹吧，”他笑嘻嘻的转过头看着我，说:“你——咦？” 他脸上的笑容突然一顿。 我心下狂跳。 太子是见过我的，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言若若的化妆技术够高，或者太子对我的脸印象不深。 “这个……弟妹啊，”他皱着眉头看着我:“弟妹，我是不是之前见过你？你长得有些眼熟啊……” “表哥，您这说的哪里话，”瑾川也反映了过来，连忙打断他:“我家雨桥出生乡野，是被我带回焰国的，你说和她有些眼熟，表弟我可——” “但真的很眼熟，”太子却不听他那一套，还是紧紧的盯着我，说:“你让我好好想想，我一定是哪里见过你！” 瑾川脸色难看了起来，连皇后和那几个大臣的目光都停在我的脸上。 “太子殿下，想必你也听说了，亲生父亲是霖潇大人，”我笑着说:“都说女儿肖父，你同我父亲比较相熟，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您看着我眼熟。” “对对对，”瑾川连忙说:“雨桥今日是化了妆，若是卸了妆，看起来和霖潇大人是真的很相似。” 太子“哦”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我这个回答。 “六公主到——”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吟诵，我的身体一僵。 君晔站在门口，身边站着一身绿衣小鸟依人的星回，他的目光穿过面前的大臣和侍从，直直的向我看来。 他瘦了。 这是我的第一感觉。 他还是那么好看，由于瘦了些，显得脸部线条更加凌厉，肤色雪白，衬得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有的人就是这样。无论我身边是谁，但只要他站在那里，其他人好像都黯然失色了。 哪怕今天他穿的是黑色的衣服。 我与他也不过十几日不见，可我却觉得好像隔了一个春秋。 瑾川也看见了门口的君晔，他默默的注视了一会儿，然后低声在我耳边说:“他……如今不穿女装了吗？” 我没说话。 皇后身边的一个大臣低声对皇后说道:“今日是家宴，六公主为何穿了一身黑色？真是不成体统。” 皇后不说话，太子冷笑了一声。 君晔收回了眼光，跟着指引路的侍从来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星回也顺理成章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既然大家都来全了，那就入席吧。”皇后淡淡的说。 瑾川连忙拉着我离开太子身边，往我们的座位上走去。 上次参加宫宴的时候我还坐在他的身边，可现在物是人非，星辉明目张胆的陪着他，而我…… 我看了一眼身边正在殷勤的为我布菜的瑾川，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过会吃完饭，可能还有点事，”瑾川低声说:“你得陪着我——不过你放心，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我点点头。 这是皇后举起了酒杯，提议大家举杯共祝焰国千秋万世，底下坐着的大臣连忙起身附和，开始一起喊口号。 我抽了抽嘴角。 今日是家宴，虽然皇上病重无法参与，皇子也只剩下两个人，但整个气氛还是非常火热，每个人穿的都看上去很喜庆。 除了君晔。 “六公主今日怎么穿的如此……朴素？”皇后放下酒杯，问道:“今日可是家宴，我记得你之前穿的那红色很好看啊。” “是啊，六妹，”太子瞪着他说道:“平日里见你穿红戴绿花枝招展，跟只孔雀似的；今日家宴你反而穿了一身黑，像只乌鸦一般，怎么，”他说着看了一眼皇后和身边的宗亲，说:“如此不修边幅，莫非我们这些人，你都不放在眼里吗？” 君晔闻言放下酒杯，淡淡的扫了我一眼，然后起身对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娘娘，诸位有所不知，我今日穿黑色，乃是因为家中出了白事。” 皇后一愣，旁边的几个宗亲也是面面相觑，似乎都没有听到过这件事情。 “哐当”。 瑾川失手打翻了自己的酒杯。 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六妹在胡说些什么？”太子不满的瞪着他:“你我是兄妹，你家中若出了白事，岂不是我家中也出了白事？我们的兄弟姊妹，有哪一个又出事儿了吗？” “今日宫宴原本是喜事，”君晔说:“要不还是不提了吧？” 太子一听更加不依不饶，他猛的一拍桌子，怒道:“你这是什么话？诸位宗亲都在，你现在就给我们说，你府上何时出了白事？大家为何都没有听到过消息？若是我们亲戚，我陪着你一起穿黑的！” 君晔低下头，似乎并不想说。 这时他旁边的星回忍不住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恕罪，”她说:“六公主府上的白事，乃是六公主的驸马，他前日暴毙身亡。” 我也失手打翻了我的酒杯。 “诸位也都知道，六公主与驸马感情甚笃，驸马骤然离世，公主心中悲痛，但皇后娘娘说要办家宴，六公主说皇后娘娘多年吃斋念佛，好不容易要办一次家宴，恐搅了皇后娘娘的雅兴。所以才不愿声张，未能及时告知各位，还望赎罪。” 她话音一落，大殿里面鸦雀无声。 大家脸上的神色各异。 六公主和驸马的故事，在焰国很是流行的一段时间，六公主残暴成性，驸马懦弱无能，关于六公主每日如何虐待驸马，只要坐在这个殿中的人都有所耳闻。 我分明从大家的眼神中看出了一句话。 “可算是折腾死了。” 太子也愣了一下，然后说:“你说你那个驸马死了？怎么死的？” 君晔沉默了一下，然后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和瑾川的方向。 我和瑾川对视了一眼。 “我怀疑他与我府中的一个侍女有染，”君晔慢慢的说:“他为了自证清白，服毒自尽了。” 我:…… 第142章 家宴 “……” 我捂住了脸，瑾川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大殿里面鸦雀无声，那几个宗亲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皇后都有些惊讶。 “竟然……竟然是服毒自……尽的吗？” 有个大臣声音有些虚弱的问道。 我猜他应该想说的是“真的不是公主你给她灌毒药下去的吗？” 君晔仰头喝下了一杯酒，闻言掀起眼皮瞄了那提问的大臣一眼。 “自然，”他说:“这可是我的驸马，我难道还会编一些谎话咒他去死吗？” …… “霖潇大人之前就与我说过，为了以防万一，得让公主府的那个你消失，”瑾川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我没有想到……” 是啊是啊，我也没有想到。 因为和府里的侍女不清不楚而选择服毒自尽，自证清白，这可真是一个坚贞不屈的死法。 “你的驸马竟如此刚毅，”太子冷笑着说:“以前倒是我小看他了。” “是啊，”君晔手指把玩着酒杯，抬眼看着太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的驸马一向刚毅……太子殿下不是刚刚说若死的是亲戚你也穿黑色，那我的驸马同你，怎么着也算得上亲戚吧，如何？你要遵守诺言穿黑色吗？” “你！” 太子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瞪着君晔。 君晔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大殿上的气氛突然就凝重了起来。 “殿下，驸马离世，大家心里都难受，但今日难得皇后娘娘举行家宴，还是……” “是啊是啊，”有个大臣连忙说道:“驸马离世，公主殿下不愿意声张，我看还是要尊重公主殿下的意愿……” 我敏锐的察觉出来，这些大臣对待君晔的态度已经相较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 之前他们是怠慢的嘲讽的，现在虽说没有多么亲近，但是他们说话的时候明显是带了忌惮的。 等他们说够了，台阶也给的够了，皇后娘娘才慢慢的开口道:“连奕，你六妹府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知道？这就是你做哥哥的失职了，虽然今日是我组局的家宴，六公主失了驸马这件事情……这样吧，连奕，待家宴过后，你就代表我去趟六公主府，好好祭拜一下这位驸马。” 太子脸黑如锅底，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啊，对了，还有瑾川将军，”君晔转过脸，对着我们微微一笑:“我家驸马‘生前’和您不是关系挺好吗，不如您同太子一起去我府上祭拜好了。” “哦？”皇后闻言，问道:“瑾川，原来你竟与六公主府上的这位驸马关系很好吗？” 瑾川脸色僵硬的回道:“呃……也不算特别好……” 有个大臣连忙附和道:“将军与那驸马的确关系很好，两人还一同相约过打猎，那位驸马上山迷路，还是咱们将军将他送回府中的呢！是吧，公主殿下？” 君晔皮笑肉不笑的说:“可不是嘛，李大人还是记性很好。” 瑾川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大臣。 “哦，那正好，”太子原本就不情不愿，正愁着没人陪他，连忙说道:“老弟，到时候你就同我一起去六妹府上，”他又看了一眼我，说:“把弟妹也带上，都是一家人嘛，祭拜一下。” …… 能不能搞搞清楚，这是去祭拜，不是去春游，你拖家带口的要干什么？ 瑾川咬着后槽牙，从唇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我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君晔，正对上他深不可测的目光，他唇角还带着笑，但那双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笑意。 我心里一凛，有些狼狈的收回目光。 这件事就算翻篇了，宫宴重新热闹了起来，皇后拍了拍手，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伶人飘了出来，然后音乐奏起，他们开始在大厅内翩翩起舞。 面前的菜肴看着精美却冷冰冰，我也没有丝毫食欲，瑾川还在那里很殷勤的给我夹菜，我不得不出言阻止了他。 “怎么，不合你的口味吗？”瑾川问道。 “嗯，突然听到自己离世的消息，有些食不下咽。” 瑾川愣了一下，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面掏出几个核桃来。 “这君晔简直了，”瑾川一边帮我剥壳一边抱怨:“你以前同她做姐妹那么久，没发现他是一个如此睚眦必报的人吗？” 我接过那个核桃，没好气的说:“以前我是他的驸马，现在我是你所谓的意中人，身份都变成这样了，你说呢？” 瑾川“哦”了一声，然后想了想，对我说道:“你这么一说，嗯，我感觉我对他有点儿抱歉哈。” 这宫里的家宴其实也没什么意思，舞跳了一个又一个，酒喝了一壶又一壶，周围的人因为瑾川的关系一个接一个的贴上来与我攀关系，不断的夸我和瑾川是郎才女貌，夸我们俩般配。 我端着一杯酒，笑的脸都有些僵了。 “你要是觉得烦，就找个借口出去转溜达一圈，”瑾川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我应付他们就好了。” 我巴不得赶紧溜出去，对他点点头，起身就往门口走。 不知什么时候，空气已经不是那么寒冷，太阳照在身上甚至有几分温暖。 焰国的冬日好像要结束了。 我找了一处僻静点的地方坐下来醒醒酒，刚才虽然喝的不多，但因为我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还是有些上头。 突然，我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我警觉的站起身，转头过去看。 君晔？ 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出来了，而且看他的状态，好像在后面已经看了我很久。 他的酒可能喝的有些多，脚步有些蹒跚，但是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站起来呆呆的看着他。 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我，从我头上价值不菲的蓝色珠宝看到我身上的蓝色裙装。 我以为他会出言嘲讽我，但是他只是笑了笑，而且笑容很温柔，但是那种温柔里面带着一些悲伤。 他说:“喜欢上你以后，我无数次幻想过你穿裙子的样子，原来是这样。” 第143章 相遇 我突然涌上了一种强烈的心酸。 他的手里还端着酒杯，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我，他似乎想靠近，然后脚上踉跄了一下。我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像平时一样去扶他。 他伸出手，阻止了我。 “这里……人多眼杂，你还是不要靠近我。” 我反应了过来，只好站在原地。 他将手里的酒杯最后一口酒仰头喝了下去，似乎在斟酌的如何开口，我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这里不方便，我知道一个地方，你能和我一起过去吗？” 我点头答应了，于是他在前面带路，我们俩一前一后到了一个已经枯竭的小池塘旁边。 这里看着人迹罕至，连伺候的太监和小丫鬟也不见一个。 “这里是之前老三的地方，”君晔说:“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 我点点头。 “你同……瑾川，”他看着我:“是怎么回事？” 我咽了口吐沫，定了定心神。 “近来宫中的局势……你应该知道，皇后她现在有意为太子拉拢人手，”我说:“而作为大将军的瑾川，就是她眼里的热门人选。” 君晔点点头，说:“我听说她打算把自己的一个侄女嫁给瑾川，用来控制他，是吗？” 我点点头，说:“侄女不侄女的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瑾川是不愿意的，但是又不能直接拒绝皇后，这才想了一个说自己早已有‘意中人’的……借口。” “而我之所以答应陪他演戏，是也有我自己的考虑……我长期和我母亲躲在那个宅子里也不像话，一直不见光如何能行？我父亲的意思是趁此机会让我正大光明的进入他的府中，恢复我的身份，以他的女儿身份在焰国生活，这样的话，其实……” “这也是对你的一种保障，”君晔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主意的确不错，既解决了瑾川的问题，也解决了你身份的问题。” 我点点头，舒了口气。 “你这裙子……” 君晔突然歪着头打量着我:“给我好好看看。” 我听话的后退了几步，对着他展开了双臂。 我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努力对他绽放出一个我觉得很美丽的笑容。 “那你好好看看，”我说:“这也是……我第一次穿裙子，好看吗？” 他缓慢的眨了两下眼睛。 “别穿蓝色了，你穿粉色好看。” “嗯？”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道:“蓝色……怎么了？” “瑾川也穿了蓝色，”他说:“难看死了。” ……呃？ 我试图和他讲道理，蓝色并不是一个难看的颜色，他却突然眯着眼凑近我，看了看我衣服上的花纹。 他脸色更难看了。 “所以，”他说:“这就是你今天和他穿‘凤求凰’的原因？” “什么……什么玩意？凤什么？” “焰国之前有一个很有名的绣娘，最拿手的就是给有情的男女双方裁制礼服，从布料到最后成品均由她亲自完成，尤其是裙边刺绣工艺，至今无人能模仿，衣服就被称为‘凤求凰’，”他说:“以至于后来她封手不干了，她做的那些衣服也就成了孤品，千金难求。” “那个绣娘，我记得后来变成瑾川他爹的侍妾了吧？”他说:“所以这件衣服，应该就是‘凤求凰’。” “蓝色是他们府的颜色，加上这样精美的刺绣，整个焰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他笃定的说:“你们难道是什么有情人吗？！” 我:“……” 我怎么知道这件衣服背后有这么大的名头？早知道这样的那我也不穿啊。 “在路上拦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下车？” “他为什么给你剥的核桃你会吃？” “过会儿他还会送你回去吗？” “你不要穿这个裙子了，我不喜欢你穿这个，这个裙子不好看，不适合你。” 我明白了。 他这会酒劲可能上来了，眼神看着有些涣散，我不愿和他争执，就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说:“好，我记住了。” 他对我突然笑了一下，看着很纯净。 “我给你……也买了裙子，”他打了个酒嗝，然后说:“特别……好看。” “是吗，”我微微笑了笑:“你眼光这么好，又穿过那么多女装，审美应该很好，等有机会了……” “什么时候呢。”他问我。 “什么？” “……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穿那件裙子呢？” …… 我疑心他醉的厉害，以前从没见他喝过酒，想必酒量应该不怎么样，难道是因为这会风大吹的催发了酒劲？ 我看他穿的又单薄，一想今日话也说的差不多，于是软着嗓子劝道:“君晔，你喝的有些多了，送你回去好不好？” 他看着我，突然眼睛亮了一下。 “嗯，回去。” 他带着一点笑容站起来向我走来，我愣愣的看着他，他伸手就想来牵我。 他长得漂亮，笑起来真的如同春花盛开，美得不可方物。 我下意识的不打算去躲。 这时，我的余光突然扫见了一片衣角，醒过神，连忙后退一步，提高声音说:“公主，您喝醉了吗？” 君晔一愣，刚想问什么，看着我的眼神突然明白过来。 他配合的呻吟了一声，然后捂住头，说:“对……有些多了，我还是进去吧……” 我对他行了礼，这才慢慢的转过身，对上身后那人的视线。 是太子。 他也喝了不少，脸颊通红，眼神涣散，身上酒气很重，他眯着眼睛看着我和君晔，似乎在思考。 “你们认识？”他开口问道。 “太子殿下，”我对他笑了一下，说:“今日是我和公主殿下第一次见面。” “是吗？” 他皱着眉头，眼睛在我和君晔身上转来转去，然后说:“那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第一次来宫里，刚刚喝了酒不舒服，就出来透透气，结果迷了路，”我说:“谁知在这里刚巧遇见六公主，听说六公主与我父亲关系不错，于是公主就屈尊同我说了两句话。” 太子表情半信半疑，又把脸转向君晔:“那你在这里干什么，六妹？” 君晔不耐烦的看着他，简单粗暴的说:“你管我？” 第144章 我的配方有问题？ 太子愣了一下，似乎对于君晔对他如此态度难以置信，愣了半天，勃然发怒道:“你——你怎敢如此对我说话？我可是——” 君晔突然狠狠的将酒杯往地上一砸，太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连奕，我给你脸了吗？”君晔冷着脸看着他:“你是太子没有错，但我也是父皇的孩子，在这宫里，咱们两个是平等的，你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要给谁看？怎么，难道马上你就要当皇帝了吗？” 君晔突然的爆发让我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太子脸色阴沉，但其实他和君晔身高差不多，并无法在气势上彻底压制过君晔，我以为他也要发怒或者是要怎样，结果他沉默了一会，居然在脸上挤出来一个笑来。 “六妹，你驸马才刚死，你就和这……呃，我表弟的意中人在这花园里，”太子说:“不合适吧？” “太子殿下，你有所不知，我同六公主算是一见如故，”我说:“再说，我们俩都是女孩子，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谁知太子闻言哈哈大笑。 “弟妹啊，你可不知道，他虽然叫‘六公主’，但实际上可不是什么公主，”太子幸灾乐祸的说:“他和我一样，可是个男的呀。” ！ 这……这事情就能如此随便的说出来？ 我立马转头去看君晔，君晔冷笑了一声。 看来这件事情在宫中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既然如此…… “他和你一样吗，”我故作疑惑:“可六公主明明貌若天仙啊。” 太子一怔，我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拽住君晔就准备离开，君晔乖乖的让我拉住他的手臂，我们就想离开这里。 谁知道太子突然在我们身后喊道:“我说，你知道他是男的，你还跟他走？你不会是骗我表弟的吧？” 我无语的转过头瞪着他。 “我骗他什么了？” 太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说:“莫非……你也是个男的？和老六一样，男扮女装招摇撞骗？” 我:……？ 我分明记得我配制的那个香料并没有扰人神志，让人精神错乱的作用。 “你酒喝多了是不是？”我说:“那好啊，不如您去跟您表弟说一下，告诉他我是个男的，看他怎么说。”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太子喝酒喝多了，整个人都有点呆呆傻傻，根本就不是我印象中那个冷酷睿智、像只狐狸一样的太子，所以我说话也不客气了些。 再说，我现在可是江湖侠女的身份，原本就主打一个放浪不羁。 “你——” 太子气的舌头有些打结，君晔反手抓住我，直接拉着我就离开了那个破败的池塘。 我们俩就保持这个状态一直走，结果拐弯的时候，撞上了一脸焦急匆匆出来寻人的瑾川。 他看见我们两个连在一起的手臂，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之外了。 “你们！”他一个箭步冲过来，狠狠的将我们两个的手分开。 其实这真的是冤枉我们俩，因为我俩的衣服衣摆都比较大，虽然他只是捏着我的手腕，但看起来好像是我们在牵着手。 “君晔，这可是在宫里，你到底想干什么？”瑾川气冲冲的瞪着他:“她现在可是我的意中人！” 我看见君晔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知道这句话又惹了他不高兴，忙对瑾川解释道:“你胡说什么……我们刚刚遇见了太子，太子酒像是喝的有些多了，纠缠我们，君晔是拉着我赶紧过来摆脱了他。” “是这样么，”瑾川半信半疑的看着我，说:“表哥喝多了吗？可是他刚刚出去的时候分明——” “君晔，我要杀了你——！” 瑾川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从我们身后传来一声咆哮。 瑾川神色一变，君晔已经先一步将我扯到他的身后。 只见太子头发散乱，衣衫半开，双眼猩红的往这边冲来，嘴里一直在喊着君晔的名字，他周围还跟着几个已经吓得惊慌失措的太监试图去拉住他，但是他力气极大，一路上连推带搡杀气腾腾的，眼见着马上就要到我们的面前。 瑾川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犹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的太子。 “表哥！你到底在干什么？你怎么了？” 凑近了我才发现这太子整个人都不太对，眼睛里面布满血丝，面色却苍白，脸颊升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 太子一把推开瑾川，眼睛死死瞪着君晔就要往前扑，君晔紧紧的护住我，我反手抓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也扑上去。 太子这样……可我配制的真的只是让他神疲乏力的香料啊，我绝对没有打算让他变成一个疯子，难道是今天的酒有问题？ 可酒我也喝了，我们都是正常的啊。 门外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大殿里面正在喝酒玩乐的人，不知道谁冲到大殿中喊了一句“太子疯了”，只听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以皇后为首的一群人直接冲了出来。 太子此时……不夸张的说，他比君晔中了毒那一次看起来还要疯癫。 出来的宗亲们年龄都很大，看见太子这幅样子，有几个直接叫出声，吓得往后退。 大臣们也是惊疑不定的看着太子，一时竟无一人上去阻止他，只有瑾川将他死死的抱住。 皇后终于没了之前的淡定，一脸惊恐的扑上来，试图握住太子的双手。 “连奕，连奕我儿！” 皇后惊叫着，试图让太子与自己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我是母后啊，你到底怎么了？” 太子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差点把皇后推到了地上。 “来人！还不赶紧上前帮我制住太子？！”瑾川喘着气对那群侍卫怒吼道:“你们站在那里，难道任由太子伤了皇后娘娘吗？” 那群侍卫这才如梦初醒的扑上去，三下五除二将太子紧紧的抱住。 “太子……” “太子这是……” 皇后被人扶起来，惊疑不定的盯着太子，周围的大臣开始议论起来。 皇后显得有些六神无主，眼睛四处张慌的看着，突然一把抓住瑾川。 “川儿，你表哥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颤抖着声音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样？” 第145章 太子果然是中了毒 瑾川也不知道太子是怎样了，他只好和几个侍卫死死的控制住力大无穷，马上就要挣脱开的太子，以防他伤人。 “传太医，传太医！” 他对身边的侍卫怒吼，有一个太监连忙跌跌撞撞的赶紧冲出去找太医了。 君晔紧紧的护住我，我能摸到他胳膊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就这么一会，太子更加癫狂，额头青筋暴起，面色紫红，原本英俊的脸显得有几分狰狞可怖，不恰当的说，太子犹如发了疯的狗一般。 除了瑾川和几个侍卫竟无一人敢靠近，连他的亲娘皇后都不肯靠近，只是面色苍白的站在那里，涂了蔻丹的手指死死抓住旁边丫鬟的胳膊，浑身都在颤抖，看起来雍容华贵的一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 在一片慌乱中，太医院的人来了，他们看起来是被匆匆叫来的，有的连外面的衣服都没穿好，提着箱子，一脸的惊慌失措。 “你们怎么才来？快！去看看太子是怎么了。”皇后说道。 那群太医立刻就围了上去，谁知道太子突然发狂，几个侍卫一时不察，太子一拳直接砸在了一个太医的脸上。那个太医当时就被打飞撞到墙上，立时就晕了过去。 我听见身后的宗亲们有一个直接抽了一口冷气，感觉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瑾川压制他已经压得满头大汗，我推了一把君晔，告诉他我没事让他去帮忙，君晔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在往后退些，确定我推到安全范围之外，这才撸起袖子直接冲到前面。 他和瑾川并不一样，瑾川顾忌那是自己表哥和太子的身份不敢下死手，而君晔恨不得有机会对他下死手——只见他面沉如水，一把拽过太子胡乱挥舞的手臂，反手一扭将他扯的背过身去，太子吃痛的一声惨叫，然后他直接在太子的腿弯狠狠的踹了下去。 太子直接被他踹的跪倒在地。 君晔随手扯过身边一个侍卫的腰带，用膝盖压住他的后背，防止他乱动，然后非常利落的将太子的双手在后面反绑，然后打了一个死结。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 “好了，”君晔连气都不带喘的站起身，然后扬了扬下巴:“愣着干什么，你们这些太医抓紧时间快看病啊。” 那群太医这才如梦初醒，围着躺在地上的太子跪了一圈，然后拿针的拿针，拿药的拿药，诊脉的诊脉，现场乱作一团。 瑾川这才舒了口气，指挥那些侍卫太监将各位大人请回大殿，那几位年龄大的宗亲吓的不轻，也说自己不想再吃酒了，瑾川只好亲自安排送这些宗亲回府。 我默默的退到最后面。 皇后不肯走，她要看着自己的儿子平安无事才行，由于没人抬得动她的好大儿，所以太子是呈被五花大绑的姿势按在地上。 姿势虽然不雅，但是确实方便了太医们的诊脉施针。 其实说实话，看他犹如一只死狗一样被绑在地上，我心里还是有些痛快的。 但皇后看了半天，忍不住瞪了君晔一眼。 “六公主，你下手怎得如此之重？你将太子捆成这样，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君晔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行了个礼，不怎么走心的回道:“皇后娘娘刚刚事发突然，我若不将太子殿下绑起来，恐怕他会冲撞了您和宗亲们——不仅如此，我看太子殿下刚刚的行为举止，完全会发展成自残，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他啊。” “什么自残？你怎知他就会自残？”皇后不满的说:“你怎么就能看出来？” “因为我之前发疯过啊，”君晔很坦然的说道:“我疯的时候就是这样啊，当时我的驸马差点死在我的手里。” 皇后看起来像不信，她身边的太监凑上去，低声对她耳语了几句。 “你当时……怎么无人跟本宫说起？” “皇后当时一心向佛，太子有孝心，恐让这种小事打搅了您的清修。”君晔说:“再说我疯了没多久就好了，所以也不算什么大事。” 皇后噎了一下，转头对那几个太医说道:“你们诊的如何了？太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里面年龄最大的太医将手指从太子的手腕上收回，恭恭敬敬的对皇后行了个礼，说道:“回皇后娘娘，看太子殿下的脉象，应该是中了毒。” “中毒！” 皇后闻言勃然变色，怒道:“今日家宴，饭菜都是经过下人们试毒的，太子怎会中毒？莫非是酒里有毒吗？” “娘娘，酒里应该没有毒，”他身边的太监连忙说道:“太子喝的酒和娘娘您喝的乃是同一种酒，您安然无恙，太子又怎会因为酒中毒呢？” “那还能有什么？”皇后说道:“太子可是未来的储君，他若有三长两短，你们这些全部去给他陪葬！” “皇后娘娘莫急，这毒并不致命，”那太医连忙说:“太子殿下脉象虽急，但胜在平稳，现在表现出这种状态，大部分是因为是因为饮酒过度，和那种毒起了些反应。” “那我儿何时能恢复？” “回娘娘，等太子殿下酒醒了，配上药，再施针刺激穴位，也就好了。” 皇后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太子如何会中毒？”皇后道:“这毒无论是轻或重，这都是非常危险的，这是毒害储君！来人啊，把瑾川给我叫来，让瑾川给我好好的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敢害我的儿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扫过君晔，冷哼了一声。 君晔扯起嘴唇，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心里却有些害怕，那香料虽然没有让人发疯的成分，但是与酒有没有反应，我却真的不能保证。 这时，瑾川送完宗亲刚好赶了回来，不知怎的，他居然还抓着一个小太监，神色匆匆的往来走。 等到了我们面前，还没等皇后开口，他一把将的太监往皇后面前一扔，狠狠踹了一脚，厉声喝道:“说！” 皇后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瑾川，你这是要如何？这是哪个奴才？” “皇后娘娘，您可认得此人？”瑾川问道。 第146章 这毒……有些上不得台面啊 皇后看了半天，似乎没有什么印象，这时，皇后身边的那个太监认出了地上这个小太监，说道:“这不是太子身边的德才吗？” 那小太监吓得面白如纸，颤颤巍巍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然后翻身跪在地上，对着皇后开始磕头。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皇后弄得有些不明所以，她看了一眼瑾川，皱着眉问道:“瑾川，这是怎么回事？” 瑾川冷笑了一声，对皇后行了个礼，说道:“皇后娘娘，此人乃是表哥身边的贴身太监，经我调查，他怂恿表哥长期服用一种慢性毒药，日积月累，这才导致表哥今日毒发——此人真是罪该万死！” 说着，他狠狠的一脚踹在了太监身上，怒道:“你自己说！” 那太监在地上“咚咚”的磕着头，说:“娘娘明鉴，娘娘饶命，天地良心，小的寻来这些药，全是因为太子想要，小的就是做奴才的，不得不从……” 皇后脸色一变，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大臣都愣住了。 “你胡说什么？太子为何要服用毒药？你当太子是疯了吗？我看分明是你谋害主子，居然还敢说是太子寻药？” 说着皇后就厉声吼道:“来人啊，把这个大胆的奴才给我拉下去，立刻就处死！” 那太监头磕的更狠了，撕心裂肺的吼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小的伺候太子多年，如果不是太子要这个药，小的如何敢谋害自己的主子？何况太子让奴才找的这个药并非什么毒药，而是，而是……” 他说着就犹豫了，皇后听的不耐烦，上前扇了他一耳光，斥责道:“是什么？犹犹豫豫的，快说出来！” 那太监用力磕了个头，抬起脸，闭着眼大声喊道:“太子说这是补肾的药！” 这小太监话音一落，皇后的脸色立马就绿了，后面几个大臣脸色各异。 “我前段日子听闻说表哥又纳了两个侍妾，据说是异族少女，千娇百媚，很是惹人怜爱，”瑾川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小太监:“莫非是这个原因吗？” “瑾川将军这么一说，我倒也有些印象了，”君晔不慌不忙的补充道:“那两个女子的确国色天香，迷的太子殿下神魂颠倒，听说日日颠鸾倒风，从此太子都不早朝了呢。” 皇后身后的一个大臣发出“噗嗤”一声的笑来。 皇后张了张嘴，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你们……这小太监一派胡言，就算连奕他纳了几个侍妾，也不至于需要……” 皇后再怎么样也毕竟是个女的，剩下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一张脸气的又青又白。 此刻，太子还在地上躺着，有几位太医给他施针，由于不确定太子殿下还会不会犯病，所以没人敢将他抬起来。 但是当小太监说出太子在服用补肾的药的时候，无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大家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那你来说说，太子要的是什么药？”瑾川又问道:“这里可都是太医院的太医，你要是敢随便编出一个来，他们可分得清——仔细你的脑袋！” “对！”皇后连忙说道:“太医院这么多的医术高超的太医，太子需要什么样的药，难道他们配不出来，还需要你去找？可见是个满嘴胡诌的！” 那太监连忙磕头，说道:“皇后娘娘，瑾川大人明鉴，小的绝不敢胡乱说，那药……那药算不得上台面，太医院肯定是找不上的，是小的在怡红院托人找的，名叫‘颠鸾倒凤’……” 君晔:“哟，好名字。” 啧，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让人觉得……嗯。 整个都透着一种不正经的感觉。 这小太监一说完，皇后的脸立马涨得通红，但还没等她说什么，地上的一位太医抬起头来，捏了捏胡子，若有所思的说:“臣不才，倒是听过这个药，据说效果很好，服用后有‘勇猛如虎’之效用，不过成分都是些虎狼之药，一般只有不惑之年的男子才会服用。” 他低头看了也太子，非常耿直的发出了疑惑:“我记得太子殿下的年龄……” 他旁边的一个太医猛的用手肘杵了他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闭了嘴，低下头，接着给太子诊脉。 一阵风吹过，整个走廊鸦雀无声。 皇后感觉站都站不太稳了。 那个太监一见居然有太医知道这个药，瞬间觉得自己有救了，连忙说道:“这位大人所言极是，正是那个药！太子殿下不方便去找，所以才派了我，小的是太子的贴身太监，所以太子信任我——” “你住嘴！” 皇后怒斥了一声，恶狠狠的说道:“你说太子服用太子就服用了吗？你有何证据？” 谁知那太监连忙点头，说:“我上次拿的药，太子殿下还未服用完，剩下的在太子寝室的柜子里，皇后娘娘如若不信，可派人前去查看，若有半句虚言，小的愿以死谢罪！” 瑾川一听，立马命令身边的侍卫去太子房中找。 皇后阻挡不成，让去也不成，一时间进退两难，脸色直接涨成了猪肝色，她身后的小太监连忙扶了扶她的后心，给她顺气。 这时，地上的太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那几个太医连忙七手八脚的将太子扶起来。 瑾川上前，将绑住太子的绳子给割断。 皇后娘娘连忙扑了上去，他头上还插着几根针，所以皇后不敢摸他，只是半跪在地上，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太子的脸，焦急的温言道:“连奕？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太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那双眼睛还是猩红，但看起来恢复了几分神智。 “……母后？”他嘶哑着声音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他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人。 “我怎么在地上？这些太医是……怎么回事？我是生病了吗？” “有人要谋害你，”皇后哽咽的说道:“你是中了毒了！” 太子猛的瞪大了眼睛:“中毒？” 还没等皇后说什么，他的目光四下扫视，最终盯在君晔身上，然后激动的说道:“那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下的毒！”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君晔身上。 第147章 太子那上不得台面的隐疾 对这样的指控，君晔脸上表情很平静，可能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笑。 “我？”他慢条斯理的直起身，拍了拍身上可能并不存在的土，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望着太子。 “你真是高看我了呢，太子殿下，我可没有本事去怡红院给你弄来这‘颠鸾倒凤’，”君晔说:“让你失望了。” “颠鸾倒凤”这个药一出口，太子就像被点中了死穴，整个人浑身一震。 他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脸迅速涨的通红，然后瞪着君晔:“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颠鸾倒凤’——” 他还没说完，地上跪着的小太监就立马喊冤:“殿下，若没您的旨意，小的哪里敢去找这样的药？您可不能这样子呀，你是想让小的死吗？这要分明是你让我去怡红院找的，为了找药，小的还花钱打点过那里的老鸨！” “诸位大人明鉴！如果不信……不信的话，让大人们去那怡红院一打听，说是一个叫小德子的人来拿过药，就什么都知道了！” ……怎么说呢，这小太监都说成这样了，就算不是真的，它也是真的了。 皇后娘娘气的一张脸青青白白，太子气的感觉马上又要晕过去，他挣扎着要起来，顶着满脸的针要扑上去打这个太监。 君晔冷笑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又挡在了我的面前。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瑾川大人过来了！”，大家一看，只见瑾川带着几个侍卫快速的往这边走。估计是从太子房中搜寻过来。 大家都盯着他。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对皇后施了个礼，然后将一个布包扔到那个小太监面前，说:“你看，是这个吗？” 那小太监连忙从地上捡起来仔细看了一下，又闻了一下。 “正是这个！” 瑾川点了一下头，让身边的侍卫把它捡起来递给年纪最大的那一位太医。 “王大人，您看看这药，有何蹊跷？” 那位太医双手接了过去，然后将那布包打开，里面捏出一点儿粉末，凑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这里面有大量的麝香，肉苁蓉以及……嗯，还有羌活，”那位太医说道:“都是些补肾益气……嗯，这些药材单独一个都是药效强劲的，若放在一起……嗯，当时……那个，的确效果很好，但是过后对身体的损伤却是极大的，若长期服用，这伤害可是不可逆的呀。” 剩下的几个太医掩饰的咳嗽了几声，互相传递了一个不可言说的眼神。 太子的脸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他左右看了看，直接指着那个小太监说道:“你！这药一定是你弄来你给自己吃的，我怎么可能吃这种药？” 皇后娘娘连忙说道:“对，一定是你自己吃的药，嫁祸给主子！这种脏药，太子殿下怎会服用？” 那小太监欲哭无泪，在地上用力又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说道:“皇后娘娘明鉴，这药的作用，娘娘您也听太医大人说了，我一个太监要这种药有什么用？” “……” 皇后娘娘哑口无言。 瑾川闭着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表哥，如果身体真的有什么不舒服的，咱们这些太医院可都是为你服务的，难道你信不过这些大人吗？”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怎么能吃这种来路不明的药？” 君晔笑了一下，说:“太子殿下，您说这事搞的……听我一句劝，这药长期服用对身体肯定有伤害，不然您平时身强体壮，哪能喝一点酒就失了神智？” 这两个人也真是绝了，一唱一和间，将太子服用这种不可言说的药的事情给定的死死的。 皇后脸上又青又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地上有一个太医也连忙接话说道:“太子殿下正是如此，若身体有不舒服的，您随时召唤臣，我们的李大人在此方面建树颇丰，精于钻研，保证殿下的隐疾很快就会痊愈。” “什么隐疾！”太子活像只被剁了尾巴的猫，直接跳了起来:“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没有什么隐疾！” “是是是，”最年长的那位太医见事不妙，连忙安抚:“呃，李大人说话比较直，呃，意思是假如太子殿下有任何方面的疾病，我们都可以保证药到病除，保证太子殿下身体康健——太子您快坐下，这会儿在施针，情绪激动的话，容易扎错穴位。” 说着几个太医扶着太子，强硬的让太子继续坐在地上。 我看周围的太监和丫鬟有几个看起来不像是嘴巴很牢靠的样子，依照宫里的八卦程度，我相信过不了太久，整个宫里的小画本就会流传出“太子精力不足，对付不了新纳的姬妾”这样的故事来。 太子现在也放弃了挣扎，索性闭上眼睛，皇后娘娘气的手都在哆嗦，但也不知道说什么，然后只好把矛头指向了地上那个小太监。 “你的主子让你弄这些药，你就敢去弄这些药吗？”她怒道:“太子殿下的身体何其珍贵，你竟然敢从那种脏地方给他弄来药让他吃！可见居心叵测！其心可诛！” 那太监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嘴里不断叫嚷着“饶命”。 瑾川咳嗽了一声，说道:“这奴才虽然可恶，但毕竟是因为主子的命令才去的，我看——” 这时候，我听见君晔冷哼了一声，然后站了出来。 “是啊，皇后娘娘，”他说:“这奴才，敢给自己的主子找这种药，被发现以后一点都不维护主子，反而将主子卖了个干净……这样的奴才放到太子身边，您怎能睡得安稳？若以后的下人都变成这样，宫里面哪里有什么保障？皇后娘娘，依我看，这件事情一定要严厉处理！” 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说这样的话，皇后可能也没有想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哦？”她说:“公主是这么想的吗？那依公主之见，该当如何？” 君晔行了个礼，很严肃的说道:“依我之见，这样的奴才就该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第148章 他不是冷情冷性 君晔的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有些惊讶。 我心里有些奇怪，君晔虽然讨厌太子，但是他对下人一向都很宽厚，今日为何不放过一个小太监？而且这个小太监…… 我低头看了看，这太监看起来年纪很轻，吓得在地上已经抖如筛糠。 皇后就等着有人给她出这个主意呢，立刻就说道:“既然六公主也这么说了，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胆大包天的奴才给我拉下去，明日就将他给我处死！” “皇后娘娘，别……” “皇后娘娘，这……” 有几个留下来的宗亲和大臣们心下不忍，开口就想劝她，皇后心已决，摆了摆手，迅速就有几个侍卫上来，拖走了已经吓得瘫成软泥的太监。 “且慢！” 君晔突然开口。 “怎么？”皇后看着他:“六公主又于心不忍了？” “不，这样谋害主子的当然要处死，”君晔慢慢的说:“我的建议是，先将这小太监关入地牢，让侍卫们好好审问审问，还有没有给太子偷偷藏什么药，或者给太子出了什么主意……太子殿下秉性纯良，一定都是这个奴才在旁边煽风点火！” “秉性纯良”这四个字被他说出来，还是和太子联系在一起，怎么听怎么有一种违和感。 连皇后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一丝疑惑。 君晔说着看了一眼那个太监，对皇后行了个礼，说道:“我看他用心极其险恶，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别人派来在太子殿中的暗探……皇后娘娘也知道，之前的四弟……” 这句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皇后的眼光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立刻转身对那侍卫说道:“六公主所言极是——去，将他先押入地牢，好好审问！我就知道太子不是一个随便乱吃药的人，一定是这奴才蛊惑！” 那太监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惊慌起来，他拼命的开始挣扎，甚至想向太子求救，太子狠狠的一甩头，侍卫直接扯了一块布塞进那太监的嘴里，然后将人直接拖走了。 走廊里突然安静了下来，皇后觉得为自己的儿子洗刷了一部分“污名”（当然可能只是她以为），心情略微好了一些，她转身面向君晔，带了一点点微笑:“还是你机灵！我就知道你同你二哥从小关系就好，虽然平时吵吵闹闹，但心里总是记着他的。” 君晔微微一笑。 “这是自然，”他说:“不仅是二哥，皇后娘娘待我的好，我也是记得的。” 他这话说出来，我都觉得不信。 皇后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但很快又调整好，然后就上去扶自己的儿子。 君晔慢慢的直起身，在皇后看不见的角度，我才发现他整张脸上都是阴霾。 “你……” 他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瑾川眼看着太子也无大碍，太医也保证能将太子治好，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安排其他侍卫加强巡逻——经历过这么一番风波，这家宴算是办不下去了，他原本想过来同我说几句话，结果就被皇后叫去，要求他亲自送几位德高望重的宗亲回宫。 “你的意中人，本宫会专门派一个稳妥的人送他回去的，”皇后慈祥的说:“你放心吧，绝对丢不了。” 瑾川无可奈何，只好垂头丧气的领命去送人了。 当我走向自己的马车，看见那个传闻中“稳妥”的人的时候，真是从心底升上来一种浓浓的无力感。 “君晔，”我说:“你现在在皇后眼中变成一个稳妥的人了吗？” 君晔微微一笑，亲自走过来，牵起我的手。 “放轻松，秋笙，”他说:“现在在他们眼中，我们俩即将变成好姐妹呢。” …… 我神情麻木，任他牵着我的手上了马车。 “我第一次发现当女孩子还是有好处的，”他看着我的手笑了一下:“比如我就可以牵你的手，但瑾川就不可以。” “嗯，你高兴就好，”我说:“今日……你不觉得今日太子的这些事情有些太过于巧合吗？我想问问你，他今日发疯，真的只是因为服用了那个‘颠鸾倒凤’，真的不是因为我配制的那个香料吗？” 君晔看着我，说:“你的香料难道有致人疯癫的成分吗？”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坚定的摇摇头。 “那不就行了，”君晔说:“他今日发疯，与你无关——你不必感到愧疚。” 我其实并不愧疚，但我想到那个倒霉的小太监，还是忍不住又问道:“那你今日为何一定要至那小太监于死地？” 君晔脸上的笑马上就消失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放开了我的手，转过头看着窗外。 我安安静静的等着他说。 “你还记得……我派到连奕宫中做暗探的留影吗？” “林嬷嬷的……”那个忠心耿耿的，年轻的，最后惨死在宫中的年轻人。 “留影被关入地牢，”君晔眼神冷漠:“动刑的就是这个太监，最后将留影的尸体……示众的，也是他。 “你觉得我冷漠无情，随便你怎么想，”他说:“但我就要为我的人报仇，尽我所能。” ……所以哪怕最后将留影的尸体从宫中偷出来，好好的将他安葬，也绝不能抵消君晔心中的恨意。 当时发生的时候，我心里不是没有想过，因为君业在最初的震惊无错之后表现的都极为镇定，无论是收尸还是立冢，我以为当主子的人都这样冷清冷性。 我好庆幸他不是这样的人。 “不，”我摇摇头:“我并没有觉得你冷漠无情，相反的，我希望你现在能尽你所能，让当时留影所受到的所有刑罚在那个太监身上试一遍。” 他对我勉强笑了一下。 “会的。” 不知怎的，今日的车行的很快，我们很快就到了霖潇的府上。 我先下了车，迎面就撞上正在那里等我的言若若。 “今天和瑾川将军在宫中如何呀？感情有没有进展呀？”她笑嘻嘻的说:“今天哥哥还跟我说呢，说若一切尘埃落定了，让瑾川做我们的女婿也不是不可以——咦？”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的身后。 “女儿，是这会儿太阳太大，我眼睛花了吗？”言若若拍着胸口说:“为什么瑾川将军今日看起来和那个六公主一模一样啊？” 第149章 来自异国的酒 真是没有比此刻更加尴尬的时刻了，我对言若若呵呵一笑，咬着牙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他就是六公主呢？” “啊？”言若若眼神震惊。 君晔面不改色走上前来，对言若若行了个礼，非常温和的说:“又见面了，霖夫人。” 言若若:“啊，对……还挺巧的哈，那个……” 她伸手一把拽过我，低声说道:“怎么是他送你回来，瑾川呢？” “瑾川……啧，这件事情说起来比较麻烦，”我说:“要不等回去了我慢慢给你说，一时间说不清楚。” 言若若点点头，又问道:“宫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哥哥也被叫走了。” “对，”我说:“您先别拉着我跟我窃窃私语了，咱们能先把君晔打发走了再说么。” 言若若“哦哦”了两句，然后整了整衣服，咳嗽了一声，拿出一点派头来，带着微笑走过去，对君晔笑了笑。 “多谢你送我家姑娘回来，”她说:“要是方便的话，下次可以请你进来坐坐。” 君晔看了我一眼，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没有问题，夫人，”他说:“我相信我们会很快见面的。” 说完他又对我点点头，然后上了马车，很快就离开了。 “怎么是他送你回来？” 等到君晔的马车一离开我们的视线，言若若立马转头抓住我问道:“今日不是只是参加个家宴吗？我怎么感觉你和君晔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叹了口气，一边同他往回走，一边简单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给她描述了一遍。 言若若眉头紧锁，重复了一遍。 “太子发疯？” “对，按照太医的说法，是他长期服用那种药，然后今日饮酒过多，催发了药性，所以才导致突然间疯癫，”我说:“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太子那会儿的状态感觉……我感觉有些眼熟。” “眼熟？” “君晔曾经有一次中了毒，就是那个样子。” “是他去参加哪位皇子的葬礼，回来以后中的那个毒吗？”言若若问道。 我点点头。 “那……你不是给太子配过一个熏香？”言若若说:“是不是他们相互作用了一下？”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那个方子里面的香料，它仅仅会让人乏力，昏睡，类似于加强版的安神香，并不会对精神有伤害啊——难道是我配的比例有问题？” “问题没有出在你配的熏香上。” 不知什么时候，老夫人站在门口。她应该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一边说，一边慢慢向我们走来。 “母亲。” 言若若连忙叫了她一声。 老夫人点点头，走过来轻轻的拉住我的手。 “我听你刚刚说的，”她说:“太子的这些症状，应该是中了某种毒——我有个猜想，但是不太确定，你们跟我来。” 她带着我们去了她的房中。 “你今日是不是也饮了酒？”老夫人问道。 我点点头。 老妇人吩咐那小丫头端上一坛酒，她亲自倒出一碗，然后摆在我的面前。 “你尝尝。”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将酒端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 “那你能尝到这个酒和和你宫中喝的酒有什么区别吗？” 我的口中还留有一些酒液的余香，仔细辨别了一下，发觉宫中的那个酒味道似乎比这个更醇厚一些——像是多了一种花香。 “我感觉宫中的那个酒，好像比这个多了些什么，”我说:“带着一些微微的甜苦。” 老夫人点点头。 “我曾在游历的时候，见到过一种花，这种花被当地人作为酿酒的最后一道程序，在将酒封坛的时候加入这种花的花汁，酒香会更加醇厚，这种酒也非常受欢迎，常人喝了并没有什么，但绝对不能同时服用麝香，否则二者相互中和，被刺激人的神经导致疯癫，若长期服用，都会逐渐失去神志，最后变得与野兽无异——后来这种方法变成一种非常隐晦而狠毒的下毒方法。” “麝香？” 那太子服用的“颠倒倒凤”什么丸，据太医所说，里面不是就含有大量的麝香吗？ “……这不像是巧合啊。” 言若若慢慢的说:“太子的药，今日的酒……倒像是经过了很周密的计划一样。” “不错，”我赞同道:“首先，太子服用那个药是一件很保密的事情，我看皇后娘娘都不一定知道，知道这件事的我怀疑除了太子就是他那个贴身太监，难道是那个小太监将这件事告诉了别人？可……难道真的这么巧吗？他告诉的那个人刚好想谋害太子，然后那个人就立刻能想到用这种酒来诱发太子中毒？” “秋笙，那依你看来，在这宫中最想致太子于死地的人是谁呢？”老夫人问道。 我脑海中立马就闪过了君晔那张脸。 “……可君晔是怎么知道这种花这种酒的呢，”我说:“他自出生以来，不是一直待在焰国吗……” “他从未出焰国不假，”老夫人笑了笑:“但你忘了，有人会来寻他——那个叫星回的，不是桢国人吗？” “所以这酒，是星回找来的吗？”我说:“可星回身份就算再高贵，在焰国也不过是个贵客而已，今日可是家宴，家宴上用的酒，她怎么插手呢？” 老太太皱起眉头，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时，从外面突然传来霖潇的声音。 “这你就小看她了，她在皇后那里的确说不上话，但难道在太子那里也说不上话吗？” 话音一落，霖潇掀着帘子走了进来。 “宫中事情处理完了？”老太太问道。 “今日多亏母亲提点，我去宫中随口多问了一句，”霖潇说:“今日家宴所用的酒，是太子亲自挑的。” “太子？” “他不是新近得了两个侍妾吗？那两个侍妾给他吹了枕头风，介绍了那种酒，”霖潇冷笑了一声:“今日我才知道，那两个侍妾，是桢国人，星回献的。” 第150章 太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君晔果然好计谋，”言若若感叹了一句:“看似和他无关，但却处处和他有关。” “就算最后能查出是这酒有问题，酒也是太子自己挑的，那个药也是他自己找来吃的，”霖潇摇摇头，感叹道:“之前是我小看了，这君晔果然……啧啧。” 老夫人微皱着眉，然后看着我。 “秋笙，你喜欢的就是这个？” “……啊？” “这孩子长得好是好，但是心机太沉，不适合你，”老夫人不太赞同的说道:“我看还是那个将军适合你，看着憨憨的，就像咱们家院子养的那条大狗。” …… 我一时不知道老夫人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或者是在骂我。 “母亲，秋笙现在不谈这些东西，”霖潇连忙打断老夫人的话，说:“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这两个没一个省心的，你就算想找孙女婿，还是缓一缓再说吧。” 老夫人点点头，我们就又随便说了些别的，然后我就回了房，去拆我的头饰和我这异常昂贵的衣服。 “这衣服你打算还给瑾川吗？” 言若若倚在房门口看着我，这是我已经衣服整整齐齐的折好放在桌子上，把头饰也一个一个拆下来放回盒子里。 “这东西我已经知道有多贵重了，简直能说是价值连城，”我说:“本来就是临时穿来去宫中演戏的，我不还给人家，难道要放在自己这里？” “娘，你让父亲派人去送到瑾川的府上吧，”我说:“这两天我就不出门了。” “哦，那你可以亲自还给他，”言若若耸了耸肩膀说:“人都已经到前厅了，我看来的挺急，身上的衣服都没换。” 我只好跟着她一起出去。 霖潇和瑾川正坐在厅里聊天，瑾川果然还穿着那一身蓝色的衣服，就是不如早上那般整整齐齐，看着有些凌乱。 他看见我进来了，站起身对我一笑。 “今日实在没脱开身，没送你回府，你不会生气了吧？”他说。 “没关系，”我说:“我倒是也想问问，宫中后来如何了？太子殿下的身体怎么样？” 瑾川叹了口气，说:“太子今日一出，别的不说，那些老宗亲吓得不轻。皇后娘娘这次家宴原本应该是有别的目的，所以请的那些宗亲也都是德高望重，能说得上话的人。” “她的目的无非就是拉拢这些宗亲，继续支持太子，”霖潇说着若有似无的看了我一眼:“最近君晔的风头出的实在太多了，皇后急了。” 瑾川点点头，苦笑了一声说:“结果……唉，今天你们也看到了，宗亲们钱也不过是觉得太子行事过于桀骜，对同胞兄弟下手太狠，可是今天——现在宗亲们都觉得太子精神状态堪忧，现在别说支持了，光是维持宗亲们中立态度的现状，皇后娘娘都得费费脑筋。” “太子的病……接下来皇后打算怎么做？”霖潇问道。 “现在看起来是正常的，等大家都走了，皇后娘娘发了好大一通火，命令我去他房中好好搜寻了一遍，结果果然有不少稀奇古怪的药，”瑾川说着嘲讽的笑了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我都不知道我那表哥居然有这么多的癖好，那么多药，我都以为他打算成仙了呢。”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从他房子里搜出来的药，皇后命令全部毁了，”瑾川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说:“不过毁之前，我还是稍微装了一些，霖潇大人您和老夫人要不要看看这是什么药？” 霖潇上前一步将药接了过来然后拿上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那包东西，然后打开，从里面倒出来一堆花里胡哨的药丸。 言若若啧啧称奇，她没有见过太子，知道太子年龄比瑾川大着几岁。 “太子殿下看着年纪轻轻，身体居然如此不好吗？”她说:“这简直就是个药罐子了吧。” 老夫人淡淡的笑了笑，她老人家仔仔细细的将那些药丸一个一个看了，放在鼻子下闻了，然后将药装回去，小丫头连忙上前递给她一张手帕，老夫人将手擦干净，慢慢的说:“这太子……宫中侍妾不少吧。” 瑾川点点头，然后反应了过来，面色有些古怪的问道:“这……难道都是那一种药吗？” “差不了太多，”老夫人说:“里面不乏有各种民间的偏方，甚至有不少并不是焰国的……看来这太子为了应付房中人果然是绞尽脑汁啊，竟能收集到这么多药方。” 照老夫人这么说，这些药材药性都差不多，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里面都有麝香这个成分？如果都有，那今日的事情……太子殿下无论如何都会中毒啊。 “这说来也是奇怪，我记得我表哥之前并不是一个很沉迷于女色的人，他更多的心思都放在权利上面，尤其是在他母亲的影响下，他对权力的渴望是很强烈的，”瑾川疑惑的说:“怎么突然间就——”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沉迷的？”霖潇说:“我记得他之前只有一个正妃和两个侧妃，并没有侍妾——宫中当时侍妾最多的应该是三皇子吧。” “说的不错，”瑾川皱着眉:“三殿下是几位皇子中比较沉迷女色的那一个，他也是几位皇子里面最有才情的一个，本来也比较讨女人的喜欢。” “不知你记得没有，三殿下去世后，他那些姬妾死的死，逃的逃，但一个失踪了。后来太子宫中就出现了一个同那个女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侍妾，”霖潇说:“那个侍妾还活着吗？” “这……这我倒真没有注意，若你想知道，我很快就去找人打听，”瑾川说:“我只知道他现在非常宠爱自己那两个新纳的桢国女，我今日去宫中刚好碰见，不知怎的，我总觉得那两个女子长得有些眼熟。” “眼熟？”霖潇说:“是不是因为她们长得像谁？” 瑾川摇了摇头，说:“只是感觉很眼熟，但真的一时想不起来像谁了。” 第151章 星回，其实也没有那么爱他 事情到这里也就不再讨论了，虽然我觉得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 我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和首饰还给了瑾川，他原本推辞说是要送给我，我告诉他无功不受禄，这样珍贵的衣服还是不要随便送人的好。 “那你答应给我的香囊呢？”他说。 “我尽快做，做好了就给你，”我说:“但我看你身强体壮，不知道要什么功效的？” “君晔怕有人对他下毒，难道我就不怕吗？我也是将军啊。”他不满的说:“我要和他一样的。” 言若若在旁边听了半天，这时候忍不住笑着出来打圆场。 “将军，你同君晔还真不能是一样的，你是人族，他却并非人族，‘甲之甘露，乙之砒霜’，这句话你总是听过的，”她说:“适合君晔的却不一定适合你，万一你戴上反而中毒了呢——我看将军最近公务繁忙，不如让秋笙为配制个提神醒脑的香囊，你戴上反而更合适。” 瑾川连忙笑着对言若若说:“伯母说的是，还是伯母了解我，”然后他转身面向我，说:“那就得麻烦你帮我做了。” 不是，之前不还是“夫人”吗？怎么这会儿就变成伯母了？ 我点头应了，他又同霖潇说了两句话，然后同老夫人话别，这才离开。 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了几日，有一天，星回居然找了过来。 听到下人来报的时候，我正在香料房与老夫人研制一种新的熏香，结果听到居然是星回来找我，我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星回？”老夫人重复了一遍，说道:“她来找小姐干什么？” 因为之前白烟将我推入池塘中差点溺死的事情，老夫人对星回非常的厌恶，她刚想吩咐下人回绝掉，我阻止了。 “应该是关于君晔的事情吧，”我叹了口气，对老夫人说:“您不用担心，我去去就来。” 星回坐在前厅里正在喝茶，不知什么时候起，她身边的贴身侍女换了人，乖乖巧巧，看着倒比那个白烟顺眼许多。 我进去和她对视了一眼，她放下茶杯，上下打量着我，然后掀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果然是身份不一样了呀，”她说:“一个商国的弃子，摇身一变，变成了焰国大臣的亲生女儿，还和大将军攀上了亲——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我知道她并不相信我真的是？霖潇的女儿——或许大部分人都不信，但我并不在意。 “我和你真是彼此彼此，”我说:“你要是嫉妒，也可以在焰国找个亲戚，没人拦着你——我想你今天来也不是跟我吵架的，尽快告诉我你要干什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浪费。” “自然是有事的，”她说着看了一眼跟在我身后的小丫头，不满的说:“你让不相干的人都退出去，我跟你说的事情不是随便人能听到的。” 小丫头气的鼓成一只河豚，我笑了一下说:“你先让你的丫鬟退下去再说。” “我的人完全可以信任！” “那就不谈了。”我不甘示弱。 星回瞪了我一眼，然后开口让自己的侍女退下，我也让那小丫鬟退下，叮嘱她看好客人，别在府中乱窜。 大厅里就剩我和她两个人，我们俩反正是互看不顺眼，我索性坐在她的对面。 “说吧，怎么了？”我说。 “皇后娘娘昨天处死了太子两个侍妾。” 她说:“那两个侍妾是从哪里来的想必你是知道的，皇后现在要追查到底是谁在背后谋害太子，专门派了瑾川查——你现在不是那瑾川的意中人么？想个办法。” …… “所以那两个侍妾真的是你派过去的，”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难道你将人派过去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后路吗？” “当然，”星回无所谓的说:“我原本想的挺好，那两个侍妾原本就是死士，连奕一死她两就会自尽……谁知道这连奕命这么硬，寻常人吃那么长时间的药，被那种酒意一催发，应该会当场身亡的。” ……我真的无语了。 “所以你担心追查到你身上来——那君晔呢，君晔怎么说？”我问道。 “他不让我来找你，但我觉得让你给瑾川吹吹枕头风，是最简单易行的法子。” “我和瑾川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算了，和你解释也没什么用，”我有些头疼:“那现在你们想的对策是什么？” “当然不能追查到我这里来了，我可是在帮君晔，”星回说:“你不是也喜欢他吗？那你应该也出一份力，想办法找个替死鬼，把这个注意力转移出去啊——我可告诉你，如果我被皇后抓住，那我可就什么都说了。” 我差点儿被一口茶呛住。 “……你们桢国人都是这么狡诈的吗？”我难以置信:“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不是，你不是喜欢君晔吗？” “我是喜欢他，但我没有喜欢他喜欢到把自己的命都送出去的地步吧，”星回理所当然的说:“何况他对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从小我就知道，任何事物都不值得自己付出生命啊。” “所以这算什么，你来威胁我？如果我不帮你去解决这件事情，你就要把君晔卖掉？”我确认了一遍:“你是这个意思，对吗？” 星回思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是啊，差不多就是这样。” 我长长的呼了口气，然后靠到椅背上，闭上眼睛。 幸好君晔并不喜欢她。 “我的时间很宝贵的，跑出来见你都是我偷偷跑出来的，你快点给我一个准话，能不能办？” 星回见我半晌不说话，着急的问道。 我睁开眼睛看着她。 “你之前来找我的时候，我以为你很喜欢他，甚至为了他能挺而走险，所以在我答应你的时候，我是真的想过放开君晔的手，让他去娶你，”我说:“我可真蠢啊……幸好君晔从未喜欢过你。” “我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我父亲，然后同我父亲一起想办法，绝不会让你有任何出卖君晔的机会，”我说:“但从此以后，请你再也不要告诉我说喜欢他这样的话，太恶心了，你不配。” 第152章 人活一世，最主要的是自己的选择 星回听到我这么说却并没有生气，就只是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你好天真啊，居然还相信有人能为了另一个人去死？”她说:“这么一看，你们俩倒是绝配——不过你我倒是也能理解，一直身在冷宫，看起来也没见识过权利的好，也从来不知道站到万人之上那种鱼肉别人的快乐，君晔……呵呵。”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然后指着门对她说:“既然说完了，你可以走了，慢走不送。” 她仰头哈哈一笑，然后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裙子。 “不过我还是好心的提醒你，对你们两个都好的选择是君晔和我成亲，而你嫁给那个瑾川，”她笑了笑说:“想想看，就算到时候你们俩旧情复燃，我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哦。” 我闭了闭眼，忍着气说:“你再不走我真的会动手的，你信不信？” 星回丝毫不以为忤，耸了耸肩就笑着离开了。 我气得头晕，靠在凳子上缓气。 门轻轻的响了一下，言若若走了进来。 她看着我，叹了口气，说:“你呀，和那个星回费那么多话干什么？” “我在外面听了许久，她的大概意思我也明白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君晔和这个女人合作，实在不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这个星回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任何人都可以利用，任何事也可以出卖，丝毫不会讲情面，她的确适合去当一个女君。” “而君晔……心机也有，城府也有，但是在感情方面……当然，我不是说这样不好，但是‘鱼翅熊掌不可兼得’，既要江山又要美人的事情是不太可能会发生的，”言若若说:“哪怕像商国皇帝那样没什么大本事的皇帝，他也从来没有长久的将感情放在一个女人身上。” 其实话说到这里我也有些迷惑了，我相信君晔是真的打算夺嫡，也是真的不打算一辈子都以“公主的身份活着，但他到底是想自己做皇帝，还是单纯的不让太子在那个位置上，我其实也并不能分得清。 “一旦有人发现了你和他之间的感情，那你将会变成他最大的软肋，”言若若有些惆怅的看着我:“其实这件事才是我最担心的。” 霖潇这时候走了进来，他也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谈话，他站在言若若旁边，轻轻的搂住了她的肩膀，然后看着我，很严肃的说道:“君晔就算最后争取到了那些宗亲的喜欢，就算太子想对他下手也得顾及着宗亲，但是你呢？” “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当然会全力的支持君晔，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能力有限，如果你真的被卷入到了他们之间的战争，被太子发觉到你才是那个能够左右君晔的人，你觉得我能护住你到几时？” 我哑口无言。 “我与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女儿，”他叹了口气:“我们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安顺遂。” 其实自从我发觉自己还尚有一些天赋时候，我是真的很开心，甚至于我说出的“哪怕年老后失去嗅觉也不会后悔”这样的话，也是出自我的本心。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变成一个流芳千古的人，更不会奢求自己同老夫人一样有那样的成就。我所做出的努力，其实都是为了让保护自己的人不要那么辛苦，希望自己最起码有一些自保能力，如果好一点的话，我希望我同时能帮助到别人。 所以当我的熏香帮助到君晔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开心，那种开心甚至让我忘了，其实我所能做到的对于君晔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帮助他。但好像从一开始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就并不是那么容易——君晔的身份，太子连奕得天独厚的势力，还有星回这个不怎么靠谱的助力，如果我和君晔都是普通人，那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所以，”我突然觉得从心底生出来一种绝望:“我和君晔还是不能在一起。” 言若若突然摇了摇头。 “秋笙，哥哥希望你平安，但我……其实并不这么想。” “若若！” “哥哥，我们是作为父母，去给她挑选一条最稳妥的道路，但是这条道路，你没有考虑到她愿不愿意去走。” “你不用说别人，就拿我们俩来看，”言若若微笑着看着他:“当时我们的遇见……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你和老夫人都不应该收留我，不要收留我，你就可以不用遇见我，以你的条件，你可以找到很好很适合你的妻子，而不是在宫墙上淋雨站一个晚上，然后心碎离去。”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就我这个不受宠的庶女身份，对我最有好处的，难道不是应该利用自己的美貌获得皇帝的宠爱，然后飞扬跋扈的在宫中过一生吗？”她说:“那你说为什么我要选择在冷宫生存，为什么我要选择生下你的孩子呢？” “我……” “那你又为什么冒着风险要求瑾川将我从商国带回来呢？” “若若……” 言若若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对霖潇言听计从的，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霖潇面对她的话哑口无言。 “人就活这一世，如果任何事情都以‘应该怎么办’、‘不应该这样’来做决定的话……循规蹈矩的确会少很多风险，但人生又有什么乐趣呢？” “娘，那您刚刚给我说的那些……” 言若若走过来，用手轻轻的扶了扶我的头发，她低下头仔仔细细的看着我的脸，双眼亮的惊人。 “秋笙，我之所以说那些话，只是我作为母亲会将这些风险提前告诉你，而至于做怎么样的选择，那是你的事情，”她说:“你已经长大了，你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你选择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你愿意和君晔承担这一份风险，那么，我作为母亲，只好支持你，并且祝福你。” 然后她转头，看着若有所思的霖潇，说:“哥哥，你说呢？” 第153章 我想自己解决这件事情 霖潇沉默了一会，然后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当母亲的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当父亲的还能怎么说呢？” 他看着我说:“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发现其实任何一件事情能得到父母的支持，都是很让人激动的，这和孤军奋战是两个感觉。 虽然我知道就算言若若和霖潇不同意我的选择，我可能还是会遵从本心尽我所能帮助他，但是没有了他们的支持，我心里势必会难过许多，也有负担许多。 我真的无比庆幸，我有了这样一对父母，他们相爱，他们理解我，他们还善良。 我知道世间很多父母都会把孩子当做他们的附庸，要求孩子遵从他们的意愿，尤其在皇宫——我真的很喜欢像他们一样把我当做独立的个体，尊重我的选择的父母。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帮助君晔，而且我也知道了，星回其实并不是那么特别靠得住——我不再放心将那份希望交给她，无论是感情或者其他都不可以。 “我能去见君晔吗？” 言若若转过头有些僵硬的看着我，霖潇脸上的表情有点垮。 “我说，你……你不能我和你母亲刚刚在松口，你就立马付诸于实际，然后当着我的面要去找他吧，”霖潇无奈的说:“你这……我还没答应呢。” “我……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他星回不值得信任，”我有些羞恼:“我现在没有想过别的，我只是想好好帮他，他毕竟是在孤军奋战。” “他怎么顾军奋战了，我和瑾川现在都在帮他——啊，瑾川因为身份的原因，没有那么明显，但是答应的他一定会做到，”霖潇说:“何况你以为君晔就是你眼中那个柔弱无辜，天真无邪的小白兔吗？你以为他和星回合作的时候，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吗？君晔就在你面前表现的人畜无害，实际上满身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 我和言若若无语的看着他。 “哥哥，”言若若慢慢的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对君晔好像……意见还蛮大的？” 霖潇一愣。 “我没有，”霖潇板着脸说:“我只是实事求是的说。” “是吗，我看不是吧。” 老夫人也过来了，她推开门，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们三个。 “母亲。” “母亲。” “奶奶。” 她笑着走过来坐下，然后拉住我的手拍了拍。 “你们还不明白？大抵是做父亲的，对女儿的心上人都看不顺眼，自己家好好的姑娘养这么大，一想到最后要给别人，心里不痛快也是正常的。” 我和言若若恍然大悟，转头去看霖潇，霖潇被说中了心事，咳嗽了一声，不太好意思的转过头。 “刚刚我听了一耳朵，那个叫星回的丫头来找我们求生了，是吧？”老夫人说:“她给太子宫里弄了两只狐狸精，现在被皇后娘娘发现了，她害怕了？” “来找你帮忙，也就等于要让我们扶上，为他想办法，为他周旋，”霖潇说:“这个女人果然是精明，打的一手好算盘，因为他知道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帮他这个忙。” 我叹了口气，自从霖潇认回我，我感觉我无时不刻在为他找麻烦。 “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我去办，”霖潇皱着眉:“当时为了你四皇子和五皇子那点儿破事儿我都能摆平，这件事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不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而且也不单单是为她，”霖潇说:“皇后此方必定会将太子宫中搜查个干干净净，你为太子配的那些熏香也算不上多清白，太医院随便一个太医去看里面的成分都能看出端倪，我会想办法将这件事情找一个替死鬼安在他的身上，绝不会让你有半点闪失。” 言若若点点头，对我说:“你看，这样不就解决了吗？” 可是我不想这样。 “父亲，这次的事情……你能让我自己解决吗？”我说。 “什么？”霖潇不太明白的看着我。 “父亲，既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决定，那我就不能每次都让你为我善后，为我解决问题，”我说:“你已经帮助我太多了，这次的事情我觉得是我们三个的事情，您不要出手……虽然星回最终的目的是希望您去解决，但我不想……我知道这件事情就算您说的容易，也是很有风险的，既然我做了决定，就让我自己去吧。” 霖潇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他似乎用了一些时间反应我说的话的意思，然后…… “不行！”他断然道:“你没有人脉，而且才刚刚恢复女儿身，这宫里的事情诡谲多变，你怎么可以应付？” “所以我才说要去找君晔，”我说:“说到底，这是我和他的事情，您不是说他有八百个心眼子吗？加上我，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解决这件事情。” “他……不是，这件事情涉及到了你，一不小心会让你惹火上身，我怎么可能……我不放心他！” 霖潇皱着眉拒绝我。 我求助的看着言若若，但这次言若若也选择对我的请求视而不见。 “秋笙，很危险，”她说:“哥哥既然不同意，那就有哥哥自己的道理。” 说完他就双眼亮晶晶的看着霖潇，霖潇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我:…… 父母通情达理，但是恋爱脑怎么办？ 我只好不抱太多希望的将目光投向老妇人。 老夫人看着我，然后又看了看我那黏在一起的父母。 “霖潇，若若，别这样，”老夫人突然开口:“秋笙既然这么说了，那她肯定有自己的办法，你们难道不相信她吗？” 咦？ 霖潇无奈的说:“母亲，我是相信她的，但是你也知道这种事情……” “孩子的事情就让孩子自己解决，你们偶尔也要相信他们啊，”老夫人笑眯眯的说:“万一他们做不成，你再出手也来得及啊……我就不相信你没有留有后手。” “可是……” “好啦，你第一次……的时候，我可是很相信你的。” 老夫人突然很隐秘的笑了笑。 咦？ 这个省略掉的，是什么意思啊？ 第154章 故地重游？故府重游？ 霖潇也有些郁闷的看着老夫人，突然间他像及其了什么，然后咳嗽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那……那你就先去试试吧，如果不行了我再……嗯。” “那我现在要去六公主府了。”我说。 霖潇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让我赶紧走。 于是我在家中简单的吃了午饭，然后就有些“迫不及待”（言若若语）的踏上了前往六公主府的路程。 之前我就说过，霖潇的府和六公主府还有皇宫，正好成了一个三角形，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经从六公主府到霖潇府的路程——是为了求霖潇帮忙救君晔。 两点之间，这是我第一次走相反的路。 因为我提前递了拜帖，所以六公主府早早就有人等在门口，并不是林嬷嬷，我辨认了半天，好像是以前守着我的那几个侍卫。 我下了马车，门口的侍卫恭恭敬敬的告诉我，让我稍等，其中一个我认了出来，是上次瑾川为了见我打晕的那一个。 这种感觉很新奇，以前我叫回府，现在我叫做客——站在门口，还要等里面的人通报。 林嬷嬷已经率先出来了。 她走的很快，看见我的时候眼睛一亮。 “驸——霖小姐，”她咳嗽了一声，硬生生压住了那口脱口而出的驸马:“快请进来，我家公主等您好久了。” 我点点头，跟着她走了进去。 走廊上只有我和林嬷嬷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您……您真的是女子吗？” “呃……” 她这个表现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到现在她还不知道……君晔是男的？ 那这件事就不好办了，我该怎么回答呢？说不是的，其实我男扮女装？ 可我如今的打扮怎么看怎么也不像个男的，而且…… 我低下头看了看我今天穿的裙子，嗯，非常显身材。虽然我没什么料，但这个衣服显出来的身材就完完全全是个女子。 “您……犹豫什么？” 林嬷嬷见我半晌不说话，以为这个问题让我为难了，连忙解释说道:“我知道您之前女扮男装是有苦衷的，既然公主不说什么，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当然也不会说什么，您别觉得有负担。” “公主和我……那个，”我拿捏不准该怎么说，只好含糊的说:“我们现在关系还是保持的不错……” “不错？！” 林嬷嬷震惊的转过头来，问道:“难道您真的变成瑾川将军的意中人了吗？” “……啊？” “那我们公主怎么办？” “……啊？” “我们公主说你们两个是两情相悦啊，”林嬷嬷说:“怎么，您是变心了吗？” “没有没有，”我明白了，看来她是知道她家公主是个男的，这就好办多了，我说:“我同瑾川将军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现在只不过是……合作关系。” 林嬷嬷大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长的出了口气。 “我家公主和您……谢天谢地，您放心，我家公主心里只有你，绝对不喜欢那个星回公主。” “啊，是吧。”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了门口，我抬头一看，居然是我曾经和君晔的卧室？ “……公主现在如此豪放吗？会客用卧室会？” 林嬷嬷连忙解释。 “哦，您不要误会，只是因为是您，所以才到这里来，平日里公主是不让任何外人进这个房子的。” 说完，她轻轻叩了叩门，低声说:“公主，驸马来了。” 我在等着他那一句清亮的“进来”，没成想，林嬷嬷话音刚落，我眼前的门“刷”的一下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君晔穿的整整齐齐，站在门口微笑着看着我。 “秋笙！”他欢天喜地的说:“你来了呀！” 他热情的实在是……林嬷嬷捂着嘴笑了一下，迅速的很有眼色的走开了。 君晔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我拽了进去。 我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和我走的时候摆设一模一样，甚至那个屏风都在原地放着。 好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 进到这个房子的时候，我身上最后一丝局促感消失了。 我毕竟在这里呆了一年多，比在霖潇的府上待的时间长得多，如果一定要说的话，这里对于我来说才更加熟悉。 君晔为我倒好了茶，然后拉着我坐在凳子上，很贴心的将我的披风取下来。 “秋笙，今天怎么可以来找我啊，”他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简单的将星回去找我，以及跟我说的事情说了一下。 “她找你干什么？这件事情我跟她说我会摆平的，”君晔皱着眉说:“此事你不用管，我已经安排好了。” “是吗？”我不太相信:“那你是怎么安排的？告诉我吧。” 君晔不太想说。 “其实我虽然跟我父亲说我要和你一起，但是我真的没有什么头绪，”我说:“所以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告诉我，一般宫里的这种事情你们会怎么处理，你们会有什么对策——因为我已经决定好要跟你并肩同行了，我不会仅仅只在后面帮你做做香料而已……” “你说你要什么？” 君晔突然显得有些激动。 “我说我要……”突然就不想说出来了，于是我含糊了过去:“所以说你不要觉得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为我好，其实恰恰相反，我知道这些事情，才能真正帮助你，也能真正的帮到我。” 君晔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然后点点头。 “你说实话，秋笙，”他突然一把按住我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你突然做这样的决定，是答应要嫁给我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是，现在怎么又扯到嫁人的事情上来了？ 哦，我娶过他一次，他就必须要娶我一次，不然不公平？ 又是林嬷嬷教给他的？ 我看着他那一张漂亮的脸，忍了半天，实在没忍住，干了一件我一直想干的事。 我狠狠的给他弹了一个脑瓜崩。 第155章 霖潇的方法，适合借鉴 “啊！” 君晔吃痛，连忙捂住自己的额头，略带委屈的看着我。 “你干嘛？”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突然有些佩服林嬷嬷了，他是怎么忍下来的——这种恨铁不成钢又不能下手的感觉。 “好嘛好嘛，你不要生气。”君晔连忙说:“我就是看你来了心里高兴嘛。”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 “星回那天跟我说的，我需要你把那件事再告诉我一遍，送到太子宫中的那两个美人是桢国人这件事情，你知情还是不知情？” 君晔眨了眨眼。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无奈的说:“居然想到色诱——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太子不吃这一套呢？” “他肯定吃这一套，你相信我，”君晔连忙说:“就冲他能把老三的侍妾也收到自己宫里，我觉得他就是一个色胚。” 行，这件事也算说得通。 “对了，皇后娘娘处死那两个侍妾的时候，有没有对她们进行拷问？”我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两个美人受不住那拷打，临死前把你们供出来了怎么办？” 君晔犹豫了一下。 “怎么？” “那个……我说了你不要生气，”他有些吞吞吐吐的说:“她们是……不会说出来的。” “怎么，那两个美人如此刚烈吗？”我说:“你们就这么笃定？” “家宴那天，你没有注意到星回消失了一会儿吗？” 我想了想，其实我还真没注意她去了哪里，不过现在想想也对，太子中毒以后发疯，动静闹得那么大，像星回这种人居然没有出现，的确有些不合常理。 “所以，她去哪里了？” “去下毒，”君晔说:“皇后把她们抓到的时候，这两个女的已经又疯又傻，而且也哑了。” 我:…… “你会觉得我们很残忍吗？”君晔问道。 “会。” 他眼神暗淡了一下，我接着说:“但是，我能理解。” 君晔点点头，皱着眉接着说道:“现在……虽然她俩死了，但是皇后一定会追查——星回担心的是他会追查到这两个人实际的出身，所以我们是打算想办法祸水东引，将她俩的出身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别人身上？” 这个手段莫名有种熟悉感。 “嗯，霖潇大人……嗯，解决四皇子和五皇子的事情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君晔慢慢的说。 “这的确是个办法，一石二鸟的确很好用，”我说:“但是现在你应该知道，你们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兄弟可以嫁祸了——还是说你们有别的人选？” “太子的侧妃，是皇后的人，”君晔说:“善妒且恶毒，我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 “你的意思是，让这个女人‘因爱生恨’，所以索性对太子下毒手？” 君晔点点头。 “想法可以，但是实施起来却还是有难度的，”我说:“你既然说这女子善妒且恶毒，那说明就是一个比较聪明的女人……” 这时候，门被轻轻叩了两下。 “公主，小姐，老奴可以进来吗？” 君晔有些无奈的看了眼门。 不等他说什么，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公主，小姐。”林嬷嬷笑眯眯的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托盘。 在我震惊的目光下，她将那个托盘端起来放到我们面前。水果小点以及茶水，干果一应俱全，琳琅满目。 “说了半天，是不是口渴了？老奴专门让厨房做了些吃食，”林嬷嬷笑着说:“您快尝尝吧。” “呃，林嬷嬷，其实我……不太饿，”我委婉的比划了一下:“您不用这么客气……我现在也不算什么客人吧。” 实不相瞒，自从我进了霖潇的府上，老夫人觉得我太瘦了，一直给我各种的进补，言若若说我近一个月来已经略显的有些圆润，当时做的那些衣服穿上腰身已经略微显得有点紧了。 林嬷嬷看着我，眼神很慈爱。 “自从我知道我家公主其实是个皇子以后，我心里就一直盼着你有一个性格和你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妹妹，”她说:“谁知道事情竟如此之巧，您自己居然是个女孩子！哎呦，真的，天下不会再有这么巧的事情了。” “嗯……” 我还没说什么，君晔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林嬷嬷，我和她正在说话呢，您这——” “哦，对，我还有事情，”林嬷嬷连忙说:“瑾川将军来了，在前厅坐着呢，说有事要同您商量。” ？ 不是，现在瑾川的地位已经不如这一盘吃的重要了吗？ “……林嬷嬷，瑾川既然来了，你不应该刚刚先告诉我这件事吗？你端着一堆吃的是什么？”君晔无奈的说:“你……” “啊，公主是这样的，我看瑾川将军的打扮不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来跟你说，反而像是——”她隐晦的扫了我一眼说:“像是上门抓人的。” “你什么时候从打扮上能看出来……他什么打扮？” 林嬷嬷摇摇头，说:“您和小姐去前面亲自看看就知道了。” 君晔很无语的站起身，我们俩就往前厅走去。 我这才发现院子中的树上居然都挂着白色的绸缎和花，而经过的侍卫和丫鬟或记着白色的腰带，或头上带着白色的花。 这……？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过诡异，林嬷嬷顺着我的眼神看了过去，然后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啊，这个，”林嬷嬷说:“因为我们府上不是有丧事吗？所以按照规矩下人都要……嗯，要满一个月，现在还剩几天。” 我的视线慢慢下移，才看到林嬷嬷的腰带是白色的。 “嗯，丧事，”我看了一眼君晔:“看来是在为我服丧啊。” 君晔低头咳嗽了一声，掩饰的摸了摸鼻子。 “这不是……掩人耳目嘛。” 我冷笑了一声，心想这件事回头跟你算账。 会客的大厅就在眼前，林嬷嬷微笑着掀开帘子，大厅中间的椅子上瑾川正襟危坐，正在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呦，好巧，”瑾川嘴上说着好巧，眼神中却没有带一点点惊喜的成分:“我的意中人也在这里。” 第156章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听到“意中人”三个字，君晔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去。 “这不是瑾川将军吗，”君晔说:“来我府上还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像只开屏的孔雀，你是准备要干什么？生怕宫中咱俩的话本不够多，是吗？” 这件事真不是君晔冤枉他，瑾川今日穿了一身淡绿色的长袍，上面用银色的丝线绣着祥云图案，腰间配着玉佩，头发梳的非常整齐，也带了抹额，中间镶着一颗巨大的猫眼石，手上还拿着一把扇子，春寒料峭的，把一把扇子挥的虎虎生风。 比起昨天家宴上的盛装出席，今天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像是来做客的，他真的有点像是来开屏的。 虽然不是头一次见瑾川穿的这么正式，但作为“有事商议”的人，这身打扮……嗯。 瑾川放下杯子，然后站起身。 “公主殿下，我希望你也能明白，作为你驸马的‘秋笙’已经服毒自尽了，我看你府上现在还挂着白绫呢，”说着，瑾川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现在站在你眼前的人，是焰国霖潇大人的独生女霖雨桥，还是我爹认准的儿媳。” “认准的儿媳？” 君晔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冷笑了一声:“事实情况是怎样你我都了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怎么假编的就能变成真的了，是吗？” 我真的都无语了。 要是宫里那些编小话本的人看到他们两个每次见面都这样争锋相对，还能不能脑补出这两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你——” “好了！” 我忍无可忍打断了他们，说:“你们能不能看看场合，看看情势再吵架，我们现在说的是这种小事吗——现在你们两个都坐下，我们能不能说正事！” 他俩这才安定了下来，林嬷嬷微微松了口气，把茶水给他们重新添置，然后就退了。 “你说的那个我表哥的侍妾，我打听过了，叫元贞，今年二十岁，不算年轻了，”瑾川喝了口茶，慢慢的说:“是我姨妈一个很远房的表妹的女儿，基本上八杆子打不上边，因为和太子的这层关系，她的父兄都谋了职位，不算怎么重要，但是能捞钱。” “我姨妈挑的她有两个原因，一是她的确长得漂亮，二是她一直在给我姨妈通风报信太子身边人的动向。” “你应该知道，我表哥身边也有不少别的大臣塞进来的人，但凡我姨妈觉得那个大臣不靠谱，就会指使这个丫头把送进来的侍妾给弄死了，自己还不脏手，”瑾川看着君晔:“我姨妈比较信任她，我觉得你要离间她俩的关系，可能有点难。” “弄死？”我有些吃惊:“好歹是侍妾呢，她是怎么弄死的？光明正大的弄死吗？” “宫斗里的老手段了，你不了解也正常，”瑾川看着我，说:“下毒，诬陷，或者意外……这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却非常狠毒，我大概了解了一下，在这丫头手里的人命，这么多年……三四条至少是有了。” ？？ 难道真实的宫斗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好吧，刚刚君晔给我说这个计划的时候，我对这个侍妾的一点点愧疚之心，现在完全没有了。 这样狠毒的女人！ 她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所以首先从他父兄这边入手也是一个思路，”我说:“然后再找被她弄死的侍妾的家人……如果把这些推到被她害死的人要复仇一类的，也算说的通。” 君晔和瑾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然后他们俩对视了一眼。 “你……” “你刚刚还觉得我们的计划有些狠毒呢，”瑾川说:“怎么这会……你自己倒出起主意来了？” “哦，是这样的，”我平静的说:“我觉得真实的宫斗应该就是这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把脸转向了瑾川。 “瑾川你作为一个将军，应该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现在这么惊讶，是要干什么？” 瑾川张了张嘴，我没等他辩解，又把头转向了君晔。 “到底是谁说自己要那个位置的？你是等着那个位置自己落下来给你吗？”我说:“相信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君晔:“……” 我很少见他这样哑口无言，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有道理，”他说:“你说的这个办法非常好，我们就按照这个思路进行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好办了，瑾川负责去打听太子宫中这几年意外身亡的侍妾，以及这些侍妾到底是谁送进来的，君晔负责去继续和星回周旋，从那个精明的女人身上找到更多可以利用的条件和线索。 而我负责配置毒药……他们给我搞来了那个让太子发疯的方子，让我配个能够以假乱真的药，最后由瑾川去宫中拜访自己表哥的时候，趁机放入那个侍妾的房中。 计划目前看比较周全，当然是除开一些不稳定的因素。 虽然就我看，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稳定的因素。 “你要去拜访你表哥，你不觉得你去看你表哥的侍妾有点奇怪吗？”我问道。 “呵，”君晔冷哼了一声:“瑾川将军去拜访的时候，你以为是正大光明的拜访吗？当然是晚上去啊——他当时怎么进的六公主府，就怎么进连奕的宫。” 瑾川危险的对君晔露出一个笑容。 “公主，你趁机在我的近卫中塞了十个你们府上的侍卫，这件事我觉得我们已经扯平了，你说呢。” “好了，”我感觉继续下去，他们可能要打起来，连忙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和瑾川还是告辞吧。” 瑾川点点头，说:“霖潇大人告诉我了，让我送你回去呢。” 我还没说话，君晔连忙开口。 “我也给你准备了衣服呢，你换上再走吧。” 我真的无语了。 “公主，我来一趟你的府上，回去的时候就把衣服换了。别人怎么想我先不管，你觉得我父亲和我母亲能放过我吗？他们会把我的腿敲断的。” 第157章 这个药材……配不出来 “可是那个衣服真的很适合你啊，”君晔不满的嘟囔:“比蓝色好看多了！” 瑾川耳朵灵，听见了，怒气冲冲的回头道:“你在说什么？你对蓝色有什么意见？” “好了！” 我实在忍无可忍，不耐烦的一把扯住瑾川的衣服，说:“既然刚刚都商量好了就抓紧时间我们开始办事！不要再因为什么颜色好看什么颜色不好看吵架了，你们两个加起来……这么大年龄的人了，要干什么呢？” 旁边等着的丫鬟和侍卫都在捂着嘴憋笑，林嬷嬷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一些微笑。 君晔只好将我们送到门口，有些依依不舍的问我下一次什么时候来。 “等我做好药的时候你派人来取，自己不要来，”我说:“人多眼杂，万一被皇后娘娘盯住就不好了。” 最后果然是瑾川送我回去，为了避嫌，我们俩同乘一辆马车。 “公主府会不会很有太子的暗卫？”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我们去，不会被人发现吧？” 瑾川看着我叹了口气。 “大小姐，等你发现的时候，可能什么都晚了——你放心吧，没有了，这次所谓‘驸马暴毙’……呃，君晔趁此机会把公主府里的下人整个筛查了一遍，将那些有嫌疑的全部处理掉了，下地牢的，还有直接杀掉的，现在剩的下人全是他自己的人，很可靠。” 我点点头，放下心来。 “君晔好像改变了策略，在你面前刻意营造出他自己懵懂无知的样子，真够茶的，”瑾川不满的说:“实际上心思缜密，人又恶毒，根本就不是什么纯良之辈。” 我选择性耳聋。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绝对八字不合，我现在所能希望的只是他们目前能和平共处，不要相互捅刀。 至于说让他们磨合或者怎样，我看这辈子也不太可能。 瑾川将我送回府中，不知怎的，府门口居然围了一堆人，一个个目光热切的盯着我们，像在看一只肥硕的烤鸭。 我看着这些人有些感慨，我记得上一次我有这个待遇的时候，还是我在商国被钦点为入赘的皇子的时候。然后我那便宜的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什么的围在冷宫门口嘱咐我千万不要死的太早，免得把他们顶锅上去。 那今天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呢？ 瑾川翻了个白眼，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扶着我。 那群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传了过来。 “我们少爷和霖小姐真是郎才女貌，无比般配。” “可不，你看，我们少爷多照顾霖小姐啊，以后我看谁还再敢说我们少爷是根木头。” “是啊是啊，看着真配。” ……？？ 我一头雾水的看着瑾川。 瑾川黑着脸走过去，抓住一个带头的，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打扰霖府吗？” 那人一脸的苦相，打着哈哈无奈的说道:“少爷，真不是我不听你的命令，可是老爷说了，您今天早上匆匆忙忙的出去，还打扮成这个样子，一定不是干什么好事儿，非要我们来看一看您是不是真的和霖小姐在一起啊。” “是啊，是啊，咱们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可说了，您既然说林小姐是您的意中人，虽然林小姐没过门，但是你也要对她一心一意，沾花拈草的事情可千万不能干，不能做对不起霖小姐的事情，不然他要打断你的腿。” “行，”瑾川咬着牙说道:“那现在你们看到了，满意了吗？” 一群人疯狂点头。 “那还不快走？！” 一群人连忙答应了，然后排着队从我面前走过，每个人走之前都对我行了一个礼。 我尴尬的笑着回礼。 瑾川顶着一张大红脸走了过来。 “那个实在不好意思哈，我家老头子就是这样子。” 瑾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将军家家教甚好。”我说。 瑾川又嘿嘿的笑了，然后说:“那你看就家庭这方面来说，我是不是又有加分项了？” “你在说什么？”我假装不明白。 他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正好霖府仆人在门口，说霖潇和老夫人等了我许久，可能有什么事让我赶紧进去。 我这才和瑾川道别。 老夫人和霖潇还有言若若就在前面的厅里等着我，看起来像等了很久。 我刚一坐下，他们就问我今日谈了些什么，我只好简单的复述了一下， “你把那方子给我看看。”老夫人突然说。 我连忙拿出方子，双手递给他。 老夫人拿过方子仔仔细细的看着，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一处，然后皱起了眉头。 “孩子，这个方子你仔细研究过没有？这两味药，我们是配不出来的。” 我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到那张纸上有两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香料名字。 “春申”“忘兴”。 “我看的时候，这两个我的确没有见过。”我说，但当时我并没有在意，因为我觉得老夫人这样的人一定知道。 我问道:“奶奶，难道以您的见识，也是不知道这个是怎么配的吗？” 老夫人摇摇头，说:“这两个药我是见过，但是它的配方我始终没有配出来过，我也研究过，但是……确实是能力有限。” 啊，这…… 霖潇皱紧了眉头，说:“连您都配不出来，那……” “但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配出来，”老夫人说:“确切的说，这两种香料，只有他做的出来。” 什么？焰国难道还有比老夫人厉害的配香师？ 我和言若若惊讶的对视了一眼。 “不过那个人他不是制香的，他是个大夫。” “大夫？”霖潇问道:“哪个大夫？难道是太医院的哪位大人吗？” “这样诡异的药材，你还猜不到是谁的手笔吗？”老夫人看了他一眼。 霖潇突然一愣，然后难以置信的说:“母亲，您说的不会是……‘鬼医’文大人……吧？” “正是他。” 文大人？！ 那个每次见了我就两眼冒光，心心念念将我要做成药人的文大人吗？ 我记得上次见他还是在树林边被追杀的时候，他对于将我做成药人有一种非常的执念。 “不行！” 霖潇断然拒绝道:“这个人生性古怪，从不要钱财，只要向他求药的人，必然要满足一个他变态的要求，难道您要让她去找那个大夫？不行！绝对不行！” 第158章 我以为再也不见的人，还是得去见 我沉默了。 其实对于这个文大人是不是个变态，我觉得我相当有发言权，就冲他能双眼放光的，一心一意问我能不能把我这个陌生人练成药人这一点，我觉得他就不算一个正常人。 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与这个人有交集。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和他打多打交道，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兔子会傻到想把自己送到狐狸的窝里。 可如果老夫人说这个药材只有他能炼制的出来的话…… 我看了一眼霖潇。 霖潇只知道我和他之前的“赠药”之事，后面他想叫我做成药人的这件事情，我从未跟他提起过。 但是看他今天这个态度，我觉得我还是不要提起的好。 他发现我在看他。 其实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他对于我这个女儿的了解还是有的，甚至有时候将说未说的话也是完全了解的……他就看了我这一眼，就明白我是动摇了。 神色一凛，然后厉声对我说道:“我告诉你，秋笙！你想都不要想，我和你母亲已经忍让了你太多了！如果你要找那个变态，不管你母亲和你奶奶怎么说，我是坚决不同意的！” 霖潇猛的站起身，然后在地上开始来回转圈。 “他医术非常高超，但是你猜为什么很多人都不敢去找他？来，我告诉你。你知不知道他会要求别人帮他试药？” “你知不知道之前有为了找他求药而答应他试药的那个人，直接全身溃烂而死？还有一个求药的，服了他的药以后疯疯癫癫，最后跳河自尽？” “他不接受金钱，不接受任何威胁——没有人能够胁迫他，他没有妻子，没有家人，唯一的女儿被人弄死她也无所谓，让他治病或者开药，只有按照他的规则来，皇帝还清醒的时候想要逼迫他，结果他宁可死也不愿意做。” 霖潇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告诉你，那就是一个疯子，那就是一个纯粹的疯子！要不是他身上有一两分医术，之前还帮过一点我的小忙，我早就找个理由把他弄死了，秋笙，我告诉你，你不要再想了，不可能。” 其实他很少这么强烈的反对过我做的决定，哪怕之前我为了制香愿意牺牲掉自己的嗅觉的时候，他都选择了最终尊重我的决定。 只有一个可能，我不太愿意相信的可能，那就是这个文大人，他真的很可怕，他的要求很可能真的很离谱残忍。 言若若不说话，老夫人也不说话，她们沉默的看着霖潇。 我心里其实觉得很愧疚，我觉得自从霖潇认回我以后，他都显得憔悴了不少，为我的事情不停的奔波，我甚至都怀疑他头上长了白头发。 “父亲，”我说:“您先别生气，我自己先努力看能不能把它配出来好吗？我没有说一定要去找他。” “你最好是，秋笙。” 霖潇扔下这句话，然后转身就走了。 我给了言若若一个眼神，言若若连忙追了出去。 房子里只剩下我和老夫人，相较于霖潇的激动，老夫人显的很平静。 “奶奶……” 她看着我，温和的看着我，目光里面带着一些悲伤。 “你的性格，其实和你父亲很像，只要做了决定，没有人能够干涉你”她说:“所以我不会去干涉你的决定。” “但是今天我觉得你父亲说的对，你是他和他所爱之人生的唯一的孩子，他不能忍受你受到任何来自别人的伤害，这比他自己受伤要严重的多，我希望你能理解他。” 老夫人慢慢的站起身。 “我累了，先回去了。” 但我知道我会去找那个文大人。 你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东西，哪怕你拼命的躲开，但最后还是会将你推向他。 也许这就是命运。 第二天，我谎称要去君晔的府上商量事情，很顺利的出了门。 我其实不太记得这位文大人的住所，但是在我印象里我好像知道他是在城脚上。 我没有带任何人，骑的马，而且穿了男装。 原本我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这位文大人感觉居无定所，哪里都会出现，但也许真的是命运使然，他真的就在那间小破房子里。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间破房子的房东好像是君晔。 这房子一如既往的破败不堪，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还是非常坚挺的挂在那破烂的门框上，从门裂开的缝隙里能看到里面隐隐透出来的亮光（大白天的房子里面是火光，不知道这位大人又在炼什么丹药）。 我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传来咳嗽声，然后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影晃晃荡荡的走了过来。 门缓缓打开了。 “是你！” 还没等我说话，这位文大人已经看清了我的脸，他枯槁无神的眼睛里突然闪起两团明亮的光。 “你想通了，要来做我的药人了吗？” 他依旧穿的破破烂烂，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在我的印象里，中药材一直是能让人感觉到平和治愈的东西，但是在文大人的身上，这种味道散发着一种不祥而血腥的气息。 更别提他背后的那间房子，火光四射，浓烟滚滚。 我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我勉强的压下自己的心绪，说:“文大人，我来找你，是想求两味药材。” “哦，这样啊，”文大人点点头，看着我说:“不错，你付得起我药材的价钱，进来说吧。” 我想了想霖潇说的被他折磨死的人的下场，还是决定自我保护一下。 “那个，文大人，”我咽了口唾沫:“不如你先说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要的不多，我要你的血。” “？？” 血？ “……你要我的什么血？你是现在让我放一些血给你，还是以后一直提供血给你？” 我警惕的看着他。 文大人呵呵一笑。 “两味药换你一碗血都算我赚了，”他说:“这次只要你放一碗血，绝对不要你的命。” 哦，那听起来还行。 第159章 这是很合算的买卖 “那个，你是说话算数的吧？”我不放心，还要再确认一下:“不会把我骗进去，然后准备对我下手，弄死我吧？” 文大人哼了一声，不太高兴的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虽然人狠毒了些，但是我说话算话，再说了，你现在可是将军府未来的少夫人，我就算想弄死你，是不是还得掂量掂量？” “……我其实不是……” “啊，不重要，”文大人无所谓的说:“反正无论如何都有男的会来救你……抓紧点时间吧，我感觉很快就要来了。” 说完他就往房内走去，我连忙跟上。 说是个院子，但其实里面只有一间房，看起来比那个门还要破，随时都要倒塌的样子。 这间房没有房门，正对的就是一个炉子——炉子的大小简直可以用顶天立地来形容，里面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火焰是黄中带绿，看着异常诡异。 这个大小和形状……我真的很怀疑他是不是拿着炉子烧过人。 “我最近在研制一种新的药，”他指着那个炉子说:“已经烧了七七四十九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烧制成功……啧，真麻烦。” 他带头走了进去。 我紧了紧自己的披风，跟着他走了进去。 由于有这个巨大的火炉，所以房子里面很暖和，把里面也照的通明，我四处打量着这个小小的房子——如我所想，里面很凌乱，几乎都是各种瓶瓶罐罐，以及成堆的药材，地上还铺着厚厚的一层黑色的药渣。 这位文大人不像个大夫，倒像个炼丹的术士。 “啊，你不介意的话就坐地上，你要介意的话就站着。” 我非常礼貌的表示我想站着。 他完全不在意，对着我伸出一只手。 “你要问我哪两种药材？拿来我看看。” 我连忙掏出那张写了那两种罕见药材的纸（我单独写的）。 他接过去，就着火光看了看纸上的字，然后眯起眼睛不说话了。 我也不开口，等了一会儿，他看着我说道:“这两种药材很冷门，几乎没有人会需要它，除非……” 我生怕他问我要这两种药材干什么，但幸好，他并不在意。 “不过，”他说:“怪不得你会亲自上门来，这两种药，不是我夸口，整个焰国除了我，没人做的出来。” “那是那是，”我说:“就凭您的医术，在整个焰国那真是无人能出其右啊。” “行，我答应了。”他很干脆的将那张纸折了，塞到自己的衣服里，然后又对我伸出一只手。 他的手看着黢黑，指缝间含有很多黑色的不明物质，我有些拿不准他还要什么。 “血，”他说:“你的手给我，我看看哪个手腕适合放血。” 我把两只手都递给他。 他用手指捏住我的手腕，仔仔细细的看着，时不时还将鼻子凑上来闻了闻。 他这个动作，让我莫名想起了在菜市场挑猪蹄的大爷，看看哪只更肥硕些炖煮的更筋道些…… 最后他挑中了我的左手。 “这个，”他说:“你放心，我的刀很快，不会疼。” …… 说完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柄细细的匕首来，看着寒光四射，不但我有所反应，他对着我的手腕就准备往下割。 我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怎么，”他瞪着我:“你是要反悔吗？” “当然不是，”我连忙对他说道:“我只是想问一下那两种药材，您最快什么时候给我？” 他思考了一下。 “明天，”他说:“到时候我会差人给你送过去。” 行，他既然这么保证，我就放心了。 这位文大夫可能是习惯于做这些事的，下手很快，但是很轻，我只感到手腕有点微微的凉意，然后一条血线就出现在匕首寒光闪过的地方。 血很快就涌了出来，汇成一股细细的血流滴到我手腕下方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玉碗里，血腥气慢慢的融到房子里奇怪的药味里。 血流的很快，那个碗很快就满了。 文大夫快速的拿出一个小瓶子，然后将里面的药粉倒在我手腕的伤口处。 微微有点疼痛，然后血迅速就被止住了。 他扔给我一个有些破旧的手帕示意我包起来，这个手帕闻起来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我不太敢用，于是我撕下自己的衣摆，潦草的将它包了起来。 “文大人，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您的药制好以后请一定及时拿给我。” 我说完半晌没见他回应，转过头一看，他双手捧着那个装了血的玉碗，双眼紧紧的盯着玉碗里的血，满脸都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垂涎欲滴的表情。 “……怎么，您是饿了吗？” 文大人很不耐烦的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怎么还不走？”他说:“怎么？你是等着那两个男人上门来收拾我吗？” “您在说什么呢？当然不会。”我连忙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您答应我的药材……” “说两天就两天，”他说:“我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我说话可很算话的……那样吧，明天晚上，明天晚上我就会派人给你送过去，行吗？” 我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在这位大夫眼里，所有上门求药的人都没有被他送的资格，所以他对我摆摆手，示意我自己出去。 于是我披上披风，然后又将脸遮了一大半，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他那个看起来寿马上就要终正寝的门推开。 我其实还是怕会被人认出来，虽然文大夫的房子非常偏僻，感觉人迹罕至，一般不会有人但万一呢？ 但好在好像没有人。 我舒了口气，然后直起身往我的马身边走去。 咦，不对，我的马去了哪里？ 怎么，就这样的荒郊野岭也有人偷马吗？ 我难以置信的左右看，突然就看见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拴着我的马。 然后马的旁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满脸黑气的人。 我看清那个人的长相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 君晔？！ 我突然就有些裹足不前，不敢靠近了，君晔的脸色看起来很可怕，像是下一秒就可以“五步一人头”。 文大人这张乌鸦嘴！ 第160章 摘花 “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 我已经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我说话了，他这个语气和这个神态让我不禁想起了我第一次进府的时候。 出于本能的对危险的警惕，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难道会吃了你吗？你不快点过来，什么时候回去？你在这儿再待会儿，我可不能保证没有人再找过来。” 君晔瞪着我。 我咳嗽了一声，慢的往那边蹭，一边蹭一边笑着说:“你那边现在怎么样？你从星回那里得到什么新的消息了吗？有线索了吗？” 为了避免他找我算账，我一股脑儿将所有的问题全部抛了出来，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他现在都会优先回答我的问题。 不然君晔虽然还是神色不虞，但还是耐着性子说:“最近星回好像还算安分，没有出什么别的事情……但是，连奕打算两日后启程去桢国。” “去桢国？” “现在宫中是这种局势，你觉得皇后能坐得住还是他能坐得住？” “那你和星回现在要阻拦他吗？” “现在阻拦也没有什么用，自从他上次发疯以后，皇后命人将他宫中的东西清的干干净净，再想对他下手已经有些难了，除非派杀手直接去杀他，但是这基本上不可能的事情。” “那如果放任他去的话，星回怎么办？” 君晔眼神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你对她倒是挺好。” “我不是对她挺好，我是怕她自己得不到了，到时候鱼死网破会害你，”我说:“那现在的话，事情就有点麻烦，一方面需要阻止他去桢国，一方面还得将皇后娘娘调查的方向移过去……不知道瑾川那边现在怎样了。” 我一边说一边装作非常苦恼的样子，往自己的马旁边慢慢移动，结果在我的时候刚刚碰到马鞍的时候，君晔按住我的手，阴测测的开口了。 “你以为你这么拼命的转移话题，我就会不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我吸了口气，转过脸对他很礼貌的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请你尊重我的秘密——” “让你找的那个方子是不是没有那么容易？”君晔打断我。 “就还好吧，我就算不行，还有我们家老夫人啊。”我故作轻松的说。 但是君晔根本不信。 “如果真那么好办，你不可能来找这个人，”他说:“你刚刚过来的时候，我就看你脸色有点苍白，而且你身上有血腥味，他要了你的什么？” 我就知道瞒不过他，他的嗅觉异常灵敏，于是我将左手伸给他，但幸好那文大夫的刀法非常好，药也非常管用，这会去看我的胳膊，它仅仅只有一条细细的血线。 君晔沉默的看着我的手腕，其实不用我说，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是异族，还是圣女的孩子，我的血可能更有用，”他说:“我要去问问他，我的血可不可以。” “应该用不着，”我说:“你忘了吗？第一次咱们见他的时候，他就想让我当他的药人，所以我的血对于他来说应该更有作用些。” 其实我知道，就依照文大人那个性子，如果君晔送上门去，他肯定非常乐意放君晔的血。 君晔无语，脸黑成了锅底。 “好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实在不必摆出这样一副脸色，”我开玩笑说:“而且就仅仅一碗血，换两个药材，我觉得很划算——最起码对于文大人来说，他没有让我缺胳膊少腿已经不错了。” 他不在说什么，其实我们都知道在这个时候在说什么“舍不得你受伤”类的酸词没有任何的作用，反而什么都不说，更好一些。 他突然抓住马的缰绳，然后单手抱起我，将我扛着放在了马背上，然后自己踩上马蹬，一个翻身，坐在了我的身后。 “你……”自己难道没有骑马吗？ “瑾川是不是曾经送给过你一束栀子花？”他问道。 “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那个花的寿命很短，从瑾川拿到我手里到我听见君晔拦车被我揉碎，大概最多一个时辰——我一直以为只有我和景川两个人见过他。 君晔冷笑了一声。 “焰国同你们商国不同，这里终年寒冷，夏季很短，所以你在焰国买一束鲜花的代价是很大的，”他说:“它不仅昂贵，而且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由于鲜花需要重金从别的国家运输过来，所以买它的人非富即贵。” “瑾川作为一个传闻中不近女色的大将军，花重金买了一束栀子花，而且买的非常高调，从他买下那束鲜花的那一刻起，关于瑾川将军给自己意中人一掷千金的消息已经在宫中都传开了。” 我呵呵傻笑，装作听不懂。 “我曾经想过也为你去买花，但是我觉得买来别人采的花，总没有自己摘的有心。” 嗯？ “所以今日我带你，让你看看焰国的花。” 说完他狠狠的一抽马鞭，那匹马嘶声长啸，扬起蹄子带着我们两个飞奔了出去。 我们奔跑在一条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路上，道路两旁还是灰褐色的冻得坚硬的泥土和干枯的不见一丝绿色的灌木，这样的景象完全看不出哪里会有花开，但是当君晔拥着我说是去寻花的时候，我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怀疑。 我已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和他共乘一匹马，好像上一次还是他教我骑马的时候——那时候我心惊胆战，生怕自己死在太子的围猎场上，可现在心情非常平静，甚至有些雀跃。 这匹马跑了很久，久到甚至太阳都快要落下去的时候，君晔终于让马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片茫茫的，看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平地，枯黄的地面上隐隐约约透出一些绿色。 原来不知不觉间，焰国的春天已经来了。 “你说要带我采花，这里哪里有花？是长在土里面吗？” 我笑着转过头看着君晔。 他不慌不忙的看着我，然后指着这片平地的最近头。 那里是一片陡峭的悬崖，向上延伸到天空的最低处。 “我要给你摘的花，就长在那悬崖峭壁之上。” 第161章 摘花也能遇上刺客…… “悬崖上？” 我以为我自己听错了，虽然我没多少常识，但也知道越往高处就会越冷，就焰国这种气候，连这样的平地上只见一点点绿色，那悬崖上我怀疑都是连年不化的冰雪，哪来的花呢？ 那个悬崖又高又陡，侧面看完全是垂直于地面的，就算是有花，那恐怕也不容易上去吧。 “那个……其实我也没有说很喜欢花，”我干笑着说道:“我觉得这么危险就不必了吧……” 君晔压根儿不听我的，直接驱动马就要往那悬崖底下跑。 我按在他手上，放大声音对他喊道:“再说了，你这么漂亮，比花要好看多了，你这么一朵人形的花儿就在我面前，我还要什么别的花儿呢？” 我自以为我说了非常甜蜜的话，但君晔直接拉住了马缰，然后扳过我的脸。 他震惊的看着我。 “你从哪里学来这些吊儿郎当的东西？”他说:“是连奕那里吗？” …… 其实我自己说出来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他既然这么说了，我更加觉得不好意思，觉得耳朵都在发烫。 “好吧，我知道你喜欢我的脸，”他的表情又带上了一丝得意:“但是你还得克制一下嘛，不然你老是只垂涎我的脸，不去看我的内在，我心里会失落的。” ……内在？ 不好意思，比起你的脸，你的内在不怎么吸引我。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过于一言难尽，君晔忍不住捏了一把我的脸，故作凶狠的说:“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不喜欢，给我收回去！” 我只好转过头来，然后他低笑了一声，继续驱动马，往悬崖底下跑去。 很快就到了。 近看这悬崖比远看还要陡峭些，像一块儿平平整整的墙壁，只是上面偶有凸起，抬眼望上去，在最顶端有白光闪过，好像真的是冰雪。 这上面真的有花吗？ “你……打算就这么上去吗？”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悬崖，问道。 君晔不说话，他翻身下了马，然后又把我抱了下来，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我身上。 “马上要起风了，你在下面会冷。”他说。 他今天穿了一身非常精悍的衣服，类似于夜行衣，看着非常适合攀爬打斗。 但肯定也不保暖。 “上面有的，”他说:“你等我。” 说完不等我回话，他已经迅速飞身爬上了悬崖，脚踩在一块儿凸起的岩石上，手也很快抓住另一块儿岩石，谨慎而迅速地向上爬去。 我知道，我也劝不动他，只好提心吊胆的站在悬崖下看着他往上爬去。 他速度很快。 幸好他身形矫健，动作也漂亮，不然看起来真的像一只很大的猿猴在悬崖上攀爬。 马也累坏了，垂下头在啃地上的草皮，我站在它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马的鬃毛。 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悬崖上那片冰雪中。 太阳很快就落山了，夜风吹起，带来平地远处的寒风，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裹紧了君晔的披风。 我仰头看着悬崖，现在已经看不见君晔的身影，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我胸口提的那口气仿佛要将我的心脏推着从喉咙里跳出来。 君晔不是个冲动的人，但这个悬崖，还有这个天气，还有悬崖上的冰雪……这些加起来怎么看怎么都不安全，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呢？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好像是有人在慢慢靠近。 但这个脚步声明显不是君晔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猛的转过头。 离我大概有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他看起来声量不高，比我只略高一点，但身形看着极为彪悍，他略微的弓着腰背，这是一个准备进攻的姿势。 来者不善！ 他脸上覆着黑布，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忽然，他将右手横在胸口，手里寒芒一闪。 匕首！ 我往后倒退了一步，手心里紧紧的握住我随身带的香囊。 那里边是我配置好的毒药粉，撒到人的脸上能让眼睛暂时看不见，是老夫人提醒过我专门配制用来防身的。 “你是谁？”我开口:“是来寻我的仇的吗？” “霖大小姐，”那个人开了口:“乖乖的去当你的霖家大小姐不好吗？非要插这个手干什么呢？” 他声音嘶哑，简直像破锣一样，好像是中过什么毒被破坏过嗓子。 他叫我“霖小姐”，说明他不知道我曾经是驸马，但他说让我不要插手，说的应该不是我父亲得罪了谁，很有可能就是君晔的事情。 如果是君晔的事情…… “你是太子派来的人吗？”我说:“还是皇后娘娘？” 男人嘶哑的冷笑了一声。 “你想知道是谁派我来的？”他说:“如果这是你临死之前的愿望，我可以考虑满足你。” “那你还怪好心的，”我说:“是谁呢？告诉我。” 他既然调查过我，就一定知道我不会功夫，所以他已经放下了那个防备的姿势，虽然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匕首，但已经有些闲庭信步的往我走来，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有些好奇，你同那个死了驸马的六公主为什么粘的这么紧——哦，对了，他其实是个男的，你是看上他了？还是他看上你了？” 我不吭声，手指间慢慢的将那个装着毒药的袋子打开，隐在背后。 “这六公主可真是好命，皇帝在的时候有皇帝宠着，现在又攀上了霖潇的独生女，不得近来行事那般狂妄，原来是有了靠山。” “他算有什么靠山，我看靠山最大的怕是太子殿下吧，”我忍不住说:“太子有皇后娘娘的庇佑，有母族势力的撑腰，说他狂妄，这焰国最狂妄的难道不是太子吗？” “你住嘴！” 他怒道:“你也配说太子！一个山野村夫养大的丫头，也就霖潇信你的鬼话认了你！看看你那张狐媚子的脸，谁知道是谁的野种！” 好了，不需要他给我坦白他是什么人了，我已经知道，十有八九就是太子派来的。 第162章 香雪海 对于他对我的侮辱，我面不改色， 这其实还是多亏了曾经在六公主府上同君晔演戏的那些日常，让我面对各种侮辱都能做到心如止水。 他看了我一会，突然猛的住了嘴。 “算了，我和你费这么多话干什么，”他说:“反正你都是要死了的人。” 说话间他已经离我只有三步远，我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里计算着距离——要不是他胳膊短，他挥起匕首就能直接割断我的喉咙；但这个距离，足够我手上的药粉飞到他的脸上。 就在他抬起匕首，而我也扬起手臂准备撒药粉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微的鸣响，然后我的余光看到一柄利刃破空而来，从我耳边划过，然后直直的插进眼前人的喉咙。 “噗呲”。 这是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眼前那个男人瞪大了眼睛，然后手紧紧的捂住喉咙，他的喉头发出可怕的“咯咯”声，我看见血液迅速的流满了他捂住喉咙的手，然后滴在地上，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了浓重的血腥气。 他前后摇晃不定的走了几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在地上痉挛起来，但生命力就和血液一样，流淌的都很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他在地上猛的蜷缩了一下，然后不动了。 我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往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在身后君晔的胸口上。 他的左手还保持着向外掷出的动作，另一只手搂着我的腰，我感到一丛柔软抵在我的腰腹处。 花？ 他搂着我腰的那只手，带动我转过身，然后捧起我的脸，凑近我仔仔细细的看着。 和他稳若磐石的手不同，他的眼里全是惊魂未定，呼吸也很急促。 “你有没有事？”他说:“伤到你了吗？” 我摇摇头。 “原本我应该先留他一命，问问是谁派来的，”他说:“但是刚刚太紧急了，我不能让他伤到你。” “没事，不用问，我已经猜到是谁了。”我说。 “你猜到了？” “很简单，就他主子来看，杀掉我，等于断掉你和霖潇之间的联系，更重要的是，我还是和你一起出的事，那霖潇和你势必会反目成仇。” 我和君晔对视了一眼。 然后我们俩异口同声的说出那个名字。 “连奕。” 他闭了闭眼，当眼睛睁开的时候，眼中杀机毕现。 “他必须要死。” “我知道，但现在我们先不想他，”我也摸了摸他的脸，整个都是冰凉的:“不是为我摘花去了吗？花在哪儿呢？” 他压下心绪，对我笑了笑，然后将另一只手抬了起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紫色的小花，刚刚因为精神紧张，也因为被血腥味冲击，所以没有发觉这个花居然这么香。 它的香味非常清冷但是又馥郁，沁人心脾，像刚下过雪的竹林。 这花其实长得没有多么美丽，但胜在香气——完全不同于我之前闻到的所有味道，我也没有见过哪种香料里面有这样的味道。 他把花递给我，我抱在了怀里。 “我听说这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他曾经将它采来送给我的父皇。” 君晔笑着说。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夜空中挂着几粒稀疏的星星，远处传来空旷冷冽的风，而君晔站在我的面前，面容绝美俊朗。 现在的场景真的不算什么浪漫，背后有一个刚刚死透的杀手，以及现在针对我的生命威胁，但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带着的悬崖上终年不化的冰雪，还有这一束香气独特的花，让我觉得这一切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来的有意义。 “它有名字吗？”我问道。 “我听说它叫‘香雪海’，”君晔说:“也许是因为香吧，我不知道跟海有什么关系——它可是生在悬崖上呢。” “它……要怎么养呢？” 君晔看着我，好像我问出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忍不住笑着说，你怎么会突然想养这种花呢？ 我也知道这种生长在悬崖上的花，不会被人为圈养，但是我就是想让它开的更久一些，比养在花瓶里的时间更久一些。 “你喜欢它吗？”君晔问道。 我笑着点点头，说:“从现在起，这是我最喜欢的花。” 我没有觉得我说什么话，但是君晔却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俩就在这冷风中又站了一会儿。 “天黑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现在是霖潇的女儿，今早才惹他生气，也实在干不出夜不归宿的事情来。 君晔有点舍不得，但还是点点头。 那马已经啃秃了这一片的草皮，君晔过去牵马，我看着地上还躺在那里的尸体有些发愁。 因为有这束花的缘故，所以我看着那个尸体也没那么糟心，甚至我还能有勇气走到尸体旁边蹲下来，去摸一摸他身上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信物。 就这一会功夫，尸体已经完全僵硬了，血也凝固了，我将手伸到他的衣襟里摸了半天，果然从里面摸出一个小瓶子来。 能被他装在胸口，那这个小瓶子里装的东西应该比较重要。 我慢慢的将那瓶子摸出来，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 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亭子，但是上面有很奇怪的花纹，这花纹绝对不是焰国的样式，应该是有少数人群的国家才有的。 按理说我应该没有见过，但是我却惊人的觉得眼熟。 不过瓶子的花纹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注意，我关注的是它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那防止它可能会是毒药，我拿出手帕将自己的口鼻给捂住，然后慢慢的打开了瓶塞。 一股呛人的味道从里面扑了出来，我立马就分辨出里面含有剧毒的草药，我赶紧将它盖上，然后用手帕将它包了好几层，刚想把它放在哪里，一只手从我侧面伸了过来。 “怎么了？” 君晔走过来，蹲在我身边，不知道哪里摸出一方手帕，拉过我的手仔仔细细的将我的手指擦的干干净净，然后将瓶子接了过去。 “你别打开，这里面是毒药。”我连忙说道。 他点点头，然后无意间看了一眼这个瓶子的花纹，突然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怎么了？” 我有些奇怪的问道。 第163章 霖潇越来越高级的骂人方法 “这瓶子的主人我认识。” 君晔说，不知怎的，我觉得他的嗓音非常紧绷，仔细听还能听出一丝难以置信。 “……你认识？” 我也大吃一惊，问道:“这瓶子……你从哪里认识的？难道是连奕吗？” 他摇摇头。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他说:“既然你说里面是毒药，连奕的死士一般都会把毒藏在牙齿的后面，不会给他们每人一个瓶子随身携带。” “所以呢？” 君晔看着我，目光里神色难辨:“这瓶子是星回的。” 什么？！ “星回的瓶子怎么会在刺杀我的刺客身上？”我震惊了:“难道她还没有放弃想杀我的心吗？” 君晔摇了摇头，他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紧紧的捏住瓶子，身上的寒气马上就要实体化。 刚刚的旖旎气氛一扫而光，我和君晔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虽然说比起他来，我对这件事情的吃惊程度没有那么深，因为星回想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我唯一吃惊的是为什么在说了合作以后她还想杀我。 难道是因为霖潇还没有去解决太子宫中侍妾的那件事情吗？ 但我转念一想，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因为星回这样有脑子的女人，并没有必要这个节骨眼上弄死我，因为如果今天这杀手得手，那第一个倒霉的应该是君晔，我当然相信星回想杀我，但是我并不相信星回想杀君晔。 其实是现在这个节骨眼。 “这件事情不太对——你先不要和她撕破脸，哪怕她想杀我，”我说:“你们现在这种情况……” “她没有这么蠢，”君晔勉强的说:“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如果真的是他下手，我向你保证，她会和连奕一起死在桢国。” “什么……” “我当然会一方面去找转移视线的证据，但是一方面，”君晔眼中闪过一丝狠意:“我会想办法让他在桢国一去不回。” “这瓶药我先拿着，我要当面去问问她。”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抱着我的那一束花，沉默的跟他坐在马上，他扬起马鞭，声音中还带着愤怒，我们迅速的离开了这一片地方。 君晔将我送回了府。 我告诉他，我不想让我父母知道我去找文大人这件事情，所以只能拜托他，让他担下“拐带”我的罪名。 君晔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他说这样的事情后面还是得发生，所以不如提前做，让霖潇和言若若有个心理准备。 等到霖潇府的时候，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天空中稀疏的星星都不见了踪影，只有霖潇府的门口灯火通明。 霖潇和言若若就站在门口，两个人都面沉如水，周围围着几个侍卫和丫鬟，小丫头也站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一个笤帚。 这是……干什么？ 君晔先下了马，然后扶我下去，拉着我走到霖潇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林萧冷着脸看着我们俩，半晌，他转头对君晔说道:“君晔，我今天非常怀疑自己，你说是我失忆了吗？” “霖潇大人，您说什么？”君晔很有礼貌的问道。 “如果我没有失忆，那我不记得我答应过你可以带我女儿出去，更没有答应允许你和她在外面待到这么晚才回来，”他说:“那你来说，我到底是失忆了没有？” …… 霖潇现在骂人骂的好高级。 君晔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我刚想上前一步说什么，他按住了我。 “霖潇大人，您没有失忆，是我情难自禁，自作主张带她出去，”君晔说:“我带她去玩，一时高兴忘了时间，没有及时送回来也是我的错，您骂我或者是罚我我都认，但是如果您让我以后不要来这找她，那这件事情我做不到，还请您务必原谅我。”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霖潇瞪了他一眼，又不可能真的打他，只好把矛头转向我，对我说道:“你翅膀都硬了，我还没消气，你自己倒跑去散心了，还散到这会儿才回来——你手里那是什么东西，一把菜吗？” 我连忙把那束香雪海举起来，说:“是君晔给我采来的花，它不是菜，是长在悬崖上，非常非常珍贵的花，也是我现在最喜欢的花。” 言若若有些好奇的凑过来，闻了闻，说:“这是长在悬崖上的花吗？模样一般，但味道确实好闻，想必摘起来也不太容易吧。” 霖潇:“……我管你最喜欢什么花，我现在问你，早上你知错了没有？” 我心想知什么错啊，我人都已经去文大人那边，血都已经放了，但立马摆出一副认错的态度，乖乖的说:“知错了，知错了，完全知错了。” 霖潇“哼”了一声， “今天白天，那个叫星回的过来找你，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霖潇对我说:“你和她现在关系倒好，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吗？” 说到星回，我就想起刺客身上那瓶毒药了，心情莫名有些不好，看了一眼君君晔，君晔的脸也是沉的。 “不知道，但她找我无非也是为了君晔的事情，”我说:“她有说什么吗？” 霖潇看了我们两一眼，神色莫名有些烦躁。 “她要等你来了说。” “嗯？” “所以那位叫星回的现在还在咱们府里，坐在大厅等你，”言若若慢吞吞的说:“这姑娘看着瘦小，饭量却不小，晚上吃了不少东西，已经喝了三壶你父亲珍藏的‘茉莉飘雪’，你要是再不来，你父亲可真的要生气了。” ？？？ “她还在……我们府里？！”我都震惊了:“你们是表现的多好客，能让她留到现在？” “星回在您府中？” 君晔急忙说:“请允许我也进去，我正好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当面问她。” 霖潇实在是懒得多说，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自己去看。 君晔拉着我就准备往里面走，霖潇伸出一只胳膊挡住了他。 “让秋笙先进去，我有事问你。” 君晔只好听话的站在原地，我对他点点头，然后转身往大厅走去。 三壶“茉莉飘香”的味道是非常非常香的，茉莉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大厅，星回就保持一个非常优雅的姿势，在那里大大咧咧的喝着霖潇珍藏的茶。 我一踏进大厅，还没等我开口，她的双眼已经牢牢的盯住我怀里的香雪海。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正在端着茶杯的时候停在半空，我没说话，她看了许久那束花，然后淡淡的笑了一下。 “这是我们族里求爱的花，代表一心一意，此生非眼前的人不娶或者不嫁，”她说:“他真的把它送给了你。” 第164章 所以她从未放弃恨我 我刚刚想质问她的气势一下子就被她打乱了。 “你不想问这束花是从哪里摘下来的吗？” “这种花只在悬崖上生长，要摘它必须要有很大的勇气，抱着愿意死的决心，”她说:“虽然以君晔的功夫来说，摘它或许不用抱着必死的决心，但肯定要费一番功夫，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摘下来的吧。” “但是摘它的时候，君晔没遇到什么危险，可是我遇到了。”我说，然后我仔细观察她的反应，看有没有心虚的表现。 “是吗？”星回毫不关心的说:“你有什么危险呢？难不成他上去悬崖的时候把你带上了吗？” 我看她丝毫没有心虚的表现，所以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她的确心理素质足够强大，二则是她与今天这位刺客没有任何关系，她毫不知情。 我暂时没说话了，在房子里找了一圈，找见一个花瓶，然后命人进来帮我接了水，将花插进去，然后嘱咐将花放到我的房间里去。 在此期间，星回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的瞟向那瓶花，我装作没有发觉。 我正准备坐下和她慢慢接着谈的时候，门突然间就被推开了。君晔一脸寒霜的冲进来，星回看见君晔眼前一亮，连忙起身，脸上挂上笑容，结果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君晔已经冲到她的面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来告诉我，你到底要干什么？”君晔冷声问道。 星回满眼的震惊，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无奈君晔用的力气极大，掐的她一声都发不出来，脸涨得通红，只是不停的拍着他的双手。 我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胳膊，一只手试图掰开他的手指。 “君晔，你先放开她，”我说:“还没有确定的事情，你不要把她掐死了。” 君晔这才放开手，狠狠的一甩，星回踉跄这倒退了一步，狼狈的摔在了凳子上。 星回匐在桌子上咳嗽了半天，半晌抬起头，泪眼盈盈的看着君晔。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君晔并不耐烦与她多说，直接将那瓶子扔在了她的眼前。 “眼熟吗？”他说:“你猜这是从哪里发现的？今天晚上有一个刺客来杀秋笙，他死了以后我从他贴身的胸口摸到的。” 星回惊疑不定的伸手捡起那个瓶子，看到那上面的花纹也是愣住了。 “这是……” “这是你的家徽，”君晔说:“怎么，这会儿不认识了？” “但那刺客死前透露出的信息，却说他是太子的人，”我说:“星回公主，难道你现在还有太子是有合作的吗？” 星回捧着那个瓶子，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君晔面带寒霜的看着她，突然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这……这不是我，这，这一定是白烟！” “白烟？” “白烟自从脸被毁了以后，我就不把她带在身边，让她在宫中好好养伤——后来宫中她也不愿意待，我就想让他回桢国去，”星回说:“你们也知道的，她对秋笙恨之入骨，所以买杀手去杀她也是说的通的。” 君晔不说话，我却忍不住了。 “白烟就算恨我也是因为你的原因，不然我与她没有任何利益牵扯关系，她为何会这么恨我？难道她也喜欢君晔吗？还是说她想做桢国女君？就算她想杀我——如果没有你的教唆，当时她会将我从河里推进去吗？” 星回瞪着我，说:“她推你入河，也已经付出了代价，你还要怎么样？” 我冷笑了一声。 “你这做主子的，我都看不起你，她虽然只是你的仆人，但是对你一心一意，非常忠诚。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你现在是打算把所有的事情要推到她身上吧？”我说:“难道她会无缘无故的想来杀我吗？” “但今晚的杀手绝对不是我派的！你和君晔在一起，我怎么可能——”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住了嘴，但是我和君晔都已经听明白了。 君晔看着她，到这会君晔反而平静了下来，没有想去掐她脖子，他只是看了她一会，然后慢慢的开口。 “所以你的确想杀秋笙，而且你还雇了杀手去杀秋笙，”君晔说:“今晚的这杀手可能的确不是你派的，但你也仅仅只是今晚没有而已。” “所以你早有了这个命令，还将带有自己家徽图案的含有剧毒的瓶子给了这个杀手，”我说:“只不过有人假传了你的旨意，将杀我的时间定在了今晚——我很好奇，你打算哪天晚上杀我？” 星回看着我，那种我熟悉的、想致我于死地的目光好像又回来了。 君晔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太让我失望了，星回，我记得你之前分明告诉过我，你放弃了同我做夫妻的愿望。” “但你说舍不掉我们同族人的身份，所以要求做我的妹妹，我原本是准备答应的……哪怕你不帮我，如果我真正到了那个位置上，我也会帮你做上桢国女君的位置。” 君晔看着她:“但是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杀了秋笙，难道在你眼中，秋笙没有了，我就会娶你吗？” “对！” 星回可能也索性不装了，直接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瞪着他。 “当你坐上了那个位置，我不会相信你只爱一个人，你一定会爱上很多人！我不是也跟你说过吗？只要你愿意先娶我，我同意你和秋笙，做侍妾可以，哪怕你让她做贵妃也可以！” 她猛的站起身，狠狠的将自己手边的茶杯砸在地上。 “哪怕你跟我是名存实亡也可以，我要那个位置，我要你站在最高处的时候，身边只有我！” 我和君晔都看着她在那里开始发疯。 “帝王之爱怎可能会只爱一人，你到底在天真些什么？你母亲当年是我们族的圣女，她只爱一人，结果你也看见了。在我们族里，只爱一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你疯了吗？我是为你好，我是在救你啊！” 第165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她吼完这句话以后，我和君晔谁都没有说话，我是因为震惊，君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许是无语。 星回瞪着君晔，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君晔慢慢的，谨慎的开口了。 “你是……你是进入了什么邪教组织吗？” ？ 君晔问的非常诚恳，声音里面还带着一点疑惑。我看了一下他的表情，他不是在骂人，他是真的觉得疑惑。 这就……有点尴尬了。 星回像是瞬间就哑了，她震惊的瞪着君晔。 “君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个疯子吗？” 君晔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所以没有人给你洗脑，你也没有进入什么组织，”君晔皱着眉看着他:“你是真的这么认为，你觉得如果要当上帝王，他必须要‘无爱一身轻’，他必须要舍弃自己内心所爱，不然他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星回说:“这是自然！帝王之爱，哪有长久的？你——” “所以你其实也并不像你所说那样喜欢我。”君晔平静的打断了她。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真正的喜欢是有独占欲的，真正的喜欢不是说可以拿来分享。你真正喜欢的应该不是我，而是那个位置上的人。” 星回瞪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那我很奇怪，你当时为什么没有选择连奕呢？他刚好也喜欢你，无论从之前乃至到现在来看，他都比我更容易登上那个位置，他若是登上那个位置，那你想要的不就都能达到了吗？”君晔问道。 “太恶心了。” “什么？” “我说连奕太恶心了，”星回毫不掩盖自己脸上的嫌恶:“那叫什么喜欢？他自己后宫十几个侍妾，还有他的正妃侧妃，然后他跟我说喜欢我……哪怕他将自己的正妃休了，娶我做正妃，但是他整个人都已经脏了，他怎么配得上跟我说喜欢？” “？？？”脏……了？ 我突然有些好奇，当连奕知道星回对他是这样的评价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星回这个逻辑我真的有些迷惑了，她一方面觉得太子过于滥情，但是一方面又能接受君晔娶了她以后再娶别人……那她的这个情感观是什么东西呢？ “连奕对你有感情，你在他面前要求专一，”君晔说:“我对你没有感情，你告诉我你接受‘滥情’……星回，你真的不考虑看看太医吗？” 星回看起来马上就要气炸了。 “君晔！”她说:“你知不知道我在桢国的时候，是有很多王宫贵族来求娶我的？有很多别国的皇子也是喜欢我的！” 君晔疑惑的看着她:“啊，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星回这会真的看起来马上就要吐血而亡了，为了避免现在就造成什么流血事件，我连忙对君晔说道:“好了好了，话题我们已经扯远了，还是回归到最初的说的东西吧。” 星回瞪着我:“我们最初说什么了？” 我指了指她手中那个装了毒药的瓶子，问道:“你为什么一直想杀我？你到底能不能放弃？” “我真的讨厌你！” 星回狠狠的瞪着我，眼睛里面含着泪水。 我耸了耸肩，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说实话，我居然没有那么恨她，哪怕她一直想杀我。 可能是她这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 君晔认认真真的说:“星回，今天我就想问问你，如果你始终放不下对秋笙的敌意，那我们两个也只能做敌人了——你之前支持过我，但是你也一直想杀了我喜欢的人，所以今天起这些都会扯平，你现在就给我一句准话，你是要放下这些和我们一起合作，还是选择和我做敌人？” 我震惊的看着君晔，这跟我之前预想的不一样啊。 我之前想的是，如果真的是星回干的，那么可以以此作为条件，让星回更加死心塌地为君晔干事情。但目前的发展……我不是让他们两个撕破脸啊，星回对于君晔的助力就目前来看还是很大的，尤其是在太子要去桢国的前提下。 如果星回恼羞成怒，真的去帮太子，君晔岂不处于更加被动的地位？那这段时间的努力就白费了。 “不是，你等一下——”我伸出手就想阻止他。 “我不会再想杀她了，”星回说:“当这个女人捧着这束‘香雪海’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有任何胜算了，我不会再想杀她，我会好好跟你努力，让你得到那个位置，然后你再帮我得到桢国的那个位置，我告诉你，我放弃嫁给你了。” ？ 居然这么容易吗？ 如果早知道这把话就能让她放弃，也许君晔很早就会把这把花给我？ “你说的这是真的？”我问道。 “真的，我算看出来了。”星回说:“我娘还在的时候告诉我过一句话，叫做‘智者不入爱河’，我理解了，我要做智者，专心致志的搞自己的事业，至于感情，哼，我告诉你君晔，失去我是你的损失。” 君晔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就算解决了，但是现在又有了新的问题。” “什么？” “关于这次秋笙被刺杀的事情。”君晔冷淡的说:“我还是要跟你问清楚，照你刚刚的说法，你的那个白烟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受你的控制了？” “是啊，不然今晚你和这女人在一起，我能下手吗？” 我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所以我的问题是，白烟知道你的多少东西，比如，她知道你和我的合作吗？” 星回的表情凝固了。 所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主要的问题已经不是星回了，而是白烟吗？ 这个跟着星回十几年的贴身侍女，可以说是掌握星回所有秘密的人，现在…… “我和你在合作，所以刚刚我虽然想掐死你，但是我不会真的掐死你。但是白烟的话……她和秋笙间的恩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哪怕她刚开始想杀死生秋笙的确是为了你，但是今天她做出这个举动，不仅仅是想杀了秋笙，而是想一石二鸟，顺便让我和霖潇彻底翻脸，所以这姑娘用心歹毒可见一般——她人在哪里你知道吗？” 第166章 说好的智者不入爱河呢？ 星回茫然的看着君晔。 她的茫然有种天真的残忍。 “你……你不要告诉我，自从她毁了容以后你就直接把她舍弃了，不闻不问，所以到现在她在哪都不知道？！”我吃惊的问道。 虽然星回什么都没说，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你会不会有点太狠心了些？”我瞪着她:“那可是你的贴身侍女啊，你……” 星回有些恼怒的看着我。 “怪我吗？女人的脸是最重要的，我可是桢国未来的女君，我的贴身侍女怎么样能要一个毁了脸的怪物？这以后等我登基了，我的脸要往哪里搁？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我哑口无言。 “再说了，要怪就你爹，你爹把他她的脸搞坏了。” 我刚刚不想打她，但是现在有点想了。 君晔却没有露出任何吃惊的表情。 他只是略带嘲讽的看了星回一眼，然后说:“那你应该很清楚，一个不受控制的下人比一个放在明面上的敌人还要可怕，何况是你的贴身侍女——而且你那个侍女看着也不像个乖巧听话的，我看现在的当务之急已经不是我这边了，而是你那边。你自己想一想，你有没有什么能被她拿捏住的，威胁到你的把柄呢？” “我怎么可能有……”星回不服气的开口，突然住了嘴，露出一个震惊的表情。 “哦，那就是有了？，”君晔丝毫不意外的说:“不如你先回去，好好想一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情，比如提前转移你的……所谓的证据，免得被她拿捏住，直接致你于死地。” 我现在就想送客，但星回一动不动，她就像被吓住了，求救似的看着君晔。 “我有弱点，”不知怎的，她声音有些虚弱:“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除了白烟知道以外。” “哦，那看来今天我们两个会知道——所以那是什么？”君晔淡漠的说。 “我有，我有一个妹妹……” 妹妹？有一个妹妹，这算什么弱点，难道桢国只要独生女吗？ 君晔却听明白了，他冷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啊……你不是说你母亲讲智者不入爱河吗？那这妹妹是从哪儿来的？” 星回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等一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说:“妹妹和这所谓的不入爱河有什么关系？” “他有一个妹妹，”君晔看着我，言简意赅的说:“但据我所知，她的母亲是桢国的一个妃子，而那个妃子对外……只有星回一个孩子。” 嗯？ 既然作为桢国的妃子对我有一个孩子，那这个妹妹是哪里来的？那说明这个妹妹并不是…… 我突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 “你这个妹妹，不会指是你同母异父的那种妹妹吧？” 星回这会儿脸已经有些发白了，她紧紧的抿住嘴，半晌慢慢的点点头。 我直接有些发晕。 “你母亲……还在吗？”我说:“怎么瞒住的？！” “……生下我妹妹以后她就自尽了。” 我明白了，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把柄。星回如今只是桢国女君的候选人之一，如果让别人知道她的母亲不守妇道，生下了同别人的孩子……那星回自己的血统也会受到质疑，那这样子的话…… 她还搞什么事业，不死都不错了。 “……” 君晔在经历了最初的经验后表现的很平静，而我直接震惊的无话可说。 这件事情放到哪里都很炸裂，何况是星回这样一心一意想做女君的人，这件事如果一旦被捅出来，哪怕她母妃已经畏罪自尽，那我想桢国的现在的皇帝也没有那么大度。 “……你妹妹现在在哪里？”君晔问道。 “……扔了。”星回淡淡的说。 “什么？” “虽然我母亲临终前告诉我一定要把妹妹养好，但是我怎么可能要这种野种威胁到我的地位？我母亲死后我就把她扔了——让白烟帮我把她处理掉，送人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几年前吧，”星回考虑了一下，说:“按年龄来算，她今年应该差不多十六岁了吧。” “……那既然你已经把它扔了，就算白烟爆出来，你不认不就行了吗？”君晔说， “这种事情是我说不认就可以的么，你以为我在桢国很受宠吗？我母妃在世时也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而已，我能走到今天，全凭我自己的努力。” ……我突然就想把她赶出去。 “而且白烟丫头知道我妹妹他亲生父亲的身份。” “她的亲生父亲还活着？”君晔皱着眉问道:“是你们桢国的侍卫吧？” “对，”星回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活的好好的，而且据说他有我母亲给他的信物，我母亲当时昏了头，把自己的贴身的东西给了他，据说这个东西就能证明他与我母亲的关系。” …… 说好的“智者不入爱河”呢？ “所以现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白烟杀了他，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君晔干脆利落的说:“你若等她真正回到桢国揭发这一切的时候，那一切都来不及了。” 星回点点头，有些感动的看着君晔:“君晔，我就知道，你还是为我着想的——”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为你着想？”君晔奇怪的说:“白烟要是抓不住，她再过来伤害秋笙怎么办？” 星回:…… “我去找瑾川让他派人满城搜捕白烟，定的罪名就是刺杀霖家的大小姐和六公主，”君晔说:“而你，我相信你在桢国一定还有别的眼线，赶紧去找白烟有没有回桢国的蛛丝马迹，而且将她有可能会威胁到你的东西全部毁掉。” 星回眨了眨眼，有些心虚的说:“没有眼线啊，就几个认识的人罢了。” 君晔摆了摆手，然后说:“随便你怎么说，你最好今晚就开始找人，对了，以后也尽量不要来霖潇大人的府上了。” “为什么？”星回不满的说。 “因为我们府不欢迎你。”我冷冷的说。 第167章 我绝不可能再坐以待毙 最后星回还是灰溜溜的离开了。 从我认识她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今天我对她的厌恶到达了顶峰。 因为我身边的人都是至情至性的人，哪怕有心机，我认为都是情有可原的心机，但是星回让我看到了，原来有的人天生就会对别人产生恶意，她可以对自己母亲的遗愿视而不见，将自己血脉相通的妹妹直接送人，将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侍女弃如敝履，说不要就不要。 我现在真的无比感谢当时君晔的坚定，像她这么可怕的人，还想得到君晔这样的人？她不配。 我看来看去，也许她和连奕还真是绝配。 君晔和她一起出的门，因为现在又多了白烟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所以大家的任务好像都更重了些，原本君晔打算自己去找瑾川说拜托他帮忙，但是鉴于他们两人之间针尖对麦芒的气势，我觉得我去说的效果可能好一点。 至于星回，我现在真是多看一眼也嫌脏。 “走了？” 我转过头，霖潇站在我身后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话，今晚又遇上刺客了吗？” 我心里一慌，刚想辩解，却看见霖潇表情很平静，并不像是要发怒的样子，于是我想了想，谨慎的开口。 “这件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今晚的杀手是星回的人，然后从他身上发现的毒药，也是星回的毒药，杀我的命令也的确是星回下的……但今天来杀我的刺客又不是星回派的……” 霖潇一脸“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看着我。 我也在努力梳理这件事的逻辑顺序，接着说:“是这样，星回的那个命令没有下在今天，而是应该下在别的某一天……然后，她之前那个贴身侍女您记得吗？就推我到河里去的那个白烟？” 霖潇想了想，说:“是毁了容的那个？” “对，然后那个白烟他她非常执着，一直很想弄死我，然后她就假传了星回的命令今天去刺杀我，至于为什么是今天……嗯，我猜她是想一石二鸟，万一成功杀了我，而我是和君晔在一起，那么……” “那么依照我的性子，我一定会拼上我的所有人脉和能力，同君晔不死不休，”霖潇说着冷笑了一声:“这姑娘倒是有几分心机。” 我连忙点头，太好了，他明白了，这件事他明白了，那剩下的话就好说了。 “所以现在我要去找瑾川，让他帮忙想把白烟先抓起来或者弄死，我们现在就希望她还没有从这个焰国逃出去，如果她已经去了桢国，那——” “所以这个白烟应该还掌握了不少她主子的证据吧，”霖潇说:“我猜这个证据应该非常重要，能直接致星回于死地的那种。” 我对霖潇的敏锐已经习惯了，只好点了点头说:“对，这个秘密确实……如果爆出来的话，星回不仅会彻底失去竞争女君的资格，而且很有可能会死。” 我的道德感一向不强，对于说星回的秘密不会有任何的愧疚感，于是对霖潇一五一十的将星回还有个妹妹以及这个妹妹的身世说了出来。 霖潇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她这般着急，那这件事的确是了不得的把柄。” “是吗？” “在桢国，但凡是女君继位，一般会有好几个候选，撇开她们各自的条件不说，但是必须家世清白这是不成文的规定，星回的母妃是桢国一位大将军的嫡女，自己的母亲也是出身世家，入了宫虽不得皇帝宠爱，但好歹也封了个贵妃，如果这件事情被爆出来，不仅仅是星回下场凄惨，她母妃的家族也一定会受到牵连——那位大将军一世英名很可能会毁于一旦，到时候……这是会产生连锁反应的，怪不得她那么心急。” 我明白了，于是接着说:“虽然我现在很乐于看到星回倒霉，但是星回和君晔之间的牵扯也比较多……我怕她万一狗急跳墙直接会影响到君晔，然后影响到我们。就别的不说，我是六公主府死去的驸马这件事情就足够让我们两家倒霉了，而星回这个女人则一定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现在她妹妹的这件事情等于给了我们一个把柄，我们也不过是互相牵制而已，”我说:“所以关于白烟的事情我们一定要解决，对于白烟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最好让她别活着走出焰国。” 霖潇看了我一眼，有些好笑的说:“你这是怎么了？之前还瞻前顾后，犹犹豫豫，优柔寡断不愿意下手，今天怎么就突然变狠了？是谁给你刺激了吗？” “之前推我入河差点让我死掉，然后你出手毁了她一张脸，原本我和她就扯平了，但这次她居然敢假借星回的手害死我，还想害死君晔，耍着我们玩——我绝对不会再坐以待毙了。” 霖潇点点头，说:“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这件事情一定要办。” “但是同瑾川说这件事情，虽然我可以带你去，但是我觉得你最好亲自去他们府上去说这件事比较好。” 我点点头，这件事情必须要有诚意。 商量到现在我们也说的差不多了，于是我对霖潇行了礼，打算回房去休息。 我刚走到门口，突然，霖潇叫住了我。 “那个……秋笙啊。” 我转过头看着他:“嗯？” “你是真的不喜欢瑾川吗？” 我无语的转回了头，迅速的离开了。 我和瑾川的关系，其实我心里已经下了定义——我和他会是这一辈子的好朋友，我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帮任何忙。但是感情的事情，我始终认为不能将感情和感恩混为一谈。如果我是为了感恩而对瑾川发出什么错误的信息的话，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瑾川是个很好的人，他是焰国的大将军，年少成名又洁身自好，热情，勇敢，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而且他还有非常正确的是非观，他这么好的人，其实说白了，是我配不上他。 第168章 这么高的规格是我平生未见 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起来准备收拾去瑾川家。这件事甚至惊动了整个霖府，连老夫人都起来帮我准备所谓的礼物。 我知道比起君晔，老夫人一直更偏向于喜欢瑾川，所以当得知我要去瑾川府的时候，她就说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一定不能空着手，所以命令霖潇为我准备了很多礼物，包括但不限于给瑾川父亲瑾老将军，瑾川的母亲瑾夫人以及家中重要的一些人的礼品，满满当当装了一整车（当然，我从这时候才知道霖潇真的很有钱）。 霖潇说瑾川最近很忙碌。从上次太子家宴中发疯以后，不知怎么回事，哪怕太医宣布太子只是中毒，而且现在已经痊愈，但宗亲们始终觉得太子还是有复发的可能，而且随时都会发疯。由于宗亲们都住在宫里，所以他们找了个借口，要求加强宫中守卫，免得“心怀不轨”之人进去威胁他们的生命；而皇后娘娘也生怕别人再害他的儿子，所以难得的觉得宗亲的提议很对。于是瑾川作为现在没有去打仗的大将军责无旁贷的担起了这个重任。 因为我的事情很紧急，为了避免自己扑个空，所以得趁早，而且霖潇已经提前帮我约好了他。 我看着这一车满满当当的礼物，有些无语。 “我现在可是瑾川的绯闻对象啊，这……拿这么多礼物真的不会被别人误解吗？” 我自己给瑾川的礼物是我做好的香囊，他想要这个很久了。 霖潇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孩子，你要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要害怕，快去吧。” 于是我骑着马，带着一整车的礼物，不夸张的说，像是要下聘一样，浩浩荡荡的往瑾川他们府中走去。 瑾川将作为焰国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所以他家完全不同于君晔的府，距离皇宫很近，我骑着马，远远就看见那座非常高大巍峨的府门屹立在周围一片比他矮了许多的房屋中间，上面甚至铺了琉璃瓦，在阳光下金光灿烂。 我忍不住感叹，真不愧是世代都会出将军的焰国第一将军世家。 但是当我真正走近瑾川家的将军府的时候，我却突然萌生了转身就跑的冲动。 我要去找瑾川，这件事情霖潇的确已经告诉瑾川了，所以我觉得，应该只有瑾川在门口接我，规格再高一点，他家再讲礼貌一点，就多几个管家而已。但是当我看到他们一家子浩浩荡荡盛装站在出门口的时候，我还是被冲击到了。 这一家都是做将军的，所以人均都非常高大孔武，不仅男子的身材都非常高，连女子都非常高挑，而且都穿的很隆重，让人莫名的有一种压力。 瑾川就站在最前面，不知怎的，好端端一个大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今天居然看起来有几分局促不安。 我有些后悔今天骑马来了，我应该坐马车来，好歹得维持几分霖家小姐的体面，做个大家闺秀吧。 瑾川让我眼前一亮，迅速跑了过来扶着我下马。 我一下马，他立马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爹娘一定要见见你，我以为他们说的见见你就只是单纯的看你一眼，我没有想到他们要摆这样的阵势，太可怕了，上次这个阵仗还是皇后娘娘来的时候那个，你放成平常心，不要紧张哈。” 我看了他一眼，同样低声的对他说:“行，我不紧张，你也别紧张……那个，你的手能不能先别抖了？” 瑾川的脸一红。 “你就是霖潇的女儿？” 问话的人是瑾川的父亲。我记得之前霖潇说过，他曾经也是焰国非常有名的大将军，面前的男子身长八尺，可能由于是武将，所以并不显得衰老，反而有一种钢铁淬炼过的坚硬气势。他长得不算英俊，但面相看着非常威严，我连忙行了个礼。 “将军，我是霖雨桥，今日多有叨扰，还望恕罪。” “怎么会？你来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说话的是他身边站的女子，我猜应该就是瑾川的母亲。身材高挑，面容温婉，但是又不失当家主母的气势。眉目之间透着一股英气。 我对比了一下，看来瑾川长得更像自己的母亲一些。 “您太客气了，”我说:“我是第一次来拜访您府上，因为我的出身您也知道，所以我有什么做的不规矩的地方，请你一定要多多包涵。” 他家其他人都不说话，但是都很感兴趣的上下打量着我。 “不错，比宫中那些扭扭捏捏的女子倒是大气了许多，”瑾川父亲说:“怪不得这个小子动了心，婉心，我就说过他同我一样，从不喜欢那些娇滴滴的女孩子，你看你之前介绍的都是什么？” 她母亲嗔怒的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礼貌的笑一笑，点点头。 “你长得这般漂亮，想来应该是像母亲多些。” 他母亲声音非常好听，含着笑，看着我眼中流露出慈祥，让人忍不住会心生好感。 “我就生了瑾川这么一个儿子，他喜欢的我一定会支持，”她说:“霖潇大人也是我们很尊敬的一位大人，他的孩子不会出什么问题。” 不是，今天我只是来商量事情的，这种相亲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我转过头，求救似的看的旁边的瑾川。 瑾川咳嗽了一声，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 “好了，母亲，”他说:“雨桥今日来找我是有正事的，我们先进去再说吧，把客人放到门口是怎么回事？” 他父母这才回过神来，让我入府，一路上他母亲走在我的身边同我聊天。 “你父亲还好吗？听说你母亲是位江湖侠女，现在还在家中吗？还是离开了？” 我心想言若若给自己身世编的开心，可算苦了我在后面辟谣，简直要跑断腿。她离开哪里？这段时间高高兴兴的给我父亲绣袍子，啊，最近还有些进步。终于将那所谓的凤凰绣的有点像只锦鸡。 但这我肯定也不能说，虽然心里面在吐槽，但是我还是认认真真的解释，我母亲在江湖游历半生，最终还是觉得同自己的夫君还有孩子在一起是最快乐的，现在已经放弃了潇洒江湖的念头，选择在家相夫教子。 “竟是如此吗？”他母亲温柔的笑了一下，对我说:“那你的母亲一定很爱霖潇大人吧。” 我点点头，这倒真的是实话。 第169章 我要从她口中得到更多星回的秘密 瑾川府门口到他家会客厅的路，是我前半生走过最长的路。 我好像一只被参观的猴子，被他们家人下人等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看，为了霖潇府的体面，我一直努力让自己保持得体的微笑，等我真正到他们家大厅坐下的时候，我的脸都要僵硬了。 将军夫人非常体贴的将其他人屏退了，只留下她和老将军，还有瑾川三个人陪着我。我们闲话了一会儿家常（将军夫人对言若若的江湖侠女经历非常感兴趣，问了我不少问题，我把平生所看画本上的内容用了个干净，几乎用完了我所有能形容侠女的词语，东拼西凑，给言若若编了一个非常跌宕起伏的前半生），后来还是瑾川实在看不下去，找了个借口说我们两个要独处，有话讲才将他父母请了出去。 他父母一走，我这才松了口气。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我，说:“你这个反应，好歹现在是霖府的大小姐，之前还是六公主的驸马，怎么这般……” “不不不，你错了瑾川大人，我当霖府大小姐也就是这一个月的时间，至于驸马……我那个驸马可是拿不上台面的，哪里有资格进你的府？” 瑾川的笑容顿了一下。 “霖潇大人跟我说，你找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他说:“发生什么事情了，能让你急匆匆的亲自来我们府上？你说吧。” 于是我就将星回那点糟心的秘密倒了个一干二净。 瑾川听完以后简直都无语了。 “我看这女人简直就是个炸药吧，她身上真的没有别的秘密了吗？怎么随便报上一个秘密都是要杀头灭九族的大罪啊？桢国这么不严谨的吗？就她这样的也能当女君的候选者？！” 抱怨归抱怨，但瑾川很快起身，招来了自己的一个心腹，跟他嘱咐了一番，让他尽快在城中抓捕刺客——对，他直接将刺客的名头安在了白烟身上，说这样比较有效，尤其是皇后娘娘现在风声鹤唳，生怕还有刺客刁民害他的儿子，所以对于抓捕刺客这件事情秉承“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政策，瑾川甚至都不用向皇后禀报，就可直接下令全国搜捕。 “但这女子心机如此之重，而且她被自己主子抛弃，脸也毁了，我怀疑她心绪也不稳定，不知道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瑾川说:“所以我觉得同时让星回这女人自己在桢国寻找这白烟的信息，可能更加保险一些。” “这个我觉得星回她会这么做的，而且都不用我再去跟她说，”我说:“毕竟这个事情真正定生死的不是我们，而是她自己。” “还有一件事我要问问你的意思，按照昨天的你受到刺杀到今天这个时间来算，其实这个白烟逃出烟国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那杀手没成功，而她又比较恨你，所以她极有可能不放弃，打算再次对你进行刺杀——大概是没有离开焰国的。” 说完，瑾川就很认真的看着我。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如果我们把她抓住，你想就地杀了还是要抓回来？” “我更倾向于把她抓回来，”我说:“不瞒你说，我觉得星回瞒着我们的事情，极有可能不仅仅是这一件，如果可以，我希望从白烟的口中得到更多关于星回的事情——所以请你务必留她活口。” 他听完就点了点头说:“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来，我一定会尽快将她抓住带到你面前。” 我点点头，然后想起我给他带的礼物，连忙从身上的口袋里摸出一个我绣的香囊来。 瑾川的眼睛突然就亮了。 “这是……给我的吗？” 我点点头，笑着说:“听我父亲说，你最近忙于守卫皇宫，非常忙碌，想必也没有睡好，眼睛底下都泛青……所以这个胶囊里面的香料主要是安神助眠的，香味也不至于非常刺鼻，不过你记着，白日不要将它带到身边，晚上将它挂在床头就好。” 他将香囊接了过去，很是喜爱的捧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在怀里。 他抬起脸，笑容显得有些憨厚。 “你真的是贴心，不瞒你说，我最近在皇宫里被那群宗亲赶的死来死去，今天怀疑窗外有黑影，明天怀疑有人发疯要杀他……更别提皇后娘娘要求我每日三次定时要去太子宫中巡逻一番——说实话，还不如让我去打仗来的痛快，这实在是又累人，又让人心焦！你这香囊来的刚刚好，真正的是送到了我的心坎上。” 他闻了闻自己的手指说:“你配出来的香料就是好闻，比我母亲给我找的那些香料是配出来的好闻多了，你这手艺在焰国，也没有第二个了。” 我忍不住笑着说:“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对于我来说不过举手而已，比起你对我的那些帮助，还有救命之恩来说更是不值一提，我没有别的本事，做香囊自认为还算看的过去，你若以后有这方面的需求，尽管告诉我，我都可以给你做来。” 他连忙点点头，嘿嘿笑着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你能不能再帮我做个香薰？我觉得香囊可能不太顶用，哎，我最近晚上失眠的很厉害，感觉精力都不太能跟得上了。” “失眠？” 我这才发现瑾川的眼睛底下除了有青影，眼睛里面也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虽然是在笑着，但脸上明显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病态的苍白——虽然长期睡眠不足也可能会造成这样，但是不知怎的，我心里突然一跳，总觉得他这副样子不像是单纯的失眠。 而且我好像见过谁是这副样子。 “你这个症状持续了多久？”我说。 瑾川愣了一下，然后仔细的想了想。 “哎呀，可能也就这快一个月的时间吧，”他说:“以前在军中打仗，在泥地里都能睡着，哪里体会过睡不着是什么感觉！结果自从开始守这皇宫的那些宗亲开始，失眠越来越严重——而且我竟不知道失眠会导致四肢乏力，我最近习武都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不怕你笑话，前几日我上马差点儿摔下来，眼前发黑呢。” 第170章 瑾川中毒了 “长期的失眠的确会导致人精神不济，身体乏力，但我觉得以你的体格和身体素质来说，不太可能会上马的时候都会眼前发黑，差点摔下去，”我严肃的说:“你们府上不是有自己的医师吗？马上把他叫过来给你把把脉。” 瑾川一愣，看着我的脸色，说:“你这是怀疑我生病了吗？” 我摇摇头说:“不是希望我没有想太多，但是不知怎么的。自从和君晔在一起以后，我的预感总是准确的吓人——快点去请，我就在这里看结果。” 瑾川虽然还是半信半疑，但他本能的很听我的话，所以乖乖的站起身到门口，命令将医师请过来。 医师很快就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将军和将军夫人，两人的表情都看起来很严肃。 “是林小姐身体不适吗？”将军夫人的脸上难掩焦急，进门就问我。 我连忙起身对她行了个礼说道:“夫人，不是我，而是瑾川。” “瑾川？” 将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小子皮糙肉厚，我看着精神的很，他有什么病？” 将军夫人也疑惑的看着我。 我请了医师给瑾川把脉，然后对将军和将军夫人解释道:“回将军，夫人，虽然我不是医师，但我之前有这样的经历，所以我怀疑瑾川将军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我的话音刚落，瑾川和他父母三个人都愣住了。 “中毒？！” 将军夫人喊了出来:“他怎么会中毒？中的什么毒？” 现在没有人回答她。 我说不出来，但我心里面希望是我多想了。 那医师正在给瑾川把脉，他就是之前来帮我看过的哑巴医师，他一向面无表情，此时面无表情的让瑾川换了只手。 然后他站起身，对满脸疑惑的将军和将军夫人行了个礼，然后打起了手语。 我看不懂，但其他三个人都看得懂。 手语打完，只见将军，将，夫人和瑾川三个人脸色都变了。 “果真是中了毒！” 将军狠狠的一砸桌子，脸色铁青的说:“你可能查出他所中什么毒？” 那医师又开始打手语，只见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叫什么话？这不是寻常的毒？”将军说:“那该如何解你知道吗？” 那医师又开始打手语。 “你说要先分析瑾川中的什么毒？如何分析？” 我看将军马上就要暴走，连忙站起身说:“将军，我看不懂手语，可否让景川做翻译，让我来请教这位医师？” 瑾川点点头。 作为中了毒的本人，他表现的非常镇定。 我先开口问道:“您刚所说的分析，用瑾川的血，能否分析出中的毒？” 那医师点点头，打了一会儿手语。 瑾川看懂了，对我说道:“他说，正是如此，因为我体内的毒已经进入了血液，需要有用毒或制毒的高手才能分析得出。” 我想了想，说:“这位高手，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位文大人，但是找他风险太大。” 我对将军和将军夫人行了个礼。 “我不懂医术，但是我家老夫人想来是懂一点的，”我说:“既然可以用血液分析出毒物，那何不让我家老夫人试一试呢？” “你家老夫人是焰国出了名的制香高手，我听闻她周游列国，所见所闻非常人能所及，一定见识过我们见识不到的许多毒物，”将军夫人说:“我和将军亲自上门，求老夫人为我儿解毒。” 我点点头说:“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很快，我们又登上了去我们府上的车。 将军和将军夫人坐着马车，瑾川陪着我骑马，在路上我们一直在分析他中毒的这件事情。 “你们府中守备这样严格，我觉得在你府中能给你下毒的可能性不太大，”我说:“而且看你的面色，这毒应该下的时间并不久，而且是慢性毒，所以不要担心，应该不是很严重——你自己好好想想，除了自己的府上，你还去过哪里，这个地方属于你最近待的时间比较长，并且有吃饭，喝茶这些行为。” 瑾川蹙眉思考了一会儿。 “若我现在还在打仗，那去的地方自然多，但近几个月因为没什么战事，所以哪里都没有去，我的行动轨迹除了去宫中就是回府，”瑾川说:“而且我身边都有护卫，不认识的人根本不可能靠近我啊。” “能给你下慢性毒的，那就绝对不是不认识的人，”我说:“而是与你亲近之人。” 瑾川脸色一冷，有些不高兴的看着我。 “秋笙，我府中都是我的家人，我的兄弟，都是我信任之人，你不可随意揣测。” 有时候他真的笨的厉害，我索性直接问道:“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太子宫中或者皇后娘娘宫中，你最近有没有去过？去那里有没有喝过茶或者吃过东西？” 他突然就愣住了。 我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你的意思是皇后还有太子对我下毒？”瑾川一字一顿的说:“他们一个是我的姨妈，一个是我的表哥，他们为什么——” 在我颇有深意的目光下，他闭嘴了。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你现在帮助的人不是太子啊，”我说:“我虽然从来没有接近过皇室的权利中心，可我也知道在皇室中，秉承的法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不能为她们所用，不如毁掉。” “可是……你，你说的这些也只是猜测，并没有依据啊。” 瑾川说，他秉性纯良，很不愿意相信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会对自己下毒手。 我理解。 所以我对他说道:“是的，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现在一切等你解了毒再说吧。” 瑾川没有再说什么，他这一路上很沉默，不像往常过来逗我说话，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而且也知道他虽然嘴上说我这只是猜测，但自己心里肯定也已经有了答案。 很快，我们就到了。 我们和正要出府的霖潇撞了个正着，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们。 “怎么了，”他说:“这是直接谈崩了，把你给遣送回来了吗？” 第171章 好消息是毒能解 …… 真是亲爹啊。 没等我说什么，瑾川父母的马车也停在我们府门口，霖潇认出来了，连忙上前，和他们寒暄了几句。 将军和将军夫人虽然神色有些焦急，但还是表现的比较平静。 但我却有些等不住。 “父亲，我们没有谈崩，是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说:“奶奶在吗？” 霖潇有些疑惑，但是他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瑾川，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说道:“瑾川，你这脸色怎么这样差？” “瑾川中了毒，而且是慢性毒，”我快速的说:“他家医师说或许可以通过血分析出是什么毒，但是他说这个毒比较罕见，他可能没什么把握，我就想到奶奶见多识广，或许见过——所以我带他来让奶奶看。” 将军和将军夫人连忙说:“实在是事情紧急，这才不得不打扰老夫人，还望见谅。” 霖潇脸色变得肃穆起来，他也没再说什么，打了个手势，让门口的侍卫将将军府的马车牵走，然后带着我们急匆匆入府，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老夫人的院子在府的最边上，那小丫头正在院中修剪树枝，见我们这么一大帮人来，脸上呈现出惊讶的表情。 “去和老夫人说有急事，”霖潇言简意赅的说:“让老夫人带了她的银针，还有验毒的那一套工具出来。” 小丫头人小，但很聪明，很快就明白过来，然后请我们进了老夫人房子旁边的一个小房子，然后迅速的去房中请老夫人。 我们进了那小房间。 房子中有淡淡的药草香气，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老夫人原来除了制香，平时真的会研究药草。 “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掀帘进来，将军和将军夫人连忙起身同他打招呼，老夫人微笑着同他们回礼，然后迅速将目光放在了瑾川的身上。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老夫人看了一眼就发觉瑾川的脸色不对，她指了指桌子示意瑾川坐在那里，然后将手放在脉枕上，然后她将手指搭在瑾川的脉搏上，等她诊完了两只手的脉，很快就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只玉碗来。 “你放出一些血到这碗里来，不要太多。” 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拿出银针，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排放满了小瓷瓶的架子，从里面挑出一个贴着标签的小瓷瓶来。 瑾川很利落的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下。 血很快滴入玉碗中。 老夫人将那小瓷瓶打开，将里面的粉末混入血液中，然后等了一会，将银针探入。 银针拿出来时，针尖果然呈现出了黑色。 是毒。 将军和将军夫人的脸色很难看，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急切的盯着老夫人。 “我刚刚诊你的脉，其实已经心里猜出了你中了什么毒，用这个药粉只是验证是不是那个毒而已，”老夫人说:“果然是这个。” “敢问老夫人，我中的是什么毒？”瑾川问道。 “这种毒来自于一种草药，我曾在游历的时候见过，名叫‘朔月’，由于习性喜温，所以在焰国并不常见，据说是生在悬崖上，开白色小花，”老夫人说:“我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这个草药能清热解毒，尤其对于误服下‘合欢散’的人有奇效。” 我有些不明白，这么说瑾川中的也不算毒，是一种正常的草药吗？ 老夫人像是看出我们心中所想，接着说道:“它要清热解毒必须要晒干碾碎才行，新鲜的‘朔月’榨成汁却是一种慢性毒药，误食会导致失眠，健忘，身体乏力……” 我和瑾川对视了一眼，果然如此。 “……其实对于毫无武功的人来而言，伤害并不大，顶多只会身体乏力而已，”老夫人说:“但对于习武之人，尤其是对于功夫高的人来说，这种药可以慢慢散去习武之人的功力，对于武将来说是一种比较歹毒的药物。” 果然！ 这种药可以说是专门下给瑾川的，若是给寻常人，比如说像我这样的人，它可能都算不上什么毒药，对我的效果可能跟助眠的香薰差别不大，但对于瑾川这种武功高强的大将军来说…… 瑾川和我的脸色都变了。 “岂有此理！” 将军气的脸色铁青，狠狠的一锤桌子。将军夫人虽然也脸色苍白，但还是拉了一把将军，略带恳求的看着老夫人，说:“老夫人，你能帮他解毒的吧？” 老夫人慢慢的点点头，笑了一下。 “这是自然。” 这么一说，我们就放心了许多。 “敢问老夫人，这草药生长于何处？”瑾川突然问道。 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们，吐出两个字。 “桢国。” 桢国？ 星回……难道这件事和她又有脱不开的关系？ 瑾川低着头，脸上神色莫测。 既然老夫人承诺了要替他解读，将军和将军夫人也就放心了，于是大家坐在一起互相又说了几句，然后就和瑾川一起告辞离开了。 我们将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的马车离去，突然霖潇开了口。 “母亲，我想问一下，你收藏这个毒……草药要干什么？” 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我想我儿子长得如此貌美，又有能力，或许在官场上会遇到被人下药或者美色贿赂这样的事情，为了避免你做下让自己后悔的事，我提前为你备了这个，”她说:“结果根本就没有人用美色贿赂你，你也没什么机会吃到那种药——你的行情这么差吗？” 霖潇:“……” 我忍不住笑了一声，霖潇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老夫人一边走一边回头，慢条斯理的补了一刀。 “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噗哈哈哈哈……” 等老夫人一走，我实在没忍住，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只有老夫人能制住自己的儿子啊。 霖潇瞪了我半天，突然阴测测的笑了一下。 “对了，女儿，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啊？”我擦着自己笑出来的眼泪，看着他。 “你那天真的是和君晔偷偷跑出去私会了吗？”他问道，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我心里一跳，面上却不显，强作镇定的说道。 “父亲，您这说的什么话？君晔还给我摘了那种花呢，您不是看见了吗？” “哦，那就奇怪了。” 霖潇慢条斯理，“你来给我解释一下，昨天半夜为什么会有人潜入府中留下两味配好的药材呢——哦，对了，我看那人想去的方向，好像是你的房子啊。” 第172章 这是……调虎离山？ 我感觉我的眼角抽了一下，干巴巴的笑道:“哈哈，那还挺巧哈。” 霖潇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好巧，今早我请你奶奶专门看了一下，你说巧不巧，这两种药材，刚好就是那个方子上两种我母亲都配不出来的药材呢。” “……哇哦，”我接着干巴巴:“这么巧，真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呢。” 霖潇比我高一个头，垂下眼帘看我的时候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想了很久，”他慢吞吞的说:“文大人何时变得这么好心，不仅不要任何报酬，还会亲自把药送回来？还是说，焰国出现了一位我不知道的医术奇才，制药高手，恰巧知道你需要这两个药，然后又恰巧的送到我们府上呢。” …… “我说我凭借自己的美色……让因为不知名的，而且好心的医师配出了这药，然后送过来，你相信吗？”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霖潇给了我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我垮下肩膀，脑子飞快的运转，现如今也是瞒不住了，反正我手腕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我不能保证以霖潇的眼睛能不能将它看出来…… “好了，你不用再掩饰了，”霖潇打断了我的思路，说:“君晔已经告诉我了，你们两个也真的是……但这个代价是他付出来的，所以我觉得还平衡了一些。” “嗯？”我迷茫的看着他:“君晔……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答应了那个姓文的变态几个条件，但条件内容他不打算告诉我，我也懒得去问。” 霖潇说完，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我，说道:“你这个表情……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是的，”我立马就说道:“让父亲您担心了，实在不好意思。” 霖潇哼了一声。然后脸色又变得不太好看，说:“不过金川的这个毒中的也蹊跷，他身边有那么多护卫，他们扶上更是固若金汤。怎么有人敢对他下毒还下的这种，难道心回那丫头的势力已经如此强大了？能渗透到紧穿他们那种将军服里面去吗？” 我摇了摇头。 “不是，”我说:“这个药的来源或许和星回脱不开关系，但是给他下这个药的人……星回还没有这个本事，我怀疑——” 我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霖潇的脸色猛的一变。 “？”他说:“你的意思是……皇后？！” “对，虽然我只是猜测，”我说:“但是我觉得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您觉得呢？” 霖潇皱眉想了一会儿，然后说:“这种事情验证一下就好了，我来想个办法。” 他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于是宫里也不去了，直接准备走。 “我去趟瑾川的府上，和他的父母商量一下这件事情，”他说:“这两日你便在家中坐着，不要乱跑，更不要与……既然花已经采到了，就不要再和他出去了。” 这个“他”是谁，我们俩心知肚明。 我点了点头，心想你前脚出门，我后脚就去找他。 阳奉阴违那一套我做的已经非常熟悉，毫不愧疚了。 但霖潇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想法，他恨铁不成钢的虚空点了点我的额头，然后一扬马鞭，快速的离开了。 等霖潇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以后，我很快转身，一边往房子里走，一边对身边的侍卫说:“快点备马，我要去趟六公主的府上。” 那侍卫也不多说话，应了个是就很快去了。 结果我的马刚刚牵过来，我就看到君晔骑着马的身影出现了路的尽头。 他神色慌张，甚至平时系得整整齐齐的披风带子都没有系好，结果他的目光和我一对上，明显的就愣住了。 “你……” “我？”我说:“怎么了？” 他没说话，迅速的下了马，然后上前一步按住我的肩膀，上下打量着我，确认我完好无损之后这才开口，他的声音透着劫后余生的虚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我在府中接到消息，说你中了剧毒命不久矣，我吓坏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对他说:“你这消息倒也奇怪，我正打算去跟你说呢，你居然自己都知道了……这消息算是一半儿一半儿吧，的确有人中了毒，但不是我，而是瑾川。” “哦，”君晔说:“他是习武之人，身强体壮，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我想了想，其实如果不是我们家老夫人，有没有危险还真不好说，不过现在我们老夫人既然说能为他解，那他这个毒肯定就不会很严重，所以也可以算是没有什么大的危险。 “不过，这件事情目前知道的也就景川他父母，还有我家老夫人和我父亲，”我有些奇怪的说:“是谁告诉你的？难不成你在瑾川他们府上安插了眼线？” “没有，”君晔皱着眉说:“是谁告诉我的……是我家一个侍卫，他……” 君晔的脸色突然变了变，说:“是个很眼生的侍卫。” 眼生的侍卫？！ “能同你直接说话的难道不是你的亲信吗？怎么可能会存在眼生的侍卫？”我想越不对劲:“而且中毒这件事情这么保密……按理说到现在应该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啊，怎么可能有一个毫不相关的侍卫知道这样的事情？” “不，还有一个人应该知道，”君晔看着我，慢慢的说:“那就是下毒的这个人。” ！ 君晔是听到我中了毒心急，根本没有去想为什么一个不相干的侍卫能知道我中毒，而是选择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现在见我平安，才能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所以有人故意引你离开府上，”我说:“快点叫人回府！” 现在已来不及通知别人，我只好将霖潇府上的几个侍卫带上。只是霖潇原本就不是武将，他也不爱在府中养什么侍卫，所以侍卫的人数很少，我还得留下几人保护老老夫人，数来数去只有五个人，我让他们带上武器，然后迅速的往六公主府上跑去。 第173章 整个都烧空了 在离六公主府还有两个街道的时候，我看到有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甚至热浪隔着这么远都能扑到人的脸上。 果然！ 我心里“咯噔”一下，转脸看着君晔，君晔沉默的看着那边燃烧的火光，脸色晦暗不清，瞳孔里橘色的火焰混和着他本身的紫色，变成深不见底的黑色。 “快救火！”我说着就打算驱马往那边赶，被君晔一把拦了下来。 “危险，”他说:“不要着急，会有人来救的。” 其实君晔的公主府周边没有什么别的房屋，而且离皇宫也很有些距离，所以我们只好看着那火越来越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救火的侍卫和官兵奔跑和吆喝喊叫的声音。 君晔轻轻的呼了口气。 “你别担心，”他说:“公主府的侍卫和丫鬟都是会写拳脚功夫的，就算有这么大的火，他们也比较容易逃走，何况我很早之前就预料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公主府的地下除了地牢还有一个密道，足以让他们逃出去。” “可那是你的府啊，我们难道就要站到这里看你的府烧的消失殆尽吗？里面还有深渊树下的小房子，那是你母妃——你……” 君晔摇了摇头，他好像从始终都很镇定，甚至还能宠溺的对我笑一下，伸出手抚我被风吹乱的头发。 “不，你不明白，那个房子的确很重要，那是我所有的精神寄托，也是我在漫长痛苦的挣扎中，唯一能让我感觉到温暖的地方。” “那你还——” “但是现在我有了你，所以……其实到哪里对于我来说，只要和你在一起，那个地方都能变成我的精神寄托。” “至于你说的深渊树，只要有我在，它一定能长出来，何况我相信霖潇大人的府里一定还会有一两颗深渊的种子——以他的谨慎程度，我不会相信上次为了救我，他就能将所有的种子都拿出来。” 话虽如此，但是我一想到那一树繁茂的开着紫色花朵的树还是觉得很可惜。 “我相信我府里的人都会活着，但是……必然会有一两个死掉的，”他看着我，深紫色的眼睛此刻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而死掉的那个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告诉我你中毒了的假侍卫，这把火也很可能是他放的，为的就是‘金蝉脱壳’。” 一阵风吹来，带来了一股烧糊了的气息，君晔抽了抽鼻子。 “好了，我们过去吧。” 走近的时候，火已经被灭的差不多了，但是不出所料，整个公主府已经彻底被烧毁了，唯一庆幸的是公主府地处偏僻，周围没有别的房子，没有造成其他伤亡。 救火的官兵侍卫满头满脸都是灰黑色的烟渍，看见我们来了自发的让开一条路，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该都是宫中来的，皇宫离这里这么远，那么些时间跑过来也真是为难他们了。 府烧的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重，外墙已经塌了，透过烧的漆黑，摇摇欲坠的府门，能看到里面被烧成空架子的走廊和半塌不塌的房屋，还有燃烧着零星火点的半焦的树木。 虽然君晔说没有关系，但是我心里面还是很难过。这毕竟是我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对于我来说，从一个冷冰冰的可能会葬送我生命的府邸，变成一个拥有我为数不多快乐时光的地方，现在被一场可能是人为的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呛人的烟灰被风吹出来，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君晔连忙用衣袖掩住了我的口鼻，然后将我拉的离府远了一些。 然后他自己整了整衣服，似乎打算准备进去。 这时，这群官兵里面一个带头的走上前，对我们行了一个礼说道:“公主殿下，您的府上着火，虽然现在灭了，但是还是很危，。您最好还是不要进去。等到宫中派人来检查……” “我只是想看看我的下人有没有死的，”君晔说:“你们灭火的时候看见尸体了吗？” 君晔的表情太过于平静，好像这个被大火烧掉整个家的人不是他一样，那个官兵愣了一下，然后往后面看了看，这是另一个士兵小跑过来。 “回公主，您府上的下人反应都比较快，几乎都逃了出去，只是在地牢中发现了几具尸体，可能是……”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眼皮看了君晔一眼，好像拿不准说还是不说。 “哦，那个不重要，”君晔冷淡的说:“既然被我关到地牢里，便一定是大奸大恶之徒，既然如此，那什么时候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 “是是是，公主说的是，”那小兵连忙附和道:“除了这几具尸体，您的府上没有别人，想必都是逃出去了，您可以不必担心。” “哦，是吗？”君晔说:“你们不能没找到，就说都逃出去了啊……我府上还有好几个老嬷嬷呢，万一没跑出去呢，那可是我府上的老人啊，你们应该知道，我这个人比较念旧啊。” …… 那群官兵面面相觑。 “啊……这样吗，”带头的那个官兵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说道:“那应该是我们没有仔细找，我们现在再去找找吧。” “嗯，去吧，”君晔像个丝毫不体恤下人的纨绔，抬了抬下巴，指着明显还有很大的危险性的房子说:“抓紧时间，我今天就等在这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君晔完全不按套路出牌，那官兵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只好咬咬牙，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冲进了还燃烧着零星火光的府里。 我推了推君晔，低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这里面还这么危险，你让他们进去，不是说府里的人都逃出来了吗？” 君晔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这些人是谁？” “嗯？”我不太明白的看着他。 “带头那个我见过，是连奕的人，”君晔说:“正常救火，根本不需要他的人出马，今日他们跑的这样快，说明是想在我府里面找东西，说不准那个打算死遁的侍卫都是他们一起的。” 这时，里面传来了一声钝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君晔看着发出动静的方向，冷笑了一声。 “不是想找吗？那我就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好好的找。” 第174章 金蝉脱壳 几乎在君晔话音刚落的时候，里面又传来了一声惨叫。 …… 我看了眼君晔。 “哦，看来这会已经翻到我的书房了呢，”君晔说:“我刚才想起来，我书房放着一个定制的老鼠夹子，啧，当时可花了我不少钱呢。” “……” 不是，先不说别的，正常人谁会在书房里放一个半人高的老鼠夹子啊。 不光是我，连我身后霖潇府里的侍卫都是一脸无语的表情。 “你……那夹子不会夹死人吧？”我无力的说。 “不会吧，”君晔似乎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定了好几个呢，除了一个以外，剩下的伤害性都不大。” “……除了一个以外，”我说:“这一个指的是……” 君晔眨了眨眼。 “啊，我书房有个柜子，我一直对外宣称里面放的我最重要的东西，”他说:“而且还放上了很大的夹子，如果刚刚进去的这些人真的是帮我去找尸体或者幸存者的话，他是不会去我的书房翻那个柜子的，但如果他们不是救人，而是找东西的话，那只能说他们倒霉了。” 几乎就在君晔刚说完的时候，我看见那群官兵神色匆匆，一脸慌张的抬着一个人往出跑。 那人身上稀稀落落的一直在往下滴着血。 “公主，公主殿下，快救命啊！” 还是那个带头的，据说是连奕的手下，他率先冲到君晔的面前，指着那个血肉模糊，生死不明的小兵对君晔说道:“您的柜子里怎么有那么大的利器，我兄弟这下不死也要残废啊！” “哎呀，”君晔故作惊讶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进去帮我去救人了吗？这夹子一看就是我那书房最隐蔽的地方才有的，你们去那里干什么？莫非是去救人了吗？我在里面放着非常重要的东西，而我的下人很懂规矩，可不敢往那里跑呀。” 那官兵脸上神色变了几变，虽然满脸慌张，但还是勉强的说道:“这……想必是我这兄弟误闯了……公主您的书房吧，我们看了，没有别的尸体，我们先去救我这兄弟了。” 说完，不等君晔说什么，他挥了挥手，带着那群人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我们看着那群人走远。 看到君越这么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我心里也有了数，府中的人，比如说林嬷嬷，他们一定找到了很安全的地方，所以…… “所以，”我看着他:“大家都在哪里呢？” 君晔笑了一下。 “还记得上次瑾川将你从地牢救出去的时候走的路吗？”他说:“他们应该都在那条路上。” 说起地牢…… “他们说在地牢里发现了尸体，”我说:“那是谁？” 君晔想了一下，冷笑了一声说:“尸体？呵，我地牢里面压根就没有再关人了。” 没有关人？ 那尸体…… “他们是故意那么说的，给那个假侍卫做的金蝉脱壳啊，”君晔说:“他们安排的假侍卫到我府上，想必也不会是当天来，而是潜伏了几天。” “你们是招了新人吗？”我说。 君晔点了点头说:“对，我记得林嬷嬷前段时间的确新招了一批侍卫，打算把后院的那个湖填一填，估计就是那时候混进来的吧。” 我明白了。 “所以说，给你假传消息的人，和太子的人，其实有脱不开的关系，”我说:“这就更加证明了我之前的猜测，是太子给他的表弟下的毒。” 君晔冷笑。 “连奕那种人，做出这种事情我可一点儿都不惊讶，”他说:“幸好有你家老夫人能替他解毒，我虽然不怎么喜欢瑾川，但他的确是这焰国不可缺少的人才，皇后也真是够蠢，她原本就很倚仗着瑾川这门亲戚，为了让我少一些助力，居然能对自己的外甥下这种毒手，我看他这次可是把那老将军得罪狠了。” 我深以为是，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 “皇后娘娘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居然会做这种事情，”我说:“而且给瑾川下的还是慢性的毒，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整个焰国没有人能认出这个毒是什么呢？” “我倒觉得她很可能不知道这是慢性毒。”君晔突然说道。 “什么？” 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给她毒药的那个人，很可能告诉她这个药见效很快，所以以皇后的性子才准备痛下杀手，她这个人看着很精明，但其实之前也做过不少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君晔说着就冷下了脸，估计是想到之前自己身上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至于这个毒药，让我猜一猜，它不会来自于桢国吧？” 我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他了然的笑了一下。 “果然。”他说:“星回这个女人……果然如我所想，真是两头不耽误。” “一方面说要和我合作，也的确帮了我不少忙，”他说:“但是另一方面，她也并没有和连奕彻底的撕破脸，比如说这次毒药，十有八九是她献给皇后的。她告诉皇后这是致命的毒药，但是她又不想真的让瑾川去死。” 君晔认真的看着我说:“你还觉得他对我的感情是纯粹的喜欢吗？” 我连忙摇摇头。 “而做了这件事情，她既讨好了皇后，又不至于惹祸上身，让将军府去杀她，”君晔说着摇摇头，感叹道:“不说别的，就这一点，我倒觉得她挺适合做女君的。” 我点了点头，赞同她的观点。 “对了，我拜托瑾川在城中抓捕白烟，但我不想让他们当场处死，而是将那女人带来，我有事情问她，”我说:“既然星回要跟我们玩两面三刀，我们也不必对她坦诚以待，能掌握住多少她的把柄掌握多少，免得她有一天反水——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威胁她。” 君晔赞叹的看着我。 “对，”他说:“虽然我很喜欢你的天真善良，但比起这些，我更喜欢你有勇气反击，我希望你无论何时都保持着警惕和防备之心，不要对任何人都百分之百的信任——当然，我的意思是除了你父母和我。” 第175章 最贵重的东西已经转移到你们府了 我不再说什么。 “走吧，”他说:“我们去找找林嬷嬷他们吧。” 于是我跟着他带着我身后的几个侍卫，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府里，穿过烧的焦黑的土地和东倒西歪的残垣断壁，根据我们之前的记忆，往那条路上走去。 “现下整个府都被烧了，你们——以后住哪里？” 君晔很无所谓的笑了笑。 “既然是有预谋的烧了我的府，那肯定就是为了让我住到别的地方，且等着看吧，目前来看，十有八九应该是让我住进宫里吧。” “宫中？” 就现在这个情况，他住在宫中，怎么看怎么有一种羊入狼口的感觉……之前就算皇后和太子监视他，也只能千辛万苦的派一个暗卫进来，可是住在宫中，不就等于住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人家想监视他或者想害他岂不是轻而易举？ “现在是我能选择的吗？”君晔说:“何况现在宫中也不比以前，皇后的确是最大的势力，但是你别忘了，宫中还有宗亲，左右是比之前活得更加小心了一些而已，没事别担心，我应付的来。” 说话前我们已经来到了以前那个我曾经逃出去过的门口，相比于整个公主府都烧的漆黑的门，这个门虽然也是黑黢黢的，但却泛着一种光泽，看材质不像是木头。 君晔感叹了一声，将手在那门上抚了抚，抹了一手的烟灰。 “为了建这个门，我可花了不少功夫，不知道托了多少人才偷偷搞来这些铁，”他说:“你看，这次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我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急切的想让他把门推开，看看大家是否都安然无恙。 君晔像是看出了我所想，对我带来的侍卫使了一下眼色，于是一个侍卫上前来，默不做声的用力将那门一推。 几乎就在那门开的一瞬间，一个巨大的条状物劈头盖脸的就对着他挥舞过来，亏的这侍卫反应快，很快一躲闪，堪堪的躲了过去。 那个条状物狠狠的砸在铁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的声响。 嗬！ 看这力气，若进去是个没有防备的，砸到脑袋上，非得砸出个头破血流不可。 “是我！” 君晔低喝了一声，然后一张人脸从门后探了出来。 是一个颇为眼熟的侍卫。 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瞄了瞄我们，在看见君晔和我的那一瞬间双眼一亮，然后将门猛的拉开更大一些，对我们展开一个灿烂的微笑。 “公主！” 然后更多的脑袋探了出来，我看见了一些面相熟悉的丫鬟，也看见了被人围在中间一脸担忧的林嬷嬷。 她看见我眼前一亮。 “驸马！” 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有适应过我的新身份，在她心里我一直都是这个府的驸马，我也挺乐于她这么叫的，所以我对她安抚的笑了笑，和君晔一起进了铁门，然后命人将那铁门小心的关好。 这里对于我来说也不算陌生，但也不算熟悉，因为上次毕竟我就逃跑了一次。因为逃亡根本没有注意看，现在才看见这个路的旁边就是很高大的灌木丛，这些灌木丛隐隐绰绰，人隐在里面，如果不仔细找，根本发现不了，刚刚他们应该就藏在那些灌木后面。 “你们怎么样，没事吧？”君晔问道。 “回公主，我们没什么大事，”林嬷嬷连忙说:“幸好您跟我们说了，我们早有准备——见到有火光从厨房冒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下人都已经往这条路上跑了，只余下放火的那个人和其他几个混进来的人，等他们发觉的时候，我们已经全部跑出来，然后把门关上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 君晔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林嬷嬷这脸色突然暗淡了下来，有些忧郁的说:“哎，公主，虽然说这也是您的计划之内，但看着咱们这么多年的府被毁于一旦，老奴这心里……” 说着林嬷嬷就擦了擦眼泪。 我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何况君晔他一向不是个冲动的人，他做这些事肯定是有理由的，现在大家都没事，那就比什么都重要，我们下一步现在应该想想去哪里——对了，你们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把贵重物品丢到府上？” 林嬷嬷对我笑了笑说道。 “没什么贵重的，公主很早就把贵重的东西都转移了出去，其实府里面就剩个空架子，”她说:“再说了，最重要的不就是公主吗？” “把贵重的东西转移了出去？”我别惊讶的看着君晔:“你倒挺有先见之明的，未雨绸缪嘛。” 君晔很理所当然的看了我一眼说:“我所有贵重的东西都放到你们府了，你不知道吗？” “？” 我突然就脸一红，他好像总是在不经意间说出这种很戳人心窝的事。 林嬷嬷和几个侍卫互相看了一眼，大家脸上都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林嬷嬷连忙说道:“是啊，是啊，对于我们公主来说，最贵重的不就是驸马您嘛。” 我脸上刚刚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君晔又接着说道:“啊？你们在说什么？我说的贵重的东西就是咱们府上值钱的东西，我已经提前跟霖潇大人说好了，的确就在他们府的仓库里啊……你们在说什么？” …… 我刚刚想甜蜜微笑的脸瞬间僵硬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林嬷嬷有些头疼的闭了闭眼，说:“公主，您……唉！” 身后的几个来自霖府的侍卫已经憋不住自己的笑，发出“嗤嗤”的声音。 君晔还是有些迷茫的看着我们，我也不想说什么了，于是转移话题道:“就算宫里现在找你去住，你一时半会儿也搬不过去，现在你们要如何？不如我去问问我父亲，看我们府上有没有空余的地方，容你们先歇两天？” 君晔笑了笑，说:“这倒不用，我猜宫里现在应该已经派人出来叫我们去宫里住了，搞不好让我住的宫殿都提前给我腾好了呢——再说，我们这一大帮子人去你们府上，怎么挤得下？别的不说，霖潇大人真的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啊。” 我心想说的虽然没错，但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来找他们？ 想继续劝说，却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了喊声。 “六公主，六公主！” 声音又尖又细，还拉的很长，一听就是来自宫里的太监。 君晔对我挑挑眉，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来了吧。” 第176章 他有自己选择 君晔对林嬷嬷使了个眼色，然后整了整衣服，林嬷嬷将我藏在了侍卫中间，君晔打开大门，慢吞吞的往前面走去。 果然是宫中来的人，带头的是一个小太监，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太监和几个看起来非常瘦弱的侍卫。 其实我们这一帮人从烧的漆黑的废墟里面慢慢的往出走，场景应该还挺震撼的，那个太监看见我们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的表情，然后出于本能的后退了两步。 “是……公主吗？” 他壮着胆子，提高声音颤抖的问道。 君晔冷笑着走过去。 “不是我，难道还是鬼吗？” 那太监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忙说道:“公主恕罪！小的绝没有这个意思！” “我府中刚刚起火的时候不见你们来，火刚灭你们就来了，真不知道你们是故意的，还是时间赶的巧。” 君晔不依不饶，他最近的性子在外人看来真是愈发的捉摸不定了，那太监不知道听了君晔的什么传闻，听到这话在地上咚咚的开始磕头。 “公主明鉴！再给小的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小的这次来，乃是皇后娘娘听闻您府中失火，忧心您处可去便命了，小人将您带回宫中……” “是吗？我记得我曾经的那个宫殿在我出来以后不是给老五了吗？”君晔说:“他住过，那就脏了，你现在让我进去住是干什么？恶心我吗？” 那太监连忙说:“公主，您说的哪里话，怎么敢如此？您放心，宫中您曾经住的那个宫殿，皇后娘娘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入内，一直打扫的干干净净，这不为了迎您回宫，皇后娘娘又重新将您的宫殿修缮了一番，还给您拨了十几个使唤的丫鬟侍卫呢。” “给我拨了十几个丫鬟侍卫？” 君晔像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他就笑了一会儿，地上那个太监战战兢兢的不敢站起来，君晔这才然后说:“既然皇后娘娘如此盛情邀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走吧，我们去宫里了。” 那太监这才从地上起来，他带了十几辆马车，能够将公主府所有的下人全装进去，我和君晔上了第一辆马车。 那个太监有些迷茫的，看着和君君晔手牵手的我。 “我是霖潇大人的女儿，”我好心的为他解释道:“和六公主一见如故，我们乃是闺蜜。” 君晔无语的看了我一眼。 那太监连忙说:“恕小的眼拙，原来您就是近来大名鼎鼎的霖小姐！给您问好！” 我点点头，上了马车。 车走起来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是，我说，”我对君晔说:“你们是要搬到宫里，我跟着你干什么去？” 君晔不慌不忙的看了我一眼说:“你不是我‘闺蜜’吗？我这就带我闺蜜去宫中开开眼啊。” “不，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我说:“让我猜一猜，莫非和瑾川有关？” …… “亲爱的，还真没有关系，”君晔不满的说:“我也压根不打算带你去宫里，我只是顺路把你带回府去。” …… 于是马车绕路走到霖潇的府上，我和君晔客客气气的道别，然后下了马。 和等在那里，一脸无话可说的霖潇撞了个正着。 碍于说话不方便，霖潇到也没说什么，等到送君晔的马车一离开，他就转过脸看着我。 “你爹我说的话，你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啊，”霖潇说:“来告诉我，你今天又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去找他了？” 我耸了耸肩膀对他说:“君晔府上着火了，人为的，十有八九是宫里的人干的，幸好军业早有准备，所以没有什么人员伤亡，然后皇后已经派人将他们接到宫中了，让他们在宫中居住。” “我那会儿就看到那个方向火光冲天，刚开始还以为我自己看错了，”霖潇说:“可惜了，那棵深渊真是非常漂亮。” 他的表现非常平静，好像早就预料过这件事情一样，我忍不住开口问了他。 霖潇看了我一眼。 “这件事情当然是在我意料之中的，连君晔都能想到，我怎么可能想不到呢？”他说:“现在宫中就剩下他们两个皇子，对于皇后娘娘来说，把敌人放在身边，既方便下手又方便监视，能在宗亲那里博个‘爱护公主’的名声，她何乐而不为呢？” “照你这么说，那君晔入了宫以后还是比较危险的，”我说:“你们——” “这点自保能力要是都没有，那他就不要再去争储了，”霖潇说:“不是喜欢他吗？这点信心都没有。” “他到宫中自然也有他的计划，说到底也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你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吗？”霖潇说:“先别管他了，瑾川刚刚到府上来，还带来了一个人，我们先去看看他吧。” 带来了一个人？莫非是…… 我心里一跳，也顾不得说别的什么，跟着霖潇匆匆进了府。 此刻瑾川正在老夫人的房内。老夫人虽说答应了他解毒，但是这个毒老夫人说解起来时间会比较的长，需要徐徐图之才能减少它对身体的伤害，所以瑾川每日都会来府中由老夫人为他施针。 我和霖潇先连进去的时候，老夫人刚刚才将最后一枚针从他身上取了下来。 瑾川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很好，转头看见我们俩，对我们展开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 “你们来啦？” “这段时间感觉如何了？”我问道。 “有老夫人出马，哪有什么好不了的事情，”瑾川满不在乎的说:“也多亏了你发现的早，所以我中这毒中的也还不深，对我身体的影响也不会很大——六公主府烧的干干净净，她是不是被皇后接到宫里面了？” 我点点头接着问他:“你中毒的事情，你和老将军将军夫人说了没有？” 瑾川沉默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想说。” “其实我虽然一直不认同皇后还有太子的做法，但对于我来说，他们还是我的亲人。对我下毒的确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虽然我并不会原谅，但是……如果这件事情让我父母知道的话，依着我父亲的脾气，恐怕会杀进宫去与皇后撕破脸——没有必要。”他说:“这件事情我自己解决就好了，我不想让他们为我操心。” 我看了一眼霖潇，霖潇点了点头。 “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那就按你想要的去做，”他说:“你带来的人呢？” “哦，对，”瑾川抬起脸说:“我放到你们的地牢里了，”他又转向我说道:“你放心，如你所要求的，是活的。” 第177章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平等的主仆关系 我和霖潇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脸上都看到了震惊。 “你要活的干什么？” “咱们家也有地牢？！” 停了一下，霖潇说:“你是小的你先说。” “我要活的是因为白烟可以告诉我更多关于星回的证据，”我快速的说完，然后转向他:“请问您呢？” “……每个人的府里都会有地牢，就看里面关不关人而已，”霖潇用同样的语速说完，然后瞪着我:“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君晔在他们府下面的地牢里关了些什么东西。” “行，那就扯平了，”我说:“我不问你地牢，你也别问我其他的东西，我们现在可以愉快的去看瑾川抓住的人质了吗？” “可以。” 瑾川有些好笑的看着我和霖潇之间的对话。 霖潇府里的地牢和君晔府里的地牢其实不太一样。霖潇府里的地牢透着一种从来没有用过的崭新的感觉，说实在的，它的存在和地窖差不多，因为我下到地牢的第一时间闻到的不是阴暗潮湿的气息。而是一股酱菜的味道。 霖潇告诉我，这里从来没有关过人，白烟是第一个“住户”。 “那她应该感到荣幸。”我冷冷的说。 昏暗的光线照着最里面的那间牢房地上的一团黑影，头发就像枯柴一样披散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要不是那微弱的起伏，我真的不相信那是个活人。 我记得我最后一次见到白烟，是她将我陷害进君晔的地牢，然后趾高气昂的站在我的面前，和现在这个形销骨立一脸恍惚。头发散乱，半张脸已经不成人形的，甚至看不出性别的……完全联系不到一起。 瑾川不客气的敲了敲牢房的门。 上的影子颤抖了一下，然后那一堆乱糟糟头发的部位慢慢抬了起来。呆滞的目光和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看了我半天，突然认出了我。 “你！是你！” 我平静的点点头说:“对，是我，看你这个状态，逃亡的日子不好过吧。” 她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猛的坐起身，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掩饰般的将自己的头发往那半张已经毁掉的脸上拨了一下。 当被毁掉的脸挡住的时候，她像是找回了一些勇气，昂起头，居然还能疾言厉色的对我说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是不是也犯了事，被瑾川抓起来了？” 我都忍不住要笑了，她真是恨我恨到骨子里，这个时候都不盼着点我好。 “你的消息不太灵通啊，”可惜我一点都不生气，说:“你难道不知道吗？以前那个可以被你这种人都任意搓扁揉圆的驸马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霖潇大人的独生女，霖家的嫡女。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但是以你的身份，现在不配叫我的……还是称呼我为霖小姐吧。” 她直接就愣住了。 “你说……你是谁的女儿？”她难以置信的说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种冷宫出身，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么可能是——” 我现在突然理解了那些审判官员，在面对犯人的痛骂和侮辱的时候，为什么能做到那么平静。 因为已经不是一个层次了。 没等我说什么，霖潇突然向前了一步。地牢漆黑，他刚刚一直隐在阴影中，白烟应该是没有看见。 但是当霖潇出现的那一瞬间，白烟立马就认出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的表情。 霖潇冷冷的看着她，像看着地上的一滩泥一般:“你这种奴仆，这个地步了，还在口出狂言——怎么，另外半张脸也不想要了吗？” 白烟浑身抖了一下。 我突然有些好奇了，霖潇到底是怎么收拾她的，能让白烟这种人怕成这样。 “不过，我今天来这里不是向你炫耀我的身世的，”我说:“现在所有人都要杀你，包括你以前的旧主子，啊，星回应该是最想让你死的——” “你胡说！” 白烟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抬头对我喊道:“我家主子只是暂时被蒙蔽了心而已，不可能抛弃我的！她说过，我是最忠心的仆人，我们俩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有这个身份，可以对我挑拨离间，我们俩的关系不是你可以挑拨离间的。” 她的意志是这么坚决，语气是这么肯定。 我都有点怜悯她了。 “你知道为什么她也想让你死吗？”我说:“因为关于她妹妹的事情，她说只有你知道。” 白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脸就像死人一样苍白，她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了很久，才颤抖的声音说:“……你怎么会知道关于……” “哦，当然是因为她自己说的。”我说:“对了，她告诉我们这件事的前提，就要求我们必须杀了你。还不明白吗，你的主子已经不相信你，不仅如此，她怕你拿着这件事情当把柄去桢国出卖她。” 我的话说完以后，白烟像是一个木雕一样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好像都停了下来。 我非常有耐心。 她突然咳嗽了一声，然后仰天大笑起来。 她笑了很长时间，瘦弱的身体不断颤抖，但是那笑声里面却听不到一丝快乐的气息，而是充满了悲伤和绝望。 “我跟了她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啊！”她嘶哑着声音:“我为了她什么都肯做，连我自己的兄弟我都可以出卖——不是为了她！她说我是她最信任的人，我也信了，到头来，到头来……” 她又开始笑，只是满脸都是眼泪，由于太过激动，她刚刚用头发遮住的半张脸已经完全露了出来，扭曲的凹凸不平的伤疤在泪水的浸泡下显得非常可怖。 地牢里没有人再说话。 她喃喃自语了很久，最后终于情绪稳定了下来。然后她转过脸看着我问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我想要知道她其他的秘密，”我言简意赅的告诉她:“但是如果你告诉了我，我不能保证能将你完完整整的送出去。” 第178章 更大的秘密 霖潇有些无语的看了我一眼。 瑾川也走到我身边低声对我说道:“你说这句话，就不怕她什么都不告诉你吗？反正左右都是要死的。” 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我觉得对于这样一个将死之人来说，我为了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而对她进行虚假的承诺——并且我自己没有信心和能力能做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宁可跟她说实话。 白烟看着我，自从听到星回想要杀了她以后，她对于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这件事情好像已经无所谓了。 “你以为我会背叛她吗？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把她的秘密告诉你？”她苦笑着说:“是的，她的确不是一个仁义的主子，可我却不能做一个背信弃义的下人——从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认准了她是我的主子，我可以为了她去死。所以直到我死，她都是我的主子。她不想要我了就算了，但我绝对不会出卖她的，哪怕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什么都不会说。” 在这一刻，其实我承认我是有些羡慕星回的，就她那种容易背信弃义的小人，也有如此忠心耿耿的白烟——先不说白烟人品如何，但是她这份衷心确实值得佩服。 可是她既然对她的主子如此忠义，又为何要假借她主子的名义去刺杀我呢。 于是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沉默。 白烟有些迷茫的看着我，她似乎不太明白我说了什么，但很快，她点点头，强硬的对我说:“因为我恨你，我也恨那个狐狸精一样的男人，都是他迷住了我主子的心智，我的主子原本应该是九天翱翔的凤凰……” 她的表情是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和热烈，眼睛闪烁的光像是在燃烧着它的主人最后的生命力。 虽然他这么说，可是我的心里却有了一种非常异样的感觉，我和瑾川对视了一眼。从彼此严重的眼中都看到了疑惑。 我感觉，那个刺客好像跟她没什么关系。 “那刺客是不是不是你派……” “不！”她猛的抬起头:“是我！” “是吗？” 霖潇淡淡的开口:“那个刺客身上还带着一封信，你告诉我那信的内容是什么。” 白烟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然后似乎想了想，强装镇定的说:“那封信是……是……” “好了，”霖潇打断了她:“不用费劲的想那个内容是什么了，那封信不存在，是我编的，我只是想验证一下你和那个刺客到底有没有关系。” 白烟上刚刚哭出来的红晕一瞬间退的干干净净。 霖潇说:“那刺客既然跟你没有关系，那我暂时可以让你痛痛快快的死。我本来在想，如果这次自杀跟你有关系……相信我，我有很多种手段让你后悔自己没有出生过。” 瑾川有些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白眼颤抖着嘴唇，急切的说道:“我愿意为刺杀霖小姐付出任何代价，这件事情和我的主子没有关系，求您放了我主子——” “你对她倒真的是忠心耿耿，”我真的有些佩服了，说:“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想为她担……” 白烟猛的翻身，跪在地上，膝盖撞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求你们！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不要对我的主子做残忍的事情，她最在意的是他的脸！”她哀求道:“她的脸那样漂亮，如果毁掉的话，她……” “任何代价？”我重复了一句。 “对，任何代价！” 白烟也看出来了，可能我比霖潇那边要好突破很多，于是把希望放在我身上，对着我磕了一个头。 “那我要星回的一个秘密，”我说:“一个绝对不低于‘她有妹妹’这件事的秘密。” 白烟愣住了。 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所以我一点都不着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答应我女儿的条件，”霖潇开了口:“作为交换，我可以暂时不动星回的脸。” 其实就她来说，这两件事情放在一起很难抉择。现在就看在她的心里，到底是星回的秘密重要，还是星回的那张脸重要了。 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白烟做出了决定。 “我说。” “但是霖潇大人，您一定要保证——” 霖潇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说道:“现在不是你向我提条件的时候，而是现在你求着我跟你提条件的时候，抓紧时间说出我女儿想要的。” “你主子的那张脸取决于你说出的秘密能不能让我女儿满意。” 白烟无话可说，她终于体会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跪在地上想了想，然后咽了口口水，残存的半张脸上闪过各种艰难后悔的表情。 其实我很好奇，为了保住她主子的那张脸，她能说出什么比星回的亲生母亲有个私生女这件事更加致命的秘密。 “公主她……不是公主。”她语气艰涩的吐出一句话。 ？ 什么意思？ 什么叫“公主她不是公主”？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靠在墙上的瑾川慢慢的站直了身子。 霖潇突兀的笑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你主子的脸当然能保住，”他说:“有证据吗？” 白烟点了点头。 突然间如醍醐灌顶，耳边响起一声惊雷，我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星回不是公主，”我说:“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白烟闭了闭眼，痛苦的长叹了一口气。 “公主的妹妹，不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她声音嘶哑:“是她同父同母的妹妹，和她血脉相连的亲生妹妹。” ！！！ 饶是我有心理准备，我也抽了一口气。 “所以她压根不是什么皇室的血脉，”瑾川说:“这件事情她自己知道吗？” 白烟颓然的歪坐在地上，她可能本能的想否认，但是想起她主子的那张脸，最后还是选择点点头。 霖潇像是彻底无语了，他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称赞这个姑娘胆子大，还是要称赞她母亲胆子大，”他说:“这姑娘如此心计，果然是个能成大事的。” 第179章 有些人注定只能做敌人 白烟说出了他主子最大的秘密以后，就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地牢安安静静，但我能感觉到生命力在她身上迅速的流逝，就这么一会儿，她居然已经有了油尽灯枯的态势。 算起来这姑娘其实也不过十几岁，但她看起来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们杀不杀她已经不重要了，”霖潇说:“你看不出来吗？她已经服毒了。” 我震惊的看着她。 所以从刚开始，她原本就报了必死的信念，没有打算活着从这里出去。只不过为了保护自己主子的那种脸，才愿意说出那个秘密。 我不理解。 “你以为就星回那样的人，她能给那刺客一瓶毒药，就不会给自己的贴身侍女一瓶毒药吗？对于她来说，只有收下这瓶药，可能才是向她表示忠诚的方法吧。” 白烟的嘴唇已经变成了紫色，眼睛中的光也红明忽暗，她看着我，我捂住嘴咳嗽了一声，有暗红色的血渍顺着她的指缝流了出来。 “……秋笙，我推你下河，你父亲毁了我半张脸，让我失去了我主人的信任，变成丧家之犬。我们两个算扯平了，”他说:“我这条命，是求你放过我的主人，不要杀她，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他。” 我不想说话，直接闭上了眼睛转过头不看她。 “你必须得答应我！”她猛的提了一口气，色厉内荏的对我吼道:“不然，我死也不会放过你，我会变成鬼……” 瑾川已经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了。 就像之前那一次一样，他直接抽出身上的配剑，干脆利落的将剑刃送入了白烟的咽喉。 “原本我不想脏了我的手，”瑾川嫌恶的将剑直接扔到地上，说:“当着我的面诅咒秋笙，当我是死的么。” 霖潇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叹了口气，低声在我耳边说道:“走吧，别看了。” 地牢大门在我身后关上，连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我并不会为他感到悲伤，但是我感到了一种无力——到底是什么能支撑着她对一个如此薄情寡义的主子死心塌地为她付出生命？若之前还能说服自己是因为公主的地位，可如今又有什么呢。 霖潇一出地牢，立马就招呼一个侍卫过来。 “速去宫中，去给六公主传信，告诉他三个字，‘不可信’。” 那侍卫点下头，领命去了。 “这是？” “君晔比你脑子好用很多，他早就觉察出你们两个遭到刺杀很可能与那个白烟关系并不大，但他有他的考虑，所以星回那日在咱们府上演戏的时候，他将计就计，同意了去抓白烟。他告诉我如果运气好的话，能够侥幸问出关于星回的别的秘密，”霖潇对我解释道:“如今知道那刺客同白烟没什么关系，那就是星回派出去的，只不过她或许真的不想杀了君晔。” “那么按照君晔的猜测，星回她原本的计划，应该是那刺客去杀你，如若得手刺客立马会服毒自尽，如果这时候有人怀疑到君晔身上，那么她就会跳出来想办法去‘英雄救美’，你既然已死，那么她得到君晔也就指日可待——她这一手，有没有一种熟悉感？” 当然有。 君晔被她的那个小怪物咬伤的时候，她打的就是那个主意。 “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如今他在宫中，说话多有不便。所以我与他约定，如果白烟不是指使刺客的幕后黑手，那么我只需对他传这三个字，他就明白星回不可信。” 我点点头，他俩我是完全放心的。 这时，瑾川走了出来，这么冷的天，他的衣袖居然有些湿，手指也冻得通红。 “你……”我询问的看着他。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笑了笑。 “刚刚……沾了点血在身上，”他说:“你是女孩子么，怕你觉得脏，地牢刚好有口井，我就去洗了洗。” 其实作为朋友来说，他给我的感动一直要比朋友的范围更加广泛。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就点了点头。 “对了，你从文大人那边拿来的两味药，夫人已经按照方子替你配好了，”霖潇说:“我和景川已经打听过关于太子那些莫名其妙死掉的侍妾，有些可惜，这些姑娘们都没有什么背景，她们的家人也大多数是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比起给一个已经死掉的女儿讨回公道，他们更加倾向于明哲保身。” “那现在怎么办？”我问道。 “现在已经明确了，星回从来没有放弃过继续和太子做所谓的盟友，”霖潇说:“所以，我觉得现在最好的人选，是星回了。” “您是指……” “对，”他点了点头:“星回的确聪明。太子和君晔，两头她都没有放弃过，与其让她占据优势，将我们大家都玩弄于鼓掌，不如我们推她一把，让整个形势颠倒过来，她不是想要用借刀杀人的方式使君晔不得不有求于她吗？现在我们用同样的方法对她，就算不至于置她于死地，但也让太子和皇后对她先产生怀疑。” “他不是喜欢给皇后进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毒药么，”瑾川冷笑:“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嘛。” 霖潇看着我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我同意。”我平静的说。 自从知晓了星回最大的秘密，我们既惊心于星回的心机和狠厉，同时也能完完全全的感觉到星回这个人，与她的关系只能存在于利用，而不存在于任何真心交换，在这个女人眼里，所有的人都能拿来利用，到现在我依旧承认，如果他能够登基，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女君。但是…… “我要入宫一趟，将配好的药给君晔。”霖潇说。 “大人，你现在入宫太危险，宫中人多眼杂，万一被人盯上怎么办？还是我派一个我的贴身侍卫，将它送到宫中——”瑾川想要阻止他。 霖潇摇了摇头，说这个药太过于珍贵，必须亲自送才可以。 “无论君晔用什么方法，最后只要保证皇后能发现这个药和星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可以。” 第180章 “另择”和“无悔” 两日后，从宫中传来消息，来自桢国的星回公主被关入天牢，原因是在她的寝殿中发现了疑似导致太子疯癫的毒药。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老夫人的香料房中陪着她一起配制新的香料，老夫人听到后只是非常平静的看了霖潇一眼。 “瑾川和皇后一起发现的，皇后得到密报，说谋害太子的人就在宫中，于是带了瑾川对宫中所有人的寝宫进行筛查，结果在星回的床铺下发现了，”霖潇告诉我说:“随行的就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太医，经太医亲自查验，说与太子所中之毒高度相似。” 君晔手脚倒是利索。 “那现在如何了？”老夫人慢条斯理的问道。 “星辉一直在喊冤，说与自己无关，太子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药，居然也向皇后求情，把皇后气的够呛，”霖潇说:“原本太子是打算这两日同星回一起去桢国的，现在计划也搁浅了，虽然星回被投入了大佬，但她毕竟是桢国未来的女君候选人之一，所以皇后也得斟酌，这是关系到两国之间的外交问题，肯定不能像随便抓住一个什么丫头一样就给弄死。” 老夫人平静的说:“那我觉得就星回那个丫头的脑子，你们这一次可能不能将她置于死地吧。” “这是自然，”霖潇说:“我们也没打算一次就能将她弄死，所以君晔也没有太费心的去做很多证据，最后星回大概率会被释放——但对于皇后那样多疑的人来说，星回要想像往常一样让皇后信任她，恐怕就会很难了，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好吧，对付星回这样的人，原本也没想过会很顺利。 “父亲，那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我问道。 “接下来我们也就按兵不动了，君晔毕竟在宫里，万一查到他头上就不太好了，所以目前的局面就全交给皇后和星回了，皇后要如何审问星回，星回要如何舌灿莲花的将自己的嫌疑脱开——我们不可能帮她，就静观其变吧。” “既然没有秋笙什么事了，你最近就不要来打扰她，我要让秋笙好好的熟悉熟悉，这个香料有望配成之前我从来没有配出来过的香料……你最近也忙，是不是好久没有陪着若若了？去吧。” 老夫人毫不客气的对霖潇说道。 霖潇点点头，状似无意的对我说了一句:“啊，若若最近又给我做了一件袍子，我赶紧去试试——说起来，她给你这个女儿做过没有呢？” …… 老夫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真诚的对他说:“求您快去看，母亲绣的鹌鹑越发的活灵活现了呢。” 等霖潇走了，老夫人突然就叹了口气。 “怎么了，奶奶？” “这星回与他既是族人，又认识了很久，但他诬陷星回想要致那丫头于死地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当然我知道这是那个丫头罪有应得，”她说:“……虽然你很喜欢他，可是这孩子心机如此之沉，实在远不如瑾川来的那样光明磊落，奶奶实在放心不下把你交给他。” 老夫人将另一枚香料放到盒子里，带着一点希望看着我。 那个香料我认识，它叫“另择”。 我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知道老夫人更喜欢瑾川一些，而且我也完全能理解。 作为长辈，当然希望我有一个更加稳定的生活，以及陪伴我身边的人，是一个更加阳光灿烂的人。而瑾川这样的世家公子，除去他显赫的家世，他自身条件也很好，是焰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前途也是肉眼可见的一片光明。 他完完全全就是长辈眼中的理想型。 但…… “奶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还是想把我自己的想法告诉您，从喜欢君晔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和瑾川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我也从未将两者进行比较，说实在的，我甚至都没有想过我和他的未来。” “您知道的，君晔刚生下来母亲就去世了，唯一疼爱他的父亲却不是只有他一个孩子，所以他所得到的爱，从来都不是完整的，那么当他遇到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他会不顾一切的去争取，我认为这无可厚非——如果我处在他的境地，我能不能做的比他更好，我自己都不能保证。” 老夫人很慈祥的看着我，表示在认真的听我说话。 “而瑾川，他和君晔有着完全不同的两种人生，”我说:“他父母双全，身世显赫。作为将军府的嫡子，他能享受到来自整个府的疼爱和关注，他的父亲能教给他上阵杀敌的本领，他的母亲又教给他温和厚道的为人处事方式，最起码在他的少年时期，他从来不会担心身边有人会杀了他，会不会对他下毒，他更不需要通过隐藏自己的真实性别来获得一丝求生的机会——他是沐浴在阳光下奔跑的烈马，心里种着向日葵。” “所以你不愿选择向日葵，而选择了更加危险艳丽可能还带有毒的深渊。” 我回过头，只见言若若掀了门帘走了进来。 “母亲。” 她先对着老妇人行了礼，然后才把脸转向我。 “那种花就那么漂亮吗？”她说:“值得我们问了你这么多次，你始终坚持自己的决定？” 我从香料盒里拿出另一种香料递给她。 老夫人看了一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种香料叫做“无悔”。 言若若却笑了，她对着老夫人说道:“母亲，我之前已经跟您说过了，这孩子没有别的像我的优点，唯独一点就是非常倔强——她同我一样，认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是啊，我还不相信，非要来碰这个钉子，”老夫人也笑了:“你母亲劝我不要来说，但我想试一试，不过看你这样的决定，我还是选择尊重……不过奶奶还是要再强调一遍，这孩子是朵带刺的玫瑰，你小心不要被他扎伤。” 我也笑了起来。 “最近也没有别的事情，我会在这里好好陪您，和您多学一些本事，”我说:“除了君晔的事情，我什么都可以听您的。” 第181章 你的血统能高贵到哪里去 又过了两日，君晔从宫中传话来，说被关在天牢里的星回想要见我，不知怎么的，皇后居然同意了。 霖潇觉得一个阶下囚已经不成气候，所以他很放心的让瑾川陪我一起进宫，他要和我娘研究怎么把一只凤凰绣的不那么像个鹌鹑。 霖潇说:“不知道这丫头给皇后和太子许了什么，我看她这天牢坐的舒服，十有八九会被放出来，刚好有这个机会，你们去看看能从她嘴里套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瑾川的毒解的不错，据老太太说也基本上已经解了，虽然他面色日益红润，精神头也挺好，但他不想让皇后知道徒增烦恼，所以去找老夫人，想要几付看起来会精神萎靡的药方，结果老夫人不想开给他，直接拿来了言若若的胭脂水粉，干脆利落的给他画了一个病殃殃的妆。 黑眼圈，白嘴唇，好端端的一个大将军，活像被人吸干了精血，我对着他这张脸笑了一路。 君晔在天牢门口等我，现在他看起来在宫中还挺自由。只是不知道这自由是真实的还是被刻意授意的，我总觉得周围的走来走去的太监总有几个是皇后的眼线，所以我们没有多说什么。 原本我打算自己去地牢的，但这个女人虽然被关起来了，君晔和瑾川都不放心她，要求陪我同去——这时候他俩的意见倒是挺统一。 皇宫的天牢完全不同于外面的地牢，里面像是密不透风，浓重的血腥味闷的人透不过气来，还有夹杂在里面和风一起传来的痛苦的呻吟和濒死的喘息，死亡的气息像是浸透了每一寸砖缝，地面一直湿漉漉的，脚踩上去有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黏腻感，我尽量不去想我踩上去的是不是泥土。 星回关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 她正在对着一面铜镜认认真真的梳妆。作为一个被关在天牢里的犯人，她的状态未免有些太好，衣服整整齐齐，头上甚至还戴了发钗。 她听见了我们的动静，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 我和她对视，我面无表情，而她对我展开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虚伪的笑容。 但不知怎的，她那张往日看上去甜美的脸在我眼里面现在完全变成凶神恶煞，我觉得这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种阴森森的鬼气，甚至她的周围弥漫着一层毒雾。 我摸了摸身上装着的防毒药囊。 “你想见我？”我开口了。 “是啊，我想见你。”她说。 “见我干什么？有什么对我忏悔的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合作吗？”说着她看了一眼我身边的君晔，接着说:“你既然已经得到了君晔，为什么还要来陷害我呢？每天把自己装的像朵无辜的小白花似的，转头一声不响的就要将我置于死地——你可真够心狠的。” 我对她也笑了笑，这倒新鲜了，她自己就是一只行走的毒蝎，居然还指责别人心狠。 好大的脸。 君晔怕我冷，将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披在我的肩膀上，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去看星回一眼。 星回就突然有些发疯了。 “你怎么敢！你这种人怎么敢——你以为我会输吗？我不会输的，我从来就没有输过！我——” “到现在你还嘴硬。” 原本隐在黑暗处的瑾川实在忍无可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低着头，就像看着地上的一滩烂泥一般看着星回，然后说道:“我告诉你，现在占取主动权的不是你，而是我们，我们哪怕什么都不做，把你直接送回桢国——你来猜一猜，如果桢国的皇帝知道你压根就不是他的血脉，他会怎么做？” 星回一下子就愣住了。 血色退潮一般从她脸上消失的干干净净，她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闪过愤恨，然后就转化成茫然，她像是完全不知所措——或许是出于一种奇怪的本能，她求救班的转头看向君晔，而君晔的表情告诉她，她最大秘密我们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 “君晔，我……”她急忙开口，脸上露出一丝哀求。 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君晔懂，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星回一眼，说了来这个地牢以后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我不喜欢你，和你是不是公主没有任何关系。” 星回漂亮的脸突然扭曲了起来。 “白烟呢？白烟那个贱人呢？”她怒道:“我一定要杀了她！你们许了她什么好东西，让她连这件事都敢说？你们去把她带来，看我不把她的嘴给撕掉——” “她已经死了，”我实在听不下去，于是打断了她:“就在前两天，她服毒自尽了。” 星回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死的好啊，死的好，这也算便宜她了，”她恶狠狠的说道:“一个敢出卖主子的狗，自尽真是便宜了她。” 我真是……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说出你这个秘密吗？”瑾川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 “因为她知道你最在意你这张脸，她怕我父亲一怒之下，像对付她一样对付你，将你的半张脸也毁掉，”我说:“哪怕你那么对她，她依旧对你忠心耿耿，所以你还是口中积德吧。” 星回冷哼了一声。 “你可以说她出卖你，可以说她不守规矩，但是你不能质疑她的忠诚，”我说:“有这样的下人，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说实话，就你这样的，配不上她这样的下人。” 星回哈哈大笑。 “你少在那里摆出一副白莲花的嘴脸，”她说:“我配不配得上你以为是你说了算的吗？你是谁？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毒药是谁配出来的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君晔为什么要诬陷我吗？都是因为你，你这种血脉下贱的东西也配与我相提并论，我——” “你什么也不是，你体内流淌的血液里最高贵的可能来自于你的母亲，而你的母亲作为贵妃，生下了两个完全与皇上毫无关系的孩子，我看你的血脉实在也干净纯净不到哪里去，”我说:“的确，我的血脉算不上高贵，但我的父母是相爱的，我父亲光明磊落，我母亲只爱一人，就从这一点上，我觉得你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第182章 当年宫里最大的秘密 星回刚刚还苍白的脸瞬间就涨得通红，她嘴巴张张和了好几次，但是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瑾川说了句:“说的正是。” 君晔低低的笑了一声，我看了他一眼，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 换来瑾川在旁边的一声冷哼。 “啊——” 我发现来自君晔的刺激对于她来说是最大的，君晔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牵动她的情绪。 所以当君晔笑的时候，星回突然就精神崩溃了。 她直接抱着头在地上团成一团，嚎啕大哭起来。 我后退了一步。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情绪失控，但是君晔只是垂眼看了她一会，然后和瑾川交换了个眼神。 “走吧，”他说:“除了愤怒和发泄，她不会给我们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是啊是啊，让她自己哭吧，”瑾川嫌恶的看了她一眼，对我说:“这里环境这么恶劣还难闻，还是赶紧走吧。” 今天除了从她那儿得到一堆奇怪的负面价值，好像真的没有任何收获，于是我也点了点头，我们三个正准备离开。 “就你如此背叛我，就不要怪我对你心狠了。” 星回幽幽的声音突然在我们背后响起。 君晔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回头的看着她。 她要背叛君晔？她不是一直在背叛君晔吗？她到底在说什么？ 星回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头发，然后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她表情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 “你猜的没有错，我的确和连奕一直有联系，”她冷笑着说:“或者实话告诉你，在帮助你的时候，我一直没有断掉和连奕之间的联系，甚至你遇到的几次麻烦都有我在中间给连奕信息，我就要让你们两个互相斗起来——这样的消息你听了，你会生气吗？你会愤怒吗？你会想掐死我吗？” 君晔就像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我猜到了，”君晔冷淡的说:“我也从来没有完全相信过你，所以你做的那些事情对于我来说无所谓。” 星回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君晔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随便你怎么做，我并没有那么想杀死你，”君晔说:“我唯一一次对你动了杀心，就是知道你找了刺客，差点在我的眼皮底下杀掉了秋笙，这是我的底线。” 星回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脸色活像是谁捅了她一刀似的。 “所以其他的背叛对于我来说都不算什么，只要不要伤害她。” “星回，我并不恨你，你是我的族人，哪怕你当时选择的不是帮助我，我也不至于会对你下毒手，”君晔说:“但你对于我来说也仅仅只是族人了，我不会再寻求你任何帮助，相同的人，我也不会再对你给予任何帮助——以前的事情就此翻篇，但如果你下次再对秋笙出手，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星回呆滞的看着他，君晔说了这么多，也无意再说，揽住我的肩膀准备往外走。 “你等等，我还有一句话。” “你知道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君晔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 “你以为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可你自己的秘密，你知道吗？”星回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君晔慢慢的，一字一顿的问道。 “有什么话你最好一次说完，”瑾川面色有些可怕的对着星回龇了龇牙。 星回得意的笑了一下。 “你母亲和皇帝的事情，现在宫中还有谁清楚？皇后娘娘呀，而我和连奕之间的关系，能够让我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哎呀，听说那件事可宫里面最大的秘密呢。”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我却从她那有些疯狂的眼神中看出了她不是开玩笑。 她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君晔和瑾川也是这样认为的。 君晔放开了我，上前一步，蹲在牢房门口，盯着星回，声音低沉的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星回得意的笑了。 她这会儿好像是占据了主导权，非常放松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想知道，那就求我呀。” 我突然怒从心边起，上前一步，对那个自以为拿捏住君晔的女人说道:“你到底在发什么颠？现在，立刻，马上把你知道的说出来！不然我立刻就让我的父亲给桢国皇室写信，把你的身世说的一清二楚，而且我还要告诉你，白烟还给了我能证明你亲生父母到底是谁的信物——现在你觉得，到底是谁该去求谁？” 星回瞪着我，连君晔都有些发愣。 “说吧，”君晔平静的看着她说道:“或许能让桢国皇帝晚一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星回挣扎无望，只好怨毒的瞪了我一眼。 “……连奕其实并没有将所有的事实告诉我，他只是说，你的母妃并不是因为难产而死，但的确是刚生下你就死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君晔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而且你们的父亲也并非是因为打猎而导致的昏迷不醒半身不遂，也是，焰国的皇帝，年轻的时候可是亲自征战过沙场的人，怎么可能就因为想要猎一只狐狸而把自己弄成那样呢？”星回喃喃的说:“你们焰国皇宫里这么多太医，更不缺乏能人巧匠，怎么可能会治不好皇帝……连奕说，他一直怀疑你们的父亲其实是中了毒才导致的如此。” 中毒？！ 我看了她一眼。 “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那个毒肯定跟我没有关系，”星回说:“何况能让一个皇帝变成那个样子，那不是一般的毒，最起码那不可能是从植物里面提炼出的毒，不然你们的太医早就解了，能放任皇帝躺到现在？皇后娘娘哪怕再讨厌君晔，也是希望自己的夫君能清醒过来的。” 君晔一动不动，认认真真的听着，但是一言不发。 “还有吗？”瑾川说。 星回瞪着我们，她肯定想再说些什么的，但是她知道的可能就只有这些，刚刚应该也是要唬我们的。 “这些模棱两可的话，谁知道是不是我表哥吃了你的药发疯说出来的疯话？”瑾川不以为意的说，他无视星回恶毒的眼神，上前一把将君晔从地上拽起来。 “走吧，有时间听一个疯子在这里发疯，不如回去干正事。” 君晔不太想走，他实在是太想知道自己母亲的事情了。 瑾川此时却靠近君晔，在君晔耳边轻轻的说:“……我有办法，或许能让太子亲自告诉你。” 第183章 计划 他说完这句话后，君晔终于站起身，他还是面无表情，对星回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这才带着我一起离开。 等我们出了地牢以后，君晔一言不发，拉着我们就往他的宫殿方向走去。 路上也碰见了一些太监和侍女，但是他们见到君晔脸上的表情都恭恭敬敬，和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 君晔自己的宫殿其实离太子的宫殿很远，而且也比较小，但收拾的整整齐齐，院中甚至还有一棵长得不大但是已经开的很好的深渊。 君晔屏退了所有人，然后将我们带到一间房子里。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他看着瑾川，认认真真的问道。 “……有一种药，”瑾川轻声说:“是我父亲曾经给我专门用来逼供敌国派来的暗卫的，服用下去后，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他能回答出所有他知道的问题，而且不会说谎话。” 居然还有这样神奇的药？我看了一眼君晔，君晔却好像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 “这种药很珍贵吧？”君晔问道。 瑾川没说话，但默认了。 “那你应该知道这种药的数量，就算是你也不是轻易能拿到的，现在不是战争时期，如果你偷偷拿出来用，你父亲一定会察觉，到时候你要如何解释？”君晔问道:“何况要用在你表哥，焰国的太子身上，如果有万一……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你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瑾川不耐烦的说:“而且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秋笙。” ……嗯我谢谢你，太子有万一，我和你一起去死。 “就算你下定决心要对太子用这个药，”君晔冷静的说:“现在皇后将太子保护的这么周全，你要如何将太子带离皇后身边，而且保证在一炷香之内不会有人去找他？” “前几日我向皇后提出，为了太子自身的安全，我将亲自教授太子武功用来防身，皇后答应了，”瑾川说:“届时我将想办法，对他进行一对一的辅导……然后我会把他绑来给你，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可以去问他。” 计划完美，但每一步做起来都很艰难，而且听起来真的很惊世骇俗。 因为瑾川做的每一样拿出来都是可以被杀头的罪。 君晔看了他一会。 “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他说。 瑾川摆了摆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其实星回刚刚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我曾经听到的一件事情，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这是我父亲和我母亲说的。” “不知道是什么契机，他们有一次谈论起你的母亲，说你母亲在世的时候美如天仙，而且身份高贵，是你们一族的圣女——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传闻，说你们族的圣女浑身都是宝物，而且还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圣女的血液是可以入药的，”君晔平静的说:“星回好像告诉过我，我们这一族人的眼睛都有用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瑾川没忍住，好奇的看了一眼君晔紫色的眼睛。 “所以你听到了什么？” “哦，就……说你母亲刚去世的那会，皇帝的身体非常好——异乎寻常的好，好像说有些陈年旧疾太医诊断都没有事了，谁都说不上原因，最后宫里还讨论了一阵子，他说是你母亲在天之灵保护你父亲长命百岁呢。” “呵，”君晔冷淡的说:“如果真的保护，他就不可能现在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形同废人了。” 瑾川在这个时候就看了我一眼，我们在彼此的眼中都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一个非常可怕的可能性。 他们族的圣女浑身都是宝，是不是意味着她浑身都可以入药呢——如果连瑾川都知道这件事，那么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我当然并不想用最坏的心理去揣测君晔的父亲，但他的陈年旧疾能够完全愈合，而且连太医都说不上为什么。 这个时间点同君晔母亲的突然去世……星回不是说了么，他母亲并非难产去世。 “瑾川将军，就拜托你一定要将连奕绑到我的面前来，”君晔认认真真的对瑾川说:“我知道，其实你帮助我很多，但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到，所以拜托了。” 他俩关系一直势同水火，这是君晔第一次瑾川这样客气，我没觉得怎样，瑾川倒是吓了一跳，他连忙摆手说道:“你不必如此！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这时，门被轻轻的敲了两下。 根据我的经验，这个动静应该是林嬷嬷。 “公主，将军，还有小姐，”林嬷嬷低声在门外说道:“太子往这个方向来了。” ？ 君晔眼中闪过一丝光（这可能是他此生中唯一一次这么希望看到连奕的时候），他和瑾川对视了一眼，然后瑾川微微摇了摇头，我发现这两个人最近真的很有默契。 “现在不能下手，”我说:“你们俩最好这会不要打这个主意。” 君晔有些可惜的怂了耸肩，然后脸上立马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说:“说我身体不舒服，让他滚。” ？？？ 他现在膨胀成这样了吗？ 林嬷嬷犹豫了一下，声音有些为难的说:“可是，您刚刚从天牢上来的时候看起来精神奕奕，现在说你身体不舒服，恐怕……太子不会相信啊。” “恐怕是刚刚我们三个一起往你宫里来，被人看见了，所以他过来看看，”我低声说:“快点找一个借口，现在跑也来不及……” 我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林嬷嬷提高声音:“太子殿下——！” 我:！ 说时迟那时快，瑾川对君晔挑了挑眉，笑了笑，君晔脸色一沉，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觉得腰上一紧，脚下一空，然后耳边传来风声，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蹲在了房梁上。 我: 我一脸懵的看着拉我上来的瑾川，瑾川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下面示意我去看。 门“吱呀”一声，太子应声走了进来。 第184章 我下手的时候会很干脆利落的 “六妹，六妹啊，你在宫中藏了什么人吗？怎么这么半天都不来开门，哎呦，总是要来迎接哥哥的嘛，快来让哥哥看看你屋里面都藏了谁——嗯？” 太子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正对上君晔的面若寒霜，笑容一僵。 “太子殿下，我已经跟你说了，真的只有我们公主一个人在，并没有别人。您现在也看到了吧？”林嬷嬷跟在太子后面，连忙解释。 “瑾川和霖家那个丫头呢？” 太子就像只狗，双目发亮，恨不得从君晔这间小小的房子里搜出什么东西来。 “你在说什么呢？太子殿下，”君晔皮笑肉不笑的说:“这房子一直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他们俩呢？” 林嬷嬷刚想帮腔，太子脸色一沉，对林嬷嬷不客气的说道:“我和六妹有重要的事情讲，闲杂人等先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我:？这家伙在说什么？他以为这里是他的宫殿吗？ 我看看君晔，本以为他会反驳，谁知道君晔居然对林嬷嬷说了句:“你没有听见太子的命令吗？还不赶紧退下！” 林嬷嬷只好委委屈屈的行了礼，乖乖的退下了。 等林嬷嬷带着门口的下人一离开，太子也不装了。 “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母后同意你们俩去看星回了！”太子恶狠狠的说:“你们威胁她什么了！而且我知道想谋害我的人一定是你，肯定是你嫁祸给星回的，星回那么单纯，善良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想害我？她是以后要嫁给我，做我正妃的人！” 君晔:…… 房梁上的我和瑾川:…… 这番话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君晔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我不禁感叹，要不怎么说他和去星回配呢，除了星回本人，也就他觉得星回又善良又单纯吧。 太子将君晔的无语理解成了别的意思，突然狐疑的打量着君晔，说:“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不会是看上星回了吧？你也想娶她？！” 君晔一脸“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的表情，连忙说:“我不是我没有，还请太子不要胡说——这种福气你自己享受就好，千万不要扯上我。” 他很隐晦的往房梁上扫了一眼。 太子不太放心的看着他，又问道:“你和那个霖家的丫头又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那丫头是我表弟看上的人，你也不要打她的主意！” 我:……太子今天是疯了还是咋了，毒没清好吗？！ 瑾川在我耳边低声笑了一声，我转过头，用口型告诉他别忘了他中毒的事情。 君晔的耐心已经马上告罄，不高兴的说:“你来到底想干什么？有话就说，没有话就出去，我还有事，而且很忙，不想看到你。” “你忙，你在忙什么？”太子怒道:“你是不是又忙着找什么毒药想害死我？” …… 君晔终于爆发了。 “找毒药？你可真是能贼喊捉贼——说起下毒，我哪比得过你和皇后啊，瑾川知道你对他这个表弟这么上心吗？你对他这么上心，你为什么要对他下毒呢？你可别告诉我瑾川中了毒这件事情你是丝毫不知情的！”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瑾川，瑾川抿着唇，死死的盯着太子。 太子的表情闪过一丝心虚。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太子有些磕巴:“什么毒药？你不要血口喷人！” “你还装？”君晔咄咄逼人:“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你还在演？你和皇后可真够可以的，依仗着人家，还要给人家下毒，你猜瑾川他爹娘知道你们给他们的嫡子下毒会怎么样？照着瑾川他爹，那老将军的脾气，提个刀怕是要来砍你吧？” “这能怪谁？这都怪你！” 太子也急了:“谁让他要去支持你？我娘说了，不能为我所用的就不如毁掉，他给你去帮忙，还不如死了呢！” 我突然有些不想看身边瑾川的表情了。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瑾川虽然说在帮我们，但是他这人非常重感情，对于太子这个不怎么样的表哥，他总有割舍不下的血脉亲情。所以他一直是犹犹豫豫，我们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这种亲情的羁绊是很难斩断的，我没有试图劝他去斩断，我以为君晔也是，但……当太子亲口将这话说出来，而瑾川亲耳听到这样的话的时候，这一瞬间，我觉得君晔有些狠心了。 太子原本的目的就是来找瑾川和我，并不是来和君晔吵架的，所以两个人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太子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瑾川认真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太子是完全离开不会折返以后，他拉着我又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君晔转头看着我们，还没等他说话，我率先开了口。 “你那会套太子的话承认对瑾川下毒，为的就是让瑾川对这个表哥彻底死心吧，”我说:“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么做有些残忍了？” 君晔一愣，然后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是真的有点生他的气。 瑾川却笑了一声，他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不，其实并不残忍，反而让我心里面觉得有些安慰。” “你怎么回事？”我有些无奈:“之前可没看出你们俩关系这么好啊。” “因为我原本就准备对他下药，所以我们就算扯平了，”他说:“君晔这么做，其实不是为了让我对我的表哥死心而是让我对我的表哥不那么愧疚。” 说完，他看着君晔说:“多谢你，我现在真的不愧疚了，我在将他弄来给你的时候，会很干脆利落，毫不犹豫的。” 君晔点头笑了笑，眼睛还是看着我。 虽然瑾川这么说了，但我还是不相信君晔就真的那么无辜。 因为我其实很了解他。 “秋笙，我承认，我的确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想尽快断开瑾川和连奕之间的这层关系，”他说:“你生气是对的，那就算你会生气，我依旧会这么做。” 第185章 有些后遗症的太子 其实这一天我们算是不欢而散。 君晔答应不对我说谎，所以他会对我说实话，哪怕我们彼此都知道这个实话并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但瑾川说他并不在意。 “我和君晔本来就不算是朋友，只不过是利益在一起，所以达成了暂时的合作而已，”他说:“如果易地而处，我也会这么做，如果你在他那个位置要经历这些事情，你也会这么做。” 我无话可说，因为我知道他说的对。 “我会尽快将太子送到君晔的面前，因为我觉得太子所掌握的可能不仅仅是关于他母亲的秘密，”他说:“就目前来看，皇后现在是这个宫中知道秘密最多的人，所以，在处于劣势的时候，知己知彼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认认真真的看着他，对他行了个礼。 “请你务必要小心。”我说:“如果需要任何支持，我都会帮助你——谢谢你。” 瑾川对我笑了笑。 “你家老夫人替我解了毒，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不需要说感谢了。” 我这样对他说什么，就见瑾川突然脸色一变，目光甚至有些阴郁的盯着我的身后。 “哎呦，表弟！和哪个美人在这里聊天呢！” 我缓缓的转过脸，太子看着我们俩，笑眯眯的向我们走来。 “太子殿下。” 太子走到瑾川的身边，一把揽住瑾川的肩膀，很亲热的说:“最近怎么不来我的宫中玩了？我母后前两天还念叨你呢，说你最近公务繁忙，都没时间去她宫里坐坐，她想你想的紧呢！” 瑾川淡淡的笑了笑，说:“劳姨母惦记了，最近宫中守备又加强了，我确实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没有时间过去，等过段时间吧。” 太子眼睛咕噜一转，又转到我的脸上，坏笑着对瑾川说:“我看拖住你的不是公务，而是眼前这美人吧——听说你们俩每日形影不离，蜜里调油，你这个人啊，之前看你油盐不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我记得我母妃当时给你送了那么多美人，你一个都不要，原来心都在眼前这美人身上！” 瑾川勉强的笑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将太子的胳膊从他肩膀上挪开，说道:“表哥，你就别消遣我了，当着她的面说以前那些事情，你让弟弟我活不活了？” 太子恍然大悟一般看了我一眼，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哎呀，怪我，怪我！霖小姐，我刚刚是胡说的，你可千万不能放在心上啊！” 我微微一笑，对他有分寸的行着礼，心里有分寸的骂着娘，嘴上礼貌的说:“太子言重了，自然不会。” 太子又一把拽住瑾川，亲热的说:“来来来，顺便给表哥说说，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听说你们府和霖潇大人联姻那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母后都说了，到时候她可要当你们的证婚人呢。” 我都想翻个白眼，瑾川也像是忍无可忍，突然反手一把拽住太子，他比太子要高一点点，而且武将可能看着更加结实一些，在我的印象里太子虽然也高大壮实，但比起瑾川来说就显得有些虚弱（当然也有可能是前段时间中毒所致），所以瑾川压住他的时候，感觉像压住了一只小鸡。 “表哥，我突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比起我成不成婚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我觉得你的安全更重要，”他说:“皇后娘娘说了，要我给你单独训练训练，加强一下你的身体素质，免得再有歹人对你下毒——” “怎么可能！” 太子就像被剁了尾巴的猫一样，立马说道:“什么中毒？什么下毒？怎么可能还会下毒！我现在安全的很！” “不不不，”瑾川强硬的一把又将他揽了过来，诱哄道:“你不懂，你不明白我的表哥——你现在的身体有多重要你知道吗？你再有个万一，那就是动摇我们的国本！为了我们焰国千秋万世，你的平安就是我们最大的希望——所以你看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找我，我亲自给你训练训练。” 太子有些茫然的看着瑾川，他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反应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啊？”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我看表哥近来也不太忙，刚好我也不太忙，”瑾川干脆利落的说:“明天是个好日子，到时候我就在我的府里静候表哥您的光临。” 太子还想推辞，瑾川已经微笑着说，他已经以前请示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非常赞同。 太子无奈的看着瑾川，他那飘忽的眼神看起来居然有点可怜。 瑾川就像个铁面无私的嬷嬷，无情的说:“那就明天见了，表哥。” 太子只好垮下肩膀，幽幽怨怨的离开了。 我看着他悻悻而去的背影，不知怎的的，我心里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 “我分明记得以前太子不是这样的，”我说:“虽然之前讨厌些，但是看起来非常睿智，现在我怎么觉得他有些……他看起来为什么傻乎乎的，还是他故意的？” 瑾川也看了他一会，他可能也感觉出来了，但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含糊的说:“或许是他中的那个毒有些伤脑子吧，他现在脑子不是很好——别管他了，我还有正事要和你说。” “明日若我能成功的将他忽悠进我的府里，你最好能劝动霖潇大人将我的父母叫出去，”他说:“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我要对太子下药，我不希望我的父亲察觉或者打扰到我们。” 我心里知道他其实是害怕万一我们这件事情并不成功，最起码把他的父母能摘出去，但…… “你的府上也不安全，”我说:“你那种药谁知道有没有后遗症？你们用在战俘身上或者用在暗卫身上，所以以前根本不会考虑那些人用完药后会怎么样，太子现在本来就感觉有点傻，万一吃了你那个药疯了怎么办，明日是你把他叫出去的，那时你又该如何？不如换个地方，大家都安全。” “什么？” “太子不是喜欢打猎吗？约他去打猎吧，”我说:“在猎场有个磕磕碰碰的，想必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第186章 偷梁换柱 瑾川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地方就定在我第一次被迫打猎的地方。 太子那边的回复也很快过来了，他听到不是练武而且打猎，还是自己擅长的领域，非常高兴。 我还记得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被太子强迫骑着一匹可能会发疯的马，而自己的生命捏在别人的手里，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装疯卖傻，狼狈不堪，那些在森林中又冷又饿、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掉的绝望，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而现在，我的身份是霖家的小姐，是能正大光明的站在阳光下的人，我生活不仅有疼爱我，这是我的父母，我身边还有朋友和君晔。 这些突然给了我无尽的勇气，让我在面对这片曾经是梦魇的森林的时候不再恐惧。 不知道那棵树上还有没有钉着那枚准备杀掉我的飞镖。 我们三个站在树林的边上等着太子，带来的侍卫都站在离我们不远的森林边界，提防着可能出现的野兽和敌人。 这时，瑾川打了个呼哨，从树上突然飞下来一个人影，立在我们面前。 我看到这个人一愣，他虽然蒙着脸，但是身姿，气质乃至整个感觉居然和太子一模一样，除非是非常熟悉的人，不然单看背影，没有人能将他与太子分辨开。 “这是我找来的一个身形和太子非常像的近卫，”瑾川低声对我们说:“今日打猎，按照皇后一般的做法，肯定会带一堆侍卫保护，所以太子哪怕消失一会都会引起注意，等一会儿时机成熟，我要将太子带走的时候，这个近卫就会穿着太子的衣服混淆视线，时间长肯定不行，但一炷香的时间应该没什么问题。” 君晔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侍卫，然后说:“的确很像——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保证连奕带来的那群人离我们有一定的距离，这样子他们分辨起来没那么容易。” 瑾川点点头，对那个近卫打了个手势，那人微微一点头，又飞身上了树，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狗吠，瑾川和君晔脸色一变。 “太子来了。”他们两同时说道。 “今日打猎，你居然还带了你的，这叫什么？未婚妻？”太子笑嘻嘻的说:“你们两个真是形影不离，感情好的很呐。” 太子心情很好。想想也是，自从宫中上次出了那样的事情，皇后限制了太子出宫外的一切活动，他这样的性子早就憋的手痒痒，现在终于能出来打猎，自然是心情愉悦。 君业的脸色很难看，他原本就讨厌太子，所以太子转过头看见他铁青的脸色也是见怪不怪。 “呦，六妹，”他说:“你这是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哎呦，不会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在生气吧，你肚量何时变得这么小？上次我也就跟你开个玩笑，你怎的如此记仇呢？” 君晔懒得多说，直接上了马。 “表哥，今日我们打猎便是敞开了打，”瑾川走上去打圆场:“我从这里发现了一处好地方，能猎到狐狸，但是人不能太多，免得把他们都吓跑，我们一无所获。” 他隐晦的用眼神示意太子身后跟着的一堆侍卫，补充道:“得把侍卫们都留的远一些，不要碍我们的手脚——你看如何？” 太子精神奕奕，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一堆人，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们几个走远些，不要挡了我们的路，今日我一定要一展雄风，好好猎几只狐狸给我母妃做披肩！” 那几个侍卫相互看了看，只好点头应了，走过去同瑾川和君晔带来的人站到了一起。 我虽是个女子，但由于顶着侠女的名头，还得装出一副非常善于骑射的样子，幸好之前君晔给我补过课，所以我现在骑在马上早已不同往日，看上去还挺能唬人的。 我们一行四人驱动着马往森林的深处走去。 君晔懒得同太子说话，只有瑾川一直寻找话题，非常热情的跟太子讨论猎狐的技巧。 “哎呀，我突然想起来之前你的驸马还和我一起打过猎呢，”太子突然开口:“哎呦，以前恐怕也没接触过这些，一张小脸又吓得惨白惨白的，我现在想想还觉得挺对不住他的，早知道他这么早死，我那时候应该对他好一点的——” “早死”的驸马我本人:…… 君晔早就不耐烦听他说话，看了眼瑾川，瑾川早就与他虚与委蛇够了，于是给了他一个眼神，点了点头。 “连奕，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君晔突然开口，迎着太子疑惑的眼神，非常干脆利落的抬起右手，快准狠的直接劈在了他后脖颈上。 太子满目震惊，然后两眼一翻，直直的向后倒去，瑾川飞快的从后面扑上来，一把接住他。 我:……你们这下手是不是配合的有些太默契了？ 不等我有所反应，树下落下一个黑影，他沉默的从瑾川手中将太子接了过去，然后飞快的拖到树丛后面。 不从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只见穿着太子衣服的蒙着脸的侍卫拖着穿着一身黑衣的昏迷的太子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树上又飘下来两个人影，一个穿的同瑾川一模一样，一个穿的同君晔一模一样，不消说，这肯定是他俩的替身。 君晔和瑾川下了马，上前接过太子，然后对那三个替身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三个人点点头，骑着他们三人的马，迅速飞奔而去。 我也下了马，拍了拍马背，让马自己跑了出去。 我们三个拖着太子，走进了事先找好的一个洞口。 这个洞口很隐蔽，不认真找还真的找不到。 君晔和瑾川将太子扶着靠墙坐下，君晔嫌弃的拍了拍手，说道:“抓紧时间，开始吧。” 瑾川蹲下身子，探了探太子的鼻息。 “你这砸的有点狠，”瑾川看了一眼太子脖子的肌肤上显现出来的青紫，说:“把他弄醒可是有点难啊。” 第187章 所谓真相 君晔冷淡看了地上的太子一眼，说:“你放心，你表哥身体健壮如牛，就这么一下，不可能出什么问题。” “你不明白，吃这个药得他醒了才能说出来，难道他睡着了跟你说吗？怎么，他跟你说梦话？你敢信？”瑾川不耐烦的反驳道。 君晔四下看了看，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然后对瑾川说:“你先把药给他喂下去，我自然有办法让他醒来。” 瑾川只好从胸口出摸出一个小瓶子来，然后从里面倒出两粒药丸，掰开太子的下巴，从嘴里硬塞了进去。 “该你了，”瑾川说:“顺便说一下，这个药只管最多一炷香。” 这山里前几天下了雨，所以这山洞的低洼处积了一些雨水，君晔不知道从山洞的哪里找出半只葫芦来，将那脏兮兮的雨水舀了，还没等瑾川反应过来，直接披头盖脸的泼到了太子的脸上。 瑾川眨了眨眼睛，然后擦了一把刚刚溅到他自己脸上的脏水。 太子含糊的呻吟了两声，然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我心里原本还有些紧张，但是当看清太子眼神的那一瞬间，我就放心了。 他那双眼迷蒙的感觉像是灌了十斤的酒，两个眼睛发直——说实在的，要不是他这健壮的体魄，他就像是一个傻子。 瑾川蹲下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然后很确定的说:“药是有效的，可以问了。” 君晔蹲下来，毫不客气的双手拍了拍他的脸，说:“能听见我说话吗？” 太子:“……嗯？” “你叫什么名字？” “……嗯？” “你是谁？” “……嗯？” 君晔的拳头上青筋直冒，我生怕他又一拳砸到人家脸上，一把拽住他。 我转过头看着瑾川，不确定的问道:“你这药没问题吧？别给他吃成傻子了吧。” 瑾川被他表哥的反应也吓了一跳，犹犹豫豫的说:“……应该不能吧，我之前给那些战俘喂下去的时候，他们不是这个反应啊……我说不是，你刚刚劈了他一下，给劈坏了吧。” 君晔瞪着他:“我是拿手劈的，又不是拿锤子砸的，怎么可能会给劈坏，你就说是你这药有没有问题？” “应该没问题啊！”瑾川将那瓶口拧开，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说道:“我上次用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啊。” “你上次？”我抓住了这个重点词汇问道:“你上次是什么时候？” 瑾川望天想了想。 “得有半年了吧，反正是上次打仗的时候用的。” 半年…… 那正常的这个药半年它有没有效果啊？ 我们三个人都惆怅的看着已经傻的连自己名字都忘了的太子。 “这时间长了，你的药效可能减了，不如多给他喂点，”君晔心狠手辣道:“反正已经傻了，再吃点，万一好了呢？” 瑾川有些憋屈的看着君晔，但是他也没别的法子，只好一咬牙将剩下的药直接灌进了他表哥的嘴里。 太子灌的直翻白眼，然后呛咳了几声，可能真的是以毒攻毒有效果，他的眼神居然清明了点，他抬头，正好对上一脸凶神恶煞的君晔。 “……君晔？” 谢天谢地，他总算认了出来。 结果他把脸又转向了瑾川，惊悚的说:“……这位壮士，你是哪个？” …… 瑾川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君晔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插在太子的面前。 入土三分，刀刃寒光闪闪。 太子:“……你要干什么？” “我问你件事，你最好老老实实的给我回答，如果你的回答不让我满意，那我可以保证，这把刀也不会让你满意。”君晔沉着脸对他说道。 太子:…… “我问你，曾经的贵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太子眨了眨眼，非常乖巧的说:“我母亲说她是被杀死的。” 我和瑾川对视了一眼。 君晔情绪还算平稳，接着问道:“贵妃死后，你父皇的身体非常好，这件事情你知道吗？皇后给你说了什么？” 太子突然盯着君晔的眼睛，痴痴的笑了起来。 “因为他吃了紫色的眼睛啊。” ！！ 不仅是君晔，我和瑾川直接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在胡说些什么？” 瑾川一把包住太子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你好好想想，你在胡说些什么？” 太子拍开瑾川的手，还是笑。 他的目光像恢复了一些清明，直直的盯着面色苍白的君晔。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真的是因为我父皇喜欢你？哈哈哈，不是的。” “你母亲是什么族的圣女，据说所有的力量藏在那双眼睛里，结果父皇吃掉了眼睛以后，你母亲告诉他，她将自己剩下的一半力量封印在你的体内，而且必须得成年以后才能拿到那份成熟的力量，”太子像是想起什么很愉快的事情，所以说道:“他把你养大，就等着吃你的这双据说有你母亲剩下力量的眼睛啊，没想到你母亲临死前其实给他下了毒，谁都不知道，直到他在围猎的时候突然晕倒，我的小可怜弟弟，这就是你一直想找的真相啊，哈哈哈哈哈……” 君晔往后倒退了一步，他像是站不稳似的，脸色白的发青，衬得一双紫色的眼睛犹如鬼火。 “你在胡说什么？这是谁告诉你的……父皇怎么可能——” “不然你以为呢？傻弟弟，他才多少岁？正当壮年啊，他身体那么好，还带兵打仗过，怎么可能会给你猎只什么狐狸还是兔子就会受了伤，还能半身不遂，直到现在还没清醒过来——你以为宫里那么多太医放在那里是当摆设的吗？这话你也信……” 我上前一步，一把扶住看起来马上就要昏倒的君晔，我脑子一片混乱，嘴唇哆嗦了半天，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瑾川也是，他被这个所谓的真相震惊的脸色铁青，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整个山洞里，只有太子听起来疯癫的喃喃自语。 “……所以，”君晔干涩的说:“他一直不醒的原因……” “因为太医治不好那个毒啊，那毒可是你们什么族的圣女下的毒——怎么解？解不了啊，哈哈哈哈。” 第188章 太子好像变得好忽悠了些 药效似乎已经到了，太子在大笑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头一歪昏了过去。 但是我们没有人关心他。 山洞里一片寂静。 君晔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背对着我们，我和瑾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太子刚刚说的东西太过于惊世骇俗，我们都不想相信，可是本能却告诉我们，太子说的很有可能是实话。 尤其是瑾川，他很清楚的知道，这种药原本就是用来让战俘说出实话的，没有道理对太子例外。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让时间倒回，让我来得及阻止君晔去问出这句话，或者将时间倒回到更远，阻止瑾川去绑架太子。 因为这个真相太伤人了。 他以为疼爱他的父亲其实是杀死他母亲的凶手，而他父亲之所以对他所谓疼爱有加，只不过为了他这一双眼睛。 在这一刻我多么希望太子是因为服用了药导致精神混乱，随口胡诌出来的。 我们都不想打扰君晔，但我们并不能在这里面待的太久，一炷香也很快到时间了，君晔抹了一把脸，然后站起来，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任何的情绪。 “走吧。”他说。 于是瑾川走过去，和他一起架起了太子，我们走到洞口，瑾川打了个呼哨，然后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那三个替身很快来到了我们面前，装扮太子的那个侍卫，马头那边挂了三只野兔和一只白色的狐狸，他下了马，沉默的将太子扛起来，钻进了后面的灌木丛，不一会灌木丛林又传来窸窸窣窣，熟悉的衣物摩擦声。 换好衣服的侍卫将太子扛出来，他们一起将太子架到马上，然后瑾川给他们使了眼色，他们三个迅速上了树。 瑾川拍了拍太子的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这次拍太子脸用的力气格外大，太子脸上甚至浮出了红色的巴掌印。 太子皱了皱眉，嘴中嘟囔了几句什么，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 “……瑾川表弟？” 他认出了瑾川，然后有些痛楚的皱了皱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嘶……我这是怎么了？感觉头晕晕的。” “表哥，你刚刚为了追这只狐狸掉下了山崖，然后摔晕了过去，我和君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你拉了上来，”瑾川非常认真的说道:“你没事吧？” 太子眼神明显带了些疑惑。 “……我摔下了山崖？”他说:“我怎么没有印象了？” “哦，你摔的太狠了，导致暂时的失忆，这是很正常的，”瑾川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两天回去，你要多休息……你看，你猎到的狐狸！你回去可以给皇后娘娘做披肩了……” 然后他看着那只瘦小的狐狸幼崽有些语塞。 “……可以做个围脖。”他补充道。 太子虽然有些失望自己只猎到了一只狐狸，但就现在的这个季节来说，猎到一只狐狸也是非常不错的成绩（君晔和瑾川的替身侍卫只给他两每人带了只山鸡），所以他决定再接再厉，带着我们三个继续去打猎。 太子醒了，我现在明面上是瑾川的“心上人”，所以我连普通的安慰也做不到，只好一直盯着君晔，生怕他情绪不稳，再做出别的什么事情来。 但君晔除过刚才得知真相那一瞬间的无措外，现在表现的非常平静，对于太子继续打猎的提议，他也欣然同意，于是我们驱动着马，继续在森林里奔跑了起来。 我没什么手艺，就是跟他们混着。 瑾川不愧是大将军，过一会儿已经猎到了不少兔子，甚至还猎到了一只鹿，君晔的成绩也不错，猎到了一只小狐狸，活的。 他默不作声的将那只狐狸拴好，塞到我怀里。 相比之下，太子就比较惨了，他可能是因为那个药的后遗症，抑或是被君晔劈的实在狠，跟着那两个人在森林里晕头转向，转了半天，好几箭都射偏了，最后连只鸟都没射下来。 而对比那两个，尤其是君晔，像是要化什么为力量，弯弓射鸟，抑或是猎兔子，简直是有如神助。 我抱着那只瑟瑟发抖的狐狸，手里薅着它的软毛，默默的看着太子在他的那只马上摇摇欲坠。 “我说你们俩，”太子突然脸色阴郁的开了口:“这只狐狸和这几只兔子，真的是我猎到的吗？” 君晔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是啊，”瑾川微笑着忽悠道:“你是我们三个里面最先猎到猎物了呀，结果为了这只狐狸摔的比较狠嘛……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还是不舒服？你现在肯定是身体不适，所以看不见，失了平时的水准，我看今日成绩都也不错，天色也晚了，不如我们就这样回宫吧。” 我看到太子其实手脚都有些发软，正缺个台阶下，听到瑾川这么说，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我们骑着马，慢悠悠的往森林的边界走去，我们的侍卫都等在那里。 这时，却听见瑾川低声叫了句不好。 只见远远的站着一堆人，看那衣服有些熟悉，但应该不是我们府上的。 瑾川脸色一变，君晔看了瑾川一眼，他也认出了那些人。 “是瑾川的爹娘，”他低声说:“你不是说老将军和将军夫人今日被霖潇大人叫走，不在府中吗？” 我心中也有些慌。 “是走了啊，”我也低声说:“你看他们身边站的那个，像不像我爹？” 君晔看了一眼，我们三个都沉默了。 突然就不想走过去了怎么办。 老将军和将军夫人脸色都非常凝重，老将军几乎算是恶狠狠的瞪着瑾川，他那个架势感觉如果不是有人在，他很有可能一个箭步上来要给瑾川两耳光。 霖潇看着我的眼神非常高深莫测。 太子下了马，不知道是风吹了还是怎么，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瑾川他爹神色一凛，几乎是有些紧张的走过去，关切的问道:“太子殿下，您……没事儿吧？” 太子捂着脑袋，打了个喷嚏。 “没事儿，许是刚刚吹了风，或者是掉下山崖摔了，感觉有点头晕，”他说:“多谢姨夫关心。” 第189章 “是我想对他下毒。” 有一瞬间，瑾川父亲的脸色变得非常可怕。 但他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将自己的状态稳定了下来，从脸上硬挤出一个慈祥的微笑，伸手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身体不舒服吗？可能是见了风了吧，还是赶紧回宫修养的好，这样吧，我府里面有一位非常好的医师，不是我说整个太医院也没几个比他强的——我把他送到宫里去，给你诊治个几天，为你调养调养身体。” 太子没说话，他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双眼发光。 “大人，您说的是您府中那位从不外借的军医吗？” “之前皇后娘娘头晕，想请您把那太神医借出来，您都不肯，”那太监感动的热泪盈眶，说道:“奴才在这里多谢将军，将军还是疼爱我们太子殿下的。” 瑾川他爹脸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然后摆了摆说，含糊的说:“好说好说，别客气。” 将军夫人连忙站出来温言道:“以后再叙旧吧，太子脸色这样难看，想必身体是很不舒服的，你们几个，将太子护送回宫——回宫的路上就不要骑马了，还是坐马车吧。” 太子迷迷糊糊的点点头，然后转过头来对脸色铁青的瑾川和君晔说道:“表弟，六妹，咱们下次再约哈。” 君晔和瑾川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想和他下次再约。 我们站在原地目送着太子的马车缓缓离去，当他的马车消失在大陆尽头的那一瞬间，瑾川的父亲转过身，不等我们所有人反应过来，狠狠的一耳光就抽在了瑾川的脸上。 我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瑾川一个身强体壮的将军，被他父亲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老将军的脸色难看的可怕，旁边的将军夫人也是脸色苍白，我和君晔谁也不敢上前去扶他一把。 瑾川偏过头，在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你好大的胆子！” 老将军手指着瑾川，手指都有些发抖。 “你明明知道那个药是干什么用的，这药的保密程度有多重要，你也敢将它私自拿出来，你一个做将军的，知不知道违反军令是什么后果？”老将军怒道:“给我跪下！” 瑾川一言不发，干脆利落的跪在地上。 “你把它还用在了太子身上！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你知不知道万一让宗亲们知道了，咱们全家死了都不够给你抵罪的，”老将军气的声音都发抖:“你胆子大了啊，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从太子那里要知道什么？” 瑾川还是不吭声，君晔一个箭步跨出去，双膝一弯，直挺挺的跪在瑾川的身边。 老将军愣住，然后往过让了一下，避开了君晔的礼。 “呦，”霖潇挑了挑眉，在旁边不冷不热的说道:“看起来是为了你啊，我倒有些好奇，你们俩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六公主还是请起吧，我可受不起你的这一大礼，”老将军冷淡的说:“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易，但现在是我和我儿子之间的家事，六公主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君晔抬起头，恭恭敬敬的说:“老将军，瑾川所做之事的确是为了我，要打要罚，您也应该冲我来，是我与太子之间有私怨，需要求证一些旧事，所以才不得已请求瑾川帮我，并非瑾川自己犯了军规——” “不是。”瑾川突然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 “什么？”老将军看着他。 “这件事不全是因为六公主，”瑾川抬起脸:“是我自己想对太子下手，公主是有事问他，而我就想对他下毒。” 老将军脸色一变，居然转头从自己的腰间拔出一把宝剑来，我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也上前一步，跪在了君晔的身边。 “将军，今日之事我也有份，您不能只罚瑾川，”我说:“而且瑾川和君业这么做有他们的苦衷，求您先听了他们的辩白，再做定夺！” 霖潇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将军夫人见势不妙，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低声求道:“川儿他从不说谎，更不会随意伤害他人，您还是听听他怎么说吧。” 老将军怒色未消，狠狠的说道:“行，你来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太子先对我下的毒。” 瑾川脸上浮现出情真意切的怒意:“我上次所中之毒就是太子下的！要不是霖老夫人救我，恐怕我现在早已病入膏肓，就算不死也是残废！” 将军和将军夫人脸色大变。 “你说什么？”将军问道。 “我上次中毒，幸亏雨桥看了出来，老夫人又救了我，后面我调查了，的确是太子下药，”瑾川说:“他觉得我与他意见相左，所以不如除掉我——我之前不愿说，是生怕伤了你与皇后之间的情谊，可如今您问我，我不得不说——这口气儿子咽不下去！” 他转过脸，满含热泪的看着心软的将军夫人，说道:“母亲！儿子一想自己苦学多年的武艺，差点被太子这一剂毒药毁于一旦，差点就再也不能马上杀敌，再也做不成将军，我这一生才学付诸东流，我心里就……” 说着他捂着嘴，哽咽了一下。 我震惊的看着他，他对我眨了眨眼。 将军夫人那眼泪立马就流了下来。 将军上虽还有怒意，但声音已经软了下来。 “太子哪来的这种药？”他问道。 “星回给的。”我说道。 “她给的？”将军夫人皱着眉问道:“可他不是因为谋害太子被关入天牢了吗？怎的还会给太子给药去谋害我的川儿？” 君晔补充道:“这个公主将我和太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对我们两边都示好，但对我们两边都下毒——她想让我们和太子鹬蚌相争，最后自己得利，谁若胜出了，谁就能助她去桢国夺得女君之位。” 老将军皱紧了眉头看着我们三个，他半信半疑，然后将头转向了旁边的霖潇。 霖潇点了点头。 “好恶毒的女人！” 老将军怒道:“一个小小的公主，居然妄想将我焰国两个皇子玩弄于鼓掌，还差点下毒杀害我儿！” 第190章 并不是所有父母的爱都是温暖的 我们三个跪在地上互相看了一眼，都暗暗的松了口气。 老将军现在沉浸在对星回的愤怒里，看将军夫人的眼神就可以知道，瑾川目前来说不会被他爹砍死。 霖潇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们三个一眼。我讨好的对他笑了笑，我知道他什么都看得出来，但是他选择不说。 老将军还在那里骂骂咧咧，诅咒了一会儿星回，然后转过头看见三个还跪在地上杵的木头桩子一样的我们，摆了摆手让我们起来。 “行了行了，站起来，”他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也不会把这件事情透露出去。” “景川，你作为将军，明知道那个钥匙禁忌，依然把它拿出来用在不应该用的地方，虽然事出有因，但我不能轻易的原谅你。” “军棍五十下。” 瑾川点头应了，没有丝毫不满。 “川儿，你既然知道给你下毒的是太子，你为何不同我与你父亲说明？”将军突然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瑾川恭恭敬敬对他母亲行了个礼。 “父亲母亲，虽然太子想谋害我，但我发现后，不告诉您两位的原因，就是我不想让您去宫中找皇后理论，为我的这件事情伤神，”瑾川说:“父亲已经退出朝堂，本来就应该离宫中纷争远一些……” “可是……” “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找到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关于他下毒的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扯平了，而往后，我做事一定会有分寸，所以……” “所以让你老爹我不要插手，让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是这意思吧？”老将军没好气的白了个眼。 瑾川摸摸自己的头，挺憨厚的笑了笑。 他脸上被老将军扇出来的耳光印以经变成了青紫色，可见老将军扇他的时候没有留力气，在所有的误会都说开了，老将军看着他的脸颇有些不好意思。 “去找霖小姐找些化瘀散痕的药来，”老将军在他脸的方向比划了一下。不太自在的说道:“堂堂一个将军，顶着一个巴掌印算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别人一看就是爹教训儿子了呗。”瑾川很无所谓的说道。 我看了君晔一眼。 他看着锦川一家三口很和睦的说笑，眼中流露着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发觉的羡慕。 我突然感觉到很心酸。 在君晔之前，我一直以为父母的存在就是孩子的天和地。能支撑孩子长大，可是从太子说出的那个赤裸裸的真相…… 君晔这么漂亮，这么好看，为什么遇不到和他相匹配的爱呢。 好像是察觉到了我的眼光，他转过头看着我，微微的笑了一下。 “可我母亲是爱我的。”他温和的说:“如果连奕说的是真的，那我母亲为了救我谎称剩下的力量在我体内，才让我能活到长大，然后遇见你，所以，她很爱我。” “秋笙，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其实没有那么圆满。也不是任何人的父母都配做父母的，我能拥有这样的母亲已经足够幸运，不会再奢求更多……何况我还遇见了你，我母亲当年拼命救下我，可能就是让我在冥冥中和你相遇吧。” 我看着他也微微的笑了起来。他的手指动了动，那我平时的经验，他可能想过来抚摸一下我的头发，但碍于瑾川和老将军他们都在，我和君晔并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何况还有霖潇强烈的让人不容忽视的眼神盯着我们俩。 这下总算是说完了，今日之事有惊无险，我们正打算往马车上走去，突然看到远处的路上一匹马匆匆向这边跑过来。 是宫里的马。 不约而同的，我们所有人的脸都沉了下来。 那马跑到我们面前，从上面跳下一个小太监，他匆匆跑到我们面前，对着老将军行了个礼。 “将军，皇后娘娘听闻太子今日围猎昏厥导致失忆，大惊失色，特命小的前来请瑾川将军入宫，皇后娘娘要细细查问。” “好啊，我没去找她，她倒先找上我的门来，”老将军刚刚被平息下来的怒火又被点燃了，他转过头怒气冲冲的对过来传命的太监说道:“带路，我这就进宫！” 瑾川上前一步想拦他，被老将军狠狠地推开，霖潇也走上前，端端正正的挡在老将军面前。 老将军可以打骂自己的儿子，但对霖潇不得不客气，只好停下脚步。 “将军，您先别急，听我说两句。” 霖潇开口道。 他对那个传话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那太监先退下去，等只剩下我们几个的时候，霖潇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敢问将军，如果您进了宫，是不是要质问皇后关于瑾川中毒的事情？” “这是自然！” “在下以为不妥，”霖潇说，见将军皱起了眉，接着说道:“您先别急，听我说。” “皇后给瑾川下毒，原本计划下的是一种快速的毒药，力求让瑾川尽快毒发失去武功，”霖潇说:“而那位星回公主因为做着两面的间谍，所以留了一手，这才临时将毒换成了慢性，想必是打算再讹诈瑾川或者将军府一手——但是阴差阳错间，让雨桥及时发现瑾川中毒之像，因而让我母亲能解了他的毒。” 老将军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皇后下毒原本是一件非常隐秘的事情，而现在来看，他也自以为是，下毒成功了，只是瑾川身体很好，没有毒发而已，”他说:“但将军说您去宫中这么一闹，那皇后必然会猜到瑾川的毒已经解了，届时将会如何，您想过吗？” 将军愣愣的听到这里，然后看着霖潇，很耿直的问道:“……会如何？” 霖潇讲的很好，但将军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霖潇眨了眨眼，他第一次遇见没有接得住他下一句话的人。 将军夫人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说道:“这时皇后就会想另一种法子给川儿下毒，这次这个毒侥幸能被霖老夫人给解了，那下次的毒谁都保证不了，万一呢？” 老将军明白了。 第191章 他从来都不是白莲花 那这就有些尴尬了，老将军摸了摸鼻子，看了眼恭恭敬敬的弯着腰在一旁等着的太监。 刚刚话说的太硬，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们大家把求救的眼神都投向了霖潇。 霖潇像早就料到一样，他拍了拍手，示意那太监走了过来。 “将军不去，”霖潇冷淡的说:“回去告诉皇后娘娘，瑾川将军为了救摔下山崖的太子，不慎撞到头，现在已经身体感到非常不适，马上就要送回府去看医师了。” 瑾川正在那里欢天喜地的把猎来的兔子，山鸡等绑成一团，准备往我们车上扛，听到这句话，有些茫然的抬起头看了过来。 那太监看着生龙活虎能砸死一头牛的瑾川，有些语塞。 “大人，这……” 瑾川装晕也不太可能，这明显就是让他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太监犹犹豫豫，就是不想撒谎，怕皇后怪罪。 霖潇看了他一会，然后慢悠悠的开口:“我记得，你叫小连子吧，在太子身边当值了两年多了？” 那小太监受宠若惊，想不到霖潇居然能记得自己，连忙回道:“正是小的。” “家里有个八十岁的老母亲，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哥哥。” 那太监连连点头，但眼神里面带了些疑惑。 霖潇淡淡的笑了笑。 “那你还记得一个叫莲叶的姑娘们吗？” 那太监“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慌乱的抬起头，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霖潇不紧不慢的说:“现在我告诉你，瑾川将军身体不适，而且是为了救太子殿下才导致的受伤——你明白了吗？” 那太监脸色苍白，连连点头。 霖潇满意的说:“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去吧。” 那太监倒退两步给我们行了个礼，转身就往自己的马上跑，活像后面有什么的追赶着他。 “等一下！” 君晔突然开口了。 那太监一个趔趄，犹犹豫豫的转过头欲哭无泪的说:“……啊？” “我问问你，”君晔说:“星回是不是已经出了天牢了？” 那太监现在哪敢隐瞒，连忙说:“正是，今早放了出来。” 这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我们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自从我们在地牢里说了那样一番话以后，星回就已经明白无法在我们中间取得一个她自以为的平衡，而现在不要说以她的脑子，就算随便放一个人也能看出来现在的情势，只能选择把宝压在太子身上。 而她这时候能从天牢被放出来，后面皇后又要招瑾川入宫，这个时间点凑巧的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和皇后又达成了什么私下的协议。 霖潇摆了摆手，让那太监回去复命。 “现在如何？” 老将军认认真真的问霖潇。 霖潇蹙眉想了一会，果断的说:“现在外面有没有战事？” 老将就明白他的意思，看了一眼瑾川，瑾川摇了摇头。 “没有机会，那就创造机会吧，”霖潇果断的说:“得让瑾川先出去——在皇后眼中，瑾川现在是君晔最大的助力，太子能那么想，皇后只会比太子想的更加长远。” 老将军的脸黑如锅底，有些不满的撇了一眼君晔。 我也有些理亏，讪讪的对老将军笑了笑。 “霖潇大人说的有道理。若想让初二出去，只能有战士，他作为将军才能理所当然的出去，可现在并无暂时又该如何？”将军夫人有些着急的问道。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林萧却看起来不慌不忙。 “这件事……”君晔犹犹豫豫的站了出来，瞄了一眼霖潇，又瞄了一眼老将军，说:“……我提前准备了一下……” ？？ 瑾川茫然的看着他，问道:“……你准备什么了？” 我也有些茫然，什么准备？准备什么？准什么备？ 霖潇冷笑了一声，半开玩笑半赞叹的说:“只有我的傻女儿一直以为你是个单纯可爱容易受伤害的白莲花，她一直以为你和星回合作，是星回在利用你更多，从来都没有想过，其实你比那个女人有脑子的多。” 瑾川点点头，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非常赞同霖潇的话。 霖潇看着我们这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人，笑了笑，开始解释:“他早就利用和星回在一起合作、星回对他神魂颠倒的时候，将星回在桢国的所有势力同自己联系了起来，这么长时间了，君晔，那些人能分清你和星回的命令吗？” 我震惊的看着君晔，君晔低下头咳嗽了一声，慢慢的说:“我能完全模仿她的笔迹，而且我也知道星回跟他们联系的时候用的怎样的信物……那些信物我也有。” …… “星回入天牢的那一刻，我就假借她的名义给她在桢国势力递了消息，说星回因为被诬陷毒害焰国太子，被打入天牢，不日就会被处死。” 老将军皱着眉说道:“这样的大事，星回在桢国的人手怕也不是什么脑子不清楚的人，你这么做，就不怕他手下的那些人过来求证？” “他们的确会求证，但他们求证的时候所能打听到的，的确是星回被关在天牢，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从某些我授意的渠道知道的，也是星回的确是要被处死。” 老将军张了张嘴，叹为观止的看着君晔。 “星回那边的手下，有一个在桢国身居高位，能在皇帝面前说上话的人。他会告诉桢国皇帝，他们桢国的公主被焰国皇后扣押，然后要处死。” “桢国和焰国国力虽有差距，但因为桢国拥有相当一部分君晔这个族的人，所以他们并不畏惧焰国，自己未来的女君候选人被扣入天牢，无论这个是不是真正后面继位的女君，这对于桢国的皇帝来说，都是一件耻辱的事情，何况皇后根本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提前告知桢国，星回也没来得及。” “我就利用了这一点，”君晔说:“根据我最新的消息，桢国很快就会对焰国宣战，讨回自己的公主——这时候，皇后会做何反应呢？” “……什么反应？” “皇后不会想和桢国开战，所以需要一个人去说和。这个人必须有一定的地位，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她绝不会派太子前去，”君晔说:“她当然也不愿意让我去，毕竟我是那个族的人，所以她只有可能拍瑾川，我们焰国的大将军。” 第192章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色令智昏” 君晔最后一句话说完，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老将军和将军夫人用一种震惊的、好像第一次见到君晔的表情看着他，我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这个柔弱易碎，犹如琉璃娃娃一样带着异族血统的公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个失去了庇护的漂亮花瓶而已。 霖潇因为早就知道如此，所以表现平淡，连瑾川都用一种很惊悚的眼神看着君晔。 “我知道我儿子为什么要选择支持你了，”老将军憋了半天，终于憋出这一句话：“你这个脑子和计谋，不去做皇帝真的太亏了。” “是啊，”瑾川喃喃说道：“幸好我是选择支持他的……我要是选择做他的敌人，不知道已经被他弄死过多少次了。” 君晔有些无措的看了我一眼。 我:“……虽然他脑子转的很快，但是在我眼里他还是很单纯的。” 君晔对我甜甜的笑了笑，霖潇翻了个白眼，给了我一个“无药可救”的眼神。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色令智昏”。 “既然已经如此，那就请老将军一行人赶紧回将军府，安心等待，”君晔认认真真地说：“若我预料得没错，最迟明日早上，皇后就会下令派瑾川出使焰国。” 将军夫人推了将军一把，将军梗着脖子，不愿意开口。 “不用谢，”君晔说：“瑾川原本就是为了支持我，所以我为他做一些事情都是应该的。” 大家说到这里，也就可以分开了，但我有我自己的担心，皇后想见瑾川却没找见回去，星回又给放了出来，肯定会对皇后说些什么，万一迁怒和瑾川还有太子一起围猎的君晔身上，该怎么办呢？ 我忍不住扯了扯君晔的衣服，低声将我的担忧说了出来。 君晔的眼睛亮了亮，很温柔地看着我，而听到我这说话的霖潇，用一种有些怜悯的眼神看着我。 老将军和将军夫人已经上了车，瑾川很一言难尽地将今日猎到的所有猎物装到了他们府上的车里。 君晔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温和地对我说：“我在宫中很安全，不需要担心。” 我刚想说什么，霖潇在旁边不冷不热地嘲讽道：“现在最安全的就是你吧，就你这个脑子，回宫以后，我看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太子吧。”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霖潇突然上前一步，将君晔拽在一旁。 “你最好对我的女儿一心一意，你敢把你那一套计谋用在我女儿身上，我一定和你没完，你可以试试看。” 君晔连忙说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 霖潇冷哼了一声。 其实我对于霖潇对君晔的态度一直觉得很奇怪，一方面我很确定霖潇是很欣赏君晔的脑子（他说过他不喜欢傻子），一方面他又时常表现出不满和嫌弃；一边告诉我他不支持我和君晔在一起，一边又警告君晔不能辜负我——我一直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直到后来我和言若若谈起此事。 “你不觉得君晔和哥哥很像吗？”她笑着说：“聪明，偏智慧型……可是哥哥最讨厌别人学他了，像也不行。” 我这才恍然大悟。 果然如君晔所说，等不到第二天早上，晚上的时候，瑾川府里就派人来告诉我们，桢国对焰国宣战，要求焰国归还自己未来的女君，同时对于星回入地牢被冤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皇后果然决定派瑾川出使桢国以示重视，但皇后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不允许星回离开焰国，而是派了另一个人陪着瑾川。 是被软禁起来的四皇子。 霖潇冷笑了一声。 “皇后扣下了桢国的公主，派去了一个皇子，从表面上来看合情合理，桢国的确不能说不字。” “皇后打得好主意，四皇子本来就是弃子，他的结局很有可能在禁宫中孤独到死，如果有需要，那就会被安排死于非命，”霖潇说:“用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换星回，是个划算的买卖。” 我皱着眉不吭声，我与四皇子并没有什么交情，所以无所谓。 “对了，五皇子呢，”言若若突然问道:“我记得焰国不是还有一个五皇子吗？” 我有些心虚的看了眼霖潇，霖潇冷淡的看了我一眼，他肯定是知道君晔和五皇子的母妃的那个交易的。 “据说是暴毙身亡，”他说:“死后的第二天，五皇子的宫殿就燃起了大火，五皇子的母妃也葬身火海。” “真可怜，”言若若喃喃的说:“好好的一个皇子，就这么没了。” 霖潇笑了笑，说:“在皇宫里的，我看死了都比活着好些，不然你看四皇子年纪轻轻就要软禁在宫中，还得随时面对死亡的威胁，倒不如早死早超生，投生在普通人家，远离这纷争的好。” 我忍不住走神，想了想五皇子现在的命运——君晔答应了他母妃的要求，将他送出宫，还说找了一户非常靠谱的人家将他养了起来，其实现在也算是重生了一次。 他还很小，希望他能忘掉宫里的一切。 “秋笙？秋笙？” 言若若出声，将正在走神的我叫了回来。 “嗯？” “你想什么呢？”言若若奇怪的问道:“我刚刚给你说的，你是不是没听见？” “什么？” “皇后邀请你去宫中住一段时间，”她说:“你父亲说看你的意愿，你怎么说？” 什么？ “邀请我去宫中？”我说:“她疯了？我跟她就没说过几句话，突然邀请我干什么？” 霖潇冷笑（我发现他近来特别喜欢冷笑，而且总是阴阳怪气），说:“还能因为什么，宫里面的那位公主说与你非常投缘，最近在宫中感觉寂寞，希望你入宫去陪陪他呢。” …… “……皇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纵容她了，”我艰难的说:“按照皇后和他的关系，他说寂寞的时候，皇后不应该直接赏他一顿板子让他寂寞死算了吗？太子中了毒脑子有病，皇后难道也中了什么毒吗？” 第193章 只领先一步是不可以的 霖潇翻了个白眼。 “秋笙，那你是去还是不去啊？” “去啊，他怎么可能不去？”霖潇说:“你看你女儿那一副色令智昏的样子。” 言若若看了看我，捂着嘴笑道:“那不就和我一样吗？当时我也被哥哥迷的神魂颠倒呀。” 霖潇耳朵有点红，伸出手摸了摸言若若的脑袋。 我:…… 被迫吃了一嘴狗粮，我黑着脸说:“既然公主有请，那我明日就入宫，你们秀恩爱离我远一点，再见。” 第二日一大早，宫中派来的马车就等在我们的府外。我看到赶车的人是君晔的侍卫，于是放下心，让霖潇派去护送我入宫的人留了下来。 霖潇没说什么，随我去了。 君晔就等在他的宫门口，他今日穿了一身女装，艳丽的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花，更符合霖潇说的“祸国殃民的嘴脸”，林嬷嬷站在他的旁边，带着一点笑容，温和的看着我。 君晔抢先一步上来，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我吓了一跳。 “我现在是女子的身份，林嬷嬷说了，好闺蜜牵个手没什么的。”他得意的低声说。 于是我顺从的让他牵着，我们一起进了宫。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宫中伺候的人比我上次来的时候要多一些。 一进房间， “我和霖小姐好长时间没有见了，要说说话，”君晔不经意的说:“其他人都先退出去吧。” 林嬷嬷立马招呼所有人退出去，然后从外面将门关上，我听见她在外面吆喝，让所有的下人都退出院子。 等外面整个声音都消失了，君晔刚刚那副又从容又乖巧甜美的表情迅速隐去，拉着我进了更里面的一间比较隐秘的房子。 “怎么了？”我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皇后打算对我下手。”君晔言简意赅的说。 “什么？”我有些懵:“我？为什么？” “皇后知道瑾川在帮助我，所以她想了办法支走瑾川——虽然这的确是我计划中的一环，我也知道她迟早会对我下手，但我没有想到她这么沉不住气，很可能是星回跟她说了什么，但我不确定她会不会把你我的真实关系告诉了皇后……反正我安插在皇后宫里的暗卫告诉我，皇后计划为太子扫清我这个障碍。” 他说话的语速很快，但神情却很平静。 “瑾川一走，现在宫里面剩下的能说得上话的将军是皇后的人，更别提那几个一直跟我作对的大臣，”君晔说:“啧，还挺烦人的。” 我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说。 “关于我为什么要将你叫到宫里来——因为皇后现在对你和瑾川的关系半信半疑，她不敢动瑾川，但对你却不一定，所以我计划将你放到我身边，我一定能护你周全，”他看了我一眼，补充道:“我的意思不是不相信霖潇大人的意思，只是我……” “看得见我才可以是吗？没关系，我想我父母不会介意，”我笑了笑，说:“那你有什么把柄在星回手里吗？类似于星回并不是桢国皇帝的女儿这种比较致死的把柄。” 君晔皱着眉想了想，摇了摇头，说:“现在为止，我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把柄……但不排除她会给我编造一个。” “……什么？” “将她的故事转移到我身上，证明我的血统并不纯正。” ？ 我抽了口气，还能这样？！ “她应该不至于……” 但这话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这件事情不是没有可能的，”君晔认真的说:“毕竟我母亲已经去世，就我所知，我母亲的宫中也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亲信，如果皇后愿意，她完全可以找到一些所谓知情的旧宫人，来指出我的身世，说我并非皇帝亲生，以星回的脑子，她绝对可以把她的故事原封不动的套在我身上，然后说那是我的故事。” “那怎么办？”我一听也急了，君晔在宫中完全没有什么势力，也靠不住…… “那宗亲们呢，”我说:“不是有一部分宗亲比较支持你吗？” 君晔笑了一下。 “那些老宗亲基本就像狐狸一样的老奸巨猾，所谓的支持我只是因为太子发了疯而已，而且如果没有好处，谁会来帮我？他们没有人愿意为了我跟皇后作对，何况……”君晔想了想:“是涉及到我血统是否纯正的问题，没有人会站出来的。” 那怎么办？为什么他还能这么淡定呢？ 除非…… “你已经有对策了？” 君晔笑了笑。 “在宫中比别人领先一步是不行的，要比别人至少领先三四步才可以。” “皇后出身名门，是上一个焰国皇帝早早定下的皇后人选，也就是说，谁要当皇帝就必须要娶她，可想而知皇后当年有多么抢手——而现在的皇帝当年却并不是太子，所以在最开始，皇后其实是不愿意嫁给皇帝的。” “现在的很多人不知道，但是一些老宗亲却很清楚，皇后在嫁给皇帝之前，曾经爱慕过一位与他家门当户对的少年将军。” “少年将军，”我看着他:“那位将军是谁，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君晔摇了摇头。 “那将军没有来得及娶妻就已经战死沙场，所以现在很多人并不知道他，”他说:“但我听到过一个传闻，说这位将军的死，与现在的皇帝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发现他现在说起皇帝来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了，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现在宗亲们之间应该已经流行起了皇后当年在入宫前的那些故事，尤其是皇后当年逃婚和将军离开，只是半路被劫了回来的那个故事，”君晔淡淡的笑了笑:“其实宫中很早就传说太子长得并不与皇帝相似，比起皇帝，他长得更像那位早死的将军。” ！！ 我捂住了嘴。 “所以这个故事的流传，和你是有分不开的关系是吗？” 君晔点点头。 “她想拿我的血统做文章，那我就抢先一步，先拿她儿子开刀好了，”君晔淡漠的说:“我说了，只领先一步是不可以的。” 第194章 身世之谜？ “我原本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但我觉得林嬷嬷说的对，你需要完全了解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君晔看着我认真的说道。 我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你觉得我不了解你吗？” “你了解我，但你只了解部分的我，并不了解全部的我。” “我承认，我以前会故意在你面前表现出自己纯良的一面，不会把我那些阴暗表现出来，我所做出来不符合你们价值观的一些事情，我都不会告诉你……但林嬷嬷告诉我，长久的关系不是靠一时的伪装能维持下去的，难道我要这么一直假装下去吗？” 我看着他，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但他紫色的晶莹剔透的眼睛却透露着些许的紧张。 其实我知道，就如霖潇所说，君晔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温柔或者单纯的人，相反的，他爱憎分明，睚眦必报，能下手的时候绝不犹豫，只要抓住机会就一定会反击，他的行事作风的确并不符合我之前的价值观，在我的印象里，如果我遇见这样的人，我只会拼命的往相反方向逃走。 但他不一样，他是君晔，是我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是没有标准的。 “不用假装，其实，我比你想象中的更了解你。” “我承认，最开始我的确是被你的美貌所吸引，”我笑了笑，看着他漂亮的脸说:“如果我说我是被你的性格所吸引，这句话你自己都不信吧？” “没有美丽的皮囊，那谁还会去了解你的内心呢，”君晔很理解的点点头，说:“这是霖潇大人说给我的，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但后来，我发现，每次你做了或许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我都能理解你，甚至为你找借口，”我说:“我这么一个怕麻烦的人，却愿意为你承担风险，所以我希望你以后对我再坦诚一点，不用担心我能不能接受，因为我知道你所做的都有理由，何况你并非大奸大恶，只是不愿意逆来顺受而已，所以我都能原谅，也都能接受，你明白吗？” 君晔怔怔的看着我，他好像对于我刚刚说的这番话很难理解一样，可是就他的这个脑子，难道我说的真的理解起来很困难吗，我还想说什么，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然后顺势将我搂进他的怀里。 “我非常感谢我的母亲，”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低低沉沉的:“给了我这样一张让你喜欢的皮相。” 这时候门突然被拍响了，传来林嬷嬷有些惊慌的声音。 “公主，公主！皇后娘娘带着人往宫中来了，看着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我一惊，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他安抚的摸了摸我的后脑勺，非常平静的说:“这么快吗——她带了谁？是侍卫，还是宗亲？” “都有，”林嬷嬷低声说:“公主，现在该如何？” “小五回来了吗？”君晔突然问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小五是谁？ “回公主，还没有。” 君晔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按了按我的手，示意我不要慌。 “既然皇后来了，那我们准备出宫迎接吧。” 我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同她一起走出宫门，站在门口迎接着皇后娘娘。 她果然带了一群人而来，除了裙带着武器，一脸严肃的侍卫，还有几个看着年龄很大，地位应该也不低的宗亲。 皇后娘娘一身红色长裙，明丽的黄金头饰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君晔今日也是红色长裙，只不过没有任何头饰，只是简单的将头发梳起，但君晔因为体格高大，容貌也更加夺目，所以显得比皇后更加有气势。 两个人就好像是某个族群里年迈老去的长者和虎视眈眈的继任者，他们俩对视的那一刻，气氛突然就剑拔弩张了起来。 皇后率先移开了眼睛，把目光投在了我身上。 “呦，”她说:“这不是我外甥未来的夫人吗？” 我勉强对她行了个礼。 “皇后娘娘，”连奕淡淡的说:“这一大早，您到我的宫中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皇后娘娘冷哼了一声，似乎并不屑于与君晔说话，这时，她身边的一个太监走了出来。 “呦，您怎么还拿着公主的腔调呢？你还想骗我们娘娘和这些大人多长时间呢？” 君晔偏过头看了那太监一眼，说:“你是个什么玩意？也配和我说话？” 那太监也就是刚刚壮着胆跟君晔说话，一对上君晔的眼神立马就怂了，嘴动了动，又缩了回去。 皇后冷冷的开口了。 “君晔，你也就别再装了吧，”她说:“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隐瞒下去吗？” 君晔疑惑的看着她:“皇后娘娘，您在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母亲那副狐狸精一样的脸，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女人，”皇后娘娘提高了声音，大声道:“可怜我们皇上躺在宫殿中，竟不知道自己被人骗的这么苦，他还是为了你才摔成那个样子！” 他旁边的太监立马补充道:“谁说不是呢，若皇上现在他醒过来，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竟不是自己的，那得有多伤心呀。” 皇后娘娘闻言，假惺惺的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眼尾不存在的眼泪。 君晔平平静静的看着她。 皇后动了动手，他身边的太监立马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来，然后放到君晔的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君晔看着那个盒子。 “这是从前伺候你母亲的一个宫人给交给我们的，”皇后身边的一个宗亲开了口，说:“里面是你母亲同另一个男人的定情信物。” 君晔丝毫不慌，说:“哦？里面如何能证明是我母亲同另一个男人的东西呢？” “那自然是有能证明你母亲身份，还能证明那男人身份的东西。” “哦，原来皇后娘 第195章 皇室血脉？ 那些宗亲原本是用很审视的眼光看着君晔，谁知道君晔态度这么坦然，他们就突然有些犹豫了，几个老头互相看了看，然后…… “皇后，我觉得不妥，”一位宗亲站出来，说道:“就算如您所说，公主的身份存疑，那也是咱们家族的事情，若放在这里公开查看……恕我直言，这里无关人员太多，万一是丑闻，那对陛下，对公主，甚至对皇后您自己的声誉，都是有影响的，何况我看公主坦坦荡荡，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另一个宗亲也站了出来，说道:“皇后，您是否听了什么奇怪的谣言？血统问题这可不是小事，光凭谣言的话，恐怕有失体统……” 剩下的宗亲也都点点头。 皇后见状，自己也有些犹豫，她左右看了看，这时，我看到她身边那个太监对她隐晦的点了点头，像是确认了什么。 皇后像是立马受到了鼓舞，打了鸡血一样的昂起头，高声说道:“话虽如此，但皇家血脉怎能作伪？现下皇上缠绵病榻，不省人事，我作为皇后，自然是要统管大局的，不然如何向我们的祖宗交代？” “这……” 那些老宗亲一听已经上升到这个高度了，于是又犹豫了。 皇后一看阵仗，立马乘胜追击。 “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就请做个见证，今日就来揭晓，好好看一看咱们这所谓的公主真正的父亲到底是谁？” 这简直就是对君晔的公开侮辱了，我内心突然涌出来一阵怒火，但是君晔只是平平淡淡的看着皇后和一众人，就好像在看着一场闹剧。 他听到这，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皇后，用下巴点了点放在地上的盒子，说道:“那既然如此，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请王爷来打开这个盒子吧。” 说着就往后退了一步。 皇后一愣，那些宗亲们也一愣。 “请吧。”君晔又强调了一遍。 皇后在此时必然不能露怯，她看下那群宗亲，对里面年龄最大的那个宗亲说道:“三王爷，就您吧。” 那位三王爷愣了一下，感觉像在接什么烫手山芋，很犹豫的看了眼皇后又看了眼君晔，他明显不太愿意，但在皇后的眼神威逼之下，只好叹了口气，颤颤巍巍的站出来，慢慢的走向那个盒子。 气氛很紧张，我都屏住了呼吸。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盯着那个盒子。我分心看了一眼。已经有一群全副武装的侍卫悄无声心的围住了君晔的院子，估计是等到确定后皇后一声令下，就会将君晔抓起来。 果然是有备而来。 老宗亲枯瘦的手捧起那个盒子，然后颤颤巍巍的按住盖子，慢慢的掀开。 “啪嗒”。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个打开的盒子，老王爷看了一会，他明显是认出了里面的东西，但是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了揉眼角。 “三王爷，如何？” 皇后急不可耐的问道。 老王爷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这东西，你确定要大家都要看一看吗？”他问道。 “这是自然！” 皇后义正言辞的说道:“这可是事关皇家血脉，王爷您怎么可以犹豫？快将这东西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我们公主的血脉到底纯不纯正？” 其他几个宗亲也出言催促，让那老王爷把盒子里的东西尽快拿出来，老王爷无可奈何，只好将那东西拿了出来。 那居然是女子的贴身肚兜，粉色，上面绣着荷花。 所有的人都脸色大变，有几个宗亲直接捂住了眼睛。 结果这还没完，那老宗亲一不做二不休，从盒子里又拿出来一件东西。 是一个玉佩，看那样式，明显是男子佩戴的。 “这，这成何体统！” 有个宗亲厉声喝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君晔的身上。 皇后简直有些得意了。 “真是毫无廉耻！竟然将自己如此私密的东西与男子定情！”她说:“来人，先将这血统不明的东西拉下去——” “等一下。” 三王爷突然开口，他神色很郑重的开口道:“皇后，难道仅凭这个就能证明血统不纯正吗？” “三王爷，你在说什么？”皇后不满的说:“这玉佩明显就不是皇上经常佩戴的样式，何况皇上与谁定情，何须用这种方式？必然是有了私情才做这样的事情！” 见那老宗亲还要说什么，皇后不耐烦的摆摆手，说:“事情既已如此，我也就不瞒着各位了——这东西，乃是当年宫里一个老宫人献给我的，他一直伺候后宫，知晓着后宫中所有妃子的私密之事，他告诉我，说后宫有位妃子与一个侍卫一直有私情。” “甚至还有了与这侍卫的血脉，这盒子便是证据，”皇后说:“不然我何必要请诸位来？自然是不忍大家都被蒙在鼓里！” 剩下的宗亲闻言怒不可遏，都义愤填膺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皇室的血脉怎能随意混淆？三王爷，我们看……” 皇后见有人声援，更加义正言辞的说:“三王爷，您还在犹豫什么？还不——” 那三王爷叹了口气，然后直接将那肚兜抖开。 “既然如此，大家都看看，这到底是谁的东西吧！” 皇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掐碎在了嗓子里。 粉色的肚兜迎风飘展，露出上面绣着的这个肚兜主人的闺名。 “静瑶”。 据我所知，君晔的母亲并不叫这个名字，但这个名字我却觉得很耳熟。 是皇后的名字！ 众人哗然。 皇后脸色铁青，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那群宗亲也都有些傻眼，结果这还没完，那三王爷将那玉佩拿出来，指着玉佩上雕刻的花纹道:“诸位可以看看，这玉佩上雕着麒麟，有谁能认得这是哪 第196章 付家的少年将军 其实在那枚玉佩被拿出来的时候，皇后就看起来有些站立不稳，而听到“付家”的那一瞬间，皇后的脸上的血色像退潮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个宗亲走上前，接过来那枚玉佩，认认真真反复看了半天，甚至对着太阳看了看，这才笃定的说:“不错，是我家族的玉佩。” 剩下的宗亲都面面相觑，一片安静，竟无一人说话。 “王爷，既然你能认出是你们家族的玉佩，那你能看出来这枚玉佩属于谁吗？” 君晔慢慢的开口，非常有礼貌的对那个王爷说道。 那个王爷的神情却有些为难，但其实君也并不想要他的回答，要他的这个为难就够了。 我想到君晔告诉我皇后曾经的那桩“秘闻”，突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那位少年将军，姓付。 绣着皇后闺名的贴身衣物，喝在里面明显属于男子的珍贵玉佩，再加上皇后自己亲口所说“这是旧宫人”给的证据…… 最先被推出来的那个老王爷面如寒霜，看着一脸苍白面无人色的皇后说道:“静瑶，现在这个情况……你没有解释吗？” 皇后张了张嘴，现在的情况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原本预料的范围。一时间这个一直胜券在握、咄咄逼人的女人，突然像失去了所有说话的能力。 但现在，宗亲们不打算放过她。 “皇后，”有一个宗亲站出来说道:“照你刚刚的说法，难道太子——” “你胡说！” 皇后一个激灵，苍白着脸立马反驳道:“太子是我与皇上的血脉，谁敢怀疑！” “皇后，刚刚那番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另一个宗亲也站了出来:“你说你这个盒子来源可靠，里面装着后宫妃子与侍卫的证据——盒子我们打开也看了，这里面装的分明是皇后你的贴身之物，这才不到一炷香呢，皇后，你现在又作何解释？” 皇后惊慌失措，突然转过脸，一把抓住刚刚对他使眼色的那个太监，怒道:“是不是有人换了这个盒子？” 那太监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的六神无主，闻言跪在地上，连忙说道:“皇后娘娘明鉴！那日那个老宫人将这盒子交上来，您自己亲自查看以后，我们就按照您的吩咐，好好的将它藏起来，一直锁在你的柜子里，没有任何人碰过。” “呦，”君晔短促的笑了一声，故作惊讶的说:“皇后娘娘居然自己还查看过？怎么，居然没认出自己的东西来吗？” 皇后转过脸，红着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君晔，但手指颤抖了半天，一句话也没骂出来。 “我这就有些奇怪了，皇后娘娘您自己看过，为什么会找到我这里来？而且您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才是那个没有皇室血统的人，”君晔歪了歪头，有些疑惑的说:“您这是要干什么？皇上现在本来就只剩下两个孩子了，你这么做，难道是想除掉我吗？” 皇后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几个宗亲听到这里已经怒不可遏，也是在懒得在听皇后说什么，直接指着皇后说道:“现在证据这么确凿，皇后，你还要再狡辩什么？”他们看了一眼在旁边安安静静，显得甚至有些柔弱的君晔，指着君晔怒道:“你甚至还企图谋害真正的公主！” 之前包围着我们的侍卫现在都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到底该抓谁。 “诸位大人，我看现在，还是先将皇后抓起来，好好问问关于太子血脉的事情吧，”君晔说:“这件事情还是尽快去办的好，毕竟关系到我们皇室的脸面和血统问题，不可有任何马虎。” “你们……我看你们谁敢？”皇后像是陷入牢笼里徒劳伸爪怒吼的动物，嘶吼道:“我可是焰国的皇后！” “你是焰国的皇后，但你不守妇道，混淆皇室血脉，甚至企图诬陷真正的皇室血统，用心如此险恶，证据在此，你还有何狡辩！”三王爷气的脸色铁青，指着皇后，声如洪钟的对旁边的侍卫吼道:“还不快将这个恶毒的妇人抓起来！” 他身边的侍卫一天已经下了命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去把皇后和她身边跟着的那几个太监全部抓了。皇后尖叫着，没有丝毫的影响在拼命的挣扎，但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年纪也大了，如何能抵得过这些侍卫？何况这些侍卫刚刚全程在场，一听自己以往尊敬的皇后居然干出这般让皇室丢脸的事情，更加对她没有多少尊重，下手也比较的重，三下五除二，像制服一只小鸡一样的，将皇后牢牢的抓了起来。 皇后还要在呼喊，三王爷走过去，轻飘飘的对她说了一句话，她就突然像被定住了，然后惨白着脸，一声不吭的任那些侍卫将自己拉了出去。 院子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我这才发觉自己的冷汗已经湿透了整个脊背。 三王爷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君晔的胳膊。 “公主今日受了委屈，也受惊了，还要请你见谅，好好让我们来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来，并非……” 君晔了然的笑了笑，恭恭敬敬的说:“王爷这说的哪里话，今日皇后整这一出，大家都没有想到，这是幸好水落石出了，我只是个公主，人微言轻，只希望各位王爷能好好的审一审皇后，还我一个清白。” 三王爷连连称是，说:“我们会好好审问皇后，也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剩下的宗亲也走了过来，一改刚才的态度，对君晔非常温和，都走过来同君晔说话，也安慰了几句，内容无非是一直是相信君晔，皇后不知道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一定要还他清白之类的话。 君晔带着得体的微笑，一一给他们回应。 最后一个宗亲离开了我们的院子，君晔终于卸下了他那一幅游刃有余的姿态，轻轻的呼了口气，抹 第197章 皇上他曾经对你很好吧 君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半晌，他开口道:“干的不错。” “殿下，幸不辱命。” 那侍卫蒙着脸低着头，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看了半天突然就反应了过来，心里一惊，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我捂着嘴，低声对君晔说:“……那盒子里的东西是你派人换了的？” 君晔点点头，然后摆了摆手，示意那个侍卫退了下去。 “是我，”他说:“不过我也不算全换，我只是那个盒子里所谓是我母亲的东西，换成了皇后自己的东西而已，那个玉佩我可动也没有动，原本就在里面放的。” ！ “所以那个盒子其实是伪造的，玉佩是找来的，”我慢慢的说:“……那个所谓的老宫人不会也是你的人吧？” 君晔笑了笑，对我眨眨眼。 “你猜对了，”他突然叹了口气:“真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插在皇后身边的人啊，啧。” 我突然就深刻理解了他所说的“比别人提前三四步”是什么意思，真的是悬崖边走路的感觉啊。 但今天真的很危险，我的心跳这一会都还没有慢下来，刚才那样的情况，就算君晔做了再充足的准备，但这里面的环节只要其中一环没有跟上，比如那个侍卫速度不够快，或者中间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皇后突然临时改主意，导致替换不成功的话……总之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只要有一环出了问题，那这一会被压入天牢的很可能就是君晔…… 不对，以皇后的性子，可能不会将君晔押入天牢等待审问，而是直接就地处死吧。 “太惊险了。” 我摸着胸口感叹了一句，对他说:“你这真的是碳火求生……你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君晔的笑容突然就隐去了，他沉默的看着外面，这会儿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他脸上似乎也布满了阴霾。 “我不知道。” “宫里就是这样，秋笙，”他说:“每一天都要想，今天别人会用怎么样的方式让我去死，而我要怎样避免自己用那样的方式死去，我要绞尽脑汁，利用自己非常贫瘠的现有条件，将自己脱开，如果运气好，就像今天，我还能做到反击。” “我这么想想，或许我真的……性格更多的像皇帝吧，”他说:“我母亲是族中圣女，秉性纯良，从不懂宫中这些尔虞我诈，而我……呵，你看看我，我有时候想到我自己做的事情，我都惊心于自己的残忍冷血呢。” “你不是——” 他将一根手指轻轻的压在我的唇上。 “能得到你的喜欢我很荣幸，但这并不能改变我实际上并没有多么无辜这个事实，”他说:“你不用在这上面安慰我，这是我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必经的路。” 其实自从上次太子将所谓的真相告诉我们以后，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他母亲，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我母亲……据说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像个精灵一样不谙世事，”他说着笑了笑:“也是，不然怎么可能遇人不淑，被人骗得丢了命呢。” “那你想过要报仇吗？”我问道。 他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我不知道，”他说:“如果那个人是皇后，那我会毫不犹豫的想办法杀了他。可是……” “我小时候没有母亲，宫里其他妃子也都不喜欢我，也没有兄弟姐妹，太子尤其讨厌我，我还得提防着他，随时随地会把我推入花园的池子淹死我，在我记忆里，所有的温暖其实都来自于皇帝，”他说，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淡淡的笑着说:“那时候，整个宫里只有我是想要什么就会给什么，甚至皇帝库房的钥匙都给了林嬷嬷一把，我想要什么珍奇异宝，都可以直接去拿。” “那时候招了不少恨吧。”我也笑了。 他点点头，说:“那时候我尤其喜欢跟太子抢东西，他看上什么我就非要那个东西，最后无一例外都给了我——皇后恨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皇上他……当年对你还是很好的。” “我记得有一年，我不慎掉下了池塘，天气特别冷，我感染风寒，加上身体虚弱，高烧不退。但我的体质特殊，寻常的药对我根本没有用，最后有一个太医告诉皇帝，宫外有一位高人知道如何救我，那人性格古怪，要皇帝亲自去求他，所有人都劝他别去，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去了，我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代价，但从那一天开始，他的身体就特别不好，皇后对我的恨也到达了顶峰，”他说:“林嬷嬷跟你说过我差点被和亲的事，就发生在那件事之后。” 虽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皇帝当时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能让皇后这么恨他，甚至不惜除掉他。 “就是那人告诉他，我身上寻常的毛病，用深渊花都可以治，”君晔怀念似的看向了曾经公主府所在的方向，说:“从那一天起，皇宫里，我住的地方就种满了深渊花，我记得老三对深渊花有些过敏，他母妃那时候还在，和皇上提了很多次，但宫里就是不会铲除一颗深渊。” 怪不得皇上瘫痪以后，太子就下令将整个宫中的深渊全部铲除，他们小时候一定对这种花有着非常深的阴影吧。 “所以，我现在我不知道对他是什么感情，”他说:“瑾川的那种药……所以我觉得连奕说的是事实，但是皇上对我的好也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但我小时候感受到的宠爱也是真实的，你说我恨他吗，他害了我母亲，我当然恨，可我恨到想杀了他吗，我却下不去手。” 他脸上露出了为难纠结的神色，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只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第198章 我喜欢的人在这里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其实自从我要求他对我坦诚，而他的确这么做了以后，我发觉自己时常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甚至我已经不能像以前还在公主府的时候那样安慰到他，这让我感觉到很挫败。 霖潇舌灿莲花，我为什么没有继承到一点？在我喜欢的人需要言语安慰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徒劳的看着他？ 可能是我懊恼的表情实在是表现的太过明显，君晔突然盯着我的脸，有些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是我刚刚说的这些，让你不开心了吗……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种——” “不是，我……” 原本我想说什么都没有，但是我面对他那张脸的时候，又突然想起我们说好的要坦诚，于是我把我的苦恼告诉他。 “在我很想安慰你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让我觉得很难受，”我说:“觉得很无力，很抱歉。” 谁知君晔听到这句话以后，紧绷的脸居然慢慢的放松下来，他甚至笑了笑。 他摸了摸我的脸，然后按住肩膀，将我轻轻的压到他的怀里。 “你不用说什么，”他的声音低沉的响在我头顶，“你听我说这些话，对我来说就是安慰，其实你什么都不说，我看着你，我心里面都能平和下来——你在我身边，我就能感到安慰。” 他还穿着女装，我在他怀里的闻到他身上熏香的味道，是他惯常用的苏合香，在经历过刚刚的紧张后，我们都感到了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拥抱是无言却有效的抚慰，直到林嬷嬷的到来才打破了这种平静。 我的脸有些红，拍了拍君晔的背，君晔这才放开我，转头看着林嬷嬷。 “现在如何了？”他问道。 “皇后进了天牢，原本刚开始还喊了两句冤屈，但不知道三王爷对她说了什么，她就像丢了魂，现在一句话都不说。” “她毕竟是皇后，目前没有人打算对她用刑，只能一直审问，但估计没什么效果，”林嬷嬷说:“不过这些老宗亲们从咱们这里出去就立刻找了宫里的老嬷嬷，确认那件肚兜的确是皇后贴身之物；玉佩也验证过了，是当年那位将军所佩戴的。” 君晔冷笑了一声，低声说:“这群老狐狸……然后呢？” “宗亲们现在的意思也是分成了两派，一派觉得应该秘密处死皇后，以保全皇家名声；另一派觉得这件事有蹊跷，还是得接着查，但是因为皇后自己说的那番话，现在她怎么解释也是解释不清的。” “没从皇后的嘴里撬出一句话吗？” 林嬷嬷想了想，说:“就说了一句话——太子的确是皇上的血脉。” 君晔冷笑了一声。 “这些宗亲想必也是半信半疑吧，”他说:“对了，连奕那边你们派人去看了没有？太子现在是什么反应？” 林嬷嬷说:“太子现在还在宫中，表现得也比较平静，暂时没看出什么来——但底下有没有计划就不知道了。” “派人盯紧连奕，”君晔说:“皇后被抓，他不可能没听到风声，现在没有什么反应，很可能在想应对的措施，让盯在那边的人提高警惕，他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来报。” 林嬷嬷连忙应了一声，但她踌躇了一下，站到原地没走。 “怎么，还不下去？”君晔皱着眉头问道:“有事？” “瑾川将军……” “嗯？”君晔不满的说:“他不是去桢国了吗？” “……的父母，”林嬷嬷干巴巴的补出后面半句:“说瑾川将军在出征前拜托他们一定要照顾好霖小姐，听说宫里出了事，他们现在等在门口，想把霖小姐接到他们府上暂避风头。” 林嬷嬷一口气把这句话说完，然后眼巴巴的看着我。 “小姐，你要去吗？” 君晔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但是对于瑾川的父母，他总是觉得有几分气短的，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 “我和您一起出去。”我说。 君晔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隐藏了起来，他尊重我所有的决定，所以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林嬷嬷说:“去他们府上也好，最起码安全——送小姐出去吧。” 林嬷嬷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的带着我往宫门口走去。 我能感觉到她一路都想问我，但是一直在努力的压抑，终于在马上到宫门口、看见老将军和将军夫人的瞬间，林嬷嬷低声开口道:“小姐，您同瑾川将军……” “是朋友，也是恩人，”我说:“是我愿意倾尽全力去帮助的人。” “……那我们殿下呢？” 这个问题我先没有回答她，因为我们已经走到了老将军和将军夫人的面前。 他们看见我的一瞬间，脸上焦急的表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雨桥，你没事吧？” 将军夫人率先走了过来，轻轻的握住我的手，仔仔细细的看着我的脸，见我完好无损，终于松了口气。 “我们听到宫中传来消息，说皇后突发恶疾，已经被宗亲们幽禁起来，”老将军说道:“我觉得事发蹊跷，皇后之前身体好好的，怎么会突发恶疾？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看来宗亲们将消息封锁的很严密，并未传到宫外去。 我左右看了看，低声说:“将军长话短说，皇后并非突发恶疾，而是被关入了天牢。” 老将军和将军夫人脸上露出很震惊的表情，碍于周围有人，所以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话。 “宫中现在很不太平，川儿出发之前嘱咐过我们，一旦有变动就将你带到我们府上，现在我已将霖老夫人，霖大人以及霖夫人都接入我们府中，就等你过去了，”将军夫人说道:“我们这就走吧。” 我笑着对她摇了摇头。 “将军，夫人，实在多谢您的好意，但我不能跟您 第199章 该说清楚还是要说清楚 老将军的眼神迷茫了一瞬。 “在宫里？可是瑾川他不是……” 将军夫人却很了然的看了老将军一眼，笑着说:“我之前给你说了你还不信，我就说霖小姐心里面的人不是咱们的川儿。” 老将军惊讶的看着我。 连林嬷嬷都震惊了，她没想到我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你……你不喜欢川儿？”老将军说道:“那你喜欢谁？” 我还没说话，将军夫人拍了他一下。 “这你都看不出来，还是别问了，”她说:“你只要知道霖小姐和咱们川儿是真正的好朋友就行了。” “实在……对不起。”我面对将军夫人的时候总有一种愧疚感，因为他我能感觉到他是真心的喜欢我的。他看向我的眼神一直很温暖。而且虽然他嘴上很理解我，但我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他是感觉到遗憾的。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喜欢这种事情，怎么能拿来勉强？”将军夫人连忙说道:“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你看我们川儿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好朋友……里面有感激，有善意，当然也有喜欢，但你对他的喜欢却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我那时候就知道，你心里面的人，一定不是我们川儿。” 说着她叹了口气。 “虽然我的确觉得很遗憾啦，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要是和我们川儿在一起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她说:“但这种事情勉强不来的。” 可是老将军非常执着。 “你刚刚说你喜欢的人在宫里，谁？”他说:“宫里现在不就剩下……”他脸色一沉，瞪着我:“那太子有什么好？” 我:我不是我没有！ 将军夫人气的横了他一眼，说“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当霖小姐疯了，喜欢太子？” “那还有谁啊，总不可能是个侍卫吧？” 我真是没看出老将军这么八卦，眼见他越猜越离谱，我连忙坦白:“我喜欢君晔！” 老将军直接抽了口气。 “六公主？”他说:“那是个女的啊，你居然喜欢女子？” 不等我有所反应，他转过头面对着将军夫人，震惊的说道:“所以他不喜欢瑾川的原因，是因为瑾川是个男的？” 我:…… 事到如今，瑾川难道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父亲，君晔其实是个男子吗？ 将军夫人也是一脸无语的看着他，林嬷嬷挂着尴尬的笑容，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将军见没人理他，自己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过来，他慢慢的，一寸一寸的，将头转向我，一字一顿的问道:“……六公主是皇子？” 我点点头。 “你们都知道？” 将军夫人和林嬷嬷点点头。 “……孩子，虽然这话我不应该说，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老将军非常严肃的看着我:“那个君晔之前有过驸马，那驸马暴毙后，他还很是伤心了一阵子……他可能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他之前的那个驸马。” 我:…… 老将军可能怕我不信，转头对着林嬷嬷说:“林嬷嬷，你来说是不是——你之前还告诉过我们，说公主对她的驸马情深意笃，两个人感情很好呢。” 林嬷嬷:…… 可怜的林嬷嬷可能此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棘手的问题。 话，的确可能是她说出去的，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她也没有说谎……但这场面，也绝对是她没有想到的。 “我们……公主和驸马的感情……的确很好，”林嬷嬷艰难的，结结巴巴的说:“但我们公主，对霖小姐的感情……也是真的。” 老将军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不满的说道:“你这是什么话？那驸马死了这才多长时间，哦，新人换旧人了，还说这感情是真的，这是什么真感情，这是骗子！” 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将军，”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驸马就是我呢？” 将军夫人有些无语的捂住脸，老将军满目震惊。 “你……你……”他手指着我，又看向林嬷嬷:“你们……” “实在抱歉，之前没有告诉过您，但这件事真的说来话长，今天可能也不适合说这些，”我说:“等这些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我一定去府上跟您赔罪——这里不宜久留，您和夫人还是尽快回府吧，我的父母和奶奶就拜托您了。” 老将军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游离状态，被将军夫人拽着离开了。 我和林嬷嬷都长长的叹了口气。 “小姐，你吓死我了，”林嬷嬷低声说:“老奴以为您真的要跟着去将军府呢！” “自然不是，”我说:“我只是觉得需要跟将军还有将军夫人解释清楚，不然他们一直以为我是瑾川的……万一以后金川有了真正喜欢的女子，她们又该如何对那女子？我现在不说清楚，那就是借着未来那个真正陪在瑾川身边女子的光，对我们任何人来说都不公平。” 林嬷嬷连连点头。 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脚步轻盈着带我回了君晔的宫，谁知一进门，我就看见君晔一动不动的坐在那个树下，看着还挺落寞。 ？ 这个背影莫名其妙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是怎么回事？ 林嬷嬷一眼就看出他到底怎么了，轻轻的推了我一把，然后自己退了出去。 君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竟没发现身后的动静，于是我提起裙摆，蹑手蹑脚的向他走去。 我站在他身后，但还没等我开口，他就突然回过头来。 天上的乌云像是更多了，将太阳遮的干干净净，树底下的光线也很暗，我看不清君晔的表情，只看见他那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你怎么啦？”我笑着问他:“坐在这里可怜兮兮的，过会儿就要下雨了，不怕被雨淋湿吗？” 他不说话，还是那么看着我，我正想凑近点 第200章 星回,她真的没有迷幻药吗 我突然有些迟来的羞涩。 “你回来啦。” 他突然低声贴在我的耳边说。 “我刚刚去是跟将军和将军夫人说清楚，表明我和瑾川之间的关系，不想让他们再误会了，嗯……” “那你告诉他们，你喜欢的人是谁了吗？” 我瞪了他一眼，这简直就是明知故问。 他像得到蜜糖的小孩一样，笑得裂开了嘴，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悄悄的揽住我的腰，然后把他的头靠在我的胸口处。 “真好。” “……嗯。”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阵大风，将天空中的乌云吹散了开，温暖的阳光从云里散出来，轻轻柔柔的照在我们俩身上。 焰国因为常年处于比较冷的季节，所以太阳照在人身上，顶多会感觉到温暖，不会感觉到热。君晔抱了我一会儿，可能是发觉我的手指有些冰凉，于是提议我们回房。 我点点头。他将我的胳膊拉着圈住他的脖子，然后一只胳膊按住我的腰，立着胳膊搭在我的腿上，轻轻松松的将我横抱了起来。 “你这院子……安全吗？”我低声问道:“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他不肯，但我执意要下，他只好小心翼的将我放在地上。 “皇后都关进大牢了，怎么会不安全？”他说着轻笑了一声:“怎么？怕别人看到？” “你想光明正大的抱我，等你什么时候恢复你的皇子身份再说吧，”我笑着躲开他的手，指着他身上飘逸的红裙说道:“顺便说一声，你今日真是艳压群芳。” 他的脸僵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他的脸长得美，所以就算穿裙子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你穿的很漂亮，”我说:“不过我想你穿上皇子的衣服应该更好看。” “很快了，”他说:“我有这种预感。” 其实整个宫里除了君晔的院里，其他院子都禁若寒蝉——原本就没有什么皇子剩了，现在太子也被宗亲变相的软禁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皇后又被抓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甚至连君晔的宫中，平日里走来走去的宫人都少了很多。 君晔告诉我，那些少了的都是皇后和太子派来的暗卫。 说起皇后和太子，自那天过后，宗亲们兵分两路，一部分在天牢审问皇后，剩下的一部分一直在盘踞在太子的宫中。 “……据说皇后这几日在天牢中身体不适，精神也有些恍惚，”林嬷嬷说；“前几日还一直喊冤，但特别奇怪，只要三王爷去审问，她立马就闭嘴，一句话都不说。” “三王爷……” 君晔蹙眉，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我当时也发现了，三王爷好像在宗亲中很有威信，”我说:“你记不记得，那天皇后原本还想喊什么，结果三王爷过去，跟皇后低声说了什么，她就安安静静的让侍卫把自己带走了。” “嗯，”君晔赞同道:“他虽然不算是宗亲里面年龄最大的，但说话的确很有分量，而且他应该知道不少宫中秘辛，可惜这老头脾气太倔，实在拉拢不过来。” “以你都拉拢不过来吗？”我有些惊讶了:“你能拉拢皇后手下的宫人，怎么会拉不动一个宗亲呢？” 君晔拒绝回答，可能觉得有些丢脸。 “皇后……她会被处死吗？”我问道。 君晔想了想，说:“这件事情不好说，她毕竟出身名门，娘家的势力现在还在，就算少了瑾川这一家支持，还有很大一部分支持他，只不过这次这件事情，宗亲那边可能说不过去……” “那你想让她死吗？”我问道。 “如果是个普通人，那她死不死无所谓，”君晔说:“但作为皇后，那她就没有活着的理由——她在我小时候对我做的那些事情，我也没有任何原谅她的理由。” “对了，皇后被抓，星回去了哪里？”我突然想到这么一号危险人物:“为什么没有听到你说她的消息？” 君晔看了我一眼。 “在连奕的宫里。” “在太子宫里？怎么，她终于想通了，要做太子妃了吗？” “她很聪明，皇后往我宫里来找事的时候，她已经去了太子的宫里，”他说:“时间巧妙的让我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她能知道什么？”我看着他:“他是知道皇后要来找你，还是知道你会替换东西？” 君晔摇了摇头，认真的说:“我不确定，但是……她非常聪明，也许两种可能她都不知道，自己猜到了，或者这两者她都知道。” “太子殿下是真的喜欢她吗？打算娶她做太子妃？皇后同意吗？” “连奕的确很喜欢她，”君晔说着就皱起了眉头:“这件事……说来有些奇怪，连奕从小就不是个专情的人，相反，他非常滥情，他从十一岁开始，宫里就一直有伺候的宫女，到后面又得了不少侍妾，各色的美人他都见过。” “星回并非国色天香的美人，他对星回这么执着，我也没有想通。” 我脑子里突然有一道光闪了一下，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你说……” “嗯？” “星回不会是给太子下了什么迷幻药吧？”我说:“你们族是真的没有那种药吗？” 君晔挑了挑眉看着我，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其实在我眼里，我一直觉得太子是一个颇有心计而且又阴沉的人，实在不像是耽于美色的人，但是他在星回的身上却感觉像个昏头昏脑的色胚，再加上星回真的知道很多种奇奇怪怪的药材——所以我不才有这个怀疑……” 说完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然后摆了摆手。 “算啦，你就当我胡说吧，我可能是真的很讨厌她，所以才这么想的吧。” 第201章 太子要反了 “什么！” 君晔勃然变色，猛的站了起来，我也震惊的看着林嬷嬷。 “您说太子干了什么？”我艰难的重复着我理解的意思:“围了皇上的寝宫？！他想干什么？逼宫吗？” 林嬷嬷点点头。 我转头看向君晔，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君晔的脸色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立马召集所有侍卫前往皇上的寝宫，”君晔说:“通知宗亲将皇后从天牢中提出来，捏在我们自己的手里，现在她是唯一能制衡太子的东西。” 林嬷嬷应了一声是，连忙出去召集人手。 君晔转身就进了内室，他要换掉这一身女装。 我等着他。 这是第一次看见他穿铠甲，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英俊。 君晔走过来，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微微弯下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要去皇上的寝宫。但这一区很危险，你可以选择跟我去，但我更希望你留在这里，我一定会派人保护你，不会让你落到任何人的手里。” “我跟你去，”我反手按住他的手臂，坚定的说:“我不会与你分开半步，从最开始我就说过，任何结果，我都能和你一起成熟。” 他只是犹豫了一瞬，然后就点点头。 “我会保护你。” 说完，他面沉如水，紧紧握着我的手臂向外走去。 院子里站满了全副武装的侍卫，看见君晔出来，整整齐齐的对君晔行礼。 “皇上卧病在床多年，皇后一直垂帘听政，太子把持朝政已久，”他说:“太子连奕，心思阴毒，残害手足，三皇子和五皇子命丧他手，四皇子被软禁……要不是我一直装作女子，恐怕早已遭了他的毒手。” “诸位，原本我以为等皇上痊愈后，太子将会还政皇上，没有想到太子子居然如此狼子野心，今日居然带兵围宫皇上，其心可诛。” 君晔沉着的说:“诸位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兄弟，大家绝不能对这件事情坐视不理，今日我们必须解救皇帝。” “前几日皇后入了天牢，想必诸位都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环顾四周，目光坚定的说:“太子此举，不过是狗急跳墙，困兽之斗而已，此去我们只能胜，绝不能败，我君晔在此，拜托各位。” 说完他对着满院的侍卫行了一个礼。 “出发！” 我默默的跟在他身边。 君晔脸上着急的表情并不作伪，我知道他对皇上的感情其实一直都很复杂。 在知道真相的前十九年里，皇上在他眼中是慈爱的皇帝，是他在这冰冷的深宫中唯一的温暖，是为了他摔成重伤瘫痪在床的父亲；在知道真相以后，这个人变成了害死他母亲的凶手。可是，对于他来说，母亲的爱是深藏在过去他看不见的岁月中，而来自于父亲所谓的爱和温暖，却是他实实在在感受过的。 我知道，他这样爱憎分明，不会愿意杀了自己的父亲，更不愿意看着太子杀了自己的父亲。 所以他今日一定会竭尽全力将皇上从太子手中救出。 我只是惊讶于太子竟然如此胆大，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这样一做，哪怕他真的是皇帝的亲生儿子，也不可能与这皇位再有任何缘分，而且他极有可能沦为阶下囚，失去所有的身份。 甚至被杀。 “困兽之斗而已！”君晔在旁边低声说了一句。 “皇上的寝宫难道平时没有别的守卫吗？那可是皇上！”我低声问道。 “我想连奕可能早有这一招，我听说前几日他以所谓‘皇宫的侍卫不牢靠，可能会对皇上下毒’为由，将皇上的侍卫了换一波，但是根本我怀疑他只是撤了下来，根本没有换上去，”说着他冷笑了一声:“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换上去。” “那他恐怕早有计划，”我皱眉说:“他可能打算挟持皇上，然后逼迫宗亲放了皇后，最好能顺便杀了你。” 君晔点点头。 “他想杀我已经很久，但我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一招，”君晔冷笑:“好歹是嫡子，皇上对他虽不如像对我那般溺爱，但也是应有尽有的给，还让他做了太子，真是狼子野心，和他那个妈一模一样。” “无论怎么样，先将皇上救出来再说。” 我们很快就到达了皇帝的寝宫，我记得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我还是倒霉的驸马，而且不被允许进去，只有君晔自己走了进去。 虽然那次会面并不愉快，但的确是君晔目前为止最后一次看见他的父亲。 太子带来的人也的确有限，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印象中一呼百应的太子号称围了皇帝的寝宫，结果偌大的宫门口只围着十几个侍卫，而且看着还非常瘦弱，一见我们来瑟瑟发抖，感觉恨不得就把刀剑扔在地上，准备放弃抵抗。 “我们不杀你，”君晔冷酷的对面前那群人说道:“今日我们只为救皇上，只为抓太子，你们若想活命，就乖乖给我们让开。” 那侍卫们被左右看了看，领头的一个咬咬牙。 “退！” 谁知他刚准备带着这群侍卫撤，君晔指着他，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 “你留下。” 君晔对他展现出一个阴沉的笑容。 “烧公主府的那群人里面有一个是你吧，”他说:“你居然还敢出现在这里？太子没有别的侍卫吗？你是他的一块儿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原本应该想辩解，但君晔那双紫的发黑的眼睛盯着他，他居然没有说出谎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殿下，小的实在是身不由己，全是太子的命令！太子要我去烧了，——小的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太子手中，我不得不从啊！” 君晔冷哼了一声。 “把他给我带下去，其他人就地解散，能离多远有多 第202章 傻子啊傻子 门口在没有阻挡君业带来的人，势如破竹，一路往皇宫的寝殿进去。 皇宫的寝殿路上并没有看到别的示威，指导着几句沾满鲜血的尸体。 看起来是宫女或者是年老的太监，死状凄惨，大部分都是乱刀砍死，有的死不瞑目，睁着恐惧的双眼瞪着虚无的上空。 君晔面露不忍，让手下的侍卫过去，合上了他们的眼睛。 两侧空空荡荡，没有一间房，只有两扇巨大的门在走廊的尽头，所以我们的目的地应该在那里。 越往跟前走，就越能闻到血腥味。君晔的脸色就越难看。 门上没有人，君晔上前一步，一脚踹开了门。 空气中散发着一种长期卧病在床的人散发出的气息，那是一种即将死亡或者苟延残喘的味道，哪怕宫里燃着极其昂贵的龙涎香，都无法压住这种怪味。 地上躺着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满身是血，看来已经死去多时。 皇帝躺在这房间唯一的床榻上，瘦骨嶙峋，厚重的被子盖在身上好像和被子融为一体，胸口都不见呼吸起伏。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皇帝。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是听过他的传闻，知道他是上过马杀过敌的人，而且太子和君晔都这样高大，他也一定是个骨骼健壮，人高马大的人，但他现在完全瘦脱了像，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太子身边围着几个苟延残喘的侍卫，脸上带着血迹，惊恐的看着君晔。 君晔冷冷的看着太子，太子衣衫凌乱，双目赤红，手里拿着一把剑，面对着君晔的方向。 “你终于来了。”他咬牙切齿的开口说道。 君晔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太子像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突然退后一步，一把掀开皇上身上的盖的被子，然后捏住皇上的脖颈，直接将人提了起来——这下我能看到皇上的确是一个人高马大的人，但疾病已经将他的血肉消化殆尽，他瘦的像一具骷髅，空空的挂在那身雪白的衣裳。他的脖子悬着一把宝剑，太子状若疯癫。 “连奕，你是不是要疯了？”君晔沉着的说:“你已大势已去。你带来的人跑的干干净净，整个宫里，现在只有你一人，连奕，我劝你放下刀剑，乖乖跟我回去，或许我还能向宗亲求求情，留你一命。” 太子哈哈大笑。 他头发散乱，脸色苍白，看起来像这几个都不曾好好说过，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要替我向宗亲求情？”他笑的像喘不上气来:“你这个毒蛇心肠的人，怕是巴不得让宗亲赶紧处死我和我的母后，然后好自己登上那个位置吧。” 君晔不吭声了，他并不善于撒谎，很可能太子说的就是事实。 “你难道不想杀了他吗？”太子大笑道:“想想他是如何杀了你的母亲的吧，哈哈哈哈。” 说着他用力抖了一下皇上，皇上的脸往过一倒，一丝涎水从他紧闭的唇间流了下来。 君晔脸色一沉，我生怕君晔受他影响，一把按住君晔的手臂。 君晔看着我摇了摇头，他转过头面向太子，语气坚定的说:“谁告诉你我想让他死？” 太子一愣。 “我母亲之死也只是你一面之词，除你之外，并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件事情，”君晔说:“而且，父皇是真真切切关心过我的人，无论他与我母亲发生什么，我不能先没有了母亲，再没有了父亲——我劝你不要再妖言惑众，不要试图拉拢我，乖乖的放下手里的剑，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太子笑的眼泪都要出来。 “傻子啊傻子，你不会真的被下了什么毒脑子坏掉了吧？”他说:“居然还相信这个男人爱你母亲，还爱你？哈哈哈哈哈，我来告诉你吧，傻子。” 他又用力抖了抖皇上，我觉得皇上马上就要被他抖散架。 “这个男人，他谁都不爱女人，对于他来说就是他得到权利的工具，”他说:“你母亲是你们族里的圣女，长得倾国倾城，但这个男人看重的是你母亲那双眼睛。” “我的母亲，是高门显贵的嫡女，他当时找上我的母亲，原本就是高攀的，可是他能花言巧语，又有不错的皮相，迷得我母亲晕头转向，”他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我母亲与那什么将军的传闻到底是谁传的吗？你不过是向我母亲泼脏水而已！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我母亲就只爱这个男人一人，哪怕这个男人最后为了权利娶了那么多女人，左拥右抱，生了那么多孩子，她依然不无怨无悔的爱着他。” “他为什么要立我母亲为皇后？因为我母亲能带给他的利益是最大的，你母亲或许比我母亲貌美，可是她在这个男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一道药材，一道能让他延年益寿的药材。” 我的手搭在君晔的胳膊上，我能感觉到衣服之下，他的肌肉已经绷紧了。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安安静静的看着太子，等着太子接着发疯。 太子见君晔毫无反应，愈发生气，他突然一把抓住皇上的头发，将那张已经枯瘦的如同骷髅一样的脸揪起来面对着君晔。 “看吧，我的傻弟弟，”他说:“你要是不信，仔细过来看看，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的一个眼眶里面的眼睛是紫色的。” 君晔的瞳孔猛的张大了。 君晔下意识的上前一步，似乎真的想去看看，我一把抓住他。 “别过去，”我低声说:“不要上他的当，很危险。” 君晔闭了闭眼，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然后他睁开眼睛，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别给我说别的，你就告诉我，你要如何才肯放过父皇。” 太子愣住了。 “……你还想救他？” 君晔冷笑。 “我与你的关系你也清楚的很，你以为我 第203章 我为什么要甘心过那样的生活？ 在君晔的这一系列发问下，太子明显有些发愣。 “你，你！”太子手指有些颤抖，指着君晔道:“你胡言乱语！你敢诬陷我的母后！你——” 君晔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怎么了？你对自己的血统也有些怀疑了吗？” “你胡说！” 太子情绪非常激动，突然一个手抖那把剑在皇上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你慢着！” 君晔脸色一变，指着太子厉声说道:“无论你母后说的是什么，但你手中现在挟持的却是焰国真正的皇帝，无论你是不是太子，你若伤了他，你必然是不得好死的，我劝你手下留情，把剑放下来，我们慢慢说！” 太子哈哈大笑。 “慢慢说？我同你还有什么慢慢说的！” 他瞪着君晔，嘴唇哆嗦着。 “你以为我不知道，今日我已经做了这一步，哪怕我现在把剑放下，我难道就会有一个好下场吗？我难道还能做太子吗？宗亲还会放过我吗？” 君晔沉默了一会，突然抬起头，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对太子说道。 “宗亲如果不放过你，我来放过你。” 太子愣住了，他似乎反应了好半天，突然明白了君晔在说什么。 “你放过我？你放过我的方式就是像你对待老五一样，放到你找的一户所谓非常靠谱的人家，让他忘了自己皇子的身份，平庸的过这一生，”他说:“你以为这样我就满意了吗？你以为我会就此对你感恩戴德了吗？你以为我甘心过这样的人生吗？” 他怎么会知道五皇子…… 我看了一眼君晔，君晔的表现却一点都不吃惊，好像早就料到太子会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你为什么不甘心过这样的人生？”他反问道。 太子就像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 “我为什么不甘心？”他说:“那我来问问你，你甘心过这样的生活吗？” “如果只有死和这条路让我选，那我甘心过这样的生活。”君晔平静的看着他。 太子像是忍受不了这样的假设，突然间皇上狠狠的往床上一扔，然后把剑往地上一扔，然后焦躁在地上走来走去。 “你凭什么以为我就会死？”太子说:“让我选——我出生名门，我从小到大都是被按照太子的标准怎么培养的，你现在告诉我，让我放弃这一切，就为了活着？行，如果我接受你的安排，你能保证以后我还是太子吗？” 君晔就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他。 太子猛的扑上来，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君晔的衣领。 君晔在他扑上来的时候，一把将我推开，四五个侍卫迅速将我围了起来，护在中间。 君晔周围的侍卫直接拔出了剑，君晔摆摆手示意他们把剑放下。 “我告诉你君晔，你不要痴心妄想！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不可能做这焰国的太子——我永远都是太子，我母后永远都是皇后，哪怕到死，我也是这焰国的太子！” 他的脸离君晔的脸非常近，我这才发现太子原来比君晔稍微矮上一点点，他现在更像是一直在发疯的什么动物，龇牙咧嘴，而君晔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是吗？”他淡淡的说。 这时，从床背后的那扇屏风突然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我心里一紧，难道太子还在后面藏了人吗？ 随着那扇屏风的开启，传来兵器哗啦哗啦的声音和匆忙的脚步声，我们所有人都看着那个方向，然后，一群全副武装，精神抖擞的侍卫走了出来，中间围着一大众老宗亲，领头的便是那个三王爷。 这个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太子的脸色几乎立马就变的雪白。 三王爷面如寒霜，冷冷的横了太子一眼。 他做了个手势，他身后冲上来两个高大威猛的侍卫，一把扭住太子的胳膊，将太子从君晔的身上拉了下来。。 三王爷转过头，对君晔露出一个笑容。 “我们早已埋伏在这里，就看太子到底要做什么事情，”他说:“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狼子野心的货色！” 太子拼命的想挣扎，结果那两个侍卫力气极大，紧紧的按住太子，太子高大的身躯在他们中间就显得像个柔弱的小鸡崽似的。 “你们！你们这群老狐狸！”太子拼命的对宗亲们怒吼道:“你们就是看戏的！你们就是看我们两个在这里斗！你们——” 三王爷打了个手势，一个侍卫干脆利落的将一团破布塞进太子的嘴里。 三王爷这才转过身，非常慈爱的对君晔说道:“孩子，你心若磐石，始终坚定自己是皇室的孩子，而且面对太子的威胁以及太子的造谣，完全不动摇自己的信念，这很好。” “这才是一个皇子的做派，”他说:“你的作派同皇上当年一模一样，怪不得皇上以前最喜欢你。” 君晔面无表情，对三王爷行了个礼。 三王爷又转过头看着已经被侍卫完全控制住的太子。 “至于你，血统不正，狼子野心，居然敢做出弑父夺位这样的勾当！你哪里像我们皇室的人！” “就是！”宗亲里另一个人也站出来怒斥道:“我看你根本就不是皇上的儿子！” “就是！” “养不熟的白眼狼！” 宗亲们纷纷开始口头讨伐太子，太子双目怒瞪，苦于嘴中有个破布，也骂不出来，只好忍受着宗亲们的怒骂。 君晔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 等骂了一会，三王爷摆摆手。 “好了，”他说:“太医在哪里？快让太医来看看，皇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真是有些无语了，他们是真的关心皇上吗？进来闹了这么半天了，没有一个人过去试一试皇上还有没有呼吸，还活着没有吗？ 侍卫两边分开，太医院的太医 第204章 毒蝎一样的女人 三王爷看起来其对皇上并不关心。听到太医这么说了，就摆摆手说让这些人下去。 我发现了，他们这些人都非常现实，皇上眼看着是永远都不会醒的样子，与其关注一个永远得不到反馈的活死人，不如去关注眼前能给他们真正利益的人。 太子在旁边拼命疯狂的挣扎，虽然被堵住了嘴，但是他闹出来的动静真的非常大，三王爷终于忍无可忍，示意侍卫把他带下去。 君晔抬手阻止，说:“我看太子殿下有话要讲，不如听听他要说什么。” 宗亲中有一个人低声嘀咕了一句:“他的话还有必要听吗？”被旁边的人阻止了。 抓住太子的侍卫看向三王爷，三王爷点点头，其中一个侍卫将太子嘴上堵着的破布拿了出来。 太子狠狠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的对君晔说道:“你以为宗亲们今日支持你，明日就不会像对我这般对你吗？” 三王爷脸色骤变，赶紧命令侍卫将他的嘴继续堵上，然后有些装作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君晔。 君晔淡淡的看着太子，没有丝毫反应。 “你放心，君晔，”三王爷连忙说道:“他不过是胡言乱语而已，你千万不要相信他。” “这是自然。”君晔连忙回道。 果然，三王爷等太医一走，立马转过身来对君晔展现出一个从来没有的和煦的笑容。 “孩子，你这么多年忍辱负重，真是辛苦了，”他说:“可叹的是，你一直保持着对皇上的忠诚和对焰国的热爱，我们这群老东西一定都会支持你的。” 君晔说:“我一直以公主身份示人，欺骗了大家，我心中也是很愧疚的……” “不不不，”三王爷连忙说道:“我们大家都知道你是逼不得已，这件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你放心，不会有人追究这件事情的。” 剩下的宗亲也都连连附和。 君晔微微一笑，很谦和的对三王爷行了个礼。 于是两波人又在那里虚情假意的说了半晌，最后三王爷提出“皇上今日受了惊不宜多打扰”，两波人马才算离开寝殿。 等宗亲们被那侍卫护着离开我们的视线，君晔才冷笑了一声。 “他们甚至都不会关心我到底是不是皇上真正的孩子，”君晔冷淡的说:“他只要保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能继续给他们想要的东西，保证他们的权利，让他们稳稳的待到宫里的那个位置，有一定的话语权就可以，那个位置上坐的是什么东西，他们根本不会关心。”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皇宫吧。 “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不是吗？”我说:“太子很可能保不住他的太子之位，皇后也很可能逃不出天牢，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很快就会成为太子。” 君晔沉默的看着寝宫，那些宫人的尸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人清理干净，甚至连地板上的血渍都被冲洗的干干净净，可是空气中仍然弥漫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按照季节来说，焰国已经迎来了春末夏初，可这座寝宫好像永远停留在冬天，季节和时间的流转在这座寝殿好像完全停止。 我知道里面很快就会换上一批新的宫人，去伺候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的皇上，而殿外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好像与他无关。 君晔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的，”他犹犹豫豫的说:“我当初想要那个位置，是不想自己的命运被人摆布，不想我自己和我喜欢的人一直活在惶惶不可终日里，我承认我当时想的太肤浅了，走向帝王的这一条路，是要踩着太多人的鲜血和尸体才能登得上去。” 他的眼神中透露了一丝迷茫。 “我有时候痛恨我身体里另一半的善良，如果我有皇上所有的冷酷无情和利用，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挣扎。”他说。 “但那也就不是你了，”我说:“人本来就不是完全统一的，它是一个矛盾的个体，我不相信有纯粹的坏人，就好像我不相信有纯粹的好人一样，再善良的人，他也有自己阴暗的一面，而阴暗的人，他还有自己温暖的一面。” 君晔笑了笑。 “说的也是，”他说:“虽然我还没有看到太子有什么温暖的一面。” “回去吧，”我说:“这场战役还没有结束。”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对了，宗亲们躲在皇上寝殿后面的屏风里，你是早就知道，还是……” “我事先不知道，但是我能猜到，”君晔说:“其实连奕有一件事说的不错，他们躲在后面，的确是没安什么好心，他们想看我和连奕如何对峙，最后跳出来帮助胜了的那一个——他们并不关心我们两个谁是正确的一方，谁是错误的一方，今日若我和连奕的身份对调，那这会待到天牢里的就不会是连奕了。” “但是他们如果支持你的话，皇后那边又怎么办？皇后虽然进了天牢，但他们娘家的势力还在啊。” “他们今日说了这样的话，敢抓住太子，那就必然是有了底气，”君晔说:“或许是皇后的娘家权衡利弊之下，选择放弃了她，或许是太子现在精神状态不稳定，他们的确怕太子是疯了的——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可以是个白痴，但绝不能是一个疯子。” “你这话说的，难道太子真的疯了？”我不可置信:“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君晔犹豫了一下。 “我今天……那会他靠近我的时候，我闻到了他身上传来一种异香，”他说:“这个味道你们闻不到，但我却觉得有些熟悉——好像是我曾经闻到过的。” “什么？” “应该是一种能够迷惑人心智的毒药，是慢性的，”君晔说:“初时服用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反应，但是经年累月的服用，会让人逐渐失去正常心智 第205章 这消息,还是由我来传递吧 “可是……可是她为何要这么做？”我实在是不明白:“她不是已经放弃你完全投靠太子了吗？怎么对自己的合作者还要下这种毒呢？难道说她还对你有希望？” 君晔摇了摇头。 “像他这种浑身都是心眼的女人，她需要自己身边的男人没有那么有脑子，最好是个傻子，任她摆布，”他说:“有脑子的男人在前期帮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足够了，等到后面的时候，她更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个傀儡。” “我想，在他决定要和连奕在一起以后，她就下了这样的决定，准备将连奕变成他手中的傀儡吧。” 我听到简直不寒而栗，那如果当时在我的主动放弃之下，君晔也没有那么坚定，选择和她在一起的话，那是不是今天中毒的这个人就是君晔，以后变成傻子的人也是君晔？ 君晔像是看出我所想，他笑了笑说:“她当时明知我对她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仍然坚持要同我在一起，想必是手里捏了这种类似的药，只要我中了毒，变成她的傀儡，那么我能不能喜欢她不一定，但我肯定不会再喜欢你。” “……她童年是经历了什么？” 我对星回的这种女人真的是有些佩服了，她简直不是内心阴暗，她是没见过太阳吧。 幸好她不是个男人，她要是个男人，还有别的皇子什么事啊。 “太子今日说话颠三倒四，而且有些疯癫，这完全不同于以前他的样子，”君晔说:“其实，皇后是一个心机非常深重的人，在他她的教导下，太子一直是属于比较有脑子的那一类，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倒是有些好奇了，皇后看见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还会不会选择保住星回。” “皇后现在身陷囹圄，居然还有空保星回？”我有些惊讶了:“她是真的很喜欢星回吧。” 君晔笑着摇了摇头。 “她现在保着星回，是因为她不知星回会对自己儿子下了药，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的药物作用下干出了逼宫这样的事情，”君晔说:“那群宗亲肯定会封锁消息，所以，现在我们得去一趟天牢，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了。” 天牢我们进的非常顺利，门口守卫的侍卫看到君晔，全部管他叫“六皇子”。 皇后身份高贵，被关在单独的一间，看守的侍卫告诉我们，皇后这几日情绪非常稳定，宗亲们也并没有再来审问他，而且没有人敢对皇后动刑，所以皇后还算体面。 我们走到关押皇后的那一间，君晔命令侍卫打开牢门，然后命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相较于别的湿漉漉的，黏糊糊的天牢，皇后的天牢环境好了不少，头顶甚至还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皇后就盘腿坐在这里面唯一的一张床上，一动不动。 虽然身处天牢，但她衣着依旧整齐，头上虽无发饰，但正襟危坐，看着依然有着皇后的威严。 听到脚步响，她微微抬起眼皮看了我和君晔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 “小崽子，你还有空来看我，也算你有良心。” 君晔也笑了一下。 “客气。” “小崽子，着了你的道，这一遭我认了，”她说:“可我劝你别高兴的太早，我的儿子——” “皇后娘娘，您儿子现在不是没空来看你吗？宫里面皇子也就剩我和他了，他不来，我不得替他来看看，”他说:“不然怎么偿还的了我小时候您对我的那些……啊，‘关照’呢？” 皇后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那群老东西承认你是皇子了吗？”她说:“就算承认你是皇子又能怎么样呢？我告诉你，太子还是我儿子，只有太子才能继承皇位。” 君晔看着她，神色淡定。 皇后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君晔的反驳，突然睁开眼睛突然有些焦急的说:“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为什么不说话？” 君晔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啧，我该怎么跟你说呢？”他说:“你刚刚说的这段话吧，有一件事你说对了，可另一件事呢，我觉得它还真不一定。” 皇后闻言反怒为笑。 “哈哈哈哈哈，”她笑着说:“穷老东西没承认你是皇子？你现在还是那什么公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君晔带着怜悯的表情，笑着看了她一眼。 “哎呀，皇后娘娘，你一向聪明，现在可猜错了呢，”君晔说:“我现在的确是皇子，可你儿子现在是不是太子，这件事情可真的不一定了呢。” 皇后猛的站起来。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君晔不说话，慢条斯理的拨了拨自己的指甲。 皇后等不及了，直接对着我们就走了过来。 她在台上盘坐时间太久，那上面也冷，毕竟年龄也大，腿脚有些许不便，冲过来的时候脚步还踉跄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她目眦欲裂:“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君晔将我护在身后，淡淡的看着她。 “我怎么会把你儿子怎么样呢？”他说:“我觉得你更应该问，你儿子，把皇上怎么了？” 皇后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什——什么，”她有些结结巴巴的说:“你胡说什么呢？什么叫做我儿子把皇上——我儿子对皇上一向恭敬，你……” “一向恭敬？”君晔冷笑:“那难道是我认错人了吗？你那个恭敬的儿子怎么就拿着一把剑就杀到了皇上的寝宫？把伺候皇上的宫人杀的干干净净？” “你说……什么？”皇后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谁杀了皇上？” “差点，是差点，”君晔强调:“虽然太子可能非常想，但可惜了，这个计划被我打乱了——皇上，还健在呢！只是太子刺杀皇上未遂，被当场抓了个正着，现在——” “不可能！ 第206章 救救他！ 皇后在原地走来走去，她明显失去了镇定，心慌意乱之下，抓乱了自己的一头长发也顾不得整理，有几缕飘散在额前，我们刚进来的那份从容已经丝毫不见，外面隐隐绰绰的光透过头上的窗户照在她的脸上，显出几分狰狞和老态来。 君晔拉着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着太子被带进来。 “小崽子，我算是小看你了。” 皇后突然转过脸，狠狠地咬着牙。 “好说，好说，”君晔说:“说起来要不是你的准儿媳，你儿子可能疯不到这个地步，你小看我不要紧，我反而还要恭喜你，真给自己的儿子找了个好王妃啊。” 皇后一愣，她脑子转的飞快，立马就反应过来君晔说的是星回。 “那个小贱人干了什么？”她说:“她对我的儿子做了什么？” 君晔耸了耸肩。 “或许是我猜错了呢，”他说:“皇后娘娘如此英明，还是等你自己去看吧。” 君晔现在也学会了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任皇后在那边急的抓心挠肺，他一个字也不吐露，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天牢门继续响。 其实过了没有多久，天牢的门轻轻的响了一下。 我们三个都向门口看去。 门口传来了吆喝声，怒骂声，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我从这些鼎沸的人声里立马就听出了太子的声音，皇后也听出来了，她的神色立马就变了。 或许她刚刚还有些希望，希望君晔在胡说乱她心智，那现在她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眼中的那种光消失以后，变成了一种刻骨的恨意。 一群侍卫押着太子，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走来，仅仅过了这半日，这就好似从泥潭里走了一遭，衣衫凌乱，头发散开，脸上还有不知道哪里蹭到的淤泥和血渍，看起来异常狼狈。 “奕儿！奕儿！” 牢门紧闭，她扑在牢门上，紧紧的晃动那扇大门，似乎想冲出这个牢笼，将自己的儿子从那群人手里夺过来。 太子恍惚的双眼抬起来，突然就看见了关在牢中的皇后，他突然拼命的挣扎起来。 “母后！母后！” 太子徒劳的伸出手臂，想要抓住皇后的手，后面那些按住他的侍卫怎么可能让他得逞，紧紧的按住他，隔着这么远，我甚至都听到了骨节错位的“嘎吱”声。 “奕儿！” 皇后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他心疼的促进了，没不知道说什么，手抖着伸出牢房门外说道:“别和他们犟，别和他们犟了，你这身子骨，现在受不住啊……” 我和君晔虽然痛恨太子，也不喜欢皇后，可这毕竟是亲生母子，君晔皱了皱眉，对那几个侍卫斥道:“你们掂量些轻重！你们手里按着的可是我们焰国的太子！无论明日怎样，今日他还是太子，这牢房里的也还是皇后，是谁教你们这般目中无人？” 君晔的地位早已不同往日，那几个侍卫也是见风使舵，看菜下碟的主，闻言连忙放开了手，太子踉跄着扑到牢房门口。 我和君晔让了让，皇后的手一把握住太子的胳膊。 她的手颤抖着抚摸太子的脸和脖颈，哀声道:“我的儿，你到底是做了什么糊涂事情？竟落得如此地步！” 太子神色慌张。 “母后，母后，你一定要救救我！”他紧紧的握住皇后的胳膊，说:“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结果……结果等我发现的时候，我竟然拿着剑架在父皇的脖子上——母后，你救救我呀！你知道我的，我心里最敬爱父皇，怎么可能会对他刀剑相向！” 君晔不加掩饰的冷哼了一声。 皇后双目含泪，紧紧的反握住太子的手，说道:“母亲知道，母亲知道，我的儿一直善良温驯，对你父亲是最敬重的，今日一定是谁对你下了蛊，或者是谁在背后要害我儿！” 说着她狠狠的剜了一眼君晔。 君晔无语。 太子转头看了一眼君晔，然后指着君晔说道:“母后！儿子怀疑就是他！他觊觎儿子的位置已久，他就是想做太子！他要把儿子害死——然后他做太子，他还要去当皇上！母后，你快叫人把他抓起来呀！” 他的精神好像又有些癫狂，刚刚清明的双目又变得浑浊了起来。 不仅我能看出来，皇后更能看出来，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她猛的抬起手，紧紧的捧住太子的脸，让太子看着自己。 “儿子，儿子，你好好想一想，最近那叫星回的小贱人，她有没有给你吃了什么，她那几日陪你干什么了？” 太子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痴痴的笑容。 “母后，星回是我的太子妃呀！”他说:“我们在一起做了很多快乐的事情，我答应她了……我要娶她，让她做太子妃，以后她就是这焰国的皇后，你就是焰国的皇太后，她回了桢国，她做女君，我就是她的王夫！” ……快乐的事情。 是什么？喂他毒药吃吗？ 我和君晔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找到了答案。 皇后突然像被火烫着了一样，她失魂落魄的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母后？”太子眨了眨眼，好像又清醒了一些。 他看皇后跌倒在地，就顺势跪了下来，伸手去拉皇后，皇后下意识的躲了一下。 太子愣住了。 皇后在地上坐了一会，然后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我和君晔。 “……你能救他，是不是？” 君晔不置可否。 “你救救他！” 皇后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双眼微微一亮，然后对君晔说道:“只要你救他，让他清醒过来，我就让他退位，把太子之位让给你，行吗？” 君晔摇了摇头。 “我救不了他，”君晔说:“我不是太医，更不懂什么药理，你与其找我 第207章 我儿子有我,而你没有母亲。 此番变故谁都没有想到，押太子进来的那群侍卫直接愣在当场，手足无措，我是君晔带进来的，我和君晔之间的关系他们也猜的八九不离十，太子抓了我，他们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 半晌，君晔从紧闭的唇间挤出了几个字。 “你疯了，连奕。” 我耳边的太子冷笑了一声。 “我要疯也是你们逼疯的，”他说:“命人打开牢笼，将我的母后放出来！” 剩下的那几个侍卫面面相觑，拿不准要不要往上冲。 君晔说:“冤有头债有主，给你下毒的人是星回，和你真处的认识我，你抓住霖大人的女儿干什么？” “这和她是谁的女儿没有一点关系，”太子说:“只是因为抓住她就抓住了你的命脉啊。” 君晔的脸上神色莫辨，眼神却古水无波。 “你说什么呢，太子，”他说:“霖小姐不是你表弟的未婚妻吗？” 我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讥诮的冷哼。 随后，我的脖子一紧，觉得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慢慢贴上了我脖颈肌肤。 皮肤微微传来一阵刺痛。 君晔的脸立时就褪了几分血色。 太子得意的笑了。 “你还想骗我？”他说:“前几次我就发觉你们两个之间有点不对劲，不过要不是星回告诉我，我还不敢确认——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一个假公主，另一个是假皇子，两个居然还能看对眼，有趣，有趣。” 我心里一沉，虽然我知道星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没有想到她居然把这件事也告诉了太子。自从上次说开了以后，我们之间一直默默的遵循一个规则，就是不把彼此最大的秘密说出来，她不说我是曾经的六公主驸马，我不说她那难以启齿的身世。 君晔的脸沉的可怕。 “你想要什么？”他问道。 “打开天牢门，将我母后放走，将我们俩都放走，”他说:“然后对宗亲们说，忘掉我今日在父皇寝殿中的一切行为，以后，我继续当我的太子。” 不仅仅是君晔，连在他身后的侍卫脸上都露出嘲讽的表情。 君晔咳嗽了一声。 “可以。”他说:“你先放了你手中的人。” 我震惊的瞪着他。 他疯了吗？ 太子明显有些犹豫，但是这个承诺的诱惑力太大了，他有些举棋不定。 在这时皇后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幽幽的传来。 “我儿，先让他们打开牢房，你带着这丫头一起进来。” 她想干什么？ 太子都是立刻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点头答应，然后命令君晔将那牢门打开。 他手里捏着我，君晔只能他说什么都同意。 门开的一瞬间，皇后伸出长长的指甲，扯住我的头发，一把将我薅了进去。随后我觉得脖子上一痛，他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匕首抵在我的脖颈。 太子失去了人质，吓了一跳，连忙弓着腰冲到牢里，然后反手将牢门紧紧关上。 皇后的手劲居然比太子的手劲还要大，的头皮被扯的生痛，但为了不让君晔担心，我面无表情的忍着。 “哎，我就说奇怪，之前我给君晔找了不下十个男人，一个死的比一个惨，居然对你一个商国送来的冷宫皇子这般上心，原来啊原来。” 提起之前的事情，君晔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我是假皇子没有错，但我却是真正的霖潇的女儿，”我艰难的从嗓子里面挤出这些字:“你若杀了我，有想过我父亲会如何吗？” “我可是太子，你父亲能把我怎么样？” “你之前是太子，但从这个大牢里进来的那一瞬间，你以为你还是太子吗？”我不要命似的嘲讽他:“若你今天杀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你如果没有死在宗亲的手下，也迟早会死在我父亲的手下。” 太子有些恼羞成怒，突然匕首的刀背狠狠在我的额角捶了一下，我眼前一黑，就觉得一股热流顺着我的额角流了下来。 君晔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简直就是想杀人。 “小崽子，我儿善良，我可不像他，我儿要怜香惜玉，我可半点不想，”皇后冷笑着看着君晔:“你们给我退出去几步，不然我就让你这心上人血溅当场！” 太子威胁我君晔还没这么慌，但皇后……我们都心知肚明，她真的会说到做到，让我死就让我死了。 君晔的喉咙微动，然后不甘的摆摆手。 那些侍卫只好往后退了几步。 “皇后，你到底想干什么？”君晔问道:“连奕刚刚的提议我已经同意了，只要你放了她，我能——” “呸！” 皇后狠狠的一口啐在地上，怒道:“小崽子，你骗得了我儿子，以为能骗得了我？我们和你，那可不是一般的仇，你对皇上下不去手，对我们，哼，我知道你可下得去手的很。”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子，说道:“如果刚刚我那愚蠢的儿子答应了你，放了这丫头，你第一件事情就会让我们母子死在这乱刀之下。” 君晔冷笑。 “我之前原本不想杀你们的，可是你们让她受了伤，那你们肯定会死，”君晔说:“你以为你们今天就算出得了这个门，你们就能活得下去吗？” 皇后哈哈一笑。 “小崽子，我承认你脑子比我儿子聪明那么几分，可惜了，他有我，而你没有妈，”她说:“你注定赢不了我儿子。” 君晔不说话。 皇后撕扯的我的头发，又往后退了几步，她示意太子上前钳住我，然后她整了整衣服，她看着君晔突然笑了笑，一只手紧握住匕首，另一只手突然抚上了这座牢房墙壁上的一处砖缝。 “知道吗？这座天牢有非常非常多的机关。”她说。 这是什么意思？ “……而恰好，建造这座天牢 第208章 这是通往皇位的路吗？ 身体下落，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我们三个人狠狠的掉下来，但我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场面并不存在，我们最后趴在了地上一团稻草中。 上面传来一声“嘎吱”声，原来是那个地面做的活动板块，在皇后按动了机关后，那个板块打开将我们掉了下来，然后很快又合了起来。 与此同时，我周围突然就燃起了一盏灯。 借着那昏暗的灯光，我四下打量了我们掉落地方的环境，原来这是一处比较隐蔽的地下室，三面都是墙壁，光滑而不可攀。唯有我们躺倒的这团稻草正对着的方向，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小路。 “母后，你怎么知道这天牢中，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皇后从稻草中慢慢站起身，她没有回答太子的话，说话直接猛的扑上来。 但我早有防备，往后一躲，然后狠狠的握住她伸过来的胳膊，往过一扯。 这还是之前瑾川教我的防身术，我没想到居然会派上这样的用场。 皇后虽动作敏捷，但毕竟已经上了年纪，被我这么一抓，然后直接扑倒在我旁边的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但就在这时反应过来的太子扑了上来，他毕竟是个男子，而且他也习武，他直接揪住我的头发，一只手狠狠的勒住我的脖子，然后另一只手将我的两个胳膊一拧背到身后，不知道从哪里扯下一条布袋，将我的手紧紧的缚在身后。 “唔！” 我的肩胛骨处传来骨节错位的声音，我的手臂瞬间就没有了力气。 他将我捆的结结实实，将我提起来扔到一边，然后这才上前，赶紧扶起了皇后。 皇后喘着粗气，转头看着我。 经过这一番挣扎，她满头都是稻草，衣服也显得凌乱，之前国母的那些矜贵威仪消失殆尽，更像一个狼狈的普通妇女。 “你用我来威胁君晔，”我喘着气，让自己靠坐在墙壁上，拼命的减轻错位骨节带给我的剧痛:“皇后娘娘，你知道了那么多天牢的机关，是预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吗……哈哈哈，还是从这里能直通向皇位？那倒的确值得一闯。” 皇后瞪着我。 “小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我们已经大势已去，顶多要你一条命，也不能干别的，是不是？” “不，我们不会杀了你，虽然我真的这么想，”皇后说:“你活着，我们才能继续跟那个小杂种谈判，争取我们活的希望。” 活的希望。 真是足够讽刺，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居然也会变成皇后和太子的保命符。 “可是你抓住我有什么用呢？你们看看我脑袋空空，手脚还不利索——你不如直接抓住星回，”我好心的建议道:“那个女从头到脚长的全是心眼。你若是带她来，她还可能真的给你们想个办法，让你们两个出去。” 说起星回，皇后的脸立马就变得有些狰狞了。 她转过头，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太子。 “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从小我给了你多少漂亮的女人，你什么玩意儿没见过，非要栽在她身上！”她说:“你以为她说要跟你，就真的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吗？现在你身上中了她给的毒，什么时候发作都不知道，现在都待到这里，我从哪里给你去找解药？” 太子哑口无言，可能在母亲面前，太强势的人都会显得弱势，被皇后训斥以后，太子委屈巴巴的缩成一团。 我闭上眼睛，也懒得去理他们，心里计算着君晔多久能找到我，能将我救出去。 “母后，您说……君晔那个狗东西，有多喜欢这个丫头呢？” 我睁开了眼睛。 太子将视线定在了我的脸上，他上上下下的扫视我，眼神中逐渐染上了一丝让我心慌的成分。 “不过，说起来，我打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长得这么美，是个男子着实有些可惜了，”太子猥琐的打量着我:“看来我看人还是挺准，你果然是个女子——你应该早点来找我的，这样子的话，我好歹还能给你一个侧妃当当。” “太子真是抬爱了，”我勉强的开口:“我这等姿色，实在配不上你的后宫。” 皇后睁开眼，她刚刚给我推倒的时候估计是摔到了哪里，此时脸上浮着一层冷汗，看着在忍痛。 皇后就像是打量一件物品一样的上下扫视着我，然后说:“那小杂种也不是人族，谁知道他们那个族的审美是什么，可能就是喜欢长成这样的吧。” “母后，你说我要不要……” 说着，他作势要起身，向我这个方向走来。 我突然意识到他后面想说什么其他想干什么，我万万没想到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他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 可我是如今被绑的死死的，又能如何？ “连奕，你敢！”我喉头都涌上了一股血腥味。 “你疯了！” 皇后怒斥了一句，说道:“你有那么多女人，盯着这么个小丫头干什么？为娘拼死拼活的将她拽下来，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她现在是我们俩的保命符，你要是对她做了什么，万一让君晔那个小杂种发现了，你猜咱们俩会怎么死？” “我在为你计长远，想办法保住你我的性命，生死攸关之际，你居然被一张皮相所迷，”皇后越说越来气:“早知如此，刚刚我就不必打开这机关，早早的把底牌掀了出来！” 太子见皇后真的生气，连滚带爬的扑到皇后身边。 “母后，母后，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怎么当真了？”他急忙说:“我就是吓吓这小丫头，我怎么可能如此饥不择食？” 我起了一身冷汗，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手臂都在哆嗦。 皇后闭着眼睛，被他的好大儿气的嘴唇都在哆嗦。 “母后，你说这是你最后的底牌，”太子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