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成古代小铁匠金峰》 第1章 大康王朝 在木桩上坐了半个多小时,金锋不得不接受现实。 他穿越了。 从现代化的21世纪,穿越到了落后的封建社会。 “老天爷,你是在针对我吗?” 金锋仰头看天,苦笑着感叹。 前世的金锋来自贫困山村,拼命努力,考上了大学,然后勤工俭学,本硕博连读,毕业后成了一名高级打工人……呸,高级机械工程师,年薪数百万。 这样的经历可谓非常励志,金锋本人也认为自己是人生赢家。 但是万万没想到,才上班没几天,就因为连续加班注意力不集中出了意外,光荣的加入了穿越者大军,来到这个叫大康的王朝,附身到一个小铁匠身上。 “是不是每个叫金锋的都这么命苦?” 是的,他附身的这个铁匠,也叫金锋,说起来,比他还惨。 刚生下来就跟着父母颠沛流离躲避战乱,后来好不容易逃到这个叫西河湾的小山村,刚刚稳定下来,母亲就病死了。 老铁匠知道读书才可能有出路,勒紧裤腰带把小金锋送到学堂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出人头地。 可惜这个金锋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寒窗苦读十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去年,老铁匠病死了,留下的那点家底也被金锋吃空了。 最近半个月,每天都只吃一顿稀饭,饿得头晕,撞到了柱子上。 这一撞,就把21世纪的金锋撞到大康王朝来了…… “金家哥哥,县府的送亲队快到了,村长让你快点去村口。”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儿在门口喊一声,也不管金锋有没有听到,又颠颠跑走了。 “送亲队?” 金锋脑海中闪过相关信息。 连年战争导致康朝男丁凋敝,为了刺激人口增长,朝廷规定男子年满十八,女子十七,必须成亲,否则就要增收三成赋税。 男丁凋敝缺乏劳力,再加上各种苛捐杂税和土匪盘剥,很多老百姓一天只能吃一顿,九成九都承受不起额外的赋税。 金锋户籍是工匠,不用服兵役,赋税却比农户、猎户更重,自然也承受不起。 到了婚配年纪,年初县府来收税时,只能上报今年成亲。 他在西河湾已经有了游手好闲的名声,摆明以后要饿死的,谁肯把闺女嫁给他? 不过没关系,康朝别的不多,就是待嫁的姑娘多。 春末和秋末,县府会组织两次送亲队,将尚未婚配的适龄姑娘送到各村镇,由男方挑选。 不管男方是瘸子还是瞎子,只要被选中就必须成亲生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官府发媳妇儿吗?莫非是达康书记也穿越了,福利这么好。” 刚穿越过来饭还没吃一口呢就让成亲,金锋多少有些不适应,在心里默默吐槽。 对接下来的送亲队,也没有什么期待。 跟着送亲队来的都是各村嫁不掉的姑娘,说难听点就是别人挑剩下的,质量可想而知。 可是不挑也不行。 男方拥有挑选权,却没有不挑选权。 也就是说今天不管满意不满意,他都必须要领个媳妇儿回去,否则就是抗税,被送上战场一直到死。 金锋只能忍着腹中饥饿,走到村口。 路北台子上,站着三个年轻人,一个驼子,一个跛子,剩下一个虽然四肢健全,但是面容猥琐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都和金锋一样,属于村里人宁愿让女儿去参加选亲碰碰运气,也不愿嫁的人。 “看,金锋来了,四大金刚凑齐了。” 有小孩子看到金锋过来,蹦跳着喊道。 “不要乱说!” 孩子的母亲赶紧把孩子的嘴捂住。 干不了重活的驼子、跛子,喜欢调戏大姑娘小媳妇儿的泼皮,再加上一个迂腐又无能的金锋,被村里孩子称为四大金刚。m..Com 平时金锋对这个称号深恶痛绝,每次听到都气得不轻,但是今天却只是冲着孩子笑笑便走上台子。 “金家哥哥来啦!” 驼子、跛子都笑着打招呼。 泼皮则不屑的冷哼一声,踮着脚看向村口小路。 “刘家哥哥、张家哥哥!” 金锋笑着回礼。 “来了来了!” 泼皮指着村口,大声喊叫。 村口小路上,一只举着红牌子的队伍缓缓走来。 带队是五个县府衙役和一个穿着夸张红裙的媒婆,后边跟着二十多个背着包袱的姑娘。 村长带人迎上衙役,媒婆则指挥着姑娘们站到金锋四人对面。 送亲已是多年惯例,姑娘们并不害羞,而是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她们身上背的就是嫁妆,如果被选中,等会儿就会直接留下来。 眼前的这个村子,或许就是她们以后的家,围观的这些人,或许就是她们以后的家人…… “要是再来一排灯就好了。” 金锋不由想起某知名相亲节目。 只是这些嘉宾小姐姐,的确如他所料,质量不太高。 绝大部分都因为常年劳作,满脸菜色,皮肤黝黑。 但是队伍末尾的一个姑娘让金锋眼前一亮。 虽然这个姑娘穿的衣服比其他姑娘更破旧,但是脸庞却水嫩白皙,五官极为标致,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让人不由心生怜惜。 网络时代,打开手机就是各种网红美女,但是金锋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素颜的蓝衣姑娘,颜值绝对能吊打各种精心化妆过的网红。 “这样的极品,应该很抢手吧,怎么会沦落到送亲队中?” 金锋疑惑不已。 旁边的驼子发现金锋一直盯着蓝衣姑娘看,凑过来小声说道:“金家哥哥,你老看关晓柔干什么?” 金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她?” “你不知道?” 李石头一愣。 随即想起金锋之前一直自诩读书人,为示清高,送亲队来时,从不过来凑热闹。 “她就是关家湾那个赔钱货。” 李石头小声提醒。 【作者有话说】 新书上线,希望各位书友大大多多支持。 第2章 赔钱货 “赔钱货?” 金锋脑中浮现相关信息。 康朝女多男少的问题已经持续了多年,不是送亲就能解决的。 每年的送亲队,第一轮被挑走的只占小部分。 比如这次,来的姑娘足足二十多,金锋他们只有四人。 为了消化掉这些未婚女子,尽可能刺激人口增长,康朝官府鼓励纳妾,只要你能养得活,娶多少小妾都没问题。 金锋他们挑完后,围观的村民中如果有人看中了某个姑娘或者某几个姑娘,也可以挑选为小妾,被选中的姑娘同样不能拒绝。 不过家里多了一口人,不仅多了一张嘴,每年还要多交一份税,敢选妾的人家很少。 所以每年都有很多适龄姑娘就算参加了送亲队也嫁不出去。 虽然这是客观原因造成的,但是依旧要罚两成赋税。 这样的姑娘便被称为“赔钱货”。 关晓柔就是附近有名的赔钱货——接连参加了四次送亲队,到了十八岁还没嫁出去。 嫁不掉并不是因为人品不好或者懒惰,而是她不能晒太阳,特别是夏天,只要在烈阳下暴晒几分钟,皮肤就会红肿,甚至起水泡。 这样的人在康朝被称为夜魅,意思是见不得光,只能活在黑暗中的不祥之人。 关晓柔家里原本还算过得去,过年的时候还能买一两斤肉解解馋,但是自从她十六岁开始,每年多交两成赋税,家里的日子就过得越来越难,现在一天一顿饭都很难维持。 更不凑巧的是,她妹妹去年突然得了一种怪病,经常发抖冒虚汗,有时候还会晕厥过去。 这些都成了她是不祥之人的证明。 农人愚昧,谁敢娶这样的女子? “什么夜魅,明明只是日光过敏而已,擦点防晒霜就行了……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金锋有些同情这个姑娘。 村长手里端着一个碗,和衙役队长并排走来。 “老规矩,抓阄,一道杠先挑。” 四人轮流从里面拿出一个纸团。 金锋打开纸团,上面画着四道杠,最后一个挑。 不过金锋也不太在意,反正如果他和其他人选中了同一个姑娘,也可以竞争,先选后选区别不大。 村长看了几人手里的纸条,冲驼子李石头笑道:“石头,你是第一个,选吧。” 李石头刚准备开口,关晓柔突然冲出队伍: “大哥,我会织布,吃的也很少,求求大哥给我一条活路,我一定好好干活,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 为了增加筹码,一咬牙把满是补丁的衣服裹了裹,展露出凸凹有致的身材,以示自己好生养。 “我去,这身材是要逆天啊!” 刚才被宽松的衣服挡着,金锋还真没看出来,关晓柔的身材竟然这么好。 该挺的地方挺,该翘的地方翘,该细的地方细…… 天使面容,魔鬼身材,忧郁的气质……标准的女神啊! 但是村民们却不买账,纷纷骂关晓柔不要脸。 “站回去!” 衙役冷喝。 关晓柔乖乖站回队伍,脸红得几乎滴下血来,身子微微颤抖,但还是抬头看着李石头。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被人骂不要脸,可是她已经没办法了。 这两年她没日没夜的纺线,即便如此,嫂子还是天天打她骂她,她哥和爹娘也不管。 出发前嫂子说了,如果这次还不能嫁出去,就不用回去了,直接跟着衙役去县府,卖身青楼算了。 其实这也是很多赔钱货最后的去路。 如果嫁不出去,又实在交不起税,可以把自己卖给官办的青楼,这样的话就不用交税了。 关晓柔是宁死也不愿意卖身青楼的。 可是想死也不容易。 如果她自尽的话,家人会被追责,最轻的处罚也要缴纳一大笔钱。 这是大不孝。 关晓柔回队,选亲继续进行。 村长推了推李石头。 李石头不敢去看关晓柔,伸手指了指队伍中最壮实的姑娘。 李石头的父母满意的点头。 乡下人找婆娘,第一标准就是结实能干好生养,他们真的担心李石头一时冲动,选了漂亮的关晓柔。尒説书网 李石头之后是张满仓。 张满仓往前两步,看了一眼关晓柔,眼神复杂。 关晓柔脸色变了变,微微低下头。 就在金锋以为张满仓会选关晓柔的时候,张满仓伸手也指了一个看起来壮实好生养的。 接下来轮到泼皮谢光。 谢光凑上去挨个把姑娘们仔细瞅了一遍,看到关晓柔的时候,格外仔细。 泼皮的眼神轻佻而无礼,让关晓柔发自内心的感到厌恶,下意识就想要后退。 可是为了嫁出去,最终还是忍着心里的恶心,倔强的抬头看着谢光。 她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等谢光选了自己就自尽,到时候跟父母就没关系了。 至于会牵连谢光,她不在乎。 关家湾距离河西湾不远,关晓柔知道谢光是什么人。 偷鸡摸狗好吃懒做就算了,还喜欢调戏小媳妇儿大姑娘。 她认识的好几个女孩子都在挖野菜的时候被谢光调戏过。 这样的混蛋被牵连,是为民除害! “这么看我干什么?勾引我吗?” 谢光猥琐一笑:“勾引我也没用,你这样的灾星我可不敢娶。不过你要是跟着官爷们去县府卖身青楼,小爷倒是可以去照顾照顾你生意,到时候你可要伺候好小爷哦。” “你……你……” 关晓柔气得眼泪大颗大颗涌出。 “你选不选,不选就滚,叽叽歪歪啰嗦什么?耽误大家时间。” 金锋看不下去了。 金锋自诩读书人,讲究君子动口不动手,平时没少被谢光欺负,在村里见到都是绕着走的。 可是今天这个怂货竟然当众骂他,堂堂谢泼皮哪里忍得了? 撸了撸袖子:“嘿,你个穷酸货,莫不是又皮痒了?” “住手!” 村长站到两人中间,冷声喝道:“金锋,你给我回去站好,谢光,你赶紧选,别耽误官爷们的时间!” 官爷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谢光虽然混蛋,却不是傻子,马上意识到金锋在坑他。 张满仓、李石头选的都很快,轮到他的时候,耽误了不少时间,衙役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他刚才当着衙役的面打了金锋,那就是扰乱送亲队,这个罪名可不小。 谢光暗暗骂了金锋一句,随手指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清秀的姑娘。 “金锋,该你了!” 第3章 我选她! “我选她!” 金锋没有任何迟疑,伸手指向关晓柔。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竟然有人敢娶灾星? 包括关晓柔自己,也愣住了。m..Com 她知道谢光,自然也听说过金锋。 据说这个书生自命清高,怎么可能会选自己这样的不祥之人? 所以最开始她对金锋就没有抱什么希望,以至于她怀疑自己听错了,试探着问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娶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金锋缓缓问道。 “我愿意!我愿意……谢谢……谢谢你……” 关晓柔激动的语无伦次:“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活,做牛做马报答你……” 衙役队长见状,暗自松了口气。 在来的路上,他就注意到关晓柔情绪不太对,生怕她途中想不开——这样事情,并不少见,每一两年都会有难嫁的赔钱货在送亲的过程中被刺激得想不开。 作为送亲队负责人,出了这样的事,他少不了一顿训斥,还要罚薪。 现在好了,这个累赘终于甩掉了。 衙役队长害怕金锋反悔,赶紧给媒婆打了个眼色。 媒婆会意,上前把关晓柔送到金锋面前,宣布道:“你们以后就是夫妻了!祝两位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衙役拿出来一叠粗纸,让金锋和关晓柔在上面按了手印,留给俩人一份,官府收走一份。 看着所谓的婚书,金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结婚了? 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结婚…… 旁边的关晓柔也一样,把婚书紧紧搂在怀里,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偷偷抬头看旁边的金锋,发现金锋也正在看她,赶紧低下头,俏脸羞得通红。 接下来张满仓几人也领了婚书,然后又有户人家挑了小妾,送亲就算结束了。 衙役和媒婆带上河湾村尚未婚配的适龄姑娘,赶往下个村子。 “金锋,胆子够大啊,夜魅都敢娶,小心克死你!” 衙役一走,谢泼皮就拦住金锋挑衅。 “无知蠢徒!”金锋冷声说道:“什么夜魅?晓柔不能晒太阳,说明她是天生的富贵命!” “切,还富贵命,就怕你没命享这个富贵!” “咸吃萝卜淡操心,好狗不挡道,滚开!” 金锋撞开谢光,带着关晓柔离开。 “今天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金锋,以后给我小心点!” 衙役才走没多久,谢光不敢动手,气急败坏喊着狠话。 金锋头也没回,只是举起右手,翘出最长的那根指头。 谢光虽然看不懂什么意思,却能够猜出来金锋在骂他。 于是更恨金锋,在人群中造谣关晓柔是灾星的观点。 农人愚昧,竟然有人当真。 “完了完了,灾星嫁到咱们村了!” “一个败家子,再加一个灾星,以后要离他们家远点。” “金锋娶了灾星,明年铁定交不起赋税,等着充军吧。” “充军的都要去先锋营,金锋那小身板,进了先锋营就别想回来了。” …… 村民们的议论声不断从背后传来。 “对不起……” 关晓柔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往心里去,咱又没吃他们家的饭,他们说什么一点意义都没有。” 金锋笑着说道:“记住,不要跟傻子较真,要不然你也会变成傻子。” 到底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关晓柔被金锋的话逗得捂嘴一笑,看着眼前这个不算魁梧的背影,心里渐渐生出一丝踏实。 “这就是我家。” 金锋指着破烂的铁匠铺:“有点儿破,你别嫌弃。” 关晓柔赶紧摇头:“不嫌弃不嫌弃,你肯收留,晓柔已感激不尽,我以后一定努力纺线,供你读书……” “那我就先谢谢娘子了!” 金锋学着电视剧里古人的样子,笑着冲关晓柔拱了拱手。 “是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 关小娥不知道怎么还礼,急得面红耳赤,干脆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对着金锋磕了一个…… “我去!” 金锋哪里想到关晓柔反应这么大,赶紧把她拉起来:“行了行了,逗你玩的。你先随便坐,我去给你烧点水喝。” “你是……当家的,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动手呢。” 关晓柔揪着衣角小声问道:“灶房在哪边,我去烧。” “当家的?” 金锋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觉得很有趣。 但是看到关晓柔羞得都快抬不起头了,害怕她一激动再给自己磕一个,便不再逗她,指了指厨房的位置。 关晓柔逃跑似的钻进厨房。 金锋跟过去,挠了挠头说道:“水烧好了你先喝点,家里没粮了,我去当点东西,买些粮食回来。” 正在舀水的关晓柔手顿了一下,抬头说道:“不用了……” “这个必须得用,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咱们成亲的日子,总不能让你饿肚子吧?” 金锋的语气很坚决。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用当东西,出来的时候,娘偷偷给了我一些私房钱。” 关晓柔跑过去解开包袱,小心翼翼地摸出一粒小小的碎银子和几个铜钱,递给金锋。 “看来丈母娘还是心疼女儿的。” 金锋在心里感慨一声,接过铜钱。 关晓柔看着金锋离开,再看看破旧的铁匠铺,才展开不久的秀眉,再次微微蹙起。 这个家里,竟然一点积蓄没有,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算了,不管怎么说,有人愿意收留自己,总不会比以前更差,过一天算一天吧。” 关晓柔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听说这个书生也没有其他不良嗜好,大不了明天厚着脸皮回娘家,找嫂子借一借纺车,以后多做些工。 只是不知道在明年收税之前,能不能攒够两个人的赋税…… 金锋离开的时候不动声色,但是走到没人的地方,却尴尬的拿拳头砸墙。 新婚第一天就伸手找女方要钱卖粮,真是太丢脸了。 可是断粮又是必须马上解决的问题,要不然就饿死了。 “这是宿主遗留的历史问题,以后赚了钱加倍还给丈母娘好了。”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金锋相信困难都只是暂时的,对于以后的日子,金锋并不担忧。 第4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经过半上午时间,记忆终于融合完毕,金锋对于宿主,对于这个世界,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宿主的记忆中听说过黄河,长江,太行山。 文字、文化、地名和前世区别都不大,但是因为一些不可知的原因,历史却完全不同。 比如如今的大康王朝,前世历史中就没有,但是大康王朝已经在这个世界传承了三百多年。 宿主从小在西河湾长大,对于世界的认知大多来自学堂先生的叙述,也就这么多而已。 买粮要去镇上,一来一回二十多里,山路难行,等金锋回来已是半下午,勤快的关晓柔已经把屋子打扫了一遍,被褥也洗好晾到了院子里。 看到金锋回来,小跑着迎上来,接下金锋肩上的袋子。 其实袋子里也没什么,只有不到十斤麦子——关晓柔给他的钱,只能买这么多。 “怎么这么轻?” 关晓柔愣了一下,打开袋子,发现里面是小麦,心中不由一沉。 他以为金锋会买便宜的谷子或者高粱,谁知道买了小麦。 这么点麦子,就算一天只吃一顿,也只够两个人吃几天而已,以后怎么办? 心里虽然有些埋怨,可是又不敢质疑金锋,闷闷的把袋子送进厨房。 出来的时候还没忘端碗水,双手捧到金锋面前。 走了半天,金锋的确渴得不轻,接过水咕咚咕咚灌进肚子。 关晓柔接过空碗,另一只手又拿过毛巾递了上来。 “晓柔,你不用这样的。” 这么殷勤的照顾,让金锋有些不习惯。 “来之前,娘跟我说了好多次,如果有人愿意要我,我得勤快点。” 关晓柔低着头说道:“当家的肯要我,是晓柔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都是晓柔应该做的。” 金锋知道这些观念在关晓柔心中早已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恐怕很难改变,也就不再勉强,转身进了院子西侧的铁匠铺。 说是铺子,其实就是一间不到三十平方的小作坊。 金锋打开一个木箱,从里面拿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生铁块,仔细翻看。 宿主的记忆中,老铁匠死后,他迫于生计,曾经动手打过几次铁器,但是均以失败告终。 不管是菜刀、柴刀还是镰刀,都总是崩口。 大康的冶炼技术处于非常原始的状态,绝大多数铁匠铺打造铁器的办法同样原始,就是把买来的生铁块,放在炉子上烧红,然后反复捶打成型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的流程,宿主从小在铁匠铺长大,照葫芦画瓢,最多打出来的东西不如别人精美好看,一般不会出什么质量问题,但是宿主接连几次打造都以失败告终,金锋推测,很可能是老铁匠购买的最后一批生铁有问题。 回来一检查,果然如此。 箱子里的生铁杂质太多,只是经过简单的锻打,做出来的柴刀不崩口才怪。 想要用这批生铁打造能用的器物,必须改进炉子和鼓风机,这样才能勉强达到足够的温度,熔掉其中杂质。 关晓柔把碗送进厨房,也跟着金锋来到铺子,默默站了一会儿,鼓起勇气说道:“当家的,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金锋抬头问道。 “我明天想回一趟娘家,找嫂子借一台织布机……” “借织布机?”金锋一听,就大概猜出了关晓柔的担忧。 把铁块扔回箱子:“哪有刚成婚第二天就回娘家借东西的道理?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当家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生气……”m..Com 关晓柔像受了惊的小鹿,努力解释。 “我没生气。” 金锋拍了拍她的肩膀,自信说道:“相信我,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在后世拍肩膀是非常简单的安慰,但是在关晓柔的观念里,却是极为亲密的举动,羞得不敢抬头看金锋。 被害羞这么一冲,关晓柔心里的焦急消散不少,低着头问道:“当家的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准备去山上打猎。” “打猎?” 关晓柔一愣。 金锋回答读书或者打铁,她都不意外,但是金锋却说要去打猎? “家里的这批铁块有问题,炉子需要改造,才能熔化杂质。” 金锋指着炉子说道:“改造炉子需要好几天时间,我得先去山上抓几只兔子卖了,多换点粮食才行。” 关晓柔看了看金锋的小身板,对他的话深表怀疑,可是却不敢反驳,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打猎并不是金锋安慰关晓柔的借口,而是他在卖粮回来的路上就想好的计划。 西河湾地处川北,距离大名鼎鼎的剑门关只有一百多里,周围都是连绵的大山,猎物不少,做把弓弩打几只兔子并不算什么难事。 只要撑一段时间,等他把炉子和鼓风机改好,赚钱还不是简简单单? 不过金锋没有解释那么多,把关晓柔推到门口: “这边的东西你也不知道怎么归置,我来收拾就行,你去忙别的吧。” “嗯。” 关晓柔顺从的点点头,带着担忧去收拾院子里的杂物了。 金锋则开始着手制造弓弩。 前世读研究生的时候,导师是个弓弩爱好者,读研四年,金锋没少陪着导师去靶场练习,箭法非常不错,对于各种弓弩、床弩的结构也熟悉无比。 但是动起手来,金锋才发现,难度比他预料中大得多。 铁匠铺的工具太原始了,即便选择制作结构最简单的一种弓弩,忙活一下午也才把弓身初步磨好。 傍晚,金锋吃上了他来这个世界上的第一顿饭,也是他的结婚喜宴。 没有繁琐的礼仪,没有亲朋祝贺,只有他和关晓柔两个人。 饭菜也很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 一小盆麦粥,加上一碟只放了粗盐的青菜。 如此而已。 麦粥很不好吃,外面的一层麸皮有些扎嘴,让金锋有些不习惯。 但是对面的关晓柔却吃的极为香甜。 她平时在家都是吃野菜、糠皮,偶尔吃一顿谷子,已经算是美食了,麦粥对于她来说,几乎是奢侈品。 自从成为“赔钱货”之后,她一次也没再吃过。 所以每一口都要在嘴里含很久,努力感受着小麦的香甜。 吃完一碗之后,关晓柔就把碗筷放下了。 碗壁被筷子刮得干干净净,别说麦粒,就连汤水都一滴没剩。 第5章 新婚之夜 “吃啊,怎么不吃了?” 金锋指了指饭盆。 “我吃饱了。” 关晓柔小声回答。 金锋脑海中不由浮现上午关晓柔哀求众人的话:“……我会织布,吃的也很少……” 心中一酸,拿起关晓柔的空碗,挑稠的舀了满满一碗麦粥,放到关晓柔面前。 “我真的吃饱了……” “给我吃完!” 金锋霸道的打断关晓柔的话,语气也加重几分。 “……好。” 关晓柔被金锋吓住了,乖乖端起碗。 金锋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关晓柔碗里:“一起吃了!” 关晓柔低低嗯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 吃着吃着,眼泪就吧嗒吧嗒下来了。 “你别哭啊!” 金锋慌了:“我给你道歉,我不应该吼你,你别哭了……” “当……当家的不要这么说,你是当家的,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 关晓柔抽噎着说道:“我哭是因为从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被人逼着多吃点……还是麦粥……” “傻姑娘,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金锋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关晓柔的脑袋:“别哭了,多吃点。” 即便在后世,摸头杀的杀伤力都不容小觑,何况是在落后的封建时代? 关晓柔觉得头顶一麻,然后一股暖流进了心里,暖烘烘的。 于是,眼泪流得更多了…… 金锋害怕再安慰下去,这顿饭就真的吃不成了,只好装作没看见,闷着头吃饭。 好在关晓柔很快平静下来,擦干眼泪继续吃饭。 收拾完碗筷,两人相对而坐,豆大的灯火左右摇摆,气氛微妙而尴尬。 关晓柔低着头,两只手无意识的揪着衣角,俏脸通红,身体还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两年前第一次参加送亲队,她娘就跟她说过,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金锋知道关晓柔紧张,正想着找点话来缓和一下气氛,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谁?” 金锋打开房门。 “大金刚出来了,快跑。” 一群半大的孩子四散而逃。 原来是一群孩子跑来听墙根——这也算是河西湾的传统。 “一群熊孩子,他们没跑远,估计等会儿还要过来,”金锋指了指铺子:“你先睡吧,我再去铺子收拾收拾。” 金锋不是柳下惠,对面坐着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自然心动。 可是这个破房子四面漏风,真要被人听墙根,还不成了现场直播? 而且他能看出来,关晓柔没有准备好。 “反正已经娶回来了,日子还长,早晚都是我的人,不着急,先解决生存问题再说。” 金锋自我安慰一声,然后把注意力投入到制作弓弩上。 中间那群熊孩子果然又来了两次,闹腾到半夜。 熊孩子们消停了,灯油也烧没了,金锋把门板摘下来,往上面一躺,回忆着奇妙的一天,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不像其他穿越者那么大的野心,他不想称王称霸,只想挣很多钱,做个平平无奇的渣男,娶一个女神级别的老婆……嗯,这个目标好像已经达成,得再立个新的目标……既然大康鼓励纳妾,那就为官府做点贡献,再多娶几个漂亮乖巧的小妾…… 或许太累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在梦里,他依靠各种超越时代的发明,名利双收,成了大康最有钱的土豪,过上了万恶的地主老财的生活,生意遍布天下,在全国各地都有大宅子,热了去北方避暑,冷了去南方过冬,娶了很多很多漂亮的小妾,每天都在发愁晚上应该宠幸哪几个…… 天色微亮,关晓柔就起床了。 脸色微微有些憔悴,显然昨晚睡得不好——时刻都在纠结金锋会不会回去睡,回去睡了应该怎么办? 是半推半就呢,还是一动不动装睡呢? 就这么纠结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看到金锋躺在门板上和衣而眠,关晓柔赶紧跑回去,把唯一的被子抱过来,小心翼翼盖到金锋身上。 然后蹲在门板旁边,托着下巴看沉睡的金锋。 昨天都没好意思仔细看呢。 长得比我们村的铁匠好看多了……个子也高……还是个读书人,不像村里其他男人一样凶巴巴的,老婆娶回去先打一顿立规矩…… 偷看一阵,轻轻退出铺子,回厨房准备早饭。 做好早饭,关晓柔就找不到其他可做的事情了,只好坐在木桩上,等着金锋睡醒。 “要是有织布机就好了。”她无聊的想着。 一直等到太阳升起,金锋才从铺子出来,一边伸懒腰,一边跟关晓柔打了个招呼:“早啊!” “当家的,你起来啦!” 关晓柔赶紧跑去把早已准备好的洗脸水端过来。 等金锋洗好脸,早饭已经摆到了桌子上。 吃过早饭,刚收拾好碗筷,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媳妇儿进了院子,胳膊上挎着个小包。 “她来干什么?” 金锋心里嘀咕。 来人是张满仓的嫂子林云芳,嫁到西河湾四五年了,但是金锋从来没跟她说过话。 刚准备打招呼,旁边的关晓柔激动的站了起来,脆生生喊道:“云芳表姐!” “表姐?” “对呀,这是大舅家的表姐,小时候我们可好了。” 见到亲人,关晓柔显得很高兴。 “表姐。”既然是亲戚,金锋便也起身打了个招呼。 林云芳冲金锋笑笑,上前拉住关晓柔进了里屋。 “看来这个表姐对我也不满意啊。” 金锋摸摸鼻子,也不在意,又钻进了铺子。 花了大半上午的时间,第一把弓弩才终于做好。 老铁匠之前给猎户制作的箭矢还剩下一些,稍微改一下就能用,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拉弦上箭,瞄准十步之外的一根木柱。 箭矢嘭的一声钉到木柱上。 “准头还行,威力不足!” 金锋微微皱了皱眉,重新调整。 等调整到满意状态,太阳已经到了头顶。 “可以去山上转转了。” 金锋提着弓弩,走出铁匠铺。 林云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关晓柔托着下巴,坐在院子里发呆,旁边的簸箕晾着干野菜。 “哪儿来的野菜?” 金锋随口问道。 第6章 好厉害 “表姐拿来的,”关晓柔红着脸说道:“说是给咱们成婚的贺礼。” 金锋一下子就明白了,肯定是表姐害怕关晓柔嫁给自己挨饿。 “那谢谢表姐没有?” “你不生气?”关晓柔试探着问道。 她在关家湾就听说过,金锋自诩读书人,非常在意颜面,很担心金锋认为表姐在羞辱他。 “我为什么要生气?” 金锋笑道:“不管怎么说,表姐是为你好,心疼你,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何况表姐还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林云芳的男人张凉前些年参军,在战场上丢了条胳膊,很多活也做不了,张满仓小时候在山上摔断了腿,从此之后就成了跛子,只能以砍柴烧炭为生。 一家人本来就过得艰难,一年吃不了几顿饱饭。 林云芳能送来一包野菜,的确算是大礼了。 以金锋家目前的条件,中午也是不吃饭的,但是听说金锋下午要进山打猎,关晓柔还是煮了点麦粥。 这一次,无论金锋怎么说,哪怕和昨天一样凶她也没用,就是不肯吃,倔强的蹲在院子里,打量弩弓。 大康虽然已经有了弩,但由于工艺落后,制作出来的弓弩操作复杂,实用性不高,所以民间很少见,猎户还是更喜欢使用较为简便的长弓。 “当家的,这是弓吗?怎么和我们村猎户大叔的弓箭不一样?” 关晓柔是第一次见到弩,好奇问道。 “这叫弩弓!” 金锋接过弩弓,拉弦上箭,对着二十多米外一棵大树扣动扳机。 嗖! 箭矢飞射而出,钉到树上,箭头没入树干,尾部嗡嗡震颤。 “好……好厉害!”关晓柔吓了一跳:“当家的,这是你做的吗?” “除了我还有谁?” 看着关晓柔亮晶晶的眼睛,金锋颇为得意。 给关晓柔讲解一阵弓弩的使用方法,金锋背上箭袋,走出小院。 刚出门,遇到了一群去后山挖野菜的妇人。 “金锋,你不在家陪着新娘子,干什么去啊?” 一个留着两条羊角辫的姑娘挤眉弄眼问道。 她是村长家的闺女,性格活泼,村里尚未出嫁的姑娘和一些年轻的小媳妇,都以她马首是瞻。 “去后山打猎!”金锋随口回答。 “你去打猎?”小玉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打猎了?” “要你管?” 金锋懒得和一群妇人纠缠,闷着头加快脚步。 也有些妇人好奇金锋手里的弩弓,但还没来得及问,金锋就走了。 “进山不要迷路了哈!”小玉在后边大喊:“打不到东西就快点回来,别让新娘子等着急了!” 其他妇人笑得更厉害了。 后山附近经常有人活动,猎物不多,想要打东西,还得再翻个山头,去更深处的老林子。 前世金锋是山村孩子,从小跟着爷爷在山里打猎,对于大山一点都不陌生,提着上弦的弩弓,灵巧的穿梭于丛林之间,寻找着动物留下的蛛丝马迹。 此时正值春末,群山绿意盎然,头顶的树冠遮天蔽日,也是动物活动最为频繁的季节。 没过多久,金锋就在一个小水坑旁边,发现了一只饮水的灰兔。 野兔极为警惕,即便是喝水的时候,眼睛也一直扫视周围。 耐心是一个猎手的基本素质,此时兔子已在弩弓射程之内,但是金锋并未出手,而是端着弩弓耐心等待。 等到兔子饮水结束,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箭矢一眨眼的功夫就飞跃两者之间的距离,把灰兔钉到地上,等金锋赶过去,已经彻底死掉了。 “还不错,挺肥的。” 金锋把兔子塞进腰间布袋,收起箭矢,继续寻找下个猎物。 …… 太阳西斜,山脚下挖野菜的妇人们准备回去了。 “哎,你们看见金锋回来没?” 村长闺女小玉向旁人问道。 “没见。” “我也没见。” “不会真的迷路了吧?” “莫不是遇到狼了吧?” “遇到狼还能跑掉,遇到山匪就完了!” “听说老牛岭有山鬼,他才娶了个灾星,撞邪了可咋办?” 村妇愚昧,说话也刻薄,但是大多淳朴,平时挤兑金锋争先恐后,却没人真想他死。 看着太阳都快落山了金锋还没回来,都有些担心起来。 小玉看向猎户家的小妾:“翠花,你当家的在山里熟,要不让他去看看吧。” “当家的今天去镇上修弓去了,晚上才能回来。”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回去让我爹喊人,去山里寻寻。”小玉有些急了。 “你们看,那边有人,是不是金锋?” 猎户小妾指着后山。 夕阳中,一个人影越过山脊,正在下山。 “不是他是谁!” 小玉嘟哝一句,明显松了口气。 “你们说他打到东西没有?” “听当家的说,山里的兔子野鸡比人还精,一不留神就跑了。” 猎户小妾说道:“金锋以前从来没去山里打过猎,没迷路就不错了。” “是啊,猎物要是那么好打,谁都上山打猎了。” 有妇人附和。 可是随着金锋越来越近,很多人都看到了他腰间的布袋鼓鼓囊囊的,还在滴着血。 “金锋,你打到了东西了?” 等到金锋走近,妇人们纷纷围了上去。 “当然!”金锋颇为得意的把两只兔子扔在地上。 “好大的兔子,还两个!” “这个大的得有六七斤吧?” “我看差不多,这俩兔子去镇上至少能换四十斤谷子。” 再没人调侃金锋,一个个都满脸羡慕。 农闲时候,村里不少人都会山上碰碰运气,但是一般人家没有弓箭,光凭两条腿,谁能在山里撵上兔子? 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空手而归。 没想到金锋第一次进山打猎,就有这么大收获。 四十斤谷子啊,和着野菜一起熬粥,够两口人过冬了。尒説书网 “金锋,你就是用这东西打的兔子吗?” 小玉指着弓弩好奇问道:“给我看看。” “是的。” 都是一个村的,金锋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把弓弩拿出来给她们看。 “我能试试吗?”小玉摆弄着弓弩,跃跃欲试。 第7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不能!”金锋毫不犹豫拒绝:“伤了人可不得了。” “小气样,不试就不试!” 小玉撇撇嘴,把弓弩还给金锋。 “金锋,你就让小玉试试嘛,刚才你没回来,小玉怕你被狼叼了去,急得都快哭了,还让翠花喊她当家的山里寻你呢。” 有小媳妇儿调侃两人。 “小玉,你要是有心思,怎么不早点让你哥去金锋家提亲呢,现在再嫁过去只能当小妾喽!” 马上有人跟着起哄。 “说什么呢,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小玉恼羞成怒,追着俩小媳妇去打。 这种玩笑在村里很常见,金锋也不在意,从地上捡起兔子走了。 小院子里,关晓柔看到天都快黑了,金锋还没回来,急得坐立不安。 听到门口有动静,小鹿一样飞奔出来:“当家的,你回来啦!” 然后才看到金锋手里提着的兔子,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当家的没有骗自己,他真的会打猎。 关晓柔蹲在野兔旁边看了一阵,突然一拍脑袋,跑进厨房端了碗水出来:“当家的受累了,先喝点水,我去把饭热热。” “以后我要是睡懒觉或者回来晚了,你不用等我,做好饭自己先吃就行。” 金锋跟着去了厨房。 “那怎么行,哪有男人没动筷子,女人先吃的道理?” 关晓柔往火塘里扔了把干树叶,拿着根木棍扒拉一阵,又吹了几口气,埋在火塘里的火种就引燃了树叶。 但是吹气的时候,有灰烬飞了出来,沾到了她的脸上。 “灰。” 金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关晓柔赶紧伸手去擦。 结果她忘了手上也有灰烬,越擦越多,弄的鼻子两边都是。 “花鼻猫,”金锋笑了笑,伸手帮她擦拭:“咱们没有那么多规矩,做好饭你只管吃……嗯?怎么擦不掉?” 关晓柔瞪着一双大眼睛,一动不敢动,心里像钻进去一只小鹿,噗通,噗通乱跳…… 金锋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到。 “发什么愣呢?” 金锋伸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起身出去拿毛巾。 “嘤嘤嘤……” 这时候的女子哪里经得住这么撩? 关晓柔捂着脸,觉得自己的心快要被乱跳的小鹿踩化了。 金锋拿着毛巾进来,关晓柔的脑子还是蒙的,羞恼的抢过毛巾,把金锋推出厨房。 一直到吃饭,关晓柔脸上的红晕都没有消散,完全不敢抬头看金锋。 吃过晚饭,金锋没有再去铺子。 他能看出来,关晓柔已经准备好了,油灯都被她用家里仅有的一小块红布包成了喜庆的红色。 伺候着金锋洗漱完毕,关晓柔默默坐到床边。 或许经过两天的相处,她对金锋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或许挂在院子里的两只野兔让她看到了生活的希望,此时脸上没了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惧,只有羞怯。 金锋走过去,拉起她的小手。 关晓柔微微颤了一下,却没有反对,任由金锋握住小手。 就在金锋准备进行下一步动作时,窗户外边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二狗子,你挤什么挤?” “说好了,他们拉手就该我看了!” 外边传来孩子的争吵声。 “这群熊孩子!” 金锋满头黑线,提着板凳冲了出去。 “哎呀呀,快跑啊,金刚发火了!”尒説书网 五六个熊孩子一哄而散。 “有完没完了?” 金锋提着板凳,心情很糟糕,也很纳闷。 一般来说,熊孩子只在成婚当天来听听墙根,怎么今天又来了? 突然,金锋拍了拍脑袋。 成婚毕竟是喜事,所以多少要准备点花生之类的小东西打发孩子。 这年头的孩子,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零食,金锋没有准备,他们能善罢甘休才怪。 遭到驱赶也没回家,而是继续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看来是铁了心要继续闹。 今晚估计又没戏了…… 金锋提着板凳回屋:“晓柔,你先睡吧,弓弩还有点小问题,我去调一下。” 关晓柔红着脸点点头。 当天晚上,金锋给弓弩加了个简单的绞盘,又做了个箭匣,这样一来,上弦速度更快,还省掉了每次射击之后都要重新填放箭矢的麻烦。 弄好这些,已是半夜,正准备去摘门板睡觉,却发现关晓柔坐在门口木桩上。 虽是春末,夜里还是有些冷的,关晓柔冻得抱着膝盖,时不时还搓搓手。 “晓柔,你不睡觉在这儿干什么?” “当家的,你回屋睡吧。” 关晓柔小声说道:“要是让别人看到当家的睡在铺子里,会说晓柔不守妇道的……当家的要是嫌弃晓柔……晓柔来铺子睡……” “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了?” 金锋握住关晓柔冰凉的小手,放在手心暖着。 “当家的不嫌弃晓柔,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和晓柔同房?” 关晓柔低着头,说着说着眼泪就出来了。 “晓柔,是这样的。” 金锋想了一下,说道:“咱们见第一次面就成亲了,我想着让你先熟悉熟悉这个家,熟悉熟悉我,然后再说同房的事,要不然你把我当成了坏人怎么办?” “我知道当家的不是坏人,能嫁给当家的,是晓柔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傻姑娘,你真是傻的可爱。” 金锋哭笑不得,伸手把关晓柔揽进怀里:“娶到你这么漂亮温柔的老婆,也是我的福气。”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关晓柔逗得脸红不已。 眉眼间的情意更是浓的化不开。 金锋忍不住低头吧唧一口。 关晓柔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羞得把头埋进金锋胸口。 花开堪折直须折,人家女孩子巴巴等了半夜,再磨叽就太矫情了。 金锋把关晓柔拦腰抱起,进了里屋。 很快,里屋就悉悉索索响起脱衣服的声音。 常年在家里纺线,关晓柔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皮肤细腻白嫩,吹弹可破,身材更堪称完美,不逊色金锋藏在硬盘里的任何一位老师。 “真是个宝藏女孩儿啊。” 金锋徜徉雪峰之间,流连忘返。 良久,床榻摇晃的声音,伴随着春夜的虫鸣响起,和谐而自然。 …… 第8章 撒泼 早起惯了,公鸡只叫了两遍,关晓柔就醒了。 看着睡在枕边的金锋,心里倍感满足踏实。 忍不住往金锋怀里拱了拱,小猫一样,用脸轻轻蹭着金锋的胸膛。 在金锋怀里赖了一阵儿,然后轻轻掀开被子,起床做饭。 吃过早饭,金锋去镇上把野兔卖了,换了三十斤大米和一些零碎的日常用品。 当然,还买了些花生梅干之类的小零食,打发熊孩子。 三十多斤东西不算重,但是山路难行,布袋背着也不舒服,走走歇歇,回到家都过了午时。 关晓柔毕竟初经人事,关晓柔走路姿势都不太对,可还是忙着跑前跑后,端水擦汗。 “行了,歇一会儿。”金锋把关晓柔按到椅子上,瞄了一眼大腿位置:“还疼不疼?” 关晓柔红着脸摇了摇头。 “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金锋伸手在关晓柔琼鼻上刮了一下。 “人家早就不是孩子了!” “对对,昨天晚上已经是个小媳妇儿了。” “当家的……” 关晓柔又羞又恼,小脑袋拱进金锋怀里,差点把金锋顶个跟头。 “嘿,看我怎么收拾你!” 金锋一把把关晓柔搂进怀里,上下其手。 关晓柔一下子变得烂泥一般,瘫在金锋怀里,一双大眼睛变得水汪汪的。 小夫妻俩正玩闹着,门口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金锋,出来!” 关晓柔听到有人说话,触电一般腾的一下弹了起来。 往外看了一眼,发现从院子看不到这里,这才松了口气,娇嗔的白了金锋一眼,红着脸整理衣服。 两人走进堂屋,看到泼皮谢光一步三晃的进了院子。 一进来就盯着关晓柔猛看。 关晓柔厌恶的瞟了谢光一眼,低头进了里屋。 “你来干什么?” 被打扰了二人世界,金锋的语气也非常不爽。 “你爹以前找我借了十斤麦子,以前看你可怜,我一直没来找你要,现在我家多了一张嘴,揭不开锅了,你把麦子还我吧。” 谢光像回了自己家一样,大大咧咧的拉了个凳子,坐到院子里。 “我爹找你借了十斤麦子?” 金锋被气笑了:“你见过十斤麦子吗?” 西河湾谁家最穷,嗜赌成性的谢光绝对排第一,名副其实的家徒四壁,睡觉的床都被他卖了钱赌博。 如果不是村里人念着他爹当年的情分,不忍心看着谢家断了香火,在过不下去的时候给口饭吃,他早就饿死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十斤麦子借给老铁匠? 摆明了是来讹诈。 “赶紧滚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招人烦。” 对于这样的泼皮无赖,金锋实在懒得搭理。 “金锋,看你的样子是准备赖账了?” 作为资深泼皮,谢光既然来了,就表示做好了准备,哪里是金锋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往门口看了一眼,站起来扯着嗓子喊道:“大家来评评理啊,金锋借粮不还啦!” 门口,一群在后山挖野菜的妇人结伴回村喝水,正好走到金锋家附近,听到谢光的嘶喊,全都凑到低矮的围墙边。 观众已经就位,谢光往地上一坐,开始了他的表演。 “大家给评评理啊,老金大前年找我借了十斤麦子……” 一边喊还一边拍地,把耍赖大法施展的淋漓极致。 娱乐匮乏的年代,这绝对算个大瓜。 村妇们一个个的眼睛都快要放光了。 “你们说,老金有没有找谢光借粮?” “怎么可能,谢光这样的,不找老金借粮就不错了,哪儿有粮食借给老金?” “那谢光怎么跑来要粮?” “还不是知道金锋卖了兔子买了粮食,过来讹人呗。” “金锋也是,刚刚有点钱买粮食就瞎显摆,这下好了,被谢光盯上了。” “不是金锋显摆,他从镇上回来,在村口打谷场遇到了三婶子,非要扯着他的布袋看看买了什么,三婶子那个人你也知道,是个大嘴巴,这不就传的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这下金锋倒霉了,谢光就是个狗皮膏药,不给几斤粮食,谢光肯定不会走的。” 看热闹的村妇,七嘴八舌议论着,看得兴趣盎然。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金锋,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你爹死了就赖账,对得起你爹吗,对得起读的圣贤书吗?” 谢光指着金锋,演得更卖力了。 不得不说,谢光的演技还是可以的,语气、表情都很到位,对人心的把握也很准确。 如果还是之前那个书呆子金锋,很有可能会觉得丢人,选择息事宁人。 但此时的金锋从大一就开始兼职,早已受过各种社会的毒打,谢光这种撒泼在他看来就是小儿科。 见谢光撒泼打滚不肯走,冷笑一声,点了点头:“要粮食是吧,没问题,可以给你。” 谢光脸上一喜,刚准备接话,就听到金锋继续说道:“不过你先把你娘欠我的二两银子还给我。” “我娘什么时候找你借银子了?”谢光一脸懵逼。 “十年前,你娘得病那一年。” “十年前你才八岁,哪儿来的二两银子?” “你十六岁能有十斤麦子,我八岁为什么不能有二两银子?” “我……我……”谢光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反驳。 院子外,一群村妇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行了,别演戏了,要么你拿出凭据,证明我爹找你借了十斤麦子,要么赶紧滚蛋。” 金锋指了指门口。 “书呆子,你是铁了心要赖账是吧?” 谢泼皮发现说不过金锋,也懒得演了,起身拍了拍屁股:“既然给你脸不要脸,那我也没必要再跟你客气了,今天这粮食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怎么,你还想硬抢不成?” 金锋不屑的瞥了谢泼皮一眼。 前世为了挣钱,金锋曾经在拳击馆做了两年陪练,挨得揍多了,身手也就练出来了,不少专业拳击手都不是他的对手,区区一个经常吃不饱饭的泼皮,还真没放在眼里。 “不是抢,是讨账!”m..Com 谢泼皮撸了撸袖子,面目狰狞。 第9章 要不然,你纳个妾吧? 关晓柔一直躲在门后边偷偷看着院子里的情况,眼看着谢泼皮要动手,害怕金锋吃亏,抱着扫把跑了出来。 两只手紧紧握着扫把,指着谢光:“你别过来,过来我打你哦!” 小院猛的一静,然后所有人都哄然大笑。 实在是关晓柔的形象和语言太没杀伤力了,萌凶萌凶的。 谢光眼睛都快看直了,猥琐笑道:“金锋,你不想还粮食,让关晓柔陪我睡一晚上也行。 要知道,县府青楼的小娘子,睡一晚上也不过才二十斤麦子……” “去尼玛的!” 金锋可以忍着性子陪谢光扯皮,却不能容忍他侮辱关晓柔。 不等谢光说完,便飞起一脚,把他踹了个跟头。 “金锋,你敢打我?” 谢光坐在地上,有些发蒙。 这么多年来,只有他谢光打金锋的份,金锋最多嘴上之乎者也骂几句,从来不敢还手。尒説书网 别说谢光,围观的村妇也有些发蒙。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书呆子吗? “一定是我大意了!” 谢光不服气,爬起来嗷嗷叫着再次冲来。 可是下一秒,又被踹翻在地。 这一次金锋没再饶他,追上去一通猛踹。 谢光几次想爬起来都没有得逞,只能蜷缩成一团,抱着头挨揍。 “当家的,别打了!” 关晓柔怕金锋失手把谢光打出个好歹,赶紧上来拉住。 谢光趁机连滚带爬的跑出院子,站在门口喊道:“金锋,你给我等着,老子饶不了你!” “当家的,你没事吧?” 关晓柔把金锋拉进里屋,担忧的上下打量,生怕金锋伤到哪里。 “没事,这样的货色我能打十个。” 金锋毫不在意说道。 “当家的,要不然,你纳个妾吧?”关晓柔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 金锋怀疑自己听错了。 刚成亲没两天的正牌老婆劝自己纳妾? “我说,当家的你纳个妾吧。” 关晓柔认真说道:“当家的你没有兄弟,晓柔的哥哥也没办法帮你,你如果娶一个兄弟多的姑娘,谢泼皮就不敢欺负咱们了……” 在这个通讯全靠吼,交通全靠走的年代,去一趟县府得走一整天。 村子里有了纠纷,只要没闹出人命,一般没人报官,都是自己解决。 解决的办法也非常简单,谁的兄弟多,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 所以在农村,谁的兄弟多,谁就可以在村里横着走。 “傻姑娘,你这小脑瓜都在想什么呢?” 金锋笑着揉了揉关晓柔的小脑袋:“不用怕谢光,一个泼皮而已,刚才要不是你拉着我,我揍死他!” “当家的还说呢,你刚才下手太重了,万一把谢光打死了,要吃官司的。” “我心里有谱,不会真把他打死的。”金锋说道:“这种泼皮就是狗皮膏药,不动手就算了,动手就要让他怕,以后就不敢来烦咱们了。” “我听我哥说过,谢泼皮狐朋狗友不少,我们村的泼皮都怕他呢,回头他要是带着几个泼皮一起过来怎么办?” 关晓柔秀眉微蹙:“我觉得还是当家的娶个兄弟多的小妾更好。” “关晓柔同学,我来采访你一下,”金锋笑着指了指里屋:“咱们家就一张床,娶个小妾回来,睡哪里?” “一起睡呀,大家都是这样的。” 关晓柔理所当然道。 这么刺激的吗? 金锋不由咽了口口水。 “当家的要是觉得可以,回头我找表姐打听打听,村里哪家姑娘的兄弟多……” “算了,咱俩先吃饱再说纳妾的事儿吧。” 金锋打断关晓柔的话:“先弄饭吃,跑一上午快饿死了。” 吃过饭才刚过中午,闲着也没事,金锋又提着弓弩去了后山。 路过山脚的时候,挖野菜的妇人们对着他指指点点,显然暴打谢光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如果被这群妇人围住,一时半会儿别想走掉,金锋换了条小路上山。 本来只想着随便转转,碰碰运气,结果今天猎物出奇得多,还没翻过第一个山头呢,就打了四只野兔和一只山鸡。 如果不是袋子背不下,估计还能再打一两只。 “后山的兔子什么时候这么多了?” 金锋并没有被收获冲昏头脑,反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野兔山鸡都非常警惕,轻易不会靠近人类活动频繁的区域,今天后山的野兔多得不正常。 出现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深山的老林子里出现了什么猛兽,所以野兔不得不冒险跑到人类聚集较近的后山。 金锋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老虎。 在枪支还未出现的时代,老虎几乎没有天敌,数量极多,特别是在山脉较多的蜀地,猛虎成患,每年都有不少人死于虎口。 针对这一情况,官府大力鼓励猎户杀虎,为此专门设立了高昂的奖励,但大多数进山杀虎的猎户,最后都成了老虎的口粮。 前世为了车子、房子,拼命加班,年纪轻轻就死在车间,好不容易老天爷给机会重生一次,金锋变得谨慎了许多。 察觉到不对,当即带着猎物下山。 山脚下,妇人们还在三五成群的挖野菜。 “要不要提醒她们呢?” 金锋很纠结。 提醒吧,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没有一点证据。 一只成年野兔,可以换十几斤大米,在这种经常吃不饱肚子的年头,诱惑力可想而知。 如果让这群妇人知道后山的野兔、山鸡突然多了起来,明天全村的人都会上山抓兔子。 这样一来,万一山里真有猛兽,等于害了她们。 不提醒吧,她们在山脚挖野菜,万一猛虎下山一样危险。 金锋还在纠结,小玉已经带着一群妇人围了上来,笑嘻嘻说道:“金锋,看来收获不错啊,袋子都装满了,打开让我们看看你又打了什么呗?” “算了,该通知的我通知到,信不信就是她们的事了。” 金锋在心里做出决定,打开袋子把猎物倒在地上。 小玉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 刚才她只是调侃金锋,以为袋子里装的是其他东西,没想到真的全是猎物。 “我的天,四只兔子,一只山鸡!” “金锋,你进山还没一个时辰吧,怎么打这么多好东西?” “两天打了六只兔子,小锋,你是要发财了啊!” …… 一群妇人都羡慕的两眼冒光。 “金锋,你怎么打到这么多兔子的,有什么窍门吗?” 小玉抓着金锋的袖子问道。 其他妇人也一个个把耳朵支棱起来。 第10章 警告 “没有窍门,这两天后山的兔子突然多了起来,我刚才才进山就碰到了好几只……” “真的?”小玉激动的打断金锋的话:“我晚上回去就跟我爹说,让他明天也上山。金锋,谢谢你啊,你真是个好人!” 其他妇人也都激动不已,有几个都差点没忍住现在回家喊自家男人过来。 “好人你大爷!” 莫名其妙被发了一张好人卡,不由让金锋想起前世的心酸。 不爽的对着小玉头上呼了一巴掌:“我的意思是,最近后山可能有危险,你们这几天最好不要来这边挖野菜了。” “什么危险?”小玉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你知道的,后山没什么兔子,现在突然多起来,我怀疑老林子里来了猛兽,把兔子赶到了后山。” 金锋说道:“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你们在山脚挖野菜就危险了。” “真的?” “骗你干什么?” “我不信,你肯定是怕我们上山抓兔子,你就抓不到了,才这么说。” 小玉一脸不信。 其他妇人脸上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已经提醒过了,她们不信那也没办法。 反复劝说,她们反而会认为自己危言耸听,不想让别人进山发财。 “耗子尾汁吧。” 金锋瞥了兴奋的妇人们一眼,背着猎物走了。 看到金锋收获这么大,关晓柔兴奋的和个孩子一样,摸着山鸡绚丽的尾羽爱不释手。 这才是十八岁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金锋对关晓柔的改变非常欣慰,笑着问道:“好看吗?” “好看!” 关晓柔连连点头。 “那行,晚上加餐炖了它!” 金锋笑着说道:“羽毛你就留着。” “炖了?”关晓柔一愣:“不卖吗?” “山鸡除了毛就是骨头,愿意买的人不多,也卖不上价钱,炖了吧。” 金锋说道:“咱俩都太瘦了,得好好补补,要不然我打猎也没力气。” 在后世大家吃东西讲究美味,这个时代的人讲究实惠,买肉的时候大家都挑肥肉,没人愿意要瘦肉,更不会有人愿意要排骨。 山鸡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如留下自己吃。 宿主这一年多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身体底子太差了,的确得给补补。 “好吧。” 关晓柔自己舍不得吃好东西,却不舍得饿着金锋,乖巧的提着山鸡出去了。 这天傍晚,关晓柔在小院吃到了有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 浓香扑鼻的鸡汤和香甜软糯的大米饭随便吃,这种生活是她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金锋带来的。 看金锋的目光也更加热切依赖。 “老看我干什么?吃饭!” 金锋又给关晓柔夹了块肉:“多吃点,吃饱了让你随便看。” 说完,不怀好意的冲关晓柔眨了眨眼。 “当家的又乱说了……” 关晓柔羞赧的白了金锋一眼,把金锋刚刚夹给她的肉快又夹回金锋碗里:“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得多吃点肉,我吃米饭就很好了。” “一块鸡肉而已,至于让来让去的吗?” 金锋直接端起锅,给关晓柔碗里倒了好几块:“外面不是还有兔子吗,没吃过瘾的话,明天咱把它们也炖了。” “兔子要留着卖钱,县老爷也不能天天吃肉吧?” “三年县知府,十万雪花银,别说县令老爷,县府里能每天吃肉的大有人在。” 金锋说道:“我好好努力,争取早点让你过上天天吃肉的日子。” “能吃饱就谢天谢地了,天天吃肉我可不敢想。” “有什么不敢想的?要不是山里来了猛兽,咱们以后都不会缺肉吃,到时候让你看见肥肉就想吐。” “猛兽?什么猛兽?” “我也不知道。” 金锋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推测跟她说了一遍。 “当家的,你这几天不要进山了行不行?” 关晓柔一把抓住金锋的手。 她好不容易找到个依靠,生怕金锋出现意外。 “好,这几天不进山,在家陪你。” 金锋笑着答应。 关晓柔俏脸红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家的,表姐也在后山挖野菜,她知不知道这件事?” “表姐?” 金锋一愣。 其他妇人挖野菜都是三五成群不慌不忙,但是张满仓一家两个残疾人,每年大半的口粮都是野菜,所以林云芳姑嫂几人挖野菜速度都非常快,别的妇人都不愿意跟她们一起。 下午还真没看到林云芳一家。 “等下我去满仓家,跟表姐说一声。” 吃过晚饭,金锋去了张满仓家,结果只有满仓新娶的婆娘在家做饭,林云芳和婆婆、小姑子还在后山没回来。 别人怎么样金锋懒得管,林云芳对自己抱有善意,金锋对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回去取了弓弩,又带上一把柴刀,也去了后山。 大嘴巴的三婶子端着碗从家里出来,正好看到金锋出门。 没多久,村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金锋又带着那把古怪的弓箭去后山了。 妇人们本就蠢蠢欲动,只是有些拿不准,现在好了,一下子炸锅了。 “我就知道金锋在吓唬咱们,说什么有猛兽,有猛兽他敢现在进山?” “读书人就是不老实,心眼多。” “我看他不是心眼多,是黑心,吓唬咱们就算了,还跟咱们说这几天不要去挖野菜,不挖野菜,今年吃什么?” “走,大家都叫上男人去后山,兔子不能让他一个人打了!” “对,正好去问问金锋,他凭什么诓咱们!” …… 妇人们义愤填膺,一个个饭也不吃了,回家叫上男人,准备去后山打兔子,顺便找金锋要个说法。 等金锋赶到后山,天色已经擦黑,几道人影在老林子不远的地方晃动。 金锋跑过去一看,正是林云芳,婆婆和小姑子。 “表姐,天都快黑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去呢?” “车前子正嫩,我们趁着还能看见多挖点。” 林云芳看了眼左边:“满仓在那边打柴,还不够一车呢,我们等他一会儿。” 一百多米外的林子外放着几捆干柴,张满仓正在装车。 第11章 猛虎下山 “我去帮满仓一起弄,表姐你们也收拾一下,准备回家吧。” 野菜是这家人大半口粮,最近几天相当于她们的抢收期,金锋也不好劝什么。 准备先去帮张满仓把柴装上车,下山再说猛兽的事。 “你有事先去忙,等下我们去帮满仓。” 林云芳看了一眼金锋腰间的弓弩说道。 成亲后金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往日好吃懒做的毛病,让她对金锋的看法有所改变。 “我就是来找你的,没其他事。” “找我干什么?” 林云芳好奇问道。 “这个等下回去的路上再说吧。” 金锋提着弓弩往张满仓那边走。 还没走到一半,就看到一群人从村里过来,怒气冲冲的。 “金锋,你凭什么骗我们?” 三婶子双手叉腰,当先发难。 “我骗你们什么了?” 金锋一头雾水。 “你跟我们说后山来了老虎,不是骗我们是什么?” “我下午跟你们说的很明白,一切只是我的推测,而且,我也没说是老虎,也有可能是其他猛兽。” 金锋哭笑不得。 “你看到了?” “没有。” “没有看到你就乱说,不是吓唬大家是什么?我看你就是黑了心,不让我们打兔子就算了,还不让我们来挖野菜,是诚心要饿死我们!” 三婶子机关枪一样,对着金锋突突突猛烈开火。 “我只是觉得可能有危险,提醒你们一声,你们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算了,跟我嚎什么?” 无端被人指责,金锋也来了火气,伸手指了指后山:“你们想打兔子,去啊,我拦你了吗?” “都给我消停会儿!” 得到消息赶来的村长气喘吁吁站到两人中间:“咋个回事嘛?” “村长,你可得给我们评评理啊。” 三婶子一看村长来了,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金锋,判断是否有猛兽,要么亲眼看到了,要么发现了脚印、毛发之类的,最起码也要见到被猛兽撕咬的畜生。” 村长说道:“你什么都没发现,不能随便乱说,要是大家听了你的话,组建了打虎队,最后什么也没有,不是耽误事吗?” “行,我知道了。” 金锋无奈点头。 猛虎凶残,一两个村民对付不了,所以一旦发现老虎靠近村子,青壮就会组成打虎队,其他活计就耽误了。 这也是金锋一开始不愿意说的原因。 “我相信金锋是一片好心,只是说错了话,大家没必要揪着不放,都散了吧。” 村长还是有些威信的,他出面和稀泥,一众妇人也不好再为难金锋,嘟囔着各自散了。 有的回家,有的则和男人一起在山脚闲逛,希望运气好能遇到一两只出来觅食的野兔。 林子边上,张满仓正在努力的把捆好的干柴往车子上放,但是由于一条腿不方便,显得很费力。 金锋过去,帮着托起木柴另外一头,放到车上之后,又用麻绳帮着固定好。 “谢谢金家哥哥。” 张满仓憨厚的道谢。 “这种小事,谢什么谢?” 金锋不以为意。 “这是小事,老虎却是大事。” 张满仓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刚才的话,我听到了,我知道你没骗她们,这两天后山的兔子的确一下子变多了,今天我看见好几只呢。 我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刚才还想着明天让我哥过来呢,幸好你过来提醒。” “你不想打兔子?” 金锋颇为意外的看了张满仓一眼。 张满仓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后山的树林捡拾落地的枯枝,或者砍一些树枝晾干背下山,他发现野兔突然多了不奇怪,但是能克制住诱惑,保持冷静,让金锋觉得意外。 “当然想,”张满仓笑了笑:“可是我和我哥都是残废人,真遇到老虎啥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们俩要是被老虎吃了,这个家就真的过不下去了。” “满仓,你是个聪明人。” 金锋帮着把木材都捆到独轮车上:“早点回去吧,这几天就别来后山了。” 另外一边,林云芳三人也收拾好了东西。 第12章 打虎英雄 猛虎被射中一条腿,更加狂躁了,抬起蒲扇一般大的右前爪,对着张满仓拍去。尒説书网 张满仓吓得脸都白了,就地一滚,顺着山坡往下滚了五六米。 猛虎愤怒咆哮一声,用剩下的三条腿爬起来,继续追击。 嗖! 又是一道箭矢飞来,射中左后腿。 左侧两条腿都被箭矢洞穿,猛虎立刻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侧倒在地。 哪怕如此,猛虎依旧凶猛,两条右腿扑腾着在地上刨出两个大坑。 咆哮声震耳欲聋,吓得那些村妇们面如土色。 金锋端着弩弓在二十米之外,对着猛虎的头又补了一箭。 头部中箭,猛虎渐渐停止挣扎。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金锋第一次直面猛虎。 刚才高度紧张的时候没觉得,现在猛虎死了,金锋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就像擂鼓一样,端着弩弓的双手也不停颤抖。 那些刚才还叫嚣得厉害的妇人们,一大半都吓得双腿发软,坐在地上抖如筛糠。 她们还算好的,在阎王殿门口溜达了一趟的张满仓更是不堪,屁股下边湿了一大片,瘫坐在地上抖个不停,牙齿打得咯咯直响,显然被吓坏了。 “我的儿啊!” 张家老娘跑过去把张满仓拖到一边,确认儿子没事,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对着金锋嘭嘭磕头。 老娘都跪了,林云芳和小姑子也不敢站着,赶紧跟着跪了下来。 金锋很不习惯古人的跪拜之礼,特别对方还是个老人家,赶紧伸手去拉张家老娘:“大娘,你别这样,您这么大年纪给我磕头,不是折我寿吗?” “金家小哥,这是救命的大恩,你受得起!” 张家老娘哭着说道:“回去我就给你立长生碑,和祖宗牌位放在一起,一辈子供着!” “使不得!使不得!” 金锋和赶来的村长一起,好说歹说才把张家几人拉起来。 妇人们看到猛虎已被射杀,也壮着胆子围上来。 身处乱世,所有人都崇拜强者。 不管以前金锋在村里如何,现在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全都不一样了。 第13章 金川县府 “我早就说过,晓柔不能晒太阳,说明她是天生的富贵命,怎么样,现在相信了吧?” 金锋指着周围的妇人说道:“以后谁再乱嚼舌根,说她是灾星,我可不愿意!” “信了信了,你领了赏钱回来给我带个白面馍馍,以后我见了你媳妇儿叫她财神奶奶都行。” 一个彪悍的村妇开口调侃。 “我就算不给你带白面馍馍,以后你也得叫她财神奶奶!” “凭什么?” “就凭你以后能从她手里挣钱,过上好日子。” “那我等着。” “放心吧,不会让你等太久。”金锋自信说道。 作为穿越者,金锋肯定不会窝在这个小山沟,这里只是起点,绝不会是终点。 不管做什么,他一个人肯定不行,到时候西河湾会有很多人在他这边找到工作,从关晓柔手里拿工资。 关晓柔不是她们的财神奶奶是什么? 可是现在妇人们都以为金锋在吹牛,没人真放在心上,都扭头去看刚上山的张凉对着老娘磕头。 张家日子过得艰难,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每天都要在田里劳作到天黑才会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后山有猛虎咆哮。 老母、妻子、弟弟妹妹都还在后山挖野菜,张凉心都凉了。 飞奔到后山才知道,金锋救了他全家。 安慰好老娘,带着裤子还没干的张满仓挤开人群来到金锋面前,仅剩的右臂狠狠锤了下胸膛: “金家兄弟,大恩不言谢,以后张凉这条命就是你的,但凡有事你只管吩咐!” 这是军中的最高礼仪。 “凉哥,嫂子是晓柔表姐,咱们就是一家人,这么说不是见外了吗?” 这话在后世只是最简单的客套话,却实实在在说到了张凉心坎里。 张家两个残疾人,在村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挖野菜的妇人都不太愿意和张家姑嫂一起,因为她们挖的太快了。 这些年张凉见识过太多人情冷暖,也更加珍惜别人的善意。 金锋冒死救了他的家人,又说了这番话,把张凉感动的死心塌地的。 村长看着这一幕,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这么多年来,哪次猛虎下山不叼走几个人? 只有这次,村里连打虎队都没组建,老虎却连一个人都没伤到就被干掉了。 都不用金锋说话,村民们自发的找来麻绳杠子,把老虎抬到金锋家里。 关晓柔把上午带回来的花生喜糖拿出来,热热闹闹的招待大家。 虽然还羞得满脸通红,但是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又被妇人们打趣一顿。 “金锋,你看带谁一起去县府?” 村长把金锋拉到一旁,小声问道。 卖老虎和赏金是一大笔钱,按照规矩,跟着去县府的人,金锋是要管饭的,如果懂事,多少还要封点红包。 这年头,吃饱饭的机会不多,所以跟着去县府是个美差,村长也不好自作主张。m..Com “麻烦村长,铁子大哥,六哥和凉哥一起去吧。” 金锋笑着决定人选。 村长自然不用说,肯定要去的,顺带着把他儿子刘铁也带上,卖个人情,毕竟以后还要在村里做事。 陈老六是猎户,每年都要去县府卖几次兽皮,门路熟,带上他是应该的。 对于金锋愿意带着独臂的张凉,让村长有些意外,不过金锋这个当事人做出了决定,村长也不好反驳。 送走村民,已经到了半夜。 “晓柔,你要带什么东西吗?” 金锋帮着关晓柔收拾东西,随口问道。 这年头去一趟县府不容易,很多人一辈子都去不了几次。 “家里有粮,没什么要带的……” 还没说完,关晓柔好像想起了什么:“当家的能不能带一根冰糖葫芦?” “行,”金锋记在心里,笑着问道:“怎么,嘴馋了?” “小妹前两年生病了,爹爹带着她去县府看病,吃过一次糖葫芦,回来后总是念叨,说这辈子要是能再吃一次糖葫芦就好了。” 关晓柔的声音低下来:“我走的时候,她的身子就越来越不好,村里的老人都说,她活不过今年了……当家的,你从县府回来,我能回去看看小妹吗?” “当然可以。” 金锋把关晓柔搂进怀里:“我陪你一起去。” 来这里的第一顿饭还是用丈母娘的私房钱买的粮食,怎么说也要去看望一下。 第二天还没亮,村长就带着儿子刘铁、猎户陈老六和张凉赶到金锋家。 陈老六还推着一辆大板车。 关晓柔比他们更早,麦粥已经熬好放到了桌子上。 “晓柔,我估计晚上回不来,你要是害怕,就去跟表姐住一晚。” 西河湾到县府的直线距离只有二十几里,但是中间隔着一条峡谷,只能绕路。 这样一来,路程就变成了四十多里,而且一大半都是狭窄的山路,一天肯定回不来。 “嗯。” 关晓柔乖巧点头。 山路崎岖狭窄,很多地方比板车宽不了多少,拉着几百斤的老虎很难走。还好一路上没有遇到劫道山匪,几个人花了六个多小时,一直到半下午才走完三十多里山路。 转过山脚,远远出现一座城池的轮廓。 这就是管辖西河湾的县府——金川县。 县府不大,长宽不过三四里,连后世很多乡镇都比不过。 但是大块青砖筑成的城墙却高五六米,表面上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刀砍斧砸和灼烧烟熏的痕迹,仿佛在叙说着曾经发生过的战斗。 这显然是一座兵城。 上了官道,路上人多了起来,金锋他们的板车把路占了一小半。 川蜀之地多山,猛虎泛滥成灾,老百姓苦虎久矣。 看到板车拉着那么大一头猛虎,路人纷纷避让,以表示对打死老虎好汉的尊敬。 这让猎户和刘铁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昂头挺胸的,好像他们就是打虎英雄一样。 几人从东门进入县城,拉着板车直奔城中央的县衙。 跟着看热闹的百姓挤满县衙,打虎又是为民除害,衙役倒也没敢为难金锋他们,查验过老虎的尸体之后,割掉老虎的舌头,然后就把三贯赏钱给了村长。 第14章 大采购 为了鼓励民众猎杀猛虎,防止地方官强买强卖,朝廷规定县衙需要支付打虎的赏金,却不能收购虎尸。 割掉老虎舌头,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买走老虎之后重复领赏。 几人领了赏钱,还要自己去找买家。 拉着板车刚出县衙,就被闻讯赶来的几个皮货商围住了。 “陈老六,你可以啊,竟然打死了一只老虎!说吧,多少钱!” 猎户每年都要来县府卖兽皮,很快就有人认出他来,开口询价。 杀死一头老虎在西河湾是超级大新闻,但是金川县下辖十六个乡镇,上百个村子,全都是山地,老虎太多了,平均下来,每年都会打死两三头,猎户看过好几次老虎拍卖,早就知道大概价钱。 一头老虎一般可以买二十五贯钱左右。 但是猎户却伸出四根手指,开口说道:“四十贯钱!” “陈老六你他娘的被猪油蒙了心吧,老虎什么价钱你不知道吗?” 有皮货商骂道。 “老周,我们的老虎和其他村子送来的一样吗?” 猎户也是寸步不让:“他们送来的老虎哪个不是一群人围着捅死的,早就被砍得大窟窿小眼的,你再看看我们这头,身上就几个小孔,个头还大,毛色也好,他们能比得上吗?” “那也值不了四十贯!” “这么好的老虎,几十年也遇不到一次,怎么不值?少了四十贯不卖!” …… 经过半个时辰的讨价还价,老虎最终以三十二贯的价钱卖给了老周。 加上官府的三贯赏金,这只老虎总共收获了三十五贯。 一贯钱是一千个铜板,三十五贯铜钱,装了半布袋。 大康的铜板还是很值钱的,一个铜板就可以买一个肉包子。 有了这笔钱,金锋接下来好几年都完全不用为赋税和吃喝发愁了。 “走,吃饭去!” 手里有了钱,心里就有了底,金锋看到天色渐黑,豪气的一挥手,带着几人去找饭馆。 从早上到现在跑了几十里山路都没吃饭,张凉几人也都饥肠辘辘,笑呵呵跟上。 大康没有炒菜,饮食主要以蒸煮为主,在路边找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每人要了一碗肉汤,白面馍直接上了一盆。 这些东西已经是客栈最好的伙食了。 吃饭带住宿,总共花了七十个铜板,张凉替金锋心疼了半夜,觉得金锋太败家了。 七十个铜板买粗粮的话,再配些野菜,够他们一家人吃一个月了。 但是第二天上午,张凉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败家。 早晨一起来,金锋就给村长几人每人封了个红包,张凉打开一看,足足两百个铜板。 “金锋,太多了,我不能收。” 这个红包太大了,连村长都觉得有些烫手。 “不多不多,你们放下手里的活计跟着我跑了那么远,总不能让你们白白跑路吧?” 金锋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要不是你们,我连县衙的门都摸不着,更别说把老虎卖出那么高的价钱了。” 这话倒不是金锋谦虚,如果不是猎户和村长跟商户们讨价还价,这头猛虎至少少卖好几贯。 那就是好几千个铜板。 “都是一个村的,这是应该的。” 村长说道:“昨天你请我们敞开肚子吃肉吃馍,已经花了不少钱,今天随便给俩铜板意思意思就行了。” “还是古人淳朴啊。” 金锋在心里感叹一声,故意板起脸说道:“我金锋是读书人,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们不收,就把它扔了吧。” “你呀你呀!” 村长看到金锋犯了读书人的犟脾气,只好把红包塞进怀里。 “这就对了嘛。” 金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开始了大采购。 一上午的时间,金锋花掉了足足八贯铜钱,不仅买了粮食盐巴之类的生活用品,还买了很多张凉不认识,或者认为一点用都没有的东西,装了大半板车。 本来还想给关晓柔买身衣裳,可是找遍整个县府也没有卖成衣的,只能扯了两匹布,回去找人做一身。 采购完毕,铜钱还剩下二十多贯,足足装了半袋子,金锋嫌麻烦,在钱庄里把其中二十贯兑换成更容易携带的银锭。尒説书网 又请大家下馆子吃了一顿,然后才开始返程。 金锋几人刚刚离开城门,衙役就带着一个穿着盔甲的年轻人进了昨晚金锋入住的客栈。 “几位爷,打尖还是住店啊!” 小二赶紧迎了上去。 “不打尖也不住店,跟你打听个人。” 衙役问道:“昨天卖虎的几个人是不是住在你们这里?” “卖虎的?” 小二一愣。 他昨天很忙,没来得及去看热闹,光听说了有人卖老虎,却没见到。 “他们一共五个人,领头的是个看个老汉,还有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和一个独臂汉子。” 衙役这么一说,小二马上想起了:“对对,他们昨天住在这里,可是一早就退房走了。” “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这个小的不知道。” 小二忍不住问道:“官爷,您找他们干什么,莫不是他们犯了什么事?” “不该问的别问。” 衙役沉声呵斥一声,小二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问。 “他们没犯事,昨天晚上我看了老虎,发现杀虎之人箭术高超,所以想要结识一下,没有恶意。” 穿着盔甲的年轻人笑着说道:“你如果再见到他们,来城南的庆丰别院通知一声,少不了你的赏钱。” “是!” 小二一听庆丰别院几个字,态度马上变得更加恭敬。 他听人说过,那是一位大将军的府邸。 出了客栈,衙役发现年轻人满脸失望的样子,安慰道:“少爷,咱们县每年都要打死几只老虎,您要是喜欢打虎英雄,明天我就去给你找几个。” “不一样的。” 穿着盔甲的年轻人说道:“那只老虎的两条腿都被箭矢洞穿,额头上那一箭也深达半尺,说明杀死这只老虎的是一个弓箭高手,而且力大无穷,北边战事正紧,急缺这样人才!” “张捕头,你帮我留意一下,如果发现这个人的消息,烦请通知我一声。” “庆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衙役躬身答应。 第15章 回娘家 少了几百斤的老虎,金锋几人返程的速度快了许多,吃过中午饭从县府出发,天没黑就回到西河湾。 “给,冰糖葫芦!” 送走看热闹的村民,金锋从布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裹。 “怎么买了这么多?” 关晓柔打开油纸,发现里面足足有十几根糖葫芦。 “好不容易去一趟县府,自然要多买些。” 金锋笑着拿出一根:“听客栈的伙计说,这是县府最好的糖葫芦,你也尝尝。” “小娥要是见到这些糖葫芦,肯定会高兴坏的。” 关晓柔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 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她就从人人厌恶的灾星,变成了人人羡慕的有福之人。 她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告诉妹妹。 走亲戚自然不能一大早就去,哪怕关晓柔早已归心似箭,第二天还是等到了太阳升起才出发。 “哎呀,老三家的灾星又回来了!” “早说这样的灾星没人要,你看看,这才三天就被人家赶回来了吧?” “我看着不像赶回来的,俩人刚才还笑了一下。” “不是赶回来了,那个男人背着布袋干什么?里面装的肯定是赔钱货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万一是女婿给老丈人背的礼物呢。” “你活了半辈子,见过几个女婿给老丈人送礼的,何况关晓柔还是个灾星。” “昨天后山遭了老虎,说不定就是灾星招来的,快去喊老三回来,不能再让灾星回村了!” …… 刚刚进村,风言风语就把关晓柔的好心情破坏的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满心惶恐。 “不怕,有我呢。” 金锋握住关晓柔的手微微用力:“还记得我怎么说的吗?咱们又不吃他们家的大米,把他们的话当放屁就行了。” “嗯!” 关晓柔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心里慢慢踏实下来,停在一座破落的小院门前。 院子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趴在墙根用手扒拉着什么,听到脚步声,缓缓抬起脑袋。 看到来人是关晓柔,小姑娘惊喜喊道:“呀,姐姐,你回来啦?” “小娥,你干什么呢?” 关晓柔快步走过去,把小姑娘从地上拉起来。 “姐姐,我听到这里有蟋蟀叫,它的窝肯定在这里。” 小姑娘指着墙根说道:“姐姐,你放我下来,我抓到蟋蟀,烤了咱俩一起吃。” “小娥,嫂子昨天又没让你吃饭吗?” 关晓柔抱着小姑娘,眼泪红了。 “嫂子说我反正也活不了,吃饭也是浪费粮食,还跟大哥说把我扔到后山……” 小姑娘也跟着哭起来:“姐姐,他们说你嫁人了,你把我带走好不好,别让大哥把我扔到后山,后山有狼,我怕……我给你纺线,我还会挖野菜,姐姐你带我走好不好……” 关晓柔把小姑娘紧紧抱在怀里,抬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金锋:“当家的……” 金锋点了点头,也觉得嗓子堵堵的。 咯吱! 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妇女推开房门。 “娘!” 关晓柔擦了擦眼泪:“这是我当家的……” 中年妇女看了看满脸泪水的闺女,脸色大变,不等金锋和关晓柔说话,扑过来就要给金锋下跪: “姑爷,你既然在送亲队里挑了晓柔做婆娘,就不能再送回来了……姑爷你行行好,把晓柔领回去吧,要不然她哥回来会打死她的……” “婶子,不是这样的!”m..Com 金锋赶紧托住关刘氏。 开玩笑,第一次见面,丈母娘先给自己磕个头算怎么回事? 虽然,这个丈母娘,还有些叫不出口。 “娘,当家的不是要把我赶回来,我们是过来看你的。” 关晓柔也赶紧解释。 “真的?” 关刘氏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当家的还给娘带礼物了呢。” 关晓柔从金锋肩膀上取下布袋,一件一件往外掏东西:“这两只兔子是前天打的,当家的用盐腌好了,娘可以留着慢慢吃,这匹布是当家的昨天从县府买的,给娘做衣裳的……” “姑爷,这些是给我的?” 关刘氏眼睛瞪得滚圆。 她活了半辈子,头一次有人给她送礼。 还一次送了这么多东西。 “婶子,礼物有些寒酸,您别嫌弃。” 金锋有些不好意思。 哪怕两世为人,这都是第一次见丈母娘,带的东西中最值钱就是两只野兔,让他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不嫌弃,不嫌弃!太多了,还都是好东西……” 关刘氏赶紧摆手,然后扭头看向关晓柔:“姑爷是干什么的?” 女多男少,女婿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平时去娘家,很少会有人带礼物。 像金锋这样带这么一堆东西的,几乎没有。 “娘,当家的是读书人,不过他会打猎,兔子就是他打的。” 说到金锋,关晓柔满脸自豪:“他还是打虎英雄呢,前天晚上只用三箭就射死一只五百多斤的大老虎呢!” “打虎英雄?” 关刘氏瞪着眼睛问道:“前几天咱们后山来了一只老虎,可凶了,打虎队的汉子伤了五六个才把它打跑,昨天听村长说在西河湾被打死了,莫不是姑爷打死?” “对,就是当家的!” 关晓柔骄傲说道。 “老天爷啊!” 关刘氏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 “娘,你哭什么啊?” 关晓柔吓得手足无措:“我说错话了吗?” “我是高兴的。” 关刘氏擦着眼泪说道:“老天爷终于开眼了,晓柔,你找了个好姑爷啊!” “嗯,当家的对我可好了,进门都没打我,吃饭让我上桌子,大米饭随便吃,昨天去县府还扯布让我做新衣服呢!” “好,好!你总算熬出来了……” 关刘氏抚摸着关晓柔的头发,眼中满是舐犊之色,看金锋的眼神也越来越喜欢:“姑爷,别在院子里站着了,进屋。” 屋子比金锋家还破,居中摆了一张缺条腿的桌子和两条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长凳,窗户下放着两架破旧的纺车。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了。 “姑爷你坐,我去给你倒碗水。” 关刘氏拿起桌子上的破茶壶,小跑着去厨房打水。 “姐姐,你真的吃到大米饭啦?” 小姑娘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抓着关晓柔的胳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第16章 滚出去 “不止大米饭,还有肉呢。” 关晓柔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姐姐,我也想吃大米饭!” 小姑娘擦了擦口水:“不用吃饱,姐姐给我吃一口就行。” “姐姐带了米,晌午就给你蒸大米饭,用肉汤泡着,你随便吃。” 关晓柔从金锋手里接过布袋:“走,去里屋,我给你拿好吃的。” 害怕忘了,糖葫芦昨晚就被放进袋子,压到了下边。 “什么好吃的?” 小姑娘的口水越擦越多。 “来了你就知道了。” 姐妹俩嘀嘀咕咕进了里屋。 金锋在课本上经常看到纺车的插画,却是第一次见到实物,刚准备去研究研究呢,几个人骂骂咧咧进了院子。 为首俩人正是关晓柔的大哥关柱子和嫂子田三丫。 里屋的关晓柔刚刚打开布袋,听到大哥和嫂子的声音,赶紧跑了出来。 “赔钱货,你怎么回来了?” 田三丫一见关晓柔,脸黑得就跟锅底一样。 “嫂子,我回来看看娘……” “一个老不死的有什么好看的?” 田三丫说道:“我看你是想来蹭饭吧?” 关家现在一天只吃一顿饭,一般在十一点左右,然后要一直撑到第二天十一点才有饭吃。 刚才她在地里干活,听说关晓柔回来了,第一个念头就是赔钱货回来蹭饭了。 这还得了? 二话不说拉着男人以最快速度跑了回来。 “三丫,晓柔跟姑爷真是来看咱们,不是蹭饭的。” 关刘氏提着茶壶,也进了堂屋:“他们还带了礼物呢。” “咱们村谁不知道,赔钱货嫁给了西河湾最没用的书呆子,能带什么礼物?最多带一把野菜!”m..Com 田三丫越说越刻薄:“读书人坏心思最多,肯定想着带点野菜过来,让咱们用粮食回礼!” “嫂子,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你不能这么说我当家的!” 关晓柔被嫂子欺负了两年,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可是听到她说金锋坏话,还是鼓起勇气反驳。 “我说他怎么了?听不下去就滚出去!” 田三丫也看到了金锋:“你就是那个书呆子吧?既然选了这个赔钱货,就不要后悔,更别想着占我们家便宜,识趣的赶紧领着她回西河湾,别等我兄弟过来赶人,那样谁都不好看!” “三丫,你给我闭嘴!” 关刘氏看到金锋皱眉,赶紧给儿子使了个眼色:“柱子,管管你婆娘!” 可惜他儿子也和田三丫一个心思,完全忽视了老娘的提醒。 “老不死的你真糊涂啦,这个赔钱货已经不是关家的人了,你还护着她!” 田三丫气得双手叉腰,破口大骂:“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嫁到你们关家,一家子没一个好人,不是灾星就是短命鬼……短命鬼,你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泼妇骂起人来一点道理都不讲,关小娥已经吓得缩在墙角了,还是没能逃过一劫,被田三丫骂得头都不敢抬,吓得直发抖。 刚开始只是微微颤抖,后来越抖越厉害,手脚也跟着抽搐起来! “小娥!” 关晓柔赶紧抱住妹妹,急得手忙脚乱,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说你灾星你还不信,刚进门就把短命鬼克犯病了!” 田三丫却越骂越兴奋。 过来看热闹的邻居也对着关晓柔指指点点。 “当家的!” 关晓柔没有在意别人的指点,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金锋。 金锋上前几步,低头看向小姑娘。 双眼紧闭,脸色发白,浑身抽搐,牙齿没有紧咬,也没有吐白沫,不是癫痫…… 再联想到关小娥长期处于饥饿状态,金锋马上猜到了低血糖。 冲进里屋,从布袋子里拿出一把糖霜,用水化开,小心的喂进小姑娘嘴里。 所有人都不知道金锋在干什么,就连田三丫也停止撒泼,好奇的看着。 糖水灌下没多久,小姑娘就悠悠转醒。 “哎呀,醒了醒了!” “不是说关晓柔嫁给了一个书呆子吗,怎么成郎中了?” “我怎么知道?” 邻居们小声议论起来。 “我姑爷不仅郎中,还是打虎英雄!” 看到小女儿没事,关刘氏昂着头,自豪说道:“后山那只把你们吓得尿裤子的老虎,就是被我姑爷打死的!” “三嫂,吹大气不是这么吹的,那老虎一丈多长,咱村里三十多个棒小伙都没留住它,就你姑爷这身板,还不够老虎一巴掌拍的!” 马上就有见过老虎的邻居反驳关刘氏。 “三嫂没有吹大气,” 关家湾的村长推开人群走进来:“早上我去西河边的地里看庄稼,碰到了西河湾的刘庆元,他跟我说了经过,老虎就是晓柔的姑爷一个人打死的。” “村长,他这身板,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死老虎?” 邻居们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刘庆元说了,晓柔的姑爷是神箭手,只用了三箭就射死了猛虎,西河湾一大半的人都看到了!” 村长说道:“你们都应该好好谢谢人家,要不是他打死了老虎,你们谁敢去后山挖野菜,今年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 说完,躬着身子给金锋作了个揖:“多谢壮士。” “多谢壮士!” 村长带头了,村民们也只能跟着作揖。 这是对打虎英雄的尊敬。 “免了吧,你们别赶我和晓柔走就行了。” 金锋对刚才的事情很生气,翻着布袋给关小娥找糖葫芦,连头都没抬。 “呀,刚才赔钱……晓柔背的真的是礼物啊!” “老三家真是走了大运啊,找了个打虎英雄做姑爷!” “三丫真是的,这么好的姑爷,刚才还往外赶!” “老田家的人就知道狗眼看人低,现在傻了吧!” 邻居们看着从袋子里掏出来的一样样礼物,态度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刚才叉着腰撒泼的田三丫也一脸呆滞。 金锋找到糖葫芦,一整包全都塞给小姑娘:“小娥,你这个病多吃点糖就好了,你姐姐说你最喜欢吃糖葫芦,给,尝尝。” “谢谢姐夫!” 关小娥接过糖葫芦,紧紧搂在怀里。 “柱子,快让你婆娘给姑爷认错!” 关刘氏到底还是心疼儿子,悄悄扯了扯儿子的衣角。 第17章 唐冬冬 不用关柱子说话,回过神来的田三丫已经冲到金锋跟前,陪着笑脸说道: “刚才是我瞎了眼,竟然没认出姑爷是打虎英雄,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说完,对着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这巴掌算是给您赔不是!” 这一巴掌没有一点放水,脸上直接浮出来五个手指印。 但是周围的村民却没有一个笑话田三丫的。 他们都饿怕了,如果他们家也有一个打虎英雄的姑爷,让他们磕头都行。 “不用给我赔不是,你刚才骂的是晓柔!” 金锋冷冷说道。 “晓柔,我错了。” 田三丫扭头对着关晓柔,对着自己脸上又扇了一巴掌:“晓柔,以前是嫂子错了,我不是人,不该欺负你,可是你也知道咱们家是什么样子……” 关晓柔到底心软,也知道以前家里的情况,田三丫说了几句软话,就把她哄住了。 毕竟是关晓柔的娘家人,她想原谅就原谅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以后少来往就是了。 金锋懒得听田三丫倒苦水,也懒得搭理过来搭话的大舅哥,蹲到边上研究纺车。 邻居们发现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一个个回去干活去了。 “当家的,我跟嫂子说好了,咱们走的时候,可以把这台纺车带走。” 关晓柔终于摆脱了田三丫,蹲到金锋旁边。 “你还真准备纺线供我读书呀?” 金锋笑着打趣。 关晓柔全身的肌肤都水嫩嫩的,唯独手上到处是老茧,都是纺线留下来的。 “我知道当家的你有本事,家里不用我挣钱,但是除了纺线,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总不能一直闲坐着吧?” 关晓柔低着头说道。 “没事纺纺线也行,不过这架纺车都快散架了,就别往家里搬了,回头我再给你做一架更好的。” 工科博士不是白读的,古时候的纺车机械结构又非常简单,金锋几眼就看明白了,回去随便改一下,效率绝对能翻好几倍。 “当家的你还会做纺车?” 关晓柔惊喜道。 “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金锋臭屁道。 “当家的,咱们出去走走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关晓柔把金锋拉起来。 “见谁啊?” “我最好的朋友,”关晓柔说道:“以前大家都说我是灾星,所有人都躲着我,只有冬冬不嫌弃我,还总帮着我干活儿。” “那得见见。” 两人走出小院,转过一片竹林,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在锄地。 少女比关晓柔还要高一点,长得也标致,只是有点太瘦了。 金锋总是觉得这个少女有点不对劲,不由多看了两眼。 “当家的,冬冬长得好看吧?” 关晓柔笑着问道。 “的确挺漂亮的,就比我家晓柔差那么一点点。” “那你把冬冬娶回去做小妾怎么样?” “你怎么又来了?” 虽然是理科生,但是该有的求生欲还是要有的:“天底下漂亮的女人多了,难道见一个就要娶回家,咱家装得下吗?我娶你一个就够了。” “相公,冬冬不光长得漂亮,还会读书算数呢。” “会读书算数?” 金锋一愣。 这年头男人认字的都少之又少,更别提女人了,千分之一多没有。 “冬冬以前是城里的大小姐,后来家里遭了变故才来关家湾投靠五奶奶。” 关晓柔说道:“以前五奶奶都不让她干活的,最多跟我学学纺线,现在怎么干起活来了?” “怪不得。” 金锋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会觉得不对劲了。 那个少女干活的姿势很别扭,一看就是以前没下过地的主。 唐冬冬是外来户,在关家湾也没什么朋友,所以见到关晓柔也很高兴。 俩人头凑着头跑到一旁说悄悄话,金锋也不好意思掺和,只能跑到一边思考怎么改进纺车。 “冬冬,五奶奶怎么让你下地干活了?” “我从家里带来的首饰卖完了,下次交税都不够了,就想开垦一些荒地,看看能不能多挣些钱,免得被抓到送亲队。” 唐冬冬无奈说道。 “冬冬,你不用参加送亲队,关家湾想娶你的小伙子多着呢。” “关家湾的男人一个个蠢得跟猪一样,还喜欢打婆娘,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他们。” “要不然你嫁给我当家的吧,他从来不打人,对我可好了……” 关晓柔又把金锋夸了一遍。 “晓柔,你太傻了,就算他对你再好,也不能随便给他找小妾,要不然你会吃亏的。” 纳妾在大康是非常普遍的现象,唐冬冬并未觉得冒犯,而是恨铁不成钢的点了关晓柔额头一下。 “别人我才不乐意呢,但是你嫁过来多好,咱们又可以做姐妹了,你要是愿意了,我就去求求当家的。” “晓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心气高想不开,放心吧,我不会的。” 唐冬冬握住关晓柔的手:“我想自己试试,要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再去投奔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 吃过午饭,虽然田三丫再三保证,以后绝不会欺负关小娥,关晓柔还是有些不放心,和金锋商量之后,决定把关小娥带回家养一段时间。m..Com 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对关小娥都避之不及,但是走的时候,每个人都笑着过来打招呼。 活了快二十年,这是关晓柔最畅快的一天。 “姐夫,这就是西河湾吗?” 关小娥趴在金锋背上:“看着跟我们关家湾一样嘛?” 可怜的小姑娘,长这么大只出过一次村子,看什么都好奇。 “咱们两个村子就隔了几里地,当然一样了。” “姐夫,去你家还能吃大米饭吗?中午的大米饭太好吃了!” “当然了,不光有大米饭,咱们还可以做饼子、馒头,你想吃什么,就让姐姐给你做什么。” “哇,太好了,我想快点去姐夫家。” 在关小娥的想法中,这已经是最好的日子了。 “别急,前面转个弯就到我家了。” 金锋笑着说道:“咦,怎么这么多人?” 小小的院子里,站着二三十个人,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金锋,晓柔,你们总算回来了!” 林云芳迎上来说道:“你家里遭了贼,快进去看看丢了什么?” 第18章 甩锅 “遭贼了?” 关晓柔一听就慌了,赶紧冲进院子。 卖虎的三十多贯钱被金锋花掉了八贯,剩下的二十贯换成了银锭带在身上,家里剩下的只有几串零花的铜钱和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丢了也没什么心疼的。 但是金锋念头一转,也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把关小娥交给林云芳,跟上关晓柔。 堂屋的门锁已经被砸掉了,耷拉在门栓上,小小的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 进到里屋,就看到关晓柔拿着一个空盒子,哭得伤心不已。 “当家的,床底的钱全都不见了……。” “该死!” 金锋装出愤怒的样子,狠狠一拳砸在门上。 财帛动人心,特别是在这个大家都吃不饱的时代,愿意铤而走险的人太多了,今天有人来偷,说不定明天就会有人拿着刀来抢。 所以古人说财不露白是有道理的。 可是金锋打死老虎领赏钱是整个村子都知道的事情,想瞒都瞒不了。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麻烦解决掉。 “嫂子,看到贼人是谁了吗?”金锋问道。 知道他和关晓柔今天要出门的人不多,所以闯空门的很可能是熟人。 “还能是谁,谢光那个挨千刀的王八蛋!” 林云芳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 现在是挖野菜最好的时候,但是妇人们害怕后山还有老虎,小玉和三婶子就带着她们来找金锋壮胆。 结果刚进院子就看到谢光和一个不认识的光头,背着布袋从堂屋跑出去。 看到门锁都被砸坏了,三婶子她们马上开始喊抓贼。 可是等张凉听到喊声跑过来,谢光和光头早就跑远了。 “金锋你别急,你凉哥肯定能把谢光追回来。” 林云芳话音刚落,就看到张凉和村长几人提着棒子回来了。 “追上没有?” 妇人们都围了上去。 “没有,谢光这混蛋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们追到后山,他已经钻到老林子了去了。” 村长气得发抖:“连村里的人都偷,早知道我就该让他饿死算了。” 当年在战场上,西河湾村民组成的巡逻小队遇到了敌人埋伏,谢光的爹战死了。 村长等人退伍后,都念在战友的情分上,时不时帮谢光一把,谁知道让他养成了游手好闲的毛病,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泼皮。 “一个人一个命,走到这一步都是谢光自找的。” 张凉对谢光没一点同情,看向金锋:“家里丢了什么?” “除了我身上带的一串铜钱,卖虎的钱全被这混蛋偷走了!” 知道贼人是谢光,金锋甩起锅来连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就算回头把谢光抓回来,大家也只会相信自己这个打虎英雄,不会相信一个泼皮,只会觉得他把钱赌掉了。 “金锋,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后山,就算追到天边我也把那小子给你抓回来!” 张凉一听金锋的全部家当都被偷走了,急得提起柴刀就要去后山。 “凉哥,别冲动。” 金锋一把抓住张凉:“老林子里说不定还有老虎,为了这点钱把命搭进去不值得。” “这可不是一点钱,丢了你的日子怎么过?” “钱没了还能再挣,别忘了,我还会打猎,饿不着。” 金锋自信说道。 只是二十多两银子而已,别说没丢,就算真丢了,他也不会太在意。 “唉!” 正主这么说了,张凉也不好再说什么,重重叹了口气。 “村长,谢光的婆娘抓来了,你看怎么处置!” 几个年轻人推搡着一个女人过来。 正是前几天谢光从送亲队挑选的姑娘。 只不过比前几天更凄惨了,左眼青紫,脸也是肿的。m. 当时身上还有一件打着补丁的外衣,现在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简单的亵衣亵裤,脚也光着。 被人推进院子,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村长,这是干什么?” 金锋皱眉问道。 他很厌恶谢光,却和眼前这个姑娘无关。 “自古以来父债子偿,夫债妇还也是应该的。” 村长说道:“谢光跑了,这个债当然得他婆娘来还,你说吧,是送官还是怎么办?” “各位大爷大哥,你们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一听到要送官,姑娘吓得脸都白了。 她这样寻常百姓,一旦进了官府,不是饿死在牢里,就是被送进青楼。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成亲那天谢光就把我打了一顿,抢了我从娘家带来的六个铜板去赌博了。第二天又把我的衣服也抢走了,然后就没回来过……” 姑娘哭着说道:“各位大爷大哥,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个可怜人,金锋叹了口气,看向村长:“冤有头债有主,谢光犯的错跟她有什么关系?村长,放了她吧。” “你想好了?” “想好了。” 金锋本来就没想着把一个无辜的姑娘怎么样。 “谢谢村长,谢谢大哥!” 姑娘怕金锋反悔,磕了个头,爬起来就跑了。 “行了,大家都散了吧,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小玉,这几天你们就别去后山了,去河边挖苦苦菜吧。” 村长挥挥手,驱散看热闹的村民。 “小锋,你回去劝劝晓柔吧,别哭坏了身子。” 林云芳指了指里屋,拉着张凉也走了。 关晓柔不知道金锋出门前把银锭带在了身上,真的以为所有钱都丢了,在屋子里心疼的死去活来的。 小娥看到姐姐哭,也跟着哭。 金锋看一眼外面,确认所有人都走光了,从兜里掏出银锭放到桌子上。 银子果然有用,关晓柔马上不哭了,拉着金锋问怎么回事。 …… 十几里外,谢光和光头从树林子里钻了出来。 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人追过来,俩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可惜了,才娶的婆娘都没来及睡。” 谢光嘀咕着打开布袋,倒出一堆铜钱。 看见他偷东西的人太多了,以后就别想再回西河湾了。 “有了钱,想睡姑娘还不容易?周兰沟大把的。” 光头扒拉着铜钱堆:“可惜没找到那小子的银子,要不然咱俩就发财了。” “三当家的,那小子肯定把银子放在了身上。” 谢光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要不然您回去喊几个兄弟,咱们晚上再回去一趟?” “算了,先把这几吊铜钱花完了再说。” 光头说道:“说不定我运气好,就不用去找那小子的麻烦了。” “那是,那是。” 谢光点头哈腰跟着光头走进山沟。 第19章 我买了 傍晚时分,小娥再次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大米饭。 小小的人儿,一口气吃了一大碗,还不算肉汤,如果不是金锋怕她撑着,估计还能再吃半碗。 “当家的,委屈你了……” 关晓柔把金锋送到作坊门口,满脸内疚:“我嫁过来,还把娘家的麻烦带过来了……” 家里只有一张床,肯定不能睡三个人。 东厢房虽然收拾出来了,但是没有床,让小娥睡门板肯定不合适,所以金锋这几天只能睡在作坊了。 “傻姑娘,说什么呢,咱们是一家人,哪儿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金锋揉了揉关晓柔的脑袋:“再说小娥这么懂事。” 这个世道,可怜人太多了,金锋管不了所有人,但是关晓柔是他妻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妹妹饿死不拉一把。 总睡作坊也不是办法,西河湾没有木匠,金锋只能喊上张凉和满仓,一起去镇上买了半车木板,又买了一套木工的家伙什,自己动手。 以金锋的动手能力,只用了一天就把小床做出来了。 然后又开始给关晓柔做纺车。 这是个精细活,工具又落后,所以做得很慢。 “金锋好几天没出去打猎了吧?” “是啊,我看他一直在家里倒腾那些木头。” “前几天我还以为他转性了,谁知道现在手里有点钱,又开始好吃懒做了。” “他的钱不是被谢光偷走了吗?” “偷走了一大半,他身上还带了几串铜钱。” “那也不少了。” “几串铜钱能用多长时候,再晃荡几天,我看他吃什么?” …… 妇人们还想着金锋给她们去后山壮胆呢,结果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到金锋,跑过来一看,他竟然躲在家里做木工,免不了又开始说闲话了。 就连林云芳也看不下去了,又过了几天,发现金锋还没出门的意思,忍不住跑过来想劝劝关晓柔。 “晓柔,村里都开始说闲话了,跟你当家的说说,别让他在家闲着了……”尒説书网 “表姐,当家的没在家闲着,他给我做了一辆纺车,可好用了,一天比我以前五天纺的都多呢。” 关晓柔兴奋说道。 这时候没有什么工厂,农家除了种地,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妇人在农闲之时纺线。 听到关晓柔说金锋做的纺车一天可以抵五天的工,林云芳马上跟着关晓柔进了东屋。 大康的纺车一般都是非常古老的那种手摇纺车,只有一个锭子,工作的时候需要一手摇轮,一手防线,不仅麻烦,速度也慢得要死。 金锋做的纺车采用脚踏驱动,不仅解放了双手,还把锭子增加了四个,防线速度一下子上来了,人也比以前轻松。 林云芳看着关晓柔短短片刻功夫就纺出来一大团线,眼睛都快冒光了。 完全忘了自己来的目的,惊叹着夸赞道:“晓柔,这纺线也太快了,你当家的真是太聪明了,他怎么想出来的?” 如果她也有一架这样的纺车,都不用去挖野菜了,家里几个女人轮换纺线,就够一家人吃喝了。 从这天开始,金锋家又变得热闹起来。 所有妇人都来看关晓柔的新纺车。 当发现新纺车真的比原来快了好几倍之后,妇人们都疯了,一个个都求着金锋给她们也做一辆。 可惜金锋全都没答应。 开什么玩笑,做一辆纺车得好几天,手上磨了好几个大泡才做出来一辆,哪儿有功夫给全村妇人都做一架? 金锋不愿意,妇人们也没有办法,只好退而求次,趁着关晓柔不用的时候,带着线团过来过过瘾。 关晓柔一下子成了村里最受欢迎的人。 连带着小娥也成了被讨好的对象,哪个妇人见了都要夸一声水灵。 你给一把野菜,她给一把野果子。 把小娥高兴坏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关家湾,把关晓柔的闺蜜唐冬冬都招来了。 看完关晓柔的演示,唐冬冬激动的差点跳起来:“晓柔,这是个宝贝啊,怎么能让人随便看呢?” “都是邻居,看看怎么了?” “还怎么了,这是个能传家的宝贝知道吗?” 唐冬冬也顾不上矜持了,拍着大腿问道:“你当家的呢?” “在那边忙呢。” 关晓柔指了指铁匠铺。 唐冬冬二话不说,拉着关晓柔跑过去。 “那……那个纺车是你想出来的吗?” 唐冬冬本来想给金锋喊姐夫,想想又没喊出口。 “是啊,怎么了?” 金锋放下手里的铁块,笑着回答。 “那你跟别人说过吗?” 唐冬冬接着问道。 “没有?” “也就是说,天底下就只有一辆这样的纺车?” “应该吧。”金锋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把那架纺车卖给我怎么样?” 唐冬冬说道:“我给你出十两银子,不,五十两!前提是你忘了这个纺车,以后也不准备再给别人做。” “你有那么多钱吗?” 金锋好奇问道。 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关晓柔不是说这姑娘都快沦落到送亲队吗? “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但是你把这台纺车借给我,一个月后我一定拿银子过来。” 唐冬冬自信说道:“我可以给你立字据。” “你想拿着这台纺车去城里找人借钱,还是找人合伙开个纺织作坊?” 唐冬冬这么一说,金锋一下子明白了。 这不就是后世的融资嘛? 先做出来一个产品,然后拿着产品去卖掉,或者找人投钱生产。 这种观念在后世很常见,可是唐冬冬能想到这一点,让金锋很意外,也有些好奇。 看来这不是个普通的城里姑娘啊。 其实他在制作纺车的时候也想过成立纺织工厂,但是这么做很可能会颠覆整个行业,牵扯到的地方太多了,所以思考再三,金锋觉得时机未到,就暂时放弃了。 “你也想到了?” 唐冬冬发现金锋猜出了她的想法,也有些吃惊:“既然你知道纺车在城里能卖大钱,为什么还让人随便看,万一被人学走就不值钱了。” “学走就学走呗,大不了我再改进就是了。” 金锋满不在乎道。 眼前的纺车是给关晓柔解闷的,只做了最基础的改进,比起后世的纺织机来说,速度慢得跟蜗牛一样。 如果金锋愿意,随便改改,效率至少就还能再提几十倍。 “这种纺车还能再改进?” 唐冬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第20章 我要嫁给你 在唐冬冬看来,眼前的这架纺车已经很了不起了,结果金锋告诉她还能继续改进。 这让她心跳忍不住加快,追问道:“改进之后速度还能提升多少?” “这个不好说,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了。” 金锋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上学时去纺织厂参观的景象。 一百多米长的纺织机,满满都是来回飞奔的梭子,眼前的纺车与之相比就是孩子的玩具。 但是以现在大康的工业水平,想要做出这样的纺织机就是痴人说梦。 动力、制作材料、工艺等等都是问题,恐怕金锋把这辈子耗进去都不一定能成。 “牵扯到什么?” 唐冬冬继续刨根问底。 “这个先不说,我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你是不是也该回答我的问题?” 金锋很难跟唐冬冬解释工业问题,便岔开话题:“你是准备直接把纺车卖掉,还是找人投钱开作坊?” “这么好的宝贝卖掉就是傻子……” “所以,你在把我当傻子?” “呃……” 唐冬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要不然咱们合伙开个作坊好了,我保证你和晓柔姐姐都能过上富贵日子。” “我有纺车,你穷得都交不起赋税了,拿什么跟我合伙?” “我会打理作坊啊,” 唐冬冬自信说道:“我知道哪里的葛麻最便宜,也知道纺成线、做成布卖到哪里最划算,这些你知道吗?” “看来你对纺织行业很了解啊。” 金锋很光棍的摇头。 改进纺车他可以,但是唐冬冬说的这些,他还真是一窍不通。 “那是当然,我们家祖上三代都是做纺织的,要不是我爹……” 说到这里,唐冬冬情绪突然不说了,抽了抽鼻子,抬头看着金锋:“反正我可以给你保证,把纺车交给我,你和晓柔姐姐能过上好日子。” “空口白牙的保证谁都会说,直接说你是怎么打算的吧。” 当得知唐冬冬出自纺织世家,金锋立刻有了兴趣。 但是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准备先听听唐冬冬的想法。 “本来我准备带着纺车去城里,找我爹以前的朋友合伙,这样很快就能赚钱,但是那群老家伙都是人精,我们家又落魄了,他们肯定会死命压价。所以咱们就不说了。” “嗯,直接说你打算怎么跟我合伙吧。” 金锋也不想费心思跟一群老家伙勾心斗角。 “我刚才算了一下,这种纺车纺线的速度是以前纺车的五到六倍,我和晓柔姐姐轮班不停纺线,最多十天,挣的钱就可以买木头再做一辆纺车,到时候我就可以雇两个女工,就算扣掉她们的工钱,最多十五天,赚的钱就可以再做一辆纺车,然后再雇两个女工。 如此这般,最多一年,咱们就能成为金川最大的作坊!” 唐冬冬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金锋:“你觉得怎么样?” 说实在的,金锋心动了。 唐冬冬说的模式虽然简单,却非常有效,世界上绝大多数资本家的原始积累,都是这么来的。 前期可能会比较困难,但是一旦走上正轨,自己就可以做甩手掌柜的,躺在家里都能赚钱。 他有技术,唐冬冬有渠道,有管理作坊的经验,两人可以互相弥补短板,合作再合适不过了。 “那怎么分账?” 亲兄弟明算账,分账的事情最好提前说好,免得以后扯不清。 纺机是我的,以后还要靠我改进,前期晓柔也要参加纺织…… 金锋默默在心里盘算自己的筹码,决定争取最大的利益。 可是谁知道唐冬冬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分账!” “不分账?什么意思?” “我嫁给你做妾,没有必要分账。” “咳咳!” 金锋被唐冬冬的话刺激的剧烈咳嗽起来。 不是说封建时期的女子都很矜持吗? 怎么自己遇到的一个比一个彪悍? 才进门没几天的老婆,天天念叨着给自己纳妾就罢了,现在这又冲出来一个主动上门做妾的? 大康的民风这么开放吗? 站在一旁的关晓柔一脸惊喜:“冬冬,你终于想通啦?太好了,走,咱们去五奶奶家拿你的东西……” “你等会儿!” 金锋拉着关晓柔,看向唐冬冬:“为什么?” 关晓柔嫁给自己,那是因为她被逼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但是唐冬冬显然没到这一步。 她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干什么? 难道看上自己了? 金锋还没自恋到这个地步。 唐冬冬肯定有其他原因。 “晓柔姐姐说你是读书人,从来不打女人,又是打虎英雄,是附近几个村里最合适的夫婿了,我想嫁给你不是很正常吗?” 唐冬冬反问道。 “我想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 唐冬冬说道:“我就算能攒齐明年的赋税,也攒不齐后年的,所以早晚都要嫁人,与其嫁给村里的莽汉,还不如嫁给你呢。” “算了,你不想说就罢了。” 金锋拍拍屁股,走向门口。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后边传来一声叹息,然后就听唐冬冬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想嫁给你,还有其他原因。” “这还差不多。”金锋转身说道:“说吧,什么原因。” “我想重振家里的产业,击败周家。” 唐冬冬握着拳头,咬牙说道。 “哪个周家?” 金锋翻遍了宿主的记忆,就认识一个姓周的。 也是西河湾村的,就住在张凉家对面。 可是这家的男人前年死在战场上了,只留下一个十岁的小女儿,肯定不是唐冬冬嘴里的周家。 “郡城最大的布商——周长林!” 唐冬冬一字一句说道。 “你想击败周家,跟嫁给我有什么关系?” 金锋更纳闷了。 “你刚才明明说纺车还可以继续改进,后来却又只字不提,所以我知道,你不信任我。m. 纺车是你的,办法我也跟你说了,你完全可以踢开我自己做,这样的话,我什么都得不到。 而且合伙人不一心,生意很难做大,只有嫁给你,我才能得到你的信任,得到你的支持,作坊才能以最快速度壮大。” 唐冬冬苦笑道:“这就是我的想法,你如果还不信,那我也没办法了。” “我信。” “这么说,你同意娶我了?” “不!” 第21章 合作愉快 “为什么?” 唐冬冬眼神一黯:“你怕了周家?” “我都不知道周家在哪儿?”金锋再次摇头。 “是我长得不好看吗?” “你长得很漂亮,我也很欣赏你的见识和谈吐。” “那是为什么?”唐冬冬问道。m. “咱们总共才见过两次面,你就要嫁给我,我觉得太快了。” 金锋随口敷衍了一句。 唐冬冬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如果在后世,妥妥的女强人。 这样的人可以做合作伙伴,却不适合娶回家做老婆。 “你和晓柔姐见第一次面就成亲了,不是更快吗?”唐冬冬反驳道。 “那是没办法的事,不和晓柔成亲就是抗税,你知道抗税的后果。” 说起这事儿金锋就有些庆幸。 送亲队实在太吓人了,完全和猜盲盒一样。 幸亏队伍里有一个关晓柔,否则只能从一群又黑又丑的姑娘中间挑一个领回家做老婆。 以金锋的性格,肯定做不出逼死女人的事,这年头又没有什么离婚的说法,所以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我的第一次成亲是因为迫不得已,幸好遇到了晓柔,这是老天给我的福气。 有晓柔,我已经很满足了,所以我暂时没有纳妾的打算。就算纳妾,我也希望是真心喜欢上了一个姑娘,而不是利益交换。” “晓柔姐姐,你找了个好男人。” 唐冬冬的气势一下子泄了,身子都好像矮了一截,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金锋叫住她。 “既然你没有合作的想法,我还在这儿干什么,地里的草还没锄完呢。” “我只是说不娶你,谁说不能合作的?” 后世那些大公司,哪个不是一大把股东。 反而很多夫妻店,最后闹得鸡飞狗跳,成了全国网民的笑柄。 “不娶我,你会支持我吗?” “只要能赚钱,我就支持。但是我必须拥有绝对控股权。” “绝对控股权?什么意思?” 唐冬冬好奇问道。 “意思就是咱们的合作,必须我说了算。”金锋说道。 “必须你说了算?”唐冬冬想了一会儿:“其他的可以,但是你不能阻止我报复周家。” “你准备怎么报复?”金锋说道:“如果是雇凶杀人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不想被拉去砍头。” “我也不想,”唐冬冬说道:“我的报复很简单,就是去抢周家的生意!咱们的纺车速度快,做出来的东西一定会比周家便宜,抢生意不难。” “这个倒是可以。”金锋点头。 “你……你答应了?” 唐冬冬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周家家财万贯,你不怕吗?” “我又没有想着现在去挑战,怕什么?”金锋问道:“你也不会吧?” “当然不会。”唐冬冬赶紧摆手。 她本来的打算就是先躲在暗处积攒力量,等到壮大之后,再给周家致命一击。 “那不就结了?”金锋笑着说道:“合作愉快。” 仇恨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金锋相信,有这股力量支撑,唐冬冬绝对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发展作坊。 至于周家,顺其自然吧。 小作坊到处都是,如果发展不起来,周家是郡城第一布商,恐怕都不会看金锋一眼。 同行是冤家,如果发展到可以和周家掰手腕的地步,就算没有唐冬冬,恐怕也绕不开。 既然绕不开,答应唐冬冬又有什么呢? “合作……愉快!” 唐冬冬学着金锋说了一句,长长松了口气。 然后看向关晓柔:“晓柔姐,我搬来你家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当然可以。” 关晓柔一脸遗憾的说道:“当家的,我还是觉得你把冬冬娶回来最好,多好的姑娘啊,长得好看,还会写会算,比我强一百倍……” “这事儿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金锋直接摆摆手,把关晓柔推出铺子。 仓廪实而知礼节,达官贵人们讲究礼法,那是吃饱喝足了。 普通老百姓,很多人家就一间土坯屋子,一家人不管男女老幼、妯娌兄弟都挤在一起睡觉,根本没什么讲究。 所以从这天开始,村里的妇人们发现金锋家里多了个大姑娘,和关晓柔轮换班纺线,每天晚上都要忙到半夜。 第22章 板凳的威力 这时候没有电,村民们也舍不得点灯,天一黑,小小的村子就安静下来。 只有金锋家依旧传来吱扭吱扭的声音。 唐冬冬借着豆大的桐油灯,全神贯注的纺线。 小床上,小娥睡得香喷喷的,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口水把枕头都打湿了。 “冬冬,别纺了,早点睡吧。” 关晓柔披着外衣,心疼说道:“这几天都没睡好,你都瘦了。” “你家一天吃三顿饭,还都是大米白面,我怎么可能瘦?” 唐冬冬说道:“晓柔姐姐你去睡吧,我再纺一会儿就好。” “那你别太晚了。” 关晓柔给小娥擦了擦嘴角,回到西屋。 “看来今天又没戏了……” 金锋听着吱扭吱扭的声音,满心无奈。 他和关晓柔正处于蜜月期,干柴烈火的,可是东西两屋中间只隔了一个堂屋,连房门都没有,小娥晚上说梦话金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俩人想干点什么必须得等唐冬冬睡着了才行。 可是唐冬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每天晚上纺线都要纺到大半夜。 等她睡觉,金锋和关晓柔也早就睡着了。 “明天必须得在院子里再搭个棚子,把这个电灯泡赶到棚子里纺线。” 金锋带着深深的怨念,渐渐进入梦乡。 后山,谢光带着光头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小树林,借着微弱的月光,悄悄摸进村子。 两人手里都提着柴刀,下午刚磨的,刀口在月光中反射着森森寒光。 他们已经做好了灭口的准备。 “你们村没狗吧?” 光头小声问道。 “三当家,你放心吧,我们村穷得叮当响,人都吃不饱,谁养得起狗?” “那就好。” 没有狗,就不会吵醒别人。 “咦,那小子家里怎么还亮着灯?” 谢光指着微亮的窗户说道:“三当家,动手吗?” “动什么手,亮灯就是还没睡,喊一嗓全村都听见了,等着。” 光头对着谢光头上呼了一巴掌。 “是,是!” 谢光缩了缩脖子,带着光头蹲到院子外的草丛里,耐心等候。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过去了,已经到了后半夜,窗子上的灯还亮着。 “这小子不会是睡觉没吹灯吧?” 光头也有些受不了了。 蹲了这么长时间,腿都麻了。 “有可能,这小子本来就是个不会过日子的家伙,他爹给他留的家底,不到一年就败光了。” 谢光说道:“这次赚了这么多钱,肯定大手大脚的毛病又犯了。” “这是我的钱啊,不能让他这么糟蹋!” 光头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走,动手。” 谢光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赶紧跟着起身。 谁知道俩人刚站起来,堂屋的门开了。 吓得谢光和光头又赶紧蹲了下去。 堂屋门口,唐冬冬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伸了个懒腰。 窈窕的身材尽显无疑。 “这小子的婆娘长得挺漂亮啊!” 光头不由咽了口口水。 “这不是他婆娘,这是关家湾的唐冬冬。” 作为资深泼皮,谢光对附近几个村子里的漂亮姑娘了如指掌,一眼就认出了唐冬冬。 “胡说,不是他婆娘,怎么在他家?” “肯定是金锋这小子发了财,纳小妾了。” 谢光说道:“听说唐冬冬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姑娘,家里遭了劫才来咱们这儿的,好多人上门求亲都没成,没想到被这小子弄到手了。” “娶这样的小妾,得花多少钱啊!”尒説书网 光头心疼的直拍腿。 好像金锋真是花了他的钱一样。 “这个女人别杀了,我要带回去!” 对于土匪来说,漂亮的女人也是一种货物。 他们睡过之后,还可以卖给山谷里的黑窑子。 像唐冬冬这么漂亮的,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三当家的,这小子的婆娘叫关晓柔,长得也很漂亮。” 谢光赶紧说道。 对于关晓柔,他已经垂涎了很久。 “那也一起带回去。” 俩人看到唐冬冬进了厨房,借着树下的阴影,小心摸进院子。 唐冬冬在厨房喝了水,刚准备进屋睡觉,突然觉得脖子一凉。 低头一看,脖子上架了一把锋利的柴刀。 下意识就要呼救,结果下一秒嘴就被捂住了。 “别出声,要不然宰了你!” “嗯嗯!” 经历过家族的剧变,唐冬冬比一般女子要坚强一些,虽然也吓得止不住发抖,却忍着恐惧,微微点了点头。 光头从怀里掏出一盘绳子把唐冬冬绑到厨房的门框上,又扯下小娥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团成一团塞进嘴里。 然后提着柴刀对谢光说道:“咱俩一起进去,我按住女的,你宰了男的,听到没有?” “好!” 谢光握紧手中柴刀,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西河湾他肯定回不来了,所以只剩下做土匪一条路可以走。 但是这年头活不起去的人太多了,土匪也竞争激烈,如果没有点手段,上了山也是一样饿肚子。 三当家在来之前就跟他说了,要是不想被其他土匪看扁,那就拿颗人头做投名状,这样才能不被欺负。 金锋就是谢光的投名状目标。 听到两人要杀金锋,唐冬冬急了。 看到谢光和光头就要走到堂屋门口,一咬牙,用头对着门框就撞。 嘭!嘭! 低沉的声音在深夜里尤为刺耳。 “你找死!” 谢光转身要去收拾唐冬冬,却被光头一把拉住。 “别管她了,解决屋子里的人要紧!” 光头一把把谢光推进堂屋。 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非常清楚唐冬冬撞门的声音传不了多远,但如果屋子里的人被吵醒,随便喊一嗓子,那就完了。 谢光也明白过来,提着柴刀就冲进堂屋。 结果刚进屋,就看到一条板凳迎面砸来! 谢光根本来不及闪躲,被砸了个结结实实! 嘭! 实木做成的板凳,直接被砸断! 谢光连吭也没吭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金锋从门后阴影走出,一把抓起谢光掉在地上的柴刀。 “该死!” 光头不愧是老江湖。 看到金锋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冲上去打斗,而是反身冲到厨房门口,拿刀顶到唐冬冬脖子上! “别出声,否则我就宰了她!” 第23章 反杀 其实在唐冬冬开门出去喝水的时候,金锋就醒了。 只不过听见是唐冬冬,就翻个身又睡了。 睡得迷迷糊糊中,听到院子里传出有人小声说话。 声音明显是个男人。 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谢光和光头绑唐冬冬。 金锋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弓弩。 可惜他没想到谢光还敢回村,弓弩放到了铺子里。 无奈之下,只好提着板凳躲到门后。 运气不错,一凳子就解决掉了谢光。 剩下一个光头,金锋觉得应付一阵应该问题不大。 只要坚持到村子里其他人过来,光头就完蛋了。 可是光头太狡猾了,也太果断了。 见势不妙,第一时间挟持了唐冬冬。 两世为人,金锋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声和光头周旋: “这位好汉,有话好好说!别伤害我朋友,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知道你还有二十多两银子,给老子拿出来!” 光头看都不看谢光一眼,开口就要钱。 “可以!” 金锋马上从怀里掏出两个银锭,扔到光头前方半米远的地方:“放了我朋友,钱你拿走!” 只要光头去捡钱,他说不定就能找到反击的机会。 可惜光头没有上当,而是冷声说道:“把你的刀扔了,过来给我捡起来!” 要银子,金锋可以毫不犹豫的给光头。 哪怕他真的拿着银子就跑,金锋也不在意。 可是把刀扔了,万一光头给自己一刀怎么办? 金锋有些犹豫。 “快点!” 光头手上稍稍用力,唐冬冬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金锋瞳孔微微一缩。 不仅是唐冬冬脖子上的血痕,他还看到光头背后,有个人影摸进了小院。 天色太黑,看不清来人是谁。 但是从对方蹑手蹑脚的样子来看,好像是个女人,应该不是光头一伙的。 事到如今,只能搏一搏了。 “好汉,钱你可以拿走,但是如果你伤害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喊,到时候你也跑不掉,咱们一起死!” 金锋把刀扔到一旁,一边走,一边说话吸引光头的注意力。 “放心,我只是来求财的。” 光头嘴上说着求财,其实心里已经想好了,只要金锋靠近,先砍了再说。 一步, 两步, 三步…… 只要金锋再往前走两三步,就能捡到银子了。 光头默默握紧刀柄,做好了一刀劈死金锋的准备。 气氛沉闷而压抑。 突然,堂屋里传出一声尖叫。 彻底打破了压抑的气氛,也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关晓柔被吵醒了,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血人…… “他娘的,你使诈!” 光头怒吼一声,手里的柴刀就要刺下去。 就在这时候,人影突然从光头背后蹿出来,一头撞在光头腰上。 这时候金锋终于看清了。 人影是谢光的婆娘——润娘! “她怎么在这里?” 这个念头在金锋心里一闪而过。 知道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收摄心神,冲向光头。 光头飞起一脚把润娘踹了个跟头。 然后挥刀继续刺向唐冬冬。 虽然润娘的力气很小,只是把光头撞了个趔趄,但是却给金锋争取到了时间。 眼看着柴刀就要刺进唐冬冬脖子,金锋赶到了。 伸手一把抓住刀刃,硬生生把柴刀拉偏。 嘭! 柴刀擦着唐冬冬的脖子,钉到了门框上。 金锋顾不上手掌传来的剧痛,飞起一脚踹在光头裆部。 这可是男人最脆弱的部位,光头惨嚎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不由自主把腰弓了起来。 金锋顺势抬起膝盖,狠狠撞在光头脸上。 咔嚓! 鼻梁骨直接被撞断,光头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握着柴刀的手也不由自主松开。 金锋一把夺过柴刀,捅进光头胸口。 鲜血涌出。 光头歪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说来缓慢,实则极快。 从润娘撞开光头,到金锋夺刀反杀,前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 但是金锋却好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斜靠在门框上,大口喘气。 握着柴刀的右手,忍不住颤抖。 杀人并不是一个愉快的经历。 特别是在近距离搏杀的时候。m. 此时金锋满脑子都是柴刀刺进光头胸口时的手感和声音。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当家的!” 关晓柔握着扫把冲出来,哭着拉起金锋受伤的右手,手忙脚乱的包扎。 “救命啊!救命啊!” 润娘也爬起来,扯着嗓子大喊。 呼呼大睡的小娥终于被吵醒了,吓得哇哇乱叫。 小院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金峰被三个女人的叫声吵得回过神来,挥刀斩断了唐冬冬身上的绳子。 唐冬冬腿都被吓软了,滑坐到地上,抱着金锋的大腿,哭得比小娥还惨。 她是真的吓坏了。 很快,村子里就出现了火把。 张凉住的比较远,等他提着柴刀跑来的时候,村长已经带人控制住了场面。 看着院子里的血迹和躺在地上的光头,张凉心头不由一紧。 当看到金锋好好的站在人群中,才微微松了口气,拉住猎户问道:“老六,怎么回事?” “谢光又带人来金锋家偷东西,撞到了唐冬冬,打了起来。” “又是谢光!” 张凉咬牙问道:“那个混蛋在哪儿?” “喏!” 陈老六指了指已经被捆起来的谢光。 “那是谢光?” 不是张凉眼神不好,而是金锋那一凳子砸得太狠了。 谢光的鼻子都被砸扁了,脸上全是血,一般人还真认不出来。 “既然抓住了这个混蛋,还留着他干什么?” 村里遇到小偷,一般都是直接打死的。 更别说今晚这种情况了。 “村长说送官。” 陈老六小声说道:“估计村长下不去手吧,毕竟谢光的爹,当年是和村长一起当的兵。” “他下不去手,我来!” 金锋没杀过人,但是张凉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当年也是见过血的。 杀个人对于他来说,和杀只鸡没什么区别。 不,杀只鸡他还会激动一下。 因为可以吃肉了。 “别去!” 陈老六一把拉住张凉:“反正这小子活不了了,何必脏了手,还恶了村长。” “你怎么知道他活不了了?” 第24章 我愿意 “我刚才去看了,谢光的鼻子完全成了一团烂肉,牙也被打没剩几颗,现在还迷糊着呢。”尒説书网 陈老六说道:“县衙大狱是什么地方?好好的汉子送进去也得掉层皮,他这样的连三天都撑不过去。 村长如果真的为他好,还不如现在给他个痛快。” “哼,这是他自找的!” 张凉放下柴刀,对着谢光呸了一口吐沫。 咳咳! 本来处于半昏迷状态的谢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死命挣扎。 “怎么回事?” 村长看向守在旁边的儿子。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开始挣命了。” 刘铁一脸无辜。 “老谭!快过来!” 村长对着人群喊道。 老谭平时以采药为生,算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平时给村里人看点小毛病还行,对于谢光的伤势,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家的,他这是怎么了?” 关晓柔看着四肢扭曲的谢光,有些恐惧:“他不是被鬼附身了吧?” “世界上没有鬼!”金锋解释道:“他只是被血水呛着了。” 谢光脸上挨了一板凳,鼻腔、嘴里都是血水。 刚才躺在地上还好点,血水都流到了地上,现在被捆起来,血水就会顺着嗓子往下淌,不呛进气管才怪了。 如果金锋这时候去提醒一声,谢光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但是他却站着没动。 被现代文明教育了那么多年,金锋把人命看得很重。 哪怕谢光来他家讹诈,还偷了他的东西,金锋也只是觉得谢光这个人讨厌而已,之前完全没有想过要杀谢光。 可是今晚,金锋动了杀心。 因为他躲在门后听到了谢光和光头的对话。 今晚之前,金锋对于这个世界是抱着游戏态度的。 但是谢光让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 这是一个人命不值钱的时代。 为了几个铜板,甚至只是为了半个窝窝头,就会有人铤而走险。 如果不是唐冬冬纺线到深夜,恐怕现在自己的尸体都凉了。 认识到这一点,金锋的心态开始改变。 忍着不适,冷冷的看着谢光挣扎。 谢光并没有坚持太久,很快就窒息而亡。 和金锋一起关注着谢光的,还有缩在角落的润娘。 看到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断气,忍不住哭泣起来。 脸上有着一丝难过,也有一丝解脱,但是更多的是迷茫。 不管谢光人品如何,谢光活着,她好歹有个身份,现在谢光死了,她就成了寡妇。 这年头,寡妇的命运是悲惨的。 正儿八经的大姑娘都嫁不出去,寡妇更不会有人要。 娘家也回不去了。 活着无依无靠,死了就是孤魂野鬼。 润娘觉得自己漂浮在阴冷黑暗的汪洋中。 周围都是水,没有任何可以攀附和依靠的东西,也看不到一丝光明。 就这么无依无靠的顺着黑色的水流,流向更深的黑暗之中。 原本润娘躲在角落里,没人注意她。 但是这么一哭,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她怎么在这里?” “她是谢光的婆娘,肯定是来给谢光望风的呗!” “贼婆子,嚎什么嚎,再嚎打死你!” “上次就应该把她打死,结果金锋心软,现在好了吧!” “绳子呢,快把贼婆子捆起来,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她跑了!” 一群年轻人都以为润娘是和谢光一伙的,嚷嚷着要把她打死。 润娘好像认命了一样,没有求饶,也没有解释,只是一个劲的哭泣。 或许,她也不想活了吧。 看到有人已经拿着绳子过来,金锋赶紧挡到润娘面前:“她不是和谢光一伙的。今晚如果她不是帮我,我们一家说不定就死了。” “对,是润娘救了我,她不是坏人。” 唐冬冬也赶紧跑出来作证。 “她不是和谢光一伙的,大半夜的来你们家干什么?” 猎户问道。 “这个……” 金锋不知道怎么回答。 其实他也很好奇,大半夜的,润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润娘,别怕,跟我说,你怎么在这儿?” 唐冬冬蹲下去,抱着润娘小声问道。 润娘也是关家湾的,和关晓柔、唐冬冬都认识,或许见了熟悉的人,润娘渐渐平静下来,哭着说道: “上次金锋大哥放了我之后,我就回娘家了,可是我哥说我已经嫁人了,又把我送回来了。 谢光家后边就是老坟,我害怕,也怕谢光再回来……冬冬姐每天晚上都要纺线……只有靠着你家的墙根,听着纺车的声音,我才没那么害怕……” “你害怕,怎么不进来?” 唐冬冬听到润娘这么说,眼睛又红了。 “我不敢……” “那你这几天吃什么?”金锋问道。 谢光这个人渣,连她的外衣都抢走卖掉赌钱,不用说也知道不会给她留任何食物。 “吃野菜。”润娘小声回答。 对于润娘,金锋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甚至说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都不为过。 想了一下说道:“你要是愿意的话,以后就来帮晓柔纺线吧,晚上要是害怕,就和小娥、冬冬挤挤。” “我愿意,我愿意!” 润娘毫不犹豫的答应。 接着又哭了起来。 这次是喜极而泣。 就好像溺水的人,脚底突然触碰到了坚硬的土地,心里一下子变得踏实起来。 可是村长却皱眉说道:“金锋,这样不合适。” 唐冬冬住在金锋家,没人当回事。 因为大家都认为唐冬冬早晚会嫁给金锋。 每天都有不少妇人经过门口的时候,拿两人打趣。 可是润娘不一样。 虽然成亲之后,谢光就到处烂赌,没有和她同房,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却是实实在在的寡妇。 留一个寡妇在家,会被人看不起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 金锋却坚持说道:“明天我在院子里搭个棚子,再多做几架纺车,到时候大娘嫂子们要是有空,也可以一起过来帮晓柔纺线,我给你们算工钱。” 妇人们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七嘴八舌的询问工钱怎么算,管不管饭。 村长叹息一声,安排年轻人把尸体抬走。 在年刘铁抬起尸体的时候,张凉在光头的手腕上看到了一个圆形烙印。 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脸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第25章 土匪 村长把青壮分成了两拨,一拨去村外把尸体埋了,一拨带着家伙在村里巡逻。 张凉虽然只有一条胳膊,却是上过战场的人,被分到了巡逻组。 猎户看到张凉盯着尸体发呆,就捅了他一下:“凉子,发什么呆,走啦。” “哦哦!” 张凉回过神来,发现金锋被妇人们围得水泄不通,只好按下心头不安,提着柴刀跟着猎户离开。 “金锋,你准备找几个人帮忙啊?” “我家丫头能不能来,她纺线可快了,不要工钱,管饭就行。” “金锋,你什么时候才能做好新纺车啊?” …… 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询问。 完全不在乎这个院子里才死了两个人,地上的血都还没干呢。 也是,死人大家见得多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再有十来天,野菜就要下去了,她们就没事做了。 没事做就意味着没有收获。 她们不怕干活,也不怕死人,只怕饿肚子。 最后金锋答应会尽快制作纺车,争取让每个人都有活干,妇人们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几个勤快一些的妇人为了给金锋留下个好印象,在离开之前,还拿着锄头挖了几筐土,小心的把血迹掩盖干净。 “当家的,你的手都这样了,怎么做纺车?” 等妇人们离开,关晓柔担忧问道。 “我自己没办法,但是可以找别人做嘛。” 金锋说道:“镇上的木匠手艺也不错,找他帮忙就好了。” “不行!纺车不能往外传,只能你来做。” 唐冬冬马上表示反对。 “冬冬,就算我以后什么事都不做,专门做纺车能做多少?” 金锋说道:“想要扳倒周家,指望我一个人做纺车是不行的,早晚要找别人帮忙。” “等咱们赚了钱,我会去城里买一些木匠,到时候交给他们来做就行了。” 唐冬冬说道:“但是在没买木匠之前,纺车只能你来做。” “木匠可以买?” 金锋以为自己听错了。 “当然,城里有专门的人口牙行,有家里犯了事,被官家发卖的,也有家里遇到了急事,把自己卖了筹钱的。” 唐冬冬说道:“木匠比较少见,但是多问问,总能找到。” 金锋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古装电视剧中卖身葬父的桥段。 “买来的木匠难道就不会泄密吗?” “签了卖身契,他们的命就是你的,敢泄密杀了官家也不会管。” 唐冬冬说道:“不过木匠算是手艺人,一般卖的比较贵,而且买了之后还要给他们缴税,咱们现在还买不起。” “冬冬,你看这样行不行。” 金锋说道:“咱不把整个纺车交给一个木匠做,只是把其中比较麻烦的部件交给他们,等他们做好了,拿回来我组装到一起,这样既省功夫,又不会泄露,你看怎么样?” “这倒是个好办法。” 唐冬冬想了一下,点头同意。 “那行,前几天我已经把相对复杂的部件做出来了,天亮了晓柔你去找一趟凉哥,让他帮忙去镇上交给木匠。” “好。” 没等关晓柔去找,巡逻结束之后,张凉自己来了。 也没有进院子,站在门口对金锋招了招手:“金锋,过来一下。” “凉哥,我还说明天去找你呢。”金锋笑着走出来。 “找我干什么?” “明天我想请你去一趟镇里,找木匠做点东西。” “行,这是小事。”张凉往四周扫了一圈,低声问道:“今天那个光头你认识吗?” “不认识,”金锋摇头:“谁知道谢光从哪儿找来的狐朋狗友。” 说完,金锋马上意识到不对劲。 张凉专门跑过来一趟,显然这个光头有问题啊。 “凉哥,你认识他?” “我要是没看错,他可能是个土匪。” “土匪?” 金锋心里咯噔了一下。 对于山民来说,土匪就是笼罩在头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每年铁罐山的土匪都会来村里收一次粮,如果有人反抗,后果会很严重。 二十多年前,旁边有个村子遭了水灾,村民收成很少,如果交给土匪,一家人就会被饿死。 所以那一年,村民们反抗了,把来收粮的土匪小队打了出去。 结果第二天,大批的土匪就杀来了。 为了立威,土匪直接把整个村子的男人杀光了,女人小孩儿抢到了山里。 一直到现在,那个村子依旧荒着,大白天都没人敢进去。 如果光头是铁罐山土匪的话,那事情就严重了。 “凉哥,你怎么发现他是土匪的?” 金锋好奇问道。 按理说村里对土匪最熟悉的是村长,毕竟每年都要打交道,为什么别人没认出光头是土匪,只有张凉一个人认出了? “因为我看到了他手腕上的烙印。” 张凉说道:“那是猫猫山土匪的标记。” “猫猫山土匪?” 金锋差点笑出来:“猫猫山在哪儿?” 宿主的记忆中只有铁罐山土匪,压根没听说过什么猫猫山土匪。 人家土匪的名字都起的霸气无比,什么青龙寨啊,猛虎岭啊,一听就很吓人。 猫猫山土匪,这么萌的名字是认真的吗? “猫猫山在县府北边,前几年我去那边办事,见过猫猫山的土匪,他们的手腕上都有一个烙印,和光头身上的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样,”金锋闻言,不由松了口气:“不是铁罐山的土匪就好。” 土匪是分地盘的,要不然你也来收,他也来收,把老百姓吸干了也没那么多油水。 西河湾附近几个村子,就是铁罐山土匪的地盘,其他土匪来闹事,铁罐山的土匪都不会愿意。 “金锋,猫猫山的土匪比铁罐山土匪更难缠!” 张凉说道:“铁罐山的土匪以收粮为生,而猫猫山土匪以打家劫舍、拦路抢劫为生,虽然核心帮众只有几十人,却个个都是好手,哪个手上都有人命。如果不到万不得已,铁罐山也不会得罪他们。 何况铁罐山如果知道这件事,说不定还会帮着猫猫山来抓你。” 金锋听完,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听懂了张凉的意思。 如果猫猫山土匪来西河湾收粮,铁罐山土匪可能会拼命。 但是如果猫猫山土匪只是来找金锋麻烦,铁罐山肯定不会管的。 毕竟铁罐山也不希望看到有人杀土匪。 要不然今天你杀一个,明天我杀一个,老百姓谁还怕土匪? 谁还会老老实实交粮? 第26章 警钟 自从来到大康之后,金锋的目标一直都是做个富贵闲人,从来没想过要杀人。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现在不仅杀了人,还杀了一个土匪。 不管是为了所谓的义气,还是为了震慑,土匪一旦得知自己杀了他们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自己现在还太弱小了,完全没有和土匪对抗的资格。 “凉哥,咱们要不要报官?” 金锋的心有点乱了。 前世生活在红旗下,一片海晏河清,别说土匪,村霸流氓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他除了上学,就是操心兼职赚钱,完全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 遇到这种事,想起的第一个解决办法就是报官。 “没用的,” 张凉摇了摇头:“土匪们挑选的老巢都是易守难攻之地,而且都留有后路,没有十倍以上兵力,很难剿灭。 从前些年开始,战场上的兵力就一直不够用,县府留守的那点人,根本围不住猫猫山。” “唉……” 金锋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也不用太担心,土匪一般很少去其他山头的地盘,犯忌讳。猫猫山土匪一般在县府北边活动,很少来咱们这边。 刚才我观察了一下,除了我,应该没人认出他是土匪,大家都觉得光头是和谢光一起胡混的地痞,只要咱们俩不往外说,猫猫山那边很难知道这件事。” 张凉说道:“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让你心里有个底。” “谢谢凉哥。” 金锋闻言,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大康的交通非常闭塞,很多人一辈子的活动范围就是村子周围,能去一次县府都能需要好几年。 猫猫山土匪的地盘不在这边,查到自己头上的概率很低。 “你都说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就见外了。” 张凉继续说道:“对了,我当兵时认识一个兄弟,在猫猫山附近开酒肆,认识几个猫猫山的土匪,明天我去一趟那边,让他帮忙注意着点,一旦猫猫山那边有异常动静,让他以最快速度通知我。” “这个人可靠吗?”金锋问道。 如果是不可靠的人,这么做反而会增加暴露的危险。 “生死兄弟。” 张凉说道:“而且他非常厌恶猫猫山的土匪,那群混蛋每个月都会去他那里盘剥。” 这么一说,金锋终于放心了。 心里第一次生出了迫切感,恼恨自己不够强大。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的话,区区一群土匪何足畏惧? “必须尽快发展,这样才有自保之力!” 金锋在心里默默做出决定。 喔喔喔! 三婶子家的公鸡扯着嗓子开始打鸣。 “对了,你刚才说让木匠做什么?” 张凉说道:“给我吧,我回去交代一声,等下就直接走了。” “凉哥,天还早着呢,赶路太早了吧?” “猫猫山在县府北边呢,早点赶路,今天还能回来。” “那行,你路上小心点。” 金锋去铺子里把已经做好的几个纺车部件包起来,又掏出一粒碎银子递过去:“你让木匠就按照这个做就行了,一样先做一个,做得好我再找他。” “好。” 张凉接过包裹和银子,转身走了。 院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 小娥毕竟还是孩子,哭了一阵就又睡着了。 关晓柔、唐冬冬和润娘围坐在小桌子边,谁也没有说话。 看到金锋回来,全都站了起来。 今晚她们都受到了惊吓,发自内心的想要靠近家里唯一的男人。 “呀,当家的,你的手又流血了。” 关晓柔看到金锋左手又开始流血,赶紧去找老谭留下的草药。 “先不用找草药,冬冬,把针线拿过来。” 金锋说道:“晓柔,帮我把纱布解开,润娘,你去烧锅开水。” 三个姑娘今晚也被吓到了,给她们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好的。” 润娘正不知道干什么,得到命令赶紧往厨房跑。 唐冬冬赶紧去找针线。 “当家的你要针线干什么?” 关晓柔一边解着纱布,一边问道。 “缝伤口。” 金锋说着。 光头的柴刀磨得很锋利,左手的伤口从虎口一直到小指头,肉皮都翻了过来,不缝起来的话,很难痊愈。 刚才时间仓促,只是让老谭给上了些止血的草药,然后随便用纱布包一下就完事了。 不流血才怪呢。 “伤口又不是衣服,怎么缝?” 关晓柔被金锋的话吓得手抖了一下。 “你说对了,就像缝衣服那样缝上就好了。” “那怎么可以?” “我说可以就可以。” 金锋没办法跟关晓柔解释现代医学,只能蛮横的说道:“这件事听我的。” 这一招对关晓柔最有用。 只要金锋装作发脾气,她立马就乖了。 按照金锋的要求,先把针线用开水煮了,又把缝衣针掰弯,最后和缝衣服一样,哭着开始缝合伤口。 这年头可没麻药,金锋疼得出了一头汗。 毕竟是新手,等关晓柔处理完伤口,天也亮了。 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金锋稍微休息了一下,就让关晓柔去把张满仓叫了过来。 他准备在院子里再搭几间小屋,需要用不少木头。 后山木头很多,但是金锋手上有伤,只能找张满仓帮忙。 除了砍伐树木搭棚子,金锋还希望再去后山找一些结实又有韧性的树木,再打几副弓弩,以备不时之需。尒説书网 昨晚的事情给他敲响了警钟。 金锋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虽然张凉说猫猫山土匪发现自己的可能性很小,但是金锋不敢心存侥幸。 因为代价太大了。 如果真的瞒不住了,他不希望自己连还击之力都没有。 张满仓砍了那么多年柴火,对后山的树木了如指掌,找他帮忙最合适。 结果两人还没出门,三婶子带着男人来了。 “金锋,你不是说今天要搭棚子么,我把你三叔喊过来给你搭把手。” 三婶子笑呵呵说道。 “那正好,我刚才还在发愁跟满仓俩人抬不动树呢,有三叔帮忙最好不过。” 金锋笑着答应:“三叔,您受累。” 虽然三婶子前几天和他发生了冲突,但是现在已经和解了,既然她要来帮忙,也没必要往外推。 “应该的,应该的。” 三叔憨憨笑了一下,说道:“等你的纺车做好了,记得给你三婶子一碗饭吃就行。” 第27章 搭棚子 “你放心吧,谁不请,我也先请三婶子。” 金锋笑着答应。 话音刚落,二嫂带着男人也来了。 接着是刘铁两口子、猎户两口子和小妾…… 最后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 这下都不用金锋动手了,猎户和刘铁带着男人去砍树,妇人们留在家里修整院子,搓麻绳,忙得热火朝天。 别人来帮忙,金锋也不小气,让关晓柔做了一大锅米饭,剩下的一只兔子也被炖得烂乎乎的。 浓郁的肉香四散飘开,院子里玩耍的一群孩子也不跑了,全都围到厨房门口,滴滴答答流着口水。 人多力量大,还不到中午,男人们就用板车拖着十几棵碗口粗的小树回来了。 到了中午,金锋让孩子们回家拿了碗,每人一碗米饭,再浇上一勺子肉汤。 孩子们平时哪里吃过这样的美食,一个个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 …… 热热闹闹的吃过午饭,男人们又开始忙活起来。 在院子里架起一堆柴火,抬着木头在上面来回炙烤。 经过炭化的木材不仅可以防虫蚁啃咬,还经久耐用。 妇人们回家送完碗筷,重新回来的时候,每人胳膊下边都夹着一两捆茅草。 搭草棚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把烘烤过的树木埋进土里做柱子,再用绳子绑上横梁,横梁和四周覆上茅草,然后用泥巴往上边一抹就成了。 天还没黑,一座长三丈,宽一丈的草棚子就搭好了。 剩下的大米不够蒸米饭,金锋就让关晓柔煮了一锅白粥,然后烙了两大筐油饼。 野兔中午就被吃掉了,村里物资匮乏,没有其他蔬菜可以待客,没办法,金锋只好找小玉买了两筐野菜。 如果精心烹调,这些野菜不难吃,后世在饭店能卖到几十甚至几百块一盘。但是这年头,农户家点灯的油都不够,谁会奢侈的用来调菜? 舍得扔几粒粗盐,邻居都得羡慕的夸一声有钱人家。 绝大部分人家都是用水焯一下就端上了饭桌。 这样简单处理的野菜又苦又涩,难以下咽。 但是金锋做的野菜不仅放了盐巴,菜油也放的足足的,还放了一些从县府买回来的香料调味。 看起来油光翠绿,吃起来完全没有野菜的苦涩味。 满满两盆野菜被孩子们哄抢一空。 “油饼子真是太好吃了,锋哥儿,你把我们的胃口都养刁了怎么办?” “野菜也好吃!” “锋哥儿,我吃了这么多年野菜,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你有什么秘方,给嫂子说说呗。” “二嫂,我来跟你说吧,你要是舍得放油、放香料,保证你做的野菜也好吃。” “那算了,我家可吃不起这样的野菜。” “锋哥儿,你家什么时候还搭棚子啊,我还想再吃一顿大米饭!” …… 村民们不论男女老幼,全都吃得红光满面才离开。 张满仓被留了下来,帮助金锋处理两棵酸枣树。 这种树木是金锋能找到的,最适合做弓弩的树木。 “满仓,这几天你就别进山砍柴了,来我家帮我打铁吧?” 金锋一边整理着地上的树枝,一边问道。 张满仓脸上一喜,随后却摇了摇头:“锋哥,这是你家传的手艺……”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小小的西河湾有一个铁匠就够了,再多一个会饿死人的。 所以在这个时代,匠人都只会把手艺传给自己孩子,轻易不会传给外人。 “我是个读书人,怎么可能一辈子打铁?” 金锋毫不在意说道:“最多一两年,我肯定就要离开西河湾,交给你总比烂在肚子里强。”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到底学不学?不想学的话,我就去问别人了。” “学,我学!” 张满仓赶紧点头。 放下柴刀,郑重其事的对着金锋行了一个大礼。 学会一门手艺,等于多了一个饭碗,而且这个饭碗还可以传给子孙。 从这一刻开始,张满仓对金锋的态度又发生了改变。 之前是感激,现在又多了一种恭敬。 干活儿也更加卖力。 小娥昨晚吓坏了,现在搂着关晓柔不愿意松手。 关晓柔没办法,只好去哄她睡觉。 唐冬冬和润娘抬着纺车,放进草棚子中间。 纺车旁边,是今天新做的一张大床。 从今晚开始,唐冬冬和润娘就会在住在这里。 唐冬冬拉过一条小凳子,坐下开始调试纺车。 润娘搓着手站了一会儿,拿起扫把又开始扫地。 经历过一无所有之后,会对再次拥有的东西格外珍惜。 其实地面已经被她扫了好几遍,很干净了。 可是锅碗已经被刷好了,金锋和满仓那边她又帮不上忙,实在找不到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又怕金锋和关晓柔嫌弃她懒惰,只能一遍遍扫地。 “润娘,别扫了,再扫笤帚都要被你扫秃了。” 唐冬冬看出了润娘的窘迫,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要是怕闲着,就赶紧睡,半夜我喊你起来接我的班。” “好……” 听到有事可以做,润娘这才露出笑脸:“冬冬姐,要不然我先纺,你去睡会儿?” “今天晚上不纺线,你们都早点去睡觉。” 金锋从铺子里出来拿东西,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皱眉说道:“养足精神干活才快,再忙也不缺这一晚半天的。” 从昨晚半夜谢光杀过来,一直到现在,除了不懂事的小娥,家里其他人都没合过眼。 如果不是要等张凉回来,金锋早就回去睡觉了。 “锋哥,我不累的……” 润娘低声说道。 “不累也去睡!” 金锋算是发现了,润娘和关晓柔一样,都是逆来顺受的性格,所以说话的声音不由加重了几分。 果然,润娘以为金锋生气了,赶紧答应一声,乖乖坐到床上。 “你的手怎么样?” 唐冬冬追着金锋出来,红着脸问道。 “老谭的草药很管用,已经不疼了。” 金锋举起左手,想要安慰一下唐冬冬。 谁知道刚才和满仓抬木头的时候,伤口不知道怎么崩开了,现在血水渗了出来。 “还说没事,都流血了。” 唐冬冬眼睛一红,顾不上男女有别,捧起金锋的左手,小心地解开绷带。 第28章 光头的身份 解开纱布,露出伤口。 小拇指下边缝的线崩开了三针,正在流血。 “都受伤了就不要乱动了,有什么活你喊我去不就行了?” 唐冬冬眼睛里蒙了一层水汽,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满仓也是的,不知道你手上有伤吗?” “你可冤枉满仓了,他什么都没让我干,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金锋也有些无奈:“再说,只是伤口崩开了而已,等下我去找晓柔重新缝上就好,又不是什么大事。” 酸枣木没放好,从桌子上滚了下来,金锋下意识顺手接了一下。 估计就是那一下把伤口崩开的。 “晓柔姐在哄小娥睡觉……” 唐冬冬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来给你缝吧。” 哪个少女不怀春? 何况生死之间,最易动情。 之前唐冬冬说要嫁给金锋,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但是经过昨晚,她的心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 二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吃花好几年了,但是为了救自己,金锋毫不犹豫地就掏了出来。 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家道中落,寄居檐下,虽然她一直表现得很淡然,其实心里和润娘一样缺乏安全感,对未来充满迷茫。 但是在金锋伸手抓住刀刃的那一刻,她的心跳都停止了。 不再迷茫,也不再害怕。 眼前这个并不强壮的男人,给了她久违的安全感。 也就是在那一刻,唐冬冬知道,自己这辈子可能都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可惜,他不愿意娶自己…… 金锋哪里知道唐冬冬短短片刻想了那么多? 知道关晓柔在哄小娥,也没有多想,跟着唐冬冬就进了木棚。 都不用吩咐,润娘已经小跑着去厨房烧水了。 虽然她搞不懂金锋为什么要用开水煮线,但是有什么关系呢?能找点事做就行。 其实普通针线是不能缝合伤口的,容易感染不说,等到伤口愈合之后,拆线也会非常痛苦。 而且被铁器伤害,还要打破伤风。 可惜这里条件实在有限,这些东西想都不要想。 很多农夫受伤了都是往伤口上撒点干土,止住血就不管了。 唐冬冬的性格比关晓柔和润娘更开朗,也更坚强。 熟悉之后,有时候也会大大咧咧的。 但是给金锋缝合伤口的时候,却极为小心。m. 一点一点的扎进去,又一点一点的穿出来。 却不知道,越是这样金锋越受罪。 但是看到唐冬冬一副潸然欲泣的样子,还是忍忍吧。 简简单单的三针,就算是个实习的新手护士,估计一两分钟就能搞定。 唐冬冬足足缝合了五分钟,金锋把自己的大腿都快掐紫了才结束。 他决定了,下次如果再崩线,说什么也不能让唐冬冬给自己缝。 润娘是个闲不住的,总想找点事做,唐冬冬也一心想着早点赚钱,扩大作坊,金锋害怕她们俩晚上偷偷纺线,走的时候干脆把纺车的踏板拆掉了。 回到铁匠铺,满仓已经按金锋的要求,把酸枣树砍成了几截,正在用柴刀小心地削皮。 纺车的部件金锋可以交给木匠去做,因为就算纺车传出去也没有太大影响,他可以随时升级。 但是弓弩不行。 这东西杀伤力太大了,万一传出去,后果他完全无法预料。 所以,他宁愿让满仓用柴刀慢慢磨,也不愿意找木匠帮忙。 知道伤口刚才崩开了,满仓说什么都不让金锋再动手。 没办法,金锋只能做到一旁,无聊的想着怎么改进炉子。 俩人一直等到月亮都升到了头顶,风尘仆仆的张凉才回来。 回来之后,二话不说先端起水壶吨吨吨喝了半壶。 “凉哥,辛苦了。” 金锋起身从小炉子上提起一个小吊锅,盛了一碗米粥出来:“饭一直给你热着呢,赶紧吃点。” 张凉从中午到现在,他一直在赶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也不嫌烫,端起饭碗,呼噜呼噜几下就把米粥喝得干干净净。 金锋笑着又给张凉盛了一碗。 他知道,张凉这么吃饭,带回来的一定是好消息。 直到把一小锅米粥喝完,张凉才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你当时要买这小吊锅,我还说用不着,现在才知道是个好东西,用着太方便了。” “是啊,等我把炉子弄好,估计一天到晚都要烧着,有个吊锅以后随时都能喝到开水。” 金锋也笑了。 这个时代的人都没有喝开水的习惯,走在路上渴了,随便找个水沟鞠起一捧水就能喝。 金锋穿越来之后,就从来没喝过一次生水。 可是每天要单独烧几次开水,也非常不方便。 所以金锋在县府大采购的时候,就买了这个吊锅。 当时张凉和村长还觉得他败家。 小小一个吊锅就卖好几百文。 还问他怎么不自己打一个。 他们哪里知道,制作铁锅的技术含量,可比做把柴刀难多了。 要不然也不会卖那么贵。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既然决定请张满仓帮忙做弩弓,就没把他当外人,当着满仓的面问道: “凉哥,你兄弟怎么说?光头是猫猫山的人吗?” “是的,而且还是猫猫山的三当家。” 张凉一开口,就把金锋吓一跳。 把土匪的三当家干掉了,猫猫山还不得炸窝啊?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嘛。” 张凉继续说道:“这家伙和谢光一样,嗜赌成性,自己的钱赌完了,竟然偷山上的粮食卖钱赌博,去年就被赶出猫猫山了。” “怪不得这家伙和谢光勾搭到一起,原来是这样。” 听到张凉这么说,金锋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既然被逐出山们,那么光头的生死就和猫猫山没有关系了,自然也不会为了一个叛徒来铁罐山土匪的地盘闹事。 “不过我兄弟说,光头和猫猫山二当家有过命的交情,当年光头偷山上的粮食,按规矩应该三刀六洞的,是二当家剁了自己一根手指头才保住的他。” 张凉又说到:“我兄弟说,猫猫山的其他土匪就算知道咱们杀了光头也没事,但是让咱们注意这个二当家。” 金锋心里刚刚落下的石头,又一次悬了起来。 第29章 看走眼 张凉觉得危险解除了,但是金锋却觉得危险升级了。 别看土匪们天天把义气挂在嘴边,但是真出了事,谁肯为一个不熟的“兄弟”两肋插刀? 所谓的血债血偿,不过是为了维护山头的面子和威风,不得不替死去的帮众出头而已。 没有哪个土匪真的会为了什么兄弟情义,去为根本不熟悉的人拼命。 如果有这样的人,也活不长。 可是有过命的交情就不一样了。 如果二当家和光头的关系真和张凉说的那么好,让他知道光头死在金锋手里,肯定要来找金锋拼命的。 所以金锋宁愿光头是个普通的猫猫山土匪,也不愿意和二当家结下死仇。 这个消息更让金锋坚定了变强的决心。 “凉哥,你试试我这把弓箭用着顺不顺手?” 金锋从墙上拿下弩弓,递给张凉。 一个好汉三个帮,对抗土匪,自己一个人肯定不行的。 昨晚金锋看到了张凉进来,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今天在搭棚子的时候,就顺口问了一下猎户。 猎户跟他说了张凉要杀谢光的事情。 通过这件事,金锋判断张凉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一家人。 至少没有害他的意思。 所以他就想着培养一下张家兄弟。 张满仓生性木衲,胆子也小,但是做事细心认真,也能吃苦,做铁匠再合适不过。 而张凉曾经上过战场,虽然缺了一只胳膊,却敢打敢拼。m. 张家两个男人都是残疾人,但是这些年在村里最多被冷落,却没人敢明着欺负他们,就是因为张凉的存在。 这样的人物,培养一下,会是个非常不错的伙伴。 万一以后发生点意外,也能多个帮手。 “小锋,我这个手,用不了这弓的。” 张凉脸上闪过一丝忧郁,摇了摇头:“一只手是没办法上弦的。” “这个是可以改的,如果你用着顺手,我可以把它改成其他上弦方法。” “改成什么样?” “那要看你的习惯,可以改成用胸口顶,也可以改成用脚踩。” 金锋随口说道。 后世的弩弓各种各样,上弦的方式也五花八门。 没几个男人会对武器没兴趣的,更别说张凉这样军伍出身的家伙。 金锋第一次拿出弩弓的时候,他就很想借来把玩一下,可是想到缺了一条胳膊,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听到金锋这么说,激动地伸出手来:“拿来我试试!” 金锋手上也有伤,就把弩弓递给张满仓:“满仓,你上一下弦。” 张凉虽然没使用过弩弓,但是当兵的时候经常使用长弓,从满仓手里接过上好弦的弩弓,对准铁匠铺的柱子,缓缓扣动了扳机。 嗖! 箭矢一闪而逝。 可能是第一次使用,张凉射歪了。 箭矢擦着柱子飞过,嗤的一声钉到了土墙上。 两尺多长的箭矢,一大半都没入土墙之中! “好大的威力,怪不得能射死猛虎!” 张凉惊叹一声,随即有些遗憾说道:“只是准头有些不好把握。” “凉哥你说错了,弩弓比起长弓,最大的一个优势就是更加容易瞄准。” 金锋指着弩弓顶端一个小凸起说道:“下次你用这个凸起瞄准目标之后在动手就可以了。” “我再试试。” 张凉迫不及待的又让满仓重新上膛。 不得不说,张凉底子很好。 金锋只是指导了一次,张凉接下来的几次射击全都命中木柱。 “真是太痛快了。” 张凉一直尝试了八九次,才恋恋不舍的把弩弓还给金锋:“上弦方式真的可以改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 金锋说道:“等我改好,你就可以去打猎了。” “打猎?” 张凉的眼睛猛的一亮。 张家这些年过得太苦了,他做梦都想着改善家里的生活。 可是他缺了一条胳膊,又能做什么呢? 一年到头起早贪黑在地里劳作,除掉朝廷的赋税和土匪的岁粮,剩下的还不够一家人果腹的。 但是金锋的提议,让他看到了希望。 “锋子,什么时候可以改好?” 张凉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进山了。 他和林云芳已经成亲几年了,却一直没有怀孕,县府的大夫说是因为林云芳身子骨太弱,需要补补。 如果进山能打到兔子的话,或许就能有孩子了吧。 老娘和妹子这几年也没吃过几次饱饭,也得好好补补…… 张凉的心已经快要飞到了山里。 “满仓要是学的快的话,应该过几天就可以吧。” 金锋举起受伤的手,晃了晃。 “满仓?” 张凉的思绪从山里飞了回来:“什么意思?” “哥,锋哥说要好好读书,要把打铁的手艺传给我。” 满仓憨憨说道。 “真的?” 张凉一愣,随即眼睛微微有些红了。 金锋提议让他去做猎人,张凉心里充满感激和期待,没有推辞,也没有觉得这样做会抢了金锋的饭碗。 毕竟巴蜀之地到处都是大山,谁也打不完所有猎物,能不能打到东西全靠自己的本事。 就连村里的妇人们,闲了也会去山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抓两条蛇回去给孩子炖汤喝。 西河湾可以有很多猎人,却只能有一个铁匠。 现在金锋不仅要帮自己改造弩弓,还要把家传的手艺交给自己弟弟? 这个恩情太大了,不次于救了自己一家人。 “锋子你放心,只要你给我做出能用的弓,以后我打到的猎物,全都分你一半!” 张凉拍着胸脯,自信说道:“你以后就好好读书考功名,我保证饿不着你和晓柔妹妹。” “谢谢凉哥。” 金锋知道,张凉既然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能做到。 对于别人的善意,金锋不管需不需要,都会心存感激。 “要谢也是我们谢你。” 张凉说道:“满仓,你要好好学,早点给我把弓打出来。” “哥,你知道我笨,手也慢,”张满仓说道:“要不然你这几天也别下地了,咱们一起来,这样可以快点。” 金锋闻言,诧异的看了张满仓一眼。 以前看走眼啦,谁说这小子笨的,明明很聪明好不好。 自己学了不算,还想拉着张凉一起来学。 不过金锋也没点破。 反正他也想着多做几副弩弓,最好给关晓柔、唐冬冬、润娘每人配一把。 张凉过来帮忙,也能更快点。 第30章 老手和菜鸟 张凉干活儿麻利,虽然缺了一条胳膊,但是做起事来比张满仓还快。 金锋就把削树枝、初步制作弩身的工作交给了张凉。 而张满仓做事细心,金锋就把需要精细雕刻的工作部分交给他。 趁着张家两兄弟制作弩弓的时候,金锋把关晓柔、唐冬冬和润娘喊到一起,打算教她们使用弩弓。 万一将来出现意外,她们多少也会有一些自保之力。 就算没有意外,猫猫山二当家这辈子都没发现光头的死,多学一些本事也没有坏处。 这个时代,没几人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孩子。 本来以为她们会拒绝,可是金锋刚说完自己的打算,唐冬冬就立刻答应。 表情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那晚的经历也让关晓柔后怕不已,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也很快点头。 润娘没什么主见,见唐冬冬和关晓柔都答应了,也只能跟着点头。 反正纺车只有一架,三人商量好了,轮流纺线,剩下的两个人在不纺线的时候,就跟着金锋学习弩弓。m. 金锋让满仓找了个脸盆大的木板,在中心位置画了个黑点,挂在院子里做靶子。 弩弓学习起来并不算难,唯一麻烦的就是上弦。 一般女子拉不开那么重的弓弦。 不过金锋的弩弓安装了一个小绞盘,虽然上弦速度慢点,却非常省力,就连小娥都能绞动。 只用了半上午,三个女孩子都学会了弩弓的基本使用方法,唐冬冬成绩最好,上靶率达到了五成,而且随着掌握的越来越熟练,这个成绩还在提升。 在改变家人生活的诱惑下,张家兄弟非常卖力。 每天天不亮就来,一直忙活到夜里八九点还不愿意回家。 在兄弟两人齐心努力下,只用了两天时间,一把用胸口顶压上弦的弩弓就做了出来。 知道张凉单手安放箭矢不容易,金锋还把自己弩弓上的箭匣安到了这把新弩上。 张凉一脸兴奋地接过新弩,仅剩的右臂握着把手,用力往胸口上一顶,只听到咔嚓一声,弩弓就处于激发状态。 扣动扳机,箭矢嗖的一声钉到了二十多米外的靶子上。 胸口一顶,再一抬手。 靶子上又多了一根箭矢! 只是短短十几秒钟,箭匣里的五支箭矢就全都飞了出去。 金锋跑过去一看,不由对张凉竖起了大拇指! 五根箭矢不仅全部命中靶子,其中三支还挤着钉在中心不大的黑点上! 这个成绩让金锋不得不佩服。 关晓柔、唐冬冬和润娘也为张凉的箭术喝彩。 经过两天的练习,她们已经非常熟悉弩弓了,唐冬冬在二十米外的上靶率已经达到了九成以上,学得算是非常快了。 不过就连唐冬冬想要射完五支箭矢,最快也得三分钟,而且上靶率还会有所降低。 这就是老手和菜鸟的区别。 “凉哥太厉害了,如果咱们和他是敌人的话,估计咱们连出箭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凉哥杀死。” 唐冬冬赞叹道。 “你们才学了几天就跟凉哥比?” 金锋说道:“我听铁子说过,凉哥当年在军中就是神射手,如果不是失了一条手臂,说不定咱们西河湾就能出现一个将军呢。” “你太抬举我了,我算什么神射手?” 张凉笑了一下,说道:“当年我见过一个真正的高手,两息之间可以射出九箭,全都命中百步之外的铜钱孔。” “这样的人恐怕万中无一,跟他们比不了。” 金锋笑着说道:“凉哥你的箭法打猎养活一家人绰绰有余了。” “锋子,明天我想进山试试,就先不过来帮忙了。” 张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反正你做好的弓身已经够满仓忙活好几天了。” 金锋笑着说道:“后山是否还有老虎尚不确定,进山注意安全,打不到东西不要紧,以后再去就是了。” “知道。” 张凉点了点头,抱着弩弓喜滋滋的走了。 他是真喜欢这把弩弓,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抱着没松手。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进了山。 整整在山里转了一天,天黑了都没回来。 就在林云芳急得来找金锋去山里找找的时候,张凉回来了。 背后的布袋装了两只野兔。 对于张家来说,这个收获已经非常大了,张家的几个女人已经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张凉的妹妹张小花更是对着兔子哗啦啦流口水。 其实金锋给张凉封过打虎的红包之后,张家的日子就好过得多了。 现在一天已经可以吃两顿饭了。 可是张小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两顿野菜粥能顶什么用?总是觉得饿,看到地上有个草根都想捡起来嚼嚼。 现在好了,大哥可以打猎了,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凉哥,你忙活了一天,怎么才打了两只兔子?” 金锋把张凉拉到一旁问道。 在他看来,以张凉的箭法和身手,整整一天才打两只兔子,实在太少了。 “别提了,我在后山转悠了一上午,兔子毛也没有看到一根,过了晌午钻进老林子。” 张凉说道:“老林子里的兔子还是挺多的,可惜天太晚了,我打了两只就回来了。” “看来后山应该没有第二只老虎了。” 金锋点了点头。 前段时间他能在半下午打到那么多兔子,最主要原因就是老虎把老林子里的兔子都赶到了后山。 现在老虎被金锋杀死,兔子们也该回老林子了。 “晓柔,给!” 张凉从地上拿起那只大一些的兔子,递给关晓柔。 “凉哥,你这是干什么?” 关晓柔纳闷问道。 “我跟锋子说过了,他做出我能用的弓箭,以后我打到的东西就分给他一半。” 张凉解释道。 古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张家老娘和林云芳也是一副赞同的样子。 只有张小花眼泪巴嚓的看着兔子,一脸的舍不得。 斗米养恩,担米养仇的道理金锋还是知道的。 他给了张家的帮助已经不少了,再无限制的帮助下去,说不定会让张家人形成依赖,或者认为理所当然。 既然张凉说过这样的话,金锋也不客气,点点头示意关晓柔接过兔子。 第31章 招工 看着金锋收下兔子,张凉明显的松了口气。 高兴的带着家人回去了。 走到小路尽头,还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当家的,表姐家日子过得那么苦,凉哥好不容易打了两只兔子,咱们还要走一只,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关晓柔提着野兔,心里有些不舒服。 “晓柔姐,锋哥收下兔子是为云芳姐好。” 唐冬冬笑着说道:“凉哥是个重信守义之人,他既然说过猎物分锋哥一半的话,如果锋哥不收,他心里肯定不舒服,说不定当时就把弩弓还给锋哥了。”m. “还是冬冬聪明。” 金锋笑着揉了一下唐冬冬的头发。 揉完之后就后悔了。 果然,唐冬冬的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就连脖子都变成了玫红色,嘤咛一声,捂着脸跑到棚子里了。 关晓柔一脸揶揄的看着金锋。 “晓柔,我不是故意的……” 金锋就好像偷腥的猫被人当场抓住了一样,挠着头解释道:“平时揉你的头发习惯了。” “当家的,我可不是妒妇,” 关晓柔掩嘴笑道:“冬冬早晚是你的人,就算当家的揉了别的地方,我也没意见,我想冬冬也没意见,她要是有意见,我帮当家的按住她。” 金锋:…… 多好的一个姑娘啊,这才几天就学坏了。 “行了,别笑了,再笑眼睛都没了。” 金锋没好气的说道:“等下把兔子收拾一下,炖好了分一半给表姐家送过去。” 张家过了好几年苦日子,一家人都瘦得快不成人形了,必须得补充些营养。 他敢保证,张家肯定舍不得吃兔子,明天就会拿到镇上卖掉,换更多的粗粮回来。 所以,还不如顺着张凉的意思收下野兔,这样不仅免得张凉难堪,还能达到金锋的目的。 金锋猜得不错,当他和关晓柔俩人把米饭和兔肉送到张家的时候,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喝稀粥呢。 一大碗稀粥里面就几粒谷子和两棵黑绿色的野菜,连一点油星子都看不到。 就算这样,张小花还喝得津津有味。 “锋哥儿,晓柔,你们这是……” 张家老娘起身问道。 “我们成婚,表姐送了礼,我们回礼来了。” 金锋笑着拿过一个空碗,盛了一碗米饭,又浇上一勺子肉汤和兔肉,笑着放到张小花面前:“小花,尝尝好不好吃。” 毕竟还是孩子,张小花立刻把稀粥碗放到一边,抱着米饭狂吃起来。 哪里还顾得答话? “有心了。” 张凉哪里看不懂金锋的意思,只不过这是回礼,拒绝了不合适,只好收下。 知道后山没有什么猎物,张凉第二天路过后山的时候一点也没停留,直接进了老林子。 这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足足背着三只野兔、一只狐狸和四只山鸡。 这次不用张凉推让,金锋主动把山鸡都拿走了。 野兔肉粗,远不如山鸡鲜美。 四只山鸡吃不完,做成风干鸡也不错。 在后世这玩意是保护动物,一般可吃不到。 从这天开始,张家的日子彻底好过起来。 大儿子每天进山打猎,很少空手而归,小儿子在金锋家学习打铁,以后也有了吃饭的本钱。 村里人一个个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所有人都知道,张家能有这么大的转变,一切都是金锋的功劳。 所以妇人们往金锋家跑得更勤快了,和关晓柔套近乎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请金锋帮忙,打造弩弓,她们也愿意把猎物分给金锋一半。 但是这次金锋都以缺乏材料拒绝了。 山里的猎物虽然打不完,但是却会越来越少。 一个村子多一两个猎人没什么关系,但是一下子多出来十几个、几十个,西河湾附近的野兽不被打光,也会被打跑。 毕竟野兽不是死的,意识到危险之后,会迁徙到远离西河湾的地方。 这种竭泽而渔的行为是长久不了的。 何况金锋也没骗她们。 适合制作弩弓的木材并不多,用普通木材来做,要么弹性不够,威力小,要么韧性不够,用几次就绷断了。 张满仓把后山能用的酸枣树都砍回来了,也不过只能再做十一二把的样子。 关晓柔和林云芳是亲戚,张家又快过不下去了,金锋给张凉做一把弩弓,村民们虽然眼红,却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如果金锋给三婶子做一把,却不给其他村民,那其他村民就会有意见。 综合考虑,金锋决定,除了张凉,暂时不再给其他村民制作弩弓。 不过村民们这种希望过上好日子的态度,是金锋想要看到的。 唐冬冬和金锋在县府订购的一车麻皮几天前就送到了。 木匠昨天也送来了十架纺车的部件,张满仓熬了个通宵,已经全部组装完成,整整齐齐的摆到了棚子里。 纺车旁边就是成堆的麻皮。 棉花还没传到大康,麻是最主要的纺织原料之一。 经过处理的麻皮纺成线,然后通过织布机纺织成布,最后才能做衣服、被褥。 麻衣是大康百姓穿的最多的服装。 当然,除了麻衣,还有丝绸、锦、缎、动物皮毛之类做成的衣服,但是这些基本上都与老百姓没什么关系。 以金锋手里那点银子,也掺和不了这样的产业。 纺车、原料都有了,接下来就是招工。 金锋和唐冬冬商量了一下,决定雇佣二十个女工,两班倒,每人每天一个铜板的工钱,另外加上两顿饭。 当妇人们听到这个消息,马上忘了弩弓,争先恐后报名。 毕竟她们也知道金锋不可能给每个人都制作弩弓,就算给了弩弓,进山也不一定能打到猎物,要是遇到老虎、豹子、野猪什么的,说不定还要把命搭进去。 还是纺线最稳妥。 一天管两顿饭,还有一个铜板,这样的报酬比她们预料的好了太多。 一个铜板在镇上可以买一个肉包子,如果买谷子或者其他粗粮,差不多够三个人吃一顿了。 “晓柔,你当家的说话算数不?真的一天给一个铜板还管饭?” “我当家的是读书人,他说的话自然不会赖账。” “太好了,我和大丫头过来纺线,家里剩下当家的和小子,我挣的铜板就够他们吃饭了,大丫挣的就能存起来。” …… 第32章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金锋小小的院子里挤满了妇人,争先恐后要报名。 反正木匠还会再送纺车过来,到时候全村的妇人都来恐怕也不够。 唐冬冬也就没有挑拣,就按照先来后到的原则,留下最早过来报名的二十个人。 后边来的妇人们虽然不甘心,却也没人再说什么。 谁让自己来晚了呢? 唐冬冬把选中的二十人叫到院子里,开始排班。 十个人白天,十个人夜里,十天换一次班。 这是金锋教她的办法。 分好班之后,白班的十个妇人就钻进草棚开始工作。 那些没被选中的妇人和分到夜班的也没离开,好奇的围在一旁观看。 靠近角落的纺车前面,坐着一个叫小北的小姑娘,今年只有十岁,可能以前没怎么纺过线,动作比较生疏,而且总是出错。 本来就很着急了,周围观看的妇人们还一个劲的调侃嘲笑,把小姑娘急出了一头汗。 “锋哥儿,小北还不会纺线,要不然换我吧,我保证比小北快。” 一个二十多岁的村妇看到金锋进来,笑着问道。 小北一听,当时就急哭了:“锋哥哥,你不要赶小北,小北得挣钱给娘抓药,你相信小北,我一定能学会的……我……我可以不在你家吃饭……” “行了小北,三嫂子是逗你的。” 金锋说道:“你该吃饭的时候就踏踏实实去吃,只要好好做,我不会赶你走的。” 小北家的情况他也知道,前几年老爹死在战场上了,母亲虽然年纪不大,却总是生病。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后世,十岁的孩子还在上小学,偶尔做次家务就是勤快孩子了。 可是小北却从七八岁开始就上山捡柴,下地干活。 金锋不止一次看到她背着比自己身子还大的一捆柴火,一步一挪的从后山下来。 纺线算是一种熟练工种,并没什么技术难度,金锋愿意给小北一个养活自己和母亲的机会。 “谢谢锋哥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偷懒的。” 小北擦了擦眼泪,马上就开始工作。 “三嫂子,你们别在这儿围着了,赶紧回去吧,过几天新纺车做好了,大家都能来。” 金锋发现围观的妇人还想说话,直接开始驱赶。 毕竟以后还要在金锋手底下找活儿干,妇人们看到金锋有些生气了,一个个都带着期待离开。 关晓柔负责白班,唐冬冬负责夜班,润娘和小娥负责做饭。 这是商量好的。 润娘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把一只山鸡炖得烂乎乎的,都不用其他香料调味,只是撒上一些盐巴就喷香扑鼻。 山鸡的浓郁香气中,还混合着谷子饭的清香。 棚子里的妇人们本来就珍惜这次工作机会,闻着厨房飘来的香味儿,一个个干得更加起劲了。 她们以为中午能吃顿野菜粥就不错了,谁知道竟然还有肉。 一只山鸡自然不够十几个人吃的,把鸡腿留给年纪最小的小娥和小北,其他人浇上一勺肉汤,再分一两块鸡肉,把这群妇人们感动的不行不行的。 金锋看到小北偷偷把鸡腿用树叶裹起来塞进了怀里,也没点破,只是在她盛第二碗的时候,多给她舀了一块鸡翅膀。 张凉一共就送来几只山鸡,自然不能顿顿吃,晚饭就换成了麦粥和野菜。 就这已经让那些没选上的妇人们嫉妒坏了,纷纷催促着金锋快点做新的纺车。 天黑下来,金锋搬着梯子,挨个点燃柱子上的油灯。 棚子是茅草搭的,里面又全都是麻线之类的易燃物,一旦出现火灾,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金锋就把油灯钉在柱子高处,以免别人不小心碰翻。 虽然每次添油、点灯灭灯都需要爬梯子,但是金锋愿意多麻烦一点也不愿意留下安全隐患。 离开之前还不忘给唐冬冬交代:“如果不小心着了火,一定要第一时间把大家带出来,别去管里面的东西,知道吗?” “放心吧,我知道。” 唐冬冬把金锋推出棚子:“回去睡吧,晓柔姐还等着你呢。” 正在干活的妇人们全都暧昧的笑了起来。 自己回去找老婆睡觉,谁还能说什么不成? 笑也是白笑。 按照唐冬冬的打算,就准备用这十架纺车为基础,赚了钱再慢慢添置。 但是金锋手里还有十几两银子,山里木柴便宜,木工的工钱也便宜,金锋懒得浪费时间,就吩咐木匠继续赶工。 接下来的几天,木匠陆陆续续又送来十几架纺车部件,那些第一次没选中的村妇们也陆陆续续开始上工。 金锋的小院子成了村子里最热闹的地方,吱吱扭扭的纺车声,一天到晚一夜到亮就没停过。 张凉在拿到弩弓的最初几天,每天都收获满满,最多的一天打到了九只野兔和七只山鸡,把村里人羡慕坏了。 但是最近两三天开始,每天能打到的东西越来越少。 今天回来的时候,竟然只打到一只山鸡。 猎户陈老六就更倒霉了,连续三天空手而归。 金锋知道,张凉狩猎太频繁了,后山附近的老林子里的野兔和山鸡应该是察觉到了危险,逃跑了。 再打东西,只能去更深的林子了。 张凉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却被金锋劝阻了。 “凉哥,后山那边的老林子去一趟还无所谓,再往里边走就是原始森林了,里面不仅到处是猛兽,还有瘴气,这玩意比猛虎还要厉害百倍,一旦被瘴气困住,十死无生。” 金锋劝道:“不要再去了,万一你出点意外,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他不是圣人,帮助张家人除了关晓柔的关系外,内心深处也有给自己拉拢帮手的打算。 对于未来,金锋做过好几种计划,不管哪一个计划里,张凉都有一席之地。 给张凉制作弩弓,是想让他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免得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 但是金锋却不希望他一直做猎人,更不希望他冒着生命危险去原始森林。 那些深山老林中,经年累积的落叶比人还厚,被雨水腐蚀之后,时间长了就会形成瘴气。 这种瘴气面积一般都很大,一旦陷进去,谁也救不出来。 “道理我自然懂得,进一趟森林,十天半个月都出不来,能不进去,我也不想去。” 张凉叹了口气:“可是除了打猎,我还能做什么呢?” 第33章 销户 “能做的事情多了。” 金锋说道:“要不然过来帮我吧?” “你这里是纺线的,我一个老爷们,还是一条胳膊,怎么帮你?” “谁说让你来纺线了?” 金锋说道:“我这边需要有人把纺好的麻线送到县府里吧?还要去县府拉麻皮,买粮食什么的吧? 凉哥要是不嫌弃,就过来帮帮兄弟,我每个月给你出五百文工钱,以后赚了钱,再往上加。” “不行,五百文太多了。” 张凉一听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听说县里的捕快月俸才三百文,我哪里比捕快还值钱?” 他打猎虽然赚钱,这几天的猎物除了给金锋一半,也卖了八百多铜钱。 可是接下来他肯定打不了那么多猎物,一个月能赚一百文就算运气好了。 这还要冒着被老虎吃掉的危险。 谷子两文钱一斤,一百文钱再加上家里攒的野菜,足够一家人生活了。 不管哪个年代,钱都不好赚。没看到那些妇人一个月挣到三十文,就高兴的快找不到北了吗? 五百文的月俸,张凉觉得烫手。 “凉哥,来回运送东西,可比捕快干的活辛苦多了,而且这个活必须得是咱们自己人才行,找外人的话,把我的东西一块卷走了,我哭都没地方哭。” 金锋说道:“凉哥,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所以你是最好的人选。” “小锋,你让我来帮你没问题,可是五百文的月俸实在太多了,就你这几个纺车,一个月能赚多少,还要养活这么多妇人……” “凉哥,你这就是小瞧我了。” 金锋说道:“这样吧,麻线差不多够一板车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县府一趟,到时候你就知道能赚多少了。” “行。” 张凉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唐冬冬就安排妇人们把麻线装到了借来的板车上。 天还没亮,张凉、村长的儿子刘铁和猎户陈老六就到了。 陈老六手里提着长弓,腰上还挂着一个箭囊。 金锋和张凉也把弩弓带上了。 就连唐冬冬也偷偷在怀里揣了一把剪刀。 听说西边和北边又打仗了,逃过来不少难民,路上不安全,万一被人抢了就不划算了。 几人推着板车准备出发,村长跑来了。 “小锋,谢光的销户文书我给铁子了,镇上已经盖过章,但是铁子不识字,到了县府,麻烦你带铁子去一趟衙门。” 谢光死了,镇上的仵作也验过尸,但是还要去县衙销户,要不然明年官府还要过来收税。 找不到谢光,这份赋税就需要西河湾全体村民共同承担。 至于光头,反正没人认识,村长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出事的那天晚上就直接挖个坑埋了。 “行。” 金锋点头。 麻线很轻,拉起来不费力,上午十点左右就赶到了金川县府。 这还是因为唐冬冬走得太慢的缘故。 但是只有她对纺织行业最熟悉,知道怎么把麻线卖上高价,也知道进货的时候哪种麻皮最好,不带还不行。 让张凉和陈老六跟着唐冬冬去交麻线,金锋带着刘铁直奔衙门。 “谢光,十七岁?” 办事的小吏斜着眼睛看了金锋和刘铁一眼:“这么年轻怎么死了?不会是想逃税吧?” 这种事情并不新鲜。 有些百姓实在交不起赋税,就会逃离家乡。 这种人被称为流民。 大部分流民最后沦落成为土匪,还有一部分遁入深山,当然,还有一部分被抓住了。 大康也有类似身份证的小木牌,称为牙牌,上面刻着姓名、籍贯和出生日期。 每年百姓交税的时候,牙牌都会刻上完税的日期。 行走在外,如果没有牙牌,或者牙牌上没有当年的完税刻印,一律按照流民论处。 大康对于流民非常残酷,一旦被抓,男人送军入先锋营,女人则送到官办青楼。 但是每年还有不少百姓逃税,成为流民。 像谢光这种年纪不大却上报死亡的,的确很容易让人怀疑。 “官爷可不敢乱说,谢光是真的死了,持刀抢劫村里人,被打死的,尸体还是小的亲手埋的。” 刘铁赶紧解释:“您看,这里有镇上仵作的画押。”m. 说完,伸手指了指销户文书上仵作的印章。 手收回来的时候,文书上多了一粒小小的碎银子。 “既然有仵作作证,那就没事了。” 小吏不露声色的收起碎银子,拿起一枚印章盖在文书中间,然后把文书一撕两半,下半部分交给刘铁作为回执。 明年收税的时候,村长要把这个交给税官。 村长拜托自己和刘铁一起来县衙,金锋一直觉得是村长怕刘铁不识字把事情办错。 但是从从小吏的屋子出来,金锋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刘铁无论说话办事都滴水不漏,比自己油滑懂事多了。 那么村长让自己跟着,唯一目的就是不想出贿赂小吏的那些银子。 想到这里,金锋笑着拿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刘铁手里。 “锋子,你这是干什么?” 刘铁摊着手问道。 “谢光是我打死的,村长帮我处理这么大个麻烦已经很感激了,不能让你们再往里边贴钱。” 金锋笑着说道:“我这几天太忙,没想到这茬,实在不应该。” 毕竟打死了人,如果不是村长及时处理,等上边查下来会很麻烦。 而金锋是个怕麻烦的人。 所以,金锋对村长和刘铁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这也太多了。” 刘铁掂了掂银子说道。 他贿赂小吏的银子最多值两百文铜钱,他爹贿赂仵作只用了一百文,但是金锋给他的银子至少值七八百文。 “村长为了我的事肯定不少操心,算是我买点酒感谢他老人家。” 金锋看到刘铁还要推辞,笑着说道:“行了,再说不要的话,我就翻脸了。” 刘铁见金锋这么说,就把银子收了起来。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出衙门,迎面走来一个魁梧的衙役。 在衙门里碰到衙役太正常了,两人也没在意,靠到一边,让衙役先过去。 衙役斜着眼睛瞥了他们一眼,匆匆走过。 可是往前走了好几步,突然又转了回来,上下打量金锋一阵,问道: “你们是不是前段时间射死老虎的打虎英雄?” 第34章 九百文 “官爷您还记得我们啊。” 刘铁恭敬问道:“官爷您有事吗?” 金锋也想起来了,送虎过来的那天,好像就是这个衙役接手的。 “还真是你们啊。” 衙役看起来很高兴。 害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金锋来县衙没有携带弩弓。 刚才衙役差点没认出他们,只是试探着问了一下。 上次和庆家的贵人去客栈晚了一步,射杀猛虎的弓箭高手已经退房离开。 这段时间贵人又派人来问过两次,显然对这个打虎英雄非常上心。 贵人虽然落魄了,对于一个衙役来说也是值得攀附的大腿。 如果能帮贵人找到人的话,最少也能落得一笔赏钱。 要是贵人一高兴,再把自己的官职往上升一升,那就更好了。 衙役本来打算去各个村子里找一找,可惜最近逃难而来的流民太多,实在抽不出时间。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这下贵人托付的事情有着落了。 “老虎是你射杀的?” 衙役看着刘铁问道。 “我可没那个本事,是锋子射杀的。” 刘铁指了指金锋。 “他?!” 衙役看着金锋,满脸诧异:“你可不要骗我!” 在他看来,射杀猛虎的必然会是一个魁梧大汉,而金锋瘦瘦弱弱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杀死老虎的人。 “官爷,我骗你干什么?” 刘铁说道:“锋子射杀老虎的时候,全村几十口人看着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衙役对着金锋拱了拱手,赞叹道。 “谬赞了。” 金锋微微躬身,行了个书生礼,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老子的相貌有什么问题吗?” 他能看出来,衙役的本意应该是想夸赞他,只不过不会用词而已。 “英雄你是读书人?” 衙役看到金锋行书生礼,更加高兴了。 语气也变得比刚才和气了许多。 大康读书人很少,能杀虎的读书人更是少之又少。 这是标准的文武双全啊。 听说贵人也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更高兴的。 第35章 天才和疯子 如今这样的纺车已经是领先时代的产品了,如果再做出更好的,没有什么好处。 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十步就是疯子。 没人愿意和疯子为伍。 手里多留点底牌也好。 这种纺车结构并不复杂,就算木匠不泄露,早晚也会被别人仿制出来。 当有人仿制的时候,再进行淘汰升级也不晚。 等商铺的伙计把麻皮装好,金锋几人又去了一趟粮行,买了好几包粮食。 没办法,家里现在要养活好几十口人,粮食消耗的很快。 害怕再被那个衙役缠上,买完东西金锋连饭都没吃,就带着几人离开县府。 其实金锋想多了,一直到他们离开县府一个时辰之后,那个衙役才被师爷放出来。 走到县衙门口,哪里还有金锋和刘铁的影子? “刚才在这里和我说话的两个人呢?” 衙役抓起守门的小厮问道。 “张捕头,你一走他们就走了。”小厮答道。 “该死!” 衙役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多好的机会啊,又一次从自己身边溜走了。 “对了,你知道他们来县衙干什么吗?”衙役问道。 “好像是来办销户文书的。”小厮答道。 衙役调头就往衙门里跑。 …… 回到西河湾,木匠刚刚离开,他又送来五架纺车的部件,张满仓正在组装。 门口围着一群妇人,翘首以待,却没人敢进去。 因为唐冬冬说了,谁要是敢偷看满仓干活,以后就别想来作坊了。 所以妇人们现在连野菜也不去挖了,一天到晚守在铁匠铺门口,只要满仓装好一台,马上就会被妇人抢走。 金锋看了一眼草棚子,已经被二十多架纺车挤得满满当当,唐冬冬和润娘的床都没地方放,又搬回了东屋,和小娥挤在一起。 现在还是春末,问题还不大,如果到了炎热的夏季,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别说干活了,什么都不做恐怕就要中暑。 已经有妇人提出把纺车带回去了,却被唐冬冬严厉拒绝。 现在纺车就是她的心头肉,她宁愿做慢点,少做点,也绝不愿意纺车传出去。 作坊不扩大已经不行了。 可是金锋不想再搭草棚子。 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不安全。 既然决定长做,金锋希望房子能结实一点。 楼房就不说了,怎么也得弄几间瓦房吧? 可是西河湾没有砖瓦窑,附近村镇乃至金川县府,好像也没听说哪里有砖瓦窑。 总不能为了盖几间房子,专门打个砖窑出来吧? 等等! 既然没有,为什么自己不能打个砖窑出来? 这绝对也是个赚钱的买卖啊。 反正挖个土窑也不算什么难事。 想到这里,金锋立刻充满了干劲。 春耕已经结束,男人们现在家里都无所事事。 金锋振臂一挥,村子里的男人们全都凑了过来。 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以前种地的时候,男人是大劳力,所以家里都是男人说了算。 自从纺织作坊开工之后,家里的老娘们也能挣钱了,并且一个月三十个铜板,比男人种地挣得还多,一个个就开始翘尾巴了,早上吃饭都敢不等男人了,还说什么要急着上工。 前天六哥因为这事把六嫂打了一顿,结果六嫂不仅上工迟到了,还因为胳膊受伤,纺线速度太慢,被唐冬冬撵了回来,从候补的妇人中挑选了一个顶替六嫂。 一向懦弱的六嫂回去后差点跟六哥拼命,平时总是向着儿子的公婆这次也站到了六嫂这边,老爷子抡着锄头把六哥追了几里地。 最过分的是三婶子,听说她现在连衣服都不洗了,昨天二狗子夜里起来尿尿,就看到三叔大半夜的端着一盆衣服从河边回来,跟做贼一样。 妇人们越来越嚣张,男人们虽然恨得牙痒痒也没办法。 一个个懒洋洋的蹲在墙角,长吁短叹的。 听到村长过来通知金锋又要招工,而且这次招的还是男工,男人们立刻满血复活,一个个撒丫子就往金锋家跑,生怕跑慢了轮不到自己。 当听到金锋说一天管两顿饭,还有两个铜板可以拿,这群庄稼汉差点感动的冒眼泪。 终于翻身了。 老娘们一天才一个铜板,老子一天能挣两个! 当天下午,男人们就提着工具去了河边的荒地。 这个地方是金锋转了好久才选好的地方,附近的土质最适合做砖。 一部人在圈定的地方刨土挖窑,还有一部人去了后山伐木做板车和烧砖的柴火,最后一部分则在金锋的指导下制作砖坯。 没有后世的那些机械,一切都只能使用人力。 从河边挖出泥巴,浇上水像和面一样用锄头来回推揉,然后再用木板制成的模子往下一压,一块块四方形的砖坯就制作出来了。 砖坯制作出来之后,并不能马上使用,需要放在空地上晾干。 差不多等砖窑挖好,正好可以用上。 心里憋着一口气的男人们干起活来格外卖力,金锋本来以为需要七天左右才能挖好砖窑,谁知道只用了五天就完工了。 条件有限,这方土窑非常原始,但是对于落后的大康来说,已经非常先进了,至少烧制普通的红砖没什么问题。 木柴也早就准备好了,金锋指挥着村民把一摞摞砖坯挪进砖窑,然后窑门一堵,滚滚浓烟就从顶上的烟囱冒了出来。 从松软的土坯变成坚实的砖块,需要超过八百度的高温烘烤三天三夜以上。 木柴热值较低,又是新窑,金锋估计需要的时间更长。 甚至已经做好了第一窑砖报废的准备。 除了烧砖,还要洒水蒙窑冷却,整个过程需要十几天甚至更久。尒説书网 金锋只能一边安排村民们继续制作砖坯,一边耐心等待。 结果砖头还没烧出来,村子里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十几个人全都骑着高大的战马,带头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一群顶盔掼甲的彪形大汉。 一个个面目狰狞,还有好几个脸上带着刀疤。 几个孩子在村头玩耍,看到这群人过来,全都吓得哇哇乱叫着往回跑。 “土匪来啦!” 第36章 认错人了? 铛!铛!铛! 河边的男人正干得热火朝天,突然听到村子里传来急促的锣声。 “该死的土匪怎么来了?!” 汉子们立刻提着锄头、柴刀,疯狂往村子里跑。 蹲在窑顶查看火势的金锋也头皮一麻,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猫猫山的土匪来了! 怎么办? 金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后山。 可是马上抛弃了这个念头。尒説书网 自己逃了,关晓柔、唐冬冬怎么办? 润娘、小娥怎么办? 不行,就算要逃,也得带上她们! 想到这里,金锋转身就往村子里跑。 他家并不住在村口,土匪找过去也需要时间。 必须赶在土匪找到他家之前,带着关晓柔几人离开! 抱着这样的念头,咬牙狂奔。 “怎么会来的这么快?凉哥不是说他的兄弟在看着猫猫山吗?” 金锋觉得心快要跳出来了。 砖窑到家并不近,当金锋冲进院子的时候,作坊里已经没有人了。 土匪进村都有杀人立威的习惯,男人们都去砖窑,妇人也在作坊上工,村子里只有孩子。 所以听到锣响的第一时间,妇人们就哭嚎着跑出去,准备去找自己的孩子。 张满仓在铁匠铺里,手忙脚乱的往箭匣里装着箭矢。 唐冬冬和润娘正在忙着把钱袋子埋进灶膛,关晓柔抱着小娥,微微发抖。 小娥吓得小脸惨白,却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村里的孩子都知道,哭闹的小孩儿会被土匪砍掉脑袋。 “当家的,现在到秋收还远着呢,土匪怎么来了?” 看到金锋回来,关晓柔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焦急问道:“不会是换土匪了吧?”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百姓生存已经很难了,一般情况下,土匪每年只会来村子收一次粮,收两次就是逼着百姓跟他们拼命。 去年秋天铁罐山的土匪已经来收过岁粮了,如果没有意外情况,要等到今年秋天才会再来收一次。 土匪春天过来收粮,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就是,铁罐山的土匪被其他土匪干掉了,新土匪这是来立威的。 通知各个村子以后收岁粮的人换了。 “不是换土匪了……你们都过来拿弩弓,咱们马上去后山。” 金锋没时间跟关晓柔解释光头的事,快步冲进铺子里,一把抓起自己的弩弓。 等到弩弓到手,金锋心里才稍微踏实一些。 如果真跑不掉了,也能反抗一下。 桌子上还有几副弩弓,是张满仓这段时间抽空给关晓柔、唐冬冬她们磨出来的,样式都和金锋的一样。 在金锋的要求下,这段时间几个姑娘的训练从未停止,只是把训练场地换到了张满仓家里。 训练效果也非常不错,唐冬冬在二十步外的上靶率已经达到了九成五以上。 最让金锋意外的还是润娘,由于每天要忙着做饭,她的训练时间最少,看起来也柔柔弱弱的,可是特别有天赋,二十步上靶率仅次于唐冬冬,超过了九成。 最重要的是,她的射击速度要比唐冬冬快了三成。 张凉说,如果好好训练,润娘的箭法很快就会超过他。 反倒是关晓柔和小娥姐妹俩,成绩很一般,十步远都经常脱靶。 “满仓,走,去后山。” 金锋把弩弓上弦,冲着还在忙活的张满仓喊道。 “锋哥,我哥去县府送货了,老娘和妹子都在家里,我不能走。” 张满仓摇了摇头,也抓起一把弩弓:“你们快走吧,要不然等会儿土匪来了,你们就走不掉了。” 说完,也不等金锋答话,抱着弩弓一瘸一拐的跑出小院。 金锋知道张满仓这是准备吸引土匪的注意力,为自己这边争取时间。 “真是一条筋!” 金锋狠狠骂了张满仓一句,心里却有些感动:“晓柔,我去帮满仓,你们快往山里跑。” 说完,提着弩弓追着张满仓跑了出去。 唐冬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咬牙也冲进铁匠铺拿起一把弩弓:“晓柔姐姐,你们走吧,我去帮锋哥。” “晓柔姐姐,换土匪了,咱们交岁粮就行了,为什么要去后山?” 润娘一头雾水问道:“锋哥为什么还要拿着弩弓?土匪看到武器会杀人的。” 对于之前的她来说,土匪的岁粮是一笔可以压死人的大山,但是现在她负责做饭,金锋家里有多少粮食没人比她清楚。 缴纳几个人的岁粮轻轻松松。 为什么金锋还一副要跟土匪拼命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 关晓柔也和润娘一样,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咱们怎么办?”润娘问道。 “夫唱妇随,当家的要跟土匪拼命,我也得跟着。” 关晓柔也冲进铁匠铺:“小娥,你跟润娘去后山,如果我和你姐夫没去找你,你们就回关家湾找爹娘,知道吗?” “晓柔姐姐,我不去后山,我要跟你一起。” 一向坚定的润娘也摇了摇头。 “我不去后山,后山有狼,会吃了小娥的。” 小娥也哭着摇头:“我也不回关家湾,嫂子不给饭吃,会饿死的。” “你们……” 关晓柔跺了跺脚:“算了,当家的要是死了,咱们三个谁也活不成,被土匪杀了,也比活活饿死强,你们要是不想走,那就一起吧。” …… 金锋和张满仓跑到村口,老远就看到村民们把几个骑马的人围了起来。 不过并没有发生冲突,村长好像还在笑。 最前面骑马的那个穿着青色长袍的年轻人好像也在笑。 “现在的土匪都这么平易近人吗?” 金锋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土匪进村不是应该哭声连天,喊打喊杀吗? 这么和谐是什么情况? 简直诡异。 难道宿主的记忆出问题了? 土匪不是来打劫的,而是来下乡送温暖的? 金锋扭头看了一眼张满仓,发现这货也是一脸懵逼。 哦,看来不是宿主的记忆出问题了,而是这群土匪有问题。 不对! 土匪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战马和这么整齐的盔甲了? “咳,金锋你终于来了。” 村长也看到了一脸疑惑的金锋,老远就喊道:“村里的娃娃认错人了,把贵人当成了土匪,你们快把弓箭放下去,可不敢伤了贵人。” 第37章 找上门来 哗啦啦! 年轻人身后的彪形大汉立刻分出两人挡在年轻人身前。 剩下的人也各自弯弓搭箭,对准金锋。 村长赶紧跑到中间,着急解释道: “金锋,小虎子看到有人骑马来村里,就乱喊土匪,你周奶奶以为真的来了土匪,就敲锣了。” 村长指了指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被老爹扒了裤子抽屁股。 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妇人,手里提着锣,尴尬的站在一边。 还好,虚惊一场。 金锋收起弩弓挂到腰上,对着青袍年轻人行了个书生礼:“见过公子!” 当看到跟在年轻人身旁的衙役,金锋一下子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还是没躲掉啊。 不过就目前来看,这位侯爷好像不是变态,也算有礼貌。 年轻人挥挥手,那些彪形大汉立刻散开。 指了指金锋手里的弩弓,笑道:“一直听人说土匪进村,村夫都是吓得跪了一地,还是第一次见到敢反抗的。” 金锋扭头看了一眼,果然,村夫们此时都是两手空空,只有他的满仓两人手里提着弩弓。 不过金锋并没有看不起这些村民,因为他亲眼看着男人们提着武器从砖窑跑回来的,此时肯定都藏在了身边的草丛里。 这是村里的传统了,也是村民付出了无数鲜血为代价,总结出来的生存方法。 如果土匪只是索要钱粮,不是太过分的话,他们就忍了。 因为土匪人多势众,村里青壮大多参军,剩下的这些人,确实打不过土匪。 钱粮再重要,也没有一家老小的性命重要。 但是一旦土匪无辜滥杀,他们绝对会拼死反抗。 土匪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每年过来收缴岁粮,也不敢逼迫太甚。 双方都默契的保持在一个奇妙的平衡点上。 像金锋这样光明正大端着弓弩冲出来的情况,非常少见。 “公子可能不知道,土匪都是秋收之后来收岁粮,春末过来,很可能是换了土匪,新土匪为了立威,很可能滥杀无辜。 我是打虎英雄,表现越强硬,土匪就会越忌惮,可能就会收起立威的打算。” 金锋脑子转得很快,发现认错人之后,马上就找到了说辞。 “那你不怕土匪被激怒,杀了你吗?” “如果真如此,我宁愿战斗而死,也绝不会束手就擒任人宰杀!” 金锋一挺胸膛,傲然道:“我辈读书人,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再说我也不是吃素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一个!”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嘛。 别管金锋冲过来之前,心里做了多少斗争,至少目前表现出来的气势确实悲壮。 从看到那些侍卫的反应和盔甲上的砍痕之后,金锋就确认眼前的年轻人不是普通公子哥那么简单,很可能还是军伍出身。 这样的人最佩服什么人?不就是视死如归的勇士么? 果然,听到金锋这么说,年轻人和身后的武士齐声喝彩! “说得好,这才是我大康勇士应有的样子!” 年轻人直接翻身下马:“张捕头说你文武双全,现在一看果然如此,不愧是能独自射杀猛虎的勇士!” 金锋刚准备说话,就看到关晓柔带着唐冬冬她们从小路上冲了出来。 一个个手里也端着和金锋一样的弩弓。 就连小小的小娥也是一样。 “姐夫,我们来帮你打土匪!” 小娥离着老远就喊道。 哗啦啦! 穿着盔甲的侍卫一下子紧张起来,又把年轻人围了起来。 “晓柔,弄错了,他们不是土匪,你们快把箭放下。” 金锋现在终于体会到了村长刚才的心情,赶紧站到路中间。 他看到几女手里的弩弓都是上了弦的,要是谁一激动扣动了扳机,乐子就闹大了。 看到几女收起弩弓,金锋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对不住了公子,小生的内人护夫心切,希望公子不要责怪。” 封建社会制度森严,最讲究什么上下尊卑。 平民用箭指着贵族,就这一条就够杀头了。 自己刚才来了一次,好不容易翻篇了,谁知道家里几个姑娘又来一次…… 要是年轻人恼羞成怒,那就完蛋了。 这是个比土匪还可怕的家伙。 “哈哈哈!没事。” 年轻人非但没有生气,还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人都说人以群分,果然如此,你是打虎英雄,家里妇孺亦是不凡!” “公子谬赞了。” 金锋不卑不亢的问道:“公子驾临山野之地,是有什么事吗?” “听说这里有位勇士独自射杀猛虎,心向往之。” 年轻人说道:“庆怀贸然来访,还望勇士不要怪罪。” 不管是真心实意的礼贤下士还是作秀,庆怀的表面文章无可挑剔。 堂堂侯爷亲自找上门了,金锋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大大方方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知是否有荣幸请公子去寒舍一坐?” “叨扰了。” 庆怀点点头,也不骑马,跟着金锋一起走进村子。 村民们很想跟着过去看热闹,却被村长撵跑了。 路上,庆怀看到小娥手里还提着弩弓,不由觉得好笑: “小姑娘,你也会使用弓箭吗?” “当然!” 关小娥骄傲的昂起脑袋。 “看到树上那个鸟窝没有,你如果能射中它的话,这就是你的了。” 庆怀笑着从腰上掏出一块玉佩。 玉佩洁白清润,一看就不是凡品。 “我不要石头,我想要好吃的。” 小娥看了一眼玉佩,摇了摇头。 幼稚的她从来没见过玉石,不知道这块小小的玉佩,足够她吃半辈子好吃的。 “没问题。” 庆怀招了招手,后边侍卫立刻从战马的褡裢中拿出一只羊腿。 羊腿是熏制的,油光发亮,看起来就非常好吃。 “不许耍赖哦。” 小娥咽了咽口水,举起手里的弩弓。 鸟窝在十几米外的树梢上,以小娥的箭术,射中的概率大概只有五成。 但现在或许被羊腿刺激到了,竟然一下子成功了。 箭矢穿过鸟窝,又往上飞了近百米,然后才开始坠落。 庆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拿起羊腿递给小娥:“小姑娘,你手里的弩弓能给我看看吗?” 第38章 庆怀的打算 小娥咽了口口水,却没有去接羊腿,而是扭头看向金锋。 看到金锋点头,这才一把接过羊腿,把弩弓递给庆怀。 庆怀拿起弩弓研究一下,就绞着轮盘搭上弓弦,然后对着十几米外的一棵大树扣动扳机。 嘭! 箭矢一闪而逝,钉在大树上。 箭头整个没入树中,箭尾剧烈震颤,发出嗡嗡之声。 庆怀再次搅动转盘,抬手又是一箭。 嘭!嘭!嘭! 又是连续三声轻响,树上又多了三枚箭矢。 “好箭法!” 金锋由衷的鼓掌赞叹。 四支箭矢钉在树上从上到下依次排列,整整齐齐好像用直尺量过一样,每支箭矢中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好弓!” 庆怀也对手上的弩弓赞叹不已:“这种弩弓从未见过,勇士从何处弄来的?” “小生的父亲是一位匠人,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一些,这些弩弓是小生自己做的。” 金锋解释道。 “原来先生不仅是打虎英雄,还是一位匠师啊,失敬失敬。” 庆怀第一次对着金锋抱了抱拳,表示敬意,称呼也由勇士变成了先生。 也对金锋升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自称小生,应该是个书生,可是却能射杀猛虎,还能制造出威力如此巨大的弩弓…… “一些微末之技,不敢称师。” 金锋对于古人的谈话方式非常不喜欢,有什么事直接说不就行了吗?非要这样虚头巴脑的瞎客气。 不过他也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而已。 如果他现在搂着庆怀的肩膀称兄道弟,恐怕下一秒就会被后边的侍卫砍死。 不管什么时候,从众都是活得更久的不二法门。 在这种人命不值钱的时代,金锋觉得自己还是跟随大流最好。 “先生谦虚了。” 庆怀示意侍卫取下树上的箭矢,翻着弩弓说道:“弩弓威力绝大,却上弦艰难,填充箭矢速度也太慢,经过先生改进之后,这两个问题都被解决了,如此巧妙的心思,实在让人佩服。 可惜制作弩弓对木材和弓弦要求都极高,不能大量制造,否则我军中必然又多一利器!” 传统的弩弓需要利用弓身和弓弦的弹性,从而达到激发箭矢的目标,的确对木材和弓弦要求很高。 但是只要找到合适的钢材,这些都不是问题,完全可以做到量产。 不过庆怀这么说了,金锋也不会自找麻烦,非常干脆的选择点头附和。 “先生是用此弩弓射杀的猛虎吗?” “是的。” 金锋点头承认。 庆怀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失望。 当看到老虎尸体的时候,他以为遇到了一个射箭高手,现在才知道金锋依靠的是弩弓之力。 在庆怀看来,金锋改造过的弩弓虽然克服了上弦和填充箭矢的难题,但是射速还是太慢了,完全无法和长弓相比。 长弓只需要拉弦搭箭就可以激发,真正的高手一口气可以射出十几箭。 而金锋改造之后的弩弓,每次激发之后都需要绞动转盘好几圈才能重新射击,让庆怀觉得有些鸡肋。 也让他有种白跑一趟的遗憾。 不过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庆怀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眼中的失望也只是一闪而逝。 几人笑着进了金锋的小院,一进门就看了草棚子里成排的纺车。 庆怀本来没有在意,可是看到有个侍卫总是盯着棚子里的纺车看,忍不住问道:“钟五,看什么呢?” “回禀侯爷,小的在看那些纺车。” 侍卫恭敬回答。 “纺车怎么了?” 庆怀好奇问道。 作为侯爷,他见过纺车的次数屈指可数,更没有接触过,没看出纺车的不同之处。 “侯爷也知道,小的是娘亲纺线养大的,对于各种纺车都很熟悉,可是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钟五指着纺车说道:“我见过的纺车都是手摇的,可是这些纺车都是脚踩的,而且锭子也足足有五个,纺线速度肯定很快。” 庆怀点点头,心里有些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纺车是女人的东西,一群大老爷们围着一辆纺车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钟五跟着他出生入死好多年,虽说是主仆,其实和亲兄弟差不多。 钟五平时从来不提任何要求,难得碰到一个感兴趣的东西,庆怀就忍着性子看他围着纺车打转。 可是让庆怀没想到的是,钟五光看还不满足,竟然搓着手向金锋问道:“先生,我能试试这个纺车吗?” 金锋能怎么说呢,只好点点头:“可以。” 钟五马上把佩刀取下来放在一旁,坐到纺车前开始操作。 一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还穿着一身盔甲,坐在纺车前纺线,怎么看怎么别扭。 庆怀差点没忍住捂脸。 身后其他侍卫的表情也和庆怀差不多。 不过却没人阻拦。 他们都知道钟五的情况,从小被母亲纺线养大,对于纺车有着特殊的感情。 钟五纺好一团麻线之后才站起来。 “这辆纺车真是太好用了,速度比我以前见过的纺车快了五六倍,我娘活着的时候要是看到这样一辆纺车,该多高兴啊。” 脸上带着刀疤的魁梧汉子,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总是在不停的纺线,白天纺,夜里纺,可是挣的钱却总不够吃饭,娘俩经常饿肚子。 如果当年有一架这样的纺车,娘应该就不会那么累吧? “这辆纺车的速度是其他纺车的五六倍?” 庆怀听完钟五的话,一下子对这辆纺车提起了兴趣。 作为一个贵族,他受过的教育远不是钟五这样的侍卫可比的。 立刻意识到了把纺线速度提升五六倍意味着什么。 衣食住行,是所有人都离不开的必需品。 而衣排在第一位,重要性可想而知。 庆怀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架纺车可以带来怎样的财富。 “先生,这架纺车也是你做的吗?” 庆怀问道。 “是的。” 金锋点了点头,脑子已经飞快运转起来。 唐冬冬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们都猜到了庆怀的打算。 果然,庆怀下一句话就问道:“我觉得这种纺车挺有意思的,不知道先生是否可以割爱?” 第39章 旧识 怎么办? 金锋的脑子一瞬间就闪过无数念头。 前世听说过有商人被某些纨绔勒索,但也只是听说而已,毕竟前世他从来没做过老板,没有被勒索的价值。 好嘛,这才来大康没几天呢,就被一位侯爷盯上了。 前世毕竟是文明社会,就算被纨绔勒索,最多被找点麻烦打压一下而已,但是大康不一样啊。 侯爷杀个平民,和杀只鸡没什么区别。 弄不好是要丢命的。 这些念头在金锋心里一闪而逝,庆怀前边问完,金锋就笑着答道:“这些纺车只是小生给内人做的小玩意而已,侯爷要是不嫌弃,走的时候拿走就行。” 虽然说纺车是自己随手做出来的,不值什么,但是就这么被人勒索,让金锋心里很不舒服,所以决定试探一下这位侯爷。 如果对方还有底线,就会听出金锋不想卖掉纺车技术。 如果对方铁了心索要,金锋只能认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不了以后找到更大的靠山之后,再把更先进的纺车弄出来,挤兑死这个家伙。 听到金锋要把纺车送人,庆怀还没答话,小娥先不愿意了。 “大哥哥,这是姐夫给姐姐做的,我们全村的奶奶,婶子还有姐姐都要靠纺线吃饭呢,你要是把纺车拿走了,她们会没有饭吃的,小娥也会饿肚子的。” 金锋在心里给小娥默默点了个赞。 除非庆怀真的不要脸了,才能做出和小孩子抢东西的事情。 “原来是夫人的心爱之物,是我孟浪了。” 作为侯爷,庆怀本来就不缺钱,刚才只是抱着捡漏的心思随口一问。 听出了金锋话中的拒绝之意,就断了捡漏的念想,正好借着小娥的话下了个台阶:“小姑娘,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纺车我不拿了。” “谢谢大哥哥。” 小娥马上高兴起来。 庆怀摸了摸小娥的头,指着远处的烟柱问道:“那边怎么那么大烟,是着火了吗?” “不是,那是姐夫建的砖窑在烧砖。” 小娥骄傲说道。 “你们村还有砖窑呢?” 庆怀笑着问道。 “姐夫说村里的孩子总是吃不饱,太可怜了,就建了个砖窑,让村里的伯伯们不种地的时候也有活干。” “先生大义。” 庆怀闻言,心中不由对金锋产生一股敬佩之意。 金锋摆摆手,谦虚说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小生不才,做不到兼济天下,只能勉强给村里人找条活路。” 庆怀刚准备说话,一个汉子提着断成两半的锄头进来了,一脸心疼的说道: “锋哥儿,锄头在窑上干活磕断了,你有空帮我修修吧。” 铁器在大康属于贵重物品,很多人家的菜刀都是可以传家的宝贝。 这把锄头就是他爷爷传给他爹,然后他爹又传给他的。 “打铁的炉子被满仓拆了还没修好,等过几天吧。” 金锋看了一眼锄头的断口:“你把东西拿去给满仓,等新炉子弄好了我给你修,再给你们重新打一些铁锹,比锄头好用。” “铁锹挖土好用是好用,但是那玩意太容易断了,你还是别浪费铁了。” 其实铁锹在很早以前就出现了,只不过由于冶炼工艺落后,导致铁锹很容易折断,选择铁锹的农户不多。 大家更喜欢厚实的锄头,能挖能刨还能除草。 必须要用到锹的地方,农户用的也是木锹。 “放心吧,我做的铁锹保证你用不坏。” 金锋自信说道。 “我相信锋哥儿的手艺,” 汉子笑着说道:“满仓跟我说了,你要弄个新的法子打铁,做出来的铁器会更结实耐用。” “该死的满仓,又多嘴。” 金锋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果然,庆怀对铁器的兴趣明显比对纺车和砖窑大多了,汉子一走就问道:“先生还要改进炼铁之法?” “算不上改进,只是一些小发现而已,还没试过。” 出头的橼子先烂,他和庆怀才是第一次见面,在熟悉对方之前,金锋不想透露太多东西。 庆怀听出了金锋话中的敷衍,但是这次却没有轻易放弃,而是追问道:“先生有何发现,可否赐教?” 说完,还郑重其事的对着金锋抱了抱拳。 第40章 料事如神 “侯爷!” 张凉冲进院子,对着院子里的庆怀就跪了下去:“张凉拜见侯爷!” “张……张凉?” 庆怀打量张凉一阵,随即怒不可遏吼道:“怎么回事,你的胳膊怎么没了?!” 这一刻,刚才彬彬有礼,极有风度的贵公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刚才总是往庆怀旁边凑的小娥,吓得哆嗦了一下,扭头就扎进关晓柔怀里。 “侯爷,都是过去的事了……” “说,到底怎么回事?” 庆怀直接打断张凉的话,语气霸道的问道:“你不是去了左骁卫了吗,为何现在会在这里?” “回禀侯爷,我到了左骁卫,一个月之后就遇到了党项人攻城,在战斗中左臂被党项人砍断,就退役了。” 张凉无奈说道。 庆怀闻言,很长时间都没不说话,半晌之后问道:“退役之前,为什么不去找我?” “侯爷对小人寄予厚望,费尽心力把小人送进左骁卫,我却不争气,进去一个月就丢了一条胳膊,所守城墙还被敌人攻破……没脸去见侯爷。” “在左骁卫作战之时,你是否有畏战后退之举?” 庆怀瞪着眼睛问道。 “张凉出自铁林军,出自侯爷手下,即便是死,也绝不敢辱没铁林军之名,作战之时斩敌四人,直至昏迷,未敢后退一步!” 张凉昂着头说道。 “那你有什么没脸见我的?!” 庆怀一脚踹在张凉肩膀上,把张凉踢了个跟头。 张满仓一看大哥挨揍,提着榔头就要往上冲,被金锋一把抓住了。 张凉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身上的土也不拍一下,又单膝跪到庆怀面前。 “只要是英勇作战,负伤有什么丢脸的?有什么不能见我的?” 庆怀又踹了一脚。 张凉还是和刚才一样,也不解释,爬起来再次跪到庆怀面前。 庆怀抬了抬脚,最终还是没有再踹下去,而是扶起张凉问道:“斩敌四人,可有功勋?” “回侯爷,小人驻守的那面城墙没有守住,被敌人攻破,虽然最后党项人又被增援的兄弟赶了下去,但是毕竟丢过一次……所以,功过相抵,并无功勋。” 张凉如实说道。 庆怀叹了口气,问道:“你断了一条胳膊,退役之后以何为生?” “最初以种田为生,前段时间金锋兄弟帮我做了一把能用的弩弓,我就打了一段时间猎,最近猎物少了,我就帮着金锋兄弟去县府做些采买送货的营生。” “工钱够生活吗?” “谢侯爷挂念,金锋兄弟慷慨,一个月给小人五百文工钱,还教小人的弟弟打铁,让家母、内人、弟妹和小妹都来作坊纺线,现在家里一天吃三顿,顿顿吃干的。” 说到这里,张凉不由抬头感激看了金锋一眼。 “多谢先生!” 庆怀转身,对着金锋捶了一下胸口。 “多谢先生!” 周围的侍卫也同时对着金锋做了一样的动作。 医疗卫生条件有限,大康每年战死、残疾退役的军人数不胜数,给的抚恤非常有限。 这些年他们见过太多带着残疾的战友,退役之后活得凄惨不堪。 甚至很多战友被逼着去做了土匪。 像张凉这样的,少之又少。 “大家客气了,我和凉哥是亲戚,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 金锋笑着摆了摆手。 有张凉这个东道主在,自然用不着钟五找房子了,张凉连院子都没出,就找润娘租下了谢光家的旧宅。 把庆怀几人送过去之后,还马不停蹄的跑到镇上,让木匠送了几张床过来。 庆怀的侍卫也没闲着,把谢光家的灶台都重新收拾了一下,一看就是准备长住的样子。 傍晚时分,张凉把庆怀请回家吃饭,还来喊金锋作陪。 人家战友相聚,自己凑上去算怎么回事? 所以金锋就拒绝了张凉的邀请,但是把张凉拉进铁匠铺: “凉哥,这位侯爷不会不走了吧?” “侯爷说想留下来看看你的炉子,而且他对你新建的那座砖窑也感兴趣,说和以前见过的砖窑都不一样。” “他不是侯爷吗,怎么这么清闲?” 金锋有些郁闷。 有这么一个家伙在旁边,金锋有种时刻被监视的感觉,做很多事情都放不开手脚。 “侯爷去年打了败仗,被兵部责问,军权也交了,最近没有公务。” 说到这里,张凉气愤不已:“侯爷手下铁林军才五千人,敌人足足三万,其中还有六千骑兵,侯爷怎么可能打得赢? 能把敌人拖住十天十夜,已经是大功一件了,也不知道兵部的那些官老爷是怎么想的……” “别说了!” 金锋打断张凉:“这些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可不敢往外说,要不然会给你家侯爷惹祸的,妄议上官可是个大罪名。” 张凉一听,赶紧不说了。 “对了,这个侯爷人怎么样?” 金锋对于庆怀的政治生涯没兴趣,反正不管受宠还是失势,只要侯爷的爵位还在,都不是自己一个平头百姓能惹得起的。 金锋在意的是这个侯爷的人品。 目前来看,这个侯爷好像对自己的炼铁法很感兴趣,都留在西河湾不走了,如果人品不错的话,合作一下也算是找到了个靠山,不至于再为土匪之类的小事担忧。 如果人品不行的话,那就故意把炉子改造失败,尽早远离这样的危险人物。 当庆怀看到张凉胳膊不见的时候,金锋明显看到他眼睛红了,手也微微颤抖了一阵,一副愤怒又难过的样子。 这让金锋对庆怀的看法发生一些改变。 但是政客都是演技派,谁知道这位侯爷是不是在作秀收买人心? 这种事情金锋听说过太多次了。 还是问问张凉这个熟悉庆怀的人比较靠谱。 谁知道张凉听到金锋的问题之后,竟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的,你笑什么?” 金锋纳闷问道:“还笑得那么难听。” “我笑侯爷还是和以前一样料事如神。” 张凉说道:“来之前侯爷就跟我说,你肯定会问这个问题。” 第41章 红红火火 “他猜出来我会问你这个问题?” 张凉的回答让金锋非常意外:“他怎么说的?” “侯爷说,你问什么我如实说就行。” 张凉说道:“小锋,你想知道什么,问吧,只要我知道的,能说的,一定跟你说。 问完之后你就会知道,侯爷和其他官不一样,他是个好人,我可以用脑袋给你保证。” 听到张凉的保证,金锋就知道今天的计划可能要落空了。 这货明显是庆怀的死忠粉,盲目崇拜下说出来的话也就没有多少参考意义,他肯定会拣好听的说。 但是金锋还是觉得应该问一下。 至少得知道这个侯爷是哪里人,主要职责范围。 这些基本信息,张凉是没办法粉饰的。 “这位侯爷哪里人,什么来头?”金锋问道。 “侯爷的父亲是庆国公,十四岁就进入军伍,十六岁斩敌被提拔为伍长,二十一岁被提升为校尉,二十三岁带领铁林军右翼一千人守卫松州,被党项人两万铁骑围攻三个月之久而不失,当援兵到来之时,更是配合援兵两面夹击,全歼入侵之敌。” 张凉脸上带着向往之色:“那一战把党项人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了,圣上龙颜大悦,封侯爷为金川县伯,后来又因战功卓越,封为金川县侯。” “他的爵位不是世袭的?” “当然不是,侯爷是庆国公的第三子,听说还是庶出,不能继承爵位,他的侯爷爵位是一刀一枪从战场上挣回来的。” 说到这里,张凉不由昂起脖子,好像他自己挣了爵位一样。 越是富贵的人,越是惜命。 作为庆国公的儿子,哪怕是庶出,也能荣华富贵一辈子。 可是庆怀却选择了从军,还从军中拿到了爵位。 不管庆国公有没有在背后使力,庆怀能走到这一步,就证明了他的能力。 或许这就是张凉崇拜他的原因吧。 “我听冬冬说了,侯爷来的时候,想要拿走纺车,让你对侯爷起了戒备之心,但是我知道,侯爷拿走纺车,不是为了自己发财。” 张凉说道:“只要是在军中,侯爷都和士卒同吃同住,战后的缴获,也都分给了我们这些大头兵,自己分毫不取,他的庆丰别院,没有任何豪奢之物,用的下人几乎都是战死兄弟的家人。 想要你的纺车,也不过是想着多赚些钱,多照顾一些军中战死兄弟的家小。 可是军中战死的兄弟太多了,他怎么照顾得过来?” 听到张凉这么说,金锋心里对庆怀的抵触终于小了一些。 他知道,这或许就是庆怀的目的。 但是不可避免的还是被张凉的话影响了。 金锋认为自己是了解张凉的,张凉这样的人,就算再崇拜庆怀,也不会来害自己。 就算有些小心思,也不过是想着自己能和庆怀合作而已。 就像很多人有两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总想着把这两个朋友介绍给对方,让这两个人也能成为好朋友。 等张凉走了之后,金锋抛开心头杂念,以尽量客观的视角,梳理了一下对于庆怀的认知。 出身勋贵之家,有野心,有能力,能统兵,驭下有方。 张凉哪怕已经退役几年,依旧对庆怀死心塌地,不管庆怀是真的以诚待人还是作秀,人格魅力都可见一斑。 想了半夜,金锋决定试着和庆怀合作一下。 这样的人哪怕是作秀,也不会对自己身边的人动手。 因为一旦动手,他努力多年树立的人设就会在瞬间土崩瓦解。 人无完人,能遇到庆怀这样的合作者已经算是很大的幸运了,如果日后发现不对劲,再想办法抽身就是了。 做出决定之后,金锋便不再多想,听着院子里传来吱扭吱扭的纺织声,很快进入睡眠。 知道庆怀等着看成果,金锋就让满仓放下其他事情,和张凉一起全力建造新炉子。 既然决定合作,金锋也就不再客气,发现兄弟俩进度太慢,直接开口找庆怀帮忙。 庆怀知道这是金锋选择合作的信号,二话不说,把侍卫调派了三个人给张凉兄弟俩打下手。 小院子比平时更热闹了,不仅有妇人纺织的吱扭声,还多了汉子们豪爽的大笑。 河边的砖窑更是热火朝天,男人们这些天做的砖坯已经堆了好大一片。 庆怀这些年领兵打仗,也去过不少地方,但是像西河湾这样的村子,还是第一次见。 别的村子大多过得困顿不堪,暮气沉沉,只有西河湾,就好像初升的朝阳,热气磅礴,欣欣向荣。 听张凉说,这一切变化都是金锋成亲后才开始的,前后不到一个月。 短短不到一个月,让一个吃不饱饭的村子变成现在这样,庆怀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冒着热气的砖窑做不得假,纺车上拿下来的一团团麻线做不得假,忙碌着造炉子的张凉兄弟做不得假…… 庆怀在心里对金锋也越来越重视,发自内心的把金锋放到了一个平等的层次,平时见面说话,也渐渐松快起来。 这个改变让金锋很高兴,毕竟每天文绉绉的说话,他也累得慌。 有了三个壮丁帮忙,建炉子的速度一下子提升上来,只用了一天半,一个新式的打铁炉就出现在铁匠铺子墙边。 此时已是下午三四点,金锋本来想着第二天再动手炼铁的,可是庆丰急得不得了,总是在金锋面前转来转去。 就在庆怀第六次从金锋面前走过的时候,金锋终于受不了了:“行了,侯爷您别转了,满仓,过来!” 庆怀笑呵呵的拱了拱手:“需要什么先生只管说话。” “放心吧,不会跟侯爷客气的。” 金锋带着满仓钻进了铁匠铺。 炉火已经点好,金锋打开老铁匠留下的箱子,取出几块生铁扔了进去,然后就让满仓使劲拉风箱。 大康还没有开始大面积使用煤炭,庆怀动用了关系也没找到,没办法,金锋只能使用木炭。 木炭燃烧产生的热量不如煤炭,哪怕金锋给新炉子加了更为先进的鼓风机,也添加了降低生铁熔点的矿粉,一直无法达到生铁的熔点。 金锋来回调整,一直忙活到后半夜,总算把生铁块烧到半软状态。 金锋知道以目前的工艺,只能做到这样了,就把半软的铁块从炉子里取了出来,受伤的左手往上面撒着特制的矿粉,右手抡着锤子不停敲打。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一夜,第二天朝阳初升的时候,金锋终于打开铁匠铺的大门,手里的钳子夹着两把长刀。 第42章 神兵 铛!铛! 金锋把长刀扔到门口,庆怀马上带着侍卫围了上去。 他们在铺子门口守了一夜。 就连准备换班的妇人们,也一个个停下手里的工作,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先别摸,还烫着呢。” 金锋看到张凉想要去捡长刀,赶紧出声提醒。 虽然已经淬过火,但是长刀上的温度还是很高,摸上去恐怕要被烫块皮掉。 忙活了一夜,把金锋累坏了,连着喝了两碗小米粥才缓过来。 长刀已经冷却得差不多了,金锋让满仓把准备好的木质手柄装上去,这才把长刀递给庆怀。 冷却之后的长刀通体黝黑,寒光闪闪。 作为军人,庆怀看到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尒説书网 屈指弹了一下,长刀立刻发出清脆的振鸣,数息之后才停歇。 “好刀!” 庆怀不由赞叹出声:“先生,此刀看起来冷酷逼人,是否坚韧?” “侯爷你也看到了,这是炉子建好后第一次打铁,效果怎么样,我也不好说,只能试试才知道。” 毕竟是来到大康之后第一次制作铁器,金锋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成功。 “钟五,把我的佩刀拿来!” 庆怀开口喊道。 “侯爷,您的长刀是京中名匠打造,万一有所损坏不值当,还是用我的来试刀吧,反正是配的,砍坏了我再去领一把就行了。” 钟五跑过去从战马上解下自己的佩刀,双手递了上来。 为了防止长刀折断,大康军中使用的制式长刀大多厚重,钟五的这把就是这样。 长度大概有一米多,宽度足足超过十公分,刀背的厚度更是达到了夸张的一公分。 这一把长刀,融化之后足够打三把黑刀。 “来,试一下。” 庆怀没有去接钟五的佩刀,而是双手握着黑刀刀柄,做好劈砍姿势。 “侯爷您小心了。” 钟五抽出长刀,毫无花哨的一刀砍向黑刀。 铛! 两刀刀锋相击,发出一声脆鸣。 钟五手中的大刀从中间断成两截,前半截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庆怀收回黑刀小心查看。 黑刀完好如初,刀刃连一点卷口的痕迹都没有。 “再试试这把!” 庆怀拿起另外一把黑刀,对着身旁的木柱挥去。 刷! 刀光一闪而逝,小碗粗的木柱直接被斩成两段。 断口处光滑如镜! “好刀!不,这是神兵!” 庆怀激动的两眼放光,仔细抚摸着黑刀,就像抚摸心爱的情人一样。 “先生,这两把刀能不能割爱卖给我?” 庆怀一手提着一把黑刀,很不好意思的问道:“价钱随便先生开,只要我能拿得出来,绝无二话。” “侯爷既然开口了,那就用这块玉佩来换吧。” 金锋指了指庆怀的腰。 庆怀是个骄傲的人,如果说免费赠送的话,他心里会不舒服。 而金锋手里的银子快用光了,最近正好缺钱。 不如说个不高不低的价钱,对两边都好。 庆怀二话不说,直接解下玉佩,递给金锋。 金锋也不客气,笑着接过玉佩揣进怀里。 “恭喜侯爷喜得神兵,属下为侯爷贺!” 钟五扔下被砍断的军刀,抱拳跪下。 其他侍卫也立刻有样学样。 满仓激动的浑身发抖。 谁家教徒弟不是先当驴子使唤几年,能不能学到本事,还要看师父是不是高兴。 满仓已经做好了给金锋打三年免费长工的准备。 可是金锋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苦力使唤,从建炉子到昨晚打铁,从来没有避讳过。 能够打造黑刀这样的神兵利器,金锋早晚会名扬天下,他作为金锋的徒弟兼助手,也会受益无穷。 想到这里,满仓感激的看向金锋。 他以为金锋也会和他一样激动的,可是谁知道金锋却没有任何惊喜的表情,就好像打造出这样的兵器,完全不值一提似的。 其实他哪里知道,对于金锋来说,的确不值一提,前世他在机械厂兼职的时候,随便弄把刀出来都不会比黑刀弱。 能轻易砍断钟五的军刀,并不是说黑刀锋利到削铁如泥的地步了,而是钟五的军刀太脆。 就像一块玻璃,如果在边上打出一个小豁口,玻璃很容易就碎了。 同样的道理,只要黑刀在钟五的军刀的刀锋上砍出一个小豁口,生铁打造的军刀也会很容易折断。 如果不是老铁匠留下的生铁块杂质太多,又没有煤炭,炉子也很不如意,金锋完全能打出更出色的作品。 可惜,大康的工艺太落后了。 “我知道,这两把神兵的价格远不止一块玉佩,算我欠先生一个人情。” 趁着大家兴奋的传看黑刀的时候,庆怀找到金锋,小声说道。 “侯爷想多了,你情我愿的生意,我收下玉佩就表示钱货两清,谁也不欠谁。” 金锋笑着说道:“侯爷也不用说欠我人情什么的,只要以后不后悔就行。” “先生的意思是,先生还能打出这样的神兵?” 庆怀一下子就听出了金锋的言外之意。 “为什么不能?” 金锋说道:“就是比较费事。” “先生,此法是你从别处学来的,还是先生自创的?” 庆怀把金锋拉回铁匠铺,说话的速度不由加快了几分。 “是我观察我爹打铁自创的。”金锋只能这么说了。 “是不是只要建造这样的炉子,就能打造出神兵?” 庆怀指着炉子问道。 “炉子只是一方面,还需要配合其他办法,以及我配制的特殊矿粉。” “矿粉的配方是否有别人知道?” “没有。” “先生,此等神兵如果运用得当,对我大康来说意义重大,还请先生不要外传。” “放心吧,我还指望这个手艺吃饭呢。” 金锋笑了起来。 两把黑刀就卖了一块玉佩,以后自己什么都不做了,十天半个月打两把出来,这辈子就不缺钱花了。 “如果先生这么想的话,我想跟先生做个生意。” 庆怀说道:“如果先生愿意把这门技艺交给朝廷的话,先生想要多少钱都只管说,我保证朝廷会答应。如果先生想要功名的话,我也可以推荐先生去匠作府任职,我相信以先生的才能,去匠作府很快就会出人头地!” 第43章 我能买个爵位吗? “算了吧,我还是把东西留在手里吧。” 金锋摇头拒绝了庆怀的提议。 朝廷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 拿少了吃亏,还不如换玉佩,真要敢狮子大开口,那估计小命都要搭进去。 至于去匠作府任职,金锋根本连思考都懒得思考一下。 上辈子一直到死都在给别人打工,这辈子好不容易有机会自己当老板了,傻了才会再去上班。 “先生想要什么,您只管说。” 庆怀还不死心:“就算我付不起先生的代价,也可以上奏朝廷,一定会让先生满意。” “这个……” 金锋想了一下,试探着问道:“如果我交上此法,可以换个爵位吗?最低的那种就行。” 成长在红旗下,又接受现代教育多年,除了除夕和清明祭祖,金锋从来没有跪过任何人,天生对封建时期的跪拜之礼非常反感。 封建社会等级太森严了,作为平民没有任何权利,见个芝麻大点的官员就得下跪,还得自称草民。 金锋勉强算是个读书人,庆怀也不太计较这些规矩,两人平时见面交流,金锋行个书生礼,自称一声小生,庆怀也不太在意。 如果庆怀是个较真的,在大康礼法中,金锋这样的表现已经算得上不分尊卑,以下犯上了。 这种感觉让金锋非常不爽,所以才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一旦成为贵族,哪怕是等级最低的男爵,也算是贵族了,除非见到皇帝皇后,必须要行跪拜之礼,见了其他人,哪怕对方是朝廷一品大员,只要不是贵族,就可以不用行大礼。 当然,朝堂上的一品大员,基本上全是勋贵,而且是国公之类的顶流勋贵,见了还是要行礼的。 不过只要弯个腰拱个手就行了,不用行跪拜之礼。 至于皇帝,金锋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机会见到。 炼铁之法虽然重要,但是如果能换个爵位的话,金锋愿意交上去。 可惜,庆怀摇了摇头,说道:“大康承平三百余年,积累的勋贵太多了,所以先帝在三十年前就定下铁律,非军功者,不得授爵。 这个条件我没办法答应,先生你换一个吧。” “非军功者不得授爵?” 金锋重复了一遍庆怀的话,问道:“那是不是说只要我立了军功,就可以换取爵位?” “道理没错,可是先生不是军人,如何立军功?”庆怀好奇问道。 “我不是军人,可你是啊。”金锋问道:“听张凉说,党项人的骑兵一直让侯爷苦恼不已,如果我帮侯爷打败党项人的骑兵,算不算军功?” 庆怀闻言,霍的一声站了起来。 冷兵器时代,骑兵就是陆地上的王者,是不可战胜的兵种。 大康地处中原,不产良马,所以很难组建骑兵,陆战基本上全是步兵。 兵器和作战方式也非常原始,面对骑兵唯一能做的就是简陋的拒马桩、盾牌、长枪方阵,一旦披着重甲的骑兵冲破长枪方阵,就是一台台绞肉机。 非常不幸的是,大康的西边党项人和北边的契丹人,都是以放牧为生的民族,遍地都是骏马,组建一支骑兵队伍就像喝口水那么简单。 所以这些年大康将士被党项和契丹的骑兵虐的很惨。 几乎就是靠人命往上堆才挡住了对方。 庆怀从十几岁就开始和党项人战斗,吃过太多骑兵的亏,听到金锋说可以对抗骑兵,如何能不激动? “先生有对抗骑兵的办法?” 庆怀激动的眼睛都红了。 “是有些想法。”金锋点头。 “愿闻其详。” “骑兵防御高,冲击力强,想要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杀死在近身之前。”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是谁能挡得住披着重甲的战马?” “弩弓!” 金锋说道:“侯爷,你看到的弩弓只是最简单的,我可以做出威力更大的,保证可以在两百步外射杀敌人的战马,甚至更远!” 听到金锋这么说,庆怀不由苦笑了一下:“先生可能不知,军中已有这样的重弩,可惜数量太少,而且每射出一箭,都要三个力士重新上弦,等上好弦,敌人的骑兵已经冲到眼前了。” “侯爷忘了我弩弓上的绞盘了吗?” 第44章 铁丝网的威力 金锋制造铁丝本来是准备用来建房子时固定横梁的,昨晚整理铁丝的时候,手掌被扎了一下,脑子里才闪过用铁丝对付骑兵的念头。 至于能不能成功,他心里也没数。 因为铁丝必须是含碳量极低的熟铁才能制作,对工艺要求较高,所以在历史上出现的很晚。 金锋也没在历史上看到过用铁丝对抗骑兵的先例。 庆怀对骑兵的怨念太深了,尽管不太相信柔软的铁丝能对付骑兵,但是听到金锋的提议,还是决定试一试。 铁丝已经有了,只要在上面拧上铁刺就行。 金锋把满仓喊了回来,又把庆怀的侍卫喊来两个,几个人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做出一段六七米的铁丝网。 在后山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随意的把铁丝网扔到小路中间,打着哈欠对庆怀点了一下头:“开始吧。” 昨晚一夜没睡,他快困死了。 “这就行了?” 庆怀本来就不太看好铁丝网,发现金锋态度消极,觉得更不靠谱了。 “先试试再说呗。” 金锋往后退了几步,找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何伟,你去试试吧。” “是!” 一个侍卫牵着马走出队伍,表情有些不乐意。 不过庆怀下了命令,侍卫就算再不乐意也只能翻身上马。 不敢对庆怀发脾气,就气鼓鼓的冲金锋问道:“先生,我应该怎么做?” “骑着马从铁丝网上走一趟就行了。” 金锋也不在意侍卫的态度,笑着指了指铁丝网。 “驾!” 侍卫两腿夹了一下马肚子,战马立刻小跑起来。 当战马两只前蹄都跨进铁丝网的时候还没什么,但是当马蹄再抬起来的时候,卡在蹄铁上的铁丝就一下子缠住了马腿。 铁丝上的铁刺也深深刺了进去。 战马吃痛,拼命甩腿想要甩掉铁丝,可是越挣扎,铁丝缠得越紧,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幸好侍卫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战马倒地的瞬间,顺势往旁边一滚,才没有被压到马下。 回过头来,便看到战马的四蹄在不停乱蹬,想要蹬开铁丝网。 结果越蹬越紧,铁刺扎得也越深,疼得在地上打滚。 这下好了,直接被铁丝缠了一圈。 鲜血顺着马腿、马肚子往下淌,很快就把小路染红了一大片。 旁边几个侍卫赶紧上前帮忙,废了好大力气才把铁丝网弄下来。 此时战马两条前腿、肚子和后背上,已经到处都是伤口,虽然死不了,却暂时不能骑了。 庆怀兴奋的直搓手:“先生,真的可以!” “侯爷,先生这样做太理想化了,要是真的打仗,谁会看到前面有铁丝网还骑着马往里撞?我绕开不就行了?” 侍卫心疼自己的战马,故意唱反调。 “那我就会多铺一些,让你绕不开。”金锋说道。 “那我就让战马跳过去!”侍卫还是不服气。 “那我就铺二十步宽,让你跳不过去!”金锋回道。 “先生恐怕没有见过骑兵冲阵,一眼望去,全都是人马,二十步那么宽也挡不住几只马。”侍卫说道:“你不可能把整个战场都铺上铁丝网吧?” “骑兵的优势是冲击力,缺点也是冲击力,战马一旦跑起来,不是喊一声就能马上停下的。” 金锋说道:“我不需要绊倒整个战场上的战马,只需要绊倒最前面的一排,后边的就很容易撞上去,就算不被绊倒,也会慢下来。 停下来的骑兵,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 侍卫还想反驳,却找不到话了。 “行了何伟,我屋里有些金创药,你拿去用。” 庆怀制止了侍卫,对着金锋微微躬身:“先生创下此等战术,等于挽救了无数大康男儿的性命,请受庆怀一拜!” “侯爷太客气了。” 金锋摆手道:“侯爷现在相信,我可以对付骑兵了吧?” “相信了!” 庆怀毫不犹豫点头。 重弩的杀伤力,早已证明过了,上弦和填充的问题已经被金锋解决,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制作材料和工艺。 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庆怀对金锋也算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是一个谨慎的人,从不把话说满。 既然金锋说他有七八成的把握解决重弩的制造材料问题,那就一定可以解决。 “先生放心,我等下就去写奏折,请陛下给你赐爵!” 庆怀说道:“如果陛下不同意,我愿意把自己的爵位让给你!” “不行,君前无戏言,这个战术只是咱们的设想,没有经过实战验证,万一出问题就完蛋了,咱俩恐怕都要被陛下砍脑袋!” 金锋赶紧阻止庆怀。 这家伙才吃过败仗,皇帝对他很有意见,这时候上奏去索要爵位,皇帝能答应才见鬼了。 “那先生准备怎么办?”庆怀问道。 “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制造出一批弩弓和铁丝网,送到战场上杀掉一批骑兵,证明的确可以克制骑兵,再上报不迟。” 金锋说道:“这样一来,侯爷立了功,说话也更有分量一些。” “可是我的兵权已经被收走了,暂时不能上战场。” 说到这里,庆怀的情绪有些低落。 “那就想办法拿回来。” 金锋说道:“我听凉哥说了,你这次兵败,非战之罪,想办法活动一下,应该还是有希望拿回兵权的吧?” “问题不大,可是……” 庆怀有些犹豫。 他不是庆国公的嫡子,而是一个侍妾所生,从小就不受待见。 也就是这几年他在军中立了功,给庆国公长了脸,他和母亲在家里的地位才提升上去。 可他还是不喜欢那个豪奢而没有人情味儿的庆国公府,兵权被夺之后,宁愿窝在金川县,甚至窝在西河湾,也不愿回汴京。 “侯爷,您要是有办法,那就赶紧想想办法吧,咱们走的时候,何明钦接管了铁林军,那家伙去青楼赌场是把好手,他根本不会打仗啊!” 钟五单膝跪地,请求道:“您早一天回前线,咱们的兄弟就能少死一点。” 钟五这句话算是击中了庆怀的软肋。 他离开的时候,一个纨绔将领接手了铁林军。 听说接手的第二天就冒冒失失的带着铁林军冲到了战线最前方。 “行,我等下就去给父亲写信,请他活动一下,先生您也尽快制作铁丝和弩弓。” 第45章 开小灶 庆怀心里惦记铁林军,从山上下来,马上就钻进屋子给庆国公写了一份家书,提出了重掌铁林军的请求。m. 本来想说找到了克制骑兵的办法,可是想到金锋的提醒,最终还是没写。 “郑方,刘琼,你们俩各带两匹马,以最快速度把这封信送回汴京。” 庆怀把封号火漆的家书,递给侍卫。 “侯爷,调令最快什么时候能送回来?” 金锋看着侍卫远去的马背,问道。 “从这里到汴梁,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二十天,如果顺利的话,大概一个月左右就能回来,如果有人从中阻拦,那就不好说了。”庆怀答道。 “除了大公子、二公子,还能有谁阻拦?” 钟五小声嘟囔道。 “闭嘴。” 庆怀呵斥一声,微微叹了口气。 他爹庆国公本来就是老将,故旧遍布军中,拿回铁林军兵权并不算什么难事,他担心的就是大哥二哥的阻拦。 “我先去睡会儿,东西买回来了再喊我。” 发现庆怀没有多少架子之后,金锋也越来越随意,摆摆手,回里屋睡觉去了。 一夜没睡,金锋困得不行,中午饭都没吃,一直睡到半下午才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关晓柔坐在床边,手里正在缝制衣服。 从嫁过来后,关晓柔就一直在忙着其他事情,没来得及做衣服,又买不到成衣,到现在她和金锋身上穿的衣服都还带着补丁。 以前还没什么,毕竟西河湾所有人的衣服都有补丁,大家谁也别笑话谁。 可是庆怀来了之后就不一样了,这家伙身上的衣服总是干净笔挺,金锋和他站在一起,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自从发现了这一点,关晓柔连线都不纺了,一心一意帮金锋赶制新衣。 “当家的,你醒啦?” 知道金锋睡醒后喜欢先喝水,关晓柔赶紧放下衣服,把水杯递了上来。 这杯水她每半个小时就会换一次,始终保持着正好的水温。 “当家的,来试试衣服是不是合身,不合身我再改改。” 关晓柔接过水杯,拿起刚才手里正做的衣服,帮金锋穿上。 “哎呀,肩膀这里怎么这么宽?腰也松……” 这是关晓柔第一次独自做衣服,做得并不是很好,肩膀和腰部宽松就算了,两条袖子还不一样长。 “当家的,你快脱下来。” 关晓柔又羞又恼又急,眼泪都下来了:“当家的,我太没用了,一件衣服都做不好……” “你第一次做衣服,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要是换成我,估计能做三条袖子出来。” 金锋把关晓柔拥进怀里:“哭什么,做错了再改改不就行了?” “那您穿什么呀?” “你没做这件衣服,我也没光着啊。” “您的衣服上有补丁。” “有补丁怎么了?大家的衣服不都有补丁吗?你衣服上的补丁比我还多呢。” 金锋笑着指了指关晓柔衣服上的补丁。 “当家的是读书人,每次看到你穿着一身带补丁的衣服和侯爷说话,我心里就觉得特别难受。” 关晓柔瘪着嘴说道:“你明明早就把布料买回来了,我却一直在做乱七八糟的事情,没给你做衣服……” “哈哈,咱们跟侯爷可比不了,人家穿的是缎锦,一身衣服够咱们家吃两年的。” 金锋笑道:“再说,侯爷看重的是本事,不是衣服。 我就算穿着破衣服,侯爷照样不是和我有说有笑吗,如果没本事,就算穿的再好,恐怕侯爷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我当家的是最有本事的人。” 关晓柔仰着头甜甜说道。 “那不就对了,别哭了,慢慢改,不着急。” 金锋刮了一下关晓柔的鼻头:“别再把手扎破了。” 关晓柔这几天赶得有些急,手指头不知道被针扎过多少次,到处都是小红点。 “嗯嗯。” 关晓柔乖巧的点点头:“对了,润娘留了饭,在灶台温着呢,我去给你端过来。” “不用了,我去吃就行。” 金锋摆摆手,穿上那身满是补丁的破衣服,拐弯进了厨房。 润娘正在洗菜,看到金锋进来,羞涩的笑了一下,熟练的从锅底下的灰烬中扒出来一个小罐子。 第46章 第一窑砖头 谢光的小院门口,停着一架马车,上面堆着大箱子小布袋,装了满满一车。 金锋检查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 不愧是侯爷出手,买的生铁块比老铁匠买的好太多了。 铁匠、木匠要用的工具,也买了一套新的。 最让金锋惊喜的是,管家竟然找到了硝石和镁粉。 有了这些东西,金锋就可以尝试着制作更加厉害的武器。 这才是他心里真正的保命底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只不过他之前去金川,找遍了城里所有店铺,都没有找到这两样东西。 谢光家本来就不大,住了庆怀和侍卫、管家之后,就没多余的屋子了,金锋就让侍卫在院子里打了个行军帐篷,把东西卸到帐篷里。 这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站岗,比放他家里安全得多。 吃饱喝足,东西也买回来了,金锋就挑拣一些要用的,和满仓抬回自己家。 看着墙边的小炉子,金锋就有点牙疼。 这个炉子太小,太简陋了,产量太低。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要建造他理想中的炉子,就算有庆怀帮忙,估计最少也得几个月。 时间根本来不及。 庆怀的侍卫已经带着家书去汴京了,重建的话,说不定炉子还没建好,调令就带回来了。 “算了,先做一批急用,回头再改炉子吧。” 金锋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从这天晚上开始,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没停过。 金锋和满仓、张凉兄弟俩轮番上阵,每天大概可以造出来两百米左右的铁丝。 为了这事,张凉连县府都不去了,来回送货的事情,暂时交给了刘铁。 在铺子里闷了七八天,村长突然找过来,说砖窑已经冷却结束,可以开窑了。 “哎呀,看我这几天都忙晕了,差点把这事儿忘了。” 金锋拍了拍脑袋。 作为窑厂的投资者、设计者,开第一窑,自己怎么都要到场的。 把躺在角落里酣睡的满仓踢醒接班,金锋跟着村长来到河边。 几天没来,河边到处都是砖坯,整整齐齐的码成一大片。 “我刚才还在骂这群夯货,一个个都想着多挣几天工钱,也不想想你就盖一栋房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砖坯?我都说了不做了,不做了,一个个都不停。” 村长指着砖坯说道:“锋哥儿你放心,你用不着的砖坯,我不给这群夯货算工钱。” “为什么不做了?” 金锋笑着说道:“村长,等这窑砖拉出来,就把做砖坯的人分出来一半,咱再挖一个新窑,这样不就好了。” “可是你不是只盖一间房子么,烧那么多砖头干什么?” “我用不完,大家也可以盖房子嘛。” 金锋说道:“村长你回头跟大伙说一下,等我家用完,谁家想盖砖瓦房的,都可以拉柴火来这边换砖头。” “真的?” 村长猛地停了下来。 “当然是真的。” 金锋想了一下说道:“一斤干柴换五块砖,以后您帮我看着点砖窑这边,您家用砖我就不收柴了。” 人都是有惰性的,刚开始的时候,不管是作坊里的妇人还是砖窑这边的男人,干活儿都是争先恐后的,可是慢慢的,就开始有人偷懒了。 作坊那边还好点,毕竟唐冬冬一直盯着,窑厂这边情况就差得多,有些男人已经开始磨洋工。 金锋现在主要精力都在铁匠铺那边,没心情管砖窑,只能找村长帮忙看着。 如果这些村民还不知道收敛的话,那只能采取计件算酬的办法了。 “锋哥儿你放心,以后谁要是敢偷奸耍滑,或者送过来的柴不干,老汉打断他的腿。” 村长把胸口拍得嘭嘭响,激动的胡子都抖了起来。 他家的茅草屋已经住了十几年,很多地方都沤烂了,一到下雨就漏雨不说,恐怕再住几年就要塌了。 每次去县府看到城里人的砖瓦房,村长都羡慕的流口水。 砖瓦房沤不烂,养护好点,等于给子孙留了一个传家宝。 村长从来没敢想过,这辈子也能住上这样的好房子。 “村长办事,我当然放心。” 金锋笑着拍了拍老村长的肩膀。 一斤干柴五块砖,基本上已经是成本价了,弄不好还要赔点工钱进去。 不过他建砖窑本来就没想着赚钱,赔点工钱就赔点工钱吧,以后在村子里说话办事也能方便点。 果然,当村长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河边立刻炸了锅。 “明天就让小子丫头都上山去捡柴。” “锋哥儿,你给俺老牛工钱,还让俺用柴火换砖头,以后你要是有事,只管来找俺老牛。” “锋哥儿,以后俺绝对好好给你干活,再也不偷懒了。” “锋哥儿,你给俺一家人找到了活路,你是俺家的恩人呐!” …… 满身泥水的汉子们兴奋的围到金锋旁边,争先恐后的表忠心。 等到所有人冷静下来,金锋指挥村民扒开封堵窑口的土墙。 这是砖窑生产的第一批砖头,金锋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这一窑青砖烧得非常成功,裂口的都没有几块。 丰收总是让人感到喜悦,哪怕收获的不是粮食,而是一摞摞砖头。 村民们比金锋还要激动,也不管窑里还没散尽的闷热,争先恐后的冲进去开始搬砖。 与此同时,郑方、刘琼,经历了数天奔波,终于带着庆怀的家书,赶到了汴京。 驱马赶到庆国公府,递上庆怀的腰牌,求见国公府的陈管家。 没办法,他们的身份,还不够求见国公的资格,只能通过这个和庆怀关系不错的管家,把家书递给庆国公。 “两位请跟我去门房休息一下,我去通报陈管家。” 三公子的腰牌,门房自然认得,赶紧请两人进门。 可是郑方两人还没抬步,庆怀的大哥庆征提着鸟笼子走了出来。 “大公子!” 郑方和刘琼赶紧躬身打了个招呼,退到一旁,把路让出来。 “你们两个人不在金川保护老三,跑汴京来干什么?” 庆征斜着眼睛问道:“莫非老三被党项人打死了,你们来报丧的?” 第47章 庆征的打算 郑方和刘琼是庆怀的亲卫,也是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战友。 面对庆征的恶毒之语,刘琼气得双目喷火,拳头握得咯吱直响。 “怎么,你想打我?” 庆征斜着眼睛瞥了刘琼一眼,挑衅的指了指鼻子:“来,往这打!” “刘琼,不得无礼!” 郑方呵斥刘琼一声,躬着身子说道:“大公子不要和我们这些粗人一般见识,您忙去吧。”m. 刘琼也忍着怒火,躬下身子。 庆征是庆国公嫡亲长子,身份尊贵,以两人的地位,别说动手打他,就算顶撞一句,庆征就马上可以喊人把他们抓起来。 庆怀不在汴京,他俩一旦被抓起来,就别想出来了。 所以,两人只能忍着。 可是他们越这样,庆征就越嚣张,故意挑衅问道:“你还没回答本少爷的话呢,你们是不是回来给老三报丧的?” “回大公子的话,侯爷身体安康。” “侯爷!侯爷!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在庆国公府,不许喊庆怀侯爷!” 庆征就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一连对着刘琼踹了好几脚。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正眼瞧过庆怀,可是就这么一个庶子,竟然在军中取得了爵位。 庆征清晰的记得,当庆怀在军中立功获得爵位的消息传回来的那天,庆国公是何等的高兴,整个庆国公府都一片欢腾。 之后的几年,庆国公不止一次透露出想把自己的爵位传给庆怀的意思。 这让庆征恐惧而又愤怒。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庆征想尽各种办法,打压庆怀。 可惜他只是京城的一个纨绔而已,触手还够不到边疆。庆怀这些年非但没有被打压下去,反而屡立战功,爵位一升再升,一直升到了距离庆国公一步之遥的侯爷。 大康的爵位从上到下分为王爵,郡王爵,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其中王爵是皇帝的兄弟和儿子,郡王爵是皇室宗亲。 按照大康律例,所有爵位都是逐代递减的。 比如庆国公去世之后,庆征可以继承爵位,却不是直接继承公爵,而是减为侯爵。 第48章 调令到手 “昨天我和郑公子一起喝酒,他还在跟我感慨,说铁林军这次完蛋了,党项人的骑兵主力就驻扎在清水谷一带。” 庆征说道:“昨天我听到这消息,还觉得可惜,庆怀没有在铁林军,谁知道他今天就送信过来,要自己去送死!” “大哥,郑公子的消息准确吗?” “郑公子前天才从战场下来,他是镇西军的参事,消息当然准确。” 庆征说道:“何况,当时夔国公家的大公子也在,他也是这么说的。” “大哥,庆怀去年就带着铁林军拖了党项骑兵十天十夜,万一这次他打赢了呢?” “他上次能拖住党项骑兵,是因为野猪岭附近都是山林,骑兵施展不开,让他钻了空子。” 庆征指着地图说道:“但是你看清水谷,方圆十几里都是平地,最适合骑兵作战,所以党项人才把骑兵放在这里。 党项骑兵在这种地形中,就是无敌的,铁林军一旦被党项骑兵追上,庆怀就算是神仙也逃不掉!” 庆老二拿过地图,仔细观察。 作为将门子弟,两人虽然纨绔,但是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懂的。 研究一阵,发现的确和庆征说的一样,以清水谷附近的地形,铁林军一旦遭遇党项骑兵,基本上就可以等死了。 “就怕父亲不答应啊。” 庆老二放下地图,叹了口气:“父亲这些年越来越偏心老三了,既然咱们都知道清水谷危险,父亲不一定会让庆怀过去。” “但愿父亲会同意吧。” 国公书房,庆国公皱眉看着窗外,但是眼中却没有焦距,显然是在想事情。 足足想了半刻钟,庆国公才回过神,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去西园把老三的侍卫喊过来。” 不大会儿,郑方和刘琼就被下人带进书房。 “老三是不是知道铁林军在清水谷?” 庆国公冷冷盯着郑方两人:“这里没有外人,跟我说实话。” 郑方和李琼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庆怀统领铁林军好几年,到处都是他的心腹,怎么可能不知道铁林军的情况? 但是这些事可以做,却不能说,哪怕对方是庆怀的爹。 不说话,就是代表默认。 庆国公微微点头,又问道:“老三是准备和铁林军死在一起,还是有什么计策了?” 他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所了解的,庆怀既然知道铁林军的情况,却依然来信要求去重掌铁林军,只有这两种可能。 郑方两人还是和刚才一样,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能成为国公,庆国公也是人精,见两人不说话,拍了拍桌子:“既然你们不愿意说,那就回去吧,告诉庆怀,我不同意。” 郑方两人一听就急了,却又不敢乱说话,只是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念叨着:“侯爷请公爷成全!” “那就老实跟我说,庆怀准备干什么!” 庆国公懒懒靠到椅子上:“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还不说,你们就可以回去了,我是不会允许自己儿子去送死的。” 郑方和刘琼对视一眼,开口说道:“侯爷找到了克制党项骑兵的办法!” “什么?” 庆国公霍的一声站了起来:“什么办法?” “侯爷在金川县府发现了……” 为了拿回军权,郑方还是选择了出卖金锋。 出卖完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金先生只是嘱咐侯爷不要在家书中提到铁丝网,又没说我不能说。 “你说的那个什么铁丝网真的可以缠住马腿?” 庆国公听完,脸上还带着震撼的表情。 “回公爷,小人亲眼所见,战马被铁丝网缠住之后,只挣扎了几息,便动弹不得。” “既然如此,老三的信中为何没有提起此事?” “金先生说铁丝网还未经过实战证明,害怕出错,所以和侯爷说等到证明之后再上报。” “倒是谨慎。” 庆国公点了点头:“你应该知道军中无戏言,如果胆敢骗我,你知道后果!” “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公爷尽管砍了小人!” 郑方赶紧保证。 “哈哈哈,天佑我庆家!” 庆国公高兴的哈哈大笑。 他太清楚可以克制骑兵意味着什么了。 如果庆怀这次成功,绝对是天大的功劳,说不定就可以晋升国公。 一门两国公,绝对会成为一段佳话。 庆国公足足笑了半分多钟才停下来。 “你们俩听着,这件事乃是绝密军机,出了这间屋子决不能再提起一个字,明白吗?” “是!” 郑方和刘琼赶紧答应。 “来人,备马去夔国公府!” 庆国公不再看两人,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傍晚时分,庆国公回来了,又一次把郑方两人叫到书房。 “这是调令,你们拿回去交给庆怀吧。” 庆国公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信封:“快马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快点回去吧。” “多谢公爷!” 郑方大喜过望,双手接过信封,后退着出门。 出了门之后,两人连行李都不要了,骑上马就跑。 “大哥,老三的侍卫出城了!” 庆老二一直注意着郑方的动静,第一时间得到了两人出城的消息。 “那他们拿到调令了吗?” 庆征赶紧问道。 “他们这么着急离开,应该是拿到了吧。” 庆老二说道:“父亲下午去了一趟夔国公府,应该是为了此事。” “拿到了就好,这下庆怀死定了。” 庆征畅快大笑起来:“走,去春风楼。”m. 庆老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京城外面,郑方两人终于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城外。 出了城也没找地方休息,趁着夜色驱马奔驰。 一路上,两人每天最多只睡四五个小时,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用了九天时间,两人重新回到了西河湾。 此时两人已经看不出衣服的颜色了,全身上下包括眼睫毛上都是泥土。 “你们俩赶紧去休息一下。” 庆怀看完调令,转头就去找金锋。 “你说什么,调令已经下来了?” 金锋皱起眉头:“你不是说最快也要一个月吗,怎么会这么快?” 他还没准备好呢。 第49章 剿匪 “战场换帅一直是军中的忌讳,我以为父亲就算要帮忙,最快也得十几天才能拿到调令,再加上郑方他们路上来回的时间,得一个多月,没想到这么快。” 庆怀说道:“估计铁林军形势不好,父亲希望我赶紧归队吧。” 拿到调令的时候,庆怀也非常意外。 仔细询问了郑方,才明白庆国公为什么这么做。 心里也清楚,庆国公为了拿到这个调令,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金锋也没有多想,因为听张凉说过,铁林军是庆怀一手带起来的,也是庆怀立身的根本。 他以为庆国公不希望铁林军遭受重创,所以才这么好说话。 哪里知道,郑方已经把他抖出去了。 “什么时候出发?” 这是金锋最关心的问题。 “越快越好。”庆怀说道:“钟五他们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我来就是通知先生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出发。” “什么,明天就出发?” 金锋眉毛一挑:“这么急?”尒説书网 大康的冶炼技术太原始,连煤炭都才运过来几天,炉子也是凑合打的,金锋能在这样的条件下做出铁丝已经很不错了,至于产量,实在是低得离谱。 一直到现在,积攒的铁丝远达不到预期效果。 “先生还有什么事吗?”庆怀问道。 “事情多着呢。”金锋说道:“首先,铁丝就远远不够,还有重弩,我一把还没做出来呢。” “这个……”庆怀想了一下,说道:“铁林军有专门的将作营,到了军中,我让他们协助先生,这样会快一些。” 说完还不忘保证道:“先生放心,将作营的校尉是我一手提拔的,我保证他们绝对不会把你的手艺往外传。” “将作营有多少人?” 金锋心中一动。 “大概五十人左右。” “有炉子吗?” “有三座。” “那就行。” 金锋微微点头。 三个炉子,再加上五十个帮手,如果利用好了,做事的效率会比他和张家兄弟俩快得多。 至于庆怀担心的偷师问题,金锋完全没放在心上。 后世的流水线干什么用的? 在电子厂拧十年螺丝,也造不出来一台电视机。 就和纺车一样,把最费工夫和最没技术含量的东西交给将作营的人,每个工人只负责产品的一部分,自己只要负责制作关键部件和最后的组装就行了。 这样不仅能够提升效率,还能很好的杜绝泄密。 “先生既然没有问题,那明天可以出发吗?” 庆怀再次问道。 “必须明天出发吗?” 金锋问道。 “这倒也不是,调令共有两份,另外一份要送到铁林军,中间要经过两道关隘,还要镇西军统帅盖印,估计得晚一段时间。 我想着早些过去,了解一下战场那边的形势,早做打算。” 庆怀问道:“先生这么问,是还有什么事吗?” 金锋沉默了。 他在担心猫猫山土匪。 如果他离开了,猫猫山土匪知道自己杀了光头,找上门来怎么办? 可是就算他在家里,土匪杀上门来,一样的麻烦。 除非干掉这群土匪,这样才能一劳永逸。 想到这里,金锋眼睛不由一亮。 自己肯定是没有这个能力的,但是庆怀可以呀! 他是侯爷,说不定可以办到。 最不济,也能把关晓柔几人安排到金川县府,等自己回来再把人接回来。 想到这点,金锋便说了光头的事。 “猫猫山土匪我听说过,核心人物只有几十人,只是猫猫山地形复杂,土匪又熟悉地形,官兵一去,他们就和老鼠一样藏到了山里,找起来很麻烦,而且剿匪是县令和府兵的事,所以我一直懒得理会他们。” 庆怀听完,自信说道:“既然他们不长眼招惹了先生,那就灭了他们吧。” “你有办法?”金锋问道。 “以前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是遇到先生,就有办法了。” 庆怀微微一笑:“先生只管放心,咱们离开之前,我一定解决他们。” 从铁匠铺出来,庆怀就叫来张凉,在张凉耳朵边说了一阵,张凉扔下手头工作,转身跑了。 庆怀又吩咐管家一声,很快,钟五带着五个侍卫进了院子。 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把金锋制作的弩弓。 金锋说了,以后会给他们每人配一把弩弓,所以最近这段时间,他们就借走了满仓几人和金锋留作备用的弩弓,轮流在后山训练。 看到随后赶到的侍卫带来了他们的兵器,还牵着几匹马和一辆马车,金锋意识到了什么,上前问道: “侯爷,你不会打算带着他们几个去打猫猫山吧?” 庆怀只带了六个侍卫,就算再加上自己和张凉,也不过才八个人,怎么剿匪? “这几个人足够了。” 庆怀笑着问道:“先生有没有兴趣过去看看?” 语气轻松的就像不是去杀土匪,而是进山打猎一样。 “那行吧。” 金锋看庆怀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他也很想看看庆怀到底准备怎么做。 回铁匠铺取下自己的弩弓,还有一捆箭匣。 这是金锋最近抽空做的,保证每把弩弓都配备了两个箭匣,万一战斗中一个箭匣损坏,另一个就能顶上。 把箭匣分给钟五等人,庆怀和侍卫翻身上马,不会骑马的金锋则坐进马车。 庆怀好像并不着急赶路,出了村之后,就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一直走到中午,才到达金川县府。 也没进城,而是从县府城墙外边,继续往北走。 当走到距离猫猫山还有两三里的时候,庆怀下令队伍停在一片树林中间。 队伍刚停下,背着弩弓的张凉,带着一个黝黑的汉子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侯爷!” 黝黑汉子一见到庆怀,就哭着磕头。 金锋看到他走路的时候,右腿一瘸一瘸的,应该也是因为受伤退役的。 “行了,起来吧。” 庆怀伸手拉起汉子,问道:“消息传出去了吗?” “传出去了,估计猫猫山二当家现在应该已经得到了风声。” 黑汉子答道。 “很好,”庆怀点了点头:“钟五,你们准备好,说不定等下二当家就下山了。” “侯爷你就看好吧。” 钟五咧着嘴笑道。 第50章 劫道 “小心点,听说猫猫山的土匪有两把刷子,你们别阴沟里翻了船,没死在战场上,却折到了土匪手里。” 庆怀看到钟五不在乎的样子,提醒道。 “侯爷放心吧。” 钟五笑着脱掉盔甲。 还有两个侍卫也和他一样,换上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 三个人也不拿弩弓,提着带豁牙的破刀,钻进草丛。 “先生,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庆怀起身走向旁边的小山。 …… 猫猫山上,有一片茅草屋,看起来和普通的山村没什么区别,但是却没有女人和孩子。 大当家为了保持土匪的血性,不允许这里有女人,想要女人就下山去抢,抢到了在山下玩够了再回山。 至于那些被抢的女人,可能被卖到了黑窑子,也有可能抛尸荒野。 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土匪从山下跑上来,气喘吁吁的冲进一个院子,冲着院子里举石锁的魁梧汉子喊道: “二当家,有三当家的消息了。” “快说!” 二当家一把扔掉石锁:“老三在哪儿!” 光头被大当家驱逐下山之后,总是东游西逛,隔个十天半个月就要来找他要一次钱。 可是最近一个月多,光头都没来,二当家就意识到光头可能出事了。 便派人在山下打听。 可是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小个子土匪畏惧的看了二当家一样,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 二当家不耐烦的想要踹小个子,不过脚抬起来又放下了。 小个子是他的忠实小弟,也是他的狗头军师,平时没少帮他办事,不能像对待其他土匪一样抬腿就踹。 忍着心头火气,问道:“老三是不是被人害了?” “呃……我得到消息,二十天前,有人看到三当家在李家湾的赌场跟人吵架,被赌场的人扔了出来……三当家不服,和赌场的人打起来,被……被赌场的人打死了……” 小个子土匪把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这个消息是庆怀故意让张凉放出去的假消息,就算二当家的这次侥幸不死,也不会找到西河湾头上。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老三,原来是折在了李家湾!” 二当家一拳砸在桌子上:“去喊人,把所有兄弟都叫出来,去会会这个赌场!” “二当家,您不要冲动啊。” 小个子赶紧说道:“这个消息准不准还两说呢,不适合劳师动众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猫猫山的土匪也不是铁板一块,大当家就和二当家有些不对付,所以才会赶走光头。 最近大当家手底下有个小弟犯了错,被二当家打了个半死,大当家正在找机会报复呢。 二当家想了一下,问道:“你鬼点子多,快说怎么办?” “二当家,我是这么想的。” 小个子说道:“咱们带人去一趟李家湾,如果消息是错的,就再打听打听,如果三当家的真是被赌场杀死的,咱们就找茬跟赌场打一架……” “最好打伤一两个兄弟,这样我就可以回来喊人平了赌场,大当家的也不能说什么。” 二当家一下子明白了小个子的打算。 光头是被驱逐下山的,严格来说算是猫猫山的叛徒,就算被人杀死了,二当家也不能带着土匪去给他报仇。 但是如果他们在赌场被人打了,那就不一样了。 猫猫山土匪必须得替二当家出头,要不然人心就散了。 “二当家英明。” 小个子赶紧拍了一记马屁。 “去跟小黑说,让他带几个人,咱们去李家湾赌钱!” 二当家大手一挥。 小个子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很快,二当家带着四个心腹下山,直奔李家湾。 当经过一片树林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三个汉子。 “呔,站住!” 钟五大喝一声:“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此路是你开的?” 做了半辈子土匪,结果在自家门口被人拦路打劫,二当家都被气笑了:“你特么知道我们是谁吗?老子是猫猫山二当家!” “我特么管你猫猫山还是狗狗山,赶紧拿钱,否则别怪老子不留情面!” 钟五恶狠狠喊道。 “小子,看你的样子是逃兵吧?想占山头就去别的地方,这里已经是有人了。 算你运气好,老子今天没空搭理你,赶紧滚蛋,如果我回来你还没走,老子扒了你的皮!” 二当家着急去李家湾,骂了钟五几句,就想离开。 “老子先扒了你的皮!” 钟五大喝一声,抡起长刀就砍向一个土匪。 这个土匪还在看热闹呢,哪里能想都钟五说动手就动手? 直接被钟五一刀砍翻。 身后另外两个侍卫也在钟五攻击的同时,发动了冲锋,一人砍翻了一个土匪。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土匪这边就只剩下二当家和小个子两个人。 二当家终于怕了,开口说道:“好汉……” 刚说两个字,就被钟五一刀捅了个透心凉。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小个子吓得瘫在地上,不停磕头。 “回去告诉你们大当家,这座山老子要了,让他赶紧带着人滚蛋!” 钟五用刀背拍了拍小个子:“滚吧!”m. “多谢好汉!” 小个子翻了个身,连滚带爬的往山上跑。 钟五大笑一声,直接开始翻捡尸体。 做戏就要做全套,值钱的东西搜完,钟五三人还把土匪的衣服也都扒走了。 “哈哈,好戏要开始了。” 小山上,庆怀拍了拍屁股,起身说道:“先生,你在这里等等,我下去一趟。” 而金锋看着山下的钟五,内心翻涌不已。 他虽然也杀过人,却是被迫为之,杀掉光头之后,金锋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可是看看钟五,从头到尾都在笑,好像杀人和杀只鸡一样。 这让金锋第一次见识到了正规军人和普通人的区别。 等他回过神来,庆怀已经下山了。 钟五三人也回到树林,飞快的穿上铠甲,拿起自己的武器。 金锋看到庆怀在山下指指点点,一群侍卫就分散开,抱着弩弓钻到不同的位置。 包括张凉,也钻到一丛灌木之中。 只有那个黝黑的汉子,跟着庆怀回到山顶。 “行了,安排好了,先生咱们等着看戏就可以了。” 第51章 吓破胆 “大当家,不好了,二当家被人杀了!” 小个子土匪冲上猫猫山,撕心裂肺大喊。 叫声很快吸引来一群土匪。 “嚎什么!”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走出茅屋,皱眉喝骂道:“说清楚,二当家怎么了?” “二当家被人杀了!” “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 大当家不耐烦地踹了小个子一脚。 “二当家带着我和小黑几个想去李家湾赌钱,结果刚下山就遇到三个人劫道,二当家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被他们杀了!” 小个子说道:“他们让我回来传话,小的才捡了一条命。” “他们让你传什么话?” “劫道的人说,这座山他们要了,让咱们搬走……” 小个子小心翼翼回答道。 “他们有多少人?”大当家问道。 “三个!” “你们几个人?” “加上我五个……” “你们五个人竟然没有打过他们三个?” 大当家眉头微皱。 他虽然和二当家有些不对付,却是知道二当家本事的。 手上很有几分本事,真打起来,他也未必稳赢。 还有小黑,算是二当家手下第一打手,也是个能打的。 怎么可能被打得这么惨? “大当家,这三个人是逃兵,下手太黑了,说动手就动手。” 小个子说道:“二当家还在说话呢,他们就动手了,二当家都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是下黑手了。” 大当家微微点头:“你确认他们是逃兵吗?” “他们穿的是当兵的袍子,都快破得不成样子了,手里的刀也是军伍专用的,也都是豁口,下手也狠,杀了二当家和小黑他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小个子说道:“这样的人,肯定是逃兵!” “该死!” 大当家装出愤怒的样子,心里却差点乐开花。 大康每年都有不少逃兵,有些是因为害怕打仗,有些则是因为战斗输了,害怕责罚,逃离了军伍。 逃兵唯一的出路,只能做土匪。 猫猫山距离前线只有几百里,往南又是群山,所以每年都会有不少逃兵路过这里,想要抢山头的也有一些。 只不过逃兵一般不敢聚堆,要不然容易被军方重点围捕,所以敢打猫猫山主意的逃兵,基本上全都被杀死了。 “老五,集合人手,去给二当家报仇!” 大当家愤怒咆哮道:“动作都快点,别让这几个逃兵跑了!”尒説书网 不管平时和二当家再不对付,二当家死了,该做的样子必须要做到位。 铛!铛!铛! 土匪窝响起激烈的锣声。 很快,数十名土匪便集结完毕,跟着大当家冲下猫猫山。 每个人手里都提着砍刀、长矛等武器。 很快,他们就到了二当家被劫的地方。 二当家几人的尸体就像死狗一样随意扔在路边,身上已经被剥光了。 逃兵却不见了人影。 “他们人呢?” 大当家揪着小个子的衣领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 小个子缩了缩脖子:“可能跑了吧……” “分开搜,看看他们往哪边跑了!” 大当家一挥手,几十个土匪就分成四队,各自搜查一个方向,想从地上的脚印判断出逃兵的痕迹。 就在此时,周围的树林突然传来一阵轻响。 嗖嗖嗖…… 大当家和四支队伍的领头人,全都中箭倒地! “都给老子站着别动,谁动射死谁!” 远处的树林传出一声厉喝。 土匪全都惊了,有人吓得傻傻站在原地,有的人抱头鼠窜,一些机灵的迅速寻找躲避的地方。 这里是庆怀特意选中的伏击点,周围全是平地,别说石头了,连树都没一棵,无处可躲。 嗖嗖嗖!…… 又有六个人倒地,全都是那些想要逃跑的。 “老子再说一遍,都老实站着别动,谁动谁死!” 树林中再次传出钟五的喝声。 “大家听我说,咱们被抓住只有死路一条,他们只有几个人,咱们一起跑,他们……” 小个子想要蛊惑土匪们一起逃跑,结果话还没说完,脖子上就飞来一支箭矢。 鲜血飙溅。 小个子捂着脖子,却怎么也捂不住伤口,鲜血还是滋滋往外冒,全身的力气也迅速流失。 只坚持了几秒钟,小个子就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还有人想跑吗?” 钟五喊道。 这下土匪们再也没人敢动了。 如果是正面搏杀,土匪脑子一热也敢往上冲,可是一直到现在,他们连敌人在哪儿都没看到,这还怎么打? 这不是打仗,这特么是送死! 钟五对着后边打了个手势,草丛中飞出一盘绳索,扔到最边上一个土匪脚下。 “把他们捆起来!” 钟五躲在草丛中喊道。 捆自己人? 土匪有些犹豫。 下一秒他就不用犹豫了。 因为他脖子上也插了一支箭。 “你,把人捆起来。” 又是一道箭矢飞来,钉到第二个土匪脚边:“捆结实点!” 这个土匪已经被吓破胆了,二话不说,拿起绳子开始捆人。 其他土匪也都不敢反抗,被捆的结结实实。 钟五这才走出树林,把最后一个土匪也捆起来。 山上,庆怀伸了个懒腰:“还好这些土匪沉不住气,要不然今晚就得在这儿睡一觉了。 先生,走吧,下山看看去。” “侯爷,土匪好几十个人,咱们只有几个人,你难道就不怕土匪一窝蜂的冲上来吗?” 金锋有些后怕的问道。 “如果他们有这个胆子,就不会来做土匪了。” 庆怀自信说道:“而且,有先生制作的连弩,就算他们冲出来,也不是钟五的对手。” 能成为庆怀的亲兵,钟五等人都是从数千铁林军中选出来的高手,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全都掌握了弩弓的使用方法。 不管是射击速度还是准度,都和张凉相差无几。 几个人交替射击,一群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土匪,的确很难跑掉。 金锋这次真服了,竖起大拇指赞道:“厉害!” 窥一叶而知秋,怪不得庆怀年纪轻轻就凭军功做了侯爷,的确是带兵打仗的天才。 看起来庆怀这次的计划非常简单。 首先派张凉散布谣言,引出二当家,然后再让钟五假扮逃兵,杀掉二当家,引出大当家和剩下的土匪。 然后布下埋伏,等着土匪上门就行了。 说起来容易,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非常难。 一个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 可是庆怀却成功了,只用区区几个侍卫,就把整个猫猫山的土匪一网打尽。 从头到尾,庆怀连面都没露,一直待在山顶看戏。 什么叫运筹帷幄? 这就叫运筹帷幄! 不仅无条件的相信自己人,还对土匪的习性和心理活动做出精准预判,整套计划行云流水,环环相扣。 金锋这次见到了另外一个庆怀。 一个自信、从容、冷静的庆怀。 第52章 怎么睡? “先生,把脸蒙一下。” 走到山腰的时候,庆怀递了一块方巾给金锋,又冲张凉的黑大个战友说道:“方雷,你就别下去了。” “谢谢。” 金锋点头接过。 他知道,庆怀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还有土匪没有被抓住,躲在暗处记住了他的样子。 黑大个也点点头,藏到一块大石头后边。 他和猫猫山的土匪太熟了,就算蒙着脸,也会被认出来。 至于庆怀和钟五,根本不怕土匪记住他们。 恐怕钟五巴不得土匪去报复呢。 钟五解开一个土匪,提溜到一边问道:“你们山上还有多少人?” “除了三个留在山上看家的,其余的人都下来了。” 土匪赶紧回答。 又问了几个土匪,回答都是一样的。 钟五对着树林做了个手势,就看到几个侍卫端着弩弓上山了。 “侯爷,这些人怎么办?” 钟五把土匪串成一串栓到树上,跑过来请示道。 “通知张县令带着府兵过来接收!对了,我记得抓住土匪是有赏钱的,让张县令记得把我的赏钱带过来。” 庆怀语气有些冰冷。 大康土匪猖獗,和地方官吏脱不开关系。 金川县府每年都要剿匪,可是每次土匪都能提前收到消息,躲进山里。 府兵们年年扑空,却年年出动。 因为剿匪是有军资的,事后土匪还会送来不菲的孝敬费。 去山里转一圈,县府的大老爷们就能大赚一笔,小兵也能赚点碎银子喝酒逛青楼,何乐而不为? “是!” 钟五跑进树林,很快就有个侍卫骑着马离开了。 临走之前,侍卫看了一眼土匪,就像在看一串尸体一样。 实际上,这些土匪也的确活不成了。 土匪和地方官吏之间的勾当,几乎是大康官场不公开的秘密了。 把猫猫山土匪送到县府,就是在扇县令的耳光。 庆怀的封地就在金川县,虽然只有税收权,没有管理权,但是侯爷就是侯爷,县令就算再生气,也不敢去找庆怀的晦气,所以这些土匪的下场可想而知。尒説书网 第53章 关晓柔的遗憾 唐冬冬虽然早就做好了嫁给金锋的心理准备,但是发现房间只有一张床,还是羞红了脸。 “闹呢?” 金锋也一脸黑线,转身去喊刘婶,却被关晓柔拉住了袖子。 “当家的……挤挤呗。” “挤什么挤,挤怀孕了算你的算我的?” 金锋没好气说道。 “你想算谁的就算谁的。” “胡说八道,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金锋对着关晓柔头上刷了一巴掌,拍开她的小手,跑去追刘婶。 关晓柔缩了一下子脖子,吐了吐小舌头。 看到金锋出门,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冬冬,咱们在家不是说好了吗,刚才怎么跟傻了一样?” “……” 唐冬冬揪着衣角不说话。 “你呀你!” 关晓柔跺了跺脚,又无奈又可惜。 差一点就成功了…… “刘婶,你怎么只给我们准备了一间房?” 金锋追上刘婶,苦笑着问道。 “嗯?” 刘婶显然误会了金锋的意思“少爷,您是嫌床太小了吗?” “您误会了,穿蓝裙子的那个不是我妻子。” “我知道,她是您的小妾。” 刘婶恍然“难道夫人不愿意和小妾睡一起?” 在她们村,不管是几个小妾,都是睡一起的。 因为大部分百姓家里就一张床,最多孩子大了,再给孩子弄一张床。 直到进了城才知道,原来有些有钱人家,正牌夫人是不愿意和侍妾睡在一起的。 “冬冬也不是我的侍妾。” “不是侍妾,她怎么来送少爷去战场?” 刘婶起了八卦之心,暧昧问道“相好的?少爷,按理说我一个老婆子不应该多嘴,但是现在不得不说说您,既然相中了,就应该给人家一个名分……” “她也不是我相好的!” 金锋黑着脸说道“她……她算是我请的掌柜的,帮我打理生意的。” “女掌柜的?” 刘婶明显不信“真的?” 金锋快崩溃了“是不是真的,都跟你没关系,你说能不能再给我准备一间房就行了!” “能!我去把耳房给公子收拾一下。” 刘婶看金锋快急了,赶紧跑了。 钟五巡逻经过这边,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笑得肚子直抽抽,看到金锋目光不善,赶紧忍住了。 “钟五,刘婶一直这样的吗?” 金锋好奇问道。 不是说古时候的奴才都没什么地位吗? 刘婶这么八卦,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先生,刘婶的儿子曾经也是侯爷的亲卫,那个兄弟为了保护侯爷战死了,侯爷知道刘婶无依无靠,就把她接到庆丰别院,算是给条活路。” 钟五说道“侯爷尚未婚配,家里没有少奶奶管教,侯爷的脾气你也知道,从来不会难为下人,所以家里的仆人们就放肆了些,您多担待,回头我会说刘婶的。” “不用了,没事的。” 金锋摇了摇头。 自己只是个客人,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去为难一个可怜的妇人。 回到厢房,唐冬冬还没走,正和关晓柔说着屋子里的陈设。 “冬冬,刘婶去收拾耳房了,等下你住那边。” “嗯。” 唐冬冬点了点头“锋哥,作坊那边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没有,你们平时怎么做,我不在家还怎么做就行了。” “凉哥这次也要去吗,如果他去的话,让谁往县府送货?” “我和满仓去,凉哥不去,”金锋说道“但是我不在家的时候,别让凉哥送货了,让他守在家里,万一有什么事,你们找他商量。 送货的事,让铁子哥替凉哥。” “好。” 唐冬冬点点头“那我去找刘婶了。” “冬冬,要不然挤挤算了……” 关晓柔还是不死心。 唐冬冬摇摇头,红着脸跑掉了。 “当家的,冬冬是女孩子,脸皮薄,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关晓柔看着唐冬冬跑走,遗憾说道“我在家里跟冬冬都说好了,她是真的愿意嫁给你的,只要你主动一点点,冬冬今天肯定就留下了。” “不是,你为什么非要我娶唐冬冬,我只娶你一个不好吗?” 金锋纳闷问道。 之前关晓柔就说过纳妾的事,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迫切过。 金锋觉得她都想把唐冬冬绑到床上一样。 “当家的对晓柔好,晓柔都知道,可是……” 关晓柔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 “可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金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上冬冬了吧?” 前世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个论点,说很多女性都有双恋倾向,所以很多闺蜜之间会做一些非常亲密动作而不会觉得别扭。 莫非关晓柔…… “当家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晓柔?” 关晓柔矢口否认,还有些气急败坏“你要是这么想,明天就把晓柔浸猪笼好了。” “怎么就浸猪笼了?” 金锋看关晓柔真的生气了,赶紧说道“你没看上唐冬冬,这么起劲的撺掇我娶她干什么?” “因为我没用……” 关晓柔瘪着嘴说道“当家的,咱家的作坊越来越大,每天纺的线也越来越多,凉哥从县府带回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可是……可是我不识字,算账也总是错,最近几次买卖收支都超过了两千文,我总是算不明白…… 当家的,以后咱们家会赚更多的钱,可是你不在家,我守不住家业的,人家把我骗了我都不知道……” 她是家里的女主人,所以每次张凉从县府回来,都会去找她对账,刚开始涉及到的钱数少,买的东西也少,她勉强还能算明白。 可是现在买的东西越来越多,账目也越来越复杂,她就搞不懂了。 作坊越做越好,关晓柔就越来越焦虑。 然后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金锋看出了关晓柔的焦虑,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小心的拥进怀里 “晓柔,别担心,等我回来,我教你识字,教你算账。” “晓柔太笨,学不会的,再说你明天就要走了……” “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就让冬冬帮你呗。” 金锋建议道。 “那怎么行?” 关晓柔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没有和冬冬同房,又没有婚书,她就不算是咱家人,可以帮着管干活的,账目怎么能交给她?” 第54章 出征 “冬冬是掌柜的,她管账是应该的。” 金锋说道“晓柔,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你只要管人就行了,要不然以后咱们的生意会越做越大,你怎么管得过来?” “那也来不及了呀。” 关晓柔搂着金锋的腰,把脸埋在他脖颈间撒娇道“当家的,我去把冬冬叫过来,你们今晚同房,明天我就去县府,给你们办婚书,怎么样? 反正冬冬早晚是你的人,你就早点娶了她,我就可以把家交给冬冬了。” 按照大康律例,她作为金锋的正牌大房妻子,是可以做主给金锋纳妾的。 “你就断了这个念头吧。” 金锋无奈说道“你听我的,我不在家就让冬冬帮你算账,我回来再对一下就行了。” “好吧……” 关晓柔发现金锋有点不高兴了,便转身从床上拿起包裹“当家的,衣服改好了,你穿上试试吧。” 这次穿起来非常合身,把金锋衬得更有书生气质了。 “晓柔,这次衣服改得很好嘛。” 金锋笑着夸赞道。 “冬冬帮忙改的,” 关晓柔有些不好意思道“她家里是做纺织的,从小就学着做女红,这边还有一套,是冬冬给你做的。” 金锋看到她又要把话题往唐冬冬身上引,赶紧打岔道“我走之后,铺子锁上,别让其他人进去,作坊就交给冬冬,外面如果有事,就交给凉哥。” “知道了。” 关晓柔见金锋开始说正事,就不再胡闹,静静靠在金锋怀里“当家的,我知道你要去做大事,我拦不住你,可是你要记得,我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放心吧,我和满仓这次不是去打仗的,就是跟着侯爷去战场看看,我们俩的身份是侯爷的管家,不是大头兵,遇到危险,我肯定第一个跑。” 金锋安慰道。 “当家的你就哄我吧,哪次遇到危险你不是往上冲的最快?” 关晓柔说道“那次遇到老虎是这样,今天去打土匪还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打土匪了?” 金锋眉头一皱“郑方跟你说的?” 郑方这嘴巴也太大了点。 “不是郑大哥说的,是冬冬猜的。” 关晓柔说道“上次侯爷进村,你当成土匪进村,让我们跑,还一副要杀土匪的样子,冬冬后来就跟我说,当初和谢光一起去咱家的那个光头可能是土匪。 冬冬说,按您的性子,惹了祸不解决,肯定不放心出远门,所以今天你和侯爷、钟大哥他们一离开,冬冬就说您去杀土匪去了。” “冬冬真是太厉害了。” 金锋不由赞叹道。 仅凭这么少的线索,就基本推断出了事情的经过。 不得不说,唐冬冬的推理能力真的太强了。 “是啊,冬冬真是太厉害了。” 关晓柔跟着赞叹。 “不准再说娶她的事!” 金锋赶紧补了一句。 “不说就不说,”关晓柔被堵了回来,问道“当家的,光头是哪里的土匪,你和侯爷把他们杀光了吗?” “放心吧,要么被抓,要么被抓,一个不剩。” 金锋回答道。 猫猫山土匪本来就不多,只有几十个人,张凉的黑大个战友每个都认识。 钟五杀人绑人的时候,他躲在暗处确认过。 一个都没少,全都被抓住了 “当家的最厉害了。” 关晓柔崇拜的看着金锋。 “那是当然了。” 金锋自然也不介意老婆崇拜自己,笑着把关晓柔抱到床上“天都晚了,咱们早点休息吧?” “嘤嘤嘤……” 关晓柔嘤咛着把脑袋埋进金锋怀里。 很快,木床就传出吱扭吱扭的声音。 知道金锋要出远门,平时总是害羞的关晓柔今晚格外主动,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屋子里才安静下来。 金锋觉得自己才睡着,外面就响起沉闷的鼓声。 这是集结士兵的点将鼓,将候之家在出征前,都会击鼓壮行。 金锋虽然不是士兵,但是庆怀敲鼓了,也只能起床。 关晓柔在鼓声响第一声的时候就爬起来了,手忙脚乱的帮着金锋穿衣服。 “你别忙了,再睡会儿吧。” 昨晚把关晓柔折腾的不轻,金锋有些心疼。 “您要出征了,我怎么能睡懒觉?没有早点起来已经是贪睡了。” 关晓柔把散乱的头发拢到耳后,小跑着去给金锋准备洗漱的东西。 大康没有牙刷,用挫得起毛的柳枝沾点盐巴,在嘴里捅捅就算刷牙了。 金锋刚开始很不习惯,现在已经能接受了。 等金锋出来,侍卫们已经在院子里的空地集合完毕。 刘婶正拉着钟五的手,交代着什么。 唐冬冬站在角落四处张望,看到金锋过来,赶紧迎了上来。 “锋哥,你是读书人,不是当兵的,上了战场不要往上冲……” 唐冬冬眼睛红红的,小声说道。 “放心吧。” 金锋深深的看了唐冬冬一眼“冬冬,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帮晓柔照顾好作坊,也帮我照顾好晓柔小娥。” “我会的。” 唐冬冬重重点头。 张凉带着满仓和黑大个过来,交代了一些注意安全的话之后,把金锋拉到一边“满仓就交给你了,到了前线,不听话你就只管踹。” “知道。” “还有件事,”张凉又指了指黑大个“老黑日子快过不下去了,我想让他去你家的窑上帮忙,你看成吗?” “没问题,这种事凉哥你做主就行了。” 金锋说道“我跟晓柔、冬冬说了,我不在家,凉哥你就别去送货了,留在家里照看一下。” “锋子你放心,只要我没死,家里就不会有事。” 张凉拍着胸脯说道。 “好。” 金锋点头,还想再说几句,庆怀过来了。 那边钟五已经备好了马车“先生,该出发了。” 金锋拍了拍张凉的肩膀,又抱了抱关晓柔,登上马车。 咚! 鼓声再次响起。 “一路珍重,凯旋而归!” 府里的佣人仆役,同时大喊。 但是却没人流泪。 包括最爱哭的关晓柔,也死死咬着嘴唇,没有流下一滴泪水。 因为大康的女人都知道,送男人出征,流泪是不吉利的。 “凯旋!凯旋!凯旋!” 庆怀的侍卫齐声回应三声,拍马走进晨雾中。 第55章 纤夫 金锋在西河湾和庆怀闲聊,了解过大康的基本情况。 大康的版图和前世的北宋差不多,西北是党项人建立的党项政权,契丹人在正北方的大草原上纵马奔腾,西南的高原是吐蕃人和一个名叫大召的国家。 大召和大康之间隔着重重大山,而且最近几代君王都信崇佛教,和大康相处还算融洽。 吐蕃人凶猛异常,历史上和中原政权发生过无数冲突,但是如今吐蕃内部有好几个政权,正自己打得不可开交,也没有精力来侵犯大康。 大康最大的敌人就是北方的契丹和西北的党项,经常劫掠边境,挑起战端。 其实,这也是大康自作自受。 大康建立之初,兵多将广,国富民强,而契丹人和党项人还非常落后,打仗还都在用木竹作为兵器,三方平静了一百多年,还有很多贸易往来。 党项和契丹实在太落后了,那些牧民也太蠢了,只要用很少的铁器、粮食、布帛就能从草原和戈壁换来大量的牛羊。 无数大康勋贵靠着这个办法赚得盆满钵满。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炼铁之法传到草原,契丹人和党项人很快制作出坚实的武器和铠甲。 七十年前,契丹人开始了第一次入侵中原。 两千名凶悍的骑兵,骑着同样身披重甲的战马,直扑边境。 而此时的大康崇文抑武的政策已经施行多年,军伍之中到处都是文官安插进去刷资历的纨绔,哪里是凶悍的契丹骑兵对手? 武州一万三守军,借助高大坚实的城墙,竟然被两千契丹人杀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契丹区区两千人就长驱直入,一直杀到黄河边才停下脚步。 这一战打得大康皇帝心惊胆战,匆匆派使者去黄河边议和,最终献上皇女和无数物资,以及大康皇帝签订的每年缴纳岁贡的国书,契丹人才返回草原。 党项人一看,哎呀,大康这么好欺负,不去掠夺一番岂不是太吃亏了? 所以契丹人前脚刚走,党项人就来了,五千骑兵直逼边境,打得三万守军狼狈东奔。 然后,党项人也带着皇女、物资和国书回去了。 收了好处之后,契丹和党项果然老实了两年。 这让大康皇帝和大臣天真的以为,党项人和契丹人收了皇女和岁贡,就会老老实实待在戈壁草原。 后来事实证明,人的贪婪是无法填平的。 送到戈壁草原的皇女越来越多,岁贡越来越重,契丹人和党项人去边境打秋风的次数却越来越频繁。 无奈之下,大康只能开始反抗。 可是党项和契丹人的骑兵太厉害了,总是打不过,只能用人命往上堆。 从去年开始,党项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侵犯,刚开始只是试探性的入侵,过完年后,就开始在边境集结大军,看样子是准备全面入侵大康。 金川县地处川北,庆怀的目的地是陕北的渭州,南北直线距离不到四百公里,如果在后世,开车几个小时就到了。 可是大康可没有高速公路,甚至很多地方连山路都没有,赶路就要慢得多。 需要先到嘉陵江,逆流而上,到了凤阳附近,再换旱路前进。 这一路下来,没有十几天别想到地方。 所以庆怀才这么着急出发。 金川距离嘉陵江不远,车队早上天不亮出发,半上午就到了码头。 码头边停靠着一艘硕大的木船,静静等候庆怀这位侯爷。 侍卫们把战马牵上木船,金锋乘坐的马车则被留在了岸上。 因为马车太占地方,而且到凤阳下了船,还有好几百里旱路要走,马车速度太慢了。 所以金锋和满仓这段时间多了个任务——在船上学习骑马。 庆怀带着金锋上了船,一个穿着华丽丝绸衣服的胖子小跑着迎了上来,老远就对着庆怀作揖 “侯爷,终于等到您了。” 他是一个盐商,这艘木船就是他的,上面拉着盐巴,准备运到关中。 庆怀派人去汴京送家书的时候,就做好了北上的准备,派人来嘉陵江边拦截过往船只。 这个盐商就是被拦下来的倒霉蛋。 嘉陵江作为长江重要支流,水流速度很快,顺流而下的时候,一两天就能从凤阳跑到金川,但是逆流而上就麻烦了,撸桨风帆都用不成,只能雇佣纤夫拉船。 这艘木船体积大,拉的货也多,所以雇佣的船夫、纤夫也多,多耽误一天,他的成本就增加一分。 士农工商,大康的商贾地位很低,就算每天赔钱,这个倒霉的盐商也不敢跑,只能按照庆怀的要求,把船停在岸边等待。 这一等,就等了七八天。 昨天接到庆怀要来的消息,胖子激动的差点落泪。 “你就是船主吧?” 让人家等了七八天,庆怀连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随意瞥了胖子一眼便问道“我们的舱房准备好了吗?” 对于庆怀倨傲的态度,胖子反而更加恭敬了,弓着腰在前面引路 “早就准备好了,都是船上最好的舱房。” 金锋想起后世的那些商业大佬,不禁为生在这个时代的商人感到悲哀。 商人没敢撒谎,他的确把船上最好的舱房让出来了,金锋和庆怀每人分到了一个单间,满仓和侍卫每四个人住一间。 得到庆怀开船的命令,胖子激动的扯着嗓子喊道“起锚,开船!” “起锚喽!开船喽!” 岸边是纤夫们跟着喊了一声,木船就开始缓缓移动。 “三尺白布,嘿哟!四两麻呀,嘿哟!脚蹬石头,嘿哟!手刨沙呀,嘿哟!光着身子,嘿哟!往上爬哟,嘿哟!……” 岸边,传来纤夫们整齐的号子声。 金锋还是第一次乘坐这种人力拉动的木船,好奇的跑到甲板上观看。 只见左侧岸边的河滩上,三四十个黝黑的汉子,全都光着身子,背上背着一根巴掌宽的布条,身体努力前倾,几乎是四肢着地爬着前进。 “他们怎么都不穿衣服?后边还有两个女人呢,他们也不知道遮遮。” 满仓是第一次坐船,也凑到甲板上。 看到纤夫们全都不着一缕,很是诧异。 第56章 攀岩 “满仓,他们都是出苦力的,拉一会儿就出汗,汗水一浸,纤绳再磨磨,衣服穿不了一天就会被磨坏,穷苦人哪儿来那么多衣服?” 正好经过的郑方解释道“后边跟的女人,一般是某个纤夫的老婆,见得多了,也就不害羞了。” “纤夫的老婆又不拉纤,跟着干什么?”满仓又问道。 “拉纤是个苦力活,不能少了吃的,要不然没力气,她们要背着吃食,不能让男人饿了肚子。” 郑方说道“有时候哪个纤夫累得受不了了,她们也可以顶替一阵,让男人歇口气。” “那她们拉纤的时候穿衣服吗?”满仓好奇问道。 “当然也不穿。”郑方说道“不过这种女人比汉子还汉子,没人会笑话她们。”尒説书网 这年头衣服是很贵重的,很多人只有一件衣服,一直从春天穿到冬天,破了就补一补。 关晓柔嫁给金锋之前就一件衣服,还是十岁的时候做的,个子长了就接一段,嫁给金锋的时候,衣服分成了好几层,补丁摞补丁。 这已经算不错的,有些穷苦人家,一大家子人只有一两件衣服,谁出门谁穿,不出门的人就躺被窝里。 下地干活也要起早摸黑,不是因为勤快,而是因为没有衣服,天黑的时候别人看不见。 纤夫的衣服损坏太快,只能光着,要不然挣的苦力钱还不够买衣服的。 “他们拉一天纤,可以挣多少钱?”金锋问道。 “这个不好说,路好的地方,一天七八文,一些难走的路,价钱就高一些,最高的时候能拿到三四十文。” “这么高?”满仓惊讶问道。 就连金锋也有些意外。 纤夫这么挣钱吗? 要知道他给张凉五百文的月薪,张凉都嫌烫手。 “三四十文是最难走的那段路。” 郑方说道“那一段全是悬崖峭壁,水流还急,一般人空手都爬不上去,更别提纤夫还要拉船了,每年死在那边的纤夫数都数不过来。” “这样的话,人家就是在拼命,的确应该给多点工钱。” 金锋认同的点点头。 “一天四十文,我也愿意拼命。” 张满仓眼中全是羡慕。 但是很快,他就不再羡慕了。 木船往前走了几里,到了一处山谷。 两侧的山峰向内收缩,宛如葫芦中间的细腰,近百米宽的嘉陵江,在此处窄了一小半,水流也变得格外湍急。 而且两侧的山崖格外陡峭,几乎呈垂直状。 虽然这段山崖只有一百多米宽,但是悬崖上连立脚的地方都没有,纤夫们怎么把这么大一艘船拉过去? “这怎么过去?” 满仓问出了金锋心中的疑问。 “你看着不就知道了?” 郑方却卖起了官司“看完之后,你就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天可以挣三四十文了。” 满仓见郑方不说,也懒得追问,趴在甲板栏杆上,好奇看着。 到了距离山谷还有几百米的地方,纤夫们找了水流不算急的地方停了下来,把纤绳栓到树上。 一直跟在后边的两个妇人马上背着箩筐上前。 纤夫们从箩筐里拿出硬邦邦的谷子饼,从嘉陵江舀碗水,就着江水啃饼子。 趁着纤夫们吃东西休息,两个妇人从箩筐里拿出两盘麻绳套在脖子上,走向悬崖。 其中一个妇人搓了搓手,开始攀登。 悬崖极为陡峭,妇人灵活的和猿猴一般,借着石头缝和一些凸起的石块,向斜上方前进。 在船上的金锋不由为她捏了一把汗。 前世他在网上看过不少攀岩爱好者拍的视频,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 山崖上的石头被嘉陵江溅起的水花打湿,很多还长了青苔,看起来就滑的很。 这个妇人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就这么赤手赤脚地往上爬。 难度系数比训练室那些布置好的崖壁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妇人速度很快,纤夫们吃完一个饼子,她已经爬到了悬崖中间的位置,距离水面足有二十多米高的地方。 在这里,有快石头大概凸出来一米多,形成一个不到两平方的小平台,算是个不错的休息点。 妇人在小平台上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把背着的绳子取下来,一头栓到石头上,剩下的扔到水里,顺着水流漂到下游。 等在下边的妇人从水里捞出绳子,栓到树上。 拉了拉绳子,确认已经栓牢,第二个妇人右手抓着绳子,也开始攀登。 有了绳子可以借力,第二个妇人爬的比第一个还快。 “她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金锋指着悬崖问道。 郑方不搭理满仓,却不敢不回答金锋,笑着解释道 “纤夫们有力气,却不够灵巧,妇人手脚灵活,身子也轻,她们爬崖做个缆绳,这样的话,纤夫们就可以拉着绳子翻过这一段最难走的路。 如果没这个绳子,这群男人至少得死一半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 金锋看着悬崖上被磨得发亮的石头,问道“看起来每年从这边走的船不少,官府为什么不打几个桩子,留一段绳子呢?这样的话,就不用每次都找两个妇人冒着摔死的风险爬悬崖了。” “以前官府弄过,可是留在这里的绳子没几天就会被人偷走,”郑方叹了口气“官府换了几次就不管了。” 也对,这年头麻绳也是贵重物品。 一百多米长的粗麻绳,偷走卖掉的话,足够一家四口人吃一个月饭了。 金锋和郑方聊天的时间,两个妇人已经在平台汇合。 两人说了几句话,第一个妇人就从第二个妇人脖子上取下绳子,一头栓到石头上,另外一头系到自己腰上,开始了后半段的路程。 后半段需要往斜下方前进,视线受阻,比上去的时候更加麻烦,妇人这次没有追求速度,爬的小心翼翼。 还好,妇人应该经常攀爬这段山崖,对于哪里可以下脚非常清楚,中间虽然滑了两下,但最终还是安全落地。 把拴在腰上的绳子解下来,栓到树上,简易的安全绳就算做好了。 第二个妇人没有跟着她过去,而是返回了纤夫们休息的地方。 第57章 渭州城 纤夫们也站起来,从箩筐里又拿出一大盘鸡蛋一样粗的麻绳,领头的纤夫背上麻绳,抓着绳子开始攀岩。 剩下的纤夫也从原先的纤绳上接下自己的套绳,跟在头领的后边。 果然和郑方说的一样,男人粗手粗脚的,攀岩的过程中,好几次有人滑倒,幸亏右手始终抓着绳子,要不然就掉到湍急的水里去了。 耗费了二十多分钟,所有纤夫终于攀过悬崖。 领头的纤夫从背上取下麻绳,往前跑了几十米,找到一棵大树,把绳子在树上绕了两圈,然后把剩下的部分扔进水里。 粗麻绳上挽着一个个疙瘩,当绳子顺着江水流到纤夫们落脚的地方之后,纤夫们就把绳子捞上来,把各自的套绳,系到疙瘩下边,然后又把纤绳扔进水里。 “他们这在干什么?” 满仓挠挠头,问道。 “这一段路太危险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们要把纤绳接长一些。 郑方解释一声,提醒道“先生,扶好了,千万别掉下去。” 金锋赶紧抓住面前的栏杆。 绳子顺着江水,流到了之前休息的地方。 等在下边的妇人从水里捞起绳子,系到原先的纤绳上。 确认绳子系紧之后,把拴在树上的绳头解开。 木船立刻顺着江水往下漂。 只不过没漂多远,就被纤夫们拽住了。 “三尺白布,嘿哟!四两麻呀,嘿哟!脚蹬石头,嘿哟!手刨沙呀,嘿哟!光着身子,嘿哟!往上爬哟,嘿哟!……” 纤夫们又唱起号子,拼命拖着木船前进。 下边的路虽然不像悬崖那样无处下脚,却也非常狭窄,很多地方只能放只脚。 纤夫们几乎是匍匐在地,手脚并用,脸色狰狞的扣着石头前进。 当船只被拉到水流最急的窄口的时候,两个妇人也把箩筐放在地上,匆匆几下脱掉衣服,加入了纤夫的队伍。 妇人长期劳作,皮肤和那些纤夫一样黝黑粗糙,但是身材却很好,满仓看得津津有味,金锋心里却没有任何杂念,心里莫名其妙想起一篇曾经学过的课文,《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当时看着插图上的画面,金锋和同学还讨论过,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吃下这种苦。 今天真正见到了纤夫,金锋才知道,世间的苦难,比他想象中的更多。 对于两个妇人,金锋也只有尊敬和同情。 但凡有其他办法,哪个女子愿意来做纤夫呢? 刚开始的时候,她们一定也很害羞吧? 一直以来,金锋都是个自私的人,穿越过来之后,心里也没想着造福天下什么的,只想自己能过上地主老财的奢侈生活就行了。 哪怕在西河湾村开办作坊、窑厂,也不是真的想改变村民的生活,而是想利用他们赚钱。 但是在这一刻,金锋内心有了一丝触动,第一次升起了以后如果有能力,帮帮别人的念头。 木船一点点往前挪,缓慢的穿过狭窄的山谷。 河面重新变宽,岸边的道路也变得好走起来。 妇人们这才松开套绳,回去穿上衣服,背着箩筐跟随队伍。 “先生,前面几十里都是好路,船走得稳,您该学着骑马了。” 钟五牵着两匹战马,上了甲板。 “没问题。” 金锋和满仓的眼睛全都一亮,跃跃欲试。 哪个男人不喜欢骑马呢? 何况马匹是这个时代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早晚都要学。 钟五给他准备的是一匹温顺的小母马,等金锋爬到马背上之后,又教了他一些基本要领,然后就牵着小母马在甲板上来回溜达。 有了感兴趣的事情,时间会过得很快,到了第八天,金锋和满仓已经能控制着战马在甲板上小跑了。 水路也走到头了,木船停靠到码头。 接下来又骑马走了五天山路,一行人终于抵达目的地——渭州城。 渭州城是防御党项人的主要城池之一,城墙建得极为高大,只不过城墙上半部分是正常的青色,下半部分却是黑色的,看起来有些怪异。 “渭州曾经党项人打下来过两次,也被烧了两次,下边被烧黑了。” 钟五看到金锋脸上的疑惑,小声的解释道。 “什么打下来的,那是逃跑。” 郑方说道“党项人离渭州还有八十里呢,守城的将军就带着人跑了,把百姓留给党项人,他们后来还好意思找朝廷要军粮。” “现在不是换了范将军吗,”钟五说道“范将军可是出了名的铁血将军,听说他本来可以在朝廷中做大官的,却主动请缨来渭州城。” “范将军来了,侯爷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不用再和上次一样,明明立了功,却被佞人诬陷。” “但愿范将军能带着咱们击退党项人吧,要不然明年的赋税肯定又要增加了。” “侯爷不是把你的官职升到百夫长了吗,你家又不用交税,愁什么?” “我家不交赋税,但是亲戚得交啊,他们过不下去了,不还是得我家帮衬?” 郑方苦恼的摇了摇头。 大康和党项、契丹之间的战斗,直接关系到当年的岁贡。 而岁贡,最终还是会分摊到老百姓头上。 这些年党项和契丹索要的岁贡越来越多,老百姓承担的赋税也就越来越重,这也导致大康子民越发仇恨党项和契丹。 有庆怀的令牌开路,一行人顺利进入渭州城。 大街上连一家开门的商铺都没有,偶尔有人经过,也是步履匆匆。 偶尔会有一两队士兵急匆匆跑过,去城墙上换防。 庆怀曾经在渭州城外的边境驻守一年多,在渭州城也有一套宅子。 这套宅子据说是某位富商建造的,在党项人还没开始入侵大康的时候,这个富商靠着和党项人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宅子修得比庆丰别院小不了多少。 党项人第一次攻下渭州城,宅子里的人一个都没跑掉,被杀得干干净净,宅子就被官府收走了,后来给了庆怀。 宅子虽然大,却比庆丰别院还冷清,除了一个老门房,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庆怀放下行李,就带着钟五去了城主府,傍晚才回来,脸色非常不好看。 一回来,就让钟五把金锋叫到了书房。 第58章 形势严峻 “先生,坐。” 庆怀正站在一幅地图前面,眉头紧皱。 看到金锋进来,挤出一丝笑容,跟金锋打了个招呼。 “调令的事情不顺利吗?”金锋问道。 “不是的,汴京的调令还没送来。”庆怀揉了揉眉心“是因为铁林军的事。” “铁林军怎么了?” “何明钦那个王八蛋带着铁林军驻守在清水谷,如果党项人打过来,第一个就要打铁林军!” 庆怀烦躁的一拳砸在地图上“我本来以为还有时间,可是今天范将军跟我说,党项人的大军即将集结完毕,随时都可能打过来,我连调整战术的时间都没有。” “能不能把铁林军换下来?” 金锋闻言,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和铁林军没什么感情,来渭州就是镀金的,看看有没有机会挣个爵位,可不想把命送给党项人。 “不可能的,这是和党项人的第一战,就算把铁林军打光了,也决不能临阵脱逃,要不然士气散了,后边的仗就没法打了。 “党项人随时可能打过来,咱们哪里有时间造铁丝和重弩?” 金锋问道。 “铁林军的将作营就在城内,我已经请示了范将军,派郑方去清水谷找何明钦要手令,然后先生就可以接管将作营。” 庆怀说道“郑方出发已经两个多时辰,应该也快回来了,但愿何明钦别在这件事上卡着他。” “事到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了,能赶多少出来,就赶多少,尽人事听天命吧。” 金锋重重叹了口气,心里稍微安定一些。 不让他去前线就好。 说曹操,曹操到。 庆怀刚说完郑方,郑方就跑进来了。 后边还跟着一个又矮又胖,顶着一对浓浓黑眼圈的年轻人。 “何明钦,你怎么来了?” 庆怀看到年轻人,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 就是这个家伙仗着家里的权势,从他手里夺走了一手带起来的铁林军。 何明钦也不在意庆怀的恶劣态度,看着庆怀,激动的直抹眼泪。 铁林军原本只是一支杂牌军,庆怀接手之后,依靠铁血手段,只用了几年时间就把铁林军调教成了一支悍勇之师,在其他军营被党项人打得节节败退的时候,铁林军接连打了好几次胜仗。 正是因为如此,庆怀才年纪轻轻拿到了侯爷爵位。 枪打出头鸟,庆怀的出色不仅让汴京里的纨绔们眼红不已,也让一些老牌勋贵很难堪。 他们一直都在打败仗,只有庆怀接连获胜,不就显得他们无能了吗? 所以,在朝堂上,庆怀是很多勋贵弹劾的对象。 好在庆怀没有犯什么过错,又有庆国公一派人维护,那些勋贵倒也不能拿庆怀如何。 可是去年庆国公一派的将军中,有个勋贵打了败仗,还是特别惨的那种,被对手抓住了把柄。 为了保住这个将军,庆国公只能让步,答应把庆怀调离前线。 何明钦家里背景最硬,争取到了铁林军统帅的位置。 在何明钦看来,庆怀之所以能封爵,靠的就是铁林军,自己上也绝不会比庆怀差。 所以接手铁林军之后,何明钦立刻要求带着铁林军去最危险的清水谷驻防。 因为这样获得功勋的速度最快最大。 可是真驻扎到清水谷,何明钦才知道自己错了。 而且错得离谱! 站在清水谷旁边的山上,可以清楚看到几里外的党项军大营。 密密麻麻的帐篷一眼看不到边,来回奔跑的骑兵漫山遍野,呜呜哇哇的怪叫声,隔着几里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的何明钦,腿当时就吓软了,是被侍卫背下山的。 下山就立刻向范将军提出撤下铁林军,却被范将军骂得狗血淋头。 最近这段时间,党项军那边动作越来越频繁,所有人都知道战争快要开始了,何明钦更是吓得一夜一夜的不敢睡,生怕睡着的时候,脑袋被党项人砍走。 在这种情况下,听说庆怀来渭州城了,何明钦的心情可想而知。 立马扔下军营,跟着郑方来见庆怀。 何明钦抹了一把眼泪,着急问道“庆怀,你现在过来,是要重掌铁林军吗?” 庆怀还没回答,钟五又急匆匆跑进来“侯爷,范将军来了!” “先生,跟我一起去迎接范将军!” 庆怀懒得搭理何明钦,赶紧招呼着金锋往外走。 “不用了!” 门外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金锋本来以为让庆怀、钟五等人推崇备至的范将军,肯定是个身手高超的魁梧大汉。 可是当范将军进门之后才发现,对方并不魁梧,甚至可以说瘦小。 身高最多一米六,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身上也没穿盔甲,而是和金锋一样,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书生长衫。 进来之后,对着何明钦就是一脚“你知不知道,将领擅自离开军营是何罪名?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砍了你!” 何明钦在汴京也是最顶尖的一批纨绔,可是被范将军踹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苦着脸说道 “范将军,庆怀不是来了吗,我愿意把铁林军还给他。” “废物啊,来战场这么多天,竟然连最基本的军规都不知道!一天不交换帅印,你就是铁林军统帅,就不能擅自离营!” 范将军被何明钦气得手指发抖。 金锋也不由为大康的士卒感到悲哀。 这样的人都能统领一军,可见大康的军伍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你滚吧,把帅印留下来!” 范将军对何明钦失望至极“暂时就不要去铁林军了,等汴京的调令过来,你就可以回去了。” 何明钦打死也不想再去前线,赶紧从怀里掏出军印、兵符等物,放到桌子上,逃跑似的冲出书房。 “庆怀,东西你先收起来吧。” 范将军指了指军印、兵符。 “这不符规矩吧?” 庆怀微微皱眉。 交换兵权不仅需要庆怀一个人的调令,还需要兵部那边的调令佐证,两个调令的暗号相同,才算合法。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铁林军在你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战力,你没来之前,我一直在担心铁林军会葬送在何明钦手里,好在你回来了。” 范将军拍了拍庆怀的肩膀“党项人随时都可能打过来,你准备一下,等会儿就去军营吧!” “是!” 庆怀抱拳答应一声“不过在去军营之前,我要先安排好先生。” 第59章 将作营 “先生?” 范将军发现庆怀正在看金锋,也跟着看过去。 大康的一众将军之中,庆怀是范将军最欣赏的一个,也是了解最深的一个。 庆怀还是第一次如此看重一个人。 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瘦瘦高高的,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范将军在打量金锋,金锋也在好奇的打量着他。 下午和侍卫聊天的时候,金锋已经打听过这位范将军。 这是个真正的大佬。 庆怀也是将军,但只是一个五品的宁远将军,而范将军却是二品的镇军大将军,在军中的地位比起庆怀的老子庆国公都不差。 这位范将军的经历也堪称传奇,出身清贵之家,三十岁之前,他一直在做文官,近年来契丹和党项步步紧逼,范将军实在不看不下去了,就上表弹劾那些戍边将军,认为他们消极怠战,尸位素餐。 将军们战场对阵不行,但是朝堂争斗都是好手。 双方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最后将军们挤兑范将军你行你上! 范将军也是个火爆性子,我上就我上。 然后就投笔从戎,开启了从军之路。 范家也是京城大家,在范家的支持下,范将军不说所向无敌,却也成了大康为数不多几个能正面对抗契丹和党项的将军之一。 近年来,民间的抗战呼声越来越高,作为主战派代表人物的范将军,地位也就越来越高。 这次更是力排众议,拿到了镇西军的帅印。 “小生拜见将军!” 金锋微微躬身,对着这位传奇将军行了一个书生礼。 范将军厮混朝堂多年,自然不会犯以貌取人的低级错误,不管他本身对金锋印象如何,既然庆怀看重金锋,就不会故意摆谱。 很友好的微笑着点点头。 “将军,金先生是我在金川偶遇的大才,在匠冶之道上颇有造诣,我准备把铁林军的将作营交给金先生。” 庆怀解释道“等安排好先生,我马上就会去铁林军。” “原来只是一个匠人……” 范将军本来对金锋抱有一些期待,还以为是庆怀从民间找到的高人。 可是听完庆怀的话,不由有些失望。 一个匠人就算技艺再好,又能做什么呢? 无非就是打造的铠甲结实一些,兵刃锋利一些罢了。 党项和大康各自在边境聚集了数万士卒,需要的是士气,是谋略,一个匠人什么也改变不了。 范将军立刻对金锋失去了兴趣,又交代庆怀一些事情便走了。 庆怀察觉到范将军对金锋的态度有些轻视和敷衍,帮着解释道 “这一战至关重要,范将军是镇西军统帅,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压力很大,先生不要见怪。” 事实也是这样,如果不是铁林军的位置极为重要,又听说何明钦擅自离营找庆怀,担心铁林军失控,范将军也不会亲自跑一趟。 “没事的。” 金锋笑着摇头“你不是着急去铁林军吗,咱们去将作营吧。” 前世兼职的时候,不知道被人骂过多少次,怎么可能因为范将军几句话就崩了心态? 庆怀的确着急去前线看看铁林军被何明钦这个混蛋嚯嚯成什么样子了,当即收起地图,带着金锋走出书房。 大康的冶炼水平有限,士兵的武器折损率非常高,将作营的主要工作就是修补士兵们折损的武器。 将作营需要用到冶炼炉,所以一般军队的将作营并不和军营在一起,而是会选择一个安全的地方,固定下来。 军营里每个月损坏的兵器,都会送过来,等到修补之后,再送回去。 铁林军的将作营距离庆怀的宅子不远,几人也没骑马,出门拐个弯就到了。 自从党项人开始犯边,渭州城的百姓就越来越少,有点关系的都跑到中原投奔亲戚了。尒説书网 地不值钱,将作营就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侯爷,您终于回来了!” 负责将作营的校尉见到庆怀,激动的直磕头。 庆怀不在铁林军的这段时间,将作营被何明钦折腾的不轻。 “这位是金先生,以后他会负责将作营,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听他指挥,如果有人敢阴奉阳违,别怪我不念旧情!” 庆怀把金锋往前推了推“钟五,你留下来帮助先生,如果有人不听命令,直接砍了!” “侯爷,您放心,我们肯定全力配合金大人。” 校尉给庆怀保证完,又转身给金锋磕了个头“属下刘洋见过金大人。” 金锋还是很不习惯别人磕头,伸手把校尉拉了起来“以后还希望刘大人多多帮忙。” “金大人有事只管吩咐,小人决不推辞。” 校尉把胸脯拍得邦邦响。 “那就先跟我说说将作营的情况吧。” 金锋随口说道。 “将作营现在共有守备军三十人,工匠四十九人,杂役七十二人,炼铁炉三座,瓷窑一座……” 校尉还没介绍完,就被庆怀打断了“将作营什么时候建瓷窑了?” “回侯爷的话,四个月前,何将军不知听谁说渭州城外散金谷的泥土适合做瓷器,就命令属下和将作营在一个月之内建造一座瓷窑……” 说到这里,校尉眼睛都湿了“属下根本不知道瓷窑怎么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老师傅,建成的晚了一天,何将军就打了属下三十鞭子,差点没把属下打死……” “胡闹,将作营不好好修补兵器,建什么瓷窑?去给我拆了!” 庆怀被何明钦气得不轻。 “是!” 校尉对这座瓷窑也是怨恨满满,答应一声,就要去喊人拆窑。 “等等,不能拆!” 金锋听到瓷窑的时候,激动的直拍大腿,赶紧喊住了要跑开的校尉。 这可是个宝贝,不能拆了。 “这……” 校尉看看庆怀,又看看金锋,一脸为难。 两人一个让拆窑,一个不让拆,应该听谁的? 按理说庆怀是铁林军的最高统帅,应该听他的,可是县官不如现管,何况刚才庆怀也交代了,以后将作营里金先生说了算,自己也刚刚保证过唯金先生马首是瞻,结果转头就对着干,以后还混不混了? 怎么办? 第60章 意外 “侯爷,这座瓷窑先不要拆行吗,我说不定要用到。” 金锋发现校尉为难,赶紧转头看向庆怀。 “可以。” 庆怀只是不满何明钦在将作营胡作非为,才下令要拆掉瓷窑,既然金锋说有用,自然不会再拆。 看到庆怀点头,校尉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心里对金锋也更加重视。 因为他知道,庆怀在铁林军是绝对的一言九鼎,就算偶尔下错了命令,也绝不撤回。 为了金锋,他竟然收回了命令。 这在铁林军中,还是第一次。 “这座瓷窑烧过瓷器吗?”金锋问道。 “烧过,总共出了三窑。”校尉答道。 “烧成功了吗?” “老窑工说烧得瓷器很好,很成功,但是何将军不满意,就没让烧了。” “你们用什么烧的,石炭还是木炭?” “石炭,老窑工说烧瓷窑必须要用石炭。” 校尉抱怨道“为了这些石炭,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十几车,结果只用了几车,剩下的就放那儿了。” “竟然还剩下十几车石炭?” 金锋更高兴了,激动说道“快带我去看看。” 校尉偷偷看了一眼庆怀,发现庆怀没有反对,赶紧在前面带路。 瓷窑坐落在将作营的西北角,要比金锋在西河湾建造的砖窑小一些,但是布局和结构却更加合理一些。 “专业!” 金锋赞叹一声“刘大哥,你找的这个窑工是个高手啊。” “大人叫小的刘洋就好,”校尉说道“大人的眼睛真毒,这个老窑工家里世代都是烧瓷器的,前几年党项人南掠,毁了他家的瓷窑,家里的亲人也全都死了,他就躲进了山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老窑工人呢?” 金锋问道。 毕竟他前世是学工程机械的,对于烧瓷器只是稍微有些了解,并不是很熟悉,有个老窑工帮忙,可以省很多事。 “瓷窑不让烧了,我就把老窑工编进了杂役,应该在炼铁炉那边帮忙。”校尉答道。 “赶紧去把他找过来。” “是!” 校尉赶紧跑了。 “先生,你要用这座瓷窑来炼铁?” 等到校尉跑远了,庆怀开口问道。 “侯爷果然看出来了。” 金锋笑着点头。 想要制作好的钢材,冶炼炉的温度至少需要达到一千五百度,以大康的炼铁工艺,炉温远远达不到。 但是烧瓷器的炉子却差不多可以达到这个温度。 只不过大康没有测量温度的手段,在很多人看来,八百度和一千五百度没有区别,都能把人烧成渣渣。 再加上打铁和烧瓷器是两个行业,从来没人往这方面想过。 包括金锋,如果不是校尉说起瓷窑,他也想不起来这茬。 “将作营有三座铁炉,先生为何要用一座瓷窑?” 庆怀好奇问道。 “瓷窑的火更旺,用它来烧铁的话,制作铁丝的速度或许可以更快。” 金锋没办法跟庆怀解释温度的问题,只能这么说。 “那先生觉得用这座瓷窑,一天可以做多少铁丝?”庆怀问道。 “这个不好说,其实瓷窑到底能不能炼铁,我也没把握。” 金锋也是第一次尝试用瓷窑炼铁,也不敢把话说太满“我会让瓷窑和另外三座炼铁炉同时开工,就算这边不能用,也不耽误。” “这样也行。” 庆怀点头同意。 很快,校尉带着老窑工来了。 瓷窑需要蓄热才能达到足够的高温,烧完瓷器之后也要等冷却之后才能进人,要不然一千多度的高温,能把进去的人烧成灰。 可是制作铁丝需要在铁块熔化的状态下进行,等瓷窑冷却到能进人,铁块也早就凝固了。 所以瓷窑要经过改建才能用来炼铁。 金锋建砖窑都非常勉强,对瓷窑更是陌生,想要改造也无从下手。 好在老窑工经验丰富,明白金锋打算之后,提出在瓷窑底部开一个排流口,这样的话,一旦生铁融化,就可以顺着排流口淌出来。 金锋觉得老窑工的提议很靠谱,就让校尉调拨十个杂役供老窑工驱使,连夜改造瓷窑。 庆怀看金锋已经开始工作,便匆匆走了,连夜赶往铁林军。 金锋也没去送他,趁着杂役往砖窑送铁块和石炭的时候,又参观了将作营剩下的地方。 让他失望的是,将作营使用的炼铁炉也很原始,必须经过改造才可以炼造熟铁。 好在主体能用,改造一下排烟设施和风箱,虽然赶不上家里那座炉子,应该也能凑合着用。 如果是重建的话,金锋就不是失望了,而是绝望。 知道前线形势危急,金锋让校尉把将作营的杂役分成了两班,其中一班杂役连夜开始改造炼铁炉。 留下有过一次改造经验的满仓负责监工,金锋又跑到瓷窑那边,查看工作进展。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金锋才回去睡觉。 睡醒后,一直守在门口的钟五告诉他,庆怀上午又来了。 “侯爷过来有事吗?”金锋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汴京那边的调令到了,侯爷找范将军换过文书之后,来看看先生,看到先生在睡觉就走了。” “下次侯爷再来,记得喊醒我。” 金锋随口交代一声,却也没太在意。 如果庆怀有重要的事情,肯定会叫醒自己。 匆匆吃了点东西,金锋又跑到将作坊。 满仓第一次指挥那么多人干活,兴奋的一夜没睡,看到金锋过来,赶紧顶着两个熊猫眼跑过来。 “怎么样了?” 金锋问道。 “挺顺利的,将作营这边人手多,工具也齐,估计今天晚上就能改好。” “那就好。”金锋点点头“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以后的活还多着呢,别一来就累垮了。” “好的。”满仓一口答应,但是脸上却没有一点要回去睡觉的意思。 从满仓这边离开,金锋又去了瓷窑。 瓷窑有老窑工坐镇,改造进展的也很顺利,估计傍晚就可以送铁矿进窑。 “但愿时间能来得及。” 金锋在心里默默祈祷。 可是刚祈祷完,就看到一匹战马飞奔而来,驮着浑身是血的郑方。 到了金锋身旁,郑方直接从战马上掉了下来。 “先生……党项人来了!” 第61章 临危受命 金锋赶紧扶起郑方。 郑方的左臂无力低垂,很可能已经骨折,脸上、身上也有好几道伤口,血淋淋的,看起来非常吓人。 旁边的战马也大口大口的喘气,四条腿都抖个不停,马屁股上到处都是鞭子抽出来的血痕 “郎中,快去喊郎中!” 金锋扭头冲看热闹的杂役喊道。 一个杂役拔腿就跑。 钟五正在旁边看老窑工改造瓷窑,听到动静伸脑袋看了一眼。 “老郑,你怎么弄成这样?” 钟五冲过来和金锋一起架起郑方“怎么回事?” 郑方没有理会钟五,抬头看着金锋“先生……党项人打来了……侯爷……”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剧烈咳嗽起来。 “别着急,慢慢说。” 金锋让杂役端了碗水,递给郑方。 郑方也没客气,端起水碗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得干干净净。 一碗水喝下去,郑方状态终于好了一些。 金锋这才开口问道“战况如何?侯爷有没有事?” “侯爷重伤昏迷了……” “什么?怎么回事?” 钟五一听就炸了,扯着郑方的衣领吼道“走之前你怎么跟老子保证的,你说绝对不会让侯爷有事!” “钟五,你冷静点!” 金锋一把推开钟五。 郑方是庆怀的亲兵,其实在看到郑方重伤,金锋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到底怎么回事?” “党项人吃过侯爷不少亏,所以特别恨侯爷,今天侯爷接到调令,交接过兵权之后,就竖起了将旗。 党项人本来还在修整,斥候发现侯爷的将旗之后,立刻就发动了攻击。” 郑方说道“何明钦把铁林军弄得烂七八糟,侯爷当时正在前线重新调整部署兵力,党项人就打来了。 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好有铁丝网挡住了骑兵,我们才把党项人打退,但是侯爷却中了一刀,而且铁丝也用完了……” “怎么会这样?” 金锋烦躁的挠了挠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最担心的就是党项人过早进攻,不给自己制作武器的时间,结果刚刚祈祷完,党项人就打来了。 “侯爷昏迷之前,写下任命状,任命先生为铁林军临时统帅,如果他醒不过来,就由先生暂时执掌铁林军。” 郑方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帛,上面写着任命金锋为铁林军临时统帅,直到他醒来或者战争结束。 接着,郑方又从怀里掏出庆怀的印信。 按照大康军规,统帅如果遭遇重伤或者死亡,可以找人暂代军务,但是战争结束之后,兵部要收回兵权,重新任命。 不过一般来说,如果不是输得太惨,暂代军务的人就会被扶正。 “让我执掌铁林军?” 金锋头皮一麻。 前世今生两世为人,这都是他第一次上战场,哪里知道怎么打仗? “是的,侯爷说在船上和先生讨论过军阵,你会是一位合格的将军。” 郑方说道。 这个时代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甚至连书籍都少之又少,特别无聊。 所以从金川县府来渭州的路上,金锋学习骑马之余,就和庆怀聊了几次军事方面的事情,也进行过几次对抗演练。 大康的战斗方式和冶炼一样原始,大部分时候,都是双方各自集结人手,然后找个地方互砍,根本没有太多的战术。 至于游牧的党项人更是野蛮,他们最喜欢的作战方式就是骑着战马横冲直撞。 庆怀这样擅长用计谋的将领少之又少。 所以他去年才能带领铁林军,把数千党项骑兵耍的团团转。 无论古今,先进科技最先运用的地方,往往是军事。 金锋前世虽然不是学军事的,但是为了学习古代机械历史,关于战争的纪录片和电影没少看,对于战阵之类的也有所了解。 所以和庆怀进行模拟对抗的时候,金锋还赢了两次。 “我和侯爷在船上只是游戏,能和真正的战争相比吗?” 金锋苦笑着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负责传达侯爷的命令。” 郑方说道“反正从现在开始,铁林军数千条兄弟的性命,就交给先生了。” 他这么一说,金锋更紧张了,问道“我可以把这个职位再交给别人吗?” “您想交给谁?”郑方问道。 “交给谁都比我强啊,”金锋说道“比如交给庆怀的副将。” “不可以,除非陛下亲自开口或者侯爷醒过来更改命令,要不然没人可以收走您的兵权,就连范将军也不行。” 郑方说道“如果你真的心里没底的话,可以找副将帮忙。” “所以,我必须要接手铁林军是吗?” “是的,除非您想被砍头。”郑方说道。 “那我是不是必须要去前线?” “当然,统帅必须要在营地坐镇,不能擅自离营。” “还是没跑掉啊……” 金锋重重叹了口气。 他来渭州就是镀金的,谁知道最后还是要去前线。 不过事已至此,再想别的已经没用了,便问道 “党项人大概什么时候会再次发动攻击?” “这个不好说,随时都有可能,侯爷昏迷前推测,最多不超过三天。” “铁丝网还有吗?” “没有了,全都用完了。” “两三天时间根本不可能造出足够的铁丝。” 金锋想了一下,冲蹲在一旁的钟五喊道“去把满仓叫过来,再牵两匹马,咱们去一趟清水谷。” “是!” 钟五飞奔着跑了出去。 既然必须要去前线,那就越快越好,这样也能想办法。 一两天的时间,造铁丝肯定来不及了,他只能早点亲自去前线看一眼,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暂时缓解一下局势。 他不求能击退党项人,只要拖延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等瓷窑弄好,说不定就能批量生产弩弓。 在火器出现之前,这才是对抗骑兵的最大克星。 到时候党项骑兵不足为惧。 将作营最近的主要工作就是改造炼铁炉和制作铁丝,这些满仓都跟着金锋学过,勉强可以做好。 把将作营交给满仓,又交代一些注意事项,金锋便带着钟五匆匆出发,直奔清水谷。 第62章 咽喉之地 陕北有一条山脉,是大康和党项之间天然的界碑。 渭州城北二十里外,这条山脉中间有一道峡谷,就是清水谷。 大康建国之初,清水谷是商人去党项做生意的必经之路,渭州城也是一座贸易大城。 但是现在,清水谷成了大康抵挡党项人的咽喉重地,也是关中平原面对党项的一处重要屏障。 如果突破清水谷,党项骑兵就可以绕开渭州城,挥鞭直入关中京兆府,甚至兵临西都。 这也是庆怀死战不退的原因。 铁林军就驻扎在清水谷一头的山脚下。 还未靠近,两人就被哨兵拦住了。 钟五报上金锋的名号,哨兵赶紧跑向大营报信。 “钟大哥,我一个新来乍到的,去了就去做统帅,别人能服我吗?”金锋问道。 其实这是他最担心的一个问题。 自己算是绝对的空降,万一去了,没人愿意听自己的,那不就完蛋了吗? 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去对抗党项人吧? “如果您是何明钦认命的,大家肯定不服,但是铁林军是侯爷一手带起来的,侯爷任命先生暂代军务,铁林军上下,没人会不服。” 钟五自信说道“先生只管放心,军中的执法队是刘琼统领,谁敢不服,您就让刘琼砍了他!” “好吧。” 刘琼也是庆怀的亲卫之一,金锋也认识。 听到是熟人执掌执法队,金锋这才放心一些。 庆怀的副将得知金锋到来,马上带人迎了出来。 虽然有钟五跟着,已经可以证明金锋的身份了,但是副将还是一板一眼的检查了金锋的身份牌,庆怀的印信文书等。 然后才单膝跪地,抱拳说道“末将徐骁见过金将军!” “属下见过金将军!” 跟在副将身后的一众将领校尉也跟着单膝跪地行礼。 “侯爷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金锋也没心情跟这些人客套,着急问道。 “将军请跟我来!” 徐骁带着金锋走进中军大帐。 一进帐篷,金锋就闻到了浓浓的草药味。 庆怀光着身上,安静的躺在床上,右侧胸口绑着绷带,额头上还有一个大包。 “侯爷的伤情怎样?什么时候能醒?” 金锋看向站在一旁的军医。 “回将军的话,侯爷肋骨断了两根,左肺也有些损伤,额头遭到重创,小人也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能醒。” 军医无奈说道。 “那行吧,好好照顾侯爷。” 医生都没有办法,金锋留在这里干等着也没用,还不如尽快熟悉铁林军,思考应敌之策。 把副将交出帐篷,问道“说一下铁林军现在的情况。” “铁林军满编五千人,去年随侯爷征战,损失一千二百余人,年初补充了七百余新兵,今天这一战歼敌三百人,死亡一百二十余人,伤一百七十余人,现在能打仗的还有四千一百八十六人,军粮还够二十天……” 副将早就做好了准备,熟练的把铁林军的现状说了一遍。 对于铁林军如今的战力,金锋还是比较满意的。 听完介绍,金锋又跟着副将登上军营左侧的小山头,将整个清水谷整个收入眼底。 清水谷大概一公里长,宽一百六十米左右,右侧是一条二三十米宽的小河,左侧则是一百多米的平地。 之前的战斗就发生在这片长一公里,宽一百多米的平地上。 此时平地上还能看到成片的血迹和一些党项人马的尸体,不少战马还被铁丝网缠的紧紧的,被扎得血肉模糊。 还有一些铁林军士兵在打扫战场。 见着党项人,不管尸体还是伤员,先捅一刀再说。 见到被铁丝网缠住的战马,就杀掉战马,小心的回收铁丝网。 可惜铁丝网用过一次之后,绝大部分都会搅成一团,基本上也就不能再用了,最多回收到将作营,熔化之后重新炼制。 “这么好的地形,你为什么不在对面山上安放几座投石车?” 金锋皱眉问道。 清水谷右侧山峰陡峭高耸,山下还有一条小河,易守难攻,如果在右侧山上安放几座投石车,计算好位置的话,从上往下投掷石头,射程几乎可以覆盖整个山谷。 “投石车?” 副将疑惑问道“投石车是什么?一种战车吗?” “你没听说过投石车?” 金锋也愣了。 难道大康还没有投石车? “没听过。”副将摇头。 “那铁蒺藜和陷马坑呢,听说过吗?” “没有。”副将还是摇头。 “好吧。” 金锋不由暗自握了握拳。 怪不得大康被党项和契丹的骑兵打得那么惨。 重弩、投石车、铁蒺藜这些都是对抗骑兵的重要武器,竟然一个也没有。 其实也怪金锋想当然了。 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前世并不一样,在前世的历史中,铁蒺藜和投石车都是战国时期就出现的,而u型马蹄铁是元朝才出现的东西。 金锋在西河湾看到庆怀等人的战马都配备了马蹄铁,就想当然的认为投石车、铁蒺藜这些武器也早就出现了。 谁知道没有…… 新型武器一般第一次使用的时候,效果最好,因为敌人没有防备。 就像庆怀今天能打退党项骑兵,就是铁丝网的功劳。 既然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投石机、铁蒺藜、陷马坑,那是不是可以给党项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金锋这边在盘算着对敌计划,刚刚从外面检查军务回营的范将军,也收到了铁林军换帅的消息。 “你说什么,庆怀重伤昏迷,让金锋执掌铁林军?” 范将军听到幕僚的话,吓了一跳“军中无戏言,这可不能开玩笑。” “将军,这种事我怎么敢乱说?” 幕僚赶紧从桌子上拿过一封信“这是庆怀将军送来的任命文书。” “庆怀这不是胡闹嘛?” 范将军气得胡子乱抖“那个金锋就是一个匠人,哪里知道怎么打仗?” “将军,铁林军所守的清水谷事关重大,万万不能有失,您看是不是要撤掉这个什么金锋的职务?” 幕僚问道。 “按照军例,庆怀昏迷前的任命文书只有陛下才能更改,我也撤不掉啊!” 范将军围着桌子转了几圈“你马上去一趟铁林军,监督这个金锋,一旦发现他有不当之举,立刻派人回来通知我!” 第63章 坏消息 幕僚带着随从,当天便出了渭州城,赶往铁林军。 与此同时,党项军大营也是热闹非凡。 一众将军聚集在大帐里,一边喝酒,一边讨论着下午的战斗。 “真是该死啊,差一点就能生擒庆怀了!” “我的人砍了庆怀一刀,还砸了他一下,结果愣是被他的亲卫救回去了,真是太可惜了。” “的确可惜,平时庆怀都和乌龟一样缩在最后边,难得上了一次前线,还没抓住他。” “都怪那些铁丝,缠上马腿挣都挣不开,真是太可恶了。” “庆怀本来就难缠,现在又有了对付战马的办法,以后就麻烦了。” “大家不要担心,我手下俘虏了几个铁林军士兵,我让人审问过,庆怀的铁丝网已经用完了,今天咱们要是不撤退,直接冲过去,肯定能一下子干掉所有铁林军,生擒庆怀!” “消息可靠吗?庆怀那家伙比魔鬼的心眼还多,咱们别又中计了。” “应该不是庆怀的计谋,我的人回来的时候,把一个俘虏拴在马后边,生生拖死了,回到营地的时候,剩下的几个俘虏都吓得尿裤子了,问什么说什么。” “是不是计谋明天再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等下咱们一起再去找大帅请战,如果地上还有铁丝网,那就再想想办法,如果没有,咱们就直接打过去,荡平铁林军,活捉庆怀!” “荡平铁林军,活捉庆怀!” 剩下的党项将军也举起酒碗,大声高呼。 喝完酒,一群将领便歪歪扭扭到了大帅帐前请战。 这一次负责南侵的党项大帅是王族李继奎,作战骁勇,可惜缺乏智谋,去年被庆怀牵着鼻子在山里兜了十来天圈子,成了党项高层的笑话,算是党项人中最痛恨庆怀的一个。 中午听到手下汇报说清水谷竖起了庆怀的将旗,直接就命令手下骑兵打了过去。 庆怀也倒霉,平时都是坐镇指挥,不轻易上前线,但是何明钦把铁林军弄得一团糟,加上还要布置铁丝网,就去了一趟河滩,谁知道就正好遇到了党项骑兵袭击。 当时庆怀身边除了十几个亲兵,只有一支百人队,幸亏提前在河滩上布置了铁丝网,也幸亏党项人大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明明看到河滩上的铁丝网,也没人肯后退,在铁丝网上栽了大跟头。 要不然,庆怀就不是重伤昏迷那么简单了。 未知的东西最容易让人恐惧,铁丝网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战场上,当李继奎看到矫健的战马被铁丝网紧紧捆住,血流不止,怎么都挣不开,便下令退兵,准备弄清楚铁丝网是什么东西之后再来。 回来后从俘虏口中得知铁丝网不多,后悔坏了。 如果不是天马上黑了,骑兵不擅长夜间作战,他恨不得现在再去打一次铁林军 所以当手下将领过来请战,李继奎立刻同意了明天继续攻打清水谷。 清水谷外,金锋已经在小山上转了好几遍,时不时的让侍卫在地上做个标记。 “徐骁,你安排两百军士过来,让他们带上斧头来砍树。” 金锋转身说道“另外再安排五百军士去那边竹林,天黑前砍一千棵竹子,运回大营!” 这座山头上有一大片松树林,正好可以砍了做投石车。 再往前一些,则是一大片竹林,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个个都差不多有碗口那么粗,也在金锋的砍伐计划之中。 “是!” 副将徐骁虽然不明白金锋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躬身应命。 这是金锋给他下的第一条命令,为了表示重视,他亲自下山安排。 钟五是庆怀给金锋找的贴身侍卫,哪怕庆怀昏迷,钟五依旧在执行着这个命令。 刚才徐骁在,他不好质疑金锋,等到徐骁下山了,钟五凑上来问道 “先生,你让人上山砍树,是要做刚才说的那个投石车吗?” “是的,”金锋没有隐瞒钟五,点头承认。 “这东西靠谱吗?” “当然,”金锋自信说道“如果在我标记的地方全部装上投石车,党项人来再多人马也别想冲过去。” “这么厉害?”钟五精神一震。 认识这么久,他也算了解金锋,知道金锋说话向来保守。 既然这么说,那就有了十足的把握。 “现在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时间不够啊。” 金锋无奈的叹了口气。 投石车结构比重弩还简单,而且不用使用箭矢,山上的石头、敌人的尸体、油坛子,什么都可以往敌人阵地上扔,杀伤范围和杀伤力比重弩更高。 虽然发射速度比重弩还要慢得多,不过已经算是性价比很高的战争利器。 唯一的麻烦就是建造投石车也需要时间。 如果再给他一两个月时间,不,只要再给他一星期,他就会从容得多。 可惜党项人不会给他那么多时间。 “先生,您放心,党项人如果打过来,就算用人堆,我也带着兄弟们给您多争取足够时间。” 钟五拍着胸脯喊道。 “对付党项人的骑兵,不能光靠人堆,要动脑子。” 金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对了,钟大哥你做侯爷的亲卫之前,带过兵吗?” “当然带过,我和老郑,刘琼,都是百夫长,后来被侯爷相中了,才来做亲卫的。” “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先生您说。” “你这样……” 金锋从地上捡起一个木棍,蹲在地上给钟五讲解自己的计划。 “行……可以……竟然还可以这样对付骑兵……” 随着金锋的讲述,钟五的眼睛越来越亮,激动的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党项骑兵试试金锋说的办法。 “等下徐骁来了,我让他给你调五百军士,你晚上就行动起来,不要拖延。” 战场上一个不慎就是死亡的代价,何况庆怀昏迷前还提醒过,党项人随时可能打来,所以金锋不敢心存侥幸,一切都按照最紧急的情况来处理。 徐骁的动作很快,金锋这边跟钟五刚说完计划,他就带着两百军士到了。 还带来一个坏消息。 “将军,侯爷的病情加重了……” 第64章 真的来了 “怎么回事?” 金锋皱眉看向徐骁。 “我刚才下山经过大帐,听郎中说,侯爷刚才咳了几口血水,然后就全身发烫,呼气也越来越快……” 徐骁一脸担忧说道“听郎中说,情况不是很好。” 庆怀就是铁林军的精神支柱,如果他倒下了,铁林军的士气就散了。 吩咐军士留在山上砍树,金锋带着钟五和徐骁以最快速度下山。 中军大帐外围了一群将士,看到金锋过来,赶紧把路让开。 军医正在给庆怀处理伤口,旁边还站着一个金锋不认识的老头。 因为庆怀的关系,铁林军的人对金锋都很恭敬,没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但是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头儿,一看到金锋就斜着眼睛问道“你就是金锋?” 金锋的处事原则就是别人敬我一尺,我还别人一丈。 比如庆怀从来不跟金锋端架子,金锋才愿意跟他远赴陕北,尽心尽力对抗党项骑兵。 老头儿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就算了,语气还这么冲,态度让金锋很不爽,就当没听到老头儿的问话,径直走向病床。 无视是对敌人最大的伤害,老头儿这些年跟着范将军做幕僚,去哪里不是人人捧着? 今天竟然被一个无名小卒无视,可把他气坏了,吹胡子瞪眼睛呵斥道“金锋,老夫在问你话呢!” 金锋依旧没有看他,而是扭头向站在庆怀床边的刘琼问道“这老头儿谁呀?” “回将军的话,这是范将军的幕僚,赵岳赵老爷子。”刘琼答道。 “原来是范将军身边的人。” 金锋微微点头,这才扭头瞥了老头儿一眼。 赵老头儿冷哼一声,高高昂着头,脑子里思考着等会儿金锋过来拜见的时候,应该怎么羞辱金锋,杀杀他的锐气。 可是仰着脖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金锋拜见。 扭头一看,发现金锋已经走到了庆怀病床旁边,压根就没有拜见他的意思。 “金锋,范将军让我过来……” 话还没说完,金锋猛地转头,冷冷说道“有什么事等我看完侯爷再说!” 老头儿剩下的话一下子被堵了回去,狠狠甩了一下子袖子,站到一旁。 金锋回过头,正好看到军医从水桶里拿出一块棉布给庆怀清洗伤口。 怪不得庆怀会发烧。 水桶里的水都是从河里打回来的,好几天都不换一次,里边不知道滋生了多少细菌 用这样的水来清洗伤口,不感染发烧才见鬼了。 “侯爷的伤口不能用水清洗。” 看到棉布就要擦到伤口上,金锋赶紧阻止。 “将军,不用水用什么?”军医疑惑问道。 “水里有咱们看不见的小虫子,用水清洗伤口的话,小虫子就会钻进侯爷身体里,伤口就会发炎红肿流脓,用酒清洗可以杀死这些小虫子,最好是烈酒,越烈越好。” 金锋没办法跟军医解释细菌、病毒和酒精,只能这样说。 “笑话,老夫活了快一辈子,从来没听说过水里有什么看不见的小虫子。” 赵老头儿嗤笑着说道“烈酒清洗伤口疼痛无比,我看你是想害死庆候!” 说完,恶狠狠对军医呵斥道“不准给庆候用烈酒清洗伤口,否则庆候有任何闪失,我一定禀明范将军,唯你是问!” 军医本来打算听金锋的话,换烈酒给庆怀擦洗伤口,但是老头儿这么一说,军医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埋着头不敢说话。 两个大佬他都得罪不起,听谁的都不对…… 老头儿的话让金锋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庆怀昏迷之前,把铁林军交给自己,这份信任让金锋很感动。 可是庆怀一直昏迷不醒,如今还起了高烧,能不能撑过去,谁也说不准。 无知是很可怕的,如果军医听了他的话,最后庆怀没挺过来,就解释不清了。 可是不提醒的话,庆怀活命的希望更渺茫。 就在金锋犹豫着要不要坚持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微弱的声音“听先生的……” “侯爷,您醒啦!” 一直守在病床边上的刘琼惊喜的蹲下身子。 “我说了……一切都听先生的……” “是!” 刘琼赶紧点头“以后我保证,任何事都听先生的。” “先生……铁林军……交给你了……” 庆怀抓着金锋的袖子,艰难说道。 “侯爷只管放心养伤,等你好了,我一定把铁林军好好交回你手上。” 金锋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庆怀的肩膀。 “赵先生……” 庆怀又看向老头儿“我知道范将军派你来……是监督金先生的……你可以看……但是我不希望你过问军务……更不能顶撞金先生……否则……杀……” 说完这些,庆怀又昏迷了过去。 “这里条件太差了,刘琼,你等下准备一辆马车,把侯爷送回渭州城,找最好的郎中救治。” 金锋起身说道。 然后又对军医说道“你也跟着,以后给侯爷清洗伤口,要用烈酒,包扎伤口的棉布,也要用沸水煮一盏茶的时间才可以,明白吗?” “是!” 军医赶紧磕头答应。 把庆怀和刘琼的马车送出军营,金锋又折返回来。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上山砍竹子的军士已经带着一千棵竹子回来了。 钟五接手了铁林军前锋营,正好五百人,每人抱着一根四五米长的竹子,摸黑走向清水谷里的河滩。 前锋营刚走,又是一营士兵,提着铁锹、锄头等物,也走进河滩。 “他们这时候进谷干什么?莫非你想夜袭党项大营?” 赵老头瞪着眼睛问道“这么点人去袭击党项大营,就是送死!” “侯爷说了,你不能过问军务!” 金锋冷冷看了老头一眼“我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老头气得手直哆嗦,但终究没敢再顶撞,甩了甩袖子,回了自己的帐篷。 心里甚至有些期盼党项人打过来,好好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颜色瞧瞧。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赵老头还没起床呢,就听到外面响起密集的鼓声。 老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党项人真的又打来了?!” 第65章 马其顿方阵 可是金锋就像没听到一样,看也不看他,也没有任何动作,依旧低头看着山谷。 “庆怀怎么瞎了眼,把铁林军托付给这样一个糊涂蛋啊!”尒説书网 赵老头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完了,铁林军完了!……渭州城也完了!”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党项骑兵踏平铁林军,冲进渭州城烧杀抢掠的画面。 愤怒的用拳头狠狠砸了几下地面,然后抽出随从的佩刀,就准备去山谷和党项人拼命。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只见冲在最前面的一匹党项战马,右前腿突然踩进了一个碗大的深坑。 战马奔腾起来,惯性是非常大的。 只听咔嚓一声,来不及拔出马腿的战马一头栽在地上,陷入坑中的右前腿硬生生被折断了! 骑在马上的党项士卒直接被甩出去十几米远,才噗通一声落在地上,又往前滚了好几米才停下。 右臂被摔得不正常弯曲,显然是骨折了。 这只是一个开端…… 越来越多的战马栽倒在地! 越来越多的党项士卒飞了出去! 还有一些倒霉的士卒,被战马压到身下,当场就被压死了! 噗通、噗通的倒地声! 战马的悲鸣声! 党项士卒痛苦的惨嚎声! 不绝于耳! 说来缓慢,实则极快。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冲在最前面的一排战马,全都栽倒在地上,形成一道直线。 而后面的骑兵来不及停止,就这么眼睁睁的撞到那些栽倒的战马上,被绊得人仰马翻。 就算有几个反应迅速,骑术高超的幸运儿,控制战马跳过去,结果下一秒马腿也踩进了坑里。 一时间,山谷最南端几十米的地方,到处都是挣扎的战马和骑兵。 而党项骑兵的大部队在付出了近百人马的代价之后,终于停下了狂奔之势。 就在此时,金锋对着侍卫做了个手势。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响起,传令兵拿出两个小旗,交替挥舞! 铁林军大营内,迅速冲出一座方阵。 方阵最前面,两排士兵举着巨大的盾牌,组建了两层盾阵。 跟在盾阵后边的士兵,每三人抬着一根五米多长的竹子,紧随其后。 竹子前端削得尖利无比,从盾牌中间的缝隙中穿插过去。 从远处看过去,这座方阵的正面就像刺猬一样,密密麻麻全都是尖利的竹竿。 如果有地球的军事爱好者在这里,恐怕一眼就能认出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马其顿方阵的变种方阵。 只不过马其顿方阵使用的一丈多长的长矛,还需要骑兵配合掠阵。 金锋一下子找不到那么多长矛,只能使用削尖的竹子代替。 至于骑兵,如果想凑的话,铁林军也能凑出来一些,但是没必要。 这里的地形是峡谷,方阵的宽度是经过金锋计算好的,正好和峡谷一样,左边是山,右侧是河,根本不需要骑兵掠阵。 高地上,金锋又打了个手势,鼓手立刻再次敲响战鼓。 传令兵左手的小旗有节奏的来回挥舞。 “进!” 负责现场指挥的徐骁怒吼一声,方阵踏着整齐的步伐,齐步往前。 党项是游牧民族,最崇尚勇士,一名飞到前边的骑兵伤势较轻,举起弯刀,怒吼着冲向方阵。 可惜距离盾牌还有一丈多远,他面前的几根竹子同时往前一戳。 骑兵只来得及用弯刀荡开一根竹竿,脖子就被另一根竹子洞穿! 徐骁挑选的竹子,底部都有碗口粗,顶端稍微细一些,也和茶杯口差不多。 当竹子拔出来,骑兵的脖子直接没了一半,连头都撑不住了。 从头到尾,方阵在徐骁的指挥下,连停都没有停一下,依旧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推进,很快抵达被甩飞的骑兵集中地带。 “停!” 徐骁厉喝一声,方阵立刻停了下来。 “攻!” 所有的竹子都猛地往前一送。 “收!” 所有竹子又全都往后一收。 一送一收之间,地上的骑兵不管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不管是站着还是躺着,不管是反抗还是没反抗,全都被洞穿! “进!” 又是一声厉喝,方阵再次启动。 第66章 合围 咚!咚!咚! 方阵随着战鼓的节奏,踏着党项骑兵的尸体,缓慢而坚定的往前推进。 又走了十来丈,到了战马摔倒的地方,方阵再次停下。 竹子又是一送一收,躺在地上挣扎的战马也全部停止挣扎。 踏过战马尸体,河滩上已经不再有深坑,也就意味着方阵要开始正面对抗骑兵。 党项骑兵此时已经整顿完毕,一名校尉举起弯刀怒吼道“先锋营,冲锋!” 骑兵队伍中立刻冲出数十骑,迎着方阵发起冲锋。 大康军伍中的先锋营都是由各地的流民、逃犯、欠税者组成,基本上是属于炮灰,但是党项骑兵的先锋营却是由精锐组成,拥有最勇猛的战士,最矫健的骏马,最精良的装备,每次打仗都是冲在最前面的。 可惜今天他们遇到了金锋,还没开始交战,就被地上的深坑折损了一大半。 此时冲出来的几十人,已经是先锋营最后的几十人了。 他们准备利用战马的优势,撕开方阵。 后方的骑兵主力也蓄势待发,准备紧随先锋营,屠戮方阵。 咚咚咚! 高地上的战鼓节奏改变,传令兵手里的小旗挥动方式也跟着改变。 徐骁抬头看了一眼,喝道“顶!” 方阵立刻停止前进,举盾的士卒单膝跪地,把盾牌竖在面前。 抱着竹竿的长矛兵则立刻把底部顶在地上,尖端斜斜朝上。 党项骑兵先锋营犹如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的撞到竹竿上。 骑兵先锋营的战马都是重甲,竹子无法刺穿,反而有不少竹子被撞歪。 整齐的方阵第一次出现散乱状态。 但是骑兵先锋营也被挡住了。 随着徐骁一声厉喝,方阵整体后退两步,竹竿也全都缩了回去。 下一秒,竹竿重新探出,再次变得整齐。 方阵前进两步,竹子又是一送一收,党项骑兵先锋营便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一匹好马! 最精锐的先锋营都全军覆没,给党项骑兵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他们崇尚勇猛不假,作战悍不畏死也不假,可是他们现在连靠近方阵都做不到,也找不到任何破解办法,这仗还怎么打? 和先锋营一样白白冲上去送死吗? 在战场上纵横数十年的党项骑兵,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和党项骑兵正好相反,方阵内的铁林军士气越来越高昂。 徐骁兴奋的甚至想要仰天长啸。 这是他从军以来,第一次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 太痛快了! 咚咚咚! “进!” 随着徐骁的吼声,方阵再次启动,踏着先锋营的尸体,迎着对方的主力部队推进。 党项骑兵们不由自主的想要后退。 可是后边的骑兵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依旧在往峡谷里前进,根本退不动。 终于,方阵推进到了骑兵主力面前。 “停!” “攻!” “收!” 随着三声厉喝,最前面的一排骑兵应声而倒。 “兄弟们,再等下去,咱们都会死的,冲啊!” 终于有党项骑兵受不了了,不管不顾的策马撞向方阵。 可惜他们此时距离方阵太近了,根本没有战马加速冲击的空间,而且徐骁早就做好了准备,随着一声令下,方阵再次变换为守阵,轻易就顶住了这一波攻击。 然后徐骁又是一声令下,方阵后边又冲来一群抱着竹子的士兵。 依旧是三人一组,抱着粗大的竹子,从盾牌之间捅了出去。 又是数十骑兵和战马变成了尸体! 方阵又往前推进两步,原本的力量依旧采取守阵,顶住党项骑兵,后来的这些士兵则负责攻击。 方阵两步一停,每次停下,都会带走数十个党项骑兵和战马的生命。 鲜血染红了地面,河滩变得泥泞不堪。 峡谷另外一头,党项骑兵依旧在往峡谷里涌,只不过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负责压阵的党项将领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找到一块大石头爬上去一看,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鸣金,收兵!” 将领扯着嗓子嘶吼道。 铛!铛!铛! 身后的传令兵立刻敲响锣鼓。 左侧山峰上突然飞出两道箭矢,站在石头上的将领和敲锣的传令兵同时毙命。 咚!咚!咚! 方阵随着战鼓的节奏,踏着党项骑兵的尸体,缓慢而坚定的往前推进。 又走了十来丈,到了战马摔倒的地方,方阵再次停下。 竹子又是一送一收,躺在地上挣扎的战马也全部停止挣扎。 踏过战马尸体,河滩上已经不再有深坑,也就意味着方阵要开始正面对抗骑兵。 党项骑兵此时已经整顿完毕,一名校尉举起弯刀怒吼道“先锋营,冲锋!” 骑兵队伍中立刻冲出数十骑,迎着方阵发起冲锋。 大康军伍中的先锋营都是由各地的流民、逃犯、欠税者组成,基本上是属于炮灰,但是党项骑兵的先锋营却是由精锐组成,拥有最勇猛的战士,最矫健的骏马,最精良的装备,每次打仗都是冲在最前面的。 可惜今天他们遇到了金锋,还没开始交战,就被地上的深坑折损了一大半。 此时冲出来的几十人,已经是先锋营最后的几十人了。 他们准备利用战马的优势,撕开方阵。 后方的骑兵主力也蓄势待发,准备紧随先锋营,屠戮方阵。 咚咚咚! 高地上的战鼓节奏改变,传令兵手里的小旗挥动方式也跟着改变。 徐骁抬头看了一眼,喝道“顶!” 方阵立刻停止前进,举盾的士卒单膝跪地,把盾牌竖在面前。 抱着竹竿的长矛兵则立刻把底部顶在地上,尖端斜斜朝上。 党项骑兵先锋营犹如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的撞到竹竿上。 骑兵先锋营的战马都是重甲,竹子无法刺穿,反而有不少竹子被撞歪。 整齐的方阵第一次出现散乱状态。 但是骑兵先锋营也被挡住了。 随着徐骁一声厉喝,方阵整体后退两步,竹竿也全都缩了回去。 下一秒,竹竿重新探出,再次变得整齐。 方阵前进两步,竹子又是一送一收,党项骑兵先锋营便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一匹好马! 最精锐的先锋营都全军覆没,给党项骑兵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他们崇尚勇猛不假,作战悍不畏死也不假,可是他们现在连靠近方阵都做不到,也找不到任何破解办法,这仗还怎么打? 第67章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徐骁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句话。 这是昨晚金锋带他和一众校尉熟悉军阵之后教他的。 当时徐骁根本没放在心上,有些校尉甚至认为金锋不自量力。 在他们看来,今天能击退党项骑兵已经是最大的胜利,还想着俘虏骑兵? 想什么呢? 然而金锋做到了。 用陷马坑和马其顿方阵组合来告诉他们,骑兵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降者不杀!” 所有士兵同时跟随徐骁大吼。 声音整齐而坚定,杀气腾腾! 在这一刻,铁林军的士气达到了顶峰! 党项骑兵座下的战马好像也感受到了危险,不停往后退缩。 可是后边的骑兵也在被钟五带领的方阵往里压,能退到哪里? 这些年,党项人每年都会到中原边境劫掠,不仅抢粮抢钱,还抢人。 在这个时代,俘虏是没有人权的,被劫掠到党项的汉人,地位连牛马都不如,很少有人能活过三年。 所以党项骑兵们都很清楚,一旦投降,等着他们的就是永无止境的劳役,直到死亡。 何况这些年党项人一直在压着大康军队在打,虽然这次吃了败仗,但他们还是骄傲的,岂能向手下败将投降? “兄弟们,坚持住,大帅一定会派人来救咱们的!” 一名党项将领嘶吼道“到时候,咱们杀光这些大康人,再去中原把他们的粮食、婆娘都抢过来!” “杀!杀!杀!” 所有党项骑兵都举起弯刀,对着天空咆哮。 “既然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大康和党项之间的战斗持续了数十年,互相之间的仇恨已经不可调和。 所以对于铁林军士卒来说,他们更希望杀光这些党项人,而不是劝降。 党项人的决定,正中下怀。 徐骁和钟五同时命令方阵加快攻击节奏。 方阵持续推进,党项骑兵被压得不停往后退缩。 党项大营,一匹快马飞奔冲向中军大帐。 巡逻的士兵立刻拔出弯刀,封锁道路。 可是看到马上的士兵头顶的红翎,立刻闪到路旁。 这是军中的红翎急使,传送的都是最紧急的军情,任何人不得阻拦,否则格杀勿论。 大帐之中,坐着一群党项将领。 听到马蹄声,党项南征统帅张继奎不由露出喜色“哈哈,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比我预料的还要更快啊。” “大帅,庆怀昨天被砍了一刀,就算不死也没办法指挥战斗,没了庆怀的铁林军,那就是没了牙的野狼,大帅随便一脚就能踹死。” “铁林军最擅长的是游斗,咱们一打就往山里跑,比狐狸还狡猾,这次我看他们还往哪儿跑!” “庆怀要是敢扔下清水谷逃跑,不用咱们动手,大康皇帝就会杀了他!” “恭喜大帅大破铁林军!” 党项首领们高兴的起身拍着马屁。 “哈哈哈!” 张继奎高兴的拍了拍桌子“破了清水谷,就要南下中原了,你们也去准备一下,能抢多少东西,就看你们自己了。” “哈哈,大帅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咱们现在过去,打到中原,麦子正好成熟。” “哈哈,中原的婆娘都是水做的,这次我一定要多抢几个嫩点的,留着冬天暖被窝。” “野利琅,去年你不是抢了三十多个吗?” “嗨,别说了,中原婆娘一点都不禁冻,一个冬天全都冻死了。” “你不让她们住帐篷就算了,连衣服也不给一件,不冻死才怪了。” “衣服多贵,给她们穿还不如盖在羊羔身上,冻死今年再抢就是了。” “野利琅,女人抢几个就行了,你年年抢那么多有什么用,不如抢几个汉子回去,能帮着做工。” …… 一群党项将领都兴高采烈的计划着去中原抢什么了。 只有李继奎的幕僚有些担忧“大帅,咱们的兵马还未到齐呢,就要开拔吗?” 前段时间党项和西边的大食人发生了冲突,不少骑兵部队去西边打大食人了,还有几支骑兵部队没有赶到。 党项这次南征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掠夺,所以准备了很多拉战利品的大车, 大车行动缓慢,所以在三千骑兵的护送下,提前出发,在边境等候。 西边的战争已经结束,西征的骑兵队伍将会在接下来的几天陆续赶到。 “骑兵速度快,来了再赶上咱们就行了。” 李继奎随口说道。 幕僚还想说什么,可是听到红翎急使的战马停在帐前,便不再开口,准备晚上抽空再规劝李继奎。 红翎急使连滚带爬的冲进大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李继奎问道 “铁林军逃掉了多少人?有没有抓住庆怀?” “报告大帅,前线告急,野利熊将军一部,全被铁林军围在了清水谷,死伤惨重!” 红翎急使着急说道。 “你说什么?野利熊被铁林军围在了清水谷?还损伤惨重?” 李继奎和一众党项将领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只有老幕僚还算清醒,抓着红翎急使问道“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大人,铁林军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一种阵法……” 红翎急使赶紧把自己在高处看到的战斗过程讲了一遍“小人来报信时,野利熊将军一部的一千五骑兵,已经损失数百人,剩下的也被铁林军堵在了清水谷。” 这次,李继奎和党项将领们才真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都再也笑不出来了,脸色全都变得凝重起来。 目前他们仅有三千骑兵,这次为了一举拿下铁林军,派出去了一半。 还是比较精锐的那一半。 如果这一千五骑兵出了问题,后果非常严重。 “野利熊是干什么吃的,什么阵法是先锋营的重甲战马冲不开的?” 李继奎拍着桌子咆哮道。 “回大帅,铁林军在地上挖了很多深坑,马腿踩进去就会被折断。” 红翎急使小心翼翼回答道“铁林军在深坑上做了伪装,先锋营没有防备,吃了大亏,全军覆没!” “先锋营全军覆没?!” 这个消息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继奎和党项将领们心头。 第68章 增援 党项人的先锋营之所以厉害,除了士兵悍勇,战马矫健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骑士和战马都装备了厚实的护甲,是一支标准的重甲骑兵队。 党项人的冶炼工艺比大康更落后,打造一支重甲骑兵队可不容易。 这次也是因为后边的骑兵大部队没跟上,李继奎才把这支先锋营调过来镇场子。 平时损失一个先锋营士兵,李继奎都会觉得心疼,结果被铁林军团灭了。 这个后果太严重了。 “我大哥怎么样?” 野利琅红着眼睛问道。 他大哥野利熊,正是这次攻打清水谷的指挥官。 “野利将军……阵亡了!” 红翎急使小心回答道。 呛啷! 野利琅直接抽出佩刀“你再说一遍!” 红翎急使吓得跪在地上直哆嗦。 “你干什么?” 李继奎心烦气躁的一脚踹开野利琅“要报仇去找铁林军,冲自己人发火干什么,是他杀了你大哥吗?” 野利琅被踹了一脚,也不生气,转身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大帅,请允许我带人去灭了铁林军!” “大帅,不可以!” 不等李继奎说话,幕僚赶紧出声阻止“我们已经损失了一半骑兵,在弄清楚铁林军的新阵法之前,不能再派人攻打清水谷了,如果这一半骑兵再有不测,咱们的南征计划就夭折了。” “谁说咱们只剩下一半骑兵了?” 野利琅红着眼睛说道“你没听他说吗,我大哥的人马没有全死完,只是被铁林军堵在了清水谷,大帅,咱们必须要救出他们啊!” 野利家族有不少人从军,其中一大半都跟着野利熊去了清水谷。 如果这些人被杀光,他们野利家族在军中的地位会一落千丈。 “先生,咱们党项人不会抛弃自己的兄弟。” 李继奎向幕僚说道“再说,咱们不光有骑兵,还有步兵。” 幕僚叹了口气,不再多劝。 “传令下去,骑兵第五营和步兵第二营、第三营留守营地,其他人立刻集结,救援野利熊将军。” 随着李继奎的命令,整个党项大营立刻变得热闹起来。 很快,部队集合完毕。 李继奎亲自压阵,带着一千骑兵和五千步兵,杀向清水谷。 清水谷这边,党项人的骑兵已经被两边的方阵,压到了峡谷中间。 一千多骑兵人挨着人,马挤着马,连个转身的空都没了。 “停!” “攻!” “收!” 随着徐骁和钟五的喊声,党项骑兵又被刺死数十人马。 “降者不杀!” 铁林军士兵再次喊出劝降口号。 然后也不等党项人回答,方阵再次启动。 往前走了两步,再次停下。 竹竿一送一收,又带走数十人马。 …… 短短一炷香时间,党项人又损失了数百人马。 当然,也有一些党项骑兵想要反抗,尝试着去抓竹竿。 可惜每个竹竿后边都是三名大康士兵,一个人怎么可能拽得赢三个人? 就算有些党项骑兵力气大,可是当他们刚拽住竹竿,旁边的竹竿就会刺过来…… 也有党项骑兵劈砍竹子,可是竹子被劈断了,只要有尖,依旧可以捅死人。 就算捅不死,也能把人捅下马。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落马几乎就意味着被踩死。 就算不被踩死,等方阵靠近,也会有补刀手补刀。 而铁林军早有准备,带了很多备用竹竿,每次有竹子被砍断,很快就会换成新的。 被换下来的竹子再用刀削尖,又可以继续使用。 党项人的骁勇是建立在长期以来的胜利上的。 和大康打了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败过,所以很多党项人都认为大康士兵不堪一击,只要他们拔刀,大康士兵就得引颈就戮。 可是现在看着边缘的族人不停被铁林军刺死,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党项骑兵开始动摇了。 心中已经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投降。 虽然投降要去做苦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打死累死了,可是能活一天是一天。 就在此时,后方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兄弟们,咱们的援兵来了,再坚持一阵,咱们就可以突围,杀光铁林军。” 一个校尉高声吼叫着给党项骑兵打气。 果然,党项骑兵们士气大振,不停冲击方阵。 金锋立刻让鼓手和旗手提醒下边。 第70章 大捷 随着李继奎一声令下,党项大军缓缓退出清水谷一带。尒説书网 “胜!胜!胜!” 铁林军大营,彻底成了欢腾的海洋。 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所有人都抬头看着高地上那道负手而立的身影,眼中全都是崇拜之色。 党项骑兵一直是战场上的不败神话,哪怕庆怀和党项骑兵作战,也是以借助地形袭扰为主,很少敢面对面硬刚。 有时候不得不硬刚,损失惨重的永远是己方。 但是今天这个情况逆转了。 党项一千多骑兵气势汹汹而来,其中还有包括最精锐的先锋营,结果被打得人仰马翻,己方连一个人都没伤亡。 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奇迹。 而带来奇迹的,就是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年轻人。 当得知庆怀昏迷前没有把铁林军交给副将,而是交给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很多铁林军士兵和军官都是不服气的。 但是从这一刻开始,铁林军上下,所有人都对金锋心服口服。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士兵们的呐喊声,传遍四野。 金锋微笑着对下边挥了挥手,转身走下高地。 走到下边看不见的地方,金锋一屁股坐到石头上,大口大口喘气,脸色也变得惨白。 自古以来,战争都是残酷的。 此时河滩上到处都是党项骑兵和战马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河滩,地面都被弄的泥泞不堪。 浓重的血腥气飘荡在整个营地。 对于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金锋,冲击力太强了。 只不过作为一军统帅,他的状态会直接影响铁林军的士气,所以一直强忍着,保持一副淡定的样子。 “想吐就吐吧,第一次都这样,以后习惯就好了。” 赵老头端来一杯温茶,安慰道“你比我强多了,我第一次跟着范将军上战场,不但吐得昏天暗地,还尿了裤子。” “谢谢。” 金锋接过温茶喝了一口,硬生生压下胃部的不适,没让自己吐出来。 稍微平缓一阵,金锋继续起身。 战斗胜了,他依旧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如果这些家族把人马撤走,他就成了光杆司令。 正是有了这样的纨绔衬托,庆怀才会升得那么快。 “大帅,你怎么能同意庆怀把铁林军交给一个从乡村野地找来的陌生人呢?” 德宁军的统将张启威见范将军不说话,起身说道“实在没人,交给我也行啊。” 他眼馋铁林军已经很久了,只不过上次没有争过何明钦。 “交给你,你能守住清水谷吗?” 范将军心里正烦恼呢,没好气说道“要不然等党项人退走了,你带着德宁军去守清水谷怎么样?” “我……” 张启威吓得不敢接话了。 开玩笑,清水谷是党项人南征的第一关,连铁林军都挡不住,他的德宁军过去守关,不是送死吗? “大帅,您就别说气话了,现在党项人攻陷了清水谷,咱们怎么办啊?” 一个和张启威关系要好的纨绔将领开口给小伙伴解围。 “是啊大帅,还是赶紧想想对策吧。” 其他将领也纷纷出声。 就在此时,顶着红翎的信使驱马直接冲进帅府。 人还没到,兴奋的喊声就远远传了过来 “清水谷大捷!” “外面在喊什么?” 张启威从小耳朵就不是很好,没有听清。 “好像说是清水谷大捷?” 一个纨绔将领说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范将军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 其他纨绔将领也竖起耳朵。 红翎急使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冲到议事厅门口,翻身下马,兴奋喊道“大帅,清水谷大捷,斩敌八百余人,俘虏党项骑兵六百余人,战马六百多匹!” 议事厅里一下子变得落针可闻。 纨绔们全都目瞪口呆,一脸震惊。 不是说清水谷已经失守了吗,怎么又突然传来大捷? 而且还斩敌八百多,俘虏六百多? 到底怎么回事? 范将军不愧是老将,最先反应过来,问道“铁林军损伤如何?” “回大帅,铁林军无一伤亡。” 第71章 捡便宜 “灭了党项骑兵八百多,俘虏六百多,铁林军无一伤亡,这怎么可能?” “大帅,此子假传军报,其罪当诛!” 纨绔们立刻炸了锅,纷纷指责红翎急使假传军报。 就连范将军也不敢相信。 党项骑兵的强大已经深深刻在了他们心底。 虽然铁林军是镇西军兵团里最能打的一支军队,可是再能打也做不到这个程度。 何况铁林军最擅长的是游击,之前最辉煌的一次战斗,也不过借助地形,伏击灭掉了五百党项骑兵,为此还牺牲了七百多铁林军。 即便如此,那场战斗依旧被当做是大捷上报朝廷。 如今庆怀不在,铁林军能守住清水谷就不错了,还妄想灭掉八百多党项骑兵,俘虏六百多,开什么玩笑? 他们哪里知道,红翎急使汇报的只是第一波党项骑兵,钟五后来斩杀的党项援兵还没计算进去呢。 要不然他们会更加吃惊。 “报告大帅,金将军发明了一种新战阵,正好克制骑兵……” 红翎急使连忙把战斗过程说了一遍。 “在地上挖坑折断马腿……这么好的办法,咱们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范将军兴奋的直拍大腿。 一众纨绔将领也听得瞠目结舌。 他们虽然纨绔,却也是带过兵的人,经过红翎急使的解释,已经明白了金锋取胜的关键点。 骑兵最大的优势就是战马,只要在地上挖几个坑,就能轻松克制这个最大优势,让骑兵停下来。 然后再借助峡谷的地形优势,组成盾阵和矛阵,的确可以反杀骑兵。 “哎呀,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一众纨绔明白过来之后,也懊恼不已。 历史上很多发明都是这样的,几千年来,看到水烧开之后会顶开茶壶盖的人不可计数,为什么只有瓦特利用这个原理开启了蒸汽时代? 这次的清水谷大捷,可以说是大康和党项斗争了十几年,最大的一次胜利,绝对可以载入史册。 朝廷的封赏也绝不会少。 纨绔们冒着被党项人擒杀的危险来战场,不就是为了功勋吗? 如果自己早点想到这个办法,封赏和扬名立万载入史册的机会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其他纨绔还在懊悔,德宁军的统领张启威却转了转眼珠,转身向范将军抱拳请命 “大帅,末将愿率领德宁军前往清水谷,增援铁林军!”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没用,最大的功劳注定是铁林军的,现在带人过去,说不定还能捞点汤水喝。 如果能学到铁林军的新阵法,那下次再打党项人,自己不也可以立大功了吗? 范将军一眼就看穿了张启威心里那点小九九,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张启威打仗不行,勾心斗角却跟家里的长辈学了个十成十。尒説书网 有危险就往后缩,捡便宜跑得比谁都快。 当初和何明钦争夺执掌铁林军统帅,失败后又派人散布谣言,撺掇何明钦带铁林军去驻守最危险的清水谷。 何明钦果然上当,自愿请命去了清水谷。 如果不是庆怀及时赶回,铁林军这个番号恐怕已经没了。 “张启威,你脸皮也太厚了吧,人家铁林军把仗打完了,你带人去增援?” 一个平时和张启威不对付的纨绔将领,嘲讽道“你现在去增援什么?增援几千张嘴吃饭?” “刘将军此言差矣,铁林军终究只有四千多人手,还要作战,还要看守俘虏,哪里顾得过来?” 张启威却不恼,笑着说道“小弟的德宁军虽然斧破斨缺,但是帮着铁林军的兄弟看守俘虏、运送物资还是没问题的。” “谁不知道你的德宁军是最有钱的,兵器铠甲都是新的,好意思说你们的斧破斨缺?” 刘姓纨绔嗤笑道“我看你就是想去清水谷捞军功,说不定还想打党项战马的主意。” “刘将军,莫要用你的小人之心,度本将的君子之腹。” 张启威的小心思被人当场说出来,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干脆不理这些纨绔将领,转头看向范将军,再次请命。 范将军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用手指敲着桌子,闭目思考。 张启威的话也提醒了他,铁林军人手有限,防守清水谷已经很辛苦了,如果再分出人手看管俘虏,兵力或许就不够了。 沉吟片刻,范将军微微点了点头“张启威,你立刻带三千人去清水谷,帮助铁林军看守俘虏,不得有误。” “是!” 张启威本来就是试试,没想到范将军真的答应让他去清水谷。 白捡一样的功劳为什么不要? 当即单膝跪地,接下军令。 很快,张启威便带着三千德宁军出了渭州城。 二十里并不是很远,半下午就抵达清水谷。 金锋正在头疼怎么安排这些战俘,听说德宁军来了,立刻带人去营地门口迎接。 钟五小跑几步追上金锋,小声提醒道“将军,你要小心张启威。” “怎么说?”金锋问道。 “侯爷说过,这个人是个笑面虎,表面上看起来对谁都笑嘻嘻的,实际上心思极为深沉。”钟五回道。 “你们侯爷说的不错,这小子来清水谷就是为了来捞军功或者偷师的。” 赵老头接着钟五的话提醒道“如果他要求帮忙驻防,将军万万不可答应。” “知道了。”金锋点了点头,把钟五和赵老头的话记在心里。 为了给金锋留下个好印象,张启威收起了跋扈的纨绔性子,带着人老老实实等在铁林军营房门口。 看到金锋过来,老远就迎了上来“这位就是金先生吧?久仰久仰!” 伸手不打笑脸人,金锋也笑着拱了拱手“张将军,辛苦了。” “应该的,我一直对铁林军的兄弟非常佩服,这次能和铁林军的兄弟并肩作战,也是我的荣幸。” 张启威说道“我们德宁军这次就是来辅助铁林军驻防的,金先生不用客气,需要我们德宁军驻防哪一段,只管吩咐。” 金锋不由扭头看了赵老头一眼。 姜还是老的辣啊,真被这老家伙说对了,张启威果然是来捡便宜捞军功的。 第72章 毒计 “张将军带着德宁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驻防之事就不劳德宁军的兄弟了,张兄只管按照大帅的命令,看守好战俘就可以了。” 睁眼说瞎话嘛,金锋也会。 张启威也明白,铁林军现在占尽优势,金锋肯定不会轻易让出防线给德宁军。 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听说金锋来自乡野,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态度随便试试,万一金锋脑子抽筋了答应把到手功劳分他一些呢? 可惜金锋没有上当,还一开口就把范将军搬了出来。 “哈哈,多谢金先生体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启威哈哈大笑一声,问道“不知党项战俘关押在何处?” “徐骁,你带张将军去战俘营。” 金锋对军营的交接也不熟悉,便把这事安排给副将徐骁。 “是!” 徐骁答应一声,带着张启威走向战俘营。 而金锋则转头往左侧小山走去。 “金先生,你去那边干什么?” 赵老头好奇问道。 经过上午那一战,他对金锋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发自内心的佩服,对金锋的称呼也不再是小子,而是变成了先生。 金锋当时在高地,看到了老头拔出随从佩刀,一副慷慨赴战的样子,心里对这个老头的看法也有所改变。 他能看出来,这个老头虽然有些自命清高,却是真心实意的想帮着他,帮助铁林军守住清水谷。 就算党项骑兵打来,也没有任何临阵退缩,而是选择战斗。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战场上各种情况瞬息万变,金锋对于军阵之道并不算很擅长,而赵老头跟着范将军打了半辈子的仗,肯定见多识广。 有这样的人帮忙参谋,正好弥补了金锋的短板,所以老头主动和解,金锋也就顺坡下驴。 笑着答道“赵老,我准备在山上建造一些工事,过去看看怎么样了。” “方阵和深坑都正好克制骑兵,还在山上修工事干什么?” 赵老纳闷问道。 “有备无患,多做些准备,总是有好处的。” 在赵老看来,这两种办法足以对付骑兵了,但是金锋知道,马其顿方阵和陷马坑并不是无解的。 如果他是李继奎,至少有好几种办法破掉方阵和陷马坑。 至于铁丝网,更不用说了。 金锋制作铁丝网对抗骑兵的灵感,来源于绊马索,但是绊马索和陷马坑一样,都有很大的局限性,很容易被破解,所以很快就退出了历史舞台。 但是投石车的威力是经过历史检验的。 冷兵器时代,投石车一直是战场必不可少的武器之一,一直到宋代,才逐渐被发射速度更快,攻击距离更远的各种床弩取代。 虽然这次取得了大胜,党项人短期内未必能找到应对陷马坑和马其顿方阵的办法,但是为了保险起见,金锋还是决定把投石车弄出来。 这样心里才算真的有底气。 “这倒也是。” 赵老点点头,见金锋不想多说,识趣的不再多问。 …… 党项大营,再也没了往日的欢乐气氛,所有人经过帅帐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放缓脚步,生怕惊了大帅和各位将领。 大帐里,李继奎和一众党项首领全都面沉似水,没一个人说话。 这一仗输得太惨了。 野利熊带领的一千五百骑兵,包括最精锐的先锋营,一个也没回来,全都被杀或者被俘了。 增援的时候,又死掉了好几百人。 党项和大康打了几十年,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 消息如果传回去,李继奎就不是被高层嘲笑那么简单了,被党项皇帝砍头都有可能。 唯一挽救的办法就是灭掉铁林军,救回被俘骑兵。 可是铁林军今非昔比,陷马坑和那种方阵都太难缠了,正面对抗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灭掉铁林军谈何容易? 一个党项将领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大帅,咱们必须要赶紧想办法,救出被俘的兄弟啊。” “我当然知道要救被俘的兄弟,可是怎么救,你能冲破铁林军那个古怪的阵法吗?” 李继奎烦躁的反问道。 “我……” 大帐里再次变得沉默。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幕僚突然起身说道“大帅,我倒有个办法,或许可用。” 李继奎眼睛一亮,催促道“先生快说。” “附近的府城都有不少汉奴,咱们可以驱使汉奴为先锋。” 幕僚说道“大康号称礼仪之邦,最重仁义伦理,铁林军极有可能不会攻击汉奴,这样的话,汉奴就可以填上陷马坑,咱们的人也可以藏在汉奴之中,混到铁林军后方。” “如果铁林军杀了汉奴呢?” 一个党项将领说道“战场上可不是讲仁义道德的地方。” “咱们去年抢的汉奴那么多,铁林军愿意杀就送他们杀,大不了下次再多抢一些就好了。” 幕僚说道“大康朝堂内斗厉害,庆怀的父亲庆国公在朝中有不少政敌,如果铁林军大肆屠杀汉奴,必定会被庆国公的政敌攻击,到时候说不定不用咱们动手,大康皇帝就会处置铁林军。” “先生这个计策妙啊。” 李继奎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然后开口说道“阿硕,你立刻去最近的府城,把城中的汉奴都带过来。” “是!” 一个党项将领立刻领命离开。 第二天中午开始,就有汉奴被源源不断的被送来。 一直持续了三天,汉奴的人数达到了两千多人,这才停止。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做梦都想回到中原,今天,我给你们这个机会。” 李继奎站在高台上,示意党项士兵们让开一条通道“你们可以走了,顺着这条路往南十里,就是清水谷,过了清水谷,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汉奴们一个都没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相信有这么好的事。 “真是一群贱种,平时闹着回中原,现在让你们回去,你们又不走了!” 李继奎冷声喝道“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党项士兵立刻挥舞皮鞭,驱赶着汉奴走出军营,走向清水谷。 第73章 捷报 汴京西城门。 一支骑兵队伍疾驰而来,烟尘滚滚的直奔城门。 城门守将如临大敌,立刻驱赶人群,准备关闭城门。 城墙上的士兵一个个引弓搭箭,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都给我把弓放下,没看到他们都顶着红翎吗?是镇西军的红翎急使!” 一个年老的校尉怒吼道“快,让路,让他们过去!” 城门上的守兵此时终于看清,烟尘中有一面镇西军旗若隐若现。 红翎急使,代表着最紧急的军情,挡者斩首。 士兵们立刻把城门附近的百姓驱赶到路旁,把路让出来。 “也不知道哪里又告急了?” “镇西军的红翎急使,当然是西边。” “唉,党项人又打来了,也不知道今年的赋税会增加多少。” “该死的党项人,年年收着咱们大康的岁贡,还年年来打,真是太过分了。” “要是镇西军能挡住党项人该多好,就不用给党项人交贡了。” “听说范将军去了镇西军,说不定就能打败党项人呢。” “别做梦了。” …… 站在路旁的百姓听说红翎急使进京,一个个全都苦着脸叹气。 这些年来,每次红翎急使进京,都是求援的。 然后第二年的赋税就会增加。 红翎急使们也知道京城百姓不喜欢看见他们,所以每次进城都尽量低调。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 距离城门还有半里地,红翎急使们便齐声大喊 “镇西军急报,清水谷大捷,铁林军斩敌骑兵千人,俘虏千人!” 夸大战果不仅可以振奋士气,也可以安抚百姓,立功的军队也能多收获一些赏赐。 各方面都皆大欢喜。 范将军相信兵部就算知道实情,也不会点破,所以就虚报了几百人,以壮声势。 这也算是军中传统了。 “我的天,没听错吧,镇西军打了胜仗?” “谁知道是不是虚报骗功劳的。” “你没听到吗,是庆侯爷的铁林军打了胜仗,庆侯爷什么时候虚报过军功?” “看来真是打了胜仗啊!” “铁林军威武!” “要是铁林军能把党项人挡在关外就好了,说不定今年就不用给党项交贡了。” 大康能和党项硬刚的军队不多,所以铁林军在百姓中的威望很高。 “镇西军急报,清水谷大捷,铁林军斩敌骑兵千人,俘虏千人!” 红翎急使喊着口号,飞快穿过城门,直奔皇城。 大康这些年被打得憋屈了太久,猛地赢了一次,对老百姓来说,刺激性太强了。 红翎急使所过之处,街道完全化为欢呼的海洋。 越来越多的百姓听到欢呼,跑到街边凑热闹,打听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新来的百姓也加入了欢呼的队伍中。 皇宫内,大康皇帝陈佶右手提着毛笔,站在桌案前眉头紧锁 一个宫装美妇示意两个扇扇子的宫女退下,笑着钻进陈佶怀里 “陛下,什么事如此烦心?” “爱妃不知,这幅山水图我已经画好一月有余了,可是一直想不到合适的诗词相佐,实为憾事。” 陈佶熟练的把左手从刘贵妃衣领探进去“今日早朝时本来偶得一妙句,可惜那群大臣一直在叽叽喳喳说些俗事,回来就想不起来了。” “既然忘了就不要强求,陛下文采斐然,过几天肯定能想起更好的了。” 刘贵妃葱玉一般的手指轻轻抚平陈佶的眉头。 “还是爱妃会说话。” 陈佶扔下毛笔,正准备把右手也探入衣领,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阵阵欢呼声。 皇帝正在兴头上,非常不爽的冲着门口喊道“何事如此喧哗?” 内侍大太监李有德踏着小碎步快步走进来,也不敢抬头,躬着身子答道 “回陛下,红翎急使军报,清水谷大捷,铁林军斩敌骑兵千人,俘虏千人!” “铁林军?” 陈佶微微皱眉“庆怀不是重伤昏迷了吗?” 庆怀重回铁林军的消息,他作为皇帝自然是知道的。 大康立国已有数百年,积攒的勋贵多如牛毛,互相之间的关系和势力也盘根错杂,镇西军中有番号的军队足足有三十多支,分别掌控在二十多家勋贵家族手里。 汴京西城门。 一支骑兵队伍疾驰而来,烟尘滚滚的直奔城门。 城门守将如临大敌,立刻驱赶人群,准备关闭城门。 城墙上的士兵一个个引弓搭箭,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准备。 “都给我把弓放下,没看到他们都顶着红翎吗?是镇西军的红翎急使!” 一个年老的校尉怒吼道“快,让路,让他们过去!” 城门上的守兵此时终于看清,烟尘中有一面镇西军旗若隐若现。 红翎急使,代表着最紧急的军情,挡者斩首。 士兵们立刻把城门附近的百姓驱赶到路旁,把路让出来。 “也不知道哪里又告急了?” “镇西军的红翎急使,当然是西边。” “唉,党项人又打来了,也不知道今年的赋税会增加多少。” “该死的党项人,年年收着咱们大康的岁贡,还年年来打,真是太过分了。” “要是镇西军能挡住党项人该多好,就不用给党项人交贡了。” “听说范将军去了镇西军,说不定就能打败党项人呢。” “别做梦了。” …… 站在路旁的百姓听说红翎急使进京,一个个全都苦着脸叹气。 这些年来,每次红翎急使进京,都是求援的。 然后第二年的赋税就会增加。 红翎急使们也知道京城百姓不喜欢看见他们,所以每次进城都尽量低调。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 距离城门还有半里地,红翎急使们便齐声大喊 “镇西军急报,清水谷大捷,铁林军斩敌骑兵千人,俘虏千人!” 夸大战果不仅可以振奋士气,也可以安抚百姓,立功的军队也能多收获一些赏赐。 各方面都皆大欢喜。 范将军相信兵部就算知道实情,也不会点破,所以就虚报了几百人,以壮声势。 这也算是军中传统了。 “我的天,没听错吧,镇西军打了胜仗?” “谁知道是不是虚报骗功劳的。” “你没听到吗,是庆侯爷的铁林军打了胜仗,庆侯爷什么时候虚报过军功?” “看来真是打了胜仗啊!” 第74章 暗流涌动 “陛下,什么事这么开心?” 刘贵妃看看左右无人,好奇问道。 “爱妃,庆怀在金川找到了一个高人,创造出一座大阵,专门克制骑兵。” 陈佶高兴的甩了甩袖子“有了这座大阵,再无忧矣!” “臣妾为陛下贺!” 刘贵妃赶紧跪到地上贺喜。 “哈哈哈,爱妃,你一来就有捷报传来,可真是一个福星啊。” 陈佶高兴的捏了捏刘贵妃的下巴“把你的德仪宫收拾一下,朕晚上过去。” “是!” 刘贵妃激动的磕头应命。 陈佶这些年很少离开寝宫,需要妃子侍寝一般也是把妃子叫到自己的寝宫。 这次却决定要去德仪宫过夜,对于刘贵妃来说,算是天大的荣耀了。 “卑职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德殿里,几个红翎急使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朕问你们,铁林军与党项骑兵大战之时,你们可是亲眼所见?” 陈佶也很清楚虚报军功已经成了兵部的传统,所以哪怕看了军报,还是有些不放心。 “回陛下,卑职是铁林军的旗手,战斗之时,小人就在金将军旁边负责传令,目睹了整个战斗。” 范将军就猜到陈佶会询问战斗过程,所以特意把铁林军的旗手派了回来。 “那你跟朕讲讲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胆敢说谎,朕斩你九族!” 陈佶问道。 “卑职不敢欺君,保证句句属实。” 旗手立刻开始讲述当日大战的过程。 与此同时,清水谷大捷的消息,也开始在京城传开。 得到消息的各大勋贵,全都坐不住了。 兵部尚书周贯第一时间赶往右相府。 令高攸连马车都不坐了,骑马进了太尉府。 汴京城内表面上一片欢腾,水下则暗流涌动。 庆国公府,二公子庆凡急匆匆冲进大哥庆征的院子“大哥,不好了。” “老二,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沉得住气,这么毛毛躁躁的,让父亲看到了又要训斥你了。” 大公子庆征提着鸟笼子,训斥道“什么事这么着急?” 他一直关注着铁林军,前几天听说庆怀受了重伤,昏迷不醒,高兴的在春风楼大醉三天。 “大哥,镇西军传来急报,铁林军在清水谷打败党项骑兵,斩敌千人,俘虏千人!” 庆老二气喘吁吁回道。 啪嗒! 庆征手里的鸟笼子摔在地上。 笼子里的金丝雀可是他花了五百两银子,从另外一个纨绔手里买来的,平时稀罕的不得了,下人摸一下就会被剁手的。 可是现在金丝雀吓得在笼子里乱扑棱,庆征却跟没看到一样,一把抓住庆老二的领子,瞪着眼睛问道 “怎么可能,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假的吧?” “大哥,镇西军的红翎急使传来的军报,岂能有假?” 红翎急使代表着十万火急,沿途所有官府、驿站都要全力配合,连剪径劫道的土匪见了都会主动放行。 纨绔将领们虚报军功,绝不敢动用红翎急使,只有在求援的时候,才会使用。 “可是,庆怀不是重伤昏迷了,铁林军怎么还能打胜仗?” 庆征还是不敢相信。 “我也不知道。”庆老二说道“不过我听说回来的红翎急使中,有一个是铁林军的人,等下肯定要来府上找父亲汇报军情,咱们在门口等一会儿,说不定就能等到他。” “走。” 庆征一脚踢开鸟笼子,拽着庆老二就往门口跑。 果然,很快就有个顶着红翎的军士骑马而来,庆家兄弟俩看向军士的头盔,果然在耳朵上边有铁林二字。 来人正是铁林军的旗手。 刚才听完他的讲述,陈佶龙颜大悦,足足赏了他三百两纹银。 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在汴京买一处小点的宅子把父母妻儿接过来了。 除了军报,他怀里还揣着范将军写给庆国公的私信,从宫里出来后,他马上来了庆国公府。 谁知道还没到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喂,你是铁林军的人吗?” 庆征斜着眼睛问道。 “小人正是。” 旗手见庆征两人衣着华丽,知道不能得罪,赶紧下马行礼“敢问两位公子是?” “我们是庆怀的大哥二哥!” “原来是大公子,二公子!” 旗手不是庆怀的亲兵,不知道庆怀和两个哥哥的关系,赶紧恭敬行礼。 “听说铁林军在清水谷打了胜仗,到底怎么回事,快跟我们说说。” “是!” 回来之前,金锋特别交代了,要尽量在京城宣扬清水谷大捷和铁林军。 所以旗手又绘声绘色的把给皇帝说的话,又给庆氏兄弟俩说了一遍。 “嗑瓜子嗑出来个臭虫,这个该死的金锋哪里蹦出来的?” 庆征听完,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 刚才他们都想不通,为什么庆怀都重伤昏迷了,铁林军还能打胜仗。 现在明白了,都是因为这个该死金锋。 不是他,铁林军这次肯定完了。 没了铁林军,庆怀就算不死,也成了没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公子,请你不要侮辱金将军!” 旗手已经是金锋的忠实粉丝,听到两人辱骂金锋,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我就侮辱他怎么了?” 庆征一脚踹在旗手腿上。 踹完还不解气,对着旗手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旗手不敢还手,赶紧抱头蹲在地上。 “混账!” 庆国公准备出门,看到兄弟俩正在殴打旗手,脸都气黑了“来人呐,把他们给我拉回祠堂,每人重则三十军棍!” “父亲,饶命啊!” 庆征一听,吓得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三十军棍打完,他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没三个月别想再去春风楼了。 “红翎急使,挡者斩首,你们竟然敢殴打他,打你们三十军棍都是轻的!” 庆国公一脚踹在庆征肩膀上“给我滚回去好好反思!” 庆征和庆凡这才想起,对方不是普通铁林军士,他还是一名红翎急使。 庆国公说的没错,殴打红翎急使,杀了他们都没问题。 兄弟俩就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脸都吓白了。 庆国公失望的看了兄弟俩一样,命随从扶起旗手,淡淡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旗手非常清楚,堂堂国公是不可能给他一个小兵道歉的。 问一句没事吧,已经算是天大的关心了。 赶紧摇头说着没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国公爷,这是范将军托小人给您带的信。” “好。” 庆国公点头接过信封“夫人一直担心你们将军,担心铁林军,你既然从清水谷回来,就去见见夫人,跟他说说老三的情况。 管家,去库房拿三百两银子,送到二夫人院里,赏。” “多谢国公爷。” 旗手激动的差点跳起来,跟着管家进了庆国公府,去见庆怀的母亲。 第75章 名传京城 庆国公府内院,偏僻幽静的小院里,庆怀的母亲庆钟氏正坐在窗前缝衣服,一针一线极为认真。 可是缝着缝着,却有几滴眼泪滴到了衣服上。 “夫人,您怎么又哭了呢?” 一个三十多岁的侍女赶紧拿起手绢,帮庆钟氏擦拭眼泪“您放心吧,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自从接到庆怀重伤的消息,庆钟氏就总是哭,眼睛肿的和核桃一样。 “春娥,你再去一趟门房,问问怀儿有没有给我捎信回来。” “是,我等下就去。” 侍女苦笑着点头。 她今天已经跑了六次门房了。 “现在就去。” 庆钟氏一刻也不愿意再等。 “好吧,那您也别哭了,再哭就把眼睛哭坏了。” 侍女无奈起身。 结果刚走没多大一会儿,就飞奔回来了。 人还没到,声音先到 “夫人,夫人,侯爷有消息了!” “真的?” 庆钟氏冲出屋子“信呢,快给我。” “不是信,是有个铁林军的军卒回来送军报,现在正在听雨轩等着夫人呢。” 侍女喘着气说道。 庆钟氏是庆国公的小妾,按道理是不能见其他男人的。 现在庆国公发话,自然就没了那么多讲究。 不过国公府后院还有其他女眷,就算庆国公发话,旗手也不能去后院,管家就把他安排到了内眷接待娘家人的听雨轩。 庆钟氏一听,也顾不上仪态了,拔腿就往外跑。 一直跑到听雨轩门口,才停下脚步。 “卑职见过夫人!” 这可是侯爷的生母,旗手赶紧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快起来,”庆钟氏着急问道“你们侯爷有没有带信给我?” “对不住夫人,没有,侯爷受伤后小人就没再见过侯爷,第二天党项人打来……” “什么,党项人打来了?” 庆钟氏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脚步踉跄几下,要不是随后赶来的侍女扶着,说不定就摔到了地上。 她很害怕旗手带来的是噩耗…… 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问道“怀儿……怎么样了?” 这一趟汴京回的太值了。 正准备找个钱庄把银票存起来,一辆豪华的马车迎面走来。 旗手看了一眼马车上挂着的赵字云纹旗,就知道这是赵国公家里的马车,赶紧站到一旁让路。 然而马车却停到了他身旁。 一个年轻贵公子掀开帘子,问道“你是清水谷回来的红翎急使?” “是。” 旗手点头。 “跟我走一趟吧,有赏。” 贵公子淡淡说了一声,立刻有管家牵来一匹骏马。 “是!” 旗手心中一喜,赶紧答应。 又有赏钱拿了。 …… 这一天,旗手共进了六家大宅子,身价直接破了千两。 对于勋贵大族来说,给红翎急使的赏钱不值一提,他们更需要详细的情报。 打发走旗手之后,赵国公又找到其他红翎急使,挨个询问,印证消息是否准确。 其他勋贵也差不多。 所以不仅旗手发了财,其他几名红翎急使也一样,个个都收获满满。 顺带着,金锋的名声也彻底在汴京打响,正式进入各大勋贵的视野。 不仅如此,第二天早朝的时候,陈佶竟然在朝会上也提起了金锋。 “诸位爱卿,铁林军这次大获全胜,朕心甚慰,准备重重赏赐,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陈佶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下边。 当初庆怀要请金锋执掌铁林军,庆国公坚决反对,再三请求皇帝更改命令。 结果楚公国佟贯一伙人唯恐铁林军逃过一劫,拼命反对。 谁知道弄巧成拙,金锋不但带着铁林军逃过一劫,还打了大胜仗。 庆国公看着佟贯一脸吃了大便的样子的,就浑身舒坦。 不过现在不是嘲笑佟贯的时候,还是捞好处要紧。 皇帝话音刚落,庆国公就抱着朝笏出列“陛下英明,铁林军作战勇猛,金锋创出的阵法一旦推广开来,我大康将士再不惧骑兵,此乃千秋之功,理当重赏!” 第76章 杀不杀? 庆国公一方出了一个庆怀已经非常难缠了,要是再出现一个侯爷还能了得? 佟贯不等皇帝回话,便出列驳斥庆国公 “陛下,微臣认为,战争还没结束,党项人也未退走,现在谈赏赐为时过早。” “立功就当重赏,若不然岂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 庆国公说道“此时重赏,铁林军自会感激皇恩,奋勇杀敌,击退敌寇。” “一场战斗并不能代表最终结果,所谓骄兵必败,此时重赏,万一铁林军败了,陛下将如何收场?” 佟贯也毫不退让。 “老贼,你是在诅咒我大康将士吗?” 庆国公怒目而视“陛下,佟贯心怀不轨,蛊惑朝堂,请陛下下令,斩了此贼!” “行了,你们别吵了。” 陈佶制止两人,看向左相李钢“李卿,你觉得呢?” “回陛下,老臣认为铁林军立下如此大功,理当重赏。” 李钢淡淡回道。 庆国公脸上不由一喜。 而佟贯则微微皱眉。 然而李钢接着说道“不过楚国公说的也有道理,此时战斗尚未结束,不宜过早赏赐,不如陛下先命兵部记下此战之功,战后一起赏赐最好。” “李钢言之有理……那就按照李相所言去办。” 陈佶沉吟片刻,微微点头。 在他心中,一个皇帝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掌控群臣之间的平衡。 庆国公和楚国公都是手握实权的当朝重臣。 两人可不能走到一起。 所以陈佶本来也没想着现在就重赏铁林军,这么说只是挑拨一下庆国公和楚公国的关系而已。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朝会结束,大臣们三三两两结伴出宫。 路上议论最多的就是铁林军和金锋。 大臣们却不知道,此时的金锋和铁林军,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党项人驱赶着汉奴距离清水谷还有好几里,斥候就把消息传回了铁林军大营。 “金先生,党项人这是要拿汉奴来逼咱们啊。” 赵老第一时间就猜出了党项人的打算“您打算怎么办?” “这还有什么好打算的,当然要杀啊!” 让他背着屠夫的名声,比杀了他还难受。 刚才只是起了爱才之心,想要保全金锋而已。 “赵老,走吧,去看看党项人还有什么把戏。” 金锋笑了笑,带着赵老登上高地。 此时,徐骁已经带着数座方阵,挡在了峡谷中间,严阵以待。 峡谷南面,张启威也带着两千德宁军和一盘盘的麻绳赶到,做好了接收准备。 半个小时之后,党项人压着汉奴出现在峡谷北段。 作为穿越者,金锋很不习惯杀戮,之前屠杀党项骑兵,不过是形势使然,并非本心。 但是此时,金锋却升起了阵阵怒火和腾腾杀意。 这群汉奴太惨了。 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身无片缕,骨瘦如柴。 一个个全都如行尸走肉一般,双目无神,麻木的往前挪动。 金锋看到队伍中间,有个老头儿脚下踉跄一下,摔倒在地上。 押送的党项骑兵立刻驱马上前,对着老头狠狠抽了一鞭子。 即便隔着这么远,金锋都清晰看到老头背上出现一道血痕! 老头太饿太累了,挣扎了几下,最终也没有重新站起来。 党项骑兵脸上闪过一丝狞笑,然后控制着战马前腿扬起,一脚踩在老头脑袋上。 嘭! 老头的脑袋就好像西瓜一样,直接被踩爆了。 周围的党项骑兵们兴奋的哈哈大笑,有两个好像兴奋过头了,竟然纵马冲入汉奴群中,挥刀乱砍。 只是短短片刻,便有十几个汉奴命丧黄泉。 其中还包括两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 还有一个年轻的汉人女子,怀里抱着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孩子,看到党项人过来,赶紧抱着孩子躲到一旁。 结果被党项人用长矛连同孩子一起刺穿,还高高的挑起来,向其他骑兵炫耀自己的力气。 而其他骑兵则附和着拍掌称赞。 气氛热烈的不像是杀了两个人,而是在篝火晚会上杀了两只羊一样。 金锋被这一幕刺激的两眼通红,一拳砸在栏杆上 “他们不是人,是畜生!” “我要让他们死,一个也不留!” 第77章 一个不许留 “记住这几个骑兵,传令弩兵,一个都不许留!” 金锋转头下达命令。 “是!” 传令兵立刻带着命令飞奔出去。尒説书网 铁林军之前就有重弩,只不过数量很少,只有几架而已,而且效率太低,每发射一箭都要耗费很长时间上弦,填充,对战局的影响力很小。 前几天党项人忙着从城里聚拢汉奴,没有来袭扰,金锋闲着没事,就动手改装了一下,然后安到山上,准备在党项人下次进攻之时,用来斩首对方的将领。 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兵把这一底牌暴露出去,赵老觉得很不值得。 不过为了金锋的威信,他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开口质疑。 汉奴在党项人的押送下,渐渐靠近方阵。 此时方阵采取的是接收俘虏的阵型,总体呈t字形,汉奴们需要穿过一百多米长的通道。 通道中是如林一般的尖锐竹子,如果有人经过时心怀不轨,绝对会被刺成马蜂窝。 汉奴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停步不前。 “不要怕,咱们都是汉人,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大胆过去,注意别靠近盾牌就行了。” 徐骁大声喊道。 后边,党项人也开始挥着鞭子驱赶。 “走吧,大不了是一死,这种日子我也过够了,死在汉人手里,总比被党项的畜生折磨死强。” 走在前边的一个汉奴老者带头走进通道。 这个老者曾经在村里德高望重,他一进去,后边马上有人跟着。 有人带头,后边就顺利多了。 汉奴们排着队陆续进入通道。 本来还算有秩序,可是当跟在后边的一个党项士兵挥舞起弯刀作势要砍人的时候,队伍一下子乱了。 人生中最可怕的不是绝望,而是经历过漫长绝望之后,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希望,马上就要逃出生天的时候,希望破灭了。 汉奴在党项的日子猪狗不如,很多人都已心如死灰,不畏惧死亡了。 可是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了回中原的希望,重新唤起了他们对生存的渴望,争先恐后往前冲,生怕跑慢了被党项人砍死在归家的最后一步路上。 第78章 夜袭 送走张启威,金锋让钟五把副将徐骁喊了过来。 两人在大帐里围着地图和沙盘,商量了半个多时辰,一直到掌灯时分,徐骁才离开。 从金锋的大帐出来,徐骁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带着几百军卒上了左侧小山,把当初上山伐木制造投石车的那一批军卒换了下来。 当天晚上,战俘营格外热闹。 汉奴们每人都发了一块麻布,一个粗粮窝窝头。 麻布虽然不大,却可以用来遮羞。 窝窝头也硬邦邦的,却是他们这近一年来吃过最美味的食物。尒説书网 最重要的是军爷已经记下了他们的户籍,只等验证之后,就会放他们回家了。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汉奴,做牢房根本来不及,德宁军干脆就砍了些树,在空地上围成一圈,把所有汉奴都关了进去。 在验证结果送回来之前,他们必须待在这里,接受德宁军看管,还要被绳索拴着手脚。 好在德宁军并未把绳索捆死,而是系成了镣铐的样子,可以行走,也可以吃饭,只不过跑不起来,行走也不方便,不小心就会被绳子绊倒。 绑绳子的时候,德宁军交代了,一旦发现谁敢私自解开绳子,一律处死。 汉奴们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和获救相比,区区不方便算得了什么呢。 战俘营外,张启威问道“细作都查出来了吗?” “将军放心,党项人和咱们中原人说话语调不一样,找出他们很简单。” 副将说道“总共找出来二十六个细作,其中有两个还想装哑巴蒙混过关,都被我砍了。” 其实这两个人到底是细作还是真哑巴,副将并不确定。 也不在乎。 反正汉奴这么多,死两个不算什么。 “还是要小心点,晚上值班的人手增加一倍。” 俘虏和汉奴们吃喝拉撒都在俘虏营,所以附近气味很臭,张启威交代一声便捂着鼻子离开了。 身后,汉奴们早已习惯这种臭味,俘虏营依旧热闹无比。 有人为即将回到故乡放声大笑,也有人为亲人死在党项低声哭泣。 一直到后半夜,战俘营才终于安静下来。 汉奴们哭累了,也笑累了,三五成群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负责看守的德宁军士兵也个个哈欠连天,有些已经靠在柱子上打盹。 凌晨四五点,是一天中最暗的时候,也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间。 德宁军本来就不是什么军纪严明的铁血部队,一众看守的士兵绝大部分都靠在柱子上睡着了,只有两个人没睡,凑在火把下边下狼吃娃娃棋。 就连火把也灭了大半,也没人去重新加油点上。 围栏里,一处没有火光的角落,少了一只耳朵的年轻汉奴微微睁开了眼睛。 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缓缓起身。 汉奴们睡得太挤,独耳不可避免的碰到了旁边的人。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揉了揉眼睛,问道“黑狗哥,你要去茅房吗?” “嗯。” 黑狗只能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吧。” 孩子爬了起来,两人一起走进角落临时搭建的旱厕。 尿完之后,孩子正准备出去,黑狗突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摁到地上。 孩子剧烈挣扎,不停踢打黑狗。 可惜毕竟还是个孩子,又一直营养不良,根本不是黑狗的对手,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渐渐地,孩子停止了挣扎,满脸绀红,眼珠凸出,死死盯着黑狗。 “泥蛋儿,你别怨狗哥,狗哥也是没办法……党项人扣了我媳妇儿还有女儿,我今晚要是不动手……明天她们就活不成了……” 黑狗一屁股坐到地上,低声呜咽着合上孩子的眼睛。 可是当他手一拿开,孩子的眼睛又睁开了,依旧死死的盯着他。 黑狗又试了几次,每次都一样,干脆放弃了。 “泥蛋儿,你要是真恨狗哥,狗哥也认了,明天狗哥就过来给你作伴,到时候你想杀想剐,狗哥都随你!” 黑狗把孩子的尸体藏到旱厕最深处的角落,然后走了出去。 他并没有回之前睡觉的地方,而是站在空地中央,先轻咳了两声,然后仰头打了个哈欠。 这是党项人告诉他的接头暗号。 果然,黑狗刚刚闭上嘴巴,营地中就有十几个人悄悄坐了起来。 他们都和黑狗一样,有亲人被扣在党项。 为了亲人,他们只能铤而走险出卖同伴。 一群人绕开下棋的两个士兵,躲在相对宽松一些的暗处,互相解开手脚上的绳子,钻出围栏。 十几分钟后,黑狗按着白天的记忆,带人摸到了德宁军放兵器的帐篷。 解决掉睡得跟死猪一样的看守士兵,每人背着一捆军刀,悄悄摸向关押党项俘虏的地方。 张启威虽然纨绔,但是却没糊涂到轻视党项俘虏。 这片空地绑了一排排柱子,每两个柱子之间都横着一根梁,距离地面大概两米左右。 党项俘虏们都被绑着双手,吊在横梁上。 个子高点的,双脚勉强能够着地面,个子矮的,只能被悬空吊着。 这几天,已经有好几十党项俘虏被生生吊死了。 至于上厕所,对不起,你直接落在裤子里吧。 这里的守卫也明显要比关押汉奴的地方严格得多。 还有一小半的看守士兵没睡觉,甚至还有两队新兵一直在保持巡逻。 黑狗一群人躲在暗中又等了十几分钟,距离关押党项俘虏比较近的一处帐篷,突然着起大火。 当晚风不小,很快,这处帐篷周围的两座帐篷也被点燃。 “不好了,走水了!” 负责巡逻的几个士兵,最先发现火情,一边吼叫,一边飞快往着火的方向跑。 火势越来越猛,士兵的注意力也全都被火情吸引,没人注意黑狗已经带着人摸进了党项俘虏所在的围栏。 “大家动作快点,如果运气好,大家还来得及回汉奴营。” 黑狗交代一声,冲到最近一处横梁,用刀子割断党项俘虏的绳子。 然后往地上扔下一把军刀,又冲向下个党项俘虏。 被释放的党项俘虏也马上捡起军刀,释放同伴。 等德宁军士兵发现这边的情况,党项俘虏已经被释放了一大半…… 第79章 夜袭(二) “快来人啊,俘虏要跑了!” 一个德宁军士兵疯狂怒吼。 俘虏营的守军们正忙着救火呢,战刀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等他们手忙脚乱的找到战刀,党项人已经全都被放下来了,其中还有一两百人拿到了黑狗等人带来的武器。 “阿卓,带着你的一营去抢马,剩下的人跟我来,咱们在器械库大帐外集合!” 一个党项军官立刻指挥着党项人进入战斗状态。 而德宁军方面,此时还完全乱作一团。 党项人出身游牧民族,崇尚猛士,战斗素养和战斗意识都不是德宁军这种纨绔子弟兵可比的。 只是一个冲锋,一百多被吊着饿了好几天的党项士兵就把三百多德宁守军打的落花流水,抱头鼠窜。 这时候,中军大帐里的张启威,刚穿好裤子。 冲出营帐,正好遇到几个过来汇报情况的德宁军官。 “怎么回事?” 张启威一边提鞋,一边着急问道。 “将军,后备营走水,党项俘虏趁乱跑了。” 副将嘴上回答问话,两手还在系裤腰带。 他也和张启威一样,才从床上爬起来。 “怎么会这样?” 张启威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 失火不可怕,可怕的是党项俘虏跑了。 “那你还来这儿干什么,赶紧带人去镇压啊!” 张启威恨不得抽副将两巴掌。 “是!” 副将提着裤子跑了。 可是德宁军反应太慢了,不仅是张启威和副将,大多数士兵到现在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很多人都光脚站在帐篷口往外看热闹呢。 等副将好不容易集合两个营的士兵,党项人已经攻下了器械库和战马营。 党项俘虏被吊了好几天,但是一起被俘虏的战马却被照顾的很好。 张启威还准备用这些战马组建一支骑兵呢。 党项人骑上战马,战力立刻又上一层楼,只是一个集体冲锋,就把德宁军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一千多人冲散了。 负责指挥的副将,直接被斩于马下。 没了指挥官,德宁军军心大乱,面对调头再次冲杀而来的党项人,竟然没一个人抵抗,全都扭头就跑。 可是现在有了金锋,就不一样了。 金锋打了胜仗,抓了俘虏,结果他看个俘虏都能看丢,对比之下,他就成了酒囊饭袋。 回去怎么跟范将军交代? 怎么跟家里交代? 怎么跟皇帝交代? 这一刻,张启威心里竟然痛恨起铁林军,痛恨起金锋来了。 在心里默默祈祷党项人能灭了铁林军,杀了金峰。 事实上,此时党项俘虏已经冲进了铁林军大营。 铁林军主要的防守力量都在提防清水谷方向,压根没想到会有敌人从背后杀来,也被党项俘虏杀了个措手不及。 步兵面对骑兵天生处于劣势,铁林军后营的守军没有坚持多久,就被党项俘虏攻破防线。 冲进铁林军营地,党项指挥官就兴奋的大叫起来。 因为他看到面前堆放着一大片削尖的竹子。 很多竹子顶端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在竹子旁边,还有一摞摞的硕大盾牌。 党项指挥官立刻意识到,这里是铁林军的器械库。 他们为什么会被抓,不就是因为铁林军突然创出了一座古怪的方阵吗? 没有了竹子和盾牌,就没办法组建方阵,铁林军还凭什么跟他们打? “阿硕,快带人放火烧了这些竹子和盾牌!” 党项指挥官激动得大吼。 阿硕马上带着手下抱着干草扔到竹堆上,然后一把火点燃。 金峰的反应比张启威快多了,听到后营传来喧闹声,衣服也不穿,马上冲出帐篷。 钟五、赵老、徐骁等人也先后脚赶到。 “将军,党项人偷袭,后营已经被他们占领了。” 徐骁第一时间通报情况。 “党项人怎么跑到咱们后边了?” 钟五疑惑问道。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德宁军没看好俘虏!” 赵老气急败坏道“我早就知道张启威是个蠢货,没想到他蠢成这样,咱们把人绑好交给他,都看不住。” 第80章 夜袭(三)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其他的也没用了。” 金峰冷静下达命令“擂鼓,以最快速度组建方阵,去后营把他们干掉!” “将军,来不及了。” 徐骁说道“他们已经占领了器械库,盾牌和竹子都在那边。” 话音刚落,就看到后营方向着起了大火,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竹子本身也是可燃物,火势越来越大,夜空都被照亮半边。 “其他地方还有吗?” 金峰脸色有些难看。 “清水谷那边倒还有一座。” 徐骁答道。 此时是凌晨,铁林军只留下几支小队在清水谷附近的高地监视,剩下的人都在休息。 不过有一支快速反应部队,驻守在峡谷这一头,如果有党项人打来,他们可以第一时间组建方阵抵抗。 “要把他们调回来吗?” 徐骁问道。 金峰想了一下,做出决定 “立刻把他们调回来,先把后营的俘虏解决再说。不过让斥候注意点北边,如果党项大营那边有异动,立刻回来上报。” “是!” 徐骁立刻跑了出去。 后营,党项俘虏和铁林军已经开始战斗。 不得不说,铁林军不管军纪还是作战意识,都比德宁军强得多。 虽然不是骑兵的对手,也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是铁林军士卒却没一个人逃走,而是自发的聚集起来,边战边退。 与此同时,峡谷另外一侧,党项人的斥候也看到了铁林军营地的大火,飞快返回党项大营。 李继奎和一众党项将领全都等在大帐里。 听斥候报告说铁林军大营燃起大火,所有人都知道幕僚先生的计划成功了 汉奴中夹杂的细作,救出了被俘的骑兵。 “兄弟们,前几天的战斗是咱们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只有铁林军的鲜血,才能洗刷这次的耻辱。” 李继奎拍案而起“兄弟们,去灭了铁林军!” “灭了铁林军!” 党项将领们接连起身。 “大家通过峡谷的时候,一定要记着不能打将旗,也尽量不要指挥作战,以免被弩弓盯上,知道吗?” 李继奎的幕僚赶紧提醒道。 “知道了。” 一众将领赶紧点头。 大康重弩的威力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谁也不想亲身尝试一下。 不过他们也没太把重弩放在心里。 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重弩制作工艺要求很高,铁林军没有几座。 现在又是夜里,让几座重弩随便打,能射死几个人? 打仗哪儿有不死人的,谁被射死,那就是运气不好。 “等老子拿下铁林军,一定去山上拆了这个破玩意。” 李继奎骂了一声,带头走出帐篷。 大帐外,党项骑兵早已整装待发。 将领们一到位,队伍立刻出发。 到了清水谷,步兵们顶着重弩箭矢,飞快的填上陷马坑。 本来以为会遇到方阵的阻拦,结果陷马坑都填完了,也没见到一个铁林军士兵。 “哈哈,看来铁林军都被叫回去了,合该咱们走运啊!” 李继奎大笑一声,命令骑兵队伍冲进山谷。 铁林军大营,后营士兵们被党项俘虏逼得节节败退。 整座大营已经有一大半落到了这些俘虏手里,眼看着俘虏们快要接近中军大帐,徐骁终于带着驻守清水谷外的快速反应部队赶到。 飞快的在空地上组成阵法,挡在党项俘虏前面。 宛如刺猬一般的方阵,威慑力还是很大的。 党项俘虏一往无前的势头终于被压住,场面暂时得到了控制。 就在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斥候骑马飞奔而来 “将军,党项大军打来了,已经进了清水谷。” “该死,咱们刚把人叫回来,他们就打来了。” 钟五抱拳说道“先生,我带人和这些俘虏拼了,让徐骁把方阵调回去防守清水谷吧。” “来不及了。” 金峰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 钟五着急问道。 “只有一座方阵,不管怎么样,都是腹背受敌,事到如今,咱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金峰抬头看了一眼清水谷左侧的小山“徐骁,按照计划行事,我来掩护你。” “是!” 徐骁重重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金峰身边的铁林军战士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方阵,一边阻拦党项俘虏,一边向左侧小山靠近。 清水谷那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方阵也到了小山脚下。 眼看着方阵就要被随后赶来的党项骑兵合围,金峰一声令下,士卒们立刻扔掉竹竿,转身跑进小山。 小山虽然不高,但是到处都是树林和峭壁,战马根本上不去。 党项俘虏害怕铁林军使诈,追到山脚就停了下来。 “卓坂,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继奎带着人赶到,看到党项俘虏指挥官,激动的给了一个熊抱。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康朝堂有政斗,党项朝堂也有。 卓坂是李继奎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 上次战斗,是今年党项南征第一战,也是刷功勋的好机会。 李继奎本来想安排卓坂做指挥官的,可惜野利家族在党项兵部尚书那边走了关系,指挥官就变成了野利熊。 可是谁知道野利熊却因为指挥战斗被铁林军射杀,卓坂反而活了下来。 “大帅,卓坂没用,给您丢脸了,给党项骑兵丢脸了!” 卓坂单膝跪地,低着头说道“您砍了我吧。” “上次的失败非战之罪,换成谁遇到上次的情况都要饮恨。” 李继奎回忆着幕僚交给他的收买人心的办法,重重拍了拍卓坂的肩膀,安慰道“再说,你不是端了铁林军的大营吗?胜利最终还是属于咱们的!” “可是铁林军的主力逃进了山里,我害怕有诈,没有追过去灭掉他们。” 卓坂看着眼前的小山,遗憾说道。 “你做的很对,铁林军和狐狸一样狡猾,天又这么黑,咱们的骑兵不适合上山,没必要追过去。” 李继奎说道“我已经安排人把这座小山围死了,他们跑不掉的! 你这几天受苦了,赶紧去休息一下,天亮了再收拾他们。” “是!” 卓坂此时的确又饿又累,也没有勉强,找地方休息去了。 他要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呢。 第81章 徐骁去哪儿了? 清水谷左边的小山就叫清水山,不高也不大,但是三面陡坡,只有南边坡度稍缓,有两条山路可以上人,算是标准的易守难攻之地。 所以历年来驻守清水谷的大康守军都喜欢把营地驻扎在附近,一旦情况危急,就可以躲到小山上。 党项军对此也很清楚,所以李继奎并不着急,来之前他就猜到了铁林军可能会躲到清水山。 打发走卓坂,李继奎叫来自己的军备官“你赶紧去盘查一下,看看铁林军的粮草还有多少。” 清水山易守难攻,战马又没办法上山,所以李继奎并没有准备强攻,而是打算围山。 饥饿是很强大的力量,铁林军在山上没东西吃,自己就会下山。 他只要带着骑兵在山下等着就行。 军备官很快就跑回来“报告大帅,铁林军的粮草营已经被烧毁了。” “烧了?” 李继奎微微皱眉。 不过也能理解,如果他是铁林军指挥官,当发现来不及转移粮草,也不会留给敌人,撤退的时候烧掉是最好的选择。 “你能看出来烧了多少粮草吗?” 幕僚跟着问道。 “从灰烬数量判断,应该够铁林军吃二十五天到一个月的。” 军备官回道。 “铁林军标准配粮是一个月,看来他们逃到山上的时候,没带多少粮食,应该坚持不了几天。” 幕僚微微点了点头。 “大帅,先生,难道咱们要在这里等着铁林军,不去南征了?” 站在一旁的副将问道。 往年的党项南征军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一般都是派一支骑兵队在山下守着,大部队继续南下劫掠的。 但是他听李继奎和幕僚说话的意思,好像要解决了铁林军才继续南下。 “周将军,铁林军不同于其他大康军队,他们的作战力不容小觑。” 幕僚解释道“如果咱们南下之后,被他们突围出去,主力就容易陷入腹背受敌的情况。” “大康的那些乌合之众,能拦得住咱们?” 副将有些不屑一顾。 “以前是不可能,但是别忘了,铁林军创出了那种古怪的阵法,如果大康其他军队也效仿此法,会很难缠。” 幕僚说道“如今驻守渭州城的是范文渊,这老东西和庆怀一样不好对付,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坚壁清野。 如果到时候咱们南下受阻,后边铁林军又突围攻占了清水谷,咱们就会被堵在渭州城外,连回去的后路都没了。” “这样的话,的确应该干掉铁林军之后再继续南征。” 副将说道“那我就安排人手,好好把铁林军和德宁军的营地收拾一下,安排两支骑兵营,做好长期驻扎的准备。” “可以。” 幕僚点头同意。 “对了先生,刚才后边来报,还有十几个汉奴没有逃走,留在德宁军大营,说大帅许诺他们,立功之后可以去党项接回自己的父母妻儿,怎么处理?” “咱们党项人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既然大帅做出了承诺,那就让他们去接人吧。” “是。” 副将躬身离开。 清水山上,铁林军已经安全撤退到山顶,正在搭建临时营地。 “先生,人数统计了吗,怎么才这么点人,是不是有队伍被冲散了?” 赵老找到金锋“还有,徐骁去哪儿了,我怎么一直没看到他。” “徐骁带人去执行其他任务了。” 金锋笑着回答。 “执行什么任务,带走了多少人?” 赵老赶紧问道。 “带走了七个营。” 金锋随口说道。 赵老却被吓了一大跳。 铁林军一营五百人,去年庆怀和党项人大战之后,折损了近两个多营的兵力,虽然后来补充了一些新兵,但是依旧不足九个营。 徐骁带走了七个营,也就是说,现在山上只有不到一千人。 赵老刚才看人头和火把数量就不对劲,觉得人少了,没想到竟然少了这么多! “就六百多人,你怎么守清水山?” 赵老急了。 “我不仅要守清水山,还要守清水谷,让党项人有来无回。” 金锋自信说道。 赵老扭头看着金锋,就像看疯子一样。 党项人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从清水山往下看,党项大营的火把一眼看不到头。 金锋凭区区六百多人,还是被打得逃到山上的六百多人,竟然口出狂言要让党项人有来无回? 赵老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金锋疯了。 可是想想金锋的作风,以及他现在的表情,赵老竟然又觉得有些拿不准了。 “你在山上提前准备了粮食?” 赵老试探着问道。 他前几天曾经看到钟五带着人背着粮食离开营地,当时也没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把粮食送到了山上。 如果这样的话,说明金锋早就做好了撤退到清水山的准备。 “是的。” 金锋没有否认。 “够吃多久的?” “省着点吃,够咱们六百人吃两个月的。” “看来你准备的很充分啊。” 赵老想起了什么,问道“竹竿和盾牌,也是你故意让党项人烧掉的吧?” 金锋笑了笑,没有否认。 “所以,你早就知道党项俘虏要袭营,也不是真的挡不住党项主力,而是故意把他们放进清水谷的,是吗?”尒説书网 赵老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计划,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说话这么有底气,但是我建议你在山上多点一些火把,这样可以用来迷惑党项人。” “有道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我怎么忘了这个呢。” 金锋立刻安排人手多点燃一些火把,造成铁林军全都被困清水山的假象。 天色大亮,张启威带着幕僚和路上收拢的残兵败将,回到渭州城下。 “你说什么,清水谷失守,铁林军退到了清水山?” 范将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早饭,差点被一口呛死。 “张启威呢,让他滚过来见我。” 原本好好的局势,就因为这个家伙弄得急转直下。 范将军这次是真的快被气疯了。 “回大帅,张启威说受了伤,没进城,直接带人回汴京了。” 第82章 庆怀苏醒 “张启威这是畏战逃脱!” 范将军一听张启威跑了,不由大发雷霆。 接着心里就涌起一股无奈。 如果是寻常将军,光这一条他就可以派人去把逃兵追回来斩首。 可是张启威是张家嫡亲长子,姐姐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之一,范将军就算再生气,也不敢砍了他。 最多回去了参他一本。 “算了,张启威这种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走了就走了吧。” 范将军揉了揉眉心,说道“多放一些斥候出去,时刻关注党项人的动态,另外通知范家军加强巡守力量,做好党项人攻城的准备。” 很快,大批斥候就悄悄出城,不到中午,消息就反馈回来了。 按照往年惯例,党项人通过清水谷之后,会立刻率兵围攻渭州城。 但是斥候带回来的消息确是党项主力在清水谷附近安营扎寨了。 “看来他们是打算彻底围死铁林军啊,也不知道这位金先生能不能守得住。” 范将军叹了口气,问道“对了,庆怀那边什么情况,还在昏迷吗?” “回大帅,庆怀将军昨天夜里醒了,但是应该还不知道清水谷那边的事。” 副将回答道。 “庆怀刚刚醒过来,暂时最好不要告诉他这个消息。” 范将军安排道。 “现在全城都在讨论党项人什么时候会打过来,恐怕瞒不住的。” 副将无奈说道。 话音刚落,管家就进来通报,说庆怀已经到了门口。 范将军叹了口气,对管家说道“让他进来吧。” “将军,您还是出去看看吧,”管家犹豫了一下,说道“庆候……挺吓人的……” “吓人?” 范将军皱了皱眉,带着副将走出议事厅。 刚到门口,就看到庆怀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外。 手里还提着一把军刀,两眼泛红的瞪着范将军问道“张启威呢?” 醒来之后,庆怀第一时间询问铁林军的情况。 得知金锋指挥马其顿方阵大破党项骑兵,庆怀高兴的畅快大笑,连着喝了两大碗清粥。 结果天刚亮,就收到德宁军看管俘虏不力,导致铁林军被围清水山的消息。 庆怀气得当时又晕了过去,一直到刚才才重新醒过来。 然后头发都没收拾,穿上鞋就来找张启威。 “庆怀,你重伤未愈,怎么可以乱动呢,快进来。” 范将军示意副将和管家去扶庆怀。 “你们别碰我!” 庆怀挥了挥军刀,咬牙问道“张启威呢?” “张启威害怕责罚,不敢进城,早上带人回汴京了。” 范将军无奈说道。 “该死!” 庆怀气得一刀劈在门口的石狮子上。 或许太用力了,牵扯到了伤口,白色的衣服殷出一片血迹。 “侯爷,您别激动。” 亲卫刘琼赶紧上前扶住庆怀“铁林军已经被围到了清水山,还要指望您想办法救他们呢,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兄弟们怎么办?” “对,还有兄弟们。” 庆怀刚才怒急攻心,一心想要找张启威算账。 现在刘琼一提醒才明白过来,是啊,铁林军只是被党项人围住了,又没有死。 找人去救援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里,庆怀对着范将军单膝下跪“大帅,请您立刻发兵,营救铁林军!” “庆怀,我也想救铁林军,可是你也知道党项骑兵的可怕,咱们现在最好办法就是据城坚守。” 范将军为难说道。 “那是以前,现在金先生创出了方阵和陷马坑,全都克制骑兵,咱们镇西军有数万人,为什么没有一战之力?” 庆怀反问一声,见范将军没有答话,又补了一句“如果有人愿意去帮铁林军,我愿意提供铁丝网!” 金锋走后没两天,瓷窑和炼铁炉就全都改造好了。 这段时间,张满仓带着将作营的人做了不少铁丝,编制的铁丝网除了送到铁林军大半,剩下的都还在将作营库房。 “当真?” 范将军和副将异口同声问道。 “当然。” 庆怀毫不犹豫点头。 “立刻召集各路将领,来我这里开会!” 范将军立刻命令传令兵,去通知各路纨绔将领。 自从铁林军在清水谷大胜之后,纨绔将领们就开始训练自己的军队组建方阵。 其实马其顿方阵的原理非常简单,盾牌兵手持盾牌在前面开路,长矛兵只管跟在后边用长竹子戳人就行了 纨绔将领们训练的成果非常不错,士兵们在操场上进退有序,看起来比铁林军更厉害。 在他们看来,铁林军之所以能打胜仗,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方阵和陷马坑,换上他们上,他们也行。 正愁着怎么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压下铁林军和庆怀的风头呢,范将军的传令兵到了。 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特别是得知庆怀愿意献出铁丝网的时候,纨绔们都争先恐后的冲向帅府,生怕去晚了,功劳就被人抢走了。 一进帅府,纨绔们就拉着范将军和庆怀,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救出铁林军。 这么高涨的请战情绪,还是范将军从军以来第一次见到。 但是他心里并不高兴。 本来无比严肃的军事会议,愣是被这些纨绔将领们弄得和菜市场一样。 将领都这样,他们带的兵可想而知…… 最后还是庆怀拍板,请安肃军和永安军出手。 这是他综合各方面做出的决定。 安肃军的统领是兵部侍郎丁兆逡的二公子丁云飞。 丁云飞出身将门,安肃军中也有很多身经百战的老兵,相对来说战斗力比其他纨绔军要强一些。 永安军的将领程鹏已经四十多岁,为人稳重一些,并且有过和党项人直面硬刚的经历,不至于和张启威一样,一看势头不对,自己先带头跑了。 其他没被选中的将领们,垂头丧气的离开帅府。 程鹏和丁云飞则留了下来,和范将军、庆怀一起商议作战计划。 “范将军,庆候,你们放心,我安肃军一定不负重托,击溃党项骑兵,救出铁林军的兄弟!” 丁云飞接下军令,激动的拍着胸脯保证。 程鹏倒是没有保证什么,只是冲庆怀点点头。 “那就拜托丁将军,程将军了。” 庆怀拱了拱手“如果能救出铁林军,庆某必将重谢。” 第83章 短兵相接 安肃军和永安军加起来共有五千五百人,按照计划,其中五千人从北门出发,吸引党项主力,剩下五百人南门出发,从小路绕道直奔清水山附近,攻击围困清水山的党项骑兵,给铁林军撕开一道突围的口子。 第二天凌晨,安肃和永安联军就集结完毕。 人趁着天还没亮,便从南门悄悄离开了。 剩下的五千人等了一个时辰,也雄赳赳气昂昂开拔,从北门离开。 渭州城有斥候,党项也有。 安肃永安联军刚刚出城不到半个时辰,李继奎就收到了消息。 “和大康打了这么多年,他们要么望风而逃,要么闭城不出,现在终于出了一个头硬的了。” 李继奎大笑道“正好放走了不少汉奴,省得我们再去中原抓了。” 从中原抓捕的汉奴,大多是老弱病残,还没押送到党项,路上就要死一小半,而战俘都是青壮劳力,深受党项贵族的喜欢。 大康的战俘也是党项奴隶的重要来源之一。 “如今的大康已是今非昔比,大帅最好不要大意。” 幕僚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五千人左右,打的是安肃军和永安军的旗子。” 斥候回道“另外,在天亮之前,还有大约五百人从南门偷偷出城了。” “大帅,渭州城往南三里有一条岔路可以绕到清水山,这五百人估计想要突袭清水山。” 李继奎的幕僚早就对清水谷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也是带兵的老手,立刻猜到了联军的意图。 想了一下,又问道“大康人可带了竹子和盾牌?” “北门出来的主力带了,几十大车呢,但是南门出去的五百人没带,全都是轻装简行。” “他们果然想用方阵对付我们!” 幕僚说道“大帅,组建方阵需要时间,我建议立即出兵,最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继奎对于铁林军的方阵也颇为忌惮,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冲着外面喊道 “传令下去,让卓坂立刻集结第一师、第二师。” 被俘一事在卓坂心里就是一根刺,昨天请命了好几次,要带兵主动攻打清水山,但是都被李继奎否决了。 现在心里正憋着一口气呢,听说要打仗,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党项骑兵一师两千人,第一师和第二师都属于今天轮值的快速反应部队,吃饭都是穿着盔甲,挎着战刀的。 等李继奎穿好盔甲赶到校场,第一师、第二师四千人已经全部骑到了马上。 “卓坂将军,我想你已经领教了铁林军方阵的可怕,此战务必要小心,最好速战速决,不给他们组建方阵的机会。” 幕僚跑过来提醒道“不过对方应该也派遣了斥候在前面探路,如果真的来不及阻止他们,那就攻击方阵的侧翼。 我观察过了,方阵的杀伤力虽然大,但是行动缓慢,而且杀伤力都集中在正面。 上次咱们吃了大亏,主要原因就是清水谷地形特殊,一侧是悬崖,一侧是河流,导致咱们只能面对方阵正面。 但是这次战斗,地形开阔,如果你们能绕到左右两侧或者他们后方,方阵不攻自破。” “好像是这样的!” 卓坂眼睛一亮,下马对着幕僚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指教。” 他已经做好了硬拼一场也要血洗前耻的准备,但是听到幕僚的提醒,他脑子里立刻有了新的作战计划。 “行了,出发吧。” 幕僚拍了拍卓坂的肩膀“祝将军凯旋而归!” “大帅,先生,你们就等着吧。” 卓坂翻身上马,带着骑兵奔腾而去。 幕僚猜的不错,党项骑兵这么大的动静,根本瞒不住安肃军的斥候。 可是党项这次出动的全都是骑兵,速度实在太快了。 虽然大军出动,整体速度肯定比不上单兵斥候快,却也没差多少。 等斥候跑回安肃军报信,卓坂已经带着骑兵大队到了五里之外。 “怎么会这么快?” 丁云飞毕竟是个纨绔,这还是他第一次正面硬刚党项骑兵。 别看走的时候斗志昂扬,可是当党项骑兵真杀来的时候,还是紧张的慌了神。 “快,组建大阵,让辅兵快去前边百步之外挖陷马坑。” 程鹏年纪更大,经历过的战争也多,立刻让传令兵擂鼓,命令大队停了下来。 到底训练了一段时间,随着程鹏的命令下达,队伍立刻按照演习分成了一个个小方块。 后勤兵推着一车车盾牌和硕长的竹子,飞奔向每个方阵。 还有数百名辅兵,提着铁锹、锄头等物,冲向前方。 到了百步之外,立刻开始刨地。 可惜骑兵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辅兵们才刚挖没几下,就听到了密集的马蹄声。 党项骑兵大部队狂奔带起的烟尘已经清晰可见。 很多辅兵都吓得两腿打颤,手也哆嗦起来。 他们都很清楚,当骑兵来临,他们将面对着什么。 所谓辅兵,就是一种辅助性兵种,一般由没人脉关系的贫农和犯人组成,不仅要做最苦最累的活,还要负责冲锋、攻城等死亡率极高的任务。 所以很多辅兵早就想开了,做好了随时战死的准备。 可是想开和不怕是两码事。 对死亡的恐惧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可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刀悬在脖子上却没有砍下来的那段时间。 马蹄声越来越响,就好像打雷一样,轰击在辅兵们心头。 终于,有人受不了了,丢下锄头就往后跑。 他宁愿被执法队砍死,也不想被党项骑兵踩成肉泥。 然而不是他一个人害怕,所有辅兵都害怕。 现在有人带头,其他辅兵也立刻有样学样。 只是短短十几秒钟,数百个辅兵全都扔下工具跑了。 执法队才十几个人,哪里挡得住这么多人? 弄到最后,就连执法队也跟着往回跑。 而他们背后几百米外,骑兵已经转过山脚,出现在安肃军和永安军的视线之内。 好在此时已经有几座方阵集结完毕。 丁云飞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程鹏立刻接过指挥大权,传令已经集结好的方阵顶到前面。 第84章 一败涂地 “成败在此一举了!” 程鹏不由自主握紧拳头。 他的家族势力并不算强,攀附着兵部侍郎才得以在朝堂站稳脚跟,所以他比其他纨绔将领要拼命一些。 如果这一战打胜了,他的家族就能再上一个台阶。 程鹏是个有野心的人,盯着越来越近的党项骑兵,他没有恐惧,只有兴奋。 没有陷马坑的缓冲,党项骑兵速度不减,宛如被狂风推动的乌云,席卷而来。 “防守阵型,准备!” 随着传令兵的怒吼,几座方阵立刻把竹子末端顶在地上,尖端对着前方,准备迎接骑兵的冲击。 可是谁知道党项骑兵突然分散开来,形成一支支百人队伍,避开方阵正面,从两侧飞驰而过。 “不好,他们要攻击方阵侧翼!” 程鹏立刻发现了问题,怒吼道“快,传令下去,变阵,镇守四方!” 他也算是沙场老将,得到方阵之后,研究了好几个晚上,深知方阵的侧翼和后背是致命区域。 所以他不仅学习了铁林军展示过的攻守阵型,还自创性的开发了另外一种新的阵型,应对在开阔地面的防守问题。 随着命令传达,永安军紧挨着的两座方阵立刻背靠背合并成一座方阵,这样虽然无法移动,却很好的避免后背被攻击。 其实镇守四方阵型,左右两侧也各自还有一座阵法,用来抵御左右两翼可能遇到的危险。 可是骑兵速度太快了,左右两侧的方阵已经被分割开来,没办法靠拢了。 程鹏的永安军尚且如此,丁云飞的安肃军更加不堪。 永安军都已经集结了六座方阵,安肃军才集结了两座。 不过这几座都是老兵组成的,反应速度还算快,一看党项人从两侧绕了过去,其中两座方阵的指挥官也不等丁云飞的命令,立刻学着永安军的样子,来了个背对背拥抱。 最后一座离这两座较远,干脆就近靠到永安军方阵的左翼,形成了一个品字形阵法。 至于那些还没来得及结阵的士兵就惨了,党项骑兵呼啸而过,冲入人群。 战马奔腾起来,形成的冲撞力完全不弱于汽车。 就好像鸡群里闯进了一群哈士奇,党项骑兵都不用挥刀砍杀,光是一个集体冲锋,尚未结阵的安肃、永安士卒就被战马撞死、踩死数百人。 大群骑兵想要调头也不容易,当骑兵队伍杀穿安肃、永安联军之后,没有立刻停下,而是继续往前奔跑,准备在远处绕个弯重新杀回来。 这也给了联军一个整顿的时间。 可是联军阵型已经被冲散,永安军中间夹着安肃军,安肃军中也夹杂着永安军。 互相之间训练都不一样,根本没有了结阵的可能。 “都特么愣着干什么,快点拿着竹子对着后边啊!” 程鹏急得大吼。 可惜战场上充斥着马蹄声、惨嚎声,各种杂音太多,传令兵也被冲散,没人能听到他的命令。 程鹏一看这样,也来不及管这些散兵了,把已经吓傻的丁云飞拉到自己马上,驱马向已经集结起来的方阵飞驰而去。 此时党项骑兵已经完成调头,又一次冲锋而来。 虽然听不到程鹏的命令,但是一些老兵已经反应过来,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一些靠近大车的老兵抱起竹子,或三五人,或十几个人,组成一个小型方阵,把竹子末端顶在地上,对着党项骑兵。 可是靠近大车的士卒毕竟是少数,还有更多的士兵此时脑子已经成了一团浆糊,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成群结队的骑兵也不敢随意转弯,要不然容易造成碰撞,弄不好还会发生大面积踩踏事件。 所以正对着竹子的骑兵只能硬着头皮往竹子上撞。 结果可想而知,运气好的把竹子撞歪了,侥幸逃得一命,运气不好的,当时就被戳了个透心凉。 骑兵队伍呼啸而过,又带走了数百条大康士兵。 可是穿过散乱的人群,他们却傻眼了。 程鹏趁着刚才的功夫,冲到后方,迅速把八座方阵调整为两座更加庞大的方阵,全都是镇守四方阵型。 两座阵法一字摆开,足足有三百多米长,密密麻麻的竹竿正对着前方,把党项骑兵的去路挡住了一大半。 此时党项骑兵的速度太快了,双方距离又太近,很多骑兵来不及转弯,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这一下,党项骑兵就死伤两百多人。 再加上被零散小方阵戳死的,超过了三百人。 这是卓坂完全没有想到的。 而且大康的将领反应速度也很快,这么快就找到了弥补弱点的办法。 幕僚先生给的建议算是用不上了。 不过卓坂也没有气馁,转头冲副将说道 “这两座方阵已经成型,暂时先别管他们,阿硕,咱们兵分两路,绕开方阵,先把后边那些散乱的大康士卒清理干净再说。” “是!” 阿硕答应一声,带着一半骑兵从左侧绕过方阵。 和第一次一样,骑兵们队伍化整为零,绕过方阵,杀向后方被冲散的士卒。 这些士卒大多是新兵,又没了斗志,哪里是党项骑兵的对手? 于是,单方面屠杀开始了。 场面立刻变得血腥起来,每一秒钟都至少有数名党项军卒被杀。 战场上到处都是残尸断臂,宛如修罗场一样,鲜血染红了大地,也染红了党项骑兵的战马。 丁云飞和程鹏心疼的要死,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 镇守四方阵型的方阵,彻底失去了移动的能力,他们就算再心疼,也没办法救援。 此时丁云飞的心情和几天前的张启威一模一样,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也意识到了党项铁骑的可怕,以及安肃军和铁林军之间的差距。 程鹏虽然没有后悔,却也心如死灰。 他知道,家族掏空老底才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永安军,这次可能要完蛋了。 只是短短十几分钟,没来得及结阵的两千多联军士卒,以及数百辅兵、后勤兵,全都命丧党项骑兵之下。 “开胃小菜吃完了,接下来该吃正餐了!” 卓坂冷笑一声,命令骑兵散开,包围了两座大阵。 第85章 心寒 空旷的山间平地上,两座巨大的马其顿方阵,被数千骑兵层层包围 两座方阵四面全都是尖锐的竹子,就好像一支把腿脚全都蜷缩起来的刺猬,党项骑兵绕着转了一圈又一圈,始终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 消息自然也被斥候传回各自大本营。 党项人目前占据有利位置,李继奎自然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和幕僚商量着怎么破开刺猬一样的方阵。 与之相反的是,范将军的帅府却炸了锅。 范将军和庆怀都对安肃军、永安军寄予了厚望,希望他们能凭借马其顿方阵救出被困的铁林军。 谁知道联军还没走到清水谷,就死伤过半,剩下的也被党项骑兵围住了。 “他们不是都熟悉了方阵吗,还有庆怀给的铁丝网,为什么这么不堪一击?” 范将军又急又怒。 “回大帅,党项人的骑兵来得太快了,等我们的兄弟把消息传给丁将军、程将军,他们已经到了几里之外,有一半的兄弟来不及组建阵法,就被骑兵冲散了。” 斥候苦着脸说道“至于庆候给的铁丝网,还在车上连打开的机会都没有,辅兵就被杀光了……” “他们这次出兵这么快?” 范将军冷着脸问道。 快捷一直是骑兵的主要优势之一,但是大军出动,肯定不如单个的斥候速度快。 按照党项骑兵正常的行军速度,安肃军得到斥候通知之后,有足够的时间来排兵布阵。 但是事实却狠狠打了他们一记耳光。 “回大帅,小人也不知道啊,党项人就跟疯了一样,全都是轻装简行,出了大营就纵马狂奔,速度只比小人们慢了一点。” 斥候说到这里,依旧心有余悸。 当时他就是在和死神赛跑,慢一点就是万劫不复。 “看来党项骑兵有高人指点,不给安肃军留组建方阵的机会。” 庆怀看着窗外“但愿南路的五百人不要遇到党项骑兵吧。” 北边一路之所以能活下来一半人,就是因为携带了可以组建大阵的竹子和盾牌,而南门出发的那支队伍,要走山路靠近清水谷,为了行军方便,只带了两天的配粮和武器。 一旦遇到党项骑兵,凶多吉少。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庆怀话音刚落,一个全身浴血的斥候被抬了进来。 “报告大帅,刘将军在金房岭……遭遇党项人埋伏……全军覆没……” 斥候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就晕了过去。 范将军脸色微微一白,挥手让士兵抬走斥候。 庆怀也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一南一北两路救兵全都失败了,他对铁林军的未来充满了担忧。 比庆怀更着急的是留在渭州城里的丁家、程家幕僚。 铁林军目前只是被困在山上,暂时还没有太大危险,但是他们两家的安肃军和永安军已经损失过半,剩下的也时刻有覆灭的危险。 就算党项人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围着,这两座方阵都扛不住。 毕竟他们匆忙结阵,粮草辎重全都落到了党项人手里,别说吃饭,连喝水睡觉都成了奢望,能坚持多久? 而党项人则可以源源不断的得到补给,还可以轮流休息。 两家幕僚联袂涌进帅府,哭着喊着求范将军派兵出去营救自家军队。 永安军和安肃军算是镇西大军中两支比较能打的队伍,活到现在的两千多人,更是这两支队伍的精锐,范将军也不能随意丢弃,于是赶紧召集将领们开会。 纨绔们还在为昨天没有抢到出兵营救铁林军而后悔,一个个兴奋的冲进帅府。 可是在得知安肃军和永安军的遭遇之后,全都傻眼了,谁也不肯再提出兵营救的事情。 丁、程两家的幕僚跪在地上给纨绔将领们不停磕头,求他们出兵。 可是一众纨绔将领没一个接话的,全都低着头装聋作哑。 庆怀气得破口大骂,范将军对纨绔将领们也失望至极。 会议不欢而散。 “郑将军,昨晚喝酒的时候,你不还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去会会党项人吗,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老刘,你还好意思说老郑?昨天你不也说范将军偏心,不肯让你出城吗?今天有机会了,你怎么不去了?” “开玩笑,咱们镇西军中,除了范将军麾下的范家军,最能打的就数铁林军、安肃军和永安军,他们都折在了党项人手里,我还去干什么,送死吗?” “看来咱们以后还得好好练练方阵啊,这次如果不是方阵,恐怕永安军、安肃军就要完蛋了。” “可惜啊,创出方阵的铁林军这次完蛋了。” “这可说不定,万一范将军出动范家军营救呢?” “范家军还要镇守渭州城呢,怎么可能出动?要是范将军也陷进去了,渭州城就完蛋了,范将军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来来来,下注啦,就赌范将军会不会出动范家军,我赌不会!” “我也赌不会!” “哎呀,你们小声点,人家庆怀还在后边呢。” “在后边怎么了,咬我呀!” …… 庆怀本来就和这些纨绔将领们不对付,刚才又在会上对他们破口大骂,这些纨绔将领们害怕被范将军点将出兵,没人敢吭声。 现在出了帅府,以纨绔们的心性,哪里还忍得住? 三五成群的凑到一起,互相打趣。 对于跟在他们后边的庆怀,毫不避讳。 甚至有几个纨绔故意大声说给庆怀听的。 在他们看来,铁林军这次在劫难逃。 没了铁林军,庆怀又算什么? 不过是庆国公府的一个庶子而已,已经不配与他们为伍。 庆怀气得双目喷火,被刘琼死命拖走。 以前庆怀只是对这些将领们失望,但是这一刻,他觉得心寒无比,甚至对未来产生了茫然。 同为大康军人,纨绔将领们竟能说出如此不堪之言。 这样的人,能守得住西北边疆吗? 帅府内,范将军的确在为是否出动范家军左右为难,而党项大营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 李继奎又派遣了一支队伍出发,不过这次只有一小半骑兵,剩下的则全都是步兵和后勤兵。 不仅携带着大量粮草,还有三架庞大的攻城车。 第86章 攻城车 在金锋抛出陷马坑和马其顿方阵之前,大康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坚壁清野,据城坚守。 所谓坚壁清野,就是清空城池周围的百姓,不留任何粮食,然后依靠高大的城墙,来抵御骑兵。 在战争初期,这一招还是非常有效的。 骑兵虽然行动迅捷,但是消耗的物资也快,大康的城墙修建的又高又陡又结实,很难攻破,外面又抢不到吃的,骑兵们很快就会退兵。 无论古今中外,战争都是驱动创新能力最好的动力。 党项人劳师远征一次也不容易,自然不想空手而归,于是就集合各方面的人才,研究如何攻破大康的城墙。 攻城车就是在这种背景下产生的。 所谓的攻城车,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四个轮子,中间驮着一根长七八丈的巨大圆木,利用巨大的惯性,冲撞城门。 虽然简单,却非常有效。尒説书网 创造出来的第二年,党项人就凭借攻城车接连撞破了十几座城池的大门,掠夺了无数人口和财富。 铁骑踏遍整个关中平原,往东一直打到黄河边上的潼关才停了下来。 当然不是被潼关拦住了,而是大康朝廷送上了极为丰厚的赔礼。 接下来的十几年,都是如此。 一直到大康开始征集民夫在各个城池外围挖掘了护城河,才算遏制住攻城车带来的影响。 如今党项骑兵出征,已经很少使用攻城车了,这几架是李继奎的幕僚为了对付方阵,加班加点赶制的。 而且还做了一些改进,在巨木的两侧安上了两排锋利的刀刃。 你的竹子不是长吗,还能比过攻城车上的巨木更长? 攻城车连十几寸厚的城门都能撞破,还撞不破你的盾牌? 山间平地上,程鹏、丁云飞和手下的两座方阵已经和党项骑兵对峙了好几个时辰。 所有人都又渴又饿。 但是他们都在坚持,在等待。 等待着渭州城里的范将军派援兵来营救他们。 就好像他们去营救铁林军一样。 可是一直等到傍晚,他们也没等到己方的援军,反而等来了敌人的援军。 数十头战马,拖着攻城车,轰轰隆隆开进战场。 “程兄,他们把攻城车弄来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丁云飞,又慌神了,拉着程鹏的袖子,紧张的直发抖。 “丁兄,事到如今,咱们只能放手一搏了。” 程鹏也满脸凝重“但愿咱们能挡得住攻城车吧。” “范将军为什么不派人来救咱们?” 丁云飞都快哭了“还有那个庆怀,咱们可是为了营救他的铁林军才被困此地的,他为什么不管咱们?” “我怎么知道?” 程鹏烦躁的甩开袖子,有些理解庆怀为什么不愿意搭理那些纨绔将领了。 卓坂也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攻城车一到,立刻向方阵发动了攻击。 三架攻城车一字排开,足足有十几米宽,对准程鹏和丁云飞所在的方阵。 巨木两侧的锋利刀刃泛着寒光。 “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撑不过去,所有人都得死!” 程鹏立刻又安排了两排盾兵,集中到攻城车对面。 随着卓坂一声令下,数十名党项大汉喊着口号,推着攻城车缓缓启动。 “给我顶住!” 程鹏咆哮着给士兵鼓劲。 可惜双方之间的力量差距太大了。 攻城车速度越来越快,轰隆一声撞进方阵。 巨大的圆木携带着惯性,轻易撕开盾兵的防守,钻进方阵内部。 两侧的盾兵和长矛兵,全都死于圆木两侧的刀刃之下。 攻城车一直冲到方阵中央位置才力尽停下。 “快,立刻给我把缺口补上!” 程鹏怒吼着指挥士卒,想要把缺口补上。 可是卓坂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 数以百计的骑兵紧跟着攻城车,从缺口中杀入方阵内部。 方阵内部的长矛兵手里只有又长又粗的竹子,一个人都抱不动,怎么跟骑兵打? 党项骑兵们冲进方阵内部之后,便开始肆意砍杀! 幸好竹子粗大,在一定程度上阻拦了战马的行动,让砍杀的过程缓慢了一些。 程鹏心急如焚,脑子飞快运转思考对策。 可是马其顿方阵就像是个榴莲,只要击碎坚硬的带刺外壳,里面剩下的就是柔软的果肉。 被人攻进内部,基本上无解。 眼看着死的人越来越多,程鹏只好命令传令兵敲响铜锣。 这是解散大阵的信号。 自从攻城车出现,程鹏就知道,大阵救不了他们了。 还坚持聚在一起,只能被慢慢杀光。 还不如各自逃跑,能活一个是一个。 老兵们显然也想通了这个道理,铜锣只响了一次,两座大阵便轰然而散,士兵们四散奔逃。 党项骑兵自然不会任由他们逃跑,立刻收缩包围圈,特别在返回渭州城的官道上重点拦截。 能活到现在的大康士兵,基本上都是老兵,比上午死掉的辅兵、新兵有经验得多。 散开之后,并没有凭借本能顺着原路往渭州城跑,而是几人一组,扛着竹子冲向最近的树林。 有些老兵甚至还趁乱戳死一两个骑兵。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但是混乱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停了下来。 大康士兵要么逃进树林,要么死在了这里。 夕阳映照,染红了天空。 但是比天空更红的,是地上的鲜血。 卓坂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畅快大笑。 经此一战,他被俘的耻辱,算是洗刷掉一半。 其实他想趁机围住渭州城,可是幕僚派人严厉制止了他。 因为斥候回报,守城的范家军在渭州城外的空地上挖了很多伪装过的陷马坑,贸然靠近很容易中招。 而且范家军的战斗力比铁林军还要更强一筹,以卓坂手里的人手想要攻破渭州城,没有任何可能。 反而有可能被范家军偷袭。 卓坂只好下令退兵。 入夜之后,开始有老兵出现在渭州城外。 经过统计,五千多安肃、永安联军,最后回来的只有不到七百人。 安肃军、永安军彻底被打废了。 范将军一夜之间白了头。 庆怀也一夜没睡,天亮的时候,叫来亲卫刘琼,问道 “咱们在将作营还有多少守备军?” 这是他手里仅剩的铁林军了。 第87章 密道 庆怀对渭州城内这些纨绔失望透顶。 指望他们,根本不可能救出铁林军。 唯一能指望的,还得是自己人。 当天下午,将作营守备军校尉刘洋便带着手下,赶到庆怀的府邸。 “刘琼,你带着这封信去陇右府找灵淮军的赵统领,请他出兵来救援。” 庆怀取出一封书信,交给刘琼。 “是!” 刘琼接过书信,单膝跪地“属下就算死也会把信送到。” “刘洋,你也做过我的亲卫,那个山洞应该知道吧?” 庆怀问道。 “知道。”刘洋赶紧点头。 “清水山西侧那条小路呢?” “属下也知道。” “很好,那你带着兄弟们去一趟清水山,把这封信交给金先生,告诉他不要着急,一定要坚持住,我会在外面想办法救他们的。” 庆怀又取出一封信递给刘洋。 “是!” 刘洋也单膝跪地,接过信封。 “那行,刘琼,你带兄弟们出去吧。” 庆怀摆摆手,示意刘琼等人离开。 “侯爷保重。” 刘琼对着庆怀行了一礼,带着刘洋等人进入后院。 不仅带走了将作营的守备军,连庆怀身边仅剩的几个亲卫也一起带走了。 偌大的议事厅里,只剩下庆怀和受伤的郑方一个亲卫。 如今渭州城外到处都是党项人的探子,想要避过他们的耳目出城,几乎不可能。 但是庆怀自从参军,就一直在对抗党项,待在渭州城的时间比待在封地金川府要多得多。 待了这么多年,自然不会一点后路都没有 这座府邸是庆怀当年特意挑选的,因为它距离城墙足够近。 在府邸后院有一条密道,可以直接到达渭州城外。 一群人通过密道离开渭州城之后便分了手。 刘琼独自一人往南,去陇右府送信,而刘洋则带着剩下的人,钻进渭州城西的群山之中。 翻过两个山头,找到一处被荆棘丛掩盖的隐秘山洞。 山洞不大,进去的时候还要弯着腰。 但是往里走十几步却豁然开朗,出现一座高十几米,面积足足超过上千平方的巨大空间。 一条小溪从山洞中流过,在低洼处汇聚成一个清澈的小池塘。 在山洞边缘,放着一包包粮食和一捆捆刀剑。 这里也是庆怀的秘密基地之一。 一旦渭州城破,这个山洞藏几百人轻而易举,还不用担心饿着渴着。 在山洞中稍微休息了几分钟,刘洋就带着人再次出发。 不过这一次,所有人背上都多了一个大麻袋。 …… 清水山上,金锋盘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默默看着南方。 来来往往的铁林军士兵刚开始还好奇金先生坐在这里干什么,但是接连几天都这样,便也不再有人好奇了。 只有赵老隐隐猜测出来,金先生或许在等一个信号。 可是具体等什么信号,赵老并不知道。 也没有询问,而是尽量发挥自己的特长,把铁林军的临时营地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天早上,金锋吃过早饭,又坐到了石头上。 可是刚刚坐下没多大一会儿,钟五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先生,刘洋来了!” “刘洋?哪个刘洋?” 金锋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想起刘洋是谁。 “就是将作营的校尉。” 钟五解释道。 “他不是在渭州城吗,怎么来这里了?” 金锋终于想起了刘洋是何许人也,诧异问道“再说,清水山已经被党项人围住了,他怎么上来的?” “先生有所不知,西边有一条隐秘的小路可以上山。” 钟五说道“这条小路是庆候打猎的时候发现的,我们这些亲卫都知道。” 清水山三面是陡峭的山崖,只有一面地势稍缓,党项人的包围主要针对的是那一处坡面,剩余三面只安排了一些斥候巡逻。 大部队想要不被发现很难,但是刘洋他们只有几十人,随便找个空子就能钻进来。 “原来是这样,”金锋点了点头,问道“这小路现在有没有封死,党项人会不会从那里打上来?” “先生放心吧,那条小路非常偏僻,而且有几段很陡,别说大队人马,身手不好的都爬不上来。” 钟五笑着说道“刘洋带来的人,有一半都没爬上来,还是我找人把他们拉上来的。” “那也不能大意,从今天开始,增加那边的防守力量。” 金锋提醒道。 “是,我等下就去安排。” 钟五看金锋说的认真,赶紧记在心里。 “走,去看看刘洋来干什么。” 金锋跟着钟五走到营地西侧,进了一片小树林。 山顶边缘位置,刘洋一群人正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地上放着一堆布袋。 旁边还有几个铁林军士兵正在收绳子。 “见……见过先生!” 看到金锋,刘洋赶紧爬起来行礼。 应该是累得不轻,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老刘,你这体力不行了啊,爬个山而已,看把你累得,都快喘成狗了。” 钟五毫不客气的嘲笑以往的同伴。 “你有本事……爬一个老子看看……到时候你要是能脸不红气不喘……老子跟你姓。” 刘洋没好气踢了钟五一脚。 “行了,赶紧坐下歇歇吧。” 金锋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所谓的小路,大部分坡度也超过六十度。 有一处地方,几乎是直上直下的。 能从这样的地方爬上山,的确不容易。 更何况刘洋等人还背着布袋。 “你们背的什么?” 金锋踢了踢布袋。 “粮食。” 刘洋说道“侯爷……侯爷怕大家伙……在山上找不到东西吃……让我带了些粮食……先给大伙应应急。” “你们背着粮食从渭州城来的?” 金锋看了看那堆布袋,又看了看刘洋等人,心里一阵发酸。 这些布袋每个都有近百斤。 刘洋他们肯定不能走大路过来,只能走山路。 背着近百斤的布袋穿山越岭,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好几个士兵的草鞋都磨破了,脚上一片血肉模糊。 “你们辛苦了,钟五,安排几个人,把粮食搬回去。” “不辛苦,应该的。” 刘洋憨憨的笑了一下,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封用油纸小心包裹的信封“先生,侯爷给您带了信。” 第88章 烟柱 “侯爷什么时候清醒的,恢复的怎样了?” 金锋接过信封,却没有当即拆开。 他大概能猜出庆怀会说什么。 “侯爷醒了几天了,已经可以下床,但是我看气色还不是很好。” 刘洋说道“我听说前几天侯爷去大帅府上求援,气得伤口都崩开了。” 说完,又补了一句“其实侯爷这次想亲自过来找先生的,可是被我和刘琼拦住了。” 后边这一句,纯粹就是在替庆怀说好话。 但是金锋却选择了相信。 因为他太了解铁林军在庆怀心目中的位置了。 如果不是身上有伤,这次带队来清水山的一定不是刘洋,而会是庆怀本人。 “侯爷找范将军求援了?” 金锋问道“有人愿意出兵吗?” “有,安肃军和永安军出动了,可惜他们还没走到清水谷,就被党项人截住了,五千多人,只跑回去几百人。” 刘洋叹息道。 “他们是被攻城车攻破的吧?” 金锋问道。 “先生怎么知道?” 刘洋好奇问道。 金锋笑了笑,没有答话。 从清水山顶可以俯瞰整个党项军大营,党项人制作攻城车的时候,金锋就猜出了他们的意图。 前几天卓坂带兵离开,金锋也看到了。 当时就猜了个大概。 只是没想到救援部队这么不经打。 回到帐篷里,金锋打开信封。 和他猜得差不多,庆怀认为铁林军退守清水山是被逼无奈,所以在信中反复强调要让金锋坚守,他会尽快想办法派人来营救。 言辞异常恳切。 金锋想了一下,提笔给庆怀写了一封回信,然后让钟五把刘洋找了过来。 “你才过来,本来应该让你歇几天的,可是这封信比较紧急,辛苦你一趟,尽快送到侯爷手上。” “先生放心,我一定以最快速度把信送给侯爷。” 刘洋二话不说,接过信封就跑了。 下了山一路不停,当天下午就从密道回到庆怀府邸。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粮食送到了吗?” 出去几十人,结果只回来刘洋一个,还这么快 庆怀有些担心的看着刘洋,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不好的消息。 “回侯爷,幸不辱命,粮食送到了。” 钟五擦了擦汗,笑着说道“不过到了清水山我才知道,金先生在大战之前就让徐骁把粮食都转移到了山上,并不缺粮食。 撤退的时候,先生还让人点燃了后营的帐篷,让党项人以为粮草都被烧掉了,现在还傻乎乎的围着山,想把兄弟们饿下来呢。” “先生果然是高人!” 庆怀听到这里,长长松了口气。 清水山易守难攻,只要有粮食,庆怀相信金锋一定能守得住。 这样一来,庆怀就不用那么急迫了,可以慢慢想办法寻找救兵。 “先生有没有跟你说,山上的粮食够吃多久的?” “先生没说,不过往粮库送粮食的时候,我听钟五说了一嘴,吃三个月没有一点问题,如果省着吃,可以吃的时间更久。” “三个月……” 庆怀眉头微皱。 他昏迷之前,铁林军中剩下的粮食能吃一个多月就不错了。 怎么可能越吃越多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党项人袭击的那天晚上,铁林军出现了很大的减员。 想到这里,庆怀赶紧问道“那钟五有没有说,党项人打来的那天晚上,咱们损失了多少兄弟?” “说了,损失了十几个,还有三十多个兄弟受伤。” 刘洋回道“不过我看了一下山上操练的兄弟,好像少了很多,会不会是老钟这货骗我了?” “应该不会。” 庆怀摇了摇头,脑子中突然想起金锋提前把粮食送到山上这件事,眼睛不由一亮“先生有没有跟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没有啊……” 刘洋摇了摇头,突然一拍脑袋,从怀里把信拿出来“对了,先生让我给你带了一封信。” “有信你不早拿出来?” 庆怀踹了刘洋一脚,一把抢过信封。 “我不是一直在回答你的问题么……” 刘洋小声嘀咕道。 庆怀其实听到了他的嘀咕,但是懒得搭理他,赶紧拆开信封。 知道庆怀现在肯定心急如焚,所以金锋没有瞒着他,在信中把计划说了一遍。 庆怀一口气把信读完,积累在心中好几天的担忧一扫而空,忍不住放声大笑。 结果笑声牵动了伤口,剧烈咳嗽起来。 刘洋赶紧跑过去搀扶,却被庆怀一把推开。 “准备一下,咱们立刻去灰狼山。” 庆怀兴奋说道。 金锋在信中说了,徐骁带着铁林军主力,躲在灰狼山执行任务。 虽然没说让庆怀去坐镇指挥,但是庆怀哪里还忍得住? “侯爷,有什么事,您给跟我说,我去做就行。” 刘洋说道“您要是也走了,范将军找您怎么办?再说,灰狼山可不近,您的身体……” 还没说完,就被庆怀打断“难道你去了将作营,我说话就不好用了吗?” “侯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服从命令,随我一起去灰狼山。” “是!” 刘洋没办法,只好躬身应命。 “如果范将军来找我,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他。” 庆怀留下一封书信交给老门房,带着刘洋从密道离开。 此时天色已黑,两人便借着夜色掩护,连夜赶往灰狼山。 身上有伤,庆怀走得不快,一直走到天亮,才终于赶到目的地。 而此时,金锋又和往日一样,坐到了清水山顶的大石头上,默默看着南方。 到了上午八点多钟,南方六里外,突然冒出两股烟柱。 一直面无表情的金锋,一下子站了起来,眼中闪过摄人的精光。 这是他和徐骁约定好的信号。 “钟五,钟五!” 金锋从大石头上一跃而下“去把重弩手全都给我叫过来,跟他们说,来活了!” “是!” 钟五虽然不明白金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却第一时间去喊人。 清水谷中,一支党项运粮队正押运着一车车粮食经过。 护送他们的是一支百人骑兵队。 走到峡谷正中间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呼啸之声。 带队的百夫长刚刚抬头,便看到一根巨大箭矢扑面而来。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觉得身子一轻,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