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黑月光洗白后,变成娇弱美人》 第1章 花朝节晚宴,熙春园来往宫人在海棠花树上挂着琉璃灯盏,官家女眷嬉闹声从远处飘摇而来,争先恐后的钻入了苏幼虞耳中。 两个婢女说笑着从门口进来远远瞧见那坐在窗前发呆的少女。 “姑娘,花朝宴马上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少女潋滟如水的杏眼望着远处,手指死死的攥着帕子,通透清亮的指甲刮开帕子上的绣线,没有回话。 脑海中的记忆生根发芽,蔓延开来。 是,她穿书了。 穿进了她刚刚拒演的早古虐剧本中,成为了那个除美貌外一无是处高门千金。 那个在剧本中被几个男人折腾来折腾去,除了哭就是喊不要的京城第一美人。 这一夜花朝宴,女主喝了沈念柔一盏果子酒,隔日被人闯入屋子撞破她和沈念柔她哥沈鹤宸衣衫不整的躺在屋子里,清誉尽毁。 女主慌张嫁入沈家,但沈鹤宸原本已有正妻,沈家拿捏着女主毁了清誉要她做侍妾,日日惦记她父亲的兵权。 名满京城的第一美人沦为侍妾成了满京城最大的笑话。 后来女主被沈家胁迫去引诱他的死对头秦封,坑他害他,结果秦封黑化夺位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将她夺入后宫日日折辱报复,然后虐身虐心虐出情愫…… 苏幼虞剧本看了个大概就扔给了经纪人:就离谱。 她刚刚拿了双花奖影后,就接这么招骂的软弱角色,经纪人劝她,“这是星晴影业大投资,点名要你,不好得罪人。” 星晴影业股东是谁啊,不就她前男友呗,吓唬谁呢? 苏幼虞一气之下放了狠话,“除非我今天出门被车撞死,否则绝对不会碰这样的傻白甜角色。” 然后她出门就被车撞了。 苏幼虞发了许久的呆,明白了一个道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饭也不能乱吃。 其中一个小宫女看苏幼虞神色不对,迟疑着问,“姑娘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苏幼虞迎上她担忧的视线,默了下道,“没事。” 小宫女催促着,“姑娘,这花朝宴都要开始了,再不去可是失了礼数。” “贵妃娘娘知道姑娘体弱,命小厨房亲自做的膳食送到宫宴上,姑娘过去瞧瞧,你一定会喜欢的。” 苏幼虞听到宫女的话,应了一声,“走吧。” 她心下又是一阵无语。 女主十六岁身为兵部尚书独女,父兄疼爱还有个贵妃姑母。 比起现实中她父母早亡,跟好赌成性的舅舅长大,十六岁辍学打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好了不知道几百倍,编剧偏要让她去坑害暴君。 苏幼虞默默地把编剧问候了一遍。 顺便开始盘算着如何宠爱她的金银财宝和亲亲家人们。 哦对,还有个亲亲暴君。 算下来那暴君也算是她半个便宜表哥,总也有点能缓和的关系在。 天色渐黑,海棠花斜斜的搭在窗口映入眼帘。 殿中金丝楠木桌椅和百碟穿花屏风整齐的排布着,金纹雕雀香炉里升起细细的熏香烟雾。 花朝晚宴男女分席,等她们到了宫宴上官眷大多都已经到了。 宫人将她带到位置上,苏幼虞刚坐下,突然一声娇唤从身侧响起,“苏妹妹!” 苏幼虞抬眼,赫然在自己的座位旁看到了沈家的沈念柔。 沈念柔打扮的像是一朵娇艳的桃花,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旁边的酒杯,蠢蠢欲动,“苏妹妹来了啊。” 苏幼虞瞥见她指尖的小动作,压了压睫毛道,“沈姐姐安好。” 如果她没猜错,沈念柔手里的酒下了药。 而那杯酒就是毁了女主一生的源头。 苏幼虞今日一袭茜素青色的白玉兰散花纱衣,聘聘袅袅,一入席便惹来诸多目光。 沈念柔遮盖住眼底的嫉妒,一想到过了今夜这处处压她一头的京城小虞美人就会沦为卑贱的侍妾,她就兴奋又激动。 沈念柔热络的凑上前,“妹妹,我听说你母亲都开始为你议亲了?” “沈姐姐又开我玩笑,那些只是流言,让人听见可不好。” “好好好,我不说了。”沈念柔笑着拉了拉苏幼虞的袖子,把那杯酒递到了苏幼虞面前,“那姐姐给你赔个不是。” 酒杯里的酒晃过灯盏烛光却莫名幽暗。 少女手指轻敲了下桌案,回得软糯娇嗔,“我哪有真怪姐姐。” 接着,她状似毫不设防的接过沈念柔手里的酒杯,抬手用袖子遮掩着做了一个喝下去的动作。 垂眸却悄无声息的将酒倒进了面前的碗里! 沈念柔看着苏幼虞接过去酒杯喝下,眼底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放下袖子,抬手拿起了面前倒了酒的碗,认认真真的盛了一碗小圆子,“这个是我姑母悄悄给我带来的梨花酿……” 苏幼虞顿了顿,“梨花酒酿小圆子,沈姐姐也快尝一尝。” 她说着将满是梨花香的碗递给了沈念柔。 沈念柔正高兴事情成了大半,盘算看好戏,便心花怒放的接了过来,“可是沾了苏妹妹的光。” 沈念柔毫不设防的舀了一勺晶莹剔透的小圆子,入口便是嫩滑软糯的香甜气息,混合着浅淡又…… 熟悉的酒香? 那酒香比较淡,被梨花甜香盖着。 沈念柔也没有多想,心情大好的吃下去大半碗。 苏幼虞白皙莹润的手指抵着下巴看沈念柔,纤长卷翘的睫毛在烛火灯光下打下一片浓密的剪影。 “怎么了?”沈念柔用帕子掩了掩唇角,“妹妹怎么一直看着我。” 苏幼虞弯了弯眼睛,甜甜的说了一句,“喜欢姐姐。” 沈念柔脸颊开始泛红,拿着帕子扇风,没听懂她话中深意,继续演着姐妹情深,“那日后你多来我们家找我玩。” “好啊。”苏幼虞眼睛弯弯煞是乖巧。 沈念柔悄悄的观察着苏幼虞,发觉苏幼虞的小脸越来越红,人也显得疲乏无力,她轻蔑的移开目光。 拿捏苏幼虞这么个软弱蠢笨的还不是轻而易举! 她正得意着,忽而身体里一股隐秘的燥热袭来。 沈念柔没多想,只当自己是喝了酒的缘故。 直到晚宴结束,皇后带着去花神灯会看灯。苏幼虞佯装慌张吩咐下人,“快扶我出去吹吹风,这屋子里也太热了些。” 沈念柔身边的婢女瞧着计划成了,弯身兴奋道,“姑娘,奴婢去回禀少爷和接应的人。” 沈念柔应允,尽量不让婢女看出自己的异样。 婢女一走,她就有些受不住,身体异样越来越重。 仿佛有一团火苗从她身体里蔓延开,蚀骨的麻痒慢慢钻入骨缝中,沈念柔秀眉轻蹙,难受的挪动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奇怪了,这屋里确实好热。” 沈念柔不自然的扯了扯衣领,起身踉跄着出了殿门…… 第2章 而此时,苏幼虞的贴身婢女担忧的问,“姑娘还热吗?” “我们去看花灯吧。”玩心大起的苏幼虞早就没了半分难受燥热的样子。 苏幼虞好奇古时候花朝盛宴的花灯,她脚步飞快,裙角被她的脚步掀起了一朵朵步莲花。 “啊?”婢女没反应过来,急急地喊道,“姑娘慢些。” 初春的风带着细微的寒凉之气,却也挡不住四周的热闹光景。 人群之中一阵惊呼。 “快看快看!那边好美啊。” 苏幼虞循声望过去,霎时看着眼前的场景愣住。 眼前升起大片大片的火树银花,照彻在整个宫苑之中,些许花瓣随风飘摇落下。 她犹如置身于仙境,将所有女孩子的面容照的一片暖绒。 “这是烟花吗?”苏幼虞微微扬头轻问了一声。 身后一片寂静。 她舍不得天上的美景,欣喜的伸手向后摩挲,一把抓住了一只冰凉的手,又问了一遍,“这是吗?” 忽然,她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凉了下来,一股诡异的压迫感瞬间将她包裹住。 被她拉住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根根分明,粗粝而有力。 苏幼虞顿了下。 恩? 这婢女的手摸起来和预想的不太一样。 她又摸了摸。 苏幼虞正疑惑着,一转头措不及防的撞上了身后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瞳。 他凉凉道,“这么喜欢摸?” 苏幼虞一惊,立马松手后退几步,身形不稳跌了下去。 身前的男人没有动,垂眸看她摔了下去。 苏幼虞直接疼出了眼泪,又是火树银花在天空散开,她看清了面前那个俊朗男子。 剑眉星目黑衣束腰,那双漂亮又狠厉的桃花眼和她的视线撞个正着,苏幼虞脑海中忽然闪过暴君将她囚困在床榻上肆意折辱的画面。 那暴君的凶狠模样赫然与眼前人重叠。 秦封? 是他?! 苏幼虞摔在地上,小小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不知是被那画面吓到了,还是被眼前的人吓到了,刚刚疼出来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她心里暗暗嫌弃了一把这身体敏感不争气,抬手碰了碰眼泪,泪光间瞥见了男人深若寒潭的眸子。 即便这人还没有黑化也有着足够令人心惊的气势。 秦封旁边的少年突然大笑着,“秦大人,你吓哭你的小表妹了。” 第3章 苏幼虞心惊胆战的跑回院子里,宫女见到苏幼虞,疑惑迎了上去,“姑娘怎么回来了?可是遇到了麻烦?” 这会儿应该是女眷们在院子里看灯会才对。 “没事,我没事……秋恬不见了。”苏幼虞的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姑娘别担心,奴婢派人去找。”宫女匆忙安排着去找秋恬,又让人准备热水给苏幼虞沐浴休息。 苏幼虞进了沐浴间,整个人像是被抽空力气,累得靠在满是花瓣的浴桶中睡着了。 睡梦中,她仿佛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被人压在身下疯狂索取。 她双手被钳制捆绑在盘龙雕花大红床上,床幔流苏肆意晃动着,她哭得梨花带雨轻唤了一声,“陛下……” 她下巴忽然之间被捏住,泪眼朦胧撞上一双猩红得像是要吃人的眸子。 那人冷笑着逼她,“小虞儿这么能哭,哭大声点?” 苏幼虞惊醒,身子一歪跌入水中。 她措不及防呛了一下,抓住浴桶边爬起来,发觉自己周身安全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梦中的可怕画面真实的恍若她亲身经历一般,就连身上的刺激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她刚刚梦到的如果是原剧中的情景,她口中唤的陛下八成就是黑化后的秦封。 太可怕了。 暴君黑化太可怕了。 她不要被绑起来! 苏幼虞心中惴惴不安的握了握浴桶边缘,再也待不住从水中出来,寻了干净的衣物换好。 不行,她一定得把得罪暴君的剧情抹干净点,千万不能让他抓住机会黑化。 苏幼虞被宫女服侍着擦干头发。 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阵繁乱的脚步声,苏幼虞问着,“外面怎么了?” “回姑娘,好像是贵妃娘娘和宁妃娘娘要回来了。” 苏幼虞眉眼微动,“那我去迎一迎。” * 宁妃跟在容贵妃的身侧,方才沈念柔婢女来送信,说苏幼虞中了药,已经派下人将她引去房间了。 接下来她只需带人去捉-奸撞破,那苏幼虞就不得不嫁了,苏家兵权也就拿到了一半! 容贵妃自恃清高,她倒要看看,最喜爱的侄女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还怎么清高的起来! 宁妃笑盈盈的说着,“方才在宫宴上远远瞧了一眼姐姐那侄女,不愧是京中小虞美人,真招人喜欢。” 容贵妃眼底是压不住的喜爱,“虞儿是乖巧,就是性子软……”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他们路过的别院里一个婢女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竟是没有注意到他们,直接撞上了这一队人马! 宫女呵斥,“怎么走路的?!撞着娘娘仔细你的皮!” 宁妃后撤了几步,发现正是他们沈家的婢女,心下一喜定是苏幼虞的事成了。苏丹小说网 宁妃装模做样的问,“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没,没,奴婢……”婢女显得很慌,甚至不敢抬眼看宁妃。 “吞吞吐吐,该不是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宁妃沉下脸,迫不及待的提裙上前,推开了院子门。 婢女是真的慌了,哭叫着,“娘娘!不要!不要进去!” 宁妃心中想着,这婢女演的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容贵妃凝眉,也跟着进了院子。 还未开门就听到了里面女子婉转妩媚的哭叫声和男人喘息。 宁妃勾了勾唇,下人立马上前直接破开了房门,还没等他们进去,里面就传来沈念柔熟悉的声音,“热,好热,殿下别走……” 宁妃要进去的脚步猛地僵住,惊愕的睁大眼睛。 念柔? 怎么是念柔在里面?! 不应该是苏幼虞那丫头…… 怎么回事?! 宁妃僵在原地,忽而听到院子外一声轻软的,“姑母,你们怎么在这里?” 宁妃蓦的回头,发现苏幼虞完好的出现在院子里,亲昵的挽住容贵妃的手臂,“这是在看什么呢?” 苏幼虞意料之中宁妃是会过来捉-奸的,是宁妃和沈家一起做的这个局,否则沈国公府家丁怎么会混进宫苑肆意妄为。 容贵妃一言难尽的看了眼宁妃,宁妃外甥女被撞破这种事,脸面全毁。 而此时刚冲进去的太监连滚带爬的出来,声音颤抖,“娘娘,沈姑娘大约是吃醉了酒和,和太子殿下……” 满朝皆知太子是个草包,顽劣好色,日日都在被废的边缘。 宁妃心下一片冰凉,一瞬间眼前发晕。 宫女连忙扶住宁妃。 容贵妃转头跟宁妃说着,“既然有关宁妃妹妹的家事,本宫还是避嫌的好。” 容贵妃说完便带着苏幼虞离开。 苏幼虞出门恰好和闻讯赶来的沈鹤宸擦肩而过。 院子里传来宁妃冷厉的命令:“你们把今天的事都给本宫咽到肚子里!谁要是敢往外传一个字,本宫撕烂他的嘴!” 周围宫人齐齐应声,“是。” 宁妃心里清楚,今日为了这个计划,她带了许多的人来看热闹,这悠悠之口怎么堵得住。 “娘娘,二小姐一向是端庄知礼,怎么会突然喝酒沾上太子殿下?” 宁妃想到完好无损的苏幼虞,反观失态的沈念柔,谁真的中了药一目了然。 她咬着牙,“好个小贱蹄子。” 原是低估了她! * 苏幼虞回了院子有人来禀报说在一处草丛里发现了被打晕的秋恬。 听秋恬并无大碍,苏幼虞才放了心。 这一晚,苏幼虞睡得并不安稳,几次三番从不同的噩梦中惊醒,偏巧梦到的都是剧中情形。 还都是秦封黑化后将她困于后宫的情形。 在宫中各处,她被压制着肆意折磨欺凌报复,听那人唤玩物一样的唤她“小虞儿”。 仿佛她是他养在自己池中拿来赏玩的小鱼儿。 直到清早她晨起梳妆喝了几盏凉茶才压了压心悸。 奇怪了。 现在那未来的暴君还没有黑化登基,还没有被她引诱,而且又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她慌什么。 正想着,她突然听到外面的宫女嚼舌根。 “沈家二小姐的事你们听说了吗?” 几个宫女纷纷笑了,笑声里的戏谑不言而喻。 “那谁还能没听说,借着酒攀上了太子殿下。” “真没想到,沈家二小姐看起来正正经经的,吃了酒竟是这样的。” “听说被撞破了还不让太子殿下走呢。” 宫女们低声笑作一团。 苏幼虞听着外面的谈话声又拿起桌子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那太子顽劣好色一无是处,后院抬了侍妾和通房有十几个,还有些恶劣嗜好,京城贵女皆是避之不及。 外面几个宫女声音压低了些,“对了,我听说那个沈小姐身边下人昨天死在颐莲园里了。” “死的可惨了,皮都扒下来挂树上,剩下的都喂了狗。” “啊?”宫女们纷纷捂嘴讶异,“可也像是那位大人的做派。” 第4章 苏幼虞听着不对,连忙叫秋恬,“去把门口的人叫进来。” 秋恬放下梳子,出去叫人,几个小宫女都吓了一跳,纷纷闭嘴。 秋恬挑了一个带了进来。 那小宫女进来不安的行了个礼。 苏幼虞盯着她,“我听你说,颐莲园死了一个沈家的下人是吗?” “是,昨晚死的。” “知道是谁杀的吗?”苏幼虞并不确定是不是那个跟踪她的下人,但是下人入宫宴一般是跟在主子身边伺候,除了那个意图不轨的沈家人。 而且,昨日她甩掉那个人的地方正好是僻静人少的颐莲园。 小宫女如实禀报,“是那位秦大人杀的。” 苏幼虞握着茶水的手猛地抖了一下,“秦大人?” 秦封? 又是他? “秦大人拿着人头去了陛下面前的,”小宫女认真的说着,“陛下看重秦大人,责怪沈国公家下人未经许可,擅自行走来女眷休息的宫苑,有损皇权威严,陛下还给了秦大人赏。” 小宫女想起什么来觉得有意思便一并说了,“那位秦大人说来也奇怪,陛下问他要什么赏赐,他不要金银官爵,反倒要走春熙湖里所有年幼的小鱼儿。” 苏幼虞脑袋一懵,手指一个不稳,茶盏掉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碎裂开来! 茶盏里面的茶水洒了出来,飞溅到了苏幼虞的裙摆上。 旁边秋恬见状连忙上前,一边擦一边问着,“姑娘怎么了?” “没,没事。”苏幼虞眼帘微垂。 小心脏砰砰砰的跳着。 苏幼虞隐隐觉得秦封这像极了梦中将她囚困后宫戏弄她的做派。 眼下秦封是什么意思? 是,是真的在帮她吗,还是在暗指什么? 苏幼虞略略有些心虚。 虽然暴君一般脑子都不太正常,但是这也太蹊跷了。 秦封被赶出苏家后,和她多年不见。 彼时是秦封被提拔回京,是最得圣心的天冥宗宗主,手上握着无数条官员人命,是皇帝的得力助手。传闻秦封所过之处,十里八乡白日闭门、夜不能寐。苏丹小说网 可眼下,她没得罪过他啊…… 苏幼虞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经过短暂的头脑风暴之后,决定不能自己吓唬自己。 现在和秦封搞好关系,维持和气迫在眉睫。 救命,她不想像梦里那样被绑起来…… 秋恬见苏幼虞心不在焉的样子,连忙安抚着,“一大早姑娘就别听这些了。” 秋恬正在旁边帮苏幼虞收拾着容妃给她带回家的糕点首饰和衣服,疑惑的起身,“姑娘那条贴身的帕子怎么不见了?” 苏幼虞回过神来,没当回事,“可能是掉在哪里了。” 苏幼虞话音刚落,突然外面两三个身着宫装的太监从院子外走了进来,为首的太监顶着红官帽,官阶二品以上,是皇帝皇后身边的人。 院子外的宫人纷纷规矩了起来。 袁公公说话和气,“皇后娘娘有令,要三姑娘去一趟,有些事情要问。” 苏幼虞眉心微动,仔细想来猜到了个大概。 八成是沈念柔的事情发作问过来。 如果沈念柔告状她和太子被设计,皇后作为太子的生母是要查个清楚。 袁公公道:“劳烦姑娘跟奴才走一趟。” 苏幼虞起身,“有劳袁公公。” 袁公公带她去了熙明殿。 殿外,苏幼虞深呼吸着低了低头。再抬头之时便是一副柔弱胆小,眼眶通红的模样。 皇后面容严肃的坐在殿堂高位之上,旁边是宁妃。 殿中人不多,四周门窗紧闭,连外面守卫都离远了些避嫌。 沈念柔站在前面,发钗散乱披在身后,衣衫破损,手腕脖颈处还有些暧昧红痕,打眼看过去便知晓昨夜是多么激烈的一夜。 沈念柔听见她进来,咬唇愤恨的看向苏幼虞,气的发抖。 恨不得将这个小贱人碎尸万段! 一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苏幼虞身上,看着她那杏仁般眼睛像是一只纯幼小兔子,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红。 苏家名满京城的小虞美人被娇养的生性胆小,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这不,给人吓坏了不是。 苏幼虞规矩行礼,“臣女苏幼虞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打量着殿下的人,没让她起来,“苏姑娘别怕,叫你来只是有些事要问。” “昨日花朝宴上,你可送了沈姑娘一碗羹汤?” “是。” “那羹汤里你可下了融情散?” 苏幼虞身形一抖,一双单纯无害的眸子满是难以置信,“皇后娘娘明鉴,臣女确实是送了一碗羹汤给沈姐姐,但臣女断然没有做此等下作之事。” 沈念柔激动的哭着出声,“不是你还能是谁?我就是喝了你送来的酒酿小圆子,那酒不干净才……” “沈姐姐是不是记错了?我送你那个羹汤是蜂蜜酿的,而非酒酿。” “怎么可能?!”沈念柔情绪激动的上前想要去抓苏幼虞,“你撒谎!那酒……” 还是一旁宫人拦着才没让她碰到苏幼虞。 沈念柔身边婢女连忙跪倒在地,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幼虞,“奴婢可以作证,昨夜苏姑娘亲手送的汤,我们姑娘视苏姑娘为亲姐妹,不设防就吃下去了,谁成想这苏姑娘竟是这般蛇蝎心肠!” 苏幼虞声音有些许哽咽,“可那羹汤我也喝了,而且我昨天桌上并未放酒,我又怎能避过大家视线弄来酒呢?” 皇后视线扫下去,“是这样吗?” 苏幼虞的婢女秋恬连忙跪下,“回皇后娘娘,是这样的,是容贵妃娘娘叮嘱苏姑娘自小身子弱,所以换的茶,也没有上沾了酒的菜式。” 宁妃高坐在上,目光紧盯着苏幼虞,“那你又怎么解释,御医从你们家姑娘给的羹汤里验到了融情散。” “我们姑娘家规森严,根本拿不到这散,我日日陪着姑娘可以为姑娘作证。” “倒是条忠心的狗。”宁妃冷笑一声。 秋恬叩首,“奴婢所说句句属实。” 宁妃慢悠悠道,“皇后娘娘,臣妾觉得若是苏姑娘做的,那她的贴身婢女定然知道。如若不是,那白的也不会成黑的。不如把这个婢女带下去严刑拷打一番,看看苏姑娘究竟是黑的还是白的。” 皇后没说话,是默许。 秋恬身形一抖。 苏幼虞眼底光芒瞬间凉了下来。 宁妃盘算着,花朝宴苏尚书和夫人称病在家,容贵妃只召了她来赴宴。 眼下无人能帮她说话,拿捏这样一个小丫头还是轻而易举! 那婢女的嘴总有办法塞进去她想听的话! 第5章 沈念柔咬着牙瞪着苏幼虞,即便现在失身那个草包太子已成定局,但她沈国公嫡女总也不会吃这种哑巴亏。 这个小贱人也别想跑! 宁妃扬声,“来人啊!” 话落,周围侍卫立马上前,一下子架住了苏幼虞身边的秋恬。 秋恬慌乱之余咬着唇,眼底带了些赴死的决绝,“姑娘,奴婢可以……” 苏幼虞立马出声打断,“臣女听闻宁妃娘娘乃贤德良善之人,不明白为何今日宁妃娘娘断定是臣女,并如此着急严刑逼供。” “古有云,疾言厉色不外乎情急、心虚。”苏幼虞看向宁妃。 宁妃心里咯噔一下,凝眉盯着苏幼虞,突然被点破竟然真有点心虚。 她眼底浮起些被戳穿的杀意! “宁妃娘娘想必一定是情急,关心则乱。”苏幼虞接过话,结结实实的晃了一下宁妃。 宁妃猛地吸了一口凉气,攥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臣女自小与沈家兄妹交好,并无加害沈姐姐的理由,严刑逼供不论臣女是黑是白,都会伤了前朝我父亲兵部尚书与沈国公共事的和气。”苏幼虞不急不缓的说着。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下。 这话带着有意无意的威胁。 拿她父亲做威胁! 沈家众人一悸,他们光顾着沈念柔失身太子坏了计划要出气,差点忘了苏幼虞是兵部尚书独女。 那可是掌握全朝大半兵权兵力的苏家,他们惦记收拢的苏家! 原想着是用计拿到苏家兵权,如今事情败落,再和苏家闹翻实在是大大的不值。 宁妃有片刻的犹豫。 念柔一个女子牺牲一下还好说,若是因小失大,坏了大局就麻烦了。 苏幼虞紧跟着补到,“臣女拙见,既然事情如此恶劣便应该彻查,而非逼供。” “查清楚为何没有酒的梨花酿里会有酒,酒是从哪里来的,昨天是谁的桌上放了酒,别的酒里是不是也有融情散,一并查清楚。” 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宁妃愈发动摇了起来。 这散是谁带进来的,这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要是真的查怕是…… 宁妃有些坐不住,偏头朝一旁自己带来的太监递了个眼色。 那太监便悄悄的躬身出去。 沈念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下着急,她才不想听什么大局大计谋,她只知道自己失了清白,现在还不得不要嫁给那个草包太子。 她原本应该有一门好亲事的!现在全都被这个小贱人毁了! 苏幼虞毁了她,毁了她的一辈子! 她怎么甘心! 她恨不得苏幼虞今天就毁了名誉,扣上谋害罪名,再嫁给比太子烂一百倍的混账东西! “皇后娘娘!”沈念柔慌不择路,迅速编排着,“臣女被害为何要撒谎,娘娘千万不要被这个贱人的口舌之辩蒙蔽!如今臣女和太子殿下都在她的算计之中,莫不是苏家借此还包藏什么祸心,算计太子……” “念柔,皇后面前不得无礼,”宁妃闻言一慌,生怕沈念柔情急嫁祸苏家,说出沈家的计划,反而坏了大事! “前朝政事,沈姐姐慎言。”苏幼虞跟着回。 沈念柔听见连姨母都拦着她,气的满脸通红,心底一片冰凉。 什么意思,姨母怎么都不站在她这边了?! 而此时,一个浑身颤抖的宫女被宁妃的太监拖了上来,“启禀皇后娘娘,奴才昨天碰上了这个宫女在事出的院子外鬼鬼祟祟,便盘问了一番,在她身上发现了融情散!” 宁妃太监狠狠踹了她一脚,“你自己说!” “皇后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奴婢……”小宫女小心看了一眼那边的宁妃,想着家中人性命都捏在宁妃手里,狠心咬牙道,“奴婢只是想做太子通房,没想到会害到沈家姑娘!” 苏幼虞一时意外,万万没想到宁妃这么快找好了息事宁人的替死鬼。 沈念柔更是难以置信的在那宫女和宁妃之间打了几个来回。 为什么? 为什么姨母要放过苏幼虞这个贱人! 皇后看了许久的戏也看累了,“你一个宫女算计太子,还闹得两重臣之女不和,拖出去乱棍打死!” 皇后随口发落,她并不关心这些人。 坏了一个女子清白而已,如何处置对她和太子势力有利才重要。 皇后转头淡淡的安慰着沈念柔,“沈姑娘别伤心,本宫会许你太子侧妃之位,日后太子登基了,你就是皇贵妃。” 侧妃? 沈念柔根本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她一个国公嫡女做不了正室妻子,要去给一个草包变态做妾室?! 怎么可以?! 而且那太子迟早是要被废的!那她…… 宁妃瞧着沈念柔情绪激动的样子,担心她节外生枝,立马出声,“如此甚好,念柔快回去休息吧,改日来跟皇后娘娘谢恩。” 沈念柔攥着拳头,没有说话。 皇后接道,“那便都散了吧,苏姑娘也别因误会与沈家姑娘生分了。” 苏幼虞应声回着,“沈姐姐遭人谋害情急怀疑到臣女,臣女可以理解。若是拿我出出气能让沈姐姐好过些也好。” “谁要你假惺惺!” 沈念柔突然哭叫出声,崩溃的一巴掌朝着苏幼虞打了过去! 大殿之上众人皆是一惊,皇后和宁妃惊得站了起来,周围宫人都没反应过来。 “啊!” 忽然苏幼虞惊叫一声,捂着脸跌倒在地! 沈念柔踉跄一步,人傻了。 巴掌都还没碰到苏幼虞,这个小贱人怎么?! 苏幼虞捂着脸,下一秒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在了地上。 柔弱可怜。 “姑娘!”秋恬连忙上前护住苏幼虞。 皇后大怒,“殿前动手,沈姑娘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是吗?还是沈姑娘对本宫的处置不满?!” 沈念柔连忙跪下,这下子是真的慌了神,“臣女没有,臣女没有打到她!臣女真的没有!她是装的!” 苏幼虞捂着脸,非常“专业”的哭着。 “那就是沈姑娘对本宫不满了?侧妃之位都满足不了你了?”皇后厉声质问着。 宁妃此时也不敢说话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沈念柔。 怎么能如此沉不住气。 沈念柔后知后觉的害怕,“娘娘恕罪!臣女知错。” 皇后冷笑了一声,“要是不想嫁,本宫和太子也不逼你。” “娘娘!”沈念柔爬行上前,拉住皇后的裙角,“娘娘饶过臣女,臣女年少不懂事……” 事到如今,她失身不嫁那就只能自尽了啊。 皇后甩开沈念柔,头也不回的离开。 宁妃叹了一口气,也跟着离开。 苏幼虞被扶出熙明殿,路过沈念柔的身侧。 沈念柔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贱人,我们走着瞧!” 第6章 苏幼虞装作没听见,离开殿中。 皇后身边的嬷嬷叹道,“那苏姑娘性子也太软了些,被打也不知道躲。” 皇后抬眼,“女孩子性子软些才好拿捏。本宫如果要给太子挑正妃便是要这样端庄乖巧好拿捏的,沈家那个做个侧妃都抬举她!” 苏幼虞出门走远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双腿跪得酸麻。 这种地方多呆一会儿都要生事。 她虽然刚来,但着实对这里生不出什么好感。 苏幼虞刚刚出了熙明殿没有多久,突然迎面碰上了赶过来的沈鹤宸。 撞见剧中的“前夫”着实让苏幼虞有些意外,不过他妹妹出事,他肯定是要来。 原剧中,女主虽然是被抬给他做妾,但女主入府就莫名染了天花,病愈之后女主被送去引诱秦封之时,才发现自己是完璧之身。 花朝宴那晚,沈鹤宸并没碰她。 只是为了利用她拿到苏家兵权,他们也从来都没有过夫妻之实和任何情分。 沈鹤宸瞥见她别有深意的开口,“许久不见苏家妹妹了。” 苏幼虞行见礼,“见过沈公子。” 沈鹤宸盯着她那张娇俏的脸,眼底没有什么温度,先前的计划破灭还惹了一身的骚,“你是从皇后那边刚出来吧。” 他万万没想到念柔会误食那药,眼下还让秦封那个混蛋捏住了沈家下人私闯宫苑的短处! 平日里看着苏幼虞柔柔弱弱一个随意拿捏的软包子,竟没想到运气倒是好。 “是。”苏幼虞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色,忙问道,“方才殿上有个宫女说她用融情散,意外害了沈姐姐,不知沈公子知不知道这件事?” 沈鹤宸打量着她,“我也是听说了这件事赶过来。” 苏幼虞叹了一口气,黯然神伤的模样,“权势诱人,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态,可伤了他人就是恶行。” 他看着苏幼虞,隐约觉得这小姑娘在暗讽什么。 但是转念一想,这个软包子空有一副皮囊,又蠢又笨,一定不是那个意思。 “我们兄妹平日待你不薄,念柔她今日情急,若是说了什么伤你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怎么会呢,我深知你们是良善之人,怎么会因为小人恶行而伤了情分,沈……”苏幼虞顿了顿,抬眼含情意,“宸哥哥,你放心。” 沈鹤宸被她一声软糯的“宸哥哥”喊得发懵,挑眉看向她。 正撞上她羞涩躲避的眼神。 沈鹤宸很是舒心的勾了下唇,语气都温柔了些,“如今前朝后宫事态多变,居心叵测之人不少,你也要小心才是。” 苏幼虞点了点头,“沈姐姐待我一直是不错的,方才殿上看沈姐姐气色很是不好,我实在是担心,你要多关心关心她。” 话落她抬眸,那双眼含秋水的眸子怯怯的看了看他,“宸哥哥,你自己也要小心才是啊,我担心你……” 明眼人哪还能不明白这小姑娘是怎么个心思。 沈鹤宸心底轻笑一声,刚刚那几分怀疑慢慢消失。 沈鹤宸以前只觉得这个小姑娘乖巧单纯,跟谁都亲近,如今看来,她果然是对自己有这份心思。 明知道他有正妻还上赶着勾他,想要利用她拿到苏家兵权怎么还用得着那么麻烦。 计划失败又怎么样,只要她对自己有心思,她就跑不了! “苏妹妹放心,你身子弱,一会儿回去好好休息。”沈鹤宸眼底流转着些许微光,暗中盘算着接下来如何拿捏这朵娇花。 “好。”苏幼虞笑盈盈的应下来,直到沈鹤宸的身影从她视线中消失,她眼神才慢慢的凉了下来。 秋恬还不知其中缘由,担心的提醒道,“姑娘你可别犯傻啊,那沈公子已经娶了平阳郡主了。” 平阳郡主家世显赫是半个公主,难道姑娘想做妾室不成?! 那老爷和夫人怎么可能让! 苏幼虞笑着安抚道,“没事的,你可别乱说。” 她玩玩而已。 怎么,沈家既然能玩她。 她总也要玩回来才是。 “好。”秋恬还是担心,他们姑娘这么单纯善良的性子,最容易被这些男人骗。 他们回到住处,容贵妃安排的宫人早就帮苏幼虞收拾好东西,一路加派了人手将她送出宫苑。 苏幼虞刚到宫苑门口,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直冲到了苏幼虞的身侧。 “姑娘小心!”秋恬大惊,连忙拉住苏幼虞。 原本心不在焉的苏幼虞此时也吓了一跳,慌乱之中躲闪开。 秋恬原本有些生气,但一看来人是秦封张了张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苏幼虞撞上他极具侵略性的黑瞳,瞬间想到了自己被绑在床上的凄惨下场。 苏幼虞心悸的默念着“相亲相爱”。 “一定要跟暴君相亲相爱” “相亲相爱一家人!” 秦封勒紧缰绳停下马,他身后乌泱泱的宫人抱着十几个水坛,阵仗颇大。 秦封目光牢牢锁住她娇小的身影,别有深意的笑了,“昨日撞哭了虞妹妹,赔个礼送给你,妹妹来替我养这些小鱼儿可好?” 苏幼虞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于敏感。 总觉得秦封有意加重了“小鱼儿”三个字。 小虞儿,是梦中他床笫之间,最爱喊的称呼。 苏幼虞强压下那股不安,推脱着“可,这是御赐之物,我怕养不好。” 秦封拉着马靠近她,苏幼虞略略惊慌的后退一步。 秦封瞥见她的小动作,眼底多了几分戏谑,“这些小鱼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我,一晚上就死了一半。你说是我养死得快,还是你养好一些?” 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总觉得秦封话里有话。 并不只是表面上的意思。 苏幼虞那股异样感又涌了上来。 她不自觉的攥紧了手指,方才殿上那股劲立马烟消云散,只结结巴巴的回,“那,那还是我养好一些。” 秦封满意的笑了,径直拉着马走开,临走留了一句,“那虞妹妹可得让这些小鱼儿多撑几天。” 苏幼虞手心瞬间沁出一片冷汗。 第7章 跟在秦封身后的宫人们也有些意外,御赐之物谁不跟宝贝一样供着,秦大人这转手就送人了??? 宫人看向苏幼虞,苏幼虞也一脸惴惴的看着他们。 大眼瞪小眼。 然后一众宫人跟着苏幼虞的马车,浩浩荡荡的去了苏府。 见者皆惊。 刚到苏府,便有婢女着急的跑去大房禀报,“二姑娘,二房三姑娘领回来好些御赐之物!怕不是被哪个皇子看上了!” 苏婼柳叶眉皱了起来,眼底满是遮不住的嫉妒和羡慕,“御赐之物?” 大房夫人江氏坐不住问道,“真的?” “千真万确。” 江氏脸色不悦,推了下苏婼,“你看看你堂妹,你怎么就不能争点气?” “二伯是兵部尚书,爹爹才什么官衔,我连入花朝宴的资格都没有,怪的着我吗?”苏婼拉下脸,不愿意听江氏说话,径直起身离开。 “你……”江氏气急,看着她背影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 隔壁院子里,苏幼虞刚刚进院门,就看见苏昆林病着出来迎她。 苏昆林才不管什么赏赐,只听说他的宝贝女儿脸色倦怠像是被欺负了,心里着急,“虞儿……咳咳……咳咳咳!” 苏幼虞父母早亡,她没有任何父母的记忆,这会儿蓦的心口一软,“父亲病着就不要出来了,再过了寒气。” 继母陈氏轻拍着苏昆林的脊背,担忧的问道,“虞儿宫宴上可是累着了?” “许是今天起早了。”苏幼虞扶苏昆林进屋。 故事里她被迫嫁入沈家之后,父亲为了她日后安稳和沈家结盟,结果手中兵权被沈家拿走后就蒙冤入狱。 后来在狱中犯了咳疾无人医治,她被沈鹤宸威胁着,拿身体做筹码蛊惑秦封,偷到秦封手里的京城布防图做交换,才有机会把郎中送进去。 苏昆林在狱中煎熬了半年,还是病情加重撒手人寰。 苏幼虞想到这里,眉眼凉了下来。 沈家人的账,日后得好好算。 陈氏命宫人把小鱼苗放进在苏幼虞院子的池塘里,便一并进了屋子。 “你这丫头一个眼神我都知道在想什么,”苏昆林缓过来声音沙哑但中气十足,紧盯着苏幼虞,“自己交代是不是受了委屈?” 苏昆林毕竟是兵部掌权人,说话很有压迫感。 “其实也还好。”苏幼虞表情为难,无奈但诚实的将宫宴上的事情告诉了他和陈氏。 苏昆林重重的一拍桌子,“这叫还好?!” 他一着急又是一阵重咳。 “下回这些个宴会,还是让我陪……”一旁陈氏顿了下,似乎怕苏幼虞不喜欢,“我,我多派人陪你。” 女主母亲一样早亡,继母陈氏性子自卑但待人和善,一直将女主视为亲生女儿,待她是极好的。 可惜女主对她生分的很。 苏幼虞冷不防开口,“派人陪我倒不如母亲陪我的好。” 陈氏楞了一下,意外抬头。 苏昆林没注意到女人家的敏感心思,“眼下朝中不安定,谋算女子真是枉为人!” 陈氏愣神:她叫我母亲了? 苏昆林:“结党营私真不要脸!” 陈氏:她真的叫我母亲了诶! 苏昆林:“不知廉耻!” 陈氏:明儿我就去给虞儿要了绣春坊的新料子去,还有满堂楼的桃花酥酪,好像沁雅轩还来了新的珠钗样式…… 苏昆林转头看陈氏。 陈氏敷衍应声:“老爷说得对。” 苏昆林摸了摸眉毛,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罢了,这些事我有分寸,送进来那些小鱼苗是什么?” 苏幼虞顿了顿,她知道苏家人都不喜欢秦封,手指轻缠着帕子,“是,是我在路上碰见了秦封秦大人,是陛下奖赏他办事得力的赏赐,他……他给的。” 在苏幼虞说出秦封后,屋子里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表情都像是见了鬼一样。 苏昆林脸色愈发难看,“他回来了?” 这会儿就连一直愣神的陈氏都严肃了起来。 “才回京。”苏幼虞见他们脸色不好,匆忙替秦封解释着,“应,应该是他刚回京还没有府苑,又是正巧碰上我,才让我帮忙养着。” 苏幼虞默念:相亲相爱! 陈氏和苏昆林对视一眼,苏昆林道,“御赐之物不好马虎,我差人替你打理着,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苏幼虞应了一声,起身离开。 苏昆林看着苏幼虞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陈氏压低了声音,“老爷,秦封竟然回来了?” “他竟然还能活着回来?”苏昆林眉头紧锁,话中意味莫名。 当年把秦封赶出府,也不只是因为他突然凶性发作杀了人,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不把他赶出去,连累的怕就是整个苏府。 陈氏四下看着无人,焦急的说着,“我听虞儿这话里意思,是陛下还挺喜欢他?还给了他官职赏赐,难道陛下不知道……” 苏昆林看她一眼。 陈氏立马噤了声,没敢再说下去。 苏昆林思虑深重,“明日我去上朝,仔细打听打听。” * 东宫正殿,太子霍北瑜拎着一只笼子斗着里面的蓝羽小鹦鹉从正殿进来。 他看见皇后端坐于主位上,兴奋的说着,“母后来的正好,看我新得了一只鹦鹉,毛色甚好。” 皇后看着霍北瑜只顾着逗鸟的样子,气上心头,“你三弟恒王在江南赈灾,四弟晋王陪同管理盐税,七弟楚王支援边关刚打了一个胜仗回京。你身为东宫太子,未来的储君还在这里玩这种劳什子东西!成何体统!” 这话霍北瑜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满脸不耐烦,“他们将来那都是臣子,多干些活不是应该的吗?” 皇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可知多少人盯着储君之位?你未必是将来的皇帝,他们也未必是臣子!” 霍北瑜心生厌烦,只装作没听见。 皇后恨铁不成钢。 眼下朝堂上废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 “罢了。”皇后压下心中不满,“母后今日来也不是来说教的,如今太子妃之位空悬,母后挑了几个你来看看。” “母后我不急。”霍北瑜搪塞,正妃放那多耽误他偷吃。 “过来。”皇后冷声又重复了一遍。 霍北瑜很不情愿的上前,“母后,先说好沈家那个不行,身材不够劲,玩起来……” “胡闹!”皇后立马打断他。 霍北瑜吊儿郎当的缩了缩脖子。 忽而,他的视线停在了一张画像上,眼底不耐烦渐渐消失,余留惊艳。 画像中女儿家仙姿玉貌,指间帕子上绣着一朵精致漂亮的虞美人。 第8章 皇后顺着气瞥他一眼,早在意料之中,“喜欢这个?” 那苏家小虞美人的名号,十四岁名满京城,如今出落的愈发动人,画像放在哪里都是顶顶出挑的。 她儿子什么喜好她最知道。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兵部尚书独女,门第也不错,太子妃之位担得起。 关键是好拿捏。 “这谁家小姑娘?”霍北瑜眼底带过些玩味,不知道耐不耐玩。 “苏家三姑娘。”皇后命人收起了画像,“过阵子,你皇长姐府里办春日宴,你去好好相看相看。” …… 苏府,苏幼虞歇了两天,陈氏流水一样的东西往她房里送。 陈氏是个实在人,旁人对她好一分,她总要十分去还。苏幼虞一声母亲,她就想着把好东西都给她。 正赶上天气好,院子里的海棠花开正盛。 她换了身鹅黄色流彩暗花留仙裙坐在院子小池塘亭廊里,盯着池塘里欢快游动的小鱼苗发呆。 院子外面传来一阵童音,“三姐姐的身子养好了吗?我可等两天了。” 苏幼虞明明是第一次听,但脑海中就是浮现出了声音主人的信息。 那是五妹妹苏媛的声音。 大房那边来人了。 外面苏媛听说苏幼虞歇好了,蹦蹦跳跳的进来,“三姐姐,花朝宴可好玩?” 大房是庶出长子,如今官阶只有在五品,大房女眷并没有入花朝宴的资格。 苏幼虞手指轻敲了下亭廊栏杆,哄她,“是好玩的。” 苏婼走在后面四下找着什么,“我听说三妹妹还得了御赐之物,快拿出来给我和媛儿看看。” “是陛下赏给别人的,那人让我替他养着。” 苏幼虞并没有提秦封名号,但凡一提秦封,苏媛就是要被吓哭的。 “三妹妹藏着掖着是怕我抢了去不成?”苏婼面上笑着,但心里着实嫉妒。 她知道三妹妹背靠她父亲,有个好姻缘也不奇怪。 她自知比不上三妹妹,但事在人为,朝中未婚娶的适龄皇子众多,谁说就不能是她呢? 哪怕做个侧妃也是皇亲国戚。 苏幼虞撑着雪腮,努了努嘴,“都在池子里。” 苏婼看了一眼池塘,“妹妹唬我,这池塘不就一些小鱼苗吗?” “就它们。” 苏婼愣了下,讶异的看着池塘里那一群没长开的小鱼儿,“就……?” 就这??? 苏婼面露嫌弃和鄙夷,忽然松了一口气。 她还当是什么贵重玩意,就这些小崽子怕是陛下打发谁玩。 还被转手送的,她还当三妹妹多受皇宫重视呢。 也不过如此。 “三妹妹便养着玩吧,”苏婼同情的安抚了下苏幼虞,“等你二姐姐我许了好人家,给你送个金子打的鱼儿玩。” 苏婼话音刚落,忽然一声嗤笑传来。 围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十二三的少年,眉眼之间英气逼人与苏昆林极像, 苏云祈嘲弄道,“还送个金的,你再痴心妄想嫁进宫里变凤凰,都要熬成老姑娘了。还在这哄我姐姐。” 苏婼恼羞成怒,“你!今天我非得撕了你的嘴!” “你一根手指头碰到小爷都算小爷输!”苏云祈直接从围墙上站起身,跳了出去。 苏云祈虽然年纪小,但最不喜欢的就是大房里苏婼和她母亲那贪慕虚荣的嘴脸。 苏婼艳羡苏幼虞及笄后提亲的人家一个比一个富贵,也想嫁个贵气的,熬到如今19了还没嫁。 苏婼扯起袖子追了上去。苏媛在一旁着急的拉苏婼,“姐姐算了吧,不跟四哥哥闹了。” 苏幼虞弯了弯唇。 她记得这个二姐姐是有点意思的。 剧中苏幼虞落难沈家,苏婼倒真的混成了王爷侧妃,但也没忘时常接济帮衬苏幼虞。 大约是有点情分在,只可惜苏婼一时风光的下场实在是…… 苏幼虞正愣着神,突然院子外陈氏身边的孙嬷嬷进来通传,“秦大人回府拜访,主母让去正厅迎客!” 苏云祈惊了下,从墙上摔下来崴了脚。 苏婼满脸惶恐,苏媛抖着手拉住苏婼,“姐姐,谁,谁回来了?” 苏幼虞脑海中骤然想起秦封那侵略性极强的视线。 她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扶额柔声道,“嬷嬷,我眼下有些头晕,能不能……” “姑娘若是身体不适便先回去歇着吧。”孙嬷嬷早早便听主母说三姑娘从花朝宴上回来就说是惊惧体虚,调养身体。 瞧着这憔悴的模样,不去就不去了吧。 旁边苏媛见状也立马装病,“我,我也身体不适,能不能不去?” “这可不行,”孙嬷嬷一看就知道五姑娘是装的,“秦大人如今是贵客,可不能这般敷衍。” 苏媛攥紧了苏婼的手,心惊胆战的跟着嬷嬷去了正厅。 苏云祈一瘸一拐的走到苏幼虞身边。 苏幼虞看了看他的脚,“可是伤着了?不然你也别去了,我叫人给你看看。” “这点小伤也看说出去让人笑话。”苏云祈很不在意,“你别怕在这歇着,我这就去正厅瞧瞧那人,有我在他不敢欺负你!” 苏云祈很潇洒大气的摆摆手。 然后一瘸一拐的离开了院子。 苏幼虞:“……” 他们人刚走,后面秋莲欢喜的跑了过来,“姑娘!秋千扎好了!我们去玩吧!” 苏幼虞回来后下人们听说她宫宴上受惊,便琢磨着给她扎了个秋千玩散散心。 秋恬道,“可姑娘身体不舒服。” 苏幼虞的憔悴模样装不住了,眼底冒着兴奋的光,“那个……虽然身体不舒服,但还是能玩秋千的。” 后花园地上飘落着零零星星的花瓣,嫩绿树梢下架了一个秋千架子。 苏幼虞很是喜欢,几步上前摸了摸支起秋千的木头架子。 秋莲笑盈盈的催促着,“姑娘还不快试试?” * 正厅里,秦封面无表情的坐在贵客位上,拿着手里的茶盏,不紧不慢的刮着上面的茶沫。 寒厉的黑瞳扫过周围苏家大大小小的主子和下人,始终没看见那个一见他就发抖的小姑娘。 秦封眉眼沉了下来。 突然觉得这屋子里无聊的很,无聊得指尖发痒。 痒的也不止指尖。 第9章 苏家一众人按照规矩坐着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见秦封脸色越来越冷,谁也没敢吭声。 这世间最怕的就是自己当初得罪过的人变成了压自己一头的显贵。 秦封幼时家破人亡,苏幼虞的生母去接济他路上出了意外坠崖而亡。秦封因此被冠上了不祥的名号,再加上他动辄打架惹事,生性冷血淡漠,苏家人都很不喜欢他,几次出事后将他禁足在别苑。 府中的下人也多看脸色行事,知道这个表少爷不受待见,没少苛待他。全家也只有三姑娘文弱良善,时常接济护佑着不至于让他饿死。 直到他十二岁那一年,大房管事嬷嬷非说是秦封偷盗了东西,骂了他亡故的母亲几句。第二天那个嬷嬷的尸身就被挂在了大房院子的门头上! 苏家上下一片震动,很快就传出去苏家养了个罗刹,为祸百端。苏昆林迫于压力只能把秦封送出府。 为此大房一家还庆祝了一番,美滋滋的以为秦封迟早被外面的流氓混混打死。 谁成想他再回来竟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御用的“刽子手”! 这谁遭得住! 八年前那挂在大房门头的尸身仿佛就在眼前。 空气一阵死寂。 还是苏昆林先开口,“这茶不喜欢?” “喜欢。”秦封嘴上说着但并没有喝,那双漂亮又冷厉的桃花眼隐隐带出些不耐烦。 他偏头问了一句,“怎么不见令媛?” 苏昆林听他提苏幼虞,莫名发慌,“虞儿身体弱病着,出来再着凉就不让她来了。” “病着?”秦封眉梢微扬,摩挲着手边的香囊笑了,“那是该好好养养。” 苏昆林并不想和一个狼崽子多聊自己的宝贝女儿,找了个由头转移话题,“你也许久没回来了,我带你去逛逛家里前些年新修的花园。” “恩。”秦封倒也没拒绝,起身和苏昆林一起去了苏家后花园。 苏家后花园翻新过后愈加气派别致。 苏昆林假意热络的介绍着,秦封心不在焉的听着 二人在后花园中装模作样的寒暄了一阵,意外的从远处传来婢女担忧的轻唤。 “姑娘别荡那么高,仔细摔着。” 茵茵嫩柳之间一抹鹅黄色裙角翩然,比这后院里盛开的花还要明艳几分。 苏昆林闻声皱了下眉,自然是听得出来这身影出自他娇养十六年的宝贝女儿。 苏昆林不知怎么的有些慌,下意识的看向了旁边的秦封。 秦封面色如常并无过多反应。 但苏昆林心下那股不安越来越浓,出于人父的敏锐和警觉,他家虞儿如何招人他是清楚的,及笄后求亲的门槛都踏破了。 从前这狼崽子就爱哄虞儿去他那,眼下可不能让他再惦记上! 苏昆林咳了几声,假模假样的说着,“那边没什么意思了,东面新添了一块奇石……”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又传来婢女一声惊呼。 “姑娘小心!” 苏昆林心下一紧,看过去的时候,身边秦封早就没了人影。 秋千两侧挂着的绳子突然断裂,正沉浸在愉悦中的苏幼虞一下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在高处被断开的秋千甩了出去。 她心下一惊,慌忙闭上眼睛,不等预想中的疼痛袭来,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突然横过她的腰身,一个用力把人带了过去!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被扣进了男人的胸膛间。 那股熟悉的清冽气息让她心底一慌,猛地愣住。 他们不是在正厅吗??? 怎么会来这里?! 头顶传来男人幽幽的磁音,“虞妹妹看起来不像是病着。” 苏幼虞身体僵硬,站稳脚跟便后撤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秦封也没过多的动作。 苏幼虞惊惧不安,顾左右而言他,“多谢表哥。” 秦封瞧着她的样子着实有趣,有意无意道,“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害怕,不想见我?” “没有。”苏幼虞立马否认。 秦封:“没有不想见,那就是想了。” 苏幼虞:“?” 不等她回,秦封丝毫不见外的朝着苏幼虞的院子方向走,“去你院子里看看我的小鱼儿养的怎么样了,既然你这么想见我。” 苏幼虞:“??” 后面苏昆林才刚追上来,见秦封走的方向不对劲,立马追问着,“秦大人,这是去哪?” 秦封敷衍的回,“表妹说她想我了,邀请我去她院子里坐坐。” 苏幼虞:“???” 苏幼虞心说,你tm可真是个逻辑鬼才。 苏昆林瞪圆了眼睛看了看秦封的背影,又看向苏幼虞。 苏幼虞见苏昆林要生气,连忙摆手,“我没有,我不是,他瞎说!” 苏昆林一想便是这个登徒浪子不安好心,他沉下脸来压着火气跟上秦封,去了苏幼虞的院子。 小池塘边上,苏幼虞心神不宁的跟在他们后面,听着他们两个人说官场话。 秦封身上那股莫名的侵略气息,来势凶猛直冲着她而来。 苏幼虞伸手扶了扶旁边围栏,不安的踟蹰着。 苏昆林瞥见苏幼虞的小动作以为她是累了,“累了就先回去歇着。” 苏幼虞闻言眼睛一亮,像是突然得到了获救的信号,“那便不打扰父亲表哥了。” 话落,她立马脚底抹油迅速离开。 苏昆林见苏幼虞走了,看了一眼秦封故意暗示,“虞儿都要谈婚嫁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前阵子她母亲还跟我提相看她的亲事。” 秦封嗓音极淡,“听起来,苏大人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不是我中意,是虞儿与勇毅侯韩家那孩子自小议过娃娃亲,两个孩子青梅竹马相伴长大,确实也合适。”苏昆林话语中难掩满意。 其实也只是两家说笑提起来一句,勇毅侯府多半是有这个意思。 说这些无非就是担心这个大魔头惦记他的宝贝女儿,想直接灭了秦封的念头。 秦封停下了喂鱼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手里的鱼食,目光寒凉的看着池塘里游动的小鱼儿,“那可真恭喜苏大人了。” “还早,”苏昆林笑着摆手,“还只是在商议而已。” 秦封无声的笑了下。 确实还早。 第10章 苏幼虞回了屋子才觉得周身那股压迫感少了些,苏幼虞接过秋恬倒的茶,注意到同样服侍在她身侧的秋莲没跟回来。 “秋莲呢?” “秋莲说贵客临门,咱们院子里总要有人伺候,就留着在老爷和秦大人那边了。” 苏幼虞眉眼微动,隐约觉得哪里不妥当,但于情于理确实是这样。 眼下父亲在院子里陪着秦封,多半是不会再需要她出面的。 苏幼虞正高兴着没多久,外面秋恬很快又进来禀报,“姑娘,秦大人在前厅等着,说是有事情找你。” “找我?”苏幼虞愣了下。 他怎么这会儿还没走?找她做什么? 苏幼虞去了前厅,看见秦封独自坐在客位上,规矩行礼,“表哥万……” “有必要见我一次就行一次礼吗?” 苏幼虞连“安”字都没说出口,秦封微凉的声音就径直打断了她的话。 苏幼虞硬着头皮起身,坐到了一旁的位置上佯装镇定,“表哥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吗?怎么又回来了?” 秦封淡淡的打量她,冷不防冒出一句,“你似乎很怕我?” 苏幼虞装模作样,“只是许久不见表哥了,一时生疏而已。” 怕,她快怕死了! 她但凡想到梦里他震怒将她拖上床榻折磨的画面,她怎么不怕! 相亲相爱但也架不住每次见他那眼神都像是要把她吃了一样。 秦封盯着她的脸笑了,从腰间摸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物件,放在了桌子上,“别紧张,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这话落入苏幼虞耳中跟“我是来给你送葬的”差不了多少。 “京中许多人不安分,你收着这个,遇到麻烦吹响它会有人来帮你,虞妹妹胆子这样小,是需要有东西护身。” 秦封这话说的别有深意。 苏幼虞听着觉得不对劲,看到秦封放在桌子上东西,她眼睫轻抖了一下。 那是一个通透莹白的玉骨哨,剧中她被迫嫁入沈国公府的前夜,秦封也给了她这个东西。 结果被沈鹤宸发现了这个,后来便次次让她用这个东西引秦封出现入陷阱。 这是她沦落暴君囚宠的关键物件。 这么罪恶的东西…… 果然是能给她送葬的…… 苏幼虞下意识摇头,“不行我不能要,表哥贴身之物怎好让我收着,秋恬快帮秦大人收起来。” 秋恬小心的看了一眼秦封的脸色,踟蹰不前。 旁边秋莲反倒积极些,款步上前拿帕子包住了桌子上精致的玉骨哨,面容羞涩的伸手递到秦封面前。 秦封没接,望着她眼神莫测,“为什么不想要?” 苏幼虞寻了个说辞,“这样的护身之物,是应该留给表哥心爱之人才对,我不便收着。” 秦封笑了,径直起身离开,“我送出去的东西不收回。” 苏幼虞上前跟了几步想要叫住秦封,直到秦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还是没能张开嘴。 她停下来,凝眉看着一旁秋莲手里的东西。 秋莲握宝贝一样握着那骨哨,“姑娘,这骨哨该怎么办?” 苏幼虞轻叹了一口气。 当晚用晚膳的时候,苏幼虞听说秦封的府苑还在收拾,现下无处落脚就没走,暂时留宿在苏家。 安排院子的时候,秦封还专门点了他幼时住的别苑。 说什么他住惯了那个别苑,其他地方睡着不踏实。 曾经最爱欺辱秦封的大房一家立马命人把别苑收拾了出来。 里面的橱柜床铺都换了一个遍,收拾得比当年那个堆满了杂物的院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前后反差甚是打脸。 别说秦封了,就是旁人看着都一阵唏嘘。 偏也巧了,那个别苑就在苏幼虞院子旁边,离得最近。 苏幼虞晚膳都没心思吃了。 暴君住隔壁可真刺激。 深夜,苏幼虞屋子里灭了灯秋恬便退了出来,她一出门就看见秋莲站在院门口伸着脖子往外面看,秋恬疑惑上前,“看什么呢?” “你来的正好,”秋莲拉住秋恬的手腕,“那个秦大人院子里有人伺候吗?” “应该是主母安排人伺候吧,怎么了?”秋恬也不是很清楚。 秋莲眼睛转了下,“没什么,我就问问。” 秋恬打量着秋莲的样子,多少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是吧,我劝你别打歪主意,那位主子可不好伺候。” “好不好伺候也得伺候过才知道,”秋莲缠着帕子,一脸娇羞,“秦大人是新贵,小时候姑娘可都是让我去给秦大人送吃的,秦大人应该记得我。” 而且听说秦大人常年奔波在外,连一个通房都没有。 这男人年轻气盛的,怎么好忍得住。 秋恬眉头紧锁,“可……我记得你当时总闹着不愿去,不是还说那位表少爷要是死在院子里就不用你送……” 秋莲立马伸手捂住了秋恬的嘴。 “那不是年纪小不懂事,我每次最后不也都去送了不是?” 秋恬拿下来秋莲的手,“咱们还是伺候好姑娘比什么都重要,你今晚守夜仔细些别着凉。” 她说完就回了屋子。 秋莲盘算着什么根本不听秋恬说话。 屋子里苏幼虞躺在床上,睡梦中一幅幅画面迅速闪过。 漆黑深夜沈鹤宸故意将她抛弃在荒野流匪之中,她吹响了玉骨哨,忽而一阵寒风刮过,秦封出现将她从流匪中抱走。 她在他偏房里沐浴清洗,接着外面打雷的缘由,佯装惊慌叫他进来,死死的抱住他,一声一声的表哥唤着。 直到他再也忍不住把她扛上肩头,摔在床上…… 苏幼虞额角沁出一层细密的薄汗,惊叫一声睁开眼睛。 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看着四周摆设才松了一口气。 又是这样的梦。 这不是剧本吗? 怎么像是真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一样。 这下苏幼虞是再也睡不着了。 她翻来覆去,脑海中将这些天的事情过了一遍,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一下坐起身来。 不对! 原剧中秦封不是在花朝宴上接到急任离京了吗?! 而秦封回来的时候应该是她被迫嫁入沈国公府前夜! 花朝宴上她才刚刚进来,怎么可能影响到他的轨迹?! 第11章 苏幼虞眉头拧紧,她坐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很不安稳的下床,披了一件斗篷打开了房门。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记错剧情了? 夜里初春微凉的风吹得她清醒过来。 守夜的秋莲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院子一片寂静。 苏幼虞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缓步出门,坐在院子池塘亭廊里,迎着月光看向手里质地通透温润的玉骨哨。 她葱白的指腹轻蹭了下玉纹,紧盯着手里的玉骨哨。 如果说原剧中是因为她受困嫁与沈鹤宸做妾,他为了帮她才把这个给她,那现在他为什么要给? 苏幼虞正想着,忽然手一抖,手里做工精良的玉骨哨一下子掉进了小池塘里! “噗通!” 莹莹月光之下,玉质光泽闪过细微的光点随后落入池塘里在苏幼虞眼底消失。 苏幼虞吓了一跳起身撑在围栏边往下看。 看到那玉骨哨惊动了池中的小鱼儿,纷纷摇尾朝着玉骨哨掉落的地方围了过去。 那群小家伙似乎都以为是什么好吃的。 苏幼虞安静了下,恍惚觉得就这么扔了也不错。 这样就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剧情了。 很好! 苏幼虞像是扔掉了一块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放松下来趴在围栏边,下巴搭在手臂上,看着那群小鱼儿争抢那个哨子。 心情异常愉悦。 而此时一墙之隔的别苑中,秦封和苏幼虞一样深陷同一个梦魇久久无法挣脱。 他梦见窗外大雨瓢泼,烛火灯芯爆裂,偏房水声旖旎。 梦见电闪雷鸣轰隆而过,他的小虞儿吓得紧抱住他,隔着单薄的衣衫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热柔软。 耳边一遍遍的,“表哥我怕。” “表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虞儿好想你。” 娇声入耳,他的理智绷断,强占了他这个初为人妻的小表妹,却意外发现她嫁入沈家居然还是完璧之身。 他动了恻隐之心,对她百般疼惜万般信任。 结果隔天,他身边最重要的行军布防图就被他的小虞儿偷偷拿走。 秦封从梦魇中一下子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满是红血丝,黑暗之中格外的阴森可怖。苏丹小说网 被背叛被算计的一切恍若隔世,历历在目。 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他的前世。 史书上一统九州,令人闻风丧胆的阎王暴君重生于几个月前,回到了他还只是一个小小天冥宗宗主的时候。 回到了她嫁入沈国公府之前。 秦封抬头看着窗外一弯弦月高挂在夜空,呼吸微重久久不能平复。 缓久他咬牙低喃了一句,“小骗子。” 屋子里烧着的炭火灌得整个屋子都燥热难耐,逼得他躁郁异常。 大房那边收拾屋子的时候说别苑早春寒凉,怕他冻着便多添了些炭。 秦封一盏茶泼向了烧着的炭火! “滋啦”一声,红彤彤的炭迅速黯淡下去。 门外等候的人听到了屋子里的声音,羞涩又迫切的问着,“秦大人可是住着哪里不舒服?” 秦封闻声凝眉,眼底的光芒又暗了几分,上前打开房门便看到一个眼生的婢女面颊红红的站在门口。 秋莲正思索着这精心打扮的妆容可否在月色下看得清,突然一柄长剑“唰”的一声弹出,刀刃抵在了她的脖颈处! “谁让你进来的?”阴鸷而冰冷的声音犹如索命厉鬼。 秦封在他院子里没留下任何伺候的下人,任何踏入他领地的人都可以称为入侵者。 秋莲脸色一僵,万万没想到会这样,瞬间失去反应能力。 一阵冷风刮过,武澄闻声赶过来。 他看见这场景大惊,立马俯礼,“大人恕罪,属下方才去周围巡视一时疏忽让人闯了进来。” 他记得秦封最讨厌有人擅闯他的领地。 “无妨。”秦封把刀剑递给武澄,“弄死便是。” 秋莲闻言三魂丢了七魄,猛地跪下解释着,“大,大人饶命,奴婢是……是三姑娘房里的,今日守夜是怕秦大人身边的人怠慢才过来看看。” 秋莲眼睛转了下,立马寻了苏幼虞做挡箭牌,“是姑娘命我来照看的,没没别的意思。” 秦封在听见“三姑娘”一词之时抬眸,眸光反而更沉了些。 武澄犹豫,“大人这……” “滚。”秦封哑着嗓子,冷硬开口。 “谢大人!”秋莲立马叩首,生怕秦封反悔。 苏幼虞正高兴着,只见秋莲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 秋莲看见苏幼虞才停下脚步,略略心虚意外,“姑娘这么晚怎么出来了?” “睡不着。”苏幼虞微微直起身子,“你这是从哪里回来?” “我,我刚刚觉得无聊就在外面转了一圈。”秋莲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脸上扯出些许笑,“我陪姑娘吧。” 苏幼虞打量着她很不自然的反应,手指轻敲着旁边的围栏,“我看你累了,不然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院子也不差你守这一天。” 秋莲得了苏幼虞的许可,立马应了下来,“谢姑娘。” 苏幼虞的目光从秋莲的身上挪开,倾身再次靠在旁边的围栏上,盘算日后。 这一会儿她坐了片刻便坐不住了,隐隐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从暗处盯着她,但左右看过去也看不到什么人影,周围安静的连池塘小鱼苗吐泡泡的声音都听得到。 苏幼虞愈发心慌,不安的回了房间。 可连睡梦中她都时不时惊醒,每次都能感觉到黑暗中像是有猛兽挣脱牢笼,想要一口吞掉她。 苏幼虞醒来已经是晌午,孙嬷嬷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姑娘你可算醒了,长公主过几日的春日宴给你送贴子了。” “长公主?”苏幼虞意外。 她记得这位长公主出镜极少甚至连名字都没有起,一个不能再小的配角。 她和这位长公主都没有交集,怎么会突然请她? “是啊,长公主,”孙嬷嬷面色严肃,“再过一两月,宫里三年一选秀就要开始了,你和二姑娘都得去的。这什么刺绣、煎茶、调香、护兰还有宫中礼仪过几日就得开始学起来了。” “陛下还要选秀啊?他都……”四五十了。 秋莲小声问着,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孙嬷嬷瞪了秋莲一眼,“什么混账话都敢说,让别人听见小心你的脑袋!” “陛下如今选秀也不只是后宫添人,还会给那些皇子选人侍奉,要是被皇子挑中了也不能马虎,姑娘……” 孙嬷嬷欲言又止,还是没敢告诉苏幼虞。 苏家手掌兵权,老皇帝那么精明,肯定要苏家的女孩子嫁给他儿子来平衡军权。 苏婼身份不够,多半是她。 第12章 孙嬷嬷拐了个弯,“姑娘记得,春日宴后宫中嬷嬷就会来,可千万不能像今日一般贪睡。” 苏幼虞犹豫着答应下来。 她刚刚送走孙嬷嬷,恰好苏云祈一瘸一拐的路过她的院门。 苏云祈走到门口眼睛亮了下,大喊了一声,“姐。” 少年束腰束发,一身青灰色宽肩窄袖衣装,手里拎着一把弓箭。 苏幼虞问,“这是去做什么?” “那劳什子表哥非说小爷骑术射箭不精,小爷去会会他。” 苏幼虞记得苏云祈去年秋猎时,年仅十二岁就越过了几个皇子少将军赢了全场头彩,陛下赏了一件鹰羽烈焰战袍。 气盛的少年冷不丁被秦封这么说,想必是不服气的。 “等小爷把他那柄御赐金玉长弓赢过来,给姐姐去打些野味尝尝。”苏云祈势在必得的样子。 苏幼虞听着他的话,意识到了什么,“那你的赌注是什么?” “就那件袍子。”苏云祈完全不当回事,看见那边秦封的身影,立马挺起了胸脯,“时辰到了,等我好消息啊姐。” 苏幼虞看着苏云祈的背影,眉梢微扬。 他也赌上了自己御赐之物? 那肯定是得送秦封了。 秋莲站在旁边伸了伸脖子,“姑娘,少爷竟然敢和那位大人打赌啊,输了御赐之物可怎么办?” “怕什么,输一件袍子长个记性,省的以后莽撞吃大亏。” 苏幼虞还挺喜欢这个白得来的便宜弟弟。 但是原故事里宫变苏云祈也不过十五六岁,得知兵符被沈家夺走,单枪匹马贸然去抢被废了一条手臂。 她隐约记得,秦封说苏云祈是难得的将才,救回了苏云祈一条命。 但这个活泼明朗、浑身傲骨的少年自此后变得死气沉沉寡言少语,脸上总要带着面具不肯见人。 直到秦封入主皇宫之后,苏云祈惦记着苏幼虞在后宫没有娘家依靠会被人欺负,才臣服秦封领兵出征平乱,成为东朝内外威名赫赫的铁面将军。 可惜他好像再也没有开心过。 苏幼虞往回走,没几步就看见自己院子里一棵歪脖子树,斜斜的伸向了隔壁秦封的院子。 那角度似乎可以上去看到隔壁秦封院子里的情形。 第13章 秦封闻言眉眼深邃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浑身上下的清冽气息将苏幼虞包裹住。 苏幼虞顶着一张单纯无害的脸,迎上他的视线。 两人对视了片刻。 秦封率先收回了目光,慢慢拿起筷子伸向那条鱼。 忽然,那条鱼一下从汤里挣扎跃起,弹开身上的葱姜,猛地咬住了秦封的筷子! 秦封:“……” 空气瞬间死一样的寂静。 秦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很快恢复如常。 苏幼虞也愣了几秒,抿唇悄悄看了一眼秦封,“表哥不然先尝尝汤吧。” 苏幼虞立马帮他盛了一碗汤。 秦封看着碗里飘着的鱼鳞再次陷入沉默。 苏幼虞眨了下眼睛,“表哥不喜欢吗?” 秦封薄唇阖动,冷着脸刚要说:我看起来像喜欢? 他抬头刚一迎上苏幼虞失落的眼神,嘴边不受控制的变成了,“……喜欢。” 苏幼虞压了下眼睫,语气有些伤心,“我知道我手艺不好……” 秦封欲言又止,语调僵硬,“没有。” “可是表哥一口都没吃诶,一定是嫌弃我,”小姑娘眼眶红彤彤的,委屈的要哭了一样,“那……那我还是倒了它吧。”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起身拿起碗,声音哽咽,“表哥莫怪,虽然我是第一次做,但我真的很用心。” 秦封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又憋住不哭的样子,莫名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心口。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出声阻止,“我现在不饿,给我带回去吧,虞妹妹这手艺……挺好的。” “就是这鱼……应该是一条挺有想法的鱼。” “真的吗?表哥不用安慰我。” “没安慰你。”秦封硬着头皮让人把它收走。 苏幼虞面上一喜。 打包好,苏幼虞还热情的给他送到了门口,“天黑了,表哥慢些走,仔细台阶!” 秦封离开的时候脸色并不算太好。 身边小厮抱着一个羹汤食盒里面放着一条垂死挣扎的鱼,让他险些抱不住。 秋恬站在旁边,秦封路过之时便低了低头规矩送客,身前一股清冽的风刮过,她忽然嗅到些不对劲。 那股清冽之中夹杂着一缕女孩子的香甜。 秦大人身边有女人了? 一般成了婚的男人与妻子同睡会带上妻子的气息。 可是这味道好熟悉。 秋恬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惊了一下。 这秦大人身上怎么会有他们姑娘的香气?! 秋恬眉头紧锁,惊愕的看向苏幼虞。 他们俩…… 苏幼虞回身看她还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怎么了?” 秋恬冷不防问了一句,“姑娘你有闻到秦大人身上的味道吗?” “什么味道?”苏幼虞正开心着把阎王爷送走了,也没在意这个。 “就是很淡的甜香,和姑娘你……” 可他们家姑娘身带淡香但是味道很轻,凑近她两尺之内也才能闻到,他们整日侍奉都没有沾染过。 若非亲密接触…… 秋恬心下骇然,又怕自己问多了伤到苏幼虞的清誉,“罢了没什么,应该是我闻错了。” 隔天。 苏云祈又经过她院门口拿着弓箭灰头土脸的去了秦封别苑,说是被父亲训斥了一番,让去找秦封重新学习箭术。 苏幼虞觉得是个好事,本想去看看暴君亲自调教叛逆少年,陈氏恰好又带了好些衣饰过来看她,苏幼虞也就先搁置了。 陈氏坐在苏幼虞房里,有点局促,“春宴还有选秀都要好好准备一番,我记得你先前喜欢这些花样,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 苏幼虞愣愣的看着摆在自己房间里,足有几十件的新衣服和两三箱全新首饰。 苏幼虞半晌没说出话来。 原本陈氏前几天就送来了一批东西,大约是见她没拒绝,今日送来的更多。 她后来成为影后都没这待遇。 “不,不喜欢?”陈氏紧张的问。 “喜欢,喜欢的。”苏幼虞连忙应声。 “不怕铺张,这些都是咱们自己家的铺子做的。”陈氏解释着。 自己的铺子??? 苏幼虞更震惊了,京中数一数二的衣饰铺子,合着半数都是陈家的??? 她记得陈氏原是江南第一富甲的女儿,后来有个哥哥科举中选才入了京,陈家到哪都爱做生意,人人都道她嫁入苏府续弦实在是高攀。 陈氏自己也觉得。 从前陈氏也不是没送给过女主,女主都给退回去了。 一来二去陈氏也不敢送了。 “那就好。”陈氏松了一口气,“你父亲要我这次必须跟你去。” “那再好不过了。”苏幼虞微微回神,抖着手拿了一盏茶压惊。 顺便唾弃了一番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陈氏放松了许多,“我前几日接了消息,沈家二姑娘与太子殿下定了六月初八的婚事,她是沈家嫡女又是太子第一个侧妃,应该是要大办。” 苏幼虞一盏茶喝到一半想起来,“这次春宴,宴请宾客应该也有他们吧。” 陈氏点头,“沈家长子鹤宸前几年科考殿试第一,娶了平阳郡主,这些年风头正盛也会宴请。” 沈家花朝宴上出事,眼下长公主的宴请机会他们肯定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自己对皇室的忠诚。 苏幼虞眉眼微动暗自盘算着。 沈家既然也去,那就是个先发制人的好机会。 片刻后,她扶了扶额头,“母亲,我近来睡不好,我这里的琥珀凝香没有了,您方不方便……” 陈氏还是头次听到苏幼虞有求自己,甚至没等她话说完直接应道,“方便!自然方便。你且等着,我就让他们带回来。” 陈氏高高兴兴的出了苏幼虞的院子,转头吩咐着,“去将香影堂里将最好的琥珀凝香拿回来给虞儿,现在就去。” “好。”孙嬷嬷答应着。 陈氏叫住她,“算了,还是去把那里所有名贵熏香都拿回来一份,拿去给虞儿,每一份写好功效、禁忌。万一她有其他想要的呢。” 孙嬷嬷愣了下,“主母,听说那家每人限拿五种,店主不好讲话……” “啊?是吗?可我就是店主。” 孙嬷嬷:“……” 咱主母别的没有,只有钱。 苏幼虞也没想到,午后又搬进来了一个大箱子,里面层层叠叠的二十多种名贵熏香,一样一瓶。 她还考虑着让秋恬去弄百合花自己做花露,结果发现箱子里同样也放有百合花露。 苏幼虞惊愕的翻看着送来的小册子写的功效禁忌。 其中一条,琥珀凝香禁止与百合花露同用,有催-情助兴之效。 直接省了苏幼虞好大的功夫。 苏幼虞:呜呜呜,母亲好懂我。 第14章 长公主府春宴上,陈氏带苏幼虞进正殿拜见。 长公主一身华服端坐着在上,怀里抱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猫,驸马坐在一旁陪着太子聊天。 沈念柔恰好也在一旁给太子敬茶讨好。 屋里的人见她和陈氏进来纷纷安静了下来。 无数道目光直直看了过来。 太子霍北瑜也不搭理沈念柔了,目光放肆的打量着苏幼虞。 长公主摸着猫,远远的打量着苏幼虞,很是和气,“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这位就是皇长姐说的那个佳人儿吧,果然名不虚传。”坐在她身侧的曦荣九公主附和着,眉眼深处却难掩敌意,“抬起头来,快让我好好瞧瞧。”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记得曦荣是宁妃的女儿,也是沈念柔的表妹,个中关系极为亲近。 “九公主说笑,小女蒲柳之质,自是比不得公主半分。”陈氏立马接道。 曦荣理都没理陈氏,笑了,“皇长姐,我幼时不懂事,还以为从商之女做高门嫡妻常见,后来才知道这是独一份的。” 此话一出,谁听不出来她是讽刺陈氏这个出身做一品嫡妻。 屋子里气氛尴尬起来。 陈氏攥紧手指低头没做声。 长公主正要发作,突然安静的屋子里传来一声细细的嘀咕,“那确实挺不懂事。” 声音不大却极其清晰。 “谁?!”曦荣凝眉扫过去,“谁在说话?!” 苏幼虞装死。 沈念柔故意扬声,“苏妹妹不是故意的,曦荣别怪她。” 苏幼虞:“……” 曦荣原本就娇纵,没绷住,起身对峙,“本宫记得苏姑娘从前可也是这样疏远你继母的?!怎么还来说我?” 苏幼虞低头,“臣女是觉得自己幼时和公主一样不懂事。” 曦荣瞪圆了眼睛,“???” “公主说的对,母亲是陛下催父亲续弦才赐的婚,恩宠确实独一份。臣女从前拿家中是否从商看人,确实狭隘了。” 当年数不清的高门贵女挤破头想嫁进苏家,皇帝给苏昆林挑了好些个。 但苏昆林续弦要求必须能照顾好他的宝贝女儿,陈氏自卑良善的性子在一众傲气的官家贵女中脱颖而出。 一下子中了头彩。 此时陈氏心下感动万分。 盘算着自己还有什么好东西,都送了宝贝虞儿才好。 曦荣被苏幼虞又是“不懂事”又是“狭隘”的明嘲暗讽了一通,气的小脸通红。 她正要发作,太子霍北瑜突然开口,“苏夫人兄长现在也在翰林院,前途不可限量。你对客人也太没规矩了些。” 曦荣要骂回太子,“你还……”跟我说规矩? 长公主立马打断,“曦荣啊,我看着院子里的花开的正好,你和苏姑娘去帮我摘些桃花送来我好酿酒。” “是。”苏幼虞应了一声。 曦荣气呼呼的从座椅上下来,直接出了门。 苏幼虞出门,身后霍北瑜才舍得把目光收回来,偏头问沈念柔,“听说你和她关系不错?” 沈念柔顿了下,暗暗的攥紧拳头,“是挺好的。” “那你想不想你们姐妹俩一起侍奉孤?”霍北瑜玩味的笑着。 霍北瑜话说的露骨又不加掩饰。 沈念柔咯噔一下,意外的看他。 霍北瑜话锋回转,“瞧你吓得,孤开个玩笑。” 沈念柔可知道,这绝对不是玩笑! 她好不容易接受了嫁给太子做妾的事实,既是要嫁,那未来夫婿惦记旁人她心中怎么能舒服。 尤其还是苏幼虞那个小贱人! * 正值仲春,长公主府苑小路都被两侧探出的花枝层层遮盖。 苏幼虞一袭月白色云雾蝶影散纱裙缓步走在花树丛中,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热烈春色。 她步履放缓,手指慢慢的摩挲着腰间一个绣着云鹤纹的小荷包,眼尾余光瞟见了不远处独自走来的沈鹤宸。 苏幼虞眼底带过一抹微不可查的明光。 “就这边吧。”苏幼虞让秋恬将小凳子放在了桃花树下,扶着秋恬踩了上去,这个高度恰好一伸手就可以碰到那些盛开的花。 秋恬手里捧着花篮,“姑娘可小心点啊。” “没事。”苏幼虞一面应着,一面拿捏时间。 沈鹤宸刚刚拐过假山石,忽然看见远处那月白散纱迎着微风和花瓣在桃花树下肆意纷飞,翩跹身影和花瓣交缠在一起,灵气逼人。 美景美人,沈鹤宸着实愣了下,不受控制的朝着那个方向踱步过去。 他刚刚走到树下,突然采摘桃花的人儿脚下踩着的凳子晃了晃,整个人歪了下来! “啊!” 沈鹤宸一怔,快步上前揽过她的腰身,稳稳的把人接了下来。 他一低头就看见那小人儿惊慌失措如小鹿一般的眸子,撞上他的眼神又飞快的避开,往后躲了几步。 “沈……宸哥哥,是你啊。” “这么不小心?”沈鹤宸打量着她,手掌似乎还残留着她腰间的温度,手指鬼使神差的轻搓了一下。 “多谢宸哥哥。”苏幼虞软软道,“幸亏你出现及时,不然我就要摔在这里了。” 美人羞涩甚是诱人。 “跟我道谢就见外了。”沈鹤宸拿了拿她的花篮,“这是做什么?” 不自觉的和她拉近距离。 “我帮长公主采些桃花酿酒,”苏幼虞后退一步又把距离拉开,抿着唇羞怯,“我,我还是不打扰宸哥哥游园了。” 她说着也没有多留,立马拉着秋恬跑开,眼底满是得逞笑意。 她走的仓促让沈鹤宸很意外,像是被摩挲到痒处却又打断。 说不出的难耐。 沈鹤宸垂眸,忽然看到地上掉了一个绣着云鹤纹的荷包。 他弯身捡了起来,仔细看着上面的云鹤纹路,荷包香气扑鼻,还装着新鲜的水仙花浸染着百合花的香气。 水仙百合都是思念。 沈鹤宸轻勾了下唇,不动声色将荷包收了起来。 这一幕,被不远处一双阴鸷黑瞳尽收眼底。 秦封手中的茶盏“咔嚓”一下应声碎裂! 他冷若冰霜的眸子慢慢带过一丝冷笑。 果然还是这样。 乖巧都是装出来的。 这丫头究竟多喜欢这个男人。 前世不惜为妾都要嫁进沈家,还为了沈鹤宸一次又一次的来招惹他算计他! 第15章 一旁武澄看向秦封的背影,莫名从他的身上嗅到了一丝隐忍的杀意,整个人都散发着阴森可怖的暴戾气息。 他顺着秦封的视线看了过去,但是除了满院子的春花也并没有看见什么。 武澄硬是没有敢问。 彼时宴请的客人基本都已经入了府,院子里来来往往的权贵宾客很是热闹,宴会布置在公主府的花园之中。 席位顺着曲水流觞款款溪流排布,一旁香炉里的檀香气息缓缓散开,别致淡雅。 苏幼虞被下人带去席位入座,隔着远远的距离看到了沈鹤宸的腰间多了那一个荷包。 恰巧沈鹤宸正和一群朝中新贵公子哥谈笑,拿了面前一杯酒,视线忽而看了过来。 苏幼虞故意躲开,压了压睫毛唇角扬起似有若无的笑意,转头不看他。 勾人而不自知的娇态,最是能够吸引男人。 沈鹤宸目光里多了些兴味,慢慢的移开。 苏幼虞垂着眼帘,手指摩挲着身前的清茶。 百合花露和琥珀凝香混在一起涂抹在水仙花上,分量不大,但足够乱了沈鹤宸的思绪。 起码未来几天,他的梦里都不会少了她。 游戏才刚刚开始。 沈念柔一来,周围的女眷便纷纷凑了上去贺喜。 “恭喜沈姑娘,这马上就要成为太子侧妃了,真是好福气啊。” “就是啊,将来太子登基,那起码是贵妃之位。” “我家那个就没福气,嫁了个举子不知道要熬多少年。” 沈念柔脸色铁青的迎合。 心知这里不少人是来看笑话的,太子什么德行谁不知道。 不多时长公主和驸马到场,宴会才算是正式开始。 面前的溪流里飘着从长公主和驸马那边放出来的酒杯,到了谁便是谁的彩头,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歌舞礼乐拿出一项来献艺。 酒杯在前面公子席位处停下,有驸马出上联,客人对下联。到了女子席位,女孩子拿琴助兴。 比起现代社会劝酒不知道有意思多少倍。 苏幼虞少见这种古典的宴请活动,看得很开心。 “姑娘,不然你也准备一下吧。”秋恬看那酒杯越漂越近,有些紧张。 “不急,这宾客足有上百位,我要是能中都可以去买彩票……” 苏幼虞话还没说完,那酒杯飘到她面前意外的停了下来,杯底像是撞到了什么打了个弯翻在了溪水里! 苏幼虞:“……” 她原本看戏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看了过来。 她是有点“霉运”在身上的。 长公主语调温和生怕吓着这位娇人儿,“苏家姑娘可准备了什么才艺?” 苏幼虞懵懵的起身,“臣女才疏学浅,那就……献丑写一幅字赠与公主。” 她回头看了看秋恬,她就只让秋恬拿了笔墨。想着若是点到就当场写字好了。 她曾经拍戏,还是练过一点点书法的。 秋恬迅速拿起备好的笔墨迎上前,“姑娘别怕,你的字可是顶顶的好。” 秋恬一面说,一面拿着笔墨想要把苏幼虞送到前面去。 恰巧就在经过曦荣和沈念柔席位时,秋恬脚踝突然被绊住。 “砰”的一声! 秋恬整个人一下子摔了下去,惊动了席位上的宾客。 秋恬手里的墨汁盒子无可避免的摔在地上,墨汁甩出来飞溅在了苏幼虞月白色的裙摆上! 纸张掉在地上尽数染脏! “这是怎么了?”席位上有人伸长脖子看过去。 走在前面的苏幼虞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秋恬摔在地上慌忙弯身去扶她,“摔疼了没?” 苏幼虞蹲在一旁问着,偏头就看到曦荣旁边婢女偷偷缩回去的脚。 苏幼虞秀眉微蹙,抬眼看向曦荣。 曦荣扶了扶自己的步摇,装作没看到一样得意的翘起唇角。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眉眼凉了下来,将秋恬扶了起来。 众人压根没在乎一个婢女摔倒,倒是都看见了苏幼虞洒了的墨汁,以及被弄脏的裙摆,“这献艺的工具都没了还怎么献啊?” “这苏姑娘看起来也没准备别的。” 四周的目光投过来,有惋惜,更多的是看热闹。 当众出糗这种事,只要不是自己总是大家所喜欢看到的。 长公主关切的问了问,“苏姑娘可还好?” 苏幼虞俯身行礼,“多谢公主挂怀,臣女无碍。” “皇长姐,她墨洒了,不过我听说苏家姑娘舞艺也是不错的,不如让她给长姐你献舞一支也是可以的。”曦荣笑着说道。 苏幼虞衣裙弄污了,不被人看到她可出不了这口气。 苏幼虞看了曦荣一眼。 曦荣这番举动一看就是故意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 “若是不方便就罢了。”长公主怎么想也觉得实在是难为人家姑娘。 “方才可都献了艺,苏妹妹这么特殊,怕是会落人口实。”沈念柔突然开口迎合。 表面处处替苏幼虞着想。 下面看客们纷纷都来了兴致。苏丹小说网 也有人看那苏家小姑娘骑虎难下,着实可怜。 但谁让开口的是九公主,没人敢得罪。 “九公主说的是。”苏幼虞回了一声,“不过臣女衣裙污了,还请各位稍等片刻。” 苏幼虞话落带着秋恬暂且先去了院子一处假山后避了避。 秋恬眼看都要哭了出来,“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下可怎么是好。” “没事。”苏幼虞温声说着,看了一眼自己染了墨的裙摆。 曦荣也没有制止,眼底露出些许得意之色,等着看苏幼虞的笑话。 她才不信苏幼虞来赴宴还会带什么换洗的衣物,这长公主府一时半刻也不可能会她一套合身的衣服。 若是换婢女的衣服,在大庭广众之下自降身份只会更丢人。 就要让苏幼虞知道得罪她的下场! 约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曦荣看向了苏幼虞离开的方向,旁边服侍的婢女偷笑着,“公主殿下,那小贱蹄子该不会没脸出来了吧。” 曦荣轻笑了一声,不屑的仰起头。 就在她得意的时候,不知道是人群中谁说了一句,“苏家姑娘出来了。” 众人的视线再一次看了过去,瞬间愣在了原地。 那仙姿玉貌的娇人儿身上的月华散纱裙上赫然出现了一副恢弘大气泼墨山水画,在她款款步履之下飘摇而动。 她像是将万里山河都穿在了身上,无一人不震撼! 曦荣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消失,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第16章 丝竹礼乐声起,春花簇拥盛开的别苑之中,微风掀起高台上那抹身影的裙角,粉面娇颜,窈窕柔软。 她选了一首《千山月》,水墨裙角扬起晃过人群视线,胜过衣裙上山河壮阔恢弘,却又满目都是明月的清澈温婉。 仿佛上苍赏赐山川江河、春日万物的惊喜,一眼怦然。 衣裙上国之山河四散铺开。 她明明身姿纤弱单薄,身后却像是拥有千军万马,万花都黯然失色。 苏幼虞停下来之时呼吸微微急促,这样壮阔的献礼舞是最适合献给皇家的,但却是极累人的。 整个别苑一片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都流连在她身上,浑身上下的感知都随着她的一呼一吸而震动。 苏幼虞许久没听见四周的动静,一时心慌。 她演戏学过舞蹈但并不精通,好在这具身体有跳舞的肌肉记忆,她情急之下脑海中钻进来一舞《千山月》。 跳得还意外顺畅。 忽而长公主满目赞叹欣赏的拍起了手。 四下掌声接连响起,震耳欲聋。 下面一众人低声感叹着,“看不出这苏姑娘柔柔弱弱的样子,舞姿竟如此壮阔。” 一旁霍北瑜久久没有回神。 苏幼虞松了一口气,上前叩拜,“臣女献《千山月》,愿我朝山河无恙,日升月恒。”苏丹小说网 “好!哈哈哈!” 她话音刚落,突然不远处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厚重嗓音。 苏幼虞顺着声音看过去,身形一震! 那位中年皇帝一身龙袍赞许非常的朝着苏幼虞走来,而他身后跟随的就是秦封! 周围众人纷纷起身行大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苏幼虞愣了几秒,慌忙跟着行大礼,“陛下万岁。” 她莫名想了起来。 这支舞女主是及笄那年学的,但并没有当众跳过,后来嫁入沈家好像跳过。 剩下的苏幼虞记不清了。 她隐约记得个画面,她一袭舞衣站在殿中,周围坐着许多人其中有秦封。 可是为什么跳来着…… 苏幼虞没想起来,但莫名心慌,似乎这个原因不是件好事。 “好一个愿我朝山河无恙,日升月恒哈哈哈。”皇帝看着这位年纪尚轻的小姑娘,“苏大人真是教女有方。” 苏幼虞定神,恍惚中感觉到秦封阴冷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陛下盛赞。” 皇帝看着苏幼虞裙摆上的泼墨山水画,“朕记得今年新晋的苏绣上绣了山河祥云,想来合适苏姑娘。” “赏!”皇帝一字便气涌山河。 众人惊诧纷纷。 一旁曦荣握紧手里的酒杯,满眼愤恨妒火。 苏绣?! 听说今年新晋的苏绣一匹万金,一共只晋了三匹,只有皇后有一匹,母妃问父皇要都没给,竟然就这么轻易的赏给了苏幼虞?! 曦荣咬了咬牙,原想着借事给母妃和表姐出气,不成想怎么让她更风光了?! 苏幼虞低头:“臣女谢陛下。” 秦封随侍圣驾,冷眸看她。 《千山月》啊,他记得,小虞儿跳的还是那么好。 好到让他发疯! 苏幼虞不安愈浓,像是一双尖利的视线始终钉在自己身上。 她隐约能感觉到,那视线来自秦封的方向。 “父皇来了,怎么下人也没有通传。”长公主笑盈盈的上前。 “朕也是临时起意,通传了你反而拘谨,听说你园子里的春日盛景极佳,想着趁热闹来看两眼,的确比意料之中的要令人惊喜。”皇帝意有所指的看向苏幼虞。 苏幼虞匆忙下场,众人看那小姑娘活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回到座位上,眼底都升起些意趣。 人都爱趋利避害,苏幼虞受皇帝青眼,朝中就多了对她青眼的人。 沈鹤宸远远上下打量着苏幼虞,见她跳舞后莫名蠢蠢欲动。 这样的人儿做个妾室确实委屈,到时候把苏幼虞弄回家做个平妻和郡主平起平坐,苏家也会心甘情愿的帮他。 坐在苏幼虞旁边的陈氏看她心神不宁,安抚道,“虞儿别怕,得了赏赐是喜事。” 苏幼虞笑着点头,悄悄看了一眼上面秦封的方向。 陈氏端详着上前皇帝的态度,以为苏幼虞是担心选秀的事情。 朝中传统,每三年选秀要求五品以上朝官适龄女孩子参加,没有例外,苏幼虞在入选之列。 “虞儿放心,你是家中独女,又已经有贵妃姑母在宫中,陛下厚待苏家,只是走个过场肯定不会选你入宫为妃的。” 皇帝爱重的官员之女,如今顶多会留给自己的儿子相看。 苏幼虞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但又不好解释,只能含糊着应下来。 宴席散了之后,苏幼虞被皇帝身边的李公公叫住,“苏姑娘还请这边领赏。” 此时秦封早就随圣驾离开。 苏幼虞放松下来应道,“有劳公公。” “姑娘客气。”李公公引路带苏幼虞去了殿后领赏。 到了殿后,李公公叫了秋恬,“姑娘在这里先休息片刻,伺候的跟奴才去拿赏赐。” 苏幼虞独自坐在殿后。 这里距离待客正殿就隔了两道内门的距离,甚至能听到前面陛下长公主和其他官眷的谈话声。 不等她坐安稳,突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曦荣提着裙摆进来,“真是恭喜苏姑娘了。” “参见九公主。”苏幼虞见来人是她,眉梢微扬。 曦荣浑身上下带刺,“苏姑娘何必装得如此规矩,现在谁都不在,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又做这幅样子给谁看?” 苏幼虞直接敛起了规矩行礼的做派,“九公主既然都说了,那臣女就不规矩了,多亏九公主命下人绊倒我侍女,打翻了臣女的笔墨,才让臣女有机会出风头。” 曦荣没有想到一向软弱的苏幼虞变了脸,恼羞成怒,“大胆!那是你侍女自己不小心还想要怪到本宫头上?!” “表姐端庄知礼被你算计,她不与你计较,我今日可要狠狠教训你!” 苏幼虞靠在身后的桌椅边,懒懒的笑了,“那公主来狠狠教训我嘛~” 她尾音都带了钩子。 即便曦荣是个女子都被结实的勾了一下。 “狐媚子!非要让你知道本宫的厉害!”曦荣咬唇低骂上前,扬起手狠狠地朝着苏幼虞打了过去! 还没等她碰到苏幼虞,突然被苏幼虞捏住手腕。 反手一巴掌结实的落在了曦荣的脸上! 苏幼虞挑眉,“这一巴掌还你当众贬损我母亲,欺负我婢女。” 第17章 曦荣直接被打懵了,捂着脸愣在原地。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谁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你,你!我是当朝九公主!你一个朝臣的女儿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曦荣哭着扑上来! 苏幼虞一个21世纪街溜子管什么公主不公主。 她后退了一步躲开,衣袖掀起,故意拽倒了身后的屏风! “哐当”一声重响,猛地惊动了殿前正在谈笑的众人。 长公主循声望了过去,“什么动静?这是怎么了?” 几个侍女奉命去看,几步小跑回来禀告,“回公主,奴婢听到九公主说什么‘教训’‘拼了’,好像是九公主打了苏家三姑娘。” “什么?!”长公主皱起眉头。 老皇帝脸色郁沉,背着手起身,“去看看。” 一旁朝官和官眷纷纷跟上,一到了殿后就看到了那身姿单薄的苏家姑娘跌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脸,眼睛红的像是一只小兔子。 而九公主曦荣就站在苏幼虞身前,整个人盛怒之中满是惊慌,看到皇帝进来更加着急,“你……你起来!我根本就没有碰到你!” 苏幼虞身形轻轻颤抖着,声音有些许哽咽,“臣女不知何处得罪了九公主,还请九公主明示,臣女会改。”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众人一阵一阵的心疼。 九公主性子张扬跋扈是他们早就熟知的,这自小乖顺的苏幼虞怎么是她的对手。 “你!你心思歹毒,坑害我表姐,还想诬蔑我!”曦荣憋得满脸通红,狠狠地跺了跺脚,“父皇,皇长姐你们不能相信她,她先打了我,我……” “够了!”皇帝突然重声呵斥了一句。 曦荣立马安静了下来,咬着唇,“父皇……” “这般没有规矩,是朕平日里太纵着你了吗?”皇帝垂眸,声音不怒自威,“往日你任性也就罢了,你皇长姐的席面也敢闹,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父皇不是,您听儿臣解释……” “你回去好好反思一个月再来向朕解释。”皇帝显然早就已经听多了这样的解释,摆了摆手,拂袖离开。 曦荣惊慌的摇了摇头,不行,她不要被禁足! “父……” 她刚说了一个字,皇帝就已经离开了后殿。 “曦荣莫要再让父皇生气了。”长公主给身边婢女递了个眼色,婢女上前将摔在地上的苏幼虞扶了起来。 曦荣咬着唇,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幼虞。 婢女见状连忙把苏幼虞带走,生怕这么个娇弱人儿,再被九公主欺负了去。 强权之下像是苏姑娘这般弱女子,怎么受得了。 此番事情一出,苏幼虞借着这个由头等秋恬领完赏之后便直接离开了公主府,众人都说那苏姑娘是受了惊吓,连午后的飞花诗会都不参加了。 碍于礼节,陈氏虽然担心但还是留了下来,应付公主府这些来往交际。 苏幼虞一回府大房那边苏婼和苏媛闻风去了她的院子里看她的赏赐。 苏婼又羡慕又嫉妒,这三妹妹近来也真是运气太好了些。 去一次宴会,就能领回来一次赏赐,这次竟然赏了苏绣? 苏婼虽是眼红想要,但还是知道礼数,这种金贵的御赐之物给了三妹妹,旁人定然是不能随便拿的。 苏婼和苏媛恋恋不舍的在苏幼虞的屋子里呆了足足两个时辰才离开。 苏幼虞并没有心思管什么赏赐,用过晚膳之后便早早的躺下,在床上翻来覆去。 那股强烈的心慌是《千山月》带给她的。 当晚,苏幼虞又做噩梦了。 沈家宴席之上,沈鹤宸拿狱中的苏昆林威胁她,让她把自己献出来。 为了日渐落魄的苏家和父亲,那支《千山月》她跳的很是僵硬,始终能感觉到,有一双阴鸷深邃的眸子牢牢地盯着她。 沈家想给楚王用药,让楚王背一个强欺臣妻的罪名。 直到宴会过后她进了给楚王准备的房间,房门被蛮力破开,屋外冷风卷起床幔和她的衣角。 她慌忙伸手去压衣角,却突然被一只宽厚大手牢牢握住,制止了她的动作! 男人身上的清冽气息和微重的酒气瞬间将她包裹住。 苏幼虞抬眸径直撞上了那双熟悉的黑瞳,“怎,怎么是你……” 竟然不是楚王中药? 秦封身体都是不正常的灼热,整个人丧失了理智一样,提起她的腰将她重重的压进了床褥之中,径直撕开了她身上单薄的纱。 苏幼虞被男人极强的破坏力吓得浑身颤抖。 “怕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又哄你来害我?” 他凶狠又隐忍的问着,“你就这么喜欢沈鹤宸?为了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是! 她明明是被逼的…… 苏幼虞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半梦半醒中感觉到一只滚烫的手蹭了下她的脸颊。 有人低低叫她,“苏幼虞……” 苏幼虞睁眼,忽然撞上了一双森冷阴鸷的黑瞳,和梦中那吃人一样的眼神恰好重合! 苏幼虞还没惊叫出声,突然间那只大手牢牢掐住了她的脖子! 鬼魅般的声音从黑暗中响起,“你喜欢他?沈鹤宸?” 和梦里一样的问题。 一股浓烈的窒息感和疼痛感袭来,苏幼虞惊慌的握住了他的手腕,望着那个人的眼睛。 他低低诱哄着,“乖,告诉我,喜欢他吗?” 苏幼虞眼底沁出一层水雾,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仿佛她要说句喜欢,他能当场掐死自己,或者去弄死沈鹤宸。 苏幼虞惊惧之下,脑袋根本没转过来,艰难的发出了几个字音,“秦哥……哥哥,不是……不要。” 意识渐渐模糊。 耳边响起秋恬急切又担忧的声音,“姑娘,姑娘怎么了?” 床榻上,苏幼虞睁开眼睛,眼眶通红,她望着窗口倾洒而下的日光和摇曳跳动的海棠树枝,一瞬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秋恬见她醒了,连忙拿着帕子擦了擦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姑娘又梦魇了吗?” 苏幼虞这才发现自己在梦中被吓哭了,连枕头都湿了大半。 她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还好是梦。 秋恬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却突然皱起了眉,“姑娘几时伤着了?脖子上怎么这么红?” 苏幼虞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起床走到铜镜前,才发现自己脖颈上出现了一圈似有若无的红痕和一小块暗红青紫。 不是梦?! 难道昨晚秦封真的来过? 他为什么会问她喜不喜欢? 他是因为看到了她故意接近沈鹤宸,还是因为《千山月》。 苏幼虞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脖子上痕迹,手脚发凉。 但《千山月》是没发生的后来事,她更倾向于前者。 “可,可能是寝衣领口有点紧了。” 秋恬左右看着,心中疑惑,这件寝衣姑娘一直穿着,怎么昨晚突然紧了,“姑娘快些换下来,我找嬷嬷帮姑娘改宽松些。” 苏幼虞独自坐在铜镜前,缓缓握紧了轻抖的手指。 故事后来秦封中药,清晨被沈鹤宸引人抓住。苏丹小说网 后来秦封替楚王背上了强欺臣妻的罪名,朝中上下女眷恐慌,被贬官勒令离京。 自此,秦封逐渐失去皇恩开始走下坡路,那是他黑化的开始。 那支舞果然不是能随便跳的。 第18章 苏幼虞抓住秋恬手腕,“昨夜守夜可有旁人来过吗?” 秋恬仔细想了想,迷茫的摇头,“没有啊,怎么了姑娘?” “没事,问问。”苏幼虞松手。 晌午过了没多久,苏云祈蹦蹦跳跳的跑进了苏幼虞的院子里,“姐!瞧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院子里夏江立马上前,“四少爷可小点声,姑娘昨日在公主府受了惊,听说做了一宿噩梦。” 苏云祈英眉蹙紧,“这次是哪个狗东西?” 夏江被苏云祈这暴脾气吓得一愣,“诶呦,四少爷这话可小点声说。” “小爷我以后非得弄死这群狗东西不行。”苏云祈满不在乎的骂着进了院子。 苏幼虞出了屋子正巧碰上。 苏云祈瞧见苏幼虞,立马上前问着,“昨日又是谁欺负你啊?宁妃?沈家?” “我哪有那么好被欺负。”苏幼虞给他倒了一盏茶。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苏云祈以为她谦虚,“我昨日去山里,打到了一只野乌鸡,正好给你补补。” “脾气好”的苏幼虞心虚没解释。 是,你姐姐脾气好到一巴掌把公主打到禁足。 苏幼虞扯开了话题,“父亲不是让你去秦,秦大人那里练骑射吗?” “秦大人去了宫里办差,正好小爷我歇两天,你不知道他练人有多变态……” 苏幼虞挑眉,“他昨天没回来?” “没有啊。”苏云祈摇头,“回来了府兵肯定能看到,我偷偷问过了,没有见过他。” 苏幼虞莫名身上一阵冷汗。 苏家不论如何也是掌着兵权,府兵都是精兵,竟然这么多兵力都盯不住秦封进她院子…… 着实是可怕至极的一个人。 “我也不多呆了,”苏云祈转头就准备出去,“我听说昨夜倒春寒,父亲咳疾又重了,我把打的鹌鹑给父亲拿过去。” 苏幼虞听闻苏昆林病情加重,没由来的心下一紧,“怎么又加重了?” 她立马起身,“我跟你一起过去。” 苏幼虞踏进他们院子里,隔着一扇门听见里面郎中焦急的声音,“说好大人这几日需要调养,切勿劳心伤神,兵部又不是少了您几天就不转了。” “朝堂那群人见我病着,手都伸到我虞儿身上了,我还调养个p。” “您之前中箭伤到了肺腑,这损的是根基,根基坏了三姑娘依仗谁?” 屋里苏昆林没说话。 屋外苏云祈挑眉嘀咕,“小爷根基不还好好的。” 苏幼虞看他。 恰好小厮进去送信,“老爷,四少爷给您带了新打的鹌鹑养病。” 屋内沉默许久,郎中无奈道,“也罢,我再开个药膳,饮食也得注意。” 苏幼虞其实没做过谁的女儿,苏昆林和陈氏对她的好触及到了她的盲区,但她本能的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她进了屋子,翻看了下郎中新开的药膳,便进了小厨房准备那道川贝枇杷炖鹌鹑。 小厨房的下人们纷纷守在旁边,看他们家小姐有条不紊备菜,指法都精细漂亮的要命。 小火炖出来满屋子都是鲜香之气。 秋恬愣愣的站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这是他们家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前阵子那鱼汤她还记忆犹新。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苏幼虞炖好汤尝了一下口味合适,就让人送去给了苏昆林。 自己带着秋恬低调的回了院子。 而此时,苏昆林在正厅里,秦封陪坐在一旁,“陛下听闻大人又告病,特地让我来看看您。” 苏昆林并不是很想让他看,“旧毛病而已。” 他话音刚落,忽然外面小厮面带喜色进门,“老爷,三姑娘给您做的川贝枇杷炖鹌鹑好了!” 一旁下人将满是鲜香的汤羹端了上来。 三姑娘? 秦封眉眼忽而抬起,看向了那精巧细致的川贝枇杷炖鹌鹑。 汤汁清透温润,色泽鲜亮。 “这么快,”苏昆林脸上皱纹都笑了出来,转头看向秦封,“真不巧,要不是老夫病着,一定留秦大人一起用晚膳。” 秦封盯着那羹汤,挑眉问,“这是三姑娘做的?” 小厮小鸡啄米一样炫耀着自家小姐,“是啊,三姑娘一番心意,都没有让旁人插手。” 缓久,秦封阴恻恻的笑了,“三姑娘厨艺不错。” “还好啦。”苏昆林脸上活生生笑出了一朵花。 “那便不打扰大人用膳了。”秦封起身离开,迎着夜色出门。 他眉眼如黑夜蛰伏的猛兽,隐匿着幽冷笑意。 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二日清晨,宫里教习的嬷嬷入了府教习宫中礼仪准备选秀。 苏幼虞学得极快,她把功劳归咎于自己从前在剧组就接受过各种礼仪指导。 相比之下,苏婼就要差得远。 以至于苏幼虞没几日进度就超了苏婼一大截。 直到苏幼虞突然听说秦封回来了,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去和秦封解释一下。 不要他再真的误会自己喜欢沈鹤宸。 暴君掐脖子好吓人哦。 万一真掐死她可怎么办…… 苏幼虞加快了当日的进度,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请了半天的假。 嬷嬷见这巧人儿样样出挑,进度又快自然是痛快的答应了。 苏婼独自熬了半日,熬得心里很不平衡。 教习结束之后去找苏幼虞,刚进了院子就看见那称病的三妹妹坐在一颗歪脖树上。 藕荷色的裙摆在歪脖枝干上铺开,层层叠叠煞是好看,远远的看过去恍若树上一朵盛开的春花,小人儿身段挺直,伸长脖子看着什么。 苏婼疑惑的扬声问,“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苏幼虞闻声吓了一跳,慌忙压低身形,朝着苏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了看那边秦封的院子。 苏婼皱起眉头,小声问着,“那边不是秦封的院子吗?” 苏幼虞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 “你爬树上看他做什么呀。”苏婼不解的打量着苏幼虞。 苏幼虞欲言又止。 她下午一来,秦封院门就关了,只留苏云祈在里面练骑射。 秋莲去通传,秦封也完全没有要见她的意思。 苏幼虞有点着急就爬上来看看那边什么情况。 苏婼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她回话,眼底慢慢浮现出了些惊讶和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该不会是喜欢他吧,还要爬树上偷看?” 苏幼虞被她清奇的脑回路惊呆了,连忙解释着,“我哪有。” “没有?”苏婼一脸看穿了她的样子,“妹妹你心思简单,听姐姐一句劝,你样貌家世才情什么都有,便是入宫为妃坐享荣华富贵都不奇怪。” 苏婼凑上前,“这种人可千万不能嫁,他以后肯定会打人。万一再惹他一个不顺心,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这才意识到,古代女子的身份爬树去偷窥男子确实不妥, ……现代女子可能也不妥。 “不是的,我只当他是表哥,我怎么可能喜欢……” 苏幼虞话还没说完,突然一根长箭猛地刺破了空气,发出尖利的声响,从苏幼虞眼前晃过,直接刺进了她身侧的树干里! “啊!”苏幼虞猝不及防惊叫一声,下意识的躲避,身形一歪从树上掉了下来。 周身瞬间刮过一阵猛烈的风,将她径直卷了过去,落入了一个强硬结实的臂弯之中。 苏幼虞安稳落地,整个人惊魂未定的急促喘息。 “秦……秦大人?”苏婼惊惧的看着眼前出现的男人,连连后退了几步行见礼,“秦大人莫怪,三妹妹她不是有意冒犯……” 苏幼虞头顶传来一声阴鸷冷笑,“我还当是哪里的小贼。” 第19章 她心跳飞速,明显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对不起。” “姐!”苏云祈飞快的从隔壁院子里跑了进来,见苏幼虞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好端端的爬树做什么?多危险。” “还有你!”苏云祈又瞪向秦封,刚要说什么,被秦封阴鸷的眼神堵住了话锋。 秦封眉梢微扬,示意他继续说。 “你……”苏云祈憋红了脸,硬生生把火气憋了回去,又无处发泄的跺了跺脚,“你,你这样伤了人怎么办嘛。”苏丹小说网 秦封移开目光,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声音寒厉,“过来。” 苏云祈闷不吭声的跟了上去。 秦封突然开口,“苏幼虞,我说的是你。” 冷不丁被秦封叫了全名,苏幼虞身形微颤,第一反应就是秦封是真的生气了。 院子里所有人都吓住了,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下。 秦封发怒的后果谁都清楚,谁也不敢领教。 苏幼虞硬着头皮跟进了秦封的院子里。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偷窥你,我给你赔罪。”苏幼虞承认她这样确实有点冒犯。 周围沉默了一阵。 苏幼虞隐约猜到他为什么突然因为这件小事就生气了。 她还想说什么,转念一想这么多人也不能解释她和沈鹤宸的事情。 秦封转头直接在她面前扔了一把弓和一筐箭。 苏幼虞抿着唇,悄悄的看了他一眼。 秦封眉眼凌厉,淡淡的说着,“不是赔罪?眼下我这里也没有别的让你赔,那就射箭赔罪,什么时候十发过半中靶心,什么时候这件事就算了。” 一旁武澄看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姑娘犹豫着放了点水,把草靶拿近了些,可也足有十丈远。 十丈远十发过半中靶心。 对苏幼虞来说练练是可以的。 射箭从前在剧组学过,凭她的敬业程度也算是会一些。 苏幼虞伸手捡起长弓,掂量着这“赔罪”应该一下午就能解决,“那说好,我要是做到了你就不生气了,我还有其他事跟你解释。” 话落,接着就听秦封补了一句,“距离加到三十丈。” 苏幼虞:“……” 武澄意外,“三十丈?” 这距离是苏云祈练的,着实远了点。 他们天冥宗练箭最多也不过四十丈远的靶而已。 秦封看她一眼,“要是不行,我不强求。” “我行!” 苏幼虞硬着头皮转身,嘀嘀咕咕的念道,“谁说我不行。” 然后她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搭箭、拉弓、瞄准,“嗖”的一声! 长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碰都没碰到那个草靶。 苏幼虞来了劲,不服气的抽箭搭箭。 她手指收紧,忽而听到身后座椅“吱呀”响了一声,秦封起身抽出一枚箭羽走到她身侧,羽毛扫过她扣弦的手指,“下来,扣在箭尾下方。” 细软莹白的羽毛扫过她纤细的手指,勾得小人儿手指麻麻痒痒不适的缩了缩,抓紧了手里的弦慌张照做。 秦封慢悠悠的轻啧一声。 这般敏感,碰都碰不得。 男人漆黑的眸底慢慢氤氲起晦暗不明的光色,唇角勾起,手中箭羽点了点她的手臂,“左臂下沉,手肘内旋,稳住别动。” 羽毛扫过的地方都开始发烫,苏幼虞身体僵硬起来。 “左肩推右肩,肩膀加力,”秦封手里的箭羽顺着她的手指滑过她的手臂肩侧,站在她身后,看着那张娇俏清丽的侧颜慢慢染上了些红晕。 接着那抹绯红顺着她的脸颊爬上了她的耳朵、玉颈。 箭羽扫过她的腰线,轻点了下腰窝。 空气安静了一瞬。 苏幼虞气息微乱,忽然听到身侧一声极低的笑。 “虞妹妹专心点。” 苏幼虞红着脸咬唇,刚才那点愧疚早就被磨没了。 这人动起手来,就没存什么正经心思。 秦封手里的箭羽抬了下她瞄准的方向,“松手。” 她松手箭羽瞬间飞了出去,约么是力道弱了些,流箭滑过一道抛物线,在末尾处打到了草靶边缘。 “继续。”秦封看了一眼草靶,重新回到了那个休息椅上。 苏幼虞抿唇又拿起了箭篓里一根箭羽,眉眼都认真了起来。 但她毕竟没专业练过。 就这么一整天,三十丈距离苏幼虞最多只堪堪能碰到草靶边缘。 秦封见着天色渐暗,起身似笑非笑的留了一句,“可惜,虞妹妹明日还得继续赔罪。” 苏幼虞着急上前一步,“你等等……” 秦封显然没有要停下来听她说话的意思,离开院子。 这古代女子限制又多,苏幼虞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缠他,而且喜欢谁的话题也不应该是当众能聊的。 秋恬在旁边守着,秦封走过之时,她又嗅到了那独属于苏幼虞的甜香。 秋恬皱了下眉,没吭声。 在外面看了半个下午的苏婼一见秦封要出来,立马吓得撤了回院子和母亲江氏说了一道。 “母亲你说三妹妹是不是傻,非要招惹那个人。” 江氏眼前一亮,悄声道,“这样不好吗,她喜欢就让她招惹,等过几日选秀她就不能跟你抢了啊!” 苏婼愣了一下,似乎是反应过来,“也是哦。” 苏幼虞不嫁皇家,那皇家总想要拉拢一个苏家女子嫁过去的。 苏婼虽不是兵部尚书之女,但沾亲带故也是个侄女。 “这样,过几日寻个机会让他们俩……”江氏筹谋算计着如何让苏幼虞和秦封坐实什么“奸情”。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苏婼打断。 苏婼很认真的皱起眉,“可那秦封着实不是佳婿啊,嫁给他三妹妹一辈子不就毁了,不行不行,纵然我是要嫁进皇家享富贵的,我妹夫怎么也得看得过去才行……” 江氏的话噎在喉咙里,瞪了苏婼一眼。 这蠢丫头管那苏幼虞做什么?! 真是半点没继承她的聪明才智,怪不得现在还没嫁入皇家! 罢了,还是她自己来。 江氏偷偷打听了几日,知道了苏幼虞每天去学习宫廷礼仪之后,都会去秦封那边努力刻苦的练习射箭。 虽然院子里还有苏云祈以及一众小厮婢女,但他们如今的频繁接触着实是一个好时机! 第20章 上巳节前恰逢清明,按照每年的惯例,苏家都会去天云观为祖先上香祈福。 清明天云观人来人往,四周松柏林立,生者慰亡灵。 苏幼虞一身素色,踏进去就是扑面而来的香火气息。 江氏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后面,一打眼就看见秦封从层层台阶之下上来。 男人身形颀长挺拔,一袭黑色束腰劲装,在一众平民中格外的惹眼。 果然她记得没错,秦封小时候在苏家,清明就会一起来祭拜苏幼虞生母,现如今回来习惯也没改。 毕竟那是因他丧命的恩人。 秦封并没有去慰藉苏家祖先,只为苏幼虞生母添了一炷香,和苏家人行程错开。 他这样冷血无情、残酷冰冷的人,整日活的像阎王罗刹,独独这个时候才有几分烟火气。 秦封从屋子里出来,脸色郁沉,武澄乖乖跟在后面。 缓久秦封低喃了一句,“偏偏是她的女儿。” 否则上辈子那丫头做的事情,已经够死无数次了。 他们正要离开,忽然拐角处一个莽撞小厮窜了出来,手里捧着祭拜酒,一下子撞上秦封。 秦封闪身躲开,小厮猛地摔了下去。 他手里的酒意外的泼了出来,直接洒在了秦封的衣襟上。 武澄吓了一跳。 那小厮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撞上秦封乌黑的瞳,哆嗦着道歉,“抱歉抱歉这位爷,小的不是故意的……” 祭拜酒很烈,闻起来就是浓重的酒气。 武澄立马伸手想要帮秦封擦,被秦封制止,“一会儿进宫的天冥宗朝服在车上,你去拿过来。” “好。”武澄应下来。 小厮连忙躬身,“爷,那边是厢房,我去替您打开。” 秦封看他一眼,径直朝着那厢房走过去。 那一眼看得小厮莫名心慌。 而此时苏幼虞才刚刚祭祖结束去为生母写符愿,她写完后,一个婢女从外面进来。 “姑娘,您先去隔壁厢房先歇着,二姑娘也在那边。” 随后她又直接叫住了秋恬,“秋恬你过来,去给姑娘们拿求的祈福袋。” “诶好。”秋恬立马起身跟她出去。 苏幼虞去了隔壁厢房,推开房门喊了一声,“二姐姐!” 屋子里有窸窣的衣物摩挲声,偏偏就是没有回应。 苏幼虞转头发现里间纱帐放了下来,她隔着屏风隐约看到里面有个人影。 苏幼虞一下子就掀起了纱帐,脚步轻快的进去,“二姐……?!!!” 她脚步猛地停下来,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惊愕的瞪大眼睛。 里间的男人沾了酒的外衫搭在屏风上,望着她不紧不慢的脱下浸湿的中衣,里衣松散隐约露出极致漂亮的锁骨线,肌肉线条虬结流畅,浑身上下都是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苏幼虞瞬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血液一下子冲到了脑壳! 忽然“砰”的一声重响, 外面的大门被“风”重重的关上。 “啊对对对……对不起。”苏幼虞小脑袋瓜转过来,立马拉上了纱帐,后退几步,身体又撞上了柜子。 她手忙脚乱的又扶好柜子,“我我我,我走错了。” 苏幼虞立马走到门口,伸手拉门,却忽然发现房门被紧紧的扣死! 苏幼虞愣了一瞬。 秦封听着外面一阵凌乱之后的安静,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他整理好里衣,缓步出去,看到那小丫头正费劲巴力的研究把门撬开。 “反锁的,撬不开。”秦封又低又沉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苏幼虞小身板又是一颤,愣是没敢回头看他,“你你,你怎么知道反锁,你让人反锁我……你你……” 苏幼虞语无伦次,脑海中瞬间又涌上了梦中那些有色画面。 被反锁在宫殿里跑不了被拖回去的剧情也是有的…… 秦封隔了一段距离凉凉的看她。 苏幼虞后知后觉自己想多了,秦封要锁她在家里不就行,用得着跑这么远。 “不然我去翻窗。”苏幼虞提起裙摆就准备去翻窗。 秦封扯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回来,“这周围都是人,你翻窗一样会被发现。” 他还以为这个局是冲着他来的,顺着他们演,没想到居然是针对她。 苏幼虞咬了下唇看他,“被发现,我是不是就得嫁你了?” 男子只着单衣和她共处一室被天云观这么多人看到。 嫁不嫁是一回事,主要是太伤苏家脸面。 秦封看她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嫁我很委屈你?” “不不不,不委屈。”苏幼虞感觉不太对劲,“我的意思是,我怕委屈你。” “是委屈。” 苏幼虞:你特喵…… “那我还是想办法出去。” “急什么?”秦封坐下来,倒了一盏茶,“你不是有话一直要跟我解释。” 苏幼虞一愣,没想到他会主动提,但眼下情况让她说那件事她反而不太自在。 这算什么事。 刚说完嫁不嫁,又是喜欢不喜欢。 苏幼虞还是坐了下来,“我……” 秦封也不说话,只看着她。 苏幼虞攥紧了手指,声音细若蚊蝇,“我不喜欢他。” “谁?” 苏幼虞低了低头,“沈鹤宸。” 秦封眉梢微扬,“听不见。” 她抿了下唇,“沈鹤宸。” 秦封慢悠悠的又问,“沈鹤宸怎么了?” “你……”苏幼虞脾气又快上来了,抬头看到秦封晦暗的眼神,又压了压脾气,“我说我不喜欢沈鹤宸。” 空气安静了一瞬。 “只有这个吗?” 苏幼虞秀眉轻蹙,“还有别的吗?” 秦封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又想到了苏幼虞给他做的鱼汤,缓慢积攒压抑着什么,鬼使神差的没提,“没什么。” 苏幼虞看着他似乎不生气了,起身,“那我们说清楚了嗷。” “恩。” “没事了吧?” “恩。” 苏幼虞松了一口气,起身从秦封身侧经过,“还是得想办法出去……” 突然之间,一道蛮力攥住了她的手腕! 苏幼虞踉跄一步,整个人硬生生被扯了过去! 男人有力的手指一下子握住了她的下颚,近距离逼迫苏幼虞直视他,眸光阴鸷嗓音嘶哑,咬牙切齿的开口,“苏幼虞,不喜欢就给老子离他远点!” 苏幼虞被活生生吓愣在原地。 紧接着,外面响起一阵繁乱的脚步声和谈笑声。苏丹小说网 “虞儿是在这里休息?快去叫她出来,我们该回去了。” “是。”婢女上前悄悄打开外面的锁,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屋内两人一顿。 第21章 大门一开,来往人群纷纷看着这边苏家的庞大阵仗和大开的厢房门。 厢房外间空无一人。 江氏给婢女递了个眼色,婢女心领神会,进门就惊叫一声,“啊!三姑娘……” 故意先把人引进来。 苏昆林闻言一惊,上前几步进屋,“虞儿怎么了?” 陈氏跟着上前,呼啦啦一群人进了屋。 正撞上苏幼虞一脸懵的出了里屋,“这是怎么了?要走了吗?” 屋子里一众人大眼瞪小眼,怔愣半晌。 “吓死我了。”陈氏立马松了一口气,责怪那婢女,“怎么还大惊小怪的,我还以为虞儿出事了。” 陈氏上前就拉过苏幼虞出了门,江氏凝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明显没有了第二人的影子。 不能啊,小厮明明说了秦封进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秦封进错房间了?! 江氏看向那办事的婢女,婢女心惊胆战的低头。 苏家大大小小又呼啦啦的出了厢房。 “母亲你看什么呢?走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苏婼喊了一声江氏。 江氏回神,又是笑眯眯的样子,“诶好,来了。” 一回了苏府,江氏一巴掌打在了那婢女的脸上,“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婢女连忙跪倒在地,“夫人恕罪,奴婢是看着秦大人和三姑娘进了一间房的,奴婢也不知……” “还狡辩?!”江氏又要一巴掌打过去,突然一道暗镖刺破了紧闭的大门纸窗,从江氏眼前飞了过去! 江氏人一抖,惊叫着躲开,转头发现那玄色暗镖狠狠地扎在了正堂“合家欢”水墨画的正中央! 江氏惊魂未定的瞪大了眼睛,盯着那暗镖心跳一滞。 暗镖上刻有天冥宗图腾。 出自谁的手笔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那利刃刺穿的地方,恰好是画上的中年夫人! 江氏瞳孔缩紧,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八年前悬挂在她面前,她那亲信嬷嬷的尸身! 她只顾着算计苏幼虞,怎么忘了另外那个是秦封! 完了。 江氏眼前一黑,直接吓晕了过去。 “夫人!” * 秦封清明那日入宫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但一生要强的影后大人坚持去他院子里练习箭法,谁让秦封说她不行。 她非得行了才算完。 隔日江氏醒了就催苏婼去找苏幼虞玩。 好打探打探苏幼虞是不是和秦封一样都知道了。 事没成都得罪了可就麻烦了。 苏婼也不知道为什么江氏这是怎么了, 但得了江氏许可,能出去采买东西也是开心,她去找苏幼虞,“三妹妹,过阵子选秀我还没有合适的首饰,你陪我去挑挑。” 苏幼虞想留在家里练箭,但是耐不住苏婼软磨硬泡,还是跟着出去了。 苏婼坐在马车上,掀了下马车的帘子,“今日我哥去了满堂楼约同僚吃酒,我母亲还让他给咱们带新点心,咱们先去拿上。” 苏幼虞挑眉,其实那天的事情仔细一想就能猜出来。 江氏最近对她还挺上心。 大概是心虚了。 马车停在了满堂楼下。 小厮进楼拿上了苏云廷给她们订的点心。 楼上坐在窗边的一众人看向楼下,不知道是谁先问了一句,“云廷兄,那是你妹妹们吗?” 苏云廷望着那辆马车,懒散笑道,“是啊,二妹和三妹。” 一旁沈鹤宸摩挲着手里的酒杯,闻声看向楼下。 众人打趣着,“那日长公主府上见了你三妹妹,果真名不虚传。” “就说云廷兄如此出色,妹妹也是一个顶一个的好。” “不知你三妹妹可许了人家?在下也没娶亲家里正急着呢。” 沈鹤宸不动声色的轻勾了下唇没说话。 “定亲也得等到选秀之后才能定。”苏云廷对于这群人的夸赞很是受用,话语中难免带了骄傲,“不过到时等二伯母考虑的时候,在下也可以帮忙提一提。” “哈哈哈那就有劳云廷兄了。” 众人说着,沈鹤宸望着那马车慢慢离开,心里莫名麻痒难耐,他起身,“诸位慢用,沈某看这外面春色尚好,想出去走走。” 大家纷纷起身迎送,沈鹤宸可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新贵。 今年秦封进京之前,他是皇帝最钟爱的年轻臣子。 马车上,苏婼和苏幼虞先吃了几块点心,拿春花做的桃花冰晶入口就是满嘴的鲜花香气和酸酸甜甜的清凉感。苏丹小说网 很快就到了京中盛名的沁雅轩,这里多半都皇亲贵胄来打头面挑首饰的地方,一进门就热闹非凡,处处可见衣着光鲜的贵女。 苏家两姐妹一到便看见沈念柔在里面选首饰。 许多女眷围着这个未来的太子侧妃拍马屁。 苏婼远远的看到就异常羡慕。 暗下决心自己也得嫁入皇室才行。 苏婼咬牙狠心定了一大堆,准备选秀好好出个风头,转头发现苏幼虞只顾着吃点心。 她上前,把手里画册摆在苏幼虞面前,“三妹妹你也选选,我看这一套很适合你呢,就是太贵了,我要是定了母亲肯定要骂我。不过你没事,二伯母肯定乐意。” 苏幼虞闻声看了过去也吓了一跳,立马摇了摇头,“这太奢侈了。” 这一套“月下百蝶”,以玉中名贵稀有的墨玉为主,兼以夜明珠和金线和孔雀羽毛编织的蝴蝶发簪,一套要百金。 而且苏幼虞长相偏纯偏柔,其实并不适合这种极致华贵奢靡之风。 再者陈氏已经给了她太多首饰了。 她能戴半年不重样。 苏幼虞没有再选,等到苏婼都挑好,突然外面小厮上前,“三姑娘,有位姓沈的公子帮您定了那套月下百蝶。” 苏幼虞和苏婼两人一愣。 苏婼难以置信的看了看苏幼虞,疑惑地问了句,“沈公子?哪个沈公子?” 小厮笑而不语,并没点破。 苏婼记得京城能有这个财力的有几户商贾富甲姓沈,再就是沈国公家。 那沈国公有个独子,不过已经娶亲了肯定不是。 那就估摸着是哪个富贵商贾了。 苏婼脸上露出了些许嫌弃,商贾之家地位不高,若没有在朝为官,凭几个钱还想拐走她三妹妹。 苏幼虞清楚是哪个沈公子。 几乎是瞬间,她耳边就响起先前秦封那句咬牙切齿的话。 “苏幼虞,不喜欢就给老子离他远点!” 苏幼虞心尖一颤,莹白如玉的手指轻蹭了下桌案。 虽然她接近沈鹤宸是有别的目的,但这东西确实有一百个不能收的理由。 不过沈鹤宸上钩了是个好消息。 “这个单子您收一下,到时候打好了命人带着这个来取就好了。”小厮把东西递上去。 苏幼虞温声开口,“替我多谢那位公子的好意,东西太贵重,这般价值该匹配等功之人,小女子无功不受禄,不能收。” 苏婼讶异于三妹妹的好脾气和推拒话术,应和着,“是啊,快收回去吧。” 根本不是东西贵不贵重的问题。 小厮有些意外,但也把东西收了起来回去复命。 后面沈鹤宸坐在阁楼上,听着那小厮回过来的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沈鹤宸目光紧盯着那从沁雅轩里款步出来的人儿,琢磨着她的话。 “这般价值该匹配等功之人,小女子无功不受禄,不能收。” 琢磨琢磨就琢磨歪了。 这意思是等她对他有这个功劳的时候,她就收了? 沈鹤宸笑了。 这丫头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22章 苏婼坐在一旁开始给苏幼虞画饼,“我要是许了皇家,我亲自给你定这套月下百蝶!” 苏幼虞听着这饼画的比她老板还娴熟,还没等她说什么,突然旁边传来一声嘲笑。 “这青天白日,怎么还做起梦来了?”沈念柔故意扬声笑道。 周围女眷迎合着笑成一团。 “你!”苏婼恼羞成怒,脸色涨红,想要骂回去还碍于沈念柔如今是太子准侧妃,她得罪不起。 “就是啊,现在什么人都能做梦入皇家了。”一个千金小姐跟着娇笑道。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苏幼虞扬眉,有意无意的笑,“那是不比沈姐姐命好的,喝杯酒就许了太子。” 此话一出,沈念柔脸色微变。 苏婼可没听懂,压低声音,“你怎么还帮外人说话啊。” 沈念柔压下即将发出来的火,垂眸瞥见了她们面前放着的单子。 她伸手抽走,“诶,真巧,两位妹妹今天要的东西,都是我喜欢的,我都要了。” 沈念柔说着,挑衅的扔下一张银票,“两位妹妹还是下次再来吧。” “哪有你这样的?!”苏婼气的也不管了,立马起身想要和沈念柔理论,“可是我们先来的!” 店小二很为难,“可是这些限量的,有的只有一套。” 沈念柔不理她,跟店小二说着,“我出双倍。” 身边千金跟着瞪了一眼苏婼,“挑挑拣拣又没付钱,我们念柔先给钱才是先来的。” 沈念柔得意着,“有的人啊,连卖个首饰的气运都没有,还想嫁得好……” 她话还没说完,紧接着一个妇人上前,“沈姑娘真不好意思,沈家今日在小店给的定金已经超出京中限制了。” “什……什么意思?”沈念柔愣了下。 妇人手里拿着沈念柔给的所有定金和下的单子,退还给了她,“意思就是,沈姑娘今日定的东西都得退,一月后再来定。” “凭什么?!”沈念柔急了。 “否则税收的时候,要查沈家的。” 妇人这话一出,刚要发作的沈念柔肉眼可见的安静下来。 家里的财路可不能被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刚刚叽叽喳喳的千金小姐也不说话了。 沈念柔急的干瞪眼,“可,可我还没买东西呢?!” “账目是这样写的,不会有错,沈姑娘还是下次再来。”妇人话中带了点逐客令的意思。 苏婼笑了,故意学沈念柔的话,“有的人啊,连卖个首饰的气运都没有……” 沈念柔脸都黑了。 苏婼从沈念柔手里拿过单子,“可惜了,不是你的东西抢来也没有用。” 沈念柔咬牙,愤愤的跺了跺脚,“我们走!” * 而此时沁雅轩帘幕后,妇人上前回禀。 “主子,按您吩咐,沈家二小姐的单全退了。” 陈氏端坐在上面,抿茶应了一声,“沈鹤宸的呢?” “定金也都退了,一月内不接沈家订单。” “呸,不安好心的狗贼。”陈氏凝眉拍桌,“我虞儿想要什么我不能给吗?” 孙嬷嬷犹豫道,“一月不合适吧。” 沈家其实还是不要明面得罪的好。 陈氏立马应道,“是不合适,一年!一年都不许给我接沈家的单!” 孙嬷嬷:……她就多余说这句。 傍晚,沈鹤宸回了国公府。 脑海中莫名都是那人儿带着白色帷帽的样子,白纱遮住那张俏丽娇颜,身段纤细窈窕,仿佛一掌就能捏的过来。 平阳郡主见他回来,立马热情的迎了上去,“夫君回来了。” 她伸手将沈鹤宸的外衣脱下来,挂在旁边,瞥见了沈鹤宸腰间挂着的新香囊荷包,上面绣着云鹤花样,“夫君先前的荷包坏了吗?” “没有,”沈鹤宸如实说,“是苏家那个丫头送的。” 平阳郡主手上动作微僵,身为沈鹤宸的枕边人,沈家设计苏家的计谋她都是知道的,也知道若是那日花朝宴事成,是要把那苏幼虞纳进来。 沈家想要让沈鹤宸去给那丫头破身。 平阳郡主她自知不比苏家那丫头貌美,再者她和沈鹤宸是新婚,总也不愿自己的丈夫去碰那丫头。 沈鹤宸胸怀都在朝堂上,也并非好色之人。她哭闹了几次,沈鹤宸才应允了不会真的碰苏幼虞,只做个假样子被误会就行了。 他还答应即便以后苏幼虞进门也只利用不碰她,不会喜欢上那个丫头。 但是平阳郡主总是担心的,原想着若是事成,等苏幼虞一进门就偷偷做些手脚让她染上天花,再命人传出些风言风语。 这样即便是那丫头病好了,也要毁容留下一脸的麻子。 沈鹤宸这样心高气傲又洁身自好的人定然是万般瞧不起她,碰她都嫌脏。 眼下苏幼虞主动送香囊对沈家是好事。 平阳郡主还是心生妒忌。 “那丫头脑袋愚笨又单纯,先前和念柔关系又好,深信有其他人要挑拨苏家和沈家的关系。” 沈鹤宸笑了,“有她在,苏家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平阳郡主眼底满是鄙夷,“苏尚书竟养出了这么个软包子。这品性也登不得大雅之堂,做个妾也不委屈她。” 一枚棋子罢了。 想想即便苏幼虞嫁进来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她可是做皇后的命,总要有点容人之量。 沈鹤宸听平阳的话带了点醋意,亲昵的笑了,“可是吃醋了?我答应你的自然是永远都作数的,即便她入府也不碰她,她还是得敬你为正室。” 沈鹤宸自己清楚,这几日他每每入梦就能梦到那日春宴上舞动的身姿。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让善妒的正妻先放了心再说,省得她又闹。 “纳她是为了大局考虑,苏尚书那个顽固的硬骨头又不好拉拢,只能从他女儿下手。再者,为夫不喜欢那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夫君喜欢什么样的我哪里知道?”平阳故作娇嗔,别过头不理他。 沈鹤宸大笑着将人抱起来,平阳推拒了几下,心中还是欢喜。 入夜烛灯熄灭,房中传来声响,平阳隐约觉得今晚的沈鹤宸格外的猛烈。 而此时沈鹤宸耳边的声音仿佛变了变,换成了另一个软糯得仿佛可以滴出水的声音。 甚至鬼使神差的眼前人影都换了一个。 他眼神暗了下来,呼吸愈来愈重。 第23章 日上三竿,苏幼虞正挑着陈氏新给她送来的帕子花样,她之前那个虞美人的帕子掉在了颐莲园。 陈氏瞧见说她最近拿的几个都太素了不好看。 苏幼虞选了个鸢飞鱼跃的样子。 绣工精细漂亮。 陈氏身边的孙嬷嬷进了门,见到苏幼虞脸上掩盖不住的喜色,“姑娘,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贵妃娘娘有喜了!” “有喜?”小姑娘那张粉嫩如花的面容上先是一愣。 随后带了点小激动,拉住孙嬷嬷的袖子,“真的?几个月了?” 几乎是一瞬间,苏幼虞脑袋嗡鸣一下,笑容僵在脸上猛然间想起来了什么。 原剧中这会儿她刚刚嫁进沈家,贵妃也是传出了有身孕的消息。 苏幼虞当时染了天花,缠绵病榻也顾不上,似乎这个消息不过半月,姑母小产的消息就传了出来。苏丹小说网 据说贵妃姑母情况不好,连失三子损了元气,别说生育就是侍寝都成了问题,后来慢慢失宠。 苏幼虞周身一片寒凉。 “娘娘已经三个月坐稳了才传出来,”孙嬷嬷拍着苏幼虞的手,还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只笑眯眯的问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特许娘家探望。你可愿意去?” “去!”苏幼虞立马出声。 “瞧你高兴的。”孙嬷嬷也是开心,毕竟容妃娘娘入宫多年,曾育有两子双双夭折,如今还能再怀上自然是喜事一桩,“那我去回了主母。” 苏幼虞望着孙嬷嬷离开的背影,眉眼沉了下来。 秋莲忍不住问道,“姑娘,先前几次都是秋恬陪你去的,这次带我去好不好啊?” “好。”苏幼虞看向她,“那你记得先去问问秋恬入宫事宜,她熟一些。” “多谢姑娘。” 秋莲欣喜非常,虽然是答应着,但心下才不愿意去问秋恬,从前什么宫宴都是秋恬陪姑娘去的,她不知道有多嫉妒。 她们同样都是在姑娘身边从小伺候的,她也应该有这个资格去才是。 深夜。 一墙之隔的别苑之中,比白天多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武澄站在门边,侧身打开了门,“素白姑娘,宗主在里面。” 一身白衣的女子微微屈膝回礼,“有劳。” 素白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走进了秦封的房间里。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烛光,映照在男人棱角锋利的面容上,更添了几分阴戾和幽暗。 秦封漂亮微挑的桃花眼底跳跃着星星点点的烛光火苗,他垂眸盯着他手心里的虞美人帕子。 他一直戴在腰间的香囊打开放在桌上。 靠近些隐隐还能嗅到些独特的美人甜香。 素白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上前几步把东西放在桌上,展开拿出了一枚银针,“宗主近来控制不住了吗?” 秦封眼底布满隐忍的红血丝,闻声微微移开目光,配合伸出手臂,“不碍事。” 素白没说话,面色沉静的施针。 这么急的叫她来,必定已经很严重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秦封前几个月突然患上了怪病,起先总是整宿整宿的梦魇,梦见了什么他也没告诉过别人。 只是整个人越来越暴戾凶残,发病之时总是控制不住想要破坏撕碎什么。 似乎只有苏姑娘身上的气息能让他控制住些。 眼下那帕子上的香气越来越淡,估摸着是已经对他没有太大的作用了。 秦封闭着眼睛攥着帕子,等着素白施完针之后,血液中那股汹涌而出的躁动消散了不少。 脑海中一遍一遍浮现着白天那日苏幼虞在天云观慌慌张张的样子。 她大约是不知道,她在他面前表露出越害怕的样子,他就越是兴奋,越是想要把人抓过来,狠狠地折磨撕扯。 往死里欺负她报复她! 素白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小瓷瓶,“这个是我调制的香,兴许可以帮到宗主。” 秦封闻声掀了下眼皮,阴鸷幽暗的眸子看了眼桌上的白玉瓷瓶。 素白收拾好东西,有意无意的多看了眼桌边的男人,离开了房间。 秦封骨节分明的手指拿起来桌上的瓷瓶,打开轻嗅了一下,接着皱起了眉。 像归像,但是假的只会让他更烦躁,怎么能和真的相提并论。 秦封手指轻转了一圈,把东西扔到了一旁,眼底忽而带过些许微光。 所以……为什么不能用真的。 * 苏幼虞隔天就跟着苏尚书和陈氏一并入了宫,径直去了贵妃的流云殿。 刚刚一进殿门,他们一家三口就被里里外外堆得贺礼吓了一跳,苏清容见他们来了,直接出门迎接。 “娘娘有着身子,怎好出来迎。”陈氏扶着苏清容,“可得仔细些才是。” “我这半月一直躺着,人都要躺疲了,出来走动走动对孩子也好。”容贵妃看上去气色极好,虽是有些孕中不适但也不怎么严重。 苏幼虞端详着,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姑母身体这般好,绝不可能是自己就掉了孩子。 她环顾四周,一时半刻也没有察觉到不妥。 他们闲聊了片刻,皇后娘娘突然来了流云殿,也送了好些贺礼。 皇后坐在高位远看着苏幼虞,冷不防的提了起来,“本宫听洛儿说,你在她府上受了委屈,让本宫特地来问问可好些了?” 洛儿是长公主的闺名。 苏幼虞闻言很是意外,起身行礼,“臣女无碍,多谢长公主和皇后娘娘记挂。” 皇后赞许的点了点头,“怪不得你姑母总惦记你,这般乖巧得体。本宫看你姑母平日里也缺个人解闷,不如你留下来呆几日再回去也无妨。” 贵妃笑道,“皇后娘娘不说,臣妾原还想着提呢,臣妾先谢过皇后娘娘。” 陈氏和苏昆林也欣然答应,毕竟早几年,皇帝看那小女娃讨喜又年纪小,苏清容喜欢便也经常应允苏幼虞常入宫陪她,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此番正中苏幼虞下怀。 一旁秋莲更是开心,自打进了宫她就觉得什么都华贵新鲜,原以为苏府就已经够气派了,没想到这皇宫更甚。 这容妃娘娘身边当差的一等宫女挽心,看起来都比她威风多了。 一听说要给苏幼虞收拾房间,秋莲立马就跟着挽心去了。 苏幼虞单独一间阁楼别苑,就连秋莲她自己都有客人待遇单独一间贵气十足的客房。 她一时间开心的忘记了自己是应该伺候主子的。 夜里苏幼虞回了房,秋莲就没了影。 苏幼虞心下一直盘算着姑母的事情,便自己收拾着灭了灯准备睡下。 忽而一阵风吹开了阁楼窗户,窗户重重的敲打在窗框上! 苏幼虞叫秋莲也没有人应,她只得自己起身去关窗。 她走到窗边,却看到外面一片沉寂,全然无风。 苏幼虞心口一悸,她立马伸手关上了窗户,一回头猛地捂住嘴差点惊叫出声! 只见那个阎王罗刹一般的人悠闲的坐在桌边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她浑身僵硬,捂住嘴巴的手转而又护在了胸前,抱住双臂,“你,你!” 秦封顺着她的动作,视线有意无意描摹过她身前似有若无的轮廓,“怕什么,你不是也看过我?” 第24章 苏幼虞深吸了几口气,闭上眼睛自言自语的嘀咕,“我一定是在做梦。” 她避开秦封的视线,爬上自己的小床,“怎么又梦到他了。” 秦封闻言眉梢微扬,深若寒潭的眸子暗流涌动。 苏幼虞躺下盖好自己的小被子,闭上眼睛开始安慰自己。苏丹小说网 不可能啊。 这是皇宫,外面那么多禁军侍卫,他怎么可能闯进来。 但奈何屋子里的人存在感太强,苏幼虞翻个身背对着那个人,愈发觉得这是真的。 黑暗之中,她隐隐听见身后传来些许脚步声。 床边散下的床幔被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指挑开,他全然不顾什么男女大防,只靠在床边,幽暗的眸子紧盯着床上背对着他的人,“梦到我什么了?” 苏幼虞藏在被子里的小手缓缓的攥紧。 开始装死。 秦封见她没了反应倒也不急,手里黑曜石短刀没有脱鞘,在他指尖把玩了片刻,随后落在了她的被角。 轻巧一下挑开。 只着寝衣的单薄娇躯裸露在空气中。 苏幼虞一个激灵弹坐起来,抱住了自己的被子,口齿不清的指责,“你,你你,你怎么能擅闯闺阁!” “我仔细想来,大约射箭赔罪对于妹妹来说是辛苦了些,这么多天还不见进步。”秦封淡淡看她。 苏幼虞心说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来嘲笑我的? 秦封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扔给她一本书,“近来睡不着,你帮我念书这事就算完了。” 苏幼虞目光在秦封和那本书之间游移了片刻,狐疑着拿了起来。 秦封转身走到一旁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安静的等着。 深夜一片漆黑,苏幼虞压根也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书,她披了一件衣服穿戴整齐点了一盏微弱的烛灯。 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书名。 《孙子兵法》 苏幼虞翻开了他折角的书页,困得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读书机器。 “兵强将智,不可以敌,势必事先……惟事以美人,以佚其志……” 秦封身处于烛火明光之外,身形略显幽暗,慢慢睁开眼睛问她,“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美人计嘛,她熟。 小姑娘困顿柔软的声音条件反射的接了话,“这个意思是不能够与兵力强盛、将领聪慧的敌人正面交锋,用美人……” 苏幼虞说着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用美人……消磨将领意志,令其贪图享乐,可转败为胜。” 秦封盯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屋子里一阵诡异的沉默。 还是秦封先开口,“你可知我为什么让你念这段?” 这话问得颇有试探意味。 苏幼虞心尖一颤,认真装傻,“表哥是不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敌人,想要用这个计策?” 秦封闻言笑了,微微眯眼转了下手中的短刀,“妹妹聪明。” 这话中有话,苏幼虞没分辨出来秦封是在肯定她的话,还是在暗讽她装傻的话术巧妙。 “继续。”秦封再次闭上眼睛。 苏幼虞默默收回视线,顺着他的意思往下念。 四周灯火阑珊,夜色沉寂。 秦封没追问,苏幼虞的神经再次放松下来,念着念着就睡了过去。 苏幼虞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大亮。 她惊坐起身,忽而察觉到自己昨晚穿着的外衫不知怎么被脱掉了,只留了里面单薄的寝衣。 苏幼虞懵了几秒。 她伸手拉开床幔,就看到秋莲进来从地上捡起了她的外衫,疑惑地问着,“姑娘的衣服怎么在地上?” 苏幼虞脑袋一阵嗡鸣,一抹诡异的红爬上她的耳尖。 是谁给她脱的外衫? 可昨夜这房间里除了秦封,也没有其他人了。 他他他……他怎么能…… 按照这个时代的男女距离,秦封这娴熟的行为跟他们已经成婚了一样。 “姑娘今日换一套吧,刚刚挽心过来说今天皇后娘娘邀请咱们去御花园赏牡丹。我去命人给姑娘洗了。”秋莲拿着她的衣服出了门。 苏幼虞呆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秋莲拿着一套新的衣裙进门,见苏幼虞还没有什么反应连忙催促着,“姑娘快些起来,一会儿就该迟了。” “哦好。”苏幼虞慌忙起身。 她心乱如麻,想着若是能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秋莲看起来比她兴奋许多,早早的便给苏幼虞备了许多的华贵衣饰。 苏幼虞看了半晌,眉头拧紧,“还是穿那件青色襦裙。” 秋莲不太乐意,“姑娘,可是那件太素了,这么好的表现机会呢。” 苏幼虞一愣,看四下无人立马出声制止,“别乱说话,难道我还要在那些娘娘面前出风头不成?” 秋莲百般不情愿的去拿了苏幼虞那件青色襦裙。 他们姑娘这姿色,打扮起来艳压后宫那群老女人全然不在话下。 若是能为妃,那她岂不是就像是挽心一样做个一等宫女,使唤那么多人。 她地位高一些,秦大人没准也能高看她一眼。 但苏幼虞将自己收拾的很是简单,跟着苏清容去了御花园。 皇后早早的等在那边,见她们来了便迎上去,身后跟了几个已经到了的妃嫔。 她们夸赞着,“贵妃娘娘这气色真好,一看就是好胎像。” “是啊。”皇后点着头。 “哟,这不是贵妃姐姐心心念念的小侄女吗,进宫来陪姐姐安胎了?”一旁宁妃牢牢的盯着苏幼虞,有意无意道,“可真是一片孝心。” 苏幼虞冷不防被点了出来,只能应声问好,“皇后娘娘金安,宁妃娘娘金安。” “快起来吧,”宁妃立马抬手,笑眯眯的开口,“听说曦荣不懂规矩,让苏姑娘受委屈了,还请苏姑娘见谅。” 宁妃笑里藏刀,“不如改日来我宫里坐坐,我让曦荣跟你道歉。” 苏清容见状立马将苏幼虞护在身后,“孩子们间闹闹也正常,妹妹这般就言重了。” 她扯开话题,“这几日暖和,若非皇后娘娘告知,臣妾还没想到这御花园里的牡丹开早了几日。” “今日正好是个好天气,”皇后走到前面,“大家不必拘谨,各自欣赏就好。” 众妃嫔娇娇应了一声便散开,但苏清容还是人群焦点。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她的肚子。 这容贵妃原本就盛宠,要是诞下个皇子,将来一定就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了。 苏幼虞看着四周热闹的场景,秀眉拧紧。 这场面她熟悉,电视剧里有孕的妃嫔可就喜欢在这种人多热闹的地方出事。 第25章 苏清容已经连失两子,第三个要是再出事,再坚强的女人也撑不住。 她几步跟上苏清容,低声提醒着,“姑母我担心,往后人多的地方还是要少来的好,还有那些贺礼都仔细检查……” 苏清容笑了,拍了拍她的手,“你小小的人儿,几时心思这么老成?” “这不是担心姑母。”苏幼虞扶着她的手臂。 “放心吧,我屋里的东西都是挽心和挽月挑选过的,姑母可在这里呆了十几年了。” 苏清容笑里多是些欣慰,“不过你有这般心思也是好的,总比之前看谁都是好人强的多。” 挽心跟在旁边笑道,“娘娘还总担心姑娘你被欺负,现在都是姑娘担心娘娘了,确实是好的。” 苏幼虞没听进去她们的调侃。 要是真像苏清容说的这样安全,她在故事里也不能接连没了三个孩子。 多半是脑残编剧给她添了个绊子。 她还不知道。 苏幼虞正出神,不远处皇帝带了一群皇子和重臣迎面从御花园一侧走了过来。 花园里一片震动,宫妃纷纷整理着自己的衣妆。 苏幼虞跟随苏清容在后面行礼。 老皇帝立马穿过人群,上前将苏清容扶了起来,“朕与皇后都已经免了你的礼,别难为自己。” “身子还轻,行礼不碍事。” 这夫妻两人正是相处情深时,皇帝拉着苏清容,“那朕陪你逛。” 苏幼虞愣了下,很明显再跟着就是她不懂事了。 她不得不后退了一步让开些,隔了一段距离偷偷看着皇帝和姑母。 挽心陪侍苏清容,挽月留下来陪苏幼虞。 众皇子和几位重臣犹豫了片刻,也纷纷散开。 苏幼虞正盯着,太子的声音冷不防的从她身后响起,“苏姑娘。” 苏幼虞微微一怔,回头看见太子霍北瑜和沈鹤宸站在她身后,“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霍北瑜示意她起身,“这几日在宫里还适应?” “适应的。” “你放心吧,曦荣回来孤还好好说了她一顿,她这会儿也还在禁足,你就放心的在宫里玩。”霍北瑜打量着苏幼虞,那视线露骨不加掩饰。 “谢殿下。”苏幼虞对这样的视线极其敏感。 像极了应酬的时候,那些金主不怀好意的眼神。 霍北瑜背着手,半晌笑了,“孤前几日得了一个紫貂毫笔,想来姑娘作画好看,过会儿差人送过去。”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凝眉,这种人送的东西绝对不能要,“如此贵重的东西不好给臣女。” “孤放着也无用,不送你送谁?” 苏幼虞沉声,礼貌拒绝,“太子殿下胸怀家国之志,笔墨挥毫都是民生大计,臣女欣赏万分,便是赠与协助殿下之人帮殿下分忧也比臣女画些小玩意强多了。” 草包霍北瑜听到的:太子殿下……臣女欣赏万分。 自作多情的沈鹤宸听到的:臣女欣赏……协助殿下之人。 霍北瑜一时间被夸耀的心花怒放,对于她的称赞不置可否,“好,那孤答应你。” 她果然喜欢我! 那得赶紧去父皇那里求赐婚才是。 沈鹤宸虽是假装顺应皇帝旨意协助太子,实则偷偷挖空太子势力,但也是太子身边青眼辅佐之人。 果然,这苏家小丫头定是被他吃死了,得个赏赐都要暗示太子转送给他。 苏幼虞一抬头,发现沈鹤宸和霍北瑜都满面春色的看着她。 苏幼虞:? 直到两人从苏幼虞面前离开,苏幼虞都没明白这是为什么。 站在苏幼虞身后的秋莲瞥见那两人的神情心中暗喜,果然他们姑娘即便是一身素色也有能招引权贵的本事。 “姑娘,太子殿下您先前见过吗?” “长公主府上见过一回。”苏幼虞满脑子惦记着苏清容,仔细想来自己和这位太子并没有什么交集。 兴许只是见色起意罢了,她注意离他远点就行。 嫔妃们三三两两四散开来,皇子之中七皇子楚王得了皇帝许可,直冲着花丛之外一个衣着典雅沉稳的宫妃小步跑了过去。 七皇子虽然年满十八刚刚出宫开府,整个人还带着些许稚气,“儿臣给母妃请安。” 那宫妃的视线这才从那边的苏幼虞身上收了回来,“起来吧。” “母妃在看什么?”楚王顺着淑妃目光看过去。 “那位……是苏家三姑娘吗?” “啊?”楚王摸了摸后脑勺,他和苏幼虞也不熟,“看着像是,不过儿臣记得秦大人是从苏家出来的,和秦大人画得画像有些像。” 早几年他被派去支援边关,意外结识了当时在军营之中已经坐到了副将的秦封。那幅画像就天天摆在秦封的书桌旁。每年重画一次,那小姑娘都会长大一点。 后来他回京请旨皇帝封赏秦封,这才让皇帝注意到了这个年轻出色的武将。 当年适逢江南闹饥荒民怨重,还有动乱谋反的预兆,皇帝一直怀疑官官相护勾结,便给了秦封江南的任务。 秦封虽然是手段吓人了些,但是却处理的很出色干净,深受皇帝钟爱。 老皇帝虽表面上温和如玉,但内心极度喜欢秦封这样狠辣的年轻人。楚王聪慧,自己父亲多善伪装,多虚伪他早就领教过。 淑妃听到那个人,柔和沉静的面色有了些许动容,“秦大人比你要年长些,你遇事可多与秦大人商议,万不可使小性子。” “母妃放心。” 淑妃不放心的啰嗦了一句,“要记得,你……你万不可轻慢对待秦大人。” “这话您说了很多遍了,儿臣都记得。”楚王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的命是秦封捡回来的。 自然不论秦封有多么凶残可怕,他都非常信任秦封,甚至远比他皇宫这些亲兄弟要亲近。 淑妃点头,温和出声,“你先去忙吧。” “那儿臣晚些时候请旨,去陪母妃用膳。”楚王俯礼离开。 旁边宫女笑道,“殿下真孝顺,连太子都没去找皇后娘娘,只有咱们殿下请旨过来跟娘娘问安。” 淑妃并未注意宫女说什么,只望着苏幼虞出神,像是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苏家这孩子长大了,和她生母真像。” 宫女有些意外,应了一声,“是啊,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听说性子不如虞宫主,软得厉害。” 这孩子若是被生母养着,一定随她活泼伶俐又不拘于世俗。 必不会是如此容易被欺负的样子。 淑妃沉默了许久,缓久转身叹了一口气,话中意味不明,“都怪我。” 第26章 皇帝顾念苏清容怀孕不宜劳累,过了没多久便差人送她回去,还当着众嫔妃的面赏了一批血燕窝给她补身体。 这般荣宠,令人羡慕。 苏幼虞沾了光和苏清容一同坐了轿撵回去。 她和姑母一并进了屋子,春日暖风抚过窗框,吹得纱帐上挂着的福袋都轻轻摇晃着。 苏幼虞余光瞥见那摇晃的福袋,上面还用金线绣着花椒花生等小玩意。 忽而她心里涌上些异样,抬头多看了几眼福袋。 苏清容以为她喜欢,“挽心,去把那珊瑚福袋拿下来。” 苏幼虞摆手,“没事的,我就看着那绣工真不错好。” “我这挂了许多,是东海藩国送的珊瑚,陛下送过来让我安胎。”苏清容轻拍着她的手,“你要喜欢就拿去玩。” 挽心拿过来那福袋递了过去,笑道,“这上面的花样还都是挽月绣的,她先前可是宫中绣坊出来的给陛下绣衣服的。” 苏幼虞见那绣工精巧,确实不是一般人的手艺。 忽然间一股似有若无的百合香气钻入鼻尖,苏幼虞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她翻看了一会儿,拿出来里面的珊瑚眸光暗了下去,鬼使神差的开口,“那能不能让挽月姐姐教教我?” “姑娘这可折煞奴婢了,”挽月听这声“姐姐”,惶恐道,“姑娘喜欢是奴婢的福气。” 苏幼虞四下看着,才发现这屋子四处都挂了这个福袋,甚至在苏清容的枕头上似乎都用了珊瑚。 苏幼虞带了两个福袋回去,用了午膳带着挽月一并去了自己的阁楼里,她命人摆好了绣架,手里端了一盏茶,靠在旁边看着挽月做绣活。 那个故事,她只记得挽心是随了苏清容在宫城高阁上自刎。 挽月她并没有见到过这位婢女的消息。 她也不记得了。 但她越来越觉得能让苏清容连失三子的绊子,多半是身边人。 苏幼虞轻抿了一口茶,有意无意的问着,“挽月姐姐,你陪姑母多久了?” “回姑娘,已经六年了。” 苏幼虞手里拿着一块珊瑚把玩着,“那是许久了。” “我看这珊瑚也是打磨过才这么好看,果然绣坊出来的就是手巧。” 挽月红着脸,渐渐迷失在这娇娇软软的夸赞里,“姑娘过誉了。” 苏幼虞笑而不语。 “先前送来的珊瑚是很大一块,若是放进福袋里给娘娘安胎一定是要处理的……”挽月仔细的讲了如何打磨烧制珊瑚的步骤。 苏幼虞唇角的笑意却愈发的冰冷寒厉。 京城远离海域,珊瑚这个东西名贵,进贡都少见,一般都是送到佛寺祠堂,后妃很少见到,不会分辨这个东西也正常。 苏幼虞一看这个就觉得奇怪,像是混入了极为伤孕体的朱砂,里面还掺了容易刺激身体的百合花香料混在玫瑰花露之中不易察觉。 故事里她最后被困在秦封建的水上宫殿时,殿里摆了两大颗珊瑚,日日在她眼前。后来有小宫女偷偷拿珊瑚做手脚混了朱砂被秦封发现凌迟处死,所以她对珊瑚这么…… 她整理着思绪,忽然愣了下。 等等…… 那不是还没发生吗? 怎么她这么熟??? 苏幼虞愣神之际,挽月已经讲完了那些过程,苏幼虞回神应道,“这姑母贴身之物,果然还是全然交给你们这些亲信让人放心。” 挽月看着那如花似玉的娇颜,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些愉悦。 苏幼虞打量着她。 暂时无法确定是不是挽月做了手脚。 如果是,那挽月是谁的人。 她能在姑母身边安安稳稳服侍这么多年都没有破绽,一定是个厉害的人,并且担心姑母威胁到他们。 起码得是宫中四妃及以上的位置。 那就剩下了皇后,宁妃,淑妃和静妃。 皇后宁妃可能性最大,淑妃身体弱不常与后宫来往。 静妃据说和姑母自幼交好,是几十年的闺中密友。 如果她贸然揪出挽月,怕是那边撇清的快根本查不出来是谁。 往后敌在暗我在明,大约是更不利。 皇帝赏赐的东西,到底应该怎么装作不经意把珊瑚牵扯出来,又能大动干戈、明目张胆的把苏清容宫里所有的珊瑚换掉。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想了一整天,直到傍晚用过膳,秋莲帮苏幼虞弄好沐浴的水,“姑娘快些进去吧,一会儿水就凉了。” “好。”苏幼虞起身走到了沐浴间,打开沐浴间的门。 她踟蹰片刻,回身跟秋莲吩咐,“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洗好便直接睡了。” 得空偷懒,秋莲象征性的推拒一下,立马答应了下来。 苏幼虞进了沐浴间便打开了窗户,夜间的风还是凉的,直接吹散了屋子里的热气。 苏幼虞坐在屋子里算着时间到了,才到浴桶边摸了下全然变凉的水,深吸了一口气褪去了身上的衣衫,屏气凝神下了水。 春日深夜还是冷的。 苏幼虞一时间被冻得打了个寒战。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幼虞甚至慢慢觉得水不凉了,靠在浴桶边昏昏沉沉的要睡过去。突然沐浴间大开的窗户被一股邪风“砰”的一声关上! 苏幼虞猛然惊醒,这才从水里爬了出来。 她擦干了头发,身上只披了一件寝衣,困顿的出去睡觉。 谁成想,一出门赫然看到了那端坐在一旁的男人,一双阴鸷黑瞳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思绪。 苏幼虞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问,“今,今日还要念书吗?” “念。”秦封牢牢的盯着她,嗓音带了些戾气。 这语气…… 苏幼虞觉得她可能欠他钱。 苏幼虞左右看着秦封没拿东西过来,“可表哥想听什么?” “今日办差没带书,虞妹妹这里有什么就念什么。”秦封眼底压着些许烦躁和火气,“你……” 苏幼虞看他。 秦封欲言又止。 苏幼虞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也没当回事。 暴君嘛,都有点脾气。 苏幼虞想着在她的不懈坚持之下,她和暴君从一开始冷眼相对的关系逐渐开始破冰了。 她得继续努力才行,然后干什么来着? 对,阻止他黑化,成为明君! 苏幼虞走到一旁书架边,挑着抽出来了一本,坐下念着。 “古有武宗帝不忠不仁、狂悖无道、荒淫享乐,民起而诛之,武朝之亡于宗帝。” 一旁秦封眉眼更沉了些,挑眉问苏幼虞,“什么意思?” 苏幼虞一脸单纯无辜的开口,“这段是讲的是暴君武宗帝,他离经叛道,沉溺美色,刑罚苛责,最后被民众推翻了,最终身死国灭。” 秦封手里的短刀轻敲了下自己的掌心,盯着她凉凉的挑了下眉。 苏幼虞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果然暴君都没有好下场。” 第27章 屋子里忽然沉默下来。 苏幼虞稳住心神继续认真的开启塑造明君小课堂,“自古以来,还是体恤民情,善待忠良的清明之治更为长久。” “比如开国的始祖,便是受民意推崇,推翻暴政,巩固朝纲。”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还有……当今圣上善用贤臣……”苏幼虞绞尽脑汁打破寂静。 对不起她一介小女子十六岁辍学,实在是不太擅长这个。 秦封笑了。 大约是他身处阴影之中,笑容中略带了几分阴冷,让人生出些许寒意。 “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多见解。”他看着苏幼虞。 苏幼虞心想:没了,刚才的一分钟全说完了。 她继续往下念。 这是一本史书。 苏幼虞挑挑拣拣,内容不外乎如何治国理政如何修身养性。 既然是明君小课堂,那她得念点有用的。 但是念着念着她又开始上下眼皮打架,浑身都有些不太正常的温热,最后竟然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秋莲叫她起来的时候,苏幼虞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身上发冷。 秋莲并未发现异常,疑惑着,“姑娘今日怎么这般懒床?” 苏幼虞声音沙哑,手指拂过床幔,“我入宫后总是睡不好,昨天听说珊瑚磨成粉熬汤是可以安神的,不如你放点在我的早膳里,” “那姑娘你再歇一会儿,我去找小厨房备早膳。”秋莲拿起了一旁桌边的福袋,转身出了门。 秋莲一出门,苏幼虞就有些忍不住嗓子里的不适,轻咳了几下。 如她所愿的病了。 秋莲服侍着苏幼虞吃过早膳后又让她歇下了,原以为自家姑娘精神会好一些,谁成想等到午膳时分人还没有动静。 秋莲心里奇怪,去床边看了一眼,发现苏幼虞整个人蜷缩在床上,脸上都是不太正常的潮红,浑身都是冷汗。 苏幼虞的额头烫得厉害,让秋莲活生生吓了一跳,连忙叫她,“姑娘,姑娘怎么了这是?” 苏幼虞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嗓子比早上更疼了些。 她似乎想说什么,突然一阵犯恶心。 秋莲见状也压根不敢耽搁立马去前院叫人禀明了苏清容。 苏幼虞没有什么力气,但这会儿难受的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苏清容着急要去看她。 挽心实在是担心过了病气,只拦着苏清容在正厅等着。 过了一两刻钟,两位御医一路小跑的赶到了苏幼虞的阁楼里,进门行礼,“微臣参见……” “别参见了,快进去看看。”苏清容不等他行完礼,立马催促着。 “是是。” 苏清容看他们进去了,转头去问,“今日怎么不是张太医?” 庆和躬身,“张太医今日去宁妃娘娘宫里看诊了,所以就请了燕太医,娘娘放心,燕太医是近来苏尚书才提拔入宫帮衬娘娘安胎的,之前是您老家那边的家医,家中人都在苏家办差,不敢有异心。” 苏清容听着这才放下心来。 屋内苏幼虞闭着眼睛,手被秋莲拿了出去盖上了帕子。 随同太医进来的医女问秋莲,“姑娘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早用过早膳之后就这样了。” “早膳可都吃了什么?” “和昨日也没有什么区别,”秋莲细细的想着,想到了什么,“对了今早姑娘说睡得不好,便在汤里加了点珊瑚安神。” “珊瑚是可以服用来安神的。”燕太医开了腔,“秋莲姑娘可否还有早膳的食材?” “有的,大人稍等。” 过了一会儿,秋莲和小厨房将早膳食材端到了燕太医的面前。 燕太医一件一件的检查着,检查到那一小块剩下的珊瑚时,突然皱起了眉,“这,珊瑚是何处来的?” 一旁宫女回着,“是贵妃娘娘安胎福袋里面的。” “安胎?”燕太医眉头紧锁,又认真检查了一番,接着慌慌张张的起身,离开了前厅。苏丹小说网 苏清容见太医这幅样子出来,还以为是苏幼虞出了什么事,“大人怎么样?” 燕太医见四下宫人众多,“娘娘还请借一步说话。” “好。”苏清容屏退了下人,寻了个安静之处,“可是虞儿情况有异?” “三姑娘问题不大,”燕太医摇了摇头,面容严肃了起来,“但微臣冒昧问娘娘这安胎之物如何得来?” …… 医女看师父出去,一时心中纳罕。 这脉象不是伤风感冒吗? 和珊瑚没什么关系啊。 医女识趣的没多说,只安慰道,“姑娘且放心,不是大问题,一会儿开个方子养几天就会好。” 苏幼虞这才注意到,说话的人是徐萍。 她意识回笼,秀眉渐渐拧紧。 燕太医和徐萍是后来她入宫后,秦封从她老家请来给她调养身体的,那后宫诸多算计的地方多亏了他们师徒二人照拂。 第28章 秦封喉结轻滚了一下,大手一挥将她被子拉了回来,盖在她发了汗的身上。 他眸光愈发危险,“小虞儿真会装可怜。” 阴影之中,秦封的眼神阴鸷幽暗,恍若从森林深处蛰伏已久的猛兽,“装可怜可不会让我想放过你。” 苏幼虞睁着满是水雾的眸子看着他,约么是没听明白。 秦封捏起她的下巴,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 他盯着她微微开合的唇瓣,喃喃道,“我可是来报仇的。” 声音极轻。 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的,还是在提醒自己。 秦封觉得最近自己对她的恻隐之心有点过分了。 比如现在。 明明是她自己故意生病,他又是弄来太医又是夜闯闺阁。 既然她愿意,为什么不由着她发烧,烧傻了这丫头就不会骗人了,把她捆在身边她也不会想跑。 苏幼虞怔怔的望他,烧的完全感觉不到男人的危险气息。 秦封双眸猩红,这幅样子他要再做点什么……是不是就显得欺负人了。 他轻啧一声,起身离开。 …… 第二天一早,秋莲叫她起来喝药。 苏幼虞混沌的醒过来,只记得自己又做噩梦了。 她梦到秦封来找她算账了。 怕怕。 “姑娘,该喝药了。”秋莲把熬好的药递给出神的苏幼虞。 “恩。”苏幼虞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不成想,汤药入口就是极端的苦涩。 苏幼虞小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呛得她差点晕过去。 从前家里穷,她身体好感冒发烧也不爱吃药。 现在她开始想念某九感冒灵了。 趁着秋莲出去之时,苏幼虞喝了一半实在是喝不下去了,从床上爬起来,将手里苦得不行的汤药倒进了一旁的海棠花中。 还不如多喝热水。 苏幼虞装作自己喝过药的样子,重新把碗放在了桌子上。 秋莲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早膳过后,苏清容身边的挽心带着一众宫女三三两两的进门,远远的隔着一道屏风跟苏幼虞行礼。 “姑娘歇着就好,娘娘吩咐奴婢清扫一下姑娘的阁楼,担心灰尘太多不利于姑娘养病。” 苏幼虞应了一声,倚在美人靠上,听着外面繁杂的脚步声,倒是不像在清扫阁楼,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秋莲从外面回来拿了挽心一并送来的东西,“姑娘,这是娘娘差人给您拿的清梨膏,润嗓子的。” 苏幼虞接了过来,简单喝了一口。 一旁秋莲还在开心的说,“咱们娘娘可是真的疼您,听说您吃了那珊瑚伤体,大发雷霆还换掉了所有带珊瑚的东西和福袋,还让徐医女住在了这边。” 苏幼虞拿着勺子的手指微微停住。 果然燕太医应该已经跟姑母说过了,大约今日也只是接着一阵清扫的缘由,彻底检查院子里其他不干净的东西。 苏幼虞心口压着的大石头慢慢放了下来,有意无意的问,“太医说我是吃珊瑚伤体了是吗?” “是啊。”秋莲没有丝毫怀疑。 苏幼虞点了点头,想来那日徐医女私下安抚她无碍,才是实话。 姑母应该也察觉到身边人出了问题,但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为避免打草惊蛇撤掉这些珊瑚需要一个由头。 而恰好苏幼虞已经把这个由头送到了她的面前。 苏幼虞整个人烧得浑身酸软只喝了几口,就回去继续睡觉。 深夜天冥宗靶场,秦封一身黑衣站在一片黑暗之中,被黑色束带绷紧的手臂拉开长弓,隔着单薄的衣衫隐隐能看得出来他手臂肌肉浮动。 秦封面无表情的紧盯着黑暗之中的一处,锐利如鹰的眸子映出点点的月光,长弓被拉到极限后猛然松手! “唰”的一声,利箭撕裂黑夜的声音伴风响起。 夜色浓重,根本看不清草靶的位置。 站在秦封身后的素白听到了远处一声闷响,便知道那根利箭中了。 箭篓空了。 素白上前重新换了一批箭,冷不防的问了一句,“宗主可是又梦魇了?” 素白随师兄一起进入天冥宗,师兄前几月接了公事去南疆,正巧秦封突发怪疾便都交给了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秦封的病情。 秦封梦魇醒来后,就会来靶场练夜箭。 “宗主今日又梦到了什么?”素白斟酌着问道。 秦封眸色微沉,没有说话,只自顾自的抽出箭。 “我近来看医书也写信问了师父和师兄,梦魇之症长久成疾,最好的办法还是解决梦魇的根源。”素白攥了攥手里的帕子,眼底生出些异样的情绪,“宗主又梦见苏姑娘了?” 秦封再次举起长弓,将弓弦拉满,浑身上下无声散出些腾腾杀气! 素白谨慎垂眸,没有再继续问。 突然秦封松手,离弦的箭飞向的却不是草靶的方向,直冲着一旁树丛飞了过去。 黑夜中,素白只看见了一个跳跃起来想要逃跑却径直被利箭刺穿了身体的小兔子! 鲜血瞬间洒在旁边树干上,在黑夜中像是染了几片黑色污秽。 秦封远远的盯着那树丛,沉默半晌。 凉凉的自言自语道,“报仇很难吗?” 他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秦封慢悠悠上前,拎起了那小兔子的耳朵。 周围风中都染了些许血腥气。 赶来的武澄上前禀报,“大人,城外信子来报确实有一个金库,每三日会有人往里面送东西,雇了一些杀手守着,只不过还没有主人现身。” 秦封淡淡的回,“不急,盯着。” “素仑大人说长明郡主病愈了,过阵子便能入京。”武澄禀报完,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开口。 秦封打量着手下还在濒死挣扎的小兔子,“还有事?” 武澄低头开口,“属下听说,宫里的苏姑娘已经病了三五日,不见好转。” “苏姑娘这么爱生病,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封语调平淡,但心口火得厉害。 太医院的药日日都送过去,这丫头把她屋里的海棠花都给浇枯了。 他再多管闲事就是有病! 武澄表情显得很是为难,“这两日高烧不退,人本来身体弱。” 关键苏幼虞和秦封的怪疾有关,人出了毛病多半得跟主子说一声。 “困了。”秦封将手里半死的兔子扔给了武澄,“有事明天说。” 话落,秦封径直回房。 素白远远的看着秦封的反应,心下莫名松了一口气。苏丹小说网 * 天气转暖,阁楼的炭火撤了些。 贵妃宫里上上下下忙了苏幼虞两天,苏清容怀着孕也坐不住非要盯着宫人给苏幼虞喂了药才肯走。 但奈何病拖的久了些,恢复起来也比先前要慢得多。 苏幼虞果然是帮着苏清容造了好大的一个误食珊瑚病重的噱头,不止换了那珊瑚,皇帝还命人重新检查苏清容使用的东西。 一向是与姑母交好的静妃也来探望她这里的东西。 外面守夜的秋莲前日熬了一宿,这会儿有些熬不住偷偷睡了过去。 屋子里的烛火忽而被一阵怪风吹灭。 四周瞬间陷入一片昏暗,苏幼虞睡梦中却嗅到了熟悉的清冽气息,隐隐还有些血腥味。 她不适的皱了皱眉,偏头想要躲开这股浓郁的侵略气息,却忽然被捏住了下巴,硬生生的被转过脑袋。 黑暗中一道冷沉的命令声响起,“张嘴!” 苏幼虞听着这熟悉的命令声轻咬了下唇,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了床边坐着的人影。 男人粗砺的手指捏着什么东西,俯身。 张嘴? 张嘴做什么? 苏幼虞不太灵光的小脑袋瓜转了转,很快浮想联翩的皱起眉,轻声细语的和他商量着,“陛下,这次能不能不咬虞儿,会疼。” 第29章 男人往她唇边塞药丸的动作再次一僵。 黑暗中,还沉浸在梦境中的苏幼虞觉得那股侵略气息越来越重了。 怎么? 她说错了吗? 男人刚刚抵到她唇边的手指狠狠的压了压,一颗黑色药丸塞进了她的唇齿间,手指却没有离开,捏着她的下巴,拇指有些粗暴的蹭着她柔软的唇。 苏幼虞美眸半阖,舌尖轻轻蹭了下那个药丸。 苦的。 好难吃。 她想吐出来。 秦封手指压着她的唇,冷硬的声音幽幽道,“吐出来试试?!” 病中苏幼虞吃了好多天的苦汤药,她已经非常不满了。 脾气一上来,嘀嘀咕咕的反抗:“试试就试试。” 小姑娘娇得可以滴出水的声音刚刚一出口,紧接眼前光影暗了下来,忽然压下来的唇强劲有力的堵住了她微开的檀口。 力道略带了几分惩罚和折磨,将那个被她抵在舌尖的药丸硬生生推了进去! 苏幼虞鼻息间都是男人清冽的味道,很快的交缠唇齿中占据了她全部的气息。 她有些喘不过气,无意识的挣动了一下,却被牢牢的压进了被子里! 他没给她半分挣脱的机会 意料之中那句“张嘴”命令之后的事情来临。 他做这种事情太可怕了,像是要把她嚼碎。 她手指攥紧了男人的领口,小脑袋还在转,不过很快就转不动了。 这似乎是比平日梦到的要狠一些,像是发疯发狂拆开揉碎一样把她吃进去。 他浓重的气息将她包裹着,苏幼虞缺氧的挣动了下,突然带过些疼痛感和血腥气息,呼痛声被尽数淹没。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迷迷糊糊的想骂人。 不是说好不咬她的吗?! 狗暴君! 第二日…… 苏幼虞睡梦中就听到了秋莲欣喜的声音,“姑娘退烧了!姑娘退烧了!徐医女你快来看看我们家姑娘是不是大好了。” 苏幼虞迷蒙的睁开了眼睛,眼前映过四周床幔,浑身上下果然都轻快了不少。 她扶了扶额头,莫名舌尖传来些清晰的疼痛感。 苏幼虞忽而愣了下,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一瞬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倏然面色绯红。 不会吧,她做梦能把自己给咬破了? 舌上的疼痛感越来越明显,苏幼虞难以置信的捂了捂自己的脸颊。 秋莲带着徐医女进来,见苏幼虞脸红到了脖子根,以为她又要烧起来不由得皱紧眉头,“姑娘快躺下,该不是刚起来又要烧。” 徐医女连忙上前给苏幼虞诊脉,面色舒缓,“姑娘怎么好的这般快。昨日可是认真吃药发汗了?” “那是自然的,我可一直守着姑娘,贵妃娘娘都来了好几次。”秋莲立马邀功,笑眯眯说着,“八成是容妃娘娘肚子里的龙嗣佑护他表姐,是个好兆头。” “既然姑娘见好,那我就去禀明娘娘,免得娘娘担心。” 徐医女松了一口气,又给苏幼虞重新开了个调养的方子,叮嘱秋莲按时给苏幼虞吃药。 苏幼虞等着徐医女走了,立马拉住秋莲问,“你昨日守夜可有旁人进来我房间?” 秋莲眼睛转了一圈。 她昨夜是偷懒睡着了,但怎么可能告诉苏幼虞。 秋莲心虚的开口,“这怎么会,昨夜我守了姑娘一宿,除我之外也没有旁人了。” 苏幼虞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苏幼虞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脸上还满是不正常的潮红和灼热。 秋莲将熬好的药递到了苏幼虞手边。 苏幼虞拿了过来轻抿一口,温热的汤药滚过舌尖,一下子带起几分刺痛。苏幼虞眼睫微颤,避了避手中的汤药。 秋莲见状疑惑,“是烫了吗?” 苏幼虞硬着头皮继续喝,“还好。” 她慢慢适应了舌尖上的疼痛也就感觉不到了,把碗里的汤药喝完。 苏幼虞又在房间里躺了一天,这几天苏幼虞误食珊瑚病重的事情传遍了后宫,皇后差人给容妃送补品的时候还带了苏幼虞一份。 顾念苏幼虞病着,便让她的婢女去替她拿东西。 秋莲闻风忙不迭的替苏幼虞领赏,苏幼虞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 她和皇后可一直没有什么交集,突然对她这么上心有些古怪。 故事里这位皇后一直在扶她的太子,可惜太子是个不争气的。 苏幼虞心下暗暗思忖,升起些许担忧,她才不觉得皇后是因为喜欢她才对她这么好,多半也是为了拉拢苏家,和沈国公府的目的没有什么区别。 毕竟兵部尚书家里这个独女在苏昆林心里什么分量,满朝文武皆知。 幼时苏幼虞刚刚丧母,从来恪守规矩的苏昆林时常上朝迟到早退,理由都是要照看幼女。 皇帝生气,说了句气话,准苏昆林一个月假去照顾女儿。谁料苏昆林极听话的一个月没上朝。 那一年皇帝下旨催苏昆林续弦。苏昆林续弦只挑性子好,心疼家里孤女的。陈氏自卑良善的性子在一众傲气的官家嫡女中脱颖而出。 最不被看好的陈氏一跃飞上枝头成为了兵部尚书府主母,曾经处处贬踩她的高门千金如今都得低头唤陈氏一声苏夫人。 苏昆林女儿奴的名头跟着传了出去。 秋莲才不考虑这些,忙不迭的跟着挽心去了皇后的宫里。她被皇后身边的宫人带进了门,被皇后宫里雍容华贵的陈列摆设布置看迷了眼。 皇后身边的宫人把东西递给秋莲,“这是你们家三姑娘的。” “贵妃娘娘的在那边,挽心你跟我过去。” 秋莲独自站在原地,拿着手里沉甸甸的檀木盒子,仔细的看着。 旁边一个小太监看了秋莲一眼,又将一个盒子放在了上面,压低声音,“这个是太子殿下赏你们家姑娘的。” 秋莲闻言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太子殿下?” “是啊。”太监别有深意的笑了,又丢了一个小荷包给秋莲,“秋莲姑娘是个聪明人,你们家主子福气在后头,太子殿下需要你帮衬。” 秋莲打开荷包看到里面竟然是一块金子,顿时眼睛都直了。 她还没有过这样的荣宠,立马收了起来,点头如捣蒜,“请太子殿下放心!” 第30章 秋莲抱着东西和挽心一起回了流云殿。 她回了阁楼里,正准备和苏幼虞细细讲这些赏赐,就见苏幼虞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拿回去收起来吧,你陪我出去走走。” 秋莲的话被堵住,她很意外。 皇后和太子殿下给的东西,姑娘竟然不感兴趣吗? 秋莲不太甘心,也不好多说什么,带了一件披风陪着苏幼虞在流云殿附近走动。 苏幼虞还带着病气并没有全好,脸上遮了一个面纱,这会儿也不能去找苏清容。 她刚刚一出门,看到隔壁挽月站在门口送张太医出去,“今早燕太医给娘娘诊过脉了,说无碍。” 张太医眉头紧皱,面色不悦,“燕太医到底是刚刚入宫,娘娘现在身怀龙嗣,总应该让宫中老人照看。” “兴许是因为燕太医与娘娘是老乡,总亲近些。”挽月将他送到门外。 张太医犹豫着问,“可是那位燕太医说三姑娘是珊瑚中毒?” “燕太医是这般诊断的,娘娘一气之下收起了所有的珊瑚,陛下也来看了。” 张太医扯了下唇角,冷笑了一声,“罢了。” 苏幼虞远远的看着,把玩着手里的帕子。 这乍一听也听不出来挽月有什么破绽。 毕竟在姑母身边呆了这么久,要是三言两语能察觉到不对劲,姑母一定早就发现了。 听说最近都是燕太医和张太医一天分早晚两次给姑母请脉。 想来姑母应该也有些不放心张太医,心里也有了想要换掉张太医的想法。 苏幼虞养了几天,已经没有大碍,苏清容才敢把苏幼虞病了的消息告诉苏昆林,果不其然苏昆林一听说她在宫里病了,一连几封信送进宫催她回来。 苏幼虞临走去跟苏清容说了一声。 苏清容气不打一处来,“我早知如此便晚些时候告诉你父亲,我还没能和你一起待几天,光害得你生病了。” “虞儿自幼身体不好还怕拖累姑母。”苏幼虞脸上遮着面纱,欲言又止,“姑母,过阵子我要选秀,有几个问题想跟单独问一下……” 苏清容吩咐着身边的宫人,“你们先出去吧。” 宫人们纷纷离开屋子,带上了门。 苏清容也不在乎苏幼虞是不是刚刚病愈,笑眯眯的上前拉住她的手,“你且放心,我和陛下说过了,选秀……” “姑母,张太医和挽月不可信。”苏幼虞不等苏清容说完,低声提醒着。 苏清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她是个聪明人,反应的很快,苏幼虞这么说那一定是她怀疑什么,而那珊瑚是因为她生病才发现的。 苏清容沉默了许久,脸色有些难看,“你莫不是要告诉姑母,你是故意生病的?” 苏幼虞压了压眼睫,心虚的轻眨了下眼睛,“我,我确实也是,也是染了风寒。那天我,我洗澡吹了风。” 苏清容松开了拉着她的手,板起脸来,“你几时竟有了这般心思?姑母是不是纵着你了?为什么不能明说?” 苏幼虞心想她也不知道这身体弱到吹个风就高烧几天。 包治百病的多喝热水也不带管用。 明说是简单,可没有任何缘由突然撤掉这些东西也太打草惊蛇了。 她承认或许有点草率,但情急她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 她咬了下唇,勾住了苏清容的袖口,“姑母,我以后不敢了。” 小姑娘娇娇弱弱的声音打了个弯,勾得人心痒痒的。 苏清容心下念着她这就要出宫,也不舍得生她的气,“再有下次,本宫非得好好收拾你。” 她叹了一口气,“这事我有数,宫中乱你不要掺和进来了。” “说来皇后又送了一批补品来。”苏清容拍了拍苏幼虞的手,“近来皇后对你示好,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你得万事小心,不用担心姑母。” 苏清容想起那日花朝宴的事情,一个个都盯着苏家这块肥肉。 他们这些大人受点委屈无所谓,就怕这些狗贼对孩子做阴损事情。 “等选秀之后,得赶紧送你嫁出去才好,你最近也挑一挑哪一家公子入眼,姑母做媒没有问题。”苏清容笑眯眯道,“我倒是觉得韩家那孩子不错。” 苏幼虞楞了一下,这处境她哪里有心思嫁人,“好了姑母,我得走了。” 苏清容以为是她脸皮薄也不过多说,“那好,你先回去。” 苏幼虞离宫回府,多少还是担心苏清容,但是转念一想眼下姑母已经开始警惕身边人,不像是之前那样毫不知情。 苏清容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心思定然是比她要老练的多。 结果一回府,陈氏就像是知道她和苏清容对话一般,拉着她商议选秀之后议亲的事情。 苏家最中意的还是韩家的那个还在战场上的嫡子韩洺。 苏幼虞只想着前几日国师面圣,说今年是百年不遇的一个暖春,上巳节大办可保国泰民安。 他们过几日要伴随圣驾去踏春祈愿的。 但是她怎么不记得剧本里有这么个说法,没有大办上巳节啊?苏丹小说网 难道是因为前世上巳节前正好姑母掉了孩子,所以陛下没有大办? 苏幼虞没想明白,不过也只是个踏春而已,就当是病愈之后出去散散心。 上巳节当日晴空万里,四下皆是暖风。 苏幼虞梳妆还是遵循着简单低调为主换了一身鹅黄色花间裙,拿了一把团扇。 秋莲抢在秋恬前面说要陪她去踏春,秋恬不好争抢便留在了府里。 秋莲悄悄的把先前太子赏给苏幼虞的那个蝴蝶发簪混进了苏幼虞的梳妆盒里。 正巧前几日陈氏给苏幼虞打了一些新的首饰,苏幼虞也没打开看过太子的赏赐,并不太知道都有什么。 “姑娘,这个好看今日戴这个吧,这个颜色和姑娘你的衣服也搭。” 苏幼虞看了一眼,发觉那蝴蝶发簪确实别致精巧,微风一吹翅膀轻晃着,格外的好看,“好。” 秋莲心下一喜,立马小心的帮苏幼虞带上。 正好这次苏婼和苏媛也得了机会一并伴随圣驾去踏春祈愿,两人都是非常欣喜。 苏幼虞和她们坐一辆马车到了郊外皇家林苑中。 马车一停下,苏幼虞刚下车,就听见身后苏婼叫她,“三妹妹快来帮帮我。” “来了。”苏幼虞被叫的回神,慌忙转头接了下苏婼。 这才发现苏婼不仅步摇和马车的帘子缠在了一起,裙子上的镂空薄纱也挂在了旁边。 苏幼虞连忙上前把苏婼的裙子摘了下来。 苏婼难得能来这样的场合,梳着望仙九鬟髻,穿了一身繁复的粉花雪菱千水裙,早起梳妆打扮就两个时辰。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麻烦了。 周围停下来的权贵家眷也有听见动静看过来的。苏婼被投过来的视线看红了脸,悄悄的问婢女一句,“是不是我今天有点好看,他们都看我。” 婢女:“……” 苏婼害羞:“一定是了。” 婢女:“……应该吧。” 苏幼虞帮苏婼整理好下去便看见苏昆林和秦封碰面正在假意寒暄着。 秦封敷衍着说了两句,便别过头重重的咳,恰好与苏幼虞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苏昆林眉毛跳了下,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秦大人这是染了风寒?” 秦封收回视线,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恩。” 苏昆林随口提了一句,“这春日不稳就是容易着凉,小女前几日也染了风寒,” 苏幼虞闻言一个没站稳,崴了一下脚。 风寒?! 秦封也得了风寒?! 第31章 苏幼虞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秦封的身体一向是很好的,极少生病,竟然这么巧? 苏幼虞正想着,旁边大伯父回来瞧见苏婼的打扮,忍不住说了句,“这踏春要走不少路,应当简单些才是。” “不碍事的父亲。”苏婼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望着满目的皇权贵胄非常开心。 苏幼虞再回头看过去的时候,秦封早就没了踪影。 苏婼一把抓住了苏幼虞的手,“我听说一会儿要在松双湖边留溯,走,我们先去编柳条。” 苏幼虞直接被苏婼拉走,苏媛跟在后面跑着,“姐姐等等我嘛。”苏丹小说网 留溯是开国以来春日的祈愿仪式,一般是年轻人在湖边折柳编织成花环,在叶子上写自己的心愿送入湖中,这一代是龙脉,沉入湖底给神仙看到能去邪留运。 这仪式是专门给年轻人的,皇帝另外带人去隔壁天云观祈福。 不一会儿,整个松双湖边就围上了许多官眷子女。 随从夏江帮三个姑娘摘了三根长柳条编花环。 苏媛还跑去摘了许多小花插在上面点缀,苏婼则在一旁想着自己的愿望。 苏幼虞看着手里的笔墨,心想这下水不全花了。 苏云祈正巧也凑过来,看着她们冷嗤一声,“多大的人了,还信这些东西。” 苏婼翻了个白眼,“可管用了,听说去年李家那个草包写了之后中了探花。” 苏云祈“切”了一声,很不屑的掉头就走。 “也就骗骗你。” 苏婼不甘示弱:“爱信不信!” 夏江得空去马车上给几位姑娘拿茶水,路过一个山石,忽然看见自家那个满口不相信的苏云祈趴在石头上,拿着一根大柳条认认真真的一边写一边嘀咕,“保佑小爷我明年中武状元。” 夏江表情非常精彩。 他默默后撤几步,装作没看见悄悄走开。 另一边苏幼虞拿着笔,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写什么。 她这会儿已经不想回现代了,那里她没有家,一睁眼就是赶通告。 这里是凶险了点,可她却好像什么都有了。 旁边苏婼早就写完了,满意的打量着柳叶上的小字,“愿未来夫婿鹤鸣九天,贵不可言一路高升!” “三妹妹你快些,我要放进去了。”苏婼急不可耐的催着苏幼虞。 “好,这就好了。”苏幼虞回神绞尽脑汁的写着。 愿家国康泰,愿吾兄…… 苏幼虞咬了咬笔尾,搜刮了下自己贫乏的词汇量。 愿吾兄光明洞彻、戒杀戒欲。 这是她最真诚的愿望了。 暴君不黑化弄死她比什么都强。 苏婼和她一起把柳条花环送到了湖面上,还虔诚的双手紧握放在胸前默念着自己的愿望。 那湖面上漂着的花环越来多,还有已经沉下去的。 苏婼和苏幼虞两个花环一起漂了出去,两只柳条花环交缠了一下,才再次分开。苏幼虞见自己那个漂远,便也没有再注意过。 她们完全不知道,她们的柳条很快就分别落入了两个人手中。 沈鹤宸身边的小厮打捞上来一个沾了水的柳条环,跑到了丛林中沈鹤宸的身边,“少爷。” “是她的?” “自然是。”小厮眼睛转了一圈,他可一直盯着。 应该不会看错吧…… 沈鹤宸伸手将柳条花环拿了过来,“那小丫头许了什么愿望?” 小厮笑眯眯的奉承,“少爷看了便知道。” 沈鹤宸舒展开柳条,看着上面的字迹,个别字沾了水糊掉,但还是能知晓大概,“愿未来夫婿鹤鸣九天,贵不可言一路高升。” 这句话暗示意味太重,鹤字一看便知道说的是他。 沈鹤宸可还没忘了苏幼虞特地绣的鹤纹荷包。 沈鹤宸眉梢微扬,低笑着,“哈哈哈那便借她吉言。” 小厮见主子开心他也高兴,“那这个放回湖里去吗?” “放回去做什么,拿回家收起来,等她进了门给她看。”沈鹤宸摆了摆手,心下已经断定了苏幼虞处处念着他,一定非他不可。 再者上面都写了“未来夫婿”,又带了鹤字,不是他还能是谁,苏幼虞身边可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人。 几乎是同时,秦封站在湖边,手里握着一根已经舒展开的柳条,眸色渐冷。 旁边武澄偷偷地看了一眼,“……(糊掉)吾兄……(糊掉)戒杀戒欲。” 乍一看过去,就是完全在向上天控诉秦封,让他戒杀戒欲。 秦封声音低磁沙哑,里满是风寒病气和隐隐的冷意,“她这意思是在指我嗜杀重欲?我嗜杀重欲?” 武澄一边疯狂点头,一边:“没,不是。” 秦封冷嗤一声,抬手重新把柳叶花环扔进了水里,径直离开了湖边。 花环在水上打了个旋摇摇晃晃的掉进了湖水之中,慢慢沉入湖底。 湖边四处都是王权公子贵女行留溯礼,保佑春后一年四季无恙,一眼望过去也都是盎然春色之下的年轻面孔。 苏幼虞望着平静的湖面,转头去看苏婼,“二姐……” 她话刚出口,眼前光影忽然晃了一下,湖光春色霎时之间被滔天的战火替代,血流成河,横尸遍野,眼前苏婼的笑脸忽然扭曲成了另一个样子。 苏幼虞猛然僵在原地,看着苏婼脸上全然没了花枝招展的明媚,形容枯槁,脸上被烙上奴印,“噗通”一声投湖自尽! 苏幼虞闭了闭眼睛,甩开眼前的光景,四周就又变回那副明朗热烈的春景。 苏婼的笑声从她身边响起。 “三妹妹你看,今天已经有好些公子偷偷丢给我桃子了。” “你说选秀我便这么打扮可好?” 苏幼虞像是憋了一大口气,回过神来的瞬间捂着胸口喘息,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苏婼瞧着苏幼虞的样子,疑惑地问,“怎么了?” 苏幼虞摇头,看向苏婼僵硬的回,“没事,二姐你这样是好看的。” 苏婼没那么细的心思,听苏幼虞夸她更是完全没在意苏幼虞的异样,整个人乐开了花。 “陛下选秀也为他儿子相看,若是我能得了恩赐,赐给哪个皇子做侧妃。三妹妹你想要什么姐姐都给你。” 苏幼虞惊魂未定的望着苏婼,凝眉冒出一句,“皇家不行。” 正高兴着的苏婼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苏幼虞,“为什么?” 苏幼虞对上苏婼视线。 那些惨烈的结局莫名其妙的从她脑海中闪过,像是时不时来警告她一下。 苏婼选秀的确是被指给了皇子做侧妃,但指给的是晋王,晋王和沈鹤宸一党。 苏幼虞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虽然这个姐姐是攀权富贵,但心肠不坏,给落难的苏幼虞接济了不少东西。 苏婼在晋王府并不受宠,反而被欺压的厉害。头胎掉了就没了生育能力。小月子没养好还落下了一身的病。 恰逢苏家倒台,晋王兵权收拢,竟然把没了利用价值的苏婼卖进了青楼,烙上奴印。 苏幼虞隐约记得有个贵人把她买了下来,才免于折磨。 但苏婼还是投湖自尽。 甚至都没有活到秦封登基。 “如果我说我会算卦你信不信?”苏幼虞眨了眨眼睛,“我算到这次选秀凶险十足,不然我们都不要去了。” 苏婼瞧着她,很明显不信,“三妹妹这我可要好好说了,这后宅内院哪里有轻松的地方,有了权势腰杆才直,三妹妹你是锦衣玉食被浇灌着长大的,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重要性。” 苏婼起身,不想再听她的阻拦。 苏幼虞伸手拉住苏婼的衣角,“可是……” 苏婼心心念念的计划被苏幼虞接二连三的泼冷水,一下子脸色冷了下来,甩开苏幼虞的手,“你倒是父亲疼爱姑母庇佑,谁都会给你说好亲事,总是这样畏畏缩缩的也有人护你。可我和你不一样,我没你那么好命啊,我靠谁?” 第32章 “我都十九了,今年过了生日就二十了,谁家姑娘二十还没许人家,我要是不争不抢就什么都没……” 苏婼望见苏幼虞那双微微受惊的眸子,话语在嗓子里噎了一下,转头离开没继续说下去,“罢了,站着说话不腰疼,不与你说了。” 苏幼虞是被苏婼突然发火吓了一跳,但想来也是在意料之中。 也是,这里的人思想围墙都建起来了。 怎么可能因为三言两语就改变主意。 一旁苏媛听着苏婼突然生气,紧张的从小石头上起身,跑到苏幼虞旁边拉了拉她的袖子,“三姐姐不难过,二姐姐脾气上来就是这样的,她不是真的怪你。” 苏幼虞摇了摇头,“不难过。” “我去哄姐姐来,她好了就会来给你道歉的。”苏媛提着裙子,啪嗒啪嗒的跑开。 苏幼虞坐在原地叹了一口气,也怪她着急了。 所以要想改变什么,她不能靠说的。 得靠做。 苏幼虞独自在湖边坐了一会儿,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湖边的人群逐渐散开,朝着林苑另一边走过去。 后面秋莲过来,提醒道,“姑娘,那边朝拜祭礼要开始了,我们该过去了。” 苏幼虞回过神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起身,朝着人群流动的方向一并走过去。 朝拜祭礼是整个上巳节最为重要恢弘的仪式,皇帝皇后领着文武朝臣从天云观中出来,到外面空旷盛大的场地进行朝拜,祈祷一年风调雨顺。 场地排布位置是由下人提前熟悉带主子过去。 秋莲有意把苏幼虞领到了一处稍偏一点的地方。 苏幼虞到场愈发觉得不太对劲,发觉这一片在人群的边缘,但是却意外的距离朝拜的陛下和皇后位置有些近,苏幼虞拉住了一旁的秋莲,“等下,父亲呢?” 祭礼她应该随苏家人站在一起才对。 “啊?”秋莲装作不知的眨了眨眼睛,“方才我看老爷和夫人是往这边走了,怎么……” 苏幼虞皱眉,回身看向四周,密密麻麻的朝臣和官眷让她一时间根本找不到苏家在哪里。 “苏姑娘你怎么在这?” 霍北瑜“意外”的声音从苏幼虞身后响起来。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看过去猛然惊觉,难怪这里会离陛下和皇后近。 这一片是各个皇子公主的位置! 就在霍北瑜的身后,还跟了恒王晋王楚王,还有几位公主,除了太子霍北瑜都一脸诧异的看着她。 苏幼虞大惊,连忙行礼,“臣女一时迷路,冲撞了各位殿下,臣、臣女这就回去。” 苏幼虞话落立马就要走,忽然被霍北瑜伸手拦住了去路,戏谑道,“苏姑娘急什么?孤又没怪你冲撞。” “这祭礼就要开始了,暂时在这里呆着吧。苏姑娘害怕的话可以站在孤身后。” 果然霍北瑜话音刚落,祭礼台上的钟鼓就响了起来。 苏幼虞此时确实不宜擅自挪动乱了秩序,只能暂且硬着头皮站在了一旁。 秋莲和一众皇子公主的婢女站在一起得意了起来。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统管下人的气派模样。 苏幼虞站着,忽然听到了在她边不远处的八公主伸长脖子看了看苏幼虞,呢喃了一句,“奇怪了。” 楚王听见动静,提醒着,“别说话。” 八公主扁了扁嘴,凑近了些解释,“我就是觉得苏家姑娘头上戴的那个蝴蝶发簪,像是前阵子皇后给未来太子妃挑的那个。” 太子妃? 楚王凝眉,“别乱说,你应该是看错了。” 苏幼虞身形猛地一顿,秀眉拧紧,彻骨的寒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个簪子不是秋莲从母亲送的里面挑的??? 只八公主一句话,周围几个皇子和公主的视线再一次看了过来,独独站在前面的霍北瑜露出几分得意的姿态扬起了头。 苏幼虞凝眉,将晨起秋莲争抢着要陪她来踏春,到梳妆再到把她引过来,明显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 她前阵子光顾着帮姑母盯身边人,竟然忽视了自己身边的人。 秋莲什么时候跟太子皇后那边牵连上了? 原来的故事里没有这层。 秋莲早在她被迫嫁给沈鹤宸的时候就易主去伺候苏婼了,根本没有机会背叛她。 就在苏幼虞快速思索着对策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和惊呼! 犹如一把利刃割裂了整个朝拜祭礼的安静!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四下树林之中原本遮掩着的新绿树丛里迅速的蹿出了大量的黑影,朝着祭礼台上的皇帝皇后冲了过去。 禁军头领立马大喊了一声,“有刺客!护驾!” 刺客长刀滑过一道冷光,直指皇帝心口,面露凶狠杀意,“狗皇帝!拿命来!” 咫尺之间一柄长剑剑鞘猛然拦住了长刀刀刃! “刺啦”一声滑过,挑开长刀,拦在了皇帝面前。 秦封被动作掀起的黑色长袍还没落下,他突然又抬手,只一掌那刺客就吐出一口鲜血,从祭礼台上滚了下去。 四周一片惊呼尖叫! 而此时整个朝拜会场都已经乱做了一团。 来的刺客不在少数和禁军侍卫交缠扭打在一起,冲散了下面的文武百官。 苏幼虞站在原地,电光火石间方才湖边眼前浮现的血腥画面在眼前闪过。 秋莲早就尖叫着跑开,全然没有注意到苏幼虞怎么样了。 武澄带人保护一众皇子公主,发现苏幼虞站在原地看秦封,二话不说握住了她的手臂,“姑娘快走!” 苏幼虞被武澄拽进了一旁的树丛之中,周围几个禁军冲上来围护着太子,引着他们往远离刺客的密林中跑。 秦封打开几个刺客,掩护皇帝皇后下了祭礼台,朝着最近禁军护卫处躲。 那便是苏幼虞这边的方向。 他们走了没几步,忽然有个侍卫大喊着,“不要来这边,有蛇!” 苏幼虞赫然发现就在他们逃跑的方向莫名蔓延爬出了大量的蛇群,一片青色混在草木间。 武澄砍下来一条,凝眉大喊,“这是竹叶青花蛇,有毒!” 霍北瑜吓得失态叫喊出声,捂住耳朵在原地跳着躲蛇群。 苏幼虞回头见秦封一边抵挡着冲过来的刺客,一边护送皇帝皇后。 而在秦封身后的树枝上,爬上了两条青花蛇,正伺机而动,朝着秦封吐信子。 苏幼虞顿了一下,突然掉头朝着秦封跑了过去。 秦封察觉到身后的动静,长剑一挥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猛地又收了手,一向冰冷的面容之上出现了罕见的错愕。 苏幼虞闭着眼睛扑了过去,那树上的青蛇正巧朝秦封发动进攻,却一下子咬在了苏幼虞的雪肩上! 苏幼虞低哼了一声,被秦封的长臂接住。 秦封有片刻的怔愣,长剑径直斩断了那条蛇,后面的禁军立马也拼命的斩这群朝着他们攻击的蛇。 这时候皇帝注意到身后树梢上的蛇群更是惊魂未定,皇后早就已经吓晕了过去。 四周乱成一团,禁军骑马过来,拉上了皇帝皇后和太子就往丛林深处逃开。 苏幼虞挂在秦封的臂弯处,秦封手起刀落,又斩掉了几条小蛇,臂弯处的颤动让他一瞬间乱了心思。 第33章 武澄送皇帝皇后一众人离开几步,回身看到秦封,急忙调转了回来。 武澄跑到秦封身边,拉过一匹马,“大人你带苏姑娘先走。” 秦封垂眸看了一眼挂在他手臂上的人,小姑娘衣衫单薄,肩上被咬的地方已经隐隐渗出了些乌黑的血迹。 秦封跟武澄交代了两句,把人抱了上去, 苏幼虞被秦封抱上马还维持着面朝着他的姿势,手指攥着他的领口衣衫来维持着身体平衡。 秦封拉住缰绳踩上马镫,长腿膝盖不可避免的顶过她双腿腿弯处。 苏幼虞身形一僵,他的动作来的太快,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双腿便直接搭在了他的双腿之上,虚虚的挂在旁边,但凡微微用力收腿就会不小心夹住他的腰。 苏幼虞脸颊通红,犹豫着松了松手,男人沙哑而冷厉的声音响起,“抱紧。” 若不是现在情况危急,人人难以自保,无暇顾及其他。 如此亲密的举动是极为不妥当的。 苏幼虞觉得性命之忧前纠结这些未免太矫情。 秦封骤然扬鞭,驾马冲进了密林之中。 苏幼虞身形猛地晃了一下,强烈的动荡感让她慌不择路的伸手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脖子。 密林狂风呼啸而过,兵器相交的厮杀声远离。 四周只剩下马蹄踩踏草木的沙沙声响。 苏幼虞也顾不上其他的,肩上被咬的地方起先只是刺痛,然后火辣辣的疼痛逐渐蔓延开。 那毕竟是毒蛇。 苏幼虞突然开始后悔自己脑袋一热冲上去救他了。 怎么死的比剧本还要快。 苏幼虞越想越委屈,攥紧他领口的衣服,声音也颤的不成样子,“我是不是要死了。” 秦封没吭声,周身气压很低。 苏幼虞看着秦封跑的方向也并不是皇帝皇后躲避的方向,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苏幼虞鼻尖发酸,心下一瞬间思绪万千,“要是我死了,你记得告诉我父亲一定要清查家里的账目,我父亲他虽然曾经待你有诸多不周,但他性情忠良并没有错事。你往后行事千万不要莽撞,小心晋王和他身边的人……” “闭嘴!”秦封皱紧眉头,哑声打断了苏幼虞的话,“太多了记不住。” 苏幼虞愈发委屈,扁嘴泪花在眼眶打转,“可是我害怕!” 特喵的,谁不怕死啊。 秦封突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阴沉幽暗的眸子看着她。 四周沉寂了一瞬。 忽然秦封单手径直扯开了她腰间系带。 轻薄外衫被拉下半挂在雪肩上,莹润雪白的肌肤上多了两个难看的小圆孔,苏幼虞身体猛地抖了一下,略略惊惧,“你……” 还未等她话出口,秦封突然用力掐住了她的手臂,低头含住了她伤口处。 苏幼虞秀眉轻蹙,肩上温润濡湿隐隐还有些麻痒。 她恍惚中甚至真的能感觉到血液顺着伤口被用力的吸走。 他的力道蛮横而强硬,对待所有皆是如此。 苏幼虞甚至觉得肩上那块肌肤像是要姓秦一样,被他啃噬入腹。 秦封松开,吐出一口毒血,再次低头附了上去,疯狂的刺激着苏幼虞脆弱的神经。 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 秦封眸色阴沉,鼻息间都是那股诱人的甜香,动作性质隐约变了些味道,眼睁睁的看着那块雪白的软肉被弄得红艳鲜嫩,像是一朵要绽开的花。苏丹小说网 他眼底微红,鬼使神差重重的咬了一口。 苏幼虞咬着唇承受着他给自己清毒,这一回着实没能忍住,轻哼了一声,“疼……” 秦封被她的声音唤回了神,他抬头带上了她的衣服,“自己穿好。” 他话语间格外的冷漠,仿佛刚刚一遍遍吮毒都清心寡欲一样。 苏幼虞指尖发颤,拉上衣服系好绳带,肩上的软肉都被他弄得麻木。 好在这是林苑深处,并无其他人,苏幼虞也不知道是过于紧张还是毒血发作,让她一时间脸颊涨红而滚烫。 秦封再次催马,直到一间草房前,一白衣女子焦急的立在门前,见到秦封眼前微微一亮。 她接到信号就赶了过来,担心着是不是秦封受了伤。 等素白又看到秦封怀里抱着的人时,眉眼顷刻暗了下来。 此时苏幼虞已经开始有些许低烧。 素白上前,“宗主,你有没有受伤?” 秦封把人抱进了屋子里,“她中了蛇毒。” 素白看着被秦封放到草房床榻上的苏幼虞,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庆幸秦封没受伤,还是多了些其他心绪。 素白没表现出来什么,简单看了下苏幼虞肩上的伤,想要让她脱衣检查,便回身道,“宗主还请回避。” 刚刚旁若无人坐下的秦封挑了下眉,古怪的看了一眼苏幼虞。 接着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恩。” 秦封那一眼看得苏幼虞很是不自在。 素白等人走了,才解开苏幼虞的衣衫,查看她肩上的伤口。 检查之时,素白皱了下眉,问她,“这伤口周围怎么这么红?” 苏幼虞神情游移了下,略显虚弱的扯了个谎,“可能是刚刚趁乱被打到了。” 素白自小行医,细细观察着并没有戳破什么,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击打伤痕,反而有些充血肿胀,连毒血都少了大半,倒像是…… 素白心思越想越沉,平白心里填了几分酸涩寒凉。 苏幼虞脑袋渐渐开始犯浑,隐约感觉到身后的医女安静了下来,也没再说过话,仔细的帮她清理着伤口上了药。 她额头渗出一片细密的汗珠,整个人慢慢开始觉得难受,却又困得睁不开眼睛。 素白出去的时候,秦封沉着脸坐在院子里,正在往信鸽的足踝上塞密函。 男人手指纤长有力,手背上青筋浮动,在日光下格外的漂亮好看。 素白敛起神色,“宗主,她中毒不深不会伤及性命,还请宗主放心,只是……” “只是什么?”秦封凝眉,他很不喜欢听这样含糊的话。 “毒性比较凶,苏姑娘可能……有些其他病症还需观察。”素白悄悄了一眼秦封的脸色。 秦封手指一顿,佯装浑然不在意,应了一声,“恩。” 然而此时,秦封手里的鸽子却忽然感受到一股即将被掐死的力道。 它猛地怕打着翅膀,想要挣脱。 鸽子: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高兴了掐我。 第34章 素白自从认识秦封以来就没有见他在乎过什么。苏丹小说网 但是素白看着秦封的反应与寻常无异,心中纳罕,大人既然这么不在乎苏姑娘,那为什么要帮她吮毒? 难道是因为苏幼虞是恩人的女儿,情急之下的决断吗? 素白想不明白,也不敢过多的揣测秦封的想法。 秦封没有再说什么,只松了下手,手中的白鸽拍打着翅膀,逃命一样的飞了出去。 林苑另一边,刺客已经被制伏大半,文武朝臣和官眷先后被疏散到了行宫之处躲避,皇城中加派过来的禁军已经接应把守在了外面。 皇帝皇后一众人先他们一步被护送到行宫。 原本祭祀规模宏大,人数颇多,这会儿全部都挤在行宫避险实在是有些拥挤。 受了伤的朝臣和官眷被送进殿内医治,殿外都站着满满的人,外面一层一层的禁军把守。 苏昆林为护家人,手臂挨了一刀。苏媛紧紧攥着一旁母亲江氏的手臂袖口,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陈氏和江氏皆是满面忧虑,在院子里急的团团转,一有宫人进来送东西就上前问苏幼虞和苏婼的下落。 过了约么半个时辰,突然禁军又送了一批人进了行宫。 江氏远远的看见了苏婼,急忙上前喊着,“婼儿!” 苏婼早已没了早前出门时的体面风光,珠钗散乱,衣裙被勾破,闻声立马红着眼眶跑过去,抱着江氏哭,“母亲,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苏婼还没开口,苏云祈就焦急的上前问,“可见着我姐姐了?” “啊?”苏婼愣了下,很意外,“三妹妹也被冲散了?” 陈氏见状便知道苏婼定是没有见到苏幼虞,“可不是吗,现在都还没见着人。” “可我刚刚瞧见了三妹妹身边的秋莲。”苏婼回过头,恰好看着秋莲被疏散进来,秋莲触及苏家一众人的视线,心尖微微一颤。 苏云祈看见秋莲,立马皱起了眉,快步跑了过去,“我姐姐呢!” 秋莲红着眼眶,“姑娘跑散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方才朝拜我就没见着姐姐,你们去哪了?”苏云祈急急的问。 “姑,姑娘她走错路了,我们不小心闯进了皇子公主那边去。”秋莲心虚的没敢抬头。 陈氏沉下脸,“你作为贴身婢女是怎么照顾姑娘的?姑娘走错路了也不知道提醒吗?” “主母恕罪。”秋莲连忙跪下,“奴婢第一次来林苑,也不熟悉……” 苏云祈眉头拧紧,转而看向苏婼,“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多亏了一个小侍卫搭救,叫我躲起来。”苏婼也没有想到苏幼虞会出事,想起先前和她的争执,心中不免担忧。 这丫头怎么还吵一架就出事了,这人也太不禁闹了。 早知道她那个性子跟她争什么。 而此时,不远处刚刚进了院门的楚王听见苏婼那一声“多亏了一个小侍卫搭救”皱了下眉。 他刚刚为躲避刺客和侍卫换了衣服,但还真没想到没被人认出来他是楚王。 楚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青蓝色侍卫劲装,“我看着像个侍卫?!” 不论如何他当年功勋卓卓回京,也是巡游了一整天,京城贵女朝他抛的花果堆满了游车。 旁边随从一阵不安,“王爷您别生气,那苏……” “本王那么小气吗?”楚王皱眉不悦的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偏头问道,“本王看着像侍卫?” 随从立马摇头,“不像!王爷别在意她……” “你哪只眼睛看见本王在意了?!” 楚王点头走进偏殿,回来避险的八公主立马迎了上去,“皇兄,你……” “来得正好,来看看皇兄像个侍卫吗?” 八公主:“?” 随从:“……” 苏家人在行宫等了半日,一些并无大碍的官眷被禁军安排分批送了回去。 苏幼虞一直杳无音讯,苏家人便留在了最后被送到了最近的别苑歇着,直到傍晚时分,有宫女跑进来通传,“三姑娘找到了。” 屋子里众人闻言都站了起来,绑着手臂的苏昆林立马上前,苏云祈先跟宫女跑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隔壁灯火通明的院子里御医和宫女进进出出,苏云祈停在了房间门口,拦着一个御医细问。 御医皱着眉,脸色凝重,看得苏家一众人都有些紧张,“三姑娘中了蛇毒,可能会有其他病症。” “什么病症?”陈氏连忙问着。 御医欲言又止,不敢妄下断论,“还是等三姑娘醒了再观察下。你们也别都进去了,三姑娘需要静养。” “有劳大人。”苏家人连忙谢着,先让陈氏进去照看着。 富丽堂皇的大殿上,皇帝撑着额头,眉头紧皱。 周围守着一众皇子重臣。 皇帝刚刚遇刺幸免于难,几个皇子谁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禁军头领进门,皇帝立马起身询问,“抓到刺客了吗?” 禁军头领心口微颤,单膝跪地,“启禀陛下,抓到了一部分,可都是死士,已……已经自尽了。” 皇帝脸色很是难看,长袖重重一扫掀翻了桌子! “废物!朕养你们何用!”皇帝大怒,“你们是怎么巡视的!今日刺客剑都指着朕了,才知道有刺客闯进来!” 殿中所有人都被皇帝突然的震怒吓了一跳,纷纷跪地。 “陛下息怒!” 正巧秦封踏入殿中,他冷眼看着屋子里乌泱泱跪下的人,随后旁若无人的进去。 耳边禁军头领急急地解释,“臣等已经开始搜查这些死士的身份了!” 他话落,秦封已经站在了殿前。 皇帝看见秦封,愠怒之色稍减。 秦封嗓音很淡的禀告,“林苑周围已经排查干净了,现在全部安全陛下放心。” 皇帝点头,随后咬牙指着一旁跪着的禁军头领,“不中用的东西,倒不如让秦爱卿一并管了你们!” 禁军头领一惊,低着头没敢说话。 “今日当差的回宫统统领四十大板!”皇帝气的满脸通红,“滚出去!” “是。”禁军头领立马退下去,路过秦封身侧略略警惕的瞥了他一眼。 相比于秦封管教他们,他们更乐意领四十大板。 晋王上前关切着,“父皇息怒,当心龙体。” “今日之事太凶险了,还是多亏了秦大人。”楚王一见有了机会,立马开始推销秦封。 皇帝不置可否,声音缓了下来,“朕赏罚分明,爱卿今日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几道视线立马扫了过来。 又要赏他? 秦封拱手行礼,“陛下厚爱,微臣没有其他想要的,唯有苏家三姑娘……” 太子听着秦封的话,立马转过头凝眉看过去。 沈鹤宸忽而攥紧了拳头。 秦封眉梢微扬接到,“苏家三姑娘今日因为护驾心切而受伤,今日事发仓促陛下没留意,多亏了她玲珑心思替陛下和娘娘挡了毒蛇,陛下和娘娘才能全身而退。现如今人中毒昏迷不醒。” 第35章 一旁太子皱紧的眉头,沈鹤宸的拳头都慢慢松了下来。 秦封淡淡道,“这么大的功劳微臣不敢冒领,还请陛下决断。” “中毒了?”老皇帝很是意外,他坐在大殿上凝神思索了片刻,“朕今日好像确实是见她扑上来。” 但是确实场面混乱,他没仔细注意。 “人现在何处?御医去没去看?”老皇帝立马追问道。 苏家三姑娘那可是容贵妃最心爱的宝贝。 “人已经带回来了,御医查看说没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老皇帝连连点头,“多亏了你提醒朕,朕等皇后醒来好好商议。” 霍北瑜一听要赏苏幼虞,立马按奈不住,“父皇,实不相瞒,儿臣也一直很欣赏苏家姑娘,竟没想到她平时性子温软今日竟然有勇气救驾。果然儿臣没有看错人。” 皇帝听着霍北瑜这话里暗示意味明显,意外的笑了,“哦?朕之前不记得你们有交情。” “怎么没有,”霍北瑜唇角勾起,“今日苏姑娘带的发饰就是儿臣送的,竟没想到她这样喜欢。” 霍北瑜说话直白,很少遮掩。 此话一出殿中的人脸色都有些异样。 沈鹤宸又坐不住了,“殿下说话可要小心,这女子清誉重要,怎么说的好像你们已经私交甚欢了一样。” “你不信是不是,不信就去问问她的贴身婢女。”霍北瑜一脸势在必得。 让人觉得他们私交甚欢就是他的目的。 都这样了,父皇肯定会答应把苏幼虞送给他玩。 沉默良久的秦封晦暗黑眸子轻动了下,牢牢的盯着霍北瑜,笑得很是“和气”,“今日我倒是见了苏姑娘,那海棠花簪确实好看,没想到是殿下送的。” “海棠花?”霍北瑜一下子就掉进了秦封的圈套,“她今日戴的是个蝴蝶发簪啊?” “啊?”秦封面露疑惑,接着笑道,“殿下莫不是记错了。” “怎么会,我今天还看见了!” “那应该是殿下认错人了,我说呢,苏家那丫头胆子小怎么敢收殿下这么贵重的礼物。”秦封慢条斯理的开口。 “我不可能……”霍北瑜瞪圆了眼睛。 没想到秦封三两句话就给他带进沟里。 秦封继续补道,“殿下中意的女子众多,一时分辨不过来也是有的,殿下改日送人礼物的时候得分清楚是谁才好。”苏丹小说网 霍北瑜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怒声道,“你放肆,今日可是许多人看见了!” 秦封眉眼忽的凉了下来。 字句出口像是催命符,“谁看见了?” 霍北瑜莫名哽住。 他转头拉过最听话乖巧的七弟楚王,“你说,你是不是看见了!” 楚王一本正经,“皇兄,臣弟也记得是个海棠花簪,应该是你送错人了,今日倒是张家有个戴蝴蝶……” 霍北瑜:“闭嘴!” 楚王:“哦好。” 霍北瑜转头沉着脸拉过恒王,“你说。” “好了好了。”刚刚经历过刺杀的老皇帝听不得这些吵闹,连声制止霍北瑜,“你也是,后院都那么多人了还没个正经,沈家那嫡女马上入府你可得收敛点,别到处沾花惹草。” 霍北瑜一听父皇这也以为他是见色起意送错了人,脸色很难看。 老皇帝摆摆手,起身,“有事明日再说。” 霍北瑜咬牙,狠狠的瞪了一眼秦封,“等着。” 苏幼虞他要定了! 一旁晋王慢悠悠的观察着这副情形,眼底带过意外。 他偏头靠近沈鹤宸,“秦封和苏家那小丫头什么关系?” “听说是表亲。”沈鹤宸心不在焉的回道。 沈鹤宸满脑子都是那个草包太子看上了苏幼虞该怎么办。 晋王意味深长的玩味着,“表亲啊。” “听说秦封和苏家关系不好。”沈鹤宸不忘给苏幼虞和秦封撇清关系。 晋王笑了,手里的折扇合拢点了点沈鹤宸的胸口,“那可未必。” 他可从来没见过秦封为了谁说这么多话。 “你留心点,没准这丫头能带来的价值不止苏家兵权。”晋王提醒着沈鹤宸,转头离开了大殿。 沈鹤宸回神,略略思索了下晋王的话。 秦封那脾气性格,多半看不上苏幼虞,也只是因为他们亲戚关系照拂一下。 而且苏幼虞对他继而连三的示好,他分明已经拿捏住了这丫头。 是得让苏幼虞尽快进门,先把苏家兵权握在掌心。 * 苏幼虞低烧睡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半梦半醒之中还是听到外面太监尖细的禀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苏幼虞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睛,偏头隔着薄纱看到隐约是陈氏慌张起身去迎,随后门外进来了一身华服的妇人。 那妇人说了什么,她也没听清。 只有身边秋莲焦急的大喊,“姑娘醒了。” 皇后端坐在外。 外面又是一群宫女御医来来往往,陈氏走到床边,焦急的掀开床幔,“虞儿。” 苏幼虞望着陈氏缓了缓,“母……” 苏幼虞气若游丝的声音出口就愈发的沙哑,太久没开口让她说话很是困难。 陈氏红着眼眶,连忙握住苏幼虞的手,“乖孩子,哪里不舒服告诉母亲。” 皇后闻讯上前,面露担忧。 苏幼虞张了张嘴,作势要起身行礼。 “没事不必行礼,”皇后一脸担忧的上前坐在旁边,“本宫就是来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 苏幼虞脑袋还发晕,倚靠在床边没说话,陈氏递了一杯水给她润嗓子。 皇后叹了一口气,“本宫方才看见刺客都吓晕过去了,却没想到你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竟然能护在本宫和陛下身前。” 苏幼虞一口水没咽下去,直接咳了出来! 吓得徐医女立马上前又检查了一番。 苏幼虞一脸匪夷所思。 她什么时候护他们了? 她不是去救暴君呢么? “苏姑娘慢些,本宫醒来听秦大人说的时候意外极了。”皇后难得纡尊降贵帮苏幼虞顺着气。 “不过本宫还奇怪,你怎么突然到了皇家席位去了?” 苏幼虞欲言又止,太子给她设下的圈套,皇后不知道吗? “这可能也是你与皇家有缘分。” 苏幼虞:“……” “那日皇家贵女中,如此忧心皇帝和本宫的也就你了。” 苏幼虞:“…………” 她真是一句话也不想接。 旁边孙嬷嬷担心不已,“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呢?该不会那并发症是毒哑嗓子吧!” 此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愣了下。 对啊,这三姑娘醒过来可真是一句话都没说。 第36章 并不是特别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要救驾的苏幼虞突然觉得,是个好主意。 “虞儿听话,先歇着嗓子。”陈氏立马开始哽咽。 徐医女解释着,“姑娘被毒蛇咬伤肩膀,毒液顺着血液走是比较容易伤到嗓子的。” 屋子里人一片唏嘘不已。 陈氏哽咽着说担心,“虞儿要是想哭就哭出来,也好受些。” 众人惋惜,苏家三姑娘伤了嗓子,那软糯绵绵的声音没了,实在是一件伤心事。 这小姑娘真坚强,不哭不闹的。 苏幼虞握住了陈氏的手,还很真诚的递了一个宽慰的眼神。 “怎么毒性这般凶险,”皇后也没想到,果然不继续说了,“即是如此本宫先回去了,苏夫人且放心,这委屈定然不会让苏家白受。” 皇后说完就离开了院子。 她没走远,在外面停了片刻,一个婢女趁着没人的凑上来。 “皇后娘娘,奴婢没找到那个簪子,许是姑娘昨日遇险丢在了外面。”秋莲紧张的低着头。 皇后看她一眼,“丢了无妨,你再混进去一个便是。” “等你们姑娘入宫谢恩,该怎么做你知道。” “是。” 话落皇后伸手,命身边的嬷嬷又给了秋莲一个盒子。 秋莲抱着皇后送来的东西回房间的时候,苏幼虞刚刚起床吃东西。 秋莲立马堆上了笑脸,“姑娘,皇后娘娘送来了些药……” 苏幼虞没看她,突然哑声开口,“跪下。” 秋莲一愣。 她印象中姑娘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也从来没对她这么凶过。 秋莲犹豫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心虚的跪在苏幼虞身前,“姑娘,姑娘我……” “闭嘴。”苏幼虞美眸轻瞥了她一眼,嗓音沙哑清淡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清贵,“跪着。” 屋子里人来人往瞧见苏幼虞贴身婢女罚跪在地上,都服侍得谨慎了些。 苏幼虞吃完东西,忽然外面传来李公公扬高的声音。 “兵部尚书嫡长女苏幼虞接旨!” 苏幼虞闻声起身,秋莲犹豫了下,转头看向门外。 院子里苏家人乌泱泱跪了一片。 “兵部尚书嫡长女苏幼虞,名门佳媛,克娴内则,淑德含章,护驾有功特此封为璟瑶县主!” 苏幼虞微怔,抬头望了过去。 不止苏幼虞,苏家上下都愣在原地,全部看向苏幼虞。 不论如何是他们没想到家里最为胆小柔弱的女孩子,竟然因为救驾封了县主?! 李公公收起圣旨,看着眼前小姑娘怔愣的样子,一时感叹。 这姑娘果然是真心佑护圣体,受了封赏都这么意外,一看便与那些故意邀功的妖艳贱货不同。 多亏秦大人把人救了回来和陛下提起此事,不然这苏家姑娘岂不是要白白中毒,这样柔软良善的性子,是断然不会主动要赏的。 李公公语气温和了些,“陛下娘娘遇刺,多亏了璟瑶县主舍身保护,县主因此中了蛇毒,陛下和娘娘也是担心万分。” 李公公赞赏的将圣旨递给苏幼虞,“陛下特许县主不用开口谢恩。” 苏幼虞意外非常的接旨。 她回屋,秋莲还跪在地上,一见苏幼虞进门立马奉承道,“奴婢恭喜姑娘!” “哦不,奴婢恭喜璟瑶县主。” 苏幼虞手里的圣旨轻敲了下掌心,淡淡打量着她,“今后我身边你不必呆着了,出去吧。” “姑娘?” 这是什么意思? 秋莲难以置信,姑娘这是得了好处就要一脚踢开自己吗? 这县主之位要是没了她,姑娘根本不可能得到! 秋莲望着苏幼虞沉默了片刻,接着咬牙起身退下。 苏幼虞没继续说什么。 这秋莲搭上的是太子皇后,这里是行宫不好直接处理她。 等回家再说。 院子外还没离开的几户朝官的奴才都过来看热闹,苏幼虞救驾有功被册封县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慕名而来拜访的王权贵族数不胜数,还送了好多药。苏丹小说网 秋恬将那些人送来的药分类整理好,满面愁容的轻叹了一口气,被旁边的秋莲听见有些不高兴,“怎么大喜的事情,你整日愁眉苦脸的。” “怎么大喜了,姑娘嗓子哑成那样,要这县主的封号有什么用。”秋恬原本就气秋莲几次跟姑娘出去,又是让姑娘生病又是中毒的。 秋莲翻了个白眼,“县主封号好处可多了去了,这眼下就是选秀了,咱们姑娘岂不是比寻常秀女要高一头,真是短见识。” 秋莲想清楚了,那天肯定是姑娘得知了她混进去发簪而生气。 苏幼虞那个软弱性格她从小就清楚。 也就生气那么一会儿,之后还不是会原谅她。 她只需好好伺候往后就是享不了的富贵。 秋恬看了她一眼,沉着脸整理好药材,“什么都不比身体好好的重要。” 秋莲拧紧眉头刚要反驳就看见秋恬抱着药材,径直去了小厨房熬药。 秋恬前脚刚刚走,后脚苏幼虞就进了后院。 秋莲连忙笑盈盈的迎上前,“姑娘,我挑了好些衣饰,过几日进宫谢恩的时候戴吧。” 苏幼虞只安静的望着她,看得秋莲莫名一阵心虚。 站在苏幼虞身后的孙嬷嬷手里拿着一根长鞭,面目肃穆,突然一步上前猛地抽在了秋莲的腿弯处! “大胆奴才!” 秋莲一懵,被打的踉跄一步跪倒在地,手里的首饰盒掉在地上,盒子暗扣被摔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奴,奴婢一直尽心尽力服侍姑娘,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 苏幼虞蹲下身,挑挑拣拣首饰盒子里的东西,素手轻抬,精准的挑中了皇后塞的金线簪花。 看得秋莲呼吸微微一滞。 “这是哪里来的?”苏幼虞气息慵懒,低磁的声音让人耳膜一痒。 “私自勾结外人,还敢问做错了什么?”孙嬷嬷一鞭子重重的抽在了秋莲身上。 长鞭鞭打在身上和地上的脆响在院子里久久的回荡着。 秋莲惊叫了一声,躲闪着叩首,迅速扯谎,“姑娘恕罪,这个发簪原本陛下和娘娘封赏给姑娘的,奴婢只觉得好看便拿来了。” 她说着说着哭了出来,“奴婢也没想太多,又不是要害姑娘。” 孙嬷嬷长鞭打在秋莲的身上,“带姑娘祭祀朝拜走错路也是没想太多?” 秋莲心里咯噔一下,眼底满是慌张,“奴,奴婢……” “劳烦嬷嬷家规处置,然后送出去吧,我这里可养不下她。”苏幼虞也不听她解释。 孙嬷嬷是在陈氏身边待久了的老人,“姑娘放心,老奴必定家规处置。” 苏幼虞离开了后院,身后秋莲的惊叫和呼痛声传遍了院子,“姑娘!姑娘我可是陪你从小长大的啊姑娘!” “你的县主之位也有我的功劳!” “姑娘你不能这样对我!” 秋莲咬牙忍痛,眼底慢慢滋生怨恨。 第37章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了院子。 念在她从小服侍的份上才只是把她赶出去而已。 苏幼虞想到那些凄惨的结局。 要是因为这些,让苏家走回受人摆布的剧情,她要这丫头的命! 苏幼虞命人找了许久那只蝴蝶发簪都没有找到,多半是那会儿趁乱丢在了林苑。 丢了也好。 只要不在她这里就好。 苏幼虞册封县主,立马有不熟的官家千金一听苏幼虞封了县主又是救驾有功,都纷纷前来拜访。 秋恬得知了秋莲的事情,对于外人送的礼物就愈发的谨慎起来。 苏幼虞嗓子并没有什么毛病,只不过冷不丁一个县主的帽子扣上来,她又不好解释,只能装着不能多说话的样子。 作为专业影后,合理的变声腔调她自然也是很会。 会客花厅之上,苏幼虞端着茶看着自己花厅里一群莺莺燕燕打扮艳丽的陪她聊天。 让她很是开心。 “先前还想着苏家妹妹性子软,竟没想到都能救驾了。” “县主那不是性子软,人家本来就千金之躯,不爱计较怎么总说县主性子软。” “就是嘛,我可很喜欢县主姐姐。”一个小千金亲昵的拉了拉苏幼虞。 苏幼虞听着她们睁眼说瞎话,更开心了。 她动作娴熟拉过那小美人的手,“妹妹有多喜欢我?” 略慵懒低哑的磁音像小羽毛一样扫过心尖。 小美人忽的脸红了,“最,最喜欢姐姐。” 苏幼虞指尖摩挲着女孩子细嫩的手指,突然懂了帝王之乐。 她是有些渣男潜质在身上的。 小美人凑上来,“姐姐你是怎么想要去救驾啊?那会儿我都可害怕了。” “别总让县主说话,她嗓子伤着了在养呢。” 苏幼虞撑着下巴递了一个很遗憾的眼神看她,轻捏了下小美人的手。 耍流氓倒是没闲着。 小美人红着脸咬唇,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躲开苏幼虞的眼神。 “要么人家能封赏县主呢,那天我瞧着你跑的最快了,还救驾呢。” 屋子里女儿声笑作一团。 此时秦封站在院子外听到了里面热闹的声音。 夏江一脸为难,“秦大人,我们姑娘还在待客。” “她倒是会玩。”秦封去了偏厅等。 苏幼虞玩了大半天也玩累了,客人刚走,夏江就进来禀报,“姑娘秦大人来了,已经在偏厅等了一个时辰了。” “啊?”苏幼虞很意外。 秦封等了一个时辰? 这不像是他能有的耐心。 苏幼虞莫名开始心虚,毕竟先前她替秦封挡了那么一下,就被秦封顺水推舟编排成了救驾。 秦封故意送她这么个人情,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苏幼虞去了偏厅,很礼貌的行礼没说话。 秋恬解释,“秦大人别见怪,我们姑娘嗓子还没好。” 秦封打量了一番突然装死不说话的苏幼虞,莫名想到了刚刚那一口一个妹妹调戏小姑娘的声音。 秦封收回目光,只淡淡道,“你父亲要我来帮你治嗓子。” 苏幼虞安静又乖巧的坐在秦封对面。 秦封打开了带来的匣子,递给苏幼虞一个瓷瓶,“先把这一瓶喝了。” 苏幼虞打开闻了闻,里面是清凉的梨花甜香。 舌尖轻舔了下倒很是好喝。 秦封乌沉的目光略过苏幼虞蹭到瓶口的鲜红舌尖,微哑的嗓音幽幽道,“你嗓子伤着也不能总不说话。” 苏幼虞心里咯噔一下,看向秦封。 “听你叫人家‘妹妹’叫的不错,”秦封凌厉的视线仿佛早就把她看穿,“叫‘哥哥’会吗?叫一声试试?” 苏幼虞突然觉得手里的东西它不甜了。 甚至还有些烫手。 苏幼虞和秦封的视线撞了正着,她抿唇眨了眨眼睛,唇齿间还是清淡的梨花香。 屋子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其实他们俩这表亲的关系叫哥哥也正常,但是被秦封这样点出来,苏幼虞莫名……羞耻。 秦封轻“啧”了一声,眸子又暗了几分。 沈鹤宸,宸哥哥…… 怎么叫别人就叫的那么顺。 秦封等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罢了,真难为你。” “一天一瓶,不出七天你就好了。”秦封起身把东西留给她,转头就走。 苏幼虞听着他的话,起身想要叫住他的时候秦封已经走远了。 苏幼虞莫名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册封县主的人情她连谢谢都没说,秦封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就为了听她叫句哥哥,她还扭扭捏捏的不成样子。 叫哥哥怎么了,他不就是她表哥吗? 叫一声又不会少块肉。 苏幼虞暗自嫌弃了一番自己矫情。 她一整晚都惦记着这件事,最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决定了。 暴君黑化当前,性命攸关还要什么脸。 他爱听就给他叫个够好了。 深夜隔壁院子里,武澄好心提醒着,“大人,您白日送给三姑娘的那些瓷瓶里都只是梨子汁而已,没有药效。” “我知道。”秦封手里把玩着一只蝴蝶簪子,“这丫头她装的,蛇毒没有伤到嗓子。” “装的?”武澄愣了下。 秦封盯着簪子,指腹轻蹭了下,仿佛能感觉到女孩子瀑布般的青丝缠绕在上面。 可惜是太子的东西。 秦封冷嗤一声,将东西丢进了炭火中。 这边武澄还在努力思考,“可素白说会有其他病症,她的医术一般没有把握的事情不会说,该不会三姑娘患了其他隐疾查不出来……” 武澄正担心着,忽然听到了院子外面的异动。 秦封也循声看过去。 他们俩刚一出门,就看到一个小姑娘“吱呀”一声推开房门。 武澄联想到上次秋莲闯进来的情形,暗想糟糕,他又忘记锁院门了。 他正要上前去把人赶出去。 秦封已经先他一步,突然一把抓住了进门的小人儿。 那小姑娘明显吓了一跳,迷迷糊糊的看向秦封,眼神状态让两人一眼就看出来她这会儿不太像是清醒的。 苏幼虞迷茫的望着秦封,轻抿了下唇,突然软声道:“哥哥,你果然在这里。” 这娇娇软软的声音活像是一只猫爪挠了下男人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秦封眉心狠狠跳了下。 只此一声,秦封断定了她是在梦游。 整个人都是毫无防备的状态。 秦封沉着脸吩咐已经傻了的武澄,“你去外面守着,我把她送回去。” “为什么要把我送回去?”苏幼虞忽然握住秦封手,不肯走,“哥哥不是想听我叫吗?我来叫给你听不好吗?” “哥哥别……唔!” 秦封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先把她带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大半夜的在门口拉扯,要是惹来苏家巡视府兵就说不清了。 临走还黑着脸对武澄补了句,“守着。” 直到院门关上,武澄也没从那声“哥哥”里反应过来。 太要命了! 秦封把人拎到桌边坐下,小丫头反应稍显懵懂幼态,睁着一双杏眸望着他,“哥哥……” 秦封手指一僵,再开口声音微哑,“别叫了。” 苏幼虞粉唇轻轻开合了一下,嘀嘀咕咕,“是你让叫的。” 秦封深吸了一口气,牢牢盯着眼前迷迷糊糊的人儿,压抑着某种冲动。 他觉得自己离谱,起因只是想逗她。 结果被她叫一声都该死的有了点其他反应。 第38章 秦封眉头皱紧,指腹轻蹭了下她的下巴,“你是醒着,还是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苏幼虞不舒服的躲了下他的手指,忽而感觉到下巴上的力道重了些。 一下子捏着她拉了过去,男人刀削般硬朗的面容就在她眼前。 “看着我!” 苏幼虞愣了几秒,感觉到下巴上的疼痛很不服气的扁了扁嘴,“哥哥……疼。” 秦封蓦的一哽,莫名的燥热在身体里炸开。 这丫头是在找死吗?! 秦封手臂青筋暴起,眼底发红。 这会儿他也清楚,苏幼虞醒着的时候绝对不可能这个腔调跟他说话。 他从前没记得苏幼虞有梦游的毛病。 难道是那个蛇毒连带病症? 因为中毒导致精神紊乱? “哥……” “再叫一声试试?!”秦封厉声制止,话出口就是极端的沙哑,哑得都让他自己一愣。 小姑娘果然没敢再叫,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秦封撞上她的眼神,觉得自己简直要被她折磨疯了。 他蓦的打了下苏幼虞颈侧,那双水润的眸子渐渐暗了下去,歪靠在他胸口昏睡了过去。 秦封拦腰把人抱了起来,“我真是欠你的。” 他咬牙切齿的狠掐了下她的腿弯软肉。 第二天,苏幼虞醒过来就发现自己靠近大腿的地方有点刺痛。 她拉开寝衣裙看了眼,青了。 她盯着那块细微的淤青沉默良久。 应该是睡觉不小心撞到了。 她放心的盖上衣裙,没当回事。 苏幼虞惦记着去找秦封套近乎,昨天她在梦里演练了好几遍,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 结果她刚到秦封院门口就看到别苑上了一把锁,听说人一早就走了。 苏幼虞十分遗憾。 秦封直到她进宫谢恩都没回家。 进宫谢恩当日苏幼虞早早的起床梳洗,因为先前的事情,秋恬谨慎万分。苏幼虞穿戴的东西都是选了又选。 日头上移,将马车的光影投落在白玉石砖上,马车上的流苏随着马儿停步的动作打了一个旋,在空气中画着圈。 秋恬掀起帘子,将身着一袭羽蓝色的晚烟霞如意云纹衫的苏幼虞接了下来。 宫门口的侍卫放行之时望着车上下来的女子皆是一愣,见惯了那小虞美人往日的素雅模样,冷不防的装扮起来添了几分明媚娇艳之色,令人移不开眼睛。 苏幼虞跟着宫门口过来迎她的宫人,到了朝阳殿的时候恰好皇帝和几个皇子朝臣议政。 让她现在外面等候。 没一会儿,朝臣散出来,苏幼虞一打眼就看见了从里面出来的秦封。 她上前一步,乖巧道,“秦哥哥早。” 秦封脚步猛地一僵。 他转头凝眉看她,发觉小姑娘这会儿眼神清澈通透。 是清醒的? 得到这样的认知,秦封眉头反而越皱越紧,他口干舌燥的应了一声“恩。” 苏幼虞看着他就“恩”了一声离开,有点懵。 恩? 不喜欢? 苏幼虞一脸懵逼的跟着李公公走到大殿外等传召。 跟着秦封的武澄叹了口气,“大人,我新要了些菊花茶一会儿送去。” “做什么?” 武澄很心疼上司,“给您去火,瞧您这嗓子哑得,这得上多大的火才哑成这样。” 秦封黑着脸离开:“……闭嘴。” 武澄追上去,“大人年轻,肝火旺也正常。” 秦封:“……” 李公公进了朝阳殿禀报,“陛下,璟瑶县主奉旨前来谢恩。” 一上午被家国琐事扰得眉头紧皱的老皇帝闻言舒展开眉头,点头示意了下,“让她进来吧。” 屋子里留下的几个皇子一听这个璟瑶县主纷纷看了过去。 殿门外,苏幼虞脚步翻起一朵朵羽蓝色步莲花,衣裙上紫菱纱迎着日光泛出丝丝的流彩,映照的她原本就胜雪的肌肤愈发透亮晶莹,明眸黑瞳唇红齿白桃花面。 大约是封赏谢恩所以她今日装扮的很正式。这京中盛名的小虞美人的惊艳之色看得众人皆是一愣。 一旁霍北瑜看着这一幕,激动的在苏幼虞发髻上找着什么,但却半天都没发现母后送的那个簪子。 霍北瑜皱起眉头。 怎么回事,那小婢女怎么办事的? 苏幼虞行跪拜礼,“臣女参见陛下,谢陛下恩典。” 皇帝面容温和的抬手示意,“无须多礼。” 苏幼虞起身。 “朕听着璟瑶的声音好多了?” “回陛下,有劳宫中御医帮忙医治,伤得不重已经大好了。” 皇帝叹了口气,“正好你姑母整日急的吃不下东西,一直跟朕念叨,若非有孕一定要回去看你,你一会儿去看看你姑母,给她报个平安。” “好。”苏幼虞抬眼望着上面的男人,那双干净清澈的杏眸映出老皇帝春风和煦般的面容。 她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看上去这么温和,还有人去刺杀他。 民间似乎没怎么有这位皇帝的坏言论。 等到苏幼虞离开宫殿。 老皇帝沉默了半晌,笑着开口,“选秀这孩子也在名单之上,朕觉得这孩子不错,是得有一桩好姻缘。” 此时殿堂之下都是尚未娶亲的皇子重臣。 皇帝这话中话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今天议政结束专门把他们留下多半也是让他们见见这位新晋县主。 选秀最初是为了充实后宫,开枝散叶。 皇帝如今年迈,得为下一代的江山社稷考虑。 毕竟女子姻缘在皇朝之中是很好的稳固朝纲和固权平衡的存在。 太子听皇帝有这个意思,脑海中又回想起方才少女娇嫩姿容,心痒难耐。 霍北瑜焦躁不安,立马上前一步,“既然父皇开口了,儿臣想要请父皇做主,为儿臣选一位正妃。” 皇帝看着他又出来,“你这小子该不会对璟瑶有意?” “父皇,其实璟瑶县主早早便对儿臣倾心,祭祀礼上她有意陪儿臣站在一起,我们还曾一起躲避刺客……”霍北瑜陶醉的描述着他的爱情故事。 沈鹤宸心下一紧,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霍北瑜的话,“太子殿下刚刚与我妹妹订了婚事,还未成婚就又定下正妃是不是不妥当?” 霍北瑜突然被打断很是不高兴,“令妹是侧妃,其实自古以来都应该是正妃先入东宫,皇家已经很照顾令妹了。” 霍北瑜话里话外都是他肯要沈念柔就已经是给脸了。 上次是秦封,这次是沈鹤宸。 果然追求真爱就是磨难重重。 沈鹤宸心底莫名燃起了一股火气,面上却伪装的很好,“太子殿下息怒,虽然县主貌美,但殿下也不宜短时间迎娶两位重臣之女。” 霍北瑜气的瞪圆了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指我见色起意?” “皇兄别急,沈大人护妹心切也是可以理解。”晋王望着一向善于伪装情绪的沈鹤宸也着了急,突然敲着手里的扇子无声的笑了下。 苏家这小姑娘…… 还真有点意思。 老皇帝眼见着他们又要吵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瑜儿不急,父皇会与你母后一起帮你选好正妃。” 刚要发火的霍北瑜也不闹了,面露得意,“多谢父皇。” 晋王听着老皇帝明显的偏袒亲和,脸色不是很好看,冷冷的扯了扯唇角。 又是这样。 出殿门之时,晋王碰了下沈鹤宸的肩膀,懒散的声音带了嘲弄,“本王是不是警告过你动作太慢了?都能让那个草包有机会跟你抢了,你不会真喜欢上了吧?” 沈鹤宸脚步微顿,冷静了下来,“殿下放心,我没……” “不管你喜不喜欢,本王最多给你到选秀的时间,”晋王冷声打断了他的话,“耽搁了大事,你这都察院御史也就不用再做了。” 第39章 晋王走后,沈鹤宸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清楚,选秀后苏幼虞还没拿下,苏家兵权还没有水花,凭借皇帝对于太子的偏爱,很快就会答应把苏幼虞送给太子做太子妃,苏家兵权落入皇后太子手里。 那一切计划就都泡汤了。 是啊。 他在干什么? 苏家那丫头不就是拿来利用的吗,他怎么迟迟不动手。 喜欢她怎么可能,他会喜欢一枚棋子? 沈鹤宸深吸了一口气,身后太子走到他身侧冷笑了一声,“沈大人怎么还不走?是没骂够孤?” 他可记着沈鹤宸刚刚还暗讽他见色起意。 沈鹤宸回过神来,“太子殿下恕罪,微臣惦记着妹妹才僭越了。” 沈鹤宸立马换上了一副恭敬谦卑的姿态,“太子殿下乃人中龙凤,为储君,这般天人之姿应当是多一些女子为殿下开枝散叶,护佑储君之身。” “殿下毕竟与吾等百姓不同,微臣该死,方才没想清楚这一点,特此道歉。” 霍北瑜被他夸得很是开心,“罢了,你想清楚就好,让你妹妹回去也想清楚懂事点,孤不喜欢女人争风吃醋。” “是,微臣回去会好好教导妹妹。”沈鹤宸压下心里的恶心,“前几日微臣新得了一对夜明珠,等下送到东宫供殿下玩赏。” “客气。”霍北瑜也没拒绝,摆摆手直接离开。 沈鹤宸望着霍北瑜的背影,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 苏昆林和陈氏担心苏幼虞刚刚养好在宫里住又出岔子,不答应她在宫里住着。 苏幼虞只去了姑母宫苑里小坐了一会儿就回了家。 隔天宫里嬷嬷照常来教苏家两位姑娘焚香礼仪。 两个姑娘面前分别摆着一个瓷质香炉,花样古典雅致。 小课结束把嬷嬷送走,苏婼扶着腰起身,一回头发现苏幼虞正盯着香炉里的红棕色香料发呆,手里还百无聊赖的捣弄香灰。 苏婼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上次闹了别扭,两姐妹还没说过话。 她轻咳了两声,故意扬高声音,“前两日哥哥送来了好些梨膏糖,我都吃腻了还剩了好多可怎么办啊。” 苏婼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看了眼苏幼虞。 见她还在发呆,苏婼咬了咬牙,声音又拔高了一个调,“三妹妹!” 苏幼虞回神,“恩?” “我那的梨膏糖剩下的送你了,我吃不了了。”苏婼傲娇的扬头,避开了苏幼虞的视线。 “哦,大哥怎么这么不仔细,我记得姐姐不爱吃梨膏糖还送。”苏幼虞把玩着手里的香铲,“不知道的还以为姐姐故意要来送我的。” 苏婼一下子被戳穿,突然不自在,“我,我也不是专门想送你,就是实在吃不了。扔了又浪费……” “恩?”苏幼虞慢悠悠的看她。 “我听你快好了,”苏婼被她捉狭的目光看得心尖一颤,“那你不要就算了。” “要,怎么不要呢,”苏幼虞声线懒懒的,染上了几分娇气,“姐姐我腿麻了,来扶下虞儿好不好?” 直接听软了苏婼半边骨头,她嘀咕着上前,“小磨人精。” 苏幼虞起身,苏婼叫了人去把梨膏糖全部拿来给了她。 苏幼虞一抬眼看到那个婢女的面容之时,瞳孔倏然缩紧,一把抓住了来人的手腕,“是你?” 秋莲看向苏幼虞,“几日不见姑娘,姑娘听着声音好多了,奴婢也为姑娘开心。” 苏幼虞微微吸了一口凉气,牢牢的盯着秋莲,“我不是给了你身契让你离开苏家?” 苏婼听见动静伸长了脖子看过来,“哦,前几日我房里的嬷嬷出去采买,见着她在门口跪着哭,说眼熟是你房里的,便把她领回来了。” “那事情我也知道了些。”苏婼朝着苏幼虞走回来,劝着,“她也不是要害你啊,不用把她赶出去吧?” 苏婼心里羡慕着。 她怎么就没有这么长眼色的婢女。 不过就是太子后院是乱了些,也难怪三妹妹生气。 苏婼心想反正自己又不图感情,如果真是太子也不是不行。 “主母也给了你五十两贴补,你最好自己出去,”苏幼虞态度很强硬,“出府你还是良民,比为奴为婢好几百倍。” 秋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厉害,“姑娘奴婢只是一时糊涂啊,奴婢除了伺候姑娘什么都不会,奴婢不愿出府。” “不让你出去,留你继续勾结旁人摆弄我吗?” “奴婢真的不敢了,奴婢无亲无故自小长在苏府,让奴婢出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算了算了,你不要她那我留下总是了。”苏婼见状连忙拦下来,“你身边养大的婢女,闹出人命你声誉就坏了。” 苏幼虞直接被苏婼给噎住,“二姐,我跟你讲……” “你放心,我也不让她近身,就在外院干些杂活等到了年纪再挑个人家嫁出去。” 秋莲哭得可怜,“姑娘,我便是不跟你了,跟二姑娘你也不放过我吗?” 苏幼虞看着苏婼要护,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大房院子里处置大房的下人。 苏幼虞咬牙,没再说什么,掉头就走。 秋莲擦着眼泪,见苏幼虞走了才起身。 其实那日出了苏府,主母给了她五十两倒是够讨生活,她也生了回老家好好嫁人过日子的念头。 不成想太子的手下找到了她,一口气给了五十两黄金要她留在苏家帮太子办差。 即便不伺候苏幼虞,伺候苏婼也行。 秋莲几时见过这么多好处,相比做一个平民百姓整日鸡毛蒜皮,自然是给皇家办差拿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要好。 * 苏幼虞回了院子,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她这么执着的想要把秋莲弄走,无非想排除任何有可能回归原剧情发展的因素。 她自问这么处置秋莲已经非常够情面了。 但故事里原本的发展就是秋莲去服侍了苏婼。 现在人没弄出去反而还真的去伺候苏婼了是什么意思。 苏幼虞一瞬间危机感加重,焦虑非常。苏丹小说网 难道她越想改变反而越容易让剧情回到原来? 还是中间不论怎么变动,都改变不了每个人结局? 苏幼虞回了院子,整个人坐立不安。 她在屋子里来回转了片刻,转头吩咐秋恬,“去拿些纸笔来。” “好。” 秋恬拿来纸笔,苏幼虞坐在桌边,开始梳理整个故事的情节和人物关系。 她并没有按照原来的剧情发展,嫁入沈家,但沈家对于苏家的谋算还在,她需要帮苏家化险为夷还必须尽快从沈家那里拿到沈家意图谋反的证据。 但沈家背后是晋王,晋王在抢苏家兵权,那就意味着,朝堂中已经不少人都盯上了苏家,才会出现用计争抢的局面。 表面只有沈家一户,但其实哪怕沈鹤宸不算计,还会有张鹤宸李鹤宸…… 苏幼虞咬了咬笔尾,她忽然有些害怕。 怕的是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会被原来的世界控制,不断推动事情朝着原来的结局发展。 怕这个世界上,只有她逆流而上。 她把画满的整张纸揉起来扔进了炭火盆里。 又抽出一张,凭借记忆把原来的故事剧情重新写了一遍,从头开始梳理她有没有漏掉的东西。 苏幼虞下笔之前忽然感觉到灼热的视线,抬眼看到旁边秋恬认真的看她,“姑娘在写什么?小话本吗?” 苏幼虞抿唇,想遮掩过去,“啊,对。” 谁料秋恬格外的精神,“太好了,我之前的话本都看完了,姑娘写好我要看看。” 第40章 苏幼虞愣了几秒,忽然觉得也不是不行。 她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还不如多几个一起想办法,苏幼虞想着立马把故事里所有的人名身份都换了一遍。 又做了大篇幅改动只留了核心剧情。 毕竟她看过的剧本没有上千也有一百,轻松把兵权争抢换成了稀世珍宝争抢,乍一看不会想到现实中的谁。 故事开始是一个家藏宝物的女子在宴会上被算计下药撞破,被迫嫁入为妾,渣男娶了她就抢走了她家的宝物,还害了她的父母家人。 看过去就是一个因为抢夺稀世珍宝引发的奇幻故事。 旁边秋恬一边磨墨一边专心致志的看苏幼虞梳理剧情。 苏幼虞换了苏婼身份,写到了女主“妹妹”被渣男同党的“颜值”迷惑,身边还有个婢女撺掇,她非要嫁过去。 苏幼虞停了笔,塞给了秋恬,“既然你要看,不如你帮我看看,你说这个时候女主应该怎么阻止她姐妹,怎么处置那个婢女?” “好嘞姑娘。”秋恬抱着那一沓“小话本”很开心的努力研究。 苏幼虞靠在旁边安静的喝茶。 其实她是不指望别人想出什么对策,但是她自己憋着想实在是太难受了。 * 深夜,秦封坐在深山院子里,一黑衣男子上前禀报,“大人,那刺客首领醒了。” 秦封应了一声,手中纸笔刚写完上报奏折,白纸黑字“刺客首领已于狱中暴毙”。 秦封放下笔,合上奏折收了起来,起身走到了厢房。 厢房里浑身伤痕满是血迹的男子躺在床上,手脚皆被绑住,嘴里塞了一块布防止他咬舌自尽。 男人一看见秦封立马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的挣动着。 秦封打量了他一番,抽开了他嘴里的布,“我知道你是天虞宫的人,你自尽封口也没用。” 男人微微惊愕,万万没有想到他是真报出了自己的来路,瞪大眼睛望着他。 秦封慢悠悠道,“你们前宫主隐姓埋名嫁了人,和你们断了联系,好巧不巧她与我是旧相识,也知道皇帝是怎么杀了她。” “我救你出来放你走,但你要帮我带一封信给你们现在的宫主,”秦封话说的云淡风轻,“要杀皇帝我们合作如何?” 男人嗓音沙哑,“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什么?”秦封状似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把玩着手里的同心结玉骨哨。 男人看到他手里的东西,一下子愣住,不顾自己浑身伤痕爬起来靠近,“这是族里留给少宫主的东西!为什么在你这?!怎么只有一半?!” 他情绪激动起来,“你把少宫主怎么了?!她算起来……还只是个孩子!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虞宫主当年嫁人改名换姓,抹掉了身份,族里都是封了口的,以至于没有人知道虞宫主和少宫主的行踪和身份。 甚至他们自己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嫁给了谁去了哪里。 “另一半在你们少宫主那。”秦封慢条斯理的收手,“我现在还没对她做什么,不过……以后可说不准。” 秦封抬眼看他,“怎么样?现在可以答应我了吗?” 他的沉稳自持和对面坐立不安的人形成了鲜明对比。苏丹小说网 男人睁大眼睛沉默许久。 皇帝当年屠了天虞宫,这秦封可是活阎王,有名的皇帝走狗,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放他走,还和他们合作?! 他一面担心这是秦封引蛇出洞的伎俩,但眼下更担心的是少宫主的安危。 眼下别无选择。 男人咬牙点了下头。 秦封交代清楚就回了天冥宗。 刚一进门武澄迎面赶来,“大人,您去哪了,快点吧,苏家三姑娘又梦游了!” 秦封挑眉,没歇下直接去了苏府,“她院子里的下人不知道?” “三姑娘这梦游也是奇怪,下人们估摸以为她醒着,都被她吩咐下去了。” 秦封一进院就看到那小姑娘站在院子里,手里摆弄着弓箭。 秦封凝眉问,“她这是做什么?” “她闹着见你,属下就说她练箭练好了就能见到你了,她才消停。” 见他? 秦封觉得这要求少见,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人是想要见到他的。 这丫头之前不是一见他还害怕。 秦封也不急去找她,只在院墙上远远的看着。 看着她颇为认真的搭弓射箭,在光线微弱的月色下瞄准草靶松手,箭羽“唰”的一下飞出! 秦封看着她手里弓箭飞出去,擦过草靶边缘。 她看起来有点失落,接着又去拿了另一支。 如是过了几次。 秦封忽然看到苏幼虞像是累了一样,丢下了手里的弓箭,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秦封皱了下眉,旁边武澄凑了上来,“大人她这是咋……” “行了,没你事了,你回去吧。”秦封抬手把人赶了回去,起身跳下院墙。 他缓步走近的时候,发现那小姑娘身形抽抽搭搭。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苏幼虞抬起头看了过去,哽咽着没说话。 秦封看到了她噙着泪的杏眸在月光下亮晶晶的。 小姑娘迷迷糊糊又要哭不哭的样子,就像是在他面前放了一块通透无暇的玉。 而那块白玉仿佛立马就要掉在地上一样。 抓心挠肝的窒息! 秦封剑眉微蹙,俯身拿着帕子,声音还是冷的,“怎么哭了?” 小姑娘扁了扁嘴,似乎是想忍但是没忍住,突然一下哭了出来,“它不听我的!” “谁不听你的?” “剧情……” “什么?”秦封没听清。 “我很努力了,我真的有在努力了。”苏幼虞很伤心的望着不远处的草靶,感觉就像是自己始终打不到靶心一样,改不了剧情。 如果所有人都被这个世界控制想要把剧情掰回去,只有她逆行怎么可以。 “可是我打不中靶心。” 苏幼虞话说的没头没尾。 秦封一边擦着她的眼泪,听着她的话,字面上理解成了她因为不会射箭哭了。 “虞儿不哭,哥哥教你好不好?” 秦封径直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捡起地上长弓和箭羽。 他从她身后握住了她拿弓箭的手,气息径直落在她的颈侧。 苏幼虞迷茫的望着他的动作,反应过来,“我不是想让你教……” “嘘。”秦封低磁又阴冷的声音摩挲着她的耳膜,“不想让我教想让谁教?你的宸哥哥?” 第41章 即便是不清醒的苏幼虞都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结结巴巴的改口,“不,不是……可你那次白天不是这么教的。” 苏幼虞后背就是男人坚硬滚烫的胸膛,她根根手指都被他的指法拿捏着,掌控着。 他声音泛寒,但掌心却烫的厉害。 “白天教的……”秦封幽暗目光轻垂,看到她微乱的鬓发和凝脂般的肌肤,鼻息间是那股让他清醒又疯狂的少女甜香,“怎么能和晚上教的东西一样?” 秦封眉眼暗的厉害,那股揉碎她的力道克制的压覆在手掌中,牢牢的握着她手,拉着她一点一点施力,带着她握紧瞄准,最后突然松手。 正中靶心! “今晚为什么想见我?”秦封继续抽出新箭,再次握住她的手,重复着拉弓瞄准的动作。 苏幼虞躲了躲他手指摩挲自己手背的动作,偏偏没躲掉又被他拽了回去。 苏幼虞眼帘微垂,“你从前总爱让我带资进组,我和导演商量改剧情的时候,剧情很容易就改了。” 秦封凝眉,没听明白,“什么带资进组?” 苏幼虞欲言又止,她有一个不好的想法,剧情这么难控制,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带资进组? “没,没事。”苏幼虞闭了嘴没继续说,只是思绪飘得有些远。 她不就是因为他控制欲强,总是这样类似“包养”的行为才分手的吗。 怎么会想来求他。 秦封确实没懂这小丫头乱七八糟的脑回路。 她整个人说清醒也不清醒。 苏幼虞第二天被秋恬叫起来就浑身酸疼。 正巧秋恬熬夜看苏幼虞写的小话本看了一晚上,被话本里的渣男和那个蠢妹妹气的愣是没有睡着。 秋恬晨起帮她更衣,主仆俩此起彼伏的打哈欠。 秋恬困顿的问,“姑娘昨晚也没睡好吗?” “我梦到自己练了一宿的箭。”苏幼虞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太累了。” “我昨晚也没怎么睡,姑娘,话本里那个妹妹怎么那么在乎长相呢?人品都不在乎吗?” “人品还真不怎么在乎。”苏幼虞想了想苏婼挑人,人品不是太离谱的都行,“你说怎么办好。” 苏婼心里权贵排第一,甚至做侧妃妾室都不在乎。 “要我碰上这样姐妹我也愁,姑娘等我再想想。” 秋恬转头又拿着小话本和同屋的婢女讨论了一番,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小话本慢慢流传了出去。 苏幼虞当日出门学习礼仪,径直碰上隔壁院门打开。 苏幼虞意外的看向秦封,“秦哥哥好久没回家了。”苏丹小说网 秦封别有深意的看了看她,没说话进了院子。 苏幼虞轻抿了下唇,趁着秦封进屋立马拦住了武澄,“我最近是不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怎么秦封这几次都不爱搭理她? 他想听哥哥,她不是叫了吗? 武澄余光瞥见了苏幼虞手腕上的淤青,心下骇然。 秦大人昨晚专门把他支开,两个人孤男寡女,人小姑娘还不清醒,一看主子就没干什么好事。 把人小姑娘累成那样,手腕都青了。 “姑娘放心,我们家大人他那是……”心虚。 武澄看秦封折返回来,硬是话锋一转,“他那是刚下朝不爱说话,姑娘见谅。” 苏幼虞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进来。”秦封冷着脸把人叫过去。 武澄犹豫了下,还是于心不忍,“大人要我说,您要是实在喜欢也得等到选秀后把人娶进门再做那些事。” 秦封脚步微顿,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那些事? 什么事? “这没名没分的多不好,”武澄一板一眼的说着,“再者您要是忍不住,属下先帮您找个通房折腾也行,三姑娘如今贵为县主,还当您是兄长,您不能这么禽……”兽。 武澄被秦封幽暗的眸子看得一僵,乖乖低头,半晌自己又嘀嘀咕咕的,“不是,属下觉得……” “她那是练箭累的,”秦封不耐烦的制止,“闭嘴。” 武澄话卡在喉咙里,“啊?” “再乱说话拔了你的舌头。” 武澄心惊胆战的闭上嘴保护好舌头,没敢再吭声。 秦封思绪沉了下来,脑海中浮现出夜里小姑娘毫无防备信任他的样子,玩味着某个词,“禽兽啊……”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边毫不知情的苏幼虞和秋恬讨论了几天该怎么处理“蠢妹妹”的事情。 秋恬说着既然两人又不是亲姐妹,她要是实在自作自受就别管她了。 让那妹妹一家和女主一家分家,断绝来往。 苏幼虞觉得不失为一个办法。 但很明显是下下策。 两房既然是血亲,那即便分家,晋王一党的手还是能顺着大房或多或少的伸过来。 但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也不是不行。 苏幼虞想了几日,一日她学习完礼仪,前脚刚回了院子,后脚苏婼就追了过来。 “二姐姐怎么来了?不回去休息吗?” 苏婼上前忽然拉住她,一脸兴奋的问,“妹妹,你看《明华传》了吗” “什……什么传?”苏幼虞被问的一懵。 明华?那不是写的女主名吗? 苏婼笑眯眯的看她,直接塞给她一个小话本,“我刚刚看完,给你也看,我跟你讲这里面那个渣男太贱了!我一定要等后续撕烂他!” 苏幼虞一脸懵逼的接过话本,看着印刷精良的小册子心底生出一股诡异的感觉。 “什么渣男?” “你看看就知道了,”苏婼一得了好玩的,实在是没忍住跑来跟苏幼虞分享,“我跟你讲这小话本近来可火了,京城到处都是卖的。” 苏幼虞惊愕的翻看着手里小册子,上面竟然全部都是她之前梳理的故事开篇。 “不过刚刚写了前三回,不够看的,也不知道这是哪位先生执笔。”苏婼缠着帕子。 “你说京城到处都是?”苏幼虞恍惚的问着。 “是啊,隔壁李家那个庶女告诉我的,我托人去买的时候就剩最后一本了呢。” 苏幼虞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秋恬。 秋恬同样傻在原地。 苏婼又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哦对了,明华她妹妹也是个蠢货!真是气死我了,怎么能为了脸这种肤浅的东西就要嫁给心机男,还做妾?” 苏幼虞莫名心虚的咽了下口水。 “她难道不知道那个心机男看上了他们家的宝物吗?”苏婼又补了一句,“太蠢了,要是我妹妹,我非得打断她的腿!” 苏婼转头握住了苏幼虞的手,“三妹妹,你可不能这么糊涂。” 苏幼虞眨着眼睛很尴尬的笑了笑,“不,不会。” “这就对了,我现在跟你讲你也不清楚,你看看就知道了。” “我……”苏幼虞顿了顿,“我之前也听说过这个故事,二姐姐,那如果你要阻拦你这个不听劝的妹妹,你会怎么做啊?” 苏婼一脸认真,“那妹妹不是要去那个宴会找相貌好的夫君,才被算计结亲的吗?” “要是我妹妹不听我的劝,那我就拿一把泻药放在她的茶汤里,我看她还怎么去相看!” 苏幼虞眼底闪过微光,“这可是姐姐你说的啊。” 你可别怪我啊! “是我说的。”苏婼气哼哼的拍桌,“就应该这么对她!” 第42章 苏幼虞给苏婼倒了一盏茶,“那要是这个妹妹跟姐姐翻脸怎么办啊?” “这么蠢的妹妹,翻脸就分家好了!一刀两断,谁也别耽误谁,”苏婼一本正经的分析着,“她要是这么不懂事,那她就早点死吧好吗,别拖累我的明华。” 苏幼虞摸了摸鼻梁。 心想着二姐也是个狠人。 咒自己可还行。 苏幼虞前几日的焦虑莫名一扫而光,甚至还开心了起来。 “不行,”苏婼起身,“我得去打听打听这执笔先生是哪位,赶紧催他出后面的,急死我了。” 说完苏婼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苏幼虞手里拿着小册子,若有所思的掂量了一下。 秋恬连忙压低声音道歉,“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借隔壁房里的姐妹抄了一下,不知道他们传出去了。” “你没告诉旁人是我写的吧。” “没有的。” “那就好。”苏幼虞点了点头,“陪我去找母亲。” “诶好。”秋恬连忙跟上去。 苏幼虞一进了陈氏的门,陈氏立马放下了手里的小册子起身去迎,“虞儿可是缺什么了?” “不不不,不缺。”苏幼虞打眼就看到陈氏桌上摆着的小册子。 好家伙。 她这回相信这小话本已经传遍了京城。 苏幼虞走上前,轻摸了摸小册子封面,“母亲,咱们家有书坊吗?” “有啊。”陈氏一听是经商方面的东西,立马来了兴致,“当然有了,你想要看什么书?咱们家还得了皇令可以发书、印书呢。” 苏幼虞点了点头,“那这本书是咱们家印的吗?” “这倒不是。”陈氏凑上来,“这是外面话本摊贩听说这故事有趣,拿了一本抄录印出来卖的,不过我看着连执笔先生的名字都没有,估摸是偷印的。” “母亲可否帮我个忙?” “当然可以!”陈氏一听苏幼虞找她帮忙,受宠若惊,也没问是什么直接答应下来。 “是这样的,这执笔先生是我……”苏幼虞顿了顿,“我的一个朋友,他写着玩的,然后不小心流传出去了。” “啊,你朋友?!”陈氏激动起来,“虞儿你竟然认识执笔先生啊。” “他是一个说书的,我之前出去听戏偶然结识,”苏幼虞像模像样的说着,“现在被偷印出去很是苦恼。” “我懂了。”陈氏对这方面很熟悉,“你那朋友是想要收回刊行,把名字再加上,走官府审查印书?” “啊……对。”她眨眼看向陈氏,“这可以吗?” “小问题。”陈氏摆摆手,“我这就差人去找这小摊贩谈。” “倒也不用这么急。”陈氏思路太快,苏幼虞差点没跟上。 “一句话的事,官府那边得明天再去。”陈氏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对了,那位先生叫什么?” 苏幼虞眉眼微动,“北尧先生。” “好。”陈氏答应下来立马去叫人。 秋恬心下奇怪,等陈氏走了才问道,“姑娘,北尧先生是谁啊?” 苏幼虞沉默了下,回道,“故人,这故事本来也不是我写的。” “哦……”秋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陈氏不出三日直接把官府批文和刊印令拿了回来,还说要苏幼虞那位朋友写好了直接交给孙嬷嬷就好。 苏幼虞震惊于陈氏的办事效率,这也太快了些。 陈氏有私心但没说,她也好奇后面那个蠢妹妹有没有被坏人得逞。 选秀入宫前夜,整个苏家两个适龄的姑娘要准备进宫,深夜苏家依然灯火通明。 相对于苏幼虞这边的简单准备,大房准备的相当隆重。 苏婼更是亲自清点着进宫要用的东西。 秋莲借着送东西的由头进了苏婼的房间,“二姑娘,这是香露。” 苏婼应声回头,挑选着秋莲送来的香露,挑花了眼,“是带茉莉香露好呢,还是玫瑰香露好?” 秋莲眉眼微动,“姑娘,玫瑰香露好一些,我先前陪三姑娘入宫,看皇家喜欢用玫瑰。” 只此一句话,苏婼便抬头多看了秋莲几眼,“你入过宫啊。” “是。” “那宫里那些皇亲贵戚都喜欢什么花样。” 秋莲很认真的一一细数着帮苏婼挑选起来,“姑娘若是相信奴婢,不如选秀带奴婢入宫也好搭把手。” 苏婼听着开始心动了,“恩……其实也可以。” 秋莲眼底滑过一道精光。 前几日太子随从来找她,只要能随行进宫,就能帮太子把事情办好。 外面婢女忽然禀报,“二姑娘,三姑娘来了。” 秋莲身形一僵,下意识的拧紧眉头,退开几步。 苏幼虞看见秋莲在房里帮苏婼挑东西很意外,“你也在啊?” 还不等苏幼虞说话,秋莲噗通一声跪下,哽咽着,“三姑娘明鉴,奴婢这次是真心帮二姑娘挑东西,没有私自放什么。” 专业影后苏幼虞很有意思的看着秋莲。 这还没说什么,就哭上了。 演技略青涩啊。 “好了好了,这是干什么。”苏婼见状连忙制止,“你先下去吧,三妹妹来的正好,也来帮我选一选。” 苏幼虞眉眼淡淡的瞥着秋莲离开,手却摸向了旁边的茶壶。 苏婼摆过来几个花样,“你再帮我看看明日穿哪件衣服好?” “恩……那件鹅黄色的好。”苏幼虞状似无意的把玩着茶壶盖,指甲里几颗细碎的粉末轻轻掉进了苏婼的茶壶里!苏丹小说网 苏婼点了点头,把衣服收起来,“还是你眼光好。” 苏幼虞跟着苏婼帮她挑东西,直到两姐妹都歇下来,旁边苏媛熬不住早早的回房睡觉。 毫不知情的婢女上前,拿起那个茶壶给两姐妹倒了茶。 苏婼累得狠了,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苏幼虞打量着苏婼的动作,眼底带过些微的明光。 苏婼安静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听说那小话本的执笔先生找到了,他有没有出后续啊?” 苏幼虞顿了下,“好像还没有呢。” “得等选秀之后吧。”苏婼很遗憾。 “那肯定。” 等选秀之后,她才能知道下一步该提出什么问题让大家集思广益。 “什么?”苏婼转头看她。 “没什么……”苏幼虞弯了弯眼睛,“姐姐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要早起。” “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苏幼虞应了一声回院子,这一晚她基本没有怎么睡着。 半夜她爬起来,远远的看见了不远处大房阁楼上灯火通明。 隐隐还有些来来往往的谈话声。 外面值守的夏江看见苏幼虞出来,立马上前,“姑娘怎么起来了?这还能睡两个时辰呢。” 苏幼虞看着大房的方向,“你去瞧瞧大房二姐姐那边。” “诶,好。”夏江应下来,出了院门。 苏幼虞见他出去,走到院子庭廊里坐下来。 池塘里的小锦鲤相比于一月前长大了些,花色金黄红艳,即便是黑夜打眼看过去也格外的漂亮。 苏幼虞趴在旁边发呆,呢喃了一句,“恩……还挺好看。” 她话落,忽然身后响起男人略低的声音,“是好看。” 苏幼虞听到秦封的声音身形一僵,惊愕的愣在原地。 她甚至能感觉到秦封手指挑起了她身后一缕发。 这大半夜的他怎么会在这?! 秦封手指慢慢缠上她的发丝,有意无意的呢喃了一句,“鱼儿还是有点小,上次的不好吃,得等再大一点。” 苏幼虞心如擂鼓,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他是再说池塘里的鱼儿还是别的什么。 锦鲤怎么能吃。 秦封垂眸打量着她,醇厚的嗓音说不出的严厉和疏离,“今晚是不想见我了吗?” 苏幼虞被他这微哑的嗓音弄得一颤。 一下子就想到了秦封白天见到她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这前后巨大的反差让苏幼虞很懵。 怎么还怪她不想见他了? 秦封挑眉,“是今晚没有梦到我?” “梦到谁了?这次是太子还是沈……” 秦封言语中满是凉意,声线却偏温吞,像是怕吵醒她一样。 “呜……”苏幼虞见状不对,立马打断他,趴在围栏上开始装着梦中低泣,“呜呜呜……明明是秦哥哥不理我,他讨厌我。” 苏幼虞挪动了一下,趁势抽开了秦封手指缠着的头发,“他都不和我说话了呜呜呜,怎么能怪我不想见他,我好难过……” “我明日就要入宫了呜呜……不愿跟我说话就不要再说了。”苏幼虞立马起身,装着梦游朝自己房间逃。 发梢抽走扫过指尖,秦封指腹微微一痒。 “跑什么。”秦封反手握住苏幼虞的手臂,看她月光下迷茫的眼神挂着晶莹剔透的眼泪。 一派楚楚可怜。 秦封顿了下,俯身拿起她的手腕,一个同心结串玉骨哨缠在了她手腕上。 “明日进宫带上这个。” 苏幼虞余光瞥见手腕上缠着的红绳,心尖一梗。 这个玉骨哨她寻了房间里最偏僻的地方藏起来,秦封竟然找到了?! 他竟然对她房间熟悉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 苏幼虞表面上仍然是一副不太清醒的样子,心里早就已经乱了套。 秦封又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朵小虞美人发簪,塞进了一个布包里,“带上它。” 秦封慵懒嗓音又低又沉,弯身凑近她,不加掩饰的威胁着,“虞儿要是再敢不带藏起来,不等选秀我就把虞儿偷偷带走关起来,把虞儿教训到听话为止!” 第43章 苏幼虞含糊不清的回着,“我……都听哥哥的。” 她有些扛不住这样的气氛,身形晃了一下,接着装作昏睡过去。 意料之中,秦封接住她,熟门熟路的把人抱起来送回了房间。 还夸了她一句。 “小虞儿真乖。” 苏幼虞慢慢放下心来,就在她心安理得的装睡时,突然听到床边响起一句低喃。 “乖到我都忘了……”秦封望着她,慢悠悠道,“虞儿每次都是这样一脸无辜的捅我一刀。” 秦封指尖滑过她的脸颊,捏住了她的领口衣襟,作势要拉开。 “你说我要是给你留点痕迹,初选验身发现你与我有私,被指给我,后面的事该有多好办。” 苏幼虞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连呼吸节奏都乱了。 秦封这话像极了自言自语。 半晌他冷笑了一声。 是好办。 但这样跟沈鹤宸那个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秦封眉眼晦暗思绪飘远,并没有注意到床上人的异样,起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他一走,苏幼虞就睁开了眼睛,匆忙拉好了自己的衣服。 这下苏幼虞结结实实的清醒了。 苏幼虞翻来覆去一整晚,脑袋里诡异的充斥着那些成为他囚宠的画面。 不行,明君小课堂还得继续。 正确床铺知识也得来点。 她爬起来迎着月光摸出了秦封给的那个小布包。 虞美人是琉璃红宝石在发簪上开的极其艳丽,中心的宝石里刻了一个虞字。 清早一起来整个苏家上上下下都在忙着这两个姑娘进宫的事。 苏幼虞一边困顿的打哈欠,一边听到外面婢女嘀咕着,“这二姑娘怎么这么倒霉啊,临了进宫吃坏了肚子。” “谁说不是呢,兴许就是没有这个命。” 苏幼虞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咽了回去,转头看过去,“二姐姐怎么了?” 秋恬回道,“二姑娘半夜突然开始上吐下泻,今早起来又开始发热,说是昨天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啊……”苏幼虞心里一块大石头慢慢的落了地。 秋恬叹了一口气,“姑娘你先别管二姑娘了,今天巳时之前就得入宫,过了时辰不吉利就进不去了。” “主母早早的就递话来,说您这边可千万不能再有差池。”陈氏送来的婢女春画跟着补到,“二姑娘突然生病,这秀女染疾是去不了的。” 苏幼虞听这话点点头。 果然能还得是苏婼自己的方法能解决她自己。 直到巳时侧门关闭的时候,苏婼也没能入宫。 苏幼虞得了恩典并没有和那群秀女同住,直接去了苏清容的流云殿住着。 而此时苏府大房,江氏和苏婼哭成一团。 “母亲,母亲我是不是真的没有这个命啊。”苏婼哭得一抽一抽,“不然我还是选个举子嫁了吧。” “谁说你没有这个命!母亲可是给算命先生看过,你就是个皇亲娘娘命!”江氏咬着牙,一边抹眼泪一边指着苏昆寒骂,“你到底问了没有,有没有办法进宫?!我们娘俩到底能不能指望你?!” 苏昆寒气的脸色铁青,“我能有什么办法?!这宫门都下钥了,你骂我有什么用,是我让婼儿生病的吗?你怎么不看看你怎么照顾的孩子。” 外面偷听的秋莲眼睛转了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着胆子推门而入,“夫人别急,奴婢……奴婢应该有办法。” 屋里三人看见这个婢女闯进来,皆是一愣。 深夜,一小太监匆忙敲了敲东宫寝殿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霍北瑜扬高的声音,“进来。” 小太监推开殿门,扑面而来一阵艳靡香气,红绡帐暖中响起一阵阵娇媚调笑,小太监没敢抬头,“太子殿下……” “璟瑶进宫了?”霍北瑜慵懒的声音从层层纱帐里传来。 “县主是已经进宫了。”小太监斟酌了下,“可那小婢女秋莲没进宫,她跟的二姑娘突然生病误了进宫时辰,来求殿下……” “孤还以为多大的事,只要她能帮孤办成事什么都好说。明日选秀开始之前让她们进宫,选秀又不是只选一天,”霍北瑜轻笑了一声,说着摸了摸伏在他身前的女人,“是不是啊宝贝?” 女人笑着回,“殿下英明。” 小太监听见女人声音一愣,悄悄的抬了眼。 赫然发现环绕在霍北瑜身边的女人个个打扮都像极了璟瑶县主,甚至连声音都在努力模仿。 “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了。”小太监连忙低头退下。 霍北瑜微微眯起眼睛,借着酒劲拂过面前娇人儿的脸,“苏幼虞……瞧瞧这名字和孤最后一个字差不多,果然是天赐的缘分哈哈哈。” “能伺候殿下,是妾身福气。” 霍北瑜半眯着眼,醉意朦胧听着当做是苏幼虞伏在他身间邀宠,伸手直接拉过其中一个压在身下,“小妖精,孤来疼你。” 选秀头日分配住所,规整入册。 第二日选秀才算正式开始,先由内监巡视,身形体态不合适的都会被挑出去。 苏幼虞清早一起来还是要去储秀阁和普通秀女一同参与初选。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眼皮疯狂的跳。 跳得她心慌。 秋恬笑眯眯道,“姑娘不用担心,这左眼跳是好事,说明姑娘今日初选一定会过的。” “这是眼睑痉挛。”苏幼虞揉了揉眼睛,“是因为睡眠不足,或者用眼疲劳……” 她话刚说一半,秋恬一脸懵逼的问,“什……什么挛?” 苏幼虞解释,“眼睑痉挛是……” “哦我知道了,姑娘是想说鸾翔凤集吧!今日可是许多千金小姐都去,群凤停歇聚集。”春画读过点书,但不多。 苏幼虞眼皮跳的更狠了,“啊……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储秀宫门外马车来来往往,和苏幼虞一样有此特殊待遇的千金贵女也有五六位。苏丹小说网 相比于送来的几百名普通秀女也算是极少数,这些贵女一般都能稳妥上殿选。 苏幼虞压着狂跳的眼皮见马车停下来,准备下去。 她刚刚俯身出了马车,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三妹妹!” 苏幼虞动作一顿,直接看到了朝着她激动挥手的苏婼。 苏幼虞眼皮忽然就不跳了。 她甚至连心脏都不想跳了。 “诶,二姑娘竟然可以进来啊。”秋恬疑惑的嘀咕一句。 苏幼虞看着苏婼朝她走过来,眸色微凉伸手屏退了下人,“你们先回去吧。” 进了储秀宫,下人就不能跟着。 苏婼立马凑到了苏幼虞身边,“我就知道能在门口碰到你。” “姐姐能进来了啊。”苏幼虞笑着,那笑意不达眼底,渗着凉意。 “是啊,这次可多亏了……”苏婼欲言又止,想到秋莲提醒她不能说。 “多亏了谁?”苏幼虞牢牢地盯着她。 第44章 苏婼话锋一转,“多亏了陛下开恩,我才能进来呢。” 苏幼虞摁住人中缓了缓,“那可真好。” “我也觉得我好幸运。”苏婼喜不自胜。 她们一进去就惹来了大量的视线。 “那就是京城小虞美人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呢,真好看。” “我怎么听说她和太子纠缠不清,上次还有人看到她带了太子妃的簪子……” 苏幼虞闻声偏了下头。 “不是都辟谣了是误会吗?” “误不误会的谁知道,我只知无风不起浪。” “你小点声,人家姑母是贵妃父亲是一品尚书,她又是县主,你再乱说话小心连初选都过不了。” 那少女默默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旁边明家千金明可菲冷嗤一声,压低声音,“县主又怎么了,我们静徽还是郡主呢。” 韩静徽站在明可菲身侧,只淡淡的看了一眼苏幼虞。 明可菲又靠近了些,“静徽姐姐,我听说你们韩家有意和苏家结亲?没准苏幼虞选秀落选,就要成你嫂子了。” “别胡说,我哥哥还在战场。”韩静徽秀眉轻蹙。 她自小也认识苏幼虞。 那个软弱性子,真不知道哥哥看上这丫头什么了,回回书信回来都要带个苏家三妹妹。 他们韩家世代名门武将,要来个弱柳扶风的女子做主母,像个什么样子。 “你还是小心,”明可菲笑着,“她这副妖媚样子惯会勾搭男人,连太子都和她不清不楚,万一……” “我韩家这家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韩静徽打断了明可菲的话,“有的人偏就不配。” 韩静徽更是扬高了声音,故意让苏幼虞听见。 苏幼虞心烦意乱的也确实听见了。 谁成想她一脸懵的问苏婼,“她是谁呀?为什么可以公共场合大声喧哗?” 韩静徽:“?” 苏幼虞还挺有公德心的皱眉,“有点点没礼貌。”苏丹小说网 韩静徽:“???” 韩静徽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没礼貌”,脸一下子就憋红了,“我,不是……” 全场惊愕的看着苏幼虞。 小虞美人是这样的吗? 连韩静徽都敢训了??? 苏婼连忙拉了拉苏幼虞,“她是徽和郡主啊。” 苏幼虞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韩静徽是武艺非凡的将门独女,听说是战场献计护国得来的郡主封赏。 名声之大完全不亚于她这个京城小虞美人。 甚至给韩静徽一把刀,她直接就能带兵出征。 苏幼虞恍然,当初看剧本的时候,她很喜欢这个角色来着。 外面内监忽然扬声,“干什么呢吵吵闹闹的!” “都站好!” 院子里一众秀女纷纷规矩了起来。 韩静徽咬着牙,也没再看苏幼虞,径直走开。 直到进了殿内由姑姑验身,殿内秀女脱下外衫,只着单薄的齐胸襦裙。 她们这些有封号的贵女被安排在一起,恰巧韩静徽就在苏幼虞前面。 出于好奇,苏幼虞悄悄的看了几眼韩静徽。 习武身材真好,这腰身比、蝴蝶骨……那个是马甲线吗?! 她越看越来劲。 那目光隔着纱帐都比姑姑验身都要热烈的多。 韩静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偏头看了一眼纱帐外的人。 苏幼虞立马装模作样的收回视线。 很快韩静徽从卧床上下来,走到纱帐外换人的时候,一下捏住了苏幼虞的下巴,“丫头,看够了吗?” 苏幼虞吓了一跳,没吭声。 “我还是那句话,你也别想讨好我进韩家。”韩静徽瞪她一眼松手。 苏幼虞没吭声揉了揉下巴,走进去。 嫁什么韩家,她这里一堆破事没办完。 苏幼虞愈发觉得她的担心是对的。 除她以外大部分人都在往主线剧情上走。 苏幼虞短时间内不想管苏婼了,爱咋咋地。 直到殿选之前,她们几个都异常顺利,殿选前让她们先休息准备两天。 苏婼还是第一次随苏幼虞同住流云殿,看什么都新鲜,更是拉着苏幼虞帮她收拾打扮。 “三妹妹,你看我明天殿选是带这个玉兰的簪子还是芙蓉步摇好?” 苏幼虞敷衍,“自然是步摇显得端庄大气,陛下和诸多殿下看了就喜欢。” “不过我心里还挺没底的,万一皇子没看上我……” 苏幼虞没有感情的阴阳怪气,“那怎么会呢,姐姐这么厉害,还敢有皇子看不上你,那大罗神仙都得帮你。” 苏婼开心的笑出了声,“还是妹妹你会说话。” 挽心进来禀报,“陛下今日摆船舫清凉宴,娘娘来问两位姑娘要不要同去。” 苏幼虞此时一听外出就皱眉,“在选秀女不是不能随意外出?” “两位姑娘怎么能和普通秀女相提并论,”挽心笑道,“陛下一向宽厚,早就不要求这些了。” “那,那是不是今日也会有许多男宾啊?” 挽心想了想,“今日游湖没有男女分席。” “那太好了!”苏婼兴奋起身,“啊,我的意思是,我也想出去转转了。” 苏幼虞看了眼苏婼,没吭声不想管,只问了一句,“姑母月份大了可方便?” “三姑娘放心,这次陛下同游,还有娘娘自幼交好的静妃陪同,不会有差池。” 苏幼虞点了点头。 静妃是三皇子恒王的生母。 先前入宫她也见过几回,除了皇帝数她来的勤。 入宫前就是闺中密友,情分自然不比寻常人。 苏婼一把拉起了苏幼虞,“三妹妹我们一起过去。” “诶,我……”苏幼虞没回过神来直接被苏婼拽开几步,她制止苏婼,“你等等,我晚些时候过去,你先去吧。” “那好吧。”苏婼迫不及待的打扮一番出了门。 苏幼虞其实不想去。 多半苏婼被晋王看上就是今天。 去了干什么,看戏吗……算了,就当看戏好了。 清凉宴游湖船舫颇大,苏幼虞走到船舫外的小树林里时,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脚步停了停。 “容贵妃已经开始疏远你了?” 挽月的声音传来,“是,那日我偷听到,选秀后娘娘准备把奴婢拨给今年新封的宫妃。” “八成是上次从珊瑚里发现了什么端倪,这贵妃也是个聪明人,”略尖的男声笑了,“没和你撕破脸倒保了她这孩子月余的平安。” 苏幼虞听着这个声音好像从哪听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既然她发现了,趁着这次清凉宴解决了她肚子里这个孽种。你这些年做的都很好,功劳主子都记得。主子会保你平安,放心。” 挽月沉稳恭声,“奴婢的命是主子给的,这一生都唯主子马首是瞻!” 苏幼虞凝眉,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响起,她立马后撤几步躲在了树丛之后。 藤蔓树梢的缝隙里,苏幼虞隐隐看到了先出来的那个太监。 那个太监是……静妃身边的章程?! 挽月的主子是静妃?! 第45章 苏幼虞一时怔愣,没有反应过来。 脑海中浮现出静妃那副恬静温和的模样,眉头拧紧。 跟在苏幼虞身边的秋恬也认出来了,满脸的震惊和错愕。 等到他们走远了,苏幼虞才缓步从树丛里走了出来。 秋恬捂着嘴巴,慌忙拉住苏幼虞,“姑娘,这……” “嘘,没事。”苏幼虞嗓音沉得厉害,目光紧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好一个唯主子马首是瞻。 挽月离开的方向恰巧就是湖边停靠的船舫位置,船舫规格规格颇大足有两三层。 湖边周围都是仿照江南集市打造的街坊,里面的商贩多半都是宫人假扮。 苏幼虞所站之处地势颇高,远远的还能看到在三层阁楼上的皇帝与诸大臣举杯谈笑,观赏歌舞。 挽月进了船舫二层雅间,二层外宁妃凑在皇后身边阿谀奉承,皇后怀里抱了一只猫,慢悠悠的玩赏。 苏幼虞理了下袖子,“走吧,我们去凑个热闹。” 秋恬战战兢兢收回目光,看了看苏幼虞,“好。” 苏幼虞走到湖边,立马有宫人认了出来,“璟瑶县主请。” 苏幼虞压低声音,对秋恬说,“一会儿不要管我,无论如何你要护好姑母。” “姑娘,可是……”秋恬不愿意。 她怎么可能不管姑娘的安危。 “没有可是。”苏幼虞提裙上二楼,围廊里就看到苏婼含羞带怯,倚栏凭望。 也不知道是等谁发现她。 苏婼一见她很是高兴,“三妹妹!” 在苏婼身边随侍的秋莲见到苏幼虞立马低头,“姑娘安好。” 苏幼虞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秋莲,只笑着夸了句苏婼,“二姐真好看。” 话落,径直走开。 “我就知道……诶妹妹!”苏婼话还没说完,愣在原地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宫人上前禀报,“贵妃娘娘,静妃娘娘,璟瑶县主来了。” “虞儿来了,快让她进来。”苏清容朝着苏幼虞招手。 “上次我去看,虞儿还病着,这看起来气色好多了。”静妃笑着打量苏幼虞。 “多谢娘娘关心。” “瞧你,这么跟我说话就见外了。”静妃扇着扇子,“我一直想有个虞儿这样的女儿,可惜没这个福气。” 苏清容很赞成,“我也喜欢女儿。” 静妃连忙制止她,“你可别乱说,你这一回一定是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子,这样你后半生安稳,我也就不愁了。” 苏幼虞听着静妃的话,微微抬眼,却也发现不出来静妃脸上一丝一毫的异样伪装。 若不是她偷听到了,根本也不会觉得有问题。 “我只要这个孩子健健康康的。”苏清容笑着。 “也罢,我儿子就是你儿子,你以后也不用见外,”静妃起身去扶苏清容,“这屋子里闷,走咱们去外面看看。” 苏幼虞上前接过苏清容的手臂,“我来吧。” 静妃楞了一下,笑道,“还是你这侄女孝顺,真好。” 秋恬跟在苏幼虞身后,小心的看了一眼挽月的位置,发觉挽月在五步之外也就放心了些。 苏幼虞扶着苏清容走到围栏上,湖边春风清凉,在这个季节倒是刚刚好,吹得人很是舒服。 她们一到外面,皇后和宁妃就注意到了这边。 皇后一眼就看到了苏幼虞,笑盈盈的上前,“贵妃近来如何?瞧着肚子大些了。” “前阵子有点胎动了。” 皇后抱着猫上前一步,静妃忽然上前拦住,“娘娘您忘了,容妹妹她有身子,不方便靠近猫儿狗儿的。” 皇后没想到这一层,“你看你不说,本宫都给忘了,先把它送回去吧。” 她回身,把猫递给了宫女,静妃接了过去。 静妃带着戒指的手掩在白猫浓密的毛发之下,忽然戒指上弹出一根小刺! 白猫猛然惊叫一声,伸出尖利的爪子飞快的从宫女和静妃怀里跳了出来! 猛地撞翻了旁边的屏风花瓶! 四周瞬间一片惊恐的尖叫声和躲避声。 “保护娘娘!” “快!快抓住它!别冲撞了娘娘!” 白猫撞翻了东西,似乎是疼的狠了想要找主子,一下子朝着皇后跳了过去。 而此时苏清容恰好就在皇后身边! 苏幼虞微微一惊,转头想要去拉苏清容,却发现此时五步之外的挽月突然近身,一把拉过苏清容挡在了她身前,“娘娘小心。” 秋恬扑了个空,甚至都没有碰到苏清容。 苏幼虞和秋恬一并被静妃身边的宫女撞倒在一旁。 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苏幼虞皱着眉,抬头看到挽月的姿态,表面上是保护,实则把苏清容直接给拦在了船舫围栏死角处。 挽月只要回身用力一推,苏清容就能从围栏上掉入湖中。 旁边挽心没反应过来,立马上前,“娘娘没事吧。” “娘娘受惊了,你快些挡着那孽畜!别让它扑过来!”挽月一把拉开挽心。 那只猫身体极其难受的样子,撞翻了越来越多的东西,在地上疯狂的打滚,一有人要接近它,就张牙舞爪的抓人逃跑。 另一边皇后也拼命的躲着。 “快,快把容儿送回去。”静妃慌张的大喊着,她身边的婢女一个接一个的去抓猫。 去反而让那只猫更加受惊发狂,不知怎么的就离苏清容越来越近。 苏幼虞起身忽然又被静妃撞倒。 她咬了咬牙,抬眼看到静妃掉落在自己身侧的发簪。 苏幼虞顺手抄了起来。 四周一片吵闹,苏清容身边越来越乱,把她堵在了围栏边。 挽月远远的和静妃对视一眼,突然扶着苏清容腰身的手猛地用力,用力把人往围栏外湖里推! 苏清容身子沉,剧烈的失重感袭来! 混乱之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突然耳边响起了偌大的哭声,“救命!姑母救我!” 苏清容身前挡着的宫女下人似乎都被这哭叫吓了一跳,循声望过去。 接着就看到一道身影一下子拨开人群,苏清容探出围栏的半个身子突然被一只手硬生生拽了回去! 苏幼虞一把把苏清容拉过来,往秋恬怀里一推,隔开挽月,“姑母!” “乖,虞儿别怕。”苏清容连忙安抚她。 挽月扑了空,咬牙上前,拉住苏幼虞,“姑娘过来,别挤着娘娘。” 苏幼虞像是没骨头一样,转头又扑向了挽月,把挽月压在了围栏上。 “姑娘你……” 苏幼虞瞬间收起了哭哭啼啼的目光,牢牢的盯着挽月的眼睛,“你不是想这一生都唯你的主子马首是瞻吗?” 苏幼虞手里的发簪突然一下狠狠的刺入挽月的脖颈! “我成全你。” 挽月捂住脖颈惊愕的睁大眼睛,突然半个身子失重从船舫之上掉了下去,“噗通”一声入水!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苏幼虞哭着扬声,她动作之快恰巧被周围一众混乱宫人遮挡住。 静妃没有想到她自己制造的便利却方便了苏幼虞。 除了秋恬时刻关注着苏幼虞的安危看到了一切,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宫女怎么就落水了。 秋恬死死的抱着苏清容,震惊的看着苏幼虞。 姑娘刚刚是…… 屋子里迅速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只白猫难受的躺在一个宫女怀里挣扎。 静妃在原地怔愣片刻,入目即是安然无恙的苏清容,以及消失不见的挽月。 这是怎么回事? 挽月呢?! 第46章 整个游船上都被二层的混乱惊动,皇后躲在角落里等到混乱平息了还惊魂未定。 皇后听着船舫里外大喊着,“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 皇后爬起来,指着宫里怀里挣扎的白猫,“快把团儿带回去!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狂了?!” “是,娘娘。” “姑母!”苏婼听见动静从外面跑了进来,秋莲也一并护在了苏清容身边, 静妃连忙上前询问苏清容,“容儿你没事吧,刚刚可担心死我了。” 苏清容看着静妃,还不等她回话,外面扬起皇帝的声音,“怎么了?” 皇后一惊。 四周众人行礼:“参见陛下。” 皇帝凝眉,看着这一片狼藉很是不高兴,转头看到苏清容立马上前把人扶起来,“快宣太医!” “到底怎么回事?!”皇帝随手指了一个宫女,“你说!” 宫女战战兢兢的看了看皇后的脸色。 “回陛下,是皇后娘娘带来的猫突然发了狂,才冲撞了各位娘娘。” “又是你养的那孽畜!”皇帝看向皇后,眼底满满的不耐烦和嫌弃。 皇后低着头,“陛下,臣妾的团儿一向是乖巧,之前春日是躁动了些,但眼下已经不……” “够了!”皇帝厉声制止,“要是容儿和她肚子里的皇嗣有半点差池,朕唯你是问!” 皇后眼底带过些许难过和委屈,薄唇开合了一下,“是。” 皇帝沉着脸,“那落水的捞上来了吗?是谁?” 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恭声禀报,“落水的是容妃娘娘的贴身婢女挽月,人刚刚捞上来,已经没气了。” “没气了?”皇帝眉头皱紧,“溺死?” “挽月姑娘脖子上有一个发簪。”李公公招呼人进来。 一个小太监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沾了鲜血的发簪。 皇帝远远的看了一眼,“这看起来倒像是静妃之前戴的。” 跪在一旁的静妃一惊,再摸头上发饰的时候,发觉确实没了。 “你的发簪怎么会到容儿婢女的脖子上。” “臣,臣妾不知,刚刚情况复杂。”静妃红着眼眶看向皇帝,即便如此也没有丝毫慌张和局促,“难道是臣妾躲避的时候发簪掉落误伤了她?” 静妃忽而就换上了一副愧疚和难过,“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 情深意切,恬静良善又敢于担责。 苏幼虞远远看着实在是敬佩。 也难怪和苏清容姐妹相称二十几年,都没有被发现。 换谁都发现不了。 皇帝见她这副模样,“罢了,你也不是有意的,这婢女为了护容儿丧命,也是她的造化。” “以正二品女官仪制下葬。”皇帝简单的吩咐下去,扶着苏清容起身,“朕送你回去,让御医瞧瞧。” “不碍事。”苏清容并没觉得不舒服。 皇帝拉着她就往外走,“别闹,不能马虎。” 挽心连忙跟上。 船舫周围死了人,上面的人一下子就散开,纷纷撤到了园子集市里。 苏幼虞混着人群出去,就在她以为事情结束刚刚松了一口气时,忽然腰侧猛地传来尖锐刺痛! 她腰身猛地一软,措不及防的跌坐在地,回头一眼就撞上秋莲那张脸。 秋莲的眼神有些深,嘴上还关切着,“姑娘你怎么了?” 苏幼虞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 出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气无力,软的厉害。 甚至她整个人都撑不住,意识模糊之间听到秋莲凉飕飕的声音,“姑娘是不是累了?” 秋恬不知怎么的被人群挤开,远远的看见苏幼虞跌倒,跌跌撞撞的上前。 她凑上来的时候,苏幼虞已经昏了过去。 “姑娘受了惊吓,还是得赶紧送回去休息才是。”秋莲煞有介事的说着。 旁边苏婼也吓了一跳,“是啊,我刚刚在外面就听到虞儿说害怕,她这胆子能撑到现在也是谢天谢地了。” “二姑娘,我和秋恬一起先把三姑娘送回去……”秋莲很为难的说着。 苏婼连忙摆了摆手,“快去吧,我自己就行,又不是不认得路。” “好。”秋莲眼底带过一道精光。 不远处跑来一个小宫女叫住秋恬说,“娘娘他们听说姑娘晕倒了,叫你跟我去领个马车来把姑娘带回去。” 秋恬起身跟了过去,“好,这样我去叫车,你去叫下御医!” “诶好。” 秋莲看着很快苏幼虞身边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立马起身把苏幼虞扶到了园子旁边的厢房之处。 整个厢房无比僻静。 宫人来往都少,门口的守着一个小太监,瞧见秋莲过来连忙招了招手。 “去告诉太子殿下,奴婢把人带来了。” 秋莲把苏幼虞扶进了屋子,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倒了一杯水,又从袖口拿出了一个小布包,把里面的粉末倒进去。 小太监进门的时候提醒着,“秋莲姑娘少放点,一半就好,太子殿下不喜欢玩不清醒的。” “啊?”秋莲的手顿住。 小太监接过来,贼兮兮的笑着,“这你就不懂了,殿下喜欢会反抗的,又反抗不过的。” 小太监拿捏着剂量,把杯子递给秋莲。 秋莲撑起苏幼虞半边身子,将杯子里的东西灌了进去。 “太子殿下果然没有看错人,秋莲姑娘真是办差的好帮手。”小太监一边夸赞着,一边塞给秋莲一个满是金子的荷包。 秋莲顺手接了下来,笑着,“殿下是天之骄子,奴婢能够为殿下办事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小太监带着秋莲离开厢房,关好了门,“消息我递出去了,就等殿下来了。” “事成之后,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 “多谢公公和殿下。” 屋子里薰了香,四周红纱飘飞。 偏偏一个僻静的厢房还装饰的华贵奢靡,处处都是金樽玉桂,乍一看上去倒像是宫中贵人的寝宫。 翩跹少女卧于床榻之上,脸颊慢慢爬上不正常的红晕,像是被什么东西折磨着一样。 她眉头紧锁,额角渗出薄薄的细汗。 苏幼虞活生生被身体里古怪的麻痒燥热折磨得醒了过来,满是水雾的朦胧眼眸睁开,看到了头顶盘旋的金雕盘龙九子。 红纱帐卷着细风薄香迷乱的晃动着。 苏幼虞手指缓缓扣紧床榻被褥,身体里的古怪催生出她脑海中篇篇闪过的画面。 甚至眼前还出现了秦封的身影。 她莫名呢喃了一句,“陛下……” 苏幼虞指甲刮过被褥绣线,死死的扣进了自己的掌心,甩开了脑海中的画面,接着想起来了刚刚船舫上发生的一切。 掌心刺痛让她清醒了一些,苏幼虞凝眉,“是秋莲……” 是她。 果然是她! 苏幼虞咬了咬唇,浑身上下都发软,撑起身眼前也晃个不停。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和小太监压低的禀报,“太子殿下,璟瑶县主就在里面等着您呢,再晚点怕人姑娘就等不及了。” “孤也等不及了,你们去外面守着。”霍北瑜迫切的笑声响起。 苏幼虞心下一紧,撑着身子下床,却不想踉跄一下又跌坐在了床上。 第47章 外面霍北瑜推门和关门声接连响起。 脚步声从外面缓缓逼近。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跌跌撞撞的下床跑到了桌边,握紧了一个茶盏,重重的摔倒地上。 茶盏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让刚刚进门的霍北瑜生出些疑惑。 “乖乖,你在干什么呢?生气了?”霍北瑜加快了脚步,笑吟吟的上前,“没关系,有点脾气孤更喜欢。” “上次沈家那个没脾气,一点劲都没有,”霍北瑜绕过外厅,“美人别害怕,孤是来疼你的。” 霍北瑜掀开层层叠叠的红纱,隐隐可见床榻上凌乱的床褥。 脑海中浮想联翩,仿佛已经看到了受药效折磨,难耐不已的小美人。 名动京城的小虞美人花儿初开,除了他谁有资格摘下一亲芳泽。 他贵为太子,全天下都是他的! 霍北瑜脚步加快,扯开最后一层床榻纱帐,却赫然看到了一团空荡荡的锦被! 突然屋子里响起一声重响! 霍北瑜瞪大了眼睛皱眉看过去,绕过内室闯进了旁边沐浴间,发现沐浴间窗户大开! 窗台下面摆了一个凳子。 大开的窗户被风刮得重重拍打在窗框上,霍北瑜跑上前,只看到了窗户外面的院子里还残留着几个凌乱的脚印。 霍北瑜咬牙重重的锤了一下窗户,大喝一声,“该死!来人啊!” 外面守着的太监闻声连忙跑进来。 霍北瑜一脚重重的踹了过去,“人跑了给我追!” “追不到孤砍了你!” 小太监被踹倒在地,“是是是,来人啊!快去追!” 苏幼虞浑身上下都渗着薄汗,混合着身体里的异样,让她很是难受。 她拼命的跑出了这一片僻静的院子。 手里紧紧的攥着一个碎瓷片,来保持清醒。 碎瓷片嵌入手心,渗出了一层血珠。 苏幼虞尽量保持着正常的状态,她一时间不知道在这偌大的宫苑该找谁,现在她能相信谁…… 她经过一片树林,停下来缓了缓,连气息都是少进多出。 她忽然低头看向了自己腰间那个玉骨哨。 对…… 可以找他。 苏幼虞伸手摘下来。 忽然一道飞镖径直飞来,割断了苏幼虞手里的红线,玉骨哨径直滚了出去。 苏幼虞上前一步去拿,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华贵的金线裙摆。 “这不是璟瑶县主吗?怎么在这里啊。”曦荣弯腰捡起了地上那个玉骨哨,“这个东西还挺好看的。” 曦荣看着苏幼虞,直接把那个玉骨哨递给了自己的宫女,“璟瑶县主真客气,见面还送本宫东西。” “这是我的……”苏幼虞气息混乱,上前一步去拿,被曦荣身边的宫女拦了下来。 苏幼虞原本就是靠着手上的疼痛强撑着,此时全然没有力气,几乎是宫女轻轻一推就把她推开。 宫女得意的扬了扬头,“诶,璟瑶县主这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拿回去呢。” “瞧瞧,璟瑶县主脸都给气红了,别这样嘛。”曦荣弯起眼睛,一副很和善的样子,“璟瑶县主要是想要东西,不如去我宫里坐坐可好?” 宁妃和曦荣几次三番想让她去他们那里,存的是什么心思一看就知道。 而且她一逃出来就撞上他们,这僻静的地方,是真的碰巧还是早有预谋?! 苏幼虞后退几步刚要拒绝,忽然看到了不远处霍北瑜的人四处搜寻,朝着这边走过来。 曦荣上前一步,“本宫其实挺好说话的,怎么样?”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佯装镇定,“公主说话算话?” 眼下先避开太子。 “那是自然。”曦荣眼见苏幼虞上钩,转头朝着自己的宫殿走,“走吧。” 旁边宫女低着头,问了下同伴,“沈大人去了吗?” “已经等着了。” 宫女守在后面,望着前面的苏幼虞低笑了一声,“这太子虽然是个草包,但这事确实办得好,让我们捡了便宜。” “我瞧这璟瑶县主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那样烈的药,现在还能站直身板真不容易。” “可不是吗,派过去救她的人都没用上,她能自己跑出来,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 曦荣走在前面,断定苏幼虞这回儿无论如何是跑不掉了。 先前的仇她还没有报。 这一回可得一并讨回来! 苏幼虞等着远离了太子搜寻的地方,手指越攥越紧,忽然抬头看向了一处拐角,“诶,秋恬怎么在那里。” 曦荣脚步微顿,转头看她,“谁?” “回公主,是我的贴身婢女。” “贴身婢女?”曦荣忽然警惕起来。 他们走的最偏僻的道路,没怎么有人,怎么她的婢女会在这? 太子给她下药没有避开她婢女吗? “公主稍等,我去叫她过来一起去公主宫里。”苏幼虞强撑着行礼,转头有气无力的喊了两声,“秋恬!秋恬过来……” “你在那里做什么?”苏幼虞朝着拐角假山石走了过去,“还非要我请你不成。” 苏幼虞走着,身影就被奇形怪状的山石遮挡住。 曦荣凝眉,蓦的升起了不太好的预感,叫了身边的宫人,“你去看看。” 宫人立马跟了过去。 她走到假山石后面,突然慌慌张张的大喊道,“公主!公主!人不见了!” “什么?”曦荣难以置信,提起裙摆跟着上前几步,却看到整个假山石后面都是一片空旷。 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有。 “怎么,这怎么可能?!”曦荣咬牙跺了跺脚,“搜!她现在那副狐媚样子能跑多远,肯定是躲起来了!我就不信她还长了翅膀不成!” “是。”曦荣身后一众太监宫女得了命令,立马分头行动,把整个假山整个园子都围了起来。 恨不得把地下三尺都挖出来看看。 而此时,所有人都忽略的平静湖面下,苏幼虞捂住口鼻沉在湖底。 周围一尾一尾的锦鲤围着她游动着。 头顶就是宫苑湖水里刚刚舒展开的荷叶,以及含苞待放的睡莲,缝隙间抖落下星星点点的日光。 她意识混乱的听着头顶的动静,在水底挪动了一段距离就耗掉了身上剩余的力气。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不会游泳。 也就是因为这个,秦封当年才会建了水上宫殿把她困在那里。 苏幼虞眼前光影越来越模糊,只能感觉到身体开始往下沉。 窒息感加上体内的混乱,她不受控制的扯开了领口,一张嘴就猛地呛了一口水。 周围的锦鲤纷纷围了过来,聚集在一起似乎想要把她拖起来,却又因她不断下沉的身体而躲避。 一时间混乱非常。 就在苏幼虞意识马上消散之时,忽然周围的小鱼儿纷纷散开,湖底微光下映出一道黑色的身影直冲她而来。 是个男的?! 第48章 苏幼虞脑袋懵了下,在男人抓住她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手腕却被猛地被反扣在后腰,整个人被迫拉了过去。 那人力道很强硬,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凉薄唇堵住了她的檀口。 随后不容拒绝的撬开,逼迫她一口一口吞下他递过来的气息。 苏幼虞最后一点反抗意识被剥夺,完全被动的承受着她渴求已久的空气,她甚至跟不上他渡气的节奏,忽然间就被这样急切又猛烈的节奏弄得想哭。 太快了。 忽然头顶水面上传来一声疑惑,“这里怎么这么多鱼啊。” 秦封松开她,大手扬起径直将黑色长袍裹在了她的身上,带着苏幼虞潜入水底远离了这一片水域。 苏幼虞再次呼吸到空气的时候,四周环境是全然的陌生。 像是一片自然林苑,空旷无人。 苏幼虞被抱上满是杂草的岸边,重重的咳了几口水,随后整个人靠在一颗大树旁,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秦封撑靠着坐在岸边,拔开周围的杂草,抬眼看过去的时候蓦的愣住。 少女全然不知身上紧裹的黑色长袍被蹭开,被她扯开的领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大片的锁骨雪肩。 偏偏浑身上下湿透,凝脂香玉、玲珑有致,还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苏幼虞眼睛发红,急促的喘息着,鬓发早就散了,凌乱的披在身上。 在这僻静无人的地方,活像是被他狠狠地欺凌过一番。 她似乎是察觉到了那灼热的视线,警惕的抬眼看过去,后知后觉的拉上长袍死死的裹着,“别……别看了。” 苏幼虞话出口吓了一跳,万万没敢继续说下去。 这样欲拒还迎,含羞带媚的声音活像是她不着寸缕,敞开在男人面前邀请他。 秦封避开了她的视线,脸色很沉,“我对小孩没兴趣。” 秦封起身,沉着脸上前准备抱她起来。 他手刚碰到她的腿,就见小姑娘狠狠地抖了一下,惊慌的躲开,“别碰我!” 苏幼虞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在冰冷的湖水里她还能忍一忍。 上了岸之后,男人碰她一下她都快控制不住,不想顾虑不想廉耻,只想缠上他。 想求他。 哪怕他像梦里那样对待自己也无所谓。 她害怕,这样的自己太可怕了。 秦封深吸了一口气,又弯身去抱她。 谁成想她抖得更厉害了,躲着不肯让他碰。 秦封难得耐着性子,蹲在她身侧,“虞儿知道这是哪吗?” “东厂,那群太监整日闹着找对食,可惜他们玩的太狠,愿意跟他们的小宫女太少了,你猜猜要是被他们看到了你这幅样子,又认不出你是谁,会不会把你拖进去……” “不要!不要!”苏幼虞活生生被吓哭了,一下子抱住他的脖子,“不要求求你,我,我没得罪过你。我这回没得罪你了,你不能这么对我……” 秦封也不磨叽,她抱上来的时候,立马伸手穿过她的腿弯把人抱起来。 “虞儿还是不吓唬不听话。” 谁料此话一出,怀里的人儿哭得更狠了。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拼命地往他衣服上砸。 苏幼虞另一只手攥着他的领口,像是要把他勒死一样,“你混蛋!” 救她还要被骂,秦封轻啧一声。 男人嗓音温和悦耳,但是说的不像是人话,“我还没离开东厂。” “不,不,不是,你不混蛋,秦哥哥你最好了呜呜呜……”苏幼虞绷不住了。 她是不是上辈子造了孽。 这辈子要受这样的委屈。 秦封把她抱进了一处偏院,院子里空荡无人,但是被打扫的很是干净。 他一脚踹开房门,把人放在床上。 小人儿哭的一抽一抽,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手上攥着领口,挣扎着不知道是扯开好,还是抓紧好。 秦封见她哭红了的眼睛,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从荷包里拿出来一根针筒。 眼看是真的难受。 这丫头惯会装哭,哭得这么真情实感实在是少见。 秦封倒也不客气,直接扯开了她攥着领口的手,垂眸拨开她手腕沾湿的袖子,“有点疼,忍一下。” 话落他涂好药剂,对着她白皙手腕的穴位,一针扎了下去。 苏幼虞哭声都哽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像是忽然被卸了力气,疲软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领口皱皱巴巴的衣料松散开,挂在她身上。 秦封垂眸措不及防看到小姑娘领口漏出来大片雪肤,他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堪堪收回目光,捏着她纤细的手腕,又是一针扎了下去。 苏幼虞嘤咛一声,突然一口狠狠地咬在了秦封的肩膀上! 秦封毫无防备,呼吸一滞。 他凝眉偏头,恰巧蹭到了苏幼虞湿漉漉的发丝。 还是没说什么,由着她咬。 几针施完,小姑娘安静了下来,像是全然耗费了所有的心力心神,目光空洞的躺在床上。 秦封清理着她手心里碎瓷片印出来的深深血痕,包扎好才感觉自己肩膀疼的厉害。 他伸手拨开一点,果然见了血。 人不大,小牙倒是够尖利。 “把衣服换了睡会儿。”秦封扔给她一套衣服,“醒了送你回去。” 苏幼虞如同小死过一番,整个人反应都慢了些,转头看他,“什么,什么衣服?” “太监的衣服。”秦封淡淡道,“这片是东厂,还能有谁的衣服?” 苏幼虞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爬起来手脚都有些无力。 她拿着衣服,反应了一会儿。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安心睡觉,“我……我不睡,你可以直接把我送回去的。” 秦封沉默了下望着她,忽然笑了,“虞儿急什么,我衣服还湿着。” 苏幼虞迎上男人深邃的眸子,心口一滞,下意识的避开。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太猛,她触及他的眼神都有了点非分之想。 “你可以装小太监回去。我穿太监服就显得招摇了,”秦封转身往外间走,“睡吧。” 苏幼虞见他出去,从床榻上爬起来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 她走到床边,透过窗户缝隙看到秦封在外间添了炭火盆烤那一身天冥宗黑色劲装。 而他赤裸半身,只披了一件干净的里衫。 胸口肌肉脉络若隐若现。 他身形微动,抬眼看过来。 第49章 苏幼虞愣是盯着他发了好久的呆,在他抬眼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在看他,整个人吓了一跳。 她后撤几步,规矩的收回目光,慌乱的爬回床上。 刚一躺下,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日光下男人硬朗清俊的侧颜轮廓,轻垂的浓密眼睫,以及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来的荷尔蒙气息。 只一个眼神,忽然狠狠地扯了下她的心口。 苏幼虞躺在床上,忽然掩耳盗铃一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又捂住了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 接着又凌乱的摁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 怎么回事。 她是不是药效还没过。 对着暴君思的什么……春啊。 苏幼虞心底萌生出些说不清的感觉,蜷缩在床榻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傍晚时分,秦封把她送到了八公主宫里就走了。 八公主菡月和七皇子楚王一母同胞,眉眼灵气兄妹俩极其相似,和楚王一样出奇的听秦封的话。 菡月命人给苏幼虞换了一身她的常服,还把她宫里所有好吃的全搬出来了。 见她吃得少还担心,“你不用害怕,我母妃说了,秦大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秦大人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一会儿我送你回去,这事不好声张,若是如实说他们下药害你,父皇最多说太子两句,还会毁了你的名声。” 苏幼虞声音略显虚弱,“多谢公主。” “不用跟我客气的。”菡月转头吩咐着,“一会儿多带些人手跟我去,路上别再碰上什么那些个腌臜货使坏。” 而此时宁妃宫中,一个茶盏重重的砸在了殿中。 “废物!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宁妃尖利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中。 沈鹤宸攥紧拳头看着地上跪着的宫人,“既然她不见了?那你们可打听了太子那边?” 曦荣跟着跺了跺脚,“就是啊,别是太子那狗东西把人给掳走了!” “这……”宫人低着头,面面相觑。 “还愣着干嘛,去打听啊!”宁妃重重的拍着桌子,“还要本宫送你们去吗?!” “是是是。”宫人们又纷纷起身,连滚带爬离开大殿。 宁妃盛怒,坐在长椅上闭了闭眼睛。 不一会儿外面宫人就跑了回来,“娘娘,刚刚八公主去了容贵妃流云殿那边,听说是八公主路遇璟瑶县主暑热昏迷,带回去休息了一段时间。” 沈鹤宸听着苏幼虞不是被太子带走,莫名松了一口气。 “菡月?”曦荣上前一步,“什么暑热昏迷,她几时学会撒谎了,怎么也掺和这等闲事?!” 曦荣气不过,“我非要去问问她。” “曦荣别冲动,”沈鹤宸叫住她,“你去问能问什么,难道要说我们知道璟瑶县主被太子下了药,还要把她带到这里来……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曦荣愣了下,自知理亏又很不满沈鹤宸训她,“我……我,我就是气不过。这可是你自己的事,几次三番都做不成,说我做什么。” “算了,亏了我还想帮你,以后我不管了。”曦荣气呼呼的离开。 “曦荣……”宁妃烦躁的很,“这孩子太任性了。” 沈鹤宸几步上前,“姨母,我觉得事情既然几次不成,兴许是因为急不得。” 宁妃稍稍平静下来,“那你想接下来怎么办?” 沈鹤宸犹豫了下,“既然苏家如此重要。” 他抬眼看向宁妃,“若是正经娶回来……做个平妻,您看如何?” “平妻?!”宁妃大惊,“可你才刚娶了平阳郡主,你能和汾阳王交代吗?” “可平妻实际上也还是妾,还是尊平阳为正。” 宁妃眉头越皱越紧,“要是正经嫁娶,那苏家也得愿意才行,那苏尚书把她当宝贝,怎么可能允许她去做平妻?!” 沈鹤宸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因为苏尚书疼爱女儿,那如果是她愿意的,想必苏尚书也没有办法。” 宁妃摇头,“本宫觉得未必,苏幼虞的事先搁置一下。” 沈鹤宸着急的看她,“姨母……” “罢了,这件事改日再说。”宁妃摆手,“本宫累了。” 沈鹤宸停在原地看着宁妃离开。 搁置? 那怎么行。 苏幼虞明明是喜欢他,是有希望的啊。 苏幼虞回到流云殿,帮着挽心给苏清容喂安胎药,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苏清容轻拍着她的手背,“你今日可担心死我了,那会儿太乱了,我一直以为你跟着我回来了。” “虞儿走得慢了,落下了。” “你别骗我,我都知道。”苏清容靠在旁边。 苏幼虞愣了下,看向她。 “这宫里人人都有眼线,我也有,”苏清容看着她,“先是太子和曦荣偷偷找人,你又失踪了我就猜了个大概。” “姑母……” “剩下的事姑母会处理。”苏清容皱紧眉头,“等这次选秀结束之后,短时间不让你进宫了,你自小周全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你父亲把你养得身子弱……” “挽月是我杀的。”苏幼虞垂眸,轻吹了下手里的安胎药,递到苏清容面前。 苏清容那句“弱不禁风”硬是没能说出来,睁大眼睛看她。 苏清容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幼虞平静的看她,又重复了一遍,“挽月是我杀的,我只是想告诉姑母,我不是什么都得靠别人。” 苏清容回神,立马看了看外面有没有人,“舫上是乱了些,那会儿人多我也没注意……” 这丫头怎么能下手下得毫无动静。 “挽月趁乱推姑母下水,险些一尸两命,”苏幼虞放下了手里的安胎药,“我偶然听到挽月受静妃所托,还望姑母也小心静妃娘娘。” “你……” “姑母,从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父亲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我也不是。”苏幼虞迎上苏清容震惊的目光。 她常年跟赌徒舅舅的债主打交道。 起初只是跑,后来跑不过就挨打,再后来他们打过来一巴掌她就能一酒瓶抡过去。 那个人分手的时候说过,她一个乖乖软软的小姑娘,平时看起来没有丝毫攻击性,其实脾气烈的很。 从来不肯屈居人下,不肯服输。 苏清容缓了缓,一时半刻没适应过来,只转移话题,“静妃,静妃我前阵子猜到了。” 苏清容凝眉冷笑一声,“若不是看在早年情分,我也不会只把挽月指给新晋宫妃,我还以为她有恒王做靠山,我从未威胁到她,她不至于如此,没想到……” 苏幼虞没说话。 苏清容沉默半晌问道,“那位姓秦的大人,是早些年住在咱们家那位吗?” 苏幼虞没想到她提秦封,“是。” “我入宫早,没见过这孩子。”苏清容思索了片刻,“倒是个懂事的。” 苏幼虞眉梢微扬,还是第一次从苏家长辈嘴里听到夸秦封“懂事”。 她怎么会突然提起秦封? 苏清容喝了剩下的安胎药,“罢了,你今日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苏幼虞应下来起身,突然被苏清容拉住。 “不论如何,宫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你不要再插手了。” 苏幼虞顿了下,仔细想来宫里毕竟她不熟,插手太多也不方便,“好。” 苏幼虞先出了寝殿。 苏清容问着挽心,“送给礼部的信儿到了吗?” 挽心应声,“送到了娘娘,估摸着这个时辰,礼部应该已经找了秦大人了。” “恩。”苏清容应了一声,慢悠悠道,“敢欺负我虞儿,真当我苏家是没人了。” 殿外夜色如墨,苏幼虞踏出寝殿,正巧迎上外面宫人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宫人看见苏幼虞忙行礼。 苏幼虞见状不对,问道,“怎么这么着急?” 正巧殿内的挽心也关了门出来,上前道,“娘娘睡了,有事明日禀报。” “县主,挽心姑姑,刚刚奴才去把寻三姑娘的人叫回来,然后听说二姑娘也着急去寻三姑娘,意外落水了!” “什么?!”两人皆是吓了一跳。 苏幼虞眉头皱紧,“人现在在哪?去救了没有?!” 太监皱起眉,很为难的开口,“人是已经救起来了,但是救人的是晋王殿下……” 第50章 苏幼虞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只看挽心脸色铁青。 “晋王殿下?”挽心连忙问着,“可有人看见了?” “好多人都看见了。”小太监脸色也不好看。 “这可怎么办?”挽心急的左右踱步,“这待嫁女被外男从水里捞出来……” 苏幼虞忽然明白了,在这个朝代,男女授受不亲,待嫁女子被一个男人从水里捞出来,是要嫁了的。 没被看到还好,被这么多人看到,不嫁都会被戳脊梁骨。 特喵的。 封建思想害死人。 原来苏婼是因为这个被封了晋王侧妃?! 苏幼虞咬了下指尖,莫名想起自己是被秦封捞出水的,但好在没有人知道。苏丹小说网 “怎么办啊,这得告诉娘娘一声。” “太晚了,姑母有孕在身今日劳累过度,先别说了。”苏幼虞凝眉,“先把二姐姐接回来,再探探晋王那边口风。” 苏清容不论如何也怀着孩子,总要注意些。 苏婼被送回来的时候人是昏着的,浑身上下湿透,包着晋王披风。 苏幼虞一进门就把晋王披风扔进了炭火盆里烧干净,寻了燕太医帮她看了看,只说是落水受凉,再加上惊厥昏迷,并没有其他问题。 “多谢太医。”苏幼虞把人送了出去。 春画凑上前,“姑娘,这边我来吧,你赶紧回去休息。” 苏幼虞应了一声,一转身迎面看到秋莲端着水盆朝着房间走来。 秋莲看到苏幼虞一惊,立马转头离开。 “站住。”苏幼虞冷声叫住她。 秋莲硬着头皮停了下来,回身行礼,“姑娘。” “跑什么?”苏幼虞嗓音温软又轻,听起来是纤弱的,没有丝毫杀伤力。 秋莲心虚的低头,“没有,奴婢只是突然想到有东西没拿要回去拿。” “我今日听秋恬说我突然暑热昏迷,是你把我扶到旁边树荫下休息,还帮我去找水消暑,”苏幼虞不紧不慢的说着,“然后半路我被八公主带走,你回来找不到我还急哭了?” “是……奴婢照顾不周,还请姑娘责罚。” 站在旁边的秋恬咬着唇看了看苏幼虞,又愤愤的看向秋莲。 这是秋莲给她的话术,她带马车回去找人就见秋莲在旁边哭,说姑娘不见了。 明知道姑娘昏迷丢下姑娘乱跑,谁知道她安得什么心思! 得亏了是被八公主带走,要是被不怀好意的带走,那后果不堪设想! “恩。”苏幼虞弯了弯唇,打量了秋莲一番,意味深长的开口,“二姐姐落水估摸着是要发烧,你随我去我房里也一并拿点东西给她。” 苏幼虞往前走了几步。 秋莲并没有跟上去。 苏幼虞回头看她,“怎么了?” “没什么。”秋莲看着苏幼虞连走路都虚浮的样子。 三姑娘这也不知道是找了哪个野男人泄了火,还和八公主串通起来,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也是。 她那副性子,吃了这种亏为了脸面还是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还能打她不成。 秋莲想清楚了,就放心的跟苏幼虞去了她的房间里,“姑娘东西在哪呢?” 苏幼虞进了屋,领她去了沐浴间,“进来吧。” 秋莲进门,苏幼虞回身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秋莲脸上! “啊!” 秋莲惊叫一声,被打得眼冒金星踉跄一步,跌倒在地上。 这一巴掌苏幼虞用足了力气。 秋莲一时间耳边一阵嗡鸣,扶了扶旁边的桌椅,半晌愣是没能站起来。 旁边刚刚关上门的秋恬也被苏幼虞这一巴掌吓了一跳。 她可从来没见过姑娘发火。 这次是真的气着了。 “养不熟的东西。”苏幼虞居高临下的望着秋莲,她微微弯身一把拎起来秋莲的领口。 秋莲直接被打出了眼泪,脸上火辣辣的疼,“姑,姑娘,为什么……” “为什么?”苏幼虞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拎着秋莲的领子,直接把人摁进了水缸之中! “咕噜咕噜”的吐气声响起。 秋莲拼命地挣扎着,却丝毫无法撼动苏幼虞。 苏幼虞把她拎起来。 “姑娘,姑娘我错了!姑娘不要……唔……” 秋莲整张脸又被苏幼虞摁进了水里! 苏幼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再次把她拉起来,“知道为什么了吗?” 秋莲噗通一下跪在苏幼虞面前,眼泪和水混在一起,“姑娘,姑娘我错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苏幼虞无声的轻笑了下,纤细修长的手指挑起秋莲的脸,“说实话。” “实话……” “不说吗?” “说,我说,我都说!”秋莲连忙道,“是是太子逼我的,我本来想要离开苏府好好讨生活,太子找到我说我不做他就杀了我啊!姑娘我是被逼的!”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懒懒的坐在旁边美人靠上,朝秋恬递了个眼色。 秋恬硬着头皮上前,学着苏幼虞动作,把秋莲提起来又摁进了水缸里! “不……咕噜!咕噜咕噜……” 秋莲被拎出来,就像是新活过来一样,浑身湿透,重重的咳了几口水。 “说实话。”苏幼虞又慢条斯理的重复了一遍。 “奴婢……奴婢说的句句属……唔,咕噜……” 接连几次,秋莲脱力被扔在地上,口中不停地吐水,整个人躺在地上剧烈的抽搐着。 苏幼虞眸色泛寒,“别停,继续。” “不,不要……”秋莲趴在地上,艰难的朝着苏幼虞爬行几步,哭道,“姑娘,我说,我都说。” 秋莲哭着一五一十的把太子给了她多少钱,又是让她怎么给苏幼虞下药,怎么把她带到厢房,甚至事情失败之后,怎么编的说辞都说了出来。 “沈鹤宸晋王没找过你?” “没有了。” 苏幼虞挑眉。 吓得秋莲连忙解释,“是真的没有了,我不知道沈家和晋王,只有太子找过我。” 秋恬站在一旁难以置信的听着,气的手都在抖,“你!你怎么能这样?!姑娘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 “回回入宫带你不带我,你怎么懂!姑娘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把我当回事,当初我不懂事犯了错,姑娘就把我赶出去,谁家主子是这样的?!” 苏幼虞也不辩驳,轻撇着茶沫看她。 秋恬气不过,“你去瞧瞧隔壁院里打死过多少下人,你换了别家勾结外男陷害小姐早就被打死了!” 秋莲咬着唇也不说话。 “秋莲护主不周,害二姑娘落水,又施救不及时让外男搭救,去把她绑起来关到柴房,等明日殿选结束发落。”苏幼虞嗓音很淡,“拖出去。” “是。”秋恬叫了人进来。 秋莲红着眼睛瞪着苏幼虞。 她清楚只要她说出来,一定逃不过处置。 不行,她得想办法逃出去,去找太子! 第51章 深夜宫里渐渐安静下来,秋莲四下观察着,看到了门口打瞌睡的看守。 她眼睛转了转,大声叫着,“来人啊。” 看守被吵醒,很是不高兴,“吵什么!闭嘴!” “大哥,我要解手,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看守犹豫了一下。 秋莲可怜道,“今日二姑娘落水我也没想到,这又不是什么大错,总不能让我憋死吧。” 看守似乎觉得有些道理,上前把门锁打开,“那你快点。” 看守把她放了出去,靠在旁边打哈欠。 “好。”秋莲连忙跑到了后院,趁机溜了出去。 深夜,秋莲偷偷摸摸的走在宫里寻太子住所,迎面看到了眼熟的小太监巡视,“这不是秋莲姑娘吗?” “是,公公我可算找到您了。” “正好太子还要找你。” “我也是没想到她会逃跑,太子殿下生气了吗?” “你们家姑娘不识抬举,殿下不至于迁怒于你。”小太监摆了摆手。 秋莲放下心来,立马拿出来先前太子送来的金子,“这些给您,眼下苏家我是呆不了了,苏幼虞想要杀了我,能不能求殿下把我留在东宫。” 小太监把金子收了起来,“这好办,只要你懂事。” 秋莲立马放下心来。 秋莲跟着小太监一并悄悄的溜进了禁苑,秋莲瞧着这一带皇帝皇后和皇嗣寝宫地,果真是恢弘又气派。 但却莫名阴森寒凉。 秋莲被兴奋冲昏了头,“公公,若是我进了东宫,那我是什么位置啊?我知道许多苏幼虞的事情,一定能帮上殿下!” “太子身边就缺一个你这样懂事的……”小太监话还没说完,突然闷哼一声,身体僵住! 接着在秋莲面前直挺挺的倒下,胸口插着一根箭。 秋莲大惊刚后退一步,又一枚箭羽迅速飞来穿透胸口! 她蓦的瞪大了眼睛,踉跄一步跌倒在地。 鲜血一下子染红了地面。 暗夜中,秦封立于高处,声线玄寒犹如厉鬼,“深夜太监宫女禁苑对食、秽乱宫闱、按律处死,继续巡视。” 原本一片寂静的黑夜里忽的冒出来密密麻麻的黑衣暗卫,随令而动。 “是,宗主。” 秦封居高临下的扫视宫苑,偏头问着,“今日船舫上的宫人都找到了吗?”苏丹小说网 “已经全部关进天冥宗了,都在审。”武澄回禀着。 “恩。” 秦封目光幽暗非常,“今日陛下因为船舫上的事很不高兴,责怪礼部礼乐司管护不周,礼部尚书来找我,说那边新来了一批贡品来问我陛下喜欢什么。” “都什么贡品啊?”武澄睁着一双单纯的大眼睛。 “东番给礼部新进贡了东方神犬,海南七彩琉璃珠,西丹舍利子。”秦封看他一眼,“不如这样,正好明日殿选你去放个风传给宫人,看陛下会询问哪一种。” “好嘞。”武澄立马答应下来。 次日清晨,苏幼虞刚起个大早准备殿选,外面春画就跑了进来,“不好了姑娘!秋莲没了。” 苏幼虞楞了一下,“死了?” “今早我一去人就不见了,然后听说昨日她擅闯禁苑,被当场处死。”春画压低了声音,“和太子身边一个太监死在了一起,听说好像是在禁苑里对食,秽乱宫闱。” “人都死了,陛下今早知道了气得又让补绞刑示众。昨日船舫的事再加上这个,陛下对皇后和太子颇为不满。” “这么狠?”苏幼虞凝眉,思索了片刻。 秋莲那样高的心气,肯定不会找太监对食。 这么毁名节又凶残的手笔…… 倒像是他的风格。 “可不是吗?这秋莲怎么这么想不开。”春画叹了一口气。 “二姐姐那边怎么样了?” “二姑娘今日好多了,我瞧着她好像……还挺高兴的。” 苏幼虞挑了下眉,得偿所愿能不高兴吗。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那你先去照顾二姐姐吧,你跟着母亲时间长,懂一些宫中仪制,她今日面圣是要体面些,我这边秋恬一个就够了。” “诶好。”春画听明白了苏幼虞的意思,暂时先去帮衬着苏婼。 昨日苏婼落水被晋王捞起来的事情早就传了出去,今日苏婼面圣,可就是要指给晋王了。 苏幼虞靠在旁边,任由秋恬帮她整理自己的妆容服饰。 整个人没精打采的。 出门就碰见了苏婼一身橙红珠绣荷叶裙,还系着铬红花卉纹样绣腰封,难得的端庄稳重。 苏婼一看见苏幼虞连忙上前,“三妹妹,你可担心死我了,昨日听闻你失踪我还以为之前那些嫉妒你的秀女把你给掳走了。” “我没事。”苏幼虞心情复杂。 “我昨日去找你,天黑路滑的还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苏婼说着却没有半点不开心,反而笑得像是一朵桃花,“要我说你可真是我的贵人,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遇见晋王殿下。” 苏幼虞欲言又止,扯了扯唇角硬是没能笑得出来,“还是因为我?” “当然多亏了你,昨日也不知怎么了,不找你我就心慌得很,这才出了门。” 苏幼虞一张小脸皱成了苦瓜。 苏婼可很开心,“若是这门亲事成了,姐姐我一定敬你为上宾,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一句话也不想说。 真的是……烦了。 毁灭吧。 体元殿外,待选秀女三两成群,苏幼虞靠在角落里站着,旁边苏婼在她耳边嘀咕晋王昨日救她的风姿,“我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真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苏幼虞心不在焉:“那是挺不错。” “他比我见过大多数男子都好看。” 苏幼虞:“那是挺好的。” “他虽是救我,但也没趁人之危动手动脚。” 苏幼虞:“那是……” “二位姑娘,马上就要到你们了,还请过去准备一下。” 苏婼眼睛一亮,立马转头,“三妹妹,你看我今日怎么样。” “姐姐很好看。” 苏婼笑出声,拉着苏幼虞就走,“你也好看。” 苏幼虞跟随安排站好,在殿外远远的看到了皇帝坐在上面,一波一波的进去给皇帝相看。 苏婼比她先一批进去。 苏幼虞垮着脸,心情郁沉,忽而听到殿后响起太子焦躁的声音,“父皇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孤的下人在禁苑苟且,又不是孤在禁苑行苟且,怎么连孤的婚事都不管了?!” “你去盯着点,看那不识抬举的小贱人有没有指给谁?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孤不客气!” 旁边一众秀女纷纷纳罕,“这是谁被太子看上了?这么倒霉?” 那个倒霉蛋苏幼虞心虚的摸了摸鼻梁。 后殿的宫人还在安抚,“殿下消消气,小的听闻礼部新进贡了一批贡品,不然您去看看喜欢什么,拿来消遣消遣。” “进贡了什么?” “陛下挺喜欢那个七彩琉璃珠,除了这个不能拿来,别的还有东方神犬,和舍利子。” “舍利子多没劲,那东方神犬听起来不错。” 苏幼虞听着那边的声音越走越远,接着殿内扬起李公公宣旨的声音,“兵部武选司郎中苏昆寒之女苏婼赐墨玉,留侍晋王,居侧室。” 苏幼虞闭了闭眼睛。 完了。 第52章 苏婼出来之时,恰好与进去的苏幼虞擦肩而过。 苏幼虞脸色很差,进去的时候,皇帝见她还关切的问了一句,“璟瑶县主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苏幼虞行礼,故意提起昨日的事情,“回陛下,昨日在船舫上陪姑母受了惊,还没恢复过来就面圣,请陛下恕罪。” 皇帝一听就想起了昨日皇后惹来的祸端,连带着想起了太子宫人那档子事。 苏幼虞这样的性子,身边婢女也温和,多半是被迫的。她姑母刚因为皇后遇险,她婢女又被太子下人带着在大内禁苑苟且。这孩子做了个太子竟然这么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眼里! 皇帝早先时候想要把苏幼虞指给太子做正妃的想法直接打消了, “朕知道辛苦你了,一会儿早些回去休息。” 旁边一同进来的秀女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能让陛下开口说“辛苦”,这璟瑶县主不一般啊。 她姐姐都赐了晋王侧妃,她不得是谁的正妃? 一众秀女等啊等啊,愣是没等到苏幼虞被指给谁,苏幼虞就谢恩离开。 她一出门就挑了一个宫人,塞了些银子,“请问曦荣九公主现下何处?昨日宴会一见受了恩惠去拜访。” 宫人收下钱财,“璟瑶县主客气了,跟我来。” “多谢。” 明可菲远远瞧着苏幼虞离开的背影,故意嘲笑着,“果然璟瑶县主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她风头这么大,得是个正王妃。” 旁边韩静徽看了她一眼。 明可菲忽然意识到韩静徽也没有被指婚,“姐姐我是想说她……” “有没有被指婚不能代表什么,你以为她二姐指给晋王是个什么好归宿吗?”韩静徽虽然不喜欢苏幼虞,但更不喜欢局限在男人后院那狭隘的思想。 晋王野心昭昭,她又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她很奇怪,晋王没有动苏幼虞反而对苏婼下手。 按理说单纯好骗,应该是苏幼虞更甚。 明可菲被韩静徽噎了一下,连忙找补,“姐姐说得对,” “罢了,”韩静徽懒得掺和朝堂事,离开体元殿,“九公主先前约我去比箭术,你要一起吗?听说今日武元殿值守是天冥宗,那里的人武艺都很好。” 明可菲眼睛突然亮了下,她不太喜欢舞刀弄剑的东西,但是有天冥宗的人? 明可菲斟酌了一下,问道,“天冥宗的秦大人也在吗?” “什么秦大人?”韩静徽疑惑,“不知道,没跟他比过武。” “那我去!”明可菲欲言又止,连忙跟上,嘀嘀咕咕道,“万一能碰上呢。” * 苏幼虞跟着宫人直接来到了武元殿。 恰逢武澄今日值守,看到苏幼虞很意外,“诶,三姑娘?你怎么来了?来玩嘛?” 武澄眨了眨眼睛,压低了声音,“哦,我懂了,来找我们家大人的?” 苏幼虞楞了一下,“他也在吗?他来干什么?” 武澄指了指自己的令牌,很骄傲,“当差。这皇城大内武司除了禁军就是天冥宗,武元殿轮流值守。” 尤其是上巳节遇刺的事情,让皇帝对禁军也有了意见,又塞给了天冥宗许多内职。 皇城夜间巡视也由天冥宗监督。 武澄凑近了些,“眼下九公主在里面找秦大人玩,姑娘你来的倒是正好,快去吧。” “正……正什么好,我又不是来找他的。”苏幼虞被他说的有些不自在,“谁找他玩跟我有什么关系。” 活像是武澄来催她去捉奸。 苏幼虞提起裙摆进了武元殿,武元殿规模颇大,四处可见习武器材场地。 四周一阵冷兵器的沙场气息。 苏幼虞直冲着武元殿的箭亭过去,还没等走到,就听到曦荣娇滴滴的催促声,“秦大人,我之前看你拿弓的方式和我们不一样,你来教教我好不好呀?” 苏幼虞脚步微顿,深吸了一口气进了箭亭。 只见曦荣凑在秦封面前,手里摆弄着弓箭,“秦大人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拿的,你给我看看嘛。” 秦封靠在一旁兵器架边,神情恹恹,“微臣昨日值守摔了一跤,摔断了手,公主恕罪。” “这么严重吗?摔的左手还是右手。”曦荣一副关切的神态,上去就想要抓秦封的手臂。 秦封抬眼径直看到了站在箭亭门口的苏幼虞,漫不经心的避开曦荣的动作,“御医说需要好好静养,旁人不能动,一动就断。” “啊?”曦荣愣了下。 苏幼虞触及秦封的眼神,心口一跳。 她莫名想到了昨天的事情,略略尴尬的挪开视线。 旁边宫女上前禀报,“公主,璟瑶县主来找您。” 曦荣一听到苏幼虞的名字,皱起了眉,“她怎么来了?” 苏幼虞走到曦荣旁边,“臣女特来要回公主抢去的东西。” “大胆!我什么时候抢你的东西了?” 曦荣扬了扬头,“你敢污蔑本宫?秦大人你熟知律法刑罚,你来教教璟瑶县主。” 秦封靠在旁边,神态偏悠闲,好整以暇的看了看苏幼虞。 苏幼虞默不作声的咬牙看他。 两人视线交汇,无声沉寂了几秒。 秦封慢悠悠道:“臣前阵子处理过一个强盗案,犯人抢了一个市值五百两的玉佩,斩了犯人五根手指。” 曦荣楞了一下,脸憋得通红,“我是说污蔑当朝公主是什么罪?!谁问你强盗罪了?!” 秦封眼底带过显而易见的迷茫,“哦,公主恕罪。” “罢了,”曦荣想要发作,却又不好冲秦封发火,转头瞪着苏幼虞,“总之,你污蔑本宫,本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苏幼虞紧盯着曦荣,“如果公主实在不想还也可以,我只能禀明陛下来主持公道。” “你拿我父皇来压我?我才是他女儿?!” “正因如此,陛下深知公主脾性,别忘了公主您可刚解了一个月禁足。” “你!” 曦荣咬了咬牙,旁边宫女低着头,小声道,“公主,不然还是给她吧。咱们留着也没用,万一……” “闭嘴!”曦荣呵斥,转头看向苏幼虞,“好啊,璟瑶县主既然想要东西也不是不行,昨日你答应我去我宫里坐坐,结果食言了让我很生气。” 曦荣拿起来手上弓箭,“不如这样,你陪我射箭玩玩,十发你要是能超过我,东西就还给你。” 苏幼虞顿了下,眼看着曦荣这幅样子并不像不会射箭的人。 多半刚刚只是在秦封面前套近乎。 尤其昨天她记得,曦荣一飞镖就割断了她的红绳,精准力度可见一斑。 “可以。”苏幼虞其实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大一件事,物极必反,皇帝几次三番偏向苏家已经够招摇了,再添一件事,难保不会反噬。 曦荣冷冷的勾唇,先一步走到箭亭中央。 箭亭前面十丈远处摆了两个草靶。 苏幼虞走到兵器架前,弯身去拿弓箭。 秦封恰巧就站在那,真的跟手断了一样一动不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秦封微微倾身问,“什么东西?” 苏幼虞抬眼,正撞上他捉狭的眼神,“我,我自己的东西。” 她不是很想说是他给她的东西。 让她这么重视,这么大费周章的跟公主翻脸拿回来。 “哦。”秦封直起身子,玩味的看她,“不行可以求求我。” “谁说我不行。”苏幼虞咬唇,转头走到了箭亭中央,和曦荣并肩而立。 曦荣看了眼她,眼底带了不屑,自顾自的抬手拉弓瞄准。 “嗖”的一声细响! 正中草靶八环! 一旁曦荣的宫人立马拍手叫好,“公主好棒!” 曦荣动作很快又是接连两箭,都在七八环的位置。 她停下来见苏幼虞正在摆弄弓箭瞄准,得意的扬了扬头,“我听闻璟瑶县主自小娇生惯养,估摸着都没摸过箭,要是反悔了就算……”苏丹小说网 突然“砰”的一声! 曦荣话还没有说完就愣在原地。 第53章 长箭从苏幼虞的手里脱弦,正中靶心! 强大的贯穿力度直接顶住靶心,草靶脱离重重的砸在了后面的墙上。 曦荣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愣愣的看着对面直接被打掉的草靶。 怎么回事? 苏幼虞不是说风一吹就倒的吗? 不止曦荣,连苏幼虞都愣在了原地。 虽然有一阵她练得猛,但她不是已经好久没练过了吗? 刚刚叽叽喳喳给曦荣拍手叫好的宫人纷纷安静了下来,接着立马有人挖苦道,“一时运气好也是有的。” “可是这也不能总靠运气。” “我们公主可是有天赋的,她一个闺中千金怎么比得上。” 对面小太监立马又给苏幼虞换了一个。 苏幼虞拉弓瞄准,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曦荣眉头紧皱盯着苏幼虞,她为什么会觉得,苏幼虞拿弓的姿势和秦封有点像。 她翻了个白眼暗想着怎么可能,接着甩开头不看苏幼虞,神色逐渐认真起来。 曦荣接连第三发九环,第四发十环。 四周响起一阵一阵的喝彩声,吵得苏幼虞有些乱。 接连几发都是七八环。 他们说的对,曦荣喜欢这些小兵器,也是时常练的。 而她就是半吊子而已。 苏幼虞原本发挥就不那么稳定,额角渗出一层薄汗,再次抬手举弓之时看到了旁边秦封。 秦封闲散的靠在旁边,眼底噙着一抹浅笑,似乎在说:求我? 苏幼虞避开他的视线:谁求你了。 箭亭外韩静徽刚刚到门口就停了下来,明可菲远远的看见秦封,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她刚要进去,忽然被韩静徽伸手拦了下来,“等她们比完了再进去。” “啊?”明可菲一转头就看到那边不分上下的苏幼虞和曦荣,明可菲皱眉,“苏幼虞怎么也在这?跟曦荣比箭,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曦荣先打完十回,一共八十九环。 苏幼虞还剩下一回,已经打了八十环。 秦封远远的看着,倒是很满意。 他夜夜亲手教导的成果看起来不错。 曦荣笑盈盈的放下弓箭,“璟瑶县主,本宫突然觉得有点亏,即便本宫赢了也没什么好处。” 苏幼虞抽出最后一根箭,“公主还想要什么?” “本宫也不难为你,要是你输了,就在本宫宫门口跪一个时辰,道歉说三百遍臣女冒犯九公主,请九公主原谅。”曦荣勾勾唇角,“怎么样?” 苏幼虞沉默了下,“好。” 曦荣笑着看了一眼旁边一直等候的宫人。 小太监悄悄低头看了眼草靶的方向,蠢蠢欲动。 苏幼虞稳住心神,再次瞄准,就在松手的千钧一发之时,一个宫人突然从她的草靶后面走过,带着草靶晃了一下。 苏幼虞一惊,怕误伤性命,手猛地一偏,箭羽脱弦而出! 几乎是看见箭羽方向偏离的同时,秦封手里一枚暗镖瞬间飞了出去。 这偏离方向的箭连靶都打不到,曦荣翘起唇角,十拿九稳,转头就对苏幼虞说,“可惜,璟瑶县主你输了!” “中了!中了!十环!”突然后面秋恬扬高的声音响起。 宫人里也响起了一阵躁动。 “天哪。” “璟瑶县主竟然赢了九公主?” 曦荣愣住,猛地转头发现,那根箭正正好的插在草靶中央,“这……” 这怎么可能?! 曦荣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不可能中啊,我刚刚明明看到你方向都偏了!”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鼓掌声,“没想到璟瑶县主如此深藏不露。” 明可菲见韩静徽鼓掌,也跟着拍手。 “徽和姐姐!”曦荣立马委屈的上前,想要告状,“徽和姐姐,她……”苏丹小说网 韩静徽上前,“没想到我刚来就看到了这么精彩的比试,公主比先前我教你时也进步了。” 曦荣忽然说不出什么话来。 韩静徽看向苏幼虞,眉眼深邃,“璟瑶县主竟然会回旋箭,平日里也看不出来。” 苏幼虞心说她自己也没看出来。 按照刚才箭飞出去的方向,应该连靶都碰不到。 怎么飞着飞着突然又回去了。 “郡主过奖。”苏幼虞转头问曦荣,“公主现在可以把东西还我了吧。” “谁稀罕你的东西!”曦荣转头命令着小宫女,“你拿去给她,放在我这里我还嫌脏!” 小宫女立马躬身回去取。 苏幼虞怕她抵赖,跟着宫女离开。 韩静徽回头看了眼苏幼虞急匆匆就走的背影。 苏幼虞跟着去了宁妃宫苑外,没敢进去就在门口等着。 看到一排一排的宫人从旁边路过,大箱小箱的搬着东西。 为首的太监大声喊着,“都仔细些,这可都是从南疆运来的,等长明郡主入宫后要用的东西。摔了碰了你们几个脑袋够赔?” “这长明郡主不是入宫做质子……” “别乱说话,这是南疆最近流乱多,朝廷派了兵过去压制,作为兵权交换送南疆藩国公主入宫结南疆和皇城之好,册封长明郡主入宫。” 小宫人嘀咕了一句:“……不还是质子。” 苏幼虞耳朵微动,“长明郡主……” 好耳熟的名字。 她似乎在哪听过。 苏幼虞秀眉紧蹙,忽然想起来。 秦封和这个长明郡主的关系好像不一般,故事里长明很喜欢秦封。 她忘记怎么听说的,秦封早年受长明父母所托照顾长明郡主。 这关系应该是父母之命的定亲。 长明郡主性情单纯好动,据说因为受过伤所以心智不太健全,对苏幼虞极好。 但那个姑娘后来因为她,意外坠落悬崖而亡。 这也是插在秦封心上一把利刃。 若非是想报复,秦封也不可能把她抢入后宫,生生折磨出感情。 果然是早古文,苏幼虞简单的理解了一下,这设定不就是男主的原配因女主而死,然后成为他黑化报复的一个因素,结果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女主。 但是因为长明的戏份实在是太少,她一开始根本没想起来。 苏幼虞心底沉了一下。 按照故事的发展,长明还没死,她先前和秦封走的那么亲近……不合适。 呸,即便是死了也不合适啊! 何况这个姑娘还是因为她死的。 她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苏幼虞眉头越皱越紧,忽然间感觉心口什么东西被挖掉一块。 有点疼。 特喵的,想把狗血编剧拉出来暴打一顿。 “璟瑶县主,这是你的东西。” 等到小宫女把东西拿出来,苏幼虞辨认了两眼是那个玉骨哨,“有劳。” 她心不在焉的回头,忽然眼前光线被遮挡住,男人身形高大堵在她身后。 苏幼虞连忙攥住玉骨哨后撤几步,一时惊愕,“你怎么在这?” 第54章 这个时候看到秦封,她心里乱的很。 “来看看是什么东西,”秦封慢悠悠的开口,“能让你这么上心。” “没,没什么。”苏幼虞把东西紧紧的攥在掌心护在胸口。 秦封垂眸,目光扫过她藏东西的位置,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啧”一声。 这地方青天白日的可不好抢。 “虞妹妹欠我个人情,连看一眼都不让。”秦封斟酌了片刻,纠正着措辞,“对了,两个人情。” 苏幼虞心虚的掉头就走。 这宁妃宫苑门口说话,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秦封看着她,也不着急,只跟在后面。 秋恬见主子不说话,也不敢吭声。 苏幼虞走开一段距离,始终听着秦封的脚步跟在她身后。 她停下脚步,回身看他,“你老跟着我做什么?你今日不是在武元殿值守吗?九公主在那里要你教她射箭,你怎么不去?” 秦封眉梢微扬,“手断了。” “骗子。” 秦封看着她笑了,莫名觉得这丫头在他面前越来越大胆,起先那股战战兢兢,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样子早就不见了。 “你就是这个态度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一次,不记得了?”秦封朝她走近一步。 苏幼虞立马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四周,“你别……” “怕什么,”秦封慢条斯理的说着,“你看看你二姐姐是怎么答谢救命之恩的。” 苏幼虞心里噗通一跳,避开秦封的视线。 秦封朝着她步步紧逼,“要是我告诉他们,昨天你落水我救了你,你身上该看的不敢看的,该碰的不该碰的,我都看过碰过,那兴许你今天正好能和姐姐凑个双喜临门。” 秋恬紧张的看着他们,还是避开了几步,连忙观察着周围有没有人看过来。 他牢牢盯着她,语气几分玩笑几分试探,“我比晋王好点,不让你做侧室,做正室如何?” “你……你,你不能……我……”苏幼虞小眉毛打了结,结结巴巴的后撤和他拉开距离。 脑袋里莫名浮现出梦里种种画面。 嫁过去,被他绑在床上,压在水里还是在书房、马车、假山里……荒唐行事。 苏幼虞活像是过了一遍这样身体被使用过度的日子一样,只想一下就是骨子里滋生的羞耻和害怕。 更何况长明郡主要回来了。 她从前没想起来也罢,现在知道了总不能…… 而且他……本来也不喜欢她才对。 秦封看着她的样子,“刚刚跟九公主要东西的时候不是伶牙俐齿,咄咄逼人吗?怎么现在不会说话了。” 苏幼虞眉眼暗下来,莫名心酸,深呼吸着平复心跳,“表哥说笑了,你我兄妹之间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的好,表哥你……” 她顿了顿,“表哥你应当有更好的良配。” 听着那一声声疏离又客气的表哥,秦封先前脸上的玩笑和试探尽数消散,眉眼慢慢凉了下来。 气氛有片刻的凝固。 秦封半晌冷笑了一声,“你说的对,确实是我冒犯璟瑶县主了。” 苏幼虞听着他的称呼心跳微停,看向秦封。 “璟瑶县主才识过人,才是该有更好良配。”秦封语调依然悠闲,话语却冷硬如冰,“秦某不是,多谢县主好意。” 秦封眉眼冷淡,转身离开。 “我……”苏幼虞凝眉上前两步,但秦封脚程还是快不少。 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苏幼虞停在原地。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她不是因为剧本原配还活着,而且按照剧情也不应该是她啊? 苏幼虞一时间心乱如麻,到底是哪里错了。 秋恬连忙上前,“姑娘,秦大人是不是生气了。” 苏幼虞眼帘微垂,莫名觉得委屈的很,“我们回去吧。” “哦好。” 苏幼虞心不在焉的走在路上,穿过一座座宫苑,回到流云殿的时候,没注意到门槛,冷不防的被绊了一下。 秋恬立马上前扶住苏幼虞,“姑娘小心。” 苏幼虞扶着门框,抬眼径直看到晋王从流云殿里出来,院子里还摆了不少礼物箱子。 苏幼虞凝眉,站直身子,按规矩屈膝行礼。 晋王霍北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走了过去。 苏幼虞望着晋王的背影,眉头拧紧,问着旁边的宫人,“晋王来做什么?” “奉陛下之命,来拜访贵妃娘娘,商议下聘订婚日期。” 苏幼虞应了一声,进门回了自己房间。 晋王出了流云殿不久,外面沈鹤宸来接他,“殿下。” “别叫我殿下,我可坐不起你的上宾。”晋王面无表情的走过去。 沈鹤宸立马跟上去,“殿下别生气。” “这么简单的事,拖了这么久,既然你不上心,那就只能本王自己来了。”晋王看都没没看沈鹤宸一眼。 “微臣是觉得,毕竟苏昆林手握重兵,实在应该从长计议,如此设计他女儿几次不成就说明急功近利不行。” “你是说本王急功近利?”晋王冷笑。 “不敢!”沈鹤宸大惊。 “本王警告你,选秀结束等韩家那小子回来,苏家就要把苏幼虞嫁给韩洺。苏韩两兵家联手什么概念你应该清楚,这两个可都是忠君之门,联手之后谁能撼动他们?谁能撼动皇位?” “他们只认父皇圣旨,哪怕太子将来被废还有恒王楚王,兴许容贵妃未出生那个孩子都有可能,但我是从一个贱奴肚子里滚出来的东西,父皇从不喜欢我不认我,若非过继在宁妃名下,父皇看都不会看我一眼!让他们帮我谋皇位绝无可能!” “沈大人要是不想跟随本王和宁妃,大可以另谋高就,不委屈沈大人了。” “殿下息怒!”沈鹤宸立马跪在前面,“微臣思虑不周,愿听殿下吩咐。” “南疆驻兵粮晌吃紧,我们恰巧抓到了一个人,送去刑部审问,能审出什么我这都写好了。”晋王扔给沈鹤宸一封信,“苏家苏昆林那一房不是个好控制的,后院女人那条路不好走,那就攻前朝政事。” 晋王盯着沈鹤宸,“这件事你要是再办不好……”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沈鹤宸低着头应下来。 等晋王离开,沈鹤宸站在原地,眼底涌动着暗流。 韩洺回来之后要和苏家议亲,那就让他回不来好了。 只要苏幼虞不嫁,不就省的后面麻烦了。 次日,苏幼虞清早就准备出宫回家。 她和苏婼在路上,迎面就撞上了太子的轿撵。 按照礼仪规矩,两人纷纷下车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苏幼虞低着头,余光看到太子身边熟悉的服制。 她微微抬头,瞥见秦封清寒的眸子又立马低下头。 轿撵旁边摆着一只大笼子,里面是一只长相极其凶恶的藏獒,被这里人称作“东方神犬”。 太子坐在轿撵上,看见苏幼虞,轻磨了磨牙,“璟瑶县主好久不见啊。”苏丹小说网 “璟瑶县主年轻不懂事,孤告诉你个道理。”霍北瑜微微倾身,牢牢的盯着她,“不要给脸不要脸,否则吃亏的是你。” 第55章 苏幼虞轻咬了咬牙,没吭声。 霍北瑜扬手,“我们走。” 护送太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离开。 苏婼拧紧眉头,压低声音,“这太子说话太贱了吧!” 旁边春画立马制止苏婼,“姑娘小心,被听见了要掉脑袋的!” 苏幼虞回头看过去才发现,里面不只是有秦封,还有许多礼部的人和禁军护卫。 看起来像是护送什么入宫。 “怎么这么多人?”苏幼虞问了一句。 “礼部新进贡的‘东方神犬’,太子听说了非常喜欢,这些都是陛下下旨送神犬去东宫调教神犬的。” “嗷。”苏幼虞点了点头。 苏婼很不理解,“诶不是,他那么说你,你关心什么狗啊。” “我倒是想关心狗,狗都不理我了。”苏幼虞回身上马车。 苏婼愣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这话说的…… 似乎不像是在说狗。 苏幼虞回了苏府,刚要进院子,就看到别苑来了一群工匠,搬着东西在里面敲敲打打。 苏幼虞凝眉问着,“那边在做什么?” “回姑娘,是秦大人叫来的工匠说是来翻新一遍别苑,已经有几日了,估摸这两天就能收工不会吵到姑娘。” “无妨。”苏幼虞摆了摆手,屏退下人,回房扑倒在床上。 她趴了一会儿,又抱紧了床上被子,将自己蜷缩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 不就是被秦封说了两句吗。 刚开始秦封不一直都冷言冷语的对她,那时候她也没这么难受。 按照主线,暴君不高兴了,她应该想办法让他高兴高兴才对。 更何况他帮了自己,两次。 苏幼虞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偏偏她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她可能是累了。 南疆的长明郡主。 算下日子,也快回京了。 苏幼虞想着想着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拿起纸笔,按照故事后续的发展写剧情。 蠢妹妹中计被指给了渣男同党,然后……苏幼虞犹豫再三,继续写着。 然后渣男夺得宝物,结果被大暴君发现和渣男处处作对,渣男拿家人性命威胁女主去接近暴君,女主和暴君关系日渐亲近,暴君对她很好,但她突然想起暴君有一个定亲。 苏幼虞抹去了引诱剧情,换成了单纯的接触,卡在了这里,补了一个小剧场,“请问女主立马停手和暴君保持距离,暴君突然发火是为什么?” 苏幼虞无非是想问,她和秦封及时划清兄妹界限,这样是不是对的。 那为什么秦封会那样生气。 苏幼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了三天,把东西交给陈氏的时候,整个人困得不行,早早的就回了房间补觉。 正直皇宫夜宴,观赏着宫中的歌舞。 皇后称病没去,容贵妃坐在皇帝旁边,在歌舞停歇的时候握住了皇帝的手,扬声问着,“今日本宫看太子殿下带来了一个什么好东西,怎么一直关在笼子里。” 霍北瑜听她提到自己的爱宠,立马起身道,“贵妃娘娘好眼力,这是新进贡的东方神犬,儿臣近来已经驯得很是听话了,不如带上来给诸位开开眼!” 霍北瑜一听有人夸他就非常兴奋。 “哈哈哈算了,这样的凶兽别再吓着人。”皇帝摆手。 “他可听话了父皇!” 容贵妃拍了拍皇帝的手,“他坚持就试试,难得孩子高兴,让禁军侍卫在旁边护着,总不会有大碍。” “好。”皇帝应下来。 霍北瑜打开了笼子,牵着绳索把藏獒带了出来,带到了场地中央。 四周禁军护卫围成了一个圈,保护外面的娘娘和皇嗣。 “来,坐下!”霍北瑜拿了一块生肉,引诱着藏獒转圈坐下。 却不成想,那藏獒闻到那块生肉,突然红了眼睛,凶猛的嘶吼一声朝着霍北瑜扑了上去! 鲜血飞溅而出! “啊!”霍北瑜惨叫声传来。 众人大惊! “快!快救太子!” 禁军护卫立马蜂拥而上,整个夜宴的人都起身躲避。 苏清容扶着孕肚佯装惊慌的躲在皇帝怀里,事成后满意的看了一眼秦封。 秦封拔剑立于前,面无表情的看着藏獒撕咬霍北瑜的腿。 盘算着下一个…… 是沈鹤宸。 深夜苏府一片寂静。 秦封刚刚回到别苑,就看见小姑娘坐在他院子新番的围廊里,眼底微红目光呆滞,整个人稍显迷糊。 秦封沉着脸,浑身上下都是还未散去的肃杀之气。 他走到苏幼虞面前,用她的话嘲讽着,“半夜梦游跑你兄长房间,是不是不合适?” 苏幼虞反应慢几拍的抬头看他,眼底越来越红。 “不许哭。”秦封躁的很。 这动不动就哭的样子,也只有她睡梦中才会这样。 这丫头也是奇怪。 平日里,精于装小白兔,能打架能杀人,刀枪不入,圆满周到。 中了那么烈的药,不惜划伤自己,又撑着和太子九公主周旋,也只有最后安全了才哭了一小会儿。 怎么睡着了就这么娇气。 苏幼虞扁了扁嘴,吸了下鼻子,“你为什么生气啊?我说错了吗?” 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腔调委屈又不满,“你凭什么冲我发火……” “我什么时候冲你发火了?” “你叫我县主,你还说我……” “说你什么?” 小姑娘愣了许久,迷迷糊糊的呢喃着,“好像……也没说什么。” 她皱了皱眉,似乎更不高兴了,固执的重复着,“可你叫我县主了。” 秦封被磨得心口微痒,“叫你县主就受不了了?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老子特么都没敢对你大声说过话。” “去天冥宗看看,我真发火是什么样的。” 苏幼虞低了低头,莫名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封弯身盯着她红彤彤的眼睛,“你是觉得我对你不好吗?”苏丹小说网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看到她鼻尖上细密的绒毛,“你说说,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对你?” 苏幼虞眼睫微颤,心口更酸了,“我不是,我没觉得你对我不好。” 秦封幽暗的眸子盯着她。 苏幼虞纠结了许久,“那你既然都定亲了,我那样说也没错啊,我们好好做兄妹不好吗?你为什么生气?” “谁跟你说我定亲了?”秦封剑眉缓慢皱紧,“我跟谁定亲?” “长明郡主都要回来了!”苏幼虞迷糊着,说话跳跃性很大。 秦封反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跟长明又有什么关系?” 苏幼虞不说话了,只坐在原地。 又是许久的沉默,苏幼虞低了低头,“从前是我不懂事,表哥有妇之夫,不该这么亲近。” 秦封心口一梗,快被她莫名其妙的别扭和疏离气疯了。 没良心的小东西,就是欠收拾! “不该亲近?”他舔了下后槽牙,蓦的冷笑了一声,在她起身要走的时候,突然一把拉住她。 俯身把人直接抱了起来,直接走到新修缮好的沐浴间里。 别苑里间一派恢弘富丽,里间还有一个偌大的沐浴间,挖出一个长五丈的圆形浴池,碧玉铺地,浴池里备好温水。 苏幼虞身体紧贴着他,想要下去,“我们不能……” 秦封根本不听她的,只气得眼底泛红,“你是不是就想找个借口摆脱我?怎么我一说娶你,你就要跟我做兄妹,沈鹤宸说要娶你,做妾你都愿意。” 第56章 苏幼虞挣动了下,却忽然感觉到脚尖踩到了一片温水。 她不会游泳,下意识的伸手抱住身前人,“有水,怕水……” 她现在小脑袋瓜里想的东西和秦封完全不是一个。 秦封却气得理智崩盘。 “苏幼虞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上一世你那好夫君娶了你都不肯碰你,送给我破身是不是很委屈你对吗?现在天天跟我装着好言相向,在我手下讨生活是不是也特别憋屈?”秦封低哑的磁性嗓音并不大,却带着蚀骨的强悍压迫感。 他像是深夜里彻底被激怒的一头野狼,眼底红血丝愈重,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渗人。 此时要是给他一个人,他都能瞬间撕碎。 苏幼虞被他带进浴池里,半截身子入水让她身体抖了下。 她还是皱着眉,都没跟上他的思路,只含糊不清嘀咕了一句,“水……不要水……” “受着!”秦封眸光晦暗,一把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全身入水,打湿了苏幼虞身上单薄的衣衫。 秦封把人抵在浴池边缘,掐着脖子,就这么狠狠的咬上她沾了水珠的唇! 轻微的窒息和掠夺感瞬间充斥着她所有感官,她如同一只待宰的幼兽,等着剥皮抽筋被吞吃啃咬入腹。 苏幼虞身处池水中,双脚悬空,无助的挣扎踩水,却根本踩不到底。 这浴池明显很深。 深到她整个人没有支撑,虚浮着被压在池壁上,腰身半折,被那股熟悉而凶猛的气息和节奏亲的发懵。 再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他带到了浴池中央。 小姑娘没了思考能力,只本能的觉得这水好深,她会被淹死的。 他想淹死她! 不然建这么深的浴池做什么?! 之前也是这样,还专门建了一座水上宫殿把她关在里面做他的禁脔。 秦封微微离开,垂眸近距离盯着她的眼睛,沉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唇齿间。 见她这样都不醒,秦封眼神幽暗,又狠狠的掐了掐她腰间软肉,掐的她一阵嘤咛。 素白的医术确实可信,没把握的东西她不会说。 一旦说出来,说明这个病症绝非寻常的梦游癔症。 秦封捏住她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腕,强行拉开,故意冷声道,“虞儿不喜欢我就走好了,别抱着我。” 一没了倚靠,苏幼虞整个人开始往水里掉。 苏幼虞还没喘上气,立马收紧手臂抱他。 “虞儿抱得这么紧,是不是也觉得自己今天错了?”秦封慢悠悠的往深水的地方带她。 “错了……我错了。” “以后还说不说了?” 强烈的求生意识让苏幼虞不得不抓紧他,实际上也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机械的求生,“不说了,别淹死我……” “以后还叫不叫表哥?” “不,不叫了,快出去……太深了。” “还想不想做兄妹?” “不做了呜呜呜。” 她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缠在他身上。 秦封眉眼又深了些许,感觉她的双腿拼命地缠在自己腰上,还在使劲往上爬,他忽然皱紧眉,“别抱这么紧,松开点。” “不松!”苏幼虞缠的更紧了。 秦封“嘶”了一声。 紧接着,她忽然感觉到小腹被一块硬处狠狠的硌住! 两人皆是一僵。 这东西是什么,夜夜梦见床笫之欢的苏幼虞即便是醒着不知道,梦游里可太清楚了。 按照她对于这种梦境的了解,下一秒她就会被男人摁在水池边,不管不顾的肆意折辱。 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熟悉和恐惧感瞬间让苏幼虞打了一个哆嗦,慌张松手却直接跌进了水里。 秦封立马伸手把人捞了起来。 苏幼虞再也没敢碰他,挣扎着要躲,“我不要,别这样,你放我出去。” 秦封此时心思乱成一团,扔给她一块木板,嗓音哑了又哑,“虞儿要是能自己从水这边游到那边出口,我今天放你出去。” 清早天还未亮,苏幼虞一身冷汗的从睡梦中惊醒。 她身上凉的厉害,整个人似乎是被薄汗打湿,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苏幼虞惊魂未定的爬起来,还没起身就手脚酸软的跌在床上。 真是疯了。 苏幼虞呆坐在原地。苏丹小说网 她梦见暴君发了好大的火,还好她争气,后来自己游到了浴池边暴君才放过她。 她最近做梦越来越离谱了。 苏幼虞起身想去窗边冷静冷静,忽然觉得腰间酸疼。 她腰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淤青。 ……最近不止做梦内容离谱了,怎么还总是醒来有淤青。 秋恬清早过来服侍,一推开门就发现苏幼虞坐在窗口思考人生。 她有些惊讶,“姑娘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做噩梦。”苏幼虞轻叹了一口气。 秋恬看到了苏幼虞眼底的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立马给苏幼虞倒了一杯水,“姑娘先喝口水。” 苏幼虞盯着那杯水,愣了两秒。 不知怎么的,觉得喝够了。 现在甚至有点撑。 “等天亮了我叫郎中给姑娘看看。” 苏幼虞应了一声,又转头看向窗外,“诶,你知道秦封院子里修缮成什么样了吗?” “我还没去过,听说还挺气派的。”秋恬整理着床铺,“怎么了,姑娘要去看看吗?” “不不,不去。”苏幼虞连忙摇头,“他怎么好端端的要修院子?” “好像听说秦大人不喜欢之前的屋子布局,也只把屋子里面修整了一下。” “有没有修沐浴间?”苏幼虞突然问着,“修成是木桶还是浴池?” “啊?”秋恬懵懵的看她,“姑娘,这我就不知道了。怎么突然问秦大人的沐浴间啊?咱们这不是有嘛。” 苏幼虞哽住。 这话怎么说的像是她要去秦封那里沐浴一样。 “没,我就是听说现在京城兴这个浴池,就问问。” 清早用过早膳,秋恬就找了林郎中来给苏幼虞看诊。 林郎中正号脉,外面夏江和春画嘀嘀咕咕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来。 “昨日宫宴,太子被那什么神犬咬坏了一条腿。幸亏周围禁军救得及时人才活了下来。” “我那日从宫里出来还看到那神犬了呢,一看就是凶兽。” “可不是嘛,这被狗废了腿,都没处说理。”夏江叹了一口气,“不过我听说有人传神犬只臣服天子,撕咬太子是因他德不配位,有人借机要废太子,啧啧啧。” 毕竟是他们自家院子里,夏江春画聊太子也没避着谁。 苏幼虞远远的听着,先是惊愕再是莫名松了一口气。 但太子怎么会突然被凶兽撕咬。 这其中门道肯定不少。 苏幼虞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那天姑母叮嘱她,不要再管宫里的事,以及护送神犬那天,看到的秦封。 她正要细想,忽然林郎中问她,“姑娘近日失眠多梦吗?” “失眠倒是没有,但几乎每日都做梦。” 秋恬皱了下眉,“不失眠吗?可姑娘时常子时都还没睡,说要在院子里走走,让我们先回房。” 苏幼虞望着一脸认真的秋恬,愣在原地,“什么?!” 第57章 “是啊,姑娘你不记得了吗?我碰见过两三回,夏江也是。” 林郎中也严肃了起来,“姑娘不知道?” 苏幼虞迷茫的摇了摇头。 “该不会是离魂之象。”林郎中很担忧。 “离魂?”苏幼虞听这个名字眉头紧锁。 “就是魂失居所,梦行之症。”林郎中拿出开方子的纸笔,“彼时你自己不知,严重的时候甚至与清醒时无异,还可与人正常对话。这病症可千万小心。” 苏幼虞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们现代人说的梦游。 她梦游?! 她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她回回做梦,梦到的都是秦封。 总不可能每天晚上都和他在一起吧。 他明明都不常在苏家。 “之前老夫看过一严重病患,半夜于三层阁楼摔下,当场毙命,”林郎中摇了摇头,“若是真的,姑娘切不可马虎。” 别说苏幼虞,连秋恬都被吓着了。 苏幼虞想起来先前腿上和腰上的淤青,莫名心惊。 林郎中叮嘱着,“我给姑娘开个安神的方子,好好休息,平日里切忌劳神伤神,忧虑过重,不然会加重病情。” “有劳您。”苏幼虞看着郎中把方子开好交给秋恬,坐立不安的出了房间询问秦封是否回来了。 府兵都说没有看到,苏幼虞才没有继续追问。 刚刚修缮好的别苑也换了新锁,苏家人都没有钥匙。 秋恬夏江春画三个人每晚都有两个人轮番在苏幼虞门口守着。 她喝药倒是安稳的睡了几日。 一日清早,大房苏婼身边的婢女跑来叫她去大房挑东西。 苏幼虞仔细想一下就知道多半是晋王送的东西。 她带着秋恬过去,看到晋王那边又送来了一箱礼物。 院子里苏婼还开心的清点着,“晋王殿下还真是细心。” “三妹妹你来啦。”苏婼拿出来了一个盒子,“这是你的准姐夫送你的。” “送我的?”苏幼虞挑眉,打开看了眼,里面是一些首饰。 有太子的前车之鉴,她不太想要这些皇家人送的东西。 但既然人家是明面上给的,不收又不好,她命秋恬收好,以后也不准备戴。 “不止你呢,咱们家中兄弟姐妹叔伯姨母都有。”旁边婢女显然也很开心。 身后苏云祈嘀咕了一句,“收买人心的小把戏。” “喏,你的。”苏婼倒也不生气拿出来一个盒子,递到他面前,“小云祈啊,姐姐我嫁出去了,嫉妒我?” “我嫉妒个屁,”苏云祈皱眉,敏锐的抓住了重点,“我不小!我十三了,马上十四了!” 苏婼装模作样的点头,“哦。” 苏云祈打开,看到里面的红宝石短剑眼底微微一亮,接着又暗了下去,“亲王侧妃可不好做,你要是受委屈可千万别回来哭,小爷才不会帮你。” “哦。” “晋王可不像个好人。” “哦。” “哦什么哦,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云祈看她一眼,甩袖潇洒的转身离开。 苏云祈刚刚走出院子没多久,忽然若无其事的掉头回来,悄悄把短剑抱走。 苏婼:“……喂你有本事把东西放下!” 苏云祈声音扬高,“小爷才不稀罕,就是去验验是不是假的。” “小样,”苏婼扯了扯唇角,转头看见苏幼虞坐在石凳上发呆,“三妹妹,你最近好爱发呆啊,你怎么了?” 苏幼虞回神,眨了眨眼睛,“没什么。” “二姑娘还说呢,你最近也爱发呆。”旁边苏婼的贴身婢女从安也笑着,“整日的笑。” “你快别打趣我,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啊。”苏婼倒也不避讳,大方承认,“那话本出新章回了你看了吗?那暴君明显就是喜欢我宝贝女儿啊。” 苏幼虞愣住。 谁喜欢她??? 苏幼虞看向苏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脑袋里瞬间浮现了秦封每天对她爱答不理,算下来只有救她性命的时候肯多说几句话,还是调侃她居多,稍微对她温柔一点还是她做梦…… 这样叫喜欢吗? “我跟你讲,按照我多年看话本的经验,这暴君早早就惦记上我女儿了。” “不然他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一次又一次的骗他。”苏婼说的头头是道,“不喜欢怎么可能被骗。” “可暴君不是还有一个小青梅,他还答应她父母照顾她。” “啊这,是有点麻烦,但是按照姐姐我的话本经验,这个小青梅多半是单相思,我相信我儿子的人品。” 苏幼虞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儿子=秦封。 她摸了摸鼻梁。 “对了那是个有奖竞猜小剧场,我还投信了呢,不知道能不能中,你觉得答案是这个吗?” 苏幼虞想着她要是知道就不写出来集思广益了。 苏婼叹了一口气,“就是那个蠢妹妹我真的是服了!她还真的被骗去嫁人了!长不长脑子啊!气死我算了!” “我真的求求她,别作妖拖累我宝贝。” 苏幼虞悄悄的看了一眼苏婼,发现她骂的很是真情实感。 “那,那姐姐我先回去了。” “快回去吧。” 后面几天,苏幼虞陆陆续续的收到那个有奖竞猜小剧场的回信。 “怎么又有个小青梅啊先生,是假的吧。” “宝贝暴君发火了呜呜呜,他醋了,他不高兴了!他们是真的!” “儿子快去搞死渣男!” “……” 苏幼虞翻着大量的来信,越翻越心虚。 幸好秦封不知道,全京城妇人姑娘现在都把他当儿子宝贝。 外面春画进来送润笔,“姑娘,主母说这个是上月给北尧先生的润笔,五十金。” “五十金?这么多。” “那是自然,现在京城家中妇人人手一本,按规矩分账,总账更多呢。” 苏幼虞吩咐着,“放那边吧,我留给他。” 她思索了片刻,“对了,二姐姐那边婚事,父亲和大伯父谈了吗?” “说是后日等晋王的差使来了谈一谈。” 苏幼虞凝眉,起身去关上门,回身交给春画一张字据,“你一会儿去告诉父亲,要谈一定要让大伯父保证不会参与夺嫡之争,没有父亲首肯不许参与朝堂任何党羽。” 苏幼虞展开字据,“我这上面列了九个条例,如果大伯父违反了其中任何一条,那我二房就与大房分家,划清所有界限。” “这,这不好吧,”春画万万没想到这样的话是从苏幼虞嘴里说出来的,她可是最不爱“这,可是两房毕竟是一家人……” “我写字据参考了苏家祖训,违背条例同样违背祖训,遵守那就是一家人关起门来什么都好说,违背祖训苏家不认。” 苏幼虞的语气强硬,“你尽管拿去给父亲,他比我更清楚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春画犹豫着接下来,“是。” 而此时,秦封坐在天冥宗正堂里,手里翻着一本装订精良的话本。 武澄上前,秦封问着,“查到了吗?” “查到了,这个小话本目前交由陈氏书坊刊印,在官府有审阅备案。执笔是北尧先生。” 秦封眉毛跳了下,抬眼看他,重复了一遍,“北尧?” “对。听说是住在天南山上的天外茶坊里。” 秦封呢喃着这个名字,眸色郁沉,“去递个帖子,我要见他。” “是!” 第58章 苏府上下接连几天都在忙苏婼订婚的事情。 苏昆林和苏昆寒商议了许久,苏昆寒见到那字据很意外,但他庶子出身并没有底气反抗,犹豫再三还是签了下来,答应不会参与皇家夺嫡拉帮结派的事情。 晋王差使过来,苏婼订婚定在了六月二十三,正经走完三书六礼,成亲得等到了秋后。 同样是嫁给皇子做侧妃,相比于沈念柔匆忙定了六月份成婚,晋王倒是给足了苏家大房脸面。 沈国公府后院内,沈鹤宸和沈国公站在花园假山石后,面前跪着一个小厮。 “少爷,刑部那边已经上奏,南疆粮晌吃紧,经严加审问,查出来是苏昆林之前的部下收受贿赂克扣粮晌。” 沈鹤宸点了点头,“陛下那边什么反应。” “听说陛下并没有声张,也没有找苏昆林问话,而是让都察院彻查其他边防军部的粮晌有没有类似问题。” 沈国公轻笑一声,“陛下最是多疑,他不找苏昆林问话暗中调查才是好事。” “对了北蚩那边呢?”沈国公看向小厮。 “北蚩那边半年前晋王殿下就已经安排好了。”小厮恭声。 “那就好,我看这一回,苏昆林还怎么跑。” 沈鹤宸恭声道,“还是晋王殿下与父亲最了解陛下。” 他们沈家的野心,远远不是只做一个皇子辅臣那么简单。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茶盏碎裂的声响。 “我不嫁!我凭什么要嫁给一个瘸子!”沈念柔尖锐刺耳的哭叫声传来,“他都被咬成那样了还要我嫁,为什么不直接咬死他!” 周围一众婢女纷纷拦着,“姑娘小点声啊,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被人听见。” 沈念柔哭得反而越来越狠了。 沈国公闻声,沉着脸走了过去。 沈念柔一个花瓶直接砸在了沈国公的脚下。 “哗啦”一阵脆响。 “父……父亲……”沈念柔红着眼睛吓了一跳。 “胡闹!”沈国公怒斥一声,“你再大点声让外人听见,全家都得给你赔命!” “父亲,”沈念柔跪倒沈国公旁边,“父亲你救救女儿,他都残废了,也做不成太子了,女儿嫁过去这辈子就全毁了啊。” “为父在你怕什么?!”沈国公被吵得头疼,“太子刚受伤就去退婚,到时候你是什么名声?!” 沈念柔的声音弱了下来,微微发颤,“可,可婚期只剩月余了……” 沈鹤宸上前,“父亲,我来劝妹妹。” 沈国公一向是放心沈鹤宸办事,沉着脸转身就走。 沈念柔抽泣着突然拉住沈鹤宸,“哥……你帮帮我,你帮我去杀了太子吧好不好,你帮我杀了他,我肯定不用嫁过去了。” “不急,眼下太子是得死,不过得死的有价值才好。哥哥可以帮你,”沈鹤宸安抚道,“不过你也得先帮哥哥一个忙。” 沈念柔心慌的厉害,看向沈鹤宸。 “你的成婚前正好是,按照规矩请来所有闺中好友帮你收拾,这是名册。” 沈念柔接了过来,几乎所有和她有交集的闺秀都在名册之内。 其中苏幼虞的名字格外刺眼。 “这些时日,你一定要当做无事发生,好好准备嫁衣绣活,千万不能被人看出端倪。” “哥……” “哥哥答应你,一定会在你成婚之前,让太子死得其所。” “好!”沈念柔也不哭了,立马答应下来。 沈鹤宸劝好了沈念柔,转头开始考量,太子虽然废了一条腿,但人还是活着的。 不论如何陛下爱重太子,如果他死了一定会触怒龙颜。 这个锅扔给处处压他一头的秦封最是合适。 轻则受刑,重则受死! 朝堂之上,苏昆林又一次发呆。 他昨日又梦见有人要抢他的宝贝女儿,连上朝都没了心思。 他虽然嘴上不说,但私心里担忧至极,还好嫁给晋王的不是苏幼虞。 要是虞儿他该怎么办,如果晋王拿虞儿威胁他夺嫡,苏昆林自问不可能坚持底线袖手旁观。 高位之上,皇帝远远的就看见了苏昆林走神,眼底带过些暗色。 忽然外面高声响起,“报!!北蚩突发急战,抓到了将领盛双倒戈。” 朝堂上下震动,“盛双?” “盛双将领不是苏尚书力荐过去平定北蚩的吗?怎么突然倒戈了?” “盛双当年和苏尚书可是出生入死的关系啊。” 苏昆林此时也不得不回过神来。 皇帝凝眉起身,“苏爱卿这全国武将兵力由你调配,这是怎么回事?” 苏昆林立马上前,“凭借微臣对盛双的了解,他断然不会做这等背信弃义的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原驻军三万,因为盛双背叛,现如今只剩了五千!还请陛下明察!” 沈国公立马上前,“陛下,大敌当前切不可马虎,微臣以为此事必须彻查。”苏丹小说网 卫阁老应道,“是啊!这一人叛变,说不准军队里已经有很多人有了异心。” “这北蚩一队,可是苏尚书亲自挑选的啊。” 此话一出,暗讽苏昆林与外敌勾结的意思不言而喻。 楚王上前,“父皇,苏大人忠君之心天地可鉴,切不可因为小人的叛变而怀疑真正的忠良。” 苏昆林凝眉刚要说什么,就听到皇帝慢吞吞沉声,“那是自然,朕相信苏尚书。” 皇帝紧盯着苏昆林,“不过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那朕就派遣苏尚书去北蚩,好好彻查一番军中情况。” 楚王皱眉,蓦的升起一丝古怪预感。 父皇这反应根本不像是相信苏昆林…… 皇帝问着,“苏爱卿可有其他意见?” “微臣愿领旨彻查。”苏昆林俯身。 皇帝点头,“甚好。” 一旁晋王满意的勾了勾唇。 苏府,苏幼虞打量着书坊小二送来的信封,“这是什么?” “姑娘,这是一位贵客付了一百金,说要见北尧先生一面。” 苏幼虞信封还没拆开就摇头,“不见,把定金送回去吧。” “姑娘,那位贵客说,您先看一眼再决定见不见。” 苏幼虞狐疑的看了眼手里的信封,打开后,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天厉” 苏幼虞忽然起身,一盏茶直接碰到了地上。 天厉是秦封登基后的年号! 现在怎么会有人知道?! 何况她已经把故事情节弄得够模糊了。 “姑娘怎么了?”秋恬上前,看了看苏幼虞手里的字条。 不就是两个字吗?也没看出来什么异样。 苏幼虞迅速把手里的字条扔进了火盆,咬紧下唇,“好,去告诉那位贵客。三日后子时,天南山天外茶坊安排北尧先生和他面前。” “是。”书坊小二应下来。 外面春画紧接着跑进来,“姑娘不好了,老爷领旨要去北蚩!” 秋恬比苏幼虞先反应过来,惊愕非常,“北蚩?那不是风沙之地吗?老爷的咳疾……” 第59章 春画焦急的哽咽着,“千真万确,老爷半月后启程。” “这么急?”苏幼虞凝眉。 这时间太着急了,甚至赶在了苏婼订婚宴前。 “父亲咳疾那么严重,为什么要派他去?其他人不能查吗?” “我听大房那边说的,北蚩战事是老爷当年的同僚叛国,陛下下旨让老爷去的。” “不可能。”苏幼虞起身,直奔着苏昆林的院子过去。 她觉得这个故事的进程又快了不少。 北蚩战事不是还得有半年,等苏婼嫁入晋王府几个月后才发作的吗? 而且原来苏昆林并没有去北蚩,而是在半年后各种罪状一并发作,直接给打入了天牢。 她刚到门口,就听到了苏云祈的嘶吼声,“我十三了,为什么不能去?!我跟你一起去不行吗?!” “胡闹!我是去查案,你去做什么?添乱吗?” “北蚩不也是战场,我怎么不能去,我十三了!”苏云祈固执的重复自己的年龄,“你看看你身体什么样子,为什么要答应去北蚩?!” “那个盛双叛国就算是死了也是自找的!凭什么要连累你?”苏云祈话音刚落。 突然“啪”的一声巴掌脆响从正厅里传来。 “孽障!” 苏幼虞脚步顿住。 “别说了,别说了好孩子。”陈氏哭声传来。 苏云祈踹开房门,咬牙红着眼眶从里面跑了出来,半边脸通红。 苏幼虞看着他一边强忍着眼泪,一边跑出去,嘴里还嘀咕着,“老疯子。” 苏幼虞停在原地,面前屋门大开。 苏昆林远远的看见她站在门口,“虞儿……” 他上前几步又停住。 苏幼虞进门把苏昆林扶到位置上,“云祈讲话没轻没重,左不过是担心你。” 苏昆林叹了口气,“他这性子该改改。” 苏昆林沉默了许久。 陈氏也坐在一旁,只低头哭着,说不出话来。 苏幼虞刚才想问的话,愣是一句都问不出来。 苏昆林突然开口,“盛双他不可能。我和他一起长大,他举家都死于敌人之手,怎么可能叛国。” “别担心,我去看看就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担心你。” 苏幼虞不知道该说什么,那股无力感越来越重。 故事大背景她根本无法插手,这也是她篡改剧情最大的阻碍。 她不可能让苏昆林不去,不去就更方便那些人编排他。 别苑,秦封坐在书房里。 武澄念念叨叨,“大人楚王殿下怀疑今日之事有蹊跷,该不该让苏大人去北蚩啊。” 秦封头都没抬,“为什么不去?” “啊?” “那个女儿奴十几年没怎么离开过京城。”秦封淡淡道,“让他出去走走,省得总盯着……” 秦封欲言又止。 “谁?”武澄好奇的看过去。 秦封没继续说, 正巧外面有个小厮敲门,“秦大人,小的来送桃笙。” 武澄出去开门,“大人没要桃笙。” “这不是快到夏天了,主母给大家都发了避暑。” 小厮一边说着一边往屋子里看。 秦封抬眼,“让他进来。” 小厮进去抱着桃笙,“小的给大人铺上吧。” “别急。”秦封上下打量着他,“谁叫你来的?” “主,主母……”小厮低了低头。 秦封只摸了下手边的刀具,“上次咱们审的那个犯人不说实话用了什么来着?” “剔骨之刑。” “剔骨……你说早说实话不好吗?” 小厮浑身颤抖,噗通一下跪在秦封面前,“秦,秦大人饶命!是,是三姑娘让我来的,她今早听说大人回来就让小的进来看看修缮成什么样了!” “看什么?”秦封挑眉。 “看看屋子里面摆设,看看什么卧房,花厅……还有沐浴间是浴池还是木桶。”小厮连忙叩首求饶,“大人饶命,我们家姑娘也没坏心思。” 是啊,那小丫头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可他坏心思多着呢。 “哦。”秦封点头,“那你看到是浴池还是木桶?” “小的这不是还没看见……” “告诉你们家姑娘,是木桶。懂了吗?” 武澄摸了摸眉毛。 大人为什么要撒谎? 嗷,明白了……不能露富。 “懂了懂了,多谢大人!”小厮死里逃生一般跑去告诉苏幼虞。 恰好苏幼虞从苏昆林院子里回来,心不在焉的进门就听小厮开心的禀报,“姑娘,小的看到了,是木桶!” 苏幼虞看着他,走到旁边坐下来,“可是看仔细了?” “看仔细了。”小厮心惊胆战的回着。 但相比于苏幼虞,他还是更害怕秦封一些。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点了点头。 她最近又开始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又梦见暴君总爱把她摁在水里,逼她游泳,看她为了避宠拼命学会游泳的样子。 不过要是这么看,那些应该确实只是梦而已了。 仔细想来,秦封怎么可能花费那么多心思在她的身上,除非他喜欢她。 除非故事之初,暴君就喜欢她。 苏幼虞靠在桌案边愣神,忽而干笑了下,“哈……”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她默默的否定了这种可能性,也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有点酸。 隔天深夜,武澄在院子里溜达值守,远远的看见自家主子和前几日一样站在了苏幼虞的卧房窗口。 闺房窗户打开,里面小姑娘趴在窗户边和秦封说着什么。 窗边秦封煞有介事的接道,“当然算数,朕昨日答应你,只要你会了游水,朕可以七日不碰你。” “会了,我都会了!”苏幼虞立马双眼冒光,熟练的从窗户口爬了出来。 她从窗口跳下去,还推了秦封一把,催促着,“快走,我这就去游给陛下看!” 武澄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俩人还玩身份变换…… 这是什么小情趣,真会玩。 他很懂事的没有多看,转头就去了别的地方溜达。 三日之期很快到了,深夜亥时天南山山脚下一个酒馆依旧亮着灯。 秦封和武澄骑马路过,被酒馆的掌柜拦了下来,“二位且慢。” 秦封拉住缰绳停了下来,深不见底的黑瞳映出酒馆内明亮的灯火。 “怎么了?”武澄凝眉问着。 “二位今日可是去那天外茶坊拜访北尧先生的?”掌柜和颜悦色的问着。 “是。” “二位应该是初次来,有所不知,这北尧先生通神灵,知天地前后五千年大事,上这天外茶坊不能骑马,得步行,否则无缘与北尧先生碰面。” “胡说,劳资就是要……” 武澄话刚说一半,就听到秦封应道,“好。” 他硬生生把话转了个弯,“……劳资就是要听你的话!” 他跟着秦封一起翻身下马。 秦封目光幽幽,多看了眼半夜依旧灯火通明的酒馆。 通神灵?知天地五千年? 有点意思。 山路崎岖蜿蜒,四周杂草丛生。 他们没走几步,忽然在拐角出现了一个茶童,茶童面前摆了一盘棋局。 “我们先生早早听闻贵客登门,特要我在此等候,请问这盘棋局二位可会解?” 武澄更不满了,“见你们先生还要解棋盘?” “正是,先生只会见有缘人,若是不愿意二位可以回。” 秦封看了一眼还远的山路,难得耐着性子坐下来,拿起棋子。 武澄也看不懂棋盘,只能陪着。 秦封解盘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他盯着对面小茶童,语气阴凉,“还要做什么?” 茶童着实被眼前人阴恻恻的视线吓了一跳,但还在佯装镇定,“贵客请。” 秦封一看就知道有蹊跷,他眸色暗了暗。 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滋生出来的劣性,没有把茶童拎起来严刑拷打盘问一番。 秦封莫名开始躁,这些天夜夜会佳人却是让他血液里那股肆虐稳定很多。 冷不丁的停一天,他竟然有些受不住,一点不顺心就想毁掉。 像是沾了一种会上瘾的毒。 他耐着性子上了天外茶坊,才看到一个老太太花白头发端坐在阁楼上,慢悠悠道,“原来是你们想见我?” 秦封看了她一眼,不急着回话,摸了下旁边门框。 “先生就是北尧?”武澄还是意外,竟然是个老妇人,不过东朝有点名望的执笔人,不论男女皆尊称先生。 “正是。”老妇人面前遮了一片纱质帘幕,趁机悄悄的瞟了一眼旁边夏江手里的纸,然后照着纸上的字句念,“不知二位为何要花费百金见我?” 秦封抬眼,打量着那位老妇人,“对先生您的故事感兴趣。” 此时他面前一扇隔档木门之后,苏幼虞背对着木门坐着,手里拿着纸笔,猛地僵住。 这声音……是秦封?! 第60章 苏幼虞缓缓握紧了手中的笔。 她今日出门刻意隐藏了身份,玉冠束发,衣着少年装,听着外面秦封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来。 “另外听说先生博古通今,知天命,晓未来,”接着外面秦封把手里一本小册子放在桌案上。 “啪”的一声细响,像是拍在了苏幼虞的心尖上。 “在下很是好奇,那先生执笔这本书是知了谁的天命,晓了谁的未来?” 苏幼虞凝眉,落笔写下一句话。 老太太上了年纪,也确实是个闲云修道人,心气还算是沉稳。 即便不知道说什么也能装作自己在卖关子,等到苏幼虞把话写出来,才跟着念,“所谓看客皆是局中人。” 秦封点头,“先生所言极是,那先生能否告诉我里面一些内情?” 他说着,苏幼虞又听到秦封放下了什么东西。 “在下愿出千金买一个天机。”秦封嗓音很淡。 老太太吓了一跳,“什么天机?” 一千金买一个小话本的剧情,老太太觉得这孩子真是人傻钱多。 秦封的声线却愈发寒凉,“故事里小明华既然是重生而来,那前世她的死因是什么?凶手是谁?” 苏幼虞脑袋却懵了一下。 秦封这话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也不像是故意套话。 他的语气是认真的。 很认真的在问,原剧情她是为什么死的。 老太太回道,“一个故事而已,少侠何必当真?” 苏幼虞其实也不知道,她当初拿到剧本也只写到了男女主睡出了感情,后续得签了约才能看到。 但苏幼虞串了整个故事,觉得最有可能是被秦封日日夜夜做……死的。 他那体力和频率谁受得了。 秦封凝神,“先生也说看客皆是局中人,局中人毕竟有难以解答之惑。” “恕天机不可泄露。” 秦封笑了,“是天机不可泄露还是先生根本就不知道?” “少侠莫要用计激老妇,没用的。” 他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步,“天南山地势陡峭,气候潮湿不宜居住,来者甚少,所以没有人知道,天南山里根本就没有天外茶坊!” “胡说!” “你们这一间,是近几日着急搭的,都是新木头,在这样潮湿的山里,干净的连青苔霉斑都没长。” 老妇人开始慌了,她求救似的看向苏幼虞。 “先生不肯说,不外乎……” 他顿了顿,视线从纱帘里的老太太挪到了一旁的木质隔档上,幽幽道,“不外乎北尧另有其人罢了!” 苏幼虞见状不对,刚要起身。 接着,秦封忽然一枚暗镖直接朝着隔档打了过去! 苏幼虞一惊。 隔档木板“咔嚓”一声断裂,从两侧倒下散开,露出里面的人影。 但只看到一个白色身影摇晃了下,顺势扯倒了旁边屏风挡住自己,接着抄起桌子上的砚台,直接砸向了旁边的烛火。 整个屋子原本就灯光昏暗,这一砸更是视线模糊。 夏江立马打开了后门,招呼着苏幼虞逃跑。 苏幼虞刚跑没两步,听到身后男人阴冷得要杀人的声音,“你是怎么知道她死了,她前世为什么死了?我把她保护的那么好她为什么会出事?” “你知道的对不对?” 苏幼虞停了下来,双脚瞬间像是有千斤重。 莫名觉得心口被一双大手牢牢的攥紧,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鬼使神差的有点难过,却说不上缘由。 夏江听着那阎王爷索命一样的询问,着急的拽了一把苏幼虞,“快走啊!” “先生怕什么,在下只是来问问,又不吃人。”秦封远远望着那东倒西歪的屏风,脚步声发闷,一步一步走过去,“你告诉我。” 落在夏江耳朵里:在下只……吃人! 夏江着急的跳脚,“姑娘可别信啊,我可听说过,天冥宗抓人问话都是剥光了放温水里一边煮一边问!” 苏幼虞回神,立马披上了黑色斗篷跟着夏江跑出了茶坊。 她刚跑了没几步,身后就传来迅速的脚步追赶声。 夏江扯过门口早早等好的马匹,“快!小的扶你……” 夏江话还没说完,苏幼虞就扯着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声线略低的催促,“走!” 夏江愣了下,双手维持着想要扶苏幼虞上马的动作。 他们姑娘什么时候会的骑马? 不等他多想,身后追赶声响起,他忙不迭的上马跑开。 后面秦封武澄追了几步,看着远处那两个迅速变小消失的身影停了下来。 武澄瞪大了眼睛,“他们……他们耍赖!不是不能骑马上山?” 武澄第一反应就是被耍了。 “也是够聪明,找个人来骗我,还知道用缓兵之计。”秦封冷冷的勾唇,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追!” “是!”武澄应声,立马跟上秦封。 虽然人力和骑马速度有差距,但对于天冥宗的人来说短距离追踪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黑夜中,两道黑影一闪而过。 茂密的树林里马蹄声笃笃,苏幼虞催马飞快的在山林穿梭,身上的长斗篷被狂烈的风吹起,与沿路树梢枝叶刮的沙沙作响。 突然苏幼虞前路的月光被遮挡住,一道黑影降下来径直拦住了她的去路,苏幼虞径直迎上了一双寒厉阴森的黑瞳。 苏幼虞心底一惊,勒紧缰绳停了下来,伸手扶了扶自己面前的黑色斗篷帽檐,压住了她大半张脸。 “跑什么?”秦封声音里带了些杀气,“先生就这么见不得人?” 他顿了顿,“还是你心虚?” 武澄从后面赶来,一下子跳到了夏江的马上。 夏江吓了一跳,苏幼虞突然扬手扔出一个布包,布包上的结滑开,里面瞬间撒出来大量的白色粉末,被夜晚山风一吹散开成了一团迷雾。 秦封皱了下眉,鼻息间混入烟雾,身上忽然开始卸力,他立马吩咐武澄,“闭气!”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 武澄闭气不及,抓住夏江的手臂猝不及防卸力。 夏江立马挣脱开,把武澄推下马,掉头就跑。 苏幼虞扶着帽檐多看了一眼秦封,拉着缰绳掉头跑开。 武澄被推下马还残存着些力气,踉跄几步才站稳。 他闭气凝神着急的看向秦封,“大人,你没事吧。” 秦封身上体力流失迅速,这药粉对他的作用远比武澄厉害的多,他低了低头扶住旁边树干,忽然想到了刚刚上山的时候那个古怪的茶童。 以及那一盘并不算难的棋局。 棋子上涂了东西! 秦封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上面还残存着那棋子上轻微的蔷薇花香气。 他忽而冷笑了一声。 这东西应该没毒以至于他当时并没有察觉,但碰上这个药粉就会发作。 武澄上前低骂一句,“他们也太阴了!哪里是什么正经说书先生!” 秦封此时深邃黑瞳在黑暗中尽是些嗜血冷光,“有意思。” 从来都是他给旁人层层设陷阱,第一次被人这么防备算计。 他慢慢直起身子,“回去好好的查这个小子,抓回天冥宗严刑拷问!” 秦封话落,眼尾余光扫到了旁边树梢上,挂着一缕黑色的斗篷碎布。 那是刚刚那个人逃跑的时候,从他的斗篷上刮下来的。 秦封眸子沉了几分,上前几步摘下来。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馥香猝不及防钻入鼻腔! 第61章 苏幼虞连夜快马加鞭赶回了苏家,差人把马匹重新送回外面的马场,立刻趁着夜色回了院子。 苏幼虞悄悄看了一眼秦封落了锁的别苑,稍稍放下心来。 想来也是,他要是碰了那盘棋,身上的药劲发作怎么也得半个时辰。 多半是跟不过来。 苏幼虞回了房间,脱下外面的黑色斗篷,交给春画,“记得拿出去烧掉。” 话落,便伸手拆下了她头顶的束发,长发如同瀑布般散落下来。 “诶好。”春画答应下来,看了看苏幼虞,“姑娘今日看起来很累,是那个贵客不好说话难为你了吗?” 苏幼虞凝眉,突然伸手拉住春画,牢牢的看着她,“今日我出去的事情有几个人知道?可是都封了口的?” “姑娘放心,知道的人除了咱们几个,茶坊酒馆都是主母自家人,还有今夜值守的那两个府兵,总共算下来不超过十人。都是封了口的,信得过。” 苏幼虞心神不宁的点头。 她早早去之前就想到,这个人不论是谁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就凭两个字影响到她。 见了面多半也是有能力拿捏她的人。 既然是她摆局,就一定要把事情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但她没想到会是秦封。 春画看着姑娘仿佛是见到了洪水猛兽一般,但也没有多问,只让秋恬进来服侍着苏幼虞准备休息。 苏幼虞心跳久久不能平息,又想起了先前送来的那张字条。 上面是秦封登基后的年号。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苏幼虞的心忽然沉到了谷底。 果然他是记得的。 他知道自己登基后的年号。 甚至从那个被她改得面目全非只剩骨架的故事,他都能一眼就看出来。 苏幼虞咬着唇,也难怪一开始的时候秦封总是那个态度对待她,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明明冷嘲热讽的像是仇人,却又不想让其他人动她。 她是莫名其妙进入这个故事,而秦封的情绪复杂而真实,他对待这些的态度明显和自己不一样……他才像真的重生来的! 苏幼虞脑海里一团乱麻,努力的理清楚这些是怎么回事。 还有秦封今天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她的死难道他不知道吗? 苏幼虞自己并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剧本只敲定了一半,她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自己的结局。 但按照秦封的说话,以及这种全员be古早文的套路,她多半是死的很意外也很凄惨。 苏幼虞进了沐浴间,把今天所有的衣服全部收好藏了起来,又让秋恬立马点了熏香散去外面的味道。 为了避免被看出来,苏幼虞让秋恬和春画先出去守夜装作她已经睡了的样子。 约么又一两刻钟,她才弄干头发从沐浴间出来准备睡觉。 忽而,一阵风吹过,吹开卧房里间的窗户,微风带过她身上寝衣,轻抚了下寝衣包裹住的玉瓷肌肤。 苏幼虞走到窗口,正准备关窗,她伸出去的手却突然被外面一只滚烫的大手攥紧! 苏幼虞吓得心跳停了下,手腕被重重拉扯过去,男人高大颀长的身形立马遮住了她眼前所有的光线。 苏幼虞惊愕的睁大眼睛,另一只手不得不撑在窗口维持平衡,眼底全是他投落下来的暗影。 “还没睡?”秦封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 他就这么看着她,剑眉星目低垂,像是在看他股掌之中的金丝雀。 视线里满是说不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 苏幼虞一阵一阵的心惊,“你……怎么来了?” 实不相瞒,她是心虚。 秦封牢牢的盯着她,手指抚过她凝脂般的脸颊,“再过一个时辰就天亮了,为什么起来了?” 苏幼虞下意识的避了避他的手指,“天热起来了,我半夜热醒了。” “做什么这么热?”秦封微微压低身形。 两人之间距离瞬间拉近。 “天气热而已,秦哥哥不热吗?”苏幼虞不太适应的偏头躲开。 秦封看着她的动作,眼底蒙上一层细密的阴影,他不言不语的靠近。 轻嗅了下她耳侧鬓发。 苏幼虞甚至能感觉到他落在她耳畔的吐息声,沉稳又缓慢的摩挲着她的耳廓。 磨得她发痒。 “是有点热。”秦封淡淡的回。 但这话听起来莫名怪怪的。 苏幼虞躲开一寸,他就逼近一寸。 秦封剑眉微蹙,鼻息间尽是是淡淡的玫瑰花露香气混合着她原本的甜香。 那斗篷碎布上是一股松茶香混合着极轻的甜气,甜气淡的厉害。 之前素白给的仿香之类都能薰出那样的味道。 并不好确定。 秦封似乎想要从她的身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但偏偏什么都找不到,还在不知不觉中越靠越近。 秦封快忘了自己半夜来的目的是什么。 她身上的那股甜香,像是含羞带怯的娇藏在玫瑰花露的遮掩下。 让他不受控制的想要近一点,再近一点,把它的遮掩撕开,让它彻彻底底暴露在他面前! 然后据为己有! 苏幼虞感觉不对劲,凝眉伸手推开他,“你做什么?” 秦封大手忽然按住她的后腰,鬼使神差的冒出一句,“虞儿你乖乖的,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尤其是你。” 苏幼虞心尖一颤,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愣了几秒,接着肉眼可见的换上了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你别这样吓我好不好,我害怕。” 酥软入骨的声音听起来麻麻痒痒的,像是他说话大点声都能吓哭她。 小磨人精。 秦封深吸了一口气,莫名怀疑不起她来。 突然屋子里什么重物“砰”的一声落地,惊动了外面的秋恬。 秋恬推开门询问,“姑娘?姑娘怎么了?” 苏幼虞回头立马佯装惊慌,“她们要进来了,你赶紧走。” 秦封慢悠悠的看了眼门外,古怪的看了眼苏幼虞。 苏幼虞得了机会,立马扬声叫秋恬,“我没事,只是开窗通风碰掉了木撑。” 说完还回头给秦封递了一个“我也不想你走”的流连眼神。 然后直接把窗户关上! 毫不客气的把秦封关在了窗外。 这逐客令明显到让秦封低笑了一声,莫名一晚的躁郁消失散尽。 苏幼虞拉住秋恬,像是看到了救星,“今晚你陪我睡吧。” “啊,这不合适吧。奴婢睡外间……”秋恬扭捏了一下。 “有什么不合适,”苏幼虞立马拉着秋恬上床,眉毛皱紧,“今晚没人陪我睡我是睡不着的,你正好陪我也免得我半夜梦游。” 秦封实在是太吓人了。 这么一晚上折腾下来,苏幼虞觉得自己睡着必定是要继续做噩梦。 话本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和秦封交代,也不可能交代的出来。 能藏一时是一时。 第二天,苏幼虞拉着秋恬直接睡到了正午,苏婼跑来找她的时候,主仆俩还在床上。 苏婼也没避讳,直接推门进去,看着床上的光景蓦的瞪大了眼睛,“三妹妹你……” 苏幼虞半梦半醒中为了不让秋恬起床,还牢牢的抱住了她。 实不相瞒,这女孩子抱着睡实在是太舒服了呜呜呜。 苏婼平日就听说过很多人家,夫人小妾、小姐丫鬟之间不清不楚。 一下子想歪了。 苏幼虞被吵得脑壳疼,伸手揉了揉眼睛,“二姐姐,你怎么来了?” “你做什么了?”苏婼难以置信的关上门,走到床边把苏幼虞拉了起来。 秋恬见苏婼误会了连忙起来,“二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没做什么啊?”苏幼虞还迷糊着。 苏婼可不听,“妹妹你到年纪了,有点需求也正常,姐姐懂。但是咱们最好还是选男人来……” 苏婼欲言又止,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快起来,姐姐带你去看男……看一看满堂楼出了什么好吃的。” “啊?现在吗?” “就现在。”苏婼把苏幼虞拉起来,催着她更衣洗漱,带她上了街。 苏幼虞出门的时候还打着哈欠。 “这都到了未时,你怎么还困,昨夜闹得这么厉害吗?”苏婼皱起眉。 苏幼虞心想昨夜闹得是挺厉害的。 闹得她差点被秦封抓去天冥宗,剥光了扔水里一边煮一边逼供她的小话本。 她不想被煮…… 苏幼虞进了满堂楼阁楼雅间,视野极好,四周还有琴弦雅调。 她往窗外看了看,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快马声响。 “长明郡主入京!闲杂人等避让!” 苏幼虞手指蓦的一抖,整个人愣愣的看向窗外。 谁?! 长明? 她回来了? 第62章 楼下几个禁军护卫开路,一个南疆官服的青年男子端坐在马背上,他身后就是一连串华贵富丽的马车。 上面琳琅珠玉挂满,无数婢女婆子跟在两侧。 中间最高大的马车是御前迎宾的白玉汉马,两侧挂着珠帘薄纱,马车走起来,泠泠珠玉声响格外悦耳。 而那马车正席位之上的女孩子薄纱遮面,身量纤纤,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整个人显得活泼而灵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 似乎对什么都很感兴趣。 云初瑶探了探脑袋,“阿妈,那个是什么呀?” 旁边一个衣着体面的老妇人板起脸,“公主坐好了,入了京该叫我嬷嬷。” 长明扁了扁嘴,“……哦。” 一旁宫中教习姑姑也板起脸来,“嬷嬷注意点,入了京该叫郡主。” 嬷嬷:“……哦。” 苏幼虞手里的点心没有动,慢慢的垂下手来。 苏婼听见下面的动静,也看了过去,“这就是长明郡主啊,南疆的小公主这长得可真讨喜。” 南疆属于异域,女孩子面容轮廓都深一些和中原不一样。 这样极具冲击力的美很轻易的能抓住人心。 再加上这样干净又美好的气质。 苏幼虞呢喃道,“是啊。这世间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女孩子。” 难怪会是原配。 后面还有一长串仆人抬着载满行礼的红木雕花箱子紧随其后。 阵仗相当的盛大。 苏婼轻点了点扇子,看着苏幼虞愣神的模样,“三妹妹别担心,要我说她不如你好看。” 苏幼虞笑了,“二姐,我又不是在想这个。” 好好的女孩子,没必要互相比较,那太没意思了。 “那你在想什么?我看你连点心都不吃了。”苏婼看着苏幼虞。 苏幼虞回神,看着被她捏了许久的点心,指尖都蹭掉了不少碎末。 “我没有。”苏幼虞垂眸,把手里的点心递到唇边。 却怎么也没了胃口。 她犹豫再三,还是把点心放下了。 长明回来了,那秦封是不是就…… “你看你果然还是在意吧。” “我不是在意那个,”苏幼虞无奈的解释道,“我在意的是……” 苏幼虞哑然。 对啊,她在意什么,在意秦封吗? 苏幼虞心绪忽然乱了,甚至一股莫名的危机和恐惧浮了上来。 她在意他做什么? 他跟谁有关系,她为什么要在意。 她的目标就是好好帮秦封,好好护佑苏家,好好的活着。 秦封不要黑化成为暴君,所有人的下场不要那么惨不就够了吗? 她还想要什么,秦封是跟她在一起才黑化的,长明也是为了她而死的,现在所有人都好好的,她还想要什么? 苏幼虞正乱着,忽然在那排队伍的最后,看到了秦封和几个天冥宗朝服的身影! 她的心口“噗通”一下。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绷断。 她慌乱的挪回视线。 苏婼眼睁睁的看着苏幼虞的脸色越来越差,“诶,你没事吧?” “三妹妹出来玩怎么还愁眉苦脸的?”雅间旁边卷帘掀开,苏云城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两个同僚。 苏幼虞抬头看过去,“大哥?” 她注意到了苏云城身边的两个男子,那两人看起来都约么二十出头,衣着打扮都是富贵人家小公子。 一个男子看着苏幼虞直接红了脸,避开她的视线,“要我说咱们京城美人才是上得厅堂,落落大方,在下更……更喜欢。” 另一个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听闻三姑娘会作画,这是在下先前偶然画的,还请三姑娘品鉴。” 苏幼虞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 那人画的竟然是早些时日,她在长公主府上跳舞的那一幕! 苏幼虞很意外,“公子那时候也在?” “自然是在的,姑娘光彩夺目,没注意到在下也是正常。” 苏幼虞拿过那把折扇。 而此时,楼下秦封看着苏幼虞身侧围着两个男人谈笑风生,他慢悠悠的收回视线,手里迎长明的圣旨玉珠猛地捏碎! 跟在秦封身侧的武澄敏锐的察觉到上司不太对劲,转头就看到秦封漆黑如炭的脸色,“大人,怎么了?素仑大人和长明郡主来了您不高兴吗?” 秦封只沉着脸没吭声,怎么看怎么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他跟着送云初瑶到了她宫中住处,她从马车上下来一路蹦蹦跳跳的逛着她的宫苑,脸上露出了些不满,“气派是气派,可是好规矩哦。我不喜欢。” 云初瑶表情满是稚气,连不高兴都是小孩子姿态。 秦封踏进殿中就听到这么一句,“郡主入了宫,说话要注意,不要把自己的喜好表现得这么明显。” 云初瑶曾经伤了心智,说不好听的就是有点痴傻,但傻的不那么严重。 秦封觉得说了她也没那么多心思反应,但还是得提醒。 云初瑶果然没听进去,看到秦封就笑了,“大哥!” 秦封停着她的称呼,立马皱起眉,“郡主在这里该叫我秦大人。” 云初瑶扯了扯嘴角,“你们好烦哦,就会教育我,算了我不要你陪我玩了,我去找阿妈。” 她四下望了望,又朝着后院跑了过去。 秦封放下手里圣旨,叮嘱了看守护卫几句就回了天冥宗。 秦封进门一句话都没说,武澄也不敢吭声,悄悄地跟在后面,看着秦封突然拿起来了一张纸。 他凝神回想了一下刚才阁楼上的那两个人,立刻下笔。不出一个时辰,两个男子的画像就被他完全复原在纸上。 武澄惊愕的眨了眨眼睛,“这……您?” “去查一下这两个人是谁。”秦封把画像递给武澄。 “哦好。”武澄拿过画像看了几眼,心想着这两个人又是怎么得罪秦封了,这么不要命吗? 长街上,苏幼虞玩了一个下午心情好了些。苏丹小说网 果然两个小哥哥陪着就是好得快一点。 晚膳回府,正巧碰上了沈家来给她送帖子,说是沈念柔快出嫁了,邀请闺中姐妹一起去沈家摆宴招待,也帮她准备准备出嫁的福袋和小东西。 沈念柔专门下贴请她,苏幼虞用鼻子想都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思。 秋恬紧张的问着,“姑娘,这我们不去不行吗?” 春画跟着点头,“没想到那太子都残废了,沈家姑娘还嫁,京城现如今都在夸沈家二姑娘有情有义,是个良善之辈。这次她请姑娘你,一定事有蹊跷!” 苏幼虞沉默了半晌,收好帖子,“无妨,去是当然要去。前阵子母亲给我的夜明珠拿上,沈家姐姐成亲怎么能不去贺礼。” 她最近正好觉得沈鹤宸上了钩但是却没机会接近沈家。 沈家自打和晋王算计好苏婼,似乎就不在她身上下手了。 他们现在把机会送上门来,那她自然要抓住。 苏幼虞也想清楚了,她干嘛要把事情弄的那么复杂,她就按照她的计划走,先想办法拔掉苏家身上的刺为重。 秦封长明那边随他们去吧。 “你们到时候听我吩咐就好,放心吧。”苏幼虞想着,他们没安好心,她一样没带什么好心思去赴宴。 大家就拼一拼,看看谁赢。 春画和秋恬答应下来,纷纷离开去准备过几日的赴宴。 正好府中收杂物扔掉的小厮来了,春画抱着昨日苏幼虞给的那件黑色斗篷一并跟着出去。 恰巧秦封回府,远远的看到苏幼虞身边那个小婢女跟着小厮出门。 秦封凝眉,他极其敏锐的观察力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春画压在杂物底下的一个黑色绳带。 他脚步一停,立马跟了过去,直到看到他们到了焚烧场,把包裹一并扔进去。 二人接着离开。 秦封拿了一个铁棍身手利落的挑出来那个烧了一半的包裹。 那件黑色斗篷赫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秦封眉头拧紧,眼底涌动着可怖的暗流,半晌忽然冷冷的笑了。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东西。 第63章 苏幼虞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把对面的苏昆林吓了一跳。 “可是着凉了?”苏昆林连忙问着。 “没事父亲。”苏幼虞摆了摆手,莫名心慌了起来。 “虽然快要入夏了,这晚上还是不能开窗睡觉。”苏昆林凝眉叮嘱,“我过几日就要离京了,为父不在你得照顾好自己。” “好。”苏幼虞知道苏昆林担心才时常要来念叨她两句。 “我已经和勇毅侯韩家的当家主母说好了,等到韩洺一回来就给你们定亲。” 苏幼虞拿起茶盏的手一顿,“啊?” “眼下京中不太平,这婚事得早早定下来才好,免得节外生枝。”苏昆林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父亲,这也不用着急,万一韩家公子回来不喜欢我,也不好耽误人家。”苏幼虞在这里呆了几个月,还是非常不能接受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以及苏婼那种见了一面,只凭借有些好感就嫁人的。 “怎么会不喜欢?”苏昆林看向苏幼虞,觉得很奇怪,“你难道不记得他出征前那几年,隔三差五往咱家送东西,说是给我送的补品,回回都给你夹藏点心珠钗……这还不喜欢?” 苏幼虞有那么一点点印象,“哎呀,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一韩少将军在外有了相好的姑娘呢?” 苏昆林越听苏幼虞的话越离谱,“你这丫头,可不能这么没良心,咱们两家谁不知道韩洺的心思,他人品稳重,军功赫赫,待你又是极好的。” 苏幼虞有些听不进去,焦虑的转着帕子。 “要我说着京中倒是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儿与你相配了,这京城多少待嫁贵女盯着,之前沈家那二姑娘为什么要对付你?还不是因为她想嫁韩家!你要是错过了这姻缘有的你哭!” 苏昆林持续不断的絮叨钻入耳中,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也只顺着他的话答应,“父亲说的是。” “这就对了。”苏昆林放心下来,也就不唠叨了,“这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苏幼虞把苏昆林送到门口,便回了屋子。 春画看着苏幼虞脸色又差了起来,“姑娘今天是怎么了?” “没怎么。”苏幼虞靠在旁边发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听到什么定亲,什么姻缘就莫名烦躁的很。 嫁人……也太没意思了。 苏幼虞扯了扯自己的帕子,旁边秋恬送来林郎中开的安神汤。 “我不想喝药,”苏幼虞莫名其妙开始耍小性子,“我想喝奶茶了。” “奶茶……是什么?”春画和秋恬都一脸懵逼。 “小厨房有牛乳吗?”苏幼虞仰起头问着。 “有的。” “那有芋头和木薯粉吗?” “也有。” 苏幼虞拿来纸笔,把奶茶配料和方法写了下来,“去照着这个弄来就是。” 春画秋恬看着那方子谨慎又小心的送到了小厨房。 过了两刻钟,春画才把苏幼虞要的芋泥啵啵黑糖奶茶送了进来。 苏幼虞闻到奶茶的香气激动的想哭,拿起勺子尝了一下,味道虽然和现代的不太一样,但是也差不多。 “好……好吃吗?”春画一脸好奇。 “好吃!”苏幼虞差她们多拿了几个碗,“你们也尝尝。” 屋子里主仆几个围坐成一团,纷纷赞不绝口。 “姑娘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汤羹。” 夏江吃的又快又急,“这好东西姑娘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做梦梦到的方子,”苏幼虞很自然的撒谎,“我还梦到了好多别的,改天我做给你们。” 实不相瞒,堂堂影后穷的时候也在奶茶店打过工。 夏江开心的不行,“好啊好啊。” 秋恬打了下他的手,“就知道吃,还让姑娘给你做,真能耐的你。” “是哦,”夏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那姑娘使唤我来做也行。” “这点小事有什么关系。”苏幼虞吃完果然心情好了不少。 果然吃的能让人暂时忘记很多不开心。 吃了夜宵,苏幼虞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就回房睡觉,也许是因为临睡前喝了奶茶,最近又没有怎么喝安神的汤药。 她睡眠极其不安稳。 她再一次梦到她被带进了一个极大的玉砌浴池中,这次的秦封动作有些许粗暴,她很是害怕,想要躲开却突然被他从水里抓住脚踝拽了过去! 她身形一个不稳,失去了平衡沉入水中呛了一口水。 这一口呛得格外真实。 真实到她心如擂鼓,耳边一切都被水声遮盖,瞬间就只剩下口鼻和胸腔里浓烈的不适和窒息! 苏幼虞猛地从睡梦中睁开眼睛! 眼前的光线却被摇晃的水纹打乱,四周真真切切的触感刹那间侵袭了她的四肢百骸! 原本应该在梦里出现的所有东西此时全部都真实的出现在她眼前! 不等她细想,突然感觉到她脚踝处炽热有力的手掌用力拽了她一下! 下一秒突然被男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强大力道和惯性,让她下意识的抱紧了身前人,重重的咳了起来。 一只大手轻拍着着她的脊背,低磁阴冷的声音摸索着她的耳膜,“小虞儿逃什么?” “你逃得掉吗?” 苏幼虞浑身僵硬,梦里所有的模糊触感此时此刻变得格外清晰。 清晰到她隔着沾湿的衣物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狠狠撞着她。 苏幼虞身体几乎是不受控制发抖。 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她这些时日梦到的事情,都是真的?! 秦封手掌压覆在她的蝴蝶骨上,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眼底却没有丝毫的怜惜,“小虞儿看起来真可怜。” 男人灼热的手掌从她的蝴蝶骨滑到雪肩,看着湿透的白色寝衣紧贴在她身上,眸底满是可怕的阴鸷和侵略气息。 可怜到想撕碎她。 这个称呼让苏幼虞秀眉紧蹙,心底的恐惧愈发浓烈。 苏幼虞抬头望见他的眼神,活生生吓了一跳。 秦封活像是一只失去了理智的饿狼,这种眼神她在梦里见过太多次了,在后宫那座水上宫殿里。 他就是这样眼底一片猩红,把她摁在宫殿各个角落,往死里折磨她。 但真实的见到还是第一次。 “害怕了?” 秦封高大的身形压下来,声音粗哑,“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被骗,尤其是你骗我。” 秦封捏住她的下巴,低头盯着她慌乱如小鹿一般的眼睛,凉薄的唇蹭到了她唇间水珠,吐息就落在她的唇间,“是不是觉得,我在意你相信你,你把我耍的团团转特别有趣?” “我不是……唔!”苏幼虞话还没说出来,忽然唇瓣被狠狠的咬住! 一口就见了血! 她虚浮的拳头砸了砸秦封的肩膀,但却因为刚刚醒身上没有丝毫的力气。 力道都是蛮力,粗暴而强硬的攻城略地,让她连一丝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侵占! 从冰凉的池壁边,压进了水里,辗转厮磨,就是不肯给她一丝喘息的余地。 苏幼虞气息用尽,每每觉得自己要被他弄死了的时候又被渡过空气,再被索取到窒息,如是几番,她被拉出水面的时候,整个人虚虚的半趴在白玉堆砌的池边。 浑身湿透,玲珑身段若隐若现。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活像是一只搁浅的鱼儿,只剩沾了星点血迹的粉唇轻轻开合着。 美人越是凌乱不能自已的时候,愈发能勾起些肆虐心思。 苏幼虞察觉到秦封缓慢靠近,撑着身子挪动了下。 “一边耍我利用我,一边挑夫婿是吗?”秦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指极轻的抚过她的脸颊,猩红的眸底晦暗不明,“小虞儿到底把我当什么?我到底算什么?” “你说要是你我之间的事给旁人知道了,你够嫁我几百次了。”秦封磋磨她的腰身,挑开了她寝衣系带,“不如我做直接点。也好过被你玩来玩去。” 苏幼虞顿时慌张的起身后挪,一边咳水一边后退,“不是……不要……你别这样!” 第64章 苏幼虞身形扑空,一头栽进了水里,她挣扎了一下,被捞出水面的时候紧绷的神经断开,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苏幼虞睁开眼睛,正看到秋恬和春画喊着,“姑娘醒了!” 她脑袋昏昏沉沉的,身上又酸又软,连手都抬不起来,“我这是……” “姑娘别起来,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烧了?”秋恬眉头拧紧。 “林郎中说是惊惧体虚,吓到了才突发高热。”春画擦着苏幼虞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姑娘昨晚是梦魇了?” 苏幼虞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半晌应了一声,“恩。” 春画凝眉,“早知道就该让你喝了那安神汤。不该由着姑娘性子来的。” “姑娘梦到什么了,吓得这么厉害?” 苏幼虞挪了下身子,侧躺在里侧,手搭在眉心,声音细软轻颤,“吓人,太吓人了。” 那些竟然都是真的。 她天天梦游都和秦封在一起。 不仅如此,昨晚他还和疯了一样…… 真切的感受暴君黑化实在是太吓人了呜呜呜。 这接二连三的刺激,对于原本梦游时神经脆弱的人来说实在是受不了。 秋恬连忙安抚着,“姑娘到底梦到了什么啊?说出来会不会好一点?” 苏幼虞沉默许久,声音委屈得像是要哭了一样,“狼……不,一条狗,他想咬死我。” 春画皱眉,“呸,什么狗东西也敢吓唬我们姑娘。” 苏幼虞闻言惊愕的看着春画。 “我说错了吗?”春画扬起头。 “没……没错。”苏幼虞心虚但理直气壮。 她拉住春画,“这事没告诉父亲吧?” “姑娘你放心吧,我特意叮嘱了林郎中。”春画立马道,“林郎中比咱们要懂,老爷马上就要离京了,林郎中都知道。” 这要是一说,那苏昆林肯定是担心的不行。 苏幼虞安心的躺回床上,惊惧高热来的凶,缓过来好得也快。 隔天晚上,她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一只灼热的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苏幼虞秀眉轻蹙,不适的翻了个身躲开。 床边男人高大的身形隐没在阴影之中,看了眼被她躲开的手,心情复杂的收了回去。 往她屋子熏香炉里扔了一个小东西。 秦封突然觉得,如果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厢情愿,又为什么要求她对自己毫无保留,全盘托出。 第二天苏幼虞醒来,烧又退了个无影无踪。 她摸了摸自己完全没事的脸颊,顿感最近几次生病,好起来快得蹊跷。 苏幼虞从床上爬起来。 好了就好了吧,正好后天要送父亲离京。 苏幼虞也没有多想,起来去找孙嬷嬷学着给苏昆林编了一个平安结。 送苏昆林离京的时候,给了他。 不出所料的苏昆林极为开心,红着眼眶上了马车。 苏幼虞回过头,拿出了另一个小的平安结,叫了一声苏云祈,“云祈你……” 苏云祈立马别过脑袋捂住脸。 然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了句,“小爷才没有哭!” “?”苏幼虞眉梢一跳。 她犹豫了下,结结巴巴的接过苏云祈的话,“啊,是啊,那个,我给父亲编的时候剩了个边角料,你要不要?” 苏云祈别扭的挪开指缝,露出了红红的大眼睛看了一眼苏幼虞手里的平安结,一只手拿了过来,“要。” 另一只手还倔强的捂着眼睛。 苏幼虞很有意思的看了他一眼,优游的转头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幼虞一惊,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陈氏还在旁边礼貌的说着,“劳烦秦大人专门来送。” “夫人客气,这护送队伍有一半天冥宗的人,秦某也是公务在身。”秦封说着眉眼却有意无意看了眼苏幼虞的方向。 苏幼虞立马收回视线,装没看见,刚要回去上马车,突然被陈氏叫住。 “虞儿,云祈,过来跟秦大人打声招呼。” 苏幼虞很是僵硬的挪了挪步子,救命一样的看了眼苏云祈。 她记得苏云祈是很不喜欢秦封的。 谁料那小子却一反常态的凑上前,规矩的行了个礼,“表哥好!还请表哥多多回府,教我骑射武艺!” 秦封一眼就看穿了苏云祈的想法,“想跟你父亲去战地?” 苏云祈低了低头,沉默半晌,“我不想跟他去。” “我想替他去。” 苏云祈抬头,还泛着红的眼睛巴巴的望着秦封,“表哥要是不方便总回家,我可以去天冥宗学!” 苏云祈不得不承认秦封的身手武艺远超京城许多武夫子,只有跟他学到的东西才会更多,才会更快一点长大,有资格去战地。 “天冥宗干的是暗卫的行当,见不得光。你去了以后名声不好听。”秦封顿了顿,“我会时常回去。” “真的吗?那太好了!”苏云祈很是开心。 苏幼虞心思微沉,此时也已经悄悄挪到了秦封的面前,规矩道,“表……秦……” 她张了张嘴,硬是什么都没喊出来,只笑眯眯的找补,“好久……好久不见了。” “好久?”秦封重复了一遍她的措辞。 “得有四五天了吧。”苏幼虞一派专业的影视甜笑,遮掩住她的心慌,“我近来还问,听说你最近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回家。” 秦封移开视线。 那天他怪疾发作失去控制有点疯,他也不是特别清醒,但是也隐约记得自己干了什么。 他装作随口提起,“听说你前几日生病?” “前几日晚上突然做了个噩梦,吓着了,就生了个小病。”苏幼虞台词编的自然又真诚。 听起来像是真的做梦吓着了而已,不然苏幼虞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秦封。 秦封对于苏幼虞的离魂症不疑有他,“梦到什么了吓着了?” 苏幼虞粉唇轻动了下,只感觉空气有片刻的凝固。 她沉默半晌,突然半开玩笑的提起来,“要我说我梦到你了,你信吗?” “对不起。” 苏幼虞忽然愣住,恍惚中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错觉。 谁说了对不起? 谁在跟她说对不起??? 恩??? 苏幼虞明明一动没动,心里却掀起了一阵狂风巨浪,只发出了一个,“啊?” “梦里吓到你了,是我的错。”秦封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苏幼虞又愣住了,这会儿连假笑都笑不太出来。 一时间像是打翻了心绪,五味杂陈。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得上说一不二的暴君突然低头道歉,来的更令人心动。 “阿姐你也是,自己做梦吓着了,还要秦大人给你道歉。”苏云祈倒戈得很快,拜了师父就翻脸不认姐。 苏幼虞那点心绪瞬间被苏云祈给磨没了,“我突然明白二姐姐为什么总想揍你。” “阿姐我说的是实话,你不能这样,为人臣子,出言忠良是美德。” 苏幼虞伸手,一把扯过苏云祈腰间刚刚挂上的平安结。 一转头拍在了秦封怀里,“你不许给他。” 话落直接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诶,姐姐我错了,你……”苏云祈朝秦封走了两步,伸手想要回来,触及秦封的眼神却又缩了缩手。 “表哥……” 秦封视线从苏幼虞身上收了回来,把东西牢牢攥在手里,“你姐不让我给你。” 苏云祈眼看想要从秦封那里要东西几乎不可能。 只好转头朝着苏幼虞的方向跑了过去,“阿姐,我求你了,再给我编一个好不好,我再也不说实话……啊呸,乱说话了。” 秦封拿着手里小巧精致的平安结,轻弯了弯唇。 苏幼虞一上了车,才察觉到自己心跳飞速,快得有些不太正常。 苏云祈追上来,苏幼虞就把他赶下了马车。 刚刚回到苏府,一下来他们突然听到了大房院子里李公公的宣旨声音。 宣旨已经宣到了末尾,苏幼虞听见一句,“着提苏昆寒为正三品兵部侍郎,钦此!” 苏幼虞凝眉下马车,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大伯父升官了啊。”苏云祈伸了伸脖子,好奇看过去,“这升得也太多了吧,还能跨品级升吗?” 片刻后正巧江氏出门迎送李公公,碰上他们。 苏家一众人把李公公送出去之后,江氏笑盈盈的挽住陈氏的手臂,“弟妹啊,你看二弟不在京,陛下想让他大哥帮忙打理着兵部才升了官。” “这是好事啊。”陈氏原本就不爱计较这些,自然也没听懂江氏话中暗意。 “哎,二弟不在,家中和朝中也一样,你一个人管太辛苦了,不如我们一下帮你,你也好休息几日如何?” 这话别说陈氏了,连苏云祈都听出来了。 大房想要夺掌家权! 第65章 苏云祈敛起玩闹的神色,冷嗤一声,“我父亲才刚走,就这么着急想抢掌家权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说呢,我也是想跟你母亲分担一下,你是不知道独自掌家的辛苦。”江氏还笑着。 “你们少闹事,我母亲就不会这么辛苦。” “云祈!”陈氏制止了苏云祈的话,“这么跟长辈说话没礼貌。” 苏云祈这个年纪的贵少爷,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大、嘴又毒。 “小孩子不懂事,我自然是不会计较的。”江氏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不如你来我这边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苏幼虞看着江氏那笑眯眯的样子就觉得不对劲。 陈氏有些不安,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那,那好吧。” 苏幼虞立马上前,“母亲我陪你吧。” 江氏浑然不在意是不是多了一个苏幼虞,陈氏和苏幼虞脾气一个比一个软。 苏幼虞跟着陈氏去了大房,刚刚进了门就看到了整个屋子里都摆满了贵重的摆设字画。 “我前些日子差人重新摆了一下屋子,快别拘谨随便坐。”江氏端坐在主位上,叫了婢女,“快去把那上好的雪湖龙井给二夫人三小姐尝尝。” “这是前些时日晋王送来的,听说半年才产八两茶,弟妹肯定没尝过。”江氏每句话都带了得意。 陈氏轻抿了一口,点头赞赏的呢喃了一句,“嗯,是我家的。” 这话说的很轻,只有距离陈氏最近的苏幼虞听见了。 苏幼虞刚准备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轻轻扬了下眉。 好家伙。 “弟妹你看啊今日二爷已经离京了,你一个人张罗这个家实在是辛苦。”江氏和蔼可亲的说着,“我也没别的意思,你还是家中主母,只不过把忙不过来的事情交给我分担一下而已。” 陈氏干笑着,“我自己可以的,不麻烦你了。” 江氏挺直了腰板,“哎,现在婼儿要嫁人了,也是个侧王妃,王府那边不需要我张罗,我也闲的慌。而且我们家这口子刚升了官,以后家里走动多,要是一些事情总麻烦你我也不好意思。” 陈氏搓着手里的帕子,看起来很是不安。 她原本出身不高,性子温良自卑,面对这样没给退路的说辞完全不知道怎么拒绝。 从前苏昆林在,谁也不敢动歪心思,但是现在他走了…… “你看我也不是要难为你,眼下我们大房什么也不缺,没必要抢走你的什么,就是想多参与一些家中事。你看如何?” 陈氏犹豫了下,“你,那你们想要管家里什么?” 江氏一下子乐开了花,早早就料到陈氏会答应,“也没什么就是财务账目什么的,我家自己管就好,还有……” “大伯母可能不熟悉家规,账目分管也可以,除非你我两房分家,可以分管。” 江氏脸色微变,“分家倒是也不用,我们家自己的账目我们清楚就不让弟妹费心了,不然弟妹太辛苦了。” 苏幼虞听着她的说辞,轻叹了一口气,“是啊,母亲太辛苦了,不然这样吧我没有说亲,我平日里倒是有空帮母亲管家。” 江氏眉头拧紧,“你还小,这些事情哪里有我们长辈清楚。” “不清楚才是要学的嘛,大伯母我父亲临走前好好的教导了我和母亲,我也不想父亲离京第一天,既让母亲违反家规。”苏幼虞一脸为难。 “咱们都是自家人,这些事我们不会计较的。”江氏的脸色已经开始不好看了。 “自家人是好说话,可这要是传出去,也不知道是说我母亲管家不严还要麻烦别人,还是说我父亲刚离京,大伯母就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 “你!”江氏拍桌站了起来,“你一个小辈,怎么和长辈说话呢?我是好心想要帮忙,倒是被你说成恶人了?用这套说辞来威胁我?” 陈氏担忧的看着他们,连忙想圆场,“不是,虞儿她……” “大伯母知道就好。”苏幼虞嗓音清淡,慢条斯理的刮着手里茶盏的茶沫。 “我就是在威胁你。” “你说什么?!”江氏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苏幼虞态度会这么强硬,瞪大眼睛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陈氏紧张的站起来,拦在两人之间,生怕真的闹起来不好看。 “晚辈说话是直接了些,可也是为了家中考量。”苏幼虞放下手里的茶盏。 江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你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天天坐享尊贵几时为家中考量过?!” “别以为自己救了驾,升了个县主就不把家里长辈放在眼里了!”江氏怒不可遏,指着陈氏,“你看看你教养出来的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目无尊长!” 陈氏抿着唇,被教训的眼眶发红,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虞儿别说了,你先……” 苏幼虞径直起身,越过陈氏,“家中账目统归家中主母把持,大伯父升了官,账目复杂繁多,正因如此才更要小心,大伯母从前没管过,冷不丁接手免不了会有差池。” “如果这个关头出了纰漏,不知道大伯母是否能承担得起。” 江氏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我怎么也学习管家二十多年了,我怎么承担不起?!” 苏幼虞点头,“那大伯母还请先去跟大伯父商议分家,等你我两房分家之后,不仅大房账目,大房的一切都与我们家再无关系,自然也就由大伯母您统管。” 江氏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分家就分家!我大房不论如何乃苏家长子!官居三品!王爷的亲眷!离了你们难道还过不成了吗?!” 陈氏吓了一跳,“这,这不妥,孩子说话没轻没重,你先别冲动……” 江氏坐下,又立马扬声,“送客!” 旁边几个婢女小心的看了眼江氏和陈氏,只能低着头把陈氏和苏幼虞送出去。 正巧碰上外面苏婼回来,疑惑地看着苏幼虞和陈氏出院子,“诶,二伯母三妹妹,不再坐坐吗?” “改日改日。”陈氏勉强笑着说道。 “哦……好吧。”苏婼应了一声。 陈氏只能和苏幼虞一起先回了院子。 进了屋陈氏才开口,“你这孩子一向温和,怎么今日跟吃了炮仗一样?” 苏幼虞不理解,“这有人想要骑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为什么要对她温和?” “她……”陈氏犹豫了下,“她也还好,没有要欺负咱们。” 苏幼虞忽然觉得陈氏的性子,似乎对这种被欺负的界限不太清楚。 “有人提出让您不舒服的要求,还软硬兼施的非让您答应,就是冒犯,拒绝是您的权利。” 陈氏不安的眨眨眼睛移开视线,并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道理,“她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 她一辈子也算是顺风顺水,除了商女身份时常被人诟病让她自卑以外,还真的没有吃过什么苦。 因而她也不爱争执。 苏幼虞语气冷淡,“长辈不尊就别怪小辈无礼,她那意思表面上是只要点财务权,一旦您开了一次口,往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连云祈都看出来有猫腻……” 陈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就是怕你因为我得罪人。” 屋子里一阵沉默,陈氏坐下来缓了缓,“若是真分家了,我就和你父亲说是我和大房起了争执,你别管了。” 苏幼虞淡淡道,“母亲不用担心。” 陈氏摇头,怎么能不担心。 老爷才刚走,家里就被她搞得分家了。 晚膳时分,苏昆寒刚刚回房,江氏立马气冲冲的上前说了分家的事。 不等她骂完苏幼虞和陈氏,突然“啪”的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江氏的脸上! “贱人!谁允许你擅自决定分家的!” 第66章 苏昆寒手一边抖,一边指着江氏,“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二房提分家?!” 江氏维持着被打的动作,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打我?” 江氏哭着喊道,“好啊你升了官就打我?!我不都是为了你!!!你都三品了为什么不能分府别住,非要我在一个商女的管束下看脸色!” “你为了我?你他妈是想害死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什么升官,离开苏家我有个屁的用处!” 苏昆寒指着江氏怒骂着,“你这个蠢货还等二弟一走就跑过去要掌家权,还要分家?到时候谁不骂我是见利忘义、欺人妻女的鼠辈!” 江氏哭红了眼睛,“我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还要低三下四的跟那个姓陈的要点掌家权!她算个什么,商人明明连给我江家提鞋都不配!” “觉得我配不上你,好,那我现在就写和离书,你滚回你的江家!爱找谁找谁!”苏昆寒立马走到书桌边,却被江氏一把拉住。 “不,不行!你不能这么没良心,我嫁与你二十多年吃苦受累,生儿育女,你竟然升了官就要与我和离?” 江氏哭喊着。 大房动静太大,闹得整个苏家都知道了,都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大房院外乌泱泱的人看热闹,“怎么又闹起来了?” “都成婚二十多年了还时不时闹和离,这次是因为什么?” “谁知道,左不过是大夫人嫌弃大爷不争气。” “可这不今日才刚刚升官……” 苏幼虞陪着陈氏正巧也赶到,陈氏见状立马皱眉扬声,“看什么看!都回去办自己的差事!” “是。”下人们心惊胆战的散开。 陈氏皱着眉,看了看大房院子,还是走了进去。 苏婼拉着苏媛守在院子里,紧张的张望也没敢进去。 屋子里两个争吵不休的人一看见陈氏进门,纷纷冷静了下来。 地上一片狼藉,显得格外丢人。 苏昆寒一脸抱歉和紧张,“今日拜职我事务繁多,让贱内忙乱之中冲撞了弟妹,我已经说过她了,还请弟妹不要见怪。” 江氏坐在旁边哭肿了眼睛也不说话。 陈氏见状皱起眉,“这是哪里的话,若是因为今日这事让你们闹起来,才是我的罪过。” 苏昆寒以为陈氏是答应分家,连忙道,“不不不,分家是肯定不能分的,按照之前府中规矩来,全听你安排。” 苏昆寒转头看向江氏,“你要是不满意我苏家家规,可以走。” “我怎么不满意了?”江氏哽咽着狡辩,“我不还是总想着替弟妹分担,但那两孩子说话那么冲,我一时气急才……” “孩子都觉得你做的不妥!你还不承认!”苏昆寒咬牙,“丢不丢人!” 陈氏见又要吵起来,连忙劝着,“好了好了,他们今日见父亲离京,心情不好才出言不逊,明日我叫他们来给你们道歉。” 屋子里的声音歇了下来。 苏婼和苏媛看着情况似乎好了点,连忙跑了进去。 还站在门外的苏幼虞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嘀咕,“又不是我的错,我才不道歉。” 苏幼虞回头,看到苏云祈站在她身后拽里拽气,“别闹,该道歉还是得道。” 虽然知道江氏没安好心,但表面功夫得做做。 不过想必这会儿,江氏应该不愿意看到他们俩。 春画伸长脖子看着里面,“姑娘真是料事如神啊,断定他们不敢分家?” 苏幼虞轻叹了一口气,“暂时的而已。” 苏昆寒胆子小人又不傻,知道他升官都是因为苏昆林,这个时候分家就失去了依附和被利用的价值,也会被人骂见利忘义没良心。 但是以后不好说。 “春画你留在这里等等母亲,”苏幼虞扶着苏云祈的手臂,“走吧,我们先回去。” 忽然间,她摸到了苏云祈袖子里的东西,苏幼虞低头看了看,“这是什么?” “这是表哥送我的袖箭,”苏云祈嘴角都咧到了后槽牙,撩开了自己的袖子,“快看看,好不好看?” 苏幼虞看到苏云祈手臂上绑着的袖箭,心底一动。 她最近正好觉得自己什么武艺都不太会,去了沈家到底有点麻烦。 这种小巧精便的武器,似乎可以用。 “好不好看啊姐?” “不好看。”苏幼虞一脸真诚,“这么丑的东西不适合你,你摘下来给我看看。” “啊?”苏云祈懵了下,还是乖乖给苏幼虞摘了下来,“丑吗?可这是表哥亲手做的。” “有点。”苏幼虞装模作样,“天太黑我看不清,我拿回房里看看,明天给你。” “哦……好吧。”苏云祈答应着。 苏幼虞立马拿着东西往自己院子里走。 一边走一边研究着上面的构造。 走过拐角,突然眼前月光一暗,去路被一道高大黑影挡住,苏幼虞吓了一跳身体后退踉跄一步,意外摁到了袖箭开关! 就在她即将摔倒之时,一道冷箭跟着飞了出去! 黑暗中,那人闪身躲开,冷箭擦过他的衣角,狠狠地钉在了他身后的大树上。 苏幼虞腰身被大手扶住,一道冷嘶声从耳侧响起,“虞儿这是想要我的命啊。” 苏幼虞怔怔的看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之中。 她忙后撤几步,拉开距离,“抱歉。” “小孩子的丑东西还抢?”秦封有意无意的加重了那个“丑”字。 苏幼虞心虚的眨了眨眼睛,看着秦封走到一旁大树边,把插在上面的短箭拔了出来。 “我,我就是看看。” “丑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秦封朝苏幼虞伸出手,又强调了一遍那个“丑”。 苏幼虞没想到他还这么记仇,她不是很想给,“明天给你不行吗?” 秦封慢悠悠的打量着她,刀削般硬朗的面容在月光下格外好看。 看得苏幼虞一阵不安。 他走到她面前,戏谑道,“想要就直说。” “没,没……我不……”苏幼虞结结巴巴的否认。 秦封忽而轻笑了下,大手朝着苏幼虞怀里的袖箭伸了过去。 苏幼虞见他手朝着胸口伸来,微微一僵忘记了反应,秦封轻而易举的抓住了袖箭出箭的顶端,轻轻一扯就带动了她胸口衣衫。 苏幼虞身体柔软被袖箭上的硬处刮了一下,身体一颤松开手。 东西很轻松的落回了秦封手中。 秦封拿着袖箭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漆黑的眸子看着袖箭刮到的位置,眸底映出黑夜星星点点的微光。 片刻后挪开视线,嗓音夹杂了些许笑意,“你不适合这种东西。”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被他看的脸颊发烫,有些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不合适?” 秦封打量了她片刻,“你这样的小姑娘不适合这种明面上的招数,更适合些暗中阴损伎俩。” 苏幼虞话哽在喉咙里。 之前故事里对他的种种暗算瞬间浮现在苏幼虞脑袋里。 她猛然间想起来,秦封分明都记得这些! 他记得自己曾经对他的陷害和算计,这话无疑是暗示和警告。 前几日他来算账,被按在水里差点弄死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苏幼虞一下子开始发虚,“那,那我就不打扰表哥了。” 苏幼虞逃命一样的提起裙摆准备回房,刚从他的身侧经过,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秦封凉凉的声音,“你叫我什么?” 苏幼虞脚步顿住,轻咬了下唇。 这个男人也太难伺候了。 “你之前叫秦哥哥不是叫的挺顺的吗?”秦封脚步声靠近,“现在不会了?” “秦,秦哥哥我先回去了。”苏幼虞这个时候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声音又闷又虚。 秦封晃神之时,隐约觉得这声不太情愿的秦哥哥听起来像是“情哥哥”。 苏幼虞慌乱的回房,秋恬看见疑惑的问,“怎么了姑娘?是大房那边又难为你了?” “不是。”苏幼虞喝了两盏茶压惊。 “大房那边又闹和离,哪里还有空难为咱们姑娘。”夏江笑道。 大房那边二十几年就没消停过,但也没见真的和离。 苏幼虞缓了缓,决定暂时不去想秦封那边的事情,只叮嘱道,“一会儿等他们走了,去告诉母亲明日我去陪她管家。” 苏昆寒升官,多半背后是晋王在推。 先把父亲送出京,再提拔苏昆寒,他们搞定苏婼,已经开始对苏家下手了。 她记得故事里苏家账目也出了大问题,苏昆林被诬陷受贿,数罪并罚,自此一蹶不振。 眼下苏家正在朝着那些人的陷阱走,苏幼虞觉得自己不能只局限于小算计,得玩大一点。 苏幼虞没有拿到那个袖箭,也只能自己去翻一些兵器书和医药书,盘算了一整个晚上。 连睡梦中都是这些东西。 不一样的是,梦里有人教她。 梦里她坐在灯火微明的梳妆镜前,耳边是男人磨砂质感的低语,“女子力不如人,就更要善于利用自己身上的东西,你的发饰,耳环,腰封,穿的戴的都可以用。” 他握着她的手,把一个她常戴的海棠花簪放进手里。 男人宽厚的大手轻易包裹住她的手指,摁在了一个细小的开关上。 突然一根尖利的毒针猛地弹了出来! 苏幼虞猛地从梦中惊醒! “虞儿记住了吗?” 苏幼虞入目即是自己被男人握住的手,秦封的声音真实的摩挲着她的耳膜,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她又一次在梦游时醒了过来! 第67章 苏幼虞眼睫微颤,她单薄的衣衫紧靠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秦封低着头教她摆弄手里的发簪,气息一下一下喷洒在她耳尖。 举止亲昵的像是成婚已久的夫妻。 与白天客气疏离点到为止的接触大相径庭。 梦里无数次的接触结结实实的落在身上,让苏幼虞一下子慌了神。 秦封半晌没有等到回应,偏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苏幼虞霎时回过神来,停顿了片刻,仍然装作还不是特别清醒的样子,“没事。” 早就已经习惯苏幼虞梦游的秦封并没有觉得她会醒过来,只又问了一遍,“记住了吗?” “记住了。” 秦封又拿起来一个珍珠耳环,轻叩开里面就装着细小的褐色粉末,“这里是迷魂药,用的时候要小心,别用在了自己身上。” 苏幼虞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心思乱的厉害。 秦封说她适合那些阴损招数的时候还以为秦封是在警告她。 没想到他竟然说的意思真的是这些。 “这个花簪上的细线用琉璃丝改过,最是坚韧,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它可以有很多用处。”秦封放在她面前,另外抽出了一个小布包。 “这种小暗镖适合女孩子用。藏于衣服夹层里一般不会有人发现。”秦封放在她手里,四下张望,看到了自己房间里摆放的花,“那个花你试试。” 苏幼虞拿着手里的暗镖,看了看那个花瓶,又迷茫的看向秦封。 秦封撞上她不知所措的眼神,轻“啧”一声,拿过她手里的暗镖,“这个东西不难,我只教一次,你试试就会了。” 秦封说着,手里的暗镖瞬间飞了出去。 直接割断了花瓶上盛开的月季花茎! 动作干净利落,像对面是谁的喉咙一样。 苏幼虞学着他的动作试着,暗镖飞出去偏了一点,正中花瓶中心! 花瓶四分五裂的碎开,里面的泥土一下子洒了一地。 苏幼虞心里咯噔一下。 秦封眉梢微扬,又给了她一个,“那边还有一盆花,继续。” 一晚上过去,秦封屋子里的花都完好无损,花瓶全碎了! 武澄在外面蹲着脸色不太好看。 “砰!” 武澄:“这个声音听起来像是二百两的冰瓷彩陶。” “哐当!” 武澄:“这个玲珑盏五百两。” “哗啦……” 武澄:“……该不会是那个一千两的墨玉花瓶?!” 武澄站起身,快听不下去了。 大人这有钱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这讨个媳妇都这么费钱嘛。 秦封又重新给她换了一批暗镖,让她继续。 苏幼虞抿唇死活都不肯再试了,“我,我明天。” 这些东西听着可太刺激了。 “累了?”秦封以为她是想休息,习惯性的上前握住了她的腰,弯身把人抱了起来。 苏幼虞一个激灵,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抱了起来,耳边尽是黑夜风声呼啸而过。 也只一个眨眼之间,就避开了前院值守的人,安稳的落在了她自己的房间里。 秦封自然的把人往卧床上抱。 苏幼虞手扶在他的肩膀上,身体僵硬心如擂鼓。 所以之前每晚他们都是这样的? 秦封把她放在床上,重新放下了旁边的床幔纱帐,站在床边看向了床上还在愣神的人。 秦封深吸了一口气,忽而危险的眯了眯眼睛。 那张俊颜忽然放大在苏幼虞面前。 听着他沙哑低缓的声音,“虞儿今晚好像……格外紧张。” “我学不会……”苏幼虞移开视线,慌乱之中佯装着不安,“打坏了秦哥哥好多东西。” 秦封粗粝的手指摩挲了下她的下巴,意有所指,“那虞儿得想想拿什么赔我。” 苏幼虞轻眨了眨眼睛,紧张的攥紧了床上的被褥。 秦封弯身靠近了些。苏丹小说网 气息极近,苏幼虞立马后躲开。 秦封瞧着她躲避拒绝的动作,心思微沉,神情忽然有些阴暗恶劣,“梦里都想拒绝我吗?” 他靠近了些,大手掐住她的腰身,细细的摩挲着。 男人手掌温度烫得她一抖,“别……” “别什么?”秦封叩住她的下巴,把人往前一拉,薄唇封住了她微开的檀口。 “恩……”苏幼虞身形猛地前倾,她细细的嘤咛一声。 诡异的麻酥瞬间从尾椎攀爬上来。 与前几日满是惩罚气息的凶狠不同,这一吻像是夹杂了许多温软的感情。 让她浑身发软,连手指都卸了力。 苏幼虞脑袋乱的厉害。 秦封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很恶劣的笑了下。 他像是从地狱而来的阎王罗刹,指腹轻蹭了下她的唇角,“睡着怕什么,我对你做什么,你都以为是梦而已。” 她清醒的时候对他那么疏离客气,她睡着,他就想全部讨回来!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做什么好人。 “想做回禽兽试试。”秦封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语调还是怕吓到她的温柔,说得却不像是什么人话, 苏幼虞猛地打了个寒战,对于他这样的话吓了一跳,一时间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 忽而,秦封按了下她肩侧,苏幼虞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昏睡在床上。 日上竿头,秋恬跑来叫苏幼虞,发现她还在睡着。 “姑娘,不是说今日要去帮主母管家吗?” 苏幼虞一下子睁开眼睛,惊魂未定的看向被秋恬拉开的床幔,“啊,我,我这就起。” 苏幼虞从床上爬了起来,连忙检查着自己身上并没有其他可疑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要说以暴君黑化后行事阴暗乖张的风格,趁着她梦游无知的时候,对她做那种事情,苏幼虞是完全相信的。 他甚至还格外喜欢看她被弄得失去神智的样子。 秦封属实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 苏幼虞匆忙穿戴洗漱好,心下却愈发害怕。 穿戴好梳洗之时,春画从外面进来,“姑娘,这是上次话本出的官府批文,说现在京城女眷都在追捧暴君,影响不好,这个人得改掉。” 苏幼虞顿了下,“啊?怎么改?” “意思是要改成正面引导的内容和故事,这个暴君他必须得死才行。” 苏幼虞摸了摸眉毛,这样确实也正常。 秦封现如今已经知道了这个故事里的人都是谁,还一直在关注着。 那她得抓住机会,不仅得引导京城民众,还得努力把秦封引导成明君。 “我想想。”苏幼虞立马心下有了数,寥寥几笔先写了这个人物下一步的大纲,交给官府审批。 从前有一个暴君他心狠手辣,嗜杀重欲,肆意征战,与女主互生情愫后,要抢夺女主入宫沉溺女色,然后被民众举兵反抗。 最后暴君他死了。 后面让他再复活做个好皇帝,这也不难。 隔天,武澄突然一脸兴奋的跑进了天冥宗大堂,“大人,上次您感兴趣那个话本新的审批纲要出来了。” 秦封抬眼看过去。 “您猜后面怎么了?”武澄笑道,“这北尧先生把那个暴君写死了。” 秦封:“?” 第68章 “谁死了?”秦封挑眉。 “那暴君啊,死了。”武澄凑上前,压低声音,“我听说上交的纲要上写的,就是具体内容还没有写出来,我这可是第一手消息。” 武澄自打听说秦封对于这个小话本格外感兴趣,就开始对剧情走向上心。 毕竟清楚上司的喜好还是非常重要的。 秦封深吸了一口气,“怎么死的?” 武澄往前凑了凑,像是怕被人听到一样,“据说是沉溺女色,过度消耗,那啥尽人亡死的。” 秦封忽然凉凉的笑了,“她就这么害怕。” 又没真的把她做死在床上。 “啥?”武澄没听清。 “没什么。”秦封淡淡道。 苏府二房大院里,苏幼虞正陪着陈氏翻阅账本。 她伸手压了压自己一直在跳的右眼皮,盯着账本忽然回神问道,“母亲我记得,咱们家是有自己的镖局对吗?” “有啊。”陈氏点头,“怎么了?” 苏幼虞眉眼微动,“咱们镖局里的人听说大多都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那方便管理吗?会不会有对家收买之类的?” 陈氏思索了片刻,“这些人挑选的时候都很小心,大多都是拿钱办事,咱们家炎隆镖局是市面上最安全快速的,因而价钱也都是极高的,这些人大多跟镖局签了契约,管理严格,一般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苏幼虞点头,“母亲帮我写封信,调一批镖局的精英镖师,这部分人我暂时要了。” “你要这些做什么?”陈氏意外。 苏幼虞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办点事,母亲帮约在咱们家的满堂楼见面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精英镖师只有晚上没人了才能叫来。” 苏幼虞点头,“那就晚上见。” 陈氏虽然不知道苏幼虞要做什么,但是仔细想来虞儿这么乖的孩子,左不过也没有什么大事。 她难得开口,可千万得找一批靠得住的镖师。 陈氏千挑万选,下了个命令,选出来了身手最好,口风最严密的三十个。 入夜亥时,提前关了满堂楼,苏幼虞早早的就去等着,等得有些困了,就叫了春画秋恬按照上次她给的方子做了些奶茶送来提神。 厨房里的厨子们纷纷伸长了脖子,稀奇的看春画,“春画姑娘,这是什么东西啊?闻着还挺香。” “这是我们姑娘给的方子,叫什么芋泥啵啵黑糖奶茶,她爱喝这个。” “嗷……”众人齐齐点头。 春画做好还专门给厨房厨子们留了点尝尝,才把东西送到了苏幼虞那边,整个厨房纷纷凑在一起,钻研着这是个什么方子。 苏幼虞提了提神,忽而外面刮起一阵厉风! 夏江跑了进来,“姑娘,来了,那三十个镖师都来了。” 苏幼虞闻声起身,走到后院里。 后院树林阴翳,直到夏江把她带到那三十个黑衣镖师面前,苏幼虞才看清楚他们在哪。 “诸位辛苦了,这么晚把大家叫来。”苏幼虞淡淡扬声。 为首的一个黑衣男子拱手道,“但凭姑娘吩咐。” 苏幼虞打量着他们,伸手拨了三分之一的镖师,递了几张银票和任务卷布,“劳烦你们帮我去南疆边境。” “是。” “你们去北疆苏昆林苏大人那边。” “是。” 众人领了任务和定金,便纷纷离开。 苏幼虞走到最后一拨镖师面前,“你们……就留在京城郊外,天南山东侧山脚下有个客栈,你们装扮成店小二,目前只需要每天帮我记录下来往的人就好。” 苏幼虞把手里的卷布递了过去,她走动之间腰侧挂着的玉骨哨迎着月光轻轻摇晃。 为首的男子视线从苏幼虞的脸上挪开,睁大眼睛看着她腰侧的东西,整个人如遭雷击一动不动的站着! 苏幼虞偏了下头,“公子?” 男子立马回神,“是。” 他接过苏幼虞手里的卷布,忽然情绪激动的叫住苏幼虞,“姑娘留步!” 他话语间有些哽咽,“请,请问你认识虞芷吗?!” 苏幼虞愣了下,仔细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都没有想起来有这么个叫做虞芷的人,“没有,我不认识她。” 青年男子眼底满是失落和不甘,又上前一步,“那,那能冒昧的问一下令堂的名讳吗?” 男子顿了一下焦急的纠正道,“生母名讳!” 夏江听着有些不对劲,上前挡在了苏幼虞身前,“先夫人黎宣,这位少侠还有其他问题吗?” “黎宣……”他失神的呢喃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半晌才回神,“是在下认错了。” 他定了定神,低头拱手,“姑娘的吩咐,在下必当尽心竭力。” 他回身,招呼着他带领的剩下九个镖师,瞬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苏幼虞看着他的反应,心下莫名涌上一股奇怪的酸涩,她偏头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啊?” 夏江翻了翻手里的卷轴,“江湖名号久绫。” 苏幼虞点了点头,心知这些人用的多半不是真名。 夏江不放心的提醒道,“姑娘和这些人打交道还是小心为上。” “好。”苏幼虞应下来,进屋时,忽然一个厨子就捧着一张方子笑眯眯的凑上前,“姑娘,这方子可否卖给我们?” 苏幼虞看了一眼,发现是先前她给的奶茶方子,“当然可以。” 原本就是陈家的店面,苏幼虞原本也没想藏着这个东西。 她斟酌了下,“倒也不用专门买,不过主家分账的时候记得把入账按比例分过来就好,另外我想要你们一个厨娘,可以专门在我苏家学一阵手艺。” 厨子大喜过望,不仅能拿到这么好的方子,还专门有人过去学习,可太好了,“那没有问题,姑娘想要几个都成,以后姑娘来就免账。” 店小二去后厨挑了一个最是手巧的厨娘,看起来约么三十来岁,老实的问好,“姑娘好,民妇李氏。” “不用客气,那我就叫你李姑姑吧。”苏幼虞打量着她,“有孩子需要照顾吗?” “有的,两个孩子,大的今年十二,小的七岁。” 苏幼虞点头,“我们家也有一些家仆小孩,我给你挑个清静的住处,旁边有个私塾,大的也方便读书。月例二十两可好?” 妇人惊愕非常,“好好好,当然好。” 她可是几年都挣不了二十两。 苏幼虞点头,没过几日就带着李氏进了大房院子,正巧苏婼跟着江氏坐在花厅里喝茶。苏婼扇着扇子,“这茶也太寡淡了些,不如我昨日在满堂楼喝的好。” “嫌弃家里的你就出去,别回来喝我的茶。”江氏气还没消,说话都是极冲。 苏婼扁了扁嘴,“母亲我是说真的,那是真的好喝。大哥说排队都买不到呢,连我这个未来的王爷侧妃昨日都等了三个时辰。” 外面婢女上前,“大夫人,三姑娘来了。” 江氏听见苏幼虞就板起脸来,端起了长辈的架子,“哦,让她进来吧。” 苏婼瞧着江氏的脸色,也不敢吭声,看着苏幼虞进门。 苏幼虞礼貌的行李,声音温软悦耳,“虞儿今日特来给大伯母登门道歉,那日是虞儿不懂规矩,冲撞了大伯母,都是我的错。” 江氏扬了扬头,“我也没有要怪你,咱们自家人怎样都无所谓,你若是出去了还这样是会吃亏的。” 苏幼虞认真的点头,“大伯母说的是,为表孝心,虞儿特地请来了满堂楼的厨娘来照顾大伯母的饮食。” 旁边李氏立马端着食盒上前,拿出来了里面的茶饮。 苏婼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母亲!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茶饮,排队都买不到呢,三妹妹你竟然都把厨娘请来了!” 醇厚的香气扑鼻而来,江氏的架子多少软了下去,好奇的尝了一口。 新奇浓厚的香甜气息盈满口腔,江氏眼底带过一抹惊艳,好半天才端起自己的架子,“你看你这么客气。” “虞儿实在是心有愧疚,也不知道怎么弥补的好,我们平日左不过是吃吃喝喝,还担心大伯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苏婼开心的不能自已。 “这李姑姑毕竟是我请来的,与咱们家仆不同,要多照顾些。” “这是自然,我懂规矩的。”江氏言外之意指苏幼虞之前不懂规矩。 苏幼虞只装作没听出来,又客套寒暄了几句,临走前给李姑姑递了一个眼色。 李姑姑敛眸回应。 她就知道这大户人家的差事不好做,眼下她的孩子都捏在苏幼虞手里,在这个家里她只能忠于苏幼虞。 苏幼虞安心的把眼线放在大房,满意的离开。 安置好这一切苏幼虞才放心的去沈国公府赴宴。 沈国公寿宴当日,苏幼虞作为沈念柔闺眷一大早就到了沈国公府门口。 她下马车在沈国公府门口站了一会儿,望着眼前恢弘富丽的国公府大门,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苏家家门破败,抄家流放的凄惨光景。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轻扶了下秦封改过的那个珍珠耳环,眼底带过些凌厉明光。 她进门,外面又一辆金玉富贵车马停了下来。 车马上的云初瑶掀起帘子,目光紧盯着进门的苏幼虞,“阿妈,那个是谁啊?” “回郡主,那个是苏家三姑娘,璟瑶县主。” “苏家?”云初瑶愣了下,忽而想到了秦封画上的姑娘,她低笑了一声,“原来就是她。” 云初瑶语气莫名,“难怪他喜欢。” 第69章 云初瑶懒懒的笑了,“长成这样的美人姐姐,我也喜欢。” “郡主,我们该下车了。”外面婢女提醒着。 “哦。”云初瑶偏头问着,“今日大哥……秦大人会来吗?” “秦大人伴随圣驾,估计会晚些时候再过来。” 云初瑶立马笑开了花,“好,那我等他,我今天可是带了阿呜给他的,上次他说阿呜可爱。” 随行的嬷嬷小心的抱着一团锦被,里面有一只小东西还不停的挪动着。 “阿妈给我吧。”云初瑶伸出手。 “说了多少次,要叫我嬷嬷。” “好了,我知道了阿妈。”云初瑶开开心心的抱着锦被下了马车。 忽然那个锦被里一团雪白的小家伙一下子蹿了出去! “阿呜!”云初瑶皱紧眉,连追了几步,门口护卫都吓了一跳,他们还没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就被它钻进了院子里。 云初瑶急的团团转,“快!快帮我把阿呜抱回来!你们仔细些,别伤着它!” “是,郡主。” 院子里,苏幼虞按照规矩先拜访了沈国公,进入正厅之时,沈国公夫妇端坐于高堂之上,一旁沈鹤宸带着平阳郡主守在旁边。 沈国公夫妇都一脸和蔼可亲,看见苏幼虞还摆出了一副亲近的姿态,“原也邀请了你父亲,可惜他临时领旨去了北疆,实在是遗憾。” 他就像是全然忘记了苏昆林去北疆,就是他联合晋王在背后下黑手的事情一样。 苏幼虞心里一阵犯恶心,脸上却也一样摆出了一副温和的笑,“父亲早早也为国公大人备好了寿礼,让我代为转交,祝国公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一旁秋恬规规矩矩的呈上寿礼。 国公夫人迎合道,“璟瑶县主真是有心了,劳烦县主身边人把寿礼拿去登记吧。” 话落沈家嬷嬷就上前,叫秋恬走。 苏幼虞和秋恬无声交换了眼神,秋恬便俯身离开了大堂。 沈家人想要对她下手,多半会先支开她的婢女,这沈国公府的布局她最是熟悉,恰好方便让秋恬先进府苑里面接应。 果然秋恬一走,国公夫人就笑道,“我念柔就在后院,这几日一直盼着你们来陪她呢,快过去吧。” “好。”苏幼虞应声。 紧接着旁边沈鹤宸几步上前,“璟瑶县主不熟悉我国公府的路,还是由我来带璟瑶县主去舍妹院子里。” 苏幼虞下意识看了眼另一旁的平阳郡主。 平阳也跟着笑道,“夫君放心,我留在这里伺候公婆和客人就好。” 苏幼虞眉梢微扬。 想起来这平阳和沈鹤宸一样是个狠人,为了权势,能默许她的新婚丈夫去做那些事情。 待她入府之后又故意让她染了天花。 苏幼虞自嘲的笑了笑,她忌讳着沈鹤宸是有妇之夫,跟这夫妻俩的阴毒心思相比,倒是显得她格外的放不开。 别人刀架在她脖子上,她到底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一旁平阳郡主远远望着那抹窈窕倩影,不自觉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路上沈鹤宸有意无意的问着,“我听说选秀过后,你们家里开始为你张罗婚事了。” 苏幼虞眉眼微动,佯装出羞态,“那些也都是父母亲一时兴起罢了,我……我还没有想那么远。” “你可有中意男子了?”沈鹤宸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 苏幼虞愣了一下,此时正处于沈家花园的僻静角落,四周悄无人声。 苏幼虞迎上沈鹤宸试探的目光,唇角染笑,意有所指的避开了视线,“我……我也只是想想罢了。” 她故意说着让他误会的话,径直往前走了几步。 沈鹤宸听着她话中意味,忽然心底涌上一股激动,“想什么?” “为什么只是想想罢了?”沈鹤宸追问着,忽然拉住了苏幼虞手腕! 苏幼虞立马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宸哥哥放手!你是有家室的人,如何能与我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 “你承认不好吗?”沈鹤宸攥着她的手腕,步步紧逼,“整日这样藏着心事不累吗?” 苏幼虞步步后退着,“我没藏什么心事,我哪有什么心事,你都已经娶妻了,我便是有了心事……” 苏幼虞欲言又止,那一副美人泫然欲泣的娇弱委屈,一下子勾住了男人的心。 沈鹤宸的喜悦都浮现在了脸上,“你看你承认了,你心里是有我的,这些日子不是我一厢情愿,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宸哥哥不要胡说!”苏幼虞忽然一把推开沈鹤宸,脸上委屈的像是要哭了出来,“我总不能嫁与你为妾室!你根本就不是喜欢我,你是想作践我!” 沈鹤宸看着日日入梦的美人委屈成这个样子,上前追了几步,“我怎么舍得……” 他话还没说完,苏幼虞就红着眼睛,直接跑开。 沈鹤宸停了下来,忽然一股莫名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他想要让苏幼虞做妾,对于她这样单纯柔弱又毫无心机的高门贵女来说,有点太委屈她了。 沈鹤宸忽然心底很不是滋味,再者说,他难道要休了平阳吗? 沈鹤宸眉头紧锁,心思愈发沉了下来。 这些都是后话,能拿到苏家兵权为重。 只要苏幼虞喜欢他愿意听话,他日后可许苏家无上富贵,一时利用也不会有人计较。 而此时,假山石后的明可菲被惊在原地。 明可菲捂住嘴巴,难以置信的听着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等到沈鹤宸的脚步声消失才走了出来。 旁边婢女更是震惊,“姑娘,他,他们……他们怎么……” 明可菲眉头拧紧,“这苏幼虞也太不要脸了吧,四处勾搭男人,那沈大人明明是有妻室的,她还上赶着去。” “是啊姑娘,我早早的就听说这璟瑶县主和太子殿下不清不楚,现在太子残废了就没有消息了。” 明可菲眉眼微动,“我听说秦大人是住在苏家的?他……他没有被那小妖精给勾搭吧。” “这……”婢女犹豫了下,“这不好说啊姑娘,我听说秦大人刚回京的时候,不是陛下赏了他好多小鱼苗吗?” 婢女压低声音凑近了明可菲,“据说那些小鱼苗,秦大人可全送给这位璟瑶县主了。” 明可菲忽然攥紧了帕子,“什么?!” 她愤愤的跺了跺脚,“果然,真是个狐狸精!” “姑娘怕什么,秦大人是断然不可能看上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婢女连忙道,“这璟瑶县主和沈大人的私情,这不是快藏不住了吗?” 明可菲气不过,“我就怕她那副样子,再蒙骗了秦大人他们。” 婢女悄悄的说着,“都说纸是包不住火的,姑娘就给他们放一把火,等烧起来了,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明可菲眉眼微动。 这倒是个好主意,到时候不管是秦封还是旁人就都知道苏幼虞的真面目了。 另一边,苏幼虞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敛起了那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一边走着一边擦拭着眼角的虚假眼泪,刚要随便找个婢女带路去沈念柔闺房。 在路过沈鹤宸院子外,轻轻拂过耳垂,接着那枚珍珠耳环悄无声息的掉在了地上。 苏幼虞若无其事的离开。 她刚走没几步,忽然从一旁树丛里窜出来一团雪白的小东西,一个不留神直接撞在了苏幼虞的腿上。 苏幼虞吓了一跳,后撤开几步。 那小家伙不过两个手掌大小,估计也就刚刚满月的样子,通体雪白夹灰的毛,刚刚那一下撞得它小身子原地摇晃了下。 苏幼虞一向是对这种动物幼崽有着独特的偏爱。 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小家伙还发晕的脑袋,“你是谁家的呀?你叫什么名字?” 这只狗狗的毛色通透,看起来被打理的很仔细。 小家伙眨巴着眼睛望着苏幼虞警惕的躲开她的手,片刻的犹豫后,小鼻子轻轻吸了吸。 它似乎很喜欢苏幼虞身上的味道,踟蹰着凑到苏幼虞身边舔了下她的手指。 “走丢了吗?”苏幼虞弯身,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你的主人也是来赴宴的?还是沈家就是你的主人。” 小家伙这会儿完全忘了它的主人是谁,蹭着苏幼虞的手指,时不时的舔一下,刚刚长出来的乳牙剐蹭着苏幼虞的肌肤,却也没有使劲。 “那我先带着你好了。”苏幼虞一边抱着它,走到路上找了个婢女询问沈念柔的闺房院子。 她刚刚走到沈念柔院子门口,远远的听见有人在议论,“要我说啊,咱们念柔就像是话本里苦命的小明华一样,被人害得有这么一门糟心亲事,这故事该不是以念柔做的范本写出来的吧。” “是啊,咱们念柔心思良善,一定会和小明华一样,日后顺利脱身。” “听说那北尧先生是有预知天赋,说不准念柔姐姐就是范本,日后一定也是无边富贵!”苏丹小说网 “那北尧先生当真如此厉害,我真的越来越想见见他了。” 苏幼虞眉毛狠狠地跳了跳,慢悠悠的笑了。 果然人都是喜欢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 苏幼虞踏进门,忽然一个飞镖朝着她直挺挺的飞来。 苏幼虞立马闪身,那飞镖擦过她的鬓发直接打在了旁边墙壁上。 她怀里的小东西突然“嗷呜”一声,从苏幼虞怀里跳了出去, 只要她慢了一步,那飞镖极有可能划破她的脸。 院子里响起曦荣咯咯的笑声,“璟瑶县主怎么每次都这么不长眼,偏偏要往我的飞镖上撞,要是伤了你,可不能怪我!” 第70章 周围来了不少千金小姐,一部分在旁边看着不敢说话,另一部分则是在迎合曦荣,“九公主飞镖真是越来越好了。” “璟瑶县主是得当心些,别在这大好的日子,给国公府添了血腥,多晦气啊。” 一旁沈念柔闻声佯装责怪的说了两句,“曦荣不能这么对待客人,苏家妹妹快进来。” 沈念柔招呼着苏幼虞进门,旁边一众千金小姐手里都端着一杯茶。 苏幼虞注意力还都在那个跑没影的小家伙身上,看向曦荣笑了笑,“倒是我不小心了。看来公主上次输给我之后又勤加练习了,飞镖果真是比箭准。” 曦荣听她提起自己上次输箭,脸涨的通红,“你!” “好了好了,曦荣先来喝茶。”一旁沈念柔差婢女把茶汤端上前。 “璟瑶县主应该还没有喝过吧,这可是满堂楼新出的茶饮,国公府大办寿宴花了大价钱才要来了这些。” 苏幼虞回神,看到那熟悉的茶饮…… 她最近喝的有点多。 实在是有点腻了…… “沈姐姐有心了。”苏幼虞对出自于自己手里的东西也没那么新奇,端过来也只放在了旁边桌上。 曦荣笑了,“璟瑶县主怎么不喝啊?平日里喝不着,这会儿国公府请你的又不要你钱。” “公主说笑了,我去过,听说这茶饮只给有缘人,缘分薄的喝个一两回以后就喝不到了。”苏幼虞开始胡说八道,“偏巧人家说我品茶缘分深厚,不急着这一时半刻。” 苏幼虞笑盈盈的看向曦荣,“公主倒是应该好好珍惜这机会才是,以后兴许你就喝不到了。” “你胡说八道,我乃当朝公主,什么能没有我的缘分……”曦荣咬了咬牙。 回去她非要把这个楼买回来,不让苏幼虞看见,叫苏幼虞说她缘分薄! “诶,公主,”一旁各位千金小姐见曦荣又要发火,连忙拉住,“公主你知道吗?我家里的嫡长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北尧先生的真迹,上面还有他的浮雕小画,我可羡慕了。” 曦荣不再理会苏幼虞,转头跟她们说着,“你说的真迹从哪里弄来的,还有吗?本宫也想要,我真的太喜欢他了。” 一旁沈念柔也遗憾的叹了口气,“据说上一次印只有十册,我连影都没看见,听说每本第一页的画都不一样。” 苏幼虞顿了下,忽然从盒子里拿出来了一本,“沈姐姐说的是这个吗?” 院子里的闺秀纷纷看过去,径直看到苏幼虞手里一本真迹小册子。 这本真迹除了第一页签名是真的手写的,其他也并非真的亲手画的,而是画了一本翻印了十册绘本,里面全是小插画。 属于纪念本。 周围一众官家女眷纷纷愣住,盯着苏幼虞手里的绘本,立马上前,“你这是怎么弄到的?!” 曦荣更是瞪圆了眼睛,“这是假的吧,你怎么可能……” “早说沈姐姐喜欢,正巧我身上带了一本。”苏幼虞递给沈念柔,沈念柔翻看了一页,“是真的诶,这个有笔墨印字,是北尧先生!” 此话一出,一旁千金小姐都激动的围了上去。 “是真的啊。天哪,苏姑娘是怎么弄到的?也太厉害了吧。” “莫非苏姑娘有门路,可否告知一二。” 刚刚还围在曦荣身边的千金小姐一下子又都围到了苏幼虞身边。苏丹小说网 曦荣被挤得踉跄一步,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看着那个画册,偏巧是苏幼虞拿来的,她想要又拉不下脸来问。 她故意上前,拉住苏幼虞的手,“你该不是买的私印来冒充真迹,这可是违反我朝律例的!你老实交代,你从哪弄来的?!” 苏幼虞被她拽起来,踉跄一步。 曦荣话音刚落,忽然一旁树丛里跳了出来一只灰白的小家伙,见她拉扯苏幼虞,立马凶狠的呲着小乳牙,朝着曦荣跑了过去! 但它毕竟也只是足月,跑过去并没有什么威胁力。 周围千金小姐纷纷尖叫着喊道,“九公主小心!” 曦荣皱起眉,一脚直接踢开了它,“什么畜生也敢往国公府里带!” 那小家伙惨叫一声,软软小小的身体一下子撞在了旁边。 苏幼虞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前。 混乱之中,曦荣头上发钗掉在了地上,上面的七彩玲珑玉瞬间摔成了几半。 清脆的响声刺激到了整个院子里的千金。 苏幼虞刚刚抱起来摔在地上的小家伙,就听到一旁有人惊呼道,“这可是南疆进贡的七彩玲珑玉,价值连城啊。” 曦荣盯着地上碎掉的珠玉,心疼的要命,气急败坏的指着苏幼虞,“都是你,弄坏了本宫的簪子!” 苏幼虞起身,怀里那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还哀哀的喘息着,“九公主明明是自己弄坏的。” “都是你带的这个孽畜冲撞了本宫,才弄坏了簪子,你休想耍赖!”曦荣咬牙上前。 “公主讲道理行吗?”苏幼虞心疼着怀里的小家伙,明显快没有了耐心。 “好了,苏妹妹听我一句公道话,”沈念柔立马装着贤良淑德的样子,出来讲所谓的公道话,“苏妹妹我们家今日摆宴是不允许阿猫阿狗进来的,你私自带进来还冲撞了人,这的确是你的错。” 沈念柔上前捡起了地上的簪子,“而且这个东西是前阵子南疆公主入京的时候,特地送给曦荣的,以结番邦之好。” “眼下你摔碎了这个东西,要是传出去就该说我朝一点都不重视番邦公主,往小里说是漠视番邦示好,往大里说就是在挑起事端。” 一旁有千金女眷们见状纷纷迎合,“是啊。”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 曦荣扬了扬头,“我也不为难你,既然你摔了长明郡主送我的东西,我要是随便原谅你也不合适,你就在这里跪着好了,一直跪到明天早上,这件事我也好和长明郡主交代。” “璟瑶县主还是赶紧给九公主道个歉吧。” “是啊,还是不要再跟公主争执了。” 就在周围众人催促着苏幼虞道歉之时,院子外面忽然扬起一声娇呼,“阿呜!阿呜你在哪?” 院子里众人纷纷一愣,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喊谁。 苏幼虞秀眉轻蹙,忽然感觉到她怀里的小东西有气无力的挪动了下,嘤嘤两声也没被人听见。 云初瑶跑了进来,“阿呜?” “是长明郡主!”院子里有人喊了一句。 各位千金纷纷看了过去,早先就有人听说这位长明郡主虽然本质上是质子,但南疆其实实力并不弱。 相处好了就是番邦友谊,相处不好,那就是两国交战。 因而她入京后地位颇高,甚至可以比肩公主,独建一座宫殿不说,连皇后见了她都得客气几分。 曦荣立马摆出了一副委屈的姿态,跑上前,“初瑶,你快看,你送我的簪子被一个贱人弄坏了!她还带了一个孽畜想要来咬我。” 她像是在炫耀着什么一样,“多亏了我反应快,把那个孽畜踢开才没伤到我。” “什么孽畜?”云初瑶皱起眉。 “就是那个东西。”曦荣回身气呼呼的指着苏幼虞怀里虚弱的小家伙。 云初瑶脸色大变,立马推开曦荣,跑上前,“阿呜!我的宝贝怎么变成这样了?!” 第71章 云初瑶一脸焦急,伸了伸手没敢从苏幼虞怀里把小家伙抱起来,急的都快要哭了,“它怎么了?它刚刚不还好好的?” 云初瑶回头叫人,“阿妈!快叫御医来!” 一旁被推开的曦荣看着云初瑶的动作,一脸错愕。 周围千金小姐们也纷纷看出些不对劲,噤了声在旁边装死。 云初瑶提起裙摆气呼呼的上前找上曦荣,“你刚刚说是你踢伤了它?这是我南疆护国神兽,你踢伤了它,可是蔑视我南疆国土?!” 曦荣微微一惊,张了张嘴,不太有底气的辩驳,“是它先冲过来咬我的。” “它尚且足月,若非受到惊吓袭击绝不会主动咬人,九公主刚刚是否有意要伤它在先?” “我那是……”曦荣说到一半,哑口无言。 她刚刚虽然是故意冲着苏幼虞扔飞镖,但是这什么南疆神兽也在苏幼虞怀里。 似乎是那会儿受了惊。 “我是依照国礼来了你们东朝作客,九公主是如此待客之道,莫非觉得我是好欺负!”云初瑶忽然回身抽出来她贴身婢女腰侧的长鞭。 长鞭打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 那婢女一惊,甚至都忘了改称呼,“公主不可!这是在大东朝……” 云初瑶哪里管这是在什么地方,长鞭一挥朝着曦荣打了过去,一下子抽在了曦荣的腿弯上。 曦荣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不只是旁边的一众千金小姐吓了一跳,连苏幼虞都意外的后撤几步躲开。 她怀里的小东西扒着她的手臂,伸了伸脑袋去看那边正在打人的云初瑶。 “你!”曦荣脸上挂不住,忽然摸出来一枚暗镖,正要朝着云初瑶打过去,接着就再次被她飞过来的长鞭扯住了手腕。 手腕上的暗镖被打开后,长鞭扬起直接打在了曦荣的脸上。 曦荣惊叫一声捂住脸。 一道血痕瞬间出现在了曦荣白皙的脸颊上。 后面婢女立马上前拉住了云初瑶的手腕,“公主别打了,可以了。” “怕什么?”云初瑶自小也是在南疆衣食无忧,父兄宠大的小公主,可从来受不得半点委屈,“无故伤我南疆神兽在我们家都是要当众鞭打五十才算完。” “就打你两下算便宜你了。”云初瑶气得不行,“要是阿呜没事,我暂且饶过你,要是它有半点差池,你等我找你算账!” 云初瑶回身,立马小步跑到苏幼虞面前,“你跟我走,我们去给阿呜看病。” 苏幼虞看着云初瑶小眉毛都打了结,“阿呜乖,姐姐帮你教训坏人了,疼不疼啊。” “它是你的啊?”苏幼虞意外的问着。 “是啊,我父王送来陪我的,它才刚刚足月,我抱着它喂了一路的羊奶呢。”云初瑶低着头摸了摸小家伙雪白的毛发,满脸担忧的样子。 苏幼虞跟着她出了沈念柔的院子,身后紧接着响起一阵躁动声响。 曦荣哭着跑进了屋子,生怕自己毁了容叫喊着要人来看。 沈念柔忙进去安抚她。 院子里一众千金也都惊魂未定。 “她刚刚打了曦荣?” “她一个质子怎么敢的啊。” “你还不知道这南疆小公主是个呆傻的,看着心智也就十二岁的样子,自然是想什么就做什么,哪里知道自己是质子啊。” “什么质子啊小点声,你见过谁给质子建宫殿,好吃好喝伺候着的。我看分明是从南疆请来的祖宗。” “这璟瑶县主最近风头不小啊,拿到了北尧先生真迹,竟然跟南疆小公主也这么熟吗?” 云初瑶也不熟悉路,苏幼虞一路跟着发现她直接走到了会客正厅。 这里也不是皇宫叫不来御医,叫来的是沈家的家医。 苏幼虞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在她印象里她还是第一次和云初瑶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她身边的这位应该才是秦封一开始的官配,苏幼虞忽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她一时间竟然生出了一些,正头夫人带着妾室的诡异感觉。 呸呸呸。 苏幼虞眉头皱紧。 她这思想可太危险了。 偏巧这个时候云初瑶忽然凑近,眨巴着眼睛看她,“诶,你怎么不说话?我怎么也算是帮了你,不谢谢我吗?” 苏幼虞起身,“多谢郡主替臣女解围,若有机会,臣女定当厚礼答谢。” “虚的,”云初瑶扯了扯唇角,“你们中原人就喜欢说这些虚虚的套话,听起来一点都不真诚。” 苏幼虞话被堵了个全,一时哑然。 云初瑶悄悄看了一眼苏幼虞,“诶,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我大……和秦大人很熟?” “不熟不熟,一点都不熟。”苏幼虞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立马否认。 云初瑶疑惑的摸了摸眉毛,倨傲的仰起头,“你少骗我,我都知道!” 苏幼虞望着她的反应。 心下觉得这小姑娘确实看起来单纯的厉害,什么心思都浮在脸上,“郡主别多想。” 苏幼虞此时心里乱的厉害,就好像在谁的“正牌女朋友”面前,解释她和人家男朋友的暧昧关系。 偏巧这个云初瑶还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单纯妹妹。 苏幼虞顿时心里的罪恶感就更重了。 “怎么可能是我多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云初瑶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苏幼虞说着。 “秦大人与我只是表兄妹关系,除此之外没别的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苏幼虞这话说的很正式,活像是在跟谁保证什么一样。 更像是她在把话说给自己听。 提醒自己,不应该动心的人,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故事里已经错过一次,已经伤害过云初瑶性命一回,她不能自私的再错第二次,伤害无辜性命第二回。 云初瑶听到这话,神情没有放松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紧紧盯着苏幼虞,“你……” 她只发出来了一个字音,接着一旁沈家家医就抱着阿呜出来,“郡主放心,爱宠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回去好好休息就是。” “什么爱宠,这是我南疆神兽。”云初瑶固执的纠正着。 生怕谁把她们家阿呜的地位喊低了。 沈家家医也不太懂,南疆竟然是把狗当做神兽养的吗? 那也是狗啊。 “哦对了,”云初瑶回身,刚要叫苏幼虞,就只看到了已经空了的座椅,云初瑶凝眉走了几步,“人呢?怎,怎么走了啊?” 她哼哼两声,“阿妈,去差人送些赏赐给她,照顾我阿呜有功,本公主还是赏罚分明的。” 嬷嬷小心的看看四周,“郡主,您现在不能自称公主了,您又忘了。” “哦。”云初瑶敷衍的应了一声。 苏幼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虚,心虚的想要赶紧从云初瑶的身边离开。 似乎这样她才能安心一点。 苏幼虞暗暗的想着,以后还是不能和秦封那个样子了。 她轻叹了一口气,还是专心办好沈鹤宸的事情。 苏幼虞询问路过的婢女,在沈家花廊里等了等,不久后秋恬便闻讯找了过来。 秋恬走到苏幼虞身侧,压低了声音,“姑娘,沈家公子那边已经发现你掉的耳环了,姑娘过去人就能上钩。” 苏幼虞应了一声,跟着秋恬往后院走了过去。苏丹小说网 秋恬有些担心,“姑娘,现在就去了沈公子院子里,是不是时辰太早了,万一他对你别有所图……” 她压低了声音,“眼下正午时分,沈家前院正忙着,沈鹤宸毕竟是长子,不会在这边多呆,估摸会让我自己先在屋子里,我正好有机会找那些东西。” 苏幼虞顿了顿,“而且这个时辰家事缠身,他曾经也试过几次用强的方法都不成,我已经示好,他更没必要多此一举失了体面。” 秋恬还是不放心,“可姑娘你也是猜的他房里有那些批文,有可能根本不在里面,姑娘你也不要固执的非要找那些证据,赶紧出来,没事最重要。” 苏幼虞欲言又止,“好。” 她当然不是猜的。 故事里她在沈鹤宸的院子里是生活过几年的,也是被他胁迫着做这做那,她十分清楚沈鹤宸只会把政务文件藏在书房里。 她每次从秦封那里拿到什么,也是送去他的书房。 “这样的寿宴,前院会一直忙到晚宴开席前半个时辰,我提前一个时辰在他后院等你。” 苏幼虞知道秋恬是担心她,但是这个机会难得,下次再有这样的好时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只说着让秋恬放心,“如果顺利找到,我就立马称病出来,甚至都不用你冒风险接应我。” 这些东西不见了,沈家不可能敢声张追查。 “没什么冒不冒风险的,姑娘信我,只要你照顾好自己,不论多大风险,我都能帮你安稳脱身。”秋恬虽然跟着苏幼虞老实了十几年。 但这阵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各个都是伤活路的阴谋,越是心眼老实的人在面对生存威胁,越能豁的出去。 主仆俩在距离沈鹤宸院落外几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苏幼虞独自朝着沈鹤宸的院子走了过去。 秋恬紧张的拉住苏幼虞,“姑娘千万小心。” “放心。”苏幼虞答应下来。 果不其然,她刚刚走到这边,远远的就看到了沈鹤宸匆忙赶来的身影。 苏幼虞敛起神色,装作在找东西的样子,四下搜寻着。 沈鹤宸手里拿着一只耳环,往苏幼虞身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似乎是好一番的斟酌才小心开口,“苏妹妹可是在找这个?” 苏幼虞似乎是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看到他的一瞬间脸上浮现出惊慌失措和羞赧,立马伸手接过来,“多谢公子。” 沈鹤宸听着她改变称呼,心里那股不甘心和酸涩又一次涌了上来,“这是我的院子,你来都来了,要不要进去坐坐?” 眼前小姑娘似乎是慌了下,转头意外的打量着身后的院子,“我,我刚刚来找念柔路上掉了这个耳环,我不知道这是你的院子,我……那我就不打扰……” 苏幼虞快步走开,忽然被沈鹤宸叫住。 “就这么避嫌吗?”沈鹤宸凝眉看她,“我刚才听说曦荣又闹你,眼下她在念柔的房里哭着,你也没有地方去,我刚看你婢女也在叫她去给你备点吃的,你就先在我这里歇歇脚。” 沈鹤宸身边的小厮其实从苏幼虞一进门就悄悄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自然也是知道,苏幼虞掉了一只耳环在这里。 他等的就是支开她的婢女,把苏幼虞连哄带骗请进院子里的机会。 偏巧正中苏幼虞下怀。 第72章 苏幼虞做足了全套戏份,故作扭捏的迟疑了片刻。 “要是你还害怕,那我就再叫念柔过来陪你。”沈鹤宸紧盯着她,“还是你想让平阳过来陪你也可以。” “不,别这样。”苏幼虞皱着眉,“眼下我是无处可去,念柔那边被我闹得也不好看……” 两人沉默了片刻。 沈鹤宸望着她,倒也不再等她说什么,转身打开了自己的院门,直接道,“进来吧。” 毕竟是成了婚的男人,懂得女人这种口是心非,欲拒还迎的把戏。 苏幼虞见状也不推拒什么了,只停顿了片刻就跟着沈鹤宸进了院子。 沈鹤宸是家中长子,将来是要准备继承沈国公衣钵,他的院落也不比寻常小院,格外恢弘大气。 沈鹤宸命院中婢女小厮过来照顾,把苏幼虞安置在了花厅,“你先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去叫念柔过来陪你说说话,这样你可放心了吗。” 苏幼虞装作惶惶不安的样子,“多谢沈公子。” 沈鹤宸眉头拧紧,看了她一眼。 他心里默默的想着,不能着急。 既然她有意,人也已经在他的房里了,那就有的是机会。 “你不必拘谨,想要什么尽管跟下面的人吩咐。”沈鹤宸说着暂且先离开了院子。 他刚刚出门,沈念柔闻讯已经赶到了沈鹤宸的院外。 她见到沈鹤宸出门,眼底带过些精明光色,“哥哥,我听说人已经在你院子里了?” “已经在了,苏家人今天只有她那个喜好吃喝玩乐的大哥等晚宴的时候会过来,不用担心,”沈鹤宸迅速思量着,“你今下午去陪陪她,知道该怎么说吧?” “那是自然。”沈念柔勾起唇,一脸势在必得。 “我听说等韩洺回来他们就要定亲了,哥哥也是为了你,等太子死了,苏幼虞进了咱们家的门,你想嫁进韩家也不是问题了。” 沈念柔心中一动,“我都明白,咱们沈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鹤宸点头,“那我先去前面张罗着晚宴,晚些时候过来。” “哥哥放心吧。”沈念柔说完转身就进了院子。 苏幼虞把玩着手里的玉骨哨,四下打量着。 她对于沈鹤宸的院子算不上陌生,甚至可以说非常熟悉,她一进来脑袋里就会出现这里的大致布局。 至于沈鹤宸的书房在他院子里最角落的地方。 花厅距离书房还有一段距离,这周围的下人不少,她不太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跑去书房。 苏幼虞正想着她该找什么借口去合适,突然外面响起脚步声,沈念柔的声音远远传来,“苏妹妹可让我好找。” 苏幼虞立马板正坐好,看着沈念柔笑盈盈的进门,亲昵的拉住她,还一副很是抱歉的模样,“曦荣她是小孩子脾气,我瞧着那长明郡主也是任性,却不成想闹的你里外不好做人。” 苏幼虞摇头,“这事也不能怪你,今天大好的日子,怪我给你添麻烦了。” “我瞧着那边也不太平,议论你的颇多,今天就先委屈你在我哥这里躲一躲,等晚宴的时候我送曦荣回去,安排好那边再叫你出去。” “多谢姐姐。”苏幼虞礼貌的回着。 沈念柔打量着她,忽而轻叹了一口气,“你也是我和哥哥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我们都要各自成家了,我这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苏幼虞眉眼微动,忽然就明白了沈鹤宸叫沈念柔来的用意,她顺着沈念柔的话接道,“只要大家各自安好,日后还可常来往的,我看着沈公子与平阳郡主感情和睦……”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话还没说完,沈念柔就打断了她的话,“那也只是表面和睦罢了,我哥哥娶她也只是应了父母之命,这个中心酸旁人也不知……” 沈念柔看向苏幼虞,“我作为他亲妹妹,知道他心中另有其人。” 苏幼虞只低着头,轻咬了咬唇。 沈念柔突然拉住苏幼虞的手,“原本哥哥想着把这些事情压在心里,最近又是太子的事情又是选秀的事情,他压抑的厉害,整日食不下咽,寝不安眠,我也是担心得很,我知道别人劝他没有用,你帮我劝劝他才好。” “我又怎么能劝他。”苏幼虞抽开手。 “你跟我装傻,他心里惦记的人一直是你啊。” 苏幼虞吓得连忙看外面的人,径直起身,“姐姐快别胡说,叫人听见了不好。” “我哪有胡说。”沈念柔跟着站了起来,“他一直喜欢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苏幼虞紧张的拉住沈念柔,“姐姐这里人多耳杂,能否去些清净地方说话,有什么书房之类的……” “好,你跟我来。”沈念柔眼见着人要上钩了,立马起身拉住了苏幼虞,朝着沈鹤宸的书房走过去。 沈念柔又不懂前朝政事,也不会觉得苏幼虞惦记这个,大胆的把她领到了最是安静隐蔽的书房。 下人见是自家小姐领过来的,也纷纷以为是主子的安排,没有敢拦。 一打开房门,布置古朴的摆设映入眼帘,桌上还有沈鹤宸没收起来的批文。 苏幼虞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一边迎合着沈念柔画的饼,左不过就是哄骗她说沈鹤宸喜欢的人是她,他和平阳郡主的感情不好迟早会分开。 顺势添油加醋地编造着沈鹤宸在上巳节听说她遇险就一直在找她,而后选秀时努力想从太子手里救她的事情。 足足有一中午加半个下午,两三个时辰的时间。 虽然苏幼虞猜到沈鹤宸会找人看着她,套她口风,多半会有一到两个时辰的时间成本在里面消耗,让他们全然对她放松警惕。 但也没有想到沈念柔会这么卖力。 说到最后苏幼虞实在是听不下去,直接红了眼眶,“宸哥哥当真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 沈念柔装模作样的继续道,“我也是心疼哥哥,原本这些话不该我说的。” “可是我这婚事已经这样了,我也不图别的,只希望家人顺遂,”沈念柔黯然神伤的叹了一口气,“这心上人要是错过了,可就真的没有了。你为什么不能为了你自己的幸福拼一把呢?” “我……那我也应该有所回报的才是。” 沈念柔开心非常,“你能想通就好,我先出去看,你在这里坐着歇歇。晚点叫你去赴宴。” “好。”苏幼虞迫不及待的送走沈念柔,长长吐出一口气。 可终于走了。 书房门一关上,苏幼虞立马环顾四周,开始翻看书桌上的书卷。 国公府大门打开,前来赴宴的宾客来来往往的从正门进入。 整个院落中四处都是宾客。 秦封替皇帝护送贺礼之时,一旁云初瑶突然跑了出来,亲昵的喊着,“你来了呀,我可等你好久了。” 秦封闻声看到一旁云初瑶抱着个奶声奶气的小团子,笑眯眯的看着他。 秦封四下看了眼,难得耐心的走上前,“别人家院子,别乱跑,不礼貌。” 云初瑶扬眉,全然不在意秦封老母亲般的教育,“你猜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她也不等秦封说什么直接道,“我看到那个美人姐姐了。” 秦封剑眉忽然蹙紧。 苏幼虞今天也来了? 她又不是不知道沈家的心思,今天怎么会来? “你怎么也不说话,”云初瑶努了努嘴,“你骗我,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多好呢,原来也不怎么熟啊。” 秦封没听明白,“什么不怎么熟?” “美人姐姐跟我说你们不熟,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云初瑶把话学得像模像样,“怎么跟我之前想的不一样呀,你是不是一厢情愿?” 秦封站在原地,甚至能想象的到苏幼虞说这些话是什么表情姿态。 他眉眼之间以可见的速度凉了下来,眼底蒙上了一层可怖的阴影,“她是这么跟你说的?” 第73章 “你,你别生气啊。”云初瑶感受到些危险气息,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小声嘀咕着,“一厢情愿也,也不丢人,又不是谁都要喜欢你,做男人想开点嘛。” 秦封忽然笑了,话语间听不出情绪,“可能的确是我一厢情愿。” 他说完冷着脸径直离开了屋子。 云初瑶心惊胆战的看着秦封离开。 国公府后厨守着许多客人的随身亲信,在等着拿国公府分派的宾客礼。 秋恬跟着一并在院子里等候,她默不作声的盘算着,看到日头西斜,天色渐暗,眉头渐渐凝重了起来。 姑娘这会儿还没有出来,果然是不太顺利的。 还是得按照之前姑娘吩咐的来。 秋恬抿唇,看着一排小婢女端着晚宴的酒壶整齐的离开后厨,她悄悄跟了上去。 在一处僻静拐角之处,拿着帕子从后面捂住了最后小婢女的口鼻! 小婢女只挣动了下,连迷昏她的人是谁都没看到,就昏了过去。 秋恬趁着四下无人,把小婢女拖进了一旁树丛里。 一阵窸窣响动,秋恬换好一身沈家婢女衣装,端着酒壶从树丛里出来,朝着沈鹤宸后院走了过去。 秋恬走到了最为隐蔽的院落北侧,远远看见门口把守的府兵护卫。 秋恬借着夜色遮掩容貌,笑着迎了上去,“各位官爷辛苦了,今日老爷寿宴,这是老爷和夫人赏大家的酒,过来尝尝。” 沈鹤宸后院门的府兵在这样热闹的家宴之中本就松懈,闻声更是松了松筋骨,凑了过去,“多谢老爷夫人。”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门外就睡倒了一片。 秋恬悄悄翻出了为首府兵的钥匙,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眼下就是等苏幼虞找到东西出来。 这边苏幼虞在书房里几乎翻遍了整个书房都没有找到那些密函,她有些着急。 记忆里沈鹤宸是把所有公文都放在了这边。 不在这些地方还会在哪?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估摸着过不了多久沈鹤宸就要来找她了。 下一次这样的机会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难道她还要一直配合他们演戏不成。 说实话苏幼虞演的有点犯恶心,她又找了一会儿,只翻到了一张画着奇怪符文的图纸,文字都是陌生文字,苏幼虞觉得古怪,便先收了起来。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苏幼虞只能暂时放弃。 看来只能从沈鹤宸嘴里套话,看看能不能套出来什么,如果实在不行,那她就只能先脱身。 时辰再晚孤男寡女,就不好控制了。 但她还是不甘心。 沈鹤宸推开房门之时,看到苏幼虞端坐在一旁,看见他来了才起身。 “你坐着就好。”沈鹤宸蠢蠢欲动的看了看苏幼虞,“我听念柔说,你愿意等我是吗?我现在无非是忌惮汾阳王的能力才不敢逼平阳和离,如若你能帮我拿到强于他的实力,我必定能迎娶你进门。” “我如何帮你?” “我记得你父亲依靠兵符为令统管三军是吗?” 苏幼虞心底冷笑,果然。 她心里的话打了个旋,正准备和沈鹤宸周旋,忽然看到外面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接着是晚宴前的礼花爆竹声响。 院子东侧一段距离外,明可菲身边的小婢女点燃了一个爆竹,径直扔进了隔壁的院落里。 明可菲焦急的望了望,“你看好了,他们俩现在真的在里面吗?” “奴婢看好了,苏家那个小狐狸精头午进去了就没再出来,沈家公子又进去了,只要大家跑来救火,就一定会抓到他们俩的私情。”婢女又趁着寿宴礼炮声响扔进去了一根爆竹。 火苗瞬间点燃了院子里的草木,在盛夏时节燃烧的格外快。 * 入夜三分,国公府苑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众人坐在宾客席位上,遥望着院子里高高升起的礼炮烟花,恭贺沈国公寿诞。 沈国公作为开国元老,皇帝在他寿宴之时给足了排面,即便是皇帝人没有亲自到场,贺礼也是一批接着一批的往沈国公府上送。 看起来盛宠优渥,惹得来贺寿的文武朝臣心下着实羡慕。 秦封立于高楼之上,冷眼看着歌舞升平的寿宴。 “这皇帝主子的心意也着实难猜,”武澄心下纳罕,“前些日子陛下还不待见沈国公一家呢,这会儿又送了这么多贺礼。”苏丹小说网 秦封冰冷的视线从寿宴上挪开,“这位皇帝主子表面宽厚仁义,背地里最是阴损狠毒,表面越是厚待谁,他就越是忌惮谁。” 秦封话落就径直转身,准备离开。 武澄见他要走,忙问着,“大人,我们这就走了吗?” “东西都送到了,留在这里做什么?”秦封嗓音淡到没有什么情绪。 “可……”武澄犹豫了下,很是疑惑的问着,“三姑娘不是还在这吗?这沈家不是对她包藏什么祸心来着?” “她爱在哪是她的自由。”秦封冷笑了下,“兴许她还就喜欢沈家对她的祸心。” 话落,他刚准备走,突然偌大的沈国公府后院遥遥传来惊呼,“走水了!” 这声音并不大,甚至被四周此起彼伏的烟火爆竹声音遮盖住。 但却清晰非常的传入了这两个常年习武的人耳中。 秦封脚步微顿,眉头拧紧。 武澄好奇宝宝一样的回头看过去,忽然略略兴奋的一把拉住秦封,“大人!大人那个方向是沈大人的院子!太好了!真是苍天有眼。” 秦封望着那个方向,紧皱的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开,反而心里惴惴得厉害。 一直在院落北侧守着的秋恬远远看见院子东侧墙根边的火光,眉头紧皱。 院子东边起火,可姑娘在哪? 她怎么还没有出来?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秋恬顾不得其他,直接打开了北侧院门,朝着东边火光跑了过去。 院子里和她一样衣着的下人全然没注意到秋恬,还以为是自家的下人,一部分惊呼着往外逃,借着秋恬打开的北门跑了出去。 另一部分慌慌张张的朝着东边跑,“少爷!少爷还在书房!快去救火!” 秋恬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跟着跑了过去。 后院的下人们听见动静纷纷跑了过去,沈鹤宸院子里走水了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寿宴之上。 沈国公谢过一个接着一个的贺寿词,凝眉看向一旁空着的席位,偏头吩咐着小厮,“去叫一下宸儿,他怎么还没有来。” “是。”小厮应声还没等走出宴席,外面众人的叫喊声就传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沈大人院子里走水了!” “沈大人还在里面,快去救人!” 整个寿宴瞬间一片混乱,“走水了?” “怎么回事?”沈国公和国公夫人脸色大变。 “好像是炮竹火苗落进院子里,引发的火势。” 国公夫人很是焦急,“有没有人过去救火!” “已经派人去了。” “不行,我得去。”沈国公立马起身,也顾不上什么寿宴不寿宴的,匆忙朝着沈鹤宸院落赶过去。 身后一众宾客见状也不安起来,纷纷跟了上去。 在后院摆席位的沈念柔听见动静,也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 “都去打水啊!愣着做什么!”沈念柔着急的催促着身边的下人去救火。 一转头看见沈国公带着一大群人朝着这边赶来。 平阳郡主一看见她就忙问着,“你哥哥可出来了吗?” “没有,我问了这火势太凶,院子里一直都没有人能出来。” 明可菲佯装着刚刚赶来的样子,看着沈鹤宸院子十丈之外就围聚了一群人。 她有意无意的扬声问道,“对了,我也好久没看见璟瑶县主了,璟瑶县主在哪呢?” 此话一出,周围千金小姐们也纷纷找人,“对啊,璟瑶县主去哪了。” “她不是跟长明郡主在一块……” “没有啊。”长明迷迷糊糊的突然开了腔。 明可菲拉了拉一旁遮了面纱的曦荣,意有所指的暗示着,“啊,这大晚上的,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和沈大人一起不见了。” 曦荣闻言来了精神,“是不是,她和沈大人在一起呢?所以才都不见了啊。” 第74章 但此话一出,整个院子里事不关己只顾看热闹的人,皆是议论纷纷。 “不能吧,这话可不能乱说。” “就是啊,这大晚上,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 有些纨绔公子笑着,“我看沈大人一直没来,原来是被温柔乡绊住了脚,这不引火上身了吗。” 有人叫住苏云城,“诶,你妹妹也在里面吗?” 苏云城身上沾着酒气,不太清醒的脑袋一下子就听到了苏幼虞也困在里面,立马慌了神,“我三妹妹?” 他拨开人群,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莽撞的几步冲到了最前面,“啊我三妹妹也在里面?!快救人啊!” “快救我三妹妹!”苏云城带着酒劲,着急的一边喊着,一边去搬水桶。 酒后的男人嗓门格外大,一下子就喊得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明可菲冷笑着勾了勾唇。 果然是个蠢货大哥,倒是真好用。 众人神色各异,只张罗着去救火,实则各自都等着最后好看一场大戏! 这新封的璟瑶县主和有妇之夫的朝臣是不是深夜私会,着实惹人好奇。 大门被踹开,火苗一下子就扑了出来,里面还有下人的求救声。 屋子里沈鹤宸一打开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初夏还没到雨季,干燥了半个多月,着了火就凶猛异常。 苏幼虞凝眉,这火来的突然,让她着实没有想到,计划一下子被打乱,事情忽然超出了控制。 眼下先不说火势这么大能不能出去,就是出去了,一定也有很多人看着。 这场火就好像是在逼她和沈鹤宸当众被抓一样。 就在苏幼虞思考对策之时,沈鹤宸立马又关上了门,回身一把握住了苏幼虞的手,“你可信我?” “什么?”苏幼虞看他。 接着沈鹤宸拉着她,大步走到了一旁的书柜边,抽出了一本沉重的史册,露出里面雕刻精细的小石狮子。 他转动了下里面的石狮。 忽而旁边书架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接着缓缓挪开,露出了一道石门。 沈鹤宸再次转动了下石狮,石门轰然打开! 苏幼虞呼吸微微一滞,接着火舌就已经舔上了窗户屋檐,烧着了屋子里的窗帘。 “走。”沈鹤宸拉住她迅速的躲进了石门后的地窖里。 石门沉重的再次关上,牢牢的叩住一丝一毫的缝隙都没留下来。 沈鹤宸点了个火折子,苏幼虞这才看清楚,面前是一条长长的密室廊道,蜿蜒的台阶往下延伸,尽头处全部都是黑暗。 “这是……” “别怕,你拉着我的手,跟在我身后就好。”沈鹤宸语气是难得的温柔,是他原来的故事中从未对她用过的语气,“我可以保你平安。” 苏幼虞凝眉,下意识避开了他的手,只扯住了他的袖口。 这若有似无的牵引反倒比牵着手更加令人心痒难耐。 沈鹤宸没言语,只带着她往隧道深处走去。 隧道潮湿灯火明灭,苏幼虞走了约么两三刻钟,忽然看到了一缕缕月光从头顶缝隙中渗了下来。 空气里隐约有些潮湿的水汽以及泉水声响。 沈鹤宸熟门熟路的点燃了一处油灯。 灯光大亮,一个布置精良,藏书恢弘的密室赫然出现在苏幼虞的眼前! 墙壁上篆刻着浮雕名画,壁灯辉煌,周围摆设都比他书房里的金贵颇多,一道暗门后隐约能看见大量的金银财宝,朱玉满堂。 书香气和金玉混合在一起,有一股说不出的奢靡气息。 苏幼虞屏住呼吸,忽而有一股强烈的预感,或许这才是沈鹤宸真正的书房! 苏幼虞压住心底那股异动,还是装作不懂,“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用来躲避灾祸的密室。”沈鹤宸也没有说实话,只当她是一个受了惊吓的贵小姐,“若是遇到今天这种情况,或者是有刺杀寻仇,都是可以躲进来避险的。” “你且放心,这密室极为安全,一旦进来躲避了,外面所有开门机关都打不开。” 苏幼虞装傻问着,“可那边着了火,我们也不好开那里的门,若是出入口被毁这样我们怎么出去?难道要一辈子躲在这里?” 沈鹤宸笑她傻的可爱,指了密室另一扇门,“当然是有别的出口,打开这扇门,一直往北走,可以直接到外面皇城街后,谁也不会发现。” “如果是旁人想要进来,自然会给我递信号,”沈鹤宸拨开一旁墙壁上挂着的铃铛,“铃铛响三轻三重,就是外面安全了可以开门让他们进来,或者我们出去的意思。” 苏幼虞立马心下有了数。 还未等她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身,“我怎么舍得你一辈子困在这里。” 男人暧昧低声摩挲着耳侧,“我这么喜欢你……” 苏幼虞霎时间浑身僵硬,耳边的声音回荡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表白。 沈鹤宸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怀里,让他多少有些控制不住,缓缓收紧手臂,让她后背紧靠着他的胸膛。 几番克制自己的手,才留了些文人清贵的风骨,仅仅规矩的环抱住她。 “你别这样,放开我。”苏幼虞下意识的扯住他的手臂,想要推开他。 沈鹤宸眉头紧锁,反而更用力了些,“不放,我一放手,你就要嫁给别人了。” 苏幼虞被勒住腰身,禁锢的两侧肋骨都有些疼,她忽然觉得跟男人比力气还是不行。 她语气慢慢软了下来,“你娶妻,我凭什么不能嫁人。” “我不爱她,”沈鹤宸低声哄着,“我爱你,我只爱你,每日我看着她想到的人都是你,可父母之命我也没有办法,而且汾阳王毕竟是藩王手握重权。” “我父亲也手握重权,汾阳王能给你的东西,我父亲也能给你啊。”苏幼虞太清楚沈鹤宸想要什么。 果然沈鹤宸闻言略略有些激动,松开手,把她转过来。 苏幼虞望着他眼底兴奋的光色,嘴里说的却是,“我爱你并非是因为你父亲的权势,是因为你是你,哪怕你父亲只是个平民,我也爱你。可是眼下,我并没有能力和汾阳王对抗,就只能求你……” “这我当然知道。”苏幼虞眼帘轻垂,“我也知道你的难处,我父亲一向是疼爱我,我要是求他,他为了我的婚事一定会点头帮你什么的。” 沈鹤宸看着她,眼底光芒更亮了些。 “可我父亲近来……”苏幼虞黯然神伤的叹了一口气,顺势推开了他,“朝堂上的事情我也并非一点都不懂。我知道父亲此番去北疆,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 沈鹤宸听苏幼虞这么说,愈发觉得此事可行。 他思索了许久,缓步上前拉住了苏幼虞的手臂,装模作样的轻叹了一口气,“朝堂上的事情我都是清楚的,我得知陛下已经开始怀疑你父亲的清白了,此去北疆,陛下应该会暗中派人盯着你父亲。” “若是有人故意给你父亲罪名,陛下信了当即就会下杀手,恐怕不会让你父亲回京辩解。” “我父亲他一直忠君,陛下他……”苏幼虞着急的说着。 沈鹤宸看着她果然急了,立马安抚道,“我敬重你父亲,自然是知道的。我问你要兵权也并非只是为了娶你,也是方便到时候能出兵保护你父亲在北疆的安全。” “可……只有兵权是不够的,你如何能领兵出京,你又怎么知道哪些兵部在什么地方。”苏幼虞担忧的问他。 “我当然知道。” “你骗我,若非有细致的布防和安排,有兵权也没有办法救我父亲。”苏幼虞叹了口气,故意把话头引出来。 沈鹤宸此时对于眼前单纯担心父亲的小姑娘没什么戒备心,只想着尽快把兵权笼络在手,“你以为我想要娶你只是临时起意吗?” 他拉着苏幼虞走到了一旁书柜边,在里面一个暗格里抽出了几张牛皮卷布。 第一张铺开,一张偌大的布防出现在苏幼虞眼前。 沈鹤宸指着上面,“其实我早早就已经安排了暗哨,盯着京城和边疆的一举一动。” “这是朝堂和各个藩王的兵力布局,我到时候只要拿到了兵权,声称是陛下暗中兵部出兵,从这些暗道里把兵力输送出去,形成兵力布防网,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能及时救你父亲。” 苏幼虞盯着眼前的布防图,眼底涌动着暗流,有意无意的问道,“真的吗?你可以救我父亲。” 沈鹤宸认真的看着她,“等你父亲平安回京,我必定与平阳和离,百里红妆正妻之礼迎你进门,你愿不愿意信我一回。” 苏幼虞笑了,“我信你。” 四周灯光昏暗,沈鹤宸心底犹如一颗大石头落了地,整个人轻快了不少,望着暧昧灯光下的美人也生出了些旖旎心思。 他忽然弯身把人抱上了一旁偌大的桌案,手掌按着她的腰身,“我给了你这么多东西,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回报?” 第75章 苏幼虞心口微微一跳,蓦的很是嫌弃。 但表面仍然笑得如妖似魅,手指轻拨过自己的耳环珍珠,娇娇软软的吐气落在他喉结上,“宸哥哥……想要什么。” 她像是一只要人命的妖精,坐在他的桌案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无数次午夜梦回中的缠绵光景连篇浮现在脑海中,沈鹤宸呼吸骤然重了起来,“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这个……”苏幼虞手指轻搭在他的胸口,慢慢滑过他的胸膛领口,“我不懂的。” “我慢慢教你。”沈鹤宸低头,作势要吻上去。 忽然被她抵过来的手指压住。 苏幼虞盯着他的口鼻,手指轻轻推开,笑着拒绝,“不要。” 这样的拒绝反倒是一种变相的引诱,诱得他神魂颠倒。 沈鹤宸头脑发晕,立马挪开她的手,再想要有动作之时,眼前光影猛地晃了晃,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后面的座椅上。 苏幼虞还坐在桌案上,一只手撑在身后,整个人气场懒了下来,漫不经心的望着沈鹤宸冷笑了一声。 她抬手轻搓了搓指腹上的迷魂药。 苏幼虞伸手立马拿起桌案上的布防图。 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松开了自己的腰带,把布防图展开绑在了衣服里,再用腰带绑上。 按照沈鹤宸的话来说,外面的人打不开密道,所以她躲在这里,外人也不会知道,眼下是最为安全的。 如果沈家人想要进来,也得先拉铃铛。 她只需要听着铃铛声响离开。 苏幼虞环顾四周,看着满目的书橱,她给沈鹤宸下的剂量不过一个时辰,还有点时间,能拿到更多证据。 这里的东西出了岔子,等沈家想要来找她算账的时候,她已经把东西送到皇家了。 一次把沈家打到不能翻身最好! 此时外面乱成了一团,沈鹤宸院落外乌泱泱的人影,来来往往的跑过来救火。 宾客躲在外面,远远的看着那滔天的火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秦封凝眉,穿梭在火海之中,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整个房间里都是一片空寂。 书架琳琅,而书架后面的墙壁上是大片的小石狮雕刻花纹。 他回身,忽然看到了一旁书架上落了一层细密的薄灰,独独一块四指宽的地方干净非常,而架子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史册。 秦封眼底带过一抹微光,拿起史册比对了下,正好填满缝隙。 武澄躲过被火烧倒下的房梁,跑到了秦封面前,“大人,整个院子都没有沈鹤宸和苏姑娘的影子,要我说应该是您想多了,苏姑娘怎么会来沈鹤宸的院子。” 他说着,秦封却没有回话,目光紧盯着那块缝隙里裸露出来的石狮。 他正看着,有下人跑进来大喊着,“大少爷!大少爷你在吗?” 秦封偏头看了一眼渐渐被水泼湿的大门,冷声道,“我们走。” 下一瞬,房门一下子被下人踹开,大喊着,“少爷!” 不多时,秦封独立国公府大院外的一处高楼上,手里铺开长卷。 旁边一个暗卫恭声禀报着,“大人,按照您的意思,我们勘察过了沈国公院子里的沈鹤宸书房到沈家假山石这一片,地石里有空响多半挖空了一段,属下猜测应该是段密道。” 秦封看着长卷上的密道分布,上面墨迹都还没干,“确定是假山这里?” “旁的还存疑,但是假山这里空响很大,明显里面挖的空间不小,这里多半是个密室。” “恩。”秦封应声。 接着武澄进门,推进来了一个小婢女,“大人,我在沈鹤宸院子里看到了秋恬姑娘。” 秋恬急红了眼眶,看到秦封猛地愣住,接着哭了出来,“秦大人!秦大人快救救我们家姑娘!” “你们家姑娘怎么了?”秦封挑眉。 “她,她和沈公子在一起,现下屋子里着了火,姑娘他们不知道去哪了,她估摸是被沈家那些混账关到什么地方,逃不出来了。”秋恬不知道苏幼虞屋子里的情况,以为她无法脱身,只哭着求道。 “逃不出来了?”秦封看着手里的密道和假山密室,合拢卷布。 “可能多半是进了这个密室,但咱们所有的出入口还没勘察出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武澄忙上前说道。 “这么麻烦吗?”秦封眼底带过些不耐烦,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卷布“给我炸开几个口。” 院子外,沈国公沉着脸,一旁国公夫人低声哭着。 不多久,几个小厮就跑了出来。 沈国公立马起身,“少爷呢?” “少爷不在里面!” 周围看热闹的人没看到他们想看的东西,神情多少有些失落。 国公夫人,“可是找仔细了?” “都看过了,其他下人也都散出来了,”小厮也没避讳,“沈大人确实不在里面,人应该是已经跑出去了。” 一翻折腾下来,火势见小,进去搜寻的下人越来越多,都出来禀报着没有找到沈鹤宸。 禀报的多了,沈国公和国公夫人心下多多少少有了数。 沈国公的脸色微微缓和了些。 国公夫人也不哭了。 “那可能是鹤宸正巧有事出去,并不在里面。”沈国公是清楚沈鹤宸的院子里有个密道,能通往院子里的假山处。 那里就是他们沈家藏着密函和财宝的密室,甚至可以通往沈家外面。 那是最安全的地方,沈鹤宸十有八九是已经带着苏幼虞去了密室。 但这种地方可不能被这群外人知道。 “可璟瑶县主不是也不在吗?她又没有出府,大晚上的和沈大人一起走了吗?”不知道是谁突然扬声问了一句。 紧接着周围一片应和声。 沈国公听着他们的质疑,也没有太多想要解释的意思,只淡淡道,“只要两个人都是安全的就好,今日是我招待不周,大家都累了,先回席位上歇一歇吧。”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浮想联翩。 他们悄悄看了眼一旁的平阳郡主。 平阳手指攥紧,立马装出一副黯然神伤但又担心丈夫的样子。 这样即便日后苏幼虞进了门,也一定会落人口实,她无论如何也掌握着主动权拿捏苏幼虞。 “那璟瑶县主找到了可得带去宴席上,这大家都很担心她的安危呢。”又有人连忙道。 “沈大人没事了也一并来,这国公大人寿辰,可不好出什么差错。” “是啊。” 众人此时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沈国公心下也不避讳,“那是自然。” 他心情舒展了不少,这样看来沈鹤宸对于那个苏幼虞确实还是能笼络住的。 那苏家兵权的事情也就有希望了。 明可菲悄悄的站在后面,紧靠着曦荣,“这璟瑶县主该不会真的……” 曦荣一想起苏幼虞,脸上就隐隐作痛,要不是因为苏幼虞这个小贱人,云初瑶也不能打她和她翻脸。 她惹不起云初瑶,还惹不起苏幼虞吗?! 曦荣冷笑一声,“急什么,过一会儿等她来宴席好好盘问一番,真的又假不了,可是这么多人看着呢。” 曦荣并不是很关心着了火谁的死活,就等在这里看苏幼虞出丑。 这么大的丑闻要是闹出来,看她还怎么有脸招摇! 明可菲装模作样长叹了一口气,转头又看向韩静徽,“静徽姐姐,这韩洺哥哥下个月不是就要回来了吗?那他们……” 韩静徽闷闷的应了一声,心思微沉。 她前几日才听母亲说,等哥哥回来,就要给苏幼虞和韩洺定亲。 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却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些。 “可这丫头家教严,看着不应该……”韩静徽多少也是从小就认识苏幼虞的,她虽然不喜欢苏幼虞的性子,但也清楚苏家的家教。 苏幼虞胆子小,极为规矩忍让。 这种关乎礼义廉耻的事情,苏家这种忠君之门和韩家一样,是最在乎这些。 韩静徽觉得不太对劲,“该不是里面有什么隐情。” “能有什么隐情?这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曦荣连忙道,“静徽姐姐你人就是太正直了,总也觉得谁都和你一样,可就有人不要脸。” 韩静徽最近听家里说苏昆林莫名其妙离京就觉得怪怪的,苏韩两家世交,又都是武臣,本就一体。 让苏幼虞嫁进来不愿意归不愿意,但是这种事情…… 她眉头拧紧,“一会儿等她来了再说吧。” “人就在这国公府也跑不了,既然没事,咱们就等着她出现,看她怎么解释。”曦荣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后面云初瑶抱着阿呜,忽然阿呜小鼻子动了动,凑着往前蹭。 “诶,你干嘛。”云初瑶怕它乱动,跟着它挣动的方向走了过去。 阿呜引着云初瑶在明可菲的身侧停了下来,小鼻子使劲的往明可菲的身上闻,又闻了闻明可菲婢女的衣服,“阿呜阿呜”的叫了几声。 明可菲吓得连忙避了避。 云初瑶像是可以听懂阿呜的声音,抬眼直勾勾的看向明可菲。 明可菲往后躲开,“郡主……” “你别怕,”云初瑶忽然笑了,“可能它喜欢你,不如你一会儿陪我去玩吧。” “啊?”明可菲心下有些激动,云初瑶现在的身份地位和她亲近自然是一件好事。 南疆的小公主实乃贵客。 “好啊。”明可菲立马答应下来。 沈国公起身,引着众人去宴席上,转头低声吩咐亲信,“去密室给少爷铃铛传信,让他和苏姑娘一起出来,记得小心行事,今日外人多,别被人发现了密室。” “是。”亲信恭声答应着,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就在他刚要走的时候。 忽然无数黑影从暗夜之中窜了出来,四面八方的将院子里每一寸角落占领! 众人惊呼着躲避。 武澄手里拿着天冥宗令牌开路扬声,“天冥宗办案!” 秦封的身影蓦的出现在了黑影之中,手里拿着一个金黄卷轴,朝着沈国公走了过去,“国公大人还请配合。” 第76章 沈国公皱眉看着迅速穿梭在国公府的人影,他们动作飞速,却是齐刷刷的朝着府苑的假山密室赶了过去。 沈国公眉头紧锁,心下一沉,“办案?办什么案?今日是老夫寿辰,陛下该不会今日要查老夫?” 秦封看他一眼,“国公大人寿宴可照常进行,不碍事,就是检查一下,没有问题我们就走。” 沈国公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真的。” “真的。” 就在沈国公放松警惕之时,秦封淡淡道,“就是接到举报声称国公府假山私藏贿赂,我们炸开看一眼就行。” 沈国公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秦封。 偏偏秦封还一脸亲和,“这大晚上办差我们也不想,要是没有,我们给您重新建好。”苏丹小说网 秦封一转头眉眼就冷了下来。 武澄差点就信了有人举报沈国公,他不知道还以为上司是想要捉奸。 沈国公一时间都忘了该说什么,就看着秦封带人径直朝着他们院落假山走了过去。 “且慢!秦大人!”沈国公蓦的慌了神,几步跑上前,但秦封的脚程很快,沈国公根本就跟不上。 这天冥宗办事一向不可能是开玩笑,要是真的被炸开,那还得了! 沈国公压根顾不上管后面的宾客。 一众愣在原地的宾客面面相觑,也没看明白这突然是怎么了。 又呼呼啦啦的跟上了沈国公。 沈国公着急的大喊着,“秦大人!秦大人不可!我们家这假山全部是几十年建的,怎么可能有东西,这是谁举报的,一定是不怀好意有意诬陷老夫!” 沈国公追上去的时候,秦封已经站在了假山泉水边,垂眸神情幽冷的观察着整片林苑。 假山上上下下都是巡视的黑影,迅速观察着石壁四周。 天冥宗的人办差都极为安静迅速,旁人只觉得渗人就惶恐。 秦封停在一旁,伸手摸了摸一旁假山冰凉的石壁。 沈国公大声道,“秦大人!老夫今日寿辰这炸开山石意头不好,能否明日!” 秦封压根就没有理会沈国公,山石上四处搜寻属下跟秦封对视一眼,迅速找到了爆破点,开始塞着炸药。 沈国公着急忙慌的想要上前阻止,接着就被几个天冥宗护卫拦在了外面。 秦封冷淡得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诸位不想受伤就让开。” 这一句话活像是阎王爷催命符一般,后面宾客沈国公听了都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他眉头拧紧,脸色越来越黑。 沈国公忽然摆出了几分威严,拿出了国公大人的架子,冷声威胁着,“秦大人莫非是想要老夫难看!” 一个黑衣属下上前低声禀报,“大人,假山里有人的心跳声,两个,距离约么有二十五丈远。” 秦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平白让人害怕,淡淡吩咐着,“炸药爆破范围画十丈。” “是。” “外面出口也炸开。” “是。” 后面沈国公的声音再次重重传来,“秦大人可想好后果了!” 秦封幽暗阴冷的眸子裹挟着肆虐气息,漫不经心的笑了,“国公大人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后果。” 他只淡淡的一个抬手,忽而猛烈爆炸声骤然响起! 假山石旁的池水飞溅开来! 山石崩开落入水中,上面浮土遮天蔽日的飞扬出来! 人群中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仿佛脚下的地面都跟着晃了晃。 沈国公站的近,一个没有站稳跌坐在地上。 但天冥宗的所有人仍然站在极近的位置,丝毫没有动,几乎是在平稳的一瞬间,十几个黑影眨眼从破开的山门里冲了进去。 巨大的响动声让苏幼虞猛地一惊! 她翻看密函的动作不得不停了下来,手里拿着的烛灯掉在地上,沾了地上潮湿的水汽瞬间熄灭。 密室陷入一片黑暗。 苏幼虞抬头看向声响来源处时,忽然四周被一阵繁乱的脚步声包围。 月光倾泻之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苏幼虞意外的后撤一步。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等来的不是常规的铃铛声响,而是秦封直接炸开密室的声响! 苏幼虞脑袋懵懵的,思绪一时间全部乱了套。 秦封偏头看了眼昏迷在桌案边的沈鹤宸,他声音寒凉入骨,冷笑一声,“秦某办案,打扰璟瑶县主与情郎私会,真是抱歉。” 武澄在一旁扯了扯唇角,听说苏幼虞和沈鹤宸孤男寡女在一块藏在沈家假山密室里之后,秦封不由分说直接拿炸药炸开了人家的山石,武澄可没看出来秦封哪里抱歉。 苏幼虞站在原地,凝眉望着炸开的一侧,距离稍有些远,但隐隐能看到外面灯火大亮,有许多人在外面场面极其混乱。 而山洞密室里灯火尽灭,他们压根也看不见里面的光景。 她身边都是天冥宗的人,夜视能力极佳,并没有要点灯的意思。 秦封环顾四周,不紧不慢的走到了沈鹤宸身侧,“佳人在侧,你的情郎舍得睡着?” 苏幼虞被他说得很是别扭,“我不是……” “你是不是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秦封淡淡的拿起了桌上的卷轴,走到了一旁暗门边,一推开里面就是大量的金银财宝。 “我是来查案的。”秦封扫过里面的东西,漫不经心的开口,“这些东西都带回去,查清楚来路。” 好像他真的完全不在意别的一样。 “沈家涉嫌私藏受贿财物,璟瑶县主要是知道什么最好都说出来,免得日后吃苦头。” 苏幼虞听着秦封的意思,全然以为她和沈家是一伙的。 她连忙解释着,“我不知道什么,我只是碰巧躲在这里……” 她说的是实话。 但秦封的视线扫过了她的腰侧,忽而伸手握住了她的腰身。 苏幼虞话语噎在了喉咙里,这四周都是天冥宗的暗卫,所有的视线都在他们身上,这样明目张胆的摸她的腰让苏幼虞不受控制的轻抖了下。 “不知道?”秦封脸色冷沉的厉害,垂眸盯着她,宽厚有力的手指摩挲了下,摸到了她围在腰间的布帛。 苏幼虞忽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她张了张嘴,“这个……” 秦封笑了,笑意森冷,“璟瑶县主想清楚,有意包庇,罪加一等。” 苏幼虞秀眉拧紧,被他的手磨得腰间发软,下意识避开。 秦封见着她的动作,误以为她是想要藏着那些布防图包庇沈鹤宸,眼底的暗色浓烈的吓人。 他克制住胸腔里汹涌而出的破坏力,冷淡的吩咐下去,“把她带回天冥宗!” 苏幼虞歇了声,隔着一段距离望着他,眼下看着秦封多半是误会了她和沈鹤宸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秦封看她,意有所指的问了句,“舍不得走?” 苏幼虞:“没。” 周围几个暗卫习惯性按照押犯人的动作上前,触及秦封的眼神又心惊胆战的收了手,“璟瑶县主请。” 苏幼虞按照他们引示的方向离开,避过了人群,通过密道离开沈家的方向。 然后发现密道出口也被秦封直接了当的炸开。 她原本可以悄无声息的从这里离开,眼下竟然是被当犯人一样押出去的。 她凝眉谨慎的观察着四周,“你们……早就摸清了沈家这个密道吗?” 一旁护送她的暗卫声音冷硬如冰,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多亏了璟瑶县主,我们今晚才发现摸清这个密道。” 今晚? 苏幼虞略略惊愕,“你们……” 天冥宗这样的勘察能力未免强得吓人! 也难怪皇帝会这么看重他们。 她欲言又止,没有继续说什么。 不成想刚刚离开出口,就看见了秋恬。 秋恬哭着扑了上来,“姑娘!姑娘你没事可太好了。” 苏幼虞轻拍着安抚她,“我没事的……” 她话还没说完,接着就被天冥宗的人无情拉开,“璟瑶县主长话短说,咱们得赶紧去宗里。” 秋恬不明所以,“姑娘这是……” “没关系,现在外面怎么样了?”苏幼虞顿了顿,这把火烧的蹊跷,明显是为了推她和沈鹤宸上风口浪尖,“可是有很多闲言碎语?” “是啊,我方才偷听了一句,都在传你和沈公子的事情。” 苏幼虞眉眼微动,压低了声音,“你一会儿去找大哥,按我说的做。” 她附在秋恬耳边低语。 直到天冥宗的人没了耐性,“璟瑶县主好了吗?” “好了。”苏幼虞回神,在秋恬担忧的视线之下被带走。 苏幼虞离开之后,山洞密室里灯光大亮,照彻了所有藏宝,屋外的众宾客看到里面金碧辉煌的富丽场景都吓了一跳。 “这是……” “竟然还真的有?!” 第77章 沈国公一时间气得快晕了过去,被国公夫人扶住。 众人伸长脖子看到被几个暗卫架出来的沈鹤宸,“诶,那不是沈家公子吗?怎么在里面?” 曦荣眉头拧紧,“苏幼虞呢?!苏幼虞是不是也在里面?” 天冥宗的暗卫将昏迷不醒的沈鹤宸拎出来,扔到了一旁,接着又回去开始将沈家藏匿的宝物尽数清点了出来。 直到秦封最后出来,都没有苏幼虞的影子。 沈念柔和平阳郡主连忙上前把沈鹤宸扶起来安放在一旁。 “那璟瑶县主似乎不在啊?” “苏姑娘这不是没有和沈公子在一起吗?她去哪了?” “她又不在着火的院子里,又没有和沈公子一起逃出来,那她会在什么地方啊。”苏丹小说网 苏云城醉呼呼的上前,着急的问着,“我三妹妹呢?!怎么不在?!” 明可菲不甘心的想问什么,却碍于秦封和天冥宗的人也都在。 那场火毕竟是她的手下人放的,让她忽然有些心虚,乖乖的闭上了嘴,在曦荣身边有意无意撺掇了一句,“这璟瑶县主该不是逃跑了?” 曦荣果然没能坐住,立马上前一步,“秦大人,苏幼虞可在里面?” “苏幼虞?”秦封挑眉,“不知道,没看见。” “这怎么可能?秦大人你可看仔细了?”曦荣完全不信。 “苏姑娘身体弱,该不是早些时候身体不舒服先回府了,这种事,苏家大公子应该清楚。”秦封淡淡的把话扔给了醉醺醺的苏云城。 “啊对对对!”苏云城懵了下,不太灵光的脑子开始转,“你说得对,是这样我三妹妹身体弱,一天宴席一般都撑不下来,我回府看看她在不在。” 苏云城说着就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刚走到一半,接着秋恬冷不防的出现在苏云城面前,“大少爷您怎么在这里啊,我可找了您好久。” 秋恬故意扬高了声音,将一众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 “你来的正好,三妹妹呢?”苏云城迷迷糊糊的问着。 “啊?姑娘没告诉你吗,她今日和沈二姑娘一起用过午膳,沈二姑娘还陪了她好久,一直到她回府前,说您容易喝醉让我留下照看照看。” 沈念柔瞪圆了眼睛,愣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拿出来当挡箭牌,“我……” 秋恬礼貌的行礼,“二姑娘听我们姑娘身体不舒服,可是陪护了我们家姑娘两三个时辰?” “是啊,但是我……” 秋恬根本没给沈念柔多说的机会,直接打断了她,“陪护之情,我们姑娘还专程让我来谢过!” 眼见沈念柔自己都承认,院子里原本想要看苏幼虞热闹的人都慢慢消停了。 明可菲心下一凉,不甘心的咬了咬唇。 韩静徽莫名松了一口气,“原就是没有证据的话不要随便说,平白伤姑娘家清誉,实非君子所为。” 明可菲听到韩静徽这么说,跟着迎合,装出自己善解人意的样子,“估摸着是误会。” 曦荣扑了空,不甘心的咬了咬唇。 “秦大人留步!”沈国公忽然叫住秦封。 “国公大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这些财务来源天冥宗会一并查清楚。”秦封话语间还格外客气,“明日多半陛下会要见您。” “老夫为官几十载,有点家底很奇怪吗?就要被怀疑受贿吗?!” “国公大人说笑了,不干净的家底才会被怀疑受贿。如果来路都干净,国公大人不必如此担心。” 沈国公气的浑身发抖,双眼通红,“秦大人,您竟然如此不给老夫面子,非要在老夫寿宴上给老夫难看是吗?” 秦封站直了身子,面相沈国公,“是,还未恭贺国公大人寿辰。秦某是粗人,不会说好听的话,那就祝国公大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武澄心想,这话确实不好听。 “你!” 秦封话落甚至没有看沈国公的反应径直离开。 武澄忙跟在他身后,出了沈国公府之后才压低声音,“大人,三姑娘已经送到了天冥宗,关进了刑审房。” 秦封偏头看他一眼,眉眼锋利。 武澄吓了一跳,“不是,大人,那些手下人听您说的要审讯三姑娘,就按惯例带过去了。” 他声音越说越小,“咱们审犯人不都是带过去先打一顿……” “你说什么?”秦封声线玄寒,冷沉的眸子扫过去。 “没没没,不是,他们肯定是没敢动手,等着您去动手。”武澄连忙摆手。 秦封似乎是懒得继续听他废话,略略着急,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武澄眼前。 武澄得暂时留在沈国公府,查那些东西的来源。 他环顾四周,看着秦封的身影消失干净,才从那股强烈的压迫感中回过神来。 武澄扯了扯唇角,“明明是你说的要审她,难怪这个年纪还没有娶亲,大人真是嘴硬的要死,又不会疼姑娘。” 他反正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家大人又不高兴了,嘀嘀咕咕的吐槽,“沈家那货都知道遇到危险把姑娘带到什么密室里沟通感情,哄一哄……” 武澄正嘀咕着,忽然眼前光影晃了下,秦封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面前,活生生把他吓了一跳。 “大大大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秦封挑眉看他,叮嘱了一句,“苏家那边找人安排好。” 武澄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愣是没敢看秦封,“是是是!” “你刚刚说什么?” 武澄一本正经,“我说沈家那货把姑娘私自带到密室这种地方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秦封无声的笑了下,打量了他半晌才离开。 武澄当时的感受怎么说,大概是他距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 他回身平复半晌的心跳,左思右想天冥宗也没有其他女人,就吩咐了属下,“叫素白姑娘去趟苏家,帮大人个忙。” “是。”暗卫得了吩咐就立马去找了素白。 药房外,素白得到消息面上一喜,立马放下了手里的草药筐,话语间难掩激动,“你说大人找我帮忙?他现在在哪?” 来禀报的暗卫公事公办的说着,“苏家三姑娘现下在宗里受拷问,但姑娘家声誉重要,真相未查明不方便声张出去,劳烦姑娘去一趟苏家,假装苏姑娘在家。” 素白脸上的激动神色缓缓消失,有些怔愣的看着他,“你说苏家三姑娘?” “是,苏家。” 素白不太自在的移开视线,“啊,我……我知道了。” 她心思像是一瞬间沉了下去。 原以为秦封难得来找她帮忙,竟也没想到还是为了苏幼虞。 素白眉头缓慢拧紧,轻搓了下指腹沾着的草药渣,回身进了屋子。 天冥宗刑审室里一片阴暗潮湿,旁边的油灯却诡异的亮着,没有丝毫的受到潮气影响。 苏幼虞望着那个油灯发呆,莫名其妙想到了传说中人皮熬得油做油灯是不容易熄灭的。 苏幼虞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浑身泛寒。 她走开了些距离,坐在了审讯室中间的铁板床上。 身下一凉,苏幼虞低头看了眼,发觉这也不能算是一张床,床的头尾两侧都架了架子,周围还挂着绳子,应该是犯人躺上去被架起四肢的一种刑床。 床边一丈远的地方还摆放着各式各样,长短粗细各不相同的刑具。 苏幼虞反应过来,立马又站起了身,整个人坐立不安。 自打有了这些认知之后,她甚至隐隐还能听见远处的刑审室传来一声一声的惨叫和哭喊。 点了檀香,也有点遮不住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 忽然“吱呀”一声,刑审室大铁门被推开。 苏幼虞一个激灵回过身,看向推门而入的男人。 秦封身形颀长,他一进来,苏幼虞莫名觉得整个空间都狭小了些,似乎她往哪跑,他随意一下就能把她抓回来。 秦封看了她一眼,“坐。” 坐? 坐哪? 苏幼虞看了一眼刑床,“不了,我站着就行。” 秦封隔了一段距离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摘下来腰间佩剑,一并放在了刑架边,“不必紧张,我不打你。” 苏幼虞微微松了一口气。 接着就听秦封道,“把衣服脱了。” 苏幼虞:“?” 第78章 秦封面无表情朝着她走过来。 苏幼虞刚刚放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警惕步步后退,护紧身前衣衫,“不,不是。” “我,我跟沈鹤宸没有关系,他们想做什么我不知道,我我……”苏幼虞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听夏江说的,天冥宗最温和的审讯方式是把人扒光了放在温水里煮。 他是可以不打她,也有一百种方式折磨她。 苏幼虞可是领教过。 她攥着衣领,看着周围刑具怕了,这些东西要是用在她身上…… 苏幼虞浑身打了个寒战,说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今今日是是他们要我来,他们想要苏家兵权,我我我我不会给他们,我只是骗他们,我我……” 秦封朝着她腰身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饶有兴致的看着苏幼虞,心知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她活像是一只被狼踩了尾巴的兔子,惊慌失措的想要解释。 “我没有,我没有和他们同流合污,你不要煮我……我是清白的,我真的……”苏幼虞退无可退,身后忽然撞上了一块硬硬的东西。 “叮叮当当”一阵声响。 她回头一看,发觉是另一片刑具,苏幼虞紧张的忘记了怎么呼吸,一转眼,秦封的官靴已经抵到了她的脚尖。 “不要!”苏幼虞吓得又撤开,整个人躲在墙角,警惕的看着秦封,“别……” 秦封无声的勾出笑了,“我不煮你。” 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和这些残忍的刑具放在一起的施虐感,着实是会吓到她的。 秦封原本就是动动嘴,以为手下那群小子看到这样受不得吓的女孩子会怜惜点,先把她送到自己的堂前审问。 却没想到听他们心眼直到直接把她送到了这种地方。 这丫头的反应却意外的可爱。 也怪他没吩咐清楚。 “煮你做什么,”秦封语调里藏着揶揄,“吃了怕是影响脑子。” 苏幼虞:“……” 她讲道理:“我是读书少,但是不代表你可以侮辱我。” “侮辱……”秦封把这两个字在唇齿间卷了下。 男人低沉的磁性嗓音回荡在满是刑具的刑审室里,多了些缱绻之意。 秦封扬眉上下打量着她,这丫头的对某些事情的定位太浅,“这就是侮辱了?” 苏幼虞不安的避开了秦封极具侵略性的视线。 秦封修长冰凉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知道什么是侮辱吗?” 苏幼虞薄唇紧抿成一条线,连呼吸都乱了些。 秦封悠游的看她,话语间听不出是玩笑还是威胁,“乖一点,自己把衣服里藏着的东西拿出来。我就不侮辱你。” 苏幼虞耳侧涨的发红,秀眉紧蹙。 慢慢的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东西,起先又为什么要让自己脱衣服。 她脸色不是特别好看,护着身前衣衫,似乎是委屈得厉害。 看他这意思,难道是要当着他的面脱吗? 秦封看她迟疑,“不愿意也行,那……” “我没有。”苏幼虞咬牙答应下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侧,“你先起来点。” 秦封听话的收了手后退两步,但也真的只过去了一点,偏巧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苏幼虞看着他挪开的距离,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听不懂,还是装的听不懂。 她动了动手指,还是没能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宽衣解带拿东西。 这种半强迫式的威胁让苏幼虞当真有一种被他盯着玩弄的侮辱感。 心里压着的怨气慢慢浮了上来。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的开口,“你能不能出去下?” “为什么?” “我要脱衣服。” 秦封看着她愈发涨红的脸颊,沉吟片刻,“这东西不是你在沈鹤宸面前脱衣服才藏起来的吗?我这里就不可以了?” 秦封说着眼底光芒晦暗不明。 苏幼虞像是忽然之间被刺到了心尖上最疼的一块,一整天积压的情绪过多,胸口起伏剧烈了起来。 她半晌没有说话,两个人平白僵持了片刻。 苏幼虞咬着唇抬起头,迎上秦封的视线,手上动作顺着他的心意开始解系带。 明明神情倨傲,声线却带着轻颤,“沈家一心想作践我利用我,所以秦大人也想这样作践我,你心里才能平衡点是吗?” 话落外衫从肩头滑落,雪肩细腻如玉脂的肌肤暴露在审刑室寒凉的空气里。 秦封微微一怔,他似乎是没想到这层,脑袋莫名顿了半拍。 他的心口像是忽然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攥紧,拉扯得他有些疼。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眼前她心动过的人,一股浓重的委屈心酸就涌了上来。 她的情绪来的太突然,连她自己都有些控制不住,外衣落地她声音就夹了哭腔,却还强装着镇定,“小女子冒昧的问一句秦大人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觉得我是什么?我今天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也不是你的罪人和犯人,你这样戏弄我很好玩吗?” 秦封剑眉紧蹙,几步上前捡起她掉落的外衫,“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人就是这样,她再怎么撑着,一听到他语气放软情绪就瞬间铺天盖地的淹了过来,多日积压的不满山洪海啸一般爆发,“对于你来说,明明就是把我当你养的那群小鱼儿,生死都是你给的,我就是一个你的玩物而已。我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自己的选择,什么都不可以瞒着你,什么都不能背着你!” 苏幼虞咬着唇,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手上动作不停,扯开自己的腰间裙带。 裙带松散,衣裙下滑,她也不遮不避。 秦封心口堵塞的厉害,看着她的样子像是心底一块玉砰然碎裂,每个裂纹都是深入骨血的疼,“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玩物。” 她眼睫微颤,看了他半晌,眼神似乎是透过他看到了那个人,苏幼虞回神才偏过头。 却还是满眼的难过,自言自语的呢喃着,“你们分明都一样。” 这话也不知道这个你们是谁。 秦封却顺势以为她说的是他和沈鹤宸。 秦封沉着脸避开视线扣住她的手腕,隔着她的手重新扣住滑开的衣裙, 苏幼虞想要挣脱,却被压制的厉害,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 秦封嘶痛一声。 她这一口带了怨气和怒气,咬的狠。 苏幼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约是今天的事情太多了。 她眼前的视线被眼泪弄得一片模糊,忽然想到了长明郡主,云初瑶。 秦封一定不会这么对官配的吧。 而她算什么。 特喵狗男人她不要了,爱谁谁要! 第79章 苏幼虞恍惚间觉得,自己这个脾气发得带了点醋味。 有点小家子气。 苏幼虞慢慢卸了力,滑坐在墙角,松口之时唇齿间满是血腥气。 秦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并没有过哄人的经验,更何况是一个小姑娘。 他沉默半晌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苏幼虞身上,“东西你留着,想给我就给,不想给你就留着自己处理。” 苏幼虞蜷缩着坐在墙角,低了低头,把自己埋在臂弯里。 秦封往外走了两步,忽然折返回来,把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苏幼虞身形微颤。 秦封欲言又止,那句“别怕”还是没能说出口,只说了句,“我送你回家。” * 苏家后院,苏云城带着晋王和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进门。 苏云城即便是喝醉了,也不忘侧身请晋王这个妹夫进来,“王爷请。” 晋王客气的说着,“深夜劳烦大公子了,也是我答应给岳父带棋盘,今日在国公大人那里得到一盘好棋,正巧来送给他。” “上会儿我父亲就随口一说,难为王爷还记得。”苏云城笑呵呵道,“我先去领国公府嬷嬷看一眼我三妹妹怎么样了。” 沈国公府嬷嬷跟在苏云城身后,笑眯眯道,“是啊是啊,我们家夫人说苏姑娘是在我们沈家身体抱恙离开的,这府兵上下也都没有看见姑娘离开,担心的紧。” 苏云城浑身酒气,很大气的摆手,“国公夫人这般也是合情合理。” 前面秋恬听着,屏住呼吸看了看前面的院子。 眼下……那边应该已经安排好了吧。 她走到院门口,停了下来。 后面苏云城怕耽搁了晋王,连声催促着,“到了没?”苏丹小说网 “到了。我先进去通传一下,万一姑娘睡了。”秋恬撇下了苏云城和沈家的人,先进了院子。 苏云城和晋王身为男子留在门外,他醉着酒只顾在门口和晋王套着近乎。 不成想秋恬前脚进来,后脚沈家嬷嬷就跟了过来,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 “嬷嬷留步!”秋恬伸手拦在门口,“我先进去通传,您才能进去!” “冒犯了,但我们夫人特意叮嘱老奴要亲眼看到苏姑娘没事。” 沈家到现在府兵把守着各个出口,除了来去无影的天冥宗,宾客来往都牢牢的看着,苏幼虞分明就没有离开,还装着回府的样子! 估摸着是被少爷藏起来了,可惜少爷昏着,不知道藏在哪里。 “别是姑娘不在屋子里,还在我们沈家!那才是真的说不清。”沈家嬷嬷笑盈盈的靠近,一到秋恬面前就翻了脸,直接想要推开秋恬。 她刚进门,忽然被一脚踹了出来,“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敢闯我们姑娘屋子!当我们苏家人是死了吗?” 沈家嬷嬷一下子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哎呦哎呦的叫着疼,抬眼看到夏江拿了个棍子挡在前面。 后面沈家仆从见状立马上前,把掌事嬷嬷扶了起来,“这苏姑娘还不能见人是怎么的?别是跟我们家少爷私会,又不好意思见人,才胡诌了个理由。” 这院子里动静之大,让外面苏云城和晋王都听到了。 沈家家仆故意扬声道,“走吧,那苏姑娘分明就还在我们沈家!一个姑娘家的夜宿外男府上,怕被发现还气急败坏的打了我们沈家人,明日我们就叫全京城都知道!” 夏江磨了磨牙,“我今天非得打烂你的嘴!看你们还怎么胡说八道!” “夏江,不得无礼。”忽然一声熟悉的轻唤从屋子里响起。 接着一道月白色身影缓步从门内掀帘而出,屋外沈家家仆纷纷愣住! “嬷嬷也是说笑了,我身体抱恙先行离开,也不知怎么就多了个夜宿外男府上的污名了?” 沈家嬷嬷拼命眨了眨眼睛,看到眼前和苏幼虞一模一样的脸,恍惚中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但人却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她面前。 “原来沈家就是这么随意编排客人的啊,那看来以后我也得让京城姐妹当心了,沈家宴席去了怕是要惹麻烦的。” “苏姑娘哪里的话。”沈家嬷嬷见情况不对,连忙找补,“老奴给姑娘赔罪……” 女子笑了,“我也不难为嬷嬷,这样吧,你们在我苏家门口各掌嘴三十,我就不把你们诬蔑我的事情声张出去。” 不止沈家嬷嬷愣住,旁边家仆都面面相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少女。 这要是在门口掌嘴,那被外人看见了和声张出去有什么区别?! “苏姑娘!” “带出去吧。”她回身进屋,“夏江你多叫几个人盯着就行。” “得嘞!”夏江开心的不行,转眼叫了几十个府兵把沈家人都送了出去。正正在苏家大门口,把他们团团围住,盯着他们掌嘴。 晋王远远看着那少女消失的方向,意有所指,“今晚可真热闹。” 苏云城晕头晕脑的点头,也是很开心,“国公寿宴当然热闹了!王爷这边请,我父亲还等着您大驾光临!” 等他们都走开,秋恬忙跑进去,“姑娘,你没事……” 秋恬刚一凑近,就感觉到了不对。 这不是他们姑娘?! 素白看她震惊的样子,只淡声叮嘱道,“去把门关好。” 秋恬愣愣的回神,去关门。 一转头,素白已经伸手揭下脸上的皮面,露出原本面貌。 紧接着一阵冷风吹开了卧房窗户,吹灭了房里的灯火,素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秦封毫不避人的出现,直接把苏幼虞抱进了屋子。 秦封抱着人直接朝着床榻走过去,苏幼虞眼睛通红像是哭过,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衫。衣袍缝隙里还有掉出来的松散裙带。 秋恬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像是哑巴了一样看着这令人浮想联翩的一幕。 素白回身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跟着楞了下。 总也以为秦封对苏幼虞有什么举动都不会摆在明面上,如今这么明目张胆,让素白也着实意外。 “宗主……”素白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苏姑娘是受伤了吗?我来吧。” “没事。”秦封声音沙哑。 素白停在原地,目光触及到秦封的手,“您受伤了。” 苏幼虞听见这话,忽然顿了下,顺着素白的视线看到了秦封手上虎口处一排血淋淋的牙印。 她不自觉的攥紧了手里的衣袍。 秦封放下她也没有过多的动作,欲言又止踟蹰了半晌,只说道,“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刚要离开,突然感觉到身侧衣角被扯住。 回头看到苏幼虞单手撑在床边,另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角,转而看向了素白和秋恬,“劳烦你们先出去下。” 素白愣了愣,还是秋恬一声“是”让她回过神来。 素白心神不宁也只得离开。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口的几缕月光。 素白远远的看着屋内一站一卧的暧昧剪影,缓缓攥紧了手里刚刚撕下来的皮面。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主动要求共处一室,他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吗? 素白一时不察,自己呼吸都乱的厉害。 第80章 屋内秦封站在床边,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苏幼虞递过去了一卷东西,碰了碰秦封手臂,声音略低,“东西给你。” 秦封看着她递过来的卷布,一向是冷硬的声音莫名软了下来,“你要是想……” “我生气并非是不想给你……”苏幼虞凝眉,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为什么情绪失控,无非是因为秦封那股凶猛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强烈起来根本不顾及她的感受,是觉得自己没有被理解,没有被尊重。 可她想明白了,她是什么身份要求他理解自己。 她是在沈鹤宸昏迷之后,才松开衣服藏的东西。 他因为这个找她不痛快。 暴君总是暴君,不仅样貌和她那个只手遮天的前任一样,性情也一样。 前任分手闹得也不好看。 何况她和秦封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苏幼虞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个资格要求男朋友一样要求他,说了这些也是无用。 苏幼虞分不清是她贪心了,还是真的把他当成了那个人。 苏幼虞顿了顿,只转移话题正色道,“我想过了,我一个女孩子上报朝廷不如天冥宗来的顺理成章,我早先想着借着看望姑母的由头请旨入宫,检举沈家,但宫中还没应允我进去。” 苏幼虞低了低头,“如果沈家及时追过来我未必能护它,布防图还是给你。不过和我父亲相关的我留着。” “布防图请大人谨慎上报,事关兵家而且他们还没有行动,沈家多半还有其他的勾结,就怕有人帮衬沈家说布防图不实反咬一口,大人不好说清。” 秦封伸手拿过来那卷布帛,上面依稀还残留着少女身体上的温热。 是她刚刚从腰间拆下来的。 秦封莫名觉得掌心滚烫,烫的他无所适从,“今天的事,是我欠考虑……” “多谢秦大人帮忙,”苏幼虞礼貌的打断了他移开视线,似乎并不是特别想要提今晚的事情,“秦大人回吧,我累了。” 秦封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苏幼虞躺下背过身,不再看他,装着自己已经要睡了的样子。 很快又是一阵细风拂过,苏幼虞睁开眼睛,悄悄的翻身看了一眼。 发觉先前秦封站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 苏幼虞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只是忽然也明白了,她怎么能在同一类人的身上跌倒两次。 一个合格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在她心里永远留块坟地,时不时去祭拜一下。 再提醒她先人已去,逝者安息。 苏幼虞默默的给秦封上了两柱安息香,顺便觉得话本里的暴君直接死了算了也不用活过来。 这边秦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三尺高的坟头草,斟酌再三也没有回天冥宗,而是进了苏家自己的别苑。 素白跟在秦封身后。 秦封站在院子里停下来,看着手里的卷布,莫名想到了之前听武澄的碎碎念,“你知道……你们女孩子生气了,要怎么哄吗?” 素白手指越攥越紧,声音有些凉,“宗主忘了,素白是孤儿五岁被师父捡回来学医,很少生气,也没有被哄过,素白不知道。”也不需要。 秦封回身看她,晃晃然叹了口气,“今晚辛苦你了,回去歇着吧。” 素白迟疑片刻,还是干脆利落的离开了苏家。 她觉得这里压抑的厉害。 隔天清早苏幼虞睡了一觉想开了,正巧接到了入宫批复的应召。 她好好收拾了一番就进了宫,准备打听下沈家的事。苏丹小说网 凭借她这几个月摸的皇帝脾气,他这个人行事不明朗,喜欢打一巴掌给一颗糖,谁也看不出他的喜好。 所以证据还是不能一口气交出去,先看看秦封那边的能把沈家罚到什么程度,要是不够重,她就继续补一刀。 苏清容见到苏幼虞轻“咦”了一声,笑眯眯的伸手,“虞儿过来,让姑母瞧瞧。” 苏幼虞应声上前。 “你自打晋封县主以来,打扮倒是明艳了些,姑母喜欢。”苏清容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她不说还好,一说苏幼虞忽然心虚。 她有个小毛病,失恋之后是会下意识的收拾自己的外貌,苏幼虞忙找借口,“姑母不是答应我今日面圣,自然要体面点。” 苏清容说着,一旁挽心端着食盒上前,“娘娘,您做的绿豆桂花羹已经装好了。” “好。”苏清容起身,“近来政务繁忙,他吃住都在朝阳殿了,咱们去看看。”苏清容拍了拍苏幼虞的手,“你怎么突然想面圣?” “这不是近来父亲去了北疆,我担心父亲处境,想去探探圣意。”苏幼虞上前扶着她。 苏清容叹了口气,“这事我也探过,每次都被他拿话挡回来了,不好求情,只等哥哥把北疆北蚩的事情查清楚。” 谁料姑侄俩刚刚走到朝阳殿后,隔着屏风听到殿内沈鹤宸的声音,“请陛下降旨责罚!” 苏清容的脚步停在外面,苏幼虞闻言抬眸看向屏风后的光景。 沈鹤宸双手高举,手里拿着几个卷轴,“昨夜因微臣家门起火,微臣情急误闯家中密道,发现了家中私藏了大量的财物,才大义灭亲给秦大人递去了检举信。让秦大人来彻查我家,请陛下责罚!” 苏幼虞底带过意外眉梢微扬,忽而冷笑了一声。 真是够漂亮的一出大义灭亲! 昨天秦封过来炸山石,情急之下肯定是谎称有人检举,原本就是莫须有的人,皇帝肯定会盘问仔细,这么有牵连的事说哪个朝堂官员都不方便,多半是说的匿名不好查证,沈鹤宸倒是自己把这个功劳捡了去。 沈家倒是清楚,倒下一个老的,只要年轻的这个还在朝堂,他们迟早能翻身。 不愧是意图篡位谋反还成功的沈家! 够狠! 皇帝震怒,重重的拍桌,“朕皇朝一年两千两俸禄养不起你了是吗?!私藏财物几百万两?国公大人好大的胃口啊!” 沈国公跪在前面,“陛下息怒!” 国公夫人颤颤巍巍的浑身发抖,愣是没有想到仅仅是办了一个寿宴,就把家底全都暴露了出去。 “陛下,是老臣一时鬼迷心窍,才收了这些。”沈国公伏着身子,伸手把自己的官帽摘了下来,“老臣已经把涉及官员名录都交给犬子了。” “老臣深知为官应当清廉守节,如今之事皆是老臣一人所为,已无脸面在朝为官,请卸去国公爵位,杀伐任由处置。家中收的财物尽数上缴国库!” “你在朝为官几十年,朕何时亏待过你,怎么这么糊涂?!”皇帝恨的牙痒,“也就是你养了一个清醒儿子!” “看在你儿子检举有功,你又是开国元老,只将你夫妇削爵贬为庶民,没收家产,自行离京吧。”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皇帝还是惦记着用沈鹤宸没罚太重,合着那些贿赂财物就够他们没收家产,辞官回乡的? “多谢陛下恩典,”沈国公忙叩首,“陛下,犬子一直忠君敬上,此番检举老臣也是为君为民,还望陛下网开一面!” “微臣不求陛下网开一面!微臣将此事公之于众,也已经拟好了请辞书。”沈鹤宸跟着一并脱了官帽,做足了全套戏码,“任凭陛下处置!” 皇帝凝眉看着底下的沈鹤宸,这毕竟是他前些年最看重的年轻臣子。 “陛下!我儿这样大义灭亲,也着实是个忠良之辈啊,我们的错我们自己承担,孩子他已经为陛下您尽心力了啊!”国公夫人大哭着说道。 就在皇帝犹豫之时,忽然殿上扬起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陛下三思!” 众人循声看了过去,径直看到苏幼虞一袭玲珑百花裙从屏风后绕了出来。 苏清容愣在原地,万万没想到苏幼虞会站出去,她伸手想拉苏幼虞却没有拉住。 这孩子要去给沈家求情吗?是傻了吗? 沈鹤宸微微一惊,看着出现在这里的苏幼虞,忽而眼底浮现出了感动和喜悦。 当即断定苏幼虞是来帮他的。 这样关头,如果有苏家帮忙说话,那他也不会受多大的罚! 苏幼虞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陛下还请三思,莫要再被骗了,这检举信分明是臣女送出去的,怎么反倒变成了沈大人送出去的呢?” 沈鹤宸猛地愣在原地,像是当头一棒敲得他没了反应能力。 国公夫人着了急,瞪着苏幼虞,“璟瑶县主何出此言,你昨日不是说自己早早的离府,你说话前后不一,可有什么祸心!” “昨日我在沈国公寿宴上呆了一整日,臣女不瞒陛下,因为臣女与曦荣公主的矛盾,所以当时在府上不便落脚,便被沈公子好心让我在他院子里与沈家二姑娘在院子里小憩。” “臣女偶然发现了这个密道,臣女不懂朝堂政事和什么财物来源,但是臣女偶然看到了与臣女父亲有关的东西,所以不得不检举。” 苏幼虞紧接着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卷布帛,呈上头顶,“我父亲拨给南疆兵部军饷,有七成全部落入沈家囊中,导致南疆兵部声讨一片,消极带兵。臣女正巧碰上秦大人,因担心父亲因此遭难,这才不得不剑走偏锋。” 一个女儿家牵连政事是因为爱父心切,倒也合情合理。 国公夫人咬了牙盯着她,“璟瑶县主年轻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夸口涉政诬害我儿,你可知欺君罔上可是死罪!” 第81章 苏幼虞仰起头,直视皇帝的眼睛,“国公夫人说的欺君臣女没想过,臣女只是知道了什么就禀明什么给陛下,陛下九五之尊,定然能妥善处理。” 皇帝眉头紧锁,脸色比起方才还要难看几分。 如果苏幼虞说的是真的,那就说明沈鹤宸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为了逃脱罪责谎称自己举报自己的父亲。 还有先前南疆的军饷也是他们做的,刑部却字字句句都是指苏家,莫非刑部也和沈家勾结…… 那这一家的心机真是深沉的可怕。 皇帝紧盯着眼前的一众人,手里转动着佛珠,吩咐李公公一句,“去把她手里的东西拿上来。” 李公公应声下去拿起了苏幼虞手里的布帛,呈了上去。 皇帝打开发现是一封密函,上面内容大概是南疆兵部因为军饷太少已经开始闹了,他们挑了几个办差的送到刑部,谎称这些事是苏昆林指使,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等国公府指示。 皇帝勃然大怒,“好一个等国公府指示!” 他把布帛甩到了沈家人面前,“是不是朕这个皇位也送给你们指示指示才好!” “陛下!陛下息怒!这是污蔑啊!”沈国公是咬死不肯承认,“一张白纸,谁都能随便写写编排!哪里有什么国公指示,老臣是万万不敢啊!” 这话他说的是真的。 这些密函,他们都是小心谨慎处理,上面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指代名称。 皇帝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根本不听他们解释,“来人啊!沈国公夫妇关押天牢!等朕查清楚了再发落!” 沈国公慌慌张张的捡起地上的布帛,赫然发现上面不仅最后多出来了一个等国公府指示,还加盖了沈家私印。 直接像是一纸强硬的罪证钉在了他们面前。 “怎么会……”沈国公还没等说什么,手里的东西就又被抢走,直接架起来往门外拖。 沈国公视线落在了苏幼虞身上,“你!是你!你……” 苏幼虞直身跪在殿前,听着沈国公被拖走,仍然没有任何动作。 是她。 当然是她。 字是她仿的,私印也是她盖的。 但事情是沈国公一家做的,她没冤枉他们,只是推波助澜让皇帝尽早相信而已。 皇帝阴沉着脸,半晌没有说话,听着沈国公一直在指苏幼虞也多看了她几眼。 可眼前的小姑娘自幼简单纯良,一心都是那个高门大院,也没有必要说谎玩弄心机去害沈家。 皇帝转而看向沈鹤宸,“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微臣知罪!”沈鹤宸躬身叩首,“家父犯下大错,微臣昨日确实是第一次进密室,昨夜知道此事也气晕了过去,这些昨日在场宾客都可以作证微臣晕倒在密室,醒来之后也催促秦大人彻查,并且归拢了所有的财物来源上报朝廷!这些秦大人也都看在眼里。” “但臣说这些并非为自己开脱,只是父母亲年事已高,几十年为朝廷效忠,如今几年糊涂行事。微臣只是想要请求陛下若是杀伐流放发配微臣可以代替父亲!” 苏幼虞听着这话,忽然觉得沈鹤宸真是里里外外把自己摘干净了,又一副大义凌然赴死的样子。 难怪年纪轻轻就被皇帝重用。 这皇帝曾经爱重他,怎么可能舍得因为别人的过错,让他流放发配或者去死。 皇帝掂量了许久,才幽幽开口,“沈国公府收缴家中全部财务,收回宅院!至于你……” 大殿中,众人屏气凝神,苏幼虞缓缓攥紧了手指。 皇帝沉吟片刻,“念你年轻不懂事,免去牢狱之罚,沈国公长子沈鹤宸督察不利,贬为八品督察河道漕运史,停职一月后去拜职。” “谢陛下!”沈鹤宸叩首,微微松了一口气,眼底流转出暗色。 苏幼虞薄唇紧抿。 似乎总觉得差点什么。 对于沈鹤宸来说不轻不重的罚,但加上沈国公夫妇入狱,国公府所有财务上缴国库,表面上看已经算是可以了。 但是…… 沈鹤宸起身,身形微垮一步步离开了大殿,末了回身看了一眼苏幼虞。 “璟瑶县主先起来吧。”皇帝换了个语气,“让你姑母总看你跪着,她要心疼了。” 屏风后的苏清容视线从苏幼虞的身上挪开,闻言上前,“难怪这孩子今日非要来见您,原是担心她父亲,小孩子就是藏不住心事冲撞了陛下。” 苏清容三言两语又把苏幼虞的举动遮掩为小孩子单纯没有心机。 皇帝不疑有他,“孩子心性本不该见这种污秽算计,也是难为她。” 苏幼虞轻抿了抿唇,秋恬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苏幼虞跪得双腿发麻,站不稳腿肚子发抖。 “让她先回去吧,我看她也是吓坏了,腿还抖着呢。”苏清容连忙趁机道。 皇帝笑了笑,“刚刚不还说信朕吗?回去歇着吧,朕查清真相不难为你父亲。” “谢陛下。”苏幼虞行礼退下去。 皇帝端坐在高位上,和苏清容闲话家常了几句把刚刚的烦躁揭了过去。 送走苏清容,皇帝靠在一旁闭了闭眼睛。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他睁开眼睛偏头朝着李公公示意了下,“去把秦封找来。” 妇人之言,他其实还存着三分疑虑。 李公公眼睛转了个圈应下,“是。” 外面苏幼虞走在路上,暗自盘算着给沈家的责罚。 毕竟曾经是皇帝最爱重的新贵,沈家这么大一棵树,要想一次连根拔起确实不可能。 先扒他们一层皮,这棵大树没了树皮。 再想做什么就束手束脚了。 苏幼虞刚出门没走多久,拐进一处巷子沈鹤宸径直出现在她面前,苏幼虞吓了一跳。 沈鹤宸紧盯着苏幼虞,眸底布满了红血丝,明显是一整夜都没有睡好,他一把抓住了苏幼虞的手腕,把苏幼虞拽进了一处僻静院落。 苏幼虞踉跄一步,只觉得手腕生疼,“你做什么?这是宫苑!” “姑娘!”秋恬忙上前一步。 沈鹤宸回身警告的看着秋恬,“小点声,如今沈某孑然一身也不怕多个罪名了,可你主子现下还是堂堂县主!” 秋恬心悸噤声。 沈鹤宸将苏幼虞拉进去,“昨日我为什么突然昏迷,昏迷之后你去哪里了?秦封为什么会来?” 苏幼虞望着他,忽然笑了,“沈公子这是在质问我吗?那我倒要先问问你,花朝晚宴沈念柔喝的酒原是给谁的?选秀前夕曦荣半路拦我是要带我去哪里?你嘴上说着帮我怜我,背地里陷害我父亲又是什么意思?” 沈鹤宸一时哑然,直勾勾的盯着她,“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是秦封?” 沈鹤宸还是不能相信,检举出卖的事情竟然是苏幼虞做的?! 苏幼虞这样软弱不经事的性子,怎么可能? 她明明昨天还说喜欢他,还说愿意等他,愿意给他父亲的兵权,那样情真意切…… 怎么可能是假的! 沈鹤宸一时间气血上涌,口腔里一阵血腥气。 “谁告诉我的重要吗?”苏幼虞看着沈鹤宸,“这些不都是事实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沈鹤宸声音略略沙哑,话语间莫名显得固执。 固执的想证明是秦封挑拨。 证明一开始她的心还是在他这的。 苏幼虞眉梢微扬,一句明话都没有告诉沈鹤宸,“沈公子希望我是什么时候才知道的?希望我是被你骗了多久才发现的?” 沈鹤宸欲言又止,他当然是希望苏幼虞昨天才知道。 他完全无法接受自己被这么个蠢丫头耍的团团转,他宁愿相信是昨天苏幼虞在那密室里发现了他们坑害她父亲的东西,她才翻了脸。 最起码是因为他一时失察,最起码她说想嫁给他喜欢他的话不是假的。 沈鹤宸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欺进一步,“若我说,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娶你,你可信?” “沈公子这么聪明,何必自欺欺人。”苏幼虞不躲不避,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你如果是因为看到了那些东西,我承认是我的错,但是我肯把你领进我们家密道,肯让你看到这些我就没打算瞒着你。这些东西只是缓兵之计,以后有大用处。”沈鹤宸还挣扎着。 他一向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希望,他都要撬出来一条出路。 “我跟你说的都作数,你父亲现在也还在北疆,那些危险都有可能发生,我知道晋王的计划,知道恒王的打算,我知道的很多,可以都告诉你!”沈鹤宸手指越收越紧,“这朝堂政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非黑即白。” “我知道你心悦我,我又何尝不是,苏家沈家联手有什么不好!” 苏幼虞手腕疼的厉害,她挣扎了下挣脱不开,“沈鹤宸你非要我说这么明白吗?我从未心悦过你,你也没必要装喜欢我,恶不恶心?” 第82章 苏幼虞一根发簪抵在沈鹤宸的手腕重重一划,一道血痕蜿蜒而上,逼得他不得不松了手。 苏幼虞沾了血的发簪点了点沈鹤宸的胸膛,和他拉开距离,“从今往后你犯我一尺,我欺你沈家一丈!我苏家但凡有一个人因为你们遭遇不测,我要你们全家陪葬!头一个我就拿待嫁的沈念柔下手,不信你就试试看!” 她话落,阔步离开。 只留下沈鹤宸手垂在身侧,任由手臂上的血珠染红他的衣袖,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他愣在原地,这个苏幼虞陌生又熟悉。 耳边莫名其妙的回响着她那句,“我从未心悦过你,你也没必要装喜欢我。” 我从未心悦过你…… 沈鹤宸脸上格外的僵硬,像是丧失了所有反应能力。 恍惚间他觉得可笑,他为什么要挣扎她喜不喜欢自己,他明明才是翻云覆雨的人,怎么现在反倒像是一只乞怜的哈巴狗。 他不就是装的喜欢她,他在干什么,向一个自己处心积虑利用的女人讨说法? 希望她怜惜自己,相信自己?希望一个女人拉他一把? 可笑,太可笑了! 沈鹤宸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国公府门派被摘了下来,“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烟尘四起。 院子里里外外的东西都被搬了出来。 沈鹤宸走进去,看见自己几个庶出的弟弟妹妹哭成一团,沈念柔站在前面和搬东西的太监吵闹哭喊着,被太监推了出来,跌倒在地。 连她备好的嫁妆都没有放过,尽数上缴国库。昨日沈国公寿宴的恢弘场面就在眼前,不过一天时间几乎是一夜之间轰然倾颓! 沈念柔哭着被扶起来,昨日她还被众官家小姐围着贺喜,今日门可罗雀,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太监还假模假样的笑着,“二姑娘莫急,嫁衣和一些绣品还是给您留着的,到时候出嫁总不能真的什么都没有。而且陛下没说收回婚约,那您还是尊贵的太子侧妃,难过什么?” 沈念柔满眼的绝望,咬牙大骂着,“你们这些势力狗东西!胡说八道!等我父亲回来撕烂你的嘴!” 沈鹤宸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知沈家即便是这样了,皇帝也故意没有牵连沈念柔退婚。 太子如今残废,是个好姑娘都不愿意嫁,后院全是不上台面的通房侍妾,皇帝是想让他能有个侧妃照顾撑场面。 但嫁给残废的太子,无疑比抄家贬为庶民更折磨人! 这么看皇帝其实早早就对沈家有了意见,否则一次也不能做的这么狠。 他怎么忘了,当今圣上一直是这样。 能让人在毫无防备的瞬间没了所有生路,唯有依附他臣服他,然后再被他榨干所有的利用价值,丢在一旁。 他父亲是陪着当今圣上夺嫡的,亲眼看着他表面谦谦君子,背后阴狠毒辣的卑鄙行事,事成之后近乎灭了半数知道他卑劣那一面的同党。他们沈家即便躲过一劫,其实他也没有全然相信他们。 “哥哥!”沈念柔看到沈鹤宸,忙哭着跑了过去,“哥哥怎么回事,父亲母亲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你……” 一旁平阳郡主上前看到沈鹤宸手臂的血迹,大惊失色,“夫君你受伤了?你怎么受伤了?是陛下罚你了?” 沈鹤宸被吵得头疼,只推开她,“没事。” “哥哥,是不是那个秦封?因为他挑拨,陛下重罚了我们家?” 沈鹤宸没说话。 从花朝宴起皇帝就已经开始对沈家过大的权势不满,明面上时常嘉奖,背地里却时刻提防。 昨天事情一出,收受贿赂,收敛财物其实都不算什么。 但皇帝真正暴怒的原因是苏幼虞送出来的那个密函,在于沈家勾结官员将他这个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中,把他当猴一样耍。 “别哭了,都回去。”沈鹤宸声音沙哑,颓然的不像他自己。 平阳郡主红着眼睛,刚准备回屋,忽然屋子里面的太监就扬声出来,“把屋子都贴上封条!关起来!”苏丹小说网 平阳眉头紧锁,上前一步理论,“这是做什么?!连宅院都要收走吗?那我们这么多人住在哪里?!” 太监瞧着是平阳郡主,态度倒是礼貌了些,“诶呦郡主,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是奉命办事,国公府宅院原本就是陛下赏赐的,下令得收回去。今夜就不能住人了,各位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早做打算?!”平阳难以置信。 平阳郡主长这么大,自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被人从屋子里赶出来过。 “哦对了,平阳郡主是嫁过来的,郡主的嫁妆是汾阳王府带来的,奴才是一点没动,都在那边。” 院子里一众人都没有再说话。 全家上下就只剩下了平阳的这点嫁妆。 全家难道要靠一个女人的嫁妆过活,未免太丢人了些! 沈鹤宸眉头拧紧,他一向是骄傲不肯低头,但是眼下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 平阳则是站在一旁,心下很是不愿意,再三盘算觉得自己吃了亏,可这些东西明白摆在所有人面前,她不帮忙似乎又太过于自私了些。 还是沈念柔先开了口,“大嫂,我记得你嫁妆里有些地契,看看能不能先收拾出来让家里人住进去。” 平阳抿着唇,“有是有,但是那些要么是铺子,要么已经住着人了,咱们这么多人……” 沈国公一房姨娘拉着庶子庶女摆了脸,“不愿意就说不愿意,找什么借口,无非是看我家落魄了,当初巴巴嫁到我们家的时候也不说这些。” “家中有难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国公府收了,我平阳也还是郡主!我父亲也还是藩王!”平阳几番压抑之下来了气,“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乱叫!我今晚就是叫你流落街头,你敢说一个不字吗?!” 此话一出,沈鹤宸轻掀了下眼皮,看向平阳。 那个姨娘蓦的慌了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连忙上前下跪认错。 整个国公府又吵又闹,沈鹤宸回身往外走。 平阳压根也没有留意。 沈鹤宸走了几步,正正好撞见进来的晋王。 “搬得够快。”晋王打量着四周,慢悠悠的说着,“我早就提醒过你,你不应该在那个女人身上下那么多功夫。” 沈鹤宸恭声,“是臣自负了,没有听晋王殿下劝谏。” 沈家出了这样的事,晋王一点麻烦都没沾上。他这个人比狐狸还要狡猾,做所有事情都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闲闲散散的哄着别人把事情办了。 末了出了事,他还会来一句这可是你非要去做的,与我何干。 “女人这种东西就是个玩意,你要是认真了,输的就是你。算计别人把自己算进去了,真是不值得。”晋王恍若身外人一样看他。 “我在皇城外有一处宅子,你先带家里人住过去。你妹妹马上就要嫁了,没有嫁妆,嫁个残废就够凄惨了,总不能连娘家都没有。” 沈鹤宸目光晦暗不明,迟疑片刻,他心知晋王不堪依附,也从没有真正臣服过晋王。真的去了他的宅院就被他牵制更多。 但相比之下他更不愿意去低三下四求平阳给他落脚,“多谢殿下。” “恨她吗?”晋王冷不防的问了句,这话问的还有些兴味。 沈鹤宸装听不懂,“臣只是年轻,同样的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 “年轻是没正经喜欢过女人,摔一次也就记住了,”晋王手里的折扇点了点他的肩膀,“我一向看人准,你是个可塑之才。另外我也提醒过你,秦封和苏幼虞之间,可没那么清白。” 晋王意有所指的笑了,“秦封这个人不好对付,可惜他也被女人绊住了脚,你也被她绊住过,应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做。” 第83章 沈鹤宸心思沉了下去,莫名想起苏幼虞说的话,就是一阵莫名钻心的疼痛和背叛感。 偏偏她这也不能算是背叛,顶多也就是个将计就计和反将一军。 沈鹤宸更难捱了些。 他连个记恨的立场都名不正言不顺。 “苏幼虞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能成的那点事也都靠着秦封助力,你应该清楚你真正的敌人是谁。” 沈鹤宸手指动了动,继而缓缓紧握成拳,“多谢殿下提点,臣明白。” 晋王笑了,“你今日格外客气,你我也是明面上的亲戚,我帮你安置没人敢多说什么,一会儿我派人来接你们。” 晋王说着就离开了国公府。 沈鹤宸望着晋王离开的方向,心口像是慢慢燃起了火苗,火势又猛又疼。 棋输一招怕什么,他只要还活着,只要在朝,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到时候他想要的东西,有的是人处心积虑亲手奉上! 他想要的,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他会一个一个讨回来! 包括苏幼虞! 秦封来到朝阳殿外已经是午后,殿内传来皇帝浑厚威重的声音,“如果你是来求情的,就不必来见朕了。” “陛下!”宁妃上前几步,“臣妾姐姐姐夫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臣妾只求陛下看在他们开国有功,又一路陪陛下从潜邸到皇宫,留他们一条生路。” “此事本与你无关,你若是再要多说,朕看来也得查一查宁家。” 宁妃惶恐愕然,立马没了声音。 “滚出去。”皇帝淡淡发落,话语间满是不耐烦。 宁妃顿了顿躬身离开,出殿门的时候,正巧与进门的秦封打了个照面。 “宁妃娘娘安。” 宁妃脚步微顿,看清楚来人后板着脸甩袖离去。 秦封进门,皇帝单手撑着额头,也没有睁眼,“查得怎么样?” “回陛下,沈国公搜刮出来的财物,与沈鹤宸沈大人交与臣的名录完全契合。”秦封的语气很是公事公办。 一旁武澄上前,把折子递给了皇帝身边的李公公。 李公公看皇帝没有要接的意思,便放在了桌案上。 皇帝睁开眼,视线在秦封的身上扫了一圈,“朕忘了问你,沈国公府私藏财物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朕可得好好嘉奖他一番。” 秦封眉眼微动,“回陛下,是匿名字条检举。” 皇帝点了点头,手里的佛珠又转了几个圈,“天冥宗查不出来是这个匿名人是谁吗?” 秦封看着皇帝手里拨弄的佛珠,心知这个老皇帝拐弯抹角的时候问问题都是揣着答案问。 “实不相瞒陛下,臣知道是谁检举,但检举人选择匿名方式,便是怕姓名透露会遭遇麻烦。眼下案子没结,恐不便透露检举人身份。” “连朕都不便透露啊。”皇帝眼底多了些耐人寻味的光色。 空气中无声的弥漫出一股争执气氛。 “那人是怕有人报复,可朕知道了又不会报复。”皇帝笑了,笑得很和蔼,视线却紧锁在秦封身上,“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愿意说吗?” 秦封微微吸了一口气,抬头毫不避讳的迎上皇帝的视线,“既然如此,臣便告诉陛下,昨日臣替陛下为沈国公送寿礼,适逢有人送信检举沈国公密室有异。” “那个字是苏家三姑娘,璟瑶县主的字。”秦封话语平淡,不紧不慢。 皇帝闻言身形缓缓坐直,面上却一副惊讶非常的样子,手里拨弄的佛珠忽而停了下来,手指在其中一颗上面缓缓滚动着。 “璟瑶县主身为闺阁女儿家并无庇护,又选了这样的方式检举,想必她是害怕的,所以臣秘而不报请陛下降罪。” “降什么罪,朕问这些就是为了奖赏你和她,”皇帝面容温和,“又不是为了怪罪。” 他慢慢起身,放下了手里的佛珠,看起来考虑的很是周全,“朕也知道她的顾虑,既然如此,那朕就把赏赐借由赏她姑母的名义送过去,也省的她害怕旁人知道。” “对了,朕赏你的府邸已经归置妥帖了,你去瞧瞧还喜不喜欢。”皇帝笑盈盈的看他,“朕再赏你点东西,你好拿回去规整规整。” “谢陛下隆恩。”秦封应下来,心下却明白,皇帝这表面是厚待新臣,实则是不想让他继续回苏家住着。 即便他话语句句周全,这个狗皇帝还是怀疑他偏袒苏家,不想让他和苏家有超出控制的来往。 秦封面无表情离开了大殿。 等走远了身后武澄才大松了一口气,凑到秦封身边低声念叨着,“乖乖,可吓死我了。” 他抬头看向秦封,“大人,您这么说苏姑娘知道吗?” 秦封默了几秒,开口有些不太自然,“是她叫我这么说的。” “她?”武澄睁了睁眼睛,忽然觉得里面弯弯绕绕太多了,他看着秦封脸色不太好看,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过了一会儿,秦封突然开口吩咐,“咱们宗里娶了亲的,全都叫来。” “啊?”武澄微怔,“好。” 娶亲的? 这天冥宗干的都是刀剑舔血的日子,娶亲成家的还真的少。 武澄好半天才从几百号人里面挑出来了十几个,叫去了秦封面前。 彼时正直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秦封坐在武元殿值守间的桌案前,手里把玩着半个玉骨哨。 连门都没有打开,很快桌前就陆陆续续来十几个暗卫,个个来去如风。 直到最后一个关上了窗户,“宗主,你找我们?” “恩。”秦封闻言兴致恹恹的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抬眼扫过眼前众人,轻皱了下眉,“咱们宗里娶亲的人这么少?” 十几个冷硬铁血暗卫脸上多多少少浮现出些柔和裂痕。 为首的男人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脖颈,“我们都是些粗人,又常年在外奔波不着家,走了运才有姑娘愿意嫁。” 秦封忽而觉得这倒是怪他过于严苛,不体恤下属。 他沉吟片刻,“以后成了家的每月都准假,回家歇几天。”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惊异。 他们这宗主出了名的阎王爷,手段凶狠,管理严苛,对谁都是一张冷脸,竟然干得出来人干的事了? “不愿意?”秦封挑眉。 “不是不是。”他们纷纷道,“多谢宗主!” 秦封默不作声的靠在椅背上,斟酌了片刻,“我有一个同僚,他近来闹夫妻矛盾……” 秦封顿了顿,“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不理他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叫你们过来问问。” 第84章 “这夫妻间的事情可多了,大概是什么矛盾啊?” 秦封身形微动,双手搭在桌上,装作闲散的说着,“有一个小公子对他夫人意图不轨,他夫人逃脱之后回家吵了一架。” “嗷,吃醋了。” 秦封顿了顿,不太自然的喝茶遮掩,“大概吧。” 其中一个暗卫明显很有感触,“这不正常嘛,咱们夫人谁不是天天放在家里,来不及疼,就叫外人惦记着疼。” 另一个暗卫看向他,“你也吵过?” “吵过啊,夫人长得好看就是麻烦。” 秦封及时问着,“吵过之后,你夫人不会不理你吗?” 他腼腆的笑了笑,“夫妻哪能有隔夜仇,我明白她无二心,就是心里堵着难受,这床头吵架床尾和,睡一觉就好了。” 他有意强调了下后半段。 在场都是有家室的男人,都懂其中“睡一觉”的含义。 秦封眉眼暗沉,这肯定是不行,光拿个衣服里的卷布,她就要哭着说他当她是玩物。 未到名分的事情,越过一点她都受不了,“还有吗?” “再就是给她买她爱吃的,喜欢的首饰、脂粉。” “她想去哪带她去,她说什么就听着,这面子不能争这一时,哄好了你再说她就懂了。” “您这同僚是新婚吧,没哄过?” 秦封:“……” “这有什么难的,女人不高兴就跟她服个软,明知道碰她一下就要碎的人儿。咱们男人外面上刀山下火海,跟家里养的花有什么必要硬气。” “就是啊,弄哭了更不好哄了。” 秦封听他们七嘴八舌的交流着自己夫妻相处之道,脑袋一阵混乱。 小半个时辰后,十几个暗卫才从房间里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莫名的问了句,“秦大人哪里来的同僚啊?” 众人一懵。 对啊。 秦封独掌天冥宗游离于官员体系之外,所有官员都避之不及,哪里来可以交谈夫妻矛盾的同僚??? 是夜,苏幼虞靠在流云殿阁楼的窗边,远远的看见南边涌上来了一层厚重的云,今年春末夏初天气格外干燥,看这样子多半是要下雨了。 秋恬在旁边帮苏幼虞整理着床铺,“姑娘,关上窗户吧,估摸着一会儿要下雨了。” “没事。”苏幼虞淡淡的应着。 “我今天听说沈国公府已经给封了,说要没收所有的财物,连沈念柔的嫁妆都给收走了。”秋恬唏嘘不已,“整个国公府估摸着这会儿都已经搬空了,也不知道那么多人住哪,该不是要流落街头。” “今天午后宁妃娘娘去求情,还被陛下数落了一顿。” 苏幼虞闻言没有动,甚至没有任何过多的反应。 秋恬见苏幼虞不说话,从床边站直身子,“以往姑娘你看见一只小流浪狗都心疼得不行,如今心疼沈家吗?” “如果今天封的不是沈家,那封的就是咱们家。”苏幼虞目光看着窗外,呢喃着,“心疼什么。” 秋恬松了一口气,“这就对了,我还怕姑娘后悔了呢。他们算计你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心疼。” 秋恬整理好床铺,“姑娘早些休息吧,记得关窗,我就在外间守着。” 苏幼虞应了一声,等秋恬出去就吹了灯靠在窗边。 没过多久绵绵密密的雨就打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了雨的缘故,宫里的夜格外清冷孤寂。 苏幼虞一丝睡意也无,靠在窗边发呆,脑袋里一会儿是沈家,一会儿是云初瑶,一会儿又是秦封。 忽然,她听到屋子里有些微响动,接着极轻的脚步声响起,一股清冽气息裹着雨水潮气在她身侧蔓延开来。 她趴在窗边的身子慢慢变得僵硬,脑海中把之前她梦游之时秦封对她的轻薄都过了一遍。 身体各处愈发紧张敏感了起来。 是他! 他不会又是来…… 苏幼虞几乎是瞬间整个人变得混乱,如果一会儿秦封又对她动手动脚,她还要装梦游不知道吗? 不行,不能这样了。 她要是再装下去,他们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就在苏幼虞下定决心和秦封说明之时,男人的脚步声忽然在她身后停下来,半晌都没有再靠近。 苏幼虞脑袋里预想的动手动脚没有出现,也不好发作,整个人僵坐在桌边,手指缓缓的攥紧,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秦封一如既往的以为苏幼虞整个人还是离魂梦游状态,沉默半晌,忽然低道,“我给你带了点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苏幼虞脑袋一懵,轻眨了下眼睛,鬼使神差的把那些冷漠又疏离的话咽了回去。 秦封上前,把手里一个木盒放在了苏幼虞面前的桌案上,修长的手指轻巧拨开上面的暗扣。 木盒“啪嗒”一声打开。 里面是一个手链指环,上面指环是粉金缠丝嵌灵珠,串了一条银链,银链上勾勾缠缠几颗宝石,连着下面南彩琉璃玉覆银边雕刻而成镂空凤尾环。 甚是好看,即便是黑夜里也隐隐能看到里面幽幽的彩虹光芒。 苏幼虞呆愣在原地。 凭借她在陈氏珠宝铺子里看到的贵重首饰,都挑不出一个比秦封放在她面前的这个贵重。 苏幼虞微微吸了一口气,没有动。 秦封见她没反应,以为是梦游之人本就反应慢,他伸手把盒子里的首饰拿了出来,自言自语的呢喃着,“应该是合手的。” 他原本想着给苏幼虞带上,不成想刚刚碰到苏幼虞手腕,她就忽然收了回去。 秦封手心一空,紧跟着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愣了片刻,“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再拿回去改。” 苏幼虞迟疑了许久,才闷闷出声,“这是什么?” 秦封张了张嘴,看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小丫头坐在那里,高度差距过于大了些,他抚开衣衫,单膝跪靠在苏幼虞身边,方便她看清楚,“我教你,你仔细看。” 他没再碰她,只把指环手链戴在了自己手上,碍于秦封手掌比她大一圈,根根有力,骨节分明,指环戴在了他的尾指上,手镯也没有扣暗扣。 苏幼虞不得不承认他的手生得很是漂亮。 秦封把手放在她面前,转动了下上面的灵珠指环,一枚小巧利刃忽然从指环顶部弹了出来! 苏幼虞眼底带过意外。 刀锋凌厉,与它阴柔的精致截然相反! “这个戴在手上,用来伤人或解绳自救都可以用。” 秦封接着又扣动了手镯上一个细小的关卡,连接指环和手镯的银链被他拉动,一条足够缠人手腕或脖颈的银链出现在苏幼虞眼前,“它拿来绑人或者挟持都会比较顺手,如果不小心被用在了你自己身上,手镯内侧第三颗宝石摁一下,就会断开。” “手镯这里面藏有小银针,凤尾上半部分有毒,下半部分解毒。” 苏幼虞盯着眼前的东西愣在原地,手指紧紧抠着帕子,剐蹭着上面的绣线。 听下来明白这东西多半是秦封自己做给她的。 秦封起身摘下来,放在她手边,“你试一试合不合手。” 苏幼虞犹豫着拿了过来,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戴在手上,她轻转了下指环,一个精巧的利刃滑了出来,又按照他教的分别试了试剩下的东西。 在试银链的时候,链子上一块没有处理好的金属边一下子刮到了苏幼虞手背。 苏幼虞轻“嘶”一声,条件反射的一抖。 秦封一惊,拧眉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伤到了?” 他突然欺近,一直潜伏在苏幼虞心里抗拒的反应猛地窜了出来,一把推开秦封,警惕的站了起来。 那条银链却意外勾住了秦封拉住她手腕的手,苏幼虞想后退却被手链拉扯住,两人一个不稳朝后面的床榻跌了过去! 第85章 苏幼虞跌在床上。 手链缠住了秦封的手,措不及防的把他也拽了过来! 秦封摔下来之时本能的抓住她的手腕,按在柔软的床褥之上,忽然被男人高大又沉重的身躯压了个正着,苏幼虞一时间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被眼前的男人笼罩住,身体紧紧被他压在下面,动都动不了。 他衣服上的所有褶皱纹路,腰间配饰凶器,都抵在她柔软的身躯上。 这种瞬间被压制占据的状态,让苏幼虞心跳漏了半拍,她错愕的抬眼正正好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之中。 他的眼睛里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人卷进去揉碎。 苏幼虞心跳又开始失控,她躲开视线偏头不看他,结结巴巴道,“太太重了,你起来。” 秦封眼底的讶异也慢慢消失,看着她小鹿般受惊的眸子躲开,眼底滑过不易察觉的暗色。 他忽然感觉到身体怪疾又开始蠢蠢欲动,攥住她手腕的手收紧又松开,继而再次收紧,手臂青筋浮动。 身下紧贴着她的温软,像是一瞬间唤醒了他体内控制已久的邪灵。 蛰伏在身体里那股暗藏的阴暗躁动和摧毁欲浮上来又压下去,和理智激烈的争斗着,叫嚣着撕开她的衣物,占据她。 仿佛有个声音一遍一遍蛊惑着,你看看她总是这样先招惹你,再躲你避你。 而你次次为她挖空心思,怎么能白白便宜她! 这小丫头哭起来好听,你最是喜欢,不想再听听吗? 秦封眼底隐隐逼出红血丝,猛然松手起身! 他双拳紧握浑身紧绷,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转过身不看苏幼虞。 “给我。”秦封声音僵硬又生冷,带着股莫名的残虐气息。 苏幼虞被秦封语气弄得一懵,迅速摘下手上的东西,犹豫着没敢递给他而是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秦封看着她疏离的举动,眉眼又暗了几分,他闭着眼睛缓了缓压下心底那股诡异的冲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理智。 他尽可能不吓到她,“我教你射箭、游水、用暗器并非有意趁人之危轻薄你。” 话出口秦封恍然觉得没有什么底气,接着补到,“我只想你有能力保护自己,好好活着。” 男人侧颜在阴雨连绵的黑夜里有些模糊,他低声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句,“你不喜欢,以后不碰你就是了。” 这些话他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又轻又哑。 苏幼虞坐在床边恍惚间听不太清楚,只听了个大概,剩下的就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忽然外面夜空一闪,接着一道不轻不重的闷雷响起。 苏幼虞回神发觉屋子里已经没了人影。 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了下来,顺势躺在床上,抱紧了床上的被子,想着秦封那句“我只想你有能力保护自己”。 这样吗…… 苏幼虞闭着眼睛,想起来秦封在她选秀回来后突然要修缮院子,专门建了那么大一个浴池。所以是为了让她学游水,是怕她再次遇到那种情况,没法脱身。 苏幼虞手臂收进了些,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后来他看她想碰袖箭就先教她最基础的暗器。 他原来……是在教她生存。 “秦封……”苏幼虞莫名觉得有点难过,无奈又落寞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她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欠了他好多。 * 秦封回到武元殿,武澄见他浑身湿透也没有打伞,疑惑上前,“大……”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武澄话卡住,反应半晌才回过神来,秦封那脸色异常可怕,活像是之前那病又发作的样子。 可他不是去见三姑娘的吗? 按理说进来大人怪疾,因为夜夜见三姑娘已经稳定很久没有再犯了。 怎么现在见了反倒突然这么严重? 武澄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素仑大人回来不久,大人情况稳定就一直没告诉他。 眼下看来不行! 还是得赶紧告诉素仑和素白! 屋内门窗紧闭,秦封整个人浸入冷水之中,脑海中意识混乱不堪,一个个画面接连涌上来。 那是他居于帝位,强行把人从沈鹤宸手里抢过来的第一晚。 他踏入寝宫,就看到那个像是见了厉鬼一样的小姑娘,怕的浑身发抖,步步后退,“表,表哥。” “朕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她漂亮的眉毛拧成了结,慌不择路的解释道,“没有,不是,我我很高兴你没事,真的,我日日都盼着你能没事……” 可她的表情全然看不出什么高兴。 他压根懒得去分辨她话中真假,只冷笑着伸手把她拽过来,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既然小虞儿这么高兴,那是不是也该让朕高兴高兴?” 他笑着,眼底是滔天恨意,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大手残忍的撕开她的衣服! 听她哭叫讨饶,看她衣不蔽体躲开,又被他抓回来按在门板上! 他毫不顾忌的索取,撞得门板都是一阵残破又支撑不住的哀鸣。 荒唐到外面的宫人都心惊胆颤,心下担心着那娇花一样的人会不会被陛下弄死,偏偏他心底那股复仇的肆虐感越来越猛烈。 他这辈子没在意过任何人,分明不求回报的把一颗心都掏给了她。 可是她却把他真心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这些都是她应得的惩罚! 秦封睁开眼睛,周围一切都恢复如常。 屋子里安静到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声,明明身体浸在冷水里,额头还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手里的手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捏变了形,倘若落在他手里这些金属石头换成人,不知道要被蹂躏成什么样子。 秦封盯着那变了形的物件沉默许久,恍惚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又会想到前世的种种。 前世那股恨意远远大过于疼宠,他碰她都带了情绪,从来就没有克制过,更遑论说出今天这种她不喜欢就再也不碰她的话。 秦封身体里涌动着诡异的力量,一旦他萌生出对她克制的想法,就仿佛中毒已深的人看到解药却被扔掉,饥饿的野兽即将抓到猎物却被压制住,比平日里发病更加凶猛的叫嚣着冲破牢笼。 他缓过来出了水,有些神志不清的回到卧房。 外面素仑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手里拎了个药箱毫不客气的推开房门,“我上次问你身体怎么样,为什么不告诉我?!” 素仑带了点火气。 他拐进里间,就看到秦封披上了件里衣坐在桌案前,脸色奇差。 素仑拉下脸,上前不讲道理的拉过秦封的手,摁在他手腕脉搏上,“素白那丫头也真是听你的话,先前几次送信问我这怪疾,还不承认是你,我还以为是她又从什么书上看到的疑难杂症。” 秦封倒也没有因为素仑大呼小叫而生气,只坐在那里让他把脉。 素仑眉头越皱越紧,他记得一年前给秦封把脉还没有这样混乱的脉象,即便是他行医十几年也没有见过。 他像是中了一种毒,被毒性操控着,偏偏也不是…… 素仑手指转了转方向,又觉得像秦封原本身体里突然塞进来了更强大的力量和精神,他的身体还承受不住,因而控制不住自己。 首当其冲的感觉到秦封身体里异样旺盛的火气,像是寻常人几倍。素仑沉默了许久,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然,咱先娶个亲吧?这样忍着伤身。” 他顿了顿,“先有个通房也好缓解一下。” 秦封掀起眼皮略略嫌弃的看他一眼,抽了手,“治不了就说治不了。” “你也到年纪了,”素仑拉回他的手,“不过说起来,素白是我师妹,她的心思你不知道我可知道。” 外面刚刚赶到门口的素白脚步顿住,敲门的手悬在半空没有落下去。 一时间心里乱了起来,紧张不安夹杂着些许兴奋和期待浮了上来。 她手指不安的绞紧,听着里面的对话。 “不是我话多,”素仑继续道,“她是个好姑娘,心地善良性子坚韧,你这么多年身边没有人照顾……” 第86章 “你就是话多。”秦封打开素仑的手。 素白那股乱糟糟的心绪像是忽然被一把剪刀剪开,心底又酸又疼。苏丹小说网 她隐隐猜到了秦封的态度,但却还抱着那一丝丝的希望,眼睁睁的又看着希望破灭。 秦封要赶素仑走,“不用看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你这人还真是……”素仑欲言又止,上前又抓住了秦封的手腕,“看还是得看的,我就随口一提。” 他也是见师妹整日藏着那股相思可怜,她原本就是个可怜人。 再者秦封这火气实在是…… 站在门口的素白慢慢收了手,撑开伞看着连绵阴雨往回走。 武澄意外的看她折返回来,“素白姑娘,怎么了?是不是我们家大人他……” “大人还好,”素白声音又轻又迷茫,“这深夜不便我进去看,我师兄在里面看就好。” 她踏出武元殿,脚下一个踩空跌倒在地! 素白手里的药箱摔在地上,连油纸伞都滚了出去。 大雨扑头盖脸的砸落在她的身上。 素白薄唇轻颤,望着摔开的药箱忽然酸了眼眶,接着眼泪莫名其妙的汹涌而出,和雨水混在一起,叫人看不出来。 武澄一惊,连忙上前,捡起她的伞,“素白姑娘没事吧,这雨天路滑,我叫人送你回去吧,或者你先留下来。” “不碍事。”素白声音微抖,被搀扶起身重新规整好药箱,接过伞独自离开武元殿。 深夜斜风吹得雨水打湿了素白的衣衫,她在大雨中形单影只,恍若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也是这么一场大雨,满城瘟疫,她跌在泥水之中失去意识,是师父救治瘟疫之时把她从废墟之中挖出来抱了回去,让她捡回了一条命。 等她醒过来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行医济世。 行医济世啊。 她当然愿意,她恨透了自己的无能,恨透了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父亲病故,看着母亲抱着病重的弟弟站在城墙上一跃而下。 身如浮萍漂泊无依大概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师父师兄都有家,而她清楚自己只是被捡回来的一个外人,她整日不爱说话,独来独往,被一群玩伴排挤笑话,说她整天穿白跟死了爹妈哭丧一样,看见就晦气。 她忍着没哭,直到第二天南疆王宫里的秦少主差人叫她去,她看见那几个小孩被秦封吊在树上。 秦封彼时也只是个孩子模样,却狠厉沉稳的不像个孩子,他递给她一根鞭子,冷言冷语的吩咐,“抽烂他们的嘴,抽不烂别回王宫。” 那一瞬间她捧着那根鞭子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而后得知那位秦少主也有一个早亡的母亲,虽然他不好相处也没再跟她说过什么话,她也固执的求师父跟随秦封,她只是忽然觉得,她好像不是一个人。 他们一样,他应该也需要人陪,她想陪着他。 她大概把他当成了亲人,甚至不止亲人,少女怀春心事藏了十几年。 可是现在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好像只是她自己的空想。 他可能从来没需要过她,她这个位置,换做任何一个医者都可以。 不能被替代的,只有苏幼虞。 她还是不被任何人需要。 素白在瓢泼大雨中走着,心口堵得气短晕眩,她脚步一个虚晃,忽然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荡的宫街路上走过一行宫人簇拥着一辆华贵马车。 马车里的人一身纯白衣衫端坐在里面,忽而睁开眼睛,声音清冷,“停。” 外面宫人连忙恭敬的询问着,“国师大人,怎么了?” 被唤做国师的男子坐在马车里淡淡开口询问,“前面那个姑娘是哪里的?” 姑娘?哪有姑娘? 宫人闻言看过去,大惊,“是,地上有个姑娘昏倒了!” 几个宫人看着紧闭的马车门窗,蓦的一身冷汗,这位司眠国师当真跟神仙一样,闭着眼睛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忙上前查看,扬声道,“这姑娘带了一个天冥宗药箱,多半是天冥宗的医女。” 司眠听到天冥宗三个字眉眼微动,眼底带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明光。 他手指微动,清冷如谪仙的声线悠悠响起,“即是救死扶伤的医女晕倒,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带回去好生照看。” “是。” 素白昏过去的时间不长,睁眼之时天还没亮,有两个宫女见她醒了忙上前查看。 素白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警惕的询问,“这是哪里?” “回姑娘,这是国师大人的佑安殿。”宫女毕恭毕敬的说着,“国师大人见姑娘晕在路上了,就先将姑娘带了回来。” “国师?”素白呢喃着。 这位国师常年闭关,她也没有什么印象。 素白起身,声音虚弱,“打扰了,我先回去。” 她找来自己的药箱,上面还残留一层薄薄的水雾,不过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收拾整理好。 她临走前被宫女领到正殿道谢,踏进佑安正殿,灯火明黄,四处白纱流云帐,肆意飘摇,恍如置身仙境。 一男子白衣翩跹手里拿着烛台,站在玉台大屏画前点着香。 屏画是一副巨大的千里江山芸芸众生图。 他头都没回,“姑娘醒了。” 这样的仙人,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素白微微垂眸,“多谢国师大人相救。” “相救谈不上,只是碰巧遇到。”司眠点燃的熏香丝丝袅袅萦绕在玉雕屏画上,他走到另一侧的屏画边点香,“姑娘有心事?” “没……” 司眠无声的笑了下,“既然姑娘不愿说,那本座也不多问。” “姑娘是医者吧。”他回身看向素白。 素白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一个如清玉般通透的人,“是。” “医者积德行善,来世定有福报。”司眠淡声道,“你我既有缘相遇,往后姑娘若是遇到什么难以解答的困惑,或者违背常理的疑难病症,可以来问本座。” 素白迟疑道,“国师大人懂医理?” “本座不懂,但这世上不是所有病症都能用医理解释。” 素白微顿,恍惚间想到了秦封的病,眼下秦封病症越来越重,如果连师兄师父都没有解决办法,恐怕真的要来国师这里求神问鬼。 “大人说的是。”素白简单道了谢,便离开了佑安殿。 司眠看着面前丝丝缕缕的烟雾飘摇而上,在一幅画卷上缠缠绕绕,眼底浮动着莫测的光芒。 画上是春秋宋国,华父督弑君篡位又夺人妻子的一幅画。 天色蒙蒙亮。 雨势却越来越大,打的窗户一阵一阵的响动。 沈鹤宸躺在床榻上,脑海中蓦的闪过苏幼虞一袭红嫁衣抬入沈家的画面。 紧接着是一幕幕她挽着人妻发髻,犹豫着唤他夫君的样子。 沈鹤宸闭着眼睛眉头拧紧,脑海中的画面不断提醒着他。 她本来就应该是嫁给他的。 从花朝宴开始,她就应该是嫁进沈家!为什么现在会这样,是哪里错了? 不行,他要拿回来,要把他的东西都拿回来! 篡位夺妻,江山美人都应该是他的! 第87章 估摸着是年久失修,突然“吱呀”一声,狂风把木窗从窗框里吹掉了下来,歪歪斜斜的倒在一旁。 沈鹤宸猛地惊醒! 他凌乱的喘息着,额头一阵一阵的晕眩,苏幼虞一袭嫁衣嫁入沈家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 沈鹤宸立马起身去洗了把脸,忽然发觉原本应该睡在自己身侧的平阳早就没了踪影。 他忽然听到了外面一阵压低的说话声。 “郡主,现在沈家这般光景,您还图什么。趁着没有子嗣牵绊,王爷和王妃都想让您赶紧和离!” 沈鹤宸心下一凉,微微偏头。 “你以为我不想吗,这全家都盯着我的嫁妆,我看沈念柔甚至还想分一部分带去太子那边,”平阳压低声音,“可沈家刚出事我就和离,我的名声……” “哎呀,您不用担心,王爷很快就能放出消息说郡主您识大义不屑与沈家为伍,这才翻了脸。” 沈鹤宸眉眼一片厌弃。 平阳回了房,意外的看见沈鹤宸坐在桌案边,她硬生生的挤出了笑,“夫君怎么醒了,不再睡一会儿吗?” 沈鹤宸没吭声,直到写完手里的东西扔在了平阳脚下,声音沙哑,“带着你的嫁妆滚,滚远一点!” 平阳愣在原地,看着脚下的和离书,心下一阵欣喜却又装着惊讶,“你要与我和离?” “装什么?不是连后路都准备好了?” 平阳被戳穿,脸上挂不住咬了咬唇冷笑,“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与你客气,当初你求娶我说的百般好听,现如今答应我的后位没有给我反而拽着我沦落到这般田地,有什么资格怪我?”苏丹小说网 “是你自己不争气,即便是有了我父王做扶持不也还是落得丧家犬一样的地步!我真是瞎了眼!” 沈鹤宸忽而抬眼扫了过去,眼底猩红,“你再说一句试试。” 平阳被他这样的眼神吓到了,张了张嘴,还是倨傲的捡起地上的和离书,“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沈鹤宸一拳重重的打在了桌案上! 木桌一下子出现了轻微的裂纹,沈鹤宸拳头关节一片血红暗紫。 等着! 所有欺他害他,看不起他的人都等着。 他总有一天要让他们都跪在他面前求饶! 弑君篡位,把苏幼虞抢回来,当着秦封的面狠狠折磨她,他要他们生不如死! * 天光大亮,雨后初晴,苏幼虞睡过一觉后觉得好多了。 想起昨天秦封的话,觉得他们的关系多半也就止步到这个程度了。 等一切步入正轨,她保秦封地位,扭转故事的结局,也算是能还清他的人情,功德圆满。 要是秦封能念她功劳,保她和苏家后半辈子安稳,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倒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正想着,忽然外面一个宫女进来禀报,“长明郡主请县主过去坐坐。” 苏幼虞一听到长明喝粥的手微微一顿,“郡主找我?” “郡主说要送个见面礼给您,要您务必过去,不去就是不给她面子,就是看不起她。” 苏幼虞:“……” 这么直白的话,像是云初瑶的口风。 苏幼虞想开了倒也坦荡去见她,一进了云初瑶的宫殿,就看见云初瑶站在殿中笑眯眯的看她,怀里抱着上次那个雪团子。 “姐姐你来啦。”云初瑶眼睛弯成了月牙,笑起来双颊又奶又软。 苏幼虞心尖都要被她笑化了,克制着想要捏她脸的冲动规矩行礼,“参见郡主。” 秋恬跟着行礼,把带来的回礼递了过去。 “姐姐客气了。”云初瑶隔了一段距离请她起来。 苏幼虞盯着她奶乎乎的脸,抿着唇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跟秦封待久了,沾点变态属性在里面,想捏哭她。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哭起来一定要哄很久。 “我今日叫你,要送你一个见面礼,一个谢礼,谢姐姐那日救了阿呜。” 云初瑶话落,身后的嬷嬷上前,把一个木盒放在苏幼虞面前。 苏幼虞看着那盒子,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接着嬷嬷将盒子打开,昨夜秦封让她试过的指环手链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区别则是上面一些金属接口都被改过包了起来,不易划伤。 苏幼虞怔愣片刻,“这是……” “这是我南疆王宫私藏珍宝,恩……一个特别有名的铁匠……他叫什么来着?”云初瑶眨着眼睛,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秦封教给她的说辞,“没事不重要,就是一个人做的,送你了。” 中原人就是麻烦,送个礼物还要拐弯抹角的。 大哥跟他们都学坏了。 苏幼虞听着云初瑶的话,什么就是一个人做的。 她心想着,她也没觉得这玩意能是一条狗做的。 就在苏幼虞犹豫要不要收的时候,旁边云初瑶催促着,“姐姐带上它试试。” “我……不然回去再戴,我怕弄坏了。” “怕什么,莫非是姐姐不喜欢。”云初瑶皱起了眉。 苏幼虞一看她那小模样,立马否认,“不是,怎么会。” 嬷嬷已经把东西拿了出来,递到了苏幼虞手边。 苏幼虞开始往手上戴,比昨日更舒服合手了些,那些剐蹭的金属边全部被收了起来。 苏幼虞想过秦封会假借他人之手给她,可万万没想到是借了云初瑶的手。 他该不会真的欺负人家小姑娘傻…… 苏幼虞还没明白秦封这是怎么个脑回路,云初瑶又笑眯眯的拉她起来。 “好啦,这个是见面礼,下一个是我给你的谢礼。”云初瑶兴奋异常。 苏幼虞一下子被她拉了起来,绕过庭廊走到了殿后。 紧闭的房门打开。 苏幼虞径直看到屋子里面两根木桩,分别绑着两个人,一个婢子,一个是衣着鲜亮的小姐。 那姑娘眼睛被蒙住,发钗凌乱,身上光鲜衣物有些许残破。 苏幼虞秀眉轻蹙,忽然认了过来。 是明可菲?! 云初瑶松开苏幼虞的手,单手抱着小毛团。另一只手甩了下,径直从袖口甩出一道长鞭! “啪”的一声脆响! 明可菲慌张哭喊,“郡主!郡主不要打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云初瑶坐在一旁座椅上,还是那样弯起眼睛笑眯眯的看她们,“承认了?那日国公府的火是你放的?” 云初瑶这笑容一如往常的乖巧可爱得令人心动,偏偏做的事情不是那么乖巧可爱毫无杀伤力。 苏幼虞默默地收回了有人会欺负她傻的这个念头。 被人欺负的傻丫头可不会把人骗进自己宫里,然后绑起来严刑拷打。 明可菲身边被绑着的婢女战栗不止,抢先说着,“火是我放的,与我们家姑娘无关。” “无关啊……”云初瑶摸了摸怀里的毛团,阿呜轻叫了一声。 阿呜的鼻子最灵了,它那天可在两个人身上都闻到了火药味。 她看着明可菲,忽然重重一鞭抽了过去,“无关?” “啊!”明可菲惊叫一声,“有关有关!是我默许她放火的,是我的错!” 云初瑶嗤笑一声,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早承认不好么。” 苏幼虞远远瞧着云初瑶这副样子,莫名觉得有点像秦封。 尤其手段狠厉偏又冷嘲热讽的闲散姿态就更像了。 苏幼虞多看了两眼,忽而又觉得云初瑶眼睛也略像秦封,都是漂亮的桃花眼。 云初瑶偏过头,讨赏一样的笑着询问苏幼虞,“美人姐姐你听到了吗?这个谢礼你喜不喜欢?” 苏幼虞回过神来,看向明可菲,“喜欢,我太喜欢了。” 明可菲被蒙着眼睛,忽然惊慌起来,“谁?苏幼虞?” 她浑身都紧张了起来,欲哭无泪,她起初只当是云初瑶真的喜欢她叫她来宫里玩。 不成想来了就是被关起来一阵拷打。 她起先也挣扎反抗过,声张她是明太傅的女儿,云初瑶番邦郡主入京怎么敢打她。 谁料云初瑶就是敢,不仅敢,还无辜的说着,“哦,那又怎样,你去跟你们皇帝告状,你去让他跟我父王开战呗?” 明可菲当头一棒,皇朝就是因为害怕南疆开战,才要了一个云初瑶在这里压着,怎么可能因为她被打就翻脸。 明可菲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苏幼虞上前摘下了明可菲脸上的黑布,还摸了摸明可菲的脸颊,“瞧这可怜见的,别哭了妹妹,再哭我都要心疼了。” 明可菲看眼前人是苏幼虞便收起了那些恐惧,咬了咬唇,“苏幼虞,原来是你,你装什么好人,你和沈鹤宸那点事我可都听见了!你不是说你根本不在沈鹤宸院子里吗?现在又来拿我说放火烧你,不是不打自招?” 第88章 “自招什么?我没说你烧我啊。”苏幼虞疑惑地看她,“我与郡主明明都是正直良善之辈,眼里揉不得沙子,知道有人放了火,虽然烧的不是我,也路见不平而已,招什么?” “你!”明可菲被噎的厉害。 “还是长明郡主绑的你,难道她也在沈鹤宸院子里吗?” 明可菲挣扎的喊道,“可我都听见了!” “啊,这样吗?”苏幼虞不等她说完,就挑眉打断了她,“那除了你们两个有谁能证明?” 明可菲猛地哽住。 确实除了她和她婢女,没有其他人证明了。而且那天大家也都以为苏幼虞早回家了。 现在沈家落魄成那个样子,也不可能翻供…… “没有证据的话最好别乱说,小心惹祸上身。”苏幼虞轻拍了下她的脸颊,“我把妹妹的事说出去,主要是看妹妹做客家宴就要放火,怪让人害怕的。” “不过蓄意放火烧私宅这件事按律例刑部应该得判个三年,明家妹妹倒是还年轻,等出来也才十八九岁,应该还能寻个人家嫁了。” 一股寒意钻入明可菲五脏六腑,“你,你什么意思?” “上奏啊,妹妹也不用这么担心,也是因为这么一场大火才揪出沈家的财库,没准陛下一高兴还要赏你呢。” 上奏? 明可菲浑身一抖,“不,不能上奏,不要上奏。” 这事被云初瑶知道,那骄纵的脾气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一个太傅的女儿被传出蓄意纵火,名声就全完了。 再者沈家的事现在人人自危,半个朝廷私下都和沈家有关系,他们家不那么干净,这要是报上去,还要什么赏,不被怀疑牵连就不错了。 “我知道错了,县主!县主你放我一马,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明可菲这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完全没了刚才那股子劲,她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真的,县主你不要报官。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幼虞点头,故作怜惜道,“其实我也不舍得把妹妹送进刑部,你说明太傅与我父亲平日里也算是点头之交,虽然没有情分,但没必要结仇。秋恬快给妹妹解绑。” 秋恬犹豫了下,还是听了苏幼虞的话。 云初瑶听着就皱起了眉,就在她以为美人姐姐善心大发的想放过明可菲时。 苏幼虞突然拿出了一张纸,放在明可菲面前。 “来吧,把你纵火烧沈家园子的事情如实写出来。” 明可菲一顿,“我……” “写不写和去不去刑部都由你。”苏幼虞很善解人意。 明可菲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拿起笔,按照苏幼虞的意思写了一份。 “手印也摁上。” 明可菲又咬着牙摁了手印。 苏幼虞拿起来看了看,转过身掂量了一会儿,又摆在了她面前,“手印看不清,再印一下。” 明可菲心想着等出去总有办法毁掉这些东西,再忍一忍。 她又重新摁了一下。 “这才对嘛。”苏幼虞拿过招供书命秋恬收起来,“我希望妹妹与你父亲带个话,明日下朝,我见一见他老人家。” 明可菲哪里还不明白,苏幼虞这是想要拿着把柄要她父亲倒戈苏家。 明太傅为文官头部,话语分量数一数二。 往后废立太子肯定都有的进言。 将来朝廷要是分派,恐怕她父亲都要掂量一下和苏家作对的后果。 “多谢县主谅解,县主和郡主将来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菲定当尽全力!”明可菲情真意切的哭着。 苏幼虞点头,放她先回去。 明可菲一出长明郡主宫殿,咬着牙吩咐道,“去叫些人,等苏幼虞一出来,就把那些招供毁了!不管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钱,务必都给我毁掉!” “是,姑娘。” 她倒要看看没了证据,苏幼虞拿什么威胁她! 苏幼虞留在云初瑶宫里玩了半日, 她出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走在路上四周空寂无人。 苏幼虞借着没完全黑下去的天色,翻看着手里的纸张,轻笑了一声,“她倒是诚实。” 她话音刚落,忽然几个宫人从暗处窜了出来,直接抢过苏幼虞手里的招供书,秋恬吓了一跳,只大喊了一声,“姑娘小心!” 那几个宫人很有目的性的抢过招供书,一眨眼四散逃离! 苏幼虞只被撞得晃了下,稳住脚跟懒懒的笑了,“可惜她不听话。” 她又翻出了一张纸。 暗处刚跑掉的宫人看着苏幼虞手里多出的招供愣了下,看了眼自己抢来的纸张,上面大大的两个字,“傻x” “???” 始作俑者偏偏还笑了,原地放下一沓白纸,“今日我和郡主一起练了好些字,这么喜欢就都给你们。” 苏幼虞话落就径直离开。 躲起来的宫人觉得有被侮辱到。 谁特么练字练这个?! 次日清晨,苏幼虞如约到了朝阳殿外等候,下了朝明太傅就阴沉着脸朝着殿后走了过去。 这一片僻静无人,苏幼虞还是礼貌的行礼,“小女子见过太傅。” “璟瑶县主这礼老夫可担待不起。”明太傅拘着言官傲气,还从未被一个小姑娘威胁过。 苏幼虞弯了弯唇,“想必令媛已经告诉过太傅那件事了,这纵火之罪可大可小,传出去也实在是个大麻烦事,小女子既然从长明郡主那里知道了这件事,觉得自己如果帮太傅藏下去再落个包庇罪名,因而特来跟太傅商议。” 明太傅眼睛转了个圈,“县主总说什么纵火,可老夫也没看见证据,凭什么说我儿纵火,县主拿出证据来我看看才行。” 苏幼虞从袖口拿出那份招供书。 明太傅端详了片刻,拿出了个火折子,直接点燃招供纸张! 等到烟灰散尽,明太傅笑了,“县主证据呢?老夫没看见啊。” 苏幼虞微微吸了一口气,陪着笑脸,又从袖口拿出来一张,“那是抄录,手印也是描上去的,这里还有百十来份,您喜欢烧咱们慢慢烧,烧开心了再聊也行。” 明太傅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他眼睁睁看着苏幼虞重新把招供递到自己面前,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愈发难以置信,“苏尚书可知你做此决定?” 明太傅怎么也是游走官场几十年的老人,这么久地位稳定靠的就是审时度势的头脑。 苏幼虞此番来找他什么目的,他心里门清,只是不敢相信意图牵扯前朝的事情是苏家这个花瓶三姑娘做的。 苏幼虞轻眨了下眼睛,“我父亲怎么会知道令媛喜欢在别人家院子里放火。” 明太傅:“……” 能不能不提放火的事? 明太傅深吸了一口气,压着不满,“县主想要什么?” 苏幼虞浅笑行礼,“我不想要什么,只是我二姐姐马上就要嫁进晋王府了,私心以为晋王是个智勇双全的皇子,他要是能有个好前程,苏家也好过一些,特此请求太傅有机会替晋王多美言几句。”苏丹小说网 明太傅凝眉,“就这些?” “当然如果有污蔑我父亲的话也还请太傅大人帮忙进言。” 明太傅怀疑这丫头有诈,就这么简单的事情,专程跑来威胁他。 如今眼看着太子人残废了,废太子是早晚的事,来笼络他的不在少数。恒王原本许了他重金,结果因为沈家的事,明太傅怕自己也有那么一天愣是没敢收。 明太傅转念一想,苏家这丫头就是个金玉其外的空壳,眼界也小的很,估摸以为讨点以后的荣华安稳就满足了。 “这些好说。”明太傅背着手,“只是县主要懂规矩,我答应帮你,你得告诉老夫什么时候把招供给我?” “自然是等我父亲平安归来,再给太傅。”苏幼虞看向明太傅,“如果太傅进言能帮我父亲早些回来那是最好了。” 明太傅眉头拧紧,苏昆林回来少则半年多则一年。 时间是久了点,“县主答应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 “只要我苏家安稳一天,就能保证令媛的名声清白。”苏幼虞淡声道。 明太傅怎么也明白了,苏幼虞目的始终都是源于苏家,包括让他帮晋王说话。 明太傅左右是看不上晋王的,连皇帝自己都看不上他这个儿子。 相比之下明太傅倒是更看好贤德稳重的恒王,但是苏幼虞只说帮忙说话又没有说帮他夺嫡,他就随口说句好话让陛下重用一下晋王也无所谓。 “老夫先说好,说好话可以,但结果如何看他自己的造化。” “本也不奢求这个,我一个小女子没那么多野心,无非想要个安稳,但是现下父亲情况不好我也担心。晋王哪怕只是一个辅佐亲王得陛下青眼,多给他点好处我们也沾光。” 明太傅慢慢深信不疑,“璟瑶县主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 明太傅跟苏幼虞谈妥,就放心了大半。 他回到府上,明可菲便焦急的迎了上来,“父亲,怎么样了?” 明太傅冷嗤一声,“一个虚张声势的小丫头而已,左不过让我帮忙说两句话,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么简单吗?”明可菲也不太相信。 明太傅斜睨她一眼,“你也是,怎么如此不小心被人拿住把柄!还好这苏幼虞是个不中用的,要是换做旁人别有用心,有的是你哭!” 明可菲低了低头,绞紧手指,“女儿知错了。” 明太傅恨铁不成钢的甩了甩袖子,背在身后,“罢了,过几日沈家二姑娘与太子殿下成婚,你别去了,避避风头。” “是。”明可菲应声。 彼时距离太子与沈念柔的婚期也不过五日的时间。 太子东宫之内张灯结彩,宫人四下忙碌着挂灯笼,贴喜联。而霍北瑜的寝宫之内,一片靡靡之色。 宫人敲门进来,恍然间被女子尖叫哭求的声音吓了一跳。 “殿下饶命!不要这样!” “贱人!你是不是也嫌弃孤?!”霍北瑜双目赤红,拖着残破的身躯压在女子身上,一手狠狠地掐住身下人的脖子,另一只手连扇了女子几个巴掌! “孤就是少了一条腿而已,一样能弄你,还敢嫌弃孤?掐死你!”霍北瑜手上力道越来越重。 那美人求饶声慢慢消失,接着没有了声音,如同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床榻之上。 那张了无生气的脸,竟然和苏幼虞有四分相似的容貌! 第89章 宫人心惊胆战的没敢吭声,心知自打霍北瑜缺了一条腿之后,终日待在这寝宫里,性情大变,动辄打杀。 玩那些通房侍妾也越来越狠,每次召寝,抬出来的人多半不是死了就是残了,浑身是血只受伤的还算是幸运。 前阵子招进来那一批和璟瑶县主相像的,已经死了大半。 半晌霍北瑜兴致恹恹把断了气的女子扔下了床,“废物,真不禁玩。” 那不着寸缕满身青紫的身体滚了下来,滚到了宫人脚边,他战战兢兢的后退一步。 霍北瑜视线扫了过去,“外面谁?” 宫人忙禀报,“殿下,沈鹤宸来送婚书了。” “沈家?”霍北瑜赤红的双眸浮上了不屑,“让他进来。” “是。” 宫人默声找来同伴,把那断了气的侍妾抬走,在门口与进来的沈鹤宸擦肩而过。 沈鹤宸偏了偏头,看着被草席包裹着的女子,一只手垂落出来,满身青紫。 触目惊心! 太子这般凶残,他怎么可能放心沈念柔嫁过来! 他进门福礼就闻见空气里的血腥淫糜味道,“太子殿下。” 霍北瑜都没看他一眼,他心知这些人都是来看他笑话的,“东西放下,快点滚!” “臣知道太子殿下心里不舒服,”沈鹤宸抬头看他,叹了一口气,“要不是璟瑶县主不识抬举,几次三番看不上殿下,不答应殿下的示好,殿下那日也不会心情不好去玩什么神犬。”苏丹小说网 霍北瑜眉头皱紧,下面沈鹤宸还在继续,“殿下如今这般光景,璟瑶县主有一半的错。” “她岂止有一半的错!”霍北瑜咬了咬牙,重重的锤在床榻上,“都是她的错!那个贱人分明就是看不起孤!” 霍北瑜像是一下子被沈鹤宸点醒,连日的愤恨和火气终于找到了出口,激动地自言自语喃喃着,“把苏幼虞那个小贱人给孤抓过来!孤要她跪在地上认错求饶!要她求着孤玩死她!” “殿下不妥,臣听说璟瑶县主现在就住在宫里,人多眼杂……”沈鹤宸一面说着不妥,一面却告诉了霍北瑜现在苏幼虞就在宫里。 霍北瑜果然抓住了重点,丧心病狂的笑了,“在宫里好啊……来人啊!” 外面紧跟着进来了几个宫人,“殿下有何吩咐!” “去,去把璟瑶县主给孤请过来,说孤有事与她商议。”霍北瑜红着眼睛,兴奋的如同精神失常,“去把她弄过来,她要是不听话,就打晕给孤扛过来!” “这……”宫人面面相觑。 一想到刚刚抬出去的那个侍妾,这把璟瑶县主抢过来还得了。 到时候容贵妃,苏家那边可都怎么交代。 霍北瑜心里早就已经扭曲,才不管这些,他一见他们犹豫就变了脸,“要是她人没到孤面前,孤就把你们的人头扭下来当球玩!” “去!”他说着,猛地把手边枕头朝着宫人砸了过去! “是是是。”宫人连忙应声,也不敢说不。 沈鹤宸看着他们出了寝殿,也趁势跟着退了出去。 只留下霍北瑜一个人坐在床上喃喃自语,“弄死她,贱人……” 大门关上,沈鹤宸直起身板走下石阶,眼底流转着一抹晦暗。 苏幼虞被抓来……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她和秦封谁也别想跑! 离开东宫后,沈鹤宸微微扬头,眸底一片阴暗。 苏幼虞,这是你逼我的! 流云殿内,苏幼虞刚刚进门,就听见苏清容慢悠悠的扬声问,“你这是去哪了?去了一上午?” 苏幼虞身形微顿,一转头就看见苏清容端坐在桌案前,扶着肚子看她。 “姑母这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苏幼虞立马笑眯眯的迎上前,“姑母用过午膳了吗?不然我们一起吧。” 苏清容瞧着她卖乖的样子,“坐下,老实交代,刚刚去见了谁,做了什么。” 苏幼虞一听心里就开始发虚。“姑母知道了?” “一早就有人跟我说你出去了,我还想着你出去做什么?”苏清容皱起眉,“你竟然胆子大到敢去见朝臣?!” “也不是什么大事。”苏幼虞揉搓着帕子,“我去见明太傅也只是和他说说他女儿的事情,我就是一个闺阁女子嘛……” “你还知道你是闺阁女子,”苏清容轻拍了拍桌子,“和那群老狐狸打交道,你看他们都笑着说话,心里都想着怎么把你剥皮抽筋。” “这我知道。”苏幼虞心虚的摸了下鼻梁。 “那明太傅惯会见风使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其实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苏幼虞乖乖巧巧的点头应着。 她当然知道明太傅不把她放在眼里,这样才好。 沈家的事情原以为会牵连晋王有机会解除苏婼婚约,不成想他把自己撇的干净。 皇帝嫌弃晋王血脉低贱,明太傅心里也清楚,所以肯定不会多说。她要的就是明太傅点到为止,让皇帝注意到晋王,一旦皇帝开口用晋王。常年不受重视的晋王会觉得自己来了机会,用尽全力表现自己的才能。 但他越积极主动,越让生性多疑的皇帝觉得他不规矩,不本分,怀疑晋王是不是有想当太子的野心。 晋王现如今的保护意识太顽强,苏幼虞想撬开一条缝,就有机会了。 他的野心也是他的死路。 苏清容让苏幼虞老实交代,跟明太傅说了什么。 苏幼虞简单的把前因后果描述了遍,欲言又止的隐去了晋王那部分,“我也就只是让明太傅帮父亲多说两句好话。” 苏清容也一直觉得这孩子没有很多心眼,并没有怀疑,“你真是小孩子心性。” “我知道你担心你父亲,明太傅愿意说话那也算是件好事,有长明郡主镇着作证,他也不敢阳奉阴违。” 苏清容反正是不觉得两个小姑娘翻出什么花来,都是小把戏而已,“以后遇事与我商议!可千万别这样冒险了。” 苏幼虞看着苏清容六个月大的肚子,心想着商议什么商议,脸上却乖巧道,“我知道了姑母,我以后有事一定不瞒着您。” 苏幼虞卖着乖,去哪都陪着苏清容,也没有怎么出过流云殿。 太子差遣出来的几个宫人望着流云殿高高的红墙犯了愁。 “都三天了,这人都不出来可怎么带走,我们总不能在流云殿把人掳走?” 旁边同伴凝眉,沉默半晌忽而眼底闪过一道亮光,“璟瑶县主总是要离宫的,咱们就蹲她离宫,贵妃娘娘一般差人把她送到宫门口就走。” “咱们就等她刚刚出了宫门的时候,买通看守把人抢走天衣无缝!再命人给苏家传信说贵妃要留县主多住几日,给容贵妃传信说她平安到家,这样他们一时半刻也不容易察觉。” “妙啊!还是你有主意!” 第90章 朝堂之上,适逢雨季江南几日大雨洪涝的消息传入京城,说是历江发了大水,冲垮了沿途无数堤坝村庄,沿途几座城都遭了难,民不聊生。 “陛下,江南几个知府上奏,请陛下拨款赈灾,姑苏十八万两,金陵二十二万,肃南十六万……” 皇帝皱着眉,沉默半晌也没有答应拨款,只问了一句,“好端端的怎么会发大水,沿途堤坝不是几十年都没事吗?” 几个朝臣迟疑了下,“江南雨势远比京城的严重,已经下了半个月了,估摸着接下来几日还会下,这历江堤坝年久失修实在是承受不住。” 皇帝闭了闭眼睛。 除去赈灾还有修缮堤坝的钱,这样朝廷一下子就能出去小一百万两。 一个小小的洪灾,国库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赈灾款实在是用不了这么多,别以为朕不知道,下面官官互相勾结,这拨下去二十万实际上用在赈灾的不过十万。”皇帝慢悠悠的盘算着,“派个重臣下一趟江南,带着三十万赈灾款,监督治理洪灾和修缮堤坝。” 朝臣低着头,心下想着压成三十万赈灾,实在是有点少。 这么少的赈灾款,哪个重臣带过去救灾都没面子,还容易因为钱少不够用而得罪人。 皇帝扫下去一众人,被看到的人都低下了头,生怕这苦差事落在自己头上。 “卫阁老……” “陛下,老臣有腿疾,一到阴雨天便下不来床您忘了,臣怕耽误了赈灾还是不去添乱了。” “张侍郎……” “陛下,臣不善经营赈灾,怕有纰漏……” 明太傅眉眼微动,上前一步,“陛下,这次洪灾来势汹汹,老臣以为得派一个位高权重,能压得住场面的人,才能让下面人都老老实实听话。” 皇帝见众人推拒,脸色不是很好看,“你觉得谁合适?” 明太傅接着道,“眼下朝中景况不佳,晋王殿下自幼与诸皇子跟随老臣学习,是个能力出色,有胆有识的孩子。倒不如让晋王殿下去试试。” “再者派皇子前去,也好让那些意图克扣赈灾款的人不敢造次。”苏丹小说网 “晋王啊,”皇帝思索片刻,他差点快忘了这个孩子,怀疑的问,“他能镇得住灾情吗?” “还有楚王恒王殿下,不过楚王殿下年轻怕是心性不稳,恒王还忙着盐税的事情。” 皇帝闻言确实觉得晋王最合适,看着朝中一片推诿又担心晋王也不答应。 他沉吟半晌,自己确实也很久没有去过宁妃宫里,这么冷不丁给晋王一个重差他估摸会觉得自己这个父亲无事不登三宝殿,“召他入宫,不必说洪灾的事情,让他直接去他母妃那里吧。” 这些孩子都看重皇位,私下竞争他都清楚。 如果装作不经意看中了他,告诉他原本应该给恒王的差事给了他,他一定会非常愿意做。 一旁传信宫人低头应声,“是。” 明太傅低着头松了一口气,可算交代了那个死丫头的差事,这么个苦差事,有的晋王忙。 等晋王回来了,估摸着恒王早就成了新太子。 他可太聪明了! 傍晚时分苏幼虞正陪着苏清容用晚膳,苏清容提醒道,“明日是太子和沈家那姑娘成婚的日子,你可千万别去凑热闹。” “虞儿知道。”苏幼虞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 苏清容摇了摇头,“我听说陛下不让大办,估摸着就等到晚上寻个轿子把人抬过去就算了,沈家姑娘听说连嫁妆都没有,比太子那些侍妾进门还不如。” 苏清容叮嘱道,“明天你早早的出宫回家,到了给我报个信,就托那个秦大人传就好。” 苏幼虞听到那三个字,帮忙夹菜的手忽然一顿。 她与秦封都已经好几日没说过话了。 再者姑母怎么会想起他来? 正巧外面挽心进来禀报,“娘娘,陛下今晚去了宁妃那里,还招了晋王殿下,听说赏了好些东西。” 旁边一个年纪轻的小宫女跟着道,“听说宁妃宫里可高兴了,怀疑是陛下开始盘算新太子的人选,也在考虑晋王。” “陛下开始考虑晋王?”苏幼虞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是啊,陛下好像还挺喜欢晋王殿下的,还把原本打算给恒王下江南赈灾的重差给了晋王,说看他的表现,晋王出宫的时候都脚下生风。” 苏幼虞轻啧一声,笑而不语。 这多半是明太傅干的。 果不其然第二日她离宫前在宫门口正巧碰上了明太傅,明太傅仰着头,瞥了苏幼虞一眼,“璟瑶县主还满意否?” “自然满意。”苏幼虞弯起眼睛眼睛笑了笑。 明太傅甚至都没有多看她,掀起马车帘子上去,“那就好。” 上去后明太傅接着冷嗤一声,嘀嘀咕咕道,“小丫头片子,真容易糊弄,还真以为下江南赈灾是个什么好事。” 眼看着天色又阴沉了下来,一阵夹杂水汽的风呼啸而过。 苏幼虞也不多做停留,上了苏家马车,秋恬陪同在侧,忍不住吐槽着,“姑娘,那太傅都不正眼看人的!” “原本明太傅就是看碟下菜的人,我一个晚辈干涉他前朝政事,他肯正眼看我才怪了。”苏幼虞笑着,倒是全然不在意,能达成目的才好。 苏幼虞正想着,忽然马车前面猛地晃了一下,连带着主仆两人都身形不稳险些撞上马车车壁。 接着马车速度忽然加快,跑了出去。 车内两人完全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苏幼虞掀开窗帘,赫然发现马车竟然围着皇宫外围跑着,接着朝着一个偏门径直冲了进去,全然不是回苏家的方向。 “怎么回事?怎么又回去了?” 秋恬皱眉,上前掀开门帘,“是马受惊了吗?” 还没等她看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忽然一把长刀抵在了秋恬的脖颈上! 两个宫人直接压了进来,“别出声!” 苏幼虞意外的看着闯进来的两个人,一把匕首紧跟着抵在了她的脖颈处! 苏幼虞眉头紧皱,看着眼前的光景犹豫着拨动了下自己手指上的指环,利刃从她指间滑出。 偏巧这个时候马车停了一下,接着又上来了几个宫人,他们闯进偌大的马车,看了看苏幼虞和秋恬,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绳子把秋恬绑了起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这光天化日敢……唔!唔唔唔!”秋恬的嘴被一团白布塞住。 秋恬挣扎无果被五花大绑压制住。 苏幼虞抿唇数了数眼前的人数,默默把指间利刃收了回去,硬拼确实不是理智的行为。 她犹豫着伸手摸了摸耳朵,旁边宫人大喝一声,“县主不想吃苦头就别动!” 苏幼虞身形一颤,活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盈盈的眸子瞬间染上了水雾,“我,我我我害怕。” 旁边几个宫人看着美人这副模样,欲言又止,还是软下了腔调,“县主别怕,这是一件好事。” 苏幼虞心想好你大爷,嘴上仍然,“真的吗?” “真的。” “那你们别绑我好不好。” 苏幼虞脸上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发了颤的尾音像是钩子一样勾着众人心尖。 宫人们心想着难怪太子总惦记着璟瑶县主,这特喵的谁能不惦记。 “县主只要乖乖听话,那奴才一定不会怠慢您。” 苏幼虞抿唇点头,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悄无声息的摸下来一个小珠花攥在手里。 她手指一个用力,珠花上丝线串着一连串小珍珠被扯了下来,尽数滚落在她的手心。 她突然倾身握住了马车窗框,“我听你们的话,能不能慢一点,我身体弱有点晕。” 几乎是她握住窗框的同时,手里的珍珠跟着一颗一颗从窗户滚出了马车。 在路上形成了一道断断续续的路线。 宫人瞧着苏幼虞惨白的脸色,心想可不能人还没送到就废了,殿下肯定要怪罪,他们犹豫着还是上前吩咐,“喂,慢一点。” 苏幼虞趁势挪到了靠近车窗的地方,手一直扶着窗框没有松开。等到马车停下来,珠花跟着从手里脱出。 前面赶车的宫人停下来就掀起帘子,警告性的在苏幼虞身上扫了一圈,“劳烦县主下车不要声张,这里都是我们的人。” 说话的太监看起来有些威望,约么是个太监头,不紧不慢的威胁着,“要真的闹起来,县主别怪奴才不给脸面。” 苏幼虞迟疑了片刻,“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东宫,是太子殿下有事情要与县主商议,才让奴才将县主请过来。” 苏幼虞听到是霍北瑜,不自觉的皱起眉,犹豫着起身下了车,“不知太子殿下具体是什么事?”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只负责把县主带过来。” 苏幼虞心下也清楚,能把人这样抢过来,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一抬眼就看到东宫门外挂了一连串的红灯笼,门外的狮子神兽上也都挂上了红色的喜花。 今天应该就是太子和沈念柔成婚之日。 宫门大开,呼啦啦一群宫人围了上来,直接把苏幼虞关进了偏殿。 正殿内,罗孙刚刚进门,正巧碰上一个太监连滚带爬的摔坐在地上,手里还捧着几个不同样式的婚服。 里面霍北瑜怒骂着,“孤要的人都没给孤抢来,还看什么婚服!沈家那个货色也配嫁给孤?!” 罗孙定了定神,疾步上前禀报,“殿下息怒,璟瑶县主已经带来了!” 床榻上霍北瑜安静了两秒,忽然倾身上前掀开帘子,“谁?!谁带来了?!” “璟瑶县主。”罗孙恭敬的重复道。 “璟瑶……”霍北瑜睁大眼睛,眼底渐渐晕染上浓重的欣喜兴奋和恨意,“好啊!真好!她终于落到我手上了!” 第91章 霍北瑜双眸闪烁着兴奋的光,挪到床边刚要下床,忽然停下来。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霍北瑜自言自语的拉上了纱帐,遮盖住自己残破的身躯,“孤是太子,怎么能就这么过去。” 霍北瑜激动的坐在床上思索着,“说来也巧,今日是孤的大喜之日,她就落在了孤的手里,这不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她就是孤的人!” 他越想越高兴,一股浓烈的发泄和雪耻念头涌了上来,“她不是不愿意嫁给孤吗?就让她嫁!孤要娶了她,再废了她!”苏丹小说网 “明日孤玩完了就把她扔到宫里!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孤废了的人!让全京城的人知道嘲她笑她,看不起她,就像孤遭受过的一样。” 霍北瑜咬着牙,想想那个场景就高兴的浑身发抖,“等她受不了了,自然会求着孤纳她回去哈哈哈!” 霍北瑜看向纱帐外面跪着的宫人,“去啊!你们快去!以正妃仪制给她梳洗穿戴好,送进来!” 霍北瑜倾身,焦急道,“孤的婚服也拿过来!今夜是孤的新婚之夜,孤得好好准备准备。” 罗孙低着头,眼睛转了一圈,应声道,“是。” 秋恬被捆绑着抬到很远的一间柴房,路过苏幼虞屋子的时候,还唔唔唔的挣扎了几下,但很明显没有什么用。 苏幼虞环望着偏殿,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四周一片阴冷潮湿,屋子里都带了些霉味。 忽而“吱呀”一声,殿门被推开! 一阵阵阴冷邪气的风跟着灌了进来。 十数个太监宫女进门,手里拿了好些东西。 为首的是方才在马车边上给苏幼虞掀帘子的太监。 罗孙是东宫掌事太监首领,言行举止也格外从容。 苏幼虞压下心头不安,上前一步,“太子殿下找我就找我,为什么要捆了我的婢女?” “诶呦县主放心,秋恬姑娘可是您贴身伺候的人儿,我们不敢把她怎么样。”罗孙笑道。 “县主是有福气的,今日大喜的日子,奴才给县主贺喜。”罗孙躬身福礼,接着一旁宫人听从他的吩咐,把手里的东西整齐的摆在了旁边。 那些竟然全部都是凤冠喜服,成婚用的物件! 苏幼虞心下微微一惊,还是保持着镇定,“今日太子殿下大喜之日,臣女来的匆忙,也没有备礼。” “备什么礼,”罗孙笑的意味深长,“县主你不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吗?” 苏幼虞盯着罗孙的眼睛,脸上的镇定微微崩不太住,“太子殿下今日要求娶的是沈家二姑娘,与我何干?!” 罗孙一副疑惑的样子,看起来很是欠打,“这沈家二姑娘是侧妃之位,璟瑶县主是正妃之位,有什么冲突吗?” 苏幼虞现代是一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就连穿进来的也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还是不太能接受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强抢民女了?” “县主慎言,这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太子殿下虽然身体有恙,但还是太子、未来储君,璟瑶县主是觉得委屈了你不成。” 苏幼虞冷笑,再也不想装什么礼貌客套,“不觉得委屈,就是没想到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罗孙料到苏幼虞会生气,反而恶劣的曲解着她的意思,“县主不委屈就好,这等好事还是等明日事成之后再告知县主家人。眼下已经有人去苏家送信说贵妃娘娘要多留县主一日,不会有人来打扰县主大事的。” “你们!”苏幼虞上前一步,紧接着看到罗孙抬手吩咐下去,“太子殿下今日很高兴,特许正妃仪制迎璟瑶县主进门,你们好生照顾着太子妃,沐浴熏香梳洗,该有的大婚准备一样都不能少。” “今晚可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新婚之夜,谁要是怠慢了,提头来见!” 罗孙话落,便躬身带人退出了偏殿。 屋子里留下了十来个宫女,等罗孙一出去就围上了苏幼虞。 苏幼虞后撤一步,打开宫女一只手,“别碰我!” 十数个宫女面面相觑,再次冲上去的时候,每个人都用了些力气拉扯苏幼虞,“县主,冒犯了!” 这些宫人常年干些体力活,身上多少都有些力气。 苏幼虞手腕被攥住,她动了动手指,发觉这些个宫女嬷嬷团团围住她根本动都动不了。 东宫的人怕她逃跑,留了十来个人看着她,即便这间屋子里的人能被解决掉,她也还是在东宫,她根本也抵挡不过外面那些东宫护卫。 嬷嬷宫女把她推到沐浴间,一层一层抽掉她身上的衣服发饰。 直到一个宫女握住她的手腕,想要脱掉她手镯之时,苏幼虞焦急出声,“这个是我父亲临走留给我的,如果今日非要我成婚,总也好让我带一件祖上的物件一起吧。” 镯子必须留着,这一群人如果应付不了,那等晚上,太子一个人她还有些希望。 宫女犹豫了下,转头看向地位稍高一些的掌事嬷嬷。 “都说成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被抢来已非我自愿,难道连我家里首饰都不让留,那这婚成的有什么意义?” “罢了,留着吧。”其中一个年岁稍长的嬷嬷开了腔,眼见着苏幼虞有点要松口的迹象,紧跟着安抚道,“县主家里传的镯子还挺好看的。” “县主的祖先要是得知县主如今深受太子喜爱,肯定非常开心。” 苏幼虞:开不开心咱不知道,死不瞑目是真的。 她活像是案板上一条鱼,被按在一旁上下打理着才送进了放满热水的木桶里。 “县主这皮肤真好,身材也好,殿下一定会喜欢。” 她木着脸听一旁婢女夸她,心下想着今天自己把珠花洒了出去,如果运气好,是天冥宗巡视宫城,秦封有没有可能碰巧看到她掉的珠花。 有没有可能发现她在这里…… 苏幼虞想着想着一下子皱紧眉头,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在想秦封? 她怎么是把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苏幼虞略略不安,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了出来。 她隐约意识到这种想法可以被称之为依赖。 大约是先前秦封一直庇护她太久了,她才会条件反射的遇到事情就想起他。 真是一个不好的习惯。 苏幼虞攥紧手指,可今天如果没有任何人发现来帮她,她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动手杀了太子是简单,可后面的祸患…… 临近傍晚时分,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乐器声阵阵打破了整个东宫的宁静。 大约所有仪制都准备齐全。 外面宫人尖细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吉时到!” 接着院子里热闹了起来,听着像是忽然多了一些人的样子。 苏幼虞偏头看过去,一旁嬷嬷上前扶正了她的身形,“太子妃稳重些坐好,这是侧妃进门的喜报,她进来按照规矩是要先来拜见您的。” 苏幼虞觉得就他妈离谱。 本想着躲一躲沈念柔婚嫁,不成想给自己添了个婚礼。 她抚了抚袖子没好气的坐在了贵妃椅上,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开。 彼时苏幼虞一袭正红流云红凤金线嫁衣端坐着,两侧宫女整整齐齐的站着,屋子里点燃的熏香散去了大半的潮气,可还是能感觉到一股阴冷气息。 沈念柔手执团扇,站在下面行礼,“妾身参见太子妃。” 苏幼虞很清楚的听到沈念柔语调之中的戏谑笑意,像是来看一场好戏。 她眉梢微扬,觉得奇怪。 沈念柔难道不意外她在这里吗? 这幅样子倒像是沈念柔提早就知道她会被掳过来一样。 苏幼虞没吭声,沈念柔自己就站直了身子,笑着刺激苏幼虞道,“自上次父亲寿宴一别,许久不见太子妃,不成想今日我们竟成了姐妹。” 苏幼虞盯着沈念柔,身子微微往后一靠,反倒是真的端起了几分太子妃的架子,“本宫让你起来了吗?侧妃沈氏原来就是这么蔑视本宫的?” 一旁嬷嬷见状忙出声呵斥,“大胆!侧妃见了太子妃应当行正礼跪拜!” 沈念柔戏谑的笑意僵在脸上! 那清丽典雅的美人气质懒了些,一身大红喜服斜靠在贵妃椅上,美艳的不可方物,“乖,妹妹跪下,我们好好说说话。” 第92章 沈念柔愣了下,旁边喜婆忽然打了下她的腿弯。 “啊!”沈念柔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她脸色微微有些难看,盯着苏幼虞的脸,半晌都没有在苏幼虞脸上看到被强掳来的屈辱和不满。 她垂眸,忍气吞声的叩拜开口,“侧妃沈氏,参见太子妃。” “这才对。”苏幼虞手里拿了一柄凤尾扇,轻轻扇了一下,一抬眼忽然看到了门外等候的沈鹤宸。 沈鹤宸身处于门外的阴暗之处,隔着很长一段距离,远远的看着坐于高位上的苏幼虞。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瞳孔微缩,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了起来,“哟,沈氏哥哥来送嫁啊。” 碍于苏幼虞没有开口让沈念柔起来,她就只能跪着,“是。” 苏幼虞点了点头,“瞧我也是忘了,令尊令堂现在都在牢里,也只能是你哥哥来送嫁。” 沈念柔眉头紧蹙,抬眼狠狠地瞪向苏幼虞。 恰巧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大了起来,宫女纷纷朝向苏幼虞,为首的两个上前把苏幼虞扶起来,“太子妃该出门了。” 苏幼虞闻言顿了顿,视线扫过下面的沈念柔,将她唇角翘起的笑尽数收入眼底。 原来又是沈家。 难怪太子这么久没有生事,偏偏这个时候要抢人。 是沈家撺掇的! 苏幼虞心思慢慢明朗了起来,她站起身,两侧的宫女扶住苏幼虞,送她出门到正殿门口。 沈鹤宸站在门口槐树下,看着那抹红艳至极的身影越走越近,正红之色衬得她皮肤莹白鲜亮,明眸皓齿,璀璨如星宸。 仿佛一瞬间唤起了脑海深处的画面,一顶小巧的轿子里,她一袭红衣执团扇紧张的看他。 可惜现在她甚至懒得看自己一眼。 哪怕已经身处绝境,都不肯看他一眼。 沈鹤宸阴沉着脸,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在她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突然开口,“太子妃明白,身陷囹圄,当识时务。” 苏幼虞停下来看他,“什么是时务?” 沈鹤宸盯着她的眼睛,蠢蠢欲动,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疯了,“太子妃眼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碍于周围宫人在,他不好直说,但是心知苏幼虞一定能听懂。 苏幼虞明明可以免于受死,免于受太子的刁难! 只要苏幼虞选择他,臣服他,背弃秦封! “是呢,太子殿下确实也是不错的选择。”苏幼虞移开视线,径直走开。 言外之意,就是她哪怕选太子,都不可能再多看他一眼。 苏幼虞和一众宫人走过,带起一阵冷风,沈鹤宸站在原地,眉眼迅速暗了下来。 雨季一阵阴冷潮湿的风卷起他那点烦躁的心思,心底一片冷沉。 身侧的风吹动树梢婆娑作响。 沈鹤宸瞳孔微缩,低笑着呢喃一声,“到底还有什么不甘心的,这是她自找的。” 她一定会后悔。 后悔没有接受他最后给她的机会。 沈鹤宸回身看向苏幼虞的背影,拳头缓慢的攥紧。 沈念柔悄声上前,“哥,都准备好了吗?” “恩。”沈鹤宸应声,转头问小厮,“天冥宗那边放消息了吗?” 小厮压低声音,“放了,但是天冥宗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也没有派人过来,估摸着还是不敢闯东宫,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沈鹤宸若所有思的点头冷笑,“秦封原来也就是个胆小鬼,她竟然喜欢这么懦弱自私的男人。” “要是她知道她心爱的男人得知她被太子抢走不敢来救她,该有多后悔。”沈鹤宸下巴微抬。 他太想看到苏幼虞后悔的样子。 “但是天冥宗的人不上钩,那岂不是……” “怕什么,我料到了。”沈鹤宸淡淡道,“他以为他不来就能逃过一劫了吗?” 做梦! 沈鹤宸早就买通了东宫太监,今天给太子的饮食里放了天冥宗专门用的毒。 算好时间再有个把时辰就会发作。 太子只要一死,就可以借机发挥苏家和天冥宗杀害太子。 皇帝曾经那么宠爱太子,只要人死了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苏幼虞和秦封一个都跑不了,一举两得! 只要苏幼虞刚刚愿意低头,他还能闭口不提苏家,让秦封承担全部罪责。 现在好了,既然她想陪他…… 那他们就一起下地狱! 正殿挂满红绸的大门打开,苏幼虞站在正殿门口,看着门内仍然是层层纱帐,遮住了殿内光景。 所谓的正妃仪制也只是给苏幼虞穿的是正妃嫁衣。 太子少了一条腿,拜不了堂,皇后瞧不上沈家压根都没问过一句婚事,下人怕刺激到他压根也没有设置高堂。 今日他成婚,门可罗雀,没有一个客人过来贺喜。 苏幼虞一进门,紧接着身后殿门被重重关上! “砰”的一声重响! 苏幼虞回身看了一眼发现身后跟着罗孙几个太监,牢牢的盯着她,即便是她有些心理准备,但那股不太好的预感还是涌了上来。 罗孙扬眉,“太子妃请吧。” 苏幼虞不得不往殿内走了几步,忽而听见一阵一阵的欢愉娇笑声。 “妾身恭贺殿下,得偿所愿。” “哈哈哈……你是个懂事的,你来帮太子妃学习侍寝,最合适不过。” 苏幼虞隔着一层层纱帐屏风,远远的看到偌大的床榻之上缠着两个人影。 女子娇媚的服侍,远远看了眼门口的苏幼虞便拢了衣衫,下床绕过纱帐屏风走了出来。 苏幼虞警惕的后退一步。 出来的女子衣衫不整,薄纱滑落在肩头半遮半掩也不整理,打量苏幼虞的眼神都带了些媚色,规规矩矩的朝着苏幼虞行礼,转头笑道,“太子妃瞧着年幼不经事,若是不仔细准备怕是能被殿下的本事要去半条命。” 她约么是个一等侍妾,衣着光鲜体面,说话露骨却很合霍北瑜的心意。 她上手直接去摸苏幼虞的肩膀,摸的手法也很缠绵,让苏幼虞莫名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躲开她的手。 女人笑了,“太子妃怕什么,只是妾身摸一摸就受不了,若是太子殿下宠你可还得了?” 霍北瑜听得有些忍不住,“带过来!” 罗孙很懂主子心思的一步上前,几个人抓住苏幼虞的手腕把人摁在了床边。 霍北瑜一身红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垂眸看苏幼虞,眼底满是浓重的玩味。 女人顺势坐了下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瓷瓶,松开苏幼虞的裙带,“太子妃头回侍寝,也免得殿下扫兴,得先准备一下。” 接着她倒出来清油一样的东西涂在掌心指尖。 苏幼虞身体一僵,想着她刚刚说过的话,怎么也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女人伸手顺着苏幼虞衣裙下摆探过去,苏幼虞实在是没忍住皱眉看着罗孙,“等下,你们能不能出去。” “太子妃不用害怕,这太监都是净了身,专门伺候主子的。” “不,不行!出去!”她的声音强硬中带着微颤,听起来快哭了,“你们都在外面守着,我一个弱女子又跑不了,你们出去!” 霍北瑜心尖都开始痒,“好好好,出去出去,你们几个都出去!” 罗孙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的松开了苏幼虞的手腕,“是。” 几个太监应声退了出去。 红帐喜烛的大殿里,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女人倒是没有在意这些,懒懒的伸手放下了手里的瓷瓶,另一只手去拉扯苏幼虞的裙摆。 苏幼虞手镯里一根银针迅速弹出直冲着那侍妾刺了过去。 不成想,下一瞬苏幼虞的手被女人一把扣住! 那侍妾眉眼染笑,“妾身就说太子妃怎会如此听话。” 刚刚飞出去的那枚银针就那么在女人的手心把玩,苏幼虞脑袋嗡鸣一下,忽然间意识到,这个侍妾并非寻常妾室女子,她身手极佳! 苏幼虞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接住的。 身后霍北瑜望着侍妾手里的东西,忽然间笑了,“便是知道今日叫你来是没错的!赏,孤重重有赏!” 话落,霍北瑜突然间从一把揽过苏幼虞纤细的腰身,直接把她拖到了床里。 “你!混蛋!”苏幼虞一只手被侍妾禁锢着,挣脱不开,一口狠狠地咬上了霍北瑜的手臂! “小野猫敢咬我,”霍北瑜被那股尖锐的疼痛刺激的更加兴奋,他掐住苏幼虞腰身,“乖,一会儿有你咬的时候,咬用力一点,孤喜欢。” 苏幼虞觉得这种无耻已经到了没脸没皮的地步,她挣扎起身,却又被扣坐在霍北瑜的怀里,“殿下今日把我抢来,可想过后果?” “后果?”霍北瑜笑得放肆,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你都是我的人了,你说有什么后果?等我玩腻了再想想后果。” 话落径直撕扯开她的衣襟领口,“嘶拉”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 第93章 刚刚穿戴整齐的喜服被撕开,露出了轻薄的里衣和里面若隐若现莹白的肌肤。 红艳的小衣紧贴在她身上,轮廓起伏绵延。 几乎是撕开衣服的一瞬间忽而嗅到她身上被包裹住的一股极淡的甜香,混合着嬷嬷们熏得香料,格外的勾人心魄。 霍北瑜忽然红了眼睛,愈发觉得这人早早的就应该抢过来为好,“你不是不愿意嫁给孤吗?今日感觉如何?是不是特别不甘心,特别害怕?”苏丹小说网 “巧了,孤就喜欢强人所难,尤其是女人。抢过来的女人玩起来才有趣,那副不情不愿却还要受辱,最后又离不开孤的样子,当真是极为有趣!” 苏幼虞咬唇盯着他,眼底涌动着强烈的抗争杀意,手指紧握成拳。 但霍北瑜即便是少了一条腿,双手力气也全然能压制住一个女子。 更何况还有一个身手极好的侍妾陪着。 女人倚靠在旁边故意禁锢着苏幼虞带着手镯的那只手,涂满清油的手指滑过她的手腕,滑腻不已,“县主这带着凶器入殿,可是死罪啊。” 侍妾试图摘下来苏幼虞手腕上的东西,却发现根本打不开锁扣,她也不急,笑了,抽出一个绳带绑住了苏幼虞那只手,甚至连每一根手指都缠着固定住,挂在了床头木雕蟒上。 霍北瑜撕扯着碍事的喜服,迫不及待的拨开她的裙摆,握住了苏幼虞不断踢打的小腿,那白皙如凝脂的触感令人心颤。 他根本不等侍妾服侍,直接拿过旁边放着的清油,隔着中衣就疯了一般洒了上去。 清油浸透纯白衣衫,紧贴在身上,反倒比不着寸缕还要魅惑。 那冰凉的触感让苏幼虞忽而有些绝望。 她被绑着的手腕因为自己过度用力而充血发红,她身上一凉,中衣被撕开露出里面小衣。 忽然,一阵阴冷邪风穿堂而过,重重吹开窗户,吹灭了屋子里全部的喜烛灯火! 窗外呼啸而过的大风把红色喜幡灯笼吹得东倒西歪,纠缠在一起。 灯笼掉在地上,噼里啪啦的雨点浇灭了灯光烛火。 屋外宫人焦急的四处跑动,捡掉在地上的灯笼和被吹倒的喜幡,一片混乱。 屋子里霍北瑜皱眉,“怎么回事?!窗户都没关好!” 他指着侍妾,“你!你去把窗户关上,灯点起来,孤都看不见了。” 侍妾凝眉下床,察觉到些许不太对劲。 忽然一枚暗镖飞来!直冲着关窗的侍妾打了过去! 那女人一惊,反应迅速的闪身躲开,接着又是一枚正中她腰腹! 女人痛苦的闷哼一声,捂住伤口跌在地上,接着吐出一口鲜血,一股麻痹感迅速从伤口蔓延开来! 她想要喊人的声音变得麻哑,她恍然间意识到这暗镖有毒! 女人匍匐在地上浑身抽搐,飞速的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小盒子,还未等她吃下去,接着一枚暗镖狠狠地打在了她的手腕上。 药丸硬生生从她眼前滚了出去。 她身体颤抖了下,艰难的伸手也没有能碰到那枚解药。 疾风骤雨敲打着窗户,苏幼虞身前不远处响起阴鸷冰冷的声音,“殿下这双眼真是无用,长了也看不见东西……” 那原本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一轻。 忽而听到了低低如鬼魅般的宣告,这声音夹杂着残虐冷血,闻着心惊,“那就别留着了。” 苏幼虞心尖轻颤了下,抬眼在一片漆黑中寻找着什么,忽然鲜血飞溅而出,打落在她身侧的枕头上。 苏幼虞偏头避开,还是有那么一滴鲜血落在了她的脸上。 压在她身侧霍北瑜仅剩的那一条腿忽然拼命的开始挣扎起来,压抑着闷哼。 “殿下想叫啊……”男人低沉幽冷的磁性嗓音如地狱而来的使者,“还是下辈子吧。” 话落,苏幼虞又隐约听见了利刃割开血肉的声音。 霍北瑜的声音瞬间消失,但人激烈的挣扎昭示着他所承受的痛苦。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忽然之间,外面夜色大亮,一道闪电劈开了整片天空。 苏幼虞眼前光线瞬间变得清晰! 惨白明光之下,她看到秦封眸底一片冰冷猩红,单手掐住了霍北瑜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沾满鲜血的匕首不紧不慢的挑断了霍北瑜手脚上所有的筋骨。 霍北瑜双眼痛苦的紧闭,眼角流淌着血痕。 唇角也满是血迹。 他张着嘴却一个字的声音都发不出来,磨蹭着床褥浑身抽搐,连挣扎起来牵扯筋骨的动作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说来也巧,”秦封微微偏头,唇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我与殿下是同样的人,我也喜欢强人所难,最爱看那些不愿意死的人,想要逃跑却没逃掉,在我手里生不如死……” “最后求着我弄死他们的样子!”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色。 秦封阴沉抬眸顺着那转瞬即逝的光线正巧迎上苏幼虞的视线。 视线相触的一瞬间,苏幼虞心跳漏了几拍,像是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床上。 她分不清这是害怕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闪电消失,视线再次陷入黑暗。苏幼虞屏住呼吸紧盯着秦封所在的位置,愣是一动也没敢动。 秦封身上甚至干净的没有沾上一丝丝的血迹,就把人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霍北瑜身体颤抖了几下,在秦封强劲残忍的折磨中突然口吐黑血昏死过去。 接着连手指甲都青紫一片渗出黑血。 秦封还想要继续折磨,突然人死了让他兴致缺缺,浑身上下压抑着一股残虐气息无处发泄。 他冷淡的看着霍北瑜,这是毒发身亡的症状。 看来早就有人给他下了毒…… 还是天冥宗的毒发症,他笑了,看来是想要嫁祸苏幼虞和他联手弄死太子。 他们是没想到他敢闯进东宫亲手弄死太子,现在看来这也不算是嫁祸。 有点意思。 能搞到天冥宗的毒,看来也有了内鬼。 轰鸣的雷声紧接着响彻了整个夜空! 苏幼虞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忽然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碰到了她的脸颊。 苏幼虞身形一抖。 那手掌顿了一下,察觉到她没有过多的抗拒便继续抹掉了她脸上那滴鲜血。 男人宽厚的手掌带着轻微的薄茧,抹过之后带着麻麻痒痒的触感。 “这血脏,”她听到他自言自语的低喃了一句,“不能染脏我的小虞儿。” 沈鹤宸站在庭廊下,沈念柔匆忙跑了出来,和沈鹤宸对视一眼,看到哥哥眼底的明光,立马心领神会。 一旁嬷嬷板着脸上前,“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没有殿下召幸不得擅自离开!” 沈念柔盯着那一片漆黑的正殿,“嬷嬷,我是看着正殿被风吹得灭了灯,殿下也没有动静了,该不是太子妃伤了殿下还是怎么的……我实在是有点担心。” 沈念柔一脸认真焦急的说着,声音不小。 周围的太监侍从听着也都注意到了安静的正殿。 嬷嬷转头看过去,心下也觉得不对劲,往常太子玩起来的声音整个院子都能听到。 怎么这会儿这么安静。 嬷嬷转头吩咐着,“是不是太子妃不听话了?叫罗孙大人过去看看!” 罗孙也没有走远,就在旁边的偏房候着,他闻言带了几个人走了过去。 恰巧路过庭廊沈鹤宸身边,和沈鹤宸交换了下眼神。 沈鹤宸拱手,“太子妃不情愿多半会伤了太子,罗大人可是得好好保护殿下安全啊,若是殿下受了伤,那牵连的恐怕不止太子妃。” “是。”罗孙精明的眸光闪了闪,笑着应了一声。 罗孙立马带着一众人走向正殿,甚至都没有敲门询问,直接推开了大殿正门,扬声道,“殿下你还好吗?” 罗孙断定此时那毒应该已经发作了,太子必死无疑! 只需要查验太子死了,苏幼虞必定跑不了! 繁重的脚步声响彻在房间门口,他们刚刚踏进去,忽然之间屋子里响起一声娇呼。 第94章 “殿下……” 紧接着就是一阵难以入耳的暧昧纠缠,碰撞得偌大的喜床都是一阵摇晃。 “疼……殿下饶命……”女人媚骨天成,声音娇得可以滴出水来,太子宫里的侍妾通房一个比一个会叫,乍一听也分辨不出来这是哪个侍妾在承宠。 总之肯定不是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璟瑶县主。 她的声音丝毫不遮掩,“殿下,太子妃跑了也不是妾身的错……” 罗孙脚步顿住,抬起手制止了身后的太监宫人,犹豫着问了句,“殿下,太子妃跑了?” 他隐隐可以透过屏风看到床上纠缠起伏的两人,屋子里一片混乱,明显刚刚是经历过什么激烈的争执。 “滚!”屋子里传来男人沙哑又低沉的嗓音,和霍北瑜的声音别无二致,“你们就是瞧不起孤,连一个人都不仔细看着,让那小美人跑了,孤今晚玩什么?” 话落,床榻又是重重的一下摇晃。 “吱呀”一声伴随着女子尖叫。 即便屋子里进来的都是太监,这会儿也有些受不住。 罗孙犹豫了下,这里里外外都是看守,苏幼虞能跑去哪里? 就在他暗自思忖的时候,突然一个枕头砸在了地上,“去,去把那个侧妃弄进来!” “是。”罗孙吓了一跳,皱紧眉连忙退了出去。 关上殿门之时,苏幼虞紧绷的身体都没能够放松下来,被绑在床架上的手还牢牢的攥紧动弹不得,被迫的承受着假意掠夺。 即便是假的,这样的状态也根本让她无法放松。 苏幼虞紧盯着压覆在身上,近在咫尺的男人,压低声音抗拒着,“好了,可以了,你起来……” “不可以,”秦封压低身形,下巴搭在她的肩头,一只手臂从她腰侧滑到身后缓缓收紧,紧抱着她,“他们没走远……” 话落,他低头埋在她的颈窝,贪婪的吸食着她的气息。 其实外面的风雨雷鸣足够遮掩,他们出去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也是正常。 秦封清楚自己只是在找借口,半晌禁锢着她呢喃道,“刚刚看到了什么?有没有吓到你?” 苏幼虞还保持着仰卧的状态,身上被撕得只剩了蔽体衣物,被他紧抱着,整个人像是被他占据在怀里,“没,没看到。” “没吓到就好,”他闷闷的应了一声,屋外狂风骤雨,滚滚雷声,重重的响彻在东宫之上,遮盖住了他似有若无的声音。 可在苏幼虞耳边,她还是隐约听到了。 听到他说,“可你吓死我了……” 肩膀手臂被霍北瑜拉扯中留下青紫,秦封的呼吸恰巧就落在上面,一阵一阵细微的刺痛。 苏幼虞一时怔愣。 眼前光影闪动,她看着大红喜帐上的红绸,以及秦封身上披着的婚服。 恍若有一种他们成婚的错觉。苏丹小说网 下一瞬轻绵的吻径直落在了青紫伤处,刺激的她浑身一抖,嘤咛一声。 她双腿轻轻蜷曲了下,蹭到了他冷硬的金属腰带。偏巧腿上身上还有霍北瑜撒下来的那一瓶油,所有的碰触都能感觉到滑腻顺畅。 有种异样的催促暧昧。 “别叫了。”秦封沙哑声音有些隐忍的躁意。 苏幼虞一时窘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犹豫再三出声提醒他起来,“他们一会儿就过来了。” 苏幼虞只觉得他手臂又收紧了些,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 她气息都不是很稳,耳根径直红到了脖子,那抹红慢慢爬遍了她全身。 她手腕上的绳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秦封松开,他抽出一只手不受控制的揉捏着她被缠了许久的手指,继而穿过指缝缓缓扣紧,“不急,我忍了好久,让我抱会儿。” 好久,多久? 大约四五天没有动她了。 秦封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难熬。 他应该是病了,所以需要解药,一天都缺不了。 殿外,罗孙沉着脸,“召侧妃进去!” 偏殿沈鹤宸和沈念柔闻言都吓了一跳,沈念柔忙躲在了沈鹤宸的身后,“什么?为什么要我过去?!” 沈鹤宸一看就知道八成是毒性还没发,“罗公公,太子妃伺候的不好吗?为什么要我妹妹……” “他还没……”死吗? 沈念柔话说到一半欲言又止,一旁管事嬷嬷闻言觉得沈念柔话头不对劲,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太子妃跑了,殿下吩咐,奴才只是听命行事。”罗孙见来了人,便端起了身份淡淡道。 “跑了?怎么会跑了?我怎么没看见她跑了,再者你们这么多人都是白养的吗?!”沈念柔着了急。 一旁嬷嬷冷眼吩咐着,“沈氏注意自己的身份,即为妾室就是下人,别把自己当成个主子!” “嬷嬷莫怪,侧妃心情也可以理解。嬷嬷叫人去找找后院,我带人把侧妃送进去再找前院。” “好。”等掌事嬷嬷走了。 罗孙才转头看向沈念柔,“侧妃进去也好,估摸着太子妃也跑不出去大殿估计就躲起来了,眼下太子在里面办事,奴才们进去搜找也不合适。” 他的视线在沈念柔身上扫了一圈,“沈侧妃进去正巧也可以看看太子妃躲在何处,要是找到了,也是功劳一件。” 沈念柔当然不愿意进去,她咬着唇不肯动。 不行,她拖一会儿,拖到太子死了,那她就能躲过一劫! 罗孙拉着沈念柔撤开一步,“既然侧妃想借此脱身再嫁或者报仇苏家,也没有坐享渔翁之利的道理。若是太子妃躲过去了,那平白毒发可就没有借口指认苏家了。” 沈鹤宸看向沈念柔,“念柔,你进去先不要管太子,先去找苏幼虞,太子是个残废,有罗公公帮你他不会对你怎么样。” 沈念柔攥紧着拳头,沉默半晌,才应声,“好。” 片刻后,沈念柔袖子里藏着一个簪子,站在了正殿门口。 头顶的雨势逐渐减小,但雷声轰鸣,接二连三的响起,让沈念柔一阵一阵的心惊。 她就忍一忍,只要赶紧找到苏幼虞那个小贱人,把她搞到太子床上让她坐实杀害太子的罪名,那苏幼虞就完了,她也可以作为受害者重新议嫁! 一切就都结束了! 殿门忽而打开,沈念柔一下子被推了进去。 接着殿门“砰”的一声关上! 屋子里糜乱的声音消失,安静的不像话,外面紧跟着一阵闷雷摇晃窗户的声响,屋外电闪雷鸣,沈念柔平白生出了些许诡异的感觉。 她朝着殿内看了看,只看到了床榻上若隐若现的人影。 沈念柔战战兢兢的避开,一转头一棍子猛地打在了她的后颈! 第95章 沈念柔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打晕她的人是谁,接着就昏倒在地。 苏幼虞居高临下的望着昏过去的沈念柔,一根簪子从沈念柔的袖子里滚了出来。 她弯身捡起来,直接把沈念柔拖到了床榻边,手上指环利刃割开了沈念柔衣服一个口子。 苏幼虞坐在床上,用力撕开了剩余的布料,扯得她衣衫凌乱残破不堪。在沾上旁边太子的鲜血,重新把太子搬到床榻上,压在沈念柔的身侧。 苏幼虞把簪子放在沈念柔手心里,握着沈念柔的手,朝着霍北瑜脖颈狠狠地刺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翻身下床,脱掉自己沾了血的外衫扔在殿里,走到旁边洗手。 忽然听到屋子不远处秦封一声意味深长的低笑,“虞儿长大了学会算计别人了,难怪你非要我叫她进来。” 苏幼虞动作微顿,看见是他回来才松了一口气,“沈家自己下的毒,自己种的果自己吃。” 窗外闪了一下,雷声响起。 苏幼虞看了一眼窗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上前推了秦封两步,“你还是快点走,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不然……” “你担心我啊?”秦封被她推着后退两步,忽然间握住了她放在他身前的手。 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手背细腻的肌肤。 苏幼虞忙收回手,“我,不是,你爱走不走,我要走了。” 秦封刚刚去放了 秦封但笑不语,忽然上前一步,单手直接从她身后环住她腰身,把人提了起来。 “你……”苏幼虞见他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拎起来,凝眉制止,“你放手我自己会走。” “虞儿现在害什么羞啊,刚刚叫的时候不还挺热情的吗?” 苏幼虞哑然,涨红了脸,“那是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秦封一边抱她从后面出正殿,一边意味莫名的玩味着这句话。 他抱人到了殿后紧邻的假山石里,把人抱上山洞里没沾水的石凳,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她的裙摆,忽然来了一句,“都湿了。” 苏幼虞闻言猛地打开他的手,恼羞成怒,“你混……” 秦封甩了下被打红的手背,“我是说雨太大了,打湿了衣服。” 苏幼虞话骂道一半噎住,看见他眼底的捉狭笑意,又狠狠的踹了他一脚,“你走!” “别急,我会走。”秦封弯身,忽然手里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支珠花,想戴在她微微凌乱的发髻上。 苏幼虞忽然认出来,那是她白天扯断扔掉的那个珠花。 竟然已经被他重新修好了。 她望着秦封近在咫尺的下颌弧线和沾了雨水薄唇,莫名一阵出神。 苏幼虞克制了片刻,避开视线,秦封戴珠花的动作微微偏了一下,微哑的嗓音刺激着她的耳膜,“虞儿乖一点,让我弄进去。”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和他演了一场“床戏”还是怎么样,苏幼虞听这话,莫名开始想歪。 她慌忙扔掉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想。 默默地警告自己不许乱想。 而这边秦封摸着戴好的珠花,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我先走了。” 苏幼虞没说话,秦封也没指望她说什么,他弯身看着她的眼睛,如同在叮嘱一个小朋友,“虞儿乖乖的,我们一会儿见。” 话落,秦封就消失在山洞里。 苏幼虞又独自愣了许久的神。 听着外面雷声轰鸣,她心跳极快。 快到让她很是慌张。 那股悸动被强压下去。 忽然又是一阵滚滚天雷,闪电在云层之中盘旋蜿蜒,在一个瞬间仿佛受到了引诱一般朝着东宫正殿屋顶飞驰而过! 正正劈了下去! 电光火光猛然炸开! 在屋檐上打下一阵紫红色的烟雾。 接连又是几道闪电恍若疯魔一般朝着同一个位置劈了下去! 连绵迅速,恍若是天神下旨惩罚罪人一般,一遍一遍的鞭打着那座宫殿。 殿外众人大惊,接着整座正殿还是没能抗住,骤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众人根本没有看到原本空荡荡的屋顶,多了一根引雷针! 殿外众人大喊着跪下,“这是天神震怒啊!天神惩罚我东宫!” “求天神饶恕!” 站在外面的嬷嬷望着眼前光景,焦急的几步上前,“混账!什么天神震怒!太子殿下还在里面!快去救太子!” 东宫众人犹豫了下。 嬷嬷扬声,“若是陛下问起来,太子有任何闪失,你们几个人头够赔!” 下人们闻言才不情愿的起身,刚刚跑上前,接着几根房梁被大火烧的掉了下来。 甚至接连不断的闪电朝着那座宫殿劈了下去,一个接着一个,让他们完全无法近身。 沈鹤宸看着眼前大火,心下一紧,忙跑上前,却被一旁宫人拦了下来,“你不要命了!” “我妹妹在里面,”沈鹤宸伸手推开宫人,躲过了接连掉落的房梁,一把推开了正殿大门。 屋子里面热浪一层裹着一层,扑面而来,烧得他脸颊发烫。 火光照亮了四周的光景。 沈鹤宸四下搜寻,大声喊着,“念柔!你在哪?!” 几乎是同时,他就听见了沈念柔低声哭喊,“哥哥!哥哥救救我!” 沈鹤宸闻声转头看见床榻上被压着的两人。 沈念柔是被掉下来的床幔架子砸醒的,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手里握着她带进来的那根簪子,簪子的另外一端插在霍北瑜的脖子上。 偏偏床架砸下来压在霍北瑜身上,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床边,她根本无法推开身上的人。 沈鹤宸冲上前,推开霍北瑜,看到霍北瑜浑身鲜血脸被红色喜帐蒙着,还是吓了一跳,“这……” “哥,不是我杀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沈念柔惊慌失措的哭道。 “别说了,先出去。”沈鹤宸脱下外衫裹在沈念柔身上,拉着她直接冲出了火海! 他冲出来,后面的宫人才进去救太子,估摸也没有见到人就喊着“屋子塌了”直接跑了出来。 这群人心里多少看不上太子,又怎么可能为他拼命救他出来。 沈鹤宸一出门躲避,径直看到了被东宫下人团团围住的苏幼虞。 那小姑娘昏倒在地上,头发散乱的披在身上,衣衫也不怎么完整,整个人像是经历过生死大劫一般躺在庭廊中。 那张仙姿玉貌的脸上满是灰黑色的烟灰,看起来我见犹怜。 一旁嬷嬷上前把人扶起来,靠在旁边凝眉喊道,“御医在哪?!这是从哪找到的?” 一个宫女应声回应道,“在后院,就在殿后的窗口,看起来像是从窗户里跳出来的。” 东宫御医早早的赶到,“快把太子妃交给老臣。” 御医弯身上前,试着苏幼虞的脉搏。 嬷嬷转头看着火势已经完全吞没了正殿,大声怒斥着,“太子呢?!人呢?!你们是怎么救人的?!” 全东宫也只有这个看着太子长大的嬷嬷在意太子的死活。 下面跪着的一众宫人在雨中跪着低着头,为首的大喊,“奴才不是没救啊,是一去救太子,火势就大,是天神不让我们救太子啊!” 嬷嬷被气得不轻,转头问着,“去告诉陛下了吗?” 罗孙上前,“已经告知陛下了,陛下正在启程往这边赶。” 嬷嬷转头看向沈念柔,忽然间皱起了眉,“沈氏身上为何如此多血迹?!” 沈念柔这才发现身上血迹多的都浸透了沈鹤宸的衣衫。 嬷嬷几步上前,一把扯开了沈念柔身上的外衫,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这都是谁的血?!” “为什么太子殿下没能出来,你反倒平安无事?!”嬷嬷急红了眼睛,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沈念柔的脸上,“贱人!你把太子殿下怎么了?你为什么逃出来没有带他?!” 第96章 沈念柔被打得偏了头,常年干粗活的老嬷嬷一巴掌打得很有气力,她嘴角直接打出了血,耳朵一阵嗡鸣。 沈鹤宸见状,立马上前,“嬷嬷,是我冲进去,只顾着救她……” “沈公子以为自己是谁?!你还替她遮掩,如今沈家的光景,太子出了事,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 话落,接着围上来几个侍卫将他们兄妹两个人押住。 嬷嬷转头,看着宫殿所有出口都被火苗代替,很明显是救不出太子了。 忽而,旁边围着苏幼虞的宫人突然大声喊着,“醒了!人醒了!” 嬷嬷闻言走到了苏幼虞身边,板着脸质问道,“太子妃不是应当服侍照顾太子殿下吗?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出现在殿后。” 苏幼虞被宫女扶着,气若游丝的看了一眼嬷嬷,“嬷嬷当清楚,我是被强撸来的太子妃,我趁太子腿脚不便逃走又有何错?”元宝小说 嬷嬷盯着她,“可太子现在生死未卜!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苏幼虞又重咳了几声,声音虚弱,“不如嬷嬷把陛下皇后,容贵妃以及我家人叫来,当众问问我该负什么责任的好?” 嬷嬷咬着牙,被噎得硬生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幼虞倚靠在宫女身上,整个人一副进气少出气多的样子。 脸上沾了雨水和灰尘反倒更添了几分柔弱气息。 苏幼虞抬眼,忽而扫过沈家兄妹,恰好与沈鹤宸的视线撞个正着,她眼底带着倨傲和冷漠。 沈念柔呢喃着,“是她!是她杀了太子!哥哥你信我,不是我……” 沈鹤宸眼神冷沉,莫名想到了苏幼虞那天对他说的话, 从今往后你犯我一尺,我欺你沈家一丈! 我苏家但凡有一个人因为你们遭遇不测,我要你们全家陪葬! 头一个我就拿待嫁的沈念柔下手,不信你就试试看! “我信你。” 东宫正门外,忽然传来李公公扬高的声音,“陛下驾到!” 东宫内众人闻言立马回身,朝着正门口跪拜。 皇帝火急火燎的下了轿撵,后面遮雨的太监都险些没能跟上皇帝的脚步,皇帝身侧的衣服被雨水打湿,皇后也紧跟着进来。 身后一众禁军护卫将东宫外面围了一圈,紧接着天冥宗一众黑影窜了进来。 为首的秦封跟在了最后,远远的和苏幼虞对视一眼,接着两人很是默契的移开了视线。 苏幼虞也被扶着起身跪拜行礼。 秦封一抬手,身后天冥宗乌泱泱的人直冲着大火冲了过去! 皇帝压根就没有管行礼的众人,惊愕的望着熊熊大火踉跄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变成这样!”皇帝声音都开始发颤。 皇后更是哭着冲上前,被周围宫人拦了下来。 这个太子早些年是极为受宠的,他再怎么荒唐行事在皇帝心里地位也高于其他几个孩子,爱惜他心思直率。 “今日不该是大婚吗?不该是喜事吗?!”皇帝似乎还无法接受眼前的情形,转头看向跪着的宫人,径直看到了浑身鲜血的沈念柔。 他几步上前,指着沈念柔手指发抖,“你!你说!是怎么回事?!为何太子好端端的娶了你就出了这种事!” 沈念柔忙叩首,“陛下,臣女不知!之前都是太子妃在里面,臣女进去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太子妃?哪里来的太子妃?!”皇帝视线扫过众人。 罗孙眼睛转了一圈,“启禀陛下,太子妃就是璟瑶县主,沈氏进去的时候一直是她在里面……” 皇帝凝眉看向苏幼虞! 众奴仆面面相觑,低着头也不敢说什么。 忽然之间,一道道闪电又一次接连打在了正殿上方! 皇帝皇后都吓得纷纷后撤,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惊骇非常。 有几个极信鬼神的宫人纷纷叩拜,高喊着,“天神息怒!” “陛下,今日这火就是天降雷电劈出来的!” 皇帝还没有从眼前情形中回过神来,忽然听到了孱弱的一声行礼。 “臣女参见陛下。” 苏幼虞被宫人扶着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却还恭恭敬敬的解释,“沈氏口中太子妃确实是臣女,臣女今日回家路上被太子殿下强抢入东宫成婚,臣女侥幸逃脱,不知为何突然起火,也不知太子殿下后来怎么了。” 嬷嬷一心只想抓住害死太子真正的凶手,忙扬声道,“是,老奴也可以作证!太子妃逃跑之后殿下还叫人进去了,那个时候殿下还是好好的!沈氏一进去殿下就……” 皇帝眉头拧紧,难以置信,“抢人?!还有这事?” 一旁李公公闻言也是一惊,低声嘀咕着,“该不会是因为这个触怒了天神?” 皇后也急了,一脚踢开了前面的嬷嬷,“你们这群刁奴!都是你们把我的瑜儿教坏了!天天做这等造孽之事触怒天神!” 嬷嬷踉跄一步,“娘娘!您贵为一国之母怎么也能信这等胡话,您瞧着那沈家姑娘身上的血迹,可都是太子殿下的啊!这分明就是阴谋!是有人故意要害殿下啊!” “不!不是!我不知道这是怎么沾上的!陛下!” “陛下,”沈鹤宸扬声,“臣进去救妹妹的时候,她就被人打晕,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害太子啊,明显是有人故意制造现场而为之,臣以为……” 皇帝咬着牙,“你进去救你妹妹,为何不救太子?!” “你是觉得你妹妹的命比太子值钱吗?!” 沈鹤宸心下一惊,立马叩首,“臣,臣当时是,是看到太子已经被刺,多半没有了气息……” “是你先发现太子被刺死的?你又凭什么证明你们兄妹是无辜的?!” 一旁罗孙张了张嘴,被皇帝的盛怒吓得又闭了回去。 这会儿不管收了多少钱,也不敢再帮沈家说话。 秋恬被天冥宗的人放了出来,远远的看见苏幼虞就扑了过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姑娘你吓死我了。” 皇帝转头看了一眼苏幼虞,“把璟瑶县主送回贵妃宫里……” 他顿了下,“不行,容儿知道了肯定要动胎气,先和皇后一起送去东宫厢房里歇着。” “谢陛下。”苏幼虞也没有反驳。 皇后忽然拉住她,哭着道,“本宫知道是瑜儿有错在先,可你告诉我,你在里面都发生了什么!瑜儿他怎么了?” 苏幼虞看着皇后哭得可怜,迟疑了片刻,“太子殿下抢我进来,要我成亲,带了一个侍妾教我侍寝,我打晕了侍妾,趁着太子腿脚跟不上逃脱,又不敢跑出去被东宫侍卫发现,就躲在了柜子里,后来起火我才不得已从窗户跳出去,至于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皇后神情恍惚,慢慢松开了拉着苏幼虞的手。 转头站在大雨之中,再次朝着东宫走了过去,忽然一下子晕倒在地。 宫人围上去把皇后扶了起来。 苏幼虞看着皇后被搀扶着送到厢房,自己跟在后面上去。 皇帝独自坐在偏殿里等了半宿,直到半夜秦封和禁军统领一起上前,身后属下拿着托盘,上面放了一根沾满黏黑焦炭的簪子。 以及盖上白布的两个尸体,烧的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具焦炭,什么都看不出来。 “启禀陛下,屋子里一共两具焦尸,其中一个就是太子。”禁军统领先秦封一步上前禀报,“微臣在太子殿下的脖子上发现了这个簪子,经查证,是沈家二姑娘今日嫁过来戴的东西!” 皇帝睁开眼睛,眼底一片红血丝,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已,声音沙哑,“就是她干的对吗?” 禁军统领抬起头,“微臣也问了东宫掌事嬷嬷,说璟瑶县主脱身后,罗大人带了许多人进去也看到了太子殿下好好的,沈家姑娘进去后,太子才出了事。” “微臣以为,是沈家姑娘根本就不愿意嫁给太子,在太子新婚之夜抗争之时意外失手刺死了太子殿下!”禁军统领说的头头是道。 皇帝转头看着一眼不发的秦封,“你觉得呢?” 秦封闻言拱手,“臣所查验的,与统领大人别无二致。” 原本沈鹤宸就是想陷害天冥宗,这个时候由别人说出结论才方便避嫌。 天冥宗风头越小越好。 禁军统领瞥了秦封一眼,眼底满是傲气,仿佛自己抢了秦封一个大功劳一样,着急的想要断下这件事领功赏赐。“陛下,微臣以为沈二姑娘刺杀太子,实乃大罪。” “不必再说了,杖杀!” 第97章 皇帝摆了摆手,声音沙哑,“沈鹤宸流放充军,永不得回京!” “沈氏一族,其余成年男子发配边疆,女子发卖为奴,此生不得赎身!”皇帝起身,浑身上下仿佛被抽掉了一层气力,重重的跌坐回了椅子上。 吓得李公公忙上去搀扶,“陛下小心。” 皇帝闭着眼,扶着额头,整个人仿佛忽然之间变得沧桑年迈。 秦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反应。 皇帝今日如此果断的发落了沈家,无非是因为他曾经最疼爱的儿子死了他想要找个出口发泄,他想杀人,甚至想诛了沈家九族。 但是碍于外面贤能皇帝的名号,怕外面人说他因为那样荒唐的太子就灭了沈家满门,他只能让他们活着,接受最多的惩罚! 秦封看着皇帝被扶下去,刀削般轮廓分明的俊颜愈发冷淡。 皇帝之所以那么喜欢霍北瑜。 无非是因为,霍北瑜其实就是他内心最丑恶而真实的那一面! 但霍北瑜把所有欲望渴求都摆在明面上,而他不敢。 他还要名声。 皇帝羡慕极了他这个儿子,因而在他的庇护下,默许他做尽丑恶之事。 养着皇帝自己内心最贪婪恶劣的欲望。 一旁禁军统领不屑的看向秦封,“秦大人今日慢了一步,不然这功劳该是你的了,是不是手下人近来怠慢了,可得好好调教。” “大人说的是。”秦封敷衍应声,径直离开了大殿。 禁军统领望着秦封背影冷笑,“真会装,功劳没抢到都急死了吧。” 一墙之隔的厢房里。 苏幼虞这一夜睡得极其不安稳,梦里她又看到了荒凉破败的苏府大门。 大门上挂着丧用白布。 那时她是沈鹤宸的妾室,坐着一顶粗布窄小的马车徐徐路过,一纸封条被寒风垂落在车夫身前,接着被踩在脚下。 她绕到秦封在苏府外加盖的小苑,那里收留了苏家剩余活口,孙嬷嬷红着眼睛打开门告诉她,老爷偷偷发了丧下葬,陈氏一头撞在了棺椁上一并葬了,云祈断臂后终于不发烧了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可大房一家都在牢里,苏婼被晋王发卖到青楼还没能赎回来。 她急火攻心,突然咳血,汹涌而上的恨意铺天盖地,仿佛要淹没她。 沈鹤宸一遍遍哄骗她,她当他是夫婿听信谗言,委曲求全求沈家,换来的竟然是这样的下场。 她要杀了他! 她要沈家付出代价! 她要沈家所有人偿命! “娘娘!娘娘!求您彻查真相啊娘娘!妾身是无辜的!” 苏幼虞浑身冷汗的睁开眼睛,呼吸急促,望着头顶床幔,才发现一切都是梦。 那喊冤哭求的声音却还真真切切的回想在耳边。 那是沈念柔的声音。 秋恬也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上前看了看外面,“这沈姑娘怎么跑出来了?值守侍卫都干嘛去了?!” 苏幼虞起身制止了想要去叫人的秋恬,披了一件斗篷出了屋子。 大雨瓢泼的深夜,电闪雷鸣交叠而出。 沈念柔的哭求在轰鸣声之中时高时低。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 外面几个禁军侍卫正拉扯着沈念柔,呵斥她不要扰了皇后娘娘清净。 见苏幼虞出来,为首的禁军侍卫还是行了个礼,“璟瑶县主莫怪,手下人疏忽了让她跑出来,卑职这就把这罪妇带下去!” “等一下。”苏幼虞声线微弱,望着地上不停叩拜的人,走到了连绵雨珠的屋檐下。 秋恬撑了一把油纸伞,遮盖住苏幼虞头顶的雨水。元宝小说 沈念柔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愤恨的望着苏幼虞,“是你……是你杀了太子,明明就是你杀了太子!” 沈念柔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苏幼虞,就是你要陷害我们家,你毁了我的姻缘!你毁的我沈家家破人亡!你还不满意!你这个贱人!毒妇!” “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你晚上睡得着吗?!”她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张牙舞爪的朝着苏幼虞扑了过去! 后面禁军侍卫一下子拦住她,把她摁在地上,“放肆!璟瑶县主面前不得无礼!” 苏幼虞面无表情的垂眸,一句一顿,“毁了你的是你自己。” “毁了你们沈家的是你们沈家本身。” 苏幼虞挑眉,“不是我。” 她慢慢蹲下身,看着沈念柔狼狈的面容,“沈家姐姐莫不是忘了,我可是把你当亲姐妹呢,可你花朝宴非要送我下了药的酒。” 苏幼虞笑了,笑容不带任何温度,“我可太难过太伤心了。” 沈念柔脸色一僵,“你……” “还有沈家诬告我父亲,致使我父亲现在还在北疆北蚩风沙之地受苦,还有太子身亡……”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苏幼虞望着她,“可惜这些事情不止你,还有你哥哥,你父亲母亲,是不是都得付出点代价?” “你什么意思?”沈念柔怎么还能听不出苏幼虞言语中的报复,她盯着苏幼虞,“我警告你,你不许动我哥哥和我父亲母亲!你不许动!苏幼虞!你……” 沈念柔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一下子重重磕在苏幼虞面前,“县主,县主我求求你,你放过我们沈家,我求求你了!” 她一下一下的在苏幼虞面前磕头。 苏幼虞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沈念柔。 看着沈念柔的额头磕的满是血痕,跪在她面前求她。 “是我心术不正,太子的事都是我的错,我哥哥不知道,我父亲母亲更是不知道,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干的。我可以去死,我求求你,我父母年事已高,哥哥大好的前程啊!” “我死了你能不能原谅我们沈家,县主我求你……” 苏幼虞眼底慢慢蒙上了一层阴影,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这么猛烈的恨意,恍若亲身经历了梦中一切。 心口一阵一阵的绞痛。 恨不得把沈家所有人剥皮抽筋! 她越是看到沈念柔这个样子,就越是想报仇,越是想弄死他们。 苏幼虞避开沈念柔的视线,“沈姐姐抬举我了,这些事情都是陛下娘娘做主,不必求我。” “不,县主!我知道错了,县主你放过我们……” 她回身,在瓢泼大雨之中离开。 闪电不断在眼前闪过,在红砖木门上映出苏幼虞单薄的身影。 沈念柔被侍卫拖走,哭喊声渐渐消散在雷鸣声中。 接连响起的是一下比一下重的杖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也没有听到沈念柔的声音。 秋恬见苏幼虞停了下来,手里还拎着那把打了水的油纸伞,“姑娘,外面风大,还是先回去吧。” 秋恬担忧看着苏幼虞,忽而从她眼角看到一滴清泪滚出。 活生生吓了秋恬一跳,忙上前去擦苏幼虞的眼泪,“姑娘……姑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今天吓着了?” 苏幼虞看向秋恬,冷不防的问了句,“你被打的时候疼吗?” 沈家院子里,秋恬躺在木板上,被活活打断了气的样子犹在眼前。 “啊?”秋恬很懵,她什么时候被打过,“姑娘待我这样好,我怎么有机会挨打啊。” 苏幼虞回神,忽而笑了,“是啊。” “可母亲撞棺一定很疼,云祈断臂一定很疼……父亲、苏婼……”还有苏家处斩的所有男丁,充军妓的女眷。 所以沈家有什么资格求饶! 这是他们自食恶果! 黑夜中,一道黑影闪过窗框,落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单膝跪在那背对着窗户的人影身后。 “主上,东宫安置的眼线没了。” “没了?”男人背着身子,微微偏头,语调中有些意外,“她不是最受太子宠爱,答应让她陪大婚侍寝。” “是,但……秦封来了,她没能躲过,也没能帮沈家把太子的死嫁祸给秦封。” 属下顿了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男人闻言转过身,脸上半张银色面具,他明朗的容颜在面具下只剩一半的轮廓,幽幽的看着禀报的属下,“所以沈家也垮了?” “是……” 男人脸上银色面具冷光微闪,“沈家还真是不中用。” “主上,眼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罢了先别管秦封了,现在京城还不够乱,就再给那老皇帝添一把,调一大批山匪过去。” “是,但是主上秦封可是我们计划里最大的阻碍。” “不急,秦封除不掉就先不除了,让他爬,”男人笑了,把玩着手里一块漂亮的软玉慢慢抬高,“等他爬到最高处,他的真实身份一旦暴露……” 男人忽然松手! “啪”的一声脆响,玉石掉落在地上忽然碎成两半! “他摔得就越惨!” 男人勾了勾唇,那老皇帝要是知道秦封是谁,会比所有人都不择手段的杀了他。 第98章 京城的雨断断续续下了很久,雨水连绵的年份,江南的洪灾也愈发严重。 朝堂之上,忽而快马加鞭送回来江南洪灾的消息,“陛下不好了,厉江中段云梁堤坝下面镇压的神龙木浮上来了!云梁决堤,已经有上万流民了!” 众臣惊骇,这神龙木是太祖从昆仑山脉地下挖出来的,供奉为龙脉镇压在云梁。 这龙脉有异,自古以来都是指责天下之主不配为君! 这怎么得了?! “云梁太守说,那神龙木已经腐朽成了碎末,被洪水一冲就都散了!现在流民怨声载道,都说……” “说什么?!” 报信的人低了低头,声音弱了些,“都说龙脉散,君臣散,雨神乱,天下乱。” 满朝一阵动乱,一众人低声议论着,“这怎么得了?” “民心动乱,岂非要反。” 下面卫阁老低声嘀咕着,“这神犬撕咬,天神降雷,龙脉腐朽……确是江山变动之兆啊。” 皇帝攥紧了龙椅扶手的龙头,手臂青筋浮动,凌厉的视线忽而扫过了卫阁老,“卫阁老可是有高见?!” 卫阁老心下一紧,连忙上前,“陛下,这异变多半是在提醒陛下应当尽快确立储君。” 皇帝冷笑,“莫非是卫阁老觉得朕不配坐皇位了?这么着急立储?” “陛下息怒!”卫阁老大惊,连忙跪在地上,“老臣绝无此意!” 皇帝盯着下面一众人。 看着他们低着头躲避他的视线,心中火气愈发旺盛! 这群人不说就以为他不知道! 龙脉腐朽,不就是在暗指他内心溃烂,一冲就散不就是说他根本坐不稳这江山! “放肆!这群刁民!”皇帝大呵一声,忍了许久才没有说出抓捕全杀的话。 满朝文武慌忙下跪,“陛下息怒!” 殿内外浩浩荡荡的呼声,一声接着一声,“陛下息怒!” 皇帝面部表情狰狞了下,看着大片跪在地上的臣子,听着浪潮般臣服的话,才微微压住心底的怒火。 下朝,李公公陪在皇帝身边又是说了好多好话,这才看着皇帝的脸色缓和了些。 皇帝路过御花园,看到曦荣坐在一个亭子里,红着眼睛翻动着包裹,不一会儿从手里拿出了一个小话本。 皇帝上前,曦荣见状手忙脚乱的把东西都藏起来,声音有些许哽咽,“父皇。” “那都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皇帝沉着脸。 曦荣战战兢兢的看了他一眼,还是把沈念柔的遗物都拿了出来。 自打知道皇帝处置了沈家、杀了沈念柔之后,曦荣忽然间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不单单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皇帝。 是一个可以不顾血亲,随时打杀所有他想杀的人。 她恍惚中想起自己曾经的任性,都有些后怕。 皇帝看着曦荣红着眼睛的样子,拿出了一副宽宏大量慈眉善目的样子,“不必躲着朕,你与她是表姐妹,难过是应当的。” 曦荣眉眼微动,“女儿也是为皇长兄难过,不想表姐竟如此糊涂。” 皇帝点头,示意她坐下,“想必你表姐也没留下多少东西,你拿着做个念想。” 他说着,顺手从包裹里面拿出来了最上面的小话本,“政事繁忙,朕对你们关怀也少,你们平日里喜欢看这个吗?” “也,也就是看着解个闷。” 皇帝对女儿家看得东西并不太感兴趣,也只是简单翻看了一下,想要缓和一下与女儿的关系,“讲了什么,与朕说说?” “这个故事说一个民女家里有一件稀世珍宝,被一个颇有权势地位的人盯上了宝藏,便强娶民女,还杀害了她的家人……”曦荣低声说着,说道一半,忽然间觉得皇帝脸色变了,她的话戛然而止。 莫名觉得父皇这个模样很是吓人。 皇帝紧盯着曦荣,“继续。” “然后,然后那个民女报仇的事情。”曦荣这话说完,感觉仿佛周围空气都跟着凝固了一般。 窒息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皇帝捏着那话本的手指都开始泛白,眼底隐隐带了些凶狠,“这话本是谁写的你知道吗?” 曦荣愈发害怕,“是,是,这上面写了是北尧先生。” “北尧?”皇帝呢喃着这个名字,“你认识?” 曦荣连忙摇头,“我也没见过。” 皇帝点头,“好孩子,这话本朕也感兴趣,拿回去看看。” “……好。” 曦荣只应了一声,就看到皇帝拿着话本径直离开回了朝阳殿。 她周身那股窒息感猛地抽离,曦荣撑在石桌边缓了片刻。 刚刚皇帝身上那股浓烈的阴狠着实吓得她半晌没缓过神来。 有那么一瞬间,曦荣甚至觉得皇帝会杀了她。 “公主?”旁边宫女上前问着,“怎么了?是不是陛下又训斥您了?” 曦荣摇头,忽然拉住宫女,“快去,把我屋子里所有的话本全烧掉,快去!” “啊?” “去啊!” 曦荣推搡着宫女。 而此时朝阳殿中。 皇帝坐在桌边,一页一页翻着手里的话本。 李公公看着疑惑,却也笑着说道,“陛下,这都是小姑娘爱看的玩意,也就是图个乐呵,听说京城近来人手一本……” 皇帝明显脸色越来越差,李公公说到一半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声音弱了下来。 直到皇帝看到书中还有一个暴君,嗜杀成性,苛政严格,被民众推翻,身首异处,忽然暴怒! 他把书猛地撕开摔在了地上! “大胆!”皇帝指着地上的书本,“小小说书先生也敢指责朕,暗讽朕!” 李公公吓了一跳,连忙跪在一旁,“陛下息怒!” 屋子里的宫人接连跪下。 皇帝忽然摔了桌上所有东西,大声吩咐着,“去把秦封叫来!去!” “是!” 李公公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片刻后,秦封站在皇帝桌子前,“陛下找我?” 皇帝闻言睁眼,眼底一片血红,他看了一眼秦封,抬手屏退了旁边众人。 等到四下无人之时,突然指着地上的话本开口,“这个话本的先生,给朕找到!杀了他!给朕杀了他!” 秦封捡起地上的话本,在残破的纸张上,猛然间看到了“北尧”两个字! 秦封剑眉蹙紧,“请问陛下给个什么罪名?” “最重的罪名!让他承受过天冥宗七十二酷刑!再死!”皇帝声音嘶哑,恍若一头野兽,“他知道那些事,他都知道那些事,他必须死!” 皇帝喃喃自语,激动到额角青筋都清晰可见。 秦封眼神暗了下来,“是。” 他领命离开朝阳殿。 皇帝瘫坐在龙椅上,仍旧自言自语的嘀咕着,“知道的都得死。” 知道他当年夺嫡为了夺位宝物,强要了那个女子,又杀了她全家的人都得死! 一个也不能留! 他是一国之君,是天子啊,万民朝拜。 他曾经做过的肮脏事,谁也不能知道! 只要没有人知道,他就还是干净的! 入夜,苏清容扶着孕腰看着院子里一缸一缸的睡莲,打着扇子摇头,“还是御花园里的莲花好看,这放在院子里看起来就不是那样了。” 挽心正要接话,看着外面门口楞了一下,连忙提醒道,“陛下来了。” 苏清容意外的回身,看到皇帝朝着她走了过来。 周围宫人忙行礼,苏清容身子不便只上前迎着,“陛下今日来怎么没有通传?” 皇帝的面容在夜色下看不太分明,只握着她的手,“忽然想见见你。” 苏清容冷不防的被这话说的脸红,笑着转移话题,“陛下来的突然,臣妾也没有准备。” 皇帝抬手,周围一众宫人心领神会的避开。 他握着苏清容的手,从身后拥着她,冷不防问了一句,“你……不会离开朕吧?” 苏清容一愣,仔细想来觉得皇帝因为太子的离世而难过,便握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隆起的肚子上,“不会,臣妾永远不会离开陛下。” 皇帝摸着她的孕肚,眉头紧皱,“那如果朕做了错事呢?如果有一天,全天下人都厌弃朕,不要朕做皇帝了呢?” “陛下与臣妾是夫妻,即便陛下不是皇帝了也是臣妾的丈夫。” 皇帝有片刻的愣神,他这辈子虚情假意,衡量算计有了这些三宫六院和外面的露水情缘。 每个女人都有她的利用价值,没了价值就扔掉。 他没有真的爱过谁,除了苏清容。 他承认起先也只是为了苏家兵权,故意接近她娶了她,但后来是动了真心,好在她不知道这些。 皇帝忽然觉得害怕,“那你要是也不要朕了怎么办?” 苏清容被他这样突然不依不饶的小孩子心性弄得哑然失笑,拍着他的手道,“陛下安心。” “也是,你有了孩子便不会走了,之前怎么没想到呢……”皇帝出神想了片刻,莫名说了一句,“这个孩子朕想好好留下。” 苏清容忽而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 但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难道是因为之前两个孩子夭折,他没尽到父亲的责任而愧疚? 苏清容正想着,忽然听到皇帝继续道,“等孩子长大就废了皇后!后位给你,要不要?” 第99章 苏清容被这话又吓了一跳,忙看着四下无人才制止道,“陛下,臣妾已经什么都有了,臣妾已经很知足了。” 她觉得今晚的皇帝有些疯魔,说的话都让人有些听不懂。 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估计会大做文章。 “容儿你答应我,你要一直相信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哪怕是错事,也都是有苦衷的。” 苏清容听着他的话,恍惚中心底那股怪异越来越重,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答应着,“我信你。” 天冥宗内灯火通明,院子里来往暗卫的身影多了起来。 秦封撑靠在桌案边,闭着眼睛,手指缓慢在桌子上滑动着。 武澄守在旁边,下面十几个人坐着等候听命。 外面进来几个人,“宗主,属下查到这话本是由陈氏书坊刊印,很受京城妇人姑娘们的欢迎,但是这位北尧先生从来都没有露过面,身份不明,甚至连刊印的管事都不知道。” 另一人上前拱手,“宗主,属下通过陈氏书坊管事得知,这些章回每月都是从书坊东家,也就是苏府的二房夫人那边直接送来的。” 秦封闭着眼睛,面色不显,只安静的听他们禀报这些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天冥宗查案要过流程,流程要上报皇帝,这些流传在市井的基本消息根本瞒不了。 他得知道现在外面能查到的信息是什么程度,能不能保下来。 “宗主,属下通过走访得知,官家小姐们似乎觉得苏家璟瑶县主有联系到北尧先生的法子,还能弄到一些真迹。” 一直闭目养神的秦封一下子掀起眼帘,视线扫向下面开口的人,幽幽的问了一句,“还有吗?” 他们还知道什么? 几个人沉默了片刻,“回宗主,这些是目前能找到的全部消息了。京中能盘问出来的都盘问出来了。” 秦封默不作声的往后靠了下,默默松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这些还算好。 他平静下来,深若寒潭的眸子一个一个看着下面的属下,视线凌厉如刀锋。 也不知道是谁有了异心,他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包庇苏家。 要是被内鬼捅出去,苏家和天冥宗都得完。 一阵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实在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宗主,属下以为,如今的突破口只有苏家二房的夫人和小姐。” “你说的是,”秦封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明早去苏家逛逛!” “是!” 雨过初晴,天气热了起来,苏幼虞清早刚刚出门就看到大房后院门口,晋王站在台阶下。 台阶上苏婼泫然欲泣又依依不舍的样子,“殿下当真要下江南了吗?” “江南灾情严重,不能再拖下去了。”晋王站在台阶下和她隔了一段距离,“本王已经递了奏书,带你大哥一并去,日后也好提携他。” 好事是好事。 苏婼欲言又止,很是为难,“可是再过十几日应当是我们订婚礼。” “不急这一时半刻,等洪汛结束本王就回来了。”晋王当然清楚眼下让皇帝重视他才是头等大事。 至于苏婼是个直心眼,只要好处给够了,她自然是死心塌地。 他抬手,身后几个小厮拉着马车上前,从马车上一箱一箱的往下搬东西。 晋王打量着苏婼,情真意切的叹了口气,“我知道对不住你,这些东西你先拿去贴补成婚的事情,还有你上次跟我说想要的东西。” 苏婼看着那一箱一箱搬进来的财宝箱子,满脸羞赧,“我又不是这个意思。” 她一转头立马张罗着,“诶对对对,就放在那边,放仔细些,别摔坏了殿下的心意。” 话落,苏婼刚刚脸上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瞬间消失,抿着唇笑盈盈的朝晋王行礼,“那臣女便祝愿殿下早日功成回京。” 晋王:“?” 他沉默了半晌,看着苏婼这礼行的像是送客礼。 不太确定,他又多看了几眼。 “臣女是个懂事的,便不打扰殿下了。”苏婼迫不及待的关上了大门,回身朝着那几个箱子跑了过去。 晋王见惯了官场各种拐弯抹角,虚与委蛇,忽而愣在原地,莫名堵了一口气发不出来。 这连装一装客套都没有吗? 图他钱图得这么纯粹??? 苏婼远远的看见苏幼虞,苏婼连忙招手,“三妹妹来的正好,晋王殿下送来好些补贴,快来跟我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苏幼虞还没回过神来,接着就被苏婼一把拉了过去。 “诶……”苏幼虞踉跄一步。 苏婼的院子里被晋王送来的箱子被下人打开清点。 苏婼围着转了几圈,脸上都笑出了花。 苏幼虞看着左不过也是一些女孩子喜欢用的布料、香料、簪花茶点,也还是和之前一样,给家里每个人都备了一份薄礼。 “三妹妹,这个是你的,”苏婼忽然翻出了一个小木盒,打开来看了眼,脸上立马含羞带怯的笑了,“他当真都记得我的话。” 苏婼开心的把东西递给苏幼虞。 苏幼虞瞧着她的样子,疑惑地打开了那个木盒,发现盒子里面是一个荷包挂件,是一尾金色红玉小鱼儿,玲珑精致。 苏幼虞恍然间想起来,苏婼曾经给自己画的饼。 说她要是许了好人家,就送她金子打的小鱼儿玩赏。 苏幼虞轻弯了弯唇,正要把那挂件拿下来,忽然连带着摘下来一个木屑。 木屑下面赫然出现一张血书! 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苏幼虞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那是沈鹤宸的字迹。 上面赫然写着:我输了,但不会一直输。 你等我回来! “喜不喜欢?”苏婼转头笑眯眯的问。 苏幼虞眼睫轻轻扇动了下,笑着看苏婼,“喜欢,晋王殿下有心了。” 苏婼红着脸笑着,也不回话。 苏幼虞出了苏婼的院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偏头问着,“沈鹤宸现在在哪?” “沈公子?”秋恬疑惑的皱了皱眉,“他们那一家人都完了,姑娘还问他做什么?” “沈鹤宸我知道!”春画双眼放光的扬声,“他前几日就已经收归下等兵役了,眼下已经在去天北驻地,那可是出了名的苦寒荒凉之地。” 春画啧啧两声,“我听说像是他这种重罪之兵役,去了驻地是要干粗活的,听说好好的人都活不过三年。他偏偏还是永久流放。” 春画“呸”了一声,低骂着,“要我说,他就是活该,作践我们姑娘。” 秋恬瞧着苏幼虞的脸色,“姑娘,他们受到惩罚,你不高兴吗?” “高兴,”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不高兴。” 她秀眉微蹙,“我就是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春画以为苏幼虞从没经历过这种事而感到害怕,“姑娘你别害怕,他们沈家现如今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再害人了。” 苏幼虞没吭声,到了陈氏房间里。 陈氏坐在主位上,远远的瞧着她陪自己坐下来,觉得有趣,“你平日里也不爱钻研这些,最近怎么总要跟我一起看账目。” “这不也是女儿到年纪了,该学着这些东西了。”苏幼虞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账目。 “今日大房的账目送来了吗?”苏幼虞转头问着。 “这些就是了。”孙嬷嬷摆出来一个总账,翻到了其中一页,“老奴已经核对过了大房上月支出,除了后厨的开支是姑娘你送去的李姑姑在管,她说还没算好。” 苏幼虞看了一会儿点头,“那就把她叫来。” 不一会儿秋恬带着李姑姑进来,朝着苏幼虞和陈氏行礼,“姑娘,主母。” 行完礼,李姑姑上前就递到苏幼虞面前一本账目。 李姑姑恭敬的回,“这是大房后厨开支,请姑娘过目。” 苏幼虞点头,旁边秋恬便心领神会的把月例递给了李姑姑。 李姑姑忙一阵道谢。 孙嬷嬷瞧着这样子,心下纳罕。 前些日子姑娘不在家,她几次催了这位李姑姑,都不肯把账目给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怎么姑娘一回来就给了。 仿佛只听姑娘话一样。 而且……连行礼都是先叫姑娘,但一个后厨开支,能有什么好隐瞒的。 孙嬷嬷转而觉得自己多虑了,多半是因为姑娘讨喜,这李姑姑又是姑娘从满堂楼买回来的,肯定是和姑娘亲。 然而此时,苏幼虞翻过后厨开支,看着那“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后厨开支,掰着手指头数数:张大人会餐花销二百两、李侍郎夫人表亲求官送五百两,孙大人送礼一千两…… 苏幼虞掰着手指头数完之后,咬了咬笔尾。 这大伯父升官光收礼的净收入,就到了六千八百两。 看着条例里一连串的名录,多半都是通过后院内宅女眷送来,这些应该是江氏收的。 再就是苏云城收的,但不论如何苏昆寒他自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单单是收受礼金这一条,苏昆寒就已经违背了苏家祖训。 但眼下两家情分都在,倒是也不好直接闹分家。 况且苏婼跟晋王要东西还想着她,看在那条小锦鲤的份上,苏幼虞也不好借此发作。 人情世故这种东西就是麻烦。 但这些礼金还是要处理的。 苏幼虞又咬了咬笔尾,把大房故意隐瞒的那部分礼金重新换了一个方式补在了总账上。 她正写写画画着,忽然一直在外面守着的春画跑了进来,“主母,姑娘,不好了!秦大人带了好多人冲进来了!” 第100章 “秦大人?”陈氏一听到秦封的名字,就直接起了身。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起来。 苏幼虞心口微微一跳,看了看陈氏,又转头看向门口。 径直看到秦封一袭黑色金纹束腰装,两列属下紧跟在他身后,距离三丈远都能感觉到铺面而来的肃杀之气。 院子里的下人纷纷撤开几步,低头让路。 “这是怎么了?” “秦大人这也不像是回来探亲啊。” 秦封踏进门,长袍随之而动,带起一阵凌冽的风。 接着,他手里一本书直接放在了厅堂之上。 “啪”的一声脆响。 “这小话本是你陈氏书坊接印的?” 陈氏被这一声脆响吓了一跳,“是,可上次的章回不是已经月初就交了审过了吗?” 她从来见秦封都是有苏昆林在前面撑着,如今这单独见面,竟然还是秦封带了这么多人来办差…… 陈氏但凡一想到曾经意外得知秦封的事情,就难以控制的有些害怕。 “是交了审过了,但是现在出了点问题,”秦封声音寒厉,“苏夫人最好尽快把北尧先生的下落告诉在下。” “臣妇,没,没有见过北尧先生……”陈氏说着说着声音就抖了起来,“我们家做生意很本分的。” “送审的时候,官府审批官人还连连说暴君死得好,就得是个悲剧才深入人心……月初这才十天就已经过了两万册了……一直好好的。” 陈氏很是紧张,连连解释着,“是,是什么问题啊?很严……严重吗?” 苏幼虞看着这场景,不悦的皱起眉,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这一声引得一众天冥宗属下警惕的看向苏幼虞,众人视线里都带了职业性的敌意。 还没等他们回过头,忽而听到秦封低咳两声,语调莫名其妙缓了下来,“小问题,不严重,苏夫人不用害怕。” 众属下:“???” 苏幼虞沉着脸色上前,“秦大人怎么突然问起先生来了?” 秦封的视线不经意的落在她身上,有些微深意的打量,“璟瑶县主可是知道北尧先生现下何处?” 苏幼虞薄唇开合了一下,望着秦封,没说出什么来。 她不太懂,秦封这是突然卖的什么关子? 他又不是不知道谁是北尧,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人跟抓贼一样…… “先生不爱见人。”苏幼虞试探的问了一句,“是上次的章回出问题了吗?因为暴君死了?” 秦封听到那句“死了”,慢条斯理的朝着她走进了几步,“不是,天冥宗就是想见见他。” 苏幼虞被他忽然间拉近的距离弄得紧张了下,后撤让开,“既然没有缘由,怕是先生不愿意见。” 秦封垂眸就看到了桌案上摆放的账本,以及旁边的笔。 “不愿意见……”他玩味着这句话,筋骨分明的手指挑起来那只笔,在指尖转动了一下,视线却紧盯着那笔尾之处细密的牙印。 咬出来了一圈花痕,小巧又伶俐。 像是咬在了他心尖上一样,麻痒难耐。 想被她咬。 咬在哪里不比咬在这只破笔上舒服。 秦封半晌没吭声,就在武澄差点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秦封突然哑声开口,“听起来,璟瑶县主还挺了解北尧先生的?知道她不愿意见我?” 苏幼虞有点恼。 他不早就知道了她就是,还绕个圈子来点她。 不等苏幼虞琢磨出个所以然来,秦封突然开口,“我看苏夫人不知道什么是真的,璟瑶县主倒是知道颇多,带回去吧。” 苏幼虞眉头拧紧,带回去? 带哪里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封的视线落在苏幼虞气到微微开合的粉唇上,慢吞吞的游移着,“在下想从璟瑶县主嘴里,撬出点东西……” 后面一众属下接连应声熟门熟路的上前将苏幼虞团团围住,“璟瑶县主请。” “秦封你!” 这一嗓子喊得天冥宗人都愣了愣。 苏幼虞骂人的话噎在喉咙里,看着周围刀光冷剑咬了咬牙,转头把账本递给了秋恬,“你去把这个处理好。我可能晚点回来。” 苏幼虞咬牙切齿的出了门,身边围着一众天冥宗暗卫。 “诶,姑娘!”春画格外的担心,追了几步停在了门口。 秋恬蹙眉捧着账本,但鉴于上次的事情,她心下总莫名安心,觉得秦大人肯定不会伤害他们姑娘。 陈氏连忙追出去,要替苏幼虞去天冥宗审讯,秦封都没答应。 等他们离开院子之后,大房情急关了的院门才打开一道缝隙。 江氏拽着苏婼凑在门口听。 一旁小厮嘀咕着,“这二房最近家里事情颇多啊,怎么三姑娘都被带去天冥宗审讯了?” “三姑娘前几日不是还牵扯了太子身亡的事情吗?估摸着也差不多。” 苏婼满脸惊恐,“秦大人不会打她吧?” 秦封看起来就像是那种会打人的样子,三妹妹细皮嫩肉的,被打一下怕是就会皮开肉绽…… 苏婼打了个哆嗦,没敢继续往下想。 “那谁能知道,她自己惹的祸,”江氏事不关己道,“这小丫头最近也不知道怎么能耐了,接二连三的出风头惹事,可千万别连累咱们家。” “她怎么可能连累咱们家,三妹妹不是要和韩家少将军议亲了吗?我听说这两日他就要进京了。”苏婼说着就做起梦来,“将来我们俩,一个在皇亲后宅,一个在将军侯府,都是无限风光!” “这傻孩子,”江氏翻了个白眼,拉住苏婼的手,“你和她可不一样,她这样也只是一个臣子之妻。” “眼下太子刚刚发丧,东宫空下来,朝中就那么两三个适龄皇子,万一晋王平灾立了个大功回来,那没准……” 江氏意有所指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心下都知道她说的是皇位。 苏婼听着江氏的话眨了眨眼睛,说真的眼前富贵已经是她做梦都想要的了,还真没敢往皇位上想。 苏婼又是脸红又是激动,谦虚的推拒着,“哎呀,那不也是没谱的事。” “什么没谱,晋王答应去平灾,心里多半也是为着皇位!你作为他的侧妃,日后都是一家人了,也得多为他分忧啊。” “而且,你大哥马上就要跟晋王下江南平灾了,明显是晋王要提携你大哥。” “万一晋王真的成为了皇帝,你父亲大哥一等功臣,咱们家不就像是二房一样无上尊崇,要什么有什么。你也就是你姑母的路子,当年的容侧妃,现在可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 苏婼被越说越心动。 她从小就羡慕二房三妹妹,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父亲是一品尚书,继母又富甲一方。 京中什么大的盛宴,三妹妹都是座上宾,京中名媛公子也都爱和三妹妹玩。 苏幼虞文弱,被苏昆林日日叮嘱也不敢收别人给的礼物。 苏婼和苏云城从小也是沾尽了苏幼虞的光,每每有人一听说那是她妹妹,就上赶着巴结讨好,送她许多东西,其中掺着送给苏幼虞的小玩意。 他们兄妹俩每次出去玩都吃饱喝足,收敛开心了,把东西带回去给苏幼虞。 苏幼虞以为是自家哥哥姐姐给的,也不那么贵重,就收下了。 兄妹俩吃苏幼虞带来的好处吃多了,也没有生出过多嫌隙来,只觉得有权有势真好,他们以后一定得像二房一样风光体面。 眼下机会就在眼前。 苏婼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他若是真的有意要争皇位,我既嫁给了他,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是得帮忙抢一抢的!” 第101章 江氏满意的笑了,“这才是我的好孩子,我们家既然与皇室有了牵扯,就不能和寻常臣子家一样了。” “但是这事是不是得和二伯父商议啊,而且父亲上次不是……”苏婼犹豫着,毕竟兵权是真的掌控在二房手里。 虽然他们家是有了起色,但到底还是习惯听二房的话。 江氏一提这个就不高兴,翻了个白眼摇了摇头,“你二伯父多顽固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两家如今都蒸蒸日上,一个院子也是住不下,你父亲难道就一辈子屈居人下吗?!” “我与他二十年夫妻,他就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但是现在不一样,咱们家可有了底气,等咱家攒够了钱就与二房分家,他一定也是答应的。” “那得攒多少啊。”苏婼即便很少关注这些,也清楚分家开销不是小数目。 江氏压低了声音,笑眯眯道,“你父亲升官之后,咱们家小算礼金进账了足有六千多两!等个把月下来、我再去置办些田宅铺子,等进账稳了,咱们就和二房商议。” 天冥宗正门口,苏幼虞下了车就被送了进去。 她总觉得天冥宗四下阴森,即便是在日头正盛的夏日,一靠近就能感觉到些扑面而来的凉意。 许是这一次是在白天,苏幼虞看清楚了整个天冥宗的大概布局,内部建筑选用的多半是深色青灰砖瓦,高墙大院,两侧路没入旁边的防御高墙建筑里,恍若两个胡同通往天冥宗内部,强烈的防御感扑面而来。 条条框框规规矩矩。 而正中的道路笔直倾斜通往地下,随着环绕天冥宗的水线往下延伸,而地上正前方是一个高高架起的桥梁。 天冥宗正堂地上高三层,地下三层。 秦封不知道又去哪了,大约早早就下了命令,叫他们带她去地下。 苏幼虞望着那座桥,听着旁边不断往下流淌水声,恍惚中觉得那桥像是传说中下地狱才有的奈何桥,而她就是走过奈何桥下,忘川河边去和那位阎王爷打交道。 沉重的铁门“吱呀”打开,屋子里壁灯烛火亮起几盏。 地下避过暑热,很是阴凉。 正堂地下一层恢弘阔气,摆了一个又一个的书架上面放着案宗,正中间是一个书桌,上面还摊着几本书卷,看起来像是不久前这正堂的主人还用过。 几个暗卫上前,把苏幼虞带进了一处偏僻寂静的隔间,绑住了她的双手,让她坐在房间座椅上。 “县主见谅,这是规矩。” 苏幼虞也只是被绑住了手,活像是现代社会审问嫌疑人要带手铐一样。 面前是一张桌子,对面同样摆了一把椅子。 他们没再说话,直接关门出去。 苏幼虞百无聊赖的倚靠在旁边,打量着四周,虽然同样是刑审室,不过比上一次那个要宽敞许多,屋内还有些许装饰摆设、桌椅屏风。元宝小说 可惜旁边落地橱柜里面还是琳琅满目的刑具,瓶瓶罐罐、绳索木棍一应俱全。 秦封很快就进了屋子,上锁,淡淡扫了她一眼,“县主挺配合。” 苏幼虞眉梢微扬,没回话,看着秦封坐在了她对面。 男人漫不经心的把玩着绑住她手的绳子末端,“我知道县主不愿意见我。” 他玩味颇重的重复了一遍“不愿意见”四个字,“可这是公务啊,没办法。” 苏幼虞听着那话语间的调笑意味,压了压火气,“秦大人又想玩什么?” 秦封盯着她,某个字眼在舌尖卷了一下,还是收了回去。 “说了是公务。” 秦封起身,呼啦一下拉开了旁边的刑具橱柜,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北尧先生大约是惹上了一点麻烦,所以需要县主配合一下。” 秦封在刑具旁边挑挑拣拣,“天冥宗接到任务秘密搜抓北尧,杀之。” 苏幼虞微微一怔。 杀之? 能给天冥宗下令暗杀的,不就只有皇帝了吗? 皇帝为什么要杀一个话本先生?! “天冥宗而顺着话本线索,找到刊印的陈氏书坊,京中闺秀又素有传闻,璟瑶县主有联系北尧先生的法子,因而把璟瑶县主抓入天冥宗。” “对县主严刑逼问,璟瑶县主惊惧不安,说出北尧下落,天冥宗找到人杀了交差。”秦封拿出了一根鞭子,朝着苏幼虞走过来,“县主懂了吗?” 他甩开长鞭,“啪”的一声,重重的打在了苏幼虞腿边桌角! 苏幼虞眼睫抖了一下,抬眼看向秦封。 秦封挽起长鞭,步步逼近,“所以在下得开始严刑逼供了……” 苏幼虞双手轻轻蜷曲了下绑着她的绳子,看着秦封的眼睛。 忽然间明白了秦封的意思。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突然要杀一个话本先生。 但眼下京中都知道话本已经收归了陈氏书房,也都知道是北尧联系陈氏书房刊印的,而且是通过她引荐的。 那不论如何皇帝都会怀疑到苏家,怀疑到她。 皇帝多疑,如果苏家牵连了此事却毫发无伤可能会起疑心,怀疑秦封顾念着与苏家的情分,包庇苏家。 万一他不信任秦封,再派别人查这件事,就全完了。 但如果她被带来刑审那就不一样了。 秦封是在帮她洗清嫌疑。 最好再留点刑伤,不轻不重,恰到好处才是最好的。 “既然如此,”苏幼虞很坦然的靠坐在座椅上,“秦大人大公无私,对带苏家刑审当一视同仁。” 他走到苏幼虞面前,手里挽起的长鞭轻蹭了两下她的脖颈,继而上滑,粗粝的鞭纹在苏幼虞脸侧摩挲着,“县主倒不必如此懂事。” “怕了就求求我。”秦封低头,视线在她唇齿间描摹了许久,半开玩笑的调侃,“求我,我就放过你。” 苏幼虞望着他的眼睛,笑了下,“原来这就是秦大人想从我嘴里撬出来的东西?” 秦封视线并没有从她粉唇上挪开,哑声道,“不全是。” 他想撬出来的…… 他视线深了深,可以看到她说话间若隐若现的贝齿和鲜红舌尖,他有意哄骗着,“虞儿小时候这些话可都随口就来,长大了反倒矫情起来。” “你说了,我就不打你。”他循循善诱,却又克制着没有真的撬开她的唇齿,弄他想弄的东西。 苏幼虞懒懒的往后一靠,笑得如妖似魅,“那秦哥哥还是打我吧,打重一点,免得哥哥为难,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拖累你交不了差。” 皇帝气的要杀了北尧,要是得知是她引荐的,她在天冥宗刑审却毫发无伤肯定会留下隐患。 倒不如做的干脆点。 苏幼虞不想把简单的事情掺进去多余的感情,尤其是暴君那复杂的情感纠葛。 这些东西容易坏事。 “一句话都不肯,”秦封磨动的鞭子力道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压了压什么情绪,“就这么想挨打?” “想啊。”苏幼虞小眉毛装模作样的皱了起来,她忽然拉了下自己手上绑着的绳子。 秦封拉着另一端,身形晃了下,另一只手一下子撑在了她的座椅扶手上! 距离忽然拉近! 近到可以看清她一根一根纤长卷翘的睫毛。 “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该找我报仇的啊,陛下该不会忘了吧。”苏幼虞挑眉,带了几分故意的刺激,“还是陛下心软了,又愿意相信我了?” 秦封果不其然呼吸一滞,浑身上下忽然紧绷起来,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顷刻间深邃起来。 苏幼虞望着他笑了笑,被绑起来的手抬起来,蹭了下他的下巴,“陛下还是打我两下吧,不然我于心不安……” 不等她说完,秦封忽然推开她碰到他下巴的手,呼吸有些许急促紊乱。 他盯着她眼底光芒起伏不定,有些吓人。 她是故意刺激他。 半晌秦封舔了下后槽牙,莫名牙根有些发痒,“你这丫头,还真是会找打。” 苏幼虞乖乖的坐在座椅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那如春水般潋滟的眸子里却带了几分超乎寻常的冷静,“秦大人动手是公务,我又不怪你……” 秦封蓦的冷笑一声。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秦封长鞭突然甩开,重重的打出“啪”的一下凌厉声响。 “啊!” 第102章 屋外一道身影凑近,里面女子高扬出来的尖叫声若隐若现。 黑影微微倾身,这刑审室的隔音极好,他贴着耳朵才隐约听到了里面有些真切的呼痛声,“疼!疼……” “砰”的一下,像是什么重物落地。 那黑影眉眼微动,竟然还真的在用刑? 这样娇花一样的小姑娘,秦封也下得去手,真是为了一口皇粮什么都干得出来,难怪现在都讨不到媳妇。 他正准备细听,突然走廊里一阵脚步声,那黑影瞬间闪身离开。 武澄从拐角出现,看向刑审室的时候,门口空空荡荡。 武澄有点好奇怎么样了,但又不敢进去问,也只能趴在门口偷听两声。 忽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喊疼。 武澄吓得直起了身子。 而此时,屋子里鞭子被甩在地上,桌椅也乱七八糟歪斜在地,苏幼虞眼底疼出来了一片水雾,秦封红着眼睛重重咬在了她锁骨上! 小姑娘被迫扬起纤长的天鹅颈,彼时雪白的侧颈一块刺眼的暗红。 苏幼虞那一块肌肤有些麻木,心里的刺激远大过那细微的疼痛感。 她被绑住的双手搭在了刑架上,一双藕臂从夏日单薄的衣衫袖子露了出来。 上面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红痕。 刀锋割过她手腕上的绳子。 苏幼虞一个没站稳,踉跄一下跌在兽皮地毯上。 裙角卷翘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被扯到了小腿肚上,隐约露出纤细匀称的双腿。 “秦封你……”她撑都没撑住身体,见他走过来躲了一下,浑身都在发抖,“别咬了,够了……” 还不如打她两下。 她压了压声音,细软的声音有些孱弱的指责,“你们天冥宗哪里来的这个刑罚?!” “天冥宗刑罚都是我定的,”秦封单膝跪在兽皮边缘,忽然间握住她蜷曲起的小腿。 轻薄的裙子微微滑开。 苏幼虞心下一惊,“你干什么?” “你觉得做戏做全套,刺激我就会打你,就容易掩人耳目,就方便遮掩一切。”他手上力道颇重,这样握着她的小腿,她连动一下都难。 苏幼虞恍然间发觉秦封肌肉绷紧的小臂似乎比她小腿还要粗一圈。 他甚至一掌就能禁锢住她的腿,仿佛轻而易举的能撕碎她的衣服,撕碎她这个人。 她忽然有一种困兽的无力和绝望。 “那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偏偏就是没想到刺激我的下场?恩?”秦封盯着她,看着进来时候白皙如玉的小人儿,四处都沾染了红痕。 都是他的痕迹。 “上次东宫你受了惊吓也好声好气的哄你,没敢多动你,你就以为狼改吃素了,脾气也变好了是吗?”秦封粗粝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她细密的肌肤。 明显的感觉到她身上惊惧,连细小的绒毛都有些微炸开。 她不知道他忍了多久。 “你用那些事刺激我的时候,怎么能觉得我会打你泄愤,难道不记得……”秦封握着她的小腿,欺身上前,裙摆越滑越开,“朕都是怎么惩罚你的吗?” 苏幼虞心尖蓦的窜起一股细微的电流,四肢百骸都开始紧张起来,突然起身就要往外跑,大喊着,“救命!来人!救……” 下一瞬,她被握着脚踝拖了回去,跌在兽皮上。 秦封望着她恶劣的笑了笑,“小虞儿叫大点声?外面八成有人听着,看看有没有人会来救你。” 这屋子隔音程度他心里清楚才选了这间屋子,也知道他们刻意压低的谈话声不可能被听去,除非像是现在她这样惊惧的求救声。 苏幼虞果然喊了两声就没再喊了。 这种求救而无望,仍旧要被拖走折磨的境地,是双倍的绝望和无力。 她怕了。 秦封不紧不慢的看她求救,却根本逃无可逃的样子,捏着她的小腿,指尖凝脂碰一下都会红,还想咬一口…… 他牙齿剐蹭到她肌肤的时候,苏幼虞又狠狠地抖了一下,“不……” 忽然间外面传来敲门声,沉重的门被推得吱呀一声。 武澄趴墙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大人还真打啊。 怎么一声一声的喊救命呢? 这毕竟一个小姑娘,苏家的宝贝,吓唬吓唬得了,打坏了可怎么交代。 苏幼虞听着外面的推门声更紧张了起来,因为秦封没有半点要松开她的意思。 有外人一门之隔,瞬间加大了她的羞耻心。 秦封似乎也很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变本加厉了起来。 咬的她一阵不自量力的反抗,却又被压制。 最后苏幼虞不得不开始耍起小聪明不断想要弄倒一些东西,去吸引外面的人来帮她。 一切都看在秦封眼里。 这样如同掌中困兽的小姑娘。 有趣的很。 除了这小姑娘冷言冷语的说什么不愿意见他、说什么兄妹情分以外,他喜欢她所有因他而生的反应,哪怕是哭闹。 武澄试探了一会儿,没敢继续敲门,闷闷的蹲在门口守着,没过多久旁边就有同伴凑了过来,“怎么样了?” “打着呢。”武澄拍了拍身边石凳,“坐会儿?估计还得审一会儿。” “用真的啊?”武清啧啧两声往门里听去。 没听见啥。 行吧。 过了一会儿,突然一声惊惧叫声传来,又是半晌没了动静。 武清也跟着叹了口气,“真可怜,看个小话本都落到了大人手里,那我平日里偷看的那些春……” 武清欲言又止,谨慎的瞄了一眼武澄。 毕竟那些都是闺房秘书,天冥宗有一回抄了一家青楼收缴了许多,秦封命人压在了库房里不让动,但天冥宗大多都是没媳妇硬汉子。 谁没个自我解决的需求。 武澄板起脸来,挺直腰板咳了几声,“说什么呢?看什么了?” “交出来!不然我就报到宗主那去!” “澄哥你通融下,那都是正经教学书,我拿来学习。” 武澄板着脸威胁:“我不信,除非给我看看,宗主可就在里面啊!” 武清垂头丧气的起来,带武澄去拿那些小册子。 过了许久,武澄武清一前一后走了回来。 武清追着他,“哥,可说好了,千万别让宗主知道!” 武澄一边翻一边敷衍着,“没问题没问题。” 他们刚刚走到刑审室门口,突然听见“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武澄整个人一哆嗦,小册子在手上跳了两下,立马藏在了袖子里。 秦封从刑审室里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干嘛呢?” “没没没,没干嘛,大人您审完了?” “恩。”秦封整理了下袖口,手里拿了一张供词,摁了手印递给武清,“你跟我去处理北尧。” 武澄心虚的看了眼秦封,“大人那我……” 秦封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她伤得不轻,你去苏家叫她那个贴身婢女过来收拾一下,带些胭脂水粉女孩子出门要脸面。” “啊?”武澄惊骇的眨了眨眼睛,“那要不要叫素白姑娘来……” “刑审还要看病,算什么刑审。”秦封看了武澄一眼,直接带着武清离开。 她身上那些痕迹怎么可能让医者看。 武澄看着秦封的背影,心下纳罕,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人这么对待苏姑娘。 他惴惴不安的去了苏家,把秋恬叫了过来。 秋恬一听这话就急了,忙收拾好东西就去了天冥宗。 一到门口就红了眼睛,房门打开就哭着跑进去喊了一声:“姑娘。” 武澄关上门,守在门口叹了一口气。 秋恬一嗓子把苏幼虞吓了一跳,秋恬远远的看见苏幼虞轻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青紫,哽咽得不能自已,难以置信的问着,“秦大人当真用了刑?!” 苏幼虞犹豫了下,“没事。” “这还没事?”秋恬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也不懂这是什么痕迹,忙要拉开苏幼虞衣服去看她的伤痕,“他是用的什么刑具,怎么一片一片的好吓人。” “没,没什么别看了。”苏幼虞忙问着,并不是很想说这些都是秦封磨咬出来的痕迹,“我要的胭脂水粉可带来了?” “带来了姑娘。”秋恬拿出包裹里面的胭脂水粉和铜镜,放在了苏幼虞面前,“夫人还让我带了些药膏。” 苏幼虞一看镜子才明白秋恬为什么那样子看她,她脖子手臂上的红痕颜色深了下去发青,确实有些吓人。 “疼吧姑娘,”秋恬找出一个小瓶子,“这个是消炎止疼的。” 苏幼虞接了过来,其实也不怎么疼,现在早就没了感觉。 心理上的刺激感远大于疼痛。 她当初喊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想让秦封放过她,这个混蛋是属狗的吗? 苏幼虞在脖子上铺了一层消炎药膏,又重新拿起了不同颜色的胭脂水粉,把痕迹扩大了一下,开始补补画画,把原本的青紫拖长,伪造出打的伤痕。 “姑娘你这是……” “嘘,帮我一起。”苏幼虞把东西也都递给她一份。 苏幼虞画的精细,毕竟也是常年泡在剧组,什么伤痕妆也都会一些。 相比之下秋恬就束手束脚的多,不过衣服一盖遮遮掩掩能看出个大概来就可以。 主仆俩在屋子里忙了小半个时辰,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武澄回身看见那苏家姑娘一副受了欺凌虐待的模样,眼睛通红,身形孱弱脚步虚浮,脸色都白了一圈。 苏幼虞出来脸上挂了半张面纱,垂下来遮住了脖子上的伤痕,朝着武澄盈盈一礼,“劳烦大人带路出去。” 她身形晃动之时,微风吹开了面纱一角,露出她脖子上蜿蜒上挑的血痕。 夏日单薄的衣衫下,锁骨、手臂上也都是若隐若现的类似鞭打痕迹,格外吓人。 武澄楞了一下,“诶好。” 他回身带路,心下想着,这大人还真是大公无私,一视同仁。 怎么还真的打了呢。 他正想着回头悄悄看了一眼,正正巧看到秋恬恶狠狠的瞪他。 武澄心里咯噔一下,讪讪的收了视线,特地带着她们去了后门,避开人来人往的集市,调苏家马车过来。 后街上,忽然一阵恢弘阔气的马蹄声响起,阵仗颇大,苏幼虞偏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巷。 接着几个士兵从前面举着旌旗出现。 整个队伍除了赶路马蹄声和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张扬的声音。 武澄伸着脖子辨认了一下,“姑娘不用怕,这是勇毅侯韩洺少将军回京了!” “韩洺?”苏幼虞愣了一下,那个名字在唇齿间轻轻呢喃了一遍。 接着后面队伍就看到了帅字旗头上写了个“韩”。 苏幼虞竟然莫名的慌了起来,这不就是她父亲天天跟她提的那个准未婚夫吗?! 第103章 苏幼虞从前也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听着玩,一心只想着沈家那些事。 可现在韩洺回来了让她很懵。 按照先前父亲走的意思,该不会真的过两天他就要去家里议亲了? 街巷里拐过来的军队人马越来越多,一匹高大骏马出现在苏幼虞视线之中。 上面的男子看起来年纪尚轻,浑身钢铁铠甲,眉峰凌冽,黑瞳清亮,身上还沾了些许沙场灰尘,却丝毫不减清俊明朗。 眼神还沾着从沙场回来的肃戾刚硬。 长长的军队人马很快就都注意到了这僻静的巷子里,一个仙姿玉貌的小姑娘站在旁边。 苏幼虞下意识的避开了众人视线,往后面躲了躲,正巧苏家马车从另一侧赶过来。 苏幼虞秀眉紧蹙,二话不说立马上了车,拉上帘幕躲开了那一批军队。 即便如此还是被拐过街巷的韩洺和他身边的侍从看到。 那侍从疑惑的嘀咕了一句,“这好好的小姑娘怎么浑身是伤啊。” 韩洺视线紧盯着那慌张躲避的身影。 在她上马车之际,瞥见了她裙摆下面小腿处若隐若现的伤痕。 而那辆马车,他再熟悉不过。 是苏家的车! 韩洺浓眉蹙紧,一言不发的坐在马背上,却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长枪。 他一走几年,苏家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是苏婼就是苏幼虞。 即便是遮了面纱也掩盖不住的样貌姿色,像极了苏幼虞。 在路上他就接到了母亲送来的家书,说苏尚书被朝廷里的人摆了一道离京,留了孤儿寡女在家里没人照应,让他赶紧回来定了亲事,免得有人欺负她们母女。 韩洺快马加鞭,三个月的路硬生生走了一个月。 果然还是有人趁她没人庇护欺负她! 韩洺偏头冷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地方?” 宫里来接应的太监应声回道,“少将军,这是朝廷近几年新开设的天冥宗,如今是秦封秦大人掌印。” 韩洺没吭声,听见这个名字眉头越皱越紧。 还是侍从先开了腔,“秦封回京了啊?” “大人认识?” 侍从笑了,“那是自然,秦大人前几年行军,我们少将军与秦大人可是熟识,睡一张床的交情。听说早年秦大人还在苏家的时候……” “谁跟他熟。”韩洺冷声打断。 侍从见韩洺变了脸色,立马收起了脸上的笑,规规矩矩的拉马跟在旁边。 秋恬回过神来,忽然看到脚边地上掉了一个小册子。 她见多了苏幼虞随手爱拿着小话本看的样子,下意识以为是她的,弯腰捡了起来。 “姑娘!你掉东西了!” 她说着,就跟苏幼虞爬上了马车。 马车趁着街巷那端军队赶过来之前,先行离开。 武澄正要回身,忽然感觉自己袖子里空空荡荡,他紧张的摸了一下,发现自己刚刚偷藏的小册子不知怎么的没了踪影。 秋恬上马车见苏幼虞脸色很差,便把册子放在了包裹里。 秋恬愤愤不平,亏了她还那么相信秦封,“姑娘,我们不要再理秦大人了,正好韩洺少将军回来了,等到你们定了婚事,我看他们天冥宗还怎么敢欺负我们!” 苏幼虞全然没有这个心思听秋恬说什么。 只是一心想着这婚事到底应该怎么推了才好。 大约是剧情里苏幼虞一早就嫁了沈家,根本没有这会儿的麻烦。 韩洺一路低调入宫面圣,避开了所有人员繁杂的街巷,入宫之时朝阳殿宫门紧闭。 殿内皇帝阴沉着脸听下面人影禀报。 “陛下放心,秦大人昨日查到陈氏书坊,听说璟瑶县主引荐了话本,能联系到北尧先生,今一早就把县主带进天冥宗审讯。” “苏家……又是这丫头。”皇帝淡淡的听着,眼神幽暗,“然后呢?人就问了几句放出来了?” “人放出来了,不过看起来按照天冥宗惯例滚了一圈刑。”男人低了低头,“卑职远远看了一眼,小姑娘受刑受的很是凄惨可怜。” “苏家捧着的小姑娘,他下得了手?”皇帝将信将疑。 男人凝眉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卑职听到了刑审的声音,应该是真的。那位主子目前还没有下不去手的人。” 皇帝沉吟片刻,似乎放心了些,“那苏家的孩子,为什么引荐那个话本?” “这恐怕得等秦大人的口供送来给陛下。” 皇帝没再继续问,“行,你下去吧。” “是。” 男人从后门离开,殿门大开,李公公迎韩洺进殿。 韩洺进门皇帝立马换了一副面容,一派风光霁月和颜悦色的模样坐在高位上,笑盈盈的看他,“朕贺韩少将军大胜归来!” “臣谢陛下。”韩洺行礼叩拜,面容冷硬如常,“臣此行回京,西丹王要求跟随同行在京城外等候圣旨入京,结两国之好。” 皇帝大笑,“韩少将军果然英勇胜过你父亲,不仅收了兰塔,还拉拢了西丹,年少有为!” 他起身,走到韩洺面前,“赏,重重的赏!韩少将军想要什么,有求必应!” 韩洺俯身,忽然扬声,“臣接到家书催促臣成婚,臣别无所求,但求陛下赐婚!” 皇帝神色意外,继而点了点头,笑道,“你也确实到年纪了,今日回京不容易,确实是应该成个家,也免得你父母亲着急。” 皇帝坐下来,笑盈盈的看他,“你可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自幼与苏家三姑娘相识相知,两家父母有意结亲,还望陛下成全。” 刚刚走到殿外的秦封脚步微顿,手指缓缓握紧了身侧的佩剑。 深邃的眉眼勾勒出几分凉意。 皇帝听到他提苏幼虞,手上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意有所指的呢喃了一句,“苏家……” 最近这位苏家三姑娘的风头,是不是有点大了。 这么大一个年轻少将军跑到他面前来求娶她。 让皇帝莫名生出些危机感来。 他手指磋磨着佛珠,没有继续说什么。 韩洺听着皇帝迟疑,微微抬头看过去。 接着李公公从外面跑了进来,“陛下,秦大人带着口供前来禀报。” 皇帝有意避开韩洺的请求,便扬声,“韩少将军先去殿后休息片刻吧,朕这里还有点要紧事。” 韩洺隐约能感觉到皇帝的推脱,眉眼低了下去,不太情愿的起身,“是。” 恰好秦封进门,两人视线在空气中有一瞬间的交汇。 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元宝小说 宫人把韩洺带去了殿后等着。 秦封上前把口供递给了李公公,“陛下,臣查到话本由陈氏书坊刊印,便找来话本引荐人拷问,这是全部拷问内容。” 皇帝审视的多看了秦封几眼,意有所指的点道,“竟然是璟瑶县主引荐。” “是。”秦封面色如常,“璟瑶县主招供,因为上巳节中了蛇毒之后体虚惊惧,求医问药无法根治,便在寺观里寻大师来看。” “一次上香路上碰见北尧先生的茶童,说北尧知天命晓世事,可以帮她医治蛇毒癔症,由此得知北尧先生。” “一来二往,北尧给她看了话本,姑娘家喜欢,便帮他引荐。” “喜欢?”皇帝慢悠悠的试探道,“她这年纪的闺阁姑娘该喜欢看《女德》《女训》,怎么喜欢这些……” 秦封面无表情的开口,“恕臣直言,县主年幼无知,被人蒙骗就喜欢些离经叛道的东西,陛下不该给过多的赏赐和庇护,免得她借着陛下宠爱苏家,便失了本分。” 皇帝眉梢微扬,装作一派宽宏,“不过到底是贵妃侄女,偶尔有点小错误也罢了,你别吓着她。” 秦封欲言又止,没有说话。 “怎么了?”皇帝挑眉,“你该不会像是审寻常犯人一样,审的她吧。” 秦封俯礼,“请陛下降罪,臣莽撞,对县主用了点刑罚。” “大胆!”皇帝一拍桌案。 “县主被带进天冥宗,害怕不满拘着脾气不配合,想来是陛下贵妃爱护的缘故,小惩大诫才全盘托出。” “你啊你。”皇帝一脸怒色,接着又表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自己去和苏家交代赔礼。” “是。”秦封低头。 皇帝叹了口气,“你瞧瞧你,也是没个姑娘伺候,对谁都这么狠心。” 他打量着秦封,“你也是该成家了,朕这有几个舒心的人儿送到你的府上去伺候可好?” 第104章 秦封顿了一下,“陛下,臣喜欢清静,女子多了麻烦。” “瞧你说的,她们是去伺候你的又不是专门为了麻烦你的,你在男人堆里滚多了,心思难免直了些,有些事情是男人做不了的。”皇帝摆了摆手,朝李公公吩咐了一句。 李公公接着下去传令,根本不给秦封拒绝的机会。 秦封深吸了一口气,心底压了些许烦躁。 皇帝转头看向秦封,和蔼的笑着,“朕也是为了你好,别跟着朕办差连个媳妇都娶不到,外面人该说朕苛待你。” “陛下……” 皇帝打断了秦封的话,“你要是喜欢,就留下,你要是嫌麻烦,那就发卖出去,还不行吗?” 皇帝把话说满了,再拒绝就显得给脸不要脸。 秦封收了声,应道,“是,多谢陛下。” 他心下清楚,皇帝是想在他枕边安插眼线。 秦封一出门,就看到武清面前站了五个盈盈身段的女子。 武清有点懵。 几个女子一听秦封出来含羞带怯的看了这位朝堂新贵一眼,接着紧张的收回了视线,一面兴奋一面害怕。 旁边太监凑上前把花名册给了秦封,“秦大人,您看这几个还满意吗?” 秦封随意的翻了一遍,皇帝的态度就是硬要塞人,哪里允许他满不满意。 “满意。” 太监一听满意立马笑开了花,“大人放心,这些都是嬷嬷们调教过的,什么都会……” “在下还有差事要办。”秦封打断了他,把花名册扔给太监,“劳烦公公把他们带去我府上。” “诶,好。” 秦封话落,直接离开。 武清还没弄懂怎么回事,“大人,那些是……” “你喜欢?给你?” 武清连忙摆手,“不不不,太多了。” 秦封看他一眼。 “我的意思是,人太多了,忙不过来。”武清话说到一半顿住,觉得不太对劲,“不是,那个我不……” “闭嘴吧你。” 秦封走后,皇帝靠在龙椅上,思索了许久。 宫人进来回禀,“陛下,秦大人已经答应把人送过去了。” 皇帝点头,睁开眼睛突然转头问李公公,“平日里,秦封和苏家那丫头,来往多吗?” 李公公没想到皇帝会突然这么问,“好像不多,奴才见到过的几次,县主偶尔会和秦大人打招呼,秦大人都不爱搭理县主。” 皇帝点了点头,觉得秦封对待旁人那态度,对苏幼虞审讯认真也是正常。 “秦封这孩子办事我放心。” 可就是因为太放心了,皇帝也清楚,让秦封彻查话本一案,多半也会知道那件事。 他得派些枕边人近身,打探秦封的口风。 如果秦封知道了,那要不要除掉…… 皇帝私心舍不得,但倘若他因此生出异心,怕是也留不了。 “陛下,韩少将军还在后面等着。”李公公出声提醒着。 皇帝忽然回过神来,连声应道,“啊,朕差点忘了,叫他进来。” 韩洺再次来到殿中,四下看去已经没有了秦封的身影,他转头面圣,“陛下,臣刚刚的请求……” 皇帝闻言,心不在焉的开口,“少将军说的事,朕考量过了,这是喜事啊,朕当然会答应你与苏家的婚事!” 韩洺面色一松,眼底忽然亮了起来。 “不过……你才刚刚回来,苏尚书也不在京,朕即刻赐婚有些草率。等你休息一阵,我找容贵妃好好商议一番,可好?”元宝小说 韩洺望着皇帝有些推诿意思的话,迟疑了片刻,“陛下说的是。” 皇帝立马转移了话题,“西丹王在京郊,派礼部过去问候一下,挑个吉日把人请进京。” 他吩咐下去,转头看向韩洺,露出脸上笑容,“今日韩少将军大胜归来,封韩少将军为三品安远将军!” “谢陛下。”韩洺沉声应着,接过封赏旨意,心底慢慢沉了下去。 苏幼虞回了苏家院子,路过看到的下人们都吓了一跳。 院子里的下人很快就都知道,自家姑娘去了天冥宗受了一顿酷刑的事情。 陈氏着急的来看了几回,给苏幼虞拿了许多药膏,还叫来了好几个郎中。 都被苏幼虞挡了回去,只借口这些伤不重,只是皮外伤。 要是被那些郎中看出来端倪就坏了。 她好好梳洗了一番,把身上描描画画的东西都洗掉,重新涂了药膏。 直到傍晚,春画进来禀报,“姑娘,先前派出去的镖师回来了一批。” 苏幼虞正对着镜子观察着脖子上的痕迹,听见这个眼前微亮,“哪一批回来了?” “京城郊外那一批,就在后院等着姑娘。” 苏幼虞放下了镜子,披了一件斗篷遮住身上的痕迹便出了门。 院子里一片清冷月色,照彻在庭廊里青年男子的身上。 他身材魁梧挺拔,看起来三十大几的样子。 久绫听见脚步声立马回身看了过去,朝着苏幼虞拱手行一礼,“姑娘,这是您要的来往客人身份,大多为商贩。” 苏幼虞伸手接了过来,翻看了片刻,“是不是有一批从江南来的商贩来往格外多?” 久凌一怔,“是,姑娘怎么知道,这些人行踪很是奇怪,说是丝绸商贩,但是与寻常丝绸商贩供货量一样,但是马车重量却极大。后来我们在车上看到了金条。” 苏幼虞点了点头,“有没有跟着看看?” “跟了。”久绫应声,“他们会围着城外转几圈,最后去天南山下把东西藏起来。过半个月会再进京。” “我觉得不对劲,就跟了他们几日,后来在恒王查盐税回京的人里看到了同样一批人。” 苏幼虞眉眼微动,“恒王?” 她慢慢合上手里的记录。 竟然是恒王。 按照剧本上的描述,当年苏家账目被查出问题,紧接着天南山脚下被举报了一个金库,所有证据都指向苏家,皇帝大怒。 苏幼虞一直以为是晋王或者沈家的东西被人发现举报了,嫁祸给了苏家,没想到是恒王。 “那些人记得盯紧,他们近期多半不会出京。” “是。” 苏幼虞把手里的名录收了起来。 手腕动作之际,久绫眼尖的看见了她手腕上的淤青痕迹。 久绫眉头拧紧,忽然上前一步,“姑娘……受伤了?” 苏幼虞愣了下意识到他说的什么,心虚的拉了拉披风,“没事,就是不小心碰到了。” “姑娘若是受了欺负,千万别藏着掖着,大可以告诉我们,”久绫有些着急,“我们做这一行的,也可以保护姑娘安全。” 苏幼虞哑然失笑,“真的没事,你放心吧,我受了欺负会告诉你们的。” 她顿了下,给旁边春画递了个眼色。 春画上前交给了久绫赏金,久绫见状皱眉,“姑娘,我不是要钱……” “我知道,这是你们的月例,帮我办差风险多,你们也好好拿着。”苏幼虞周到客气的交代着。 久绫心里说不上的不舒服,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嫁了人怀了孕临走前这样告诉他们。 “这些赏钱够你们寻个好姑娘安家立命,日后我回来,可要讨你们喜酒。” 身边朋友纷纷成家立业,而他离开天虞宫,寻了个镖师行当走遍天下幻想着能偶遇她。 知道她在哪,知道她夫君对她好,也就放心了。 却没想过,有一天听到她再回来,就是一具冰冷尸身,被长老永远葬在昆仑山下。 久绫离开苏家。 一旁同伴悄声说,“我听说苏姑娘今日刚刚从天冥宗回来,受了一顿刑罚。” “什么?!”久绫脸色大变,转头看了过去,“刑罚?”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但是……”同伴话还没说完,忽然那月例直接塞进了自己怀里。 久绫一个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久绫杀气腾腾的赶到天冥宗,刚跳上屋顶准备翻墙进去,接着被暗处暗卫冲上来拦住,“什么人?!” “我要见你们宗主!”久绫一掌推开他们,跳进天冥宗练场里。 接着就被一众天冥宗暗卫直接摁在了地上! 久绫径直看到练场中央,刀光剑影凌乱交错,两个人交缠在一起,争执不下,忽然其中一人手中长剑劈了过去,硬生生劈开一段距离。 韩洺长剑直指秦封,“未曾想秦大人升官发财,竟是连女子都打?” 秦封饶有兴致的看着指过来的剑尖,又懒懒的看了一眼被摁住的久绫,眼底卷起些暗流。 “本官也只是奉命行事,韩少将军夜闯我天冥宗,就是为了这事?” “她一个闺阁女子能犯什么错?” 秦封轻嘶一声,手里的剑鞘挑开韩洺的长剑,接着叮当一响,韩洺长剑打落在地。 秦封握住韩洺下颌,近距离的看着他的眼睛,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笑了,“韩少将军这是看见那些痕迹了?” “你还狡辩!你这个混蛋!”韩洺挣脱了下,却又被秦封勒住他的肩膀。 “韩少将军可知,未必只有鞭打才会留下痕迹。”秦封低声说着,迎上少年满是怒火的眸子,“我还能对她更混蛋一点。” 第105章 韩洺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未必鞭打才会留下痕迹? 秦封唇角扯起懒懒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韩洺的耳朵。 韩洺眉头忽然皱紧,猛地一下打开秦封的手,“你干嘛?” “小朋友血气急,这么点事耳朵都气红了。”秦封眼底光芒邪佞。 他气息轻了些,有些调笑意味,“听说韩少将军想娶她?那要是娶不到得急成什么样子?” “你!” 秦封松开他,“韩少将军还是请回吧,天冥宗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你刚刚回京就闯进来怕损了你名声。” 韩洺咬了咬牙,“秦大人你先管好你自己,再想想有没有资格议论我的婚事。” “苏韩两家亲事早定,我韩洺做事坦荡,就是喜欢她,也从来没有遮掩过自己的心意。你只不过是她一个表亲,你不爱惜她,有的是人爱惜她!” “我既回来了就见不得旁人作践她!”韩洺字字掷地有声,捡起地上的佩剑,狠狠的撞开秦封的肩膀,离开天冥宗。 秦封站在原地,有片刻的晃神。 直到一旁武澄把久绫押到他面前,“大人,这个人说要找您。” 秦封视线扫了过去,久绫蓦的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 秦封朝着久绫走了两步,意味莫名的冷笑了一声,“听听,他说得多好听。” 可前世…… 久绫听不懂秦封在说什么,只冷着脸,“在下久仰秦大人威名,希望秦大人能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对女人动手算什么本事!” 秦封看着久绫,见状也明白了他也是因为苏幼虞的事情来的,秦封上下打量了久绫许久。 他倒也没有生气,也没有解释,“像你这样来寻仇的,天冥宗日日都会接待,可天冥宗并非寻常地痞街巷,你想来寻仇就来了。” “你做出这等事,与那些地痞有什么区别!”久绫怒不可遏。 秦封弯身,摘下来久绫身上的一片树叶,“兄台怕是不了解我天冥宗是什么地方,下一回不管是替谁找场子记得考虑周全些。” “再擅闯,小心有来无回。”他声音很淡,淡得没有半分情绪,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如何。 甚至听不出什么威胁力。 片刻后,天冥宗后门,久绫被推了出去,踉跄一步站稳脚跟。 久绫原本就做好了和天冥宗打一架的准备,再不济也得骂秦封一顿才行。 但却没想到这么轻松的就出来了。 他鬼使神差的觉得秦封刚刚的话,不像是威胁,更像是……提醒? 久绫在门口站了许久,看着天冥宗阴森森的门牌,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秦封的话。 愈发觉得今日之事,自己过于莽撞冲动。 或许是因为太害怕那张和她一摸一样的脸了无生气的躺在棺椁里。 太害怕自己允许她的孩子再受到半分的伤害,对不起她。 久绫愣了很久的神,眼底迷蒙的光色消失又亮起来。 不行。 是得考虑周全。 他怎么忘了他本就不该是一个人。 久绫攥紧拳头,迅速消失在浓重的黑夜之中。 山林瀑布下天虞宫飞来一只白鸽,落在窗头架子上。 一个少年上前拿了下来,“师娘!有人来信了!” 他跑跳着上前,把手里的信件交给了一个妇人。 妇人看着少年手里的卷起来的字条,上前接过打开,她忽然愣在原地! 少宫主找到了?! 妇人立马穿过了回廊,推开房门。 坐在桌案边的男子闻声抬头,“怎么了?” 妇人回身关上房门,适才开口,“是久绫师弟,他说他想回天虞宫,他已经知道了少宫主的下落,就在京城!” “京城?”男子立马起身,心下微微一惊。 看来那个秦封说的是真的。 难怪他那么信誓旦旦的说,少宫主在他手上。 宫主还坚决说虞芷就算嫁到哪里都不可能嫁到京城,她最讨厌的就是京城和皇家沾边的东西。 忽然屏风后面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屋子里两人转头看了过去,一个约么二十多岁的女子跑了出来,激动的握住妇人的手,“你们说找到少宫主了?!” 她情绪有些兴奋激动,“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找到她了。” “碧寻,你先激动。” 妇人忙安抚着她。 “我怎么能不激动,我们一直担心那狗皇帝握着少宫主的命才不敢轻举妄动。”碧寻眼底闪烁着凶狠明光。 她仿佛久处于黑暗中突然看到黎明的希望,“有她在,我们可以查清当年真相了,我们就可以报仇了。” 妇人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们要不要先告诉宫主。” 男子抬手制止,“宫主年纪大了,我怕他冲动禁不起折腾,上次被秦封那小子的威胁急得要去打架骂人,我好生劝诫才劝住。之前支给秦封那一拨人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已经在京城外等着了。” “碧寻你再带一批人手过去,京城外那一批先进京和久绫师弟汇合探探虚实,如果可以找到少宫主那再好不过。” “好,师父。”碧寻忙应声。 男子顿了顿,“顺便记得问清,秦封和少宫主到底什么关系。” 门外,头发花白的老头眉毛打了结,气得吹起了胡子,嘀嘀咕咕的念叨,“谁年纪大了?谁禁不起折腾?” “找到我乖孙宝贝还想瞒着我,门都没有!”他背着手,趁着妇人没开门,径直小碎步走开,回房间麻溜的开始打包东西! 傍晚,妇人端着晚膳走到宫主阁楼门口。 一旁童子礼貌拦了下来,“姑姑,宫主说今日起闭关七七四十九天,任何人不得打扰。” “啊?”妇人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正巧不知道是不是该瞒着那件事的妇人心下松了一口气,估摸等宫主出关,这些事都能有个定论了。 入夜几天,苏幼虞似乎都养成了习惯,在窗口趴着,等秦封半夜来带她练骑射飞镖,一练就是半宿。 他也会照常来,只不过教习举止都格外的客气疏离。 大约是从她闹过一次开始,他就像是一个专业的武夫子。 除了在东宫情急之下,以及那天在天冥宗刑审,她把人给刺激坏了之外,秦封就再没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 但苏幼虞每每夜里见他还是会下意识的紧张。 直到一晚,秦封站在她身后望着她愈发精准的动作出神。 看到她飞镖正中靶心,半晌没有说话。 苏幼虞身体有些僵硬,只去摸下一个飞镖。 秦封却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带了薄茧的手指轻搓了下她手腕上的痕迹,“快下去了。” 苏幼虞被他搓得手背发麻,想要抽回手,却忽然被他攥紧。 秦封出神的呢喃着,“虞儿告诉我,当时是疼多一点还是舒服多一点?” 声音钻入耳膜,苏幼虞浑身上下像是过了一层电流,这些时日她一直有意回避这件事。 冷不丁被他直白问出来,苏幼虞忽然慌了起来。 秦封见她不吭声,慢吞吞的辨认着,“我记得疼你不会那样喊,疼起来你会抖,还会哭。” “哭得喘不过气来,每每让我看着好生可怜。” 或许是以为她在梦里,秦封说话是平日里不会出现的放肆。 苏幼虞觉得手腕上禁锢的力道越来越重,像是怕她跑了一样。 “我确实没他坦荡,没敢承认过,到现在我也不想承认,我怎么会栽在你身上,一次又一次。”秦封看着她,自言自语的说着。 “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没给过他机会,所以他前世会那个样子。” 苏幼虞眉头越皱越紧,她有点听不太懂秦封在说什么。 而后发觉他其实也不需要她给什么回应。 秦封像是在把话都说给自己听,他更像是在劝自己。 “我要是成全了你们,结果会不会好一点?”秦封眉眼深了些许,令人看不分明里面的情绪,“我的意思是,或许你能好好的。” 苏幼虞心里咯噔一下,秦封忽然靠近了些,紧盯着她的眼睛,“虞儿这辈子还会再骗我、害我、利用我吗?” 苏幼虞吓了一跳,盯着他的眼睛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今晚就像是一个哑巴。 什么话都不会说。 秦封盯着她迷茫的眼神看了许久,沉吟道,“虞儿乖一点,让我找不到借口把你捆在身边,我还能许你和你的良配长相厮守。” “可你要是不乖……那可就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了。”秦封瞳孔危险的眯了眯,“怪不得我了对不对?” 苏幼虞忽然心底升起些怪异。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秦封巴不得她害他的感觉。 忽然武澄的声音出现在院子里,“大人,陛下送您的五个通房因为住所安排吵起来了,闹了半宿。” 苏幼虞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词。 通房? 还五个??? 秦封有些烦,“不爱住就滚出去,这点事都要来禀报。” 他一转头就看到苏幼虞睁着一双圆润的杏眼看他,小眉毛拧着。 一晚上没吭声的小姑娘突然出声,“五个啊?” 第106章 秦封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声,眉梢微扬,“五个啊,怎么了?” 苏幼虞望着他,抿着唇迟疑片刻,又确认了下,“通房?” “恩。”秦封也没有否认,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 苏幼虞心口莫名压住了什么,却碍于自己装着梦游一时半刻又不好发作,“通房你,你要拿来做什么?” 话问出口,她才觉得自己多事。 通房还能拿来做什么。 她为什么要问这个东西?! “虞儿不懂通房是用来做什么的吗?”秦封弯身看着她,“你应该懂,你大哥哥也有通房。” “哦。”苏幼虞虽然知道在这个时代寻常富贵人家都会有那么几个通房,但心里还是不舒服,“我知道,就是拿来消遣的对不对,那我也想要。” 秦封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虞儿想要也行。” 他朝她走了一步,“你觉得我够你消遣吗?” 苏幼虞不安的收回手,挪动了下步子,并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困了。” 她说完小步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房间。 躺在床上苏幼虞翻来覆去的没能睡着,脑袋里莫名其妙全都是那五个通房。 怪不得秦封越来越不常住在苏家了,原来是自己的府邸有人了。 这么多也不怕累死。 累死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一直在想这个,苏幼虞把脑袋埋进枕头里,用被子盖住耳朵。 该担心生气的不是长明嘛,幸好她早就不喜欢了。 这个渣男!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总要撩拨她! 清醒一点,苏幼虞,你给我清醒一点! 一墙之隔秦封莫名其妙的一个劲打喷嚏。 总觉得好像有人在骂他。 清早,天刚蒙蒙亮,苏婼就忙不迭的跑进了苏幼虞的房间,把刚刚睡着的苏幼虞从被窝里拉了出来,“三妹妹,你快看,我绣的荷包好不好看?” 苏幼虞困得睁不开眼睛,靠在苏婼肩头打了个哈欠,“姐姐这一对小鸭子绣的真是栩栩如生。” “这是鸳鸯!”苏婼羞恼的跺了跺脚。 “啊?”苏幼虞睁了睁眼睛,迷迷糊糊的笑了,“是哦,鸳鸯。” 苏婼不甘心又拿出来了一个,“那你看这个呢?” “这对小麻雀也不错。” 苏婼:“……这是比翼鸟。” 苏幼虞多少清醒了些,摸了摸鼻梁看向苏婼,“哎呀都怪这天太暗了,我什么都看不清。” 苏婼摆弄着看荷包,“我可是绣了三天三夜没有怎么睡觉,你说是鸳鸯的好看还是比翼鸟的好看?哪个送给晋王殿下合适?” “鸳鸯的。”苏幼虞随手点了一个,“意头好。” 苏婼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她说完起身,苏幼虞没了倚靠直接躺倒在床边。 苏婼回头,“三妹妹还有两个时辰大哥哥就要和晋王启程了,陛下都会来送,你记得别迟了。” 苏幼虞困顿的应了一声,“恩……” 等苏婼走了之后,苏幼虞忽然睁开眼睛,“……苏云城要启程了?” 她望着床幔,轻眨了下眼睛,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京城外,浩浩荡荡的赈灾队伍和马车整齐的排布开。皇帝銮驾到场,笑意盈盈的和晋王闲聊叮嘱。 江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送行,悄声叮嘱着,“此行千万注意安全,咱们家今时不同往日,你跟了晋王就是大好的前途!”苏丹小说网 “连你二伯父离京,陛下都没有送行,只要你平安回来了,咱家日后无边的富贵,就在眼前。”江氏拍着儿子的肩膀。 “母亲放心,儿子只是担心家里……” 江氏悄悄看了一眼那边的陈氏和苏幼虞,转头又压低了声音,“不用担心,等你回来封个官职咱们家可与二房分家了,上月咱们家进账六千多两我全部偷偷压了下来。” 苏云城愣了下,也看了大房那边一眼,正巧迎上苏幼虞看过来的眼神。 苏幼虞朝着苏云城盈盈一笑。 苏云城一时心绪万千,心下叹了一口气,眼下二房开始衰落,他们大房蒸蒸日上。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们马上也就有能力分府别住,帮助晋王夺嫡了。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彼时皇帝也朝着一旁等候的苏家走了过来。 众人见皇帝来了立马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 皇帝一派和颜悦色,“东西可都备好了?” “回陛下已经备好了。”苏云城转头看向一旁整整齐齐清点的箱子。 那一整排箱子因为要出行清点,全部打开。 而其中一个箱子牢牢的关上,一下子就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这个箱子也打开清点一下,别少了东西或者受了潮。” 旁边宫人应了一句,“是。” 苏云城也没有多想,默许了打开清点。 然而箱子打开的一瞬间,周遭人群望着那箱子里的东西,忽然响起了一阵惊呼! 苏云城更是瞪大了眼睛踉跄一步,“这……” 只见一片白花花的银子,整整齐齐的排布在箱子里! “这是什么?” “苏家大公子下江南赈灾,怎么带了这么多银钱?” 一旁江氏呆愣在原地,这是哪里来的钱? 她没有给儿子装钱去啊! 江氏眉头拧紧,心底蓦的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苏幼虞拿着帕子,轻轻掩了掩鼻尖。 皇帝盯着那一箱沉甸甸的东西,眉头紧蹙,转头看向苏云城,“这是什么?你怎么带了这么多钱?” 苏云城上前一步,捡起来箱子里放着的册子,低声念着,“李侍郎五百两,孙大人一千两……” 江氏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 听到一半忽然间反应过来,这不是他们家收受的礼金吗?! 怎么礼金全部都办了过来,账目都还放了进去! 江氏险些憋着一口气晕过去。 不止江氏,在场所有送行牵扯进去的官员都白了脸色。 当着皇帝的面,被发现贿赂礼金的数量,是不是有点太找死了! 皇帝眉头越皱越紧,“你念的这些是什么?” 人群中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来,“这些是各位大人听闻苏家大公子要去赈灾,所以自发捐献想要让苏公子捐献的赈灾款吧!” 夏江躲在人群里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跟风迎合。 “啊对对对!”李侍郎先开了腔,应声喊道,“陛下,臣听闻苏公子要随晋王殿下下江南赈灾,所以特地凑了五百两赈灾款,尽绵薄之力。” “是啊,陛下,江南灾害如此严重,老臣也实在是担心。”孙大人立马跟着道。 明太傅看着这情形,心底生出些古怪,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苏家那小姑娘。 果不其然,苏幼虞那小丫头轻抿着唇,站在旁边乖乖巧巧的玩手手,唇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和那天算计他的笑容一毛一样。 一看就是苏家大房收受礼金被她发现了,礼金当赈灾款送了出去,不但灭了他们受贿的心思还赚了个贤德名声。 明太傅鬼使神差的跟着应声,“苏公子大义啊,年少知天下疾苦,日后必定是个贤臣。”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掺了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一旁应和声此起彼伏,苏云城紧张的手心都出了冷汗,“回陛下,朝廷各位大人一共是捐献了六千八百两,臣一定不枉各位大人的信任,平灾定乱。” 皇帝大笑,很是满意,“好!有诸爱卿和你的这份心思,江南水患一定能早日平定!” 皇帝拍了拍苏云城的肩膀,转头回了轿撵。 晋王看着这情形总觉得古怪,但是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古怪。 谁料身后苏婼忽然叫住了他,“殿下!” 晋王闻声回过头,看着苏婼一脸羞怯的模样,把手里的荷包递给他,“臣女没有什么好相送的,这个是臣女熬了几夜绣的荷包,还望殿下不嫌弃。” 晋王看了一眼手里针线粗糙,图案走样的荷包,莫名轻笑了下,“不嫌弃,你能有这份心,本王已经很高兴了,本王一定会好好收着,不辜负你的心意。” 苏婼心下欢喜非常,垂着眼帘笑开了花,“那臣女等殿下回来。” “好好等本王回来娶你进门。”晋王说着,便回身上了马。 苏云城告了别,心惊胆战的上马。 队伍逐渐走开。 拐过一片树林,一旁小厮就打趣着晋王,“殿下,那苏家二姑娘还给您送了礼物啊。” 晋王一改刚才的温情款款,嫌弃的扯了扯唇角,“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话落,他抬手朝着小厮扔了过去,“你喜欢就你留着用,这等廉价的东西也就她能送的出手!不够丢人的。” 第107章 小厮接过来,连忙推脱,“这不合适,日后侧妃进门看到了多不好。” 晋王一派无所谓的姿态,“你不喜欢就扔了,就说我救治水患掉路上了,她能怎么样?” 小厮也不敢收也不敢扔,只能先放在口袋里。 等到江南再寻个地方扔了。 这边苏婼见他们队伍走远了,还真情实感的抹了几把眼泪。 苏幼虞去扶她,“二姐姐别难过,他们估计个把月就回来了。” “好。”苏婼抽抽搭搭的应着。 一旁江氏白着脸往回走,忍到了苏家才大发雷霆,一进门就把桌上的碗碟尽数扫到了地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着实吓了苏婼一跳。 “去!去把今日收拾东西的人,还有那些清点账目的!全部给我叫来!”江氏重重的拍着桌子。 苏婼没明白这是怎么了,连忙躲在了旁边,看着一众下人纷纷被叫了过来,跪在地上。 “那箱银子是怎么抬过去!为什么会弄错!” 下面众人跪着,面面相觑,他们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好端端的藏在后院密室里的银钱怎么可能会混进大少爷的箱子里。 六千多两啊,又不是六两。 “没人说是吧?!给我打!给我打到说话为止!”江氏大声吩咐着。 下人纷纷被拖了下去。 李姑姑心惊胆战的攥紧双手,下一个被拖下去的是她,那她到底是招认还是不…… 江氏忽然看了她一眼,“李姑姑,你是外面满堂楼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知,知道,我只管伺候饮食。” 江氏冷着脸吩咐,“那你便下去,闭好你的嘴。” “谢大夫人。”李姑姑立马小跑离开了厅堂。 江氏沉着脸,听外面哀嚎,大喊着,“给我打!狠狠地打!” “这等事一定是亲信出卖,我真的是白养了你们!” 苏幼虞正往院子里奏折,外面就来了人叫陈氏出去,“主母,去大房看看吧,那边都乱套了。” 陈氏慌慌张张的往回走,只留下苏幼虞和苏云祈大眼瞪小眼。 苏云祈凑近了些,“阿姐,我听说西丹王来了,等下月立秋过后要围猎,我跟表哥都说好了,如果我今年还是京城少爷们第一,那他就把他那个金玉长弓和我的袍子都给我。” 苏幼虞看了他一眼,不是很想聊和秦封有关系的事,一说起来就想到皇帝送的五个通房,“你这表哥表哥的,叫得越来越亲近了。” “一家人有什么不好亲近的。”苏云祈眨了眨眼睛。 苏幼虞没搭理他,走到自己院子门口就看到秦封迎面带了人过来。 苏云祈眼睛都亮了,“表哥!” 秦封没回话,视线多看了眼苏云祈身侧的苏幼虞。 苏幼虞敷衍的行了个见礼,掉头就进了屋子。 一旁苏云祈凑过来,“表哥我跟你讲,我这几日准头越来越好了!” “恩。”秦封心不在焉的回着,“你姐姐,看起来不太高兴?” “啊?有吗?刚才好好的,表哥你肯定看错了。”苏云祈快步跑进了院子。 苏幼虞回了房间,秋恬进来,“姑娘,宫里来了旨意,西丹王入朝觐见,立秋后要迎客围猎,得准备去上林苑的东西。” 苏幼虞再次听到他们提起来这场围猎,缓慢的皱紧眉头。 她搜刮了一遍脑海中的剧情,发觉故事情节又快了几个月。 围猎的情节本来应该是在明年春初的时候,西丹王借着新春之喜过来恭贺,正好是春猎。 父亲入狱,苏婼嫁入晋王府。 而她大病初愈不久。 这场围猎危机四伏,很是不安生。 如果她没记错,她初次引诱秦封也是…… 呸呸呸,怎么又是他。 “姑娘从前没去过,这次得好好准备一番。”秋恬话说的很是认真。 苏幼虞心烦意乱,并没有什么心思去准备什么。 可现在沈家垮台,应该不至于会发生那些事情。 但是她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仿佛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控制着这个世界回归正轨。 她扭曲的越多,这股力量将来反压回来的似乎就会越大。 尤其是沈鹤宸的那一封血书,让她这种感觉尤其的强烈。 他说他会回来。 他怎么回来?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要干什么? 苏幼虞心烦意乱的根本安静不下来,开始在纸张上乱写乱画。 午后,秋恬进来禀报,“姑娘,秦大人来送东西了。” “送什么?我这里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苏幼虞话还没说完,接着房门口就响起了秦封的声音,“秋猎的护具,女孩子家用得到,你之前应该没参加过围猎……” 苏幼虞听见他进来,心里一慌。 她瞥见桌子旁边一本小册子,眼疾手快的拿了起来,开始装作看书没空搭理他的样子。 不成想,苏幼虞刚一翻开小册子两三页,整个人傻在原地! 小册子里面的图画上,一男一女不着寸缕,放肆交叠,甚至还放大了教学步骤和位置…… 秦封看着她的反应,眉梢微扬,“不成想虞妹妹在看书学习啊,是我打扰你了。” 秦封上前几步,视线在小册子封皮上扫了一下,莫名顿住。 这封面,似乎有些眼熟。 他鬼使神差的朝着那册子伸出手去拿…… “啪”的一声! 苏幼虞涨红着脸,把小册子合死扣在了桌子上,一双小手死死的摁着,结结巴巴的制止,“你!你……你打扰我学习了!” 秦封古怪的看着她过于激动的反应,讪讪的收了手,“虞妹妹学什么呢?怎么学得脸这么红?” 苏幼虞心虚的眨了下眼睛移开视线,呼吸微微凌乱,“没什么,你进来都不避嫌的吗?” 苏幼虞觉得手里摁着一个烫手山芋,摁着也不是,不摁着更不是。 她的房间里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闺房秘术书籍??? 她可从来都没有要过这种东西啊! 秦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不曾想虞妹妹学习学得这么认真,是我冒犯了。” “你带了什么东西,我去看看,”苏幼虞起身,暗搓搓的把手里的小册子挪开,挪到了书桌最里面。 故意引着秦封往反方向走。 秦封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也没有拆穿。 他眼尾余光扫了一眼被挪进角落的小册子。 确实有些眼熟。 好像从哪里见到过。 苏幼虞刚刚出门,看着夏江正好在整理秦封带来的东西。 秦封似乎很了解她这里有什么没有什么。 带来的东西也都是寻常姑娘家不方便弄到的护膝护具甚至护心甲。 简单的看过之后,秦封有意无意的说着,“那还是不打扰妹妹学习了,免得没学好还要怪我。” 苏幼虞听着他的话,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耳朵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一样。 前面春画跑过来说道,“姑娘,勇毅侯韩家二老韩少将军还有徽和郡主一起来了。” 秦封脸上的温和缓缓消失,盯着来禀报的春画面色肉眼可怜的凉了下来。 苏幼虞听着春画的禀报,有些不太确定,“韩家来了?” 还是拖家带口四个人全都来了?! 春画感觉到刺骨的凉意,莫名打了个寒战,小心谨慎的看了看秦封,又看了看苏幼虞,“是,是啊,韩家来了,主母要您去正厅待客呢。”苏丹小说网 春画声音越说越小,接着就不受控制的朝苏幼虞身后躲。 苏幼虞秀眉轻蹙,“我知道了。” 她回身,看见秦封还站在院子里,“我要去会客了。” 秦封淡淡的“恩”了一声,一派毫不在乎的样子,先苏幼虞一步离开了院子。 苏幼虞换了一身衣服,走到了正厅,一进门就感觉到几道灼热的视线笔直的朝着她打了过来。 苏幼虞款步行礼,每一个举止动作都得体有度,看得人很难移开视线。 韩静徽低头掩唇,遮盖掉自己的情绪,转头发现自家哥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幼虞。 韩静徽深吸了一口气,心底愈发烦躁了起来。 “虞儿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快来让我瞧瞧。”勇毅侯夫人一见苏幼虞,脸上立马笑开了花,连连伸手招呼。 陈氏也一脸高兴,催促道,“快去。” 侯夫人握住苏幼虞的手就没有再松开,“真是盼星星、盼月亮,把我儿给盼回来了,你们也几年不见,别生分了。” 老侯爷开门见山的说着,“你们的亲事你父亲也跟你说了吧。” 苏幼虞身体一僵,有些无措的看向陈氏。 侯夫人见状瞪了老侯爷一眼,“你瞧瞧你急什么,再吓着虞儿。” “是老夫唐突。犬子刚刚回京,你们又是三五年没再见过,这些事情咱们有许多时间慢慢商议。” 陈氏笑着,“是呢,我记得少将军走得时候,才这么一般高,现如今变化着实大。” “他走的时候,虞儿也还是个小孩子,跟在我们家韩洺身后一口一个韩洺哥哥的,别提多喜人。”侯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苏幼虞听着这小时候的事情着实尴尬,一时半刻也没敢看韩洺。 另一只空出来的手不停的摩搓着帕子,想着该如何婉拒,“侯夫人,侯爷,韩少将军如今功名在身,而小女子并无所长,恐会耽误了少将军……” “怎么会耽误呢?”侯夫人连连摇头,“你如今也是封了县主之位,救驾有功有勇有谋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这样说,就是不相信我的眼光了。” 韩静徽看着苏幼虞,冷不防来了句,“母亲您也别着急,许是……县主芳心另许了呢。” 屋子里人都愣了一下,齐刷刷的看向苏幼虞。 苏幼虞一时窘迫。 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陈氏缓慢的皱起了眉,看了看勇毅侯夫妇的脸色,“我倒是还没问过你,你可有其他心上人了?” “我……” 一墙之隔的后院门窗后,秦封背靠在墙壁上,谈话声入耳,他安静的等着苏幼虞开口。 第108章 苏幼虞不安的眨了下眼睛,她能说什么。 她能说有,她喜欢上了那个人。 她能公之于众吗,不可能。 没有结果的事情,她连在心里承认都不想,更遑论要闹得人尽皆知。 而且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没有,但是……” 韩洺紧握着桌角的手缓缓松开,这小动作被一旁韩静徽尽收眼底。 “是不是今日我们来的着急了?”侯夫人一听没有就放下心来,打断了苏幼虞的话。 她笑眯眯的张罗着,“等过阵子围猎去上林苑,我听说那边天云寺里有个观音,很是吉利。到时候你们先去拜一拜,讨个好彩头散散心,我们再细细商议后面的事情。” 苏幼虞被打断了话,一时间也不好再继续接上去。 “听说你还没有去过围猎,这个我们家韩洺和静徽都熟悉,你跟着他们肯定是安全的。” 几位长辈在一旁开始商议着围猎的事情。 靠在墙壁后面的秦封缓缓睁开眼睛,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苏幼虞那句“我没有”。 意料之中。 秦封眼底神色淡漠,抬手整理了下袖口,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出的矜贵清冷。 没事。 我很大度。 我不着急,不生气。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就放她一回,她有能耐就跟别人跑了,看他们能多有缘分。 一旁武澄伸长脖子看着秦封背靠在人家后窗口偷听。 武澄心下感叹着:瞧瞧我们宗主那不值钱的样子。 秦封从后院走出来,问了武澄一句,“上林苑的天云寺里,有一个观音,很吉利吗?” 武澄摸了摸后脑勺,“我听说周围香客去求姻缘一求一个准,外面还有一个桃木林,里面有个方丈,一些小两口喜欢婚前去那里求签,看见有缘人会送一对龙凤配,是挺灵验的。” “恩。”秦封眼底流转着细微的光点。 能有多灵验。 屋子里苏幼虞熬到了韩家一众人离开,韩洺临走前,单独叫住了她。 或许是家里人有意撮合,他们都走得快了些,似乎是单独让他们俩有能相处的时间。 “今日来得匆忙,或许是父亲母亲吓到你了,这是我从边疆带来的和田玉,算作这些年的见面礼。”韩洺身上还带着从战场上下来的刚硬气魄。 说话做事也不爱拐弯抹角,直接把东西放在了庭廊桌子上。 他拘着礼节,撤开几步,便离开了院子。 苏幼虞远远的看着那挺拔明朗的少年离开,默不作声的叹了一口气。 从前只听父亲说,她还觉得夸张,如今看来,要说是京城贵女们都惦记着韩少将军,恐怕所言不虚。 要样貌有样貌,要家世有家世,功名气度礼数教养,样样不缺。 今日侯府这么多人来,也不好当众让他们下不来台。 还是等日后她自己和韩洺单独说清楚的好。 春画疑惑的看向苏幼虞,“姑娘,你今日为什么要拒绝韩家啊,吓我一跳。” “我还不想嫁人。”苏幼虞拿起桌子上的盒子,看了一眼里面的和田玉,愈发心烦意乱。 “难怪徽和郡主问呢,我都要以为姑娘你有其他的心上人,不然怎么会拒绝韩少将军,韩少将军一家明明都对你如此好。” 苏幼虞脚步一顿,听着春画的话忽然间意识到。 似乎真的,所有的拒绝理由其实都是于情于理不成立的。 而她心底真正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另有所属。 所以还没准备好接受其他人。 苏幼虞越想越觉得可怕,“我哪有,我应该就是觉得有些突然,我还没有准备好。” “再者家里最近事多,父亲也不在,我不想因为我自己耽误他。” “韩少将军那么好的人,不应该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我……” 苏幼虞突然蹦出了一箩筐的理由,连春画都听懵了。 苏幼虞话出口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反应过激,整个人更加乱了起来,“我们该回去准备东西了,围猎不是还需要置办合适的马鞍那些,你回去帮我。” “啊……”春画望着苏幼虞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凭借她常年的八卦经验感觉到,姑娘不太对劲啊。 苏幼虞收拾东西都有些心不在焉。 心里乱糟糟的如同一团乱麻,她隐约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能控制住自己了。 她心烦意乱的清理着桌面,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一个不小心把刚刚还是烫手山芋的闺房秘术小册子混着秦封带来的护膝一并装进了包裹中! 深夜,朝阳殿中秦封站在一旁。 身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颓然的跪在地上。 一旁手边摆放着纸笔和手写的真迹。 皇帝牢牢的盯着那老头,“你就是北尧?” 老头掀起眼帘,沾满灰尘的手拨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大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啊,原来是宁王殿下哈哈哈哈哈!” 皇帝眼神愈发冷厉,手里话本扔了下去,“这些祸乱朝纲的东西,是你写的?你是谁?” “我是谁您不记得了吗?宁王殿下如今坐上皇位了啊,真是贵人多忘事。”老头爬起身,整个人的状态都显得疯癫。 “殿下日日可安眠?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不会想起,您在南疆游历的时候,被您毁了清誉又弄大了肚子的古兰族小公主?难道没有被你灭了的千万古兰族民向你索命吗?!” “放肆!”皇帝大怒,瞪着眼睛。 “我放肆?宁王殿下真以为杀了所有人,你干的事就没人能知道了吗?人在做,天在看,你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哈哈哈!” “他胡说八道!污蔑朕!杀了他!给朕拖下去杀了他!” 秦封领命上前,一团布帛塞进了老头口中,堵住了他呜呜咽咽的话,“带回天冥宗。” “杀了他……”皇帝满眼都是嗜杀的红,瘫坐在龙椅上呢喃着,“把他的骨头拆下来!拆下来给朕看!还有他的同党,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杀了!”苏丹小说网 秦封退出朝阳殿,回到天冥宗,四周门窗紧闭。 那老头一进门就拆掉了自己头上的假发胡子,俨然一个正直壮年的男人。 “瞧那狗皇帝吓得。”他坐在刑床上笑着,眼底流转着杀意,“他怕是没我活的命长。” 秦封关门,伸手打开了一道机关,接着一个地下暗道涌现出来,“从这里出去,会有人接应你。” 男人视线从地门处挪到了秦封身上,“少主,那话本是谁写的?是我们的人?老子想结识下这位兄台。这样揭发狗皇帝的罪行,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妙啊!太妙了!” 秦封打量了他片刻,“不是我们的人,是……” 秦封顿了下,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她歪打正着,跟咱们没关系。” 苏幼虞是巧合他知道,他也知道她想要说的是什么,却碰巧编出来了另一件事情的真相。 但是用巧合来搪塞皇帝,他未必会信。 不如借此推一把。 趁着民心动荡推一把他的皇位,看他坐的踏不踏实,还能不能坐稳! “真的假的,没关系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秦封点了一旁的壁灯,“你还走不走了?” “走,”男人笑了,“不过我走了,你方便交代吗?” “天冥宗别的没有,死人骨头一抓一大把。”秦封说得很是平静。 男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了,“天虞宫第一批人已经来了,还把江南的民谣带进了京。” “也是巧,西丹王来使,也让西丹王看看这皇帝的丑恶嘴脸,乱上加乱的好哈哈哈。”男人一边笑着一边朝着地门走过去。 秦封点燃了周围壁灯,灯火大亮。 深夜,苏幼虞磋磨着手里的和田玉出神,那玉质温润,通体透亮,看起来价值不菲。 苏幼虞忽然听见些脚步声,下意识的把手里的玉塞进了盒子里偷偷放了起来。 紧接着头顶就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昨日练得可还记得?” “记得。”苏幼虞平复了心绪,应了一声着。 秦封照常每晚都会来。 一开始她梦游只是会醒。 后来苏幼虞醒的次数多了养成习惯,就睡不着了。 秦封他还不知道而已。 只不过他们一个客气,一个疏离,保持着很良好的教学关系,井水不犯河水。 这样的状态也平稳的直到围猎前。 去上林苑当日,整个京城闭市清路,禁军统领带着禁军护卫开路,浩浩荡荡的皇城队伍和仪仗从皇城一路走出了京城。 久绫一身店小二衣着,远远的看着皇城仪仗从眼前走过,嘴里咬着的狗尾巴草轻轻吐出。 皇帝坐在最前面雍容华贵的马车里,偌大马车里,西丹王陪同坐于客位。 再往后两侧的车马分别是静妃和淑妃的仪仗。 禁军护卫在皇帝所经过的各处都牢牢看守着,将周围来看热闹的百姓围挡在外。 场面热闹非凡。 皇帝坐在马车里,正闭眼享受着万民朝拜,不远处还有孩童唱歌谣的声音。 大约是距离远了些,他们没有听清楚。 西丹王笑道,“你们围猎出游都有百姓相送,真是令人羡慕。那些小孩子唱得还挺好听的,是什么歌?” 皇帝招呼着李公公,“去把外面唱童谣的小儿叫来。” “是。” 李公公笑呵呵的拿着赏钱去叫人。 车马队伍停了下来,三五个小孩子被带到了御前。 周围百姓见状也都围了过来。 后面文武百官纷纷停下车马轿撵,看向前面。 皇帝车马珠帘被掀了起来,端着天下之主的仪态,慈眉善目的笑道,“西丹王方才夸奖你们唱童谣唱得好听,给朕与西丹王唱一遍,唱得好,朕重重有赏。” 几个小孩子一听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按照皇帝的意思,拉着手围成了一个圈又唱又跳了起来。 “天雷降,大水淹,皇城宫下要变天。” “龙木浮,官僚腐,皇帝老儿要入土!” 第109章 众人脸色瞬间大变! 四周百姓惊愕的看了看那几个孩子,又看了看坐于高位的皇帝。 皇帝脸上的笑意一瞬间荡然无存,牢牢的盯着地上的几个孩子,握着佛珠的手攥的有些发白。 一旁西丹王还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问着身边的宫人,“他们唱的是什么意思?” 宫人惨白着脸没有说话。 那几个孩子的家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捂住孩子的嘴,跪在皇帝面前,“陛下恕罪!” “陛下,孩子们在外面玩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混账歌谣,陛下饶命,并非有心的啊!” 原本吵闹喧嚣的街市上瞬间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跪在御前的几户人家瑟瑟发抖,生怕皇帝发落,人头落地。 不多时皇帝大笑着打破寂静。 “小儿无知之言,朕怎么会怪罪。”皇帝牢牢的盯着下面的几个孩子,“只不过这歌谣是从哪里学来的?是谁教他们的?” 几个平民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颤着声开了口,“回陛下,前阵子来了一批江南水患的难民,估摸着……是跟那里的孩子们学的。” “难民?”皇帝瞳孔危险的缩了缩,“京城来了难民为什么没有上报朝廷。” 皇帝沉声,中气十足,“户部不必参加围猎了,回去把来京的难民都安置好,搭建粥棚,随时来回朕。” 下面宫人一众应声,“是。” 一旁百姓纷纷松了一口气,高呼着,“陛下圣明。” “陛下真是仁义心肠!” “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帝一路无话,直到了上林苑安置下来,转头叫来了秦封。 皇帝屏退了下人,“今日的童谣你可都听见了?” 秦封迟疑片刻,“无非是小儿之言,不能作数。” 皇帝冷笑一声,“今年来,这等言论还少吗?” 他凉凉的开口,“还是朕太过于仁慈,去,那几个小儿,杀一个。就说暴毙,唱一个就暴毙一个,他们剩下的就不敢再开口了。” 秦封剑眉微蹙,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正巧也在看着他,“秦封,朕独独钟爱你,就是因为你不会有妇人之仁,够冷血够无情。成大事者,不该被世俗的是非善恶观影响。” “其实你和朕当年很像,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懂吗?” 秦封眉眼慢慢凉了下来,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臣谢陛下厚爱。” 他回身,眼底满是凌冽寒霜。 殿门打开之际,恰好和进来的禁军统领打了个照面。 曹瑾有意无意的多看了他一眼。 秦封面无表情的出门,武澄迎了上来,看着秦封脸色不好,迟疑的问着,“陛下有什么吩咐了吗?” 秦封站在门口停顿了片刻,缓步走下了台阶。 武澄乖乖跟在后面,也没有敢多问什么。 直到他们走到荒无人迹的山林里,秦封递给了武澄一个荷包,“今天唱童谣的那几个孩子知道吗?” “知道。” “去叫武清挑一户口风严的,里面一瓶发热药一瓶解药,还有一些盘缠,告诉他们想活命就装做暴毙,偷偷离开京城,跑的越远越好。” 武澄结果手上的东西,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陛下他该不会……” 秦封看了武澄一眼。 武澄没敢继续说什么,跑回了营帐中把任务交给了武清。 天冥宗武字辈的人都是秦封从南疆带来的人,大多是当年经历过那场厮杀的孤儿,也只有这些人完全可信。 武清领命下山的时候,正好是夜深人静之时。 街巷里灯盏尽灭,武清悄无声息的潜进了一家院子,惊起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但无人察觉。 约么一两刻钟,武清就从院子里飞身离开。 几乎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隐蔽的山林树丛中,出现了禁军统领曹瑾身影。 他看着武清走后,那户人家迅速亮起了灯,一边帮孩子装着暴毙,一边鬼鬼祟祟的出了卧房,开始打包东西,破绽百出。 禁军统领冷笑一声,寻常百姓哪里有天冥宗办事那样的气定神闲,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能把他们吓个半死。 秦封不杀他们,真是最大的败笔! 次日清早,天色暗了下来,阴云密布。 围猎不得不先休停一天,等天晴了再开始。 苏婼正和苏幼虞一起整理着围猎护具,“昨天那童谣你听见了吗?” 苏幼虞闻言看了一眼门外,“没听见。” 苏婼顺着苏幼虞的视线也看了眼门外,也意识到了什么,乖乖的闭了嘴。 那怎么可能没有听见。 即便是没有听见,听下面的人传来传去也就都知道了。 只不过苏幼虞隐约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苏婼还是没能忍住,压低了声音,“不过眼下太子没了,估计陛下也是得考虑皇储的。” 她看向苏幼虞,“你觉得,这几个皇子中谁比较合适?” 苏幼虞抬眼看她,一眼就看穿了苏婼那点小心思,她笑了下,“我可不懂这个。” 苏婼踟蹰了片刻,“你觉得晋王殿下有可能吗?” 苏幼虞翻动着手里的护具,立马转移话题,“哎呀,我的护膝好像不见了。” 苏婼把护膝翻了上来,摆在了苏幼虞面前,“不就在这里吗?” “恩……我的发带你看见了吗?” 苏婼指了指她的手,“不就在你手里吗?” 苏幼虞:“……” 苏婼皱着眉,“你别想转移话题,你告诉我,你觉得晋王是不是还挺有可能的,他成熟稳重又……” 苏婼话还没说完,外面春画进来,“三姑娘,侯夫人带着韩少将军来了,主母叫你一起去天云寺。” 苏幼虞愣了一下,像是忽然听到了什么救星,立马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二姐姐,我不能陪你了。” “诶,你……”苏婼不高兴的看着苏幼虞出门,嘀嘀咕咕的,“跑什么呀。” 秋恬跟在旁边撑起一把油纸伞,帮苏幼虞遮了遮细弱的雨点。 侯夫人带着韩洺、韩静徽站在门口,陈氏笑眯眯的让她过来行礼。 苏幼虞应声上前,手里攥着帕子。 “今天雨也不算大,趁着围猎还没开始,我们去天云寺瞧瞧。”侯夫人招呼着走在前面。 “是啊,我早早也想去了,正好今天合适。” 苏幼虞陪在陈氏身边,安静的跟着。 山林草木随风而动,忽然一个什么东西从树林里蹿了出来。 苏幼虞转头看过去,正对上一双乌黑圆溜溜的大眼睛,躲在树林里远远的看她。 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云初瑶带来的那只小奶狗。 苏幼虞眼睛微微亮了下,阿呜看了她半晌,正想要跑过去,看见了苏幼虞周围的陌生人却又停了停脚步。 片刻后,它见没什么机会径直掉头跑走。 苏幼虞心下遗憾,着实有些羡慕云初瑶能带着宠物进京。 从前舅舅家有一只看门狗和她一起长大,后来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年纪大了离世,苏幼虞再也没养过狗。 后来她甚至怕再经历一次,就再也没有养过其他宠物。 她私心是很想再有一只小猫的。 苏幼虞浮想联翩的想着。 猫狗双全,是她小时候的人生理想,自从狗狗离世之后她再也没想过。 今日天云寺的人并不多,来往的都是朝堂官员趁着下雨无事可做,过来上个香。 苏幼虞提着裙摆进了寺庙,陪着两位长辈转了转。 过了没有多久,侯夫人就催促着他们,“侧院有一个观音庙,你们这些小孩子求的东西都在那边,韩洺你领妹妹们过去看看吧,不用跟着我们。” “好。”韩洺沉声应道。 韩静徽移开视线,跟着韩洺朝着侯夫人指的那个侧院走了过去。 秋恬犹豫着没有跟上去。 正巧这会儿也不怎么下雨了,只不过天气还是阴沉的厉害。 韩静徽心知自己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陪衬,走到前面领了一炷香,叩拜了一下就起身似乎并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身边韩洺还跪着,听见韩静徽起来,转头看了她一眼。 韩静徽意有所指的解释了句,“我没什么想求的,先出去了。” 庙堂里转眼就只剩下了苏幼虞和韩洺两个人。 一旁僧人把香火递到了苏幼虞面前。 苏幼虞只得走上前,跪在韩洺身侧的蒲团上。 两人一时无话。 苏幼虞早知今日来天云寺,他们多半也会给她和韩洺制造独处的机会,她不论如何是要和韩洺说清楚。 一旁扫地的僧人望着这一队金童玉女,也很是欢喜,忽然开了腔,“观音菩萨惜善缘,二位倘若是善缘,菩萨一定会保佑二位缘分与她一起圆满长久。” 僧人话落,就径直离开了庙堂。 苏幼虞顿了一下,眼见着他是误会了,匆忙把手里的香插进香炉里便离开了庙堂。 韩洺犹豫着打破了沉默,“你方才求了什么?” “韩少将军,我有件事想……”苏幼虞回身看他,还不等她说完,忽然身后那座庙“吱呀”一声沉闷的声响。 随后“砰”的一下! 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刚刚那扫地僧人的大喊,“不好了,菩萨泥像倒了!” 第110章 苏幼虞和韩洺都愣在原地。 那泥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而此时山巅顶处,秦封慢条斯理的把玩着一根还没有熄灭的香火。 他眉眼深邃,嗓音幽暗中夹杂着冷笑,“求个神佛把神像求倒了,算什么善缘,根本没什么缘分。” 他低笑一声,细雨中扔掉了徐徐燃烧的香。 香火掉进水洼中,瞬间熄灭! 武澄站在旁边,表情古怪的看了眼秦封。 啊对对对,你说得对。 下面寺庙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院子里的僧人很快就都赶了过来,张罗着收拾倒了的泥像。 苏幼虞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有僧人注意到他们在这边,连忙上前询问,“二位可是来上香的香客?” 苏幼虞木讷的点了下头。 僧人关切的问着,“二位没有受伤吧。” “没事。” 僧人见他们的样子,心知这些人来寺庙无非就是求一个安稳和彩头。 刚求完佛像倒了着实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如此意外让二位受惊了,旁边还有一片桃树林,我们方丈在那边,二位也可以去方丈那边讨个彩头压一压今日的祸事。” 韩洺拱手,“多谢。” 苏幼虞盯着那边一片混乱,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这玩意它就这么巧? 几乎是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苏幼虞就感觉到背后一阵凉飕飕的风。 她回身看了看,也只看到了身后一处高耸入云的山峰。 茂密的丛林遮挡住山上的光景。 韩洺注意到了苏幼虞的不安,他上前,“要不要去那边散散心?” 苏幼虞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走到了桃林里。 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个小庭院。 方丈似乎也是刚刚得知院子里的事情,伸长脖子往那边看。 一个年纪还小的僧人跟他解释着。 方丈转头看着走过来的两人,他心知这些都是皇宫里来的贵人,他们一个小寺庙无论如何也是得罪不起。 “二位今日是来求缘的是吗?真是抱歉,许是年久失修,才出了这等差错。”方丈从一旁拿来了一个竹签筒。 “二位即是来求缘的,那先试一下吧,要是缘分合适,我为二位补一个龙凤配合缘。” 苏幼虞和韩洺分别摇了一个签掉在地上。 方丈捡起来,脸色微微一变,摸着胡子沉吟片刻。 韩洺直白出声,“方丈但说无妨。” 方丈叹了一口气,把批签结果摆在了他们两人面前,“二位还是再考虑考虑,如若坚持,日后多半会生祸患。” 结果上写着两个大大的“下下签”。 苏幼虞盯着那结果,愣了许久的神,心底那股怪异越来越浓烈。 韩洺见状也没说什么,“多谢方丈指点。” 两人起身离开。 方丈将竹筒放回原位,着急忙慌的去看院子里的泥像怎么样了。 后面桃树林中,一个黑色身影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 秦封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一个装满竹签的竹筒,牢牢的盯着离开的两个“金童玉女”,意味莫名的笑了下。 他走到方丈的竹筒边的时候,抬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把竹筒换了回来,拿着刚刚苏幼虞抽的竹筒在手里晃了两下。 而里面竟是清一色的下下签! 秦封懒散的呢喃着,“可怪不得我。” “竹筒被掉包了都没发现,这门亲事估计也不好成。” 武澄:……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四周寂静无声,苏幼虞攥紧手里的帕子,“少将军,刚刚我有话,没有能说完。” 韩洺停了下来,回身看着她。 韩洺看人的时候都是正面面对着她,显得很是认真。 平白让苏幼虞更紧张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少将军,我一直觉得成婚嫁人之事对于我来说还有些早,所以之前父亲跟我提的时候我也没有太过于上心。” 苏幼虞斟酌着字句,整片桃树林雨后安静的也只能够听见她的声音,“如今看来是我的错,没有早早的把话说清楚。” “我对少将军而言并非良配,日后也怕耽误了你,正好我们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也不会对少将军产生什么影响,所以……” “县主可是有心上人了。”韩洺望着她的眼睛。 苏幼虞蝶翼般的睫羽扇动了下,“并不是因为这个。” “所以是有了。”韩洺肯定道,他眼底有片刻映出了天边的灰蒙失落,不过很快就消失散尽。 韩洺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原本苏幼虞身边围绕的倾慕者就多,他走之前她对他也没有半分特别,只沾了那么一点世家交集的情分。 他一走又是五年,这五年的时间里,恰好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 她会有其他中意的男子也是正常。 韩洺想过所有可能,哪怕他回来听说她已经定亲了,那也是他们没有缘分。 偏偏什么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帮他们。 只是她不愿意。 只此一条,其他任何都没有意义。 四周沉寂了片刻,韩洺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之前县主当着家父家母不方便说也就罢了。可是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告诉他。” 苏幼虞一时哑然,看着韩洺清澈透亮的眸子,忽然间无所适从。 她有想过很多拒绝韩洺之后的场景。 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坦荡清白。 “韩某并非狭隘固执之人,县主也不用紧张,但也不太明白苏家家世门第,县主究竟是喜欢谁,不敢说出来。难道就不怕有朝一日,错过了吗?” 苏幼虞恍若心头一击。 韩洺那双眼睛干净得过分,她有一种在他面前说不了谎的感觉。 也是在这双眼睛里,她忽然开始直视自己的心意,直视自己接二连三的推脱和谎言。 心动这种事情,是压下去一次,就会有更加汹涌的第二次。 是一切不甘和痛苦的来源。 苏幼虞忽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汹涌而出,她飞快的移开视线,“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主要是我父亲现在还在北疆查案……” “日后前路不明,我只是不想这个时候去想其他的事情分心。” 韩洺沉默了片刻,“令尊的事情我早有耳闻,便不是要定亲,我们两家也是世交,你也别拿我生分了,有事尽管来找我。”苏丹小说网 “你也懂,苏韩两家本是一体,这种事情不成就不成了,总也不能强求,我父母也都是明事理的人。”韩洺话说的很认真,而且没有掺杂任何情绪,仿佛真的是一个大哥哥在叮嘱她。 怕她因此和他们生了嫌隙。 苏幼虞心绪忽的就放松下来,脸上久违的露出了些许笑意,“好。” 韩洺有些许怔愣,这是他回京以来,第一次见到她笑。 阴郁天色之下,她站在茂密的桃树林中,一袭浅色白裙,笑容比过三月桃花和盛夏暖阳。 侯夫人和陈氏见两人笑着攀谈出来,两位夫人心下都是一喜,以为这门亲事八九不离十。 韩静徽临走前忽然叫住了苏幼虞,“明日围猎,璟瑶县主可愿意和我一起?” 苏幼虞楞了一下,迎上韩静徽的视线。 韩静徽又补了一句,“你不用担心穿常服即可,我会保护你安全。无非是想来都来了,带你简单玩一玩。” 陈氏碰了下她的手臂,“郡主都邀请你了,你也去玩玩。” 苏幼虞也并不是那么想要闷在一些花园里陪这些夫人女眷赏花,“好。” 见苏幼虞答应下来,韩静徽回身,有意无意的看了眼韩洺。 韩静徽眉梢轻扬了一下,抬手轻拍韩洺的肩膀。 什么话也没说。 * 傍晚天气逐渐清明起来,稀疏的云层从天边弦月下卷过,山林里虫鸣声此起彼伏。 宫苑之中,皇帝将西丹王送回了住处,笑了一整天的脸慢慢沉了下来,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烦躁情绪。 禁军统领曹瑾上前禀报,“陛下,今日下雨诸朝臣都在上林苑活动,周围一切正常……” 曹瑾眼睛转了一圈,有意无意的提了起来,“不过,禁军在巡视的时候,倒是发现郊外有几处人家搬走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们禁军也管百姓搬家?”皇帝摆手示意他下去。 “因为陛下与西丹王围猎,臣看着眼熟就多加盘问了一下。”曹瑾顿了顿,故作为难的开口,“却发现那几户人家的孩子,好像都是那天在御前唱童谣的那个。” 皇帝倏然睁开眼睛,眉眼深处带了几分凉意,盯着曹瑾有几分试探,“他们……为何突然搬走?孩子也带着?” 秦封,竟然违背了他的旨意,没有杀了他们?! 第111章 “是啊,孩子也带着,臣数了下,五家都搬走了。许是知道自己犯下弥天大祸,害怕了吧。”曹瑾其实早早就偷听到了那日皇帝对秦封的吩咐,如今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曲解着他们搬家的意思。 皇帝缓慢的睁大眼睛,身形往后靠了一下。 手里的佛珠放在了桌案上,牢牢的攥着手边龙椅。 一股背叛与危机感汹涌而来。 秦封这是什么意思? 秦封是知道了他狠毒的一面,想要违背他了吗? 还是秦封知道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开始后悔效忠他了,后悔替他做事了? 他明明那样爱重秦封,把他当做自己的左膀右臂! 秦封该不是也想要背叛他了?! 皇帝瞳孔不受控制的惊慌晃动着,秦封他不听话了该怎么办。 秦封该不会把从北尧那里查到的事情全部都说出去?! 眼下因为水患民心动荡,如果说出去…… 下面曹瑾还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皇帝心里想了多少东西。 曹瑾原本也仅仅是以为秦封欺君罔上,皇帝在盘算着该如何处置秦封这个罪名。 皇帝却咬了咬牙,自言自语的呢喃了一句,“都是养不熟的狗!” 都瞧不起朕,都要背叛朕! 曹瑾心下得意,正要添油加醋的说些什么,突然皇帝重重的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哐当”一声重响! 曹瑾接连后退了几步,桌子在他面前翻滚了两下,扬起一片灰尘。 “滚!滚出去!”皇帝怒声呵斥! 曹瑾吓了一跳,连忙退出了殿中。 殿中空空荡荡,李公公跪在殿下不敢吭声。 忽而一旁传来些脚步声。 静妃一身素色,安静的扫过一片狼藉的大殿,靠近皇帝。 她身上浅淡的幽香钻入鼻腔,莫名让皇帝心神安宁了些,“陛下还在为政事忧心吗?” 静妃站在一旁,伸手帮忙按压着皇帝的额头穴位。 皇帝并没有排斥她的举动。 容贵妃身怀六甲不便围猎,皇后伤心过度缠绵病榻,宁妃怕牵连沈家之事谨小慎微,出行也就只带了静妃和淑妃。 他闭了闭眼睛,在静妃身边莫名就能放松下来,对她吐露颇多,“朝中上下不得安宁,朕也闲不下半刻,不过忠贞不二之辈,永远是少见。” 静妃眉眼微动,“陛下是天子,对天子不忠不贞说明他并非真正为朝为民,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有私心之人,又怎么能留在陛下身边侍奉。”静妃说话不急不缓,和她身上的香气一般能够让人平静。 皇帝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你觉得朕该如何做?” “陛下人中龙凤,尽管按照陛下您的心意去做,臣妾相信您所有的决定,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好。” 皇帝握住了静妃的手,“还是你最懂朕。” 他精神慢慢送了下来,几乎是一瞬间后顾之忧就散了许多。 他在怕什么,他还有许多亲生儿子。 他还会有新的左膀右臂。 秦封这孩子再喜欢,要是有了异心,怕也是留不得了! “你这性子朕喜欢,教养出来的孩子也是一等一的贤能。” 静妃听到他提起来自己儿子,心下有些许激动。 却不成想,皇帝下一句,“他将来一定是辅佐君上的一代贤王。” 静妃眉眼暗了下来。 “你与容儿是几十年姐妹,这个孩子你帮着好生照顾,日后他们兄弟俩也好方便互相照应。” 静妃僵硬的扯了扯唇角,从皇帝的口风中,隐隐听出了些许深意。苏丹小说网 苏清容孩子都还没有生出来,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 皇帝竟然就已经想要把皇位留给那个孩子了? 她眼底满是怨毒光芒,“陛下说的是。” 皇帝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静妃的神色, * 深夜秦封站守上林宫苑住所,远远的听见皇帝所在的宫殿里传来响动。 接着曹瑾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 不过很快四周一起都恢复了暂时的安宁。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约么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武澄突然到了他面前,“大人,刚刚陛下下令,天冥宗明日驻守猎场集中调令,保护皇亲贵胄的安危,夜间驻守由禁军那边替换。” 秦封看着武澄身后整齐排布走来的禁军护卫,心下怪异,还是答应着,“知道了。” 他倒是还没有见过晚上驻守到一半,把人全部换一遍的时候。 禁军统领曹瑾走到他面前得意的笑了笑,“秦大人,您可以回去休息了。” 秦封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径直离开。 曹瑾活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怔愣了片刻,“诶,秦封,你!” “辛苦曹大人,秦某正好困了。”秦封头都没回,只抬手懒散的示意了一下。 曹瑾皱紧眉,明明是他抢了秦封的要职,怎么感觉像是秦封占了便宜一样。 秦封离开了驻守点,沉下脸,偏头跟武澄嘱咐了一句,“收队的时候,留一部分在山下,就说晚上送信过去断了,队伍没能及时收回来。” 秦封补了一句,“这消息只你们七个武冥子知道,别漏出去。” 武澄闻言才忽然间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性,平日里嬉笑的脸倏然严肃了起来,“是。” 秦封走在寂静无声的宫苑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脚步停顿了一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今日不巧。 他站在床榻床幔边上的时候,小姑娘睡着,没有半分要梦游的意思。 秦封走到床边,手指挑开床幔一角,看到了里面夏日专用的丝绸薄被虚虚的搭在她身上。 小姑娘长发披散,睡梦中贪凉,一双修长匀称的腿蜷曲着露在外面,双手攥着软滑的绸缎。 秦封弯身,手指拉了下一旁被踢得不成样子的被子。 毕竟立了秋又是阴雨天。 山林里这样睡,总容易着凉。 他拉到一半,苏幼虞突然翻了个身,一条腿压住了他拉扯的被子。 秦封眉头拧紧,几乎是想也没想直接握住了她不甚老实的膝盖腿弯,抬了起来。 把压在下面的被子拉出来重新盖在她身上。 一连串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做完之后,再一抬眼,秦封正正撞上了一双困顿又迷茫的眸子! 两人都是愣了一下。 秦封的手还没有从她腿弯处松开,就这么俯身近距离的看着她眼睛由困顿一下子变得惊慌。 她整个人防备的半坐起来,双手撑在床铺上支起身体。 他有片刻迟疑了下,却也没有松开手,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明天围猎,想要什么?” 苏幼虞整个人也还没有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懵懵的望着他的眼睛,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苏幼虞听了个大概,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薄唇轻启,还带着浓重倦意的轻音不知所以然的呢喃了一句,“猫,我想养一只猫。” 秦封顿了一下。 他原本的意思是,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野味。 或者想要的兽皮。 猫的话…… “好。” 秦封松手,沙哑的磁性嗓音回荡在她耳侧,“睡吧。” 像是一股电流从耳朵钻了进去,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在她腰脊处化开一层酸麻。 苏幼虞回过神感觉到自己浑身都烫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彻底清醒过来,看着他放下床幔帘幕离开。 他的身影被层层纱帐遮掩的模糊。 她腿弯处还残留着男人手掌的温度。 苏幼虞不适的收了收腿,心脏跳得极快。 她这会儿是半点睡意都没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宿,直到清早才微微有了些睡意。 可睡了没有多久就听见了秋恬的声音。 “姑娘该起床了,今天得早点去。” 苏幼虞迷迷糊糊的捂住耳朵,“五分钟!我再睡五分钟……” 秋恬愣了下,懵懵的呢喃着,“五分钟……是多久?” 苏幼虞也不知道自己又躺了多久,直到陈氏焦急的声音传来,“虞儿呢?还睡着?” “再睡就要迟了,今日是首日盛会,不能迟的!虞儿!” “我,我知道了!”苏幼虞回了点神,强撑着困意爬起来穿衣服。 穿好衣服梳洗完之后,苏幼虞才清醒了些。 春画在外面喊她,“姑娘好了吗?大家都准备去猎场了。” 屋子里一阵手忙脚乱,苏幼虞摸了摸自己膝盖,“不对,我忘了穿护膝了。” 秋恬连忙去拿包裹。 护膝和护袖都有夹层,摸上去有些厚重结实,苏幼虞也没仔细看就直接往身上穿。 草草的穿好出了门。 等她到了的时候围猎猎场上,皇室仪仗拍铺开,一旁号角声和马蹄声响彻了整个上林苑。 准备上猎场的男子大多一身骑射盔甲,坐在一旁欣赏着助阵歌舞。 头几日是皇子武臣上猎场,先把猎场上频繁出没的危险大型猎物狩猎得差不多了,才会让女子进猎场玩。 苏幼虞悄悄的坐下来,看着丝竹歌舞之外,女席座位上也只有韩静徽是一身干净利落的劲装,没有人敢说什么。 也只有韩静徽能是满朝例外,要是换做寻常人家女儿,定是要被那群妇人说招摇出风头,说不守妇德规矩。 苏幼虞仍然是一身常服,坐在座位上莫名觉得戴的护膝有些不舒服。 她隔着衣服,伸手摸了摸护膝,隐约摸到了里面一个偏硬质的布帛。 不知道是把什么东西夹进去了。 什么东西啊…… 苏幼虞又隔着衣服蹭了蹭。 摸起来,好像是卷了一个小册子进去? 小册子? 第112章 她没记得带书来啊,还是这种书……摸起来并不厚,手掌大小,纸质柔软。 跟兽皮做的护膝在一起,质感也差不太多。 苏幼虞心里疑惑,碍于周围人多,她又不能掀裙子拿,只能暂时忍了下来。 她略略烦躁的抬眼,正正好撞上了对面男席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 目光相触的一瞬间,两人莫名都移开了视线。 秦封眼帘微垂,身边楚王突然凑过来,“秦大哥,今天你陪我去吗?” “今天我在驻地随时调配,”秦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叮嘱道,“你记得不要去南边,围猎不要想着出风头。” “知道知道。”楚王摆了摆手,“秦大哥你放心,我都懂。” 秦封看着一旁意气风发的十八岁少年,虽然前世他是安全的,没有发生什么。苏丹小说网 但毕竟现在情况特殊。 秦封递给他一个火信子,“不要轻易相信谁,遇到麻烦记得发信号。” “好。”楚王接过来放在身侧,但是看起来也因为围猎分外激动,并没太把秦封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 歌舞毕,西丹王赞不绝口,皇帝简单的跟他客套了一番,便下令开始围猎。 恒王和楚王领头出阵,淑妃远远的目送楚王上马,眉宇间满是担忧神色。 恒王在前笑着看向楚王,“七弟今日可有胜算?” 楚王扬声,“臣弟安逸的犯懒,三皇兄别笑话臣弟就好。” “七弟若是故意放水,可就是看不起你皇兄我了。”恒王笑着。 他心下清楚皇储之争,晋王基本不可能,最有希望的无非就是他们两个。 由不得楚王不争! 楚王不争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韩静徽走到苏幼虞面前,一把就把她拉上了自己的马。 韩静徽相较于寻常女子偏高挑一些,她坐在马上,双手从苏幼虞两侧拢过勒住缰绳,偏头问她,“我们今日就在附近山头转转,不跟他们走远了,县主可害怕?” 她的气息就落在苏幼虞耳边。 苏幼虞缩了缩脖子,“不怕。” 韩静徽轻笑一声。 这笑声倒是带了几分不相信。 苏幼虞隐约察觉到了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她微微回头,看到韩洺上马就在他们身后。 而韩洺身后很远的地方,秦封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 一声号角响起,马蹄声震耳欲聋,脚下山林都仿佛被摇撼了几下,地上卷起一层细微的灰尘烟雾。 上林苑猎场足足有几个山头,人群很快就散开。 剩下的女眷都去了隔壁山坳花园赏花。 韩静徽手里的马鞭利落的打了下去,马儿跟着冲了出去。 苏幼虞一个没反应过来,后仰撞在了韩静徽的怀里。 韩静徽轻吸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这一下撞得不疼,像是被一团棉花扑了个满怀。 一时间心底升起一股异样。 韩静徽忽然就明白了那个词,“温香软玉”是什么意思。 她压着心底那股异样,扯了扯唇角。 这样的软丫头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又娇气的很,和她哥哥一点也不搭。 真不知道哥哥怎么跟着了魔一样。 被拒绝了还要她今天带苏幼虞出来围猎。 无非就是他想和苏幼虞多些相处的机会,怕他单独邀约苏幼虞不答应。 或许哥哥发现了苏幼虞这样的娇气千金并不合适,就能放下了。 韩静徽想着,长鞭又狠狠地打了下去。 “郡主慢……”苏幼虞虽然是在片场学习过会骑马,但是骑得也没韩静徽这么猛。 三魂被颠出去七魄! 等到所有围猎人都跑了出去,皇帝也上马与西丹王一起去了近处较为安全的猎场闲谈,顺带叫上了秦封跟在旁边。 楚王带了一队人马冲进了山林里。 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有用不完的活力,被猎物引诱着越跑越远,翻过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山。 过了大半天还跑得飞快。 他朝着一头棕熊追了过去! 后面侍卫都被甩下去了一大截,大喊着,“王爷你跑太快了!” 楚王笑着回头看他们,“你们快点,今日才开始两个时辰,这就不行了吗?” 丛林深处,山风匍匐而过,卷起一阵细微声响。 一枚涂满黑色毒药的瞄准了山林中飞驰的少年! “嗖”的一声细响! 毒箭离弦! 楚王微微一怔,忽然侧身躲过,朝着身后侍从大喊了一声,“有刺客!” 后面侍从见状忙跟了上去,“殿下小心!” 刚刚毒箭射出的丛林里,接二连三浮现出了更多待发的毒箭。 楚王一边催马,一边躲过乱箭。 侍从跟上楚王,在他身后急促的喊着,“殿下!” 楚王回头正好看到一枚毒箭朝着侍从飞来,他手里的长弓立马打开,关切的回头,“你没事……唔!” 没等他关心的话说出口,他腰腹间正中一柄长剑! 那跟随他多年的侍从手里握着长剑另一端,紧盯着楚王的眼睛,“殿下对不起。” 楚王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还未从背叛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枚毒箭再次朝他刺了过来。 楚王偏了下头,毒箭擦过他的脸颊,划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整个人翻滚掉下马! 猎场里,秦封跟在皇帝身后,蓦的一阵诡异心悸。 紧接着一个侍卫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陛下不好了!楚王殿下那边有异动!好像是被棕熊给打下了马!受了伤,现如今下落不明!” 秦封听着一下子就攥紧了手里的缰绳。 “什么?!他怎么第一天就敢去追棕熊!”皇帝停了下来,转头立马吩咐着,“秦封!你快去看看!” “是。”秦封刚要走。 皇帝望着秦封的背影,忽然叫住了他,“你多带些人,你们天冥宗全部都去!务必把北渊给我好好的带回来!” 秦封情急之下,稍稍冷静了些,莫名觉得这吩咐有些奇怪。 天冥宗所有人都去,那皇帝自己的安危他不要了吗? “是,陛下。”秦封答应下来,朝身边武澄递了个眼色。 武澄立马心领神会。 天冥宗人影迅速消失在皇帝的视线里。 皇帝眉头拧紧,缓缓的攥了拳,没了心思围猎回到了营地宫殿里,把曹瑾叫了过去。 曹瑾进宫殿的时候,四周门窗紧闭,宫殿里也只有他和皇帝两人。 皇帝声音又哑又沉,“秦封去救北渊,我不能放心,你也带一批人去。” 曹瑾闻言心下得意,“是,臣一定把楚王殿下安全带回来!” 他话音刚落,皇帝就开了口,“秦封……就不必留了,还有他身边那几个亲信,一并除去。” “今日的事情办得好,日后天冥宗就收归你的名下。” 曹瑾愣了一下,有些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原以为皇帝顶多是不重用秦封。 怎么突然就要杀他? “不愿意?”皇帝突然抬眼看他。 这一眼活生生吓了曹瑾一跳。 “是!臣愿意!臣保证不负陛下所托!” “多带些人手,秦封身边的人都不好对付。”皇帝顿了下,“还有,不论如何要保证北渊的安全。” “是。”曹瑾接下旨意出了大殿,手心已然是一片冷汗。 皇帝靠在龙椅上,眉眼幽沉。 原本这几日是想找个其他的机会,引秦封带着天冥宗的人去一个偏僻的地方,再让曹瑾去一网打尽。 却不成想自己儿子碰巧出了这样的意外。 想要儿子安全被救回来是真,想借机让秦封永远闭嘴也是真。 皇帝的心里有片刻的挣扎,但也很快被理智压了下来。 他是很喜欢秦封,因为觉得秦封和他一样都冷血,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怪只怪,秦封辜负了他的信任。 知道了那些事。 还有了异心。 为了夺位他当年什么没有经历过,也深知,这样受他喜爱的聪明人背叛起来,对他而言才是致命的。 帝王不狠,如何能坐稳这龙椅! 上林苑外的山脚下,乌泱泱的一群山匪大肆搜刮了村庄。 拖出来了不少村庄女子,围在一户农庄院子里。 院子里一阵哭嚎尖叫,“天子脚下!你们!你们竟然如此目无法纪!” “天子脚下?”匪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天子算什么东西,重工苛税,大肆征兵,说什么为了稳固江山,今年水患坐视不理,救灾粮饷全都进了狗官肚子里,大爷我进京就是受了贵人指点,特地来取他皇帝老儿的狗头!” 他拉起一个尚且年幼的姑娘,“你乖乖的从了我,日后吃香的喝辣的!” “哈哈哈哈哈……”院子里一阵放肆的笑声。 那姑娘哭着怒骂道,“陛下就在这上林苑围猎!这周围都是官兵!你们,你们敢!” 匪王仰头大笑,“便是得了贵人指点大爷我才来!” “老大,咱们巡查的人来了消息,说那禁军好像有了任务,不知怎么的突然撤了大半去了西边,天冥宗也都在西边,东边都是一群女眷赏花的花园,防守弱,可以进攻了!” 第113章 “女眷好啊。”匪王闻言大喜,“真是天助我也!” 忽然松开了手里的小姑娘,“走!咱们去看看咱们给朝廷缴的重税养出来的官家小姐水不水灵!” 那姑娘被扔在地上,一旁家人哭着把她扶起来。 看着那群山匪乌泱泱的朝着上林苑赶了过去! 而此时,山林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伴随着女孩子的惊呼声。 猛烈的颠簸让苏幼虞没撑住,不得不倚靠在韩静徽身上,抓住韩静徽的手臂,“郡主!郡主我们是不是有点快?我们慢……” “啊!”苏幼虞话还没说完,韩静徽一下子越过前面石块。 韩静徽仿佛没听到她说什么一样,“我记得你射箭还不错。” 她说着,把手里的长箭搭在了苏幼虞的手心里,“那边有一只小兔子,你试试?” 那小白兔远远的就听见马蹄声,飞快的跑着。 苏幼虞拿着弓箭,胃都快颠出来了,强行拉弓瞄准那个猎物。 松手! 长箭穿过丛林草木,被飞驰的马颠得偏了一下,正正穿过兔子的耳朵,钉在后面树干上。 “还不错,”韩静徽眼底颇为意外,眉梢微扬,偏头向后叮嘱了一句,“哥,你捡一下。” 苏幼虞这会儿才发现韩洺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韩洺扬声,“你慢一点,别再摔着。” “是怕我摔着,还是怕苏家妹妹摔着?”韩静徽调侃着,却丝毫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反而更快了些。 “驾!”韩静徽把韩洺也给甩在后面。 苏幼虞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知道韩静徽不喜欢她就不该一起出来围什么猎。 赏花它不香吗?! 苏幼虞觉得自己仿佛要被甩出去,抓紧了韩静徽的袖子,声音不受控制的带了颤,“郡主,郡主姐姐!姐姐慢点好不好?我受不了了,我不行了……” 韩静徽低笑了一声。 她递过一支长箭给苏幼虞,“那边有一只小狐狸,你射中它,姐姐就慢一点好不好?” 苏幼虞庆幸自己还好穿了护膝护袖,只不过夏天衣服单薄,她大腿处还是被磨得微微发麻。 她费劲的拉开弓箭,瞄准那边飞快跑动的小狐狸。 韩静徽看她为了让自己慢一点就颇为认真的样子,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一抹笑。 丛林里的狐狸正中一箭,苏幼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靠在韩静徽身上,“中了,它中了,姐姐……” 韩静徽倒也说话算话,果真拉着马慢了下来,眼看着后面韩洺追上来,有意无意的说了句,“苏家妹妹怪体弱的,这就不行了。” 韩洺脸色发沉,看着韩静徽,早早就看出来她是故意的,“你知道带着她,就不能小心仔细些,伤了她你怎么跟母亲和苏夫人交代?” “我怎么会伤了她?她还没觉得我怠慢了她,哥哥你急什么。”韩静徽偏头看苏幼虞,“你要是怕,就去我哥哥马上,他肯定仔细待你。” 苏幼虞见他们兄妹俩要吵起来,连忙摆手,“没,没事,我在郡主这就好。” 韩静徽看向韩洺,语调显得无奈,“哥哥你看,妹妹她还是喜欢在我这里。” 话落,韩静徽环着苏幼虞刚准备离开。 接着后面小厮催马赶了过来,一见到韩洺就着急的大喊,“少将军!不好了!有一批山匪冲进上林苑了!” 苏幼虞闻言愣住。 韩静徽催马的动作忽然停下,勒紧缰绳,调转马头看了过去。 韩洺立马变了脸色,“有禁军和天冥宗在,为什么会有山匪冲进来?” “小的听说楚王那边出了意外,天冥宗调令去救楚王殿下,至于禁卫军,不知道怎么疏忽了职守。山匪好像都是江南来的,知道皇帝在这边狩猎就闯进来闹,还说要取了皇帝人头堵洪水!” 小厮着急的解释着,“武臣都在各处狩猎,总之现在营地那边男子很少,那边乱了套,还有一批山匪闯进了女眷们赏花的花园!” 苏幼虞震惊的攥紧了韩静徽的手臂,“你说什么?” 不等小厮继续把话说完,韩静徽立即掉头往回跑去。 韩洺立马把腰间一块玉牌交给小厮,“你去最近的兵营调兵!快!” 小厮接了命令,立马驾马跑开。 韩洺回头看了一眼韩静徽和苏幼虞离开的方向。 韩静徽驾马飞快,苏幼虞微微回神,才发现韩静徽骑马照样可以又快又稳。 韩静徽像是一瞬间换了一个人,浑身上下的气场都坚毅强硬。 苏幼虞这会儿压根也没有心思去管韩静徽刚刚是不是故意颠她,只心下着急,母亲和苏婼她们这会儿估计都在花园那边。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她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长弓。 等苏幼虞他们赶到了花园,早就是一片混乱,四周冷兵器相接的声响混合着尖叫声此起彼伏,稀少的禁军护卫看着可怜,根本不是那一大群山匪的对手。 女眷四散逃得到处都是,场面极其狼藉。 花园里少数能和山匪交手的女眷也只有云初瑶和她身边的女护卫,弱一点的还有曦荣。 和云初瑶交手的匪兵并未难为她,一看她的服饰就知道她是南疆来的那位小公主,只笑眯眯的说着,“南疆小公主您是客人,我们不难为您,南疆大可以和我们联手杀了狗皇帝啊,这样好处随你们挑。” 云初瑶一鞭子缠住了匪兵的脖子,重重的把人摔在地上,“我南疆还不至于跟欺负妇孺的贼为伍!” 山匪中为首的男人五大三粗,长相粗狂吓人,一刀就打下了曦荣的飞镖,趁势一把抓住了曦荣的手腕。 曦荣一慌,却发现即便她会一点武艺,男人的力气还是远远大过她,只用力一拽就直接把她拽进了怀里。 整个人动弹不得。 后面被山匪钳制住的宫女大惊失色,拼命的想要挣脱禁锢,“你们!你们大胆!快放开九公主!” “你们不想活了吗?!” 匪王听着宫女的称呼,愈发来了兴致,“九公主?” 他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曦荣,“原来这就是那狗皇帝的女儿哈哈哈。” 匪王满是灰尘的手剐蹭了下曦荣的脸,曦荣厌弃的躲开,“放开我,信不信我杀了你!” 匪王和周围匪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放声大笑着。 笑声格外刺耳。 “公主还是省省力气,惹怒了我,我把你送给我弟兄们一起玩玩!”匪王笑着当场直接抽开了曦荣的裙带。 他压根就是想要当众让这个狗皇帝的女儿失了脸面! 曦荣衣裙一松,她惊叫着遮挡,却被一旁匪兵压住双手。 “把她带下去,我们去取狗皇帝人头,”匪王吩咐着,“让狗皇帝看看,他女儿是个什么下场。” 旁边匪兵起哄大笑着,“是。” “公主!” 曦荣的贴身宫女拼了命的冲出来,想要拦下他们。 旁边的匪兵突然面露凶光,大刀划破了那几个宫女的喉咙。 鲜血飞溅! 那几个宫女跌倒在地,直接咽了气。 众女眷几乎是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惊恐的盯着地上的几具尸体。 连云初瑶都安静了下来,盯着地上迅速蔓延开的鲜血,眼睫颤了颤缓缓攥紧了手里的鞭子。 她呼吸略略急促,眼前大片的血红充斥了她全部的视线。 云初瑶忽然出现了相似的幻觉。 她记事起的第一年,也是这样的血红铺天盖地的蔓延了她整个世界。 但耳边仍然是周围女眷压抑的呜咽哭啼声。 云初瑶头脑有片刻的嗡鸣,险些站不稳,被旁边女护卫扶住。 匪王忽然扬声,“皇帝是不是还有其他公主?乖乖的交公主出来给我们玩玩,我就不难为你们。” 人群中被宫女护着的五公主六公主和八公主心惊胆战的躲了躲。 一旁眼尖的匪兵一眼看见人群里躲着的几个贵女,一把推开了八公主菡月的侍从,“这个小美人穿的倒是不错,是不是……” “不是,不是,啊!”宫女被匪兵推倒在地! 匪兵大笑着,“哈哈哈身边都是宫女服制的人伺候,不是公主是什么?” 他一把抓住了菡月的手腕。 而此时,不远处忽然间响起一阵急促又清晰的笃笃马蹄声! 众人听见声音还没反应过来。 突然声音而来的方向,一枚尖利长箭划破空气,狠狠地穿透了那匪兵的胸膛! “啊!”菡月尖叫一声,甩开了匪兵的手,被宫女护在身后。 旁边匪兵一惊,下意识拔出刀。 众人顺着长箭飞来的方向回头看过去,怔怔愣在原地。 不远处两个少女驾马而来,前面众人印象中的娇娇软软、哭哭啼啼的京城小虞美人一袭蜜合色千水裙随马而动,衣裙翻飞,腰身挺直,纤细莹白的手指搭了一根弓箭,瞄准了匪王! 第114章 匪王眼神倏然凌厉了起来,正要拔刀! 苏幼虞立马松手,长箭离弦,刺中匪王肩膀! 旁边女眷吓得纷纷惊叫躲开。 匪王吃痛闷哼一声,捂住肩膀,旁边匪兵立马挡在了匪王身前,拔出腰间大刀。 “抓住她们!” 苏幼虞见状轻皱了下眉。 紧接着后面韩静徽动作干净利落的抽出三根弓箭,搭在身前苏幼虞的手里弓上,借着苏幼虞在前握弓的力气,顺势拉开弓弦! 三枚箭立马飞了出去,正中最前面三个匪兵的胸膛,打开了匪王身前防护的缺口。 韩静徽几乎没停,又搭上了三根弓箭,如法炮制,“嗖”的一声细响磨得苏幼虞耳朵一痒。 下一瞬,三根箭两根分别打中了匪王的大腿! 匪王面目痛苦的挣扎了下。 苏幼虞着实被韩静徽这功力惊了一下。 韩静徽几乎没给他喘息的空间,又搭上了箭羽,低声在苏幼虞耳边催促着,“妹妹继续!别停!” 苏幼虞立马回过神来,接过箭羽弓弦,瞄准了冲上来的山匪。 几乎是同时,丛林深处骤然飞出了十数个黑影,手里的长剑渗出冰冷寒光。 还是山匪其中一个认了出来,“天……天冥宗!不是说天冥宗都去了西边……唔!” 山匪话还没说完,径直被血剑封喉。 苏幼虞听到天冥宗三个字,却始终都没有看到秦封的身影,她心口莫名开始发慌。 后面韩洺也追了上来,山脚下传来一阵整齐而动荡的马蹄声,一听就是浩荡的援兵队伍赶了过来。 匪王被围护在一旁,见状立马阴沉着脸说了句什么,成千的山匪立马四散逃跑,没入上林苑各个山头,留下的两三百人拖延天冥宗。 头脑一热上京的山匪,心知自己比不上训练有素的天冥宗和驻守军队。 但就是这样目无法纪胡作非为的山匪,最能掀起一阵波澜,惊动皇朝。 天冥宗来的人不多,见山匪分路流窜逃跑,也只能先保全这里女眷的安全。 留下匪王,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得多。 苏幼虞看着原本风光无限的官家女眷如今各个都狼狈非常。 最凄惨的莫过于躲在山石草木间瑟瑟发抖的曦荣。 她衣衫凌乱,发髻松散,早就没有了一个公主的样子,尽管后面宫人上去安抚,她还是整个人坐在草地上了无生气的哭着。 被当众松了衣衫,出言折辱,她又是最争强好胜。 当下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只紧紧的抱着自己,一言不发。 天冥宗领头的武清,跳到苏幼虞面前,“姑娘没事吧?” 苏幼虞摇了摇头,有些控制不住的想问秦封为什么没来,却半晌都没张开嘴。 她觉得自己问了倒像是每刻都想见他一样。 秦封应该只是在营地,没空赶过来而已。 武清面容严肃,也没有多说几句话,“姑娘还是赶紧回营地,山匪估计会埋伏在上林苑周围,哪里都别去的好。” 韩静徽半拥着苏幼虞,一回头正看见韩洺下马,“静徽,你把县主先送回去,这边我来处理。” “等下。”苏幼虞想要下马,“我去找我母亲姐姐。” 韩静徽眉梢轻轻挑了一下,“恩。” 应了一声过后,她忽然翻身下马,接着一个伸手掐住了苏幼虞的腰身,把人直接从马上抱了下来。 苏幼虞人都傻了,呆呆的看着把她抱下来的韩静徽。 这会儿认真看她才发觉,韩静徽束发劲装英气得厉害。 韩静徽还轻搓了下指腹,略略嫌弃,“妹妹腰太细了,以后多吃点,这么轻骑个马都能把你颠出去。” 苏幼虞还没回过神来,一旁陈氏着急的跑了过来。 陈氏红着眼睛查看苏幼虞,语无伦次的说着,“虞儿,虞儿你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幸亏,幸亏你没有来赏花,你大伯母和你二姐姐都跑散了。” “跑散了?”苏幼虞凝眉。 “是,那群山匪闯进来的时候,她们两个跟了一群女眷就跑走了,然后有山匪追了出去,她们现在也没有回来。” 韩洺连忙说着,“苏夫人不必着急,我命人去找,一定会没事的。” “眼下你们得赶紧回营地才是,这边不便久留。” 陈氏和苏幼虞仔细想来觉得韩洺说的有道理,便跟了一波精兵先朝着营地往回走。 苏幼虞走了没有几步,忽然余光瞥见曦荣突然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下一瞬朝着一旁一块大石头一头撞了过去! 曦荣周围宫女一阵惊呼,冲上去拉住曦荣,“九公主不要!” “公主你别想不开。” 刚刚消停了些的人群忽然又是一阵躁动。 曦荣没有碰到那块石头,崩溃的大哭着,“你们放开我!不要拉我!” 她拼命的挣扎着,甩开了身边的宫女。 宫人们惊慌失措,跪在地上抱着曦荣的腿,哭求,“公主别这样,今日祸事不是您的错,又为什么要为难自己,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众女眷站在一旁后退几步,吓得一言不发。 苏幼虞跟着一阵一阵心惊,说到底曦荣不过是一个任性又爱争抢的孩子,小恶做过一些,除了之前帮着沈鹤宸引她去宁妃宫里那次,那些筹谋算计,她也没有主动要害过谁性命。 罪不至死。 也不该落得自尽的下场。 苏幼虞正想着,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了一个身影。 长鞭重重的在地上打了一下,扬起牢牢的圈住了曦荣的腰身,云初瑶咬着牙一个用力把她从石块边拉开,甩在一旁草地上! 云初瑶紧盯着地上的曦荣,双拳紧握,“闹够了没有!” 曦荣重重的摔在地上,咬着唇略略惊惧的望向云初瑶。 “身为一国公主,护不了家国女眷,为了你自己那点虚荣和名节就寻死腻活,不丢人吗?!”云初瑶活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的一只小兽,倏然爆发出凶性,眼眶都逼得通红,“你看看你的子民,你看看为你死了的宫女,你在这里撞死你也配?!” “亏他们叫你一声公主,”云初瑶咬牙切齿的瞪着曦荣,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话说的极狠,“你们皇朝公主,也就会穿个好看的衣服养在宫殿里,遇到敌人都是他们拿来侮辱你们家国的战利品!没用的东西!” 她甩下长鞭,红着眼睛,头也不回的从人群中走开。 只留下怔愣在原地的众人,不明白为什么南疆小公主突然冲着他们公主发了这么大的一顿脾气。 苏幼虞远远的看着云初瑶的背影,忽然间觉得,云初瑶这脾气不太像是因为曦荣而发的。 甚至这滔天怒火中还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和崩溃。 曦荣呆坐在地上,半晌没有任何的反应。 女眷们都被带回了营地安置。 有天冥宗和禁军双重防守,都能让山匪闯进来,苏幼虞已经觉得很奇怪了,但是更奇怪的是。 皇帝知道了这件事勃然大怒,但也没有调来更多的禁军或者天冥宗的人来防守营地。 反倒是后来韩洺调来的驻军把营地防护了起来。 苏幼虞四下找着,也没有再看见武清,她心下不安,禁军去哪了? 天冥宗的人又去哪了? 苏幼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间那一枚玉骨哨。 她从来对这个东西都是避之不及,能不用就不用,没有一刻有这么强烈的渴望吹响它,或许吹响了秦封就会出现在她面前。 苏幼虞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了下来。 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咬住了她的裙角,还在不停地往外拽她。 苏幼虞一低头,就看到了阿呜咬着她的裙角,哼哧哼哧的拽她。 小家伙比起第一次见长大了一圈,力气也大了很多。 苏幼虞弯身,“怎么是你啊?郡主呢?” 阿呜松了嘴,朝着苏幼虞,“嗷呜嗷呜”的叫了两声,接着回头朝外面跑了几步停下来看她。 苏幼虞意识到它是想要带她去什么地方,便起身跟上去。 竟然一路跟到了宫苑里关着匪王的简易刑房,门口禁军把守,得知是苏幼虞帮忙擒获的匪王也就放行了。 苏幼虞心下那股不安越来越重。 刑审……一般不是天冥宗的人更加拿手吗? 为什么是禁军? 阿呜停在门口担心的朝里面望,苏幼虞一进去,看见里面云初瑶手里握着刑鞭,坐在那匪王的对面,鞭子重重的抽打在匪王已经满是血痕的身体上。 云初瑶眼睛发红,一下又一下的打着。 “瞧不起公主是不是?!” “觉得公主只是瓷娃娃,任由摆布是不是?!” “你来玩我试试!” 匪王似乎是实在忍不住了,终于咬着牙笑道,“南疆小公主确实与众不同,作为质子,竟然还能替别人审犯人。” 云初瑶说话的声音语气都变了,再无半分从前稚嫩,“我警告你一次,我不是质子。” 话落,重重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她语气里那股凶狠杀意,让苏幼虞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秦封。 “你不是质子是什么?”匪王倒也是个硬汉子,咬着牙忍下来,还笑着刺激她,“你们南疆真那么有骨气,你父王真那么有种,还派你一个小姑娘来做什么?” 云初瑶又是一鞭直接打在了他的嘴上,匪王的嘴瞬间血肉模糊。 她的嗓音又低又狠,“是我自己要来的。” 匪王面部表情因为疼痛有片刻的扭曲,仍旧挑衅着在云初瑶身上扫了一圈,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把自己送上门,小公主真豁的出去,这么爱讨好这不忠不义恶贯满盈的狗皇帝?” 云初瑶忽然扔下了鞭子,手里猛地多了一把短刀! 她朝着那匪王阔步走了过去! 旁边禁军吓了一跳,立马上前拦,“长明郡主不可!还得审他问话,不能杀!” “滚开。”云初瑶嗓音幽沉的不像话,一字一顿的说着。 “滚,”匪王笑了,“你们快滚开,让她杀了我。说来也巧,我上山前,巡山的兄弟报了个信,说那天冥宗在西边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叫我事成之后去看热闹。” 果然此话一出,屋子里的两个女孩子脸色都变了。苏丹小说网 “可惜没想到我中途失手,”匪王也并非轻易能称王,他早早就知道秦封和南疆的关系,还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笑得很贱,“可我兄弟还一直在那边盯着,杀了我,那秦封的尸首我也不用告诉你们在哪了!” 第115章 苏幼虞恍惚间觉得窒息非常,像是丧失了呼吸能力,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可能! 这不可能! 秦封他怎么可能会出事?! 云初瑶眼前一花,身形晃了下,险些没有站稳。 苏幼虞回神,下意识伸手扶住云初瑶,适才发现云初瑶比她状态更差,眼底满是红血丝,整个人受了绷紧的力道就显得格外虚浮无力。 像是随时可以晕倒一样。 苏幼虞想起来,之前听说云初瑶是生过一场大病,进京之前才刚刚调理好一些。 云初瑶回神,突然一把推开苏幼虞,气息不匀的大步上前,一把拎起了匪王的衣领,“你什么意思?!他怎么了?你敢动他?!” “我与秦大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动他,满皇城里能动秦封的人还能有谁?”匪王似乎很满意云初瑶被他激怒的样子,“瞧瞧,秦封替那狗皇帝办事,最后落得什么下场看到了吗?” 云初瑶短刀直挺挺的插进了匪王的肩膀! 她的手有细微的颤抖。 “他在哪?!” 匪王咬牙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让他表情格外狰狞,声音沙哑,“我怎么知道,皇帝的新宠走狗不就在眼前吗,你问问他们。” 云初瑶短刀拔了出来,转头朝着禁军走过去,却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 苏幼虞忙上前去扶她。 周围看守禁军脸色微变,见状立马大声喊着,“这个逆贼满口胡话,快把这个逆贼的嘴堵上!” “哈哈哈狗皇帝怕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事多了!”匪王声音突然拔高,看向苏幼虞,“还有你,璟瑶县主是不是?这张脸真是叫人过目不忘。” 他放声大笑,“真是可惜你苏家满门忠臣!可惜你们都以为你祖父是战死沙场,以为你祖母是病故,你母亲死于意外!容贵妃痛失两子竟也不知道,那凶手就是她枕边人!” “苏家世代忠君,真是天下最大笑柄哈哈哈哈哈!” 禁军冲上前,将一团麻布塞进了匪王的嘴里,“大胆匪贼!竟敢编造这些荒谬言论!” 禁军立马转头看向苏幼虞,恭敬拘礼,“这种下三滥的人混在市井,怎么可能知道皇城里的事情,他们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县主不会相信的吧?”苏丹小说网 匪王的话,仿佛心上重击,苏幼虞掺着云初瑶蹲在一旁只觉得浑身冰凉,连手指都无比僵硬。 她甚至有些站不起来。 她看着面前居高临下朝她行礼的禁军侍卫,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那是自然。” 云初瑶被苏幼虞搀扶起身,踉跄一步一把抓住了禁军的手臂,声音已然很是虚弱,“秦封在哪?我要见他!” “郡主,楚王殿下围猎受伤,秦大人赶去救治殿下,恐是路上遭遇了匪兵,被这群逆贼颠倒黑白,我们统领早就已经派人去帮秦大人了!”侍卫一板一眼的回着。 云初瑶眼底的凶狠并未散去,只牢牢盯着他,“去哪救的人?” “郡主,恕卑职多嘴,您是南疆贵客,对一个朝臣这么上心,未免有失体统。” 云初瑶咬了咬牙,“秦大人接我入京,照顾周全妥帖,我为何不能上心?!” “你们心里没有鬼,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他的行踪?!” “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他,将来势必要带他回南疆!我的人但凡有半点差池,我要你们给他陪葬!” 苏幼虞听到那句“我就是喜欢他”微微一愣。 她搀扶着云初瑶的手明显感觉到云初瑶说这话用了全部的气力,声音一歇就有些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往她这边倒。 一旁禁军侍卫也没有想到南疆小公主这么直白,他整个人略显惊慌,眼睛转了一圈,“郡主稍安勿躁,我们立马就派人去找秦大人,来人!送郡主回去休息!” 旁边宫女上前,云初瑶抗拒的躲开,“别碰我!” 云初瑶一把抓住苏幼虞的袖子,“你送我。” 苏幼虞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 她刚刚扶着云初瑶到了门口,云初瑶再也没支撑住,一下子晕了过去。 苏幼虞吓了一跳,“郡主!郡主!” 外面阿呜着急的到处乱窜,云初瑶的女护卫立马上前从苏幼虞手里把云初瑶接过来,却发现云初瑶牢牢的攥着苏幼虞的袖子没有松手,女护卫们拉扯了下也没有扯开。 苏幼虞见状,“我和你们一起送她回去。” 阿呜在旁边催促着大叫,女护卫们见郡主不松手,也只能让苏幼虞一起回去。 苏幼虞脚步顿了顿,回头喊了一声禁军侍卫,“这路上我怕生事,你们派个人跟着。” 禁军看守愣了一下,以往按照长明郡主和她带来的女护卫脾气,根本瞧不上他们禁军护送。 但转念一想这璟瑶县主胆子小,周围埋伏的山匪多害怕也是正常。 他敷衍的回头,指了下其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小侍卫,“你,去护送县主和郡主。” 小侍卫摸了摸脑袋,看着年纪轻也不怎么经事,“是。” 女护卫们纷纷看了一眼苏幼虞,脸色不太好看,有她们在还叫这群禁军,该不是看不起她们。 苏幼虞没再说什么,只跟着她们回了云初瑶的住所,让那小禁军在院子里等着。 云初瑶被扶着躺在床上,苏幼虞坐在床边一摸她额头烫的厉害。 嬷嬷又着急又生气,转头质问着那群女护卫,“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又发作了,我是不是叫你们别让郡主掺和是非之事,你们出去给我跪着!” “公主醒来之前不许起来!” 女护卫们纷纷低头应声,乖乖的退了出去。 嬷嬷一转头,突然听到床榻之上的女孩子低泣着呢喃了一声,“大哥……” 苏幼虞放在她额头上的手,紧接着被云初瑶一把握紧,“大……王兄,他们说你死了,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我送你回南疆,我会杀了他……” 她哭得着急又心碎,整个人发烧昏迷也惊惧不安。 旁边嬷嬷并不知道今天事情始末,单单听见云初瑶的话,脸色微变,上前几步解释道,“璟瑶县主莫怪,我们王长子早年暴毙,与我们家公主感情甚好,她经常会思念她的王长兄,病中就爱胡言乱语。” 苏幼虞的手被云初瑶牢牢的攥在掌心,整个人呆愣在旁边,半晌没回过神来。 脑海中反复浮现出今天匪王拿秦封死讯刺激云初瑶,以及刚刚听到的一切。 王长兄?! 第116章 苏幼虞被云初瑶握住的掌心渗出了一层薄汗。 王长兄是什么意思? 秦封是南疆王长子?这怎么可能。 那他当年登基不就相当于是南疆的天下,可是她明明记得他登基后,南疆也只是一个藩国,照例进贡。 如果是正经南疆王长子,那为什么不好好呆在南疆,当年她母亲去接应,是说秦封家里出了变故,他是一个孤子无人照拂。 可南疆王室一直没有过什么重大变故。 她母亲当年也是在去接应秦封的路上出了事,那匪王的口风,还和皇帝有关…… 这里面的隐情,这些东西,她拿到的剧本里统统都没有涉及到。 苏幼虞脑海中如同一团乱麻。 身后嬷嬷没有听见苏幼虞的回应,上前一步,警惕的打量着她,“县主?” 苏幼虞忙回了一句,“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幼时生病也总爱思念亡母,郡主她大约是想家了。” 嬷嬷微垂着眼帘看她,深沉的眼眸满是审视,似乎在辨别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让县主想起伤心事了,实属不该。” “这病情这么凶,还是先找御医来给郡主看一下。”苏幼虞把手从云初瑶的手心里抽走,“我便不多打扰了。” 苏幼虞起身,刚准备走。 突然身后的嬷嬷伸手拦了下来,“我们郡主病重都想让你相陪,可见郡主喜欢你,眼下围猎情势不好,四处都藏着匪兵,不如县主留在这里,等我们郡主醒了再走如何?” 嬷嬷话落不等苏幼虞回应,径直扬声,“来人,去给璟瑶县主收拾出来一间上好的厢房,让县主休息。” 外面女护卫紧接着就出现在了苏幼虞的面前,将苏幼虞的去路团团围住。 “可我出门已久,身边没带人,怕家里人担心。” “我们一会儿就派人去告知县主的家人,将县主婢女请过来照拂,县主不必担心。”嬷嬷把话说满了,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苏幼虞看着她们,知道她们这会儿是担心她知道了什么传出去,铁了心的在云初瑶醒之前不想让她走。 女护卫警惕的环在苏幼虞身侧,“县主这边请。” 苏幼虞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一言不发的出了房门,看到了还在院子里等候的小禁军。 那小禁军看着她被女护卫送出来,疑惑地伸着脖子看了看。 苏幼虞从他身边走过,留了一句,“我有话问你,你跟我过来。” 女护卫们看了苏幼虞一眼,也没有阻拦。 小禁军便跟在了后面。 苏幼虞把人领进了房间,看了一眼在外面看守的两个女护卫,直接关上了房门。 女护卫来自南疆,并没有中原严苛的男女大防观念。 压根也没有对苏幼虞的举动当回事。 但小禁军看着年纪不过十五六,看着苏幼虞关门,整个人忽然红着脸局促起来,“县主关门怕是不妥,您想问什么?小的还有差事要办。” 苏幼虞摸了摸自己的耳坠,另一只手拿起了茶壶,倒了一盏茶,“小军爷不必紧张,我是想问今日匪兵的事情,我实在是害怕,才叨扰你。” 她伸手把茶盏递给他,沾了粉末的指甲轻敲了下茶盏边缘。 粉末掉落进茶水中,瞬间溶化。 “今日匪兵之事太突然,我们也是刚刚接到号令。”小禁军没敢接苏幼虞递的茶,一抬眼径直撞上她略略哀戚的眼神。 “你不拿一下吗?我手都酸了。” 小禁军一怔,眉眼瞥见了她举着茶盏的纤细皓腕,连忙伸手接了过来,“小的多谢县主赐茶。” “我出门急也没什么赏钱给你,薄茶做礼,小官爷不要见怪才好。” “不会不会。”小禁军活像是一个愣头小子,一口气把苏幼虞递过来的茶喝了下去。 苏幼虞看着他的动作,弯了弯眼睛,“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的卜松。” “今年多大了?” “十五。” 苏幼虞点了点头,“我弟弟围猎应该是去了西边,我现在还没见他回来,那边的禁军多吗?可以保证安全吗?” 卜松把手里的茶盏放下,“县主放心,那边我们的人多,一定不会让令弟受伤。” “那你原本是在哪里当差,方便去西边吗?” “本来我是固定在营地驻守军的行列,但是现在搜找匪兵需要大量人手,我随调配等命令,也可以自请去西边……”卜松话落忽然身上一阵卸力,整个人没站稳跌在桌边,双手撑着圆凳。 苏幼虞上前一步,一脸关切,“你怎么了?没事吧?” 卜松眼神失焦,连苏幼虞问题都没能回答就昏了过去! 苏幼虞蹲在他身边,见人没了动静,立马把他从地上拖到了床边,利落的开始解他身上的衣服。 没多久,苏幼虞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秋恬赶到了门口低唤了一声,“姑娘。” “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秋恬看到屋子里的情景猛地愣在原地! 地上躺着的男子外衫骑射装束被剥了个干净,只留下中衣。 秋恬表情古怪,忙上前拉起蹲在一旁还在忙活的苏幼虞,“姑娘,姑娘这可使不得啊,您要是闺中寂寞也不好找禁军消遣啊!” 苏幼虞手上动作僵了僵,迷茫的指了指自己,“那个……我看起来,很急色吗?” “不不不,奴婢没有这个意思。”秋恬连忙摆手。 苏幼虞拉住秋恬的手,“好了别说了,我赶时间,你快来一起帮我把他扶到床上。” 秋恬满脸通红,一听就想歪了。 她可没有做过这种事,抖着手帮苏幼虞把男人扶到床上躺下,“姑娘啊,这样不行,女孩子家清白重要,您还没嫁人可千万别来真……” 她一转头发现苏幼虞站在床边不远处宽衣解带。 秋恬又红着脸避开眼睛,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不,不然我们还是算了吧,奴婢听说集市上有些小玩意可以给女子消遣,您要是实在忍不住,不如我去给您讨一些来。” 秋恬话还没说完,又看见苏幼虞跑到屏风后面扯下一段白色床幔撕成长条,摁在胸口,一圈一圈将身上绵软束紧掩藏在布条之下。 秋恬隔着屏风默默的屏住呼吸。 不得不说,自家姑娘身材是真的好。 可是……姑娘束胸干什么? 紧接着秋恬看见苏幼虞利落的捡起来地上的禁军服制,黑色束腰武装,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她腰身纤细,肤质莹白,她这才意识到了些不对劲。 “你就说,我今日见匪兵,受了惊吓在屋子里休息,我要出去一趟。”苏幼虞整理好衣装,禁军统装服制头部盔甲包裹严密,只露出一部分面容。 秋恬忙从床上爬下来,“姑娘,你这是去哪……” 苏幼虞撂下一捆绳子,答非所问,“你把他绑起来,我怕我还没回来他就醒了。” “你要去做什么?!”秋恬着了急握住她的手,“外面那么多匪兵都还没抓到,刚刚在花园里那……” “没事,”苏幼虞打断了秋恬的话,顿了顿,“我很快就回来。” 其实苏幼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她不知道为什么剧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她去干什么,去了能干什么她都不知道。 她不觉得自己能比天冥宗的人办事周全厉害。 但是她就是想去。 她也不想躲在这些安逸的地方,然后听他们像是宣判一样告诉她,秦封出事了。 仿佛她就只有资格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不接受! 剧情如果真的变成这样,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到底有什么用处! 苏幼虞掉头往门外走,秋恬着急的跟着她出了门。 门外女护卫还尽忠职守的守在门口,背对着她们。 两人看了一眼旁边女护卫,秋恬慢下来,“小官爷我送您出去,多谢您照拂我们姑娘。” 那两个女护卫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秋恬把苏幼虞送到外面,远离了女护卫看守。 秋恬紧盯着苏幼虞的眼睛,满腔的疑惑担忧却也没敢出声询问,“官爷路上小心。” 苏幼虞应了一声,趁着没人看见轻拍了下她的手臂,“回去。” 秋恬一脸焦急的目送着苏幼虞离开。 苏幼虞一路赶回了禁军营地驻守,果不其然禁军营地此刻一片混乱。 一旁看起来有头脸的禁军呵斥着下面人,“让你给统领送信送到了吗?!” “送,送到了,可卑职不知为何统领还没有回来。” “废物!那就再给我去催!调兵回来!山里还埋伏着那么多山匪,出了事统领也担待不起!”那军官大呵着,“他妈埋伏天冥宗那两三百人用得着几千兵马吗?!” “天黑之前,要是统领回不来,我砍了你的脑袋!” “是是!” 苏幼虞动作微顿,见被训斥的禁军又骑上马就往西边跑,立马挑了一匹马直接追了上去! 整个营地四周都是群龙无首,跟随不同军官调令来回跑窜的禁军侍卫。 那官爷听见苏幼虞催马的动静转头看了一眼,看着是禁军服制也没多想,回头看见一群禁军扬声又怒骂着,“谁让你们闲着的!快动起来!匪兵抓到了吗?在这里歇着?!” 苏幼虞不远不近的跟着报信的禁军一路翻山越岭,闯进了西边山区才发现四处都是禁军侍卫。 前面报信的禁军停了下来,着急的问着,“大人,统领在哪?” “统领带人搜山呢,天冥宗的人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被咱们这么多人伏击,死伤多半。”说话的头领显得很是得意。 报信的禁军有点着急,“可周围现在都是山匪,营地那边陛下和各位朝臣的安全耽误不得。” “秦封受了伤,已经逃了个把时辰,估摸逃不了多久,统领有消息就会送信回来叫我们过去一并伏击天冥宗。” 头领摆了摆手,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区区山匪不堪一击,等我们回去,分分钟把他们拿下,怕什么。”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勒紧缰绳,停了下来,听着那头领的话呼吸微微一滞。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质问声,“站住!你哪里来的?” 此话一出,一众禁军纷纷朝着苏幼虞看了过来! 第117章 那头领的视线落在那张白净的脸上,闲散的起身朝着她走了过去,“这孩子面相真白净,一看就是刚刚当差。” “叫什么名字?” “卜松。” “多大了?” “今年十五岁。” 头领打量了她一番,“原来是在哪当差?” “在营地驻守军,随调配来西边协助送信。”苏幼虞下马,拉住身边马匹缰绳扬了扬头,“和前面那个人一路的。” 旁边查阅档案的禁军拿着调配卷宗凑上前,“信息对。” 头领点了点头,视线略略放肆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看得苏幼虞浑身都不太舒服,“养的白白净净的,是好人家的孩子吧。” “你们头领对你怎么样?考不考虑来我这里?” 周围禁军一听就纷纷避开了视线。他们禁军队伍整日身边都是男的,也见不着女色,难免有饥不择食的官爷把手伸向这些生得白净的年轻人身上。 苏幼虞看了眼他们的反应,“我们大人对我挺好的。” “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头领笑了,上前一步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这军中凶险,没人照顾……”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身后跑来一个侍卫大声喊着,“发现秦封那一队人踪迹了!曹统领要咱们立刻去接应!” 那头领闻言大笑,“好啊,今日事成,我们哥几个就再也不用看天冥宗脸色了!” 苏幼虞心口跳得厉害,突然上前一步,“大人,我可以跟着你吗?” “哈哈哈哈哈好!”头领拍了拍苏幼虞的肩膀,“是个懂事的,本官带你立功!” 周围禁军看着苏幼虞的眼神都有几分古怪和不屑。 又是一个想要靠身体上位的小白脸。 头领递给了苏幼虞弓箭,“拿好东西,听我号令。” 话落,他大喝一声,“驾!” 苏幼虞紧跟在头领身后,看着那人的背影眉眼暗了下来,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的长弓。 紧接着浩荡的禁军队伍从山林之间汹涌而出。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摇撼了整座山林,大片大片的灰尘扬起,掀翻山林落叶又缓缓落下。 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开始,两侧地上就已经躺了尸体,禁军有之,天冥宗服制的同样有。 苏幼虞看着天冥宗黑色金纹服制上被鲜血大片大片的染红,一阵一阵的心惊,不远处传来兵刃相接的尖利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激烈。 她远远的看见鲜血染红了大片的草地,接连不断的有人倒下。 为首的曹瑾把刀抵在一个天冥宗暗卫的脖子上,“说!秦封在哪?” 男子满口鲜血,瞪着曹瑾,猛地呸了一声,吐了他满脸鲜血,“狗贼哈哈哈哈哈哈!天冥宗的今日,就是你们这群人的明日!” 曹瑾咬着牙,抹了把脸,长刀狠狠的划开他的脖颈! 那人瞬间断了气。 “大人!大人我说!我知道!”旁边跪在地上的人大喊着,“他们朝沧澜岭过去了,我可以带你们去!你别杀我!” 曹瑾笑了,“还是你识时务。” 曹瑾命人给他派了匹马,让他在前面领路。 在苏幼虞前面的头领望着他们的背影,轻“啧”了一声,调转了马头,朝着身后人吩咐道,“你们跟上统领。” 他回身看向苏幼虞,“跟我走吗?” “为什么?” 他笑了,“天冥宗的人干的都是杀手行当,要么为财要么为情反叛,总之不可能因为怕死而反叛,这里面多半有诈。” 苏幼虞看着他的眼睛,“真的?” “本官带你包抄,要是怕了也可以跟他们走。” “大人既然有意带我立功,我怎么会怕。” “那就跟上!”那人看着苏幼虞很是满意,笑得势在必得,驾马跑在前面,“秦封一条命,在陛下那里分量可是相当重。”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催马跟上,“他……现在还活着是吗?” “他要是死了,曹瑾早回去邀功了,剩下的人就都交给下面人解决。”男人不屑的笑了笑,“不过他受了伤,也抵抗不了多久。” 苏幼虞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也是,天冥宗大约也不会想到,会突然被同朝为官的禁军伏击。 难防自己人。 沧澜岭是一片地形极其复杂山岭,易守难攻。 他们赶到的时候,曹瑾带的那一批禁军已经被埋伏的天冥宗打了个正着。 混战人群中秦封的身影格外明显,大约是攻击他的人过多,他身上有明显的血迹,眸光猩红满是杀意,整个人犹如从地狱而来的索命罗刹,明明看起来极为凶险吓人。 但苏幼虞此刻莫名生出几分心疼。 苏幼虞身前的头领唇角勾起一抹笑,骑在马上悄无声息的从背后拿出一枚箭,瞄准了混战中秦封的身影,“如我所料,堂堂天冥宗宗主也有失算的一天。” 他身后紧接着一道略低的应声传来,莫名有些阴凉之意,“大人您能猜到天冥宗设计埋伏确实很聪明。” “哈哈哈那是自……” 不等他把话说完,苏幼虞眯了眯眼睛,陡然松手! 紧接着长箭瞬间从她手中脱出! 不等他袭击秦封,径直刺穿了前面头领的心脏,强大的贯穿力,直接把人从马背上拽了出去! 那头领脸上的得意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收起来,就被眼底的惊愕和痛苦代替,表情扭曲而狰狞! 苏幼虞看着他一字一顿,“可我不高兴你这么聪明。” 那头领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的看着苏幼虞,抽搐了几下,就没了气息。 苏幼虞抬眼,一下子和远处混战中秦封的猩红视线撞了个正着,两人视线隔着一段距离无声的交汇。 秦封看到想要偷袭他的男人身形倒下,显露出身后少年熟悉的面容,那张娇俏的脸面无表情放下弓箭。 他怔愣了下,浑身上下腾出的杀意无声的开始消散。 连眉眼间戾气都变得有些许柔和。 秦封黑瞳深邃如常,远远的看着令人分不清情绪,末了忽然无声的笑了下。 紧接着,他扬声,“走!” 武澄略略怔愣,“大人,咱们不剿灭禁军了吗?” “灭得够多了,和禁军自相残杀也不知道让谁坐享渔翁之利。”秦封声音沙哑。 武澄杀得回神,明白了秦封的意思。 他们没管山匪在这里埋伏禁军无非是一个不甘心,堂堂天冥宗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谁敢背叛他们,他们必定是要百倍奉还,管他是什么禁军还是什么皇帝! 但是要论理智,眼下很明显就是有人趁着天冥宗和禁军交手,塞进来山匪搅乱朝局。 等天冥宗和禁军损耗严重,他们更方便作威作福。 秦封停顿了一下,像是暴怒的雄狮,看到了什么突然理智回笼,“不打了,原计划撤离。” 秦封目光紧盯着丛林那一处,视线凶猛而尖锐,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看到了什么新的猎物。 下一瞬秦封忽然驾马朝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苏幼虞眼睫微颤,看着他穿过密林飞奔而来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封跑到她面前的时候马速未停,长臂一伸一个拦腰把她从马上抱到了自己身前! 后面天冥宗暗卫接了指令,迅速扔下烟雾弹,炸开毒气消失在密林之中。 曹瑾忙闭气凝神,混乱的冲出烟雾之时,天冥宗的人已经跑远了,“追!” 武澄紧跟在秦封身后,也只能远远的看见秦封怀里似乎抱了一个禁军小侍卫。 他心中纳罕,大人这是又在玩什么把戏。 挟持? 武澄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周围天冥宗暗卫四散着逃离,武澄朝后面再次扔了一枚烟雾弹接着也调转了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开。 打了一天,他们也看出来了,禁军的首要目标就是秦封。 所以秦封规划撤离路线的时候,他一人单独的撤离路线,这样可以把禁军大半兵力引走,方便其他人撤离。 秦封摘了苏幼虞身上碍事的箭篓和长弓,随手扔掉,“跟我走怕不怕?” 毕竟是逃命,秦封骑马飞快越过一个又一个山坳,苏幼虞能听见身后穷追不舍的禁军,心脏都快跳了出来,她觉得秦封这种时候问的很废话,“我人都来了!” 她头顶响起一声低笑。 接着,苏幼虞眼前视野变得开阔,他们跑到了沧澜岭一处高高的悬崖瀑布边。 夕阳西斜,从天边拉出一道长长的霞光,铺洒在了整片山野之中,给茂密山林都镀了一层金色。 旁边瀑布水声绵延不绝。 秦封单手抱着她从马上直冲着悬崖峭壁之下跳了下去。手臂弹出一柄折叠利刃,甩上去之时倏然打开勾住了悬崖上石块! 后面禁军冲上来,看向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瀑布。 早就已经看不见了人影,只剩下了垂下山崖的一根绳索,曹瑾咬牙道,“下去搜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幼虞隐约记得自己掉进了水里,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有意识的时候,她感觉到一双温度灼热的大手一件一件剥掉了她身上的衣物。 禁军厚重的盔甲被脱下来,再到那身束腰劲装,最后是贴身的浅薄中衣。 中衣拉开之时,那温热的手掌忽然碰了下她腰腹上方,束胸裹着布条的位置。 他挑开布条开口,把人抱了起来靠在他肩头,一圈一圈把沾湿的布条松开, 布条慢慢松散开搭在身上,苏幼虞沾了水的肌肤暴露在初秋夜风之中,苏幼虞轻抖了一下,她意识回笼惊慌的睁开眼睛,条件反射的护住身前暴露的肌肤! 却不成想,她慌乱之中动作太快,竟然一下子把男人正在帮她拆布条的手掌一并护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第118章 四周空气仿佛一瞬间凝固。 秦封完全没有想到,手掌下还有两段没拆下来的布条,剩下的位置紧贴着凝脂般细腻的温软。 苏幼虞半梦半醒间人都傻了,胸口一阵难以忽视的温热,和周身的凉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僵硬的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半晌怔怔的看着面前赤裸着上半身的秦封,旁边还燃着的火堆把光打在山洞石壁上,发出一阵噼啪声响。 直到秦封手指不受控制的动了动。 苏幼虞浑身像是瞬间过了一层电,猛地推开他,防备的环抱住自己刚刚被捏到的地方,“你!登徒子!” 秦封被推开,单膝触地维持着半跪的姿势,那只手掌仍然微微发麻。 他装作浑然不在意的起身,“衣服湿的不能穿,这件衣服已经烤干了,你换下来。” 他拿起一旁火架子上烤着的衣服,递给了苏幼虞。 苏幼虞警惕满满的接了过来。 秦封背对着她走开,听到了她在身后不远处悉悉索索换衣服的声音,刚刚那只手垂在身侧,轻收了收手指又松开,重复了几遍后又缓缓握紧。 不知道是掌心还是心底攀爬起了些许的麻痒,让他那只手紧紧地攥住,手指用力到骨节微微泛白。 似乎这样才是他刚刚想用的力道,他屏气凝神抵消克制住那一点点冲动和渴求。 而苏幼虞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背对着秦封迅速脱下湿了的衣物,换上了那件刚刚被烤干的衣服。 她穿好才发现这件衣服是秦封的,大了一圈松松散散的,她根本撑不起来。 身上除了烟火气,还有属于他清冽的气息,顷刻间将她团团包裹侵占。 苏幼虞回头发觉秦封背对着她,视线陡然看到了秦封肩膀后面一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里面似乎还有断箭没有清理出来。 她秀眉一下子拧紧,几步上前,“你受伤了?!你为什么不处理啊,你怎么能……” 苏幼虞伸手想要碰他的伤口,却还是心惊胆战的收了手。 秦封闻言也只说了句,“你的鞋袜干了先换上,自己换?” 苏幼虞有些着急,“我不换衣服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 “处理过,只是断箭还没来得及拔出来而已,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秦封哑然失笑,意味深长的看她,“怎么了?看到我受伤,这么着急?” 苏幼虞凝眉,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中箭在身后,我自己不好动手,得照顾好你才方便帮我。”秦封慢条斯理的打量着她的表情,“要是照顾不好你,万一你不愿意帮我,又再捅我一刀可怎么办。” 他话语间几分调侃几分玩笑,苏幼虞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呢喃了一句,“不疼吗……” “什么?” “我是说,你把它留在里面应该很疼……” 肉里扎了一根东西,还要带着它埋伏逃命,怎么可能不疼,他怎么还能这么悠闲的照顾她。 秦封悠游的看着她,沉吟片刻,“先把鞋袜换上,山里凉。” 他说着径直起身,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苏幼虞只能先迅速换好鞋袜,烟火熏烤的暖意从脚底传来,她急忙转头催他,“我,我不是很会,你告诉我怎么弄。” 视线扫过的一瞬间,苏幼虞眼睁睁的看着秦封走到刚刚她换衣服的地方,捡起了她刚刚褪下的中衣和贴身衣物,裹胸布条,丝毫不顾忌的拿在手里又朝着她走了回来,搭在一旁火架子上烘烤。 秦封淡淡道,“不急,你还在我给你的护膝里藏了东西?” 苏幼虞好半天才从自己那点羞耻心里回过神来,接着又看到秦封手里拿着湿透了的护膝,忽然从夹层里翻出来了一个小册子。 苏幼虞懵了一下。 忽然想起来,这是她之前戴在身上一直忘解下来的那一件,估计是塞在里面影响不大习惯了就忘了。 书页泡了水粘在一起,一时半会翻不开。 秦封看着那册子封皮笑了笑,“虞妹妹这么好学啊,围猎都要带书。” 苏幼虞疑惑的上前,看了看秦封手里的小册子,蓦的浑身僵硬! 这个封皮泡了水颜色发深,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不是那本突然出现在她那里,专门教习夫妻情事的……那个吗?! 秦封隐约也记得,“上次在家里,你看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苏幼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是平静的样子,顺手从秦封手里拿了过来,“恩……是啊,不过这个东西带着累赘,我看咱们这柴火不太够了,不然一起烧了吧。” 秦封好心提醒,“这是湿的,你放进去火灭的更快。” 苏幼虞扔书的动作一顿:“……” “柴火够,你这么喜欢这本书就留着吧。”秦封又把小册子拿了过来,放在火架上烘烤,一边烘一边问着,“这里面讲的什么?” 讲的什么…… 苏幼虞抿着唇,脑海中莫名过了一遍上次她看到的画面。 苏幼虞二话不说,立马拉他远离那个小册子,“女孩子喜欢看的东西,你不感兴趣的。” 她拉他坐下,“你快点告诉我怎么处理这个伤,现在天热又过了水,万一发炎了怎么办?” 秦封动作略显迟钝,垂眸看着她冰冰凉的手指握住他的手,有片刻的愣神。 骨节分明的手指像是被一团小棉花包裹住。 他明明伤的是肩膀,半条手臂却不能动了一样。 苏幼虞倒是没注意这个,转头悄悄看了眼被晾在一旁的小册子,松了一口气绕到秦封身后,这才看清楚他肩背上的伤。 男人肩背肌肉虬结有力,线条流畅粗野,断箭刺入的部分一片鲜血血块,皮肉被摧残的刺目。 断箭刺入伤口不深不浅,但也足够吓人,好在没有伤到动脉,箭羽外端应该是他顾忌着要打禁军才折断的。 伤口周围似乎是被简单的处理过,但因为碰了水并没有结痂,鲜血还是零零星星的从伤口处渗出来。 苏幼虞看得一阵一阵心悸,她迟疑了下,手指搭在他另一侧肩膀上,再次问了句,“怎……怎么弄啊?” 秦封清晰的感觉到肩膀上虚浮的搭着一只小手,身后小心翼翼的声音刺激得他回过神来。 他轻咳了一声,从旁边拿出来一把匕首在火上烘烤了片刻,“划开那块伤口,把断箭拔出来。” 苏幼虞接过那把匕首,在空气中对着那块血肉轻轻比了比。 苏幼虞呼吸都深了些。 她有点下不去手。 秦封背对着她闭眼端坐等着。 山洞外面是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和水流声响。 秦封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她动手,偏头沉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苏幼虞咬着唇,攥紧了手里的匕首。 秦封倒也不急,忽而低笑了一声,“我看你箭不是挺快挺凶的吗,是不是舍不得……嘶!” 肩背伤口处一阵辛辣的疼痛。 苏幼虞摁着他肩膀的手用了几分力气,顺着断箭刺入的方向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隐约看到了刺进去的金属箭头,和一小段留在外面的箭柄。 苏幼虞没停,直接握着那段箭柄顺着刀口拔了出来! 秦封闷哼一声,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鲜血紧接着汹涌而出。 苏幼虞慌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然,然后呢?” “你……”秦封气声有些笑意,额角因为疼痛渗出一层薄汗,他转头示意了下,“那边有个瓶子,瓶子里有药。” 苏幼虞一边擦着源源不断流淌出的鲜血,忙拿了过来打开倒在伤口上。 她拿旁边已经洗干净烤好的布帛盖在了伤口上,忽然间发现,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包扎的东西。 苏幼虞左右找了找,视线忽然落在了还在火架子上烘烤的布条上,真真是最合适包扎的东西了。 可那个布条,不就是刚刚她贴身用来束胸的…… 第119章 她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迟疑了片刻还是起身去拿。 这种时候还顾忌这些有点太过矫情。 她一个现代人,怎么能被古代这里腐朽的思想影响。 苏幼虞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上前摸了摸布条。 原本那物件就轻薄,放在火堆上干的也快。 苏幼虞抽了出来,从秦封肩背后面开始包扎伤口。 秦封身形相比于她来说还是高大许多,苏幼虞跪坐在他身后,把布条往他胸前绕的时候多少有些够不着,她看着秦封也没有要帮她的意思,只闭着眼端坐在那里。 她犹豫着小声提醒道,“你动一动啊。” 秦封从喉咙深处挤压出一个“疼”字,有气无力的听起来很是虚弱。 苏幼虞闻言也收了想让他接的心思,只能微微站起来,弯身从他脖颈一侧穿过布条,一圈一圈的缠着。 她整个人几乎是从他身后半环抱住他的姿态,气息就落在他的颈侧,一下一下吹开他颈侧细密的薄汗。 从苏幼虞的角度,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胸口呼吸起伏越来越深沉。 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动作放得更轻了些。 最后绕到秦封身前认真的给布条打了个结。 秦封适才睁开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中映出她的影子。 “好了。”苏幼虞刚刚打好结,正准备站起来,秦封忽然抓住她的手,苏幼虞猝不及防的跌坐在他面前。 另一只手好巧不巧撑在了他盘坐的腿上。 苏幼虞略显慌张的收了手。 秦封垂眸将她的慌张尽收眼底,不紧不慢的哑声问,“你用的什么包扎?” “啊?”苏幼虞心跳漏了半拍,“就,就就布啊……” 秦封垂眸看她,攥着她手腕的手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眼底看不清情绪。 这山洞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他又不是没见过这些东西。 苏幼虞觉得他这审视的眼神带了些侵略性,活像是要把她看穿。 她眨了眨眼睛避开他的视线,结结巴巴的解释,“这,这里也没有什么……什么别的东西了,我,我怕不包扎你失血过多死,死在这里。” 又是片刻的沉寂。 苏幼虞觉得浑身上下的气血都往脸上涌,“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在意这个,你还……” 被拆穿之后,整张脸都一片绯红。 秦封眉眼愈发晦暗,他没说话,苏幼虞羞愤难当,挣扎着想要从他身前站起来,“你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拆下来……” 她作势要解开。 秦封扣住她朝他胸口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拽,苏幼虞一下子被卷进了他怀里。 苏幼虞身上微微发凉,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穿着的中衣被这一下晃的散开,衣领从肩头滑开,露出里面大片雪肤,被他扣进怀里,肌肤相贴烫的她抖了一下。 她散在身上的头发沾了水,搭在她的锁骨处,丝丝缕缕勾人心魂。 苏幼虞鼻尖撞在他锁骨边,他发哑的声音从胸腔深处隆隆响起,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喜欢。” 苏幼虞听着那句话怔愣许久。 仿佛溺于一池春水里的人,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 她恍然发觉其实刚刚秦封也只是问了一句她用的什么包扎。 而乱了的人是她。 秦封扣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拨开了她锁骨边沾湿的头发,勾勾缠缠的痒意让她不受控制的缩了缩肩膀。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好她的碎发,又伸手拉好她滑落的衣衫,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 秦封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为什么来找我?” 苏幼虞低了低头,额头抵在他的肩侧,不太适应秦封这么温声细语的跟她说话。 她条件反射的否认,“我不是来找你的,是我二姐姐不见了,我是来找她的。” “是吗?”秦封挑眉,“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我……”苏幼虞固执抬头,却一眼望进了他深不见底的黑瞳中。 他们之间距离极近,近到气息交缠,分不清谁是谁的。 苏幼虞薄唇轻启,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慢慢感觉到秦封盯着她微微开合的唇,靠了过来。 她身形后躲,发觉自己也躲不了多远之时便停了下来,攥紧了手指。 苏幼虞觉得…… 她可能也不是那么想躲。 秦封掀起眼帘,视线从她莹润的粉唇挪到眼睛。 火光将他刀削般的轮廓映照的更加棱角分明。 四周仿佛忽然安静。 安静地只剩彼此的呼吸声。 秦封喉结轻滚了下,停下来,扣在她发间的手顺势捏了捏她的耳朵,“好了不闹你,睡吧。” 话落,他松手起身,走到旁边一处平坦的石块边,铺开了那张绵软毛茸茸的兽皮。 苏幼虞被他结结实实闪了一下,一颗心不上不下的悬在半空中,回过神来的时候,秦封已经收拾出来了一块睡觉的地方。 这就……睡了? 她木讷的起身,懵懵的走到秦封收拾好的地方躺下,整个人面对着墙壁轻咬了咬手指。 苏幼虞躺在山洞角落里,心绪翻飞,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睡觉。 而此时,秦封站在火堆旁边,他修长的手指翻开了那本小册子。 纸张的潮气被烤干,上面露骨字迹和缠绵图画愈发清晰。 秦封翻开第一页手指微顿。 片刻后他深潭般的眸子看了一眼在角落里躺着的小姑娘。 脑海里莫名开始想起她理直气壮的说,“你打扰我学习了!” 秦封幽深的眸底卷起一抹肆意。 原来是在学这个啊…… 小虞儿长大了,可这东西自己学怎么能学好。 * 深秋虫鸣孱弱,夜色笼罩的山林之中比白日的喧嚣安静许多。 篝火照彻了一方天色,男人聚众嬉闹玩笑的声音放肆而激烈。 忽然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扛着一个麻袋笑呵呵的扔在了地上,“看我抓到了什么好玩意。” 麻袋封口的绳子抽开,里面衣着贵气的女孩子被捆绑双手,堵住嘴巴,满身满脸都是灰尘。周围匪兵吹着口哨凑上前。 苏婼看到周身围着的男人们,一下子慌了神,挣扎着往后躲。 她惊恐的反应一下子勾起了匪兵的施虐欲。 “哟,大哥这是哪里抓来的小美人。”旁边一个匪兵凑上前,直接伸手朝着苏婼脸上摸了过去。 苏婼凝眉慌张躲避,却忽然被抓住头发扯了过去。 壮汉抓着她头发,好不遮掩的打量着她,“这打扮,也不知道是朝廷哪一家的千金小姐哈哈哈,细皮嫩肉的养得可真好,真是便宜我弟兄们了。” 苏婼怕的浑身发抖,呜呜的哭着挣扎。 她口中团布被抽走,立马颤着声大喊,“我,我是待嫁王府侧妃,你们敢动我,晋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谁料此话一出,匪兵更兴奋了,“原来还是皇室的女人,大哥厉害啊。” “也不知道这皇家的女人和青楼妓子比,哪个舒服。” “青楼妓子还要钱,这可不用花钱。” 苏婼听着他们的话,脸色一阵惨白。 捆她来的壮汉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待嫁,是不是还没被男人玩过?” “没有,没有求求你放过我。”苏婼祈求这群人残存一些怜悯心,能放过她。 可惜她忽视了这群匪兵的劣根性。 话落他突然扛起苏婼,“没有就好,你乖乖听话,老子给你好好破身!” 壮汉大约是匪兵里有头有脸的人,把她扛到了另外一边草丛里扔下,后面的匪兵也没有干跟上来打扰的。 苏婼心底一片冰凉,绝望的挣扎躲避着。 男人凶神恶煞的呵斥,一巴掌打在了苏婼的脸上,“躲什么?!都是你们这群小贱人,我们累死累活的养朝廷,而你们拿着俸禄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把你养这么大,老子玩你天经地义!” 这一下打得很,苏婼整个人头脑发懵,眼前视线都开始晃,迷乱之中仿佛看到了晋王的身影。 身上的衣物被暴力撕扯开。 她哭着喊了一声,“殿下……” 第120章 几乎是同时,树丛中突然一个暗影飞出! 壮汉的喉咙顷刻之间被割破,鲜血飞溅! 苏婼惊慌爬起身,接着被拉住手臂,迅速逃离了这片树林。 这边动静惊动了不远处的匪兵,他们回头看过来之时却只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以及苏婼迅速隐没在山林中的裙角。 匪兵赶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壮汉,大惊失色,怒喊一声,“追!” 深夜山林静谧,极为适合躲藏。 苏婼捂住嘴巴,蹲在一块山石后面,闭着眼睛听着脚步声从身后接连跑过,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她的心头。 直到追来的匪兵跑远,身边人终于开了口,“好了,没事了。” 苏婼闻言才猛地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着道谢,“小女子多谢……官爷出手相救。” 楚王听到官爷两个字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苏婼,“你……你刚刚的殿下是在叫谁?” 苏婼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实不相瞒,我刚刚情急叫的未来夫婿,我是晋王殿下还没过门的侧妃。” 霍北渊表情微微古怪,眼底满是失落。 合着不是在叫他。 霍北渊脸色有些难看,射向他的箭上有毒,他伤了脸,半张脸上开始长毒疮。 白天他好不容易逃跑求救也没有等到天冥宗来,后来看到了遍地血腥,地上躺着天冥宗和禁军的尸骸,才知道多半是天冥宗出事了。 他求救无果,怕再碰上要杀他的人也不敢回营地,山林偶遇砍柴的村民都拿他当怪物。 他怕被抓他的人发现,不得已扒了一个禁军衣装,换上来躲一躲,拆下来的金属盔甲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了另外一半。 他还以为伤成这样,竟然有人能认得出他。 却不成想…… 一旁苏婼全然不知,还认真的补道,“我好像见过你?我看你穿这身衣服眼熟。” “是不是上巳节那次,也是你……” 霍北渊看了眼苏婼,心知她又把他当做了禁军侍卫,径直起身,“不是。” 苏婼见他要走,紧张得四下看了看,连忙跟上去,“你救了我,日后回京我一定跟晋王殿下说给你讨一个好职位,就不用再做侍卫听人差遣了。” “用不着。” “用得着。”苏婼坚持。 霍北渊脚步极快,苏婼害怕他丢下她,连忙想用好处讨好他,“我认真的,你叫什么名字啊,你跟我走,我一定好好报答你的。” 霍北渊背对着她,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之中,忽然间停了下来。 那肆意张扬的楚王殿下仿佛一并隐没在黑暗中。 “我叫秦渊。”他回身看向苏婼,“我不想回朝了,真的可以跟你走吗?” 苏婼得救了一样,点头如小鸡啄米,“当然可以了,你跟我回苏家,日后我带你去晋王府,你想要什么都好说。” 霍北渊眼神讳莫如深,“好。” * 山洞里,苏幼虞第n次睁开眼睛,她着实是睡不着。 彼时约么已经是后半夜,整个山洞安静的只有火堆里面火星爆裂的声响和外面的瀑布水声混在一起,却显得格外平和沉静。 她悄悄的翻身看过去。 这才发现秦封换上了外衫靠在山洞石壁一侧,闭着眼睛睡着了。 苏幼虞撑起身子,这才发现他们现有的东西里面也只有这一张兽皮,秦封给了她。 而他身上明明还有伤。 苏幼虞一下子有些躺不住,悄悄的爬了起来,把自己垫着的兽皮无声的抱了起来,走到了秦封身边铺开。 她伸手动了动秦封的肩膀。 秦封没有反应,估摸着今天是真的累了,坐着都能睡得格外沉。 苏幼虞顺势扶着他的脑袋把人放倒躺下,却忽略了秦封身上的重量,直接被带倒躺在了一起。 她伏在他身边,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一反常态的没有推开他,没有爬起来跑掉。 她的手还维持着扶他脑袋的动作,另一只手也搭上来,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很轻很轻的呢喃着,“是啊,我为什么会来啊。” 她沉默了许久,空气中响起她轻微如蚊蝇的气音。 “我应该是不甘心……” “不甘心我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 “可苏婼和晋王议亲的时候,我也没有这样不甘心。” 苏幼虞收了手,额头靠在他胸口,自言自语的说着,“秦封怎么办……我好像生病了。” “我应该是脑子有病……” 她耳朵隔着衣衫,听着他一下一下沉稳平静的心跳。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她出神的嘀咕了一句,“我喜欢你。” 她低着头,开始抠着自己的手指,莫名心口连带着眼睛都有点酸涩,“我又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喜欢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总容易委屈,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委屈。 压抑了太长时间突然开了一个闸口,就是如同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汹涌而出,多到铺天盖地可以吞没一切。 她靠在他的胸口,轻声细语的也不知道跟谁较劲,“我好喜欢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苏幼虞声音低了又低,只有小小的气音,她心里很是难捱又很是委屈,“好像是选秀前一天有了一点点。” 她安静的躺了一会儿,看着墙壁上映出的跳跃火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好像有点烫。” “我就说我有病,”苏幼虞突然偷偷的抓了下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我可能真的生病了,等我一觉醒来,就不喜欢你了。” 她闭了闭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准备着过一会儿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悄悄爬回去。 反正秦封睡着也不知道。 就在她安稳躺着的时候,额头上搭着的手忽然挪到了她的脸上。 只一下的动作,苏幼虞瞬间浑身僵直,后背一下子渗出来一层冷汗! 紧接着头顶一阵低喃,语调没有半分睡意,“恩,脸是有点烫。” 苏幼虞:“!!!” 周围空气一下子凝固。 男人大手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你只有脑子有病的时候,才会喜欢我吗?” 苏幼虞大脑充血,心里如同翻江倒海,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开始装死。 什么意思? 他不是睡了吗? 没睡吗??? 那他都听见了??? 全听见了??? 苏幼虞绝望的想着,完了。 挺快的,这辈子应该很快就过去了。 下辈子她尽量注意点。 秦封垂眸看着磕在他胸口的小人儿没了动静,表情有片刻的古怪,“你这是睡着,还是醒着?” 秦封并不能确定她现在是不是在梦游,不过这些话确实不像是她清醒的时候能说出来的。 他又捏了捏她的脸,怀里的人儿被捏得嘤咛一声,躺在他身边没了动静。 秦封忍不太住,微微起身想要把她叫起来问个清楚,却莫名想着她那句,“我可能真的生病了,等我一觉醒来,就不喜欢你了。” 他安稳了片刻,又缓缓躺了下去。 他竟然真的担心,把她叫醒了,她就一如往常疏离又客气的躲开。 秦封就这么僵持了许久。 罢了。 秦封叹了一口气,忽然一只手从下面穿过她腰身,一个翻身把她从右侧腾空抱到了自己的左侧。 他的伤口是右肩,也只能朝左边侧卧才不压到伤口方便抱她。 苏幼虞心跳一滞。 她不得不承认秦封力气大得吓人。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挪了个地,被圈禁在了秦封和山洞石壁之间,空间狭小但安全感十足。 秦封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像是哄孩子一样轻拍着她,“虞儿乖,告诉我你喜欢谁?” 苏幼虞:“……” “你刚刚说的是梦话还是真的?” 苏幼虞:“……” “真的睡着了?” 秦封低头,指腹轻蹭了下她的唇角,“可别让我发现你是装睡……” 苏幼虞一声不吭,闭着眼睛死活都不动,活像是睡死过去一样。 不慌不慌。 想当年她就是从剧组演尸体脱颖而出。 装死她是专业的。 秦封等了半晌没有听到回应,也不继续再追问什么,他沉默片刻,手又重新放回了她的腰间。 一下一下轻拍着,“小虞儿今天会来我很意外,也很高兴。” “但是我更想你优先考虑你自己的安危。” “我教给你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的生存。我希望你所有的决定里,你都是安全的。” “朝中现下动荡,我也不一定能安稳回朝,”秦封欲言又止,皇帝的杀意来的突然,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你回家之后,记得跟我撇清关系,就说我虐待你欺辱你,你讨厌极了我。” “韩家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庇护……”秦封说到一半,忽然沉默了下来。 这狗血台词苏幼虞熟,下一句肯定就是韩家求亲也可以考虑答应。 苏幼虞不太想听,翻了个身面对墙壁。苏丹小说网 紧接着秦封眉头拧紧环过她的腰,把她拉过来,“你实在不愿意也不能勉强,你都拒绝过韩家一次,就别给他们什么希望了懂吗。” 苏幼虞:“?” “这没有缘分的事情,强求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苏幼虞:“??” 苏幼虞闭着眼睛,小眉毛动了动。 他怎么知道她拒绝过韩家? 苏幼虞莫名想到了那天倾倒的泥像,轻咬了咬唇瓣,忍着想要爬起来问他的冲动,还是一动没动。 秦封没再说什么,只不紧不慢的轻拍着她。 四周安静下来,苏幼虞也真的困了,但天刚蒙蒙亮她被外面一阵厮杀声惊醒。 她猛地坐起来,发觉秦封站在山洞口,而他面前是倾盆而下的瀑布水帘。 那一阵冷兵器相触的厮杀声距离瀑布不远,被水声遮掩了大半。 苏幼虞立马爬起来,走到了秦封身后,发觉隔着瀑布水幕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秦封早就已经穿戴整齐,低声解释,“搜山的禁军和山匪打起来了。” 苏幼虞张了张嘴,“那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 “这个山洞藏在瀑布里面,一般还算安全,不过也不能久留,等他们结束了,我们得尽快走。”秦封说着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去换衣服。” 苏幼虞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怔,心虚的避开视线,“哦。” 她跑回去发觉他们的东西已经被秦封整理好了,单独叠好了给她的衣服。 先前她穿来的,除了她自己的贴身衣物和中衣,剩下卜松的衣服全都被秦封扔进了火堆里。 外衫是秦封自己的一件。 苏幼虞余光瞥见了还放在架子上的小册子,看起来仿佛没有人动过一样。 她松了一口气,偷看了秦封一眼,发觉他没看过来,立马伸手把小册子塞在了外衫衣襟口袋里。 “我好了!”苏幼虞收拾好的时候,外面的厮杀声也远了些,她回身忽然发现秦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你……”苏幼虞活生生吓了一跳,后撤一步撑了撑身后的石头,“我,我们走吗?” “走,”秦封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盯着她,“虞儿刚刚醒了之后没有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你为什么会睡在我这边?” 苏幼虞一时间浑身冷汗! 第121章 “啊?”苏幼虞眨了眨眼睛,装的很像是那么回事,“奇,奇怪啊,可我没敢问你。”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秦封,“能问吗?” “为什么不能问,”秦封打量着她,似乎是在辨别她话中真假,意有所指,“做坏事的又不是你,心虚什么?” 苏幼虞抿了抿唇,话说的很是真诚又坦白,“做坏事的未必不是我。” “实不相瞒,我前些时日查出了梦行之症,秋恬总说我半夜喜欢乱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占了你便宜……” 秦封看着她,他自认为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撒谎撒得毫无破绽,却总觉得她说的话是真的。 秦封幽深的眉眼不紧不慢的审视着她。 “如果我梦中发病行事不妥,还望……秦哥哥海涵。”苏幼虞显得很是为难,“我回去一定好好吃药。” 秦封将信将疑的回身,“怕什么,我又不是怪你。” “走吧。” 苏幼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乖乖巧巧的跟在秦封身后。 等他们出去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潮湿气息混合着血腥气有几分山林里自带的原始野性。 秦封侦察和警觉性都极高,极其精准的避开来往山匪和禁军侍卫,捡了一匹作战被丢下的马,朝着一片还算僻静的山谷跑了过去。 沧澜谷三面环山,属于上林苑边缘,漫山遍野盛开的野花,不远处溪流边还有一户农家小院。 小院子布置的很是典雅,里面有三五间相连的农房,正中一间是二层小阁楼,院子依势而建规模不小,圈起了一部分花海和溪流。 秦封停下马。 苏幼虞过去看了看试探性的问了声,“有人吗?” 许久没有回应。 秦封下马,适才发现那户人家空荡无人。 院子里还堆放着没来得及收拾整理的柴火,灶台下面的火堆还残存着火星,应该昨天夜里还有人生火做饭,但眼下屋子里面大半能带走的东西都被带走了,没有其他生活的痕迹。 “大约是近来围猎出事,又闹山匪,这户人家听见动静连夜逃走了。” 秦封把马拉进院子里,“先在这里歇歇脚,我想办法叫人把你送回去。” 苏幼虞心底一空,“那你呢?” 秦封一边把马栓到旁边木桩上,一边似笑非笑的看她,“我会回去,不过可能晚两天。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苏幼虞后知后觉自己的心意表现的太明显了,一时间也没再说什么。 秦封也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这些,进了屋子寻到房主人留下的寻常衣装,换掉了乍眼的天冥宗武服,“我看他们家吃食应该是都带走了,我出去找些很快回来,你好好呆在屋子里不要乱跑。” “好。”苏幼虞坐在屋子里,应了一声。 秦封拿着路上搜罗来的弓箭就出了门。 整个屋子转眼间又只剩下了苏幼虞一个人,她环顾四周,发觉这农家小院在僻静的花谷中被收拾得很是干净整洁。 每一处都可以称得上是朴素典雅,倒是比京城许多高门气派院落看起来要舒服的多。 不过想来也是,能选择住在京郊外沧澜谷里的人家,多半是有些闲情雅致在里面。 苏幼虞先进了厨房,在厨房里发现了米缸里放着的米。 苏幼虞琢磨着在秦封回来之前,看看能不能烧水煮个粥之类的。 她添上柴火,正在研究该怎么用火石打火的时候,突然屋子里响起一道呵斥声,“哪里来的小贼!” “啊!”苏幼虞吓了一跳,跌坐下去。 她手里的火石掉在地上,滚了一圈滚到了一双麻布鞋边,被一只满布皱纹的手捡了起来。 苏幼虞惊愕的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屋子里的老人,立马起身,“对对对不起,我们不知道有人在住。” “刚刚出去那个是你夫君吧,怎么年轻小两口这么没有礼貌。” 苏幼虞听着“小两口”微微一怔。 虞问掂量了下手里的火石,板着脸语气很是不高兴,“这是老夫的新院子,还没收拾好怎么就没有人住了,老夫不喜欢人打扰,你们现在立马给老夫……” 虞问看向眼前小姑娘那张脸,“滚出去”的话锋猛地噎住!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很快就走。”苏幼虞立马从腰间摸出一些碎银子,放在了桌边,“可是眼下我……” 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和秦封的关系,只能顺着这位老先生的话说,“我夫君刚刚出去,他身上还有伤,您看能不能通融下,让我们留个半日?” 苏幼虞看过去的时候,发觉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僵硬的站在原地。 盯着她的脸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底的不耐烦慢慢被震惊所替代。苏丹小说网 “老先生?”苏幼虞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虞问手里的火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清脆的声响活生生将他思绪拉了回来,他卡在喉咙里的话愣是没有说出来,话锋猛地转了个弯,“可,可以,当然可以。” 虞问称得上是慌张的捡起来地上的火石,“那个,我看你们实在是可怜,这屋子闲着也是闲着,想多住几日也行。” 苏幼虞见他态度转变的这么快,忽然心底升起了些许怀疑,略略警惕的看着他。 这老先生身姿挺拔,人模狗样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 看起来应该不是人贩子……想把她卖了吧。 “不不不,没事,我们午后就走,我夫君他很快就回来。”苏幼虞极其不安的强调了一遍她带着夫君来的,而且他很快就回来。 虞问攥着手里的火石,听见夫君两个字就皱起了眉头,“你今年多大啊?叫什么名字?怎,怎么就嫁人了呢?” 苏幼虞听这话更像是人贩子拐卖小孩前的套近乎。 她立马声情并茂的叹了一口气,“老先生我也不瞒您,我今年二十了,是前边京郊村里的,我母家在南方,名叫苏翠花,我夫君叫秦富贵。” “说来我也命苦,幸亏遇上了他。从前是有人将我从母家偷出来拐卖到此地,我夫君他知道了把我救了下来,那些人贩子全都揍了一顿,差点把人给打死,救命之恩我便以身相许。” 虞问眨巴着眼睛,面露疑惑。 二十岁,这年龄对不上啊。 而且家里方向也不对,他乖孙母家应该是京城才对。 可是这也……着实是像。 苏幼虞见他犹豫了,以为他是怕了,立马添油加醋,“我们女子嫁人无非是图一个安稳,听说我夫君从前做的是屠夫行当,力大如牛喜怒无常,谁要欺负我一刀就砍过去了,我瞧着能护得了我周全自然就跟了他。” 虞问听着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幼虞以为他更怕了。 她一边说一边哽咽着,“如今是因为这阵子闹山匪,我和夫君出来砍柴谋生计结果困在这里回不去了,可怜我们两个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们……” “你都有孩子了?”虞问面色颇为震惊。 “是啊。孩子都还小……”苏幼虞一边抹眼泪一边说着。 她可懂点古代发卖女子的行情,嫁过人又有孩子的妇女一般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虞问歇了心思,眼底的希冀散开。 他可记得他乖孙还待字闺中,被秦封那个混账挟持着,断然不可能嫁给一个屠夫还有了孩子。 还两个? 当初他就百般不同意乖女儿远嫁,果不其然嫁人没几年就出了事。 现在他乖孙要是敢嫁给一个屠夫,他非得把那屠夫腿打断,看她还嫁不嫁! “罢了,如今不好谋生计,你们也难。”虞问叹了口气摆摆手。 他顿了顿,“翠花啊,我在后面那间屋子里,这几间房少用,你们先住着。” 话落他背着手离开了屋子。 苏幼虞看着他的背影,还补了一句,“老先生您人真好。” 虞问没搭理她。 苏幼虞轻轻顺了顺自己的小心脏。 不论如何这小老头应该不会想发卖她了,反正也只是一个陌路人,这些话是真是假有什么要紧。 眼下安全最要紧。 苏幼虞正想着,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震荡的马蹄声! 赫然是一群山匪朝着这边小院子飞驰而来! 第122章 刚走到外面的虞问脚步顿住,看了一眼飞驰而来的山匪,沉着脸一眨眼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年纪大了他不爱碰这些是非,权当躲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图个清静。 至于那对小夫妻……罢了,跟他又没关系随他们去。 苏幼虞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发觉跑来的约么十几个山匪,基本灰头土脸还带了点血迹,明显应该是刚刚跟禁军交过手,显得有些落魄。 果不其然,他们看到这边的院子,立马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苏幼虞皱紧眉头,心下盘算着秦封才刚刚出去,应该一时半刻也回不来。 她摸出来腰间藏着的玉骨哨,犹豫了下还是吹响了它! 天边树梢上忽然飞起几只兰思雀,在天空中盘旋绕梁惊叫起来,接连惊动了附近的兰思雀。 秦封刚刚拎起一只野山鸡,腰间玉骨哨忽然被兰思雀叫声引得震颤了下。 秦封脸色微变,立马调转马头往回跑。 刚刚闭关坐下的虞问听到兰思雀的叫声立马站了起来! 这兰思雀是天虞宫挑选培育的传信鸟,培养过后散播到天南海北,繁育了几十年规模早就已经覆盖到所有地方,兰思雀听力极好只受天虞宫特制的骨哨吸引,方圆十里都能捕捉到骨哨的声音。 只要有一个地方吹响,接连而起的兰思雀就会成为一条自然传信链,把他们的人引过去。 虞问慌张上前推开了窗户,望着天边不断盘旋的兰思雀。 他正要寻找来源踪迹,却发现兰思雀只围着他的院子转。 “怎么回事?”虞问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乖孙又不在我院子里,莫不是京城的兰思雀太久不用,已经不好使了。” 虞问皱着眉,目光失望非常,但也没有关上窗户。 此时外面一群山匪闯进了院子,大喊大叫着找东西,“有人吗?!有没有人在?!出来!” 苏幼虞听着外面的动静,深吸了一口气,心知她躲着不出去根本不是个办法。 如果他们闯进来反而被动了些。 苏幼虞四下看了看,在脸上抹了把灰,又披上了一件粗布麻衣,简单的盘了一下发髻,装作妇人模样起身上前推开房门。 院子里正翻找东西的匪兵循声望了过去,看到那即便是脸上沾了灰尘都掩不住娇容的美妇人从厨房出来,一时间都愣了愣。 带头的匪兵刚抽出刀,就见苏幼虞热情出门,“各位官爷可是京中来的?我听说皇城中官家围猎,就在附近,有失远迎实在是抱歉。” 苏幼虞笑盈盈的望着他们,“瞧我,怎么能让京中来的官爷站着呢!” 她开心的回屋,一边笑着一边从屋子里搬来桌椅板凳,放在匪兵面前。 她看起来高兴非常,把一众准备抢劫的山匪给看傻了。 接着苏幼虞又跑回厨房,“今年雨水大,家中没有什么好招待官爷,我做了些京郊特色的……” 苏幼虞回到厨房拿着锅铲搅着米和凉水,迟疑了下,“恩,特色的……” 随后飞速的给眼前的淘米水起了个名字,“特色的凉米茶!各位官爷不嫌弃就先解解渴。” “这是本地特色,可能没有京城的什么龙井啊什么观音啊好喝,但是我们家小门小户,各位官爷先将就一下。” 一众匪兵面面相觑,都没反应过来,就被苏幼虞一人塞了一碗米汤。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热情的甚至让一众匪兵反倒规矩了些。 苏幼虞端着一碗米汤递到了匪头面前,“官爷!你尝尝?” 带头的匪兵收了刀,从苏幼虞手里接过碗,看着半混的白色“凉米茶”沉默了下。 他抬头警惕的看了一眼苏幼虞,却径直撞上她一脸期待又欣喜的眸子。 两人对视了片刻,苏幼虞慢慢的收回视线,眼底尽是抱歉又不好意思,“我们家实在是寒酸,官爷许是瞧不上,也是,把官爷肠胃吃坏了可就是我的过错了。” 苏幼虞伸手准备拿回来。 匪头却忽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把人拉了过来! 匪头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多谢小夫人的凉米茶。” 然后将手中的淘米水喝了个干净。 匪头含着淘米水,那股怪异的味道直冲脑门,让他正准备调戏良家妇女的表情微微一僵。 苏幼虞也不急着抽手,反而热切的问着,“怎么样?好喝吗?” “挺,挺好的。” 匪头默默咽了下去。 周围匪兵大约也是渴得厉害了,一瞧着老大都喝了就都没有继续忍,将手里的淘米水喝了个干净。 苏幼虞弯了弯眼睛,“官爷要是喜欢,我这里还有。” 她作势转身要走,却忽然被匪头握着手腕拉了回去,“小夫人别忙了,家里有什么东西,我们可以自己找,你先来歇一歇。” 苏幼虞身形不稳撞进了匪头怀里,故作娇嗔的红了脸,“官爷这是做什么呢?我可是嫁了人的!” 她话说着,撒娇一般拳头重重打在了男人满是血迹的伤口上! 手镯里一根毒针径直刺了进去! 尖锐的疼痛混合着伤口的疼痛,让匪头自己也没察觉到,痛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吃痛的闷哼一声,松开了苏幼虞。 苏幼虞不动声色的抽出毒针,一脸焦急惊慌,“哎呀,官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我不小心弄疼您了。” 旁边匪兵见状权当是老大调戏民女的情趣,纷纷笑了。 匪头也没有当回事,总不能在女人面前显得虚弱,“小伤而已不碍事,小夫人一个人在家?” “我夫君在外面捕猎,还没回来。” “实不相瞒,我们……”匪头顿了顿,“我们确实是京城里来的禁军侍卫,兄弟几个受了难,这身上都有点伤,得劳烦夫人处理一下。” 苏幼虞看着他们个个身上都有血迹,多半是被禁军好一顿教训,削减了些起初的张狂。 “是这样啊,”她心疼的望着周围匪兵,“那各位官爷现在院子里小憩,稍等我下。” 苏幼虞转身回了房间,回头就看到了房间后窗口虞问月白色衣角一晃而过。 窗台上赫然多了几个瓶子,旁边贴了一个大大的标签,“在世仙药,包治百病,活死人肉白骨!” 生怕她看不见一样。 苏幼虞:“……” 她隐约觉得这个类似广告的东西,它有点侮辱智商。 苏幼虞看了眼窗后早就已经空无一人,拿起了那些瓶子看了看。 里面的药水无色无味,她一时间也不能相信这个人突然送来的东西。苏丹小说网 不过反正不是用在她身上。 虞问走到半路顿了顿,接着满脸担忧。 翠花聪明是聪明,可也不知她乡下来的,认不认字啊。 赶紧给那群人用了解决他们算了。 叽叽歪歪的吵人。 门口山匪见苏幼虞进去低声嘀咕了一句,“头儿,这夫人好生细嫩,可惜就是嫁了人。” 匪头一边揉着胸口刚刚被打的地方,一边回味颇多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笑眯眯的悄声吩咐,“嫁了人的才有趣,去把这间院子围起来。” 苏幼虞清楚的察觉到她所在的小厨房已经被围了个结实。 接着外面秦封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外面山匪同样也听到了,他们纷纷起身,防备的抽出长刀警惕的看了过去。 秦封看着满院子的山匪,偏就是没有苏幼虞的身影,浑身上下忽然腾起杀气! “来者何人!快快下马束手就擒!” 秦封手里轻转了下毒镖,正要飞出去,忽然听到院子里房门大开,紧接着传来一声熟悉的娇唤,“夫君!” “夫君你回来了啊!” 第123章 秦封动作一顿,一把勒紧了缰绳,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苏幼虞推开房门,朝着院子门口跑了过去。 却忽然被门口的匪兵用刀拦了下来,“他就是你夫君?” 苏幼虞看了一眼秦封,和他视线对上的一瞬间,略略慌张的移开视线,“是,是啊,我夫君他脾气不好有点凶,各位官爷别见怪。” 秦封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手里的毒镖转了个圈又收了回去,跳下了马试探道,“今日是来客人了吗?” “是京城来的官爷,还好你捕了山鸡回来,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拿什么招待他们。”苏幼虞余光扫了眼身前横着的刀,朝着秦封走了一步,而身前的刀却丝毫没有要收起来的迹象。 匪头忽然上前一把拉住了苏幼虞的手臂,“山鸡凶猛,小夫人还是别过去了,我们来替你夫君收拾,你就在这里呆着。” 话落,旁边两个山匪径直上前一左一右控制住了秦封的双臂,抢下了秦封手里的弓箭,眼看着要搜秦封的身。 苏幼虞立马出声,“啊对了,我这边找到药了,不然各位官爷先上药?” “好啊哈哈哈,”匪头牢牢的盯着苏幼虞,“那我们去屋子里上药,让你夫君先和我弟兄们聊一聊。” 接着其他匪兵也都拿着刀朝着秦封走了过去。 苏幼虞见状明白,这群山匪看见院子里的男人回来了,就暴露了劫匪的本性。 “不要怕,爷是京城来的官,你伺候好官爷我,还怕我们不给你们好处吗?”他笑着,把苏幼虞往屋子里拉。 苏幼虞被拽的踉跄一步。 秦封盯着匪头钳制住苏幼虞手腕的手,剑眉忽而凉凉挑了一下,眼底杀意汹涌而起。 “兄弟,好大的福气在山里取了这么个美人,这福气你自己也享不了,给我们头儿分分也不亏待你们。” 匪兵拿着刀上前,笑呵呵的拍了拍秦封的肩膀,“也不瞒你,我们是京城来的禁军,那是日日面见皇帝的主……”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鲜血飞溅,整个人笔挺的倒了下去! 秦封手里的毒镖已然出现在匪兵脖子上! 秦封眸底满是猩红野性,“以后还是日日去见阎王的好。” 旁边一众匪兵大惊失色,刀刃滑过刀鞘的锋利声音此起彼伏,所有刀锋都对准了秦封! “上!拿下他!” 区区几个残兵根本不是秦封的对手。 匪头见情形不对,回身抽出腰间长刀,直接抵在了苏幼虞的脖子上,“小郎君,你不在乎你夫人的死活了吗?” 苏幼虞脖子上微微一凉,抬眼对上秦封的视线。 果不其然秦封忽然停了手,远远的看着她,后面匪兵立马上前将他团团围住,却是谁也不敢近他的身。 苏幼虞轻咬了咬唇,笑道,“官爷何必动怒啊,您不知道动怒伤身吗?” 匪头冷笑,“你这夫人倒是比你懂事,识抬举,你敢伤朝廷命官还不快束手就擒!” 苏幼虞没吭声,这么僵持了片刻。 匪头挟持苏幼虞的力道却慢慢弱了下来。 他忽然没撑住,跪倒在地,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他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吐黑血,抵在苏幼虞脖子上的长刀滑落,被苏幼虞顺势捡了起来。 秦封远远看过去就看出来了,这是他给苏幼虞手镯上毒针的毒发之症。 匪头痛苦的在地上挣扎着,整个人一边吐血一边抽搐。 院子里的匪兵纷纷一愣,惊慌大喊,“头儿!” 苏幼虞手里握着长刀拖地,发出一阵刺啦声响,她还是笑盈盈的模样一如刚刚招待他们,“我都说了动怒伤身,官爷偏偏不信。” 匪兵见状哪里还能不明白眼前这温和貌美的妇人,一开始就是装的! 他们跟着气血上涌,靠近苏幼虞的匪兵提刀而上,“你个毒妇!” 不等秦封上前,忽然听到她扬声,“站住!” 苏幼虞仰起头,举起长刀指着冲过来的匪兵,“各位官爷想清楚了!我在你们喝的凉米茶里都下了毒,只有我有解药。” “你们尽管来杀了我,能给这么多朝廷命官陪葬也是小女子的福气。” 周围匪兵刀悬在半空中,看着不停抽搐吐血的匪头吓住了,愣是都停了下来,仿佛是心理作用一样,都觉得一阵接着一阵的腹痛。 还有人开始趴在地上抠喉咙,想要把喝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秦封远远的看着苏幼虞,忽然勾唇无声的笑了下,他几步上前就走到了苏幼虞身边,再没有人敢拦他。 他伸手把长刀从苏幼虞手里接过来,“累不累?” 他不问她还没觉得,一问苏幼虞小眉毛就皱了下,一下子觉得浑身哪哪都有点累,她低声说着,“我刚刚搬了好多东西,端茶倒水的就是腰有点酸。” 秦封回屋给她搬了个椅子。 苏幼虞坐下来轻扶了下腰,看着满院子的山匪慌张的乱成一团。 “你快把解药给我们!谋害朝廷命官,你知道是什么罪过吗?” “哟,”苏幼虞笑了,接过来秦封倒的茶,刮着茶沫,“我也就是逗逗你们,一群土匪还真拿自己当吃皇粮的禁军了?你们也太不禁逗了些。” “你!你一直在耍我们?!” “想要解药就乖乖的,把身上的兵器自觉地交出来,放到草垛那边。”苏幼虞淡定指挥着。 他们迟疑了片刻,有匪兵很没有骨气的立马就上前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兵器都扔到了草垛边。 秦封看着他们行动便利的样子,低头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着,“他们这么长时间毒性还没发?” 苏幼虞轻眨了眨眼睛,抬手遮住口型,“我诓他们的,你怎么也信?” 秦封:“……” 有人退回去跪在院子里,“小夫人,都,都是他们让我做这些的,我也没有伤你和你夫君,你能不能放过我!快给我解药!”苏丹小说网 “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还要养家糊口,我不能有事啊!” “做土匪养家糊口啊,”苏幼虞轻笑了下,“还真是有出息。” 下面去交兵器的匪兵越来越多,剩了几个倔种宁死不屈。 忽然其中一人提着刀突然朝苏幼虞冲过来,“他妈死老子也得带你这个毒妇一起死!” 第124章 下一瞬立马被他同伴给拉住,“你冷静点!你想死我们可不想死!” 不等那匪兵再说什么,突然一个毒镖过去,割断了他的喉咙。 四周响起秦封阴恻恻的声音,“不听话的狗,留着也没用。”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众匪兵看着那一眨眼就没了气的同伴,惊慌的后退一步。 苏幼虞抬眼看了看秦封,顺势拿出来那个贴着什么在世仙药的瓷瓶,“夫君你好凶啊,再吓着他们。” 她说着,打开了刚刚虞问送来的药,往脚边还不停抽搐的匪头伤口上倒了一下“诸位不用担心,我说话算话,是一定会给解药的。” 苏幼虞顺手拿了这个灵丹妙药表演一下。 “你们看仔细了。”然后她手下药水倒在匪头伤口上,突然“刺啦刺啦”的声响,伴随着一阵腐蚀顺着匪头伤口飞速的蔓延开! 那匪头瞪着眼睛扭曲的抽搐了几下就再也没了动静。 不过片刻整个人被药水腐蚀成了一片血水,接着迅速在空气中蒸发消失! 苏幼虞:“……” 秦封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苏幼虞手上动作已经僵住,她本想着哪怕没有效果也可以骗骗他们,可万万没想到这什么在世仙药把人弄得连灰都不剩一点? 她就觉得那个人贩子不安好心! 而下面一众匪兵都傻了,院子里一片死寂。 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这可不就是杀鸡儆猴吗?! 眼前活生生就是阴曹地府出来的阎罗夫妇。 一个杀气腾腾,一个面如桃花。 但都是要命的! 苏幼虞立马收起来手里药瓶,轻咳了两声,“小惩大诫!” 旁边还在犹豫的匪兵立马上前把手里的兵器全部都交了出去,跪在院子里。 “夫人饶命!” “诸位放心,我给诸位下的药量与你们头儿不同,我会分七次给你们解药,每次解药都够撑一日,七日之后毒性自然就解了,想要解药的话,就帮我做点事?” “但凭夫人吩咐!” 苏幼虞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伸手拉了拉身侧秦封的衣角,弯起眼睛催促道,“快,我给你找到帮手了。” 秦封楞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幼虞轻咳了一声,朝着下面吩咐道,“我一届女流之辈,还是听我夫君安排,你们与他相商就好。” “是,但凭郎君和夫人吩咐!” 秦封心口仿佛忽然被什么东西轻敲了一下,荡出一层一层的涟漪。 他怎么还能不明白她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是想做什么。 秦封整个人站在原地盯着她,眼底好似有一圈汹涌的漩涡,想要把她卷进去。 苏幼虞心满意足的起身,转头看秦封一动不动,还以为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苏幼虞踮起脚凑到他耳边低声解释,气息一下一下喷洒在他耳侧,“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身边缺人手,天冥宗那边腹背受敌、损伤又大不好调用,要想对付禁军那群人顺利回朝,得有眼线帮衬着你……七天够不够啊……恩!” 她话语戛然而止,突然腰身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不适的发出一声闷哼! 踮起的脚尖被他强劲的力道抱得有片刻的离地,接着踩在了他的鞋上。 苏幼虞吓了一跳,紧贴在男人身上,双手不安的扶着他肩膀,那张俊颜被无限的放大在眼前,近在咫尺。 秦封眸光幽深,视线描摹着她惊慌中微微开合的唇,隐约能看到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舌尖。 他微微低头轻啄了下她的唇瓣,忽而缠住了她的舌尖,进一步深入…… 苏幼虞惊了一下。 她双手捏住他的双肩,想把人推开,不小心捏到了他肩背的伤口边缘。 秦封“嘶”痛一声,被她一下子推开几步。 苏幼虞见碰到了他的伤口,略略愧疚,却也不敢再过去,“我不是故意的。” 院子里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匪兵们都愣住了,接着一部分懂事的移开了视线。 好家伙,这阎罗殿来的郎君和夫人就是不一样,光天化日当众就能搂搂抱抱,卿卿我我…… 苏幼虞还要点脸,红着耳朵,“你干什么呀?” 秦封轻擦了下唇角,指腹摩挲了下仿佛还残留的余韵,他沉吟片刻,鬼使神差的呢喃了一句,“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干的?是吧,夫人?” 低哑酥麻的声音钻入耳膜,苏幼虞莫名浑身发软,心底很虚。 毕竟是她没经过他同意就擅自编排他们之间的关系。 苏幼虞略慌乱的后退一步,“你,都说了你跟他们谈正事,别闹。” 她直接回身进了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秦封淡淡的扫向院子里还剩下的约么八九个人。 匪兵立马低下了头等着他吩咐不敢吭声。 后面阁楼里虞问站在窗前捂着自己的老心脏,气呼呼的关上了窗户,“这个秦富贵成何体统!” “果真是山野村夫!没个规矩!”虞问捂着心脏,想着刚才那一幕难受的不行。 他即便知道外面那也只是个长得像他闺女的村姑,不是他外孙,也颇有一种自家养得白菜被猪啃了一口的感觉,“我乖孙肯定好好的,没被哪个混小子沾染。” “不成体统!”虞问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好好的姑娘干嘛要嫁人,还嫁给那种粗人!” 虞问难受的快要哭了的样子,“晚上,晚上就把他们赶出去!!碍眼!”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然听到外面又是一阵马蹄声。 一打开窗户发现碧寻带了一拨人赶了过来,却被秦封刚刚收服的匪兵拦在了外面。 彼时秦封已经带了一部分人出去,留了两个看门的匪兵。 苏幼虞从窗口看着这群人都是一身月白色和青色衣装,不像是山匪更不像是禁军,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今天这么热闹吗? 刚解决一波又来一波? 碧寻沉着脸打量着眼前的匪兵,“我们少宫主是不是在你们手里?识相的就把人给我交出来!姑奶奶我留你们一命!” 苏幼虞靠在半掩着的窗边,轻咬了咬指尖。 什么少宫主? 就在她纳闷的时候,突然一道同样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 苏幼虞定睛一看,哦是那个疑似“人贩子”的老头。 老头背着手,外面碧寻见了他立刻下马,惊讶行礼道,“宫主您怎么……” “去去去,没啥事,”虞问语气显得很是烦躁,“这京城周围的兰思雀不好用了,你们既然来了京城就好好的再训练一番,免得到处叫乱了消息。” 碧寻低头应声,“是。” 虞问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别再乱得找不着我乖孙。” 这话没给旁人听到,反正苏幼虞是没听到。 苏幼虞心想着这老头果然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老头,这么有组织有纪律成体系…… 更像是人贩子团伙了。 苏幼虞一边舀着碗里的鸡肉粥,一边悠闲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还好他们收了几个匪兵护身,他暂时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外面碧寻领了命令就带着人离开,苏幼虞刚好吃完粥。 虞问回头看见那紧闭的房门,一阵一阵的不舒服。 他犹豫着上前伸手准备敲门,催促他们搬走。 虞问的手刚刚伸到半空中,苏幼虞就端着碗推开了房门,两人正好碰上,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片刻。 “诶,你们,你们什么时……”虞问看着苏幼虞那张脸结结巴巴的,愣是没问出来什么时候走这种冷漠无情的话。 “我们,我们下午就走,还有一个时辰呢,很快了。”苏幼虞立马懂了,强调着自己很快就走。 虞问听到她自己这么说,心里反而贱兮兮的不舒服,“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想赶你们走,我就是问你夫君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你们吃个饭。” “不不不,不用不用,我夫君做饭了。”苏幼虞连忙拒绝,绕开他走到了厨房洗碗。 虞问不死心跟了过来,“你夫君做的什么饭啊?他还会做饭啊,是不是不好吃?我跟你讲啊姑娘,做饭不好吃的男人他不能嫁!” “我瞧着他还敢杀人,他对你凶不凶啊?打不打人啊?这太凶的也不能嫁!” “你们才刚刚成婚没几年吧?这男人的新鲜劲还没过去,劣根性他还没暴露出来,你可得小心。” “要我说,这嫁人是一门学问,得跟长辈商量好,可不能自己拿了主意!” 苏幼虞走到哪,虞问唠叨到哪里。 他一个老头似乎对于嫁人这种事情格外有研究。 苏幼虞烦了,索性拉了个小板凳,让院子里看守的两个匪兵和她一起坐着听虞问唠叨那些有的没的。 秦封这次也没敢在外面多呆,约么两三刻钟就回来了,苏幼虞却活像是见了救星一般,立马起身,“你可算回来了。” 秦封见她这样,不自觉的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还以为她又受了欺负。 一抬眼却径直看到了虞问。 秦封眉眼间略略惊愕,听苏幼虞压低声音说这院子是这个怪老头的,他表情有片刻的微妙。 他在苏幼虞和虞问之间视线扫了个来回,察觉到他们俩似乎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秦封忽然笑了,担心苏幼虞受欺负的心放了下来,单单是顶着这张脸,虞问都不可能舍得她受委屈。 他拱手倒是认真行了见礼,“原来这屋子是老先生的,小辈失敬。” 虞问皱着眉,打量了秦封一番。 虞问是没见过秦封的,也没认出是他,张口就,“秦富贵啊,来坐!” 第125章 苏幼虞蓦的浑身发麻,谨慎又无辜的看向秦封,“叫,叫你呢。” 秦封身体一僵表情古怪,垂眸对上苏幼虞心虚得不行的眼神。 虞问拍着自己旁边小板凳,微微仰起头颇有些倨傲神色,“这么个大男人别不好意思,过来坐。” “好。”秦封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一把握住了苏幼虞的手,微一用力把人拽了过去。 颇有一副等着看她都干了些什么好事的架势。 苏幼虞虚晃一步,撞在秦封身边,被他拉着一并坐了下来。 “你们成婚几年了?”虞问莫名带起长辈架子来,审视着面前的男人。 秦封看了一眼苏幼虞,“几年了?” 苏幼虞眨巴着眼睛没敢看秦封,“可能……三四年了吧。” 可能? 虞问眨了眨眼睛,转头指责秦封,“几年了你自己不上心啊?” 他看起来有些不满意,“还让翠花自己记?” 秦封忽然笑了,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她的掌心,“小辈脑子不太好使,还需仰仗我夫人。” 苏幼虞被捏出了一层薄汗,分明是听出来他在嘲笑自己取的名字,脸颊微微充血泛红。 虞问摇了摇头,“那也得会算账不是?虽然你是一个屠户,整日杀猪,这琐事都给翠花也太多了。” 秦封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看向苏幼虞。 苏幼虞自己装聋作哑的抠着手指。 秦封意味深长的开口,“先生教训的是,小辈以后杀猪的空隙也好好与夫人学习。" 他刻意加重了“杀猪”两个字。 虞问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说来我闺女和她是有些相像的,也是离家远嫁,父母不知,只后来听说了她有个女儿。” “我懂这些远嫁的姑娘父母是什么心情,就多问了几句,你们也别见怪。” 外面一个匪兵骑马回来,凑到秦封身边低声禀报,“信儿送到了,我们的人在往南部赶,那边禁军不多约么天黑前就能到,顺利的话天黑后就能占下来。” “恩。”秦封应了一声,又吩咐了句什么,那人就乖乖的离开。 旁边匪兵小心翼翼的上前给他们端茶倒水。 苏幼虞趁着喝茶的空隙微微放松了下,心中默默祈祷着。 那小老头说完了吧。 求求了,求求他可别再说了。 下一瞬,虞问端起茶盏,转头看向他们,“对了你们那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女孩啊?” 秦封蓦的呛了一口茶,猝不及防的咳了起来! 苏幼虞略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睛,另一只手去拍他的脊背,“你……别着急。” 秦封咳了半晌,意味不明的视线看向苏幼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像是要把她看出个窟窿来。 苏幼虞抿着唇,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会儿。 虞问琢磨着这问题也不是什么不该问的啊,“怎么了?这不方便说吗?” 秦封:“女孩。” 苏幼虞:“男孩。” 他俩几乎是同时回了一句,把虞问给听懵了。 秦封和苏幼虞又无声的对视了一眼,虞问摸着脑袋恍然大悟,“哦……一男一女,龙凤胎对不对?” 秦封:“对不对?” “对。”苏幼虞避开秦封的视线,气势不足的吐出这么个字,心尖一阵一阵的颤,“时辰差不多到了,我去收拾行礼,我们就不打扰您了。” “你瞧你急的,我又没想赶你们走,”虞问不自在的摸了摸鼻梁,“你们这闹了半日的,根本也没歇着,这几日就先住下呗。” 秦封见苏幼虞想走,附和着,“既是您独居,我们也不好过多打扰您清净。” “我,我这一个人,我空着许多屋子也用不着,”虞问眼见他们真的要走反而心底着急了,“你这小郎君身上不是还有伤吗?这么奔波不好养伤啊。” 苏幼虞顿了下,看向秦封。 确实昨晚才给他处理了伤口,今天他又奔波了大半天,根本没有时间调养。 往后他还要面对禁军亦或者是皇帝的杀心…… “小伤而已,无……” 秦封话还没说完,苏幼虞接过话来,“那还是再叨扰先生两日,日后我回家差人给先生送补偿,您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可以。”虞问连连应声,脸上笑出了褶子,转头看向秦封,“你有什么意见吗?” 秦封目光从苏幼虞身上收回来,“没意见。” 虞问开心的顺了顺气,“你且等着,我那还有些没用过的床褥被子,你们将就一下。” 虞问变脸变得极快,立马喜不自胜的回身,叫着那两个匪兵,“你们来帮我搬东西,不许耍花招啊!” 苏幼虞见这前后反差,迷惑的皱了皱眉,“这位先生,他是不是有点古怪?” “怎么说?” “他今早刚见我的时候可凶了,想把我赶出去,然后这态度就忽然变了。”苏幼虞小声说着回头看秦封。 正正好撞进秦封深邃黑瞳中。 他的视线好像一直都在她身上,她每每看过去都能碰个正好,看得苏幼虞微微一愣。 秦封看着她的眼睛慢悠悠解释,“这先生的身份我之前办案办到过,不是坏人,你不用担心。” 苏幼虞很意外,“这你也办到过?你怎么认识这么多人?” “也没有认识很多。”秦封理了理她垂在耳侧的鬓发,“比如咱们那一儿一女,我还不认识,不介绍一下吗?” 苏幼虞现在就是后悔:她为什么要说这个。 她僵着脸回头就要走,接着被秦封一把拽过去,“是兄妹还是姐弟?叫什么?都多大了?” 秦封的视线扫过她的小腹,伸手摸了摸,“什么时候出世?” “是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苏幼虞觉得秦封这样子像是现在就想要个孩子一样,她立马躲了躲秦封的手,压低了声音,“我那是情急之下随口一说,你怎么还认真了?” 秦封笑了,“我就是好奇。” 他收了手,苏幼虞只想要躲开他,慌不择路的朝着厨房走。 谁料秦封还跟了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那你为什么随口说是两个?不是一个?” “日后你想要孩子,想要两个吗?” 苏幼虞把锅里剩余的粥盛出来,“我没有,我不想要。” “可我们审讯的时候,犯人随口说的话往往都是潜意识里的真话。” “秦封!你烦不烦人!”苏幼虞拿着手里的碗,恼羞成怒的呵止一声,秦封果然没了动静。 他靠在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苏幼虞把手里的碗和锅铲一把塞进了他手里,“你自己收拾,我不管了。” 说完径直从他身边走开。 秦封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塞进自己手里的东西,无声的笑了下。 苏幼虞跑出房间才发觉自己心跳飞速,她伸手压了压自己的心绪,回到房间的时候,正巧碰上虞问命人搬东西。 苏幼虞发觉虞问搬来的不止床褥,屏风、床幔、帘幕,桌椅板凳,木盆木桶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观赏的小盆花。 “这都是我刚搬来置办的家具,置办的挺多,闲着也是闲着,就先给你们用。”虞问站在房间里环顾四周,很认真的打量着,“还缺什么?” “不不不,不缺了。”苏幼虞连忙摆手,没忍心告诉虞问他们顶多就住个两三天。 “那行,缺什么你再跟我说。”虞问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仿佛真的只是随手一搬而已。苏丹小说网 虞问说着就出了房间,一边走一边得意的盘算着。 老夫给得这么齐全,他们不住个十天半个月是不是过意不去。 苏幼虞在房间里规整虞问送来的东西。 秦封进门的时候,她装作没看见一样和他擦肩而过,抱着衣服准备进沐浴间。 秦封被她撞了下肩膀,后撤一步让开看着她板着的脸,“生气了?” “没有。”苏幼虞否认。 “你既然不想生,我们日后就不生了。”秦封笑着比划了一下,“我头回见你,你才这么大点,你长大之后,我就没再喜欢过小孩子。” 苏幼虞心知他存了坏心思调侃她,“谁说我要和你生?你未免太入戏了些。” 苏幼虞躲进沐浴间关好门,整个人泡进热水里之后连日来的疲惫才是松软下来。 她平复了下心神,靠在浴桶边出神,秦封确实不怎么喜欢小孩子。 故事里召幸她两年未有一子,苏幼虞没喝过避子汤,却也听太医口风是秦封不喜欢孩子,不想留子,至于用的什么方法她不得而知。 不过想来,当初他那么恨她不想让她生也正常。 约么小半个时辰她从沐浴间出来的时候,发觉秦封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苏幼虞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悄无声息走到床边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旁边规整好。 她又悄悄看了眼秦封,把某个一直被她藏在身上的闺房秘术小册子拿出来,一并卷在了衣服里,塞到旁边。 就在她奋力塞小册子的时候,忽然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里的册子一个没拿稳,“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苏幼虞隐约看到书页翻开,图画里跪在床榻上的女子妖娆的身形一闪而过。 秦封略懒散的睁开眼睛,看着地上掉下去的小册子,作势要捡,“藏什么这么卖力?” 苏幼虞脑袋“嗡”的一声! 第126章 苏幼虞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捡起了地上的册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还是那天你看到的小话本,没什么。” 秦封躺在床边,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手腕,漫不经心的说着,“你还真是走哪都带着它啊。” 苏幼虞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小册子却都在手里卷出了褶子。 秦封把她拉到床边,“那日我不得空,今日给我看看是什么东西你这么宝贝。” “不好看。” “我也实在无聊,不如你给我讲讲,我再决定看不看?”秦封悠游的盯着她,眉眼间看不清情绪。 苏幼虞颇有一种上课玩手机被教导主任抓包的错觉,顿时想哭的心都有了,“真的不好看。” 秦封起身自己伸手去拿。 这东西是青楼禁书,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起先他还以为只是小姑娘到了年纪感兴趣,如今看她这么宝贝这东西,苗头不对。 她想干什么? 苏幼虞吓了一跳,立马把它背在身后。 秦封见状眉梢微扬,又朝着她身后伸手一抢,苏幼虞慌张躲开手,秦封用力过猛一个不稳忽而逼到了她面前,两人鼻尖都轻微的撞了一下。 气氛忽然有些模糊不明。 她能瞬间感觉到彼此的气息都乱了些。 秦封有片刻的晃神,凝脂玉蕊嫩过三月春花。 她本就是要命的,还想怎么样。 苏幼虞立马回身撤开,“那,那还是我给你讲吧。” 秦封在原地停顿了下,慢慢收回了手,看着苏幼虞坐在床里侧。 苏幼虞硬着头皮翻开小册子,看了第一页,“恩……这其实是一本武林秘籍,教人打架的。” 秦封静静地看着她编,“这本传承的是哪一武器流派的?” 苏幼虞沉默了下,迟疑着,“近身……搏斗吧。” “学得这样认真,好学吗?”秦封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苏幼虞心虚的移开视线,“没,我还没学会。” 秦封慢悠悠的问,“有什么招式?” 苏幼虞认真的看了看上面的小字,确实是有招式的名称,听起来还挺有学问的样子。 她反正没看明白古人这奇怪的命名,秦封应该也听不明白,“野马跃?” 秦封愣住,没想到她会真的读出来。 苏幼虞看着图画中女子躺平,把双腿架在……的肩膀上,嘀咕了一句,“这为什么叫野马跃?” 苏幼虞又翻了一页,“恩……玄蝉附。” 秦封额角一阵突突的跳,看着她懵懂又无辜的辨认这些招式,收了收想教育她的心思。 “龙宛转,还有燕同心……”苏幼虞顶着一张清丽如芙蕖的脸,懵懂的吐出这样的话,着实是极大的刺激。 手里的小册子被秦封一把抽走,苏幼虞慌得一下子去抓,被大手捂住嘴,“唔唔唔”的哼了几声。 “这些东西以后不许说。”秦封恍然发觉苏幼虞是真的不太懂,而非他先前以为的故意学那些伺候人的身法。 寻常女子出嫁前,会有闺房事教习书本,但那些常识教习,是正常的安全和防护,那些并不在禁书之列。 苏幼虞眨巴着眼睛,心脏都快跳到喉咙里了。 眼见着秦封一定是听明白了。 他怎么懂这么多? “这东西并非你自愿要的?”秦封看着她,松了手等她回答。 苏幼虞蜷缩着躲了躲,声音越说越低,“它突然出现在我房里的,我不知道。” “你的屋子还有外男进去?”秦封心下想着,这样恶趣的书籍塞进一个半大小姑娘的房里让她看,指不定心里藏了什么龌龊心思。 他非得把这个外男剥皮抽筋! 苏幼虞抿着唇,满脸通红,“可,可近几个月余,除了你没别的外男进我院子了。” 秦封:“?” 苏幼虞突然回过神来,立马从理亏变成了理直气壮,“该不是你偷塞进来,如今还故意引我说这些供你玩乐!你!” “我怎么可能……”秦封沉着脸,忽然间手指拨开书页,正好是书册最末页,是秦封他自己的字迹写了一个大大的“禁”,还盖了个天冥宗秦封审阅的封章! 四周有一瞬间的死寂。 苏幼虞咬紧唇瓣,视线从秦封审阅封章上挪开,恼怒的看他。 她拿了这东西一直没敢看,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个?! 秦封迅速扣上书本,连连解释,“不是,这个跟我没有关系,我不可能把这东西放进你房里!” 苏幼虞脸红的像是要滴血,抓起床上枕头,重重的砸了过去,“你既是故意的,你都知道,还哄我……说那些话……” “你混账!禽-兽!变态你出去!” 紧接着,外面几个匪兵就眼睁睁看着白天杀人不眨眼的郎君,晚上就被他夫人连人带枕头赶了出来。 他们今日还在议论是郎君厉害,还是夫人厉害。苏丹小说网 果然还是夫人更厉害些。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秦封抱着怀里的枕头,和院子里的匪兵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下。 接着几个匪兵尴尬的收了脸上的笑,挪开视线。 秦封也是第一次被赶出来,着实不会处理这种情况。 他叹了口气,抱着枕头走到胖头匪兵旁边,“诶,娶亲了吗?” 那胖头匪兵忽然委屈的扁起嘴,隐忍着吸了吸鼻子,“郎君虽然你被赶出来,我笑了是不对,但是你不能嘲笑我没有媳妇。” 秦封:“……” 秦封瞥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多说。 一飞身突然消失在了夜色中。 片刻后,阁楼里,虞问拍着脑瓜幸灾乐祸的笑,“这事啊我懂,你要是不惹翠花生气,也不能被赶出来。” “我教你啊,赔个礼道个歉,有什么问题是跪个算盘解决不了的?”虞问侃侃而谈,大气的说着,“实在不行,咱们就跪两个!” 秦封眉梢微扬,看得出来虞问很是熟练。 说着,虞问热情的拿出来了两个算盘,“你现在就去,总之不要让她气久了,女子生气很伤身。” “这道理我懂的时候我夫人已经病了。”虞问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她是病故。” 秦封心口一震。 苏幼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恼火了半天,忽然想到了秦封身上还有伤,留下来不就是为了让他能有个地方好好休息养伤,这整日不眠不休被赶了出去…… 苏幼虞爬了起来,朝着窗户看了一眼,没看见人影。 算了,这账日后再算。 她板着脸起身披上衣服,正要去找人,一推开房门就看见秦封站在门口。 一旁胖头匪兵偷偷看戏,暗自鼓动:吵起来吵起来!吵架快吵架! 紧接着…… “对不起。” “回来睡觉。”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说得连胖头匪兵都是一愣。 苏幼虞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我的意思是,你先养伤要紧,我们秋后算账。” “那东西不是我故意要塞进你房里,可能是不小心卷进去了。” 秦封说着,突然外面山路上跑来一个匪兵手里拿着火把。 他到了院子门口停了下来,跑到秦封面前,“郎君,南部已经打起来了!” 苏幼虞从秦封的话里回过神来,听着那来报信的匪兵,眉头皱了起来。 苏幼虞正要开口问,突然被秦封握住手,拉进了屋子里避开外人,这个时候还在跟她解释着,“我今日也只想提醒你这是禁书,你不能碰更不能被旁人知道你看这个,这类东西不管谁给你都不许接,会伤你清誉名声。” “你……”苏幼虞摇了摇头,她想问的不是这个。 “乖乖的,不生气,你等我回来。”秦封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指尖缠过她松散的发,转身离开了屋子。 苏幼虞站在门口,看着秦封上马走远。 她略略有些失落的关上房门。 外面值守的胖头匪兵瞧着这一幕,仿佛那个路边看戏却被踹了两脚的狗。 * 傍晚灯火通明的上林苑行宫里,曹瑾带着一众禁军将领跪在地上。 他们浑身上下都沾染了灰尘血迹,低着头一言不发。 皇帝一卷奏呈扔在了地上,大呵一声,“废物!” “陛下息怒!”曹瑾忙俯身叩首。 身后禁军将领心惊胆战的迎合,“陛下息怒!” “你带了几千禁卫军,连朝中围猎百官的安危都不管了,闹得山匪横行,天冥宗伤亡却不过几十?!秦封就中了一箭,要害都没伤到,天冥宗剩下的人还都跑了?!”皇帝站起身,滔天震怒声回荡在整个殿堂中。 “你们呢?你们禁军被天冥宗打完被山匪打!被打成这样!朕养你们有何用!” 下面曹瑾叩首不敢说一句话。 恒王从外面走进来,神色哀伤,身侧手下抬了一个盖满白布的架子。 皇帝站在上面,看着恒王带进来一阵一阵的低气压,心下便生出些不好的预感。 恒王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已然夹杂了些许哽咽,“父皇,七弟他……” 第127章 “他怎么了?”皇帝上前一步,视线挪到了旁边白布上。 白布被旁边的宫人掀开。 下面是霍北渊出去狩猎前穿的盔甲衣物,而下面是被野兽啃食剩下的累累白骨,还有些吃剩下但已经看不出原本样子的残肢。 “七弟他没了,父皇节哀!”恒王红着眼睛禀报。 皇帝一下子眼前发晕,重重的跌坐在龙椅上。 旁边李公公立马上前,“陛下!”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一阵的惊呼,“娘娘!淑妃娘娘!” “母妃!” “淑妃妹妹醒醒,快宣御医!” 不一会儿静妃和菡月两人扶着已经昏过去的淑妃进了大殿,静妃上前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恒王脸上! 静妃怒不可遏的指责他,“你身为兄长,一同去围猎,是怎么照顾皇弟的?!” 恒王默默的受了下来,叩首在皇帝面前,“母妃说的是,儿臣愿承担一切罪责,但凭父皇发落。” 静妃跪在恒王身侧,伸手脱簪,“臣妾对不起淑妃妹妹,请陛下降罪。” 皇帝子息不算单薄,可短短两月内没了太子又失了一个楚王,他坐在高位上,看着眼前一片狼藉,霎时觉得一片天昏地暗。 他一句话都没说,半晌神情恍惚的起身,踉跄着走了几步,险些摔倒。 “陛下小心!”李公公焦急的上前去扶,却被皇帝伸手推开。 皇帝摇摇晃晃的从高位上下来,离开了大殿。 李公公见状担忧的叹了一口气,下面一众人都还跪着,谁也没敢动。 静妃和恒王对视一眼,眼中得逞不言而喻。 李公公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静妃娘娘、恒王殿下快起来吧,楚王殿下遭此劫难也并非你们的过错……” 他正说着,外面一个禁军侍卫又跑了进来,对曹瑾禀报,“不好了!山匪在南部天南山山区和我们打起来了!” “什么?” 曹瑾和恒王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旁边静妃的脸色也微微不对劲。 静妃跟着起身,看曹瑾一脸严肃,上前一步,“曹大人莫急,眼下上林苑山匪横行,陛下又劳心伤神,恐不能做主,不如本宫擅自做主,让恒王殿下陪同大人一起处理山匪之乱。” “我禁军职责所在,怎么能劳烦殿下。”曹瑾不敢答应,毕竟他们禁军已经让皇帝很不满意了,万一再因为他们让恒王出了事,他们别说官职能不能保住,估摸着脑袋都保不住了! 恒王迎合道,“眼下不是职责问题,是皇城百官安危问题,禁军经此大乱已经损伤很多,本王去南部平定山匪。” “殿下……”曹瑾还很是犹豫。 “不要再说了,你我眼下都是罪臣,要是出了事,你我都再担待不起。”恒王根本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径直出了大殿。 他出门立马问道,“附近军营是不是调兵来了?” “韩少将军调来了,不过都在东部和营地驻守。” 恒王眉眼暗了暗,“抽一部分跟我走。” “属下以为殿下少带兵,不如让韩少将军帮忙?” 恒王闻言一巴掌打在他头上,“你是真蠢还是假蠢?只要兵不要头领!” 匪兵突然大批量去南部该不是他们发现了自己私藏的金库和军械,才碰上了巡视的禁军。 不然天南山下那片荒凉的地方为什么会去。 而此时,天南山南部金碧辉煌的山洞里,几十个看守被捆绑在一起丢在山洞门口,秦封站在洞口,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规模宏大又闪闪发光的金库。 金库山洞深不见底,后面混着大量的军械。 外面约么一两里的距离就是冲天火光,以及慢慢歇下去交战声。 禁军此番被突然的进攻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不一会儿匪兵跑进来,“郎君计法高明!禁军基本快不行了。” 约么两三个匪兵百夫长站在秦封身后,匪兵之中仅剩了一个千夫长洪疆,当前所有匪兵群龙无首,都听他号令。 洪疆警惕的打量着秦封,“这位郎君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杀进上林苑,日后也好讨个功劳,前途无量啊。” 秦封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调侃道,“你们匪王都被俘了,被打得兵荒马乱,不过今日赢了一成而已,还有信心打到皇帝身边?” “你!”其中一个长官气冲冲的想上前理论。 洪疆拦了下来,心知他们眼下境况,“若是有了这些财物和军械,郎君肯做我们的军师,这胜算就大许多,今日发现这金库有郎君一半功劳,便可分你黄金万两如何?!” 秦封笑了,“秦某对这金银财宝不感兴趣,今日将此地告知各位,就是为了都送给各位,来讨一样东西,如果各位长官答应,秦某担保你们能打进上林苑,打到皇帝面前。” 洪疆心下一喜,“郎君想要什么尽管说!” 秦封朝着他走近一步,两人距离不过一步之遥,“秦某想要你。” 洪疆笑容僵在脸上,怔怔的看着秦封。 后面一众匪兵都愣住了。 要走洪疆是什么概念,就是要了他们所有的山匪兵力! 匪王和几个兵头死的死,俘得俘,要是再走几个匪头,他们干脆原地解散好了。 洪疆身后一个百夫长站了出来,“大胆!你不过一介山村野夫,竟然也敢口出狂言!信不信我取了你的狗命!” 那百夫长话音刚落,忽然秦封身后出现了乌泱泱一片天冥宗暗卫! 只简单的混乱之间,几个百夫长被牢牢钳制住。 洪疆脖子上一下子抵了一把刀,秦封淡淡道,“被禁军和驻军打死,还是跟着我坐拥这片金库,考虑下?”苏丹小说网 洪疆沉着脸,视线扫过秦封身后的一众暗卫,谨慎的沉吟着,“原来郎君并非一个村夫?敢问郎君何人?” 秦封眉眼微眯,似乎是斟酌了片刻自己现在的身份,似笑非笑道。“和你们一样,抢皇家金银谋害皇家性命的匪徒而已。” 恒王带大量军马赶到之时,已经天色大亮,整个天南山脚下已经空荡无人,只剩下了先前交战的一批山匪和禁军尸体。 按理说匪兵攻占这片山区,肯定会留下一部分驻守方便进一步朝上林苑进攻,怎么会跑的这么快?! 除非他们目的性极强就是为了…… 恒王心下一阵一阵的不安,立马策马朝着自己私藏的金库方向。 赶到之时,果然整个金库山洞都已经被搬空! 连带着军械都没有剩下。 恒王下马跑进去,只觉得心口一阵堵塞,还不能相信的四下寻找着,看看能不能留下个什么。 数年积攒东西竟然就在他马上谋得皇位之前全没了?! 一点都没了?! 后面禁军上前,看着空荡荡的山洞很是不解,“殿下,您在找什么?” “没什么。”恒王站在原地,偏偏丢了这些他还不能说,恒王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山匪!本王非要灭了他们不可!” * 入夜沧澜谷院子里一片寂静,山风吹着漫山遍野的山花微微摇晃着。 秦封从天南山回来,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她大概是等久了。 秦封悄无声息的进了屋,隔着屏风看见了床上隆起的小被子在他进门的同时掀了起来。 接着床上的人警惕的坐在床边辨认。 秦封脱下外衫披风挂在外间,缓步走了进去,“怎么还不睡?” 屋子里传来女孩子困倦又沙哑的奶音,“睡了,又醒了。” 苏幼虞确认来人是秦封松了一口气,那股子困倦又浮了上来,歪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听他脚步声越靠越近,“你终于回来了。” 秦封适才发现她枕头边藏了一把剪刀,此时就握在她掌心。 秦封伸手把她手里的剪刀拿出来,放在一旁,“你也不怕伤着你自己。” 苏幼虞嘤咛几声,似乎是想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秦封凑近听了听,只觉得她半梦半醒哼哼唧唧挠得心口一阵发痒,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了,放心睡吧,我去外间。” 他回身要走,突然衣角被扯住。 苏幼虞睁开眼睛,爬起来,“就剩下一床被褥,外间怎么睡人?” “你在这里睡就好了……”苏幼虞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往床里挪,“我又不赶你。” 说着她还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秦封看着她的举动,眸光幽深的轻笑了下温声提醒道,“孤男寡女,未婚未嫁邀请一正常男人同床共枕不妥当。” “这么不见外,虞儿真当我是你夫君了?” “你少来,”苏幼虞很不愿意他这样折腾自己身体,闭着眼睛呢喃着,“那晚山洞里不是睡得好好的吗,你抱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跟我讲道理。” 苏幼虞满脑子瞌睡虫,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 秦封深澈黑瞳却忽然间变得凌厉又危险。 黑夜之中仿佛被一下子唤醒的猛兽,视线慢慢描摹着她的身形。 半梦半醒之中苏幼虞感觉到床榻压下去一块,男人的存在感极强。 秦封侧卧在她身边,大手握住她的肩膀,把她翻了过去,正巧被圈禁在他怀里。 大手顺势滑在她腰侧,隔着轻薄的衣衫摩挲着她腰间肌肤,忽然用力掐了一下。 苏幼虞猛地疼醒,哀怨的睁眼就撞上秦封野兽般想要把她吞吃入腹的眼神。 “虞儿那晚不是梦游睡着了吗?” “这么清楚的知道我没讲道理,那就来给我讲讲,我那晚都讲了些什么?” 第128章 苏幼虞脑袋一懵,困顿的看着他看了约么五秒钟,忽然清醒过来! 她不安的挪动了下,试图遮掩,“什么?” 秦封眼底光芒危险的眯了眯,“昨晚我可是怎么叫你都不醒。” “你记不记得,我有一句话,别让我发现你是装睡?恩?”秦封说着,在她腰间摩挲的手又掐了一下她后腰。 “恩……疼!”苏幼虞还满是刚睡醒的小奶音,“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苏幼虞推开他的手,慌忙从床上爬起来,垂死挣扎着想要转移话题,“那我不邀请你了,你出去睡外间!” 秦封轻挑了下眉,“晚了。” 低哑的声音像是直接宣判了她的死刑。 苏幼虞突然起身,秦封伸手拦过,被苏幼虞一口咬了上去,秦封痛嘶一声。 接着一阵混乱的纠缠摩挲声。 苏幼虞没打过也没跑掉,重新摔回床上之时,秦封的衣服也一并被她扯开。 苏幼虞看着他被扯得衣衫凌乱的样子,恍惚发现自己手握着他的腰带…… 她像是握了一根烫手山芋一样,一把扔在床边,“我不是故意要脱你衣服的。” 秦封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的靠近,“虞儿盛情邀请为夫同睡,为夫不好留你守空房。” “不是,你,你你你你别乱来啊,你不能这样。我只是……”苏幼虞心惊胆战的缩起来,一点一点挪着和他拉开距离。 “怎么算乱来?”秦封看着她想跑的样子,她退一寸,他就进一寸,“你只是什么?” “你只是喜欢我而已?只是装梦游而已?” 苏幼虞脸皮薄,被说得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秦封意味深长的沉吟着,“说起来,小虞儿娴熟得骗过了我,多半不是第一次装作梦游了,装了多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夜里都对你做过什么了?偏不拆穿我?” “是喜欢我那样对你吗?” 苏幼虞连心跳都停了半拍,见他衣衫松散的披在身上。 黑暗中精壮有力的胸膛若隐若现。 “有多喜欢啊?” 苏幼虞被他逼到床角,涌上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整个人慌慌张张的爬起来,想从秦封臂弯之下钻出去。 却忽然被他抓住手腕! 那手臂力道一如苏幼虞起初所想的那般强硬,分明只要抓住她,对她做什么她都根本没有什么招架之力。 苏幼虞挣扎着抵抗了一下,接着眼前天地旋转被一把摁到他身影下,整个人被笼罩住。 她一只手被牢牢的摁在枕边,另一只手本能抵住他忽然欺压下来的胸膛。 这熟悉的情形在让苏幼虞突然抖了一下,和梦里那些剧情鬼使神差的重合。 她仿佛看到下一瞬秦封暴戾撕开衣物,打开她的身心,攻城略地搅弄风云,逼她说那些他想听的话。 她被虚假的幻影吓了一跳,急切的染了颤音,控制不住的连指尖都在抖,“我我我这次又没做什么坏事。”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我没做错,你不要这样……”苏幼虞挣扎的话语突然间被压下来的唇封在喉咙里。 柔软的触感像是抚慰又像是许久未说明的答案,激起一层酥麻软绵直直顺着尾椎攀爬而上,在脑海中炸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让她一瞬间丧失了所有思考能力。 苏幼虞不自觉的攥紧了床榻被单。 一抹绯色顷刻间从浓稠的夜色中化开。 初秋夜里,空气竟也烧了起来。 秦封一只手还按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不受控制的顺着蹭开的中衣,滑上软腰。 男人手掌的灼热温度熨帖的她轻轻一抖,却也很快被轻缓的摩挲安抚着,他轻抵在她的唇角,喑哑的声音在夜色中添了几分柔和,“虞儿没错,虞儿不怕。” “错的是我,想做坏事的也是我。” 他是凶猛的猎手,再次压覆捕获就狠得多。 仿佛刚刚是怕吓着自己的小猎物,而后才是极具进攻意味的抢占领地。 直到小猎物连气息都被索走,一呼一吸都显得狼狈而急促,不得不被动的依附迎合他。 渴求他给一条生路,放过自己。 放人? 怎么可能。 他实在是熬了太久,恨不得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五根纤纤玉指被强硬打开,指缝被占据扣紧摁在身侧,除了依附接受根本动弹不得,只有她生生抓扯出褶皱的被单躲过一劫。 另一只抵在他身上的手软的一丝力气也无,混乱的探寻着出路。 最终恍若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扯住了他松开的衣襟,布帛缠在指尖,缓解那股无处发泄的不安和难捱。 片刻抽离。 苏幼虞如同溺水般缺氧迷蒙,清澈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水雾,立马伸手抵在他的唇边,“不行。” 他略显浑浊的声音低问,“什么不行?” 苏幼虞缓了一会儿,望着漆黑夜色下他的眼睛,却发现口鼻之间气息都是独属于对方身上的清冽木香。 仿佛是他的印记随着呼吸早就已经进入了身体的每个角落。 秦封握住她抵在自己唇边的手指。 从指尖到指节…… 苏幼虞慌张抽了手,“够了可以了,秦封,我去外间睡。” 秦封这样的人,最擅长对企图占有的东西不遗余力的进攻,他所掌控的一切都是如此。 她忙乱的从床上爬起来,抱了个枕头就往外走,双脚沾地才觉得浑身虚浮无力。 苏幼虞听到身后男人跟上的声音,迅速加快了脚步想跑,刚刚到桌边,却突然被拦腰抱了起来,直接悬空抱到了桌案上坐着。 她后脑被大手扣住被迫扬起头,秦封气息落在她的唇角。 四周寂静,只能听见不断交错起伏的呼吸声。 秦封想着……不够。 怎么可能够。 他克制又失控,迷乱又清醒的僵持了很久。 忽然哑声轻笑了下,“现在想来你说的对,你若非脑子有病,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索求无度、满手鲜血又满腹心机的恶人。”苏丹小说网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承认。” “我知道你不想喜欢我,因为这天底下只有你清楚的看到过我明面上、背地里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的善恶是非凶残虚假仁义你都见到过。” “如你所见,我并非良配。” “你说你怎么又喜欢上我了,是因为你后悔过失望过,也巴不得离开过,你不想重蹈覆辙。” “这辈子你也确实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想清楚。” “明早一觉醒来,你可以如你所想,不再喜欢我、不再沾染我身边的是非,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幼虞极近的望着他的眼睛,这话听起来活像是要拒绝她的意思,她心口莫名一阵一阵的酸涩,“你什么意思?” 他盯着她湿漉漉的眸子,“我的意思是,明天后悔还来得及。” 他指腹摩挲了下她的唇角,“今晚就受着。” 第129章 阴影又压了下来。 苏幼虞手里抱着的枕头被抽走扔在了地上,整个人被带得身形后仰,气息不匀的抗拒,“秦封,你这么不饶我,我明天定是后悔的。” 秦封俯身轻咬住她的耳珠,细密的辗转折磨,“既然是最后一晚,我就更不能饶你了。” 苏幼虞见他欺身而来,心知自己跑不了,通红着脸双手迅速抵御在自己身前,退而求其次,“手,手出来!” 秦封动作顿了顿,垂眸看了眼被他拉扯开的中衣,他一只大手探在中衣里面捏着她细软的腰身,掐住了她腰上三寸肋骨的位置,还有不断上滑的趋势。 苏幼虞吸了一口气,坚持道,“出来!” 秦封恋恋不舍的把手从她腰上挪开,离开前指腹薄茧还轻刮了下她的腰窝,惹得她一阵轻颤,“好。” 苏幼虞立马拢好自己的衣服,“不许动我衣服。” “还有什么要求吗?”秦封低笑着问道。 苏幼虞倒还很认真的想了想,但着实没想出什么来,“没了。” 秦封轻啧一声,意有所指的蹭了蹭她的唇,“没了的意思是,这个可以继续了是吗?” 苏幼虞没有回话,是默认,任由他俯身把自己重新抱回床榻上。 和喜欢的人亲近怎么会不想继续呢。 她压抑了许久。 秦封同样忍得够久。 秦封怕她哭闹一直不敢动她,连亲近她都要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她把自己送上门,还哀哀切切的说喜欢,怎么可能放过她。 他似乎是想把这些时日的忍耐都讨回来。 她是他理智的牢笼,也是他野性的诱饵。 * 天边掀开一丝光亮,山林里马蹄声笃笃,素仑素白一前一后飞速的穿梭在山林之间。 素仑骑马在前,着急的朝着山林深处赶。 突然身后响起素白急促的声音,“师兄!小心前面有人!” 话音刚落,素仑马前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惊叫。 素仑吓了一跳,立马勒紧缰绳停下来,发现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小姑娘摔倒在路边。 老妇人爬起来连忙去扶那摔在地上的姑娘,“你这是怎么骑的马?!要人命吗?” 素仑凝眉,他刚刚好像都没有碰到她们两个,心下只急着去找秦封,“抱歉,赶路急,没有看见。” “这天底下伤了人,若是说句道歉的话就有用了,还要什么王法!” 素仑张了张嘴,没等说什么就听见身后素白翻身下马,上前去扶地上的姑娘,“伤着哪里了?我是女医,给我看看?” 那姑娘一副可怜孱弱相,眉眼微抬打量一遍素白,伸出摔伤的手臂,“这山里不都是山匪吗?怎么还会有女医?” 素白说着就看到了那姑娘身上的青紫摔伤,翻出药箱来帮她清理着伤口。 素仑看着越来越亮的天色,皱着眉,“快些咱们要走了。” 那姑娘闻言突然一把抓住了素白,哭了起来,“姑娘医者仁心,能不能带我们一起走,我们是被山匪劫了家逃出来的,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了。” 素白愣了一下,抬眼看向素仑,回绝道,“我们是要赶路的,可能不太方便。” “只,只把我们送出上林苑也不行吗?这山林里四处都是山匪,姑娘不帮我,怕我们娘俩无非就是死路一条了。” 老妇人跟着大哭道,“而且原本我们好好的赶路,现如今是你撞伤了我儿,不是就是要逼死我们吗?!” 素仑眉头拧紧,沉默半晌还是翻身下马,把素白包扎好的姑娘先抱上了马,“我先带她过去,你包好也赶紧走,耽误不得。” 那看起来虚弱无力姑娘被素仑抱上马,抬眼多看了素仑几眼。 素白想着眼下秦封那边还得送药,走到老妇人身边也不自觉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师兄你先走,我这就好。” 素仑欲言又止,“你自己多加小心。” “好。”素白应了一声。 院子里苏幼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的时候听到外面几声争吵,先是匪兵的呵止声,“这屋子不能进去!” 接着一个老妇人的声音,“这里面是不是住着匪头?怎么是你们看守?!素白姑娘啊,你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这些人……” 苏幼虞躺了一会儿,看着已经是日上三竿,床边也早就没了人影。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迷迷糊糊的爬起来。 一推开门就看见素白站在院子里,帮一个姑娘包扎,那姑娘制止着老妇人,“母亲都说了这些匪兵从了良,你小点声,看看都吵着人家了。” 素白闻声回头就看到了从房里出来的苏幼虞。 她猛地一怔,包扎的手都停了下来,略略难以置信的看着苏幼虞,“你怎么也在?” 秦封今早,也是从那个房间里出来的。 苏幼虞眨了眨眼睛,忽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怎么也在”这个问题。 她没说话,接着厨房里一个匪兵忙里忙外的端饭,看见苏幼虞恭敬的叫了一声,“夫人起来了啊。” 素白脸色更差了。 夫人? 什么夫人? 谁的夫人? 苏幼虞应了一声,朝着素白走过去,“他叫你来的?他身上有伤的,你看过了还好吗?” 素白呼吸起伏大了些,其实她来的时候秦封和师兄已经走了,秦封的伤是师兄看的。 便是从前,秦封近身伤也不会给她看。 素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冷声回,“我看过了,无碍。” 素白不想承认,但就是有意刺激苏幼虞。 让她清楚,自己和秦封的关系是比她想象的更亲近! 却不成想苏幼虞反倒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又不会医术,总担心我取箭包扎得不妥当,他这几日养不好伤再发炎。” 素白话语越说越凉,“苏姑娘不懂医术,往后还是不要随便给人取箭包扎,万一不小心伤了骨头就麻烦了。” 苏幼虞看着她突然冷漠的表情语气,犹犹豫豫道,“我本来也不想,可……是你主子让我……” 素白手上一僵,脸色郁沉。 她敛起神色没再说话,只顾着包扎。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们之间气氛不对,那受了伤的姑娘识相的开口道谢,“我是柳月匀,多谢夫人收留。” 苏幼虞瞧着那姑娘一脸病色,唇色发白,活脱脱一个病美人,看起来很是招人怜爱,“这院子是后面那老先生的,并非我的,你得去谢谢那位先生,我也是附近村里的流民逃难来的。” 一旁老妇人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嘀嘀咕咕的瞧着苏幼虞,“原也不是主子,是个客人啊。” 她还琢磨着这夫人是个有钱人家的妻妾,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开了这么大个宅院。 原是个逃难村妇。 柳月匀看着苏幼虞的眼神也不甚在意了些,“这样啊。” 苏幼虞觉得这两人古怪,也没再搭话,转身去了厨房,听到柳月匀和素白的对话。 柳月匀朝着素白温声道,“姑娘我母亲有心疾,我也有喘鸣之症,可我们今日也没带多的盘缠送你,不如姑娘你给我个地址,日后我们登门连带着这次的一柄请你医治了可好?” “既是病人,倒也不必什么盘缠……” 苏幼虞没在听他们说什么,扶着门框刚要进门厨房看到了那正忙着做饭的匪兵。 苏幼虞脚步顿了下,“我瞧着你眼生。” 似乎不像是收来的那七八个里面的匪兵。 “啊,是郎君叫我来照顾夫人饮食,我是我们营里负责伙食的厨子,”那人摸了摸自己后脑勺,“进京前我家在金陵开饭馆的,这不是大水冲了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做好的饭菜摆在旁边桌上,“夫人尝尝合不合胃口。” 苏幼虞没敢动,“一会儿等大家一起吧。” 过了一会儿,虞问钻了进来,疑惑的问着苏幼虞,“外面那几个你认识?” “我只认识那个白衣姑娘。” 虞问眉眼拧了起来,“我一出门她们俩就跪在我门口说谢谢我收留她们,我什么时候收留她们了?我怎么不知道?” 苏幼虞笑着看他,“您要是不想,赶走就是了。” 虞问摆了摆手,“我瞧那姑娘伤着,让她们歇个把时辰,今晚就赶走。” 苏幼虞看了他一眼,很明显不太相信,这小老头的脾气她算是摸了个大概,分明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做饭的匪兵把做好的饭菜放在外面的桌子上,桌子上围了一圈人,桌上大鱼大肉极为丰盛。苏丹小说网 虞问看起来倒是不担心饭菜有没有毒,先试了一下,“卖相倒是不错,可惜比老夫做得还差那么一点点。” 整个桌上只有苏幼虞和素白没有动筷子。 柳月匀和那老妇人坐在素白身侧,老妇人热情的给素白碗里夹菜,“素白姑娘今日辛苦了,可得好好的补补。” 旁边厨兵挑眉嘀咕了一句,“拿我做的给她补什么,咋不自己做……” 他把碗一下子往苏幼虞和虞问身边拉了下,“夫人快吃。” 苏幼虞忽然觉得自己的疑心有点对不起这位厨兵大哥,她是在等虞问没有七窍流血或者嘴唇发黑等中毒之兆,才放心吃东西。 虞问并不知道,反而吃的很开心。 老妇人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苏幼虞,可怜道,“这小夫人别拘谨,看起来这般清瘦,应该平日里也没吃过这些好东西,可怜见的。” 厨兵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 柳月匀压根没有时间看苏幼虞,一派身娇体弱的模样,仿佛多喘一口气就能累着她,“听闻今日和姑娘一起搭救我的那位男子,是姑娘师兄?能冒昧的问下名讳吗?” “是我素仑师兄。” 柳月匀了然的点了点头,呢喃着这个名字,眼底带过一抹似有若无的流光,“素仑。” 苏幼虞吃着东西忽然感觉唇上一阵刺痛,不得不停了下来,适才感觉到唇上似乎磨破了一块皮。 虞问疑惑地问,“上火了?怎么还有点肿?” 此话一出,桌子上其他人也看了过来,素白看着苏幼虞唇冷沉的眉皱得更紧了。 匪兵伸手指了指苏幼虞脖颈,“这也有。” 苏幼虞懵了下,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下挡住,“这里蚊子多,昨天被蚊子咬了。” 虞问更疑惑了,“有蚊子吗?怎么没咬我?” 院子里驻守的胖头匪兵突然出声,“是,有蚊子,昨夜听郎君回来就帮夫人找蚊子,找了还挺久才睡的。” 苏幼虞拢衣服的动作猛地一僵,木讷的看向周围一群人。 听……听见了? 这屋子隔音这么差的吗? 那胖头匪兵说得还挺真诚,“郎君今一大早就出去了,今晚回来估摸着又很晚照顾不了夫人,我一会儿去山里采些艾草帮夫人驱蚊吧。” “啪”的一声! 苏幼虞吓了一跳,眼见素白放下了筷子,站了起来,“我吃饱了,去山上摘草药。” 老妇人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诶,可……这也没吃啊。” 苏幼虞没明白素白是怎么了,只莫名觉得今日见素白,脾气要比往常冷些。 她回身,一边吃饭,一边想着昨晚秦封还说什么给她后悔的机会。 一大早连人都不见,给什么后悔的机会。 他倒是什么回来让她后悔一下啊! 而此时,远处山林里,两个灰头土脸的禁军躲在丛林里,远远的看着,“那个我瞧着像是苏家走丢的三姑娘?” “是她,她身边怎么那么多匪兵伺候?” 禁军的眼神暗了暗,“这三姑娘莫不是有蹊跷,走,去跟大统领说!” 第130章 午后秋高气爽,苏幼虞溜达在后山花园里看着溪流水涧一尾一尾的小鱼苗,想起来自己院子里的小鱼儿这些时日也不知道饿没饿到,夏江有没有好好喂它们。 胖头匪兵走上前,“夫人,这是我编的花草扇,你看怎么样?” 苏幼虞抬眼看过去,他是拿这山间花瓣铺叠而成的鹅黄色花扇,看起来倒是很别致漂亮。 苏幼虞伸手还没碰到,忽然被一旁老妇人拿了过去,“没想到你一个山匪,还挺心灵手巧的。” 胖头匪兵皱起了眉,刚要发作,看着老妇人转头就把扇子递给了身后的柳月匀。 柳月匀面色一喜接了过来,抬眼看见匪兵的脸色却又害怕了起来,“母亲,你看人家不喜欢我碰他的东西,怎么还给我呢,失礼了。” 胖头匪兵被眼前病美人怯懦又柔弱的样子弄得有些尴尬,“没,没不喜欢,你拿着吧,我再去弄一个。” 苏幼虞慢吞吞的收回手,“别忙了,你歇着吧。” “是。” 柳月匀抱歉道,“夫人莫生气,你若是喜欢给你也好。” 苏幼虞笑了笑,“快拿着吧,听你说得,倒显得我小气。” “没,我没这个意思。”柳月匀咬了咬唇,上前把手里的扇子放在了一旁石桌上,“夺人所爱实属不该,扇子还是给夫人留下。” 她说着就拉老妇人离开。 老妇人看着苏幼虞的样子,翻了个白眼,“一个逃难来的村妇你怕什么?” “也就那张脸讨男人喜欢,那群愣头小伙子才围着转,她能有什么架子可摆,你就是拿了又怎么样。” 柳月匀一副受了委屈忍气吞声的模样回了院子,正巧碰上素白出门。 素白见柳月匀抵着胸口喘气,连忙上前问,“姑娘怎么了?是喘鸣犯了吗?” “没事,我就是一口气没上来。” 老妇人顺着柳月匀的气,“还没事,就是刚刚那个村妇,逼我们家月匀逼得急了些。” 素白冷沉着脸,迅速抽出卷针,来给柳月匀施针。 后院院子里苏幼虞看着那扇子,嗤笑一声,“老娘玩烂的把戏。” 如果没猜错,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她算账。 没过多久,素白就冷着脸朝着她走了过来,“苏姑娘。” 苏幼虞听着这凶冷的声线,倒是在意料之中,“素白姑娘怎么了?” 素白一如往常一身白衣,面色都清肃无比,“苏姑娘,我知道你金尊玉贵养尊处优,自小丰衣足食,可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幸运,遇到点小事哭哭啼啼,撒娇服软就有人替你摆平一切。” “我不奢求你懂什么人间疾苦,但还请你体谅下寻常百姓的不易,别把你大小姐脾气发在他们身上。” 苏幼虞看着她,“素白姑娘可知我自小接触过多少人吗?” 苏幼虞朝她走近一步,“我身边鱼龙混杂,是人是鬼我一眼就看得出来。素白姑娘这样懂人间疾苦,我是做不到,因为有的人他不配。” “对于你们京城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千金小姐来说,什么是配,什么是不配我确实不明白,”素白迎上她的视线,“那你觉得秦封配还是不配?” 苏幼虞微微一怔,似乎是没想到她提秦封。 “他幼时过得甚至还不如这些寻常百姓,有几年谁都要欺他笑他、踩他两脚!那时候你会觉得他配吗?” “若是他并非高位回京你还会看他一眼吗?若是他满身泥泞鲜血的出现在你面前,他是人是鬼你看得清楚吗?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不配了?” 苏幼虞神色突然认真了起来,“你提他做什么?” 素白一时哑然,停顿了下才发觉一向是少言寡语的自己,突然情绪过激,“就是提醒苏姑娘,日后我天冥宗随时都可能被追杀剿灭。” “苏姑娘你金枝玉叶,一辈子的富贵命,沾上天冥宗的血腥灰尘,我怕你日后觉得脏,觉得不配。” 素白掉头刚要走,苏幼虞一步上前叫住她,“等等。” 素白脚步微停。 苏幼虞望着她的背影,“素白姑娘喜欢他?” 素白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条件反射的回身否认,“我没有!” “可我喜欢。”苏幼虞毫不避讳的直视素白的视线。 素白全然没有想到苏幼虞会这样直接承认,她瞳孔轻晃了下呆愣在原地,仿佛什么东西都心口挖走。 “我是没有想到,素白姑娘会觉得我是拜高踩低、贪图富贵才喜欢他。”苏幼虞上前,展开自己的袖子。 “素白姑娘见过我几次,第一回是上巳节我中毒,第二回是沈家宴席我走投无路,第三回是今日。我哪一次是风光的?我若是不知他身边凶险,又何必在这里装农妇?” “你帮过我两回,我都记得清楚,我也不难为你。”苏幼虞语调平缓,淡淡的看着她,“可你若是对我有意见,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不适合秦封,亦或者是你更适合他,这些东西,我想你直接跟他说会更有用一点。” “跟我说没有意义。” 素白气息微乱,避开了苏幼虞的视线。 仿佛与苏幼虞的平静坦然相比,她整个人显得畏缩又失控。 素白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回身才忽然红了眼眶快步走开。 苏幼虞站在原地,看着素白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彼时她满脑子都是素白说,“秦封幼时过得甚至还不如这些寻常百姓,有几年谁都要欺他笑他、踩他两脚。” 可若是云初瑶喊他王长兄,他这样的身份又是为什么会被欺负? 还有当年她母亲去接济秦封却出了意外。 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院子里老妇人远远的看了眼发呆的苏幼虞,和疾步离开的素白,“瞧瞧,定是被那素白姑娘训斥一通。” 柳月匀视线从苏幼虞身上挪开,只远远的看着素白,暗自思忖着。 老妇人得意的笑了,“我就说一个乡野村妇怎么能和京中当差的女官较劲。” “自负美貌不还是嫁给了个屠户,又没嫁进城里,真把自己当回事。” 苏幼虞在后院漫山遍野的花丛边,月桂下发了一下午的呆。 晚饭的时候素白没吃,苏幼虞也只随便吃了两口就又去发呆了, 她看着天色渐暗,日头西斜,直至星河初现,残月高挂枝头,晚风拂过树梢花枝,掉下来零星的花瓣。 苏幼虞身边只剩下清澈透亮的月光,将她衣装都镀了一层银边,发丝都是莹亮无比。 “怎么在外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幼虞回头看了过去。 秦封披着的黑色披风猎猎作响,棱角分明的面容被月色柔和下来,身上还带着山林间的清寒气息。 苏幼虞从树下大石头上起身,“我还以为你要躲我,今天不回来了。” 秦封恍然笑了,“不瞒你说,我也想过。” “等明日回来还可以耍赖说,我只给了你今天一天时间后悔,过了就不算数了。我没在今天听到,那便是不后悔。” 苏幼虞走到他面前,仰起头忽而发觉他清亮黑瞳深处碎了满天的星光。 她有片刻的愣神,看他俯过身来低问,“可我还是想要你个答案。” 第131章 不等她回答,秦封宽厚手掌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朝着他微微散开的披风里伸了过去。 苏幼虞被他牵引着,手没碰到他披风里的胸膛,反倒先碰到了一个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苏幼虞微微一怔,手被秦封握着搭在上面,感觉里面的东西动了一下,接着开始蹭她的手指。 里面的小家伙动作大了些,扒拉开秦封的披风,回身去抱苏幼虞的手,隐约从秦封披风里露出了金色黑条纹的半个脑袋,另外半个脑袋藏在里面。 苏幼虞眨了眨眼睛,略略惊讶的伸手从秦封的怀里接了过来,“这是小猫吗?” 它不过手掌大小,小巧可爱,牙都没长出来,只抱着苏幼虞的手指舔咬。 “我记得你之前说想要猫,这山上野猫少,今日找到这么一小只,这几日山战多它巢穴旁边有很多血迹,其他猫也没找见,只有这么一只饿极了总叫,我就把它带回来了。” 夜色清凉,苏幼虞打量着怀里的小猫,它估摸也就刚刚出生几天,太小整只猫都还没长开,“它身上这花纹真好看,山里野猫都长这样的老虎纹吗?” 秦封看她眼睛似乎都移不开了的样子,“喜欢吗?” “喜欢!”苏幼虞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爱不释手的像是捧了一个心爱的小毛绒玩具。 “我是说我。” 苏幼虞手上摸小猫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向秦封。 秦封望着她的眼睛,安静的等着她开口。 苏幼虞忽然笑了笑,“收买我?” 秦封欲言又止,发觉自己确实是有借猫上位的想法,“算是。” 他自问从来没有讨好过谁,没有觉得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后悔的机会是他给的没错,可却从天明开始害怕她真的后悔。 一直害怕到天黑,今日漫长的像是过不完了一样。 他是真的想过不回来,然后耍赖。 而后又觉得他这辈子、上辈子都没做过这么懦弱的事情,实在是丢人。 苏幼虞斟酌了片刻,“你昨天说你是恶人,让我好好想想,我确实今日想了一整日。” 秦封站在原地看着她,整个人在漆黑夜色之下仍然显得挺拔硬朗,但垂在身侧的手心不受控制的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幼虞慢悠悠踱步,似乎是真的在考虑,“这世间善恶实在是不能用简单的是非黑白评判清楚,我不懂你如何处朝堂政事,只想到了秦封你身边跟随了好多人。” “表面风光霁月实则阴险狠毒该如皇帝,看起来处处是心腹,实则危机四伏无一人能护他。” 苏幼虞看向秦封,“后来我就想到沈家用计毁我清誉、利用我谋害忠臣是恶,而你痛下杀手阻拦沈家仆从。” “太子抢我入宫逼我成婚,而你明知沈鹤宸故意要你背上谋害太子恶名,还救我水火。” “我想到你明明是想报复我,可无非也就是言语吓唬,偏偏每一次都帮了我。” 苏幼虞恰好走到秦封面前,凑近了些,“秦大人对我似乎恶行不足,心软有余,这个恶人的推辞实在是难以立脚。” “我想不到后悔的理由。” 苏幼虞话落,秦封呼吸微乱,“所以……”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不远处的山路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色宁静,大批禁军忽然出现在沧澜谷入口! 来人颇多,火把光芒映照的漫山遍野的橙红,天空都被映照的一片红粉之色。 禁军直冲着山林宅院跑了过去,立马绑住了在院子外面看守的匪兵,“大胆匪徒!你们把璟瑶县主藏在哪里了?!” 他们俩身处的地方在花谷中,夜色恰到好处的将他们藏了起来。 苏幼虞闻言秀眉轻蹙,他们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秦封回身看了过去,突然从身侧拔出一个信号火折,明显是要叫人来,苏幼虞上前一步伸手扣了下来,“一会儿我自己过去,你走。” 天冥宗原本就是被禁军追捕,怎么可能让他出去。 “估计是山里人多眼杂走漏了消息,我叫人来混淆视听,不然院子里那几个匪兵你不好交代。” 苏幼虞倒是不着急,把他拉过来笑道,“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你不是收拢匪兵了吗?和他们一起演场戏不好吗?” 苏幼虞压低声音耳语了片刻,秦封大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紧接着她远远的听到了院子里搜刮的声音,老妇人和柳月匀也被抓了出来,偏偏就是没有找到虞问。 “不行了,我得先过去了,别他们俩再说出你来。”苏幼虞一只手抱着猫,提起裙摆往那边走了两步。 秦封将那个信号火折塞进了她袖子里,“有事叫我。” 苏幼虞停顿了片刻,回身仰起头看向他,“啊对了。” 残月高挂在天边,清朗星河之下,她的身影逆着冲天的火把光芒,一只手顺势捏住了他的衣领,把人拉了下来,轻吻上他微凉的唇,轻声细语的呢喃了一句,“这是我的答案。” 她像是一只偷-腥的小猫,只轻碰了一下立马松了手掉头跑了回去。 秦封有片刻的愣神,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跑远了。 转眼已经有禁军开始搜寻山谷后院,秦封恍而笑了下,远远的看了眼已经跑回到禁军人群中的苏幼虞,犹豫着消失在花谷中。 院子里众人被捆绑压在地上,老妇人和柳月匀都没有放过。 紧接着素白也被带了出来,崔阳稍显客气几分,故意套话,“素白姑娘在这山林里,可是来帮衬着秦大人的?我们听说秦大人为了救七殿下受伤失踪,可找了他许久。” “我只是接到了天冥宗应召信号,便进山救人,可是也没找到组织。”素白仍旧一副冷沉的模样,“只在山路上碰到了这些农户,救治了他们而已。” “素白姑娘自己主子不着急救,反倒救这些农户,还真是大义之心啊。”崔阳明显不相信素白的话。 “人命没有贵贱。” 崔阳笑了,笑声中有些讥讽,倒也没继续纠缠,转而问道,“那素白姑娘可见过璟瑶县主。” 素白沉默了下。 只一旁老妇人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疑惑求饶,“官爷,这哪有什么璟瑶县主,我们都是农家人,县主金尊玉贵的……” 柳月匀也跟着应和道,“是啊官爷,素白姑娘一直救治我们是良善之辈,县主那样的身份怎么会在这里,您别难为她了!” 苏幼虞拆了盘发走到半路远远的瞧见这一幕,迎面碰上了几个来找人的禁军。 夜色浓重,禁军看着眼前这一身农家衣着的年轻女孩子,一时间都没认出她来,大声呵斥道,“什么人?!别躲着!过来!” 苏幼虞也不知道是他们这些火把映的她的脸颊发烫,还是别的原因,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们总算找来了,我可等了你们好久。” 老妇人瞧见苏幼虞,一脸鄙夷,“这可都是皇城中当差的达官贵人,你凭着几分姿色竟然还想攀……” 她话还没说完,一旁崔阳忽然行礼,“卑职参见县主!” 第132章 老妇人的话噎在了喉咙里,惊愕的睁大了眼睛,视线在苏幼虞和崔阳之间扫了个来回,“她是个农妇啊官爷!” “大胆!她是谁我们不认识,你是说本官眼瞎?!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老妇人被吼得一愣一愣,只震惊的看着苏幼虞半晌没敢再吭声。 柳月匀也猛地回过神来,牢牢地盯着苏幼虞没说话。 不止她们,院子里被摁在地上的匪兵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难以置信的看着苏幼虞。 “县,县主?” 一旁禁军一枪顶在匪兵后腰上,“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匪兵“哎呦”的叫了一声,闭上嘴也没敢再说什么。 一旁素白微微移开视线,没看苏幼虞。 崔阳上下打量着苏幼虞,“您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匪兵是怎么回事?您又是怎么碰上的素白姑娘?” “实不相瞒我走丢后,恰巧在路上碰见了素白姑娘救了我,这山里山匪横行,她把我带到这里来暂时避险,”苏幼虞哽咽着看了眼素白。 果不其然素白一脸错愕,压根不想领这个功劳,“我……” “素白姑娘宅心仁厚,我这人身子弱就生了一场大病,险些病过去,”苏幼虞立马抢先说着,一脸哀伤又愧疚,“这不才耽搁了她去和组织汇合,这还真是我的罪过。” 这明摆着就是告诉素白,只能顺着她的话接,素白一旦敢否认,那禁军会连着她们俩一起怀疑到天冥宗头上。 素白张了张嘴,半晌又乖乖的闭上了。 崔阳将信将疑,“那这些匪兵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匪兵都是素白姑娘收拢从良的啊。”苏幼虞一脸崇拜敬佩的看向素白。 素白:“???” “哦?是这样吗?”崔阳转头看向素白。 “是啊,这话我能乱说吗?难不成是我做的?”苏幼虞怀里还抱着刚出生的小野猫,连声音都是柔柔弱弱的,听起来似乎比那只猫叫还奶。 崔阳一看,那确实不可能是苏幼虞做的。 苏幼虞叹了口气,“我这些日子也了解到,这些匪兵都是从江南水患逃难来的,被有心人挑拨一气之下才做了傻事。” “上京之后看到了大人你们的气势,又是敬仰又是后悔,这不是脱离了他们队伍之后自愿扔下武器,被素白姑娘救下来,好保护我们这一众妇孺病人的安危。是不是啊素白姑娘?” 素白深吸了几口气看了苏幼虞一眼,硬着头皮回道,“县主说的是。” 那一眼有几分哀怨无奈和似有若无的小倔强。 苏幼虞笑弯了眼睛,“你们快别押着她了,她是功臣又没做错什么怎么跟押犯人一样呢?” 一旁禁军迟疑着对视了一眼,犹豫着松开手。 确实,对外宣称的是天冥宗是因为救楚王出的事,并没有罪名。 素白扶了扶自己的手臂,缓了一会儿。 苏幼虞走到禁军小头领崔阳面前,“还有这些匪兵,要我说也都是可怜人。如今禁军兵力不足保护圣驾,朝堂上下受损严重,我也知道禁军面对此困境很难脱身,小女子倒是有一计,不知道大人想不想听。” 崔阳看着眼前小姑娘,说实话不是很相信她能想出来什么好主意。 “县主说来听听。” 苏幼虞上前一步,压低些声音,“我是觉得,这些日子这些匪兵也被打怕了,我听这几个人的口风如今匪兵里想降的人居多,倒不如大人用计将匪兵收为己用。” “这可是个凶险之计啊,万一他们有贼心……” 苏幼虞望着他,突然开始夸,“皇城禁军何等威严,我可听他们说了,那禁军头领长枪一扫,他们就溃不成军,实乃骁勇善战。他们就是再练个八百年都不一定能比得过。这些时日,大人你们打得觉得可轻松?” 崔阳冷不丁被美人夸得连骨头都酥了,“打山匪那确实还是轻松的。” “那不就是了,”苏幼虞眼睛弯成月牙,“挨打的是他们,当然他们更知道厉害,是不是啊?” 被压在地上的几个匪兵听得一愣一愣的。 心知他们要是不顺着苏幼虞的话说,那肯定是被这些禁军砍脑袋的份。 胖头匪兵最是识时务,连忙应声“是,是啊!官爷!小的现在就是后悔,怎么就听了那些个贼人的话,您现在就是让我拿一把刀,去砍了我们匪头,我都愿意!” “我也愿意!” 旁边几个匪兵接二连三的应道。 这话倒是让崔阳很是受用,如今虽然山匪损耗很大,但是还有一群躲在山里死活也找不着。 要是他们自己人能收为己用,把人都引出来。 砍杀那些不听话的,留下那些听话的……填补那些被天冥宗损耗的兵力,免得天冥宗杀回来。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苏幼虞紧跟着补道,“大人若是怕他们有贼心,大可以把人散在各个阵营里,三两个身边围十个禁军,即便是有贼心,他们也打不过啊是不是?但是这样不费一兵一卒,禁军的力量可想会壮大多少,陛下定然会嘉奖你们的。” 崔阳心下颇为激动,拱手行礼,“县主一番话,果真让在下醍醐灌顶!” 苏幼虞满意的笑了下,“能为大人分忧,助我皇朝也是我的福气。” 一旁老妇人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扬声,“不是,官爷,她是县主?可官爷她明明嫁了个屠户啊!他们都见过她夫君的啊!她丈夫那个人是谁?!” 此话一出,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苏幼虞眉眼微厉的扫了过去。 素白突然出声,“什么丈夫?老妇你空口白牙莫要坏了县主清白。” 老妇人睁大眼睛,万万没想到素白也会帮着苏幼虞,不甘心的咬了咬牙,“不是,我们都听说了,一个男的,是附近村里的屠户,说是今早刚刚出去的,老妇是没瞧见,但是他们应该都见过……” “见过什么?”苏幼虞打断了她的话,“谁见过?” 胖头匪兵立马带了个头,“我没见过,姑娘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哪里有什么男的。” “你们……你们,这不是你们告诉我的吗?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老妇人一把抓住身边柳月匀,“儿啊,你说,她是不是有个夫君!” 苏幼虞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过就是今日我与你女儿有了些言辞冲突,你们母女俩就要这么污蔑我吗?” 柳月匀连忙躲开老妇人的手,“母亲你快别说了。” 胖头匪兵连忙道,“大人,县主低调一直以农女身份自居,这老妇人与县主多有争端,存心编造言辞坏姑娘家清白!” “官爷!这其中一定有……啊!” 一柄长枪突然从老妇人的胸口穿过! 老妇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的长枪,视线上移看到站在她面前的崔阳。 柳月匀惊愕的后退挪开,一声都没敢坑。 崔阳烦躁的抽开长枪,接着鲜血飞溅,“满口谎言阴险恶毒的老妪,留着也是祸害。” 他转头看了眼吓了一跳的素白,“真劳烦素白姑娘白救这些祸害了。” 那崔阳收枪上马,“走!带县主和素白姑娘回去,好生照看。” 素白回神,忽然柳月匀抓住了素白的裙角,“素白姑娘,姑娘救救我!” “救……”柳月匀满脸惊慌泪痕,气息不匀,接着开始急促的喘着气,连话都说不清楚,明显是喘鸣犯了。 苏幼虞回头看着地上脸色苍白的柳月匀,上马先走了。 素白还是连忙蹲下身,抽出了自己的卷针。 柳月匀喘鸣平缓下来之时,她人闭了闭眼睛就晕了过去。 “素白姑娘,我们该走了。” 素白应了一声,看了眼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老妇人,单独带了柳月匀上马。 夜色浓重,柳月匀被绑在素白身后,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脸上早就没了母亲丧命的哀伤和病痛的苦涩,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唇。 那老妇本就与她并非真母女,柳月匀压根也瞧不上那粗鄙妇人做她的母亲。 她也知道,素白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半路丢下一个刚刚丧母又垂死的病人。 还真是蠢得可怜。 这深山之处距离营地还足足有两天车马的路程,苏幼虞跟着他们走了一天,傍晚在山林里安营扎寨。 她和素白挑了个僻静的角落,柳月匀半路醒了吃了药又睡了过去。 苏幼虞有意避开柳月匀,给怀里小家伙喂着温开水,过了一会儿素白坐在她身边,递过来一个壶袋也没看她,“这里是马奶。” 苏幼虞闻言抬头看她,伸手接了过来,“多谢。” 苏幼虞倒出来一点在荷叶上,捧到幼猫旁边,小家伙脑袋瓜趴在荷叶边一点一点吃着。 素白看了一眼苏幼虞怀里的猫,淡淡道,“马奶里面下了毒。” 第133章 苏幼虞挑眉一笑,“素白姑娘开玩笑了,你连祸害都救,怎么会对未足月的崽崽下手。” 素白深吸了一口气,里面确实没下毒,无非就是想吓唬下苏幼虞。 她被呛了一句,气上心头却也只能作罢,“如果不是考虑大局,我根本不会跟你一起撒谎,你的名声与我又有何干。” “哪有那么多如果,”苏幼虞淡淡道,“我知道你否认那妇人的话,一来是担心他被发现,二来是不想承认我与他有夫妻关系,哪怕是假的。” 素白没说话,手里攥着一根木棍戳着面前火堆,戳出一堆火星,“苏姑娘是比我想象的聪明。” “素白姑娘也比我想象的单纯。”苏幼虞回敬她一句。 素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不像是夸我。” 苏幼虞笑了,她确实没在夸人,但还是说,“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素白觉得跟她说话能被气死,扔下手里的木棍起身,“你才是个真祸害。” 她刚要走,就听见苏幼虞笑着问,“那你日后还会救祸害吗?” 素白脚步顿了下,半晌憋出一句,“看心情。” 苏幼虞笑得更开心了。 素白刚刚走回营帐,忽然一个巡视禁军快马跑了回来,“不好了!有大批山匪不知怎么的绕过了埋伏包围,直接打进上林苑营地了!” 胖头匪兵想着苏幼虞教他的话,装模作样的大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大哥真糊涂啊!”苏丹小说网 一旁崔阳果然上了钩,“你知道什么?” 胖头匪兵一本正经的问,“可是营地东边的山着了火?” 报信的禁军看过去,“是啊,你怎么知道?” “他们是不是从东边山上打进去的?” 报信的禁军连连点头,“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们大哥跟我们说过,要是被朝廷逼得走投无路,就会放火烧西山,从东边打过去和那狗……和咱们尊贵的陛下同归于尽啊。” 胖头匪兵拍了下自己大腿,说的有鼻子有眼,忽然一把被崔阳拎起了脖子,“为什么不早说?!” “这计策是走投无路才用的,眼下大哥他们真的是除了想死没有别的想法了。” 苏幼虞觉得自己选了这个胖头才真是选对人了。 她抱着刚刚吃饱睡着的小崽崽,缓步走了过来,“当真情况如此紧急?” 报信禁军忙说着,“营地那边已经很凶险了,得赶紧想办法才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苏幼虞看向崔阳,“大人,眼下这群匪兵冲动,怕是不容易硬碰,不过我倒是听说咱们禁军把匪王关押起来了,倒不如以匪王的性命,来威胁他的部下,招降也会更容易。” 崔阳看起来有些为难,“可匪王关在上林苑,我们一时半刻也不能打进去,那边混战也不好送信给营地的人。” 苏幼虞意有所指的看向那几个穿着山匪衣服的匪兵,眼底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细微光亮,“要我说,他们几个混进去不就最合适了吗?大人说是不是?” 崔阳愣了下,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苏幼虞紧接着道,“让他们进去接应里面的禁军,既然匪兵的目的是陛下,那就把匪王送到陛下宫殿门口,不就是最好的招降震慑。” “我可以去!”胖头匪兵立马站了出来。 “我们也去!” “这不行。”崔阳皱起眉,他还是担心这群匪兵耍花招万一直接把人救走了怎么办,但他也觉得苏幼虞说的确实是个好办法,尤其他自己也想领这样一个功劳,好把自己的官职往上升一升。 他思索片刻,“你们只能有一个去,剩下的把衣服脱了,换我们的人穿!” 苏幼虞笑了,“大人真是好计谋,小女子都没想到。” 这样正合她意,如果只是胖头匪兵他们进去,怕禁军还不认他们,最好有禁军自己的人在,才好上钩。 彼时营地里,一片兵荒马乱。 皇帝坐于高位之上,大怒呵斥道,“你们还来回朕做什么?!” “打进来了就围堵啊!就打回去啊!回朕是要朕也出去打山匪吗?!” “陛下,陛下是营地禁军不够啊!这,这大半都以为他们从东山进攻,曹大人带大批人去了东山,驻防八百打不过来的三千山匪兵马啊!” 皇帝难以置信,“驻防为什么就剩八百了?!” “之,之前打天冥宗损耗颇多,后来又跟山匪打了几天几夜,各个山头里都有驻兵搜索山匪,这上林苑颇大怎么也得用个一两千驻兵,曹大人又以为是东……” 皇帝怒骂着,“没脑子的东西!人家烧了个东山就以为是从东山进攻!” “陛下恕罪,”跪在地上的禁军迟疑着说道,“原本上林苑围猎,天冥宗和禁军防守一派五成完全够了,可如今天冥宗又没了……这山匪我们本来也没想到……” 他们禁军心里其实也都是怨气,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弄死秦封。 起先他们也觉得天冥宗占了禁军风头,可如今看来,当初天冥宗在的时候禁军日子是清闲又顺遂。 眼下不仅秦封没搞到,还损了他们这么多兄弟,又撞上了山匪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搞不好差事砸了,这官衔没了命也没了! “你怪朕?”皇帝声音忽然低了下来,牢牢的盯着面前禁军,“你是说朕没了他秦封不行吗?” “不,臣不是这个意思。” “滚!山匪要是打进来,那就大家一起死好了!”皇帝气血上涌,憋得满脸通红。 禁军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大殿。 大殿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吹得吱呀吱呀阴沉作响,四周灯火忽明忽灭。 “呼啦”一声,灯火尽灭! 皇帝慌了一下,外面厮杀火光此时更加清晰,仿佛就要杀到他眼前! 紧接着他面前放着的茶壶被拿走,身侧原本给西丹王准备的与龙椅并排的座位上忽然自顾自的下响起倒茶声。 旁边黑暗处一人轻抿茶盏,阴恻恻的笑问,“臣再给陛下最后一次机会,陛下觉得没我到底行不行?” 第134章 皇帝心中震动,转头看向身旁的座位,险些从龙椅上跌下来。 他攥紧龙椅扶手,神色震惊的盯着那与他并坐的人,粗哑的声音满是恐惧,“你,你怎么……” 秦封摇着头放下了手里的茶,“茶都凉了,不怎么好喝。” 皇帝一时间惊吓得都没有反应过来,秦封此行为本该是极其大逆不道的举动。 不仅和他并肩同坐,擅自动了给皇帝的贡茶,还不紧不慢的指点着他,“陛下,这壶里该换新茶了。” 皇帝恍惚中从秦封的话里听出了换皇帝的意味,他猛地站起来,后退了几步,径直退出了龙椅之外,“秦封,你想做什么?”苏丹小说网 “陛下不喜欢我在身边伺候,一心想杀了我,我一个小小臣子心下虽然难过但也做不了什么。”秦封丝毫没有要从王座上起来的意思。 他一派看戏的闲情雅致,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想来陛下没了我应该过得很舒心,我就来看看,陛下果然很舒心,兴致高到都开始看山战了。” 秦封看着大殿外面远远映出来的山头火光,轻拍了拍他的龙椅扶手,“陛下站着干什么,坐,一起看。” 这话有点欠揍。 皇帝被秦封这和主人招呼客人别无二致的举动给气到了,“秦封,你这是忤逆犯上!朕足以拿这个罪名现在就叫人砍了你的头!” 秦封轻“啧”一声,“那陛下现在叫人来砍我吧。” 皇帝喉中一哽,这营地能用的人全出去抵挡匪兵,连太监都去了,这宫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剩下。 秦封也注意到了,贱兮兮的说,“哦,陛下身边没人了。” “你!你嘲讽朕?” “瞧您说的,臣哪敢,”秦封自觉地递给皇帝一把剑,“就是得劳烦陛下亲自动手了,臣心疼您会累。” 皇帝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着,没有接秦封的剑,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秦封!你怕累着朕,怎么自己不去死?!” 外面冷兵器相接的声音越来越近,突然之间响起了山匪齐聚的追杀嘶吼声,马蹄声隆隆,李公公灰头土脸的跑进来,还被大殿门槛给绊了一脚,“陛下!陛下不好了!” 李公公一抬头看到上面这一幕,都愣了下。 “说!”皇帝怒声道。 “是,是营地外围没挡住,那群山匪已经打进来,开始包围朝官营帐了!”李公公声音颤着,“估摸,估摸很快就打进陛下这里来了!” 李公公话落,就听到远处有人大声喊着,“狗皇帝在哪?!” 皇帝睁大眼睛,踉跄一步。 紧接着旁边秦封起身,皇帝心底忽然燃起了些希望,“秦封,你去哪?你……” 秦封慢悠悠道,“臣去死。” 皇帝:“?” 他手指颤抖的指着秦封,张着嘴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李公公见状,连忙踉跄着上前几步,“秦大人!秦大人莫要说气话!眼下朝廷上下遭难,正是大人立功的时候啊!” 秦封一脸抱歉的摇了摇头,“这不好吧,陛下讨厌臣,想杀了臣,臣若是贸然立了功来讨赏,陛下该为难了。” 皇帝:“???” “这,这怎么会啊。”李公公连忙上前弓着身子拉皇帝,“陛下,陛下您快劝劝秦大人。” 秦封作势要走,皇帝突然硬着头皮开口,“秦封,站住!” 他甚至没敢看秦封,“若你能平山匪,朕就不再追究过往的事,咱们暂且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秦封脚步未停。 “朕,朕给你封侯加爵!三倍俸禄!” “不然禁军指挥一职也给你!” 皇帝见秦封仍然不为所动,“天冥宗损兵以功勋之臣礼待,加官授爵,厚赔家眷。你还想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秦封停下来,不紧不慢的说,“既然如此,陛下立个字据吧。” 外面打杀声已经逼到了宫殿外,抵抗在外面的禁军被大量的山匪打得措手不及。 仿佛只几天时间,这群匪兵的战斗力拔高了不止一点。 山匪叫嚷声更大,“狗皇帝就在里面是不是?!” 李公公急了,“这,这哪里来得及立字据。” 皇帝低头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东西,摸出来一块玉牌,“这是帝令牌,你拿着这个可以号令所有禁军,朕押给你,你还怕朕耍赖不成?!” 话落,接着大殿门,被一脚踹开! 十数个匪兵冲了进来,看到皇帝明显兴奋了起来,眼底的猩红杀意压根都遮掩不住,“快看!狗皇帝在这里!” “杀了他!” “快杀了他!” 皇帝大惊的后退几步,忙躲在了李公公身后,“秦封,别看了是真的!” 秦封充耳未闻的细细打量着那玉牌,“臣刚刚问题陛下还没回答,陛下没臣行也不行?” “不行不行!诶呦我的小祖宗啊!”皇帝急得直跺脚。 刀剑已经逼到了殿下。 秦封笑了,不过抬手一个眨眼间,冲在前面的几个匪兵突然吐了一口鲜血,接着倒在地上抽搐! 一片黑暗混乱之中,皇帝和李公公甚至都没看清楚秦封是怎么出手的。 秦封飞身上前,和一片刀光剑影交叠在一起。 皇帝和李公公连忙后撤,从殿后跑走之时意外的顺利。 而此时殿堂之上,刚刚躺在地上已经去世的匪兵爬了起来,把外面死了的禁军搬进了殿里,和禁军尸体对换了衣服。顺手把自己脸上的假血抹在了禁军脸上。 “吃着皇粮不把百姓当人的狗官!整日招摇撞市、作威作福,我呸!”洪疆怒骂着踹了一脚地上的禁军,转头看向秦封,“郎君竟还真的带我们打进了皇帝面前,只可惜不能杀了他!” 也难怪皇帝没看清秦封是怎么出手的,他压根就没出手。 秦封意兴阑珊的收了剑,“杀了他是一时解气,可他还有儿子还有朝臣,日后只要这笔账算起来你们照样完蛋。” “懂,我都懂,我就过过嘴瘾,”洪疆笑着,换了一把禁军趁手的武器,很是喜欢,“跟着郎君还能有什么不懂的。” 这些时日跟着秦封倒是清醒了不少。 杀皇帝是简单,但重建朝政并非一群粗人起义反叛搞死皇帝那么简单。 “我们就好好的跟着您,拥一个贤德新帝上位也是一样能给百姓好日子过的,”洪疆斗志十足,“我相信郎君挑新帝的眼光,毕竟郎君慧眼如炬挑了我。” “……”秦封眉毛跳了下,偏头看向洪疆。 洪疆一脸真诚。 虽然秦封不是很想理他这等自恋行为,但洪疆说的也是事实。 秦封派人查过,洪疆的品性确实是这批山匪里最好的,他也是真的想要清政利民才上了京,他带的一批两千余人所过之处并没强抢过农家一分一毫,反而帮过了很多有难农户的小忙,训练有素,因而抗打战斗力也强一些。 倒是那匪王和两个已经死了的千夫长,多半心思都是利己,他们手下那群四处抢夺的匪兵贪图享乐,一打就没。那群匪兵死的是罪有应得。 秦封也只想保洪疆这一批人。 秦封很快转移了话题,“怎么样,找到你们王上了?” “目前围堵的营帐里还没发现我们王。禁军死的死伤的伤,抓到的那些禁军大多不知道也是奇了。”洪疆上前一步,“不过您说的外面已经送进人来了,估摸很快。” 秦封淡淡道,“招降需要个领头,怎么演你会吧。” “会,这当然会。”洪疆自信的拍了拍胸脯。 “那就好。”秦封答应着,一个闪身径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此时,胖头匪兵和几个伪装山匪的禁军和营地山匪碰了头,朝着营地深处赶。 营地的山匪问道,“你们当真知道了王上在哪里?” “是啊,我们从那群禁军嘴里打探到的。”假装山匪的崔阳悄悄看了眼前面领头的山匪,故意说着,“咱们先少点人去探探路,还是主攻营地,别被禁军援兵什么的发现了。” “好!” 他们刻意避开了匪群,来到了上林苑一处后山的地宫门口。 崔阳走到地宫门口,扬声道,“都让开些!我担心这边有陷阱!” 胖头匪兵一看他就知道崔阳是怕他们看清楚了自己是怎么打开地宫宫门的,默不作声的翻了个白眼。 紧接着一阵轰隆声响起,地宫石门缓缓挪开,彼时地宫门口一片漆黑,里面有些若隐若现的光芒。 崔阳缓步走了进去,身后的匪兵也都纷纷跟上。 崔阳眼底滑过一道精光,和自己几个同样伪装山匪的禁军伙伴对视一眼,忽然摁住旁边的机关! 第135章 身后宫门轰然关上,他们回身一拔长刀准备杀了外面跟来的那个匪徒,却见胖头匪兵一刀捅进了那山匪的胸口。 山匪难以置信的看着胖头,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的匕首倒地。 崔阳愣了一下,胖头嘿嘿的笑了,“没事不劳官爷动手,小的这算不算功劳一件?” 崔阳默默收回了自己手里的长刀,拍了拍胖头的肩膀,“算,你小子真识时务,叫什么?” “小的熊午。”胖头笑呵呵的跟了上去,多看了一眼“死”在地上的同伴。 他们刚刚走下这片地宫宫道,那匪兵一边拿开那把伸缩弹簧刀,一边揉着自己胸口,“这老熊真用劲,不怕真把兄弟我捅穿了。” 他打开了刚刚崔阳摁过的机关,石门大开,匪兵立马跑了出去叫人。 地宫墙壁上的壁灯被点了起来。 胖头匪兵跟着他们一路走了下去,忽然眼前光线大亮,他赫然发现这地宫里藏了不少女眷朝臣和禁军。 这些禁军等级一看就高一些。 熊午琢磨着难怪他们说抓到的禁军大部分都没有知道这里的。 合着知道的高级禁军官员全躲这里来了。 众人见他们身上衣服,大惊失色,禁军立马警惕的围了上来。 崔阳拿出令牌,“是我!这都是我们的人。” 禁军认出来崔阳,连忙道,“崔大人,外面情况如何?” 崔阳凝眉:“不太好,陛下可还安全?” “安全,陛下刚刚躲进地宫来。” 崔阳点点头,“快和陛下禀报,我有一记可以扭转局势!如若陛下觉得可行,臣即刻就去办!” 片刻后,皇帝听了,皱眉迟疑道,“你有几成把握?万一他们把人劫走了呢?!” “微臣有七成把握,哪怕招降不管用,不论如何也是缓兵之计,总比眼下坐以待毙能拖延时间。”崔阳沉声,“只要曹大人和恒王殿下从东边和南边带兵回来,我们胜算就大得多!” 皇帝沉默了下,“那你去试试,不论如何,不能暴露地宫!” “好!”崔阳立马起身朝着地宫深处关押匪王的地牢走过去。 崔阳刚刚绑好满身伤痕的匪王走到地宫门口,还没等出去,接着就听到了外面浩浩荡荡的脚步声。 “快来!这里有个地宫!” “狗皇帝一定就藏在里面!” “快,撬开宫门!” 地宫里的一众人都慌了神,女眷孩子哭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完了,完了,我们完了。” 皇帝起身踉跄几步,“闭嘴!谁说完了!朕先砍了他脑袋!” 从前风光霁月的君子帝王再也没了半点的风度,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贪生怕死,虚伪自私,“崔阳,不是你说的缓兵之计!你在干什么?!出去啊!” 皇帝话刚说完,地宫正门“哐当哐当”一阵被撞击声响。 接着碎石块从头顶源源不断的滚下来。 崔阳不得不后退几步,没等他走到门口。 “砰!”一声巨响,石门一下子被撞开,地宫众人大惊! 只看所有的匪兵都已经围到了地宫周围,乌泱泱的一片看不到头。 洪疆站在前面,忽然大笑着,“狗皇帝果真藏在这里!” “兄弟们,给我上!我们和他同归于尽也死而无憾了!” 崔阳着实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硬着头皮大喊着,“且慢!你们看这是谁!” “他妈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洪疆定了定神,看清楚崔阳挟持的人,立马跪倒在地,“王上!王上你还活着?!” 匪王嘴巴被塞着,鼻青脸肿的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你们,你们快把我们王上放了!” 崔阳缓了口气,大声道,“诸位冷静一下,即便你们杀了我们地宫所有人泄愤,可你们背后就是天冥宗和禁军还有前来支援的驻军,你们能活着逃过吗?!你们的家人死活也都不管了吗?!” 果不其然,他话一出,有一些匪兵开始犹豫。 最起码不像是刚才满口喊杀。 “今日我知道你们有家有口的也不想今日就这么死了,实在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崔阳见机会来了,立马道,“都把兵器放下我们好好谈谈,陛下也担心水患灾难,你们想要什么,大可以现在就跟陛下商议!” 皇帝身前挡着一众禁军,他颤巍巍的起身,“是!杀戮解决不了问题,水患在江南,天高皇帝远有事情照顾不周,有什么不能商量!” 洪疆远远看着皇帝,“不!我不信,你若是真的为我们着想,又何必重税苛待!我们年年老实赋税,水患受灾不仅没有看到赈灾款,还照常税收这谁受得了!” “是啊!瞧着你拿百姓的钱修这么好的地宫,我们的死活你一点不管!!” 眼见着匪兵又激动起来,皇帝大喊着,“日后税款减半如何!灾情年灾情地一律免税!” 洪疆扬声,“空口白牙,我们凭什么信你!” “圣旨!现在就拟圣旨!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帝立马叫来明太傅。 明太傅抖着手,连字跟着一起抖。 “你们以为我们不懂,你们这群人等杀了我们,这圣旨销毁掉又管个屁用!反正我也活不了!我还是杀了这狗皇帝以儆效尤的好!”洪疆立马又提起刀。 崔阳连忙道,“大家好好说话,先放下兵器!陛下仁义,既然大家是为民谋出路,特地免了大家死罪!如果大家愿意,可以入军营跟随朝廷,时时监督朝堂政事!” 皇帝瞪圆了眼睛,他什么时候免了这群人死罪??? 他还想着以招降的名义把人收拢一并弄死! 洪疆带头大喊着,“不信,拟圣旨!” “对!拟圣旨!” 明太傅看了眼皇帝,皇帝却也没有办法默许了,明太傅一边擦着自己的汗,一边又加了一条免死。 洪疆瞧着那越写越多的旨意,差点笑出了声,却还板着脸讨价还价又讨了几个旨意。 皇帝心焦无比,这秦封怎么回事?! 去哪了这小祖宗! 怎么还不来!? 他该不是想报复朕??? 而此时,苏幼虞跟着一众禁军快马加鞭赶回营地的时候,已经快要天亮了。 营地里所有的匪兵早就都围到了地宫那边。 只剩下一群穿着禁军衣着的人驻守在营地、营帐四周。 护送她的禁军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连地上的匪兵尸体都被清理走了。 苏幼虞多看了一眼四周驻守的“禁军”,冷不丁看到了一两个眼熟的。 和她无声的对视了一眼。 那“禁军”略略震惊,差点“小夫人”三个字就吐出来了,却还是收住规矩的站在一旁。 苏幼虞瞧着他像是前阵子收拢之后,秦封带出去安插的眼线匪兵。 旁边真禁军没注意到异样,只觉得这一堆同僚他有些眼生,他上前问着,“匪兵是已经都剿灭了?人呢?” “还没,匪兵说要和陛下同归于尽,我们怕他们有后招,在这边保护朝臣的营帐,”那几个人一板一眼的说着,“前面有一些弟兄,你们快去帮忙。” “诶,好,苏家营帐在哪,快送璟瑶县主回去。” 接过苏幼虞的“禁军”脚步猛地一顿,“县主?” 小夫人是县主?! 不是农妇?! “怎么了?” “啊对对对县主……县主,苏家营帐在这边。”那“禁军”忙回过神来,拉着苏幼虞的马朝着苏家营帐走了过去。 刚到营帐门口,苏云祈就冲了出来,“阿姐!阿姐你回来了!” 接着被门口两个“禁军”拦了回去,“外面凶险,小少爷别乱跑。” “凶险个屁。”苏云祈急哼哼的说着,“你们换了三批值守,个个都拦我不让我出去!” 苏幼虞发觉这群人虽然只是换了身衣服,行事竟然还真的像模像样起来。 苏幼虞下马,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整齐有力的抗议声,“拟圣旨!拟圣旨!” “这是……” “阿姐你不知道,喊了半个时辰了,隔一会儿喊一次,也不知道拟了多少个圣旨。”起先苏云祈还害怕,这会儿已经习惯了。 营帐里陈氏熬了一宿见安定下来也已经睡着了。 苏幼虞心下安稳了些。 她的计划看来还好用。 想来秦封那边应该是顺畅的。 营地外围曹瑾带了大批禁军赶了过来,忽然看见一整排齐齐的黑影。 偏偏看着也不像是匪兵,倒是有些眼熟。 曹瑾立马勒紧缰绳,“何人在此处!还不快束手就擒!” 他忽然听到了秦封的声音,“曹大人,我们好久不见。” 前几日他还要追杀剿灭的阶下囚就站在他面前。 曹瑾大惊,接着四周火把大亮,他迎上了秦封的视线,紧接着就看到了秦封密密麻麻的天冥宗暗卫,天冥宗暗卫后面竟然全部都是应该由他统领的禁军! 曹瑾激动的上前几步,“你们为什么会跟在秦封后面?!快给我过来!你们该听我号令!” 他怒斥着,偏偏那群禁军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秦封身后。 曹瑾急了,“秦封你这是做了什么?!他们为何如此听你的话?!” “不止他们,”秦封伸出手,手里握着一枚帝令玉牌,挑眉笑了,“曹大人你也得听我的话。” 第136章 曹瑾仿若当头一棒! 他看着秦封手里的帝令,“假的,这是假的!陛下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曹大人这是想违背帝令?”秦封挑眉。 曹瑾完全不相信,“来人,秦封私造帝令,妖言惑众!给我活捉秦封!” 他话说完,身后的马蹄声繁密的走动了下,所有禁军却都在犹豫,没有一个人上前。 “愣着干什么?!你们都不听我话了是不是?!”曹瑾快被气疯了。 一旁禁军小心提醒着,“曹大人,万一是真的可是杀头之罪啊。” “曹大人别急。”秦封催马上前,身后天冥宗众人一并跟上,“陛下亲自交与我,不如曹大人看仔细些。”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逼得那群禁军也跟着后退几步。 他们不是没有跟天冥宗交过手,被打的如何惨也是知道。 曹瑾拳头上青筋暴起,“陛下怎么可能……” “陛下如今四面楚歌,你们禁军要是有用,他又何必找我。”秦封淡淡道,“曹大人识相点,和我天冥宗合力围剿山匪是正道。” 曹瑾咬着牙,“我们自己完全可以。” “既然如此曹大人不愿听帝令就留下吧,剩下能随帝令进去的跟我走。”秦封掉头进了营地。 曹瑾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竟然有禁军战战兢兢的出了队伍,“大人,帝令要紧。” 这个头一开,后面一个接着一个的禁军跑了出来,跟着秦封走了。 曹瑾瞪大了眼睛,“诶,不是,你们!” 转眼浩荡的进军队伍就只剩了他一个人在营地外。 秦封到地宫外的时候,洪疆都已经喊疲了,绞尽脑汁的想着还有什么玩意是可以拟圣旨的。 随着一阵窒息的沉默,明太傅写得手都不抖了。 崔阳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有要求吗?” 远处后面突然传来,“秦大人带着禁军援兵到了!” 紧接着秦封带着人包围了所有匪兵,秦封骑马直冲地宫赶过来的声音传来,“保护陛下!” “到了!”皇帝闻声,立马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 崔阳猛地打起精神来,“援兵已到,你们气数已尽,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匪兵先是被天冥宗围了一圈,猛地逼离地宫几丈远。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忽然一枚飞镖直插进了匪王的胸腹,匪王一个闷哼,瞬间断了气。 秦封长剑紧接着扫向了洪疆。 洪疆突然扬声,“陛下圣旨答应的免死,莫不是要出尔反尔!” “大胆匪兵……”皇帝怒拍桌子,正想要翻脸不认账。 “真有圣旨?”秦封却真的停了手,一眼看到了明太傅手里的圣旨,皇帝正要上前撕毁圣旨,武澄不知道从哪突然蹦出来眼疾手快抽走了圣旨。 “大人,是真的!陛下宅心仁厚,答应山匪可服兵赎罪,并随时替百姓监督朝政!”武澄大声说着,把圣旨交到了秦封手里。 秦封还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既然陛下如此仁义,有令免死,那臣不好违背圣意。” 皇帝:“???” 你看不见我眼色吗??? “不过臣以为这些匪兵不好教化,为了保证安全,还是得我亲自调教一番才方便充军。”秦封扬声,“押起来,带回天冥宗!” 洪疆看了一眼秦封,故意骂道,“你这个皇帝的走狗,该不是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出尔反尔?!”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秦封看起来很不高兴,“你骂我可以,你不能怀疑陛下的仁义心肠!” 这话听起来没错,但皇帝眉毛还是狠狠地跳了跳。 “来人啊,把这圣旨抄录五百份,贴满京城!让大家都看看陛下多么宽厚!要是让我听见谁说陛下的不是,我秦封第一个不答应!” 皇帝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干瞪着眼看圣旨被拿走抄五百份。 这踏马还怎么反悔! 秦封下马,朝着皇帝拘礼,“臣救驾来迟,陛下受惊了。” “你还知道你救驾来迟!”皇帝破口大骂,“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朕……” “陛下息怒,此番也是天冥宗折损严重,一百来人不好打这几千人,陛下也体谅下臣。”秦封一副受害者模样,偏偏皇帝还不能说什么。 不论是天冥宗折损还是禁军折损,都是他的缘由。 “不过此番,也是因为崔大人计谋胆识过人,立了大功,不知崔大人如何想来此计谋?”秦封有意无意问着。 皇帝气秦封,却也赞成崔阳这次功不可没。 崔阳立马行礼,“臣不敢独自居功,招降这主意,是臣寻到了走失的璟瑶县主,她担忧陛下而想到的。” 不论如何苏幼虞也是高门显贵的千金,这功劳擅自领了,这苏家人知道了定然会记他一笔。 倒不如顺势卖苏家一个人情,日后还好帮衬。 崔阳还不知道苏家人记不记恨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被秦封记上一笔。 而旁边秦封仍旧没什么表情,一脸不甚在乎的样子。 默默地在小本本上划掉了崔阳的名字。 他此番行径大胆,皇帝记恨是肯定的,更不可能让皇帝知道苏家与天冥宗有私,苏幼虞的功劳只能借别人的嘴说。 好在这个崔阳是个聪明人。 “璟瑶县主?”皇帝眉梢微扬,“竟然是她,想不到她一小小女子,竟有如此谋略。” 崔阳说着,“璟瑶县主承袭苏大人的谋略才智,定然不输父辈,如今也是真担心陛下,救陛下和诸朝臣一命,免了一场乱事,实在是大功劳一件!” “赏!重重的赏,传令下去,璟瑶县主加封郡主!” “赐金银百两,丝绸十匹,珠宝从国库挑上十箱抬给她!”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皆是纳罕。 独独秦封扯了扯唇角,不够。 不论是启发他招揽匪兵为己用,还是教他在皇帝面前演戏,苏幼虞这次都功不可没。 就这些赏他小虞儿还是小气了些,上辈子虞儿一个生辰他挑的东西就是这些的几倍。 不过兴许是因为他在位的时候有钱,这老皇帝里里外外都在亏空。 “陛下,这郡主之名可是认真的?”毕竟按照朝廷律例,郡主是亲王之女的册封,除了韩静徽立了战功以外再无先例。 皇帝扬声,“怕要是没有她,你我现在都不能开口说话了,朕一向赏罚分明,有何不认真的?” “陛下英明!”众人连忙大喊。 皇帝转头看向崔阳,“你护驾有功,晋左御林军大都尉,赏府邸一座,羽衣战袍一件。” 崔阳受宠若惊,“谢陛下。” 皇帝的视线刚刚挪到秦封身上,外面紧接着传来恒王急促的声音,“父皇!父皇你没事吧。” 恒王踏进跑来,远远的看着皇帝安然无恙的坐在那边,眼底有些许失落,但还是装作喜上眉梢的样子,“您没事太好了。” 恒王上前单膝跪地,“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责罚。” 外面曹瑾也跟着跑了进来,看到秦封心底涌上来一股不好的预感。 曹瑾连忙跪下,“臣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老三你起来,”皇帝扬声命恒王起身,看着下面跪着的曹瑾,“曹大人可真是让朕好等啊。” 曹瑾心里咯噔一下,头压得更低了些。 “山匪一记声东击西就把你耍的团团转,帝令都叫不回你来。”皇帝起身,朝着曹瑾走了过去。 曹瑾抬头看了一眼秦封,“陛下,臣以为秦大人帝令并不是真的,一时判断有误才……” “你这判断总是有误。许是这些时日累着你了,朕该给你休息几日。” “不,不是陛下,臣……” “撤曹瑾禁军大统领一职,暂且由左右御林军大都尉与天冥宗宗主秦封一并管辖。”皇帝沉着脸。 曹瑾面色惨白,“陛下……” “你且回去好好养养你的脑子。”皇帝冷眼看着曹瑾,迈步离开。 四周响起恭送声。 秦封起身从曹瑾身边经过,“陛下好歹没让别人接了你的职位,曹大人怎么不谢恩?” 曹瑾心说我谢你大爷! 他盯着秦封,忽然猛地起身,用着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骂着,“秦封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一朝皇恩一朝死囚,你一时占了便宜未必笑到最后!” “你可别忘了,陛下现在是宠你,可要我杀了你的一样是他!” “你这不是挺懂的吗?”秦封笑了,“那曹大人再想想,你我又有什么区别?” 秦封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得曹瑾一懵。 曹瑾在原地愣了片刻。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秦封已经带着禁军队伍走了。 营帐里,苏幼虞浅眠了一会儿,直接睡到了午后。 一睁开眼睛就听到营帐外明可菲嘀嘀咕咕的声音,“哎呀,静徽姐姐你非要来看苏幼虞干什么啊。” “她可是被禁军救回来的,听说还带了几个山匪,那群匪兵跟没见过女人一样,苏幼虞她落他们手里怎么可能还逃得过,姐姐你沾这脏事做什么……啊!” 明可菲话还没说完,突然惊叫一声,像是被什么打了一样。 紧接着远处响起苏云祈的声音,“我还以为跑来一群乌鸦叫得这么晦气呢,原来是你啊。” “你!” “好了,闭嘴!”韩静徽冷声道。 苏幼虞被吵的清醒了些,起身发现崽崽也被闹醒了,趴在她的小枕头边含着她小手指眨巴着眼睛看她。 指尖软乎乎的触感让苏幼虞心都要化了。 她把小家伙抱起来,简单的收拾了下就出了门。 苏云祈见她出来,从石头上跳下来,跑到苏幼虞面前,“阿姐,你也被脏东西吵醒了啊。” 苏幼虞看他,“好好说话。” 苏云祈做了个小鬼脸,压根也不听。 这会儿大房江氏带着苏婼听见动静也从隔壁赶了过来。 明可菲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铁青着脸还是笑了笑,“这璟瑶县主刚从匪窝里回来,估摸着心情不太好,不欢迎客人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 明可菲故意提起来这些,把大家思绪往一些不干不净的地方引。 毕竟谁都不会相信,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在那群人手里还能囫囵个的回来。 韩静徽凝眉看她,“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明可菲看起来有些委屈,“我不过就是心疼静徽姐姐你啊,担心她出事,听她回来立马往这边跑,不成想他们姐弟不仅不领情,竟还这么对待客人。” “苏家二房现在日渐没落,想来却有缘由,教育小辈如此不严总惹事添麻烦,如今还这么瞧不上韩家。” 刚刚赶来的江氏听见二房被数落,脸上立马带了几分窃喜。 还没等她窃喜完,接着她宝贝闺女苏婼就冲了出去,“谁说我苏家没落?有的人可少贴着韩家的脸面,来为自己打抱不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韩家亲女儿。” 江氏脸色沉下来,这个傻姑娘。 明可菲才不把苏婼放在眼里,“这里有你什么事啊?” 苏幼虞刚刚起床气力发软,她懒懒一开口,“明家姑娘跟我谈名声,真是个好主意,我突然想起来两月前沈国公晚宴上似乎着了一场火。” 苏幼虞挑眉,“放火真凶尚未伏法,你还记得吗?” 明可菲早就忘了这茬,忽然浑身一僵,所有的话都被噎了回去。 紧接着听到外面李公公扬高的声音,“璟瑶县主接旨!” 第137章 李公公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外面进来。 陈氏跟在后面,也立马进了院子,跟着院子里一众人连忙俯身跪拜。 苏幼虞颇为意外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陈氏连忙拉她行礼,苏幼虞俯身,立马悄悄把崽崽藏在身前裙摆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苏昆林嫡长女苏幼虞孝贤淑德,品性温良,于大难之前英勇献计,护天子朝臣危难,特亲封璟瑶郡主,赐金银百两,丝绸十匹,珠宝十箱,钦此。” 苏幼虞听得很懵,意外的抬头看向李公公。 旁边陈氏碰了碰她,“快谢恩啊。” “臣女谢陛下恩典。” 一旁江氏眉毛紧皱,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李公公,这是……真的吗?” 她原话是想问是不是搞错了。 苏幼虞几天没回来,被禁军救回来就又封了个郡主? 这怎么可能? 李公公面色微沉,“这可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莫不是怀疑陛下脑袋糊涂了?” “不敢不敢。”江氏连忙低头。 李公公扬声,“我朝这么多年,上次有此殊荣的还是战场献计护国的徽和郡主,都是在危难之时立功,且功不可没避免了一场场动乱,二位郡主皆是我朝女子佼佼者,陛下甚是欣慰。” 苏幼虞听到这里,大半明白了这封赏是怎么来的。 陈氏起身和李公公又说了几句话,把李公公送了出去,苏幼虞手里握着圣旨,怀里的崽崽扒拉着圣旨边垂下的流苏。 “郡主啊……真的啊……天哪……”苏婼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要走了苏幼虞手里的圣旨左看看右看看。 明可菲铁青着脸,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却又不敢招惹苏幼虞,“姐姐,你当时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才得到的全皇朝唯一的外姓郡主封赏,她怎么……” 明可菲握住韩静徽的手臂,压着声音,“这里面该不是有蹊跷?还是苏幼虞她真的被那群匪兵欺负了,陛下安抚苏家给的赏?” 韩静徽忽然抽开手。 明可菲双手一空,踉跄一步,“诶……” 她眼睁睁看着韩静徽朝着苏幼虞走了过去,“恭喜苏妹妹了,原是家母让我来看看苏妹妹是否安好,没想到撞上这样的恩典。” 苏幼虞看了一眼明可菲,又看了眼韩静徽笑了笑,“多谢令堂记挂。” 韩静徽回身,“可菲啊,按我朝规矩,你该过来给璟瑶郡主行个礼才是。” 明可菲凝眉看着韩静徽,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静徽姐姐……” 她前脚才那么说了苏幼虞,后脚封了郡主,韩静徽还让她行礼?! 这不是明摆着打她的脸。 “怎么了?”韩静徽看着她,眉眼间没什么温度。 明可菲硬着头皮上前,朝苏幼虞很轻微的行了个屈膝礼。 还没等她起来,韩静徽突然出声,“以你的身份,面对郡主该行跪拜礼。” 明可菲动作一僵,抬眼略略惊愕的看向韩静徽。 “姐姐……” “啧,”韩静徽微微移开目光,客气又疏离的笑了,“我想着明家妹妹总是叫我姐姐不太合规矩,日后还是依礼叫我一声徽和郡主。” 明可菲心底忽然一凉,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好不容易攀上的韩静徽带她玩,那群官家千金才总高看她一眼,对她恭敬地像是半个郡主一样。 怎么突然这样了??? 明可菲咬了咬唇,实在是害怕得罪韩静徽,连忙躬身行跪拜礼,“臣女见过徽和郡主、璟瑶郡主,从前是臣女不懂规矩,嘴巴又比较直,想什么说什么了,还请二位郡主不要见怪。” 苏幼虞还有些不适应明可菲这突然的转变。 韩静徽却嗓音平稳清淡,“你的嘴巴直不直我不知道,心思倒是挺坏。” 她牢牢盯着明可菲,“我当时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才得到的全皇朝唯一的外姓郡主封赏,可你看见我出生入死了吗?没有吧。” “那你也应该听见了我当年回京,有多少流言蜚语说我在军营里滚了几年回来,怎么可能还是清白之身。我这封赏是怎么得来的啊?按照明家妹妹的意思,应该也是陛下安抚韩家才送我的封号是吗?” 明可菲大惊失色,“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静徽姐……郡主,郡主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前几年我也在外面听够了。”韩静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可你知道为什么很快就没有人说了吗?” 明可菲没敢吭声。 韩静徽也没回答,眼底像是带了些冰碴子莫名令人胆寒。 “回去吧,下不为例。”韩静徽淡淡扬声。 “谢,谢郡主。”明可菲爬起来的时候双腿还发软。 苏幼虞远远的瞧着明可菲再没了刚才半点气势,刚想落荒而逃,苏幼虞忽然叫住她,“站住。” 明可菲僵着身子,回头看向苏幼虞。 苏幼虞笑得很是和蔼可亲,“怎么办呢,我也有徽和郡主的担忧,不过我听说明家是言官家族,在京城街巷里很爱散布言论,轻易能拿捏一个人的名声好坏。” 一下子被戳中心事,想偷偷坏苏幼虞名声的明可菲没敢说话。 “眼下其实关于我的流言不是很多,不过剩下我的名声是好是坏,就有劳明家妹妹帮忙了。” 苏幼虞轻拍了拍明可菲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毕竟明家妹妹的名声,其实也挺容易拿捏的。” 明可菲眼睫抖了抖,一下子就想到自己还在苏幼虞手里的把柄,“璟瑶郡主放心,是……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外面的事情交给我,不会有人说郡主不好的。” 明可菲忙答应下来,逃也似的离开。 苏幼虞回头认真问韩静徽,活像个好奇宝宝,“所以是为什么很快就没人说了?” 韩静徽楞了一下,迟疑着看她,“小姑娘家的别乱打听。” 苏幼虞摸了摸眉毛,“哦。” 她不也是姑娘家。 韩静徽看了眼她手里的小猫崽,“哪里捡来的小东西?” “山里的小野猫,摸起来可舒服了,姐姐你试试?” 韩静徽听见她那一声“姐姐”眉梢微扬,似乎是想起来头日围猎她撞在自己怀里哀哀切切的喊“姐姐,慢一点”。苏丹小说网 她许是军营里待久了,学了一身的调戏小姑娘本领,只不过平日里得端着仪态。 “有的人嚼舌根,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别把自己困住最要紧。”韩静徽唇角翘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伸手摸了摸苏幼虞掌心的小家伙。 “我才不会放在心上。”苏幼虞本也不是在意那些话的人。 不过眼下明可菲应该生怕有关于苏幼虞不好的话传出去,明可菲和她父亲一样就是一点好,是说跪就能跪下的墙头草心性。 苏幼虞怀里的小家伙只有她手掌大小,韩静徽伸手无可避免的碰到了苏幼虞凝脂纤玉般的小手。 韩静徽摸了摸,感觉似乎不太满意,“没有你舒服。” 苏幼虞:“?” 苏幼虞愣了下,忽然听到后面秋恬跑过来抱她,“姑娘!姑娘你回来了,没事了是不是?” 韩静徽见苏家人都进了营帐,在里面热闹着,“罢了,你们家今日先庆祝着,我改日来看你。” 韩静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近来妹妹皇恩还挺重的,尽量小心,未必是好事。” 苏幼虞似乎听出来了韩静徽话中的其他意味,“好。” 韩静徽离开。 秋恬立马把她转过来,一边看一边哭,“呜呜呜我还以为姑娘你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可后悔让你出去了。” “别哭了,人不还活着呢吗,跟哭丧……”旁边一个少年略略不满的吐槽,秋恬收了声一根棍子从腰间抽了出来。 少年看见那根棍子,立马乖乖闭上了嘴。 秋恬接着声泪俱下的哭着,“姑娘你没事就太好了,我给你笼络个小侍卫,回苏府照顾姑娘安全。” 苏幼虞发现那少年就是她弄晕的卜松。 卜松垂着眼帘,颇有些委屈的眨巴了下眼睛,“姑娘好,您应该认识我,我是那个您一杯茶迷晕了之后偷走我衣服,拿走我令牌的倒霉蛋……啊不,小侍卫。” “你们家秋恬姑娘威胁……不,劝说我,禁军那边回去就会治一个擅离职守的罪名,倒不如跟随姑娘,我就来了。”卜松看起来很实诚又可怜。 苏幼虞轻眨了眨眼睛,“抱歉,那日我情急。” 心知秋恬是怕卜松出去乱说话,才把人扣下。 秋恬悄悄凑到她耳边,“姑娘,您要是不想留下,灭口也行。” 苏幼虞眉梢微扬。 一旁卜松突然面如苦瓜:“我听见了。” 秋恬神色很是尴尬。 卜松着急的行跪礼在苏幼虞面前,拉住苏幼虞的裙角,“姑娘!您可不能用完我就扔啊!您得对我负责啊!” “我我,我的衣服是您脱的,人也是您绑起来的……” 卜松话音刚落,苏幼虞莫名感觉到周身一股凉意。 她忙四下看着,发觉院子里其他人专注于圣旨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成想一转头,苏幼虞正正好撞上秦封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138章 苏幼虞人都麻了,连忙压低声音拉卜松起身,“你,你快起来。” 秦封靠在一棵大树边,见她慌张的避开自己的视线,才缓缓站直了身子,朝着苏幼虞走了过去。 “郡主好兴致啊。”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他胡说的……” 卜松以为苏幼虞不认账,想灭他口,连忙道,“我没胡说啊,姑娘您说您害怕,要我陪着进屋……” 旁边秋恬又抽出来那根棍子。 卜松看见那根棍子,缩了缩脖子,“我,我胡说的。” 苏幼虞连忙道,“快带他下去!” “诶好。”秋恬连忙带着卜松下去。 转眼营帐外就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营帐里江氏缠着陈氏问东问西,苏婼看秋恬都进去了,在营帐里等了好久,都不见苏幼虞进来,便想出去叫她。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秦封站在苏幼虞面前,吓得苏婼硬生生停了下来,远远的瞧着那两个人脸色都不好。 “臣本是替陛下过来看看郡主喜不喜欢那些赏赐,不成想,郡主还挺会自己找乐子。”秦封一边说,一边朝苏幼虞走近了一步。 苏幼虞眉毛打了结,“你别误会……” 秦封弯身,盯着她的眼睛哑声问,“虞儿想男人了?” 苏幼虞仿佛心尖被磨了下,忙后撤一步压低声音解释,“我就是借了下他的衣服和身份才去找你的,你不还把他衣服都扔了。” “我就提一句而已,耳朵别红啊。”秦封盯着她通红的耳朵呢喃了一句,“这么容易害羞?” 秦封克制了下,顾忌周围眼线众多,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能暴露,还是没伸手捏。 他不说还好,一说苏幼虞耳朵根的红,迅速攀爬蔓延到脖子到脸颊。 他明明就是板着脸的冷情样子,嘴里说的全都是戏弄小姑娘的话,远远看过去还以为他把人给训的红了脸。 苏幼虞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忽然明白了他是在故意逗她。 却还要对外让人觉得他和苏家貌合神离,讨厌她欺负她,一如他曾经在山洞里教她的话。 她学着秦封的样子说话,“秦大人既然是公事来访,还管到我院子里收了什么小侍卫了?秦大人讨厌我,竟也想欺负我到院内之事了?” 苏幼虞放轻了声音,气音有几分似有若无的缠人,“那下一回……是不是想欺负我到房内事了?” “我们什么关系啊?秦大人又不是我同榻而眠的夫君,这算不算僭越?” 她声音尽是绵绵之意,磨得人格外心痒。 秦封血液里的躁动轻而易举的被她引了起来,轻挑了下眉,“小丫头学得倒快,牙尖嘴利。” “等我给你磨磨牙。” 苏幼虞贝齿轻咬了下唇,意有所指的看他,“秦大人别吓唬我,用什么磨啊,会磨坏吗?” 秦封微微屏气看小姑娘顶着一张干净清丽的脸,说着让人想染脏这张白纸的话,垂着的手轻搓了下指腹。 真像个山里蛰伏的小妖精,求着人狠狠地收拾。 “你惹我是不是?”秦封挑眉。 苏幼虞轻声细语的回了句,“跟你学的。” “等着。”秦封扔下这么一句话,转头就走了。 苏幼虞看着秦封的背影走远。 这周围四处都是外人,碰都碰不得,说几句话就必须要走了。 倒不如在沧澜谷的时候来的自在。 苏幼虞心里说不上的难耐,他无非是怕苏家因为他招来灭门祸端,一如素白说的天冥宗都是见不得光的行当,皇帝起了心思随时都会追杀剿灭。 可凭什么天冥宗从不枉杀无辜却见不得光。 那皇帝满手鲜血还堂而皇之的接受万民朝拜。 她想让秦封见光。 苏婼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三妹妹,没事吧。” 苏幼虞回头看她,“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 “我看秦大人,他又凶你了啊。”苏婼心惊胆战的看着秦封的背影,转头看见苏幼虞又是一阵心酸,“你瞧你气的脸都红了。” 苏幼虞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心事,“是有点不开心。” “不怕不怕,等日后姐姐嫁去晋王府,我看他还怎么敢欺负你,别不开心了。”苏婼说着话语间带了些微的小自豪。 她们正要回去,迎面陈氏带着秋恬从营帐里出来,“虞儿快收拾一下,晚膳去面圣谢恩。” 苏幼虞回过神来,“还要面圣啊?” “今晚是陛下合宫嘉奖,旁人不知,非要你去。”陈氏面色并不是特别高兴,“要我说这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咱们家也不在乎,要好好的谁愿意立那等凶险功劳。” “我这都还没得空跟你说两句话,还要跑去谢这,谢那,你好好回来又不是他们的功劳,有什么好谢的,还不如谢天谢地来的实在。” “那,那我可以去吗?”苏婼最是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 “应该没问题的,那你也回去收拾下。”陈氏拉着苏幼虞进了营帐。 江氏从营帐里出来,站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嫉妒的翻了个白眼。 “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不知道高兴成这么样了吧,装什么装。” 苏婼沾了光很是开心,回头看见江氏,立马跑回来,“母亲!三妹妹如今是郡主了啊,那我怎么也算是郡主的姐姐了。” 江氏看着苏婼脸上笑出来的花,一巴掌打在她后背上泄愤,“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又不是你封了郡主,你看看人家!” 苏婼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我,我也不差啊,我这不都要嫁到晋王府了吗?” “一个侧妃有什么好得意的?!做妾还骄傲上了吗?”江氏怒不可遏的骂着,“你个蠢东西,但凡有你三妹妹一半争气,用得着做妾?太子都是抢着她做太子妃!” 苏婼像是迎头被泼了一盆冷水。 江氏看着苏幼虞和陈氏的背影,转头发泄着不满,“就你,还眼巴巴的跑过去攀交情?!” “你也别嫌母亲我说话难听,人都是趋利避害,若是日后晋王夺嫡失败沦为阶下囚,瞧瞧你那郡主妹妹还乐不乐意看你一眼!”苏丹小说网 “我不说别的,就是先前你刚要去晋王府做妾的时候,她就撺掇着我们两房分家!还不是因为嫌弃你这个做妾的姐姐丢人!你当她是什么好东西!” 第139章 江氏甩袖进走开,再也没看苏婼一眼。 苏婼站在原地脑袋发懵,江氏的话一遍一遍回荡在脑海里。 一旁冬月小心翼翼上前,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姑娘,夫人她可能连日受了惊吓,心情不好,你不要在意她说的话。” 苏婼回头看冬月的时候,眼眶微微发红,愣愣的问着,“我……很丢人吗?” “没有啊,怎么会。”冬月慌了神,“那是王爷侧室,皇亲国戚啊,这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想去都不够资格呢。” 苏婼没再听她说什么,回身进了自己的营帐。 冬月忙跑上前,在营帐门口看见了前些日子姑娘带回来的新护卫。 那少年身形颀长偏高达,下颌线硬朗看起来应该很是俊朗才对,偏偏半张脸上毒纹蔓延攀爬开来,被黑色的布纹面具遮住,显得有些吓人。 冬月打了个寒战,忙躬身进了营帐安抚苏婼。 霍北渊微微偏头看了一眼,随后便收回了视线。 苏幼虞又是沐浴梳洗,收拾好了也差不多到了要去赴晚宴的时辰。 她站在院子里左看看右看看都没等到苏婼出来。 秋恬催了下,“姑娘,咱们该走了。” “二姐姐不是说想要来吗?”苏幼虞看着苏婼营帐的方向,“我去看看。” 苏婼营帐外一片寂静,全然没有她先前出门时那样的张扬喧闹。 苏幼虞刚刚走到门口,正巧碰上里面冬月出来,“三姑娘,我们姑娘说她身体不适,今晚就不去了。” “怎么突然身体不适了?今天下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冬月迟疑了下,显得有些为难,“总之是不去了,三姑娘去好好玩吧。” 苏幼虞应了一声,刚要走,忽然余光瞥见了门口的小护卫,苏幼虞停了下来,视线在霍北渊身上游移了片刻,“二姐姐这护卫,我瞧着眼生。” “啊,这是姑娘前些日子在外面救回来的一个武夫,想留在家里当差。”冬月连忙道。 苏幼虞点了点头,多看了他几眼,便回身走开。 她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也没空细想。 皇帝身边已经来了人接她赴宴,像是生怕她不去一样。 这宴会排场颇大,皇帝和西丹王坐在上座,静妃恒王坐在一侧,淑妃并没有到场,苏幼虞远远的看着皇帝庆功,恭贺朝臣,鸣谢大臣。 皇帝突然扬声询问,“璟瑶郡主可来了?”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闻言,起身走到宴会中央,“臣女参见陛下。” 一时间,她感觉整个宴会场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烤的她身上发热,甚至比旁边篝火还要热几分。 “朕原是不知你身为女子竟还能有如此文谋武略,果真是虎父无犬女。你父亲远在北疆,留你在京城护家护国,实在是辛苦,朕敬你一杯。” “陛下过誉,臣女怎能让陛下敬我,应当是我敬陛下才是,谢陛下恩典。” 皇帝也没有推拒,把手里的酒喝了。 苏幼虞觉得陈氏说的有道理,到底都在谢什么。 有什么好谢的。 一旁西丹王远远的看着正中央的苏幼虞,眉眼间有些意外惊奇,问话又多了别的心思,“这小姑娘多大了?婚配了吗?” 皇帝闻言顿了顿,几乎是瞬间明白了西丹王的心思,转头审视着西丹王,“今年许是刚满十六,婚配自然是还没有。” 西丹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皇帝迟疑片刻,眼底流转着光芒,突然大肆称赞着,“实不相瞒,这苏家姑娘聪慧过人,想来是我大东朝小一辈数一数二的资质,不知西丹如何。” 西丹王年岁三十正直壮年,身形魁梧带着络腮胡,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显阳刚之气,他远远瞧着那身段盈盈的纤弱姑娘,又听着皇帝的溢美之词,说是没有想法是假的,“西丹女子张扬,倒不比中原女子文弱。” 苏幼虞跪的久了,觉得腿有些麻,正犹豫着要不要起来。 皇帝忽然又扬声,“不知郡主今日有没有准备献艺。” 苏幼虞身形一僵,心下纳罕,领赏还要献艺? 一旁站着的秦封偏头看了一眼皇帝,不自觉握紧了手里佩剑。 紧接着静妃又扬声,“臣妾总听闻郡主舞艺精妙绝伦,可惜没见过。” “臣女近几日才刚刚回来,身体不适并未准备献艺,还请陛下恕罪。” “罢了罢了,便是功臣更不能累着。”西丹王迎合着。 皇帝也跟着笑道,“瞧我是忘记了,郡主还是先回去休息,日后宫宴献艺补回来也不迟。” 苏幼虞想着这狗皇帝怎么总惦记着让她献艺。 他刚没了一个楚王。 也不过一个月前,太子也才刚刚薨逝,就有这么大心思玩乐。 苏幼虞回了自己的席位,握着一盏酒杯,在指尖轻轻转动着。 她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远远的朝着皇帝身后站着的秦封看了一眼。 秦封恰巧也看了过来,不过一瞬间的视线交汇便规矩的挪开。 苏幼虞移开视线,不受控制的轻翘起唇角。 这一幕恰恰好落在了皇帝身侧的西丹王眼里,活像是中原女儿家萌生春心,悄悄看他一眼又害羞的躲避。 “这璟瑶郡主小小年纪,身为闺阁女子为朝廷政事出谋划策,着实不一般啊。”西丹王偏头问着皇帝,视线牢牢的钉在苏幼虞身上,“可有相看好的夫家了?” 皇帝转头看向西丹王,“还没有呢,实不相瞒朕的爱妃膝下无子,很是疼爱这个侄女,朕也当她是半个亲女儿养着。” “先前倒是有几个朝臣跟朕提过,不过朕总觉得应该相配更优秀的男儿,不舍得放出去。” “可这女子到了年纪,总该要嫁人,”西丹王笑着,“这姑娘如此玲珑心思,若是相配得益还能为陛下分去一大半忧虑,免去祸患。” 有权有势的男人不缺长得好看的女人,但独独喜欢可以帮助他们的女人。 “是这个道理。”皇帝应声点头。 苏幼虞距离太远是没听到他们在聊什么,可秦封全都听到了。 秦封站在皇帝身后眸色郁沉,手里刀鞘撬开又合上,撬开又合上。 这话中意味,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难怪惦记着让苏幼虞献艺,原是存了想把她送给西丹王的心思! 第140章 皇帝也知道现如今自己应付不来边疆战事,拿女人做缓兵之计,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皇帝与西丹王一面交谈一面喝酒,直至晚宴结束。 秦封遣散了轮班侍卫,盯着那西丹王的背影,拳头紧握,手臂青筋隐隐浮动着。 身后响起素仑的声音,“大人!” 秦封回头,活生生把素仑吓了一跳,素仑愣了下,“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不碍事,”秦封眼帘微垂,声线玄寒,“怎么了?” ,“长明郡主叫你过去,她前些时日又生病了,状态不太好。”素仑现在其实有些担心秦封的状态。 秦封闻言顿了顿,朝着云初瑶休息的院子走了过去,刚走了没两步,突然重重的咳了起来。 他手指轻握成拳抵在唇边,挪开之时却看到手指上沾染了泛黑的血珠。 素仑大惊,“大人你这是……” “没事。”秦封拿了个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血珠,转身走开。 素仑愣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 倒不是因为别的,是这症状和当年云初瑶实在是太过于相似。 云初瑶的病是当年王后怀她的时候中毒所致。 她早几年病情最凶的时候,发病就和秦封如今别无二致。 阴鸷冰冷杀人不眨眼,犹如地狱来的索命罗刹,没有理智可言。 她小时候还能撑一撑,可自打十三岁开始发育后,就慢慢控制不住了。 师父用尽全力控制住云初瑶处在十二三岁的状态,但尽管如此她这样子也根本活不过十六岁,甚至她来之前也权当自己活不过一年,想了结夙愿而已。 可秦封的病症不仅潜伏了这么长时间,又来得如此凶猛……素仑甚至隐约感觉,上半年云初瑶病情初愈的时候,恰巧是素白开始问他秦封那些病症的时候。 活像是云初瑶的病症在某一个瞬间大半都转移到了秦封身上? 但秦封的病症明显可比云初瑶凶多了。 这样他的身体…… 素仑越想越害怕,忙回去写了一封信送去给了师父。 秦封到了云初瑶住处。 她与皇家一同住在行宫宫苑里,与在营帐里驻扎的朝臣有很大区别。 秦封进了正厅里,看见云初瑶站在正厅主位前,手里正拿着一把刀,站在桌边把刀放在烛灯上烤。 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与平日孩子气截然相反的邪肆狷狂。 犹如一个浑身杀意的小魔女。 一旁嬷嬷担忧的唤她,“郡主,秦大人来了,您看秦大人他没事。” 云初瑶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转头看见秦封她瞳孔轻晃了下。 眼底那股狷狂肆虐忽而散了些,整个人有了些许鲜活之气。 她似乎是想要上前,却又踟蹰着停了下来。 云初瑶站在原地就这么看了他很久,所有的话说出口前,都莫名的咽了回去。 这个病是心魔之症,依存执念加重。 在看到秦封片刻间,云初瑶像是被抽走了半数执念,判若两人,仍旧像个孩子,声音都带了些细弱哭腔,“还要等多久?” 秦封没有说话。 云初瑶皱着眉,像是小孩子闹别扭,握着烛台的手和她的声音都在抖,“大哥,我不想再等了。” 一片寂静的屋子里,很久没有声音。 直到秦封温声开口,“好,我们不等了。” 夜色浓厚。 寝殿中,静妃扶着皇帝躺在了龙床上,规整好床铺。 外面宫女进来禀报,“静妃娘娘,恒王殿下在外面等候。” “好。”静妃应声,刚要起身,皇帝忽然间伸手拉住她,“容儿,容儿别走。” 静妃手臂微微一僵,坐在床边。 宫女闻言一下子慌了神,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静妃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声音吩咐着,“你们先下去吧。” “是。”宫女忙不迭的离开了屋子。 静妃回头看向床榻上一身龙袍加身的男人,她推开皇帝的手,“陛下您喝多了。” “朕没喝多,”皇帝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朕只是想你了。” “昨日那匪兵冲过来想要朕性命的时候,朕还想着,幸亏没带着你与腹中孩儿来。” “就是难过不能再见你一面。” 静妃一言不发的坐在床榻边,听着皇帝将他对苏清容想说的话。 一字一句,都是她嫁与他二十余年日日夜夜祈盼,却从未听到过的。 她坐在龙床边,浑身上下却如坠冰窟。 皇帝自言自语的呢喃着,“如果遭遇不测,朝阳正殿门匾后……还放着拟好的诏书。” 静妃猛地愣在原地,忙催问着,“什么诏书?” “你别怪朕,朕只希望还能保你母子一世平安无虞。” 静妃一颗心沉入谷底。 便是皇帝不说,这些话的意思,她也能猜到那诏书上写的是谁。 “如今朝中长子是恒王,静妃又是你的好姐妹,有他们护你和孩子登基,朕放心。” 皇帝醉酒又呢喃了几句,“容儿,朕把心都掏给你了,朕求你别怪朕……” 静妃呆愣在龙床边,听着他嘴里一句接着一句的话,眼眶酸涩无比,心口仿佛突然少了很多东西。 “好一个好姐妹,”静妃哑然失笑,“陛下庆幸没带她来,那我和我的孩子呢?” “臣妾来护她,那谁来护我?我明明才是最爱你最懂你的那个,你……”静妃反握住皇帝的手,咬牙切齿。 “你是当真该死!” 皇帝没有听见。 外间恒王坐着等了一会儿,看见静妃从寝殿走了出来,起身去迎,“母妃。” 静妃在桌前站了片刻,忽然扬手扫下桌上茶盏! “噼里啪啦”的瓷片碎裂声响彻了整个大殿。 旁边宫人立马躬身跪倒在地,“静妃娘娘息怒。” 静妃闭了闭眼睛,“下去!” 宫人面面相觑,纷纷退离了大殿之内。 恒王上前,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静妃当众发脾气,“母妃,这是怎么了?” “你说那群匪兵为什么没直接杀了他啊,他死了多好。”静妃无声的笑了下,她的眼神没有温度,“杀了他,你躲到匪兵灭尽了出来,我再去弄死苏清容和她的孩子,这世间还有什么能与你我相争。” 恒王万万没想到她会直接把这些话说出来,着实吓了一跳,悄无声息的看了眼殿后的方向。 “父皇他……” “他睡着了,”静妃回身水蓝色长裙曳地,风华绝世,眼底映出黑夜冷光,“你父皇将立嗣诏书藏在了朝阳殿门匾后,要你辅佐你尚未出生的幼弟,你可愿意?” 皇帝疑心重,这些话能说出来是当真醉了。 这些话能对苏清容说,也是真将她放在了心里。 “凭什么?”恒王怎么可能愿意,“我哪一点不如那个还没出世的孩子,那孩子是男是女还不知!” 这朝中上下,他夺得皇位势在必得。 怎么甘心让! “这才是我的儿子。”静妃弯了弯唇,“既然那孩子尚未出世,便不要再出世了吧。” 她眸色阴凉,“那苏清容又不是第一次没了孩子,再没一个又有什么关系。” “她要是实在难过,”静妃脸上的笑容阴凉,“便送她与她三个孩子团圆,不枉我们姐妹相称二十余年。” * 深夜,苏幼虞回了自己的营帐,疲惫不堪的沐浴梳洗完,刚刚灭了灯找了个舒服的状态躺下,忽然被生生拽进了床里侧! 床铺“吱呀”一声细响! 苏幼虞浑身猛地抖了下,接着她纤弱微凉的身体就被温热包裹住,她微开的檀口被猝不及防堵住。 硬生生把她的惊呼声推了回去。 苏幼虞挣动了下,推开他压低声音,“你干什么?” 秦封握着她的下颚,意有所指的轻舔了下唇角,声音却格外幽沉,“说了要来给你磨牙。” 第141章 “你怎么还真……”苏幼虞不等说完,就被压回了被子里。 她整个人完完全全被男人的身形笼罩住,紧贴在他怀里,喘不过气来。 手指触碰之间能感觉到他隆隆的心跳声,有力的撞在她的掌心。 苏幼虞手指动了下,指尖发软的勾住了他衣襟,顺着衣襟纹路剐蹭着。 秦封略有些躁的扯住她的手,“别乱动。” 苏幼虞晕乎乎的失神望着他,眼神有片刻的迷蒙和混乱,她像是没听明白他说什么。 更像是无辜的回答他自己什么都没做。 秦封盯着她这副模样喉中一哽。 真不禁折腾。 他微微压低身形软声问她,“你……还知不知道我是谁?” 苏幼虞望着他半晌气息不匀的呢喃了一句,“混蛋。” 秦封笑了,握着她下颚的手指顺着她唇缝蹭了下里面贝齿,“这牙还是有点尖。” 他还想用点别的东西磨…… 苏幼虞回过神来一口咬下去,却被秦封眼疾手快的抽走。 罢了,还是等日后…… 秦封轻轻弯了下唇。 苏幼虞看他,“你想什么呢?”。 他看她疑惑的眼神只觉自己心思龌……龊,避开她的视线把人揽了过来,“那小侍卫安排到哪去了?” 苏幼虞愣是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个,“准备带回府,瞧着人还挺老实的,先在外院带着不进我内院,你要是不放心你带走也行。” 秦封顿了下,意味深长的笑了,“郡主在意我放不放心啊?” 他低头碰到她的鼻尖,“所以我们什么关系来着?算不算僭越?” 苏幼虞躲了躲,心知他是计较着白天那些说辞,嘀嘀咕咕道,“平时不见你这么小心眼,每句话都要跑来找我算账。” 秦封轻捏着她的耳朵,“想来还是喜欢沧澜谷里,你夫君长、夫君短的与我说话。” 可惜,下次听到希望是真的叫他夫君,而非做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 “不过你做的对,你我之间言辞越是冷漠,越是安全。” 其实苏幼虞心里也清楚,如果皇帝对秦封起了杀心,又怎么可能突然压下去。 无非是秦封对他有暂时的利用价值。 “苏家也未必安全。”苏幼虞琢磨着今天韩静徽提醒她近来皇恩重,并非是件好事。 秦封看她也并非全然不知道朝堂政事和苏家处境,他兀自沉默了片刻,没头没尾的来了句,“很快了。” “恩?”苏幼虞抬头看他,乍一听没听明白秦封话中含义,但仔细一想,约么能想到一些。 “如果新帝登基,你想让谁上?” 苏幼虞看着他,忽然来了精神爬了起来,“这……这是我可以决定的嘛?” 秦封笑了,“说说看。” “你唬我,”苏幼虞歇了歇精神头,“不过眼下京中情况,不过剩下恒王和晋王,其实我觉得论胜算,恒王远大过晋王。” 毕竟恒王如今背后根基深厚,而晋王那边已经被她毁了大半。 但苏幼虞想着静妃和姑母如今的境况,恒王一旦上位,姑母的下场可想而知。 “恒王与他母亲自私虚伪、薄情寡义,却又装的一副仁善心肠,他登基一定与陛下别无二致,朝中乱象,国运动荡一定会更加厉害。” “晋王急功近利、不择手段,压根不把什么仁义道德放在眼里。” “都不是什么好人。” 秦封悠游道,“可若是有一天他们两个站在苏家面前,一定要选一个帮他夺位呢?” 苏幼虞躺了一会,睁开眼睛看着头顶床架,“其实如果是我自私一点单纯为了苏家日后好过,我会选择晋王,毕竟他没了沈家他要依附另一家,我有九成把握只要我父亲点头,短时间内他不会动我家人。恒王就未必。” “可是这个选择的本质是利己,我父亲不会允许苏家为了私利毁国运,所以他肯定还是由着他们自己去抢。”苏丹小说网 “我没办法替他做决定,我只能代表我自己。”苏幼虞偏头看了看秦封,“那你呢?” 秦封笑了,“我未必。” 苏幼虞觉得这种事他才是最懂的,忽然认真的爬了起来,“怎么一直我说?你不说说看?” 秦封沉吟半晌笑道,“自然是你说的有道理,我不好僭越着指点。” 他的想法可比苏昆林自私多了。 苏幼虞看他扯皮,“怎么不僭越?私闯官眷闺房秦大人还不僭越?” “私闯郡主闺房,乃不敬之罪。”秦封圈着她,又补了一句,“染指郡主算作以下犯上的死罪。” 苏幼虞想的简单,以为染指只是摸摸抱抱,“若是论死罪,你不也犯了多次。” 秦封闻言叩住她一边肩膀,忽然把她摁下来,伏在她耳边,“这个染指的意思,可能是野马跃……” “臣想犯个死罪。” 苏幼虞心跳一滞,一瞬间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冲向脑海。 脑海中紧接着浮现出那日看到的册子图画与先前梦里画面交叠。 她被圈在宫殿盘龙红榻小小一角,柔软的压折,脚踝上红绳晃出了影,小腿轻轻蜷起就能踩到他披着龙袍寝衣的肩臂。 她偶尔抵抗着一踩,小腿上就会多一个牙印。 听他笑,“小虞儿踩朕可是以下犯上的死罪。” 她哭道:“反正也快死了。” 一片漆黑之中,苏幼虞近距离的看着秦封犹如猛兽猎食的眼睛,外面忽然传来秋恬的声音,“姑娘!姑娘你睡着了吗?” 苏幼虞猛地吓了一跳,单手扶住秦封,口不择言的回,“我,我睡着了。” 回完,她就听到秦封莫名低笑了一声。 苏幼虞后知后觉自己这回答过于愚蠢,瞪了一眼秦封。 秦封敛了敛笑,听到外面闯进来的急促脚步声。 “姑娘!不好了!” 秋恬许是有些着急,一听苏幼虞没睡,立马掀开营帐外帘进来。 苏幼虞听见秋恬焦急的声音,坐起身来,身边秦封不过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营帐里。 秋恬跑进来,手里握了一封书信,“姑娘,是骗局!盛双已经死了!” 苏幼虞脸色微变蓦的浑身发凉,一下子从床边站起来,“什么?” 她接过了秋恬手里的书信。 是她之前派去北疆的那几个镖师传回来的信。 盛双早就已经在被俘之后不久,就受酷刑折磨而死,根本就没有叛变。 而之前那些东西都是北蚩勾结沈国公传回来蛊惑皇帝,离间君臣,意图调走苏昆林的假消息。 而北蚩祸心明显就是拿着盛双,来钓苏昆林! “这些都是北蚩来的消息,姑娘你派去的那几个镖师装成北蚩本土商人去给军队送东西打听到的。所以现在,老爷根本还不知道。” 秋恬很是着急,“听说老爷刚刚到北蚩也才不过几日,半月后要去和北蚩谈判要回盛双将军了,这一定是场埋伏!” 苏幼虞看完整封书信,“北疆军营里,多半也不干净。” “沈国公就是驻守了北疆和北蚩对峙了十几年,这十几年和北蚩达成和解才晋的沈国公爵位,然后派盛双将军去驻守就开始出事。” 对峙十几年和北蚩达成和解,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交易。 这里面恐怕都要被沈国公养的叛徒挖空了。 也难怪沈家意图篡位,这么强大的布局,只要他们还有一线希望,随时都可以翻身! “去,让他们把查到的东西,都当做我给父亲的家书,尽快务必送到他自己手里!” “好。”秋恬忙应声,转身出了营帐。 外面秦封远远的看着秋恬从苏幼虞营帐里出来,耳边是霍北渊的声音,“哥,我母亲和妹妹还好吗?” 秦封回神,“放心吧,我跟她们说过了,淑妃娘娘今日愿意进食了。” 霍北渊微微松了一口气。 秦封看他,伸手想碰他脸上的面具,“伤怎么样了?” 霍北渊微微偏头躲开,整个人明显慌张起来,“丑。” 秦封的手悬在半空中,收回来递给他一个瓷瓶,“毒性并非一朝一夕可解。” “便是不能解也不会更差了。”少年垂眸,眼底一丝光亮也无。 “你真的要留在苏家?其实你不愿意回朝,暂时跟着我也可以。” “我若是能跟大房混进晋王府邸还能帮上你,从前在军营就跟着你,我又不能总跟着你添麻烦。” 秦封剑眉轻蹙看他,“你何时给我添麻烦了?” 从前如同骄阳的楚王小殿下一身傲气,从来不会句句都是贬低自己的丧气话。 “你不说,我其实也是知道的,若非流着皇家血脉,我根本没什么……!” 秦封手掌握住霍北渊的下颚脸颊,强劲得力道让他脸颊生疼,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封浑厚低磁的声音如同三尺寒冰,“再这么说话,哥哥我揍哭你!” “听明白了吗?”秦封放开他。 霍北渊吓了一跳,懵懵的点了下头。 秦封颇有警告意味的看他一眼,转头离开。 霍北渊没敢吭声。 他眼睁睁的看着秦封离开,才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嘀嘀咕咕道,“秦大哥真吓人。” 刚刚拐出来,迎面撞上苏婼。 苏婼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他一遍,“秦大哥……是谁?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第142章 霍北渊微微一怔,很快恢复平静,“哦,刚刚我碰上了守夜巡视的天冥宗秦封,他们把我拦下来盘问了一番,听我是苏家的府兵便放行了。” 苏婼了然,也没有怀疑什么,“那是挺吓人的。” 她漫无目的走了两步。 霍北渊想着万幸这苏家二姑娘蠢笨,不容易听出来。 他刚要走回去,接着看到她的贴身婢女冬月站在远处看着,似乎是被她斥责得不敢近身。 冬月朝着霍北渊递了一个祈求的眼神。 霍北渊犹豫着开口,“夜深了,二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吧。” 他刚说完,就听到苏婼出声,“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霍北渊跟着嘀咕了一句,“我也挺没用的。” 苏婼皱了下眉,回头看他,“你怎么还学我说话呢?你看不起我?” “没,不敢。” 苏婼较起了真,“给皇家做侧室做妾,真的很丢人吗?” 霍北渊其实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区别,“我母亲也是妾室,我也是个庶子。” 苏婼看着眼前的小侍卫,忽然间萌生出些愧疚。 自己怎么也是去给王爷做侧妃,在一个平民小侍卫面前说是在炫耀了。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霍北渊:?这……不伤心啊。 一经对比,苏婼心情好些了,转头溜达回了屋子睡觉, 只有霍北渊一脸懵逼的站在院子里。 次日,恒王很是尽心尽力的护送皇帝回京,苏幼虞一众朝臣女眷都等了几日才走。 这期间,苏婼称病在屋子里呆着,再也没来找过苏幼虞,苏幼虞每每去看她也被江氏挡了回来。 苏幼虞心下奇怪,但是也没问出什么来。 临出发前,苏幼虞准备上车,才看着苏婼从屋子里出来,她身上的衣饰似乎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招摇,很是简单。 苏婼远远的看见苏幼虞,似乎踟蹰着上前一步。 旁边江氏便出来,催促道,“快些上马车!你瞧瞧大家都出来了,就你耽误事!” 苏婼轻抿着唇,转头提着裙摆直接上了自己的车。 江氏在后面推搡了下,刚要挪步,忽然感觉脚上趴了个什么东西。 江氏一低头,看到了一只金黄黑纹的小家伙似乎是想要咬住苏婼的裙角,让她停下来。 苏幼虞也看到了,连忙道,“崽崽回来。” 江氏一听是苏幼虞的,多少带了点妒忌和不顺眼,装着没听见一脚踢开了那小家伙,“哪里来的野猫!别脏了我们家车!” 崽崽嘤咛一声,小小的身子被踢开几步远。 苏幼虞心下一紧,连忙跑上前,把崽崽抱了起来。 苏婼也吓了一跳,回头看向江氏,却被江氏一眼瞪了回去。 “哎呀,原是郡主的爱宠,大伯母不是故意的,想必咱们璟瑶郡主大人有大量,不会在意伯母的无心之失吧。”江氏抚了抚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若是郡主在意,伯母给你跪下谢罪也可以。” 苏幼虞看着江氏咬牙笑了笑,“自然是不会。” 江氏得意的笑了,“那边多谢郡主了。” 什么郡主,不还是要敬她为长辈。 江氏转头刚要上马车,突然脚上被猛地绊了一下,措不及防的摔了下来。 “噗通”一下跪在苏幼虞面前! 苏幼虞默不作声的收了脚,一脸哀痛,“哎呀大伯母这是做什么啊,都说了不用跪了。” 江氏一把年纪,膝盖撞在山路石头上,一下子撞肿了。 她龇牙咧嘴的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苏幼虞偏头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去,“大伯母快起来吧,虽然你知道错了,但总跪着多不好。” 江氏瞪大了眼睛,“你……” “母亲……”苏婼弯身去把江氏扶起来,却猛地被江氏推开,袖子里忽然掉出来了一个荷包。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就由着她欺负你母亲?!”江氏大骂着,苏幼虞现在是郡主身份惹不起,她这个女儿总还是能骂一骂泄愤。 苏婼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气的江氏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还踩了一脚苏婼掉出来的荷包。 苏婼压了压心底的郁气,吩咐着,“我去后面那辆车上,免得母亲见我不开心。” 冬月应了一声是,陪她上了后面的马车。 霍北渊冷不防看见地上的荷包弯身捡了起来,走到后面问了一句,“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苏婼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什么荷包?” 霍北渊努力辨认了一会儿,“这荷包上绣了一个小山鸡。” 苏婼反应了一下,那股气愣是没压住,气冲冲的掀开帘子,“这是……” 她瞪着霍北渊,气得没说出来“比翼鸟”三个字。 苏婼又“唰”的一声拉上了帘子,“我不要了,山鸡你留着吧。” 反正那个鸳鸯的已经给了晋王。 剩下这个不要的也不重要。 霍北渊心知正好撞上母女吵架的霉头也不敢多说话,嘀咕了一句,“这山鸡挺好看的啊,还是个彩色翅膀。” 他迟疑着也不好扔,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挂在了腰间。 不远处秋恬低声提醒着,“姑娘,该上车了。” 苏幼虞抱着怀里的崽崽上了车。 陈氏坐在旁边,看着苏幼虞给崽崽擦灰尘、喂羊奶,犹豫着劝道,“你总还是要给你伯母留点脸面的。” “给过,她自己不要。” 陈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转移话题,“这只猫它长得可真快啊,你一只手都快握不住了。” “是啊。”苏幼虞也觉得它长得出奇的快。 陈氏疑惑地打量着那小猫崽,一身金黄黑色纹路逐渐长开,“它是什么品种啊?” 秋恬犹豫着说道,“狸奴?金丝虎?” 苏幼虞约么知道,这是狸花猫和橘猫的称呼,“我也不知道,但它长得是有点虎。” 陈氏摸了摸,很有经验的点头,“这品相倒是很值钱,估摸着市价有个一千两,捡回来是赚了。” “先前皇后抱的那只猫,我估计最多也只有八百两。” 苏幼虞倒是不知道陈家连猫的生意,“那,咱家卖猫食吗?” 陈氏忙道,“改日我叫去家里,让它挑着喜欢吃什么。” “好啊。”苏幼虞笑了笑,忽然车窗帘被外面的风掀开一角,挂在了窗框上。 苏幼虞偏头看了过去。 很快车窗帘幕被秋恬摘了下来。 这一幕恰巧落在山下客栈里坐着喝茶的虞问眼中。 旁边久绫还喋喋不休着,“您肯定是许久不见虞芷都忘了她长什么样子了,不然也不能看见村妇就觉得和她像,我这些年也没见着一个村妇……” 虞问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掉在了桌上,茶水瞬间洒了一桌子! “这……不是皇城的队伍吗?!” 第143章 久绫一边擦着虞问洒出来的水,一边抬头看过去,而此时苏幼虞的马车已经走开了。 他伸长脖子辨认了一会儿,“是啊,皇城的队伍。” 久绫话音刚落,就看到虞问起身朝着门口跑了过去,座椅拖拉在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虞问跑到门口盯着那已经走远的马车追了几步。 到底还是被路边的禁军拦了下来,高声呵斥着,“皇家仪仗,闲杂人等立即避让!” 虞问站在原地,望着那马车揉了揉眼睛。 “怎么了?”久绫跟了出来。 “没什么,估摸着是老夫年纪大了眼花了。”虞问皱着眉回身。 不然怎么会在皇城队伍里看到那个小村妇。 也不知道禁军那日来搜寻,她有没有和她夫君逃走。 反正他是跑得快,又不爱管那些闲事。 虞问背着手往回走,凝眉看他,“你总说有我乖孙消息,我要是见着乖孙,哪里会认错村妇。” “这是不是少宫主我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不还得您定身份,万一是那个秦老狗找了个您说的长得像的替身村妇,又塞了那玉骨哨怎么办。”久绫觉得这事确实得慎重。 久绫压低声音凑到虞问身边,“不过那兵部尚书苏家老三苏幼虞确实是像。” “高门大院的闺秀平日里不好抛头露面,我送信进苏家都要府兵把守,也不好带您进去。我瞧着日后重阳盛宴,兴许是个好机会!” “苏家?”虞问琢磨着,“翠花也姓苏,还真是缘分啊。” “谁?”久绫没听清。 虞问朝他翻了个白眼,“老夫的有缘人,说了你也不认识。” 久绫扁了扁嘴,“得,天冥宗来信儿了,让您先得空休息,京城布防下面的人先熟悉着。” “半月后天冥宗秦封秦大人再亲自邀您派人去详谈要事。” “哦。”虞问一听秦封那个挟持他乖孙的狗东西,不太情愿的摆起了架子,“行吧。” 苏幼虞回了苏府,在屋子里休息着过起了养崽的日子。 起先陈氏还带着大批猫食摆件跑来给她挑选,半月有余,母女俩人就盯着崽崽压塌的小猫摇摇椅陷入了沉默。 崽崽还蹲在那散了架的半弧形的摇椅上,委屈巴巴的看着她们。 它一双小爪子垫在自己大脸盘下面,嘤嘤呜呜的哼唧了一会儿。 陈氏实在是没忍住,“虞儿啊,这只小猫咪它为什么越长越像老虎。” 崽崽似乎隐约觉得不是好话,猛地嘤了一下,从摇椅上爬了起来跳上了苏幼虞的膝盖,一个劲的往苏幼虞怀里钻。 苏幼虞瞬间觉得自己腿上被那远超满月猫咪的重量踩的一阵生疼,深吸了一口气揽住怀里撒娇磨蹭的崽,僵硬的哄着,“崽崽乖,不委屈,夸你呢。” 它钻在她怀里抽噎了一会儿,露出一只大猫头看着陈氏。 陈氏忙改口,“我的错我的错,瞧我没说清楚,我们家崽最是可爱,天底下找不到比我家崽更可爱的小猫咪。” 苏幼虞连忙接道,“对,这天底下最可爱的小猫咪有个名字,叫老虎。” 崽崽高兴了,在苏幼虞怀里打着滚。 满月约么八九斤重的小老虎打滚,苏幼虞还受得住,就是有些气短。 “盼子成龙我听过,还第一次听盼猫成虎,”忽然外面传来江氏的笑声,“我说怎么弟妹不在房里,原是在这里逗猫。” 陈氏闻声站起来,看见江氏拿着请柬进了院子。 苏幼虞一瞬间感觉怀里的崽崽似乎是嗅到了什么气息,撒娇的动作停了下来,躬身盯着门外的方向,浑身上下都是敌意。 苏幼虞把崽崽放了下来,缓步出了屋子。 外面是陈氏的声音,“什么事啊,还劳烦大嫂两头跑。” “这不是晋王殿下要回来了嘛,过几日订婚宴,来发请柬。”江氏得意的扬高了声音,有些炫耀意味在里面。 “我瞧着咱们虞儿整日不出门,就爱玩猫也不好。”陈氏有意无意的暗讽着,“这山间野猫是都有一颗想要长成老虎称霸山林的心思,可惜这野猫不论花多少钱,给多少头衔,猫就是猫怕也养不成老虎。” 江氏话音刚落,苏幼虞忽然感觉脚边蹿出个什么东西,突然间狠狠的跳过去撞上江氏的膝盖。 山中的猛兽幼崽带着原始的野性,力气不算大但是也不轻。 “啊!”江氏尖叫一声,原本膝盖上就有伤,被这一下撞得跌坐在地上! 一抬头就看到一身虎纹的崽崽踩在了她自己的身上,猛地朝她张开了嘴! 江氏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一只小老虎脑袋,吓得闭上了眼睛,想要把它推开,“啊!快!快拿走!” 崽崽“啪”的一爪子拍在了她的发髻上,一人一虎纠缠起来。 旁边婢女嬷嬷惊叫着后退,连忙跑到苏幼虞身边,“姑娘,你帮帮忙吧。” 苏幼虞在旁边看着江氏珠钗尽散,发髻歪乱,不紧不慢的上前把崽崽抱了起来,“崽崽乖,别闹。” 小家伙死盯着江氏,在苏幼虞的怀里凶神恶煞的哈气。 江氏惊恐的坐在地上,半晌没缓过神来,“你,你……你不是养的猫吗?” 这些时日都没有怎么踏进二房,左右到门外听见聊天也只以为她们在开玩笑,怎么竟然是真的? 他们敢养老虎! “是猫啊。”苏幼虞摸着它的小脑袋,一脸真诚的说着。苏丹小说网 江氏被扶着站起来,“可这……这猫为何这么像老虎?!” “野生的山猫嘛,长得肯定和家猫不一样。”苏幼虞弯了弯唇,“不如伯母摸一摸。” 苏幼虞抱着崽崽走过去,一靠近江氏,它就伸爪子。 江氏连连后退,警惕的看着苏幼虞。 苏幼虞满意的看着江氏的反应,“伯母真是开玩笑了,我这样的胆子旁人不知您还能不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养老虎呢。” 江氏信了七八分,皱起眉,“早就与你说,不要捡回来什么山里的阿猫阿狗养,你非不听!” 崽崽她立马又张大嘴想咬她,江氏连忙道,“你看它……” 崽崽转头扭进苏幼虞怀里嘤嘤的哼,委委屈屈的舔了下苏幼虞的手指。 “伯母您别怪它,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 江氏想来自己和一只山猫计较,着实失了身份。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头上被摔歪了的发髻勉勉强强还能撑住,一缕碎发狼狈的垂了下来,还骄傲的扬了扬头,“晋王殿下回来,陛下要晋封他五珠亲王,还有你大哥,如今也要晋六品都察院都事。” 陈氏上前,“那如今便是双喜临门了。” 江氏眼底满是得意,“那是自然,订婚宴定在了八月十五中秋,信儿送到了,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 江氏一转头接着踉跄一步,绊在了门槛上,“哎呦”了一声。 她连忙四下看了看,端着贵妇人的架子,扶着发髻出门。 旁边秋恬望着江氏的背影嗤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崽崽的毛发,“姑娘崽崽真是山猫啊……我这几日都要以为崽崽真的是小老虎了。” “我逗她的你也信。”苏幼虞抱着崽崽进门,“这小东西分明就是只老虎崽。大伯母要是听我养老虎,定是要翻了天。” 崽崽:“嘤呜呜呜。” 苏幼虞捏了捏它的耳朵,“卖什么萌?” 想来她和秦封定情信物竟然是定了只老虎。 小家伙把耳朵乖乖的塞进苏幼虞手里,使劲蹭着苏幼虞的掌心。 夏江从外面跑了进来,“姑娘!北疆又来信了!” 苏幼虞闻言停下脚步回头,夏江跑进来,身后跟着久绫。 现在北疆情况不好,苏幼虞派过去的镖师直接把信送到城门外久绫手里就赶回去。 久绫面色严肃,急匆匆的走到苏幼虞面前,手里握着一封信。 一旁陈氏闻言也紧张起来,“北疆又怎么了?” 秋恬也忙问着,“该不是书信没送到,老爷中埋伏被敌人俘虏了?” 第144章 “父亲收到家书了,没中北蚩埋伏被俘虏,避过去了。”苏幼虞看着书信上的情况。 “还好还好,避过去就好。”陈氏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苏幼虞继续开口。 “但是北蚩那边埋伏没有得逞,恼羞成怒宣战打起来了。” 院子里众人皆是一惊,“打起来了?!” 苏幼虞合上了信件,“开战规模不大,父亲正在向朝廷要援兵。但不论如何也好过父亲被北蚩那群人埋伏挟持带走。” 久绫眉头紧皱,“北疆边防内部已经烂透了,除了苏大人带过去的那一批人,根本分不清敌友。” “苏大人要是被挟持带走,往少里说,污蔑他和盛双一样通敌叛国。” “更严重就是北蚩架空兵部,离心君臣,顺势进攻的灭国之难。” 原是陈氏不懂朝廷战事的人如今也吓了一跳。 “目前起码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就要看朝廷帮不帮忙了。”苏幼虞想来父亲那边是步步凶险。苏丹小说网 若是朝廷配合他还好说,可现在明显皇帝已经中了沈国公先前的计策,开始离心忠臣,压制父亲的兵权。 如今苏昆林不在京坐镇,兵部调兵遣将大权把持在皇帝自己手里。 偏偏皇帝自己明显不想打仗。 久绫冷笑一声,“皇帝可未必,他现在连自己的皇位都坐不稳。” 院子里的人脸色都不好看。 皇帝要是不想出兵,那该怎么办。 苏幼虞把书信收了起来,“还劳烦公子再帮忙盯一盯外面来的信。” “姑娘客气了。”久绫迟疑了下,“还有一事,在下有一故人兴许可以帮到姑娘,就是想见姑娘一面,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赏脸相见。” “什么人?”夏江警惕的问着。 “我也可以把人送进来,这么多府兵围着,诸位应该可以放心。” 苏幼虞思忖片刻,“好,不过我家近来事多,等中秋过了吧。” 久绫见苏幼虞答应了,喜出望外,“没问题,在下这就去安排。” 久绫喜不自胜的出了苏家门,回到了城外客栈里,“宫主!宫主好消息!苏家那姑娘答应了!” 虞问半梦半醒的听到,不耐烦的拉了拉小被子,“谁啊,答应什么了?” 久绫靠在门口,“少宫主答应要见您,不用等到重阳节了。” 他许久没有听到里面回话,又敲了敲门,“宫主?” “呼啦”房门拉开。 虞问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一只手梳着自己的胡子,一只手里拿着铜镜认真的照镜子,“你说,我穿这身去如何?” 久绫:“……” 虞问皱着眉,“不行,太老气了。” 他回身跑进房。 正巧碧寻上来,“宫主,三日后天冥宗宗主秦封说要和您见面详谈,约在了……” “你们替我去,”虞问又抱了一件新衣服,照镜子,“我乖孙都要见我了,还有他什么事。” 原本虞问答应去见秦封就是因为秦封拿捏着他乖孙,不然那混小子他见一次打一次。 还见什么面。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久绫和碧寻两人面面相觑。 恰逢八月十五前夜。 苏幼虞灭了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忽然听到了崽崽从窝里爬出来的声音。 她掀开床幔,看到那只小老虎朝着一个方向奶声奶气的“嘤咛”一声,就又转头朝苏幼虞跑来。 接着被虞问放了鸽子的秦封出现在了房间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苏幼虞抱过崽,看秦封动作娴熟的脱了外衫披风,坐到她床边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话语间有些黯然神伤,“虞儿,我今日被放白鸽了。” 苏幼虞意外,“还有人敢放你白鸽。” 秦封想着,也就这丫头的家里人敢,他还是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我可能就是没人疼没人爱,谁都不喜欢,不来见我便不来吧。” 果不其然,他的小姑娘探过身来,心疼的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秦封满意的伸手刚要趁势拥温香软玉入怀,就听她软软的安抚声,“别装。” 秦封:“……” 苏幼虞是发现了秦封也越来越爱演了。 崽崽见状眼疾手快的钻进了他们俩之间,占着苏幼虞的怀抱不肯走。 还悄悄瞥了一眼试图和它争宠的秦封。 秦封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拨弄了下苏幼虞怀里的崽,意味深长道,“它真是一日比一日长得快。” “等它大一点这凶兽不适合养在房里,我把它送出去。”秦封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崽送出去。 苏幼虞看着怀里疯狂朝她翻肚皮求抱抱的小老虎,“你说它凶兽啊?” 崽崽也停了下来,露出肚皮疑惑地卖萌眨眼睛。 秦封深吸了一口气,舔了下后槽牙,牙根有些痒,“它这不是也挺会装。” 苏幼虞笑了,“它才满月。” 秦封坐在她床边上,看她轻顺着崽崽的毛发,半晌咬牙吐出一句,“是不能要孩子。” 苏幼虞愣了下抬眼看他。 这话题蹦的有些快,但是仔细想能想出来他是什么意思。 秦封眉眼幽暗的紧盯着她的眼睛,看得人心微颤。 黑暗中对视了片刻后,苏幼虞忙移开视线,转移话题,“我这几日闲来无事,给你绣了一个松叶手巾,要不要?” 她暂时还不想进行到要不要孩子的程度。 “要。”秦封应着。 她翻出来偷藏在自己枕头下的手巾递给他。 秦封接过来就捏了捏小老虎耳朵,“这个你有吗?” 崽崽:“……” 秦封轻碰了下小老虎的爪子,前世他们没有孩子。 他也并非没有想过要孩子,想有个长得像她的女儿最好。 可每每看她承个宠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就歇了心思。 这么娇气,生孩子肯定受不了。 养她比养孩子有意思。 秦封等了半晌,轻轻吐出一口气,“虞儿骗我。” “我又什么时候骗你了?”苏幼虞看他。 秦封视线从小老虎挪到了苏幼虞身上,“把它送你,没成想你日日抱着的是这只小崽子,不是我。” 苏幼虞顿住,还没等愧疚就看到他松了腰带! 苏幼虞打了个激灵,连忙去帮他拉衣服,“你要真想抱抱……也不用脱衣服是不是?” 秦封顺势握住她一只手从他长袍探了进去,微微欺过来,“你试试,这只崽舒服还是我舒服?” 苏幼虞微凉的指尖碰到了秦封腰腹肌肤,继而被他握着手腕贴了上去,一片强劲有力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在掌心浮动。 这腰实在是…… 苏幼虞没控制住磨蹭着捏了下。 她忽然听到秦封轻“嘶”了一口气,腰上肌肉一下子绷得很紧。 连他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都跟着重了重。 苏幼虞掌心温度忽然都有些烫,她隐约知道男子这状态是什么了。 她头一回觉得秦封这么好掌控,心底莫名带了些雀跃,她承认她有点狂,“这样就受不了了?” 果然她话刚说出口,秦封眉眼就暗了下来。 “我,我开玩笑的。”苏幼虞的笑收敛了些,迟疑着想收手,反而被他摁得更紧了些。 他声音微哑,浑厚低磁的声音在苏幼虞耳边响起,“继续,看谁先受不了。” 苏幼虞耳膜微痒,抽了手,“不试了。” “你好好的跟它学什么,”苏幼虞摸着怀里的小老虎,懒懒的看着秦封,“崽崽它能翻着肚皮一直让我摸,还不会吓唬我,它做什么你也要做什么吗?” 也是不巧,苏幼虞话刚刚说完,怀里的小家伙伸了个拦腰,一双小肉垫爪子蹭到了她身前。 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绵绵之感,小老虎幼崽嘤咛着一下轻一下重的开始踩。 苏幼虞脑袋瞬间空了下,正对上秦封意味莫测的神情。 它在……? 第145章 秦封似乎轻笑着呢喃了句,“也不是不能学。” 苏幼虞捏住小家伙一只作乱的爪子,“干嘛呢你。” 崽崽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另一只爪子还本能的踩。 秦封弯身把老虎幼崽抱走,放到了旁边给它准备的小窝里。 苏幼虞活像是被非礼一样,拉扯了下被子往床里缩了缩,听到秦封走回来的时候又呢喃了句,“可惜,这些都会了。” 会? 会什么??? “虞儿过来。”秦封坐在床边伸开手,仿佛面前是一个小孩子,他张开双臂等着那小朋友过来抱住他。 说来也奇怪,苏幼虞竟鬼使神差的起身挪了过去。苏丹小说网 就是速度慢了点,秦封看她的样子还笑着安抚了一句,“虞儿不怕,它是母的,踩几下不碍事。” 那笑带了几分嘲笑意味,笑她脸皮薄。 苏幼虞抱住他的时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可你是公的。” 秦封其实听到了,明知故问,“什么?” “没什么。”苏幼虞圈住他的肩膀。 秋夜微凉,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热,像是能把人融化。 他不论是如何说着吓唬她。 总也没有真的在她不愿意的时候逾矩。 苏幼虞收紧了手臂,靠在他肩头愣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声音轻到只有气音喷洒在他耳边,“秦哥哥,其实……你想踩几下的话……也不碍事。” 秦封身形都跟着顿了下,似乎是在辨认她说的话是不是幻听。 苏幼虞感觉到他微微放开她,不过也只离开了一拳距离。 他问,“你刚刚说什么?” 苏幼虞收敛起来,“恩……我说今天的月亮它有点圆,啊!” 苏幼虞出声就忙捂住嘴,被按进了柔软的锦被里。 外面秋恬似乎是被这一声惊叫唤过神来,走到门口,轻敲了下门,“姑娘,怎么了?” 空气逐渐稀薄的夜晚,能听到彼此略显混乱的呼吸声,只不过气息先乱的人是她。 苏幼虞看着近在咫尺的深渊黑瞳,能感觉到他没停,半晌才屏气凝神找到自己的声音,“没事,我只是……翻身不小心撞到墙了。” 秋恬在外面听着,“姑娘很疼吗?我听着你好像很难受。” “不……难受。”苏幼虞咬了下唇,手指下意识攥住床褥,而后就被秦封摘下来搭在自己肩背上。 苏幼虞忙道,“我睡了。” “好。”秋恬听着苏幼虞细细软软又毫无气力的声音,权当是她刚刚梦醒之后的反应。 秋恬一走,苏幼虞听到秦封轻声回着,“月亮是有点圆。” 她环住他的肩背抓紧了他的衣衫。 他抵在她唇角,有意安抚着,“月亮还有点软。” 秦封的手指骨节分明,根根有力,在苏幼虞印象中握刀的时候最是好看。 现在……想必也是好看的。 明明已经是仲秋时节,苏幼虞额角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房间外面忽然传来些脚步声,接着是一阵压低的交谈声,秦封停下来。 苏幼虞听出来了些不对劲,扶着他的手臂,“好像是我二姐姐来了。” 秦封抬手整理好她的寝衣 其实他克制的厉害也并未弄乱,临走前还不忘带走了那个松叶手巾。 秦封弯了弯唇,“那明日晋王府见。” “明日见。”苏幼虞对他极其君子的行为举止感觉到了由衷的欣喜。 看来她得继续好好保护他。 不能让他有什么机会受刺激黑化。 不成想秦封出了苏幼虞的房间,眉眼瞬间染上了些可怕的侵占意图,手指肆意辗转着手里的帕子,力道在爱护与弄坏的之间僵持了一下随后失去控制! 活像是在厮磨着什么人。 野兽其实从一开始就在牢笼之外,不受控制。 可惜不能吓跑她。 秦封刚走,门口传来苏婼的声音,“三妹妹你睡了吗?” 苏幼虞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你,你起来了啊。”苏婼看到她亲自来开门,先是愣了下,表情有些微的复杂。 苏幼虞看着她脸上愧疚忧虑,又带了一点固执和坚决。 “怎么了?” 苏婼抿唇开口,“我明天定亲,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苏幼虞看着她身后冬月抱着锦被枕头,乖乖的等着。 “那进来吧。”苏幼虞回身打开门,引冬月过去把苏婼的床铺铺好。 冬月和秋恬一起在外面守着。 苏幼虞的床塞下两个人完完全全足够,苏婼躺在她身边,两人先是沉默了许久。 算下来自打围猎回来她们就没正儿八经见过,谁都能感觉到个中别扭,但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局面。 兴许已经打破不了了。 苏幼虞掩唇打了个哈欠。 忽然听到苏婼直接开口,“我今天是想来跟你聊,若是我决定帮晋王夺位了,日后你会帮我吗?” 苏幼虞哈欠直接给咽了回去,停下来转头看她,“其实你已经决定了。” 苏婼深吸了一口气没吭声,算作默认。 苏幼虞翻了个身,靠在苏婼身边,“我不会劝父亲。” 其实她自己也处于一个很矛盾的状态。 她首先不想让恒王上位,再者晋王这种人上位也只是根基不稳暂时不会动苏家,时间长了不好说。 原剧情里他也不是没做过对苏家用完一脚踢开的事。 “但是我……可能会暂时希望晋王。”苏幼虞私心是想等一等姑母的孩子,这个孩子上位,姑母监国,苏家绝对是安全的。 但婴儿登基问题多,需要解决的就不是一个恒王,是恒王和晋王两个人。 如果不行,站晋王也只能是缓兵之计。 就秦封现在的势力来看,他也在考虑暂时选谁,也难怪他那天要跑来问她。 她也有意无意的暗示了一下。 苏婼望着头顶床幔,眼底有些失落但也平静得很,“你现如今已经封了郡主,算保了半生尊贵,你就别趟这趟浑水了。” 苏幼虞一个女孩子有想法有什么用,还是得靠二伯父手里的权势。 “二伯父心思固执不让参与夺嫡。”苏婼掰着手指头,“你们家不需要,但是我们家需要。” 苏幼虞欲言又止。 “楚王突然意外身亡,如今朝中适龄皇子就只剩下了恒王和晋王,”苏婼轻叹了一口气,“……近来母亲又总跟我说,楚王乃军中枭雄怎么会打个猎就死了。” “不是恒王做的还好,如果是他这般容不下兄弟,晋王日后面临也是这样的处境,说不好我嫁过去不久就是阶下囚。” “既然我选了嫁入皇家这条路,便是要做好一朝凶险一朝富贵的准备,我不可能袖手旁观、坐享其成。” 苏幼虞安静的看着她,听她说完。 苏幼虞心下想着苏婼那样凄惨的境遇,心情很是复杂。 她尚且让沈家付出了代价,但她没有办法替苏婼原谅晋王做过的事,也不能保证晋王和晋王妃以后不会做。 大房倘若一直和二房好好的保持中立,即便是晋王赢了,无冤无仇没有牵扯瓜葛,也不会贸然动苏家这个大树。 苏婼不知道苏幼虞的心思,笑着拉住她的手,“如果日后晋王夺位赢了,我就是妃位。你喜欢想要什么告诉我,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苏幼虞看着她的眼睛,始终开心不起来。 她犹豫着提醒苏婼,斟酌了半天字句,“我与你说一件事,你不要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呢?”苏婼笑眯眯道。 “我听说……晋王他品行不端,我想你若是利用他得富贵就好,还是别用感情。” 刚刚说不生气的苏婼微微起身看着她,“哪里品行不端了?可我没听过他做什么坏事啊。” 是没听过,晋王惯会找替死鬼,旁人捏不出他一点错来。 苏幼虞起身缓缓抱住她,“可我前阵子还做了一个噩梦。” 她顿了顿。 “我梦到你怀了孩子,他与他正妃欺负你害得你孩子没了,生了一场大病再不能生育。梦到苏家倒台,他身居高位后一脚踹开你,把你发卖出去。梦到他娶你只是为了利用你。” 苏婼听得心口一阵一阵的跳,话语间有些激动,“你为何会梦到这些?” “那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只不过我提前都知道了呢?”苏幼虞清楚古人最忌讳喜事说丧气话,对一个马上就要定亲的女孩子说她夫君日后会害她这种话,她肯定要生气。 可苏幼虞觉得现在不说,以后应该再也没有机会说。 她自问苏婼对她不错,她做过阻止苏婼嫁给晋王的努力,现如今也只能提醒苏婼不要和故事里一样把所有心思用在晋王身上,然后被一脚踢开。 “怎么,怎么会是真的,你又不是大罗神仙,”苏婼明显被这些话吓到了,“你为什么要编这样的话来唬我,我明日就要定亲了……” “我母亲是多有为难你,我也会有些急功近利的想要什么东西,也会羡慕你。可我从未对不起你过,我连一句你的坏话都没说过,别人欺负你我去帮你吵架,晋王问我想要什么,我第一个说的就是那个金子打的小锦鲤,我答应过要给你……” 她口不择言说了一堆,声音染了哭腔,自言自语的呢喃着,反倒更像是在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所以在你的心里,我会这么不堪……” 苏婼整个人都黯淡下来,“还是像母亲说的那样,其实你也看不起我,对不对?” 第146章 “姐姐,你从未对不起我,你对我如何我都清楚,你母亲怎么样我也不在乎。所以我知道什么就想告诉你,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被伤害,我希望你以后会好,不过可能我们之间再也好不了了。” 苏婼手指有些冰凉。 她整个人消沉下来,茫然又无措的愣了很久的神。 她半晌呢喃了一句,“我也希望你以后会好。” 随后苏婼便抽开手,从床边起身,披上了自己的外衫,离开了苏幼虞的屋子。 苏幼虞坐在原地,整个人有片刻的抽离。 她听到冬月追了出去。 秋恬跑进来问,“怎么了?二姑娘怎么哭了?” 苏幼虞看着窗外未满的月,崽崽跳上来趴在她膝窝边,蹭着她的掌心安抚她。 很久之后,苏幼虞才轻声道,“就这样吧。” 故事里苏婼在她落难的时候处处接济,不至于让她死在平阳郡主手下,最后苏婼反而落得卖进青楼烙上奴印投湖自尽的下场。 大房一家虽不聪慧但除江氏外,都是有良心之辈,何况苏家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幼虞也并非只是在拉苏婼,但事到如今剩下的事情就只能随苏婼自己。 她们大约真的再也不会好了。 冬月追出去,“姑娘,姑娘怎么了?你怎么哭了?是三姑娘说了什么吗?” 苏婼脚步混沌,走到自己的院子外扶了扶墙壁。 她望着院落溪流里的水中月望了很久。 半晌轻声道,“是我做噩梦了。” * 次日清晨苏家门口便一排整整齐齐的马车,准备出发,苏幼虞出门便觉得空气清凉,天高路远,大片秋燕从头顶盘旋飞走,秋风卷落叶从她脚边扫过。 定亲时间是中午。 晋王府门口人头攒动,来往马车络绎不绝。 苏幼虞跟着苏家车马下车,便看到今日宾客格外的多。 按道理侧室定亲并没有什么排场,但是恰好碰上晋王回京加封五珠亲王,朝中又只剩下了他和恒王两个皇子。 晋王和苏家大房结亲,来往贺礼的人也多了别的心思。 同样恒王也来了。 苏婼并没怎么抛头露面,只是过了定亲流程之后,便在随家眷一起。 宁妃端坐在高位上,板着脸训话,“这皇家不比你们寻常人家,处处都要讲规矩懂礼数,识尊卑,你日后进了门要懂得敬重王妃……” 晋王妃卫钦兰坐在一旁,垂眸满眼敌意的打量着苏婼。 卫钦兰是卫阁老嫡次女从小娇生惯养,家世显赫,一直有人觉得晋王那不入流的出身是高攀了卫阁老家。 她相配晋王的时候卫阁老也是一百个不愿意,偏偏这姑娘就是铁了心的要嫁他,嫉妒心极重。 宁妃悄悄看了一眼苏幼虞,“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千万别给本宫整什么装模作样的小心思,本宫若发现定严惩不贷。” 宁妃又悄悄看了一眼苏幼虞,“另外,以色侍人是下贱胚子做的事,这皇家后院容不得一些魅惑之事,有几分姿色更要时刻检点。” 宁妃没少在苏幼虞身上吃亏,就是故意借机杀杀苏家威风。 苏幼虞再怎么折腾沈家,再怎么威风,姐姐不还是来给她养子做侧室! 而晋王妃和苏婼倒是听得认真。 听到这一句卫钦兰手指都攥白了。 不得不说,苏婼姿色不算拔尖也是上乘,和她比还是绰绰有余。 不论以色侍人是不是下贱,那也得有这个姿色才行。 苏幼虞看着这一屋子糟心的事,压根也不想听,转头就出屋子。 屋子原本也不大,就这么几个女眷在这里,苏幼虞一有动作,屋子里的人都注意到了。 “三姑娘这般没规矩!本宫训话呢,你去哪?”宁妃第一个注意到,立马出声呵斥。 苏幼虞敷衍回了个礼,“宁妃娘娘训的是入晋王府的规矩,我又不入晋王府,为何要听训。” 说完掉头就走。 宁妃张了张嘴,愣是没找出反驳的理由来。 眼下她想杀威风的人还走了? 这还有什么意思?! 江氏靠在苏婼耳边低声道,“瞧瞧,你那好妹妹封了郡主连宁妃都不放在眼里。” 苏婼没吭声,远远的看着苏幼虞离开的背影,手指绞紧。 苏幼虞径直出了屋子。 而此时不远处西丹王看着那身影,轻笑了一声,“表面乖顺骨子里放肆的小丫头,是有点意思。” 旁边随从迎合着笑道,“看来东朝帝王准备送您的这个礼物,您很喜欢。” 西丹王大笑着,“当然。” “那您答应东朝皇帝说的什么免二十年战事,帮东朝提供边防了?” “那皇帝混的上山打猎都差点被山匪剿灭,民间都是唱反的童谣,本王先答应他,把本王的礼物带回西丹,反悔了又如何?”西丹王毫不在意的说着,“这皇帝蠢到还以为我真的听不懂中原歌谣。” 西丹王视线一点点扫过苏幼虞的身影。 那视线带了几分审视物件的玩味。 苏幼虞隐约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盯着她,她脚步微顿,回身看过去。 身后一片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秋恬顺着苏幼虞的视线看过去,同样也什么都没找到,“怎么了?” “没什么。”苏幼虞收回视线,走过林苑小路,到了前厅。 正午定亲宴席,连皇帝和西丹王坐场。 众宾客看着这样的阵仗和排场,不由得咋舌,心道晋王如今势头不一般。 晋王妃卫钦兰脸色极差。 当年她嫁给晋王的时候,他还是整个皇城最低贱的小王爷,定亲皇帝就口头送了个贺礼,面都没露。 怎么一个侧室进门,就这么有脸面?! 宾客三三两两围聚在花园之中,苏幼虞躲避人群,漫无目的的溜达了几步,拐过一个拐角,忽然看到一片泛黄柳叶枝条下,皇帝带着后面乌泱泱的人,正好迎面而来。 苏幼虞停下来行礼,“臣女参见陛下。” 皇帝看见苏幼虞,眼底满是温和,半开玩笑的说着,“哈哈哈只给朕行礼,不给西丹王上行礼吗?” 苏幼虞顿了下,迟疑着补了一句,“臣女参见西丹王。” 西丹王打量着她,“快起来吧,璟瑶郡主我们已经见过多次了,也算是熟识。” 苏幼虞没明白左右也就围猎上见了一次,怎么就熟识了? 西丹王关切道,“怎么自己一个人,没和女眷们在一起?可是走丢了?” “臣女在屋子里呆的气闷,便出来转转。”苏幼虞看见皇帝和西丹王身后大片的赴宴朝臣,秦封随侍在侧。 “你堂姐今日定亲,你没了闺中玩伴自然也是不痛快的。”皇帝意有所指的接道,“如今你也到了年纪,倒是也可以考虑婚事了。” 苏幼虞眉眼微动,寻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臣女不急,还是等父亲回京再议。” “你父亲回京怎么也得三五年,”皇帝摆了摆手,“他要一直不回来,你还能一直不嫁了?朕全然可以替你父亲做主。” 皇帝故意扬声道,“正巧,你觉得西丹王上如何?” 此话一出,一旁秦封凝眸看向了皇帝。 在场众人恍惚中都明白了什么,眼神里多了些看戏的意味。 苏幼虞心里咯噔一下,抬眼看向皇帝,发觉他仍旧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等着她回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帝明显就是故意把她推上风口浪尖。 “臣女常年闺中对西丹知之甚少,这些……” 不等苏幼虞说完,皇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朕觉得你冰雪聪明,又温顺乖巧,西丹王上乃人中枭雄,若是你与西丹王上婚配,该是一桩佳话!” 苏丹小说网 第147章 人群中忽然安静下来,秦封紧盯着皇帝的背影,手指转动着刀鞘。 眼底杀意起起伏伏。 心下开始盘算是不是该提前皇帝的死期,或者再搞死一个西丹王。 苏幼虞秀眉紧蹙,立马俯身行礼,“还请陛下莫要取笑臣女。” “怎么?”皇帝牢牢的盯着苏幼虞,“你是觉得西丹王上配不上你吗?” “臣女不敢。”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道,“只是臣女已有意中人。” 西丹王和皇帝脸色都沉了下来,紧盯着跪在地上说自己有意中人的小姑娘。 秦封闻言一怔,心底蓦的有什么东西化开,颇为意外的看了过去。 他忽而冷静了些,停下来转动着刀鞘的手。 他们现在的关系危机四伏不能见光,如果皇帝知道苏幼虞和天冥宗勾结耍他,整个苏家就都完了。 可苏幼虞当众承认了他的存在。 苏幼虞接道,“陛下一向君子之风又体恤民心,与我姑母情意深重,想来也是希望婚嫁之事是情投意合的佳话,臣女心有所属,陛下一定也不愿意委屈西丹王娶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子吧。” 苏幼虞的话,一边直戳皇帝极其在意的君子形象,一边又指皇帝如果把她嫁给西丹王就是怠慢客人。 晋王跟在后面,饶有兴致的看着苏幼虞,才几个月不见。 这小姑娘当真是越来越口齿伶俐了。 他眉眼又扫向秦封,唇角勾起一抹笑,也不知她口中的情郎是谁啊…… 最在意自己名声的皇帝话头被完完全全噎住,半晌笑道,“朕就是开个玩笑,瞧你吓得,快起来吧。” “谢陛下。”苏幼虞微微松了一口气。 “小姑娘就是听什么都容易当真。”西丹王也迎合着,缓解自己的尴尬。 皇帝摆摆手,“朕以后不开这样的玩笑了,可千万别去你姑母那告朕的状。” “陛下言重了。” 皇帝点头,“不知你的心上人是哪一家公子啊,说出来朕也好给你做个主。” 苏幼虞抿唇,眼巴巴的看着皇帝,“陛下,这……不好吧。” 晋王扬声,“父皇瞧你,哪有当这么多外男的面,问这种事的。”苏丹小说网 皇帝大笑着遮掩,“哈哈哈是朕考虑不周了,改日你与你姑母说,让姑母告诉朕,好不好。” 苏幼虞点了下头。 皇帝背着手又带着一众人乌泱泱的离开,苏幼虞和秦封对视一眼,便移开视线。 皇帝阴沉着脸色,一整天闲逛的心情没有了,西丹王也没有再跟皇帝说话,明显是责怪他送礼物都没事先打听好这个礼物有没有主人。 午后休息,皇帝屏退众人,只留下秦封在身边。 “近来你回苏家了吗?” 秦封面无表情的回,“回京事务繁忙,还没有去过苏家。” 皇帝扶着额头,咬牙切齿道,“这几日去苏家看看,苏幼虞那意中人是谁。” 皇帝抬起头,“小姑娘还跟朕玩这一套,她的荣宠都是朕看在她姑母面子上给的,拿了东西就要为东朝做出牺牲!真当这个郡主是白给吗?!” “秦封,你找到了人就直接杀了!做干净点。不管是谁都没有西丹二十年边防稳定重要。” 秦封眉梢微扬,翘起的唇角又压了下去,“是。” 皇帝靠在桌案边闭了闭眼睛,等秦封出去,朝着一旁李公公招了招手。 李公公弯身凑了过去,“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靠坐在座椅上,压低声音,“一会儿朕走前,去把今晨军中送来的急报改一改当众送来。” 李公公低头应声,“是。” “拿盛双、苏尚书的清白和他女儿的婚事,换西丹的边防重事,等他女儿点了头,朕再好好弥补他,他对朕一片忠心,想必日后也不会怪朕。” 皇帝眉眼间光芒又晦暗了些,不屑的笑了,“朕玩弄朝权的时候苏家丫头还没出生,跟朕耍滑头,未免太嫩了些。” 午后未时,宴会宾客恭送皇帝离开,王府正门内所有宾客整整齐齐的簇拥在皇帝身后,送皇帝和西丹王离开。 晋王和晋王妃作为王府主人陪侍在旁边,连恒王都不得不让开些位置。 恒王隔了一段距离,在皇帝看不见的角度阴沉着脸盯着皇帝的背影。 眼底隐隐浮动着阴狠明光。 朝廷上下他的势力那么多人催父皇下旨立他为太子,父皇却直接晋封了晋王五珠亲王和他平起平坐?! 皇帝他不懂这个节骨眼上册封晋王是什么意思吗? 他太懂了! 明摆着就是要给晋王希望,让他制衡自己! 明摆着就是打了他一巴掌,告诉他太子之位你做梦! 一个晋王和侧室定亲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人来捧场,这些捧场的宾客大半都是开始捧晋王的朝臣,跑来混脸熟! 晋王生母那样下贱竟然也配和他平起平坐?! 皇帝在门口院子里又和晋王笑盈盈的说了一会儿话,一派令人艳羡的父慈子孝场景。 晋王险些就要相信父皇是当真的开始在意他,直到王府大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一声急促的“报!” 外面一身行军铠甲浑身尘土气息的将士骑马跑了进来,在一众人面前单膝跪地,手捧军中急报。 “陛下!不好了,兵部尚书苏大人拒不配合与北蚩和谈,故意挑起北疆战事!现下战事告急,请求朝廷援兵!” 将士扬高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王府院落里,所有人都是脸色大变! 晋王神色平静,歇了歇自己心底生出的那点父子之情。 父皇与自己说这么多,原是要等这一出。 苏幼虞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前来报信的将士。 这是什么鬼话?! 为什么传回京的消息是这样的?! 盛双被冤呢?北蚩埋伏呢?!北疆细作呢?! 久绫送来的消息里也有传回京的急报抄录,内容是她父亲亲自写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是谁改了急报?! 苏幼虞凝眉忽然看向了皇帝。 皇帝一下子面目严肃,装模作样的问,“为何不配合和谈?!他不是去查盛双案的吗?!” 将士低着头,眼睛转了一圈,按照皇帝交代的意思说,“许是苏尚书心里已经认了盛双通敌叛国,所以不和谈是心虚?”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苏家人,连皇帝都看了过去。 陈氏踉跄一步,疑惑的摇头,“怎么……” 旁边有人扬声,“那苏尚书这可是疏忽职守啊!” 苏幼虞忽然冷笑一声,“疏忽职守?” “郡主不懂政事还是不要随意说话了吧。” “这急报是谁写的?”苏幼虞看向那将士。 将士愣了下,“是军中来的急报,只盖了印章没有署名。” “这就奇怪了,”苏幼虞挑眉,“我父亲奉旨前往北疆,为北疆驻军之首,为何急报不经首长之手,反而是下面人肆意编造!你们是何居心?!” 皇帝眉头皱了下,偏头看了眼苏幼虞,“璟瑶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那陛下为何又不看这急报呢?边疆出了事陛下不着急吗?”苏幼虞迎上皇帝的视线。 皇帝猛然间愣了愣,“朕这不是得问清楚。” 他适才伸手拿起来。 这闺阁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皇帝眉头紧皱,倒不是因为急报内容。 而是上一个他觉得这么不好糊弄的人,还是秦封。 苏幼虞冷眼看着皇帝的动作。 皇帝刚刚站在那里伸手就是急报,可他这么长时间偏偏不看,证明他根本不在乎不着急! 甚至可能他早就知道! 亏她先前还以为皇帝只是不愿意出兵,没想到竟然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在背后捅刀! 第148章 “郡主也不能怪下面的人没经尚书之手,”那将士眼睛转了下,“若苏尚书当真是心虚,应该会瞒报,兴许是军中想要说明事实,才再写了一封。” 苏幼虞又问,“那这封急报是现在才送进京的吗?” 将士被堵了一句,只能应道,“是……是。” “那我父亲应当也有急报传来,请问那一份在哪?那你们又为何不谈那一份,只送这个来?!越级上报,瞒报军情又该当何罪?!” 皇帝脑壳嗡嗡的。 她怎么懂这么多??? “郡主莫要太着急了。”旁边宁妃见势头不对,突然出声。 皇帝缓了缓,言辞仍旧温和的叹了口气,“孩子,你着急朕可以理解,朕也不怪你殿前失仪,若是假的朕断然不会冤枉了你父亲。” 后面也有人忙应声,“郡主先冷静下,陛下都说了会详查。” 陈氏上前,把苏幼虞拉到身后,“陛下请恕罪,小女过于担心她父亲,情急之下才坏了规矩,是臣妇教育不周,若是要罚便罚臣妇。” “孩子一片孝心,朕也是做父母的人,又怎么会怪罪。”皇帝眉头拧紧收起急报,“只不过子女未必懂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皇帝身后晋王无声的笑了下,谁说不是。 苏幼虞迎上皇帝眼含安抚之意的模样,忽然心下一片冰凉。 “这样吧,你明日入宫陪你姑母静养几日,她正好也想见你了。”皇帝一副看她犯了错还宽宏大量的模样,而后背着手离开。 陈氏拉着她让开,苏幼虞看着皇帝的背影,缓缓攥紧手指。 皇帝一走,晋王府宾客便纷纷离开。 苏家留在了最后,苏婼左右看了看晋王的腰身,“殿下,臣女上次送你的那个荷包呢?” 晋王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腰间。 忽然想起来,那个丑到不行的荷包早就被他扔给了下人。 晋王轻扬了扬眉,也没放在心上,“本王忘了告诉你,江南水患治理起来麻烦,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苏婼愣了下,眼底带过些失落,“啊……” 晋王看见她眼底神色,心想着刚刚定亲也不能表现的太冷漠,“本王也很是难过,这不从江南带回来一批上好的云锦绸缎,你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苏婼眼底的失落瞬间消失,还矜持着绞帕子,“啊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晋王话还没说完。 就听苏婼问,“那云锦绸缎在哪呢?” 晋王:“?” 苏婼羞涩的笑了笑,“殿下别多想,我叫我自己婢女去搬不累着你的手下。” 晋王:我想的是这个吗? 定亲礼成结束,恰逢中秋团圆夜。 苏婼兴高采烈的把定亲礼和绸缎带回家。 想着她要是给三妹妹送个云锦绸缎,昨天的事肯定就过去了。 想来也是她激动了,一个梦而已,三妹妹也是担心她。 不在意的人谁会提醒她将来过得好坏。 整个京城内外一片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一轮圆月高悬于头顶,丝丝缕缕的迷雾在圆月边缭绕。 实乃举家团圆之夜,苏家刚好碰上定亲又是升官之喜,热闹不减往年。 火红的灯笼高挂在家中的每一个房间角落,连下人都围坐在一起吃月饼赏月。 苏家正厅里,陈氏坐在主母主位上,笑盈盈的举酒杯招呼着家人,“今日是婼儿定亲之喜,还有云城如今也有了像模像样的官职,那二伯母便祝婼儿百年好合,云城前途无量。” 苏云城显然很是开心,“借二伯母吉言!” 苏婼面带喜色起身回礼,“也祝二伯母身体康健。” 一旁江氏笑而不语,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苏昆寒。 苏昆寒皱着眉,避开了江氏的视线。 “先前听说,云城不爱吃甜口,今日的月饼是牛肉馅的。”陈氏招呼着人把东西送到桌上。 江氏扬了扬头,笑着上前,“弟妹快别忙活了,今日你也忙了一天了,先歇歇吧。” 陈氏看着江氏和苏昆寒之间的氛围,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她停下手安安稳稳的坐在座位上。 外面团圆月光洒落进来,江氏打破了沉寂,“如今我大房事务繁忙,与二房政见有异,不如我们分家吧。” 餐桌上,月饼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盘子里。 苏婼苏媛和苏云城都是一愣,转头看向江氏。 苏云城摸了摸后脑勺,好端端的分家干什么? 只此一句话,屋子里就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陈氏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消失,平静的看着江氏。 苏昆寒有些难以开口,却不得不起身朝着陈氏拘礼,“弟妹别见怪,如今我官居三品,云城官居六品,这来往走动多,我大房原有的院子太小,走动不开才想分府别住,但我们还是一家人。” 苏云祈冷哼了一声摔了筷子,“真会挑日子,中秋晚宴说分家,怎么不年三十说去投胎。” “云祈!”陈氏忙低斥一声,“瞧瞧你说的什么话。” 苏幼虞面无表情的坐在原地,没有说话。 心知是江氏撺掇的,分家是迟早的事。 事到如今也不是大房想跟随晋王,苏昆林想中立这么简单的事了。 无非是江氏贪婪的胃口顺着晋王被打开了,她再也不想屈居人下,今日在晋王府,他们又听到了那个急报和皇帝的口风。 怀疑要治罪苏昆林,所以想立马撇清关系。 江氏笑眯眯的找补,“这事宜早不宜迟,其实先前便已经准备了,不是怕你们不高兴,拖到了现在再拖反而生嫌隙。” “我们有什么不高兴的,大伯母怎么想的便怎么做吧,我没有意见。”苏幼虞淡淡的说着, 苏婼坐在旁边着急的咬紧了唇瓣。 苏媛不解握紧了苏婼的袖子,低声问着,“姐姐,为什么分家啊……” 陈氏眉头紧皱,“这么着急,那住处找好了吗?” “这不是晋王帮忙找到的一处宅院,我们去看过了。” 陈氏听着这话,也明白了他们早早就准备依附晋王,她忽然自嘲的笑了笑,“既然你们都想好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我们二房没有什么意见。” 陈氏扬声,“孙嬷嬷去把家印拿来。” 孙嬷嬷看着眼下场景,踟蹰了许久,才转身出了房门去拿家印和纸笔。 桌子上的饭菜没有吃什么就都被撤了下去,连一块月饼都没有剩下来,苏云城舍不得的看了看那一桌子菜,跟着月饼追到了厨房。 屋子里长辈们围在一起写分家书,划分家中财产。 陈氏并不在乎他们分走了什么,毕竟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她从来也不放在眼里。 她无非是觉得寒心。 虽然大难临头各自飞乃人事常态。但陈氏自问当家主事以来,谨小慎微待人和气,从未因大房是庶出亏待大房,只是没想到才一封假情报,他们就会这样迫切。 约么一个时辰后,外面人声渐渐歇下去,月亮上移高悬之时,分家书才写好,盖上了家印。 “那日后,便祝福大哥大嫂心想事成,飞黄腾达。” 陈氏留了这么一句话,带着苏幼虞和苏云祈离开。 江氏拿着分家书很是开心,“这可真是太好了!日后咱们跟着晋王行事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苏云城拿着一块牛肉月饼回来,听到这么一句话还不太明白,“三妹妹刚刚封了郡主,云祈又有将才,咱们要是不分家日后不也挺好的。” 江氏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你瞧瞧今日那军中急报传回来都说了什么?!等过几日真的降罪了,牵连的就是咱们家。” “可便是要分家,怎么也得过几天,今天是中秋。”苏昆寒坐在座位上,想着刚刚陈氏的话,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婼儿刚刚定了亲,你们父子又刚刚升官,我这是在保全咱们一家的前途啊!你们怎么反而都怪我呢?”江氏皱起眉,捶打了下苏昆寒的肩膀,“你个懦夫!这事我与你相商你也是答应了的,现在又装什么?!” 苏婼坐在旁边,看着门外苏幼虞他们走了的方向迟迟没有回头, 她原以为昨晚只是她们寻常吵架一样,过几日就没事了。 却似乎像是苏幼虞说的那样。 当真再也好不了了。 江氏恨铁不成钢的呵斥一声,“刚才苏幼虞说什么你没听到吗?她一句都不关心你,我早早就说过,她估摸着巴不得分家和你撇清关系。” 这一嗓子却结结实实的吓了苏媛一跳,她躲在旁边紧张的握着苏婼的手,眼看着就红了眼眶。 苏婼回过神来,自言自语的呢喃一句,“她关心我的。” 第149章 她想嫁给晋王,而三妹妹怕她受到伤害,不关心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那她日后是不是只要好好的,扶持晋王上了皇位,她爬的高一点证明给三妹妹看,她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以后也能保护三妹妹,保护整个苏家上下,三妹妹不就放心了吗?! 苏婼想证明,她才没有那么没用! 傍晚,苏幼虞站在窗口看着明黄色的月亮,想着今天一整日发生的事情。 崽崽似乎察觉到了她心情低落,安静趴在她手边看她。 天边一只信鸽在枝头绕了几圈,接着落在了窗台上,信鸽脊背镀上了一层金色月光,朝着苏幼虞拍打了下翅膀。 苏幼虞抬手轻蹭了下信鸽下巴,顺手抽下来它脚踝上挂着的字条。 是秦封的字迹。 “别怕,晚安。” 苏幼虞心口微动。 还不等她情愫浮起来,崽崽一爪子就拍在了信鸽的身上! 崽崽:娘亲半夜给我找夜宵,她好爱我呜呜呜。 鸽鸽:不是送信吗?也没人告诉我是来送命的啊??? 信鸽惊叫了几声,疯狂的拍打着翅膀,等苏幼虞看过去的时候鸽子头已经在崽崽嘴里含着了。 “崽崽!松嘴!”苏幼虞忙伸手捏住崽崽下巴。 崽崽疑惑的睁大了眼睛,看了看苏幼虞是认真的,才恋恋不舍的把鸽子头吐了出来。 苏幼虞看着还好崽崽没长牙。 信鸽立马拍着翅膀逃命一样飞走。 崽崽委屈巴巴的看着苏幼虞,苏幼虞拿过旁边的羊奶喂它,“那是你爹爹送来的。” 崽崽似懂非懂的眨了下眼睛。苏丹小说网 同一片遥遥月色之下,秦封不紧不慢的放下一盏茶,面前坐着恒王以及他身边的随从。 恒王面容全然不复平日里温和,眼底杀机四伏,“秦大人意下如何?” 他和老皇帝简直一摸一样的心性,平日里春风和煦,私下谈起自己的利益,就是想杀了全天下的凶恶面孔。 秦封从老皇帝那里看这副样子,看得太多了,他沉吟片刻,“良禽择木而栖,依臣所见恒王殿下贤名在外胜算极大,臣自然愿意跟随良君。” 恒王闻言,面露喜色,“秦大人此言当真?!” 秦封别有深意的笑了,“当真。” 恒王很是激动,“等日后若是,若是我登基,定晋你为一等功的军机大臣!” 这话着实让秦封挑了下眉。 他笑了,“能辅佐殿下登基是臣的福分,不敢擅自邀功。” 秦封话语间很是客气,“如今不是你便是晋王,只是晋王出身实在是无法与殿下相比,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殿下请放心。” 恒王冷笑一声,“可惜本王的父亲并非明眼人。” “一会儿,我叫我的部下与你相商!”恒王见事成便起身,“劳烦秦大人费心。” “殿下客气了。”秦封送恒王到门口离开。 秦封望着恒王背影,黑瞳暗处,幽深笑意不言而喻。 恒王离开天冥宗,旁边随从迟疑道,“殿下,您当真日后要给秦封军机大臣的官衔?我可听说这次天冥宗原本是要被禁军灭口的,可现在秦封不仅没事,还收了禁军管理的权,这样的人……” 恒王看了随从一眼,“本王现在手中兵权不够,秦封是最好的棋子,这样的人无非是要至高无上的权势,我便许他最好的让他心动帮忙就好。” “本王都懂,只要本王能拿到他手里的帝令和天冥宗权宗,大势定下来,都不用等本王登基。就以意图谋反之名当场除掉他!” 次日一大早,苏幼虞就接到了入宫诏令。 苏幼虞只听了一声,便回,“说我病了,不去。” 皇帝这么迫切的想要让她进宫,必然没有留什么好心思。 秋恬忙出去,“公公,我们姑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入宫。” 传话的公公远远的朝着院子里望了一眼,一抬手,门外忽然呼啦啦的大片侍卫涌了进来,“可惜了,陛下有令,姑娘便是身体不适今日也得入宫!” 秋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整个人被撞开一步,“你们……” 苏幼虞院子外很快就围了大批的侍卫! 阵仗大到整个苏家上下全都出来了,府兵手里握着刀上前几步,正对上宫城侍卫的眼神。 不得不停了下来。 苏云祈质问着,“你们这阵仗,不知道还以为我姐姐犯了天大的错误要抄家!” 外面传话的公公压根就不理会苏云祈,尖细的嗓音扬高,“奴才知道郡主身体不适,但是皇命不可违,郡主难道想让苏家背上一个忤逆之罪吗?” 崽崽磨了磨爪子,从门缝牢牢的看着外面的光景。 就在它要冲出去的一瞬间,被苏幼虞弯身抱住,藏进了自己的包裹里。 崽崽探出了一个脑袋,朝着苏幼虞呢喃了一声。 苏幼虞重新把它的小虎头摁了进去,“乖。” 崽崽闻言不是很甘心的看了看外面,还是乖乖的趴在了包裹里。 苏幼虞打开房门,此时宫城侍卫已经将她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公公满意的看着她,“郡主既然出来了,那就快走吧,陛下还等着呢。” 苏幼虞眉眼寒凉,笑了,“臣女何德何能让陛下等我。” 旁边几个侍卫上前,一副苏幼虞不走,就直接拖走的架势。 苏云祈跑过去也被侍卫拦了下来,“你们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苏幼虞走下去,秋恬忙跑回屋规整了下东西塞进包裹里,冷不防的看到了里面的崽崽。 秋恬刚想把崽崽抱住来,就被崽崽拍了一爪子。 “算了。”她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直接把崽崽和一堆行李塞在了一起。 秋恬抱着行李刚刚出门,就被侍卫拦下来,“只你家姑娘进宫即可。” 说完就抱走了秋恬怀里的包裹,和苏幼虞一起送上了马车。 苏家所有人都不得不在原地看着他们带走苏幼虞。 如今这皇帝心里什么盘算都知道了。 可是谁也没有办法。 怕是苏幼虞不答应,暂时也回不来了。 江氏躲在一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瞧我就说赶紧分家吧,幸好昨日分了。” 陈氏着急道,“快去给宫里贵妃娘娘送信儿。” 苏幼虞在宫门口下马车,迎面看到朱漆宫门高耸于身前,犹如一座巨大的囚笼。 宫人送她直到朝阳殿,皇帝手里还拿着折子,一派正经模样的看奏折,他听到苏幼虞进宫还笑着相迎。 明明端着皇帝的架子,嘴里却是一句很简单的,“你总算愿意来了。” 苏幼虞仍然也是毕恭毕敬的行礼,嘴里也是,“陛下什么意思直说吧。” 皇帝眉梢微扬,径直站了起来,在高台上一边踱步一边打量着下面的小姑娘,“你如今倒是胆子大。朕还记得之前你进宫多乖的一个小姑娘。” “臣女也记得,当初陛下也是看上去很仁善的帝王。” 苏幼虞淡淡开口。 皇帝盯着她,“那你的意思是,朕现在不仁善了。” 苏幼虞:“我可没说。”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道,“你父亲疏忽职守可是大罪,如今又问朕要十万援兵,朕实在是不能相信现在他能好好用朕的兵。” “而且如今朝廷境况你也知晓,兵力不足,朕一直不想打仗,”皇帝抬眼,“前几日西丹王属意与你,说要是你答应,那他不仅将来免除二十年战事,还帮助咱们边防驻建。” “如果西丹的边防能放松下来,自然有充足的援兵能援助北疆。”皇帝看着苏幼虞,“你懂朕的意思吗?” 苏幼虞抬眼看向皇帝,“陛下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我去和亲,来换驻军去支持我父亲。” 皇帝满意的点头,“既然你懂,也应该知道怎么选择。” “臣女要不答应,陛下就不要北疆了是吗?” 皇帝一下子哽住。 苏幼虞轻眨了下眼睛,“陛下就由着北疆进攻?一直打到都城?” 皇帝眉头逐渐拧紧,“你要知道调兵遣将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你父亲如今的情况你能保证他是对朕忠心,并且能用好朕的兵力吗?” “苏家忠君,忠的是黎明生计,是宏图国运。用的也不是你的兵力,是我朝兵力。”苏幼虞一句一顿,“兵力不是你养的,是天下万民养的。” 苏幼虞牢牢看着他,“连你,都是他们养的。” “放肆!”皇帝突然大喝一声,重重的摔了手里的奏折,“你敢与朕这么说话,不要命了是吗?!” 第150章 “你以为你封了郡主,就可以如此无礼,就可以上天了是吗?!你的荣宠是朕给的,朕一样可以收回!连你的命朕都可以收走!” “盛双与我父亲的清白,也是陛下想收走就收走的吗?” “你!” “郡主少说两句吧。”李公公连忙劝着。 苏幼虞看了一眼李公公,笑了,“陛下不会杀我的,毕竟还要我换边防呢。” “是不是啊陛下?”苏幼虞心知,皇帝不惜污蔑造谣盛双和苏昆林来逼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竟然还堵到了她家门口,还威胁什么给苏家忤逆的罪名。 看来是无论如何也会让她去和亲才算完。 他如此不仁不义,天冥宗要灭口,她姑母两个孩子死于他手,她祖父母,父母亲……日后忤逆、通敌叛国什么罪名不能安上! 若是之前苏幼虞面对帝王还必须装着恭敬,如今已经完全磨灭了苏幼虞对他最后一点耐心。 结果都是一样的,事到如今虚与委蛇到底有什么用。 可笑。 太可笑了! 苏幼虞万万没想到,事到如今,最大的阻碍竟然都是苏家效忠了几十年的帝王! 苏幼虞看着皇帝,满眼冰凉,“我进宫,陛下其实也并没有告诉姑母吧。” 皇帝咬着牙紧盯着下面的人,那副亲切和蔼的面容显得有些扭曲。 四周死一样的寂静。 皇帝点头,笑了,“好,说得好。” “说得可真好。”皇帝声音又低又阴沉,“我是没有告诉你姑母,你这小姑娘年纪轻,不知好歹朕也不怪你。” “嫁给一国之王换家族母朝平安有什么不好?” 苏幼虞看着他,“陛下能确定,西丹就因为一个女人,愿意做出这么大牺牲吗?” “西丹王此行来就是为了和谈,有何不愿意。” “如果他答应了交易,主要原因也是东朝国力,我不过是锦上添花。如果他本来就不是这个心思,也不会因为我去了就改变。” 苏幼虞记得,秦封上任之后,西丹王假借着和谈的名义跑来要东要西,也要过女人。 最后西丹被秦封打了一顿,打得老老实实每年上贡,再没敢提一个条件。 “你一个姑娘家,又如何能懂前朝政事?”皇帝压根不想要再跟苏幼虞说什么朝堂之事,“既然你现在想不明白,那朕就给你机会和时间慢慢想!” 皇帝扬声,“来人啊,把璟瑶郡主带下去,等她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回朕。” 接着呼啦啦的侍卫涌上来,把苏幼虞围住。 从今天早上,禁军侍卫来围她的院子,苏幼虞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苏幼虞径直起身,甚至都没有等侍卫来拉她,直接朝门外走。 在门口正正好撞上从外面进来的秦封。 两人不过片刻的视线相触,苏幼虞眼睫忽闪了下便纷纷走开。 皇帝看着苏幼虞的背影,气得呼吸急剧的起伏。 李公公上前,“陛下,秦大人来了。” 皇帝缓了缓心绪,“查得怎么样?” “微臣查到,郡主是在围猎山林里,走失的几天,与附近村落里一屠户私定了终身。” “屠户?”皇帝皱眉,“你别是在骗朕。” 秦封看了一眼旁边熊午,熊午立马“噗通”一下跪倒,“陛下,小的是当时郡主和素白姑娘收揽的小山匪,素白姑娘当时救治了一个屠户,谁料那屠户便对郡主起了心思。” 熊午跪着看了眼秦封的鞋尖,谨慎发言,“那屠户长得……长得人模狗样的。” “郡主不经世事,许是被占了便宜。”熊午头压得很低,“这可不是小的乱说,当时在的兄弟都知道,素白姑娘也知道,只是怕坏苏姑娘的名声才没敢乱说。” 皇帝颇为震惊,压低了声音,“这件事,但凡知情的,都给我咽到肚子里!谁敢往外说一个字,杀无赦!” 秦封自然是知道皇帝如果是为了苏幼虞能和亲,肯定要把她所有的感情经历都抹得一干二净。 便是编了这么一个事,也不会伤她名誉。 何况也不是编的。 皇帝缓了很久,仍然难以置信,看向秦封,“你知道她身子还在吗?” “这……”秦封欲言又止,迎上皇帝的视线,“臣没查过,陛下也要臣去验一验吗?” 皇帝适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一个大男人女儿家的身子还在不在,是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秦封又不是那个屠户。 皇帝抬手制止,“不必,你去找到那个屠户灭口。” “人烧成灰再带进来,让那丫头彻底死了心!” 秦封:“是。” “还有,把那丫头关进临辉阁,双重防守。”皇帝迟疑着补了一句,“这消息一定要锁住,千万别被容贵妃知道,她要临产了,受不得刺激。” 秦封眉眼微动:“是。”苏丹小说网 苏家正厅里,孙嬷嬷着急忙慌的跑进来,“主母啊,不行,信送不进宫里。” “为什么?!”陈氏站了起来。 “宫里陛下偷偷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给容贵妃娘娘那边送信,说是贵妃娘娘快到生产日子了,怕有人影响她。” 陈氏着急的在屋子里踱步,“是啊,贵妃临产这也根本帮不上忙。” “这可如何是好。”陈氏急的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陈氏正着急着。 忽然外面卜松跑了进来,“主母不好了!四少爷骑马去宫门了!” “什么?!”陈氏头疼不已,“这孩子当真是该收拾了!怎么尽添乱!” 宫门外苏云祈策马上前,门口禁军侍卫见状纷纷上前阻拦,“什么人?!进宫有诏令吗?!” 苏云祈跳下马,直冲着宫门口朝天鼓走了过去。 宫门外几十丈远,有些看热闹的百姓凑过来。 苏云祈抄起旁边朝天鼓鼓槌,还不等一槌子打过去,接着腰腹被一枪重重的打开! 整个人摔出去了两丈远,手里的鼓槌却还牢牢握着。 苏云祈身上摔得一阵一阵剧痛,他捂着腰腹重重的咳了几声,听到几声马蹄轻响到他面前。 苏云祈抬起头,径直看到秦封坐在马上,手里握着一把长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秦封面无表情的开口,“回家。” 苏云祈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几步朝着朝天鼓走了过去。 “我祖父母战死沙场,父亲忠贯日月,天下百姓有目共睹。” “陛下圣明之君为何又不信任忠良,为何又要强迫我阿姐入宫,不许探望,是何道理?” 就在他走到朝天鼓前之时,又是一枪重重的扫了过来! 苏云祈有所防备,却还是没有躲过,被秦封一枪打在了肩膀上! 直接顶在地上不让他起身,秦封嗓音很淡,“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苏云祈咬牙挣扎无果看着他,“我当然知道,这是朝天鼓。” “若非重冤之案,随意敲朝天鼓,流放三千。”秦封挑眉,“你父亲,你姐姐,现在哪一个算重冤?”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父亲传回来的军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即便我父亲如今情况不明,盛双将军还不算冤?!我姐姐今早就被他逼进宫里,不让探望也不放出宫,这又是什么道理?!他想做什么?他毁了一个盛家,还想毁了我姐一辈子!” “我便是不让他大发慈悲放了我父亲姐姐,朝天鼓,我不是敲给他听也是要让老天看看,也要让这天下众人都知道……” 不等苏云祈把话说完,秦封又是一枪打了过去! 第151章 苏云祈忽然口中一片血腥气息,重重的咳了几下,地上隐隐有些红血丝。 “绑起来,带回天冥宗。”秦封冷冷吩咐着,浑身上下都是冷血到不近人情的残酷。 看得外面众人都是一阵咋舌。 “这秦大人不是在苏家长大,怎么对苏家人下手这么狠?” “你还不知道啊,秦封当年可没少在苏家吃苦头。” “如今掌权回来,有机会报复又怎么会放过。” 苏云祈半晌都说不出什么话,刚刚那股劲头被秦封三下打得也碎了不少。 被武澄武清架起来扔在了马上,带去了天冥宗。 苏云祈被秦封带进了天冥宗后院,他恢复了些力气,隔了一段距离站在秦封面前,浑身上下仍然是难以磨灭的桀骜气息。 他没说话,硬着头皮想要离开天冥宗,被秦封单手拎着衣领扔了回去。 苏云祈踉跄着后退几步,“你为什么拦我?” 秦封绷紧了下袖口绑带,“替你姐拦你。” 苏云祈闻言眼底忽然亮了起来,“你有办法救我姐姐出来吗?” “你姐姐未必着急出来,”秦封看他,“出来又怎么样,再被抓进去吗?” 苏云祈眼底光芒又暗了下来,几步上前试图冲出去。 他刚走过秦封身侧,下一瞬忽然一股寒凉拳风袭来! 苏云祈一惊,立马回身拦住秦封拳头,接着腿弯处又被重重一击,他一个不防备单膝跪在地上。 “十三四岁的年纪我也有过,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做事冲动不计后果大家都一样,”秦封盯着他,嗓音很淡,“起来。” 苏云祈咬牙起身。 “什么时候能打赢我,我放你出去敲朝天鼓。”接着秦封的身影再次袭来,苏云祈迅速出手招架着,可惜不论年龄、身形还是技巧能力都还差得远。 不过一个时辰,苏云祈就已经被耗卸掉了全部的力气,最后一次没接住招跌在地上半晌都起不来。 “今天还行吗?” “行。” 苏云祈重重的喘着气,撑在地上看到秦封漆黑的衣角,咬紧唇瓣,挣扎着想要起身。 秦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就爬起来去吃饭。” “你就留在天冥宗,什么时候能打赢我了,什么时候出去。”秦封扔下这么一句话,掉头离开。 很快武清就带着素白过来,素白进门的时候看到苏云祈仍然撑坐在地上,半大的孩子浑身上下都莫名散发出说不出的痛苦无助。 素白上前检查他有没有被打伤骨头。 眼见秦封下手一般比较有数,只是一些皮外伤。苏丹小说网 素白把苏云祈扶起来。 武清开了一间厢房,“小少爷先在这里住着,劳烦素白姑娘多照顾。” 后厨送来了一些吃的摆在桌子上,苏云祈呆愣愣的坐在桌前,没有半点想吃饭的意思。 素白瞧着他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想出去救你姐姐,你不吃饭又怎么打得过宗主,又有什么力气去敲朝天鼓。” 苏云祈眼睛轻轻动了下,适才慢吞吞的拿起筷子,吃着吃着忽然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进碗里。 他咬着牙,抬手抹掉眼泪,一声不吭继续埋头吃东西。 素白看着苏云祈的样子,别开头起身去整理自己的药箱。 她的弟弟如果还活着,现如今应该有……十八九岁了。 秦封回了天冥宗正堂,一打开门忽然一柄凌厉剑锋呼啸而来! 秦封闪身躲开,长剑擦过他发丝直直刺入了旁边的书架上! 剑柄在秦封眼前震颤了下。 秦封抬眼,就看见正堂里一人负手而立,阴沉着开口,“秦封,我等了你好久。” “听闻一大早,你协领的禁军侍卫就帮助狗皇帝把我乖孙关进了宫里,”虞问冷着脸,浑身上下是难以磨灭的肃杀之气。 “你就是这么和我合作……”虞问回身,看到秦封的一瞬间,话突然间噎在喉咙里,“?!” “富贵?!” 虞问瞪大了眼睛,刚刚浑身的杀气被震惊磨了个干净,“你怎么……” 秦封把书架上的剑拔了下来,话语间倒是很客气,“虞宫主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想来虞问虽然年纪大了,这身手真的打起来还是了得。 偷偷潜进天冥宗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你……”虞问踉跄一步,“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秦封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浅笑,“虞宫主来找我,不就是找的秦封本人吗?” 虞问瞪着眼睛,看着眼前除了衣着和前几日那个屠户一模一样的脸。 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你是秦封,那翠花……” 秦封不加遮掩的接话,“您的宝贝外孙女。” 虞问再次踉跄着后退几步,忽然眼前一片晕眩,“你,你敢骗我?!” “我可不敢。”秦封挑了下眉,“您乖孙骗的。” 虞问张了张嘴,瞪着眼睛想要反驳,忽然发现他说的似乎很对。 虞问扶着脑袋跌坐在旁边座椅上,缓了很久。 脑袋里一遍一遍的过着沧澜谷里的画面,腾的一下子又站了起来,“那你们是夫妻了?!” 秦封不是很愿意承认,但还不得不道,“假的。” “那你们也睡一间了!”虞问急的开始跳脚,“我还就给了你们一床被子!!!” 秦封:“那你怪谁。” 虞问气红了眼睛,“你个混小子,我非得打死……” 秦封拿着剑鞘挡住虞问的手,笑意盈盈道,“外祖父讲点道理,是你外孙女骗的你,又不是你外孙女婿骗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还敢自称……!!!”虞问快被气哭了,试图抄起自己的鞋底。 “你要是打死我,那老皇帝可就要把你乖孙送给西丹王了。”秦封慢悠悠道,“我和西丹王你选一个。” 虞问眨了眨眼睛,默不作声的把鞋穿了回去,“那还是你。” “不对,这亲事我可没同意!” 秦封笑而不语,抬手给虞问沏茶。 虞问气得哼哧哼哧道,“我非得宰了那个狗皇帝不可。” 他盘算着中秋之后去见乖孙,昨晚高兴的一晚没睡着。 一早起来沐浴梳洗,得到的消息却是她被禁军关进了宫里,逼嫁西丹。 “既然您来了,我就方便与您相商。” 虞问看了秦封一眼,适才安稳下来听他说话。 “其实杀皇帝这个人容易,不过要是贸然去杀,后患无穷。”秦封拿着茶壶走到虞问面前,“皇帝死后最主要的两个问题,一个是新任皇帝能否改变当前国运局势,一个是新任皇帝是否会过河拆桥追究皇帝死因。” “第一个是保证,这个狗皇帝做过的恶行下一个不会继续做,我们不会惹上同样的麻烦。” “第二个是保证,你我不会因为这样一个伪君子而遭遇灭门之难。” 虞问垂着眼,他虽然对秦封很有意见,但是不得不承认,秦封在大局谋略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 虞问也清楚,“所以就目前他的这两个儿子来讲,现在杀他,哪一个问题都解决不了。” 秦封淡淡道,“所以必须先借皇帝的手,除掉一个后患。” “再借另一个后患的手,除掉皇帝。” “剩下的不用咱们动手,自然有人骂他不忠不义,赶他下来。” 杀人有什么意思,看他们自相残杀才有意思。 秦封把茶递给虞问,“是吧,外祖父?” 虞问点头接过茶,忽然反应过来,“谁你外祖父?!” 彼时入了夜,四周一片漆黑,素白从厢房里出来准备去找秦封回禀苏云祈的伤情,忽然看到了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闪进前院。 素白凝眉,大喝一声,“谁在哪!” 柳月匀一惊,早早便不复平日病弱的模样,身形矫健而灵活,甚至不输天冥宗暗卫立马掉头跑开! 第152章 素白放下手中药箱,飞身追了上去。这个人大约是摸清楚天冥宗巡视时间规律,正巧这附近错开了巡逻时间,四周暂时无人。苏丹小说网 素白手里一个瓷瓶打了过去,正中柳月匀脚踝穴位。 柳月匀踉跄一步,跌了下去。 趁素白追过来之时,又咬着牙爬了起来。 素白绕过拐角,跑过去,迎面看到柳月匀端坐在围廊里,一派岁月静好的温雅模样。 柳月匀见到她很是意外,“素白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什么这么着急啊。” 素白警惕的打量着柳月匀,但凡涉及到秦封安危的事情,她都格外敏锐,“你怎么在这里?” “我瞧着今日月亮很好看,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你看……” 素白垂眸看了眼她的脚踝,柳月匀立马挪了挪腿用裙摆遮挡住,素白有意无意的问着,“刚刚有个人跑过去了你看到了吗?” “什么人啊,这天冥宗四处不都是人吗?”柳月匀余光看见不远处素仑。 “我瞧着柳姑娘脚踝有点红,是不是伤着了,我看一下吧?” “没有啊,”柳月匀忽然伸手朝着素白腰间挂着的一根麻绳玉佩摸了过去,“诶,素白姑娘你这个玉佩……” 素白闪身躲开,握住自己的玉佩,却不想柳月匀惊叫一声扑空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素白愣了下。 紧接着就看到素仑闻声赶过来,“这是怎么了?” “师兄,她……” 柳月匀一脸抱歉的扶了扶旁边围栏,“素仑大哥没事,就是我刚刚想要摸一下素白姑娘的玉佩,她不太愿意,她也不是故意要推我的。” 素白眉头忽然拧紧,“你,你说什么?我怎么推你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这个,我以后再也不动了。”柳月匀咬着唇看起来整个人楚楚可怜。 男人最是吃这一套。 素仑见状也叹了口气,“没事,你不知道我师妹不是宝贝玉佩,是宝贝那根麻绳,谁乱动了都要着急。” 那根麻绳是当年秦封命她抽人的时候,给她那根鞭子上的,这么多年了就带着它。 素白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师兄,我不是因为这个,你别听她……” “啊!”柳月匀扶着那围栏刚要起来,忽然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朝着素仑怀里歪了过去。 素仑冷不防被撞了个满怀,整个人愣了下,又是下意识的接住了柳月匀。 柳月匀紧接着红了脸,攥住他的衣襟,“素仑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起来。” 柳月匀正要起来,却又没站住。 素仑被柳月匀摇摇欲坠的样子,弄得很是尴尬,催促着素白,“你扶一下她。” “师兄!我刚刚看着她在院子里鬼鬼祟祟的,我怀疑她骗我把她带进来,是对宗主不利,她的脚踝还被我打一下,不信你看!”素白弯身上前,去拉柳月匀的裙摆。 一下子露出了柳月匀肿胀的脚踝,她和素仑行医自然看得出来这更像是扭伤。 “这,这是刚刚素白姑娘推我崴了脚。”柳月匀忙拉扯着自己的裙摆,身形一个不稳又跌坐在了地上,像是蒙受了奇耻大辱一样哭了起来,“我刚刚也只是在院子里转了转,我一个有喘鸣的弱女子,在这天冥宗处处都是暗卫,我怎么可能……” 柳月匀浑身瑟缩着哭,“我还未嫁人,就被这么多人看了脚……素白姑娘对我有意见,也不能当众坏我清誉,我,我……” 她忽然一头朝着旁边石柱撞了过去! 素白一惊,刚要上去拦,被反应快的素仑抢先一步拉了下来。 可柳月匀额角还是撞红了一块,隐隐有些血迹。 怕是刚刚素仑慢一步,她真的会直接撞得头破血流。 旁边闻讯赶来的暗卫看着这一幕都没敢吭声,杀人他们不怕,可姑娘寻死觅活这种事实在是不好处理。 “你,你别这样。”素白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场景,一时间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刚刚明明……” 柳月匀哭着哭着忽然看着气息不匀,眼见着又要犯喘鸣。 素仑拧紧眉头连忙打断了素白的话,“师妹,她都这样了,你先少说两句行不行?” “每次都是这样。” “我知道你担心宗主,一有人碰跟宗主有关的东西你就小心,一有宗主的事情你就着急上火,纵使你再喜欢宗主也不能回回都这样得理不饶人啊!” 素白被素仑说的整个人懵了下,呆愣愣的站在原地。 素仑话出口才觉得自己说重了,他蹲下身连忙抽出几根针来控制柳月匀的喘鸣,“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执念太重了,这样不好。” 柳月匀缓了一会儿,抓住素仑的衣袖,“对不起,我知道是我惹素白姑娘不高兴了,她是我救命恩人你别说她了。” “我知道天冥宗确实不是我一个女子该呆的地方,明日我就走……啊不,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走。” 柳月匀一边剧烈的喘气,一边哭着。 一个气息不稳接着晕了过去,嘴唇憋得发紫。 素白和素仑都一惊,素白踟蹰着上前,就看素仑立马用力施针,控制住她的喘鸣,弯身把人抱了起来离开。 留下素白一个人站在原地。 脑海里不断回想着刚刚素仑的话,每一句都像一根针一样扎进她心里。 周围暗卫都不敢吭声,纷纷装作没看到离开。 也难怪素仑大人会生气,素白姑娘如此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脾气再好的人见多了,也受不住她这样,喜欢一个人把自己变得卑微敏感又小心,固执又偏激。 四周一片空寂。 素白好半天回神,适才发现有眼泪掉在地上。 莫名想到了沧澜谷中苏幼虞跟她说过的话。 原来她是对的。 * 临辉阁阁楼上,趴在苏幼虞怀里的崽崽忽然站了起来,跑到了窗口远远的往下看。 苏幼虞见状起身跟了上去,皇宫之中恢弘富丽的红砖金瓦在夕阳之下闪烁着金光,一眼望过去有些微刺目。 阁楼院落外密密麻麻的禁军侍卫守在临辉阁院落外,高大的轿撵在临辉阁门口停下来,黄袍加身的男人从轿撵上下来。 苏幼虞把崽崽藏进了床下,拿过床边脚踏遮住,独自下楼。 阁楼正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声音刺耳沉闷的。 皇帝背着手进门,打量着苏幼虞,开门见山道,“这几日想得如何?” 苏幼虞没吭声。 皇帝点了点头,“罢了,也不着急,朕有的是时间等你想清楚。” “不过今天朕有两个消息带给你,”皇帝坐上了主位,旁边宫人立马上前恭敬的奉茶,“第一个是今天北疆来信,连日征战,你父亲咳疾犯了。” 苏幼虞抬眼看向皇帝,秀眉一下子蹙紧。 皇帝语气平淡,“第二个,你的意中人他已经死了。” 第153章 苏幼虞整个人愣在原地,表情已然从担忧变成了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帝。 身后传来脚步声,苏幼虞回头。 只见秦封进门,身后武澄端着一个罐子。 苏幼虞眼睫轻颤了下,垂落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攥紧,开始酝酿情绪。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声音迅速切换成沙哑哽咽,“这是什么?” 武澄把罐子打开,放在苏幼虞面前。 罐子里一片黑乎乎的粉末。 秦封挑眉开口,“京城城郊沧澜村内屠户名富贵,对郡主意图不轨乃是死罪,如今已经伏法,人在这里了,郡主还请节哀。” 苏幼虞望着那一片黑乎乎的粉末,装的很像是那么一回事,“不,你骗我,我们什么都没做,他还说明年进京赶考来迎娶我,我们依礼守规无非是两情相悦而已,他何错之有!” 她紧盯着秦封,忽然红着眼眶几步上前一把扯住了秦封的衣服,满含哭腔的声音轻颤着,“秦封你杀了他?你为什么要杀他?” 秦封垂眸,眼底带上了些不耐烦,“郡主年纪轻,尚且不了解男人这种东西,他们都在骗你。” “是你骗我,是你们在骗我!”苏幼虞松开手后退几步,“这是假的,这根本不是他!” 秦封立马扔下了一把杀猪屠刀。 他一本正经的扬声,“郡主看清楚,这是不是你们的定情信物。” “刀柄上的富贵,是你亲自刻上去的对不对?” 苏幼虞忽然安静了下来,身形轻晃了下,“你竟然真的找到了我们的定情信物。” “你你竟然……这些,这些是真的。” 苏幼虞望着那把杀猪屠刀,眼眶盈满水雾,她颤着手摸了摸那个“富贵”,哭了起来。 秦封远远看着水晶般的眼泪一颗一颗从那双漂亮的杏眸中掉下来。 砸在她散落的裙摆上,像是一朵盛开的娇软桃花被狂风暴雨打折了花瓣。 他垂眸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攥的他整个人窒息的难受。 秦封不自觉的皱紧眉头,脸色郁沉的移开视线,连呼吸都微微凌乱了起来。 武澄心道好家伙,这哭得他差点就信了。 皇帝甚是满意苏幼虞的反应,他冷声起身,仍旧一副大仁大义的模样,“你还是早做决定的好,不然会有更多人因你的任性和自私遭殃。” 皇帝从苏幼虞的身前走过,“你姑母快到临盆之日,你想好了记得主动告诉她,是你自愿的。”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屋外的夕阳被房门遮掩住,屋子里转眼就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苏幼虞敛起神色,悄悄“呸”了一声。 狗东西还知道惦记她姑母。 那狗东西一出门心情大好,“秦封你这次办的不错,朕近日来事务繁忙,累得食不下咽,寝不安枕。还是你能为朕分忧。” 秦封看了他一眼,“能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荣幸,臣一定会再接再厉。” 晚膳时间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去,外面宫女敲门,“郡主,膳食到了。” 苏幼虞摸了摸自己饿得咕咕叫的小肚子,硬着头皮佯装着虚弱开口,“拿回去吧,我不想吃。” 宫女早就料到了苏幼虞会不愿意吃饭,轻叹了一口气摇着头离开。 情郎死了,有心情吃饭才奇怪了。 秦封刚刚从朝阳殿出来,看到御膳房整整齐齐的队伍朝着朝阳殿走过去。 秦封扬眉给武澄递了个眼色。 武澄立马上前,手里令牌亮了出来,“天冥宗巡查。” 御膳房掌事连忙走到秦封面前躬身,“秦大人,我们是奉命送膳,膳食已经查验过了。” 秦封漫不经心的走到队伍面前,打开食盒看了看,“陛下今日有告知御膳房他想吃什么吗?” “今日陛下事务繁忙,没有特地说想吃什么。” 秦封忽然扬声,“大胆!” 御膳房一众人吓得一哆嗦。 “陛下今日刚跟我说,近来累得食欲不振,寝不安枕。你们晚上还送这么多荤腥,莫不是视龙体为儿戏?” “啊?”御膳房掌事害怕起来,“奴才,奴才不知道啊,这可如何是好。” 秦封点了十几样菜,“这个,这个……这些都给我拿走扔掉!” 天冥宗一众人上前把食盒拿走! 御膳房掌事吓得一身冷汗,还连忙道,“谢秦大人提醒。” 接着又转头吩咐下面的人重新去做些清淡养生的饮食送来。苏丹小说网 约么半个时辰后,皇帝看着一桌子清汤寡水陷入了沉默,他拿着筷子翻了翻,“这……就没个什么肉……什么的吗?” 李公公连忙道,“陛下,秦大人来信儿说您今日刚刚提起自己食不下咽,寝不安枕,晚上得吃得简单些,不然对龙体不好。” 李公公见皇帝紧皱的眉头,谨慎的问了问,“陛下这意思是,您没说过那些话?” “话是朕说的没错。”皇帝摸了摸眉毛。 “您瞧瞧秦大人多么关心您啊。”李公公一听皇帝承认了,立马笑眯眯的说着,“秦大人当真是把您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了。” 皇帝挑了下眉,“是吗?” “怎么不是呢?” 李公公立马端了一碗翡翠蔬菜饺放在了皇帝面前,“您尝尝,素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皇帝垮着一张老脸,勉强尝了尝。 呸,还是荤的好吃! 而此时,一片漆黑的小阁楼上,苏幼虞咬着最后一个水晶蟹粉虾饺,吃的有点撑。 旁边崽崽心满意足的趴在芋泥奶酥排骨汤旁边,打了个小奶嗝。 武澄在旁边扒拉碗里的鸡腿。 苏幼虞拨了拨筷子,半晌没忍住问着,“你们宗主呢?” “宗主他最近可忙了,晚膳就拿走了一条鱼吃。”武澄随口说着。 苏幼虞面色有一瞬间的古怪,“他很爱吃鱼啊?” “昂,”武澄声音微扬,话语间是众所周知的样子,“他可爱吃鱼了,每次都吃的可干净了。从头到尾,一点也不许我们动。” 苏幼虞迟疑着:“嗷……” 觉得哪里怪怪的,但秦封近来忙她知道。 最近几日他偶尔晚上来也呆不久。 毕竟秦封故事里被她背叛过,被欺骗过,在有些事情的关头,他有点下意识的避开她。 她心下清楚秦封在盘算着什么,但是秦封只零零散散的说几句,并不怎么对她全然交代那些计划。 但是她全然可以把自己的想法交代给秦封。 她大约明白他最近也在思虑该如何布局,毕竟人事难料,必须周全。 如今最大的难题就是,恒王和静妃想默不作声的弄死姑母的孩子,然后名正言顺的成为太子皇储。 但是他们希望,能够逼恒王直接动手逼宫,这样能抓到他的错处。 问题在于恒王一定不会主动动手,除非他是个愿意背上不忠不孝骂名的傻子。 所以得用计。 如今西丹王不怀好意进京,简直是解决这个问题天赐的机会。 她自打当初被皇帝带兵围着进宫就想开了,既然西丹王在皇帝心里是这么强大又有分量的存在,那不如就利用这些,和秦封做一场局。 表面生气几日,然后得知情郎身死的绝望无助,再到想清楚之后,答应和亲。 这个时间周期,正好是晋王恒王暗中争斗最激烈的时期。 等她出去那日,点了西丹这个导火索,就是这场明戏真正开始的时候。 苏幼虞后几日,对外开始慢慢的进食。 偶尔会坐在窗口和外面的小宫女聊天。 约么半个来月的功夫,朝阳殿上每日回禀的临辉殿宫人恭声禀报着,“近来瞧着郡主心情似乎比前阵子好多了。每日也有宫人去劝她,她也想开了不少。” 皇帝闻言,心满意足的冷笑,“这女人就像是水,你把她装在哪里,她就是什么样子。” 一旁西丹王听了,一双琥珀色瞳孔隐隐闪烁着几分兴奋。 “你啊,带点好东西去培养一下感情,我们中原有一个说法叫雪中送炭,最能让女人心软。”皇帝笑着叮嘱,“不过我们中原女孩子规矩重,她好不容易想开,你可千万别心急动手。” “那是自然。”西丹王嘴上答应的很好。 隔天傍晚,临辉阁大门忽然之间被推开! 坐在阁楼上的苏幼虞被这粗犷的动静着实吓了一跳,她刚把崽崽藏起来要起身下楼,接着就听见楼梯上传来沉重有力的脚步声! 苏幼虞迎面看到西丹王缓步上来,后面一众手下侍卫把手里的珠宝箱子堆放在了阁楼房间四周。 西丹王四下打量着苏幼虞的卧房,回身又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苏幼虞,紧接着朝苏幼虞伸出手抓她手臂,“这许久不见,郡主是不是消瘦了?” 第154章 苏幼虞眉眼微动,微微避开身形恭声行礼,“参见西丹王。” 西丹王手上扑了个空,心尖像是被什么吊了起来,不上不下得很是磨人。 他收了收手,朝着苏幼虞走近一步,“别总西丹王、西丹王的叫我,我有名字,我叫尉迟衍。” 苏幼虞垂眸,“总也不好直呼王上名讳。” “西丹才没有这么多规矩,等你去了就知道西丹比你们中原有意思多了。”尉迟衍慢悠悠的看着眼前仍然不是很热情的小姑娘,他面部轮廓是西域男子独有的硬挺野性,刀锋眉鹰钩鼻。 尉迟衍再次朝她走近一步。 这距离已经不过一步之遥,苏幼虞下意识的后撤拉开距离,尉迟衍却忽然紧跟上前,“若是你跟我走,日后便不用这般守规矩。” 他威逼利诱着,“我也可以帮你父亲,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们皇帝就不会动你和你家人,怎么样?” 苏幼虞面前的视线都被男人的身形遮盖住。 不得不说尉迟衍的身材比中原很多男人要高大,压倒性的体型差面前,她活像是一只小鸡崽。 苏幼虞故作思虑为难的咬了咬唇,“王上爱重,臣女若是真的得此殊荣,怕是无以为报。” 尉迟衍缓缓打量着她的身形,指尖挑起她一缕发,“你不就是最好的回报。” 他这人眼力极好,可惜这小姑娘这么好的身材被中原规矩的衣服包裹的这样严密。 想来西丹女子豪放热烈,尤其是在床上。 若是能把这般柔弱规矩的千金贵女一点一点变成那样热情的小东西,变成在他的玩乐之物,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苏幼虞凝眉侧身躲开,却一下子被攥住手腕。 尉迟衍手上用力,刚要把她拉回来,就听她的软声抵抗,“王上且容我想几日不好吗?” “我人都在这里了,不就是为了王上吗,我还能跑到哪里去?”苏幼虞脸上一片羞怯又为难,“我也知晓自己的处境,被王上看中是天大的福气。” “我心知不管怎么样,都是要跟王上走的,无非就是远嫁惦念家人这心里总有些难受。”苏幼虞反扶住他的手臂,想推开他的手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王上应该也有妹妹女儿,想必也是懂我这点心思的。” 尉迟衍听着她的哀求声,手上的力道弱了弱。 “我们中原讲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然您不是狗。” 苏幼虞掩面轻声道,“日后,我跟了您,便是随您怎么样就怎么样。” 尉迟衍心口一阵一阵的酥痒躁动。 “也不怕王上笑话,我确实也胆子小,梦魇都能吓得几天好不了。如今关在这里这么多天也才明白这么点道理。” 苏幼虞蹙眉为难道,“眼下我还没准备好,若是吓着了怕又要好几天缓不过来,若是耽误了我和王上的行程又是臣女的过错了。” 尉迟衍被这中原小姑娘的轻声细语弄得很是难捱。 西丹粗狂之地,哪里有这样的待遇,尉迟衍冷不丁听软了半边骨头,“那你什么时候能想清楚?” “恩……过几日便是重阳节了,我想回去看看母亲,”苏幼虞假意思虑着,“重阳节后我便和王上走。” “哈哈哈好。”他伸了伸手,又难得有耐心的收了回来。 算下来重阳节也不过几天的事情了。 苏幼虞扶了扶手臂,默不作声的松了一口气,送西丹王离开阁楼,“王上慢走。” “等我来接你。”尉迟衍心情大好,兴高采烈的出了门,这几日再去问皇帝老儿要些东朝的好东西一并带走。 此行可真是大丰收! 阁楼院落里的宫女太监见状都纷纷咋舌,果然这璟瑶郡主再怎么不乐意,关了这么多天不也还是得妥协。 苏幼虞远远望着尉迟衍离开的背影,回身进临辉阁的时候,宫女太监还是照旧上前把大门关好锁上。 苏幼虞上楼,看到崽崽从柜子里探出一个小老虎头。 “好了,没事了。”苏幼虞轻声道。 谁料她话音刚落,忽然屋子里的烛灯被阁楼四面的风吹灭。 这个时节的风吹在身上一阵一阵的寒凉,苏幼虞觉得浑身发冷,便上前准备关阁楼门。 她手指刚刚握住门框,脚步忽然间顿住! 阁楼上四面的纱帐帘幕被吹得纷纷扬扬,和她裙摆交缠又分开。 一片黑暗之中,那衣裙随着少女脚步后撤了一步,荡起了些许裙摆涟漪剐蹭了下男人玄色红纹冷硬衣袍,苏幼虞望着眼前男人阴鸷的面容,下意识的后退,偏偏她退一步,秦封就进一步。 她一步一步被逼回了房间。 退到最后,她脚步已然有些踉跄。 苏幼虞莫名觉得眼前人有些可怕,“你怎么了?” 秦封眉眼猩红,红的有些不太正常,沙哑磁音摩挲着苏幼虞的耳膜,“他走了?” 苏幼虞隐约能从秦封的声音里听出些许压抑着的破坏肆虐之意。 她眼睫轻颤了下,“恩,走了。” 秦封这幅样子她并不陌生,那次梦游从水里惊醒,他也是这样子。 浑身上下阴鸷得可怕,他仿佛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你这是怎么了?”苏幼虞又问了一遍,她其实是怕的,却还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秦封一下子握住她的手,忽然几步逼进了些,整个屋子一片凌乱声响,苏幼虞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抵在了桌边,而椅子被刚刚的混乱撞倒在地,连桌子都被撞开一小段距离。 他紧贴在她身前,气息又乱又重,低垂的眉眼紧盯着她惊惧之下开合的唇。 “我以为我受得了。” 秦封原以为只是做个戏,又有什么关系,却在看到那些听到那些的时候,浑身上下血液都像是烧了起来。 他受不了! 他根本受不了她妥协着跟一个企图占有她的男人说话! 哪怕是假的他也根本受不了! 像是一瞬间点燃了他压抑了很久的野性。 苏幼虞只有一只手还能撑撑身后的桌子,另一只手被他握在掌心。 她能感觉到他那只手,有些克制的微抖。 他的唇齿气息近距离的纠缠了片刻,始终没有落下去,苏幼虞撑得手有些发麻。 秦封缓了几口气,似乎用理智控制着那股汹涌而出的侵-略意图,“先吃饭。” 四周气氛莫名有些诡异。 秦封从食盒里拿出东西来摆在桌上,崽崽等了很久才悄悄的钻出来喝奶。 苏幼虞安静了一会儿,坐在桌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会真的和他走。” 秦封没说话,苏幼虞隔了一段距离看他。 秦封整个人压抑的厉害,忽然咳了几下。 掌心血珠青松帕子遮盖住,苏幼虞没看见。 这个病,依存执念而生。 她是他如疯似狂的执念,能要命的执念。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重生醒来会得这个病,但重生本就是诡异之事,他也不甚在意病源,他只知道自己病发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苏幼虞,想把她变成自己的,身心皆是。 从前碰不到,就想破坏,破坏除她以外的所有东西来抵消狂躁。 能碰到了,就近乎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叫嚣着把她抓过来,听她喊他的名字,听她因他而生的每个表情,每个声音,每个动作,每个反应。 越多越好。 秦封浑身上下像是蒙了一层阴影,他不说,但是苏幼虞也能感觉到他极力的压抑。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就像是在饿红眼的狼身边招摇自在的小白兔,走到他旁边问,“你还好吗?” 秦封拿出一个碗,手指抠住碗边,“我挺好的。” “咔嚓”一声。 秦封手里的青瓷碗顺着他手指的位置出现裂纹,只片刻的蔓延,瞬间“哗啦”一声四分五裂! 苏幼虞:“……” 她抿唇,看了看那个碎在他掌心的碗,“你挺好的?” “你离我远点坐着,”秦封沙哑的嗓音有些许躁意,“先吃饭。” 秦封又换了一个碗,正要拿食盒里的东西,突然手腕被扣住摁下来。 “你挺好的吗?” “为什么要离你远点坐着?” “先吃饭,然后做什么?” 苏幼虞接连的问题问得秦封气息不匀,“你别刺激我,不然我怕你吃不……” 秦封话还没说完,忽然被拉下衣领,堵住话锋。 唇间绵绵一触即分。 她黑夜中眼睛莹亮如水晶,轻软的吐息落在他微凉的唇间,“那我们就先不吃了。” 苏幼虞手指缠在他领口衣襟处,再次把人拉了下来。 不知恐惧者,就显得放肆。 还未碰到他,就被秦封捏着下巴制止住,“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哄我?” 苏幼虞轻眨了下眼睛,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趁其不备踮起脚尖轻碰了下他的唇,“算是。” 她眉眼间带了些狡黠,颇有几分占了便宜的得意。 不等她得意完,整个人忽然被拦腰提了起来,掐着腰摁在了旁边床架上! “哐当”一声重响! 第155章 架子都跟着晃了晃,旁边的床幔散了下来。 苏幼虞被他拎到足以和他平视的高度,双脚沾不到地,浑身上下的支点只有后面床架和身前的人,不得不抓紧他的肩臂。 秦封指腹厮磨着她的脸颊,像是从牢笼之中放出来的猛兽拨弄着自己的猎物,“不都说了让你先离我远点?” “谁告诉你我这么好哄了?” “谁教你亲人就这么碰一下?” 苏幼虞被他接连的问题问得不知道该回哪个,只回了一句,“我就不想离你远……呜!” 一阵窸窸窣窣,吱吱呀呀的声响。 藕荷色的裙摆环在玄色长袍上。 秦封气息乱得不行,手掌从她手臂落至腰侧,握住小腿,三两下弄掉了她的鞋袜。 她只觉得足尖发凉,下意识的紧张。 苏幼虞有些招架不住,气短又晕眩,锤打着他的肩膀得空分开之后忙道,“你让我喘口……!” 挣扎无果。 秦封只揽着她的腰,离开了床架,把人放到榻上。 苏幼虞远远的看见秦封把自己的鞋袜放在离床榻最远的位置,根本哪里也去不了。 崽崽探头探脑的看过去,接着被秦封赶出了阁楼,下了个命令,“下去自己玩。” 随后“砰”的一声阁楼门关上。 崽崽在外面转了一圈,嘤嘤了一阵也不管用,伸了伸脖子,从门缝里看到床幔纱帐全部被放了下来。 什么都看不到。 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见不得虎的事。 苏幼虞突然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趁着秦封还没回来,刚想跳下床去找鞋,就被拦腰悬空抱着重新塞回了床里。 “秦封你好了吧,我们不然还是先吃饭。”苏幼虞扶着他的手臂准备往下跑。 四周被床幔围挡住。 秦封抓着她的手,“不是告诉过你了,我不好哄。” 苏幼虞掌心异样。 她一瞬间不会说话了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 身前所有的光线都被秦封的身形遮挡住,他整个人都不太正常,像是病重之人渴求良药,“怕了?” 他扣住她脖颈,每一寸吐息都落在她颈间,“偏要惹来我。” “惹了还一副可怜相。” 秦封把玩着她纤细如玉的手指,“虞儿再可怜点,哭出来我就放过你。” 苏幼虞呼吸乱了节拍,视线无处安放,扶在他肩头,“你骗我。” “试试看?” “不试。” 秦封沉吟,“那看来虞儿不想被放过。” “秦封……”苏幼虞喊着他的名字,说不上是迎合默许,更像是粘性依赖。 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疯狂的燃烧起来,像是曾经叫嚣已久的猛兽,被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打开了牢笼。 放出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的肆虐狂放。 秦封扣紧她的手指,“叫我。” “秦封……” 秦封抵在她耳边,声音显露出极少见的痛苦嘶哑,“我好像生病了。” “虞儿救救我好不好?” 苏幼虞头埋进他颈窝,“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幼虞叫他的名字叫得口干舌燥,偏偏他不歇,她也歇不下来。 等到吃饭的时候,苏幼虞只看着外面连烛火都灭了大半。 晚膳吃成了夜宵。 崽崽好容易得空进来吃饭的时候,就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苏幼虞浑身上下哪哪都好,就是手腕酸得根本握不住东西,拿着筷子的手抖了又抖,夹一块丸子,夹得筷子都掉了进去。 气得她跺了下脚。 秦封望着她的反应,眉眼间染了些笑意,给她换了把勺子,“想吃什么?” “那个丸子。”苏幼虞回话的时候显得有点哀怨可怜,像是饿狠了,却吃不到东西的小孩子。 秦封便把丸子都堆进了她的碗里,“要不要喂?” “不要。”苏幼虞很自力更生的换了一只手拿勺子。 秦封看着她,斟酌片刻,“那下次换个地方,怎么也得让你好好吃饭。” 苏幼虞僵硬的抬眼。 她不等问,恰好看到秦封面前放着一条鱼。 秦封很有耐心的把面前鱼儿的刺一点一点挑出来,仔细到几乎一丝鱼肉都不肯放过。 苏幼虞握了握筷子,恍惚中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条鱼能从秦封手里逃出去。 似乎是注意到了苏幼虞的视线,秦封动作微停,手里的筷子轻轻戳了戳盘子里的鱼儿,“怎么了?” 苏幼虞迟疑着问,“这么好吃吗?不会腻?” 秦封条件反射的哑声回问,“你说谁?” 话落,就又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秦封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却也丝毫不避讳,月色之下中视线是不加掩饰的直白。 苏幼虞心口一跳,避开了他的眼神,“我就多余问你这句。” 秦封眸色暗沉,没继续说。 今晚的事对于她一个闺秀来说,本就是出格。 可怜小虞儿不沾阳春水的纤指受尽折磨。 苏幼虞毕竟是现代开放思想,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只觉得男人好难哄啊,怎么会这么难。 苏幼虞愁眉苦脸的歇了两天手。 隔日秦封刚刚回天冥宗,就见恒王火急火燎的来找他。 恒王忙伸手递给了秦封一卷情报,“你快瞧瞧,晋王是不是当真是想要逼宫篡位?!连日来,我在京城外的眼线都看到了一批假装难民的青年!” “青年?”秦封打开情报卷。 恒王点头,“京城外不远的燕城、建宁还有不少地方聚集了一片江南来的难民,但是都是青年样貌,身材魁梧,并且行为举止看起来像是训练有素的兵。” 恒王眉头拧紧,“晋王下江南了那么长时间,我怀疑这是晋王安排的,还说什么九月初九重阳夜宴是个好日子,一直在借口打听京中有没有活动。” “问京中官兵巡视,民间习俗,问我父皇会不会出游?是不是太奇怪了。”恒王佯装着担心,但是心里都快乐开了花。 晋王那等身份眼下看到了希望,一时激动犯了糊涂密谋逼宫,那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只要晋王动手,那他就可以带兵直接铲除晋王,给晋王一个犯上作乱不忠不孝的罪名,那晋王这辈子都和皇位无缘!苏丹小说网 那他全部的敌人就只剩下了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眼下皇帝为了容贵妃孩子能顺利出世,不仅严加防守还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他们倒是想下手但是全然没有机会,等着他母亲趁这次大乱动手,那孩子怎么可能还活得下来! 真是绝妙的机会! 秦封扬眉点头,“是奇怪,殿下莫急,等我去好好调查一番。” “好!劳烦秦大人!”恒王假仁假义的一副担心面孔,“若是这样,那本王是务必不能顾忌手足之情,毕竟父皇和王朝的安危更加重要。” 秦封跟着道,“殿下大义,臣等必尽心尽力协助殿下保护我朝安危。” 恒王暗自思忖着,眼下晋王身边帮手越来越多,他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不能贸然和皇帝说,晋王意图不轨。 如果被晋王反将一军就坏了。 倒不如他来一个将计就计。 恒王焦急的等了几天消息,秦封就派人来传话,却有不少青壮年流民经常出没在城中布防的位置,并在一些民房里面发现了一批军械和黄金,整个城里私藏的军械和黄金加起来,数量庞大。 经过乔装探访,怀疑是重阳晚宴当晚有所行动。 恒王大喜,立马下令在重阳晚宴前后几日,悄悄的埋伏在那些可疑的地方,如果晋王的人有动作,立马当场打下! 如果没有,那就严加防守即可。 这样一来,晋王动手,那他就赢了,晋王没动手,那他也没损失什么。 重阳晚宴当日,宫门大开,苏幼虞站在阁楼上远远望见文武百官朝臣接连进宫赴宴。 历来民间和宫中重阳节都是大办,这次又多了个给西丹王送行的由头,皇帝费尽心思的想要给西丹王展示东朝盛典恢弘场景。 借此拉回来点围猎闹山匪的颜面。 轿撵停在了临辉阁院外,苏幼虞下楼,尉迟衍走进临辉阁。 进门看见苏幼虞盛装站在门口迎他,顿时心情大好,“你可想清楚了,明日随本王走?” 苏幼虞恭恭敬敬的行礼,“承蒙王上厚爱,臣女想清楚了。” 尉迟衍大笑着上前,脚步有些急切,“便是要准备明日启程,那今晚我随你一并回家看一眼,但是时间紧张不能久留。” 他话语间暗示意味颇重,“然后我们一起回本王的住处,好好收拾一下?” 这话说的不像是收拾东西。 第156章 苏幼虞掀起眼帘看了过去。 这话里的意思,但凡听到的人都能明白。 尉迟衍看着眼前美人蝶翼般睫毛掀起来,露出那一双水盈盈的杏眸,直接拨在了他的心尖上。 苏幼虞没有拒绝,乖顺应声,“那便依王上的意思。” “哈哈哈本王早早知道你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尉迟衍眼底尽是满意和急切,径直抓她的手,却被苏幼虞收手躲开。 尉迟衍没摸到心心念念的柔荑,皱眉看向她。 苏幼虞规矩解释着,“王上,眼下还在中原皇朝,我们这里规矩多,男女大庭广众之下,不便拉扯,不然宫宴上要有人戳我脊梁骨的。” 她眉眼微动,小声提醒了一句,“等私下无人,王上请随意,臣女自然是顺从的。” 尉迟衍听见那句“王上随意”心中不悦被麻痒躁动代替,“你们这里当真是条条框框的要把人折磨死。” “不过,本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尉迟衍打量苏幼虞,看着她面色平静,丝毫也不像是在偷奸耍滑、玩弄小伎俩的模样。 他们这些中原女孩子确实是极其在意自己的脸面名声。 他不好在她刚刚想清楚的时候,就折损她的脸面,说出去也不好听。 男人沉吟着弯身靠近她,压低了声音,“无妨,总归你也是跑不了的。” 话落,他便负手大笑着朝轿撵走了过去。 苏幼虞看了眼尉迟衍的背影,面色如常轻弯了弯唇。 你也是跑不了的。 西丹王尉迟衍这次来原本也没安好心,把他也算进这场戏里的一环,绝了他想趁着朝中动乱渔翁得利的念头。 美人浅笑,看过去更像是临出嫁前的羞怯娇笑。 看到周围随从都不由得感叹,王上此番出行,当真是收获颇丰。 既打探了东朝内部溃烂,抓住了东朝弱点,又骗来了这么个小美人和一大堆的财物。 日后进攻中原还不是手到擒来。 苏幼虞跟着上了尉迟衍后面的轿撵,果然她一答应了和亲,周围宫人都客气了不少,这轿撵仪制足足有公主出行的待遇。 苏幼虞坐在轿撵上,手指轻轻转着手腕上的镯子。 宫宴之上规模空前宏大,独独苏清容临产时间紧张不便出席这么大规模的宴会。 皇帝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眼见苏幼虞答应了,立马笑开了花,“难怪你姑母这么喜欢你,确实是个懂事的孩子。” 皇帝料到苏幼虞既然在西丹王面前点了头,她就不可能反悔。 都不用他说什么,就是西丹王也不可能答应她出尔反尔不嫁。 苏幼虞礼数周全,“臣女想清楚了,陛下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是臣女从前不懂事。” 皇帝点了点头,“朕也从来没怪过你,你放心吧,援兵朕已经派去给你父亲了,朕其实早也把你父亲当成了自家人,又怎么会不帮他。” 苏幼虞心知皇帝就是为了吓唬她,怎么可能不派援兵。 “日后你出京和亲,朕以公主仪仗送你,你看如何?” “依陛下意思办就好。” “你母亲他们也担心你好久了,”皇帝看了一眼陈氏的席位,“明日你就走了,今晚宴席,朕应允你和你母亲同坐。” “臣女谢陛下隆恩。” 苏幼虞谢了恩典,回身就看见陈氏隔了一段距离,红着眼睛看她。 苏幼虞没看见苏云祈的身影,被身边宫女送到了陈氏身边,即便是这样,苏幼虞身边也还都是皇帝的眼线盯着她。 陈氏张了张嘴,半晌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又哭了起来。 “是母亲对不住你,是母亲没用。”苏丹小说网 旁边孙嬷嬷连忙劝着,帮陈氏擦眼泪,“主母别哭啊,这是殿前,可不好殿前失仪。” 苏幼虞看着陈氏的样子,心下有点难受,她从小无父无母,没有一个亲人为她哭过,“母亲别怕,我没事。” 谁料她这么一说,陈氏哭得更厉害了,却也不敢放肆,只能压着声音哭,“你父亲把你交给我,不成想我竟然这点护你的本事都没有,我从前以为我有财力,吃喝不亏你养孩子又有何难。” “如今看来难怪你小时候不想叫我,我这般没用确实不配做你母亲……” 陈氏说着说着,实在是说不下去,捂着脸趁着宴席没开始就跑了出去。 苏幼虞上前几步,接着就被身边宫女拦下,冷漠提醒着,“郡主入席吧,别出去了。”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坐了下来。 官高一级都能压死人,更何况是皇权,皇权不得令能压死所有人。 等宴席开始陈氏不得不回来坐在席位上,双眼肿的像是两颗核桃,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只一个劲的往苏幼虞碗里夹菜。 重阳晚宴照例,王公大臣先是敬贺皇帝一番,皇帝四下看着,“今日老三老四都没来吗?” 明太傅起身回话,“陛下且忘了,今日京中重阳盛典,恒王和晋王都要在民间巡视维持盛典秩序。”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瞧朕也是老糊涂了。” 明太傅很会看颜色的夸耀着,“陛下如今有两个这么能干的皇子作为左膀右臂,当真是羡煞旁人。” 静妃陪侍在皇帝身边,端着温雅仪态,默不作声的弯了弯唇看了眼宁妃。 宁妃仍然是一派张扬自傲的姿态,瞪了眼静妃。 静妃装作没看见,宁妃今晚这么一副姿态,怕是以为晋王今晚逼宫会赢吧。 真是可笑,怕是她还不知道晋王私藏兵力,今晚计划逼宫的事情已经被她儿子全数掌握,今晚就是他们沦为阶下囚之日! 宁妃倚靠在旁边,不耐烦的偏头问着身边宫女,“静妃怎么老看我?是不是嫉妒本宫今日比她美?” 宫女轻哼了一声,“娘娘艳压群芳,不用理她。” 皇帝忽然扬声,“对了,前阵子围猎遇险,多亏了璟瑶。” 苏幼虞身边的宫女忽然自作主张把她扶了起来,带她上了正殿。 皇帝牢牢地盯着苏幼虞,“朕回来思前想后,总觉得那些赏赐还是亏待了,不如给璟瑶赐一门你喜欢的婚事,你瞧瞧这满朝文武,你喜欢哪一个,朕都应允你!” 苏幼虞心下明白,这是皇帝的意思,要逼她承认是自己想嫁。 她眉梢微扬,深吸了一口气,“既然陛下盛恩,臣女斗胆……” 第157章 大殿上下,西丹王唇角勾着一抹笑,盯住苏幼虞,等她开口。 苏幼虞面无表情的扬声,“自上次围猎之后,臣女遥遥一见便心悦西丹王上,不知陛下可否能成全。”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 旁边坐着的韩洺忽然间握紧了手里的酒盏,手里的酒洒出来了不少。 西丹王?!这怎么可能?! 苏幼虞哪怕不选他,选的是秦封都比西丹王好上几百倍! 韩洺看向皇帝,发觉满朝都是一样的震惊,除了皇帝是一脸满意神色,并没有丝毫意外。 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有人嘀咕着,“前阵子晋王府上,这丫头不是还说心里有意中人,不喜欢西丹王吗?怎么突然改口了?” “她一个小姑娘,胳膊拗不过大腿,不然你以为她进宫这么长时间是为什么?” 韩洺凝眉,手指紧握成拳。 上次晋王定亲大办,他们一家并不想支持晋王就没去,后来得知苏幼虞进宫去陪她待产的姑母。 别的消息皇帝封的很好,他们也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韩洺转头看向韩静徽,发现韩静徽也是一脸错愕,全然不知道其中内情。 凭他对苏幼虞的了解,她是绝对不可能喜欢西丹王那样粗狂豪放的人。 他有些坐不住,刚要站起来,接着被韩静徽按住。 “这是她自己开的口,你拿什么身份说?你能说什么?” 韩洺摇头,“她是被逼的。” “能逼她在大殿之上这么说的人,你觉得你站出来有用吗?” 韩洺稍稍冷静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的去找秦封的身影,可惜没有找到。 皇帝闻言满意的笑了,“朕着实没想到,你竟然会选西丹王上,这朕可做不了主,得问西丹王上的意思。” “能得璟瑶郡主青眼,实在是本王的福气,本王定当厚礼相迎。” 尉迟衍看着苏幼虞,“不过明日本王就走了。” “这……璟瑶怕是来不及,那嫁妆朕就替她连夜备齐好了。”苏丹小说网 皇帝和尉迟衍你一言我一语,装模作样的拍板婚事。 苏幼虞叩拜,“多谢陛下恩典,谢西丹王上。” 她起身,“臣女得此殊荣,全仰仗陛下。” “若是明日就走,臣女怕是来不及明日谢恩,臣女无以为报,当敬酒一杯。” “好!朕其实早早便将你当做半个亲生女儿,如今你的婚事有了着落,朕也是开心。”皇帝笑得合不拢嘴。 苏幼虞走到席位前,旁边宫女跟着。 苏幼虞径直拿起了皇帝面前的酒壶,倒了两盏酒,一杯递给了皇帝,一杯拿在自己手里,跪谢道,“臣女恭祝陛下福泽天佑,福寿绵延。” 话落,她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皇帝笑眯眯的望着她,也拿着酒杯准备喝下去。 不等沾到酒杯,他面前跪着的苏幼虞突然之间一口毒血吐了出来,手里的酒杯滚落在地。 一只手捂住腰腹,重重的咳! 咳得满地鲜血,沾染了皇帝的龙袍! 旁边众人纷纷一惊,陈氏一下子站了起来,“虞儿!” 她忙不迭的跑上前,周围宾客也纷纷站了起来去看是怎么回事。 苏幼虞捂住腰腹,突然一把抓住了皇帝的龙袍,“陛下!陛下别喝!酒里有毒!” 皇帝瞪大了眼睛,慌不择路的把手里的酒杯扔到了地上,整个人后退了几步。 陈氏已经扑到了殿前,把苏幼虞扶到怀里,“虞儿,虞儿你别吓我。” 李公公连忙大喊着,“刺客!有刺客!快保护陛下!” 燕太医很利落的从殿后跑了进来,连忙查看着苏幼虞的情况,旁边徐医女检验着刚刚的酒。 殿中一片混乱,禁军跑进来将整个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都别动!是谁下的毒!” 燕太医跪坐在地上,徐医女神色凝重。 皇帝凝眉,刚刚拿着酒杯的手指尖都在发颤,“什么毒,谁敢在宫宴上下毒谋害朕!” “陛下,这像是七星散。”燕太医忙躬身回着,“是七星草和天荒蛇的毒混在一起,这毒药罕见,七星草更是只有是西丹才有,轻则穿肠腹伤,重则毙命啊陛下!” 西丹?!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西丹王。 后面禁军侍卫也忙上前,将西丹王团团围住,熊午站在尉迟衍身后,一只手握住了尉迟衍的肩膀。 尉迟衍见状一惊,想要挣脱开,扬声呵斥着,“胡说八道!本王是来谈和的,为何要毒害你们皇帝!” 皇帝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尉迟衍,又看了看不断吐血的苏幼虞。 那苍白的小脸压根不像是装的。 她一直被关在阁楼里,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下毒做戏啊。 可西丹王不是来和谈的吗? 就在皇帝怀疑的时候,突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报!”外面崔阳跑了进来,“陛下不好了!在京城布防点上,发现了可疑的士兵将领埋伏,还有大批军械黄金,并非我禁军所布置!” “什么?!”皇帝踉跄着后退一步。 这个禀报时间点极其巧合。 下面立马有人大喊着,“你还说你是来谈和,既然谈和,又为何要布置军队!下毒谋害我朝皇帝!” 西丹王大声否认,“本王没有!” 苏幼虞抬眼,气息虚弱道,“陛下,陛下,臣女有罪,臣女真是瞎了眼对他有好感,竟然误把敌人当我朝贵人,却不想他竟是想谋我朝江山社稷。” 尉迟衍瞪着眼睛快要被气疯了,“你!你个小贱人……” 苏幼虞扯住皇帝龙袍,把皇帝注意力又给拉了回来,“还好这毒酒是臣女先替陛下喝下,陛下安然无恙,臣女便是死了也放心了。” 苏幼虞重重的又咳了几口血,接着整个人昏了过去。 接着有宫人跑进来,“陛下,在西丹随从身边搜出来了七星散!” 陈氏大哭着,“虞儿!” 尉迟衍眼见这情形,一时间百口莫辩,“这是本王用来护身……” 他确实带了七星散,可也防备着不测护身用。 关键太巧了,苏幼虞中毒和外面那些莫名其妙的埋伏军情,来得太巧了。 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他想要进攻东朝,毒害皇帝的样子。 “西丹在战场上输给我朝军队,就假借和谈名义意图进京谋害我朝皇帝,毒害郡主,”韩洺扬声,“陛下!微臣以为先拿下西丹王!” 皇帝大惊,“来人啊!快把西丹王和西丹使者全部抓起来带下去!” 先前上林苑围猎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皇帝先前也担心西丹看到他这副不得民心的样子,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却不成想他的担心是对的! “去!去带兵捉拿京中埋伏逆贼!务必给朕全部剿灭!” 皇帝立马调了大量的兵力去京城疏散群众,围剿埋伏。 而此时,京城之中,恒王埋伏在最大的兵力布防点,凝眉看着四周,“为什么今日这周围这么空?晋王的人呢?该不会是他们换了进攻点?” 前阵子每天这边都会有打扮得难民模样的晋王兵马在这里踩点潜藏。 今天明明是他们准备行动的日子,怎么一个都没有了? 周围就只有他自己的人。 旁边随从压了压声音,“许是时间还没到,殿下再等等,反正只要我们不主动动手,就没有损失。最多就是扑空了而已。” 而此时,京中秦封立于高楼之上,接到了宫城急令,唇角扬起一抹微凉的弧度。 晋王就站在秦封的身边,负手而立,“秦大人真是好计谋。” 拿西丹做幌子,父皇一定怕的不行,这会儿有不知名的埋伏一定会直接打。 换做是其他人其他借口,怕是不会有这么直白的效果。 武澄试探了一句,“宗主。” 秦封嗓音悠闲,“还愣着干嘛,京中布防点有埋伏可是坏事。按陛下的意思,剿灭意图造反的逆贼,打!” 第158章 布防点的恒王在一片漆黑夜色中等着等着,突然听到一阵进攻声响! “人来了!给我上!”恒王喜出望外,立马点了信号烟雾,举兵和前来进攻的人打了起来。 四周夜色浓厚,恒王的喜悦大过警惕,打过来的人也都是故意一身简单兵甲装,并没有看出来是禁军侍卫。 只要过了今晚揭发晋王谋逆,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再也没人能和他抗争!苏丹小说网 信号烟雾升空,恒王布防点都以为晋王那边开始进攻了,纷纷起兵压制,却不成想其实他们早就已经落入陷阱,变成了企图造反的一方。 整个京城里所有的布防点都迅速陷入了一阵混战之中! 而此时,皇帝下了令之后,便匆忙跑到了宫城城墙之上。 静妃仍然坐在宫殿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她只知道晋王准备在京中埋伏,并且今晚动手,那些卫兵也确实经常私下出入晋王府,坐实了是晋王的人,却不知西丹也有埋伏? 莫不是晋王胆大包天,联合了西丹想要逼宫? 还是说其实禁军发现的是晋王的人,只不过是这个时间太过巧合,当成了西丹的土兵? 静妃偏头问着,“恒王在等着了吗?” “已经在等了,娘娘。” “让他看清楚,是晋王的兵还是西丹的兵,再动手。” 宫女回着,“娘娘,其实不论是谁,只要先动手造反,恒王殿下起兵压制,总归都是功劳一件啊。” 静妃思虑了片刻,“确实如此,是本宫太小心了。” 她放下茶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想必这会儿兵力往城中调派,容贵妃周围那群兵力弱得多,她心爱的小侄女中毒快没命了,怎么能不告诉她啊。” 静妃起身,在一片混乱之中仍然安然自若,朝着后宫容贵妃的流云殿走了过去。 静妃身边的婢女先静妃几步,故意在流云殿的宫外假装路过扬声。 “天哪,璟瑶郡主快不行了?是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瞧着璟瑶郡主吐了那么一大堆血在宫宴上。” “据说是原本有人要毒害皇帝,结果被郡主不小心喝了那毒酒。” 流云殿门口值守的宫女闻言都纷纷一愣,“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静妃宫女连忙装作什么都没有说,快步跑走。 静妃远远的看见流云殿门口值守的宫女紧张的跑进了里面。 她弯了弯唇,眼底带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明光,“走吧,我们先回宫歇着,很快就有好戏看了。” 静妃的宫殿就在流云殿旁边,曾经皇帝是看在她们两个人感情要好,方便互相帮衬才安排在一起。 不过这些时日,倒是不许她和她的宫人踏进流云殿半步。 人和东西不许进去又有什么关系,这话语可没有个能封住的时候。 果不其然,约么两三刻钟的功夫,宫人便跑进来禀报,眉眼间尽是喜色,“娘娘,听说隔壁那位主子听了璟瑶郡主出事,大动胎气,这会儿正在叫御医呢,怕是要生了。” 静妃握着手里的茶盏,唇角是压不下去的笑,“太好了,本宫可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殿外防守还多吗?” “不多。宫里的防守差遣现在正在轮班,有一部分去了城里平反。” “恩。”静妃点了点头,轻抿了下唇边茶盏,“不过我们这会儿进去看热闹,怕是要招人怀疑,不如送把火进去好了,深秋天冷,我怕容儿生产受凉。” 静妃阴恻恻的声音落下,她起身就慢悠悠的到了院子里。 宫人领命立马下去办差事。 静妃走到院子里,远远的就听着隔壁宫殿里,一片叫嚷,“御医呢!御医快来啊!娘娘要生了!” 静妃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秋夜寒凉直入肺腑,望着盆栽里开得正盛的秋海棠,慢条斯理的一片一片摘下花瓣。 她不知道摘了多久,直到听见隔壁惊慌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娘娘的寝宫走水了!快来人啊!” 静妃将秋海棠花瓣握在掌心,抬头看着隔壁冲天火光,仍是担忧的语气,“容儿宫里怎么走水了,我得去帮帮她。” 静妃带人出门,身后宫人每人都拎着一个水桶,流云殿的宫人正好缺着帮手。 这一路他们走的格外顺利,甚至没有一个人拦他们。 静妃身边的宫人横冲直撞的闯进了流云殿内, 静妃手里攥着那一捧花瓣,看着流云殿后面燃起的火光,朝着那人声混乱、忙于容贵妃生产的寝殿走了过去。 “砰”的一声重响,紧闭的寝殿门被静妃的人打开。 静妃听着里面混乱的声音,温声道,“容儿你还好吗?” 她唇角勾起一抹寒凉的笑,“你不要怕,我们也许久不见了,我也想你。” 静妃隔着屏风听那一堆稳婆着急的让容贵妃使劲。 挽心冲了出来,“静妃娘娘您怎么进来了?!我们娘娘得专心生产,您若是来帮忙的便请去灭后院的火吧。” 静妃全然不理会她,旁边宫人径直上前把挽心扣住。 挽心一脸惊愕,“静妃娘娘你!” “嘘,我就来陪容儿说几句话,”静妃站在屏风前,“想来你侄女死了,你也难过,我怕你想不开得劝劝你。” “这人呢,生来便是要想开的,生死得失是常态,你说你有了陛下荣宠,失去一些东西也是正常。” “我想先前你生下的那两个小皇子都是极其可爱聪明的,不过可惜,我一直没告诉你,陛下当年他容不得你苏家有两个皇子,就让我暗中送了一些饮食,坏了那两个小皇子的身子骨。” “也是他们不争气,生一场病就没了。”静妃暗自叹息着。 “静妃娘娘休要胡说!”挽心着急的大喊,接着被堵住了嘴,“呜呜”的挣扎了几声。 “我可没有胡说,你处理掉的挽月,可是陛下扶持的人呢,不过陛下那样心思缜密的人碰不得血污,需要有一双替他做坏事的手。”静妃朝着那屏风一步步走进,“我就是那双手。” “我懂他所有的肮脏心思,你懂吗?你当然不懂,他可在你面前演了一辈子的君子,你爱的也只是一个不存在的人而已。” 屏风后稳婆突然大喊,“不好了,娘娘大出血了!” 挽心瞪大了眼睛,挣扎着想进去,却被静妃的人牢牢的摁住。 静妃朝着身边宫女递了个眼色。 宫女连忙绕过屏风跑了进去。 “容儿你别急啊,陛下虽然杀了你两个孩子,怕你苏家功高盖主,暗中处理掉了你父亲母亲,可他是爱你的啊!” 静妃忽然丧心病狂的笑了起来。 还不等她笑声停止,忽然看见刚刚跑进去的小宫女被脖子上抵了一把刀,被一个侍卫压了出来。 静妃的笑容忽然僵在了脸上! 第159章 “砰”的一声屏风倒地,后面床铺上根本空荡荡的全然没有人! 后面稳婆宫女身边藏着的一片流云殿侍卫直接冲了出来,将静妃的人团团围住! “静妃娘娘有意谋害皇嗣!抓起来!” 挽心被放开,掉头跑了出去。 静妃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猛然回身,看见苏清容安然无恙的站在院子里,“静妃姐姐,好久不见。” 而那个中毒垂死的苏幼虞就站在苏清容身边,远远的看着她。 静妃踉跄几步,看着苏清容原本临产高耸的肚子已经变得扁平。 她恍惚中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你!你已经生了?!为何宫中没有消息?!” “本宫生产没告诉姐姐,是本宫的错。”苏清容嗓音是说不出的疏离冷漠。 静妃难以置信的摇头,“那你刚刚,你的宫人们去叫御医,还有人说你要生了,你……” 苏清容远远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后院的火光已经完完全全烧着了后殿,映的静妃脸颊发红。 静妃忽然自嘲的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你设计引我入圈套哈哈哈,我当真是小看你了,”静妃笑着将实现从苏清容身上挪到苏幼虞身上,“所以你这好侄女中毒也是假的。” “此话从何而出,虞儿中毒,不是满朝文武都看到了吗。”苏清容嗓音很淡。 彼时,苏幼虞毫无中毒之象,随侍在苏清容身侧,“多亏了燕太医医术高明,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担心姑母才过来瞧上一眼,不巧碰上娘娘过来。” “好啊。”静妃崩溃的踉跄几步,宫殿之中的火越烧越旺,“真好,都是假的。” 西丹王下毒也是假的,西丹王谋逆也是假的,西丹没有人埋伏在京城里。 怕是晋王根本也没有埋伏在里面! 京中布防地埋伏的军队,原来是她中了圈套的儿子! 苏幼虞为什么要演这一出,那借口围剿的埋伏,根本就是冲着她的儿子恒王去的! 一旦恒王不知情的和禁军打了起来,他恒王就会被顺藤摸瓜发现私藏兵力、培养军队,他就是谋逆之人! 里面的禁军侍卫通通跑了出来,双手刚刚架上静妃的双臂,接着就被静妃发了疯一样的推开,“滚!本宫是陛下亲封的静妃,也是你们可以动的!” 侍卫们踟蹰着看向苏清容。 苏清容抬手,示意他们先出来。 在滔天火光之中,静妃独自站在宫殿里,眼底泪光迎着火光,“苏清容,那我刚刚的话你其实都听到了对不对?” 苏清容迎着她的视线没有说话。 怎么可能没听到。 可她不想承认她听到了。 静妃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绊倒在门框边,整个人跌坐在门口失神的望着脚边门槛,莫名笑了,“容儿你我一同长大,亲如姐妹,我什么都告诉你。” “有一日我告诉你,我心悦宁王殿下该怎么亲近他,你是胆子大的,几次三番撺掇我约宁王踏春游玩。还向我讨赏说什么如果这门亲事成了,也算半个媒人要坐上桌。” “我竟也没想到宁王看上的是你,日后迎娶你进门竟然还与王妃一起做了个平妻!” “我,我就像是一个笑话!” 现在看来当真可笑。 她恨极,怨极。 她用了些伎俩,待苏清容怀有身孕之后假意去看她,自甘堕落爬上了宁王的床。 就是想报复苏清容,就是想拿回属于自己所有的东西,想让她尝一尝被至亲至信的人抢了东西是什么滋味。 “不过我得知他娶你,也不过是为了你苏家兵权夺位用,”静妃自言自语着,“待他成了皇帝根基稳固,就暗中处理了你父母。” 她笑着摇头,“容儿你看看这就是皇恩啊,我嫉妒羡慕的皇恩啊,其实也不过如此。” “咚”的一声重响,静妃身后房梁在大火之中,重重的砸了下来! 砸在她身边,她却恍若全然无知。 宫殿外被压制的小宫女拼命挣扎大喊着,“娘娘!” 独独静妃坐在那里垂着眼,水雾模糊了她眼中的视线,她独自笑了很久直到再也笑不出来,失神的呢喃,“所以我到底为什么非要他爱我。” 凶猛的火舌吞噬了宫殿,接连有重物砸了下来。 旁边侍卫连忙大喊着,“屋子要塌了,快走!” 他们刚刚退出去几丈远,“轰隆”声响响彻了大半个皇宫。 有几片被攥得残破不堪的秋海棠花瓣散落在地,很快就被火苗吞没。 苏清容远远望着那火光中的一片废墟,身形有些不稳。 她吃了催产的药,前几日刚刚生产,身体还虚得厉害。 苏幼虞上前将她手臂扶住,“姑母。” “烧了干净。”苏清容半晌只说了这么几个字,眼前火光刺痛了她的眼睛,这住了近二十年的流云殿和她二十年的夫妻感情,一如这肮脏不堪的皇宫。 留着恶心。 她回身走了几步,眼前不受控制的发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苏幼虞忙上前,“姑母!来人!快来人!” 周围宫人慌慌张张的围了上去,将苏清容就近挪到了永安宫。 燕太医忙查看着苏清容的情况,苏幼虞陪在她身边,苏清容昏迷了一两个时辰便又醒了过来。 彼时京城纷争仍然没有结束,重阳盛典京城之中一片混乱,所有的百姓全部都赶回了家中,原本热闹的街市上只有冷兵器抵抗的腥风血雨。 深秋寒凉,苏幼虞趴在床边,忽然感觉苏清容手指动了下,握住她的手。 苏幼虞醒过来起身,“姑母,你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苏清容哑声问着,“孩子呢?” 挽心从一旁把襁褓中的婴儿抱了过来。 苏清容被苏幼虞扶起身,抱过襁褓中的婴儿。 是个小皇子。 这皇宫上下几乎都知道,如果苏清容这个关头生一个皇子,那意味着什么。 苏清容整个人状态极差,面色唇色都极其苍白,她盯着孩子看了许久,半晌无声的笑了,“我被这皇宫困了半生,自以为是他说的所爱必有所牺牲,到头来只做了一枚任由摆布的棋子。” 苏幼虞听着苏清容的话,沉默了许久。 哀莫大于心死。 若非苏清容刚刚生产完,身体亏损严重,她全然是想提刀砍了皇帝。 可砍了然后呢,弑君之罪株连九族。 苏清容目光空荡,半晌决绝道,“我想带安安走。” “我不想让安安叫他父亲,他不配。” 苏幼虞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虽然这个小皇子如今地位重要,可事到如今无论如何她也张不开嘴劝苏清容留下来。 燕太医说苏清容才刚刚生产,刺激过大,又思虑成疾。 苏幼虞觉得苏清容的状态用现代的说法就是有很严重的产后抑郁倾向。 如果再让她在宫里呆着,她十有八九会想不开。 二十年啊,被骗得连失两子,好不容易保第三子生下来,就得知情意绵绵的枕边人是杀害她父母孩子的真凶。 苏清容怎么受得了。 孩子取名苏容安,没尊皇姓,没尊皇家字辈,和皇帝没有半点关系。 挽心忙上前,“娘娘,我跟你一起走。” 挽心话落,担忧的叹了口气,“可这宫门高墙,岂是我们说走就能走的。” 苏幼虞心口郁结,压了压睫毛。 被遣散了众人的永安宫里,苏幼虞站在高楼窗口,倚靠在阁楼围栏上,垂眼看着指尖清凉通透的玉骨哨。 深秋微凉的风吹起她鬓边碎发。 秦封告诉她,“若是重阳宫宴需要人手帮忙,我来不了,就用它叫人。” “你不要觉得用它是负担,你从来不是负担。” “你是希望和念想。” 秦封心知她只看到当初沈鹤宸用她的玉骨哨引他入陷阱,却也不知前世的围猎上,他意外撞见了恒王的金库和军械库,正在被恒王趁着匪乱追杀。 而这东西引他去的栖身之所,恰好让他躲过一劫。 也是因此,天虞宫从南边追了过来,虞问得知苏家之事大发雷霆,成为他登基的重要助力。 秦封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苏幼虞和她母亲的身份。 这辈子既然知道了,就该等到机会让她回归自己原本的身份。 而不是拘泥于一方高门大院,打着保护的名义,养成风雨催折、任人把玩却毫无还手之力的娇花。 秦封觉得她此生远不该如此。 当和他一样。 苏幼虞抬眼看向一片烟火的京城,哨声绵绵悠扬,在偌大的皇宫之中很快就被躁动声响淹没,却丝丝缕缕全然被树梢敏锐的小兰思雀捕捉。 一阵萧瑟秋风呼啸而过,混乱的皇宫京城之中,许是无人察觉深秋高空之中盘旋的兰思雀鸟,亦或是听命于秦封的护卫察觉到了但并无人想要去阻拦。 阁楼四处,迅速围聚了一群黑色衣袍的精英武者。 碧寻久绫单膝跪在那翩跹少女身后,恭敬扬声,“属下,参见少宫主!” “但凭少宫主吩咐。” 第160章 宫门之上,京城城门,狼烟四起。 恒王浑身血污,攻打开一个埋伏库房,看到里面所谓的军械和黄金,突然间脸色大变! 这些……这些东西,不都是前阵子他丢的吗?! 他藏在天南山,被山匪偷盗走的那一批!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这不该是晋王意图谋反藏的,怎么会……” “坏了。”恒王心底一凉,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间涌了上来。 他冲了出去,和迎面而来的兵甲又打了起来,忽然看到了被他砍伤的兵甲怀中,掉出来了禁军的令牌。 大约不只是他一个人意识到了不对劲,恒王的亲信突然赶了回来大喊,“殿下!不好了!我们中计了!这些不是晋王的卫兵,是皇城禁军!” “他们以为我们是谋逆反军!” 恒王手里握着那一块禁军令牌,险些没有站住。 禁军如今大半都是秦封调令! 秦封?! 这场局竟然是秦封布的?!他原来是假意跟随自己! “殿下,我们还打吗?” 恒王唇角僵硬的抽搐着,握着禁军令牌的手都有些微微发抖,“杀都杀了这么多了,现在退,谁会相信我们?!你觉得我的好父皇会相信我吗?!” 不会! 皇帝本就疑心重,本来就因为担心他对皇位有意图,去偏宠了晋王!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 拼一把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恒王的眼睛通红,“打!直接打进宫!” 恒王咬着牙,重新拎起了自己的长剑,直冲着宫门打了过去。 也是奇怪,就在恒王准备真正逼宫的时候,一路阻拦的兵甲反倒少了些。 京城混战之中,秦封刚刚放下号令,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看着这满街的狼藉。 “既然恒王殿下想开了,怎么也得让他碰到宫门。” 皇帝站在宫门之上,听着下面人禀报,“陛下,埋伏并非西丹,而是恒王殿下!眼下恒王已经朝着宫门打过来了!” 皇帝震惊的看着来禀报的侍卫,还有几分不敢相信,“你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千真万确!” “为什么会这样,老三明明是最乖的一个。”皇帝这会儿已经顾不上什么西丹不西丹了,眉头紧锁,“竟是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有胆子造反!” 恒王率兵,径直打到了宫门口。 兵甲重重的撞着宫门,“吱呀吱呀”的沉重摇晃声听的人一阵一阵心惊。 皇帝怒声命令着,“去,去堵住宫门,去把那个逆子给朕抓起来!” 恒王兵力折损大半,和宫门内那么多的禁军护卫根本无法抗争。 紧接着京城四面八方传来大批军马赶来的声音,晋王冲在最前面,径直将不停撞宫门的恒王和他的兵力全数围堵在了宫门口。 “三哥。” 恒王闻声回头,手里沉重的长剑拖在地面上,随着他的动作带过火花。 他看到身后晋王坐于高马上,秦封从另一侧骑马而来。 恒王唇角扯动了下,脸上的血痕显得落魄,笑道,“原来是这样!” “四弟当真是给我摆了好大一场局!” 晋王眉眼间看不出什么情绪,“三哥还是第一次叫我四弟。” “你不一样是第一次叫我哥。” 晋王嘲弄的笑了,“三哥束手就擒,兴许父皇能念在父子之情,留你一命。” 突然间,皇帝盛怒之下的呵斥声从宫门内响起,“逆子!” 宫门大开,宫门内的禁军纷纷冲上前,将恒王所剩无几的兵甲同党压了下来。 秦封上前恭敬应声,“陛下,城中所发现的黄金和军械,都是恒王所出,可查验恒王府中下人和他常用的财物。” 秦封身边的洪疆一身禁军侍卫的行头,偷偷瞟了一眼秦封。 秦老大这个狗东西。 先前假装骗他们山匪说把黄金和军械全都送他们,然后又骗他们充军入朝。 充军入朝,肯定要上缴所有的军械和财物。 偏偏还是秦封管理他们入朝。 好家伙,那堆黄金和军械在手里没捂热乎,就又到秦封手里了。 合着不费一金一银,白赚了这么多兵马手下。 眼下那堆黄金和军械又被秦封拿出来溜了一圈,好家伙又扳倒一个恒王。 狗还是他狗。 行还是他行。 皇帝仍然躲藏在一众禁军侍卫的身后,“朕几时亏待过你,你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恒王回身看向皇帝,紧接着被缴了兵器压跪在地上。 “从前是太子,现在是晋王,是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你假意爱我,看重我,可却什么都不给我,你对我不公平!” “你要什么公平?!朕当真是惯坏你了!”皇帝气得满脸通红,“把恒王给朕压下去!贬为庶人,关进天牢!” 禁军纷纷上前,带上绳索捆绑在恒王身上,准备把他压下去。 皇帝刚刚回身,还未等走到宫里。 忽然宫人着急忙慌的跑来,“陛下!陛下不好了!容贵妃娘娘带着小皇子自尽了!” 皇帝蓦的浑身僵硬,恍惚中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什么?什么意思?” 他一步上前拎起了那宫人的衣领,“你说什么?!你给朕再说一遍!” “陛下!陛下节哀!” 后面一众宫人纷纷跪地,“陛下,静妃娘娘跑去流云殿,意图谋害容贵妃和皇子,说了一些……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容贵妃昏倒之后移送永安宫,遣散了所有宫人,然后……然后就……” 皇帝瞪大了眼睛,“就怎么了?静妃说了什么话?那个贱人都说了些什么?!” 宫人面容凄苦,一时半刻也说不出什么来。 “没用的东西!” 皇帝慌张的从一旁侍卫手里拉过一匹马,翻身上去直冲着永安宫的方向跑了过去。 皇帝一走,皇宫中所有的侍卫兵马都赶了过去。 秦封留在最后面,不紧不慢的走着,路过重阳宫宴的宫殿,看到有侍卫将困在宫殿里的朝臣护送出来。 远远的有人低声议论着,“这璟瑶郡主当真是年纪轻,竟然能看上西丹王那样的粗野之人。” 秦封微微偏头,心底有些异样。 “是啊,我是没想到她竟然能当众求姻缘嫁给西丹王。” “我瞧着那西丹王眼睛都要放光了,跟饿狼一样。” “不过想来她也是个有福气的,陛下刚答应,这门亲事就坏了,幸好逃过一劫。” 秦封深吸了一口气,眉眼间蒙上一层可怖的阴影。 第161章 这些东西是逢场作戏他都知道,可是当真听到,还是根本控制不住。 像是碰到了他心里某块禁区,整个人都燥了起来。 迎面是铺天盖地的火光,永安宫、流云殿接二连三的大火仿佛要吞没整片天空,永安宫内外都是跑来救火的宫人。 皇帝下马,直冲着已经坍塌的宫殿跑了过去,宫人见了连忙拦住他,“陛下,危险!” “贵妃呢?!你们把贵妃藏到哪里去了?!”皇帝拼命推搡着周围宫人,“一定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你们不让我见她!” 他像是疯了一样的大喊着,“容儿!容儿你别吓我,你快出来!你要什么朕都给你!我还没见到我们的孩子……” 苏幼虞远远的站在皇宫角落,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皇家的感情,说来可笑又荒唐。 姑母把孩子带走也好,这么一个小皇子出生就是风口浪尖,被一群人面兽心的豺狼围着。 怕是也不容易长大。 更何况苏清容现在的状态,要是继续留在宫里,说不好她真的会带着孩子想不开。 身边天冥宗众人很快就赶了过来,下马赶到皇帝身后。 他们有意无意的将苏幼虞藏住,顾忌她毕竟是假意中毒,不好被皇帝看见。 苏清容那边安排的也全都是秦封的人,方便行动。 苏幼虞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她回身看了过去,看到秦封站在她身后三丈远的位置,远处的火光在秦封冷硬的面容上跳动。 他身上是行军的盔甲,身上满是狂放和血-性。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秦封下马,朝着她走过来。 苏幼虞走上前,却莫名觉得秦封的神情在黑暗之中显得有些阴鸷。苏丹小说网 他走上前,忽然伸手一把把人抱了过来,扣在胸口。 她身上披风晃了下和他的长袍卷在一起。 苏幼虞跌撞在他泛着凉意的盔甲上,整个人被圈禁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封脑海中莫名开始浮现出大殿之上,苏幼虞是怎么求亲事,那殿上尉迟衍是怎么居高临下的玩赏她,听她说着要嫁给他的话,打着混账的算盘。 而后思绪混乱,和前世纠葛在一起,苏幼虞是怎么要嫁入沈家,沈家人是怎么拿捏摆布她,他就疯了一样的难受。 秦封轻声问,“还好吗?” “姑母不太好,我让久绫送她出宫了。”苏幼虞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 偏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恩。”秦封气息浑浊的应了一声。 突然间苏幼虞感觉身上重量重了些。 未等她反应过来,秦封似乎是没站稳,身形踉跄一下,单膝跪撑地上! 苏幼虞跟着身形一块被压了下来,忙伸手扶他,“你怎么了?” 就看秦封抵在唇边的那张青松帕子,被泛黑的血浸染大半。 苏幼虞愣在原地,她是第一次见到秦封病发会吐毒血,“你这是……” 秦封怔怔的看了看手里的帕子,攥在掌心试图藏起来,声音有些虚弱,另一只干净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告诉过你我生病了啊。” 苏幼虞有些难以接受,声音哽咽,“这到底是什么病?” 秦封手指顺着她的头发捏过她的耳朵,温声道,“这个病的名字,叫苏幼虞。” 话落,他眼前视线渐渐模糊,忽然间失去了意识! “秦封!”苏幼虞扶着他的脸颊,拇指指腹蹭到了他唇角血迹。 她看着指尖血迹,轻颤了下,为什么会这样。 武澄、武清见状慌忙跑了过来,“宗主。” 天冥宗前前后后都在忙着处理接下来的事,秦封暂时被带回了皇帝先前所赐的宅院。 苏幼虞趁着宫乱寻了个回家休养的理由跟了过去。 总归皇帝根本也没有心思在意。 皇帝所赐的宅院,秦封基本没有回去过,整个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也只有零星的几个下人打点。 苏幼虞坐在床铺边,看素仑眉目严肃的给秦封诊脉施针,素白站在旁边递东西。 半晌素仑拔出银针,看到泛黑的针尖,心底发凉,“怎么压不住呢。” 素白大约也看出了秦封症状的异常,“师兄……” “师父研制的方法在宗主身上不管用。”素仑收了针。 师父之前用来压云初瑶毒性,还挺有效的方法,在秦封身上全然无用。 素仑踟蹰着,“可毒性侵体,也不能严重啊……” 苏幼虞忙问,“什么毒?” “血毒。”素仑迟疑了下,“这种毒因人而异,如果一个人没什么执着的心事,毒性很快就能消解掉。可如果有……” 素仑没有继续说下去。 苏幼虞也能猜到多半,秦封发病,多是受了和她有关的刺激。 素仑补充道,“也算是心病。” 素白看着屋子里的情形,攥了攥手指,紧皱着眉退了几步,刚要离开房间,忽然被素仑叫住。 “你去哪?” 素白停了下,“我想请师父入京。” 话落,她就直接离开了屋子,跑进一旁书房。 素仑觉得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他暂时先开了几副药稳定秦封的情况,屋子里最后就只留了苏幼虞一个人。 苏幼虞看着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人,在床边趴了一会儿。 她拨弄着他的指尖,嘀嘀咕咕的呢喃,“今天我又没惹你,你干嘛呀这是。” “谁又跟你说什么了吗?”苏幼虞小手钻进他虚虚握着的掌心,握住了他拇指,“谁胡说八道了?我去揍他。” 她半晌心虚的补了句,“虽然不一定能打过。” 苏幼虞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他平静的面容,“你在担心什么,能告诉我吗?” 秦封手指轻动了下,他整个人仿若陷进深不见底的梦境漩涡之中。 梦里他穿过满院的红箱聘礼,每个箱子都刻了一个大大的“沈”字,闺房之中迎出了一个盖着红绸的小姑娘。 画面转而变成了长街上,苏家送亲的队伍在一片指指点点中,堪称狼狈的送进了沈家的偏房。 那晚他坐在沈家屋檐上,喝了许多的酒。 远远的看着他心心念念的人儿下轿,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无措又慌张的唤了一声,“夫君。” 秦封那点阳刚血气都被她唤了出来,偏偏那个男人不屑的看她一眼,留她一个人在婚房。 他摔了酒坛,趁着夜深她睡着,闯进了婚房。 第162章 那晚彻夜燃烧的喜烛之上,秦封放了半截安神散。 他借着酒劲妄图偷美人香,却只握着她的裙带枯坐了一晚。 他半醉低靠在她耳边,只觉不甘心,“我的小虞儿新婚之夜这么美,怎么能没人陪。” “他不爱你,我爱。” “你为什么不看看我。” 而此时,床边苏幼虞隐约听到秦封昏迷中在呢喃什么,她微微起身凑近,“你说什么?” 她刚刚靠近,忽然腰身被揽住,重重的拽了下来! 苏幼虞只觉一阵天地旋转,接着就被秦封压了下去! 他有些失神的望着她。 温度灼热的手掌从她脖颈到肩侧、手臂,试探着是不是她。 秦封手掌宽厚偏大,这种完完全全被掌控的感觉让苏幼虞不适的瑟缩了下。 他的眼睛有些迷蒙不清的浑浊,苏幼虞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秦封恍惚中轻轻松了一口气,抵在她颈窝问,“现在是什么时候。” “好,好像过了丑时三刻。” 他声音显得虚弱,“我是问……现在是你喜欢我的时候……” “还是不喜欢的时候。” 苏幼虞心底像是被什么轻撞了一下,她放在身侧的手环过他腰身,拍着他的肩背尽力安抚着,“喜欢……是喜欢。” 恍惚中秦封应了一声,攥着她的手腕再次昏睡了过去。 苏幼虞费了些力气把他挪到旁边,拆了头发上碍事的珠钗首饰放在旁边,头发散了下来靠在旁边,安静看着他的睡颜。 今日累了一整天,苏幼虞很快也困得睡了过去。 此时院子外,几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伸长脖子往里面看着。 “今日听说宗主好不容易回来了,我还以为咱们不用独守空房了呢。谁成想竟然还带了一个女人。” “我说宗主这年轻气盛的怎么不回来呢,原来是外面养了一个。” 秦封的宅院下人已经被清理更换的只剩下自己人,只有这几个皇帝给的通房不好处理就暂时先留下。 她们也都是一群正青春的姑娘家,被皇帝塞进来当通房,晾了这么长时间,闺中实在是寂寞。 何况那秦封样貌上乘,身材上乘,又是重臣,说没点心思是不可能的。 “瞧见长什么样了吗?” “围的那么严实,我又不是火眼金睛。” “这姑娘进去宗主的屋子,可就没再出来,这不连灯都熄了。” 几个姑娘家歇了歇心思,珠云远远的望着有些不甘心的走开,她们虽然说是通房,可主子不宠也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 * 天色蒙蒙亮,皇宫之中的烟火气息已经散了大半。 一片混乱的废墟周围,围着许多宫人不敢上前。 皇帝还独自一人身陷废墟中,双手满是灰尘,不停的翻找着什么,口中念着,“容儿……” 他满是皱纹的手上早就已经被烧焦的木炭烫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泡。 皇帝发冠已经跌在了外面,他浑身上下除了那金黄龙袍外,全然没有了皇帝的样子。 李公公远远瞧着这一幕,眉头紧皱着上前,“陛下,陛下让下人们找吧,我们先回去。” “不!不行!”皇帝忙呵止,“你们这群人会伤到我容儿的。” “还有朕的孩子,孩子刚出世……”他说着说着,已然全是哭音,“人多了,我儿害怕。” 他精神失常的搬开一个又一个木棍,忽然脚下被绊了一跤。 整个人重重的跌跪在废墟里。 他双手撑在灰尘焦末之中,眼泪一颗一颗打落在废墟里。 “容儿你骗我对不对?” “你骗我的,你怎么舍得……你回来好不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好,你回来你别吓我……你不能这么惩罚我……” 他声音颤得不成样子,翻弄着废墟昏了过去。 废墟外,一片惊呼声,“陛下!” 皇帝昏迷醒过来,殿外又跪了人。 又是一个噩耗。 “陛下,恒王已于狱中自戕,请陛下节哀!” 皇帝整个人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坐起来,像是没听见他们说的话,“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上次容儿说想吃山楂糕,这个季节山楂是不是熟了,怎么还不去做?” “陛下!陛下您别这样,容贵妃她已经不在了。” “胡说!她在!她怎么可能不在了,朕说等孩子长大,让她做皇后的。”皇帝自顾自的从床上下来。 头发凌乱,目光空洞。 “一定是朕还没立她为后,她生气了,就藏起来了。”皇帝大呵着,“去!去拿笔来,朕要废后,立她为后。” “朕立她为后,她一定会高兴的。” “陛下,陛下不可啊。”宫人连忙阻拦着。 李公公皱着眉头,眼见着皇帝已经精神失常了,连忙道,“快去叫御医来。” * 清晨,素仑端着药敲了敲门。 敲了半晌秦封没醒,苏幼虞倒是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谁啊。” 小姑娘还带着浓重倦意的奶音,让素仑敲门的手猛地僵住。 忽然发觉有姑娘睡在里面,自己也不好进去。 素仑立马掉头,回身正撞见院子里打扫的婢女珠云,“你进去送药吧,放外间就好。” 珠云一见得了进主屋的差事,立马眼睛亮了起来,“诶好。” 珠云难掩心中雀跃激动,刚一敲门,就听到里面一女子的声音,“等下。” 珠云手上动作一样顿了顿,忽然想起来秦封是带了女人来睡的。 她有些不太高兴的扯了扯唇角。 苏幼虞费劲的摘下来秦封搭在她腰间的手,起身之时,秦封又抓住了她的衣角,连带着外衫给扯了下来。 苏幼虞去拉衣服,偏也拉不动,“你醒了吗?” 秦封没有回应。 “睡着还抢我衣服。”苏幼虞只能顺着他把他扯住的衣服先脱下来,重新去柜子里暂且拿男人的衣服简单穿上。 怕被外人认出又遮了个面纱,走到房间门口开门。 珠云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见她白纱遮面,长发披散,只一双看起来单纯无辜的眼睛狐媚惑主,身上还隐隐有些香甜气。 真是个天生勾人的身子骨。 珠云有些嫉妒,微微扬了扬头,带了些老前辈的姿态,“我是来给我们宗主送药的。” 苏幼虞淡淡道,“放桌上吧。” 珠云边走边问着,“姑娘你伺候我们宗主多久了?” 这话问得苏幼虞一顿,“什么?” 珠云回身笑眯眯的端起了点架子,“我们是陛下送来给宗主的通房,你是宗主从外面带回来的通房吗?” 这皇宫送进来的人,和外面的野花相比,到底还是高贵点。 苏幼虞忽然间明白,这就是先前皇帝塞进秦封院子里的那五个通房丫鬟之一。 她都忘了这一茬了。 只听自己心里瞬间“噼里啪啦”一阵! 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被打翻,酸的自己屏气凝神。 苏幼虞压了压心口郁气,指尖勾起着自己松散的长发,轻轻理着,“啊,是啊,我确实是宗主外面带回来的通房。” 第163章 珠云瞧着她这副娇羞样子,想着应该是被秦封盛宠浇灌出来的姿态,平白生出嫉妒。 “原来是外面的姑娘,估摸着也少伺候官家权贵,有些规矩怕是没有人教……”不等她说完,就被苏幼虞打断。 “什么规矩啊,”苏幼虞仍是笑眯眯的样子,声音软得可以滴水,“宗主只教了人家床笫规矩,这其他的宗主准我可以不守规矩的啊。” 珠云愣了下,咬牙道,“……宗主一时新鲜宠你自然是这样,新鲜劲过了,等他罚你就完了。” “哎……”苏幼虞叹了口气,“姐姐说的是。我估摸着宗主其实新鲜劲已经过了。” 珠云挑了下眉,刚要得意,接着又听她说。 “宗主昨夜就罚了我一整夜,任我怎么哭闹,讨饶都不肯放过我。”苏幼虞掩面伸出手,“姐姐你瞧瞧,我手腕上都是他攥出来的。” 珠云冷不丁看到了苏幼虞细嫩的手腕上一圈微红的指痕,有点气短。 “其实我年纪小,吃不消这么多宠的,”苏幼虞就是想把她气死,“我日日盼着能有姐妹替我分宠,如今看到姐姐可太高兴了。” 珠云:“???” 苏幼虞看着她的表情,“怎么了?姐姐莫非是无宠吗?” 珠云:听听这是人话吗? 苏幼虞又笑了,上前乖巧的拉住珠云的手,“姐姐我好羡慕你啊,不然你教教我怎么避宠吧。” 珠云觉得胸腔压抑,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苏幼虞不等暗自高兴完,突然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把人拉了回来! 她踉跄几步,接着就被男人坚实的臂膀圈着腰,从背后抱着她禁锢在怀里。 浑厚沙哑的嗓音从耳边响起,“想避宠啊?” “?!” 苏幼虞整个人都傻了。 他不是昏着吗??? 怎么醒了??? 面前珠云看到眼前男人,到底有些骨子里的恐惧,还是连连后退,规矩行礼,“奴婢参见宗主。” “谁许你进内院伺候的?”秦封嗓音略带病气,但却因此更显得强势可怕。 “奴婢,奴婢本就是内院的人啊。”珠云跪在地上,愣是没敢抬头,“只是您,您一直没回来过。” “那就滚出去。” “是是。”珠云忙起身准备出内院。 秦封淡声补充,“我的意思是,带上你们剩下四个人,滚出宗主府。” 珠云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向秦封,“可我们是陛下送来……” 陛下? 陛下现如今的境况早就不比几个月前。 赶出去几个丫鬟他根本没心思在意。 不等珠云说完,外面武澄连滚带爬的跑进来,顺便给自己忘记规整秦封后院的通房甩了个锅,“宗主恕罪,素仑大人以为她是普通丫鬟,您别怪他。” 然后立马把珠云拖走,还礼貌的拽上了门。 苏幼虞挣脱开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立马走到桌边转移话题,“素仑送药来了,我们赶紧吃药吧。” 秦封到也不急,走到桌边坐下,手指摩挲了下温热的瓷碗,“我教了你床笫的什么规矩?我自己都忘了,说来听听?” 苏幼虞脸上笑容逐渐消失,开始胡编乱造,“哦……那个,你教我好好睡觉,早睡早起……睡醒叠被子。” “我先去叠个被子。”苏幼虞掉头刚准备跑就被秦封捞回来,摁坐在他怀里。 “急什么?”秦封轻轻搓磨着她泛着红痕的手腕,别有深意道,“我昨夜罚了你一整夜,可怜我小虞儿哭了一夜,讨饶一夜都没被我放过,怎么能睡醒就去干活呢。” 苏幼虞脸颊涨红,找了半天没找到地缝,“我开玩笑的,不是认真的……” “假的啊,”秦封慢条斯理的问,“那意思就是虞儿虽然年纪小,但是也吃得消这么多宠。” “也是喜欢承宠,并没有避宠的意思对吗?” 这个理解能力,可以说是非常优秀了。 苏幼虞薄唇抿成一条线,眼巴巴的看着秦封调侃她,憋得脸颊通红却也不知道该反驳什么。 半晌,苏幼虞一拳锤在秦封肩侧,“谁让你屋子里有这么多通房了。” 秦封笑着捏住她的小拳头,“我这不是头回到宅子上吗。” 苏幼虞拿起桌上的药碗,递到秦封唇边,想堵他的嘴,“吃药。” 秦封接过碗,靠在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这药有点酸啊。” “怎么酸了?”苏幼虞凑过去些,还认真的闻了闻,“这明明是苦的。” “没闻到吗?”秦封面露疑惑,“不应该啊,这么大一股醋味。”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 一下子明白秦封就是在故意调侃她。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伸手就想把他推开,“秦封你……” 秦封锢着她的腰,剑眉轻蹙,看起来有些痛苦,“别动,我心口疼。” 果然,苏幼虞想推开他的手下意识的收回来,紧张的左右看了看,拿过秦封手里的药碗,“我就说让你赶紧喝药。” 秦封心满意足的喝到一半,悠游道,“不好喝。” 苏幼虞催着,“一会儿我去给你找块糖,先喝了药。” 秦封看着她,慢悠悠的把剩下的汤药喝下去,轻吐出两个字,“要糖。” 就在苏幼虞要起身找糖之时,忽然把她拉了回来,秦封指尖勾住她脸上碍事的薄纱,轻巧的扯了下来扔到一边,扣住俯身浅尝了下。 苏幼虞错愕有余,唇齿间满是苦药味。 她眉毛都打了结,“好苦。” 秦封指腹轻捻,再次俯身,“甜的。” 苏幼虞扶着他肩膀的手指收紧,却又惦记着他有病痛在身,怕当真伤到他就又松开。 那股苦涩药味莫名其妙的被消磨了干净,却也不是甜的,剩下的都是他清冽如山间林木般的气息。 骗人。 秦封神情幽暗的看她,指尖把玩着她花瓣唇线,“这才是我教你的规矩。” “虞儿这都没学会,正戏规矩还怎么学?” 屋子里门窗“吱呀”一声轻微响动。 接着传来虞问急匆匆的询问,“秦小混蛋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虞儿回家休养,我蹲了一晚上苏家都没个动静,你又把我乖孙给骗……” 第164章 虞问拐进屋子看到这一幕,话锋猛地噎在喉咙里。 苏幼虞吓了一跳,忙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好,秦封靠坐在座椅上一副病弱姿态,“外祖父来了啊。” 虞问心口酸涩的扁起嘴,指着秦封的手抖了抖,想哭,“你……” 果然是给骗过来了!!! 还抱着…… 秦封捂着胸口,一派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拉过苏幼虞,“虞儿乖,来叫咱们外祖父。” 苏幼虞还有些不适应。 “谁跟你咱们,”虞问连忙把苏幼虞从秦封身边拉过来,小心教导着,“虞儿啊,我是你外祖父,外祖父知道不?” 虞问还怕她不知道外祖父是个什么东西,“就是你母亲的父亲,叫外祖父。” 苏幼虞抿唇,心说我只是认生,不是个傻子。 虞问说着说着就要哭,“外祖父来晚了啊,都怪你母亲,倔头倔脑的要嫁人,还瞒着我不说嫁哪。” 像是说到了虞问的伤心事,他一下子就憋不住了,“我跟你讲,这外面男的好多都是骗子,花前月下的时候发誓能护你周全,到头来却出了事,伤心的还是父母呜呜呜。” “您……您别哭啊。”苏幼虞忙拿帕子递给虞问。 虞问眼见着苏幼虞离开秦封凑了过来,略略得意的瞄了一眼秦封。 秦封见状突然声音孱弱,“您别难过,当是我照顾不周,惹来您的伤心事,小辈心中实在是愧疚。” 他身形不稳起身,朝着虞问走过去,接着一个踉跄,膝盖触地跌了下去。 苏幼虞又忙回身去扶他,“你慢着点。” 虞问愣了片刻,“唉哟”了一声,跌坐在旁边椅子上,“头晕,好晕,果然老夫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哭了两下就受不了。” “怎么头晕了?”苏幼虞刚要去看。 接着秦封又重重的咳了起来,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样,拉住苏幼虞的手,“虞儿不用管我,我没事,就是身弱体虚。” 虞问:“唉哟……”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站在中间看着两边一个比一个身娇体弱,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会儿。 她也不吭声了,径直往外走。 秦封忙问,“你去哪?” “我想着我留这儿也治不了病,自然是叫个郎中进来,帮你们俩好好看看。”苏幼虞直接出了门。 片刻后,素仑进来就看见虞问和秦封一边坐了一个,两人没有半分病弱,都是一副大爷模样,看了他一眼随后板着脸一言不发。 显然看见他心情不是特别美妙。 素仑摸了摸鼻梁,也不知道自己是咋惹着他们了,只安静的守旁边给两人诊脉。 半晌虞问咬牙切齿的发出了他这辈子最恶毒的诅咒,“我诅咒你将来生个女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自家娇养的白菜被野猪拱了是什么滋味。” 秦封只淡淡说了句,“凭本事拱的。” 虞问吹了下胡子,“我看你就是偷奸耍滑,你那点小心思……” “阿公过奖,我这还没拱到手,不比您几十年前就拱到手了别人家白菜。” “诶,你!”苏丹小说网 素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开始交流野猪拱白菜心得,只收了诊箱,“二位身体上目前问题不大。” 脑子就不一定了。 而此时一墙之隔,素白握紧手中茶盏,整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甚至不太敢看苏幼虞。 到底苏幼虞先前和她说柳月匀的时候她没信,现在又没了办法,不得不来找苏幼虞。 对面坐着苏幼虞撑着下巴,手指迅速的点打在桌案上,笑眯眯的看着素白紧张的样子,“我可以理解为,姐姐你在求我帮忙吗?” 素白被她说得很是不自在,抬手轻抿了下茶盏,“也可以这么理解。”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端着那股清冷的模样。 她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又抿了下茶盏。 苏幼虞垂眸看着她的动作,“这茶好喝吗?” “挺好的。” 素白刚下意识的抬手喝茶,忽然手腕被苏幼虞握住,手里的茶盏被拿走。 小姑娘温温软软的指尖蹭到了她的手背,蹭的素白慌忙收了手,“姐姐确实与旁人不一样,喝空气都能喝得这么好。” 苏幼虞摆弄了下送素白手里拿过的空茶盏。 素白微微一怔,很是尴尬的搓了下指尖。 “我人又不在天冥宗,你们那边柳月匀做什么事,我也参与不上。” 素白压了压睫毛,早早便猜到苏幼虞有可能拒绝。 毕竟自己当初那么说过她。 可她不敢再在天冥宗闹了,她怕宗里再有人指点她心思敏感,污蔑一个病患。 被素仑数落一通,也没敢再和素仑说什么。 她更不敢和秦封说。 秦封和她什么关系,万一再觉得自己是个爱嚼舌根的碎嘴恶人。 柳月匀很会在男人里转圈,她如今更像是被孤立了一样。 只有苏幼虞懂。 “我想倒也不用姐姐有意做什么,”苏幼虞重新倒了一盏茶,“姐姐之前那样不就挺好的吗?大可以继续。” 素白以为苏幼虞是记恨着自己之前说她,“对,对不起,我承认我之前是有地方不太对,可是眼下关系到很多人……” “我的意思是,你只需要继续做好你的医女,配合好你同宗的事。”苏幼虞把手里的茶盏递给她,“剩下的,你得相信和你共事十几年的同伴。” 素白并不明白,“可我就这样不拦她吗?万一她有意要害宗主……” “秦封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她害了。”那秦封这么多年不是白混了。 “你要拦,你怎么拦?像上次一样?你会哭吗?会装可怜吗?” 不会。 素白是一个用冷情淡漠把自己包裹严实的人,生怕别人看出她的脆弱。表面装作不在乎,其实比任何人都敏感多虑。 偏偏她又天生傲骨,绝不失态,任何时候都不想低头,连跑来找自己帮忙都要撑出几分脸面。 苏幼虞觉得素白这样的姑娘,把自己困在勾心斗角中,她就是个轻易被利用的垫脚石。 不适合做这种事的人,非要让她做反而会出问题。 “如果你真的想做点什么,那你就和以前一样,多在柳月匀那里受点气,让她多高兴高兴,剩下的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素白咬了咬唇,她有点听不出来苏幼虞这话,是故意调侃她还是认真的。 她坐在原地不知所措了半晌,起身又坐下,“我知道了。” 她又站起来,刚准备出门,就听苏幼虞道,“姐姐不谢谢我吗?” 回头看到那苏幼虞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她。 素白纠结了片刻,“谢谢。” “谢谢谁啊。”苏幼虞弯了弯眼睛。 她承认自己这样有点欠揍,更何况其实她这些话,相当于直接告诉素白,你不用做什么,继续去受气就行了。 但是调戏清冷傲气美人,着实有乐趣。 素白深吸了一口气,“谢谢郡主。” “姐姐好冷漠啊,”苏幼虞努了努嘴,手指在桌子上画圈圈,“这别家姐妹都爱叫我妹妹,姐姐叫一声我听听?” 素白这辈子都没这么亲昵的跟谁说过话。 她整个人颇有些无措,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谢谢苏……苏妹妹指点。” 素白硬着头皮说完,加快脚步消失在了门口。 苏幼虞笑了,刚喝了口茶,忽然听到耳边一声低笑,“这么爱玩?” 第165章 苏幼虞一口茶差点吐了出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出来透口气,人上了年纪就是唠叨。”秦封手里把玩着虞问的扇子,视线有意无意的略过苏幼虞沾了水珠的唇。 露水粉瓣,柔软娇褶,还有些茶水溢洒出来。 秦封视线幽暗,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 这么小。 水都喝不下。 秦封轻叹了一口气,学着她的话头,“虞儿好冷漠啊,在山里都爱叫我夫君,虞儿再叫一声我听听?” “别闹。”苏幼虞看了看大开的门,上前去关上。 一回头就看见虞问也莫名其妙出现在屋子里,从秦封手里夺过扇子,不甘心的学着,“虞儿好冷漠啊,别人家外孙女都爱叫阿公,虞儿不叫一声我听听?” 苏幼虞:“……” 倒也没别的意思。 就是突然很想把这两个人赶出去。 没过一会儿,这两个人就又自己争了起来。 秦封靠坐在旁边,“阿公,说好了我晚上,你白天的。” “晚上虞儿不休息吗?”虞问扇着扇子,很不服气的打商量,“你单日,我双日。” 秦封挑眉,漫不经心的打着算盘,“好吧。” 苏幼虞听了半天,没听明白,“干嘛?” 秦封沉吟着,“教你点好东西。” 虞问皱着眉,“你小子正经点啊。” 外面武澄忽然敲门,“宗主,晋王殿下叫你过去议事。” 秦封应了一声,只好先出门。 虞问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秦封盼走了,回头看苏幼虞,立马又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阿公我得把咱们宫里的本事都教给你,还有一些基本的事务,日后把家业交给你,你也方便处理。” 苏幼虞眉梢微扬,她大概了解到天虞宫精通暗器、毒术、制香,擅长驭兽驯化。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山林草木都能为天虞宫所用。 可这些东西其实并非一时半刻能学会的。 秦封出了门,晋王早早就已经亲自到了秦封的宅院上。 “臣还未来得及给殿下贺喜,殿下怎么亲自来了。” 晋王环顾四周,笑着坐在了主位上,“这不是得先来安抚功臣,若非秦大人,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你放心,我和恒王不同,恩怨赏罚分明,秦大人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 秦封靠在旁边,脸色看起来还是苍白病色,“臣不急,陛下还未薨逝,若是要赏,还是等殿下登上皇位再赏。” “很快了。”晋王把玩着手里的核桃,眼底带过尖锐明光,“他也活不长了。” 一早就听说皇帝好像疯了,他这么孝顺的儿子,定然是第一时间找了御医给皇帝看病,让他好好吃药! 不过这么严重的刺激,怕是也调养不好了,可惜这皇位只能由他来掌管了。 晋王弯唇,凑近秦封,“而且有的东西,也可以不用等那么久,比如我刚刚进门就看你赶走了屋里的通房……” 晋王这话说的意有所指,“秦大人难道不是想赶紧把苏家那个小丫头收进后院吗?” 秦封掀起的眼皮又垂下,漫不经心的问,“苏家小丫头?你说三姑娘还是五姑娘?” “省省吧,你骗得过我父皇,可骗不过我。”晋王笑得愈发肆无忌惮,“别再来个什么西丹王,东丹王的,先你一步把她拐走。要不要本王帮你日后赐个婚?” 秦封偏了偏头,避开了晋王的视线,轻笑一声,“殿下当真好观察力。” 难怪次次都能捏住旁人弱点,让人心甘情愿替他做事。苏丹小说网 晋王靠在旁边,满不在乎的说着,“你要是不着急,大可以当本王没提过,总归是你的私事。” “你们担心的事情无非是我父皇,但事到如今,我父皇怕是日后再没有精力来追究你们俩那些事,藏着掖着也怪没意思的。” 晋王漫不经心的拍了拍秦封肩膀,“毕竟我现下和她二姐姐结亲,不过是看在你有可能是我妹夫才多嘴。” “继续藏着,还是把她娶回家随你。”晋王当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秦封眼尾余光轻瞥了下他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轻抿了一口茶盏。 现如今皇帝精神失常,晋王不可能放过让皇帝早日登天交出皇位的机会。 晋王的意图他也清楚,无非是想要借此拴住他,妻儿女眷永远是朝臣的软肋,这样晋王可以放心让他帮忙稳固朝纲。 晋王话中暗示意味也颇重,即便自己和苏幼虞照旧做戏装陌路人,晋王也随时可以再找来一个西丹王、东丹王扬言说要娶苏幼虞而拿捏他。 软肋这个东西,一旦有了。 要么戒掉,要么除掉。 秦封拿起一盏茶,心不在焉的又喝了一口茶,回过神来的时候,手里的茶早早的见了底。 他放下茶盏之时,才看到手心里的一层薄汗。 皇宫之中一阵大乱,重阳晚宴一夜之间,皇帝连失两个皇子,又永失所爱,整个人被过度刺激的有点精神失常,全然不能理政。 后来整日抱着焦土罐子自言自语的说话。 再就是日日喝晋王送去的药,癔症反而越来越严重。 深秋宫城空荡寂静,皇宫寝殿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外面略略刺眼的日光从门外落进来,随着萧瑟秋风飘进来几片树叶。 皇帝怀里还抱着罐子,下意识的侧身护着罐子,把外面的日光挡住。 一道白色衣衫缓步进入一片昏暗的大殿之中,李公公跟在旁边躬身劝着,“陛下,国师大人得知您病重,特地来看望龙体。” 皇帝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他抬头望见清贵得不染尘埃的司眠,恍惚中仿佛出现了幻觉。 “国师……”皇帝呢喃了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他忽然抱着罐子踉跄上前,却从皇位上跌了下去。 他摔得很重,怀里的罐子却丝毫未损。 皇帝重新爬起来,来到司眠面前,“国师,你,你是神仙,你神通广大,无所不能,你可不可以救救我容儿,你救救我孩子。” 司眠抬手,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轻抚了下罐子上的灰尘,“陛下还是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 皇帝有片刻的失神。 司眠没再多说什么。 “睡一觉。”皇帝呢喃着走了几步,“睡一觉容儿就回来了是吗?” “我睡觉,我这就去睡觉。”皇帝慌忙跑回寝殿,抱着罐子努力的想要睡着。 司眠远远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离开了宫殿。 李公公也没看明白为什么国师来看望龙体,只是让陛下睡觉。 他还以为能治好陛下的癔症。 也是奇怪,晋王殿下日日送医治补药来给陛下喝,陛下的癔症不见好反倒越来越重。 再这么下去,怕是身体都垮了。 司眠回了佑安殿,站在玉璧屏画前点香,满屋通透明黄烛灯,白纱流云帐翻飞晃动。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若违天道,必有天惩。” 这世间最愚蠢的事,便是企图改变常人命运。 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 这是你们的命。 司眠安静的看着盈盈香雾盘旋而上。 此时皇帝躺在寝宫之中,从睡梦中忽然间睁开眼睛,“容儿,容儿还活着!” 第166章 皇帝的声音惊动了外面的李公公和值守侍卫,李公公忙跑进去,“陛下,怎么了?” 皇帝哭着哭着突然笑了起来,“我要去找容儿,我就说是容儿偷偷藏起来了,是她生气了,她报复我……” 他从床榻上爬起来,大喊着,“去!摆驾!去流云殿!” 李公公忙道,“陛下,您忘了,流云殿已经被烧毁了。” 皇帝愣了愣,“对……烧毁了。” “去苏家!我要去苏家!我要去苏家找她!” * 彼时苏家院子里,江氏正高兴的张罗搬家。 朝堂之上是晋王监国理政,转眼间皇宫之中皇储就只剩下了晋王一个。 这下可算是把江氏高兴坏了。 只要皇帝咽了气,那皇位一定就是晋王的。 这日后她可是皇帝的丈母娘,压根不愿意屈居于苏家那个小宅院里。 江氏进了苏婼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苏婼手里拿着一些破纸在看,“我叫你收拾东西,你还在这里磨叽。” “我这不是正在收拾着吗?”苏婼一听江氏唠叨就烦。 每天不找点她的毛病就过不下去了一样。 江氏抽走了苏婼手里的纸张,看到上面是一些画。 “这是你画的?还挺好……”江氏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苏婼回。 “之前三妹妹找我玩的时候画的。” 江氏闻言咽回去后面的话,“要我说这些垃圾还带着做什么?你也不嫌累赘。” 苏婼嘀嘀咕咕的反驳,“你带那些字画不累赘?怎么就不许我带。” “我那些字画值多少钱,你……”江氏正要跟她吵架,外面婢女跑进来。 “主母,贵妃娘娘先前的屋子里还有些您送的瓷器珠钗,那些还带走吗?” “带走啊!当然得带走。”江氏想起来,自己当年为了讨好苏家,可少给这位小姑子送东西,她立马走了出去,“现如今贵妃娘娘也不在了,总不能闲置着。” 江氏大步流星的朝着苏清容的院子走过去,招呼着人搬她送的东西。 随手把苏幼虞的画放在了苏清容的房间里。 苏家二房全然不管江氏怎么折腾,苏幼虞只安静的陪陈氏用晚膳。 陈氏似乎是有心事,端着碗踟蹰着也没吃什么东西。 苏幼虞看着陈氏空荡荡的碗,“母亲今天没胃口吗?” 陈氏回过神来,看了看苏幼虞,接着放下碗筷径直起身。 “虞儿,你跟我过来。”陈氏像是藏了什么宝贝一样,招呼苏幼虞进了里屋。 苏幼虞看着陈氏的样子,起身跟了上去。 接着陈氏从橱子里,直接拿出了一沓画像书册,铺在了桌子上。 苏幼虞远远的看过去,就是一桌子的美男子! 而这些画像,全部都是京城适婚龄还未娶的男子! “这些呢,是近几日母亲托人全京城搜罗的,每个画像一本书册,书册上是每个男子身家情况和有可能的成就前途。”陈氏献宝似的说着。 “我瞧着我们虞儿这么好看,女婿也不能差了,京城最好看还有钱的男人都在这了。” 陈氏一把都堆到了苏幼虞怀里。 “品行和学识,我也挑了大半,这剩下的五十来人你拿去挑,看上了哪个告诉母亲。” 苏幼虞没抱稳,略略震惊的看着怀里的东西。 虽然她知道陈氏有钱,可从前都是陈氏送来几十样衣服首饰来给她挑。 好家伙这挑上男人了??? 苏幼虞刚看了两眼就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她连忙放下,“母亲啊,我这……不急。” 陈氏手里拿着韩洺的画像,沉浸在挑美男的快乐中,“我还是觉得韩家少将军好,若是你俩定了亲事,就没有先前那么凶险的事了。” 苏幼虞伸了伸脖子,刚看了一眼,忽然外面春画进来禀报,“主母,秦大人带四少爷回来了。” 陈氏闻言一愣,“云祈回来了?” 苏云祈一走就是一两个月。 陈氏一时激动,甚至忘了放下手里的画像,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苏幼虞听到秦封的名号愣了愣,上前几步想要拿陈氏手里的画像,却不成想陈氏跑的那么快,苏幼虞都没碰到她。 苏幼虞快速反应了下,立马把怀里的美男子往旁边一塞,跟了出去。 她刚刚到正厅里,就看到秦封带着苏云祈踏进了房门。 陈氏激动的把画像往旁边一放,拉过苏云祈上下打量着,又是高兴又是生气,“早早就跟你讲不要着急,不要冲动,你看你还要麻烦你表哥!快跟表哥道歉!” 苏云祈欲言又止,吭吭哧哧没说出什么来,只低着头用脚尖画圈圈。 陈氏拍了拍他的后背,“没长嘴巴吗,平时那么能说,要不是你表哥,你就等着发配流放!” 苏幼虞的注意力全都在陈氏随手放下的画上,这东西要是给秦封看见可就坏了。 万一刺激到他,她的手又好几天都…… 她悄无声息的挪了过去,趁着屋子里一片兄弟和睦,偷偷把画像藏在了身后,又准备悄悄回房,把画像放回去。 殊不知自打她出现,秦封的注意力就没在别人身上。 就在苏幼虞以为天衣无缝的时候,秦封突然叫住了她,“虞妹妹怎么不敢过来?” 苏幼虞背着手,很僵硬的回身看向秦封,“我这不是太久没见表哥了,有些认生。” “太久没见……”秦封重复了下这个措辞。 昨晚才见过。 秦封漫不经心的看她,“虞儿手里是什么东西?怕我看见?” 他姿态疏离起来,就活像是平日里办差审讯,带了些无声的威压。 陈氏转头看见苏幼虞手里拿的东西,这才反应过来,忙不好意思的过去圆场,“这不我正在跟虞儿说体己话。” “前阵子也跟她父亲通信,我们都想着虞儿如今到了年纪,这婚事定不下来,总是被钻空子惹是非。” 陈氏叹了口气,“这不是在跟虞儿商量着,定下来也就安稳了。” 苏幼虞下意识的看了眼秦封的脸色。 秦封正巧也看了过来。 视线无声的交汇了下,谁都没有挪开。 “也是,”秦封看着她点了点头,“商量的如何?” 苏幼虞莫名觉得秦封的眼神像是带了温度,越来越烫,烫的她还是率先移开了目光。 “这不是还没有什么结果。”陈氏弯了弯眼睛,此番事情过后,也着实把秦封当成了自己人,“不过若是秦大人知道什么靠谱的人家,也可以告诉我。” “那是自然。”秦封答应得很好,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苏幼虞就是能感觉到他生气了。苏丹小说网 秦封坐在屋子里,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 过了两刻钟起身,陈氏热络的去送,“秦大人慢些走。” 秦封走到门口,突然来了一句,“今晚不走了,在家里睡。” 第167章 苏幼虞愣了下。 她大概是习惯了秦封偷偷摸摸的来找她,就连平日练习,也是借着虞问的名号在别苑练。 虞问也是怕外男教她,传出去影响她的声誉。 秦封调转了方向,直接朝着苏府别苑走了过去。 陈氏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连忙催促着,“快去收拾下别苑。” 苏幼虞心说别苑他天天回去,压根不用收拾。 不过上次他明目张胆的说留下,还是他们有仇的时候。 秦封果然是生气了。 苏幼虞隔了段距离跟在秦封身后。 秋恬嘀嘀咕咕的问,“姑娘啊,这秦大人怎么突然要住下?他那宅院住着应该更舒服的才对。” 苏幼虞欲言又止。 忽然看到前面的秦封停下脚步,回头直接朝着苏幼虞走了过来。 苏幼虞吓了一跳,刚后退了几步,就被他攥住手腕拉了过去,“你母亲跟你商量亲事,你意下如何?” 秋恬还是第一次见着他们如此亲昵的举动,下意识阻拦,“秦大人……” 秦封突然冷声呵止,“闭嘴,没问你!” “我,我没答应她。”苏幼虞忙道,“我也没准备选。” 秦封胸口略略剧烈的起伏着。 秦封纠结了片刻,冷不防的问了句,“你母亲挑的人选中,就……没有考虑过我吗?” 秋恬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是怎么回事? 秦大人几个月前不还对他们家姑娘爱答不理的,动不动就把人抓走。 苏幼虞也是没想到他会当众这么问,家里值守的府兵都悄悄看着这个新奇的热闹。 苏幼虞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那你如果自己选夫君,会考虑我吗?”苏丹小说网 苏幼虞往日里和他装不熟都装习惯了,感觉到身上视线越来越多,很不适应的压了压声音,“我们不然还是回去说?” “可以,回去说。”秦封拉住她,直接朝院子走。 周围府兵也都吓了一跳,自家小姐被外男在院子里拉扯怎么行,卜松下意识的上前拦,“秦大人,这不可!” 秦封视线不耐烦的扫了过去。 府兵硬着头皮也不敢退下,“秦大人,这我们自家小姐,我们自家人还是心疼,您要是不高兴,尽管找我们的错,别难为……” “我就爱难为她?我就不心疼?” 府兵们听这话,纷纷一愣。 苏幼虞连忙制止,“你们先下去。” 他们还有些犹豫,“姑娘……” “下去,”苏幼虞看着秦封脸色不对,忙道,“你们先回去,我有事会叫你们。” 秦封丝毫不在意他们的视线,大步流星的进了苏幼虞的院子。 秋恬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追了上去。 眼看着苏幼虞直接被秦封拉进了屋子里,刚跑到门口“砰”的一声…… 秋恬后退了几步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卜松凑上来,“怎么回事?秦大人怎么对咱们家姑娘下手了?” “怎么说话呢?那是倾慕咱们姑娘,下手难不难听啊。” 卜松嘀嘀咕咕道,“这都关一屋了……” 不下手下什么? 下嘴吗? 秋恬皱着眉,扛起了一根棍子。 卜松:“对不起,是倾慕,是倾慕。” 屋子里,苏幼虞步步后退,屋子里散落的珠帘纱帐随着她的动作,包裹住她的身形,又被秦封拉开,全部被他缠在指尖扯了下来,“他们说我不心疼你。” 她不知怎么的一下子被抓住,抵在书桌边! “我不心疼你吗?” 桌上的书本洒了一地,他抵在她唇边,“我难为你,虞儿酸的就不只是手了。” 秦封声音嘶哑,氤氲着似有若无的怒气。 旁边的纸墨笔砚接连掉下去。 “哐当”的一阵乱响。 “我不心疼你,虞儿早哭多少回了。” 苏幼虞被纠缠得缺氧气短,大脑一片空白,但隐约能从秦封凶狠的语气中,听出些似有若无的委屈。 秦封觉得自己要疯了,“我快藏不住了。” 装作不喜欢,是这世上最痛苦的惩罚。 沉迷的时候不能看,她哭的时候不能抱,想在世人面前护她没有身份,跟觊觎者说滚都没有资格。 还要被人指责自己不心疼她。 他每每装作冷淡告诉自己不喜欢,却反而能听见心底叫嚣着更猛烈的爱意。 可他无非是想,如果将来他出了岔子,他还能装作陌路人让苏幼虞撇清关系脱身。 就在秦封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苏幼虞眉眼迷蒙的问了一声,“你怕什么啊。” 他气息浑浊,凝眉问了句,“什么?” 苏幼虞轻轻回神,她还是在意秦封最初生气的缘由,一个一个回答他。 “选夫婿,会考虑你啊。我也知道你心疼我。”苏幼虞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所以秦封你在怕什么?” 苏幼虞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从秦封的举动中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害怕。 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按理说一个暴君能怕什么。 他表现出来的永远是事事周全。 可她就是能感觉到,感觉到他心里藏了很多东西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他其实会害怕。 “你其实知道我的选择,你别担心,别怕好不好?” 秦封抵靠在她的颈窝,急促的呼吸慢慢缓和下来,低头轻咬了下她锁骨。 想娶了她。 想把她据为己有,想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他的。 谁也不许肖想。 外面原本安静的家丁府兵突然不安静了,一阵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接着武澄突然从后窗跳了进来,看到屋子里的情形,忙背过身。 嘴上还是没敢停,“大人,陛下突然来苏家了!” 苏幼虞凝眉,“陛下?” 秦封眉眼暗了暗,伸手拉了拉她被自己蹭开的衣领。 外面秋恬也急促的敲门,“姑娘,陛下来了!” 秦封单手环过她的腰,顺手把苏幼虞抱下来,眸光微厉,“陛下不是病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陛下做梦非说贵妃娘娘还活着,睡醒就跑来说要找贵妃。先是把满宫都搜了一遍,现在开始搜京城了,他自己来了苏家。” 秦封并不甚在意,径直从正门出去,他原本就和苏家是表面亲戚关系,曾经也一直住在这里。 既然都有人看见他进来,躲躲藏藏反而招疑虑。 苏幼虞收拾规整好吹了下玉骨哨,接着一只兰思雀停在了窗口。 苏幼虞塞了一个小符号字条,伸手把它放了出去,接着出门迎驾。 到底皇帝没有驾崩就还是个帝王。 兰思雀飞到京郊客栈,久绫看到消息立马跑到客房门外,碰巧看到挽心出门,“快点带娘娘和小殿下走,皇帝找过来了。” “找过来了?这娘娘还没出月子……”挽心偏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立马回身叫苏清容。 苏府宅院里。 皇帝一进门就直奔着苏清容的院子走,迎面看见正在搬东西的江氏,瞬间气红了脸,“大胆!谁让你动容儿东西的!” 江氏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陛下恕罪,臣妇,臣妇搬的都是自家东西啊,这些是先前臣妇送给娘娘的。” “送给容儿的为何又要搬走?” 江氏跪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娘娘,娘娘她已经仙逝,这些东西放着也是无用。” “胡说!”皇帝厉声打断,指着江氏,“来人,来人啊!大胆刁妇对贵妃不敬!诅咒贵妃仙逝!给朕砍了她的脑袋!” 第168章 江氏愣在原地,一下子浑身发软,半晌没听明白皇帝的命令。 大房一家听命令都吓了一跳,纷纷上前,“陛下!陛下恕罪!” 苏云城忙道,“母亲一时失言,但罪不至死,求陛下饶命!” 别说大房,就是旁边侍卫都愣住了。 这贵妃仙逝明摆着是事实,总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要了朝臣官眷的性命。 “怎么不动手?!是朕的话你们不听了吗?!”皇帝大喊着,接着几步上前抽出了旁边侍卫的长刀,朝着江氏砍了过去。 李公公忙上前拦,“陛下,陛下且慢,这可是贵妃娘娘的院子,您要是在这里杀了她的家人,贵妃娘娘要不高兴的。” 皇帝的动作踟蹰着停了下来,“容儿会不高兴……不行,她不高兴就不回来了。” 他手里的长刀跌落在地,“不行,不行不行。” 刀下江氏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皇帝稍稍冷静下来,目光直直的看向苏清容的院子,“拖出去,打二十大板!重重的打!” 侍卫应声,把江氏拖了出去,江氏晕着又被板子给打醒,哀嚎哭叫着又被打晕。 皇帝缓步进了苏清容闺中院落,屋子里倒是时常的打扫,上次他来,还是她出嫁陪她回门。 屋子里的摆设换了新的,布局却仍旧是老样子,他隐约还能想起他们新婚燕尔。 皇帝看着书架桌案上,有她之前看过的书,有她的笔墨书画,最爱用的棋盘,橱柜里还有她闺中的衣物。 他有片刻的晃神,整个人像是沉沦在回忆中全然拔不出来。 院落里李公公带着人远远瞧着也不敢靠近。 秦封进了院子,李公公忙躬身,“秦大人。” 秦封看着皇帝的背影,“陛下这样疯癫动辄打杀,怕是不能号令京中军队,军权恐怕得暂由晋王殿下掌管。” 李公公长叹了口气,“可晋王殿下现在掌管的是不是太多了?怕是日后陛下清醒了,不好收回。” 说到底皇帝年不过半百,李公公自小陪皇帝长大,还存留着一丝希望。 秦封心知朝中并不太愿意让晋王一权独大,借机断了晋王军权,沉吟开口,“不然就苏韩两家、我和内阁军机暂且分管,替陛下掌管军权。” 李公公左右想来也没别的办法,“眼下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苏幼虞刚出门,接着就有禁军侍卫进院子,搜找有没有苏清容的痕迹,找不见人也就走了。 皇帝在苏家呆了一整晚,抱走了苏清容屋子里所有沾有她痕迹的琴棋书画,用过的珠钗首饰,穿过的衣服。 在一堆书画之中,夹杂了江氏先前落下的苏幼虞的几张书画。 皇帝大肆寻找了一番苏清容无果便消停了一阵子,整日只痴迷的看苏清容看过的书本、用过的东西。 苏幼虞隐约觉得皇帝闹这么一通就安静了有点不太对劲。 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江氏经过此事差点没了半条命,整个人躺在床上养了半月,刚一下床就心惊胆战的张罗着搬家。 不等苏婼成婚就搬走了。 大房分家搬走后,虞问来往自在了些,苏家剩下的人倒是很敬重这位外祖父,当然也只当做长辈,并不知道他的宫主身份。 虞问是很认真的在教苏幼虞相关的东西,可偏偏苏幼虞这身子骨偏弱。 时常练一整天,到了下午申时苏幼虞就有些体力不支。 虞问隔辈亲过于严重,看着心疼就偷偷给她渡功力。 这些虞问都悄悄瞒着旁人,毕竟这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身体素质的方法,在一定程度上都算作投机取巧。 虞问也没告诉苏幼虞,这种事情,还是得她自己感觉到才好。 苏幼虞感觉并不是很明显。 只是觉得身上比往日有力气了些,射箭远了些,飞镖准了些,眼力听力敏锐了点,也不算太多。 冬月二十七,成婚前夕。 苏婼半夜突然间从睡梦中惊醒! 窗外绵绵飞雪,她却浑身冷汗,苏婼看着满屋子红帐囍字窗花,脑海中却全部都是梦里的场景,比苏幼虞当初说的还要吓人。苏丹小说网 她梦见自己被晋王卖进了青楼,烙上奴印,明码标价的摆在男人面前,最后被人高价买走,买她的似乎是个权贵,但她却又不堪为奴为婢供人玩乐,在那权贵来接她之前,心如死灰投湖自尽。 苏婼心跳的厉害,很是不安的披了件斗篷出了房门。 外面守夜的婢女瞧见,连忙上前,“姑娘,咱们寅时才起,还有一个时辰呢不再睡会吗?” “不睡了。”苏婼魂不守舍的走到院子里。 身上冷汗被寒风吹走,她才清醒了些。 毕竟是大喜之日,院子里的侍卫要彻夜值守且不轮班,霍北渊刚打了个哈欠想偷个懒,看见苏婼出来,又生生咽了回去。 霍北渊客套的问了句,“外面这么冷,姑娘怎么出来了?” “我突然……不想嫁了。” 霍北渊还当是怎么了,“毕竟你第一次成婚,没什么经验,出嫁前紧张害怕倒也正常。” 苏婼心想着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这种事情还能第二次有经验了再说吗? “你说要是嫁进晋王府,我要是觉得不合适,能和离吗?”她自知心底这股恐惧不是寻常紧张。 定亲那天她就感觉到晋王妃并不是个好相处的,要说三妹妹她从没接触过晋王妃,竟真的知道她品行不好,会和晋王一起算计她。 霍北渊摸了摸眉毛,“皇家婚事,一般少见和离。” 苏婼似乎捕捉到了点希望,“少见的意思是,虽然少,但还是有可……” 不等苏婼说完,霍北渊就补了一句,“一般丧偶比较多,比如你看前几个月的静妃和容贵妃。” 苏婼:“……” 霍北渊打量着她的样子,劝着,“这皇家总归是衣食不愁,你且好好服侍夫君,不吵不闹,他挑不出错处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苏婼摇头,“万一我服侍不好怎么办?” “娶过亲的王爷都有经验,你就躺着,肯定能服侍好的。”霍北渊当然是千百般愿意苏婼赶紧嫁到晋王府,最好晋王越宠她越好。 安抚好苏婼,混成她的亲信在晋王府待下去,他就能更多的打探到晋王的消息,日后可以帮上秦封。 总归晋王登基怕也是缓兵之计,这样的品性头几年怕是还收敛,坐久了也是个昏君。 霍北渊这边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苏婼听得一懵,突然踩了他一脚,“谁跟你说这个服侍了?” “我干嘛要跟一个侍卫聊嫁人。”苏婼掉头就走。 霍北渊愣了愣,“我也算个陪嫁侍卫,你嫁我也嫁,怎么就不能聊了。” 苏婼没再理他。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苏家大房的宅院里就点起了灯。 二房一家踩着薄雪,作为娘家人最早登了门来帮忙一起张罗婚事。 苏幼虞困得一边打哈欠,一边坐在旁边和苏媛一起塞福袋,“一个,两个,三个,我再留一个……” 她数着往自己毛茸茸的斗篷夹层里塞了一个。 虞问再一个,苏幼虞又偷偷塞了一个。 秦封……她又双叒塞了一个。 崽崽…… 苏媛眼巴巴的看着苏幼虞塞福袋,悄悄的问,“三姐姐,你这是要带给谁啊,怎么带这么多?” 苏幼虞一本正经的说着,“家里养的小猫崽,比较能吃。” 苏媛点了点头,“哦。” 她悄悄瞥了眼苏幼虞的披风口袋。 这也……太能吃了吧。 苏婼在旁边端坐着,旁边婢女嬷嬷帮忙梳妆,只看着苏婼铜镜里一脸愁容,和身上的喜服很是不搭。 冬月连忙提醒着,“姑娘,今日出阁可得高兴着点啊。这要是给外面人看见了,指不定要编排什么呢。” “屋子里不都是自家人。出门喜帕盖着,外人又瞧不见。”苏婼原本就烦的厉害,听见又要管教她更是不开心了。 她偷偷看了眼苏幼虞,“三妹妹,你上次与我说的,晋王妃当真容不下妾室吗?” 第169章 苏幼虞精神了些,抬眼看苏婼,刚要说什么,旁边喜婆就连忙制止,“今日是大喜之日,可不能乱说话!” 苏幼虞微微张开的嘴又闭上。 喜婆板着脸,这嫁的毕竟不是寻常人。 那多半就是未来帝王了,这些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还得了! “二位姑娘还是少说些话吧,等日后回门相见,有的叙旧。” 苏幼虞扁了扁嘴,困顿的趴在旁边继续数福袋。 苏婼毕竟是高嫁又是侧室,没有接亲是送嫁,苏家大房宅院并不怎么热闹,热闹的还是晋王府。 空寂的皇宫之中,司眠坐在皇帝对面,手里一枚棋子落在棋面上。 “啪”一声脆响。 皇帝游思空寂,被这一声脆响唤回神来。 司眠的视线落在棋盘上,随口问着,“陛下近些时日可好些了?” “好些了。”皇帝的声音有些虚弱,但神智稍显清明,“有国师日日相陪,是好些了。” 皇帝落下一子。 司眠没多说话,笑着摇了摇头,“臣又输了。” 司眠起身,在屋子里走动着,“陛下能想开就好,也不枉臣费心思。” 他环顾四周,发觉皇帝所住的整个朝阳殿内摆设,早早就换上了先前苏清容用的东西,周围摆设,屏风,甚至连墙壁上挂着的书画,都是苏清容的手笔。 即便是好些了,但晋王送的药喝了那么多,皇帝的身体也早不复当初。 司眠停在一幅画卷前,忽然弯了弯唇,“陛下这竟然还有璟瑶郡主的画。” “璟瑶?”皇帝闻言起身,朝着司眠走了过去,“不可能,这都是容儿的。” “这幅画和其他的风格不一样。”司眠看向皇帝的眼睛。 皇帝迎上司眠的视线,微微一怔,看向那副画,“是不一样。” 皇帝停在墙壁前,伸手把画摘了下来,“为何朕觉得有些眼熟……好像从哪里见过。” 皇帝皱着眉,努力思索着。 “臣倒是觉得,和这本的风格极为相似。”司眠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下来一个话本册子,递给皇帝。 皇帝脑袋一懵。 一瞬间脸色大变! 这个话本是当初从曦荣那里拿来的那个?! 他猛然上前,从司眠手里拿过来那个话本,里面小插画的风格和手里的画卷近乎一模一样! 苏幼虞?! 这话本是她…… 可秦封不是已经处理掉了那个话本先生?! 苏幼虞是怎么回事? 皇帝眼前一阵一阵的晕眩,他忽然拿着东西跑了出去,大喊着,“去!去把苏幼虞找来!秦封,还有秦封!还有秦封……” 剧烈的冲击让皇帝本就脆弱的神经有些支撑不住,他失神的重复着,“秦封骗我,秦封骗我是不是?” 李公公没听明白,“陛下,怎么突然要秦大人和郡主来?” “别,别让天冥宗的人知道,”皇帝浑身上下刺骨的冰凉,焦急的叮嘱,“去找曹瑾,去找曹瑾!让曹瑾带他们来!封了消息,别惊动旁人!” 司眠站在旁边满意的听着皇帝下令,眉眼低垂,遮掩过眼底的神色。 彼时已经入夜,晋王府宴请宾客热闹非凡,苏家主子全部都在晋王府张罗婚宴,大批兵甲从皇城中出动,径直包围了兵部尚书府宅院! 虞问午后无聊就出去溜崽崽,现在都还没回来。 整个兵部尚书宅院只剩下了看家的下人,院子里卜松慌忙大喊着,“大喜之日,你们这是做什么?” “闭嘴!”走在前面的禁军侍卫很是眼生,面容凶恶,“这是皇令!” 卜松隐隐认出来这是曹瑾身边的人,上次的事情和曹瑾一起被停了职务。 苏家准备出去报信的下人统统被外面的侍卫拦住押送回来! 卜松远远看着这一幕很是震惊,这些人他见过多半,但他当年在禁军队伍里很不起眼,因而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这些人基本都是围猎办事不利被秦封革职调查的侍卫。 突然被皇帝调出来是什么意思? “陛下有令,不要惊动旁人,等郡主回来带她入宫!”禁军侍卫浑浊低沉的嗓音响起。 冬日夜晚阴冷,狂风卷地起,吹得院门外大红灯笼拼命的摇晃。 晋王府大门口下人连忙扶住灯笼,转头看院子里仍然是热闹非凡的丝竹鼓乐声音。 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晋王与苏家的喜事如今招引来了许多宾客,中午成亲礼,愣是在晚上又多办了一场贺宴。 晚上贺宴是晋王和晋王妃做东宴请贺礼朝臣,和苏婼没什么关系。 宴会上几乎满朝重臣全部都来了,晋王在不久的将来继承大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再加上皇帝癔症严重根本无法理政,晋王相当于半个皇帝,京城之中没有一个大臣敢不来捧场。 阵仗堪比宫宴。 明太傅为首,陪着晋王说着最漂亮的奉承话。 韩家二老应邀不得不前来,维持着僵硬的笑容,心里五味杂陈。 这皇城中短短一年的时间,四个皇子没了三个,容贵妃所生的皇储也没了,皇位落在了最不可能的晋王手上,不知道是该说这皇家夺嫡凶残,还是该说晋王运气好。 晋王坐于高位上,视线却始终都在下面襟贵冷淡的秦封身上,时不时游移看向对面的苏幼虞。 他把玩着手边酒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俩仍然不熟的模样。 秦封为了这丫头,倒是真能忍。 晋王承认自己心思恶劣,总想要撕裂秦封那副百毒不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面具。 他偏了偏头,看向自己座位旁边的曦荣。 晋王笑了,“曦荣啊,你长时间未出宫,今日出来倒也不必拘谨,想坐哪坐哪,皇兄给你撑腰。” 曦荣闻言有些意外,早早就坐不住了,“真的吗?” “当然。” 晋王话落,曦荣就高高兴兴的起身,朝着秦封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这样的出身,混到现在也不全然是运气,他极其会洞察人心。 晋王笑着喝了一杯酒。 秦封和苏幼虞这层窗户纸不戳破,多半是秦封觉得自己不安稳,不想连累她。 晋王稍微有点自知之明。 秦封这样的人主动投奔他,主动把皇位送到他面前,肯定是下策。 秦封一日不娶了苏幼虞,他一日不能安心秦封是心甘情愿臣服。 一旦这层窗户纸捅破了,秦封不管做什么都会顾忌苏幼虞的名声和未来。 晋王斟酌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看下去的时候,恰好和苏幼虞的视线撞上。 苏幼虞看了他一眼,手里漫不经心的拨弄着面前的酒盏,表情并不怎么开心。 晋王看她不开心倒是很开心。 笑得有点贱。 宴席上,韩静徽和韩洺并肩入席,偏巧晋王把韩洺的席位安排在了苏幼虞身边。 韩静徽看了一眼,便知晋王今晚的用意可不简单。 韩洺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跟苏幼虞打了个招呼就愣是没再敢跟她说话。 韩静徽看在眼里,轻扯了下唇角,“哥哥,咱俩换个位置呗。” 韩洺迎上她的视线。 “你太磨叽了,”韩静徽闲闲散散的解释,“今晚妹妹我帮帮你。” “没成,这不是正合你意。”韩洺总也不抱什么希望。 “我改主意了,”韩静徽起身,走到韩洺身边,“你要是娶个小媳妇回来给我玩玩也不错。”苏丹小说网 韩洺皱起眉,“这是王府,不是你的糙汉子军营,说话注意点。” 韩静徽端了端身份,纠正了下,“我是说,陪我玩玩。” 苏幼虞彼时注意力全然不在身边兄妹身上,只牢牢盯着对面秦封的席位。 看着曦荣大胆的凑了过去,略略羞涩的行礼,“秦大人,本宫前阵子一直病着,还未来得及感谢你围猎上平匪患,也算是救了本宫一命。” “公主言重,这是臣的分内事,谈不上救你。” 曦荣直接坐在秦封身边的席位上,“那秦大人定然是不介意本宫坐在这里的吧!” 第170章 宴席之上众人有意无意的看了过去,心下都明白这曦荣对秦封是个什么心思。 秦封有些不易察觉的烦躁,“公主坐这有失身份。” “怎么了,我坐在这里就不是公主了吗?谁敢说我有失身份!”曦荣微微扬头,一副谁敢跟我抢位置的姿态。 下面一众官家贵女远远的瞧着这一幕,萌动的小心思都不得不压了压。 明可菲也咬着唇,扯着帕子又不敢说什么。 此次缉拿恒王,秦封在晋王这里是大功,这将来晋王登基朝中地位不可小觑,这京城待嫁千金要说没想法是假的。 秦封日后的地位,相配公主做驸马都是正常。 但曦荣现如今倚靠晋王,也是皇城公主中最尊贵的。 这两人现如今还真是最适宜相配…… 苏幼虞握了握手里的酒盏,微微移开视线。 耳边响起韩静徽的声音,“你二姐姐日后就是皇妃了,还愁眉苦脸的。” 转头韩静徽就拿过了她的酒盏。 “皇妃那么值得开心,那姐姐你也去。”苏幼虞伸手去抢,被韩静徽躲过。 韩静徽顺势握住她的下颚,指腹轻轻蹭了下她唇角,“小妮子会顶嘴了?” 韩静徽顺手给她倒满了酒盏,“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梅花酿,尝尝?” 苏幼虞回了回身子,尝着这梅花酿是酸酸甜甜的梅子汁味道,还带了点酒劲,“这,是酒吧?” “这点劲,也算是酒?”韩静徽饶有兴致的看她,随口喝下一杯,又给她倒了一盏,“那你尝尝这个,年初的桃花酿,这个劲小。” 苏幼虞轻嗅了下,桃花酿里桃花香气扑鼻而来。 忽然对面又响起曦荣的声音,“秦大人身上怎么还带了个平安结,这个平安结好朴素啊,是谁送你这么拿不出手的礼物的?” 苏幼虞悄悄看过去,发现就是很早之前她给他的那个。 曦荣拿出来一个撺织金线的平安结,“我这正好也有一个金线编的平安结,给你换下来吧。” 曦荣正要去换,秦封顺手收了下腰间平安结,“不换,臣对金线过敏。” 曦荣:“?” 秦封忽然问她,“公主身上是不是涂了香粉?” 曦荣弯了弯眼睛,有些羞涩,“是啊,是不是还挺香的。” 秦封点头,“臣也对香粉过敏,现在有点难喘不过气来,公主离我远一点,我还想多活两天。” 曦荣:“???” 苏幼虞远远的看着,心里那股烦躁稍稍消下去些,悠游的喝下去那杯桃花酿。 几乎是同时,有千金小声笑着,“这秦大人看起来不怎么喜欢九公主啊。” “九公主性子张扬,秦大人不喜欢不也正常,可九公主非要贴上去未免有点没眼力见了。” “就是啊,也不知道秦大人喜欢什么样的。” 苏幼虞悄悄回头看了眼,发觉那说话的几个千金都坐得有些远,还都是压着嗓音说话。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发觉自己的听力确实是敏锐了不少。 苏幼虞挑眉,回过头看韩静徽又递过来一杯,“这个是龙眼酿,甜的你应该喜欢。” 她一边竖着耳朵偷听那群千金议论秦封喜欢的类型,一边喝着那清甜的龙眼酿。 “我之前的时候偶然见过天冥宗有个女孩子,好像是个医女,瞧着很是清冷不好亲近,难道秦大人喜欢那样的?” “不能吧,那要是喜欢怎么还没收房里,不过我知道秦大人是肯定不喜欢苏家那个妹妹的。” “你说璟瑶郡主啊。” 苏幼虞听到了重点,皱着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怎么回事? 怎么就不喜欢了??? “我听说秦大人可讨厌她了,刚回来就送了她一批快死了的小鱼苗,一见她就爱答不理的,有几次还把她抓紧天冥宗刑审呢。” “啊,我也听说了,不过也是,秦大人那脾气性格,想必是不喜欢郡主那软弱不经事的性子。” 苏幼虞屏气凝神,又一口闷了那龙眼酿。 旁边韩静徽饶有兴致的打量她,倒满了她的酒盏,“好喝吗?” “恩。”苏幼虞闷闷的应了一声。 对面秦封看到这一幕,眉眼郁沉。 韩静徽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刚要给苏幼虞再倒一杯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就是想逗逗小丫头,怎么会感觉到这么重的杀气? 没过一会儿,苏幼虞清透白皙的脸颊染上了一抹柔嫩的粉,一双漂亮的杏眸布了些水雾。 宴会已经进行到了后半段,四周宾客觥筹交错,来往贺礼倒是随意了些。 韩静徽靠在苏幼虞的桌边,捏着酒盏逗她,“苏妹妹怎么喝了这么点果酿就醉了?” 这些果酿单独喝都只是带了点酒劲的果饮,不怎么醉人。 但要是混着喝可就不一样了。 只是这小丫头喝醉了酒,一如想象中的招人疼。 韩静徽也是混得开京城闺秀圈子的,那些小姑娘逗起来,都没她一个人有意思。 “恩……我没有,”苏幼虞趴在桌边,扶着韩静徽的手臂伸手去摸韩静徽的脸颊,“姐姐,你有点好看。” 韩静徽抓住她的手,“小姑娘家别乱摸。” 苏幼虞拍了下桌子,不满坐起来,“你不也是姑娘家!” 这一下“哐当”一声! 附近的宾客都吓了一跳,纷纷看了过去! 韩静徽也愣了一下,看着苏幼虞刚刚一巴掌拍下去,桌上饭菜和碗筷轻跳了一下又“乒铃乓啷”落回桌子上。 这小姑娘哪里来这么大力气? 苏幼虞被自己的动作也吓了一跳,她其实并没全醉,尚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稍稍有些解放了天性。 苏幼虞收敛了些,悄悄朝韩静徽伸手,“你,你给我摸。” 韩静徽回过神来的时候,苏幼虞的手已经落在了她脸上。 小姑娘手上动作都轻轻软软的,像是一小团棉花在蹭她,也不知道刚刚拍桌子怎么就那么使劲。 苏幼虞弯了弯眼睛,“姐姐好看是好看,就是平时好凶哦,也不知道吓唬谁呢,姐姐笑一个给我看看?” 附近的宾客都听傻了,还有人敢这么和徽和郡主说话的? 后面韩洺轻敲了敲桌子,“你就逗她吧,今晚你得负责把她看好了。” 韩静徽眼底笑意越来越浓,“我八成看不好,你来看?” “你……”韩洺视线不受控制的落在苏幼虞身上,心如擂鼓,“你能不能别乱说话。” 韩静徽轻“嘁”了一声。 口是心非的男人。 韩静徽陪苏幼虞坐了一会儿,见着时机到了,“哥哥我要出去透个气,你来跟苏妹妹多聊几句。” 韩静徽话说完,接着就起身往外走,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韩洺。 这么好的相处机会给他了,我的好哥哥可千万争点气。 韩洺也不是很懂韩静徽这是跟哪个流氓学的哄姑娘喝酒来增进感情。 他就不该觉得她能有什么好主意。 她自己都还没嫁出去,她敢出主意,他竟然也敢信。 韩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眼见苏幼虞独自坐在席位上玩杯子,只好坐到了她旁边。 苏幼虞反应慢半拍,忽然想起了什么,直接朝旁边凑了过去,“姐姐你……” 苏幼虞一回头,正正好撞上韩洺那双清澈黑瞳。 两人距离忽然有些近。 秦封剑眉蹙紧,桌子面前的东西一口未动,彼时丝毫不加掩饰的盯着对面。 第171章 苏幼虞看见韩洺略略讶异,“诶,怎么不是姐姐,是哥哥。” 她想后撤,身形却不太稳晃了一下。 对面韩洺下意识扶住她的手臂。 宴席上宾客来往走动敬酒,秦封握紧手里酒杯一下子起身。 后面曦荣连忙跟上,“秦大人你去哪啊,本宫还在那边坐着,你这么走总要跟本宫说一声啊。” 晋王见这火候差不多了,忽然笑着开了腔,“秦大人,本王还没敬你呢。” 秦封凝眉,晋王接着微醺酒意,朝着秦封走了下来,“本王先前事务繁多,多亏了秦大人从中帮扶。” “殿下言重了,臣分内之事。”秦封压根不想跟晋王多说话。 晋王故意扬声,“想来秦大人为朝廷分忧,如今仍然未娶,我瞧着曦荣也挺喜欢你的,正巧她也到了婚嫁年龄,我觉得你们倒是挺合适。” 晋王拔高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整个宴席的注意。 更何况是要给公主和重臣拉红线。 曦荣笑开了花,佯装羞涩,“哎呀,皇兄你说什么呢。” 宴会下面对秦封属意的几个千金都愣了愣,着急又嫉妒的看向曦荣。 苏幼虞也僵在原地,半晌愣是没坐稳座位。 她甚至都没看秦封,整个人似乎有些乱。 韩洺扶着她手臂扶了好一会儿,她才坐好。 秦封脸色已经开始不太好看,“晋王殿下喝多酒,怎么也开始胡言乱语了,公主千金之躯不该与臣相配。” 晋王明明早就知道他和苏幼虞的内情,眼下果然是想来拿捏他。 晋王又笑着喝酒,“本王说你配,你自然是配的。” 秦封看扶住晋王,准备把他送回去,“殿下闭嘴吧。” 秦封这话说的很不客气,甚至已经听出来他很不高兴。 宴会之上众人眼见秦封生气了,都不敢吭声, 晋王也不怕秦封生气,“诶,秦封你该不是有心上人了吧,不然我们曦荣要样貌有样貌,要身份有身份,要才情有才情,这京城女子数一数二的,怎么就配不上你了?” “你难道还想上天娶天仙不成?” 苏幼虞半醉着,略略无措的靠坐在旁边,自顾自的倒茶,一杯一杯的喝,似乎是想控制住自己的异常。 大约是酒精让人神经比较脆弱,情绪波动会大,平日里她完全能端着没有异样,现在苏幼虞竟然只听这几句话就有点委屈,鼻尖酸涩得厉害。 她屏气凝神,装作听不到。 人好多,不能失控。 晋王自始至终都关注着苏幼虞的举动,小丫头,也挺能忍啊。 这还能装作无所谓。 秦封听着晋王意图明显的话,余光注意到苏幼虞的举动,心底压抑的火气慢慢涌了上来,“臣要娶的女子,臣以为没有人能比得上她,天仙也比不得。” “殿下还是不要再拿臣开玩笑的好。” 此话一出,整个宴会上一阵躁动,曦荣脸色都白了。 有千金嘀嘀咕咕起来,“这话什么意思?秦大人有相好的了?” “我没听过啊,秦大人如今这身份,这么好的女子,这么喜欢还不求娶吗?” “秦大人竟然敢这么拂曦荣公主的面子。” “莫不是不想娶公主,编出来的吧。” 苏幼虞听着秦封的话觉得完了。 她更想哭了。 晋王弯了弯唇,径直朝着苏幼虞那边看了过去,意有所指的问秦封,“那不知这女子是谁啊?” 苏幼虞席位周围的千金贵女多,如今这么一个在朝未娶的权贵,实在是很难不在意。 不少千金远远的瞧见晋王暗指这边,连忙整理着妆容发饰,端庄仪态。 秦封凝眉,踟蹰着如果当真现在公之于世,那苏幼虞会沾上他身上的所有风险。 她不像他孤身一人,她还有一整个家族在京。 晋王这会儿完全不在意秦封什么反应了。 直接朝着苏幼虞走了过去,唇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就差当众告诉所有人,这两人有私情。 晋王直接走到苏幼虞面前,抬手拿起苏幼虞的茶壶,给她倒了一盏茶,“璟瑶郡主知道吗?秦封秦大人的心上人是谁啊?” 晋王脸上笑意放肆,这般调侃得众人多少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似乎晋王一早就知道点什么,不停地在把大家往这个方向引。 苏幼虞握紧了手里的茶盏,坐在原位,忽然掀起睫毛看向晋王。 她的眼睛被自己逼得有些许红,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其他的原因,眼底蒙上一层水雾。 乍一看上去有些可怜。 苏幼虞指尖有不易察觉的轻抖,语气还是迷迷糊糊的半醉状态,“啊?殿下说什么?臣女有点醉。” “醉了没关系,”晋王笑着,“看着郡主也不甚在意,秦大人娶谁你都无所谓吧?” “也是,你们毕竟是亲戚,如果秦大人有了好姻缘,你也会祝福他的。” “日后喜酒,孩子的满月酒,郡主想必都会厚礼相送的吧?” “郡主文采斐然,你说,秦大人与旁人的孩子叫什么好听?” 周围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曦荣顺着晋王的话自动带入了自己嫁与秦封日后的模样,脸上笑意愈浓。 只是韩洺近距离看着,晋王对一个喝了酒势弱的小姑娘这般强势,话中逼迫意味又浓厚异常。 实在是有些欺负人。 韩洺看不过去,“晋王殿下想必也是醉了,郡主她反应的慢,怕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晋王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似乎势必要逼苏幼虞忍不住开口为止,再不行就当真给曦荣和秦封定了婚事。 就不信他们俩仍然还能装的下去! “本王可没醉,就是作为曦荣的皇兄,可得确定下秦大人是当真有心上人,还是不好意思而已。” 苏幼虞闭了闭眼睛,顺着韩洺话头没再看晋王,没再接晋王的话,然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眶一片通红。 她眉眼低垂,眼角泪花被遮盖得干干净净,俨然只是一个半醉的小姑娘。 却全数落在秦封眼里,他忽然感觉心口被挖掉一块。 她把自己的心酸委屈掩饰得很好,可就是越好,秦封就越难捱。 “既然如此,想必是秦大人不好意思了。”晋王回身又看向秦封,“那我可别再耽误了我妹妹的婚事。” “我瞧着开年之后有个好日子……” 酒精本就容易让然心思脆弱,苏幼虞甚至都能通过晋王的话想象出来秦封娶别人的样子,她忍过晋王转身,噙在眼眶里的泪花忽然偷偷摸摸掉了下来。 没给任何人看见。 “啪嗒”一下。 却像是瞬间砸进了谁的心里。 秦封脸色阴沉,不等晋王说什么,忽然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人群把座位上的苏幼虞抱了起来! 众人视线猛然凝聚在了秦封身上! 一瞬间四周空气都安静了下来,原本喧闹的宴席之上,死一样的寂静。 只此一下。 像是横亘在两人之间那道很久的约定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撕扯破! 苏幼虞憋了很久的委屈一下子没忍住,环过秦封肩臂,埋进他肩头,“秦封……” 秦封眼底蒙上一层阴影,“殿下满意了是吗?” 第172章 秦封压根就没再理会晋王,甚至没再给晋王任何脸面,掉头直接出了殿门。 整个宴席更加安静了。 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苏幼虞和秦封离开的背影。 韩洺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 刚刚还说着秦封最讨厌苏幼虞那种类型的众千金人都傻了,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啊,人都给抱出去了!” “这怎么可能,苏幼虞前阵子不还说什么喜欢西丹王,怎么这么快又……” “何止,最开始我记得是韩家少将军和她有瓜葛,秦大人为什么真看上她了啊……” “哈哈哈我当貌比天仙还能有谁啊,”晋王大笑着自言自语道,“满意,满意,当然满意!这是喜事一桩,本王有何不满意的。” 曦荣望着门外瞪圆了眼睛,“皇兄!你本就知道是不是?!” “曦荣啊,皇兄我知道那么一点,本来也是想帮你的,”晋王悠游的踱步,随口就把过错推给了秦封和苏幼虞,“奈何秦大人选了璟瑶郡主,咱们也不好坚持。” 曦荣脸上全然挂不住,气得狠狠地跺了跺脚,直接甩袖离开了宴席! 寂静庭院里。 苏幼虞埋在秦封肩头,低喃了一句,“我不该喝酒的,我要是醒着,总能回骂他两句。” “这和你喝不喝酒没有关系。” 秦封把她暂且放在一处僻静的亭子里,“虞儿记得,恶的根源和过错永远是恶本身,而不再被害之人。晋王这个人卑劣、不择手段,他本就知道的事情,今天不戳破,他不会放过。” 秦封轻拍着她奶声奶气的小哭嗝,“喝酒又怎么样,若我喝了酒,还能借着酒劲揍他一顿,而后反过来说一句我醉了,王爷恕罪。” 苏幼虞坐在亭子里,红着眼睛梨花带雨的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醉酒也可以降低对方戒心,合理化一些平时不合理的行为。” 而后半晌,秦封忽然听到他手下小姑娘嘴里念念有词,“有道理哦。” 秦封刚想继续拍,忽然眼前光影闪了下,手上一个扑空。 亭子里就没了人影。 秦封:“?!” 这边晋王正高兴着自己计谋得逞,盘算给苏幼虞和秦封挑个婚期,尽快成了婚。 秦封和自己有了姻亲关系,等他成家扎根,再让苏幼虞怀个身孕生个孩子,起码未来三五年秦封都要顾忌着她和孩子,不敢对自己有异心。 彼时他也有点醉了,里拿着一盏酒,在殿中走动,颇有一副看戏的姿态调侃着,“想来秦大人在民间素有心狠手辣、恶贯满盈之称,却不想竟能得我们京城小虞美人的青眼哈哈哈,当真是有意思。” 这话说的不是很好听。 部分朝臣跟在后面,苏家一家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是陈氏,愣是一点胃口都没了。 晋王越来越飘,在大殿上三句不离秦封和苏幼虞的事,“秦大人日日握着杀人刀,也不知能抱得来这样柔弱美人吗,郡主会不会害怕啊。” 接着众人忽然感觉院子里有个人影极快的闪过。 正巧晋王溜达着走到了殿门口,看着天边月色醉眼朦胧的笑着。 他也没注意,只觉得眼前晃了下,笑盈盈道,“秦封这是几世修来的福……” “福气”还没说完。 突然晋王被迎面一拳直接打懵了! 秦封刚刚赶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吓得后面众人纷纷愣住,陈氏甚至都没有从接二连三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又被刺激了一下。 下面有人惊呼着,“我的老天爷。” 只见苏幼虞单手扶了扶门框,“呸!” 晋王抹了把脸。 “你个混蛋,我认识你,”她醉中带娇的身形不太稳,拳头倒是很稳,磕磕巴巴的骂人,“没想到我今日竟能碰上你,正巧我心情不好,就是你骗我二姐姐落水,我今天非得跟你打一……哎呀” 苏幼虞一拳又要打过去,接着被秦封抱走,“虞儿别闹,我们回家。” 满朝文武从未见过京城最文弱的小姑娘这么暴躁的时候。 更是没有见过秦封这么好脾气的时候。 “你们站住!”晋王抹不开面子,带着微醺酒意叫住他们。 秦封要走,苏幼虞反倒是真站住了。 “本王让你们走了吗?” “我又没说要走,”苏幼虞气势汹汹的闻言转头,却在转头瞬间那双漂亮的杏眼忽然略略惊讶,又很是楚楚可怜,“诶,怎么回事,混蛋怎么变,变成晋王殿下了?” “晋王殿下不是在,在屋子里吗,”苏幼虞伸了伸脖子,看到屋内主位上果然没了晋王,一脸后知后觉的惊惧,“啊……殿下不好意思,臣女把你认成了当初害我姐姐落水的那个混蛋。” 晋王憋了一口气:“你……” “王爷怎么会是害我姐姐落水的混蛋呢,王爷明明救了我姐姐。”苏幼虞一派醉态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晋王混蛋本蛋,蓦的没了声。 苏幼虞说着说着,忽然梨花带雨的抱歉道,“臣女醉了酒,不小心沾染王爷,臣女帮王爷擦擦脸。” 她伸过手,忽然“啪”的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响亮的巴掌声瞬间回荡在众人脑壳之上! 宴席又是死一样的寂静。 晋王也是醉着的,又一下被打得脑袋一懵。 “好啦,擦干净了。”苏幼虞拍了拍他的脸,弯起眼睛,“诶,这边还有一点。” 她抡足了力气,又一巴掌刚要打下去,接着就被晋王抓住了手腕,咬牙切齿道,“苏幼虞!” 眼前小姑娘眨了下眼睛,声音紧接着哽咽了起来,“臣女刚刚只是认错了人,已经,已经很努力的在道歉了,王爷还计较我呜呜呜……” 秦封上前拉过苏幼虞的手腕,挪开晋王的手,“小姑娘醉酒之言,王爷恕罪。” 苏幼虞转眼又开始冒小哭嗝,“是,是臣女的错,王爷便是想怎么罚我都好。” 这副可怜模样,要说一个大男人还要计较实在是太没气度。 晋王顶着一边被打得乌青的眼圈和略略红肿的脸,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情。 扬眉,“罢了,本王不计较。” 秦封得了答案,便堂而皇之的把人带走。 晋王妃卫钦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晋王摸了摸自己眼圈,“这小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大劲?刚刚你看她怎么跑过来的吗?” 卫钦兰摇了摇头,“没有。” 确实没有,刚刚苏幼虞几乎是一眨眼就冲到了晋王面前。苏丹小说网 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连秦封都没抓住她。 晋王宴席上吃了几口闷酒,缺个地方泄火。 他很快散了宴席,出门旁边随从提醒道,“殿下,侧妃已经在偏殿等候多时了,今夜新婚夜殿下别忘了。” 第173章 “忘不了。”晋王身上微醺酒意被冬日晚风吹散了些。 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办。 在屋子里坐等了一天的苏婼心如擂鼓,她一身桃红色嫁衣,整个人衬得肤质白皙俏丽,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苏婼双手不停地抖,犹豫着打开了窗户,想要透口气。 一开窗户就看见了守在她房间外面的侍卫,这五个侍卫都是陪嫁过来,规规矩矩的在门口守着。 苏婼忽然招手把霍北渊叫了过来。 霍北渊上前,恭敬问,“娘娘有何吩咐?” “手伸出来。” 霍北渊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迟疑着伸出手。 苏婼手里的剪刀忽然拿出来,在霍北渊手指上划了一道! “嘶,你……” “借你点血,”苏婼压低声音,拿着干净的帕子把血珠尽数抹了上去,末了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不许说出去!” 她说完再次关上了窗户,把帕子混在了换下的衣物里。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些脚步声。 苏婼立马僵直了身子,竖着耳朵听动静。 忽然“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苏婼浑身一个激灵,立马警惕的站了起来。 晋王进门,带进来零星雪花,他脱下大氅挂在一旁,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臣,臣臣妾参见殿下。” “免礼。”晋王缓步走进屋子里,随手灭了旁边的灯火,“今日宴席,你三妹妹看起来对本王颇有微词。” 视线陡然暗了几分,苏婼吓了一跳,“三妹妹她许是不舍得我出嫁,殿下别见怪。” 晋王轻笑了下,一路过来又灭了几盏灯。 而后就只剩下屋内一对喜烛。 苏婼眼皮不停的跳,始终和晋王保持着一段距离,“殿下灭灯做什么?” 晋王灭灯的动作顿了下。 灭灯做什么,灭灯当然是不让苏婼看见他被苏幼虞打青的脸。 一个王爷新婚之夜这点面子都没有怎么行。 “今夜新婚,侧妃当知道灭灯做什么。”晋王隔了段距离,慢条斯理的脱下外衫,朝着苏婼走了过来,“来王府之前,应当有嬷嬷教过你,不需要本王亲自教吧。” 苏婼下意识的后撤几步,小腿撞上后面喜床,整个人一下子跌坐下去。 晋王带着微醺醉意,来到喜床边,忽然伸手捏住苏婼下巴,打量玩赏着,“你三妹妹不喜欢本王情有可原,你喜欢本王就够了。” 四周一片昏暗,苏婼只觉得晋王像是从阴暗泥潭之中爬出来的厉鬼,突然朝她压了过来。 噩梦中的场景浮现出来,苏婼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下子起身想要躲开。 却被晋王一把拽了下来。 “新婚都会害怕,会很疼,忍一忍。”晋王力道带了些狠意,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全然像是对待一个满足他虚荣自尊的工具。 苏婼慌忙道,“殿下,殿下我不行……” 晋王眼底满是不耐烦,压根不听她说什么,撕开喜服。 苏婼闭着眼睛喊道,“我,我近几日来月事!” 晋王的手迟疑着停了下来,“当真?” “今日换下来的衣物上不小心沾上了,我才发现……” 晋王心底烦躁涌了上来,早就没了先前求娶她的风度,径直朝着沐浴间走了过去,“若是发现你骗本王,今晚你给本王等着。” 苏婼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忽然觉得眼前男人有些陌生。 她倒也没想到晋王当真会去查,心跳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万一那点血他不信怎么办,苏婼很后悔没再多让那小侍卫出点血。 晋王一进沐浴间,看见换洗衣物里面零星的血迹,心下生出些厌弃,他从未见过只觉得有些脏。 那点兴致瞬间烟消云散。 他出来脸色愈加阴沉,只凉凉的扔下一句,“既然今日不巧,那侧妃就先好好休息吧。” 苏婼忙松了一口气,起身上前替晋王穿衣服,疯狂圆场,“并非臣妾不想,只是怕殿下怪罪……” 晋王看她一眼,“无妨,等日后结束了,你好好补给本王即可。” 晋王简单的收拾好走到院子里,他随意抬眼,忽然看到了门口一个陪嫁侍卫腰间挂着一个花样有些眼熟的荷包。 晋王脚步顿了顿,视线上移,挪到了那小侍卫的脸上。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侍卫的身形有些眼熟。 霍北渊注意到了晋王的视线,握着长枪的手缓缓收紧。 晋王凝眉上前,仔细的打量了霍北渊一番,“为何戴面具?” 霍北渊顿了下,“因为丑。” “丑?本王见过丑人多了,王府不允许侍卫带面具!”晋王直接伸手去摘霍北渊的面具,摘到一半,忽然看到了满是毒疮的半张脸。 晋王的动作接着顿住,重新给他放了回去,“算了你戴着吧。” 霍北渊:“?” “这荷包哪里来的?” “捡的家里不要的。” “捡的?”晋王挑眉,把玩了下那个荷包,“确实,这么丑肯定没人要。” 刚打开门送晋王走的苏婼顿住:“?” 晋王浑然不在意,直接摆驾去了王妃寝宫。 路上他越想越觉得那粗糙的针脚熟悉,偏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从哪里看到过。苏丹小说网 卫钦兰看晋王来了,很是高兴,连忙起身相迎。 晋王进门,看到卫钦兰屋子里摆着的绣架顿了下,缓步走了过去,“这绣的什么?” “是鸳鸯。”卫钦兰献宝似的把帕子拿去给晋王看。 晋王顿了下。 脑海中接连过了几幅场景,最后落在了苏婼送他荷包的那一天。 晋王几乎是一瞬间猛然想起来什么,他转头去问随从,“先前治水患的路上,我扔给你那个荷包你放哪了?” “放哪了?”随从摸了摸后脑勺,“您不是让我随手扔了吗?” “扔了?”晋王皱了皱眉,莫名说了句,“你还真扔了?” “这,时候太长了,估摸着找也不好找回来了。” “无妨,扔了就扔了吧。”晋王怀疑那个小侍卫说的家里不要的,是苏婼绣坏了不要的,上面的花样他也没仔细看过。 总归是一样的丑。 那小侍卫又穷又丑,和他差了十万八千里,苏婼那般看脸看权贵的心性定然是看不上。 晋王完全不怀疑苏婼会跟那样的人有私情,多半他是真捡不要的来用。 但男人胜负欲和劣根性作祟。 便是他不要不稀罕的东西,别的男人也不能碰。 卫钦兰问着,“殿下怎么了?” “侧妃先前也送过本王一个鸳鸯荷包,远不如你绣的好看。” “王爷喜欢,那明日臣妾送你一个。”卫钦兰连忙说着,心里却因得知苏婼送过晋王荷包,暗自生出了几分妒恨。 晋王敷衍着应了一声,心下想着那个侍卫的穷酸模样,他一个王爷要是真去抢侍卫的东西,有些说不过去。 可他看着那玩意挂在那侍卫身上碍眼。 第174章 彼时空寂安静的京城之中,细碎的雪花纷纷而下,地上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蔓延在小路上。 苏幼虞趴在秦封肩背上,身上盖了一件大大的斗篷,毛茸茸的帽子和她软绵绵的碎发一起蹭着他冷硬的侧颊。 秦封能感觉到她温热气息一下一下的喷洒在自己的颈窝。 “虞儿饿不饿?想吃什么?” 半晌没有动静,秦封偏了下头。 “秦封……”苏幼虞略显娇态的醉音从耳边响起。 又是许久没有声音,就在秦封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忽然听到她轻软难耐的呢喃。 “对不起,我也藏不住了。” 秦封余光能看到她散落在侧的发丝,他唇角轻轻扬起又压下来。 没藏住的又哪里是她一个人。 秦封略显深沉的考量哄骗,“虞儿没藏住,怕是日后就不得不嫁我了,我这样招惹是非的人,四处都是仇家,动辄要被灭门,要是哪天晋王不需要我了,一样会对我动手。” 他顿了顿,没听到她的回音,便意图明显的问了句。 “这样你愿意嫁我吗?” 趴在他肩背上的小姑娘动了动,“我……” 路上风雪忽然大了些,苏幼虞斗篷帽子都被风雪掀开。 虞问和武澄忽然出现在秦封面前,虞问一脸严肃的拦住了秦封的去路,“先别回苏家。” 武澄着急的上前,“宗主,眼下兵部尚书府已经被禁军包围了!” 秦封忽然间皱起眉,“谁下令包围的?” “陛下,是陛下,陛下不知怎么的突然在苏家埋伏,叫的都是曹瑾的人。”武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消息封的很好,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偏偏还是晋王府大摆宴席之日,皇城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晋王府,要不是虞问遛完崽崽回苏家意外撞见了,他们巡夜发现估计得到后半夜。 秦封剑眉紧蹙,“苏家人现在在哪?” “晋王府晚宴刚结束,苏家人还在晋王府收拾。” “叫他们先去大房宅院。”秦封觉得这情况不太对劲。 皇帝在皇宫里呆着,怎么突然要包围苏家。 他脚步迟疑了下,没有一并把苏幼虞送去大房,而是掉头直接把苏幼虞送去了天冥宗,叫人送了信儿给陈氏。 这小丫头还不清醒,大房家里他到底不放心,最安全还是他自己的地盘。 虞问倒也没有跟他走,直接去了城郊客栈。 秦封踏进天冥宗,把苏幼虞放在床榻上,外面的消息已经送了进来,“陛下下令让禁军来找您,外面曹瑾曹大人已经快到了。” 又是埋伏苏家,又是来找他。 还不惊动旁人,也没有直接下令针对天冥宗。 这般大动干戈却又行事隐秘是什么意思? “恩。”秦封一面应着,一面拉开苏幼虞的斗篷,给她盖上被子,“她睡着我先出去,人在这里你们看好了,在我没确定好是什么事,别让禁军知道她在这。” “是。”武清应声。 秦封叮嘱完,便起身。 苏幼虞似乎是听见了动静,忽然间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你去哪?” 秦封回身,俯身拨开她脸颊碎发,“要出去办个差。” 她闭着眼睛皱了下眉,“什么时候回来?” 秦封沉默了下,避而不谈,转移话题,“虞儿想要什么东西吗?回来带给你。” 苏幼虞樱唇轻启,微微翕动没有说出什么来。 碎发上一片雪花沾在她唇间,秦封伸手蹭过,雪花在指尖融化成水珠。苏丹小说网 秦封沾着水珠的指腹鬼使神差的轻捻了下自己唇角。 甜的。 他弯了弯唇,轻揉了下她的头发,没再说什么直接起身。 秦封此次出门,孤身一人,身后并没有带任何暗卫同伴,披风迎风而鼓。 一出门曹瑾就等在了外面,“秦大人,好久不见。” “恭喜曹大人官复原职。” 曹瑾望着秦封的神情莫测,“看来秦大人消息灵通,我也不必多费口舌了,秦大人请吧。” 秦封倒是很配合的上前,他刚一踏出天冥宗,紧接着就有大批的禁军侍卫围了上来,牢牢的看住他。 武澄站在院内看着,不自觉的皱紧了眉。 这些人,可都是大人之前在禁军结下的仇家。 皇帝竟然都放了出来。 抓人却又不说是什么罪过。 这种事最麻烦。 整个天冥宗并没有什么女子,武清思虑再三,还是去给素白送了消息,来照顾苏幼虞。 素白得了消息,刚刚从房间里出来,径直看到了外面柳月匀在外面捧了一个坛子,里面装着刚刚下新雪。 素白只想装作没看见,刚要走过去,忽然柳月匀撞了她一下。 眼看着柳月匀就要摔倒,素白伸手一把抓住她,旁边一个暗卫突然出现,直接接过了柳月匀怀里的坛子。 素白淡淡开口,“姑娘走路小心些。” “劳烦素白姑娘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柳月匀笑着接过暗卫手里的坛子,“我听说用新雪做的龙井酥好吃,等我做好了便送给你们尝尝。” “我不爱吃甜,不用了。” “啊……姑娘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柳月匀眉眼低垂,状似无辜的说着。 “我……”素白听这话,倒像是她耿耿于怀小心眼。 暗卫眼看这两人似乎又要闹,连忙劝着,“人家好心好意的,素白你别这么生疏。” “没事,我一个外人,素白姑娘不喜欢我就算了,可别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柳月匀这话说的很是善解人意。 “我们怎么会,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暗卫抱着坛子,“我帮姑娘送回去吧。” 柳月匀欣然答应。 他们刚走了没两步,不远处一个暗卫凑了过去,递过去一包糕点,“柳姑娘这么巧,上次我袖口开了线,你帮我缝的我还没谢谢你,这是谢礼。” 柳月匀笑着回,“我在这里麻烦你们,这不是应该的吗?” 又是这样,柳月匀在他们眼里哪哪都好。 素白听着心口烦闷,想着眼不见为净。 径直朝着苏幼虞所在的正堂走过去。 总归是柳月匀在的地方,总能让男人围着她转。 柳月匀远远的看了一眼素白离开的方向,轻巧的弯了弯唇,回了自己房间。 每天晚上,素仑照常来给她诊脉调理喘鸣。 今日素仑刚一进门,走了几步,忽然隔着屏风看到柳月匀一身单薄寝衣从里面走出来,“素仑大人你来了啊。” 柳月匀似乎是刚刚沐浴完,身上带了些水汽,却也丝毫没有避讳的走出来迎他。 素仑下意识的退开几步,“不知姑娘刚刚沐浴完,我过会儿再来。” “啊?”柳月匀拉住了他的袖子,坐在旁边座位上,“可我过会儿要睡了,大人来看就好,我相信大人的为人。” 素仑迟疑了下,开始给她诊脉,“我瞧着近些时日好多了,你还是按照药方调理,切忌情绪激动和剧烈活动。” 柳月匀一面看他,一面应着,“大人我忘了告诉你,我这心口总是有些不舒服,喘气总有异响,你来听听看?” 素仑凝眉起身,微微俯身。 柳月匀突然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下。 第175章 素仑愣住,猛地弹起身后退几步,惊愕的看她。 柳月匀被他的动作带的身形一晃,没稳住从座椅上掉下来跌坐在地上,“好疼……” 素仑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扶她,“抱歉,姑娘还是自己起来吧。” “素仑大人别紧张,小女子只是心动已久,没控制住。”柳月匀面露羞怯,“大人且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好。” 素仑面色僵硬,没再说什么,只匆忙留下了几个药就逃也似的离开了柳月匀的房间。 柳月匀把玩着手里的药瓶,唇角勾起一抹笑。 这男人都是最好把控的东西,她服个软,撒个娇,魂都没了。 彼时,素仑回到自己屋子里,迎面看到武澄进来,素仑连忙问着,“秦封这次怎么样?” 武澄面色凝重,摇了摇头,“情况有异,宗主说暂时别轻举妄动,先等着消息。大权只要在晋王手里,皇帝就动不了天冥宗。” 这几个月的时间,晋王早早就趁机把皇权收拢,吏部工部户部各部权势环环相扣,军权也都被秦封分部在外面。 不管皇帝怎么突然清醒了,他一时间也根本收不回来这些东西,下令无非是一些针对某个人的小权小势。 否则按照皇帝之前动辄灭口的风格,下的命令就该是“抓捕天冥宗和苏家上下”。 武澄看了一眼门外,“那柳月匀现下如何?” 素仑顿了顿,面色不太自然,“一切如计划。” “她太谨慎小心了,满宗兄弟轮番接近,这几个月都没打听到她受谁指使,来做什么。”武澄面色凝重,但是柳月匀这么了解素白,又这么耐得住性子,怕是来头不算小,“这事没告诉过素白姑娘吧。” “没有。”素仑摇了摇头,“素白的心思藏不住,不能告诉她,她只要有戒心就好。” 彼时,藏不住心思的素白心思沉闷的进了正堂卧房。 一进门看苏幼虞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脸颊绯红显然是喝过酒,苏幼虞抬眼看见她笑弯了眼睛,“你来了啊。” 素白想来苏幼虞远比那柳月匀顺眼的多,这会儿那点抵抗心思也消磨了下去。 素白递过去一个瓶子,“这是醒酒丸,你先吃着,明早起来会好些。” 苏幼虞拿过来,吃了一颗,“我有点饿了,你能不能帮我拿点吃的?” 素白应声起身,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之后,没看到吃的。 一时间心下疑惑,苏幼虞在这里,下面的人怎么可能不备吃的给她。 “你等下,我出去拿点。”素白出了门。 等她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门外武清问着,“怎么出去了?” “苏姑娘说她饿了,我去找点吃的。” “饿了?”武清抓了抓头发,“可宗主走之前放了一桌子她爱吃的东西。” 素白懵了一瞬。 再一打开门时,发现屋子里果然空无一人! 素白武清猛然间紧张起来,接着两人在旁边橱柜里看到了被苏幼虞偷藏起来的全部吃食。 彼时宫门口,秦封下马,乌泱泱的禁军队伍都在等着。 一个侍卫上前禀报,“璟瑶郡主一直都没回苏家。晋王府也没有。” “有人说是秦大人把郡主带走了。” 曹瑾看向秦封,“秦封,好好的你藏人就没意思了吧?藏哪了?藏你天冥宗了?” 秦封漫不经心道,“有本事去搜。” 曹瑾哑然,“你知道我没本事,何必难为我。” 禁军如今大头还是在秦封手上,天冥宗更是在晋王掌管下,私自搜了天冥宗需要个理由。 为什么? 连皇帝自己都没想动天冥宗把事情闹大,这显然不行。 而且晋王重用天冥宗,让曹瑾一个刚刚复职的朝官,一回来就跟未来皇帝叫板,他除非是有病。 “可秦封,陛下现如今仍然是陛下,私藏包庇,欺上瞒下,你不交出郡主,陛下对你用刑,甚至砍你一个人的脑袋还是够了的。” 秦封没说话。 “不搭理我没关系。”曹瑾笑了,“陛下有令,秦大人要是不配合,我们可以对秦大人你用任何刑罚。” “来人给我把秦封关进天牢!今晚先给他用个十二刑罚,直到他愿意交出郡主为止!” 秦封神情淡漠,仿佛是在听今天天气如何,浑然不在意。苏丹小说网 众禁军刚要动手,忽然身后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等,等一下!” 曹瑾皱了下眉,后面禁军侍卫也都纷纷让开一段距离,径直看到苏幼虞披着一个大大的斗篷出现在他们身后! 秦封愣住,原本风轻云淡的面容忽然间严肃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小姑娘。 苏幼虞鼻尖都冻得通红,她吸了吸小鼻子,“我就多吃了点东西垫肚子,才耽搁了一些时候,这不是来了嘛,你们干嘛这么凶。” 秦封气不是特别顺,牢牢看着她,那眼神活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她刚刚没睡着? 她都听见了?! 苏幼虞刚走到他旁边,突然很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 她皱了皱眉,转头迎上秦封凶戾的眼神,“你骂我?” 苏幼虞看起来有点清醒,但不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小姑娘脸颊鼻尖都有些绯红,冬日寒冷偏偏又加重了这一抹红,那双漂亮杏眸泛着水意。 但肯定的是,她对于自己做的事是有意识且能控制的,起码还能装睡骗他。 秦封有些生气,转头不看她。 骂她都是轻的。 应该走前打一顿,打哭她,让她连床都爬不下来。 他到底为什么要教她,醉酒也可以降低对方戒心,合理化一些平时不合理的行为。 她学得也太快了点,都用在他头上了?! 他费心思把她藏在天冥宗,自己过来就是想自己解决,这小丫头还不知好歹的跑出来。 她怎么跑出来的?! 天冥宗那群人没看住她,怎么可能?! 秦封心理骂战从来没这么强烈过,迟早被自己教出来的小丫头气死。 “来了就好,”曹瑾放心的笑了,“那秦大人看来今天不用受刑了。” “来人,把郡主一并抓起来!关进天牢!” 苏幼虞心满意足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下意识的凑到了秦封身边。 说话还是有些微醺的娇态,压着声音道,“我其实觉得陛下叫我们去这件事他不简单,总归那老头他没什么好心思在。” “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你一个人进去怎么行,你不要总想着帮我躲什么事,我一样可以帮你啊。” 苏幼虞弯了弯眼睛看秦封,却发现秦封压根就没理她掉头就走。 苏幼虞倒也没生气,轻轻“嘁”一下,脚步轻快的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她还笑出了声。 男人装冷漠这招叫欲擒故纵,她懂。 她就想得来陪他。 旁边押送的曹瑾倒也不知道,她怎么能这么高兴。 这送她进天牢,活像是送她上天宫一样。 天牢大门打开,扑面而来的阴凉气息,甚至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 重臣牢房和普通牢房还是有些差别,苏幼虞被推进去的时候,还是没能站稳,扑倒在草席上。 对面板着脸的秦封听着这一声重响还是回了头,凝眉看向摔在草席上的苏幼虞。 这一下似乎摔得不轻,隐约能看到她眼角渗出了些许泪花。 苏幼虞没说什么,只挪了挪位置,轻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坐在了牢房角落里。 秦封皱着眉,曹瑾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望着秦封,“陛下今日累了,明日来审你,秦大人歇歇吧。” “哦对了,今日特地安排的牢房,周围都是旧相识,秦大人要是觉得无聊了还能聊聊天。”曹瑾淡淡道。 曹瑾话音而落,突然旁边响起一阵粗狂的笑声。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小美人,今日你怎么也进来了?还和本王的牢房挨着?” 苏幼虞凝眉看过去,正好看到自己牢房隔壁一围栏之隔就是西丹王尉迟衍的牢房! 尉迟衍大笑着走到牢房围栏旁边,在靠近苏幼虞的方向蹲下看她,伸手穿过牢房围栏去抓她的手,“这是想念本王了?想要跟本王再续前缘是吗?” 第176章 他的手刚伸过来,突然被苏幼虞抬手“啪”的一声打开。 闹腾了一晚上,苏幼虞酒劲还没过去,显然没什么精神跟他叽叽歪歪,“我有点困,你别吵我。” “想睡觉啊,来,本王陪你睡。”尉迟衍近距离靠坐在苏幼虞旁边的围栏上,这个距离还能看到她脸颊上细微的绒毛。 清透红润,很难让人不起心思。 捏一捏都好。 他的手刚要靠近,突然一个石子悬空打了过去,力道强劲而凶猛! 尉迟衍迅速躲开,发觉那枚石子狠狠地嵌在了墙上! 这要是打在他手上,怕是整个手都废了。 尉迟衍凝眉顺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径直看到对面牢房里,秦封靠坐在墙壁边。 他神色淡漠,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薄雾气息,手里漫不经心的掂量着两三颗石子。 眉眼间无声的警告和威胁。 尉迟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明白了什么,笑着靠在墙壁边,“你们也别总当本王是傻子,这几个月里本王一直在想重阳晚宴的事,本王明明没有下毒没有埋伏,偏偏被你们利用诬陷,你一个小姑娘定是和宫城权臣勾结,做戏做得这么完美。” 他整个人都显得悠闲自在,“想来,你当初拒绝本王的那个意中人,也并非什么屠户,而是你们皇朝的刽子手,秦封秦大人才是。” 尉迟衍把玩着一根稻草,整个人全然没有成为阶下囚的不自在,“可惜啊,本王好歹是一国之王,你们以为关押本王后果这么简单的吗?” “等西丹举兵……”他正侃侃而谈着,突然被懒懒一声呢喃打断。 “你好吵啊,能闭嘴吗你。”苏幼虞半阖的眸子又睁开,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挪开了些位置。 尉迟衍愣了下,他倒是习惯了苏幼虞从前逆来顺受的对他说话,这会儿有点嚣张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尉迟衍打量了片刻苏幼虞,“丫头喝酒了?” 他笑得有点贱,也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算盘,“这么不胜酒力啊,喝多少喝成这副小模样?” 秦封手里的石子从掌心跃起,突然猛地朝着尉迟衍的方向飞了过去! 尉迟衍有了心理准备,提前躲开,从墙壁上摘下来那枚石子,“秦大人怎么这么不禁逗,如今都是阶下囚了,还这么嚣张?” 尉迟衍懒懒的看向秦封,“我还没问你们两人今天是犯了什么罪过被关进来?” “不论如何本王身份在这里,关我虽然是关,但不敢轻易动我,一样得好吃好喝的伺候,可你们不一样。” 尉迟衍迟疑了下,笑道,“你们皇帝八成也不会轻易要小郡主的命,背后苏家还有个他心尖上的贵妃,可你秦封有什么?” 尉迟衍眉眼间尽是挑衅和不屑,“你秦封一无家世家人,二无靠山依仗,三还到处是仇家。” “你孤身一人来到京城,杀了你除了你的属下会悼念你几日,有谁会记得你。” 秦封靠坐在一旁,听着这些话眉眼低垂没有太多的反应。 尉迟衍以为自己戳中了秦封的伤心事,唇角勾起一抹笑,转头突然看到刚刚还睡着的苏幼虞睁开眼睛。 她凑近了些,朝着他勾了勾手指,“王上,我告诉你件事。” 尉迟衍心下正得意着,美人邀请怎么能不过去,他微微倾身凑了过去。 苏幼虞轻软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气息有些果酿的甜气,“我的酒可还没醒。” 尉迟衍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那又如何?” 苏幼虞解释,“我有点点控制不住自己。” “哈哈哈……”尉迟衍大笑着,“别说你,本王瞧见你这模样,也有点控制不……”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下巴一阵滚烫灼热。 一低头径直看到了火苗从他下巴胡子上烧了起来! 尉迟衍大惊失色,忽然惊叫了起来,“来,来人!” 他一边喊着,火苗都撩到了他的嘴边,尉迟衍疯狂的拍打着自己被点燃的胡子和嘴巴,企图灭火! 旁边苏幼虞意兴阑珊的晃灭了手里的火折子,烟雾从她白皙莹润的指尖缭绕而过,丝丝缕缕飘摇而上。 秦封把玩石子的动作顿了下,看着苏幼虞。 可以肯定。 这小丫头就是装醉。 苏幼虞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朝他弯了弯眼睛。 秦封心下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偏过头不看她。 眼尾余光之处却从没离开过那道小身影。 小姑娘似乎对他冷淡的反应不太满意。 她扬眉扯了下唇角,把火折子收起来,安安分分准备睡觉。 而旁边牢房里,尉迟衍拼命地拍打着火苗,灼烧感吓得他跌在地上,不小心又点燃了地上的草席。 地上的草席都是容易烧着的东西,而且一连连成片,火苗一下子就顺着尉迟衍的牢房蔓延了出去。 地牢里一瞬间大吵大闹,“走水了!走水了!” 外面的狱卒忙跑了进来,“怎么回事?!” 刚刚闭上眼睛的苏幼虞又被叫了起来,她困顿的从地上爬起来,外面狱卒一个接着一个的跑进来搬水桶。 其中一个狱卒直接打开了苏幼虞的牢房门,眉目严肃,“璟瑶郡主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 苏幼虞不太情愿,还是伸手把怀里的火折子拿了出来,递到了狱卒的手心里。 “还有别的吗?”狱卒话语严厉,“郡主不要非让我们女狱卒来搜身。” 苏幼虞扁了扁嘴,又从衣服里摸出来三把匕首,十个飞镖,两捆绳子扔在了地上。 这都是虞问日常让她揣的。 面前一群狱卒看着眼前的东西,人都傻了。 “还,还有吗?” 苏幼虞抿了抿唇,看起来倒还算乖,“我今日去姐姐婚宴,只有这么多了。” 狱卒:这还不多??? 过了一会儿她又翻出来披风里的福袋,“还有我二姐姐成婚的福袋,里面是干果蜜饯,你们要不要尝尝。” 几个狱卒皱着眉把苏幼虞手里几个福袋都拿走了,“郡主规规矩矩的在这里呆着,陛下念在贵妃情分还不会难为你。” 他们打开福袋看了眼,里面确实只是干果蜜饯,上面似乎还有些糖霜? 几个狱卒掂量着尝了尝,转头指挥着去灭火,一边走一边嘀咕着,“璟瑶郡主是不是和她二姐姐有仇啊?” 姐姐成婚,妹妹带这些东西去捧场??? “我听说苏家两房分家了,估摸着关系是不太好。” 还没等天牢里的火灭完,忽然刚刚吃过福袋蜜饯的领头几个狱卒,胃里都是一阵翻江倒海。 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老大不行,我得去趟茅厕。” 紧接着像是起了连锁反应,一个个都是脸色蜡黄,“我也去。” “这是怎么回事?”旁边没吃的狱卒满脸警惕的看着手里的福袋,二话不说立马跑去找苏幼虞,“郡主你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苏幼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啊?没放什么啊?” “那为什么我们吃了的弟兄都开始上吐下泻?” “我没有,这些是我准备带回去吃的,我为什么要放东西害你们,我也没有好处呀。”苏幼虞着急的伸手摸自己的口袋。 然后在披风口袋里,摸了一手粉末! 她拿出手来看了看,还很认真的道起歉来,“哦,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之前藏得泻药漏了,可能洒在福袋里了。” 狱卒:“?” 第177章 面前一群狱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去姐姐婚宴藏泻药??? 大半夜,自打苏幼虞和秦封进来,整个天牢里鸡犬不宁,一片吵闹声。 狱卒长鞭打在囚牢围栏上,叫嚷的囚犯纷纷安静了下来。 狱卒皱着眉看眼下境况,“去回禀陛下!” “我觉得郡主和秦大人不适合在天牢里呆着,得单独关押他们,专人看管才行。” 苏幼虞靠在墙壁边,困顿的打了个哈欠,伸手拉上了自己的斗篷帽子。苏丹小说网 帽子极大,遮盖住了她大半张脸。 隐约能从她毛茸茸的帽檐下面,看到她得逞后有意无意翘起的唇角。 秦封说的方法果然好用,假装醉酒可以合理化很多不合理的行为。 比如闹一顿,闹出天牢。 先换个好点的关押环境也不错。 可惜这醉也不能一直装着。 半夜曹瑾还未等他消停多久,接着又被天牢里的守卫叫了出来,阴沉哀怨的去了牢房。 暂且把两人从天牢里带了出来,安置在了天牢附近闲置的南明宫里。 南明宫一片荒凉阴暗,暂时用来关押他们两个人再合适不过,宫殿两个偏殿,一边关了一个。 整个屋子里足有一二十个宫女给她沐浴更衣,换下了她身上所有的衣服,轮番守着她, 苏幼虞是真的困了,脑袋一沾了枕头就睡了过去。 同样秦封所在的偏殿里,里里外外几十个侍卫守着,为了保证秦封没有机会逃出去,曹瑾亲自守在秦封身边。 曹瑾兀自倒了一盏茶,“你我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秦封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没有回话。 曹瑾心知他没睡着,喝完茶调侃着,“那小郡主怎么回事?你小子趁我不在的时候,勾搭上郡主了?” 曹瑾笑了,“秦大人该不是觉得,一个郡主做靠山能保住你吧。” “还是你卑鄙到,骗郡主做了什么坏事,让一个无辜不知情的小姑娘替你背锅,和你一起受罚。” “睡不睡觉?”秦封冷不防开口打断他。 “本官得守着你,职责所在,怕是暂且睡不了。”曹瑾刚刚官复原职,就又来捉拿仇家秦封,心底说不高兴是假的,“不过本官不睡,自然也是不想你睡的。” 秦封轻拍了拍旁边床铺,“曹大人何必呢,明天你也有差事,我也要受审,一起?” 曹瑾眉梢微扬,“你可别当我不知道,万一你半夜给我一刀,我可就不用办差了。” “爱睡不睡。”秦封懒得跟他多说废话,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不说还好,一说曹瑾当真有点困了。 但让他跟秦封同床共枕还是有点难度,曹瑾只得靠在旁边桌子上浅眠一会儿。 清早曹瑾还是被一声高亢尖锐的“陛下驾到”叫醒的。 皇帝从轿撵上下来,怕是这几个月他都没有如此的干净利索。 整个人重新穿戴好龙袍,冕冠,除去面色苍白清瘦之外,浑身上下都带着不怒自威的帝王威仪。 偏殿之中,苏幼虞从睡梦中睁开眼睛。 旁边宫女便上前,“郡主陛下召您去问话。” 苏幼虞扶了扶额头,素白的醒酒丸倒是很管用,这会儿起来并没有什么不适。 她简单的梳洗过后,就踏进了大殿之中。 皇帝坐在高位上,抬眼看向苏幼虞,恍若一瞬间透过她看到了什么人。 他有些微失神,试探着起身才发觉那不是苏清容。 皇帝眉眼中顷刻间满是失落怅然,声音里有些不易察觉的温和,“你来了。” “臣女参见陛下。”苏幼虞看着皇帝这几个月身子骨垮了大半,面容苍白憔悴。 皇帝没准她起身,忽然扬手扔下了几张书画。 “朕从你姑母那看到的,这是你的笔墨吗?” 苏幼虞垂眸看着面前飘下来的几张画卷,一下子便认了出来。 苏幼虞想:确实是我的画。 苏幼虞说:“这不是我的画。” “你确定吗?”皇帝眉眼微动,“朕想着你姑母大约是很喜欢这画,才一直收藏,朕便来问问你。” 苏幼虞心说你骗鬼呢。 喜欢这画,把她往牢房关? 这皇帝确实被晋王灌药灌得脑子不太好,骗人都没以前娴熟了。 苏幼虞一派疑惑的弯身把面前的画卷捡了起来,很认真的打量着,“这人画的还不错的,我没有她技法高妙,若是陛下喜欢,我拿回去学一学,等寿宴上送给您可好?” 苏幼虞心知这是她先前在苏婼那里画着玩的东西,她的画风尽管很努力的在融合国画,但是或多或少带了点现代风格。 可在苏婼那的东西为什么会混到姑母的东西里? 再者,几张画而已,要是没事皇帝为什么会把她和秦封一起抓进天牢审问? 皇帝牢牢盯着苏幼虞,这般真诚又谦虚的模样却也不像是在撒谎。 而且他并没有说这画牵扯到什么坏事。 如果是她,她也没理由否认。 皇帝斟酌半晌,幽幽的笑了,“朕已经派人去搜了你的宅院,要是找出类似的画作,那你可就是欺君之罪了,璟瑶你想好了再回答朕一遍。” “这到底是不是你的笔墨?” 苏幼虞躬身,“臣女要说是,才是欺君之罪。” “好,你嘴硬是不是。”皇帝冷笑一声,这会儿也不装了,又扔下去一个话本,“这个眼熟吗?” 苏幼虞看着手边话本。 “朕听说,这个北尧先生当初是你引荐出来的。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引荐他?” 苏幼虞沉默了下,“因为好看。” 皇帝愣了下。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突然觉得很有道理。 “陛下,我记得当初这个问题我是被审问过的,因为我在外面恰巧遇到了这个北尧先生,听他聊了几句,便觉得有意思,才引荐他的。而且人不是已经被天冥宗处置了吗?” 皇帝牢牢的盯着苏幼虞,手里的佛珠一颗一颗转动着,半晌都没找到苏幼虞的突破口。 “罢了,你先回去休息。” 苏幼虞起身离开。 皇帝独自靠在大殿之上,闭着眼睛思虑着。 难道当真是他太过于疑心了吗? 可那是国师说是苏幼虞的手笔,国师神通广大,又不问是非,他但凡开了口就一定是有道理的话,没理由误导自己。 若是假的一切都好说,可若是真的。 那秦封和苏幼虞联合起来,岂不就是一直在骗他?!那秦封在他身边明显就是有目的性的。 他可交给了秦封太多太多的事情,这般背叛和图谋,皇帝断然是受不了的。 苏幼虞被一众宫女带到正殿隔壁。 接着正殿之中,曹瑾进门,“陛下,秦大人带到了。” 皇帝变了副嘴脸和语气,扬手把手里的书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秦封,朕那么相信你,你敢骗朕?!” 秦封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书稿。 “陛下息怒,臣还不知陛下因何叫臣来。” “你还装?”皇帝站在大殿上,“苏幼虞都已经承认了,这画都是她画的!这话本是她写的,你和她一起合谋来骗朕?!” 第178章 秦封面前飘下几张画纸。 皇帝怒气冲天,“秦封,你不是与朕说,这话本先生已经死了吗?!那这是什么?!” 秦封伸手捡起来地上画纸,“陛下何出此言,那人死前是来见过您的,跟璟瑶郡主又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承认莫须有的东西。” 皇帝凝眉看着秦封的表情,同样找不出任何破绽。 秦封看着看着,忽然轻笑了下。 皇帝看着他,“你笑什么?” “璟瑶郡主才十六七的小姑娘,整日在闺阁里被娇养长大,还没嫁人也不经事,能写出这种东西来未免有些离谱。”秦封略略嫌弃的摇了摇头,“陛下便说是我写的,都比说是郡主写的要令人信服。” 皇帝忽然哽住。 是啊。 苏幼虞如今才十六七,那件事发生也是二十三年前。 她出生时早就处理干净了消息,她怎么可能别有意图的写这些东西去散播。 皇帝眉目幽暗,坐在高位上始终觉得是哪里不太对。 可他又偏偏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皇帝稳了稳心神,“闺阁小姑娘看得多了,兴许会受到这些东西的影响,能写出来又有什么奇怪。” “陛下这意思是,郡主是写来玩的,那臣实在是不懂一个玩物陛下为何接二连三大发雷霆。” 皇帝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牢牢盯着秦封,“秦封你是知道朕为何大发雷霆的。” “知道。” 秦封嗓音很淡,“这不就是陛下当初围猎,要对臣赶尽杀绝的原因吗?” “因而臣不懂,陛下都灭了那北尧先生的口,还灭了我天冥宗那么多口,如今又牵扯到郡主这里来了。” 霎时间冬月寒气侵入肺腑,皇帝浑身上下一片冰凉,他牢牢盯着秦封。 他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朕一向是喜欢你这孩子聪明,你的这些话听起来都很有道理,可惜如果朕换个思路。” 皇帝慢悠悠的踱步,“你本就是有意埋伏在朕身边,你早早便知道那件事,哄骗苏幼虞写出了这个故事,然后大肆在京城散布,让朕很快失去民心。” “然后被朕不小心发现了,你假装审讯了苏幼虞一顿,然后找了个和你一样知道这件事的同盟伙伴,给朕演了一场戏。” “最终你们两个仍然相安无事在这里跟朕辩解。”皇帝紧接着就变了脸色,阴沉的吓人,“这个思路是不是就能解释,很多之前不能解释的东西了?” 秦封看着皇帝笑了,“首先,陛下为何觉得是话本让你失去民心的。其次,陛下不去说书,当真也是屈才。” “放肆!”皇帝大喝一声,“秦封你莫要逼朕对你严刑逼供!” “事到如今,陛下不信证据,不信道理,还沉浸在自己编纂的疑虑中。怕是不用刑,陛下也不会信我。” 秦封语气听不出情绪,平静中却尽显失望,“总归陛下想杀臣又不是第一次,请便。” “好,很好!”皇帝扬声,“来人啊,给我把秦封带下去!用刑!用到他愿意开口说实话为止!” 这浑厚有力、突然拔高的声音蓦的传入了隔壁苏幼虞耳中。 苏幼虞指尖轻抖了下,手中茶盏一下子滚落在桌上。 茶水瞬间倾洒了整个桌案。 宫女忙上前收拾,“郡主怎么了?” “昨晚喝了酒还没好,手有点不稳。”苏幼虞收了手指,看眼小宫女并没有听见这句话。 皇帝为什么突然对秦封用刑?! 没过一会儿,皇帝突然进了屋。 苏幼虞起身行礼。 皇帝看了她一眼,“苏幼虞,朕已经命人从你房间里搜出来了类似画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幼虞行礼尚未起身,低着头轻皱了下眉。 “陛下搜到了?能否给臣女看看?” 皇帝盯着她的眼睛,避而不谈,“苏幼虞,朕念在你年幼不经事,如果你是受了什么奸人指使写了那话本,你跟朕老老实实交代,朕可以免除你的罪责。” 苏幼虞疑惑的迎上皇帝的视线,“臣女不懂什么奸人指使,话本怎么又是臣女写的了?” “刚才朕审问了秦封,他已经招了,是他和人串通起来图谋朕,并蛊惑你写的那个话本,所以你的画才和话本上的风格相仿。”皇帝悠游道,“朕已经将他拖下去,严刑拷打逼供同伙了。” 苏幼虞眼底光芒一点点沉下来,寒冬之日浑身上下刺骨的寒凉。 她看着面前帝王,“陛下你骗我吧。” “别的先不论,能否让臣女看看陛下从臣女房间里搜出来的画卷,在场婢女都是谁?” 自打秦封带走她刑审之后,她就把自己房间里相关的东西都焚毁了。 再也没有碰过相关的东西。 他怎么可能从她的房间里搜到类似画卷?! 皇帝手指间捻动着一颗佛珠,和苏幼虞对视半晌,“看来你是不准备说实话了。” “臣女句句属实,是陛下没有说实话。” 皇帝倚靠在座椅上,眉头缓缓皱紧,“朕听晋王府上传,你和秦封有私情对吗?什么时候的事?” 苏幼虞眼睫轻抖了下,“这和今天的事有关系吗?陛下为何不敢给我看从我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反而顾左右而言他。” “陛下莫非是没有搜到,秦封也没有招供,而陛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严刑拷打秦封,拿谎言来骗我。” “哐当”一声。 皇帝突然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你莫非是想要和秦封一样受刑吗?” 苏幼虞垂眸躬身,“陛下明明可以强加罪名直接杀了臣女,却还要费尽心思来骗我,臣女何德何能,受刑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怒火压抑在胸腔,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好,真好,来人!璟瑶郡主忤逆犯上褫夺封号,带下去……” 殿外侍卫纷纷上前,将苏幼虞团团围住。 “带下去,”皇帝牢牢盯着苏幼虞,咬牙半晌没有能说出“严刑拷打”四个字,“带下去关起来!” 容儿没有女儿,这毕竟是苏清容最喜爱的侄女。 苏幼虞看着他,起身掉头刚要离开。 皇帝扬声大喊着,“苏幼虞,朕告诉你,你不要太无法无天!” 苏幼虞脚步停顿了下,微微偏了偏头。 “你的荣宠是朕看在你姑母的面子上给的,朕赐给你的所有东西,朕大可以随时收回去!” 苏幼虞背对着皇帝掀起眼帘看向门外空荡荒芜的宫城,径直跨出了房门。 真是脏了姑母的面子。 皇帝见她没有丝毫的迟疑犹豫,气得突然重重的咳了起来。 旁边李公公忙上前给皇帝递茶,皇帝喝着喝着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整个茶杯。 李公公大惊,“御医!御医!快叫御医。” 南明宫之中一派萧条混乱。 苏幼虞被送回偏殿,路过秦封所关押的殿门之前,忽然听到了一下又一下响亮刺耳的长鞭声音! 声音又狠又重! 第179章 听得人一阵心惊。 每一下都生生刮过苏幼虞的耳膜,像是打在了她的脸上。 苏幼虞轻握了下手指,微微偏过头,看着殿门外几个侍卫牢牢把守着,一个比一个面目凶恶。 怕都是曹瑾带来的人,都是秦封当初的死对头。 面对自己的宿敌下手怎么可能轻了。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强稳住心神被直接押送进了另一处偏殿。 身后侍卫一下子把她推了进去,苏幼虞心不在焉的被猛力推倒在地上,裙摆散成一片。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外面的光线被尽数遮挡住,苏幼虞恍惚中觉得自己耳边出现了幻觉。 仿佛还能听到那接连不休的行刑声音。 苏幼虞轻抿了下唇,看向那微开的房门缝隙中漏出零零散散的日光。 她爬起来,捏着腰间玉骨哨,却碍于外面都是看守盯着她的动静,只能找了屋内一处瓷器花瓶。 她刚敲了一下,屋外侍卫立马注意到了里面的声响,转头推门而入,“苏姑娘,你在干什么?” 侍卫刚刚推开门,苏幼虞手里骨哨狠狠敲在那花瓶上,接着一个用力把花瓶重重的打翻在地,“陛下冤枉我,关我在这里,我连发脾气都不行了吗?” 骨哨玉璧震荡被敲打出丝丝缕缕声音,从碎瓷片凌乱声响中迅速剥离,散播而出。 侍卫冷眼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花瓶碎片,“苏姑娘,你现在已经不是郡主了是半个囚犯,这皇宫中由不得你乱发脾气,看来你得好好冷静一下,今日这炭火减半,膳食减为一顿。” “若是你再想发脾气,这膳食和炭火继续减半,直到你冷静下来为止。” 寒冬月份,有的苏幼虞消受。 侍卫转头出了屋子。 他们丝毫没注意到,他们走后不久一旁窗户口一只很不起眼的雀鸟狠狠啄咬了两下窗户纸。 啄出一个大洞径直探身钻了进去。 兰思雀从窗口展翅飞到了苏幼虞手边。 苏幼虞撕了一小块布条,拿着地上碎瓷片划破手指,画了个符号便轻轻缠在它脚踝上送了出去。 小雀鸟探头探脑的从窗口钻出,一跃而出,迅速飞离南明宫。 南明宫的位置恰巧就在云初瑶宫殿一旁,都是宫城南侧僻静之处。 云初瑶坐在自己的宫殿之中晃着秋千,远远的看见天边小兰思雀混在一群麻雀之中,在天边打了个旋,朝着宫外飞去,尾尖细长卷翘的羽毛一下落入眼中。 云初瑶忽然起身,“这不是……” 虞娘娘的兰思雀。 她有片刻的失神,脑海中只一瞬间就响起一道温和悦耳的轻哄,“瑶瑶看见兰思雀,就记得往反方向跑,跑的越远越好,直到看不见为止。” 兰思雀越多的地方,就是有凶险的地方。 天虞宫有事,天虞宫……苏幼虞,美人姐姐有事! 云初瑶忙起身,跑了回去。 傍晚时分,苏幼虞的房门突然间被打开,两个送餐食的宫女走了进来,冷声道,“苏姑娘,这是你今天的膳食,奴婢们得盯着你用完了再走。” 两个宫女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犹豫着往屋子里面走了过去,“苏姑娘?苏姑娘莫非是不想吃?不想吃我们可就拿走了。” 那宫女刚刚拐进里间,发现地上一片狼藉,还不等她惊讶,突然身后一根桌子腿猛地地朝着她脑后打了过去! 宫女一下子晕了过去。 苏幼虞扶住她,把人放在旁边,后面那个宫女听到些许动静,几步上前,“怎么了?” 她走到里间,突然嘴巴被捂住,苏幼虞手里一根针直接刺入她腰间! 宫女瞪大了眼睛,挣扎了几下便忽然感觉到浑身酸软无力。 “别激动嘛,你越动,这毒发作的就越快。”苏幼虞极轻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宫女屏住气息,愣是没再敢吭声。 “这个毒叫花糜,专门毁容的,”苏幼虞弯了弯眼睛,“不出两个时辰,你会感觉身上发痒,四个时辰身上开始生疮,六个时辰之后浑身上下溃烂而死,得名花糜。” 她原本软绵清悦的声音此刻着实像是索命的山妖,“乖乖配合我,我就给你解药。” 宫女浑身上下都已经开始发抖,连连点头。 苏幼虞松开她,“我门外多少人?” “姑娘你,你门外大约是十来个守卫。” “他们什么时候轮班休息?轮班的时候会有几个人留下看守?” “亥时,轮班交接的时候,人最少是四个,不过只有半刻钟。” 苏幼虞记下来,俯身换上了晕倒宫女的衣服,“秦封的膳食送了吗?” “准备送完姑娘的去送秦大人的。”宫女警惕又害怕的看着苏幼虞,和她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过秦大人那边看守更多一些,屋子里也有很多。” 苏幼虞一边换衣服一边思量着。 事发突然,兰思雀出去等虞问和天冥宗明日部署,怎么也得后日才会来人。 眼下什么东西都没有安排清楚,皇帝又不会善罢甘休,她不好弄出太大动静,弄来两个宫女已经算是麻烦了,要是对禁军动手,明日皇帝再算起账来更加难办。 她只能暂且给秦封送点药和止疼丸。 苏幼虞把自己镯子里藏着的所有药都塞进了一个小纸包里,推宫女出门,“带我去送秦封的膳食。” 正入夜,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南明宫门口和正殿外有几盏明灭灯火,压根就看不清人的面貌。苏丹小说网 宫女走在前面,径直到了关押秦封的偏殿门口。 门口侍卫厉声问,“什么人?!” “膳食到了,我们来送秦封秦大人的膳食。” 侍卫冷着脸垂眸看了眼苏幼虞手里的东西,打开仔细查验了一番。 苏幼虞垂眸,秦封的膳食只有一个馒头。 估摸着皇帝能让他吃饭,只是为了不让他死,审出他想要的东西。 侍卫扣上食盒盖子,“进去吧,放下东西就出来!” “是。”前面小宫女战战兢兢的回,带着苏幼虞进了屋子。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屋子里一片空荡,甚至连床铺桌椅都被搬走,只有一个捆人的架子,旁边摆了不少刑具和水桶。 苏幼虞一进门就莫名嗅到了一股潮湿气息和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地上湿漉漉的一片。 多半是把人打晕了再泼醒继续。 苏幼虞心口有些窒息,看到屋内守着四个侍卫,秦封独自倚靠在墙壁边闭着眼睛,身上简单的白衣能看见大片的血迹。 偏就是这样,秦封坐在那里全然没什么囚犯的颓然,他更像是一个刚刚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浑身上下都是阴冷肆意。 没由来让人害怕。 仿佛一靠近他,就会被他撕扯咬碎。 小宫女没敢靠近,只站在门口。 苏幼虞只觉心口微疼,走上前弯身把手里的食盒放在了地上。 她刚刚蹲下身,一直闭着眼睛的秦封倏然间掀起眼帘,漆黑暗沉的眸子径直迎上了她的视线。 他神情平淡,一只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沾着鲜血的手指仍旧修长漂亮的厉害。 苏幼虞把食盒里的东西放在他面前,装着药的纸包藏在袖口。 旁边都是侍卫,她也不能说话,就在她斟酌着该把纸包放在哪里合适。 秦封动了下,哑声随意问着,“陛下就送这些当膳食,怎么不饿死我来的直接。” 旁边侍卫看了他一眼,“秦封你还挑,有的吃就不错了。” 秦封手指忽然握住了苏幼虞的手腕,一个用力把人拽了过去! 顺势勾过她袖口藏着的药包。 他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苏幼虞身上,“可你们这个来送晚膳的小宫女看起来比这膳食令人有食欲,今年多大了?” 第180章 苏幼虞身形不稳,忽然间跪进了秦封身间,膝盖压在他腿上,另一只手忙乱之中意外的摁在…… 苏幼虞愣了下。 秦封轻“嘶”了一口气,“你胆子挺大。” 苏幼虞忙挪开手,后撤拉开距离,“秦大人别这样。” 秦封手上一空,轻轻搓磨着指腹。 旁边侍卫冷笑着调侃道,“秦封你都这样了,还有心思戏弄宫女,我听说你不是有郡主了吗?” 侍卫纠正了下,“哦不,苏姑娘现在已经不是郡主了。” 秦封盯着苏幼虞轻笑了声,眼尾带着似有若无的痞气,“玩玩而已,我秦封在被陛下抓进来之前何等风光,自然是要挑这京中最好的玩,一般庸脂俗粉玩起来多无聊。” 苏幼虞起身,听到秦封这话轻挑了下眉。 侍卫到底也是男人,听着这话题有些微感兴趣,“哟,你还能骗来郡主?” “先前我便看出来那苏家三姑娘何等好骗,被西丹王三言两语哄骗着就想嫁给他。” 秦封言语轻挑又随意,“我不过使了些小伎俩,哄着说心疼她,给了些珠钗耳环小物件,挑了个十月初十许了个一生一世,她就觉得我好用心,好离不开我。” “本来我还盘算着和苏家来个姻亲,娶个郡主,沾亲带故的还算是晋王殿下堂妹夫,我这日后的仕途定然不可限量。” 秦封慢悠悠的嫌弃道,“没想到这么个破事,她就不是郡主了,现如今我瞧着她那不争气的样子,也没什么兴趣。还要被陛下怀疑我和她勾结,就那么个蠢丫头我和她勾结,能办成什么事。” 苏幼虞琢磨着秦封话中含义,突然听到曹瑾回来扬声,“谁在里面?!” “大人,是来送膳食的。” 曹瑾进屋,“送好了没,送好了出来。” 苏幼虞提着食盒只能暂时离开了屋子,她跟着先回了宫女偏房,亥时的时候在门口点了盏迷香,偷偷把另一个小宫女换了出来,同样解药也只给了一部分。 宫城之中,细雪化了大半,晋王清早匆匆进宫踏进朝阳殿,一进门就看到皇帝重戴衣冠坐于龙椅之上,唯独气色极差。 晋王压下心中疑惑郁结,恭敬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这些时日朕病着,多亏了你帮忙处理朝政。”皇帝嗓音沙哑,喝了一口参茶,“但朕也不能总让你代劳。” 晋王眉骨微动,试探道,“父皇……看着身体比往日要好些了。” 皇帝面无表情的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是好些了,你来与朕讲讲,现如今朝堂之上的情况。” 皇帝话中想要收回政权的意图明显。 晋王上前,眼尾余光打量着皇帝清明的神态。 太医院那药日日都送过去,皇帝怎么可能会好? “听说父皇前夜把秦大人给叫走了。” 皇帝轻笑着看不出情绪,“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晋王顿了下,解释道,“毕竟秦大人如今身上事务繁多。” “朕不过有些事要问他,你除了秦封就没有别人可以用了吗?”皇帝看了晋王一眼,“你初掌国事不懂制衡,不要太相信一个人,等他权势盖主,有你哭的时候。” 晋王眉眼低垂,轻转了下,“父皇教训的是。” 李公公从门外进来上前禀报,“陛下,曹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皇帝淡淡道。 曹瑾进门,俯身行礼。 “秦封和苏幼虞招认了吗。” 曹瑾恭敬禀报,“他们两人说的话仍旧和之前一样,不过臣倒是打听到了有关于秦大人和苏姑娘的私情。”苏丹小说网 皇帝抬眼看了过去,“说来听听。” “下面人闲聊的时候从秦封嘴里套出来的话,听上去,秦封不过是觉得自己功成名就,朝堂之上风光无二就开始惦记女色。” “不过秦封觉得平日里那些庸脂俗粉太过于无趣,与他那等身份相配的定然也得是京城里拔尖的女子。一时拿苏姑娘消遣,而苏姑娘却当了真。” “秦封被她缠得不行,便想着顺势和苏家结亲,娶个郡主为妻,又能和晋王殿下有点姻亲,日后这地位便稳了。” 曹瑾把手底下人的说辞又重新跟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坐在上面听着,缓慢的转动着手里的佛珠,“这当真是秦封说的?是他有意提起?” “倒也不是。”曹瑾回忆了下,“听属下描述,秦封被下面侍卫贬损,他大约觉得丢面子,想要跟他们吹牛谈起来。平日里审讯他倒是没说过这些,供词和之前一样。” 皇帝斟酌判断着秦封到底是不是故意说这些,“那他的意思是,他是后来才与苏幼虞有的私情?” “听说定情是十月初十。”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倚靠在龙椅上,“他先是杀了她心上人,又是把她关起来刑审,苏幼虞还能喜欢他?” 这有私情的时间太过于重要。 要是十月初十,他们所有证词就都是可信的。 可要是早早就有,那他的猜测就全部都是对的,他们俩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岂止是话本,连那个屠户和西丹王的事都是作假。 这样秦封背后一定别有目的,岂止他,整个天冥宗,亦或者还有别人,这后果太可怕。 这种事情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 皇帝思虑着,转头看向晋王,“这消息是你那边传出来的,你除了知道他们有私情,还知道多少?” 晋王应声,“儿臣觉得……” “仔细想想再说,”皇帝打断了他,略有些警告道,“不要觉得秦封帮你坐到了如今的位置就保他,他要是能算计朕,日后也一样能把你耍的团团转,朕现如今可是在帮你。” 晋王低垂着眉眼,心知皇帝现如今清醒过来,多少是能察觉到当初事情的不对劲。 恒王那样小心谨慎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起兵。 换言之,皇帝仍然是最不希望他能继位,哪怕有第二个选择都不会选他。皇帝把秦封抓走处死,日后登基朝堂不服,他用谁镇压? “这儿臣知道的也不甚多。”晋王心底微凉,淡淡道,“起先儿臣也觉得奇怪,不过听秦封说那小姑娘都能喜欢个屠户,想必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被男人哄骗的心性,便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不过儿臣也不能确定,不如父皇再去查查苏家和外面的消息。” 皇帝想起来那个屠户的事,缓缓皱起眉,那事也确实是一群人都看到了,“曹瑾,你再下去好生查问。” “是。” 南明宫中。 屋子里炭火不足,苏幼虞浑身冰凉的躺在床榻之上,她觉得这股寒冷似乎要钻进骨头里一样,怎么都暖不过来。 肚子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东西,偏偏她担心秦封那边担心得一吃就想吐。 晌午时分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外面曹瑾进屋,站在外间严肃扬声,“苏姑娘,今天的饭要是想吃,就出来配合下审问吧。” 苏幼虞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从床榻上爬起来准备下床。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悄然拿起来旁边柜子上的茶水,往额头上洒了几滴立马又躺下了。 第181章 曹瑾半晌没等到人,疑惑的又叫了几声,都没有苏幼虞的回应。 曹瑾察觉到不对劲,立马径直绕过屏风走到了里间,看到苏幼虞紧皱着眉,脸颊通红,这样寒冷的天气偏偏她额头渗出了一片虚汗。 曹瑾下意识想要伸手去试苏幼虞额角温度,手伸到一半还是停下来,“苏姑娘?” 苏幼虞眼睫动了下,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男子忽然间吓了一跳,“你,你怎么进……” “我方才在外面叫你,你都没动静,你怎么了?生病了?” 苏幼虞试图从床上爬起来,爬了半晌还是跌了回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床榻上,连说话都有气无力,“曹大人,我……我来了月事,疼,太疼了。” 曹瑾整个人都有些微僵住,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啊。” 苏幼虞断断续续的哀求着,“曹大人,我自知……自己如今是在受审,可……能不能给我点止疼的药,我有点说不出话来。” 曹瑾皱着眉环顾四周,发觉这屋子里炭火少得可怜,屋里屋外近乎一个温度,也难怪这姑娘来月事会疼成这样。 曹瑾迟疑了下。 但说到底皇帝主要针对的是秦封,苏幼虞是兵部尚书独女,又是苏清容侄女,也不敢真的让她出什么事。 他转身出去,吩咐下面人去太医院要些见效快的止疼丸。 曹瑾顺便要了个手炉回来,递给苏幼虞,“姑娘到底是来受罚的,如果想少吃点苦头,就尽早说实话。” 苏幼虞慢吞吞的爬起来,假装吃了药,气色仍然看起来很差,“多谢曹大人,我还以为我会疼死在这里。” “姑娘不必挂怀,我夫人也体虚畏寒,我也略知一二。”曹瑾面色冷淡,但说话还是温和了几分,“姑娘要是今日配合审讯,炭火膳食都会补给姑娘。” “曹大人想问什么?” 曹瑾压根也不绕弯子,“你和秦封什么时候定的情?” “十月初十,今天已经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五十四天了,”苏幼虞抱着手炉,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从前只是为了秉公办差不得不对我严厉。你们有错都怪我好不好,是我贪玩才听信了什么话本先生的胡言。” 曹瑾眉梢微扬,“他都害死了你的心上人,你竟然还这么喜欢他吗?” 苏幼虞吸了吸鼻子,看起来完全一副恋爱脑晚期的样子,“他说他当初杀了富贵一来是皇命不可违,二来是因为他喜欢我,所以见不得我跟其他人在一起。是我和富贵没有缘分,再者他这般情深至此,还送了我好多礼物赔罪,我为什么不原谅他呢。” 曹瑾皱着眉,听得有些心累,“男人的鬼话,你也信?” “他是爱我的啊,他只要爱我,我就信他。”苏幼虞咬了咬唇,“总归我之前说的句句属实,陛下就算是再问一万遍,我也这么说,若是真的要罚便都罚我吧,是我连累了他。” 曹瑾闭了闭眼睛,苏幼虞这些话,和这个一头扑在心上人的脑子。 倒是和秦封说的如出一辙。 人倒是也倔得可以,难怪能看上屠户和秦封。 “行,那姑娘好好休息吧。”曹瑾起身,头也没回的离开了屋子。 苏幼虞悄悄看了眼曹瑾的背影。 眉梢微扬,回想着曹瑾方才不经意间提到的一句说辞,“夫人……曹夫人……” 这边曹瑾还不知道他夫人已经被惦记上了。 他出门冷声吩咐,“今日苏姑娘炭火膳食补全吧,半大的小姑娘又不是秦封,翻不出什么花来。” “是。” 傍晚膳食送进来,苏幼虞其实也吃不下,想着秦封那里应该更难熬才是。 最早明天、最晚后天,外面应该就能接应上了。 她依照昨晚假装成小宫女塞了东西去秦封的偏殿送东西。 房门推开,忽然里面一个侍卫捂着肚子跑了出来,看起来像是闹肚子的样子。 四周是比先前更加潮湿血腥的气息,苏幼虞从朦胧夜色中看到秦封的气色比昨天要更差些。 苏幼虞看着眼前的情形,脚步有些重,身后侍卫催促着,“快点放下东西走!” 苏幼虞弯身把食盒放在地上,把东西拿了出来。 秦封面色发白,却愈显他眸色深沉幽暗,他看着苏幼虞轻挑了下眉,“手抬不起来,劳驾喂我?” 苏幼虞手上动作顿了下。 旁边侍卫先开了腔,“秦封我发现你这人……”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肚子里一阵翻滚,也跟着皱起了眉,捂着肚子嘱咐了下旁边的同伴,“诶,你在这守着,我去趟茅厕。” “啊?可是我肚子也……”剩下的侍卫面露难色,忍了一会忍不住了,叮嘱苏幼虞,“你先别走,看着这个犯人!” “砰”的一声屋门关上。 屋子里转眼只剩下了秦封和苏幼虞。 秦封慢条斯理的描摹着苏幼虞的身形,语气还很是闲散痞气,“哟,他们这么放心被我惦记上的小宫女跟我关在一起。” 秦封微微勾了下唇,“他们不怕等回来的时候发现膳食一口未动,你这小宫女被我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苏幼虞见他浑身鲜血还有心思开玩笑,从袖口剥下一颗止疼丸,放在唇间。 花瓣轻抿。 她忽然上前跪在他膝间,捧住他沾了鲜血的脸颊,低头径直把药丸推了进去,“秦大人还是先乖乖吃药。” 秦封头一回对这种事没反应过来,于幽暗中深深地看着她。 苏幼虞恍惚中觉得他眼底漩涡深重,她只看了片刻就有些失神。 苏幼虞刚要松手,忽然腰间被横过的手臂揽住,一下子被他压回来,反客为主重新抢占回领地。 感觉便不像是在吃药了。 她没跪稳压在了他身上,双手堪堪扶住他的肩膀。 压得他轻“嘶”了一口气,苏幼虞忙起身,“我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 秦封缓了下笑道,“小伤。” 而后,秦封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声,“饿了。” 苏幼虞感觉到秦封隆隆心跳碰撞在她身上,她有片刻的晃神,劫后余生庆幸此刻他还是鲜活的。 却仿佛也能感觉到他相贴而来的伤口疼痛,“想吃什么?” 她等了半晌,没有等到秦封回应。 只忽而感觉到秦封的手指从她脸颊滑下去,极轻又有意的从身前掠过,落在裙带上,“想吃的多了。” 苏幼虞蓦的感觉他的手最后碰到了她的膝盖,立马拍开了他的手,“好好吃饭。” 她拿过食盒,她挑了些自己的膳食藏在底下。 秦封收了收手,仍旧搭在自己蜷起的膝盖上,冷不防的来了句,“想吃月亮。” 苏幼虞端碗的动作顿了下,尚且反应了片刻他的话。 反应过来时,苏幼虞一张脸瞬间通红,下意识恼羞成怒的伸手想打他,她手刚伸出来却又握成拳收了回去。 “等出去再跟你算账。” 秦封忽而笑了,“等出去再吃。” 苏幼虞不想再跟他进行这种话题了,她也不知道秦封现在身体这样怎么还能这么多其他想法。 她看了看秦封身上的血痕,轻声问了一句,“疼吗?” 秦封缓慢的打量了下她的神情,刚想开玩笑哄她心疼自己的心思歇了歇。 她已经很心疼了。 “不疼。”秦封靠在墙壁边,“这点算什么,皇城中的禁军下手还算是文雅,我小时候可没少打架。” “南疆蛮荒之地的流氓,和他们打架要是打输了,不揍得我断几根骨头,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他们不会走。”秦封风轻云淡的说着,“那个时候我打不过就会装死。” 秦封话落迎上苏幼虞的眼睛,忽然感觉到她的情绪里有什么东西破碎开。 秦封脸上原本轻松的笑容慢慢消失,移开视线,换了个说辞,“不过我后来就能打过了,再不成也能跑得过他们,也没挨过几顿打。”苏丹小说网 “去你们苏家过了几年舒服日子,再就是战场上……”秦封没继续说,只是感觉到苏幼虞情绪越来越不对。 后面战场可比打架打得很,要命的伤他年年都受。 他更开不了口,最后只说了句,“这点小伤小痛不过皮外伤,不碍事。” 苏幼虞低了低头,深吸了一口气。 当初秦封在苏家那几年的日子,被贬损针对,苛待嫌弃,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竟然都觉得是舒服日子。 苏幼虞难受得厉害,鼻尖有些酸涩,转头装着看外面,“我去看看那些侍卫什么时候回来。” 她起身走到门口。 忽而发现只剩下门口小宫女也是一脸无措的站着,这门外值守的侍卫基本都不见了,原本值守严密的院子此刻空无一人! 空荡到有些诡异。 第182章 苏幼虞浑身警惕又意外,忙问道,“人呢?他们这是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刚刚突然大家一个接着一个的说肚子疼,这一会儿就没人了。”小宫女小心的解释着。 她话刚说完,突然外面几个尚食局的宫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今日侍卫用膳用的还有剩下的吗?” “我们这边没有,侍卫他们都是在外面用的,这南明宫里的小厨房都是备着给秦大人和苏姑娘的膳食。” 那尚食局的几个宫女脸色不太好看,“那你们宫里膳食吃了有问题吗?” “没有啊。” 苏幼虞先前也验过,送给她和秦封的吃的没有什么问题。 她隐约听出来这话中不对,“是哪里的膳食出了问题吗?” 尚食局的小宫女叹了口气,神色焦急,“多半是今晚禁军的膳食出了岔子,今天长明郡主养的神兽今日跑丢了,结果在我们掌管禁军饮食的院子里发现的它。” “怕是带去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眼下整个皇宫的禁军似乎都遭了殃。” 苏幼虞轻扬了下眉,忽然间明白了七八分。 尚食局的小宫女急得团团转,“多谢,宫里都乱套了,我们先回去禀报。” “那你们赶紧去吧。”苏幼虞忙把他们送走,转头又叮嘱了下门口宫女,“那你若是看到有侍卫回来了,提前敲下门。” “是。” 小宫女抿唇也不敢多说什么。 苏幼虞回屋便放心了不少,如果整个宫里禁军守卫都出了岔子。 怕是还有一阵闹腾。 “这些吃的我都试过,都没有问题的。”她坐回原位,把吃的递给秦封,“我还以为他们腹痛,是你闹的。” “我现在想闹他们也下不了手。”秦封接过来,“再者,我拿这些折腾他们没有意义。” 苏幼虞坐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他吃东西,沉浸在秦封幼时境遇之中拔不出来。 她忽而又想起了从前素白跟她说过的话。 她似乎明白素白为什么会那么说了。 为什么说,“他幼时过得甚至还不如这些寻常百姓,有几年谁都要欺他笑他、踩他两脚……” “若是他满身泥泞鲜血的出现在你面前,他是人是鬼你看得清楚吗?” 难怪素白当时反应会那样激烈。 苏幼虞高门贵女,一出生父母疼爱,姑母照拂,即便年幼丧母还有个继母处处弥补,却像是不费吹灰之力全世界都会捧到她面前。 她人生逆途开始在嫁人之后,可他一出生就是苦海。 素白大约是觉得,苏幼虞这样的出身,怎么会懂秦封的苦楚,怎么会珍惜他的心意。 觉得她大概只是一时兴趣。 秦封看了她两眼,冷不防的开口转移话题,“等明天洪疆和熊午就会先来换班了,天冥宗那边渗透进来也不过明日,你阿公陪着在外面部署。” “其实你我单单逃出去容易,但除非你我想坐实皇帝安的罪名,这件事想彻底解决不能急。” 秦封从一旁拿出那个药粉包,“昨天你给的药粉我没找到时机用,你帮我上药?” 苏幼虞拿过药粉包,凑到他身边,“这外面的事情,你知道啊?” 她犹豫着拉开他腰间系带,拨开他身上衣襟。 秦封懒懒的握住了她拉他衣服的手,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这打也不能白挨对不对?” 苏幼虞手背上被他磨得一阵微麻,偏也由着他动作。 秦封上衣堆在腰间,露出了身上大片鞭痕血迹。 还有些陌生刑具留下的痕迹。 苏幼虞屏气凝神,紧张了起来,“你先松开我,我赶紧上药,别他们一会儿回来了。” 秦封松手,看到苏幼虞干净白皙手背上沾染的血迹和灰尘,突然沉吟着说了句,“我把虞儿弄脏了。” “虞儿会怪我吗?” 苏幼虞手上动作顿了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好像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暂且当做字面上理解了下,“我怪你做什么。” 秦封没吭声,眼底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苏幼虞一点点给他铺药,男人肩臂宽厚有力,肌肉虬结,上面刺目的鲜血伤口反倒更显出来几分狂放野性。 四周安静了许久,苏幼虞冷不防的开口,“秦封,你是不是有事情没有告诉我。” 秦封微微偏头,多半也能猜到她说的是什么事。 “关于那个话本出了事,我一直没有问你。”苏幼虞声音很轻,“我是觉得,这件事情来势汹汹,你不愿意说有你的道理,可是到了现在你也不想说吗?” 秦封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着她知道这件事的风险。 “这件事其实你不知道更容易脱身。” “更容易脱身……”苏幼虞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觉得危险的事情,总不想让我沾染。那我明白了,等你困于囹圄,我就去脱身择婿嫁人,年年带着孩子夫君去给你烧个纸钱。” “然后跟孩子说,还不快谢谢你秦伯父舍身成全之恩。” 秦封剑眉忽而蹙紧,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了下来,苏幼虞没防备一下子就坐进了他身前空隙里,后背靠在他蜷起的膝盖上,双腿堪堪搭在他另一条腿上。 苏幼虞捧着药粉的手护了下药粉包。 “虞儿还能想着年年给我烧纸钱,也是有心了。”秦封捏了捏她的下巴,幽幽道,“若是当真如此,你也不必带你那个夫君,我怕我看见他会想着把他一起带走。” 苏幼虞看他一眼,就着这个姿势,顺势给他铺身前伤口的药粉。 秦封手指顺着她的下巴蹭过脸颊搭在她肩膀上,把玩她的耳珠,“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乱世混战百年,打到最后中原势分南北,北部一家独大不停南下,南部两族割据内斗严重所以屡战屡败,南部两家决定暂且联合起来抵御北部。所以暂时尊南舜族长子为王,准备将古兰族奉为神女的小公主嫁与他为王后。” “小公主依仗百灵琴施驭百兽之术,方圆百里猛兽都能上阵冲锋。三家联合后,北部惨败。” 秦封顿了顿,沉默许久,“恰逢北部夺嫡之争,北部五皇子意图夺嫡立功,乔装战乱受难的贵公子,被小公主救下来,五皇子几次虚情假意哄骗偷学驭兽之术不成,在公主即将嫁为南舜王后的前一个月,给她吃了易孕的药,毁了她清白,让她意外怀了身孕。” 苏幼虞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确实和话本起初的部分,有些诡异的相似。 那五皇子不就是当今皇帝的排行吗?! “等公主发现自己有孕的时候,她已经是南舜王后了,南舜王以为是自己的孩子,高兴得不得了大摆贺宴,闹得满朝皆知的时候,”秦封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王后的亲信郎中私下告知公主,孩子月份不对,是那五皇子的孩子。” 第183章 “五皇子捏着王后把柄,威胁古兰一族交出秘术和百灵琴,不然等告诉南舜王,整个古兰都会被牵连。” “古兰被逼无奈将百灵琴交给他,五皇子拿了东西转头灭了古兰全族,而后大肆举兵进攻南部,大获全胜。自此五皇子顺利登上皇位。” “王后受了刺激早产生下男胎,南舜王这个时候刚从战场得知这个孩子是谁的,他封了消息,说王后生了个死胎,大发雷霆把刚出生的孩子扔进奴隶所,把王后关进了废弃宫殿中。” “那个男孩被扔在奴隶所,南舜王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任人欺凌,能死能活看他的造化。” “他为了泄愤又娶了几个侧妃,也有了几个孩子。可他还是爱她,也总爱假借着恨的名义,去王后宫殿里看她。” “直到几年后王后又怀了一个孩子,南舜王很高兴,突然大肆把王后接了回去,这消息被中原帝王得知觉得受到了威胁,就偷偷找细作给王后下了毒,王后生下小公主,毒发而亡。南舜王举兵反击,却被压倒性的攻击打得节节败退,只能先休养生息,退称南疆王。” “后来等公主三岁了,古兰流民最后一座兰塔城的城主找到南舜王想要重振古兰反击,就带了王后的两个孩子回去祭祖,回去就碰上了瘟疫,困在了城里,中原兵力顺势入侵,屠了兰塔城。” “城主不幸患病,王后师妹不知怎么得了消息赶来把孩子接走,她送孩子出城,又赶了回去,自此后再也没一个人活着出来。” 秦封话落,半晌没有再开口。 整个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苏幼虞看着他,“那个男孩……” “是我。”秦封气息极轻,没敢看她,“王后师从虞问,她师妹是虞芷,你母亲。” 苏幼虞忽然间就明白了,她几乎是全部都明白了。 为什么那个话本的故事,皇帝看到了反应会那样激烈。 为什么都说是她母亲去接他而出事。 为什么云初瑶叫他王长兄,而南疆却全然不把他当回事。 他是……皇帝的儿子?! 苏幼虞忙问,“那,皇帝不知道他在南疆的那个孩子还活着?” “他以为那孩子被南疆王弄死了,谁也不会信一国之王,会愿意留着别人的野种。”秦封思虑片刻,“南疆其他知道王后第一胎私情的人,基本被南疆王杖杀。除了王后当年贴身的两个婢女。” “一个婢女后来成为了云初瑶的乳娘嬷嬷。”另一个…… 秦封没再说,转而道,“后来跟着我的人,多半以为我是兰塔城城主的孩子,才这么讨厌皇帝,一心想接近他挖空他手里的权势。” 他凑近了些,“其实就连你父亲也这么觉得。” 秦封的手指还把玩着她的耳朵,看着她耳朵上沾染的血污,忽然玩笑了句,“瞧瞧虞儿耳朵都被我弄脏了。” 苏幼虞皱着眉,“不脏。” 秦封愣了片刻的神。 “你看,从一开始,我母亲就在这个故事里,你还想让我怎么脱身?我外公是你母亲师父,我母亲是你母亲师妹,”苏幼虞盘算了下,抓住他在自己耳边的手,突然凑过来问他,“那我们算不算半个同宗同族人?” 秦封又愣了下,看着苏幼虞那双黑亮亮的眼睛,像是一下子戳进了他心口最柔软的角落。 这件事他前世没跟她讲过,只有登基后无所顾虑跟亲信朝臣说过两次。 两次。 每一次,他们都是惶恐又一副怕伤害到他的神情,说不上可怜他,但也是哀兮叹兮又庆幸他走到今日苦尽甘来。 秦封不觉得他们这样的反应有错,但再也没跟任何人提过。 他知道结果都是一样的。 听故事的人永远把自己当旁观者,心疼他的境遇已是难得,没有人会感同身受。 可她的第一反应竟然在于,怎么把她自己也给挤进这个故事里,变成他的同路人。 秦封忽然笑了,笑得舒缓又轻松。 他唇角笑意很久都没有掩去,只低了低头,像是很认真的思考她的话,“虞儿听话,可你这一次还是得脱身。” 秦封停顿了下,没再说什么脱身是为了你安全的话,转而笑着的塞给了她一颗药丸,“我需要你脱身去帮我做点事情。” 苏幼虞看着手里的东西,听到他说,“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在外面接应,我把我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好不好?” “好。” 外面小宫女敲门的时候,洪疆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把地上那些破兵器都拿走,今儿个开始老子站南明宫的岗。” 洪疆一脚踹开了秦封房间的门,瞟了一眼苏幼虞,“老子都来了,你这小宫女还留这干嘛?” 苏幼虞低着头简单屈膝离开了屋子。 接着就听到屋子里洪疆大笑道,“诶呦秦封,你也有今天啊,当初做走狗的时候何等嚣张,还要把老子带回天冥宗训练,现如今落在老子手里了吧。” 苏幼虞刚刚跟着小宫女准备回宫女房,半路被熊午拦下,“诶,今儿个我们兄弟刚刚上任,曹大人身体不适得明天才来,我得保证苏姑娘在,你先带我去看眼苏姑娘。” 苏幼虞抬眼迎上熊午的视线,熊午动了两下眉毛,示意她回去。 “好。”苏幼虞带着熊午进了房间,把屋子里躲着的小宫女换了出来。 熊午大摇大摆的出了门,叮嘱下面的人,“行了,都守着吧。” 苏幼虞坐在床边,看着手里那颗小药丸,思索片刻。 寒冬月明。 皇帝半夜听说满宫城侍卫都吃坏了东西,气得大怒,“一个质子怎敢如此嚣张!” “去,长明郡主禁足三个月,她那只神兽给朕抓起来打死!” 下面李公公迟疑了下,“陛下,这是南疆神兽,怕是打死了没办法交代。而且,那些侍卫也只是闹肚子而已,并没有死……” 皇帝凉凉的视线看了过去,“这几个月你是不是一直帮晋王理政,你觉得这政事你比朕懂?” 李公公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陛下何出此言!” “打死一条狗,这后果朕还是可以承担的。”皇帝冷声吩咐。 虽然南疆这十几年发展迅猛,可到底还只是个小地方。 李公公只能硬着头皮下去吩咐,清早天还未亮,云初瑶蹲在宫殿里喂阿呜,眸色晦暗,语调还是乖乖地孩子气,“阿呜记得哦,今天可能有人会带你走,多吃点。” 云初瑶顺着它的毛发,彼时她面前早早就不是半年前一只手就能抱起来的小奶狗。 而是毛色雪白足有半人大小,一口尖利牙齿的雪狼! 云初瑶眉眼阴鸷,另一只手在狼爪上抹毒,“不要怕,姐姐教你的,有人抓你打你就抓他,咬他脖子,狠狠地咬,咬死为止!” 阿呜轻摇了下尾巴,大口大口的吃着东西。 果不其然,天色亮起来,就有几个肚子好了的侍卫就气势汹汹的冲进了云初瑶的宫殿,强行抓走了阿呜,并直接关上了云初瑶宫门,将她囚禁在宫殿里面。 云初瑶眸色寒凉阴沉,刚刚转过身,就听到了外面还没走远的侍卫一阵一阵的惨叫。 凶猛的野兽嘶吼声伴随着人的挣扎求救声瞬间回荡在宫门外。 云初瑶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冷笑,“动我美人姐姐,不自量力。” 彼时她宫门口瞬间一片混乱。 刚刚去抓阿呜的两个侍卫直接被咬死在地,肢体都分了家。 吓得周围宫人愣是没再敢靠近,阿呜略带尖锐寒光的灰瞳扫视了一遍四周侍卫和宫人,接着又朝着人群扑了过去! 尖叫声从云初瑶的宫门口迅速散布开。 一道雪白的身影凶猛的穿梭在人群中。 彼时皇帝刚到南明宫门口,皱眉回头看了眼,“这是什么声音。” 隔壁跑来的宫人大喊着,“陛下!陛下快躲起来!” 接着那宫人径直被后面扑来的雪狼摁倒在地,雪狼尖利的爪子摁住了宫人的头,灰眸牢牢盯着不远处的皇帝! 第184章 皇帝愣了一瞬。 皇帝仪仗瞬间乱了套,李公公忙把皇帝往南明宫里推,“保护陛下!” 雪狼磨了下爪子,迅速朝着皇帝狂奔而去! 皇帝踉跄几步,扶着南明宫的门慌张躲起来。 南明宫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阿呜撞在门板上,爪子疯狂抓挠着宫门,朝着宫内躲避的皇帝嘶吼了一声! 宫门内的侍卫纷纷抵住门,听到这一声还是吓了一跳。 “陛下且放心,这里暂且是安全的,还是先去里面躲一躲吧。”皇帝心有余悸的点头。 他刚刚坐稳,忽然听到曹瑾进来禀报,“陛下,苏姑娘好像生病了。” “生病了?”皇帝眉头缓慢的皱了起来。 “大约是冻得,昨日便看着苏姑娘身体不太舒服,今天早上已经开始发烧了。” “朕当多大点事,让太医院给她开点药吃。”皇帝满不在乎的端起茶盏,“昨天让你问的事,怎么样了?” 曹瑾顿了顿,重新把昨天苏幼虞跟他说过的话,给皇帝重复了一遍。 皇帝听着略略皱起了眉,“她当真与你这么说?” “是。” “她说这事是她连累了秦封,宁可承担所有罪责?” “是。” 皇帝眉头拧紧,苏幼虞现在还能说出这种话,看样子她当真不知道这件事是多么严重的事。 但凡知道当年上万人因此殒命,一个女孩子都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倒是隐约有些相信苏幼虞的话是真的了。 “秦封什么态度?” 曹瑾不屑的扯了扯唇角,“秦封那边看上去原本就是在玩玩,他似乎并不太在意苏姑娘。” 皇帝迟疑着,“这样,你去试探一下秦封,假装随意提起让苏幼虞帮他顶罪,他什么反应。” 曹瑾应下来,“是。” “等下。”皇帝吩咐着旁边宫人,“你去叫苏幼虞过来。” 他转头看向曹瑾,“朕一会儿带苏幼虞过去,你把控好时机,套秦封的话。” “是。”曹瑾一下子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略略翘起了唇角,等着看一出好戏。 曹瑾得了命令,朝着秦封的屋子走了过去。 一推开门,看到了靠坐在墙壁边的秦封,“秦大人,一夜不见过得可还好?” “托曹大人的福,还没死。” “我听说昨天晚上我们兄弟不在,叫了个小宫女看着你看了好久,结果那小宫女出去的时候,可浑身上下都是你的血迹,被你弄得浑身脏污。”曹瑾啧啧两声,“不至于吧秦封,这么没人性?” 曹瑾抬眼,看见窗户外的洪疆朝他比了个手势,他紧接着扬声,“老实交代,那一两个时辰,你对人家小宫女干了什么?” 秦封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我这样能干什么,你们非得挑我喜欢的那个看着我,怪得了我吗。” 门外皇帝带着苏幼虞忽然停住了脚步。 皇帝看着苏幼虞一脸意外的盯着紧闭的门。 她轻呢喃了一声,“什么?” 曹瑾眉眼微动,手里的长鞭“啪”的一声打在了秦封身上,“你可别忘了,人苏家千金还在对面为你挨饿受冻,有了京城小虞美人还不知足?” 秦封偏了下头,长鞭从他身侧打过,他没什么反应,“托她的福,我现在不也在这里挨打吗?是我这难熬还是她那难熬?我没怪她在陛下面前帮她说话,作为一个男人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既然如此,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曹瑾勾了勾唇,“苏姑娘对你可是一片痴心,想要把罪责自己揽下来,你意下如何。” 秦封眉梢微扬,倚靠在旁边还略微思索了下,冒出一句,“这不是她应该的吗?” 曹瑾完全没想到秦封会这么说,略略顿了下。 “虽然这事确实是怪她,”秦封随意的看了他一眼,又懒散的开口,“不过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把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她能有这份心也是不错了。”苏丹小说网 秦封扯了扯唇角,“陛下要是肯打她,我也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曹瑾忽然笑了下,“秦封,要说你就不是个东西。” “这怪我吗?那小丫头又蠢又笨,不长眼的被一个屠户三言两语撩拨动心,又是看上了西丹王那样的粗野汉子,别人讲个故事她就要拿来听。” “貌美又这么好骗,你指望她能有什么用处?”秦封慢悠悠的说着,“这等千金只能用来消遣。” 忽然房门大开! 苏幼虞冲进了屋子里,一步上前,扶起他的脸,“啪”的一下重重的巴掌声瞬间响彻在整个屋子之中! “秦封你混蛋!” 她的速度快到侍卫皇帝都惊了下。 连秦封都愣住了。 秦封的脸维持在偏离的角度半晌没有回过来。 她是真打吗? 听声音应该是挺逼真的,但是为什么他没感觉??? 苏幼虞哭着跑了出去,皇帝见状连忙示意旁边的宫女跟上。 苏幼虞跑了出去,擦着眼泪,直接跑到了自己屋子里,咬着牙直接打碎了桌子上的茶壶杯盏,一个接着一个的扔了出去,“滚!” “都给我滚出去!”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屋子里宫女统统承受不住苏幼虞的怒气,接连跑了出来躲着。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但凡一打开门就是苏幼虞摔出来的东西,等了半晌只得纷纷守在房间门外,围聚在一起听苏幼虞躲在里面哭。 苏幼虞眼见着所有人都出去了,拴上门,哭着哭着揉了揉自己吃痛的双手。 太疼了。 借位这玩意是玩明白了。 就是没收住劲,打得她两只手都好疼。 这边秦封配合的唇角渗出一点红糖浆汁,还伸手擦了下,不耐烦的问,“她什么时候到门外的?怎么没人禀报?” 皇帝沉着脸缓步进屋,“是朕把她带来的。” 秦封顿了下,看见皇帝进来也没吭声。 皇帝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秦封,朕不是先前送给你了好几个通房,朕可听说你把她们都赶出去了啊,也没瞧见你多惦记后院女色。” 秦封微抬眼帘,倒是没想到皇帝此番确实清醒如常了。 他笑了下,“陛下也是男人,也知道这什么东西,都得自己先看上了才能下得去嘴。” 皇帝盯着他,辨别他话中真假。 “臣之前在外面养了个小的,还带回家过,”秦封淡淡道,“陛下既然知道臣把她们赶出去了,应该也知道是因为那个小的才把她们赶出去的。” 皇帝沉默了半晌,“那个小的呢?” “玩腻了,给了一笔钱扔出去嫁人了。”秦封看了眼皇帝和曹瑾,“你们这话可别再跟苏幼虞说,我也是瞒着她的。” 曹瑾冷笑了一声,“你这样还在意她知不知道。” “总不好得罪的太厉害,毕竟陛下又舍不得罚她。”秦封意有所指。 皇帝听着秦封这话,也没再继续说什么,转头离开了屋子。 曹瑾跟上去,“陛下,这样还继续打吗?” “打!”皇帝淡淡道,“秦封可是个硬骨头的鬼灵精,嘴上能说出来的东西,未必可信。” “至于苏幼虞……” 第185章 皇帝沉吟片刻,“苏幼虞……” 他呢喃了几遍苏幼虞的名字,“他们这两日有见过吗?” 曹瑾顿了下,“没有,自打下令把他们带过来之后,除了进宫路上一起,两人没再见过面说过话。” “昨天你们突然吃坏肚子的时候也没见过?”皇帝看向曹瑾。 曹瑾思虑了下,“是小宫女一直看着秦封,苏幼虞病着没出来。” 皇帝点了点头,“之前去查的怎么样?” “苏家人说,苏姑娘和秦大人出现猫腻的时候,是在十月前后,在家里拉拉扯扯的。说之前秦大人还不爱搭理他们姑娘,动辄看她不顺眼,倒是他们姑娘一直都有些怕他,又担心得罪他。” 曹瑾尽数回禀着,“再就是后来晋王府了。” 皇帝一时间当真判断不太出来是怎么回事。 曹瑾迟疑着,“陛下,苏姑娘今日还病了,臣以为不管秦封如何,她确实有点无辜。” 皇帝忽然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之前都是假的做戏,那你又凭什么觉得,他们今日不是在做戏?” 曹瑾收了收话头,他觉得皇帝的疑心简直重到令人窒息,难怪会逼死贵妃和小皇子。 在皇帝这里那这件事就是一个死局。 全凭皇帝怎么考虑。 如果皇帝觉得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所有的供词也都没有破绽,多半也确实是清白的。 如果皇帝觉得他们俩这样是在做戏,从一开始就是装的不熟,然后弄出来话本威胁他,那不管他们怎么说怎么做都是在做戏。 审讯除了把人往死里打没有任何意义。 曹瑾头一次懂了什么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苏幼虞那边,也别给什么多舒服的待遇,女孩子骨头软又吃不得苦,”皇帝斟酌着,“秦封不行,就从她这里下手,吃食炭火能减就减,但也别她一生病就觉得她无辜,她病着又忍饥挨饿,就好说实话了。” 曹瑾没再说话。 皇帝交代完,外面李公公进来禀报,“陛下,外面没事了。” 皇帝看向宫门外,“是抓住了吗?” “是南疆的顾言大人正好来使给郡主看病,驯服了神兽。”李公公犹豫着,“顾言大人说,南疆神兽要是杀了,相当于是陛下想和南疆开战。” 皇帝微微一怔,“顾言?” 李公公忙解释着,“是南疆一名巫医,在南疆地位非常崇高,南疆王的亲信。” 皇帝皱着眉,脸色不太好看。 早几年四处征战国力亏空,入不敷出,这些年他都不想打仗。 南疆休养的国力上来了就总拿这个威胁他。 而且他现在身体也操劳不来这么多战事,“罢了,由着他们去吧。” “是。”李公公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曹瑾在旁边心不在焉的听着,直到把皇帝送走。 专门看押苏幼虞的熊午凑过来,“大人,苏姑娘哭晕过去了,人好像烧起来了。” 曹瑾眉头皱了起来。 不管是练兵还是和秦封作对,也都是男人,他怎么狠怎么来。 有男人的地方有厮杀、争斗很正常。 可这千金小姐盈盈弱弱的…… “太医来看了吗?” 熊午摸了摸鼻梁,“看了,可陛下吩咐太医院,先吊着她,等她真难受了没准就说实话了,不用太当回事。那我们……” 曹瑾只能道,“那我们能怎么办,陛下亲自下令你要抗旨?先这样吧。” 熊午“哦”了一声。 第二天清早,看守苏幼虞的那个宫女忙到了曹瑾值守的地方,“大人不好了!苏姑娘高烧起来了,眼下挨冻,月事停了,人从昨夜开始昏睡,眼下睡了得有六个时辰了怎么也叫不醒!” “啊?”曹瑾听着这苏幼虞眼下病得似乎不轻,“怎么突然这么严重?” 小宫女踟蹰着,“昨日她回到房间里就哭了一整日,哭晕过去,估摸着人受了刺激,这身体也没抗住。” “快去叫御医,”曹瑾皱着眉,转头又吩咐了下旁边的侍卫,“去回禀陛下。” 这情况有些严重了。 彼时刚刚下了早朝,皇帝留下晋王和晋王现如今身边的帮手在勤政殿谈国事。 “眼下,朕的身体日渐好转,我瞧着你自己管理这么多东西也是辛苦,这兵部户部和工部朕就暂且先帮你处理。”皇帝淡淡道。 “是。”晋王眉头皱紧,脸色不是很好看,前朝政事仍然是他处理,但每每上朝皇帝都会在后面听政。 但是晋王越来越觉得他更像是被皇帝操纵的木偶。 尤其有的朝臣只是表面上依附他,其实更愿意听皇帝的差遣,除了卫阁老和苏家大房外。 他们正谈着,外面李公公进来禀报,“陛下,苏家姑娘高烧不止,情况不太好,曹大人命人去请了御医,来禀告陛下。” 下面苏昆寒和苏云城都是一愣,父子俩人对视了一眼。 苏幼虞被带走的事情他们当时是听说了,外面传的都是皇帝以为贵妃没死,就想抓走苏幼虞胁迫问出来贵妃的下落。 毕竟皇帝一直对她宽厚,家里正好又忙着苏婼的婚事,也没太当回事。 可怎么突然病了? “高烧不止?”皇帝看着他,觉得有些麻烦,“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她身体未免太弱了些。” 苏云城皱着眉上前,“陛下,我三妹妹是自小身体虚弱,臣以为……” 苏云城想起来母亲江氏因为提了一句贵妃仙逝就差点被处死的事情,迟疑着换了个说法,“臣以为不管发生了什么,三妹妹也是家中珍宝,万一出了岔子,我们家里谁也不好受。” “陛下,我这个侄女自小乖巧,都没撒过一句谎,陛下要是责罚还是先责罚我们做长辈的好。”苏昆寒弓着身子,“不知陛下可否先让孩子回家?” 皇帝掀起眼帘看了他们一眼,“朕只是觉得她在宫里,就像是她姑母从前在一样,留着安心,朕看着她长大也算是她的长辈,莫非你们是觉得朕虐待她不成?” 他其实也并没有对外说他已经撤了苏幼虞的郡主之位,他是打算着等苏幼虞招认了再昭告天下,不然容易打草惊蛇。 要是苏幼虞当真无辜,这郡主之位也当没有撤。 苏昆寒连忙低头,“不敢不敢。” “朕会叫御医去给她看,你们也不用这么担心。”皇帝随意的说着,“等朕想开了,自然会把她送还给苏家。” 苏云城皱着眉,这会儿要是再说什么就不妥当了。 但是怎么都觉得苏幼虞好好的也不能生病。 就算是生病了,也得是宫女来禀报,为什么是曹瑾?! 曹瑾那不是个禁军头领吗? 跟他沾上的能有什么好事。 苏昆寒和苏云城两人一脸凝重的离开了皇宫,苏昆寒看了眼身后高耸的城门,愈发不安,“走,去你二伯母家里看看怎么回事。” 苏云城应声,两人匆匆赶到了兵部尚书府。 他们去的时候家里没有人,陈氏正在外面打探着消息,跑了一整天到傍晚才回来。 苏昆寒和苏云城见陈氏回来忙迎了上去,“弟妹啊,我们今日在宫里听见虞儿的消息了。” 陈氏满是疲色的脸上忽然有些鲜活气,“虞儿怎么样了?” 苏昆寒想到了那话,迟疑着,“虞儿好像病了。” 陈氏浑身发凉,忽然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座位上,“病了?!” 第186章 苏昆寒神色凝重,“弟妹小心身体,我们如今搬了家也不知道家里都发生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几日,前几日婼儿大婚结束之后,我便听说陛下差人来包了院子,搜了虞儿房间,但是什么都没带走。”陈氏几天没合眼有些眼花,“虞儿外公不让我回家,再后来便是听他说,虞儿被带走了,让我稍安勿躁。” 苏云城脸色不太好看,“包了院子,还带走人?这不像是陛下说的因为思念贵妃啊。” “我这几日,倒是打听到一些消息。”陈氏语气低落,“似乎是因为之前那个话本。” 苏云城更不懂了,“话本又怎么了?” 这街市上话本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陈氏摇了摇头,她听苏昆林说过二十三年前的事,但苏昆林只跟她讲了个皮毛,如今看来其中大有门道,有的东西不能说。 她只忙问道,“虞儿生的什么病,眼下可还好吗?”苏丹小说网 “听说是高热不退。” 陈氏摇头,“她就是一个孩子,陛下也不肯放吗?” 苏云城叹了口气,“陛下只说自己是因为思念贵妃,三妹妹在那他觉得安稳。” 陈氏心底凉了半截,压着声音骂了句,“放屁。” 找禁军包了院子,这又是说的什么话,他根本不想放人! 外面苏云祈抱着东西进来,“母亲,您的诰命服我拿来了。” 陈氏应声,“你去,命人把你姐姐房里陛下赏赐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出来,规整放好。” “哦。”苏云祈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母亲这是想要做什么。 只听着她的话回去命人收拾东西。 “弟妹你这是做什么?”苏昆寒察觉到不对劲,“你可别想不开啊。”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陈氏问道,“腊日节,陛下怎么安排?” “宫城内,应该是照旧礼拜祭祀。” 陈氏点头,看向放在桌案上的诰命衣装没再说话。 * 皇宫之中,御医着急忙慌的给苏幼虞开了药,让她吃下。 却不成想她今日见好,明日就又烧了起来,如是反复了几天,皇帝再想要去找苏幼虞套话的时候,人显然已经不是特别清醒了。 皇帝走到她的床边,看着苏幼虞迷迷糊糊的样子,“现下如何?” 燕太医跪在旁边,“陛下,郡主高烧昏迷,吃了几天药也不见好转,估摸着是心病。” 燕太医说着,苏幼虞突然轻轻呢喃了一声,“秦封……” 皇帝顿了下,牢牢的盯着她,弯身靠近听她口中呓语,听到她骂了两个字。 “混蛋。” 那声混蛋就响彻在皇帝耳边,他微微顿了下。 皇帝下意识的摸了摸鼻梁,“你们先下去吧。” “是。” 燕太医带着徐萍离开了屋子。 皇帝看着迷迷糊糊的苏幼虞,沉默了片刻,开始问道,“你和秦封是什么关系?” 苏幼虞闭着眼睛似乎是很难受,呢喃了几声没有说话。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你自幼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长大,朕了解你的心性单纯容易被利用,你告诉朕是不是秦封从一开始就骗你蛊惑你,把那个话本送给你看,借你的手散播出来。” “秦封……”苏幼虞皱了皱眉,“他好凶,那个话本……” 皇帝屏住呼吸,躬身细听。 “他……打我,让我交代话本先生,”苏幼虞呢喃着,哭了起来,“他把我关起来……打。我再也不看话本了呜呜呜。” “这样你后来还能喜欢他?” “他当初打我,是……是因为陛下指使,他也很心疼。”苏幼虞哽咽着又骂了句,“都怪陛下。” 皇帝眉毛跳了跳,坐直了身子。 看苏幼虞嘀嘀咕咕的低骂着,“好冷,陛下他……非要抓我,为什么要抓我,我……我再也不看话本了还不行吗。” 皇帝看着苏幼虞烧的满脸通红,神志不清的样子,额头都烫手。 都这样了还是这么说,那看来是真的没有别的东西了。 可就这么放出去,皇帝又总觉得不甘心。 皇帝背着手,走出了房间。 外面燕太医凝眉拱手,“陛下,苏姑娘眼下病情,怕是不适合继续呆在南明宫了,再这样怕是会危及性命。” “那便把她送出去吧。” 熊午面上一喜,接着压下唇角装作不开心的样子,“是。” “等下,不能送出宫。”皇帝迟疑着,如果苏幼虞出宫日后秦封万一招出来点什么,可不好再把她抓回来,“先把她送到皇后宫里暂住照顾,你去看着。” 熊午这下是真的不开心了,“……是。” 什么狗东西,人都快烧傻了还想扣着做人质。 苏幼虞被连夜送去了皇后宫里,吃穿用药都有人照顾了起来。 也不用关在一间小屋子里。 她召兰思雀和外面沟通方便了很多,尤其身边还都是秦封的暗线。 只要皇帝松了口让她从南明宫出来,消减了她这边的疑虑,那所有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苏幼虞养了几日,着手准备出宫的计划。 自打太子死了之后,皇后头发白了一半,每日吃斋念佛。 说是要给太子洗刷罪孽,换他下辈子平安哪怕没有富贵。 皇后和苏清容一直也没有什么过节,或许是没了自己的孩子,看别人的孩子就会宽容一些。 她会握着苏幼虞的手说,“你姑母也是个苦命人,万幸本宫不爱陛下。” “无非是与他合作夺位,保我母家富贵,儿子做太子。只可惜本宫把瑜儿宠坏了。” “其实当年看你姑母勋爵贵女嫁给他做了个平妻,我便知他是何用意,替她不值。” “这宫里的命数,都难的很。” 苏幼虞听着她的话,沉默了半晌,“娘娘,臣女想回家了。” 皇后顿了顿,“可现如今,陛下不准你出宫。” “娘娘,过几日就是腊日节了。臣女便是不回家,能不能陪着娘娘去朝拜,远远看一眼母亲也好。” 皇后犹豫了下,听上去倒是没什么问题,“这倒是无碍,本宫去回禀陛下。” 皇帝听这个倒是也答应了。 皇帝想让皇后看着苏幼虞,腊日节她一出去一整天,倒不如把苏幼虞带在身边好。 尤其是现在苏家追得紧,总是问苏幼虞下落,这回儿给他们看一眼再把人关起来,他们总能消停一阵。 总之是秦封不放,苏幼虞也不能放。 皇帝那边打着自己的算盘。 苏幼虞这边小算盘也噼里啪啦的响。 腊日节当日,众朝臣官眷进宫朝拜,皇帝最要脸面,又根本没抓住她的过错。 到时候她但凡出现在家人朝臣面前,装病弱可怜多引导几句,由不得皇帝不放她。 苏幼虞起早梳洗整理,陪着皇后仪仗出门。 腊日节是皇帝患病之后,第一个亲自主持的大祭祀朝拜,他撑出一副自己全然病愈的帝王威仪,挺直腰板站在前面。 苏幼虞跟在皇后身后,等待着时机。 而此时清早祭祀礼钟隆隆作响,请朝臣进宫。 大开宫门之时,没有人进来。 众朝臣只围聚在外面,一阵惊恐喧嚣的看着正前方。 只见宫门外最近处站着一个浑身素色不戴任何发饰的妇人,手中高举着什么。 皇帝皱眉,偏头问了句,“宫门口什么人?” 李公公也没看清,叫人让外面的妇人上前。 妇人高举着东西走进宫门,外面的朝臣才踟蹰着上前。 苏幼虞秀眉一下子蹙紧,牢牢的盯着从门口进来的陈氏,心下大惊! 她一身清肃,脱簪而立,她手上举着的是她的一品诰命服! 第187章 苏幼虞全然没有想到,略有些着急的上前一步。 旁边宫人立马伸手拦了下, “姑娘,莫要殿前失仪。” 前面陈氏一步一步走到了场地的中央,又走到了皇帝仪仗的前面十丈远的台阶下方。 后面乌泱泱的朝臣才从宫门外走进来,和陈氏始终隔着一段距离,都是一脸疑惑纳罕的看着她。 陈氏只规规矩矩的行礼叩拜,“臣妇苏陈氏,叩见陛下。” 皇帝面目严肃,扬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偌大的皇宫因冬日寒凉显得孤冷肃穆,一片寂静之中。 陈氏突然扬声,“冬月二十八,我苏家与晋王府结亲当晚,陛下下旨包围兵部尚书府院墙内外,陛下以思念贵妃,疑心贵妃并未仙逝为由带小女入宫,臣妇与家兄多次上书至今未果。” “臣妇居家反思多日,自知苏家数十载承蒙皇恩,至今却无以为报。” “贵妃携皇子不感念皇恩自尽,实属苏家过错,陛下哀怨苏家合情合理。”陈氏放下手里的诰命服,“臣妇特此来请罪,归还皇恩!” “想来小女册封县主郡主,荣宠全部都是陛下恩赐,实在是无福消受,如今也一并送还陛下!”陈氏身后几个大箱子被抬进来,全部都是皇帝当初在册封苏幼虞县主,郡主的时候送的封赏。 当众送还封赏,多少有些打皇帝脸的意思。 皇帝皱着眉后撤一步,“朕金口玉言,你此举何意?!” “臣妇别无他意,只是小女年仅十六,深居简出,不问朝堂政事,也无关贵妃身死。想来今日灾祸还是因为福薄。” 皇帝声音浑厚,“你觉得朕带她入宫,是一场灾祸?!” 陈氏不置可否,是不是灾祸皇帝自己心里清楚,她没有明说还是礼数周全。 “臣妇自此别无他求,只恳请陛下送还小女!”陈氏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宫城之中,狠狠的敲打在宫城墙壁上又灌入众人耳中。 “陛下若是心存疑虑,大可以寻我苏家任何一人,不要难为一个孩子!” 宫城内外一片骇然。 苏幼虞看着下面的陈氏,眼睫微颤。 她自见到陈氏以来,陈氏无论何时都是谨小慎微,又不爱出头,生怕哪里得罪了人。 甚至和大房闹分家的时候,她都和和气气没有红过脸。 而此时她没有半点富甲商女和诰命夫人的光鲜贵气,当着满朝的面,和皇帝争人。 “朕难为她?”皇帝当众被这么指责,脸面上很是不好看。 “臣妇不敢,只是小女身体弱又病着,臣妇只想带孩子回家。” 后面苏昆寒见状连忙上前,“陛下,弟媳如今也是知道孩子病了心下着急,陛下也为人父母,一定能感同身受。恳请陛下恩典。” 韩老将军皱着眉摇头,从人群中出来,“陛下,贵妃仙逝我们都不愿接受,可如今已成事实请陛下节哀。莫要因此再寒了贵妃家人的心才是。” 晋王看了他们一眼,跟着上前,“父皇,苏尚书尚且在北疆御敌,恳请父皇抚恤家眷。” 后面有人看晋王上前,也接连符合,“恳请陛下恩典。” 皇帝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接二连三出来的人,“你们,你们什么意思?你们是在逼朕吗?!” 韩老将军的声音浑厚有力,“臣等无非是看苏陈氏从不抛头露面,如今在殿前这般恳求,想必确有难处,陛下不该总沉浸在过去几次三番为难贵妃家人。” “贵妃自尽,难道陛下也想让苏家下一代女儿逼到自尽才肯罢休吗?” 皇帝自打精神失常之后的闹剧还少吗。 今天是苏幼虞,保不齐,明天就能闹到任何一个朝官头上。 “大胆!朕难为她,”皇帝冷声呵斥,“苏幼虞你自己下去问他们!朕难为你吗?” 皇帝略带警告的看了一眼苏幼虞,苏幼虞眼眶微红的敛眸,应声从旁边走下去。 苏幼虞身形单薄,在恢弘的殿前就愈发娇小。 再加上久病初愈,整个人像是被风吹一下就能摔倒一样。 陈氏远远看见她,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苏幼虞走到众人面前,看着眼前乌泱泱的朝臣,规规矩矩的行礼,声音中已然有了些许哽咽,“小女子,多谢各位叔伯出言相帮我母亲。”苏丹小说网 她红着眼睛,气息孱弱的犹豫了下,“陛下确实没有为难我,陛下和皇后娘娘待我很好。” “咳咳咳……”苏幼虞说着突然重重的咳了起来,一下子跌了下去。 整个人突然昏在了殿前! 众人惊愕,看着脸色奇差的小姑娘说不了两句话就哭着昏了过去,前面那句“陛下确实没有为难我”就显得别有深意。 陈氏吓得连忙上前扶她,把她揽在怀里,摸了摸她的额头,“烧着,虞儿还烧着!” 一下子又坐实了皇帝的虐待行径。 皇帝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怎么回事?不是说她已经好了吗?” 旁边燕太医忙回禀着,“陛下,苏姑娘风寒体虚一直没养过来,原本病情反复多日,只不过是刚刚两日没烧,许是今早出门又受冻了。” 皇帝脸色很是不好看,燕太医忙下去给苏幼虞看诊。 苏幼虞闭着眼睛靠在陈氏怀里一动没动,脸颊通红发热,那是药物作用,其实也并不是真的生病难受。 她听到四周一阵喧嚣混乱,听到众人议论纷纷。 最后听到陈氏抱着她安抚,“虞儿不怕,母亲来了。” “母亲带你回家。” 苏幼虞脑袋空空的,忽然什么都没想起来。 半晌只冒出来一个想法。 原来有母亲是这样的感觉。 皇帝迫于压力不得不做了做样子,恩准苏家人把苏幼虞带回家。 还挽救了一下自己的面子,不仅苏幼虞郡主封号照旧,还给了许多赏赐补药。 皇帝回去便大发雷霆,可又怕留给旁人什么把柄,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于明显。 彼时云初瑶宫殿之中。 云初瑶怀里抱着几个厚重的书本,懒散的坐靠在雪狼身上,揉着脖子一张小脸上还满是不服气。 阿呜一脸疲色,累得像狗一样。 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轻慢的脚步声。 一道黑色衣袍从院子一角出现。 云初瑶立马拍了下阿呜的脊背,“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立马规规矩矩的重新把手里的书本放在了自己脑袋上,一人一狼本本分分的罚站,末了云初瑶还很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那人身影从围廊转过来,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小姑娘,声音不显严厉,倒是格外温和,却让人有些敬畏害怕,“知道错了吗?” 云初瑶抿唇点头,“知道了。” “错哪了?” 云初瑶认认真真的回答,“不应该放阿呜出去遛弯,我应该把它在院子里憋死。” 阿呜偷偷看了她一眼。 “呜呜”的迎合了一声。 顾言看着她,忽而轻笑了下,“我瞧着你还是不知错,那就继续站着吧。” “不是,师父,”云初瑶着急的扶了扶脑袋上的书本,“我真的知道错了,不然你说怎么做,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我说让你继续在这里罚站,你可服气?” 云初瑶挑了挑眉毛,又怂又叛逆的回了句,“服气。” 顾言没再说什么,转头就走。 云初瑶看着顾言背影又翻了个白眼。 嘀嘀咕咕道,“他怎么一点不变老啊,我还等着他老了就能揍他了。” 阿呜哼唧了两声,也想揍。 云初瑶有记忆三岁的时候,顾言就长这个样子,她现在都十五六了,顾言还是长这个样子。 偏偏还没人知道顾言的年龄。 云初瑶扯了扯唇角,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巫术装嫩。 云初瑶每日站到傍晚才能休息会去吃饭,她刚刚进屋,就看到顾言准备出去。 顾言有使者恩准,每日可以出宫筹备药材。 云初瑶立马眼前一亮,一瘸一拐的凑了过去,“师父,你是不是又要回去了?” 顾言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明早就回来。” 云初瑶:“……” 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嘴上还乖乖的说着,“师父能早日回来就好,不然我总惦记着。” “恩?”顾言看她。 云初瑶接着开始往外给他打开门,“师父你出去顺便记得帮我看看美人姐姐现下如何,师父慢走,师父再见。” 这幅样子,顾言似乎再不走就不礼貌了。 顾言沉默了下,没再说话直接出了门,“明早我回来之前,要看到你在院子里罚……” 顾言话还没说完。 “砰”的一声。 门被关上! 顾言:“?” 他回头看了眼房门,眉毛不自觉的皱了起来,转头离开皇宫。 路上,顾言倒是留意苏幼虞的去向,赫然发觉傍晚苏幼虞避开了人群,戴着帷帽私下直奔了曹瑾的府邸?! 第188章 顾言眉梢微扬,有些没看明白苏幼虞这是想要做什么。 不过想来其实也不用担心,顾言假意回了趟皇家安排的宫外药房,暗自直奔天冥宗后门过去找素仑和素白。 另一边苏幼虞敲开了曹瑾家后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婢女,“夫人接到苏家信函便早早的准备了,请姑娘进。” 苏幼虞应声进了曹府。 毕竟曹瑾前些时日被停职基本算是丢了差使,家里并不算气派,府邸在京城之中也算是小的,曹瑾又时常不在家,下人不过几个基本都是打扫院子和照顾曹夫人。 苏幼虞进了院子,曹夫人从房门口出来,远远迎接,“郡主病着快些进屋坐,我们家里东西不多,郡主见笑了。” 苏幼虞上前几步,“哪里的话,我今日回家,总也想着得先来看看你才是。” 她打量着曹夫人也是一个身体有些病弱的美人,许是身体弱,所以待人接物又格外温和。 似乎这些武将,都偏爱娇弱的女孩子。 曹夫人并未听明白苏幼虞的话,“想来,我从前与郡主也并无太多交集吧。” “是没有的,”苏幼虞拉过曹夫人的手,“我前些时日在宫里,其实……不算是太顺遂。生了一场重病险些丢了半条命,多亏了曹大人劝慰陛下请御医,我今日才能与夫人说话。” 曹夫人面露恍然,今日朝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也听了不少。 果然陛下当真是虐待了郡主。 这么一想,曹夫人也多了些同情和怜悯,“哎,这皇恩凶险,我夫君又何尝不是这样,刚得了权就得罪了陛下,停职几月又被重用,我都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曹大人也提起过夫人你,夫人是不是体寒,我这不就带了些上好的阿胶、红糖姜茶和一些补品来个夫人调养身子。” 曹夫人受宠若惊,“这可不敢当。郡主登门还送这么多东西,我……” “夫人安心收下便是,这都是应该的。”苏幼虞眉眼瞥见了曹夫人手里的帕子,“夫人这帕子花样当真好看,如果夫人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便帮我绣条帕子可好。” “那是自然好的。”曹夫人笑眯眯的答应。 苏幼虞弯了弯唇。 从宫里听曹瑾的口风便知道,他是极照顾疼爱这个夫人。 从晋王那里学来的,抓人软肋该是极为有效。 隔天曹瑾回家,进门照常喊了句,“我回来了。” 半天没人搭理他,曹瑾四下看到了屋子里满满当当的礼盒,转头发现自己夫人在绣帕子。 曹瑾凑上前,都没看清帕子上绣的是啥,“真好看,夫人怎么知道我最近喜欢这个花样,我最近确实缺一个!” 曹夫人看了他一眼,“啊,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璟瑶郡主的回礼。” “璟瑶郡主?”曹瑾一张老脸垮了下去,“不是给我的吗?” 曹夫人听上去很开心,“她说多亏你照顾,郡主人当真是不错,知晓我体寒,送了那么些补品,我总也得还点人情。下一个,下一个给你……” 曹瑾摸了摸鼻梁,又舔着脸凑上前,“我这月月例涨了不少,不如我后日请旨休沐,带你去做几件新冬衣过年穿如何?” “啊,”曹夫人略略纠结着,“可郡主说我眼光好,后日想和我一起去她们家开的衣坊看料子。” 曹瑾老脸又垮了下去,“……” 这苏幼虞怎么回事? 抢他媳妇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能恩将仇报呢? 曹夫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不太开心,犹豫道,“不然,后日……你和我一起?” 意识到自己被邀请的曹瑾眼睛亮了下,整个人开始蠢蠢欲动,嘴上还是勉勉强强,“行吧。” 过了两日,苏幼虞如约见到曹夫人和曹瑾,“曹大人好久不见。” 曹瑾没给这个破坏他夫妻世界的人太多好脸色,只随意的敷衍了两句。 他刚想抓夫人的手,接着就看苏幼虞亲昵的拉过他夫人手臂,“我瞧着你这几日气色好多了,是不是有按时吃我给你的东西?” “郡主送的当真都是极好的,我最近手脚也不凉了。” 曹瑾:“???” 曹瑾心下堵了一口气,看着自家夫人高兴却也不敢说什么。 一整天他跟在后面拎东西,付账愣是连话都没能说上一句。 曹瑾也不懂什么衣服料子,只站在店铺外等着。 店铺之中,偶然碰见了几个同样是在看衣服料子的明可菲和卫阁老家的幺女卫嫣然。 卫嫣然远远打量着苏幼虞,忽然笑了起来,“诶,那不是璟瑶郡主吗?” 明可菲悄悄看了一眼苏幼虞,没敢往前凑,“是啊。” 卫嫣然瞥着苏幼虞,故意扬声道,“是不是她先看上了西丹王,结果发现西丹王是反贼,看上了重臣秦封,结果秦封莫名停了职。” 苏幼虞眼帘微垂,只当做没听见。 卫嫣然当初也属意秦封,自己姐姐是晋王王妃,那她嫁个晋王亲信重臣也门当户对。不过碍于曦荣一直没开口。 她打定主意秦封不喜欢曦荣,却也没想到秦封和苏幼虞有染。 宴会上那件事她可也是看在了眼里,苏幼虞当初是何等恃宠而骄,被秦封抱着就走了。 现在呢? 苏婼舔着脸去做王爷的侧室,破坏王爷和她二姐的感情,果然有其姐必有其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嫣然笑了,“有的人没那个命还偏偏想要沾染,怕也是做了一场好梦,以为日后可以嫁给帝王身边重臣,如今也是一场空。” 旁边秋恬听不下去了,“姑娘,奴婢原以为有教养的贵女都像曹夫人一样,怎么竟也有嘴碎的啊。” “诶你这奴婢什么意思?!”卫嫣然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上前一步,“苏幼虞,我话说的有错吗?” “你姐姐嫁给我姐夫做小,你大庭广众之下与秦封拉拉扯扯,非要我姐夫给你们赐婚,”卫嫣然冷笑着拉过苏幼虞手腕,“现在呢?没想到秦封落魄了吧,空做了一场好梦吧。” 苏幼虞踉跄一步看着她的眼睛。 曹夫人连忙着急的阻拦,“卫姑娘,我们没招你没惹你,你这是做什么?” 卫嫣然拉着苏幼虞不放手,“现在秦封出来估摸也就是一个小喽啰,你怕是后悔死了吧,你还想嫁给他吗?还做梦吗?” 苏幼虞忽然抽手,被卫嫣然抓住的手挣脱开,手背“啪”的一声打在了卫嫣然的脸上! 卫嫣然被打的一懵,“你动手?” 卫阁老是内阁重臣,谁不是天天捧着她?! 明可菲都吓了一跳,趁机躲远了些。 秋恬连忙道,“明明是你先动的手!”苏丹小说网 “卫姑娘,我就是想告诉你,这场梦我做不做,都与你无关。可笑你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 苏幼虞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店铺。 卫嫣然被戳中心事,瞪圆了眼睛,“苏幼虞,谁说我想嫁了?!秦封那等身家如今怎么配得上我?!” “他出来八成就是个不起眼的流放平民罪臣!我到时候就看看,你和这样的人有过情分,你不嫁给他,谁还敢要你!” 第189章 卫嫣然大喊大叫着。 曹瑾在外面不知道她们这是怎么了,看到他们出来,只迷迷糊糊的跟上去。 曹夫人也没敢多说话。 苏幼虞歇了一阵,暂且提议溜达到一处戏坊看戏。 也是奇怪,这个时候看戏的人并不多,为了图清净,他们包下了一个小场。 曹瑾对戏曲并不太感兴趣,只靠在自家夫人旁边闭目养神。 只是这戏越唱越不对劲,曹瑾蓦的睁开眼睛。 这戏曲为什么这么像是那本明华传?! 直到戏子唱了一句,“杀人灭口掩罪行,当今陛下心虚了。” 他忽然起身呵止,“大胆!别唱了!下来!” 下面曹夫人正意外着戏词内容,而后就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看他。 曹瑾一只手扶在夫人肩膀上,一只手指着戏子,“你是从哪里来的?!这话谁教你说的?” 台上场戏子听到这话,只笑了下,接着拐进了幕布后。 “你在这里坐着,别乱跑。”曹瑾叮嘱了下曹夫人,追上去的时候,整个戏台里外都没了人! 他四下搜寻着,却正正好撞上了从另一侧拐进来的苏幼虞。 “你怎么也进来了?”曹瑾记得刚刚苏幼虞就在他们身边看戏的。 苏幼虞神色平静,“进来看看曹大人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如此心急。” 曹瑾刚听了戏子唱二十三年前皇帝的恶行,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肉眼可见的慌了,“戏子之言,不能作数。” 刚刚戏子唱的甚至不是话本内容,比话本更加真实,一字一句描述了当年的惨状。 “可陛下是因为一个话本,要灭口天冥宗。” 曹瑾皱眉紧盯着苏幼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原来你都知道?!你在陛下面前说的那些话……” “半真半假,我要是说我知道那话本牵连了什么,怕马上就要被陛下灭口了,今日也出不来。”苏幼虞弯了弯眼睛,“不出来,怎么好拉曹大人一起下水呢。” “你!”曹瑾难以置信的盯着她,“你今日此举是故意的?你,你也是故意接近我夫人?”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 “你信不信,我这就去告诉陛下!”曹瑾话落转头就要走。 苏幼虞淡淡道,“曹大人去吧,陛下问起来我如何撒谎,你说我明明是知情的,陛下问知什么情,你再把你今天知道的二十三年前真相告诉陛下。” 曹瑾脚步猛地顿住,按照皇帝的疑心,这些他肯定会问,而且会问个清楚。 “哦对了,提醒你一句,陛下当初命你灭口天冥宗,可就是因为秦封调查得知了二十三年前这件事。”苏幼虞漫不经心的把玩手指,“今日他在你手底下日日受刑也是因为这个。” 曹瑾拳头缓缓的握紧,回头指着苏幼虞,“你他妈陷害我?” “曹大人别激动,你陷害天冥宗的时候也不少。” 曹瑾气血上涌,他竟然被他们俩耍的团团转,“你,你和秦封闹僵该不会也是装的?!” 苏幼虞挑眉,没正面回答,“曹大人先冷静下,你在朝中起起落落,难道还不清楚陛下根本不值得你效忠,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话虽如此,曹瑾还是生气,“谁跟你一条船上!” 苏幼虞只说了三个字,“你夫人。” 曹瑾蓦的没了声。 “曹大人要是去告状,陛下彻查发现,你我三人一起进来。”苏幼虞上前一步,“我当时在南明宫的处境,曹大人也看到了,兴许也是陛下对待令妻的方式。” “你!”曹瑾咬牙切齿道,“苏幼虞你当真恶毒,和秦封一样!我就不应该跟陛下求情给你看病!” “曹大人不会真以为没了秦封,你荣宠风光就来了吧。” 苏幼虞看着他,“秦封当初沾了这件事审讯那个话本先生,而你如今也沾了这件事审讯秦封。” “秦封什么下场,你日后也一样。” 曹瑾瞳孔轻晃了下。 “曹大人好好想想,我也不急,想好了你自己去跟秦封说就好。”苏幼虞话落转身回到大堂。 曹瑾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曹夫人跑来找他,“郡主要回家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你以后少和苏幼虞接触!”曹瑾皱着眉。 曹夫人愣了下,“为什么啊?可她对我很好啊。” 曹瑾张了张嘴,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是真的心思单纯,他不想让她知道太多阴暗面的东西。 曹瑾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听我的总没错。” 曹夫人应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隔天还是开开心心的跟苏幼虞出去玩。 曹瑾回宫办差,连审讯秦封都没了心思,深夜屋子里看守只剩下他和秦封对坐。 两人似乎因为什么事产生了争执,吵了一架,谁都没再说话。 秦封闭着眼,没搭理他。 黑暗中听曹瑾破口大骂,“行行行,我听你的,秦封我就问你,能不能让你媳妇放过我媳妇?” 秦封听着他的称呼,“你再说一遍。” 曹瑾有点屈辱,“我说我都听你的!反正老子现在也跑不了了。” “后面那句。” 曹瑾抓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秦封我就问你?” “再后面。” “对了,”曹瑾想起来了,又大骂着,“我说你能不能让苏幼虞放过我夫人?!” “不是这个。”秦封不满意。 曹瑾眉毛打了结,思虑片刻试探道,“能不能让你媳妇放过我媳妇?” 秦封眉梢微扬,手指轻敲着膝盖。苏丹小说网 曹瑾知道说到他心坎里了,事情好办了。 没想到秦封贱兮兮的来了一句,“我又管不住她,尽量吧。” 曹瑾想发火:“秦封你……” 秦封真诚的看他,“你能管住你夫人,也成。” 曹瑾消停了,“那确实也管不住。” * 外面秦封疏忽职守被停职的消息沸沸扬扬,天冥宗暂且由武澄接管。 皇帝下令也只允许天冥宗接京城之外的远差,京城之内的差事由曹瑾所带领的人掌管。 这下子天冥宗倒是清闲不少。 顾言进了京,素仑和素白倒是忙了起来。 素仑刚刚回到屋子,忽然看见柳月匀坐在他房间里,见他回来笑着迎上去,“你回来了。” 素仑迟疑了下,踏进屋子,装作一派疲惫,“是啊,今日师父交代的东西多,耽误给你看诊了。” “我不碍事的。”柳月匀笑着做到他旁边。 素仑面露愁容,从箱子里拿出东西。 柳月匀眉眼微动,试探了下,“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说出来或许会舒服点。” 素仑看了一眼门外,忽然起身关上了门。 柳月匀愣了下,心下暗喜着这满宗当真都是全然信任她。 “其实我到底是因为宗主的事,宗主身患怪疾的事情你应当知道。” “我知道的,不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顾言大人才回来的吗?” 素仑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瓷瓶,“这是先前,宗主病发的时候,他的血。” “这血毒,我始终不知道怎么解,和师父商议了之后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素仑叹了口气,“眼下宗主又被带走了,我真担心要是他关押着病发该怎么办。” 柳月匀目光盯着素仑手里的瓷瓶。 她手指不自觉的握紧,她似乎觉得这么长时间,自己终于马上就要有机会了。 秦封的血,可就是她接近素仑的目的,她自知伤秦封取血根本不可能,所以最有希望的反倒是秦封身边的亲信医者。 只要拿到了,一切就都好办了! “我们老家倒是有个土方子,能不能给我看看?或许我能帮到你。”柳月匀蠢蠢欲动。 素仑却直接把瓷瓶又放回了药箱里,“女孩子不好见血腥,今日太晚了,我先给你看诊你早些休息。” 素仑说完,便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柳月匀却激动地一整晚没有睡着,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写了个字条,绑在了信鸽的腿上放了出去。 “主上放心,时机已到,只要滴骨验亲,验出秦封是兰塔城城主的儿子,皇帝必杀他无疑!皇帝的丑事借此昭告天下,届时天下大乱,必有可乘之机!” 第190章 信鸽飞了出去。 柳月匀满脸喜色。 快了,就快了。 她看着远上天边的飞鸟,关上了窗户回房暗自琢磨着该如何从素仑手里拿到那个瓷瓶。 没过几天,皇帝已经逐渐开始离散天冥宗的势力,遣送出一批暗卫。 素仑也接到宫里顾言的消息,请旨进宫研究云初瑶的病情。 素仑临走前,刚收拾好东西,一抬头就看见柳月匀站在门口。 她似乎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进门。 素仑站直身子,脸上略有些欣喜,“你来了啊,我正好过一会儿想要去跟你说一声。” 柳月匀扶着门框,看着他正在收拾的包裹,担忧的问,“你这是要去哪?” “不用担心,这不是快要到年关了,我去看长明郡主的病情,免得过年出岔子。” 柳月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回来?”苏丹小说网 素仑放好东西,“年前就回来了。” 柳月匀斟酌再三,冷不防的开口,“我一直想着你告诉过我秦封的事,可如果……他当真犯了死罪,会牵连到你们吗?” 素仑顿了一下,回头看她。 “我,我当然也是不希望秦封出事,”柳月匀忙解释着,“不过我又没有接触过他,我整日接触你们,觉得你们实在都是好人……” 素仑看着她忽然笑了笑,“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说着,他低了低头,神情有些许落寞,“秦封要是真的犯了死罪,除了他身边亲信,其他的兄弟大多应该是发配,不过我是跟着师父从南疆来的,我顶多就是被送回南疆而已。” 柳月匀沉默了半晌,“到时候天冥宗岂不是都要换人。” 素仑看着她的神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没说话收拾了一会儿东西,站直身子,“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南疆吗?” 柳月匀愣了下,没想到他突然会这么说。 素仑尴尬的笑了笑,“是有点唐突。” 四周一片沉寂,柳月匀忙道,“不唐突。” 其实,柳月匀心下清楚,素仑确实是个直心肠的良善医者。 连他那个师妹虽然蠢但也没什么坏心眼。 她也是个女子,没有一个女孩子愿意天天滚在刀尖上。 要是她报了仇,害死秦封和皇帝,帮主上完成这样一件大事,她藏得够好,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个机会退居,安心过踏实日子。 “素仑大人好了吗?外面马车都……”武清跳进屋子就看到这一幕,略有些尴尬的撤开些,“不好意思哦。” “没事。”素仑背上药箱,转头朝着门外走,叮嘱了柳月匀两句,“我先走了,给你备的药都在桌子上,你认识的。” 素仑跟着武清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柳月匀看着素仑离开又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药瓶。 她进了门,碍于天冥宗四处都是暗卫,屋门大开也不好当面关上,只拿走了药就出了门。 深夜,天色全然暗下去,柳月匀悄悄的潜进了素仑的房间,四下翻找着。 很快就在一个上了锁的冰块药箱里摸到了前几日素仑给她看过的那个瓷瓶。 瓷瓶里外两层,外面那一层是冰,里面那一层是血。 柳月匀立马打开了腰间的荷包,悄悄沾了一点血,涂在了荷包里面拇指大小的骨块上。 鲜血在骨块上滚了下,接着迅速融了进去! 柳月匀看着全然将鲜血吸进去的骨块,心下一阵一阵的激动。 果然。 秦封果然是兰塔城城主的儿子! 太好了! 柳月匀激动万分,脸上难以遮掩的高兴。 柳月匀欣喜的又扣上了瓶塞,转身离开了房间。 空荡的院子里刚刚筛好草药的素白敏锐的捕捉到了院子里一闪而过的身影。 素白顿了下,二话不说立马追了上去。 柳月匀跑进山林里,半路察觉到了不对劲,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追来的素白。 素白赶到她身后,也毫不避讳遮掩,牢牢盯着她,“你要去哪?手里拿着什么?” 柳月匀冷笑一声,“若是你能一直像救我的时候一样蠢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兴许还能留你一命。” “你利用我,还要配合你做局吗?”素白眉头皱紧,“我救你是职责所在我不后悔,但这和我现在抓你没有任何关系。” “说得可真好听,那我希望你下辈子长点记性。”柳月匀抓住了旁边一根藤蔓,突然用力的拽了一下。 不等素白意识到不对劲,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径直跌进了下面的陷阱中! 四周灰尘扬起,枯枝败叶跟着素白一起掉进了陷阱里。 素白被摔的浑身上下都要散了架,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头顶有些许光线。 柳月匀走到陷阱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素白姑娘别害怕,这里可有好多小东西陪你,素白姑娘上山采药,不幸中毒身亡,我会陪你师兄一起给你立个碑,年年来此处祭你。” 素白看向四周,忽然借着头顶月光,看到了旁边朝她慢慢爬来的蛇虫鼠蚁。 密密麻麻看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素白看向头顶的时候,突然“哐当”一声一块巨石压了下来,直接封死了素白头顶的出口! 柳月匀冷笑一声,飞身离开了这片树林。 她赶到早早约好的山林地界,看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同伴。 同伴一身黑色披风,长袍衣角白色柳叶做暗号,柳月匀松了一口气,“东西我拿到了,正好可以赶上新年进贡,秦封必然活不过正月。” 那人朝柳月匀伸出手。 柳月匀上前几步,把东西递给面前人,“此番我任务完成了,能不能请主上给个恩赐。” 那人却突然开了口,略有些凉意的女声幽幽的问,“想要什么恩赐?” 柳月匀愣了下,警惕的看向她,却只能看到女子漆黑帽檐下莹白如玉的肌肤和嫣红的薄唇。 “你是主上派来的吗?” 那人抬头看过去,山风微起,掀开了低低的披风帽子。 苏幼虞翘起唇角,指尖把玩着那个瓷瓶,“你觉得呢?” 四周山风混合着苏幼虞的声音,刮过她的耳膜,柳月匀惊愕的看着她,大惊失色,“是你?!怎么是你?!” 柳月匀又看了一眼苏幼虞黑色披风下的白色柳叶,惊恐的后撤一步“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暗号?!”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想要什么恩赐?”苏幼虞全然不理会她的震惊,“或许我还可以成全你。” 柳月匀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眉眼微厉,一个起身上前,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朝着苏幼虞冲过去,夺瓷瓶。 不等她冲到苏幼虞面前,突然一柄长剑从她身后径直穿透了她的胸膛! 第191章 柳月匀动作一僵,匕首脱力掉在了地上。 唇角涌出鲜血! 山林风声呼啸,顾言黑色衣袍拢过寒风出现在旁边,怀里素白昏迷不醒。 柳月匀回头,看到素仑握着长剑另一端。 四周一片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将她团团围住,柳月匀看着周围暗卫都是当初殷殷切切围在她身边的人。 彼时再也没有那股笑盈盈的热络模样,每个人脸上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冰。 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柳月匀眉毛轻皱了下,“什么意思?” “柳姑娘藏得够深的。”旁边暗卫凉凉开口,“非要我们一群杀手跟你赔笑脸才肯露出马脚。” 她难以置信的晃了晃神,“是假的吗?” “都是假的。” “柳姑娘真以为我们吃矫揉造作那一套是吗?女人哭我们可见多了,死在我们刀下的女人没一个不哭,没一个不可怜。” “我就不该相信,”柳月匀听着自嘲的冷笑一声,“你们天冥宗的杀手果然都没有心。” “你们都是脏的,你们和秦封一样都该死!” 苏幼虞缓步走到柳月匀面前,“有心之人现在被你害得半死不活。你没得逞,却要反过来怪其他人没有心,这是什么道理?” 柳月匀忽然抓住苏幼虞的长袍衣角,“苏幼虞,这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非要趟这趟浑水。” 她冷笑了一声,“秦封为了他自己的计划,为了博得皇帝信任,做走狗去伤害无辜之人又是什么好东西,现在又要拖你下水,他根本就是为了利用你!” “你竟然还听信男人的话,纡尊降贵一旦被发现苏家满门遭难!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苏幼虞眉梢微扬,“谁无辜?” “当年皇帝命他暗中处理的江南知府,岭南县衙官差哪个不无辜?!” “江南知府在灾荒年克扣粮饷,大发灾荒财,岭南企图割地为王,哪个无辜?!”素仑重重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柳月匀的话猛然哽住。 她手指缓缓收紧,冷笑一声,“素仑你是南疆人还是皇帝的人,做狗能做到你这么忠诚的份上,我当真佩服!” 顾言淡淡道,“你和她废话做什么。” 素仑闻言面无表情的抽剑,鲜血顺着柳月匀伤口瞬间汹涌而出,浸染了她的衣衫!苏丹小说网 柳月匀被他动作带的又吐出一口浓重的鲜血。 整个人随着汹涌而出的鲜血,一点点丧失生气。 柳月匀躺在地上,看着素仑抽剑离开。 再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他们刚刚离开约么两刻钟的功夫,一个衣角同样绣着白色柳叶的黑衣人出现在山林里,看着地上全然没了气息的柳月匀大惊失色。 他连忙上前,看着满地鲜血,翻出了柳月匀腰间的荷包。 看到了里面那个骨块上沾着的血迹。 黑衣人立马飞身离开,一片黑暗的阁楼上,一个信鸽停落在了窗台上。 属下拆过字条上前,“主上,柳姑娘偷秦封鲜血的时候被天冥宗发现灭口了。” 黑暗中的男人眉梢微扬,似乎并不全然在意,“然后呢?” “不过有个好消息,柳月匀已经验过了,秦封确实是兰塔城城主的儿子。” 男人轻笑了下,只此一条就够了。 “天冥宗那样的地方,发现她也算正常。我当她也撑不了多久,能撑到现在算是可以了。” 天冥宗当真让她顺利把东西送出来,他才应该怀疑怀疑那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既然如此,你说新年给皇帝送个什么贺礼好呢。”男人脸上银色面具闪过一道暗色微光,“那就送一块故人尸骨,给他个惊喜吧。” 深夜,苏幼虞坐在灯盏下发呆。 武清进来禀报,“苏姑娘,虞老先生来接你回家了。” 苏幼虞应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武清压低声音,“后面那个接信人已经去了,只翻看了一眼柳月匀就走了,我们派人跟到了那边,信鸽一路南下,眼下应该到了。不出意外,年关应该会有所行动。” 苏幼虞淡淡问,“你觉得柳月匀是谁的人?” “大约是宗主这些年结下的仇家。” “她说的江南、岭南知府,当年怎么处理的?” “江南知府罪不及家门,只按律例斩首示众,”武清顿了顿,“但岭南知府本来是举家流放,但在我们去之前,就已经被满门灭口,正好陛下又下了旨,大家就都以为是天冥宗干的。”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 天冥宗原本就是挂着皇帝刽子手的名号,这脏水泼过来,没有人不会信。 苏幼虞跟着武清走到了天冥宗后门,看到虞问背着手,笑眯眯的在门口等她。 身后崽崽探出半个大老虎头。 武清拘礼,送苏幼虞到门口。 虞问和蔼亲切的问着,“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啊,跟阿公说一说?” 苏幼虞看虞问,觉得他特别像是幼儿园门口接三岁小孩的家长,也不好扫他的兴,“我……今天看到死了个人。” 虞问:“……” “算了算了,不想那些晦气事,”虞问转手从后面摸出一大把小野花,“看,这是阿公路上看到的文心兰,冬天少见开花,你……” 他刚一拿出来,就看到满手空荡荡的枝条,一朵花也没有! 虞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头看见崽崽偷偷摸摸的咬着什么,满嘴小黄花。 它看见虞问变了脸色,偷偷摸摸的往苏幼虞身后躲。 “你个小崽子!你!”虞问气红了脸,“这东西是给你吃的吗?!” 崽崽伸了伸脑袋,似乎是听懂了。 然后当着虞问的面把嘴里的花……吐了出来,还往前真诚的推了一爪子。 崽崽:还给你吃。 虞问二话不说准备揍它,崽崽嘤嘤呜呜的蹭苏幼虞小腿撒娇求保护,这一老虎头撞过来,苏幼虞膝盖都跟着弯了下,踉跄一步上前连忙接过虞问手里的花枝,“阿公怎么知道我正想要文心兰花梗,这东西放水里最好养了。” 虞问眼睛亮了亮,“当真?” “当真啊。” “早说我把那一片都给你挖过来了。”虞问现在就是后悔。 苏幼虞连忙制止,“我也用不了这么多。” “阿公跟你讲,日后秦封要是送你的花没有阿公多,咱们也不能要他。咱们家姑娘见见世面,可不能被男人几句花言巧语就骗走。” 苏幼虞一边看着手里没有一朵花的花杆,一边答应着。 她其实心思并不在这上面,无非是想着,还有几天年关。 这一年发生过的事情,实在是令人难捱。 她来时冰雪初融,如今又是寒冬雪夜。 此举虽然凶险,但如果年后有些事情能过去,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此时,皇帝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彻夜难眠。 自打苏幼虞出宫之后,他总觉得像是把什么秘密放了出去,几乎没再睡过一个好觉。 午夜梦回也总梦到苏清容质问他。 皇帝忽然爬起来,吩咐下去,“摆驾去南明宫!” 第192章 寒冬之夜,南明宫关押大殿“吱呀”一声被推开殿门。 曹瑾忽然警惕了起来,起身去迎,就看到了皇帝阴沉的脸,“陛下?” 皇帝浑身上下裹挟着外面的风雪气息,“秦封呢?” 曹瑾顿了下,“在里面。” “你们先出去。”皇帝冷声吩咐着。 曹瑾只能躬身离开了屋子。 皇帝推开了房间门。 径直看到秦封坐在房间一角,闻声抬眼看向门口进来的人。 皇帝只身进来,走到他面前,“秦封,朕可以相信你之前说的是真的,你告诉朕,你当初查到了二十三年前的案子,有没有对外说出去?” 秦封表情似乎有些难以理解,这些天同样的话他都说累了。 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皇帝发的什么疯。 他也没理皇帝,直接闭上了眼睛。 皇帝盯着秦封的脸,突然咬牙切齿的抓起了旁边的鞭子,重重的扬手,一鞭抽在了秦封身上! 长鞭擦过秦封发梢,打在了他脖颈上。 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的他薄唇微张,吸了一口凉气。 “朕在问你话!”皇帝怒声斥责着,“你胆子如今是越来越大了,就不怕朕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秦封看着他,“陛下要杀就杀,这么多废话。这种话听多了就没意思了。” 皇帝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又是一鞭打了过去! 一鞭打破了秦封身上单薄的衣衫,见了血迹。 他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秦封,似乎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秦封,你要知道朕是天子,朕在这个位置上,身不由己,有许多人嫉妒朕想要害朕,其实那件事是假的,是那些说书的编的!” 皇帝近乎疯魔的低喃哄骗着,“朕说过朕最喜欢你,你现如今也不过也二十二三岁的年纪,那个时候的事,你也什么都不知道。” “朕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不论你做了什么错事,也只是受人蒙蔽,你交代出来幕后主使,朕答应你留你一命。” 秦封隔了一段距离看着他,半晌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秦封扬眉,“觉得你可怜。” 皇帝面目扭曲了下,忽然扬手泄愤似的又打了几下。苏丹小说网 鞭子直接被打断,他才重重的扔下,转身离开了南明宫,“罢了,秦封贬为奴籍,流放三千里,年关就放出去吧。” 后面跟着的曹瑾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回头迎上他的视线,曹瑾忙应声,“是。” 皇帝独自一人上了轿撵,只觉得四周冷清空寂。 李公公在旁边问,“陛下,我们回宫吗?” 皇帝撑靠在轿撵扶手边,轻靠着额头,“去淑妃那里坐坐吧。” 李公公顿了一下,这个点,淑妃多半已经睡了,他差人先去淑妃宫里禀报,转头移驾。 冬日皇宫更加空荡冷清,皇帝到了淑妃宫里的时候,淑妃满宫都已经起来迎。 皇帝看着满院子来来往往的人,心口那股空寂似乎才散了些。 淑妃行礼,皇帝抬手示意她起来。 “陛下今夜怎么突然想起过来了。” “朕近来事务繁忙,刚刚……下令送走了一个孩子。”皇帝闭了闭眼睛,觉得这宫里的熏香气似乎能令人安定些,和静妃宫里有些相似,“朕只是忽然觉得,身边好像没有人可以再信任了。” “朕身边没有人了。” “这帝王之位,孤家寡人,原来如此……”皇帝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不想再杀秦封第二次,大约是他也知道自己其实身体亏损严重,这皇位也坐不了多久。 身边亲近之人接二连三的死了,每走一个都在告诉他。 你是个很失败的皇帝。 皇帝到底曾经也是把秦封当做左膀右臂,信任了他很久,也疑心过很久,也会累。 信他最后一次。 放过他。 淑妃上前,按了按皇帝的肩甲,“陛下是久病初愈,熬得太苦了。” 她有意无意的暗示道,“若是陛下觉得年关孤单,倒不如宴请百官及家眷,陪陛下一起过年,看万家灯火这病症就能好得多。” 皇帝看向她,“这提议倒是不错,就是铺张了些。” “我们上了年纪,总也想着看子孙圆满,可惜天不遂人愿。”淑妃在皇帝看不见的角度眸色渐深,“但陛下您不同,您还有您的子民。” 皇帝愣了愣神。 隔日便下令,除夕宴请百官,携家眷进宫跨年守岁。 彼时年关将近集市上确实一天比一天热闹,但来来往往的流言也越来越多。 人人都拿秦封突然落魄当做年关时期,下饭的笑谈。 谈的时候难免要带个苏幼虞。 京城小虞美人这亲事一波三折,先以为能嫁个一国之王,后又以为攀上了京城最得势的权贵,却没想到眨眼就是一场空。 苏幼虞自以为有了门好亲事现如今秦封落魄,可真是要人没人,要权贵没权贵,还不如她那个嫁给晋王当侧室的堂姐。 苏幼虞听着这些话,这会儿功夫也没空辟谣,只问了句,“除夕晚宴的事,准备好了吗?” 碧寻恭敬道,“备好了。” “那就好。”苏幼虞摸了摸秦封当时送给她的一对珍珠耳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我们就走吧。” 苏幼虞起身出了院子,先朝着陈氏的院子里走过去,问个早安。 苏幼虞这等年轻的孩子,宫里诏令可以早早的进宫玩,至于家里长辈多半要先备年货打点年关家事,便准许晚宴前入宫。 也不知道皇帝这是突然怎么了,下旨如此温和随意,连规矩都少了不少。 苏幼虞先去,陈氏正好在忙着备年货清单,看见苏幼虞进来,招呼着,“虞儿快来看看今年年节想要什么?我瞧着你现如今也不缺吃穿,用的也不少了。” 陈氏眼睛亮了亮,“我在城东还有一处大宅院,不然便当是你今年的贺岁礼了,过了年我虞儿就十七了,该有自己的宅子了。” 苏幼虞愣住了。 “虞儿生辰正好是上元节,铺子就留着你生辰送你六家吧,你来挑挑喜欢哪些?”陈氏把东西摆在苏幼虞面前,由着她挑选。 苏幼虞看到里面不乏满堂楼这种各地都数一数二的大火商铺,任何一家挑出来都是能养她一辈子的那种。 苏幼虞一时没说出话来。 “少了?”陈氏斟酌着,“不然九家?” 第193章 “不是不是。”苏幼虞连忙扣住陈氏的手,“母亲,我这就要去宫里了,这些先放放。” “母亲我是想告诉你,眼下京城不安稳,不然您考虑下就请旨别进宫了,这除夕夜人多想必也没事,您先带云祈暂时回江南老家过年避避风头,等年后回来兴许就好说了。” 陈氏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似乎听明白了苏幼虞的话,脸上的笑容敛了敛。 看得出来有些不高兴了。 “这些时日你总往外跑,你在皇城中总有些不能说的事我也不问,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陈氏第一次在苏幼虞面前端出来了母亲的架子,“可母亲也想告诉你,这京城我也呆了十几年了,见过的大事小事不算多但也不少。” “我总觉得你这孩子懂事的过分,生怕连累谁,你不要总担心苏家会是你牵挂惦念的软肋,你也不要总想什么事都自己去做。更不要觉得自己应该为了家族里的谁去做什么牺牲妥协。” “你应该记得,你祖父母、父母亲、叔伯婶婶几十年在京城扎根的家族,是你往前走的后盾,而非你后退的理由。” 苏幼虞便是上了马车,一路到了皇宫,都不停地在想陈氏说过的话。 她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她其实和故事里的思路有一点相似,故事里怕坏了苏家名声,忍气吞声嫁给沈鹤宸为妾,才给了沈家牵制苏昆林的机会。 她似乎干什么都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后来又为了救家里人,答应了那些事。 她不停的在退让,所以家里人也不断的在后退。 其实她只要依从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往前走就好了。 苏幼虞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四处张灯结彩,红灯笼上的挂着绵绵的雪花,很是喜庆热闹。 皇帝许是觉得宫中冷清,摆宴请文武百官来暖整个皇宫。 早早便下了令,让文武百官携带家眷一起进宫过除夕守岁。 为此还特地把藩国属地的荣亲王叫了回来,一起庆祝。 皇宫内外表面上一片热闹祥和,不过午时便纷纷扬扬一场细碎的雪伴随着日光飘了下来。 众人都高呼着太阳伴雪,瑞雪兆丰年。 曹瑾站在门口守门,张罗着进门的朝臣,检验着送进来的贺礼。 两人莫名对视一眼。 来往禁军侍卫一圈一圈整齐有序的巡视着。 苏幼虞将视线移回来,转头看向一片被清扫开的路,绵延朝北,缓步走了进去。 她先进后宫问皇后娘娘安好,正好碰上了晋王妃简单打了个招呼。 苏幼虞没看见苏婼在旁边伺候,“王妃娘娘,我二姐姐呢?” 卫钦兰意味莫名的笑了下,“你二姐姐也不知怎么的,今年入了冬就一直生病。怎么也好不了,在家病着呢。” 卫钦兰说完也没有过多的理会苏幼虞,转头就走。 不远处卫嫣然旁边站了几个男子,“瞧见没有,那不是苏幼虞吗?” “人家现在都跟没事人一样。” 卫嫣然嗤笑一声,“情郎没权没势要死了,还能怎么样,她难不成去殉情。” “就是啊,秦封当初何等风光的打压我,给我脸色,现在他连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你说郡主能看上他,怎么就不考虑考虑小爷我。” 卫嫣然看了一眼她最为草包的三表哥和四表哥,撺掇着,“你们去试试,我瞧着她现在来者不拒,没准表哥们可以抱得美人归!” 苏幼虞往梅花园走着,琢磨着奇怪,苏婼平时也不生病啊? 怎么一病就能病两个月? 她正想着,忽然面前两道阴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两个略显轻挑的声音接连响起,“璟瑶郡主好。” “郡主好巧,你也来这里赏梅吗?我们一起吧。” 苏幼虞后撤一步,转头想走,“我路过,不看花。” “郡主一个人不觉得无聊吗?”两个男子别有深意的笑着追上去。 又拦住了苏幼虞的路,“还是这花不好看?郡主不爱看花,我们想看花。” 这话说的不像是要看花。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不等她发作,忽然旁边响起一道的女声,“苏妹妹真挑剔,既然不喜欢,那想看什么花啊?” 一转头韩静徽走了过来,问她,“你想看头晕眼花,还是脑袋开花,” 对面两个男子看见韩静徽,听着这话变了脸色,骂骂咧咧的离开。 韩静徽淡淡道,“卫阁老的姻亲,王家的人,这两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放在心上。” “恩。”苏幼虞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韩静徽带着她刚走了没两步。 忽然又听到不远处有人聊天。 “诶,我刚刚看璟瑶郡主刚刚和两个男的聊天呢,没想到啊。” “她如今倒是挺开心的,怕都是忘了秦大人了。” “怎么,你还惦记着秦大人呢?” 苏幼虞脚步慢了下来,那几个千金偷偷躲了躲苏幼虞,但苏幼虞现在的听力仍然能听清楚她们的话。 “不敢了不敢了,秦封都落魄了,幸好我当初没和秦大人说什么,不然和他有瓜葛现在都要丢脸死了。” “我瞧着璟瑶郡主没觉得丢脸。” “人家怕什么啊,她看上西丹王都不觉得丢脸,一个秦封而已,虽然是个权臣,但和一国之王比起来差了不少。” “我早就跟你说了,秦封这个人也就一时光鲜,没有家底靠不住的。我择婿压根都没考虑过他。” “我觉得八成是放不出来了。运气好要是能活下来,也不行了。” 苏幼虞听着那些风凉话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群千金离开的背影,里面不乏有人当初在秦封得势,上赶着攀附。 秦封把她抱走,那些人在晋王府宴会上看她的眼神,她现在都还记得。 这才多久。 旁边韩静徽当然也听到了,“宫里年节开了一些茶坊,那边清净,我们去那边坐坐。” “你说这小姑娘们哪哪都好,身娇体软,说话软绵绵的,一口一个姐姐,可惜有的人就是有见谁都要嚼几句舌根这个毛病……” 苏幼虞看了她一眼,兀自笑了,“那些男的可也不少嘴碎。” 王家两兄弟此时正离远了悄悄的嘀咕着,“装什么清高。要不是可怜她,谁稀得搭理。” “沾染罪臣,这两年我看谁敢跟她提亲,到时候嫁不出去求老子玩她都不乐意。” “就是啊,有几分姿色真拿自己当盘子菜。” 卫嫣然看着这两个表哥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恨铁不成钢的上前,“你们俩有没有用啊,就韩静徽说了两句话就把你们给吓回来了?” “什么叫吓回来了,我这是看在今天除夕又是在宫里,不好教训她。” 卫嫣然翻了个白眼,草包就是草包,找什么借口,“没用的东西。” “你个小妮子,你说谁没用呢?” “你要是真有那个胆子,真厉害,她还能拒绝你不成?”卫嫣然往外走着。 “我怎么就不厉害了?瞧不起你表哥?今天是有那个韩静徽打扰!要是没有人……” “你可就吹吧,等周围没人了你俩更没用,”卫嫣然数落着他们俩,“你们就算知道了苏幼虞今晚宫宴结束在哪休息,都不敢去找她。” 王家老三不耐烦的打断,“那我们要是去了怎么办?” 第194章 王家老四冷嗤一声,夸下海口,“她连西丹王、秦封都能看上,又不是个多三贞九烈的人,不出三日就让你看看她对我们的殷勤样,非我们不嫁。” “天天在这里吹牛算什么。”卫嫣然嫌弃的看了他俩一眼,“怪不得这么多年连个进士都考不中,今晚宫宴苏幼虞可是坐主殿席位,你们俩都只能在隔壁宫里,还让她对你们殷勤,做梦吧!” 卫嫣然很是生气,掉头就走。 自己被苏幼虞打了那么一巴掌,自家表哥没用到连调戏苏幼虞出出气都做不到。 王家兄弟俩被小表妹在皇宫当众骂了一通,面子上很是过不去。 转头吩咐着,“去,今晚璟瑶郡主住哪给我们找出来!” “还就不信了,不就是个谁勾搭都点头的女人,咱们俩那么多年风月场还没哪个女的拒绝过。” 两人心里正计划着自己的小九九。 晋王入宫,看着曹瑾朝他毕恭毕敬的行礼,唇角勾起一抹心领神会的笑。 眼下皇帝有意要重新夺权,今晚不仅对秦封来讲至关重要。 同样对他非常关键。 不论如何,今晚将是皇帝彻底丧失皇权的日子! 如果一切顺利等开年,他就能登基大宝! 彼时皇帝坐在宫殿里,听着外面喧闹的人声,心下才安稳了不少。 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这座宫殿里不是死气沉沉的样子。 他才没有只剩下一个人。 李公公上前,“陛下,曹大人带队收拾流云殿的时候,发现了贵妃娘娘酿的女儿红。” 皇帝倏然间睁开眼睛,“女儿红?” 他微微起身,忽然笑了,整个人心情大好,“快,快拿过来,是容儿给朕的新年礼物,朕今晚要好好喝一杯!” 李公公心下很不是滋味,答应着退了下去。 皇帝激动起来,一心等着晚宴,夕阳渐斜,天色渐暗。 皇宫四处灯火通明,宴席分批开了朝阳殿附近的几处大殿,规模空前绝后。 皇帝带着皇后敬酒。 整个大殿除了皇子公主,皇亲国戚重臣,都是上了年纪上了身份的人。 其中要数荣亲王最惹人注意,他现如今年纪也只有三十上下的样子,据说是皇帝年幼的九弟,为了躲避皇储之争和母亲躲到了藩国平乱,所以这样无心皇位的人,皇帝反而最是信任他。 甚至也有人说,是因为皇帝不愿意让晋王坐皇位,才弄来了九皇叔过来牵制晋王。 入了夜,渐渐开始起风,白日里暖阳之气消失不见。 风雪更胜,吹得人耳边呼呼作响。 宴席歌舞稍歇,四周没了丝竹鼓乐声,平白显得阴凉。 苏幼虞抬眼看了下,皇帝一杯一杯酒的喝。 自己的酒壶偏也不让别人动。 皇帝注意到苏幼虞的视线,似乎为了再次证明自己没有苛待苏幼虞,专门问候了一句苏幼虞,“璟瑶这些时日身体可好?” “谢陛下关心,一切都好。”苏幼虞起身回敬。 她坐下没多久。 外面礼官忽然扬声,“燕国上贡贺岁礼,舍利子一颗,千手观音彩玉雕像一座,金银二十万两。” 进贡礼流水一样的开始往大殿送,皇帝看一眼便扬手示意下一个。 “滇南上贡贺岁礼,海龙珠一对,孔雀琼楼羽纱扇一把,金银十五万两。” 一众贺岁礼看得满宫朝臣啧啧称奇,皇帝心下舒缓了不少,仿佛这几个月来,他最开怀的一天。 直到下面来了一个南疆服饰的人。 “南疆贺岁礼!兰塔城城主……” 礼官看着册子,突然盯着册子上的字噤了声。 皇帝敏锐的捕捉到了什么字眼,忽然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陛下!”礼官慌忙跪倒在地,“臣不敢说!” 皇帝起身,“说!” 旁边南疆男子已经掀开了布帛,上面赫然是一块苍白到渗人的大腿骨! 大殿之上已经有人吓了一跳,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朕问你话!” 礼官硬着头皮闭了闭眼睛,断断续续的开口,“兰塔城,城主,尸……尸骨一块。” 殿内一片哗然。 “陛下怎么连故人都不认识了?”使者突然开口,遥遥望向大殿之上的皇帝。 皇帝眼睁睁的盯着使者手边放着的骨头,“此人闹我朝除夕宴,意图不轨,传南疆使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人!来人把他带下去!” 礼部尚书抖着手上前禀报,“陛下,微臣查验贡品里面本是玉如意,不知为何会被调换成这个东西。” 曹瑾眼神示意,旁边侍卫上前围住那男子。 众人神色各异,大多都是震惊不解,悄声嘀咕着,“兰塔城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你自然是没听过的,兰塔城早早就消失了。” 苏幼虞抬眼看着那位南疆使者,神色淡淡的轻捏了一会儿自己的耳珠。 柳月匀背后势力派出面的竟然是个南疆人。 南疆人……没道理啊。 使者被摁跪在地上,“陛下急什么,怎么看到故人尸骨怕了吗?!那陛下当初屠城的时候,怎么不怕呢?!” 此话一出,大殿中更是一阵一阵的纳罕震惊。 皇帝看着满朝百官听到这话,他脸色都变了,“胡说!你说的事,朕何时做过!” “陛下不怕,为何草木皆兵,连话本都要毁了,话本先生剔骨诛杀。你为了遮掩自己的罪行,灭口古兰一族上万人,现如今还想灭伸冤之人的口吗?” “他空口污蔑,祸乱朝纲,快把他带下去!” “我没有空口污蔑!陛下就因为怕,所以才关押了兰塔城城主遗孤秦封!秦封现在正关在宫里严刑拷打审问,陛下若不是心虚为何没名没分突然关押天冥宗宗主秦封!” 殿内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爆出秦封的名号。 “你说什么?”皇帝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牢牢的盯着下面的使者,“秦封是……” “秦封正是当年陛下所屠的兰塔城城主之子,为了当年血案协同天冥宗潜伏在陛下身边,只待有朝一日能够为我族牺牲民众捉拿凶手。” 苏幼虞眉梢微扬,伸手轻抿了一口茶。苏丹小说网 这话说的是生怕秦封能活命。 皇帝大惊,整个人没站稳,旁边李公公连忙上前扶住他。 “陛下若是坦荡,为何要关秦封秦大人,又为何不敢让秦大人过来滴骨验亲一验便知?!” “一派胡言搅乱宴会其罪当诛,还想让满朝文武陪你看戏吗?” 殿内外都安静了下来,旁边晋王手指轻点着桌案。 卫阁老看见晋王收拾,几步上前,“陛下,老臣以为流言可畏,如果今日之事就这么传出去了后患无穷。不如召秦大人过来验一验,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晋王没再吭声,安静的等着皇帝的反应。 秦封是不是兰塔城遗孤不重要,他的任务就是帮秦封把今晚这场戏要是唱下去。 让皇帝彻底丢失皇权。 皇帝眉头拧紧,缓慢思索着,下面朝臣接连应声,“陛下,现如今都闹到了这样的地步,若是不验怕是有人要编排。” “是啊,陛下三思啊。” 皇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半天才下令,“去把秦封叫来!” 第195章 秦封是兰塔城遗孤,那他说的话就都是假的,都是骗他的。 他之前所猜想的都没错,秦封一开始就是有目的跟在他身边,知道他所有的事情。 挖空他朝堂上所有的亲信,一步一步毁掉了他多年建立的皇朝! 皇帝越想越激动,突然重重的咳了起来。 咳得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 李公公立马拿了一杯茶,递给皇帝。 皇帝喝了一口茶,突然没控制住,一口鲜血猛地吐在了杯子里。 霎时间他觉得一片头晕眼花。 旁边皇后抬眼看着皇帝的样子,坐在后位上缓缓握紧了手,自始至终都没有要上前扶他的意思。 只有李公公大声喊着,“御医!快叫御医!” 皇帝抬手制止,“无妨。” 他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看着下面恢弘的晚宴场景,看着下面跪着的使者以及旁边放置的那块令人触目惊心的骨头。 殿内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但是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只能听到屋外呼啸而过的风声轻轻拍打着窗户。 皇帝被李公公扶到座位上坐下。 苏幼虞安静的听着四周议论。 “秦封该不会真的是一直潜伏在陛下身边的吧,这么高深的心机和城府,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进京一年多不到,你瞧瞧陛下都变成什么样子了,我觉得难说,保不齐当真是来寻仇的。” “这样的话,秦封多半是活不了了。” 大约是等得时间有点久,大家很快就从起初的拘谨小心,转而开始喧闹起来。 直到外面殿门大开,四周才倏然安静下来。 殿门口带进来一阵风雪,裹挟着刺骨寒意瞬间让殿内众人清醒了些。 除夕觐见为了顾全礼数,秦封身着常服,身上披了件简单的黑色挡雪披风,将他身上伤痕遮盖的严严实实,帽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神色平静淡漠一如他一月前从众人视线中消失的时候。 仿佛他才刚刚出了一次外差回来觐见一样。 “罪臣参见陛下。” 苏幼虞远远的看着秦封从门外走进来,门外薄雪雾气笼罩在他身上,整个人显得冷情淡漠,疏远又割离,隐约觉得他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皇帝看见他,情绪有些许激动,“秦封,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朕?” “臣不懂陛下何出此言。” “证据都摆在面前你还要跟朕撒谎!”皇帝怒斥一声,立马命人,“去!验!” 旁边禁军立马上前,把秦封推到了那块尸骨面前! 使者忽然走到秦封面前躬身行礼,“秦少主,这些年您辛苦了,属下来救您。” 这么一句话,立马让众人又信了几分,皇帝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秦封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朝着那块骨头走了过去。 那使者在旁人没有看到的角度轻轻勾了下唇角。 眼底带了几分得逞的笑意。 这样一来,皇帝的丑事又遮不住,秦封也必死无疑! 即便这个皇帝不杀他,他这样在朝堂翻云覆雨,下个皇帝也不会留他! 宫人上前拿了一根针,扎在了秦封的手上,一滴鲜血顺着秦封手指滴落下去。 在骨头上打出了一朵血色小花,接着缓慢的往下滚落。 整个大殿之上一片屏气凝神,看着秦封的血在骨头表面马上要慢慢滚开之时,鲜血忽然之间融了进去! 殿中一片惊愕! 皇帝忽然间砸碎了面前的茶盏,暴怒掀翻了整个桌案,“混账!秦封你好大的胆子!” “臣还不知,陛下验的是什么,又因何发怒?” “你!你还嘴硬,你知不知道……”皇帝说着说着重重的咳了起来。 他沙哑着嗓音,叫喊着让旁边的侍卫去抓秦封,“来人,给我,给我把秦封处死!凌迟处死!” “陛下既然刚刚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没有做过,为何听说兰塔城城主的孩子就这般恼羞成怒!”使者又扬声反驳,“你根本就是做过这样的事,你根本就是屠杀过古兰上万族民!” “你!你信口雌黄……”皇帝眼前发晕。 彼时下面众人听到这里也多半相信了使者的话,皇帝确实是做过这样的事。 不然为什么仅仅凭借着一个不相干的身份,就发这么大的火。 对面苏幼虞打量着面前南疆使者的穿着,忽然起身,一脸担忧的看向使者,“可是我父王叫你来的?” 原本喧闹的大殿忽然间又因为苏幼虞这么一句话安静了下来,多半人是没有听明白。 父王? 什么父王? 苏幼虞走上前,“我父王为何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我都来东朝半年多了,我来时还说莫要轻举妄动,我七弟弟刚出生,他等到开年会亲自过来。” 那使者看着苏幼虞先是愣了下,接着眉眼微动立马反应过来,单膝下跪行礼,“公主,王上是怕您身处险境不安全,七殿下如今身体康健。” 使者正在为自己的聪明反应而暗喜之时,却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太对劲。 刚刚还暴怒的皇帝坐在高处牢牢的盯着他。 所有人都在看他。 苏幼虞弯了弯唇,缓步挪到了那块骨头面前,“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从哪里来的,是什么目的?” “公主?”使者有些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初瑶的声音从另一处响起,“使者怕是眼花了,连我都能认错,再者南疆王室哪里有什么刚出生的七殿下。我看你穿的是南疆服饰,可不知道你是哪家使者啊?” 使者脸色大变,立马俯身道,“属下这是一时记错了,公主恕罪。” 站在上面的皇帝脸色和缓了些,“你不是南疆使者?” 他紧盯着那人,“那你为何要扮做南疆人,在这里扰乱我朝庆典?!还有这骨头……” 秦封淡淡道,“陛下,据臣所知这块骨头是狼骨,不知陛下为何非要臣滴血在狼骨上。” 秦封垂眸看了眼下面的使者,“然后又要听这位不知道哪里来的使者,说臣是兰塔城城主遗孤。” “狼骨?!”周围人都愣了愣。 皇帝颤着手从座椅上起身,“是狼骨吗?” 那使者瞪大了眼睛,“不可能,这不可能,兰塔城城主的骨头是我看着挖出来的,不可能是狼骨!” “这块骨头属于狼后腿骨,长11寸,两侧关节面相较于人骨小,关节处隆起明显且骨壁厚,而人的关节面以球型为主平滑无隆起,骨壁薄。人骨头我见多了,”秦封神色平静,不慌不乱,“如果陛下不信,大可以去看一眼我上次给您那个话本先生的腿骨。”苏丹小说网 皇帝刚刚舒缓的心情,忽然又被秦封一句话给提了起来!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秦封,“你,你……” “怎么了?陛下不是让我处死那个话本先生剔骨之刑,把骨头交给您吗?”秦封话说的一派淡然,却直接坐实了皇帝的心虚恶行! 第196章 “陛下还真杀了那个话本先生?” “那这么说,秦封不一定是兰塔城遗孤,但兰塔城的事是真的了?” “不!你们撒谎,这骨头没错,秦封你就是兰塔城遗孤!”使者立马冲了过去,“不然你的血为什么会融进去?!你难道是个狼崽子!” 他忽然摸出一把匕首,抓住秦封的手! 还没等刀尖割到秦封手指,就被秦封撬住虎口,拿了过来,反手一刀划破那人的手掌。 使者痛呼一声,鲜血瞬间大片的洒了下来,洒在骨头上,接连渗了进去。 殿中人看到都是一阵唏嘘不已。 果然是假的。 苏幼虞恭声道,“陛下,据臣女所知,骨头只要埋葬超过一定年份,不论谁的血都可以融。” 皇帝紧盯着地上的人,“来人,把这个冒充南疆使臣,挑拨两国关系又大闹我朝庆典盛宴的贼人带下去!严刑拷打出幕后主使!” 使者咬了咬牙,不服气的被摁住双肩破口大骂道。 “狗皇帝我告诉你!便是没有兰塔城城主的尸骨,无法证明秦封身份!秦封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他就是专门来毁了你的!亏你把他当做身边亲信,他压根就只把你当做自己的一块垫脚石!” “你就留着他吧!你就等着秦封把你整个皇朝都毁了!哈哈哈等着他杀光了你满朝人才知道后悔!哈哈哈哈哈!” 这些话听得众人一阵一阵的心惊。 旁边禁军忙上前,刚控制住那男子,突然男子唇角用力了下。 曹瑾大喊了一声,“快,拦住他!他要自尽!” 最近的禁军忙撬开男子的嘴,男子唇角鲜血却还是接连汹涌而出。 曹瑾皱紧眉头。 秦封看了一眼地上已经自尽的人,缓步上前,“陛下,臣今日来了便不白来,臣想要告发一人。” 皇帝心里蓦的生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什么人?” 秦封拿出袖口卷轴,“陛下你。” 皇帝瞳孔微颤,看着下面秦封一步一步朝着他走了过来,“秦封,朕刚刚说过若他说的都是谎言,你曾经犯下的错误,朕可以既往不咎。” 这话带了些商量和妥协意味。 “臣犯过什么错误?”秦封走上前问他,“臣犯过的错误,就是陛下曾经暗自下旨,命臣彻查一个话本的执笔先生,并要臣剔骨处死,臣碰到了二十三年前那场惊天血案,因此陛下多次意图杀臣灭口。这是臣最大的错误。” 皇帝眉头慢慢皱紧。 “诸位想知道,我为何无缘无故被关进皇宫受刑长达一月之余,都在这本办案卷宗里。” “皇帝为君不仁,在南疆做过细作,用狠毒的手段损伤南疆兵力,若说两国交战必有一伤,兵不厌诈、技不如人当甘拜下风。” “可陛下战胜之后,坐享皇位,却又屠杀古兰上万族民,犯下血债。这场罪应该如何算?!” 殿内外一时间死一样的寂静,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能听见炭火盆中噼里啪啦的火星爆裂声响,还有隔壁宫殿里尚未受到影响的丝竹鼓乐声。 “臣想问你,这沾满鲜血的皇位,您坐得可安稳?” 自己长久以来遮掩的东西,突然之间被扯下遮羞布,皇帝慌张大喊着,“胡说!朕说过很多次了,是编的!这些都是朕坐上皇位,被那些嫉妒之人编纂的!” 云初瑶忽然起身,从一旁嬷嬷手里拿出一本史册,“陛下若是老糊涂了,这是我南疆记载史册,二十三年前发生了什么,还有十三年前兰塔城屠城,这上面也都写得清楚。我南疆史官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编纂你。” “陛下难道忘了,我母亲南疆王后,就是死于你手。” 皇帝着急的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你,朕便知道你父王送你来我朝不安好心!你果真是来挑拨我朝安宁的!来人,来人快让他们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 大殿之上却没有一个禁军动手。 所有人都看着歇斯底里的皇帝,半晌没有吭声。 四周一片诡异又寂静的沉默。 皇帝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你们不听朕的话了吗?” 忽然晋王起身上前,“父皇,此事事关重大,若您当真做了屠城灭口这等错事,不该隐瞒,应当给出交代。” “你也闭嘴!”皇帝正要发作。 旁边韩老将军起身道,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行跪礼,“陛下,老臣作为朝中武将,战场上虽有腥风血雨可也要讲原则,讲道义,任何故意伤害战方无辜百姓的战事都是下作阴毒之事,为军民所不齿!” “二十三年前,老臣与苏氏远战西北,回京便得知南疆战事因陛下你大捷。如若陛下当真做了这等事,遮遮掩掩只会引发日后更大的灾祸!” 皇帝摇着头踉跄一步,不肯面对自己朝臣接连出来指责自己。 他逃避似的移开视线,最后转而指向秦封,“秦封,你报复朕?!你现在是在干什么,你是在挑拨朕的朝臣,联合朕的臣子一起逼朕吗?!朕果然早早的就应该了结了你!” “陛下为什么永远觉得,杀人灭口是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方式。”秦封凝眉望着他,“你觉得了结了我,这事真的就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吗?” 皇帝听着他的话,忽然扬声反驳,“你不要再说了,朕说过了那些事都是编的!都是假的!” “人在做,天在看!” “朕是天子!有许多人嫉妒朕,想要抹黑朕!那些事情都是编的,都是他们想要把朕从皇位上赶下去编的!你相信他们,不信天子?” 秦封远远的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什么是天子?” “皇天后土之上,世人皆为天之子!” “而不是踩着父兄万民鲜血,藏着你肮脏心思的帝王之位!” “放肆!”皇帝厉声打断,一步一踉跄跌坐回座位上。 两人话语一句接过一句的重重敲打在大殿墙壁上,又打回了众人耳中。 皇帝眼前光影摇晃,眼底布满红血丝和迷蒙的雾气,几近崩溃的大喊着,“你不懂,你们都不懂!你们坐享安稳,又如何知道这皇位之上的苦楚!你们为何都要指责朕!为何都要逼朕!” 皇帝眼眶酸涩,重重的开始摔砸大殿上的东西,声音有些发抖,“你们都看不到朕为了这王朝不眠不休!起早贪黑,这前朝后宫,什么时候安稳过!朕只是为了自己吗?!” 他气息不稳,喊道最后已然满是哽咽,“那使者说得对,朕将你当做朕的左膀右臂,而你千辛万苦来到朕的身边,就是为了骗朕?就是为了毁了朕?!” “你到底是不是兰塔城城主的儿子?”皇帝看着秦封,半晌绝望的哑声问,“你是的对吗?” 皇帝喘着气,突然咳着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整个人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 “你一定是,”皇帝咬牙,“不然你为何非要毁了朕?秦封你骗我,你原来一直都在骗我,欺君之罪又如何算?” 苏幼虞上前,“陛下,臣女也有一事相报。” 旁边陈氏想要拉她回来却没能拉住。 心下暗自着急着苏幼虞为什么要参与这件事,即便现在死无对证,秦封兰塔城遗孤的身份只要朝中有人心存疑虑,定然是要了结他的。 皇帝冷笑着,“你不说,朕还忘了你,是你联合秦封一起……” 不等皇帝说完,苏幼虞就接过话来,“回陛下,臣女是想报臣女生母意外亡故一案,因特殊时期死于南疆,而朝廷卷宗并未给出交代。” “事实上,是臣女生母得知陛下血脉囚困兰塔城,因此前去搭救,不料为此丧命兰塔城,换回了殿下安稳,如今看来陛下并不知情。” 大殿上又是一阵震惊惶恐,“殿下?什么殿下?” “陛下在外还有孩子?” “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说过?那那个孩子现下在哪啊。” 旁边晋王也忽然皱起眉,孩子?还有个孩子? “血脉?朕几时在兰塔城有血脉?你莫要编排……”皇帝的话说到一半,忽然间愣住。 孩子? 是有个孩子。 他在南疆是有个孩子,可是已经死了啊! 什么意思,孩子还活着?苏幼虞母亲救了下来,可为什么没有别的消息了。 苏幼虞母亲当年早亡,不是说去接表亲家的孩子。 是去接秦封的啊?! 第197章 彼时四周议论纷纷,“我怎么听说是先夫人表亲家里出了事,去接那边的孩子,路上出了意外。” “后来便不是秦封入府了吗?苏家人还记恨着他害死了先夫人,可劲折磨他呢。” “我的老天爷啊。” “这怎么可能,如果他真的是,谁不供着他啊!” 皇帝倏然瞪大眼睛,往前走了一步,忽然踩空了高台上的台阶,踉跄几下摔了下去。 径直摔掉了冠冕。 当年苏家先夫人死讯被苏家压了一阵子,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了下。 李公公忙上前去扶。 皇帝整个人有些发懵,上前几步突然一把抓住苏幼虞的手臂,“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你,你说这些又是什么目的?!” 皇帝到底也是个成年男子,他突然一下发疯,拽的苏幼虞踉跄一步。 “臣女只是如实禀报。” “那你生母既知道,为何不告诉朕?是谁告诉她的。你说!你说话啊!”皇帝近乎疯了一般,拼命大吼着突然重重的把苏幼虞往地上摔! 苏幼虞不等摔到地上,忽然腰间被一只手臂悬空揽了过去。 扣在了男人胸口。 苏幼虞只觉他身上清寒气扑鼻而来。 殿内接着又响起了淑妃的声音,她从座位上起身上前,“陛下,当年苏尚书先夫人接到的消息,是臣妾告诉她的。”苏丹小说网 “臣妾家在滇南,自闺中与苏家先夫人交好,至于陛下有没有血脉遗留在南疆,想必陛下比臣妾清楚。” 皇帝回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淑妃,“你,怎么连你也……” 皇后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幕,当年皇帝在古兰做过的事情,她都熟知,也知道古兰公主那个孩子。 他们当初权当那个孩子已经死了,眼下什么意思,人竟然没死?! 如果当真是皇家血脉来寻仇,人就不可能杀了处理。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皇后闭了闭眼睛,突然从大殿之上下来,殿中僵持的人下意识的让开了些路。 皇帝看着皇后下来,眉头拧紧,“你又……” 她俯身跪在殿前,面朝正大光明牌匾,抬手摘下了皇后发冠,“本宫有罪。” 这话不像是跟皇帝说的,也是她最后一次尊称自己。 “二十三年前,古兰血案是我姜家与陛下一同设计的一步夺位棋,为荣华富贵,皇储之位,牺牲万民。我认罪。” 旁边姜家父母都急了眼,“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你是皇后只管后宫有你什么事?” “我受够了,这无休无止的报应令人厌烦,我是一国之母,可国不像国,家不像家。那水患、山匪、谋逆反的只是帝王吗!还有我这个皇后!” “姜家尊贵还剩多少,太子之位又如何了,然后呢?所托非良人,别说家族富贵,就是你王朝性命都保不住!何谈家族?!” 姜父眼见着事态早就无法回转,几步上前,“诸位,此事是我的主意!小女深居简出二十三年前尚在王府持家,并未参与古兰一案,老臣愿意当场谢罪,请诸位日后不要怪罪我姜家无辜妇孺。” 他说着忽然拔出了旁边禁军侍卫的长刀,长刀挥了出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禁军忙一把夺过了姜父手里的刀,把人扣在地上,“姜大人,除夕夜不适合血溅大殿。” 皇后看着被摁在地上的父亲,眼眶微红。 忽然俯身行大礼,“请陛下认罪!” 姜母跟着上前,“臣妇认罪,请陛下认罪!” 韩老将军怒不可遏的摇着头,“请陛下认罪!” 卫阁老在旁边有些激动和高兴,“请陛下认罪!” 一旦皇帝认了罪,那皇位就是晋王的了! 旁边朝臣被这接连不断的请命声音纷纷鼓动起来,见状起身,高声道,“请陛下认罪!” 隆隆声响回荡在大殿内外,皇宫上空久久不息。 皇帝耳膜被接连请命声震得一片嗡鸣。 他的视线穿过眼前层层叠叠的臣民,穿过大殿外高挂的灯笼和连绵翻飞的雪花,忽然疯了一般哭笑起来,“朕是天子,朕是天子啊。” “天子岂能有罪,哈哈哈朕没有罪,”皇帝脚步踉跄,亦步亦趋的朝着殿外大雪中走,一边走一边念着,“朕没有罪……” “朕怎么会有罪。” 他走过大殿正中,走到大殿门口,突然脚下一个不稳,撞到了大殿门框。 整个人一下子摔在了门槛上,眼前光线忽明忽暗。 周围响起赶过来的脚步声,皇帝半阖的眸子看着大雪纷飞,刮得头顶灯笼肆意摇晃,灯笼里面的残蜡挣扎了几下,忽而熄灭。 宫里的雪夜格外安静,即便是除夕盛宴都难免萧条。 皇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被人送回了寝殿,四周还是苏清容房里熟悉的摆设。 他眼睛通红,落寞的失神片刻,突然听到大殿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门口卷进来一阵清冷萧瑟的风雪。 皇帝微微起身,这才发现整个寝宫空荡寂静到没有一个下人服侍。 连常年陪在他身边的李公公都没了踪影。 外殿似乎有人送了什么东西,送完便直接走了,还有人留在了殿内。 皇帝缓步打开内殿的门,看到秦封站在外殿,而旁边桌上摆着几张圣旨和玉玺。 “陛下醒了?” 皇帝扶着门框,隔了一段距离远远的看着秦封,看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眼前似乎蒙着一层水雾,眼眶酸涩得厉害,看什么都看不清楚。 秦封淡淡的说着,“陛下要是清醒了,就尽快处理了应该处理的事情。” 皇帝缓步走到殿内,看着桌上早早就摆好的几份圣旨,其中一份请罪古兰的圣旨已经写好了,剩下几份都是空的。 他深知,这是留给他按照自己意愿写的遗诏。 皇帝翻了几下,忽然哑声笑道,“秦封,你还记不记得,朕说过最喜欢你,朕说过其实你和朕有一点像。” 秦封无视了皇帝的视线,“陛下病了。” 秦封本也没想多留,径直准备往外走。 皇帝皱了下眉,突然扬声,“秦封,如果你从来都不记得、不知道那件事,如果朕也没有想过要杀了你,你还会这么怪朕吗?” 秦封背对着他停下脚步,忽然问了句,“哪件事?” 皇帝愣了下。 秦封回头看他,“没有哪件事?” “没有任何一事,就没有现在的秦封。” “陛下是想再提醒我一次,我的生命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罪,还是陛下也觉得,我一出生就该死。” 皇帝摇头,“可朕也是人,朕并非言传那般冷漠,朕是想过你的,朕起初是想过你母亲要是答应,就纳她入宫的!朕也是给你取了名字的啊!” “陛下现如今说这话不觉得恶心吗?并不是谁都应该为了你身上那点皇权,费尽心机的攀附。” 秦封紧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我从来就没在意过这些东西,我进京的所有目的,就是为已故族民讨说法。” “我甚至都不要你东朝无辜子民死上万个来血偿,我只要当年所有犯过错的人付出代价,永生永世钉在耻辱柱上,祖祖辈辈为我族民赎罪!” “我要在你东朝史册上记下这么一笔!谁也别想再抹掉!” 皇帝看着他,“可我的东朝,不也是你的东朝吗?” 第198章 秦封甚至懒得再多说一句话,掉头就走。 “孩子,”皇帝踉跄几步上前,想要去追他,却忽然脚下一个不稳跌跪在地上,“孩子!朕是信过你的!也是在意过你的啊!朕是有苦衷的,你能不能……” 殿门“砰”的一声关上,皇帝泪眼朦胧的视线中再没有出现过秦封的身影。 他到底是没能说出最后那“别怪我”三个字。 他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从开始把秦封的存在当做一枚棋子的时候,就失去了拥有他的资格。 皇帝低垂着头,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面上,他在一片空荡寂静的大殿中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哭声。 秦封走出皇帝寝殿,周身被漫天风雪包裹住。 这件事他前世没有做到,前世他从未和皇帝正面冲突过此事,也从未听他说过这些话。只是等他死了,等宫变,等沈家篡位,他举兵反击之后登上皇位才为古兰正名。 可强权之下的胁迫正名,如何能和过错者低头认罪相提并论。 前世皇帝到死,都不知道他是谁。 他也并不在意这个身份。 是与不是很重要吗,到底也改变不了他生命伊始就沾满了阴谋诡计,为人所不齿。 秦封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天地上下昏暗阴冷,白茫茫一片。 他握住朝阳宫门冰凉的门扣,“呼啦”一声推开。 门口卷起地上片片雪花。 他在冰天雪地里,看到一袭绯色斗篷的女孩闻声回过头,额角碎发沾染了风雪。 她是这片灰暗世界中唯一一抹亮色。 苏幼虞站在宫门台阶下,遥遥望过来,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秦封觉得头脑发胀,气息一下比一下重,耳边慢慢的只剩下自己的气息声。 像是积压在心底长久以来的阴霾拨开,却抽走了他浑身上下所有的气力。 他朝她走了一步,整个人再也没能支撑住,天地翻转之时,他眼底那抹亮色忽然朝他跑了过来。 斗篷扬起一道漂亮的弧度,裹挟着他半生从未接触过的红润暖意,遮盖他全部的视线。 眼底所及之处都是那片绯红,再没看到冰雪。 他听到她在喊他。 秦封失去意识前却只是在想。 也是奇怪,她小小一件斗篷,怎么能挡住这漫天的灰暗。 四下宫殿里的庆贺宴席都停了下来,宫内早早歇了丝竹鼓乐,一片混乱,宫外百姓仍旧鞭炮齐鸣的庆祝除夕新年。 宫变有异,事情尚未有定论之前,所有的朝官家眷全部安顿在之前安排的住处,谁也不允许擅自出宫。 但宫中此前尚未安排秦封的住处,苏幼虞就近把他暂且安置在自己的住处。 郡主的院子宽敞安静,走动也不容易招惹外人注意。 武澄连夜去叫顾言和素仑入宫。 院落外,都是各个朝官家眷忙前忙后的整理住处,一对人影鬼鬼祟祟的蹲在后门时不时装作路过躲避着四周巡逻,两人都是一身酒气,“这就是那个苏幼虞的住处?三哥你可看好了?” 王焯大着舌头,不耐烦道,“我早早就打听好了,爱信不信。” 王焜不乐意了,“我这不是怕你喝高了,认不清门。” “我,我哪里喝高了,这点小酒是助兴懂不懂?这郡主玩得挺花,怎么大半夜叫了这么多男人进屋。” “我瞧着像是病了叫的郎中?”王焜酒喝得不多,尚且能辨别出来些事情。 今天宴会进行到一半就叫停了,他们在隔壁宫殿里也不知道正殿发生了什么,消息也都封得死,可惜他们酒还没喝高兴。 王焯听到这话笑了,“病了啊,下午还好好的,那这咱们怎么能忍心让郡主独守空房,等一会儿他们走了,咱们也得去送点礼物,好好照顾照顾她。” 他有意无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 王焜也跟着笑了,“还是三哥懂,这女孩子病着,最容易心软。” 屋子里顾言坐在床边,先是查看了一遍秦封的刑伤,又面目严肃的诊脉。 “这月余时间,他一直吃药压毒性,虽然当时能压得住,但日后反应只会更加激烈。” 素仑看着顾言,“师父,这毒真的不能解吗?” 顾言脸色不太好看,“我若是这么快就能找到解毒之法,王后就不会病逝了。” 换言之,这病多半等死。 素仑皱着眉,“师父,可长明郡主的毒性现如今已经好了大半啊,说明还是有可能啊。” “她在意的是来寻仇,现如今事情消解,她若是心态好自然也就转好。可秦封在意的……” 顾言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苏幼虞,轻叹了一口气,“如果是一件事,那完成了那件事就好了,可如果在意的是一个人那是最麻烦的。” 即便得到这个人,毒性也会随着跟这个人相关的任何事发作。 苏幼虞手指不自觉的攥紧。 可剧情里,他没有中过毒啊,这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顾言突然开口,“不过有一个方法有可能有效果,不知道苏姑娘愿不愿意配合。” “什么方法?” “需要苏姑娘帮他养解毒药蛊。” “不行,养解毒药蛊实在是太危险了,”素仑立马制止,上前一步,“师父,你看能不能找个身体强健的男子……” 顾言打断他,“可这种病症本就是因她而起,不是她养根本没有用。” “要是万一一个不合适,他们两个都得完蛋。” “你这么明白,倒是想出个方法来?不然为师洗手给你做徒弟,你来试试!” “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许久未说过话的苏幼虞突然开口,“我养。” 屋子里安静了下。 苏幼虞看着他们,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试试。” 她这条命,秦封保过无数次。 还给他又能怎么样。 皇宫之中越来越安静。 皇帝寝殿中一片空寂,皇帝失魂落魄的坐在殿中不知道坐了多久,听到殿后的一道偏门轻轻开了下,大殿中便响起一阵似有若无的脚步声慢慢走近他。 皇帝警惕的抬起头看了过去,忽然间愣在原地。 苏清容走到他身侧,看着他没了皇帝威仪的样子,轻轻呢喃了一声,“陛下。” 皇帝眼角还挂着眼泪,看到苏清容,忙跌跌撞撞的起身。 他紧盯着她,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似乎辨别了很久眼前的景象是不是幻象。 半晌碰到她尚且温热的手,突然失神的笑了起来,“果真,是他们把你藏起来了。” “我就说你怎么舍得……” “孩子还好吗?” 苏清容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答,她只神色平静的看着他。 皇帝等了半晌都没有等到她说什么,轻拍了拍她的手,兀自点了点头,“朕知道你不想跟朕说话,不说便不说了。” 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再就是外面呼啸而过的风声不停敲打的窗户。 “你看看,这寝殿你喜不喜欢,朕都是按照你喜欢的方式摆的,摆了好几天。”他缓步在周围走了两步。苏丹小说网 但苏清容也没有要跟着他观赏殿中摆设的意思。 皇帝敛了敛神色,无声的叹了口气,回身走到了旁边的桌案前,多看了几眼桌案上的诏书,“朕还记得曾经朕处理朝政的时候,你就在旁边帮朕研墨。” 他坐下来,拿出来桌上的墨盒。 桌上已经摆了几张写好的诏书。 皇帝迟疑着看了看苏清容,试探的问道,“我还差最后一封诏书怎么写都写不好,我能不能再用一次你磨得墨?” 第199章 苏清容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轻吸了一口气,冷漠的神色中略略有几分哀戚,“陛下知道,臣妾今日来是来做什么的吗?” 皇帝顿了下,略有些逃避的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桌案诏书,“朕知道,朕怎么会不懂,这遗诏都备好了。” “朕也是懂规矩的人,”他说着笑了,“你也敢问朕,就不怕朕一时气急,把你一起带走陪朕。” 苏清容没回话上前,走到皇帝桌边,开始研墨。 皇帝脸上笑容多了几分落寞,拿起笔,笔墨落在圣旨卷轴上,有些许不真实。 他笔墨顿了顿,暗自写了下去。 苏清容并不是很在意他最后一封都写了什么,磨好墨之后,便在旁边沏茶。 直到皇帝收了圣旨和笔墨,抬头看到苏清容给他递过来一盏茶,“陛下累了。” 皇帝垂眸,看了眼苏清容手里的茶盏,慢慢接过来,顺势握过她的手,“最后一封诏书,是传皇位的诏书,你知道朕都写了什么吗?” “陛下自有圣意。” 皇帝看着她浑然不在意的样子,眼底失落更甚,把手里的茶喝了下去。 苏清容看着他全然没犹豫的动作愣了下。 “皇储之位,朕还是想留给咱们的孩子,朕想着,若是你好好教他,他定然做的比朕好。” 苏清容凝眉看着他摇头,“陛下三思。” “你先听我说,老四这个孩子实非善人难当大统。秦封手握天冥宗名声不好,再者来历特殊,如今贸然担当大统,必会在民间引起一阵动乱,老四若是有心针对极容易引发民反。” “可眼下咱们孩子太小,如果登基,就怕老四或者其他人会伤他,实在是防不胜防。” “本来朕把九弟叫回来就是想让他压制老四,眼下有秦封压制怕是也不用了,所以朕想先让九弟先登基处理朕留下的烂摊子,他这人朕了解,人聪慧又宽厚,并不甚在意皇位。” 皇帝把那最后一张圣旨抽出来,塞进了苏清容的衣袖里,“等咱们孩子大点,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了,这个圣旨可以随时拿出来让九弟退位,让咱们的孩子登基,届时你就是皇太后,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这是朕最后能给你,唯一的东西了。” 话落,皇帝突然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苏清容即便是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眼睫轻抖了下,“你……” 皇帝握紧她的手,忽然笑了笑,“容儿别怕,遗诏上朕已经交代好了,朕自责不已以死谢罪,无关任何人。” “朕唯一庆幸的是你还愿意来见朕。” 苏清容神情复杂的望着他,眼底盈满水雾,便是告诉过自己眼前人不值得再拥有她任何情绪,却还是没能控制住。 她听到他气息孱弱的说着,“朕输了。” “朕这一辈子,没做好一个皇帝,没做好一个丈夫,也没做好一个父亲。” “朕什么都没做好。” “好在今天朕梦见容儿来接朕了,朕要跟她回家。” 国丧钟鸣,隆隆作响。 皇城之中被皑皑白雪覆盖,四下一片肃静。 宫内外尚且不知情的人听到国丧钟声都是一阵惊愕。 暂且在苏幼虞隔壁院子里等着的王家两兄弟听着这动静都愣了一下,悄悄的探出去脑袋,“怎么开始敲钟了,往年除夕有敲钟吗?” “除夕敲钟也不至于敲这么多下。”王焜不太明白。苏丹小说网 “应该就是过了子时吧。”王焯也不甚在意,“那咱们什么时候过去看看郡主?我都快等不及了。” 王焜笑了,“看你急得,那我们就先去给郡主拜个年。” 他们刚准备出门,就听见外面一阵一阵的脚步声,像是禁军正在集合往什么地方赶,他们还暗自感叹着宫里的除夕夜就是仪式感重。 不过今晚宫里人多混杂,文武百官的官眷都请了进来,官眷这边的看守明显无法面面俱到。 两兄弟大摇大摆的拎着一盒点心,就朝着苏幼虞院子走了过去,到了的时候,周围安静的只有落雪的声音。 屋子里只有一盏烛灯摇摇晃晃的亮着。 王焜看到这情形,摸了摸眉毛,“这郡主该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这不是白来了吗?” 彼时苏幼虞正给秦封喂完药,忽然听到外面细细的谈话声,转头看了过去。 果然看到了门口有两个男人的身影。 却也不像是素仑武澄进来换药。 王焯才不管这个,一把拉开四弟,“那怎么能白来!门都没进去,明天被嫣然那丫头知道又得笑死我们!” 他直接上前去敲门,喝了酒手劲没轻没重,“是璟瑶郡主吗?我们来给你拜年。” 夜里素仑武澄需要跑前跑后便没上锁。 王焯哐哐的几声,竟是直接把门给撞开了! 闯进屋的两个男子忽然一眼就看到了床边的苏幼虞和床上的男子。 两人都是愣了一下,王焯身形晃了下,指着苏幼虞话都说不利索,“好啊,你竟然在闺阁里藏男人?” 王焜凝眉打量着四周,和空荡荡的院子,忽然笑了,“怪不得郡主这院子里都没怎么有人看守,是怕打扰郡主的好事吧。” 起先还顾忌着苏幼虞郡主身份,不好造次。 眼下看来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 那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两人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般,直接关上了门! 苏幼虞下意识看了眼昏迷的秦封,起身走了出去,“便是知道这是郡主的院子,还敢擅闯?” 王焯走到苏幼虞身边,大咧咧的打量着她,眼底意图都不加掩饰。 王焜把手上盒子放在桌上,别有深意的开口,“今日冒犯了郡主,所以趁着新年之际,来给郡主赔礼道歉。” “是啊,今天惹郡主不高兴了,所以晚上来陪郡主高兴高兴。”王焯笑着又看向了床上的人,“这位兄弟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自己躺着舒服也不管郡主。” 王焜往前走着,远远看了一眼,忽然愣了下,“三哥,这男的为什么这么像是秦封?!” 第200章 “秦封?”王焯听到这个名字,摸了摸眉毛想要上前。 这两人一直在其他宫殿吃宴席,醉着酒又一直惦记着苏幼虞住处,全然不知道秦封早早出来的事情。 苏幼虞伸手拦过他,“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究竟出不出去?” “苏幼虞你好大的胆子啊,秦封现如今可是罪臣,你把他偷偷从牢房里弄出来,还藏在自己床上!”王焯浑身酒气的靠近苏幼虞,“这秘密我要是给你告出去……” 苏幼虞挑了下眉,“告出去怎么样?” 他说着笑了,一把抓过苏幼虞的手腕,把人拉近了些,“那可就是死罪!” 王焜凑上来,“这样,郡主别怕,你陪我们兄弟玩一晚,我就帮你保守秘密可好?” 苏幼虞甩开他的手,“那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所言所行,也是死罪?” 王焯很是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郡主别钻牛角尖啊,”王焜也笑着上前,“我们只不过是发现了郡主私藏罪臣,在与郡主争执的时候,小小的惩罚了一下郡主,结果郡主不堪受罚承认了自己的罪责,这说出去,我们还是为朝廷分忧。” 他们两人一步一步朝着苏幼虞逼近。 “郡主怎么这样糊涂,秦封曾经是风光,现如今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过街老鼠而已。给小爷提鞋都不配,郡主你看上他跟他玩,倒不如跟我们兄弟俩玩。” 苏幼虞眉眼微垂,意味莫名的说了句,“那既然二位这么不想走,就别走了。” 这一下听起来活像是妥协,屋子里两人都是心神荡漾,纷纷大胆了起来。 王焯顺势要去抱她,被苏幼虞推开,“王家公子身上酒气重,我先去给你们倒茶。” “还倒什么茶啊,”一旁王焜大笑着突然不管不顾,直接拦腰把苏幼虞抱了起来,直接摔在了秦封躺着的床上,“你嫌弃我们是不是?秦封这垃圾东西你都能看上,我们不论如何也是贵门公子哈哈哈。” “秦封这东西现在就算是给我家当拴着绳的看门狗都不配,我踹他两脚,他一声都不敢吭……”一旁王焯说着正准备去压苏幼虞的手。 突然鲜血溅了一脸! 回过神来,发现自家四弟弟瞪着眼睛捂住脖子,一句话也没再能说出来,接着就被苏幼虞从床边踹开,跌在地上。 而此时苏幼虞手上指环竖着尖利的刀锋,就是割断了王焜喉咙的元凶。 王焜人还有意识,捂着脖子鲜血泱泱流出,痛苦的挣扎着。 苏幼虞手上沾着血,维持着刚刚被摔上床的状态半坐在床上,身后就是还在昏迷的秦封。 “你弟弟似乎不太会说话,长了喉咙也没什么用。”她抬眼看向王焯,声音凉的厉害,“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焯瞪大了眼睛,连连后退一个不稳撞上了身后的花木架子,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你,你杀人,杀人了!你你敢杀我们王家人,你……我告诉你,你死定了。” “你藏匿秦封这个死囚,你,你完了,”王焯又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我再说一遍又怎么样,秦封这东西现在就算是给我家当拴着绳的看门狗都不……” 王焯话还没说完,突然间整个人又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苏幼虞身后! 王焯忽然一下子又跌坐在地上! 苏幼虞冷着脸,挑眉刚要起身,突然腰间环过一只有力的手臂。 苏幼虞愣了下,不等回身看他,就感觉到她沾了血的手被人握住,秦封略略滚烫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重新把她指环上的利刃收了回去。 “有我在的时候虞儿少沾血腥,你说话我能听见,叫我就好。”秦封沙哑病气的声音萦绕在头顶,一点一点给她擦干净手上的鲜血,温声吩咐着,“你继续说。” 被点到的王焯看着秦封,面部表情抽搐了下,身体往后挪了挪,还大着胆子扬声,“你他妈还有胆子跟你王爷爷这么说话!秦封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吗?!你逃狱还有理了?!” 王焯越说越有底气,对啊他怕什么啊,应该怕的不是这对狗男女吗? “你从前再怎么厉害,现在不都是阶下囚!让你去我们家当看门狗,都是便宜你了。”王焯破口大骂,“信不信,我只要今天在这门口扯着脖子喊一句你的名字,你他妈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秦封下巴轻搭在苏幼虞头顶,轻揉着她的手笑了,“去喊。” 王焯起身逃命一样往门外跑,“来人啊!秦封!秦封在这里!快来人啊!” 苏幼虞被他揉的手心发软,慢慢的整个人也有些发软,她收了收手低声道,“别揉了,我一会儿去洗。” “我帮你洗。” 苏幼虞轻皱了下眉,“你好好休息。” “那虞儿得陪我。” 苏幼虞觉得他突然有点像个缠人的孩子,刚要继续说什么,忽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王焯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在外面大喊大叫着,“对,这边!就是这边!快,曹大人您可算来了。” 王焯二话不说把曹瑾拉进了房间里。 曹瑾皱着眉还以为秦封出了事,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手里拿了个卷轴,后面乌泱泱一片禁军,“哐当”一声闯进门就看到苏幼虞坐在秦封怀里。 小姑娘似乎顾忌着旁人想起来却没被秦封放过,手还被男人捏着,两人轻声细语的缠问着什么。 曹瑾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撞见这画面实在是造孽。 转而把视线落在了地上已经昏死在血泊里的王焜。 王焯大喊着,“大人,秦封这个死囚他跑出来了!苏幼虞她私藏死囚,他们这都是死罪啊大人,他们还杀了我弟弟,你们快,快把他们抓起来处死……” 王焯催促着,曹瑾半天才上前,“这是怎么回事?” 王焯心下一喜,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两个人,一副你们完了的架势。 秦封语气一派病弱模样,听上去有些可怜,“王氏两兄弟趁我身体不适,来欺负我未来妻室。” “都要死了还在这里说漂亮话狡辩,我告诉你,你刚刚要是跪下来给爷爷我认个错,我兴许还能放过你们,你这个死囚……” 王焯话还没说完,就眼睁睁的看着曹瑾单膝跪在秦封面前,“属下护驾来迟,请秦王殿下恕罪!” 王焯整个人都傻在原地! 第201章 他耳朵里不断盘旋着两个字,“秦王?” 秦王??? 他皱着眉,指着秦封不敢相信这个秦王就是那个秦王的意思,结结巴巴道,“秦封你改名了?你他妈就算用爷爷我的姓做名字,爷爷我也不会原谅你!” 曹瑾回身一巴掌打在了王焯脸上,“混账东西!” 禁军打巴掌不比小姑娘,一掌把王焯扇得整个人都踉跄几步撞在了旁边的屏风上,跌倒在地上! “胆敢意图谋害王爷和未来的王妃,给我拖下去杖杀!” “王爷?”王焯看着秦封愣了下,“他,他怎么会是王爷,他……” “陛下亲封的圣旨,自己不信,就下黄泉问问陛下吧。” “这怎么可能,”王焯摇着头,被旁边禁军抓住他整个人突然清醒了,反应过来慌忙大喊着,“别,别,别杀我,我只是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我以为他是死囚,我……” 秦封看向王焯,淡淡的问,“刚刚我昏着有些话没听清,你说的什么,再说一遍听听。” 王焯瞪大了眼睛,忽然之间浑身刺骨的寒凉。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他们面前! 他接连几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别杀我,我是狗!我才是狗!我给,给二位看门都不够!” 他慌张的爬到秦封和苏幼虞面前,“王爷王妃来踹我打我,我,我保证一声都不吭!” 王焯一边哭一边求着,“我求求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我真的是不知道!” “我,我……” 秦封慢条斯理的说着,“王家现如今世代朝官,我这等事身份确实不该用王这个字。” 王焯懵了懵,抓着秦封的衣角,“不不不,是小的胡说八道的,王爷放过我,我可以不姓王,我跟王爷姓,你才是我爷爷,求求您放过我!” 秦封觉得麻烦,“跟我姓倒也不必,不如你王家自己改姓吧。” “改姓?” “我也不难为你们,”秦封手里还把玩着苏幼虞的指尖,一派闲散,“赐复姓火耳。” 王焯看秦封像是松了口的样子,一时半刻也没反应过来这个姓有什么不对,高喊着,“王爷英明!” 秦封面无表情的吩咐着,“把人带下去吧。” “是。”曹瑾应声道。 后面禁军立马上前领命把王焯带下去,王焯嘶哑的大喊着,“不是,我答应了,王爷我已经答应你改姓了,别,不要!别杀我!王爷放过我!” “我错了王爷!” 王焯的惊呼求饶声惊动了四周的院落,众人原本就因为突然的国丧没有能休息,这会儿听到这样的声音又是一阵一阵的心惊。 这个年节到底是怎么了。 不远处院子里明可菲正和一群小姐妹在一起议论着国丧,她们这些普通官眷小姐今晚都没有入主殿的资格,除非像是苏幼虞和韩静徽那样有郡主封号的。 他们听着声音纷纷纳罕:“王爷?谁是王爷?晋王殿下也住在官眷这片吗?” 卫嫣然也在,她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王爷怎么可能在这里啊,这声音怎么像是刚刚喊秦封的那一个?” 旁边陶芷芙悄悄看着她们,小声嘀咕着,“难道晋王去救秦封了?” 卫嫣然扬了扬头,“那是哦,我王爷姐夫马上就要成皇帝了,确实是有可能去救他。” “那秦封有没有可能回到原来的样子啊。” 卫嫣然和明可菲都没再接话,各怀心思的琢磨着。 卫嫣然心下想着,要是秦封重回权臣之位,她好不好再接受他啊。 要是配他降了她的身段,就不值得了。 卫嫣然正想着,她院子里的嬷嬷突然着急的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你那两个表少爷又闯大祸了!” “哎呀,他们俩不经常闯祸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卫嫣然听着烦。 “不,这次不一样,他们得罪了新王,还害得王家要改姓。” 卫嫣然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新王?是那个新来的皇叔吗?他才刚来就敢在朝廷耀武扬威啊,还改姓,改什么姓?” “只听是个新王,朝堂还能有几个王爷,”嬷嬷也很着急,压根没往秦封头上想,“听说是三少爷吃多了酒,又不认识新王骂他是狗,又好像指他不配用王称。” 院子里原本没当回事的几个千金都听出来了这事情的严重性。 “天哪,便是醉酒了也不能这么说吧。”陶芷芙听着都害怕,“这简直不要命了。” 明可菲惊恐的眨了眨眼睛,又悄悄看了眼卫嫣然的反应。 卫嫣然也紧张了起来,“那改成什么了?” “赐,赐了个复姓‘火耳’。” 旁边千金惊叹道,“火耳不是叫狗的吗?这可不就是把王家当狗叫吗?” 卫嫣然脸色也有些难看,“自古以来,哪有人姓火耳,即是我三表哥四表哥做的不对,那也不能这般侮辱人,他才刚刚进京就敢得罪王家,我姐夫马上就做皇帝了!不行,我要去找他理论!” 卫嫣然起身准备往外走。 “诶,姑娘不可,您可就别再添乱了。” “我怎么是添乱了。”卫嫣然出了门,点了一个守门侍卫就问,“那个新来的王爷在哪?!” 侍卫都愣了愣,看了眼已经被禁军里三圈外三圈守住的院子,犹豫着指了指那边。 卫嫣然气势汹汹的走了过去,刚一走到门口,正巧碰见苏幼虞和曹瑾出来。 卫嫣然远远看见苏幼虞意外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忽然间反应过来,“好啊你苏幼虞,你可真会攀龙附凤,见一个勾搭一个,现在还想着攀上荣亲王了是不是?!” 正巧带着朝官赶过来的荣亲王听到这么一句话,脚步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院子里。 荣亲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装。 虽然他承认自己风流倜傥、姿色出众,招女孩子喜欢,但也并非来者不拒,谁想攀都可以。 卫嫣然大喊着立马就要上前骂苏幼虞,接着就被出门的曹瑾拦住,“卫姑娘自重,再吵闹下去别怪你们卫家和王家一个下场。” “你敢威胁我,我可是皇后的妹妹!你算个什么东西……信不信我说句话,你的官差就没了。”卫嫣然话还没说完,后面嬷嬷看见荣亲王带着卫阁老走过来,立马上前劝着把她拽回去。 “你别拉我行不行。” 卫嫣然闯进院子里,走到苏幼虞面前,冷笑一声,“是不是你在荣亲王面前搬弄是非,才害了我表哥一家?至于吗,我表哥不就是跟你说了几句话吗?” 她冷笑一声,“好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怕你和秦封之前的事情被我表哥透漏给荣亲王,坏了你的好姻缘吧!”苏丹小说网 卫嫣然扯着脖子冲屋子里扬声,“荣亲王殿下!臣女要揭发苏幼虞!” 她还没等把人叫出来,就听到身后一道低沉悦耳却浑厚有力的调侃声,“本王在这,你要揭发谁啊?” 第202章 卫嫣然猛地愣住! 几乎是同时房间里秦封踏了出来,幽冷的视线略过她落在苏幼虞身上,就忽然变了个眼神。 秦封轻咳了几声,脸色一派病弱,朝苏幼虞伸手。 然后就被旁边武澄心疼的接了过去,“大人,您慢些走。” 秦封:“……” 苏幼虞看见武澄扶他也就放心了。 秦封脸上那点病弱瞬间垮了下来,甩开武澄的手,“我自己会走。” 武澄心中感动着大人可真坚强,都这样了还要坚持自己走。 哦不,现在是王爷了。 “你……”卫嫣然指了指苏幼虞,回头看向荣亲王,又看了看秦封,“苏幼虞你这是……” 卫阁老几步跑过去,看见卫嫣然,上去一巴掌打了过去,“还不快闭嘴!” 卫嫣然被打得踉跄几步,头脑发懵,眼泪都出来了,耳边懵懵的响起荣亲王吩咐的声音,“眼下看着误会颇多,曹大人还是宣旨吧。” “是。”曹瑾应声,展开手里圣旨。 “陛下遗诏:皇室子秦封,明辩是非,扶正国事,功在当世,着正名皇室子身份,册封亲王封号秦,留外姓入皇室,与当朝皇姓皇子身份同等,不得有异议,钦此!” 秦封迟疑了片刻,只轻声回了句,“谢陛下隆恩。” 院子里外朝臣纷纷跪礼,卫嫣然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秦封,下一瞬就被卫阁老拉了下去跪在地上叩拜。 苏幼虞刚要屈膝福礼,忽然被秦封拉住制止。 彼时整个朝臣官眷休息所里里外外回荡着敬贺声,在绵绵雪夜之中格外震耳,“臣等,参见秦王殿下!” “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院子里除秦封外,唯有荣亲王和苏幼虞是站着。 这些朝臣身份都非同寻常,叩拜王爷无可厚非,苏幼虞冷不丁受着有些不自在。 秦封却并不甚在意他们的贺礼,只看她无处安放的眼神笑了,慢悠悠道,“习惯下,日后要受着的更多。” 苏幼虞轻声纠正了句,“这不合规矩。” 他低头覆在她耳边,“不是你说的,我只教你床笫规……” 苏幼虞屏气凝神,抿唇看他。 秦封看着她眼底的警告沉吟了两声,不说了。 荣亲王霍昭手里一把羽毛折扇,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着不远处两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正要感叹现在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他视线落在苏幼虞身上之时,却忽然间愣住! 他一瞬不瞬盯着苏幼虞那张脸,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霍昭纤长眼睫轻颤了下,很快便恢复如常遮住了眼底落寞,“时候也不早了,这事办完了本王便放心了。” 他回身淡淡道,“剩下的旨意明天再宣。秦封你跟皇叔走,朝中有事要跟你商议。” 秦封顿了下,还是跟了上去,临走前叮嘱了句,“这屋子脏,带郡主去长明那边休息。” 他们俩谁都忘了让还跪着的朝臣起身,等到苏幼虞都被武澄带去云初瑶宫里,他们才颤颤巍巍的起身。 周围嘀嘀咕咕的议论,“真是造化弄人啊,谁能想到秦封竟然是皇室子。” “我瞧着等出了国丧,苏幼虞八成就是王妃了。” “我还当苏家那丫头倒了霉看上秦封,谁成想竟然是走了运。” 卫嫣然还愣在原地跪着,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秦王?他……他怎么会? 深夜,苏幼虞踏进云初瑶宫殿里,女护卫上前敲了敲云初瑶的房门,“公主,璟瑶郡主来了,你睡了吗?” 房间里灯火晦暗,半晌传来云初瑶气弱的声音,“我睡了,明日陪姐姐玩。” 女护卫凝眉,“郡主,我们公主从晚宴回来就心情不好,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奴婢先送你回房休息吧。” 苏幼虞刚走了两步,忽然闻到了一股轻微的血腥气息,她脚步一下子停下来,顺着那股气息的来源一下子看向了云初瑶的房门! 苏幼虞回头,几步回到了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瑶瑶你没事吧?” 半晌没有听到回应。 女护卫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些不对劲。 苏幼虞一把推开房门,赫然看到云初瑶跌在床边,雪白绒毛地毯上咳出来大片的血迹! 苏幼虞惊了下,连忙跑过去,把云初瑶扶着靠在她身上。 她尚且有些意识,脸色发白,比秦封状况差了不知道多少倍,寝衣被咳出来的血染红了一大片。 女护卫大惊失色,“公主!公主,奴婢该死!” “嘘,不怪你。”云初瑶气息孱弱,“我可能是,到时候了。” “到什么时候了,别胡说,你才多大。”苏幼虞转头,看着开始哭的女护卫,“别哭了,去叫御医!快去!” 女护卫连忙跑了出去。 云初瑶没什么力气说话,又咳了几口血,“我六岁就知道我只剩十年了,我早就准备好了。我还挑了个漂亮的盒子,在那边抽屉里。” “姐姐我要是死了,就把我烧成灰,装在那个盒子里,让师父把我埋到兰塔城。” 苏幼虞眉头拧紧,忽然房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活着的时候天天赶我走,要死了想起你师父来了?” 顾言声音跟着有些急促的喘息,大步流星的进门。 他几步上前,把人从苏幼虞怀里抱了过去,“吐几口血就要死,这么娇气跟谁学的,师父可没教过你。” 明明是训斥,但是却莫名带了几分抖。 顾言急匆匆把人抱出了屋子,赶到了隔壁药房。 “云初瑶你的命是我给的,我没答应你就不能死。” “要是再违反师命,下辈子罚站我就不准你休息、不准你吃饭,听到了没有。” 药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顾言看着怀里已经没有反应的小姑娘,脸上僵硬得没有血色,“怎么苏幼虞在的时候你还跟她说话,为师一来你就装听不见是吗?” 云初瑶整个人安静的厉害,气息孱弱的像是一只久病的小猫。 顾言快速的施针换药,自言自语的呢喃,“不可能,明明是顺利的,我不会失败的。” “这次不会死的,不可能,我不答应。” * 佑安殿中,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道童进门,看到司眠端坐在大殿中央,身上纯白衣摆被门口的风吹动了下。 他始终闭着眼睛,在一派明黄灯火中,面目严肃岿然不动,额角渗出了些许薄汗。 道童犹豫着上前,“国师大人,皇上驾崩了。” 他顿了顿,看着司眠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先皇下旨,荣亲王暂时继位,秦封秦大人身份有异正名为秦王,约么是去压制晋王殿下的。等新帝登基后,荣亲王安排来见您。” 四周仍然一片寂静,道童有些放弃了,乖乖的往后退了几步,刚准备出去,大殿中央的司眠忽然睁开眼睛! 他气息有些急促沉重,盯着面前的玉面屏画缓缓平复着。 道童眨了眨眼睛,试探性的问了句,“大人?” 司眠起身,抬手换掉了快要燃尽的香,“本座知道了。” 道童上前,去接他换下来的香,却意外的发现司眠的手有些微不可查的轻颤。 第203章 刚刚点燃的香有些香灰洒在了他莹白如玉的手上。 司眠好像没感觉一般,抬手抚掉,“下去吧。” 道童悄悄看了司眠一眼,没敢多问什么,躬身退下。 殿中转眼又只剩了司眠一个人。 司眠看着重新燃起的香,很久之后回神似的呢喃,“秦封,秦王……” “这样才对。” 是他预想中纠正回来的轨迹。 司眠深吸了一口气。 皇帝因为那个话本发现秦封身份,最终封他为王,这些才是秦封应该做的! 而不是为了一个苏幼虞就萌生要与她成家安稳度日的念头! “秦封天生孤命,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该是这百年乱世争斗的定神支柱,千古一帝,世间敬仰。” 司眠闭了闭眼睛,似乎是平复了下心绪,眉宇间有几分厌弃,“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安于现状,妄想改命团圆。” 他是安稳了,可这天下等下一个就还要再乱上百年。 凭什么这天下要承受他为了一己私欲改命的代价。 这天下其他人能改吗,不能。 这样不公平。 凡夫俗子妄想跟天命斗。 那我们就慢慢来。 * 彼时钦安殿内,霍昭手里握着一颗玉扣,指腹一点点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秦封进门,正巧看到这一幕。 他余光瞥见霍昭手里的玉扣,问了一句,“皇叔看起来很喜欢兰草。” 霍昭没回,只笑了笑,“早些年喜欢。” 霍昭眼下年纪也不算大,不过比秦封年长个八九岁,相貌出众,是出了名的玉面亲王。霍昭手里拿着玉石,人看起来竟然比玉石还要清润几分。 秦封刚刚进门,后面晋王便走了进来。 他脸色阴沉很是难看,进门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秦封,眼底带了似有若无的敌意和怒气。 晋王刚要行礼。 霍昭便温声制止,“歇着吧,时候不早了,日后有的是机会行礼,不差这会儿。” “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些事情得在明日宣旨之前说清楚,”霍昭靠在旁边,手指摩挲着玉扣,视线扫过秦封和晋王。 “你们俩一个比一个消息灵通,都是聪明孩子,应该也都知道你们父皇的旨意了。今日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我来之前你们父皇也告知了我京城近来的情况。” “你父皇之所以叫我暂时顶上,多半是因为你们两个心性不稳。”霍昭斟酌着笑了,“夺嫡之争我也懂,不过我不怎么稀罕这个皇位,也不会一直赖在这。” 霍昭伸手展开了一份诏书,“你们皇叔我的孩子日后也无继承权,我可不想我的儿子们因为抢个皇位死死伤伤,再想着把我弄死。” “初入京城,很多事我也不懂,所以皇叔我还得劳烦你们两个照顾。”霍昭伸手把诏书推了过去。 旁边宫人上前,把诏书拿过来,递到了秦封和晋王面前过目。 让他们看清楚霍昭确实自愿放弃了子女继承皇位的资格。 霍昭坐在上面,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答应照顾皇叔,皇叔才可以放心。” 秦封眉梢微扬。 霍昭这一串话说得很委婉,但听下来的意思不就是:我知道你俩一个比一个下手狠,我不想坐皇位,是你们父皇逼我的,我可以随时退位,你们还是互相伤害吧,不要来伤害我。 晋王面色冷沉,率先开口,“请皇叔放心。” 他说着,转头就离开了钦安殿,压根没再看秦封一眼。 秦封站在殿中也淡淡的回了句,“请皇叔放心。” 霍昭点着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秦封正要离开,霍昭突然叫住他,“你等下。” 他靠在旁边,突然问道,“今日宴席我离得远很多人也不认识,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姑娘……是谁家的?” 秦封顿了下,抬眼看向霍昭,“苏家三姑娘,璟瑶郡主,苏幼虞。” 霍昭呢喃了一句,“苏幼虞……幼虞。” 他眼神凄凉,呢喃着笑了笑,“好名字。” 霍昭没再说别的,轻叹了一口气,“你回去休息吧。” 秦封离开,前脚刚刚踏出钦安殿,后脚突然被晋王拦住了去路。 他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晋王,突然开了口,“四弟还有事吗?” 这一声“四弟”叫的晋王一阵气短,双目赤红的冷笑了一声,“秦封你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 秦封眉梢微扬,“没事我走了。” “本王让你走了吗?”晋王咬着牙,突然扯住秦封的衣领,“秦封你投奔我的时候,可没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啊?!” 秦封握住晋王的手腕,挪开他的手,拍了拍领口并不存在的灰尘,“这很重要吗,我答应你的事有没做到的吗?” “可你他妈根本就是在利用我!你口口声声要帮我,要帮我夺得皇位,借着我的名义把障碍一个一个扫清,夺嫡恶名都我担着了!你突然跳出来又占了个亲王位是什么意思?!” “还有今晚,说的好听今晚老皇帝丧失皇权,让我登基大统,实际上就是你借着我的手,把你从那阴沟里救出来,推上王爷的位置来跟我叫板作对!” 晋王气得在大雪之中踉跄一步,恶狠狠的指着秦封鼻子大骂着,“我就跟个傻子一样被你玩的团团转!还天真的以为皇位真他妈会被你送到我面前!” 秦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皇位这东西我不在乎,我从始至终所图的从来都不是皇位。既然你这么想要,自己去让九皇叔退位。” 晋王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说出来谁信啊!秦封,我要是再信你一个字,我跟你姓!” “你不在乎皇位?我看你是做梦都想着皇位吧!” “真能装,我看你在大殿上那番话对治国理政很有建树啊,怎么,治国书没少看吧,说你对皇位没心思谁会信?!你的野心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还想骗我?!” “你是觉得我还会跟个傻子一样,天天听信你的安排,做你登上皇位的垫脚石吗?!” 秦封看着晋王歇斯底里的样子,突然打断他,“霍北哲,哥哥我提醒你一遍,我要是选了恒王,狱中自戕的就是你了。” “你现在都没命站在这里跟我大喊大叫。” “你最好对我放尊重点,不然你的下场未必比得过恒王。” 秦封说完径直准备走。 晋王突然扬声叫住他,“秦封你他妈可别忘了苏幼虞!你竟然还敢威胁我,你当我这么多年在京城也是白过的吗?!你最好寸步不离的看好苏幼虞!” 他眉梢微扬,“我告诉你,别人越是要跟我作对,我越是要得到。秦封你要是不长眼拦我,我不保证苏幼虞会不会在什么青楼暗窑里……” 晋王话还没说完,突然迎面一拳狠狠地打了过来! 第204章 直打得他跌在地上,眼前发黑,唇角猝不及防的吐出一口鲜血,散落在冰雪之上。 晋王轻擦了下唇角,抬眼看向秦封冷笑了一声,“急了?” “你知不知道你反应越大,我就越兴奋。” 秦封居高临下一脚踩在他胸口上,把人往雪地里狠狠地踩,踩到晋王依稀能感觉到自己骨头似乎快要被踩碎,断裂,“兴奋吗?” 晋王面色被憋得通红,握住秦封脚踝,挣扎了下没有能挪动。 秦封面无表情的挑眉,“还兴奋吗?” 宫中巡逻侍卫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阻拦,“二位王爷这是做什么?这日子不好再打起来见血腥了啊!” 晋王面部表情有些微扭曲,仿佛感觉秦封不是在开玩笑。 他能直接把自己踩死在这里。 他真的敢。 “秦王殿下,求求您看在新帝的份上,也不能再闹出人命来了。” “您要是这会儿要杀了晋王殿下,是国丧期间残杀手足的大罪啊,这可永远都翻不了身了。” “您说您好不容易才从牢里出来苦尽甘来,这……” 秦封仿佛没听见,力气不减反重,“我问你还兴奋吗?” 晋王半晌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他脸颊额头青筋暴起,强撑着摇了下头。 本以为他会放过自己,却看到秦封突然间拔出一把匕首! 一下子弯身刀锋笔直冲着他的头刺了下来! 旁边禁军都跟着吓了一跳,惊恐的闭了闭眼睛。 晋王浑身僵硬得一动不动。 半晌听到刀刃刺穿了他耳边厚雪! 剩下的就是他剧烈而急促的喘息声。 秦封看他怕的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的样子,嘲讽的笑了,眉眼阴鸷得可怕,“你还是不了解我,你当我这么容易被威胁。你这么多年在京城皇宫里锦衣玉食的熬,你知道我都在哪熬过吗?” “我只警告你一次,你敢动她,你一定第一个从暗窑里醒过来,”秦封眸中冰冷笑意不达眼底,手里的刀锋刮过晋王的耳朵,从他领口割开,刀尖点在他胸口,点出一朵血印,“我又不是没把男人送进过暗窑……” “想试,你大可以也试试。” 秦封起身,“届时晋王殿下的消失,本王会给一个完美的理由,没有一个人能找到你。” 这话不止晋王,连旁边禁军都吓得没敢吭声。 晋王说的只是故意激怒秦封的气话,他甚至都鲜少知道暗窑的途径,但秦封说的可是真的。 直到秦封走了,周围几个禁军都没敢再吭声,只连忙把晋王扶了起来。 宫中皇嗣暗斗见的多了,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谁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关键是即便秦封这么说出来了,都没办法当个把柄找他麻烦。 晋王憋了一口气,回到王府的时候宫外早就没了除夕的热闹,死一样的寂静。 他回到王府,突然间大发雷霆,抓着房间里的东西泄愤似的摔砸。 外面卫钦兰进来,突然脚下砸过来一个花瓶,碎片飞溅一下子划破了她的裙摆。 “滚!滚出去!” 卫钦兰慌张的躲了一下,“殿下息怒!可,可殿下您受伤了,得尽快医治啊。” 晋王手里举着一个瓷瓶,仿佛没听到卫钦兰的话,也没感觉到胸口疼痛一般。 气息浑浊而粗重,“耍我,秦封你可真是好样的。” “毁我朝中基业,用完我就扔,我二十余年蛰伏,如今功亏一篑反而做了别人的嫁衣!” 他手里又一个瓷瓶重重的砸了下去! “哐当”一声重响,四分五裂! 他朝中大半势力都被秦封收走,可朝外的东西,秦封可就控制不了了! “你不是厉害吗?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多他妈厉害!” 晋王怒不可遏的喘着粗气,卫钦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她从未见过晋王这样生气的样子。 郎中等晋王稍稍平息了怒气,才进来看诊。 晋王被秦封踩断了两根胸骨,胸口都因为他肆意发怒,不及时看诊肿胀了起来。 郎中心惊胆战的帮晋王包扎好,安静下来的晋王突然开了腔,“侧妃的病还没好吗?” “啊?”郎中撞上晋王阴沉的眼神,连忙躬身,“小,小的,这就再去看看侧妃。” 晋王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个苏婼。 秦封到长明宫的时候,看到苏幼虞守在门口。 苏幼虞看见他,便从长廊上起身。 秦封往前走了一步,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言从里面走了出来,整个人有几分虚弱,“公主暂时没事了。” 嬷嬷和女护卫面上一喜,连连道谢。 “你们先别进去,让她好好休息。” 顾言往前走了几步,抬眼看见站在面前不远处的苏幼虞。 苏幼虞刚想上去问问情况,撞上顾言审视的视线,没能说出什么来。 顾言视线从苏幼虞挪到不远处的秦封身上,也没有说话,转头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苏幼虞愣了愣,莫名从顾言看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几分敌意。 可是仔细想来,她应该没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位巫医。 秦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顾言生性冷漠,说话直白,这会儿应该是心情不好不用放在心上。” 他扶了下苏幼虞的腰,“现在没事了,你也守了一夜,回去休息?” 他不扶还好,那只手一沾到她腰上,苏幼虞就觉得这一夜撑得腰上酸软,下意识往他掌心靠了靠。 “好。” 秦封刚想去握她的手,却被她偷偷摸摸的躲开。 秦封顿了下,回头看她,苏幼虞抿着唇,双手藏在宽大的斗篷衣襟里,不太自在的说着,“我还没洗手,有点脏,我们先回……” 不等她说完,苏幼虞看到秦封眉梢微扬,大手直接朝着她身前伸了过来。 这位置活生生让她懵了下,接着秦封的手探进她的斗篷,一下握住她藏起来的手。 秦封这才看见她手上没来得及洗干净的血迹。 那些血迹分不清是王家兄弟的,还是云初瑶的。 苏幼虞收了下,却被他反握得更紧了些,秦封笑了下,“这也叫脏?” 苏幼虞心想着这也确实不怎么干净。 她手上沾着血,哪哪都不好碰,连衣服都不好脱。 他把她带回房间,命人打了一些温水,脱下披风挂在旁边。 苏幼虞瞧见下人打了水进来放在旁边,立马小步跑到了水盆边,把手放进去。 秦封正想给苏幼虞脱衣服手扑了个空。 苏幼虞手指沾到温水,温热从指尖慢慢攀爬上来,整个人神经都松了些,紧接着就听到身后秦封的脚步声。 秦封倒也没拦她,只是走到她身后,手臂环过突然勾起了她斗篷领口系带。 慢条斯理的抽开她斗篷系带,绳带莫名磨过她领口肌肤,磨出一阵酥麻。 苏幼虞轻缩了下肩膀,秦封多看了一眼她的小动作,脱下来她的斗篷挂在旁边。 怎么绳子磨下都抖。 苏幼虞感觉到秦封放下衣服回来,从身后握住她的指尖,一点抹掉她手上血迹。 他手上温度比水更烫几分,像是要把她融化在掌心。 洗掉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在一片污水中就显得她的手愈发白皙莹润,她听他沉吟着,“虞儿太干净了,稍微弄一下就能弄脏。” 第205章 秦封又换了一盆清水,重新把她的手放进去。 其实苏幼虞觉得自己已经洗干净了,却还是被他把手摁在水盆里,一点点揉搓着手指。 “虞儿手好小,”秦封这会儿不像是在洗手,像是在摆弄一个精致的娃娃,“也好软,怪不得容易酸。” 苏幼虞被他搓得受不了,小声提醒道,“我已经洗干净了,你不用一直给我洗。” 秦封手上动作顿了下。 苏幼虞这个角度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刚要把手拿出来,却突然被他胡乱扣住摁在水里! 她整个人都被他压了下,感觉到他气息沉重而混乱的喷洒在她耳后。 他声音沙哑,“我只是想你了。” 想得整个人都有些发苦,只是想找个借口碰碰她。 秦封轻吻了下她的耳尖、后颈到雪肩,不轻不重的咬了下。 咬得苏幼虞又缩了缩肩膀,下意识的叫着他的名字,“秦封……” 秦封总喜欢她叫他,“在外面有没有很辛苦?” “外面怎么会辛苦,里面才辛苦,”苏幼虞直起身子,拿过旁边帕子擦干净他们两个手上的水,回身看他,“我要看看你的伤。” 秦封拦过她,“那些伤只是打给他看的。” 他其实心里清楚不知道,相对于被锁在南明宫里整日对皇帝一个人演戏,这外面的事情才是更麻烦的。 世人教导女子当贤良淑德,不懂诗书,不会争辩,从闺阁里就学会低头顺服。 她要在外面争抢出机会,不论如何,她都要承受远比男人多得多的流言蜚语和风险代价。 “我觉得对不起你。” 苏幼虞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回身看着他。 她对于秦封总觉得会连累她这种想法,有点不太高兴。 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懂了除夕夜前,母亲为什么会跟她说那些话,为什么会生气。 苏幼虞略带了些蛮不讲理的气话,“又说又说,秦封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 秦封不等她说完,忽然俯身堵住她微开的檀口,把她的气话缠走。 苏幼虞推了推他,“你别想混过去……恩。” 她被占据的语气都乱了些,“秦……” “秦封!” “虞儿不生气好不好。”秦封锢住她的腰,指腹擦了下她唇角,“我不说了。” “我不是真生气,就是不想你总像外人一样觉得是麻烦我。”苏幼虞看着他,“我有自己的判断和衡量,也不会旁人一说我便要去做,我生母不能白死,我阿公不能白白丧女,我从始至终都不在局外,为什么要觉得我做这些是你对不起我?” “我喜欢你,也不代表我所有的决定都是因为你,如果是别人交给我的这些,我一样会参与。” “秦封我希望你能好,是因为你值得,你应该有。如果你的要求是无理的,我本身也不会答应呀对不对?” 秦封思索着,突然问道,“那嫁给我算不算无理?” 苏幼虞正讲着道理,没太听清愣了下,“什么?” 秦封的话在唇齿间辗转了片刻,忽然外面婢女敲门道,“秦大……殿下,顾言大人叫您过去一趟。” 秦封停顿着,应了一声,“好。” 苏幼虞隐约反应过来点,“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 秦封迟疑着,忽然抬手拆了她的发钗,“我说你先好好睡觉,天都亮了。” 苏幼虞头发散了下来。 秦封伸手理了下,拿走了她的珠钗,“等我回来虞儿要是还没乖乖睡着,那我就带你活动一下,累了就好睡觉了。” 苏幼虞看着他,直接明白了秦封的活动是什么活动。 秦封走后,她就立马爬上了床。 可人有的时候比较奇怪,越是想睡就越是睡不着。 秦封回来得也快,苏幼虞实际上还没有睡着。 她听到开门声就立马闭上了眼睛,装作已经熟睡的样子,听到秦封走回床边。 苏幼虞攥紧了手里的床褥,生怕秦封发现她没睡着。 她今天好累,不想废手。 秦封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轻笑了一声。 苏幼虞听见这声音心里咯噔一下,转念想着自己这演睡觉的功力应该没有露馅。 过了一会儿就感觉到床边压下去一块,接着她的被子忽然被掀起一角。 苏幼虞正心想着他自己没被子吗,干嘛来抢她的被子,一只手便从后面揽过她的纤腰。 男人手掌宽厚温热就隔了一层寝衣,烫的她没忍住抖了下。 秦封又笑了,轻问着,“虞儿还没睡着?” 这声音在耳边,苏幼虞人都要麻了。 她眼见被拆穿,回身把头埋进了秦封胸口,圈住他的腰身带着倦意嘤咛了两声,“秦哥哥我累。” 秦封身体僵硬了下,觉得胸口像是钻过来一只小兔子,绵软又害怕的撒娇。 秦封半边硬骨头都要被她磨没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拍着她的后背。 这丫头是真懂他吃哪一套,“今天不累你。” “放心睡吧。” 苏幼虞这会儿放心了。 秦封拍着她,感觉到她额头抵着他胸口很快就睡着了,脑海中想着刚刚顾言问他的话。 “秦封你知不知道,你眼下想在京城成家,有很多事情便不能肆无忌惮的做了。” “更何况东朝皇帝虽死,但朝中内忧外患没有一个安稳,你确定要给自己添个束缚吗?” 秦封垂眸看着她呼吸清浅,瀑布长发缠在他指尖。 秦封觉得自己没那么大志向,这个世间从没对他仁慈过,他也没有义务为任何人做牺牲。 往后的日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东朝有一朵绝无仅有的花,他想日日看她平顺的盛开,这东朝内忧外患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怎么会是束缚。 她是我余生的希望。 正月初二丧礼,宣皇帝遗旨。 因皇帝认罪自尽,下旨无追封无谥号,丧事一切从简,特设国丧以日代月,原服丧二十七月改为服丧二十七日。 国丧二十七日期间,官府批文红印改为蓝印,禁文娱婚嫁。 先皇九弟荣亲王霍昭继位,一月内择吉日新帝登基。 皇室宗亲大臣、皇子命妇守丧几日。 皇帝身边留下的亲人不多,苏幼虞作为郡主尚且不能幸免,却又被排到了晚间。 苏幼虞一身素色白衣到了朝阳殿外等着的时候,已经入了夜,冬夜寒凉,挂满白灵的灵堂就更显得阴凉。 苏幼虞正腹诽着是谁非要拉她晚上来守孝,就看到宁妃带着曦荣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苏幼虞斟酌着行礼,“臣女参见宁太妃。” 宁妃意味莫名的轻笑一声,“璟瑶郡主的礼,哀家可受不起。” 说着也没再多看她一眼,先进了朝阳殿。 苏幼虞起身。 曦荣冷眼看着苏幼虞,阴恻恻道,“璟瑶郡主第一次守灵吧,那可要小心了,这晚上守灵可有很多趣事呢。” 她朝苏幼虞走近一步,一双早早就哭红的眼睛紧盯着她,“听说晚上到了子时,逝者会突然起来,抓住恶人!” “掐断她的脖子!扯掉她的头发!来找她索命!” 苏幼虞轻眨了眨眼睛。 四下昏暗寂静,一阵阴冷的风忽而刮过,突然一下子刮倒了旁边的灵幡! “咚”的一声! 第206章 “啊!”曦荣忽然间惊叫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苏幼虞手臂往她身后躲,“什么东西,别过来!” 灵幡没吓到苏幼虞,曦荣惊叫倒是吓了她一下。 苏幼虞原本就吊着的小心肝轻颤了下,被曦荣拽得吸了一口凉气,“公主小点声。” 旁边宫人忙上前道,“公主别怕,这是灵幡倒了。” 曦荣手里还抓着苏幼虞的衣袖,看到那倒了的灵幡顿觉尴尬。 她咬了咬唇,一把甩开苏幼虞,挺直了腰板,“谁,谁说我,我怕了!” 苏幼虞悄悄看她一眼。 曦荣挺着腰杆,大步朝着殿中走,“你还不快跟上?” 苏幼虞抿唇,跟在曦荣身后,“我是在想公主你刚刚讲的故事。” 曦荣以为她是怕了,挑眉冷笑,“怎么,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苏幼虞很认真的点头,“我还是有点怕的,我也听说了,这逝者有的时候怕孤单,也特别爱挑亲人下去一起陪他,民间像是妻女守灵……” 曦荣脸色都白了:“你你闭嘴!” 苏幼虞:“哦。” 曦荣警惕的环顾四周,刚往灵堂踏了一只脚,又缩了回来不敢自己进去。 转头拉上苏幼虞,“你跟我一起进!” 苏幼虞弯了弯眼睛,“这不合规矩吧,公主你得走在前面。” 曦荣深吸了一口气,“好啊你,故意吓我,还让我走前面!” 苏幼虞:“我可没有,诶公主你别动手动脚的。” 曦荣才不管这个,拉着苏幼虞往里走。 皇室宗亲和子息都人丁单薄,人手不够,殿中彼时守灵的只有宁太妃曦荣和苏幼虞,诵经祈福守三个时辰。 宁太妃带着曦荣只守了一个时辰,养尊处优的皇妃和公主就有些吃不消。 苏幼虞彼时跪得腿上也发酸,微微挪了挪身形,半坐在团蒲上又困又冷又累。 她偷偷摸摸打了个哈欠,经书轻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控制住自己不能睡着。 宁太妃看了眼苏幼虞,慢慢揉着膝盖起身,“哀家和公主前几日伤心过度染了风寒,该去吃药了,这灵堂不能少人,辛苦璟瑶郡主先守着,哀家与公主吃好药便过来。” 苏幼虞被她这句话说得精神了些,撑了撑身子。 倒也不等苏幼虞回答,宁太妃就带着曦荣走了,曦荣瞥了苏幼虞一眼,眉眼间有些幸灾乐祸。 拉倒吧,不等有人来换,她们才不会回来呢! 苏幼虞摸了摸眉毛。 一回头望着棺椁忽然间意识到,这灵堂就,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苏幼虞身上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本能的打量了一遍整个灵堂。 四周挂着的白色灵幡被窗口门缝渗出来的冷风吹得遥遥轻晃,棺椁摆放在正中央,一片空荡寂静,说不出的诡秘阴森。 苏幼虞抿着唇,等了一会儿转而坐在团蒲上,轻揉了揉膝盖。 她坐了小半个时辰都不见宁太妃回来,眼看着她们俩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苏幼虞也歇了过来,盯着棺椁有片刻的愣神。 姑母来之前说,如果要送他去死,她一定是最合适的人。 她原以为姑母想来,是想了结什么,放下什么。 可姑母回去之后不说话,不吃不喝把自己关了两天。 便是到死了,他都没能让姑母心里好过一点。 苏幼虞正想着,宁太妃和曦荣离开的偏门没动静,突然外面殿门“吱呀”一声! 苏幼虞眼见是来了外人,自己坐着守灵实在是不合规矩,心下一惊,刚要起身跪回去,腿上一阵酸麻一下子又跌了下去! 殿门眼看着要被推开,苏幼虞索性闭着眼睛直接昏倒在了地毯上! 外面张公公费劲的推开殿门,一看殿中白布四处飘,其他地方空空荡荡的,地上还晕倒了一个小姑娘,吓了一跳,“诶呦天哪。” 后面霍昭也没有想到,环顾四周,却只看到了地上昏迷的女孩子,“这是怎么回事?今晚守灵的都是哪几个宗亲?这昏倒的是哪位公主?” 张公公忙出去叫人询问。 霍昭站在门口,就看到地上女孩一身素白孝衣,也不知道她是过于瘦弱娇小,还是穿的少,整个人在寒冬之夜显得格外单薄。 霍昭皱着眉上前,扶过她的手臂,忽然看到了那张清丽如芙蕖的面容。 他手指僵了下,望着她连呼吸都乱了半拍。 阿芷…… 外面张公公又跑了进来,“王爷,今晚本应该是宁太妃、九公主和璟瑶郡主在守灵,这……这怎么就剩一个人了?” 霍昭被张公公的声音唤回神来,忙伸手去握住苏幼虞的手腕,试探她的脉息。 若说这守灵守到一半,突然暴毙身亡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 要么才又做法又守灵的。 而且皇帝又是因为古兰那上万条人命死的,周围阴气太重,难保说这灵堂混了别的东西不干净。 霍昭的动作似乎过急,惊动了昏迷的女孩。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起身躲开了自己的手,略略警惕又惶恐的看着他。 霍昭伸出的手迟疑着又收了回来,温热的指尖上只觉得她手腕凉的厉害。 大约是在这殿中冻了一阵子。 他有意无意的收了收手指。 张公公忙松了一口气,“诶呦,郡主你醒了可太好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了?” 这会儿正好宁太妃和曦荣被叫了回来。 宁太妃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略略有些心虚,但还是端着太妃的架子,冷声道,“哀家就是去喝个药,怎么,郡主这是叫人来告状了是吗?” 霍昭转头看向宁太妃,“太妃去了多久?” 曦荣眼睛转了一圈,“也,也就半刻钟的功夫,皇叔你千万别听她告状,她可能骗人了,我当初……” “我又没问别的,你们急什么,璟瑶郡主还什么都没说呢。” “这是什么意思,荣亲王你可还没登基呢,即便是登基了哀家也是先皇的太妃,轮得到你训斥我吗?” 霍昭只看那小姑娘眼底蒙了一层雾气,她似乎整个人都有些不安,他皱着眉,“你不要怕,你为何会昏迷在这里,发生了什么说出来,本王可以做主。” 宁太妃咬了咬牙,不知怎么的眼皮一阵一阵的跳,她看向苏幼虞,刚想警告她。 接着苏幼虞突然就哭了出来,“方才太妃娘娘与公主要去吃药,我守着守着便突然看到先皇起来了,他,他问怎么就只有我一个人,问太妃和公主去哪了?” “先皇怪她们不陪他,大发雷霆,要治太妃和公主大不敬之罪,还说找不到她们今天就先带我走。” 第207章 “然后我……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殿内此时,屋子里众人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变,连连惊愕的后退一步。 荣亲王尚且顾忌着他刚来不能发落宁太妃,这可是先皇要治罪,那就不一样了。 宁太妃看了眼那孤零零摆放着的棺椁,身上渗出来一层冷汗,她指着苏幼虞,“这,这不可能,先皇已经死了,怎么会再起来,你又在这里胡说八道。” 霍昭沉着脸,“她有何理由胡说八道,太妃不在意先皇为什么因你们疏忽守灵发怒,反而怪替你们守灵被训斥的郡主?” “皇叔,你不要被她骗了,我们就去了半刻钟如何能算疏忽守灵!”曦荣有些着急。 殿内苏幼虞轻抿了抿唇,刚准备继续演。 突然殿门又一下被风吹开! “哐当”一声,屋内众人又被吓了一跳,苏幼虞哭到一半还没喘回去的气,硬生生被吓出一个轻音。 细细软软的,有些磨人。 霍昭垂眸看到苏幼虞半撑在地上,潋滟如水的杏眸红了一圈,闪着莹亮亮的微光,活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他心口一酸,语调偏凉,“半刻钟?可怎么有宫女看见,太妃与公主都要在偏殿睡下了,要不是我来,怕是太妃能睡到天亮。” 宁太妃楞了一下,恍然惊觉自己身边竟然有了霍昭的眼线,“你大胆!” 霍昭打断了她的训斥,“先皇灵前如此不敬,到底谁大胆?” 霍昭跟着补了一句,“太妃娘娘与公主要是不愿意守灵,到也还有个方法,殉葬尚且能弥补不愿守灵的不敬之罪。” 曦荣愣住。 “你!”宁太妃气短,“谁说哀家不愿意守灵了!” 霍昭淡淡道,“那太妃既然这么愿意,那今晚守到日出,明晚继续吧,正巧宗亲稀薄人手不够。” 宁太妃被噎了一句话,也不知道该反驳什么,只鞥咬了咬牙暗自咽下一口气。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幼虞,扬起衣摆,转身跪在棺椁前! 这个小贱蹄子,分明就是故意的,哪里有什么先皇惊起! 曦荣也心不甘情不愿的继续跪了下来。苏丹小说网 第208章 软乎乎的小姑娘望着他求抱抱,秦封移开视线,硬是忍着没动,“我刚刚得知宁太妃叫你夜里守灵,定时没安好心,连夜把皇叔叫来,我就多余去帮你拿了个手炉,回来某个小姑娘就不需要我了。” “有人扶你,有人给你披衣服。我要是来晚些,是不是还有人送你回房休息?” “抱抱……” “不许撒娇!” 苏幼虞抿唇望着他,她眼眶还是刚哭过的红,这会儿看着似乎是有些委屈,“真的不要抱我吗?” 秦封喉中一哽,活生生把自己阴阳怪气的话咽了回去,而后一把把藏着的手炉塞进她怀里,环过她腰身,揽过双腿把人抱了起来。 小丫头惯会磨人。 苏幼虞其实腿早就不麻了,这会儿抱着手炉嘀嘀咕咕的有了底气,“他扶我我没让,给我衣服我不也推了,那你这么不高兴,我要把衣服还给他你怎么还不让?” 秦封不说话。 “气话?”苏幼虞环过他肩背,手指学着秦封捏她的样子捏了捏他的耳珠。 而后好奇的碰了碰他的喉结。 秦封身体僵了下,“苏幼虞,别乱动。” 秦封连她大名都叫出来了,苏幼虞心尖颤了颤,“哦。” 她答应得挺好,手指还是不太老实的顺着他的喉结到下巴蹭了蹭,“就乱动。” 现在是深夜,秦封估摸忙着一天都没休息,脸上胡茬长出来一些,磨在手背上还有些莫名的舒服。 秦封隐忍着深吸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没说别的。 这一眼却让苏幼虞动作稍稍收敛了些。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秦封抱她进屋,直接把她身上那件大氅扔给了武澄,“去烧掉。”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武澄冷笑。 呵,男人。 明明这么小气还要装大度。 屋子里秦封直接把人逼到床榻上,抓着她的手,“喜欢?” “就这么喜欢吗?” 苏幼虞眼睫颤了下,“秦封你小心眼。” “我怎么小心眼了,”秦封眉目幽深的望着她,“虞儿不是喜欢,不让你动你偏要动,我看你这么喜欢总也得让你喜欢够。” 苏幼虞的手被他带着从下颌直接落到腰带。 秦封埋进她的颈窝,“虞儿一身白真好看,难怪有人见了会动心思。” “只可惜这衣服上沾了别人的味道。”秦封抽开她的裙带。 “别,别撕。”苏幼虞隐约听到了布帛破裂的声音。 秦封扔下一片白布,“虞儿说慢了。” 接着苏幼虞又听到了下一层被撕开的声音,“秦封,等下!” “这一件又说慢了。” 苏幼虞望着他,大气都没敢喘一口,生怕他继续撕。 秦封倒是也没继续,反而捏着她的下巴把她脸微微转开,苏幼虞这才发现这个屋子的床边放了一个等人高的衣装铜镜! 铜镜里恰恰好能看到他们的样子。 她后撑在床榻上,裙带散开,雪白衣衫从肩头滑落,露出莹白雪肩,秦封身形轻而易举的将她笼罩住。 “看见了?”秦封笑着问她,“虞儿这样是不是很好看?” “不好看。”苏幼虞忙避开铜镜里的画面。 秦封俯身扣住她的下巴,轻吻了下她粉唇,“那我好看还是皇叔好看?” “你好看的。”苏幼虞忙着回答问题,忽然又是“嘶拉”一声! 苏幼虞轻叫一声,“秦封!” “这件你也没说。”秦封散下指尖布帛,宽厚的手掌轻握了下她的肩膀。 和他的手掌比起来,她的肩膀小巧得可怜,轻握一下盈满整个掌心,“其实还是我的虞儿最好看了,虞儿答应我的是不是该兑现了?” 苏幼虞下意识的压了压自己身上衣物,警惕的看着头顶压过来的影子,“兑,兑什么?” “赏月。” …… 月初清早,殿外薄雾在天边蒙上一层似有若无的暗色,秋恬早早应旨入宫去接苏幼虞。 一边抱着衣服一边奇怪着,这守灵的衣服第二天是不能穿出宫吗? 怎么还要换新衣服呢? 秋恬到了苏幼虞休息的宫殿,苏幼虞刚刚醒过来,长发如同海藻般铺洒在床榻上,眼角还挂着些许泪痕。 秋恬忙上前伺候,“姑娘,昨夜累了吧,怎么人都累哭了呢?” 掀开帘子的时候发觉苏幼虞身上穿了件很不合身的寝衣。 苏幼虞人躺在床上手搭在枕头边,她略略艰难的轻动了下指尖,沙哑的呢喃了一声,“恩。” 累死她算了。 她甚至想直接把手送给秦封。 秋恬想着这宫里人伺候还不错,姑娘本身进宫守灵并没有带寝衣,知道先给姑娘一件穿上睡觉。 秋恬先让苏幼虞醒醒神,转头去找苏幼虞昨天进宫的衣服,却怎么也没找着。 “姑娘,你昨天带来的衣服呢?” 苏幼虞望着床幔愣了片刻的神。 衣服…… 谁知道秦封给她撕碎扔哪里去了。 秋恬找了满屋子都没找到,“奇怪了。” 苏幼虞撑起身,身上宽松的寝衣微微滑落了下来,她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发软。“那个,昨天守灵的衣服说是不干净,都要拿去烧掉的。” 秋恬没守过灵,很是纳罕的嘀咕了一声,“怎么连小衣都烧了呀。” “还好我给姑娘带了一身的新衣服过来。” 秋恬重新把旁边崭新的素色衣服放在床边,“我还带了点吃的,姑娘你守灵肯定饿了。” 苏幼虞扶了扶滑落的寝衣,半撑起身子来,秋恬拿食盒的手突然顿了下,盯着苏幼虞身前一抹红痕愣住。 苏幼虞注意到她的视线,低了低头。 发现自己身上那件极其不合适的寝衣半遮半掩,露出了些许红痕。 苏幼虞忙拉住衣服,想转移话题,“你拿的什么吃的,我要饿死了。” 秋恬回过神来,坐到床边,“姑娘爱吃的春饼。” 秋恬年纪轻不是很懂,“姑娘,这是……受伤了啊?” “守灵应该是被什么虫子咬了吧,不碍事。”苏幼虞把自己遮盖好。 “回家给姑娘涂点药。” 苏幼虞心虚的吃着东西。 是被咬了。 她收拾好出殿门的时候撞见了从灵堂出来的霍昭和秦封。 苏幼虞恭恭敬敬的行礼,“参见荣亲王。” 霍昭淡淡道,“不必多礼,郡主身体可还好?” “一切都好。” 苏幼虞说完看了眼秦封。 昨夜他到底是来接替她守灵的,早早地就走了。 “那就好。”霍昭只是很公事公办的说了两句话,也没有在说什么,便转身上了轿撵。 秦封走到苏幼虞面前,伸手拉了拉她斗篷的帽子,遮了下外面的风,顺手塞给她一个小瓷瓶。 苏幼虞悄悄问了句,“什么东西啊?” “养肤的。” 苏幼虞尚且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我是看你昨晚手都磨一下就红,身上也格外容易有痕迹……” 苏幼虞连忙打断他,“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苏幼虞转头就准备走,忽然听秦封低声补了一句,“月亮是甜的。” 她脚步猛然顿住,一下子脸红到了耳朵根。 周围人是都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情意绵绵,轻声耳语的样子,早膳还没吃就已经被喂饱狗粮了。 全朝上下谁还能不知道新封的秦王殿下和他的准王妃,当初这两人可是偷偷摸摸的不愿意承认。 现在恨不得撑死满朝文武。 尤其这个秦王殿下,就差在苏幼虞身上贴一个“我秦封的”。 秦封跟着霍昭刚刚回到钦安殿,张公公便上前禀报,“二位王爷,西丹王已经在殿内等候了。” “恩。”霍昭应了一声,转头看向秦封,“这事本王当初不在京,不知实情,一会儿还是你主要决定。” “是。” 他们俩进去的时候,尉迟衍正站在殿中,倨傲的仰起头冷笑着,“秦大人好久不见,怎么终于知道怕了,放本王出来了?” 第209章 秦封看见尉迟衍,一时间也没完全认出来。 尉迟衍身上仍然是来时的西丹常服,隔了一段距离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苏丹小说网 只不过最致命的区别就是尉迟衍脸上那非常显眼的胡子全部都没了。 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干净清爽了不少,面容立体而硬朗。 “怎么?不认识我了?”尉迟衍指着自己消失的胡子,“这个可是你那个小丫头烧的。” 秦封走到旁边坐下来,忽然笑了,手里翻动着一个卷宗。 “你还笑?”尉迟衍脸色不太好看。 秦封淡淡道,“王上别误会,我只是觉得王上这样更好看了些。” 尉迟衍憋了一口气,咬牙道,“你们笑吧,留给你们笑的时间不多了!本王在你们这里吃了这么多的亏,这件事休想善罢甘休!” 霍昭言辞温和,“西丹来使,我朝自然是以宾客之礼待之,这些当初你来的时候应该都感觉到了,至于后来……” “至于后来,西丹入宫不遵从我朝宫规,私自带毒入宫,差点毒害我朝皇帝这可人证物证具在。”秦封看着尉迟衍,“这是事实吧?” 尉迟衍急了,“本王有病吗?本王来你们这里去害你们皇帝?!” 秦封看他一眼,“我是说,私自带毒入宫是事实吧。” 尉迟衍沉默了下,“是,毒是我们带进来的,但是我们根本没有要害你们皇帝。” “王上可能不是故意的,但确实不小心让西丹的毒沾了先皇的酒,这罪过在我朝已经可以砍头了。难道在西丹,有人带毒入王宫,毒伤了郡主,差点害了王上你,你也可以善罢甘休吗?” 尉迟衍咬了咬牙,“你们当本王傻吗?本王分明没有埋伏没有下毒,那些事情不过是你们拿出来做戏。” 秦封靠在旁边,“王上口说无凭,有证据吗?” “你!” “而且那七星散,王上要是不带进来,我们还能做戏冤枉了你不成?” 尉迟衍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心绪。 不论如何,其他都是猜测,而这毒带进来确实是被抓住了把柄。 “这样,我们关了王上几个月,如今郡主没事,先皇已故,那我们谈谈条件,便可以放王上回西丹。” 其实西丹王被放出来是迟早的事,他毕竟是一国之王,但既然这个人利用了,那就不能轻易的用。 眼下霍昭上位肯定要考虑解决之前剩下的麻烦。 “什么条件?我告诉你上贡和割地绝对不可能!” “不需要你们上贡割地。”秦封慢条斯理的翻了下案宗,“西丹先把安插在东朝内外的眼线都处理干净,别逼我们动手。” 尉迟衍愣了下。 “西丹边境开放买卖往来,经商来往税务分类别缩减,允许我朝商人跨边境建设,条款双方协定。经济来往需要西丹配合,同时禁止买卖我朝子民为奴隶。” 第210章 晋王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眼底带过满意的神色。 尉迟衍转头看向晋王,“你放心,我知道你不过是想让我和你一起扳倒秦封,这件事我西丹帮了,是秦封他咎由自取!日后东朝换帝王,我西丹也可帮你一把!”苏丹小说网 “但凡有本王在一日,他秦封就别想耀武扬威!” 尉迟衍怒气冲冲的带着人离开了屋子。 晋王仍然坐在原地,抬手轻抿了一口自己手中的茶盏,弯了弯唇。 很快,一个随从便上前低声道,“殿下,北疆那边已经送信儿过去了,估摸着年后就有行动。” 晋王悠游的叹了口气,“沈国公半生在北疆养的走狗,怎么也得叫两声,咬个人才好。” 秦封你不是无所不能吗。 那就来试试。 尉迟衍带着人走到外面,身后仆从追着问道,“王上您可先别激动,我瞧着那晋王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把过错都推给了秦封,可他自己难道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尉迟衍盛怒都写在了脸上,回头瞪了仆从一眼,“他这点心思本王能看不出来吗?!” “但他不说本王差点都忘了,这次来东朝是来干嘛!你瞧瞧他们王朝,夺嫡之乱,官逼民反,周边各国都蠢蠢欲动,正好国丧又是新帝继位朝纲不稳的时候。” “晋王又伸过手来要合作,当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本王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进攻,还等什么呢?!”尉迟衍扯了扯唇角,“他跟他父皇一样的蠢,拥他为帝,为什么本王不自己坐帝位?!还用得着什么和谈?!这天下都是本王的!” 仆从眼睛亮了亮,“王上英明!” 这可真是绝妙的机会。 尉迟衍背着手,深吸了几口气平复心绪,“这个秦封可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利用污蔑本王还想就这么算了,门都没有!” “别说是皇位,就连秦封那个相好的小姑娘,本王想要就要,想扔就扔,”尉迟衍咬牙切齿的说着,“即便是本王玩腻了,秦封都别想碰到她。” “去,拿十万兵马和晋王谈!” 正月里还是国丧,即便是正月十五上元节也不能大办,街市上仍然安安静静连鞭炮都不能放。 陈氏提前几天就开始哀叹,“我虞儿冬日生辰,本就见不着花,连个花灯都看不了。” 那老皇帝知道自己死了有罪,干脆就取消国丧算了,还摆摆架子。 又是守灵又是国丧的,虽然就二十七天但还赶在正月过年的时候,根本就是也不让大家过个好年。 一点认罪的诚意都没有。 陈氏戳着旁边的香炉,香灰都快被她戳飞了,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回,脸上还是一派当家主母的端庄样子什么都不说。 也只能中午给苏幼虞摆了一桌子好吃的弥补下。 苏幼虞本来也并不甚在意生日不生日的,傍晚时分百无聊赖的坐在院子里喂鱼,天色渐暗下去,夏江早早的在冰冻的湖面戳了一片窟窿,专门用来给鱼过冬投喂鱼食用的。 苏幼虞倚在栏杆边,春画从外面进来,“姑娘,外面有人说给姑娘定的花灯,要姑娘去接一下。” “啊?”苏幼虞回过头,应声起身,“今年国丧不是不许定花灯的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先皇是因罪自尽的,那样大的过错以死谢罪,还要全国守丧谁愿意啊,”春画扶着苏幼虞出去,“我听说南方早早的就不管不顾了,放鞭炮烟花的比比皆是。偷偷摸摸的也不会有人管。” 春画说了老半天,笑眯眯的问了句,“姑娘怎么不问是谁送的啊?” 苏幼虞回头看她一眼,还不等说话,春画突然把苏幼虞往外一推! 苏幼虞心口悬了下踉跄一步,接着一下子被人塞进了马车里! 车夫带着马车飞奔离开! 春画还没等暗自高兴完,突然院子里冲出来一个身影,飞快的朝马车追了过去! “诶!崽崽!你慢着些。”春画轻皱着眉追了两步,没追上。 崽崽速度极快,直直跳上了马车后车栏! 苏幼虞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卷进马车里,人摔得有些发懵,紧接着马车径直颠簸起来朝着城外跑。 整个马车宽敞大气空荡荡的没有人,后部甚至有半张休息床榻,苏幼虞环顾四周,却忽然间觉得这马车里的气息有些熟悉。 车内清冽的檀木冷香霎时间将她包裹住,连马车摆设都是偏冷色暗调,像是把她置身于什么人的掌控中无所遁形。 苏幼虞顾不得多想。 突然马车后面窗户口“哐当”一声! 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马车后部的宽榻上! 苏幼虞回过神看过去,就看到同样被摔蒙了的崽崽跌跌撞撞的爬起来。 她立马起身朝着前面马车车门跑过去,这才发现前面车门早在她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上了锁。 苏幼虞晃了晃车门,拆下一根发簪开始撬门栓。 崽崽闻了闻四周,几步跑到旁边凑到苏幼虞身边看她在干嘛。 苏幼虞只是觉得奇怪,春画全家都在府中做事,人一向是靠谱妥帖,没有道理勾结旁人引她出来。 马车速度极快,疯狂颠簸着,苏幼虞身形不稳,费了些功夫撬开。 等她撬开的时候,车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车门外面一片喧闹,是停在了闹市里,而车夫早早的也不见了踪影。 苏幼虞跳下车,看着这夜市两侧一排不算招摇的灯盏长长的向南延伸,直到京郊,街上仍然很是热闹。 上元节即便是取消了各种大型的庆贺活动,大家还是会打着夜市的幌子上街游玩,放灯祈福,毕竟这次皇帝发丧实难得人敬重,减了许多规矩。 苏幼虞更加奇怪了,她走在长街上,白雪皑皑的街上人来人往。 她四下看着都再没有了什么诡异的身影。 崽崽从车里探出头来,走到苏幼虞身边像是闻到了什么一样,回头蹭了蹭苏幼虞的裙摆,又看了看长街的尽头。 “怎么了?” 崽崽脑袋推了推她。 苏幼虞看着这小老虎头,忽然弯身握了握它的耳朵,“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崽崽哼哼唧唧的蹭她,摇尾巴。 “又撒娇。” 苏幼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把一只小老虎养的这么爱撒娇。 崽崽围着她转了几圈,又把她往那个方向推。 苏幼虞越想越古怪,便朝着长街的尽头走,一路上听到了有小孩子叫嚷着玩闹,青年男女手挽手逛夜市。 还有些京城闺秀在采买东西,“等出了国丧的花朝盛宴据说要大办,贺新帝登基、新王册封。” “新王册封是那个秦王殿下吗?” “是啊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啊,”那闺秀压了压声音,“他还未婚配呢。” 旁边闺秀啧啧两声,“我上次听说林家那个现下日日在家练琴呢。” “说起来,年关的时候我去找嫣然玩,发现卫家请了好些礼仪教习姑姑,还有舞乐坊的。” “可我怎么听说璟瑶郡主和秦王殿下……” “她就一副空皮囊罢了,男人玩玩都会腻,王爷要是真看中她,当初和她好怎么还偷偷摸摸的不承认呢?” “王妃之位空有美貌怎么行,秦王殿下一个聪明人肯定不会选她!” 第211章 苏幼虞听着她们的话,有意无意的看了过去。 有千金注意到了苏幼虞的视线,立马噤了声,“快别说了。” 她说着扬了扬头示意苏幼虞那边。 众千金回头悄悄看了眼苏幼虞,便纷纷换了个地躲开她。 “这怕什么的啊,咱们说的事实,她还能跑过来打我不成。” “就是啊,有本事她别一个人过上元节啊,她叫着秦王殿下一起啊。” 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远,苏幼虞正好也走到了长街尽头,她站在街口回头看了眼长街上光鲜亮丽的人群和那些千金贵胄。 对于她们的话,苏幼虞并没有感觉为自己不平,只是因为在秦封落魄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听她们说沾上秦封丢人。 她为秦封不值。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心不在焉的朝着崽崽带的地方走过去。 她走得有些久了,问了崽崽一句,“你要带我去哪?” 崽崽闻着气味停了下,突然又朝着旁边一处山石跑了过去! “你慢着点。”苏幼虞跟着跑了过去,绕过一小片山坳,苏幼虞眼前忽然被晃了一下。 视线赫然间变得开阔。 苏幼虞径直看到山清水秀月色皎然的山谷之中,铺天盖地盛开着星星点点璀璨明媚的花灯! 漫山遍野的白雪和灯盏,层层叠叠的铺展开,一直蔓延到夜空星河的边缘! 苏幼虞怔愣在原地,整片山谷恢弘宽广,溪水河流满是皑皑白雪。山风拂过,小花灯挂在草木枝头细细摇晃,洁白冰雪与暖绒光点映衬得益,头顶万千星宸甚至都暗淡几分。 她恍惚间以为这是小时候书上的天宫盛景。 也是小时候会幻想的自己有一天会出现在精灵满布,熠熠闪光的山野花园中。 苏幼虞惊愕的在原地愣了好久,低头才看到旁边草木枝头当真是缠着一朵又一朵花一样的小灯,每一盏都不过巴掌大小,小巧而精致。 这山谷之中灯海,怕是有成千上万盏。 “伯母说虞儿出生在冬日,年年生辰寸草不生也不见花,总要赔你年年生辰该有的花。”秦封站在她身后,望着这漫山遍野的花灯笑了下,“可惜不是真的,虞儿别嫌弃才是。” 苏幼虞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向他,她连话都说不利索,“这,这是给我的?” “不全是。”秦封迟疑了下,手里握着一根步摇。 那步摇上挂着几盏拇指大小的小芍药花,那几朵玉雕花在黑夜之中光彩熠熠,明亮如一盏小灯。 秦封在手里摩挲了片刻,“这是南海上贡的月白琉璃玉,夜间莹亮清透可敌月色。” “我得来觉得给虞儿做发饰最好。” 苏幼虞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心口一阵砰砰的跳。 南海的月白琉璃玉她听母亲讲过,埋藏在深海之中,十年出一块,夜间如同第二颗月亮自带光芒,价值千金。 只上贡,甚至都没人敢磨损,更何况打磨首饰。 秦封在苏幼虞盘发上比划了一下。 苏幼虞看着他准备给自己戴,忽然后退了一步撤开。 “怎么了?”秦封停了下来,“不喜欢吗?我也觉得白玉有点素……” “不不不是,”苏幼虞气息微乱,小声道,“太贵重了。” 她像是说话大点声都怕弄碎了那几朵玉雕花。 秦封眉梢微扬,“哪里贵重了,都是死物而已。” 秦封拉过她,又比划了一下,似乎没找到合适戴步摇的地方。 苏幼虞也察觉到秦封的犹豫,解释道,“国丧梳妆要低调,我今日只盘了发,没梳发髻,可能不太好戴,不然我们先拿回家。” 她怕给他弄碎了。 “无妨。”秦封直接抬手拆了苏幼虞的盘发。 秦封动作太快,苏幼虞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盘发就已经被全部松开。 秦封让她坐在一块石头上,苏幼虞心惊胆战的让他给自己挽发。 偏偏她也不敢乱动,只坐在原地,看着旁边崽崽在山野间活蹦乱跳的扑花灯,花灯扑掉在雪地里很快就熄灭。 苏幼虞不安的等了一会儿,秦封突然笑着问她,“虞儿是几天不见我就认生了吗?” “不是。”苏幼虞轻搓了下自己的指尖,“是我昨天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无父无母被一个赌徒舅舅养大,”苏幼虞顿了下,声音弱了下去,“这是第一年有人送我生日礼物。” 话出口苏幼虞就有点后悔。 毕竟现如今谁都以为她是蜜罐里养大的,说这些也不会有人信,说出来做什么。 苏幼虞有意无意松了一口气,“不过还好都是梦。” 秦封接过她的话,“那虞儿喜欢第一年的礼物吗?” 苏幼虞听着他的话,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你不认为我说的只是梦吗?” 秦封挽着她的长发,“可是你在意这个梦,那它就是重要的。” 苏幼虞脸上故作轻松的笑容消失了片刻。 她沉默了很久。 秦封问:“在想什么?” 苏幼虞愣着神开口,“在想我怎么才能还你什么。说来你当初对我凶巴巴的时候,我还能适应。” 秦封笑了,把步摇重新给她戴上,“不然虞儿还是先适应一下我给你挽发吧。” 秦封带她到冰河湖泊边看倒影。 四周盈盈花灯光色映照在旁边,将他们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黄暖色。 苏幼虞意外的发现秦封挽出来的样式,配合那只步摇还很是好看,她正想问秦封几时学的挽发,忽然从河边倒影处看到了夜空中徐徐升起的天灯。 苏幼虞抬起头。 看到几盏天灯从山头后面飘摇而上。 紧接着十几盏天灯冒了出来,不等苏幼虞好奇,几十盏甚至千百盏天灯接连从山后出现,缓慢的布满了京城半边夜空,恢弘而壮大。 将这一片山谷映照得更加明亮。 京城夜市、大街小巷、寻常人家远远瞧见这样的景象都纷纷跑了出来,众人说不喜欢是假的,谁不希望上元节普天同庆,“对啊,还可以放天灯。” 有些人家忙回去取天灯,总要有些节日的氛围,问起来就说是给先皇祈福。 而此时,秦封只伸手摸了摸那个芍药花灯,“其实我很是喜欢拆散虞儿头发,拆的时候我就觉得,虞儿松散开外人面前端庄规矩的样子,夜晚闲适与随意都是属于我的。” “又想着给虞儿挽发更有趣些,出门见客一整日,都是带着我那一份去。” 苏幼虞看向他,忽而陷进了他眼底漩涡,半晌都没能出来,“所以这些你……” 秦封牢牢的看着她的眼睛,“所以我的意思是,你的朝阳暮色我都想要。” 秦封深吸了一口气斟酌着换了个尊称,把她摆在了心头高处,如同臣子姿态,“换言之,我所求不过郡主朝朝暮暮。” 他顿了一下。 “郡主可愿嫁与我为妻。” 第212章 明明不远处京城内已经因为这片天灯而喧闹了起来。 苏幼虞却觉得四周一片寂静。 安静到她只能听见秦封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 苏幼虞眼底倒映出山河天地间万千光芒,她站在月色下,一袭清素的月白斗篷被漫山遍野的雪光和灯盏光芒映照的整个人都在发光。 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娥,偷偷掉进了凡尘间,被人求娶还没反应过来。 秦封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冒犯,“我总觉得这话说出来不能随意,便斟酌考量了许久。” “自打我出来便总在想,想着这世间什么能给我虞儿,想来想去实在是太多了,我想把我能拿到的所有东西都给你,想把我也给你。” “我又想虞儿会不会能相配更好的夫婿,若是更好的出现便看不上我了。可我又觉得,除了我谁也配不上你。” “你不需要有压力,我只是觉得有些话应该我先说,有的事情应该我先做。你的选择永远是自由的,便是不答应……” 苏幼虞突然道,“我答应。” 秦封话锋停了下,看上去像是在辨认她说的是什么。 却不过是把那句“我答应”在心头又过了无数遍。 苏幼虞走到秦封面前,仰起头看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答应,我愿意,还望殿下不嫌弃……” 苏幼虞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穿过她颈间碎发扣住她,把她整个人都往前带了下。 接着她眼前光线暗了暗,被他压覆下来的气息瞬间占据。 唇间绵绵触感像是卷了一层化不开的糖。 试图将它研磨开融化掉,再尽数吞吃入腹,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彼时京城内家家户户寻不到其他的乐趣,被带着接连又放起了天灯,带着各式各样的祈愿,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缓缓升起,格外耀眼夺目。 京城民间没有盛典便少见如此盛景,甚至往年上元节都没有过。 崽崽扑累了花灯觉得没有意思,转头忽然望见满山遍野千万花灯的山头另一侧京城内接连飘出来的灯盏,千家万户不比山南侧飘来的少。 它愣了愣,转头想去叫苏幼虞,却又讪讪的收回视线。 崽崽长记性,这种时候冲过去要被秦封揍。 崽崽刚抗议的摇了下尾巴:你们一定要当着孩子的面嘛? 京城内还在逛夜市的千金看着远处天灯都纷纷激动起来,连忙撺掇着一起放天灯。 有的千金守着被灯火气息逐渐胀满的灯笼暗自闭着眼睛许愿。 愿得秦王殿下青眼,觅得佳婿,日后平安顺遂富贵无边! 正想着,那千金便把灯放了出去,心下一派欣喜期待。结果灯盏刚刚飘出去,却忽然被一阵风给吹灭掉在了地上! 她气恼的把灯捡了回来重新放,结果次次都放不成,索性扔下东西,“什么劳什子破灯,一点也不好玩。” 婢女连忙安抚着,“姑娘别生气,奴婢看到了一个香粉最适合姑娘花朝宴涂了。” “真的吗?”千金凑过去。 仔细想来虽然灯没放成,但是总还有些其他开心的事情。 比如国丧结束后的花朝宴会,她们就听说,苏幼虞只去清早半日,下午傍晚便离宫有些家事安排。 没有苏幼虞在场,那吸引秦王殿下视线可真是绝妙的机会! 花朝宴清早,苏幼虞到了宫门下车,门口早早便等候了宫人把她请了进去,按礼节应当先去拜会后宫之主。先皇后认罪被废了皇后之位,送去守陵,也不依照规矩享太后之尊。 新帝继位,荣亲王并没有正妃因而没有皇后,宫中也只有一个兰妃娘娘,这位兰妃娘娘也没什么高门背景,听说只是因为荣亲王在外游历,碰到的一个县丞的女儿。 一来二往她有了身孕便带回了王府,结果不小心滑了胎,再难怀上,荣亲王也没什么子嗣。 苏幼虞跟着陈氏来觐见的时候,来拜会的官眷不在少数。 她一进门屋子里的人却都纷纷噤了声,忽然有人悄声嘀咕着,“是有点像啊。” 苏幼虞听着话头不太对劲,但还是依照礼节行礼,“臣女参见兰妃娘娘。” “起来吧。”兰妃听上去年纪并不大,左不过也只有二十出头,声音柔柔弱弱的很是温和。 苏幼虞刚一起身抬头看向兰妃的时候,她们两人都愣了一下。 陈氏站在前面也突然没了反应。 这兰妃娘娘竟然和苏幼虞有六七分相似!苏丹小说网 这是怎么回事? 兰妃远远的望着苏幼虞,脸上全然一片惊愕和疑惑,她手里的茶盖“啪嗒”一声掉在了茶杯上。 声响回荡在宫殿之中,有些刺耳。 旁边宫女连忙去接,小声提醒,“娘娘,宫里要注意仪态。” 兰妃忙垂下眼帘,把茶盏递到一边,心不在焉的笑着,“早早便听陛下说起过璟瑶郡主,如今看来确实令人见之不忘。” “娘娘过誉。” 兰妃轻轻吸了一口气,突然回头问,“本宫的药是不是熬好了?” 宫女顿了下,疑惑的看向兰妃,“啊……是。” 娘娘什么时候熬药了? 兰妃回头温声道,“本宫身体不好,得先回去喝药了,便不耽误诸位今日赏花了。” 众人纷纷起身相送,“恭送兰妃娘娘。” 兰妃很快就离开了殿中,匆忙回到了寝殿打开了压藏在箱底的一副画。 后面宫女跑过来问道,“娘娘,小厨房没有熬药啊,是不是下面人忘了,我再去给您补上。” 她进屋便看到兰妃手里展开一副画,她盯着那副画,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抽空。 半晌忽然凄凄然笑了,“原来是她来了啊。” 宫女愣了愣,没有听明白,“谁来了?” 兰妃看着那副画沉默了许久,轻声呢喃道,“更好的影子。” 难怪陛下入了宫便没再主动来看过她。 有了更好的影子,自然是不需要她了。 宫女是没有听懂兰妃在说什么。 殿外众人四散开来,苏幼虞和陈氏走在宫苑,陈氏并没有把两人相貌相似放在心上,官眷也都以为这只是个巧合,并不代表着什么。 陈氏思忖着,“这新帝后宫就兰妃娘娘一个,也是奇了。” 尤其这个兰妃娘娘身体还不好,不容易生养。 苏幼虞想着兰妃看自己的眼神,和先前荣亲王对待自己的态度,愈发觉得里面不对劲。 荣亲王才刚刚入京,和京城各处联系和瓜葛都颇少,苏幼虞一时间也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第213章 母女俩刚走了没多久,苏婼远远的从另一侧朝着苏幼虞跑了过来,“三妹妹,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陈氏也是许久不见苏婼,笑眯眯寒暄了两句,便由着她们两个孩子自己去玩。 苏幼虞问她,“我上次听晋王妃说你病了很久,我送去的郎中回来又跟我说你没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婼连忙环顾四周,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快别说了。” “我成亲后总觉得晋王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什么以礼相待、好言相对,迁就忍让规规矩矩再没见过。”苏婼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装着病他尚且对我还耐心一点。”苏丹小说网 “我装了两个月,他叫了宫里御医来帮我看,我装不成了正好他又受了重伤。”苏婼声音低了又低,“可我眼下觉得,他的伤快好了怎么办?” 苏婼拉住苏幼虞,“你快帮我想想,还有什么借口能避开晋王。” “他这么快就翻脸了也不能吧,”苏幼虞可还记得,“你之前可劲的在我面前夸他。” “你不知道他生气变了脸多么的吓人,”苏婼连忙压低声音,“生病要不管用了,晋王要是好了,他就要来折腾我了。” 苏幼虞思前想后,“不然你一会儿跟我出去爬个假山,然后你装作摔断个胳膊腿,我帮你找个御医混过去,这样一般能躲几个月不成问题。” 苏婼忽然觉得,是个天大的好主意! 然后两人立马去了宫苑人少的后院假山流水处,这千石窟层层叠叠。 苏婼和苏幼虞两人在假山里转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好玩。 这会儿晋王妃那边就送来了消息,“娘娘,听说揽月阁那位一直病着的主子今日入宫玩的还挺是开心。” “开心?”卫钦兰眉梢微扬,“这会儿开心了,先前在王府给我请安整日愁眉苦脸的丧气样子。” “谁知道呢,和璟瑶郡主玩得正开心呢。” 卫钦兰深吸了一口气,“那我也去瞧瞧吧,免得旁人都说我这个王妃怠慢了妾室。” 旁边平阳郡主闻言跟上前,“听上去王妃娘娘并不满意这个妾室。” “你刚刚回京,你是不知道苏家这二姑娘,一身勾男人的心思,先是装着在宫苑里落水,设计让晋王殿下去救她娶她,再是还未定亲就绣什么荷包送男人,现在入了府还装作一副病恹恹柔弱可怜的样子。” 卫钦兰翻了个白眼,“闹得晋王殿下三天两头去问她的身体如何,比问我都问得勤。” “男人嘛都喜欢这样的,和她那个三妹妹一样的路数,要么说登不得大雅之堂只能为妾呢。”平阳听说新帝继位才刚刚从汾阳来京。倒也全然不知道京中现下的境况,想的还是当初准备把苏幼虞弄去她夫家做妾的事。 即便现在苏幼虞封了郡主,在她心里那也低一等。 宫苑里,苏婼在千石窟里玩着玩着就跟苏幼虞走散了。 这千石窟假山里有成百上千个分路拐角,活像是一片石块迷宫。 苏幼虞的回音不知道在哪个石窟里响起来,“姐姐你不要乱跑,万一真摔着了怎么办。” 苏婼回头找着她,“今日花朝宴,我也总不能一上来就受伤,得玩够了才行,我都好久没出来了,连年节都没出门。” 苏幼虞站在一处山石边,眼前是已经解冻了的溪水,远远的看见在另一个假山石窟边苏婼露出一个脑袋,接着又消失。 苏幼虞正要去找她,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唱歌。 她循声望过去,就看到一个身着盛装的女孩子,在溪流断桥上唱歌,声音袅袅不绝听上去到很适合花朝宴。 苏幼虞索性寻个地方坐着,等苏婼玩够了回来,顺便欣赏一下这歌声。 她刚刚坐安稳,一抬头就看见那姑娘站着的桥边,桥头一端出现了秦封和几个朝臣的身影! 苏幼虞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那姑娘余光瞥见秦封唱得更起劲了,声音如同百灵鸟一般灵巧动人。 这歌声突然就不那么美妙了,苏幼虞听得烦躁,甩了下帕子站起身去找苏婼。 秦封只远远的看见苏幼虞的衣角在镂空千石窟的一处晃了一下,便朝着千石窟走了过去。 那姑娘见秦封径直朝着这边桥上走了过来,立马聘聘袅袅的行了个礼,“臣女参见秦王殿下,臣女是……” 她还没说出自己是谁,就看见秦封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后面武澄冷着脸,“闲杂人等避让!” 那姑娘脸色略略尴尬,看着秦封走过去,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转头问身边婢女,“我今日唱得不好吗?” “这怎么能怪姑娘呢,”婢女下巴指了指千石窟一处赏花亭子里,同样盛装翩翩起舞的卫嫣然,“那卫家姑娘可在那呢,难怪秦王殿下要过去。” 卫嫣然跳得算是好,毕竟从小琴棋书画歌舞诗词都要学。 卫家无论如何也是想要培养出来一个皇后。 不是卫嫣然就是卫钦兰。 卫钦兰现如今是晋王妃,如果卫嫣然再能成为秦王妃,日后总有一个皇后是卫家的姑娘,那卫家根基就更稳了。 卫嫣然在宫苑中景色最好的地方伸展舞姿,活像是在花园里盛开的一朵花。 来往人皆驻足观望。 秦封也直直的走了过来,甚至脚步带了些急切。 卫嫣然一时间心花怒放,跳得更卖力了些。 连旁边配乐的下人都觉得还得是卫家小姐,才有这样的身份才情得皇家人青眼。 他们势在必得的等着秦封过来问,眼看着秦封走到他们面前。 秦封却忽然绕过亭廊往千石窟里面走。 卫嫣然愣了下,似乎全然没想到,咬了咬唇踢翻了旁边的配乐琴,忽然扬声惊叫了一声,“哎呀,秦王殿下!” 这一声惊恐又仓皇,众人都纷纷看了过去。 看到卫嫣然跌坐在地上。 秦封停下脚步。 卫嫣然心下一喜,接着就听到秦封问,“你是……?” 卫嫣然脸色微变,“王爷不记得臣女了吗?臣女卫家幺女卫嫣然。” “恩。”秦封应了一声又要走。 恩??? 卫嫣然又立马叫住秦封,“秦王殿下您刚刚走过去的时候,撞到了臣女的配乐琴,臣女被绊了下才一个不查跌倒的。” 秦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卫嫣然低了低头,“臣女脚崴了,站不起来,能否请殿下扶臣女一把。” 旁边众人都没吭声,偷偷看着这一幕。 卫阁老上前,“既然殿下不小心撞到了人,扶一把尚且没什么。” 下人更不敢去扶卫嫣然,等人扶起来了,又说站不稳走不了路,或者当场晕过去,需要王爷抱回去。 这一路上被旁人看见,不就有的是文章可以做。 而此时,旁边千石窟上,苏幼虞靠坐在一个石块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场景,忽然手上扔下去一个灰黑色的东西,大喊了一声,“哎呀,有老鼠!” 那团东西直直的扔在了卫嫣然身上。 “啊!老鼠!老鼠别过来!滚开!”卫嫣然当场惊叫了起来,一个猛子从地上跳起来,活蹦乱跳的躲到了旁边婢女身后,早就没有半分崴了脚的样子! 第214章 接着地上散开一堆枯枝败叶和一块灰黑色石头,根本就不是什么老鼠。 所有人盯着卫嫣然,四周死一样的寂静。 后面几个被卫嫣然抢了风头的千金嘀嘀咕咕的笑了起来。 卫嫣然躲在婢女身后,这会儿看着自己突然站起来,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她连忙看向秦封,“不是的,王爷我刚刚是情急才站起来,我其实脚还……” 秦封面无表情的离开,一回头苏幼虞已经没了踪影。 苏幼虞早早就躲了起来,回到千石窟里继续找苏婼。 后面卫阁老脸色阴沉,狠狠地瞪了卫嫣然一眼,低骂道,“教你那么多礼仪规矩一点用都没有。” “要不是刚刚有人朝我扔假老鼠我怎么会这样?”卫嫣然不服气的跺了跺脚,转头找着,“谁啊,是谁扔得!” 四周没有人吭声。 他们刚刚都在看她和秦王谁管什么老鼠。 彼时千石窟里,苏婼听见了这边的人声,便过来找苏幼虞,“三妹妹?三妹妹你在哪呢?你那边是不是有点事啊?” 苏婼脚步轻快,身形带起了一股微风,身上披风和裙摆都跟着飘了起来,她从一处石洞里钻出来,又凑到另一边。 这一幕好巧不巧,落入了另一侧几个男人眼中。 “晋王殿下,你这新侧妃挺活泼的嘛。” “我听你说她一连几个月都病着啊,这可不像。” 晋王没吭声,远远的盯着不远处的人影。 “我没事。”苏幼虞隔了几个石窟听见了苏婼的话,她走出去看到苏婼正站在叠水溪流的石块上,和她隔了一段距离,“你先别动,我去找你。” “不用不用,我这边好走,我去找你。”苏婼很爽快的上前,却全然忽略了此时正值冬末春初,溪水石块上还有些薄冰。 她蹦跶着朝苏幼虞走了几步。 忽然间脚下猛地一滑! “啊!”苏婼没反应过来,踉跄一步,直接朝着身后倒了下去。 苏幼虞吓了一跳,连忙几步上前去拉苏婼,不远处晋王见状,忽然一个闪身冲了过去! 苏幼虞秀眉紧蹙,刚要把苏婼拉回来,接着肩膀就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手里一空,晋王直接把人从她手里拽走! 苏婼一下子撞在了晋王伤还没完全好的胸膛上。 刚刚站稳的晋王全然没想到,整个人接连后退几步,一脚又踩进了水里,他尚且还能稳住,可苏婼身形不稳重重的摔了下去,他也没能撑住。 苏婼后腰措不及防的撞在了水里的假山石块上! 下一秒,旁边晋王也撞了过来,苏婼忽然就感觉到骨头“咔嚓”一下。 疼的她花容失色,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特喵的,三妹妹都拉住她了,这个晋王哪里冒出来的,还来救她干什么。 真晦气! 苏幼虞被打开几步突然腰被一只大手撑住,只裙角沾了点水,苏幼虞回头看到秦封,也顾不得别的,“我二姐姐好像受伤了,快叫人把她弄上来。” 秦封也没多说话,只带她从这一片出去,叫下人和御医过来。 彼时岸边霎时一阵混乱,卫钦兰刚刚赶过来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就是晋王为了救那个新侧妃,一起掉进了水里。 卫钦兰咬着牙,连忙叫人把苏婼和晋王拉上来。 苏幼虞站在岸边,见苏婼上来,连忙去问,“怎么样?你是不是真摔到哪了?” 苏婼给苏幼虞递了个眼色,示意了下晋王的方向,疼的脸色惨白。 就差骂出声了。 谁成想,不等苏幼虞上前。 晋王直接爬起来,把腰上受了重伤的苏婼抱了起来,送到不远处休息宫殿里。 卫钦兰追了几步晋王都没看她一眼。 卫钦兰忍着心里的不痛快,犹豫着到了宫殿门口。 刚一到门口,忽然就听见里面苏婼想哭又不敢哭的哽咽声音,“疼,疼……好疼,别动了。” “殿下我的腰真的要断了,求求你……” “闭嘴!别叫了!”晋王声音沙哑,有些不耐烦,苏婼果然不敢吭声了。 卫钦兰脸色一白,咬着牙再也没能往里走半步,转头就离开了宫门口。 而此时屋子里,一众女医围在床边,帮着晋王给苏婼包扎正骨。 晋王满头大汗,重了她就又哭又叫,这么矫情。 苏婼肋骨被撞断了一根,腰也跟着撞错位了。 她哭得很是真情实感,也是真的不想让晋王再动了。 男人下手没轻没重,她觉得自己被晋王正完骨头,可以直接找个地方埋了。 苏幼虞叫来的徐医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殿下,我来吧,您先帮忙扶一下这个绑在腰上的木杆。” 晋王松了手,手里乖乖扶着木杆,徐医女手法很是干脆利落。 听见又是“咔哒”一声,苏婼闷哼了下,接着就感觉腰间错位感好了些,就还是疼的厉害。 徐萍把木杆绑好在她的腰间,再重新处理她撞断的那根肋骨。 隔壁院子里,卫钦兰脸色极差的回了休息的院子。 平阳郡主端着茶盏看她的脸色,有意无意的问道,“怎么?那妾室又不规矩了?” 卫钦兰重重拍了下桌子,咬牙切齿的说着,“狐媚子东西,在宫里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 “我就说这娶妾室不能娶貌美的,”平阳暗自思忖着什么,“这妾室不规矩,就会抢夺你夫婿的心。” 她说起这个来,是很有主意的样子,“我教你个法子,她在屋子里养病,眼下动都动不了,你便给她关起来,她要是不小心染个什么病症,可就没办法近你夫君的身了,搞不好还会毁容。”苏丹小说网 卫钦兰微微一怔,忽然觉得她说的也不失为一个方法。 宫苑之中,有部分相中秦封的千金很快熬过了上午,苏幼虞果然巳时就出了宫。 她们还打听到了卫嫣然上午的时候在秦封面前出糗的事情,少了一个苏幼虞,少了一个卫嫣然,那她们被新王看到的希望便大大增加了。 她们三三两两的围聚在一起赏花。 “林家姐姐今天怎么把自己最心爱的明珠琴拿来了啊。” 林彤语一边擦着琴,也不说明,只转头装作看明可菲的绣品,“可菲这百蝶穿花的绣品真好看。” 明可菲也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到底是不比姐姐的琴好。” 旁边韩静徽冷不防的出现,“我就说怎么这里花开的格外艳,原来是妹妹们都在这啊。” 一群千金忙起身行礼,“徽和姐姐好。” “坐吧。”韩静徽挑了个妹妹最多的地方,坐在陶芷芙和林彤语旁边,伸手握了下陶芷芙的手指,“妹妹今日的指甲真好看。” 陶芷芙弯了弯眼睛,“姐姐的指甲也好看。” 林彤语忙问道,“徽和姐姐,秦王殿下这回儿是不是去了御前啊?” “秦王?”韩静徽靠在旁边,把玩了一会儿陶芷芙的指尖,“秦封我没看到,不过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刚刚修缮好的秦王府里突然出来了大批大批的下人。” “下人?” “前面车马开路,下人抬着一个个大红箱子,从王府出来。”韩静徽语气似乎不太高兴。 陶芷芙问,“红箱子是干嘛?” “我问了下我母亲,听说一般提亲都用这种箱子。” “提亲?!” 韩静徽挑眉,兴致缺缺,“恩,我看着秦王府老长的提亲礼队,去了兵部尚书苏府。” “苏府?!!!” 第215章 花园里众千金都呆愣愣的看着韩静徽。 林彤语擦琴的动作猛地一僵,明可菲忙问道,“真的假的,可我们都没有听过啊。” 秦封这不是前两天才过了册封礼,其他王爷不都先等一段时间,挑挑选选的最后再定下来人选。 她们还准备着呢,这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他就直接提亲了??? 韩静徽撑着下巴轻点了点桌案,“应该是真的吧,我也不想是真的,不然你们谁下午出宫去瞧瞧?” 众人面面相觑,花朝宴谁也不想出宫。 林彤语脸色很是不好看。 她想着国丧期间肯定都没有人有机会,这才刚刚出国丧几天,怎么就突然定下来了呢? “这新王册封,又是要娶亲,他不得过问一下新帝吗?” “秦封像是会问新帝的人吗?先皇在的时候他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问新帝……”韩静徽摇了摇头。 开什么玩笑。 不多时,京城里也都传开了。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秦封提亲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不知道还以为新修缮好的王府搬家。 走到哪里都有人在悄声议论着秦封是不是当真去提了亲。 彼时霍昭正坐在宴席间和司眠下棋喝茶。 时不时能听见外面的议论声,霍昭隐约听见什么提亲,什么苏家,他抬手把外面守着的张公公叫了进来。 霍昭看着面前棋盘问着,“外面在说谁提亲?” 张公公脸上带着喜庆的表情,“大家都在说秦王殿下去苏府提亲的事。” 霍昭手上捏着的白玉棋子顿了下,忽而抬头看向他,“此事当真?” 司眠手里握着黑玉棋子,盯着棋盘脸色郁沉。 张公公察觉到周围的氛围不太对劲,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当真,京城内外现如今都是这样说的。” “下去吧。”霍昭也没多说什么,淡淡吩咐着。 司眠又落下一子。 两人对坐无言,安静的下着棋,还是司眠先开了口,“陛下其实也可以考虑充盈后宫了,后宫就兰妃娘娘一个人,未免少了些。” 霍昭下了一会儿棋,“充盈后宫是为了绵延子嗣继承皇位,朕又用不着,塞那么多人做什么。” 司眠看着棋面,“陛下心思不在下棋上,总也是输,不如等陛下静下来,我们再下。” 霍昭把手里的棋子散在旁边的棋盒里,起身看向亭外,“朕就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急。” 司眠没说话,指尖捏着的棋子一下一下点在桌案上。 苏府院子里统统被提亲礼堆满,苏幼虞偷偷的躲在屏风后,听着秦封在跟陈氏谈着。 陈氏即便是早早知道,这会儿也还是坐立不安。 尤其秦封还坐在下面小辈的座位上。 “这半年多的时间,我也知道你这孩子的心性都是好的。” “这门亲事我是很高兴的,只不过她父亲还在北疆,我早早便把消息送过去给他了,还是得等他回信,点头才好。” 秦封答应着,“我可以等的,毕竟伯父就虞儿一个女儿,是得等他点头。” 陈氏听秦封连自称都没有,更惶恐了,“不过应该很快,我算着日子,近些时候就能回信儿了。” “不急。”秦封斟酌着这门亲事最大的问题就是苏昆林点头,“定亲和成亲的日子都可以等伯父回来再定。” 毕竟苏昆林临走前还对他如临大敌,恨不得苏幼虞离他远远的。 他本来就无父无母可以操持婚事,苏幼虞只有一个生父,还背着他就把他女儿抢走了,苏昆林一定会砍了他。 “北疆战事吃紧,他回来怎么也得半年多了,”陈氏想着,“定亲只要他点了头,我这边可以做主,成亲可以等他回来再定日子。” 陈氏本身就好说话,如今接二连三的事,秦封如何为苏幼虞苏家着想,又如何护着苏幼虞的,陈氏都看在眼里。 再加上秦封如今虽然贵为王爷,但仍然放低身段,更容易得长辈好感。 今日提亲,两人相谈甚欢。 秦封的意思定亲的日子不着急,眼下朝中事务繁忙,还是等她父亲,她父亲应该不会想错过她的定亲礼。 苏幼虞突然发现其实如果秦封想,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喜欢他。 只是他大多数情况下不想。 苏幼虞在家中等着苏昆林的消息,却不成想,北疆战败的消息先一步传来! 陈氏站在院子里看着手里的军情信函,难以置信的重复着信函上的消息,“北疆信城驻地将领,半数被俘、半数失踪,兵部苏尚书下落不明、生死不明……” 陈氏眼前一阵发黑,忽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母亲。”苏幼虞扶住她,但陈氏已经没有了意识。 “主母,主母,快叫郎中!”春画忙招呼着叫人,旁边下人一下子手忙脚乱的把陈氏送回房间。 苏幼虞拿过陈氏刚刚看的军情信函,快速的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大体意思就是北疆边疆内部分为两派,一派是苏昆林带去的人,另一派是原本的驻地将领。 驻地将领原本有三个,苏昆林去查,查出来了一个细作,另一个战死,只剩下了一个岳仓尚且忠心。 但岳仓年纪轻主意多,一直不肯听苏昆林的话,两人在清理军队里细作的时候又产生了分歧。朝中又乱得不行,本来就缺人,眼下更没有合适的将领来换岳仓,苏昆林便一直压着岳仓的权。苏丹小说网 而后岳仓不服气,在战事上便自作主张,原本国丧期间两国约定禁止打仗,他国丧的最后一天却急功近利的带了一小波人进攻北蚩军营,一下子激怒了北蚩的军队。 然后岳仓被俘斩杀,北蚩现如今举国力攻打,不只是信城,一路南下,直指京师! 北蚩国力眼下和东朝比起来,到底是有优势,直接打散了北疆驻地,十天占领了三座城池。 这样下去,怕是过不了半年就能打到京师。 他们没想弄死苏昆林,更想把他收为己用,苏昆林心知这一点,他要么打赢要么战死,永远没有被俘这条路。 但现如今生死不明下落不明,反倒是好消息。 “陛下那边现在有消息了吗?”苏幼虞忙问着久绫。 “军中传信现在乱七八糟,传到陛下那里估摸还得一两天。”久绫皱着眉,“不过眼下已经把消息送给秦王殿下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带消息进宫和陛下商议对策了。” 苏幼虞眼帘微垂,“近来宫中消息这位新帝好说话吗?” 久绫思索着,“这位新帝倒是很听秦王殿下的话,事情多半由秦王提议他点头,在宫中两个月没有难为过谁。” 虞问背着手脸色铁青,在苏幼虞院子里沉默了许久,转过头安抚她,“虞儿没事,不要怕,你先去照顾你母亲。” 苏幼虞摇头,“母亲有人照顾,可我想……” “你想什么想,女孩子家不要掺和战场上的事。”虞问头一次语气这样凶的制止苏幼虞。 苏幼虞被呵止住,站在原地望着虞问。 虞问沉着脸,适才发觉自己凶到了乖孙,但语气仍然不算是温和,“南疆王后和你母亲的教训还不够重吗,你回去!” 苏幼虞收了收手指,抿唇把信函放到了旁边,只好先进了屋子。 秦封叫上了军机和内阁大臣,还有几个武将老臣坐在钦安殿和霍昭谈北疆战事。 韩老将军连连请命,“陛下不能再耽误了,老臣明日就可以启程去北疆,再这么打下去,等他们破了北海关就坏了。” “韩老将军不要着急,您上了年纪,这般凶险怎么也不能让您上。”霍昭示意他先坐下。 韩老怎么不着急,他都快急死了,“臣年岁也才四十有余,还能上。” 早年和苏昆林出生入死,眼下苏昆林一个人生死不明他怎么坐得住。 很久没有说话的秦封突然摇头,“不行,这事不是韩老去援军那么简单。” 他手上匕首点着面前的布防图,“你们看他们的路线,如果是一时兴起,他们这么短的时间绝对跟不上北蚩内部的粮草补给,所以他们一定会率先占领北疆的粮草补给庆岚道。” “但是这里当初设计的时候,其实也是个三面环山诱敌深入的窝口,如果他们进来抢占,苏尚书必定能在这里埋伏直接截断北蚩的粮草来源进行反击。” “眼下北蚩绕过了庆岚道,反而截断了我们的粮草补给。”秦封不紧不慢的说着,忽而抬眸,“北蚩多半早有预谋,粮草兵马充沛,而且他们还熟知我朝内部布防的多半信息。” 这一番话说的在场大臣一阵一阵的冷汗。 这意思就是,北蚩直指京师是早早就谋算好的,而且细作已经全然渗透进了东朝的军情部署,甚至可能岳仓国丧进攻都不一定是真的。 北蚩想要的,是整个东朝! 屋子里都安静了下来,霍昭脸色不太好看,这会儿也知道先皇扔了多大一个烂摊子。 当真是内忧外患,他早干嘛去了,这样不谢罪自尽谁自尽。 忽然张公公进来禀报,他一身冷汗,“陛下不好了,西丹王前阵子离京又折返了回来,说不满意上次那个和谈,他在外面等陛下要重新谈条件!” “陛下还有,京城外驻守,好像看到来了一批西丹使者。” 第216章 军机大臣陶老先生打量着张公公的脸色,“确定是使者,不是兵马吗?” 只是使者为什么这么害怕。 张公公欲言又止,“不敢确定。” 这一句不敢确定,各位武将心里都有了数,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跑回来说不满意先前的和谈。 那肯定是有了说这种话的底气,多半是带了兵! 可要是兵马,关口怎么可能放进来,是谁放他们进来的?! 秦封点了点头,“那便让他进来谈吧,诸位在后面听着,我和陛下一起去。” 霍昭皱着眉起身走在前面,一句话也不说。 礼客正殿中,尉迟衍背着手环顾四周,看神情是很满意这钦安殿的布置摆设,心下盘算着要是自己用,该怎么布置。 见霍昭和秦封过来,他才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旁边宫人给他们倒茶。 霍昭问着,“听闻,之前那个和谈王上不满意?可当初定的时候,你不是还挺高兴的?” 尉迟衍转了转手里的茶盏,“本王一个人思虑不周,只是暂且同意拿回去与诸臣商议,可本王部下都很是不满意。” 秦封翻看着之前的和谈,“这么短的时间,王上怕是还没有出京城,这么快就见到部下了?” “实不相瞒,本王在你们这里被关押了这么久,本王部下很不高兴,进京来问情况。” “王上因何被关押我们也已经送信过去了。” “可本王无论犯了什么错,也是一国之王!”尉迟衍敲打着桌子,“你们既然关我,就要承受关我的代价!区区一纸不痛不痒的和谈就想要让本王低头,该如何向我国民交代?” 秦封抬眼看向尉迟衍,“我看是因为王上想要更多吧,怎么?我们给你的条件满足不了你的贪欲了?” 冷不丁被说中的尉迟衍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大胆!秦封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你不过就是个臣子,君主都还没吭声,有你什么事!” “凭我知道,你西丹先是在边疆假意投降,并和韩洺一起进京和谈,其实就是存了吞并东朝入主皇宫的心思!” “胡说八道!”尉迟衍拍桌站起来指着秦封,“秦封……” “急什么?被我说中了?王上想要金银美人带回去,伺机进攻的计谋没得逞,还被关了几个月,恼羞成怒了?” 霍昭闭了闭眼睛,觉得头疼,招呼着尉迟衍坐下,“王上不要急,还是直说,既然这个和谈你不满意,那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尉迟衍瞪了一眼秦封,甩袖背过手,“我要你西部十二城池,并且连续二十年朝贡我西丹,这事就算了了!” 秦封淡淡扬眉,“做梦。” “我做梦?!”尉迟衍冷笑一声,“我就问你们答不答应。” 霍昭眉头拧紧,“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十二城池不是说拿就能拿的。 “从长计议可以,不出月余我西丹的战书就会从西部送过来,陛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等战书到了,西部就开战!” “既是商谈,总要谈,王上这般强硬让朕很为难。” 尉迟衍一听他为难,反而更觉得有机可乘,“没得商量。” 秦封拿起手里和谈,当着尉迟衍的面撕掉了那纸和谈书。 纸张破裂的声音在空寂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秦封的视线一瞬不瞬落在尉迟衍的脸上,撕干净后,扔到了面前的火盆里,“那王上就请回去备战吧,我东朝城池,一寸不让。” 尉迟衍看着秦封的动作,心口微悸。 虽然和谈他也撕掉了,但当着对方面撕和背地里撕,还是全然不一样意思。 尉迟衍扯了扯唇角,凉凉笑了下,“好,可以,到时候兵临城下,秦封你可别哭着求本王放过你和你未来的小王妃!” 尉迟衍扔下这么一句话,回身大摇大摆的离开。 后面听着的各个武将都冒了一层冷汗。 眼下北疆的事情刚刚出来,又是西丹,当真是祸不单行。 多半是他们早早就盯上了东朝,在老皇帝薨逝,新帝朝纲不稳的时候想着趁虚而入。 霍昭撑着额头靠在旁边,闭着眼睛平复了很久。 他才刚刚登基不过一个多月,“朕先前也觉得先皇这几年为什么总是不愿意打仗,这个谈和那个又要谈和,现在朕倒是懂了。”苏丹小说网 霍昭现在也只想消停。 “陛下该不会想要妥协送他们那十二城池了?”秦封示意张公公去把后面的武将叫过来,“陛下要知道他们要的不是城,是国。十二城池只是打开东朝大门的借口。” 陶老进来迎合着,“陛下可不能割地啊,老臣以为西丹多半是听说了咱们北疆的事,认准了咱们眼下好欺负,不然语气为何那般强硬!” 旁边重臣连连应声,“是啊是啊。” 韩老将军这会儿不吭声了。 他在纠结自己是应该去西部备战,还是去北疆帮苏昆林。 他们韩家前半生战场都在西北边,要说经验还是那边多,胜算也大,可是北疆老苏在那…… “朕知道,容朕想想。”霍昭觉得割地确实太过于屈辱,可说来他自小对国事不上心,又并不太懂这些。 霍昭有几分依赖性的看向秦封,发现秦封正在愣神,“秦封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说看?” 秦封回神,“我只是在想西部和北疆这两边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不然一个月前就放西丹王离京,他怎么一直没走,反倒是北蚩打过来,他也跟着跳出来了。 像是早早就知道,一直等着。 殿中其余人被点了一下,也都纷纷觉得其中是有点古怪,但若真是这样,那就说明朝中有人通敌叛国有内鬼。 其实怕的不是外面的人多强硬,怕的是里面这些披着人皮的鬼。 霍昭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大殿中安静了一会儿,众人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 霍昭睁眼又问了一句,“老四还在养伤吗?” “回陛下,还在养骨伤,估摸着还得有一两个月才能回朝。” “一两个月,”霍昭摇头,“一两个月等他回来周围都要被打穿了,有什么用!” 霍昭不提晋王还好,一提晋王,秦封脑海中忽而过了一层白光,想起了晋王年初在宫门口跟他发疯一样说的那些话! “别人越是要跟我作对,我越是要得到!” 第217章 按道理,晋王应该在新帝登基后,努力在新帝面前表现,可开年后他一直借口养伤在王府。 整个人都消停的诡异。 秦封摩挲着面前的茶盏,可晋王既然想做皇帝,会这么疯? 疯到通敌叛国来拿皇位? 他那么缜密的人,难道想不到和敌国勾结,敌国一旦帮他打下京师,肯定不可能送他上皇位。 秦封尚且存了一丝疑虑,并没有说出来。 大殿中对于这两边的战事商谈了一整天,纷纷达成了共识,退是不可能退,打是必须要打。 但是谁去打,怎么打还要再细谈。 秦封最后一个走,他和霍昭谈完已经到了亥时,“皇叔早日休息,有事召我。” 霍昭迟疑着叫住他,“朕听闻你前些时日去苏家提了亲?” 秦封停下脚步,抬眼看向霍昭,“是。” 霍昭手指轻轻点着桌案,“啊……那,恭喜你,你,你之前没有与朕说,早说朕也给你备一份求亲礼。” 秦封看着霍昭的表情,微微敛眸,故意道,“定亲宴和婚宴会请皇叔的。” 霍昭简单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看着秦封离开。 霍昭独自坐在大殿中,四周空空荡荡,他闭着眼睛歇了一会儿,忽然扬声,“去漪澜殿。” “是。” 漪澜殿中,兰妃正坐在梳妆台前擦掉了眼尾描上去的一颗红色的泪痣。 “娘娘这身梨花白素锦寝衣真好看,怎么从前不见娘娘穿过?” 兰妃只回了前半句,“我也是最喜欢这身。” 她起身,正准备休息,突然外面宫人扬声,“陛下驾到!” 兰妃忽然愣在原地,一时间脸色发白,旁边宫女也没想到,忙去问外面下人,“怎么陛下今日来没有提前说?” “许是陛下临时起意。” 她忙跑进屋想换衣服,接着就听到外面霍昭温和清冷的声音,“朕是想着许久没来看爱妃才来。” 兰妃眼帘微垂,只能硬着头皮回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霍昭命周围下人退下。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屋子里转眼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兰妃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霍昭上下打量着她身上这件梨花白素锦寝衣,视线又落在她干干净净的眼角。 霍昭视线暗了暗,缓步上前,动作还算温柔的摸了摸她眼角,“怎么擦掉了。” 兰妃呼吸已然乱了,她咬了咬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骨气淡淡道,“臣妾前阵子见过璟瑶郡主,以为陛下不会再来了。” 霍昭眉眼看不清情绪,没有接关于苏幼虞的话,微凉温润的手指只从她脸颊滑到领口,“朕还说过喜欢你穿红,侍寝要穿上。” 她偏开头,“臣妾不喜欢。” 霍昭笑了,突然间把人推到了后面的梳妆台前,手指勾住她的领口,一下子撕开了那梨花白寝衣! 兰妃吓得惊叫一声,接着声音就被堵住,她挣扎着被摁在铜镜上。 霍昭咬破了她唇角,指尖蹭过血迹点在她眼角,声音还格外温和,“可你不穿,就不像她了。” 兰妃哽咽着抵抗,突然哭道,“那个苏幼虞不是更像她吗?!” 霍昭惩罚性的重咬了下她的肩,仍然没有再提苏幼虞。 “既然兰儿不想穿,那就别穿了。”霍昭轻声道,手上动作却不轻,撕干净兰妃那件寝衣。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但因为霍昭不喜欢她只敢偷偷穿。 兰妃有些崩溃,哭着推他却推不开,任由惩罚汹涌而来,“陛下觉得我不像,到底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霍昭没有说话,眉眼越来越暗。 他并未留下过夜,兰妃筋疲力尽的躺在榻上,远远听见霍昭临走前吩咐下人,“兰妃不想穿朕给的,那朕便应允她,三日不用给她衣服穿。” 宫人们闻言都有些愣。 这荒唐命令全然不像是霍昭这样温润如玉的人说出来的,他甚至连说这样的话,语气温和的都像是在体贴谁。 两人是吵架了吗? 可陛下这样子不像是发过火啊,也没人见过他发火啊。 兰妃缩了缩身子,窝在锦被里哭得有些麻木。 所有人都羡慕她独宠,她当初也窃喜过,可后来她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独宠。 她宁可不要。 而此时晋王独坐在晋王府中,下面的人进门悄声禀报,“王爷放心,西丹王已经进宫施压了。” 晋王擦着手中长剑,“他们什么反应。” “新帝有些为难,但是秦封态度很坚决,要打。” 晋王笑了,这才是意料之中秦封的反应,打就对了,“他不是身上还有病症吗?除夕夜还没来得及庆功就昏迷不醒。” 怕是秦封那身体都撑不到开战,就会变成瓮中鳖,阶下囚! 晋王问,“北疆那边怎么样,苏昆林抓到了吗?” “南公子来信说还没有。” 晋王浑然不在意,“好好找,他咳疾那么严重能跑到哪里去。” 他就是疯了,就是不择手段那又怎么样,他不好过那谁也别想好过,他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秦封不是厉害吗,不是什么都扳不倒他吗?不是能算计吗?! 那就好好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彼时外面霍北渊手里假装端着一壶苏婼养伤的药,听完里面的对话,悄无声息的从门口离开。苏丹小说网 次日清晨,苏幼虞正在给陈氏喂药,外面春画跑了进来,“主母,姑娘,秦王殿下来了。” 陈氏闻言忙准备从床上起身,“他是不是有别的消息了?快,快扶我起来。” “母亲你别急,”苏幼虞让陈氏躺好,“我去就好。” 苏幼虞把手上的药碗递给春画,“先给主母吃药。” 话落,她出了门,看见秦封站在正厅里等着,眉目严肃。 苏幼虞看着他的脸色,便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上前问,“你昨日进宫,商议的怎么样了。” “北蚩早有预谋,西丹卷土重来,”秦封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句,“可能要变天。” 苏幼虞心底微凉。 她缠了缠指尖帕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估摸着现在朝中也没能商议出来万全的对策,秦封能说的也不多。 “我今日来是想说我改主意了,”秦封朝着苏幼虞走近一步,紧盯着她的眼睛“我们能不能先定亲?” 苏幼虞顿了下。 听着秦封的意思,心口又沉了沉,“所以你是要……” “我要准备出征。” 第218章 秦封微微移开视线,解释道,“虽然没有定下来,但眼下应该没有更好的人选,北疆和西部都要开战,当前国力撑不起来,必须谨慎用兵,其他人我不放心。” 苏幼虞把那句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忙道,“我明白。” 她无所适从的在屋子里踱步,斟酌了一会儿回头问他,“你,你去要准备什么吗?” 偏偏有的话她不想说也不能说。 她需要他安心,就最好什么都不要表现出来,她看上去整个人平静得厉害。 秦封走到她面前,“其他东西都方便备着,我只是想问你要一颗定心丸。” 苏幼虞知道他说的定心丸是什么意思,“你们大约什么时候走?” “我挑了几个日子出征,算上备战方案、路线,整军备军械,再怎么快也得半个月后。” “半个月……”苏幼虞点了点头。 她正想着,后面陈氏突然推门出来。 苏幼虞回头。 陈氏被扶着坐在旁边,吩咐着春画,“去把黄历拿来。” 苏幼虞看着陈氏的反应,知道她多半是听到了刚刚他们的对话。 秦封犹豫道,“从前说好又改了主意,是我考虑不……” 陈氏咳了几下,转头看向秦封,“母亲理解你,眼下她父亲既然……既然生死未卜,也是得挑个合适的日子先把你们的事情定下来,能有一件喜事也是好的。” 陈氏一声“母亲”让秦封顿了下。 他神情有片刻的迟缓。 春画把黄历递到了陈氏面前,陈氏商定合适的定亲日子。 最后也是定在了半月后,三月二十八。 这消息并没有对外宣扬,也只是他们自己知道。 苏幼虞缠着虞问教她做了一对护心镜。 虞问总不想她一个女孩子跑到冶炼房里,可也只能帮着她尽快把东西弄出来,不过三两天就弄好了。 苏幼虞回家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夏江等在外面,夏江看见她还很是着急的跑了过来。 “姑娘,有位客人上午就来了,一直在等你。” “什么客人啊?”苏幼虞一时疑惑,最近也没有人给她提前下帖子。 苏幼虞走到花厅里的时候,忽然看到顾言和素白坐在客位上。 她愣了下,饶是想了很多人,也没有想到来的人是顾言和素白。 顾言抬眼看见她也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淡淡的起身,说了句,“姑娘总算回来了。” 苏幼虞简单行礼,“大人久等。” “秦王殿下这几日都在朝中部署,已经商定了三月二十九日出征,我今日来是因为秦王殿下的病症。”顾言牢牢看着苏幼虞,“秦王殿下出征少则一年,多则不知多久,但是他的身体尚且能不能撑住都算是个问题。” “我当下研制出来一种药蛊,必须在出征前尽快给殿下用,所以也劳烦姑娘先配合我养药蛊。” 苏幼虞想起来是之前顾言跟她提过的药蛊,“好。” “此事宜早不宜迟,姑娘养五日,再给秦王殿下用,他须得静养七日才能起身活动。”说完顾言给旁边素白递了个眼色。 素白上前拿过药箱,“还劳烦姑娘屏退身边下人。” 苏幼虞示意夏江和秋恬下去。 秋恬略略担忧的看了眼苏幼虞,但还是先离开了房间。 而后顾言接过素白手里的瓷瓶,调配好药汁走到苏幼虞面前,“这件事因为怕殿下担心而拒绝你涉险,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他,但我从巫医二十年,找不到更好的缓毒之法,这是唯一能救他的办法。” “我有个要求,这件事请姑娘不要在殿下面前提,不要让他知道。”顾言神色冷淡。 “姑娘答应我便答应我全部条件。当然姑娘如果不相信我的医术也可以拒绝,毕竟你确实没有必要冒这个风险,不知姑娘答不答应?” 苏幼虞抬眼看向顾言,发觉顾言对于她的敌意仍然很重。 她伸手接过顾言手里的瓷瓶,“我答应你,不告诉他。” 其实告不告诉他这件事都不重要。 苏幼虞一口喝下顾言递过来的药,霎时间苦涩药味直冲鼻腔,苦得她眉头紧皱。 顾言看着她的动作眉梢微扬,似乎对于她的果断全然意外,又恍惚中轻松了不少。 顾言继续叮嘱着,“姑娘这几日的饮食必须谨遵药膳,不能乱吃东西,切忌剧烈活动和任何过大的情绪波动,我留素白在这里照顾你,有任何身体不适都告诉她。” 苏幼虞一件一件答应着,“我知道了。” 顾言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忽而顿了顿,“你如果这些天见到秦王殿下……不能有什么过度的亲密接触。” 苏幼虞转头看他。 旁边素白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快定亲了,年轻人情难自已,”顾言说这个有几分尴尬,“不过最好还是不见的好。” 苏幼虞轻眨了眨眼睛,“嗷,好。” 顾言说完便准备离开。 苏幼虞起身相送,走到门口。 她看着顾言离开后还是没忍住皱着眉,回头问素白,“那我可以吃糖吗?” 素白愣了下,没想到苏幼虞会问糖,“少量的可以吃。” “我现在想吃,太苦了。”苏幼虞原本就怕苦,这会儿觉得那药比寻常汤药要苦上十倍不止,苦得她头脑发慌。 “那你吃我的吧。”素白递给她一个小糖块,“只能吃一块。” 苏幼虞道了声谢,咬着糖块喝水。 她思虑了片刻问道,“顾大人是几时与秦封一起做事的?” “自我跟着师父就一起了。”素白整理着手里的东西并没有看她,其实她是不想专程来照看苏幼虞,可如今又没有更好的人选,秦封用的药蛊养着一定要仔细。 “宗主……”素白顿了下,“殿下他小时候伤病都是师父看的,师父治伤好得快,但他总也是新伤叠旧伤。师父医治秦封,让秦封扶他们巫族在南疆站稳脚跟,起初也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苏幼虞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果然这世间许多稳定的关系还是利用关系。 入了夜,睡前屋子里就留了两盏灯,素白正给苏幼虞搭脉,忽而外面秋恬敲了敲门,“姑娘,殿下来了。” 苏幼虞和素白都意外的起身。 “不都入夜了,殿下怎么还会过来?”素白有些慌,师父叮嘱她不能被秦封看到,秦封要是知道师父让苏幼虞给他养药蛊,一定会发火。 苏幼虞看了看素白,欲言又止还是没告诉素白,秦封就爱晚上来。 彼时秦封已经在门口敲门了。 “你这里能藏人吗?”素白看了看橱柜。 “能,能吧。”苏幼虞打开橱柜,帮素白往里面钻,“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我马上就让他走。” 秦封敲门的手停顿了下,隐约听到了里面有人的对话声。 他脸色微沉,突然一下子推开了房门! 第219章 秦封进门,径直看到苏幼虞乖乖的站在房间里,一脸开心的迎上前,“你怎么这么晚来了啊?” 秦封淡淡的环顾四周,走到桌边看了眼,两杯喝到一半的茶,“我往常来你房里,不都是这个时间来?” “有客人?”秦封拿起那盏喝到一半的茶,眉眼间略略危险的打量着只着单薄寝衣的苏幼虞,“睡前见得是什么客人啊?” 苏幼虞看着他的举动,心里咯噔一下,“是秋恬刚刚在屋里陪我备定亲的东西。” 秦封放下茶盏,冷不丁的开口,“可虞儿屋子里有药味。” 橱柜里素白心下一紧,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指。 苏幼虞心想秦封这是什么狗鼻子,“我前几日有些风寒,今天刚刚停了药,在吃药膳补身子。” 秦封皱眉看着她始终距离自己几步远,朝着苏幼虞伸出手,“我就三两日没来,怎么染风寒了?过来我看看。” “不要,你要出征,别再被我传染上。”苏幼虞刚想绕过秦封,却被他一把拉坐在怀里。 苏幼虞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眼橱柜的方向,轻声抵抗了句,“别闹。” “是不是睡觉又踢被子了?”秦封刚刚低下头凑到她唇边,忽然被苏幼虞一把捂住嘴。 “不行。”苏幼虞眼巴巴的看他。 那药蛊是她喝下去的,这会儿怎么行…… “怕传染给我,虞儿就好好养身体别总生病。”秦封他力气颇大,苏幼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手腕被钳制住拉开。 苏幼虞躲了躲,秦封碰到了她的侧颈,“秦封,不行,我们改天,改天好不好?” 秦封笑了,也不逗她,“我又不怕你的病气。” “那也不行。” “不如今晚我照顾你,免得你再踢被子。” “那更不行了,”苏幼虞想着他刚刚从宫里回来,不好好休息照顾她干什么,“你回去休息。” 橱柜里的素白听着外面两人亲密温情的对话,神情有片刻的恍惚,她平日里见秦封他都是一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样子。 她便是给自己做好了无数心理准备,也几乎是这个时候,才有意识秦封这温声细语、好生商量的态度,只有对苏幼虞的时候有。 他也是真的要定亲成婚了。 秦封深吸了一口气,沉吟道,“赶我走?” “我这不是风寒,总不好耽误你,”苏幼虞想着屋子里还有人,凑到他耳边,“定亲那天,我补给你。” “补给我什么?”秦封捏着她的耳朵,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低低道,“那我要的就不止给你盖被子这么简单了。” 苏幼虞心口一跳,霎时间脸颊绯红,确定素白那边听不见,才结结巴巴道,“好,好。” 秦封弯唇放开她,“那你早些休息,我从朝中回来得空就来看你。” 苏幼虞答应着,却忽然间觉得胸腹一阵疼痛。 她送了秦封,刚刚关上门。 忽然间疼痛加剧,苏幼虞人有些站不住,人扶着门框一点点蹲了下去。 素白从橱柜里出来,几乎是同时,看到苏幼虞突然间一口血直接汹涌而出,吐在了刚刚关上的房门上! 素白大惊失色,连忙几步跑上前。 她扶住苏幼虞,握住苏幼虞的手腕试脉。 苏幼虞微微靠在她的肩侧,整个人胸腹心口一阵一阵的翻江倒海,像是要把她五脏六腑都绞出来。 素白看着她脸上血色一点点的淡开,人像是脱了水的鱼儿,檀口微张艰难的喘息,细细弱弱的喊了一声,“疼……好疼。” 苏幼虞攥着素白袖子,眉毛打了结,声音又弱又软,“你,你师父怎么也没跟我说这么快就会疼……” 素白感觉苏幼虞脉息紊乱,里面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和药蛊抗争,药力过猛,她身体受不住,连忙给她喂了几粒药,安抚着,“没事,没事的,药蛊是会疼,一会儿就不疼了。” 苏幼虞闭了闭眼睛,等气息缓过来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暗自庆幸着秦封还好走了。 素白摸了摸她这会儿当真有点发烧,素白弯身试了试接着把苏幼虞从地上抱了起来,适才发觉苏幼虞比她想象中要轻得多。 她把人放到床上,又施针压了压药性,收拾好都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素白筋疲力尽的从后门出去,四周一片昏暗,素白刚准备去找秋恬,拐过院子拐角,看到眼前出现的人忽然间愣住! “殿下你怎么……” “怎么没走是不是?”秦封神情幽冷的看着她。 素白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试图掩盖着什么,“我,我是来照顾苏姑娘风寒……” “还想骗我?”秦封朝她走了几步,“顾言给她下蛊的事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素白略有些绝望的移开视线,“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殿下你该清楚,你的病症根本无法长久带兵出征。” “那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的病既然是因她而起,那为什么和她没有关系?她又怎么撇清关系?”素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这是她自愿答应的,殿下你要问不如去问她自己,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素白绕过秦封径直往小厨房药房走过去。 秦封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 秦封终是没闯破刚睡着不久的苏幼虞闺房,直奔天冥宗闯进了顾言的房门。 顾言彼时还没睡,看见秦封进来也不意外。 “你来了。” 秦封大步流星的朝着他走过去,“是不是作为病人,我有资格选择用什么样的医治方法?” 顾言抬眼看向他,“按道理讲是这样的。” 秦封拉过顾言领口,“那为什么你要背着我决定我用什么方式治病?” 顾言只淡淡的说了句,“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秦封忽然气短,“我的身体我清楚,可她本就体弱你这样去折腾她问过我的意见吗?” “我问过她的意见,她答应了。” 秦封忍了忍,声音还是重了几分,“顾言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曾经以为最好保护她的方式就是建一座宫殿把她藏在里面,后来我才发现没有用。” “现如今我又费尽心思教她生存,为了她自己也可以平顺度日,你竟然说折腾就折腾她,还故意瞒着我?” “可谁让她选的人是你,”顾言推开秦封,“她要是换一个人嫁,我找谁都找不到她头上!就算是秦封你死了,也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任何选择都不是只有好处。”顾言牢牢盯着秦封,“她既然选了你,就应该承受你给她带来的一切,不只是你给她的尊荣,还有痛苦是非。苏幼虞是个懂道理的,我看现如今不懂的人是你!” “秦封我身为多年巫医,尚且比你年长,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是觉得你连一声重话都舍不得说,生怕有个闪失的人现在被我挑唆得要为你冒生命危险,你怪我。”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你带给她的,不止现在,还有将来秦封你不论和任何人有争执,她作为你妻子,永远也别想置身事外享清福!你爬得越高,就越有人盯着她!” “夫妇一体,你承受多少,她苏幼虞一样也不会少!一个药蛊还死不了人,但秦封你身上的是非可不一样。” “你要是真心疼她,有本事就断了联系,别娶她。” 顾言甩袖出门,留秦封一个人站在原地,有片刻的怔愣。 苏幼虞又反反复复烧了两三日,头一日夜间是素白在她床边守着照顾她,喂药擦汗换帕子。 后来她烧得不太清醒便一直以为是素白。 直到第三日晚间苏幼虞睡醒发觉身上出了一层汗,寝衣都贴在身上难受的要命,她迷迷糊糊的果然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恩……身上好湿,难受。” 第220章 紧接着那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发觉已经不烧了,就是人还有点虚。 苏幼虞困顿的闭着眼睛,感觉那只手抽开,那人离开了床边。 很快屋子里炭火又被添足了些,四周门窗紧闭,比刚才暖和了不少。 热得她自觉地踢开了被子,躺在床边,很快又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感觉到自己被抱到了沐浴间,四周一片热气,而后身上发汗沾湿的衣物褪下,苏幼虞轻轻缩了缩身子。 很快就被扶住肩膀,温热的湿帕子先是擦过她脸颊,又一点一点擦拭她身上的薄汗。 动作细致温和实在是令人舒适。 苏幼虞不受控制的蹭了下那只手,嘤咛了一声,“姐姐你好好啊。” 秦封听到那声姐姐忽然顿了下,垂眸看着额头靠在他肩头的人,看到她眉眼仍旧闭着,然而他视线所及之处却是一片明晃晃的雪白。 秦封一下子移开了视线,手掌克制的隔了一层帕子继续给她擦身。 苏幼虞迷迷糊糊的嘀咕,“姐姐这么好,为什么要喜欢秦封。” 秦封这些天晚上也没少听苏幼虞喃喃自语。 这丫头生病归生病,嘴巴一直也不闲着,尤其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不认人的时候,胡说八道很厉害。 秦封起先也没当回事,直到他听到苏幼虞嘀咕。 “恩……秦封脾气可差了、下手没轻没重的、生气的时候不讲道理,你该找个……温和的、仁善的哥哥。” 秦封眉梢微扬。 苏幼虞嘤咛一声,发觉那只手越来越烫,力气也越来越大,“姐姐轻点。” 秦封低靠在她耳边,凉凉道,“我不是脾气可差了,下手没轻没重……不知道怎么轻。” 苏幼虞彼时不烧了,声音从耳边过到脑袋里,忽然间瞌睡虫一扫而光,一个激灵睁开眼睛! 她看见秦封还慢了几拍,秦封的手还拿着温热的帕子给她擦身,而她根本就不着寸缕。 苏幼虞惊吓之余都没能叫出来,忙扯过旁边一件衣衫挡在身上。 “你,你你,怎么是你!姐姐呢!” 秦封整理了下手里帕子,“你素白姐姐在偏房休息,太晚了,我自己照顾你就不麻烦别人了,不高兴是我?” 他起身去拉苏幼虞手里的衣服。苏丹小说网 小姑娘半遮半掩的还不如不遮,遮的还是他的衣服。 苏幼虞缓了一会儿的神,这才发现自己手里遮盖的衣物也是秦封的外衫。 她手里衣物被秦封抽走,只能缩在角落里,“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封又拿过来一件毯子,走到角落边一靠近她,她就躲,这可怜模样看上去像是被他怎么欺负过。 “你生病我还不能来了?”秦封拿着毯子裹住她,把人抱在旁边,“腿上还没擦,乖。” 苏幼虞连忙道,“我自己来。” “坐好。”秦封握住她的小腿,温热的帕子从她小腿处擦过。 苏幼虞不适的缩了缩腿,又被拽了过去。 听他慢条斯理的说,“我这个人不讲道理,你不配合我脾气又要变差了。” 苏幼虞听他分明就是记恨她刚刚的话,小声补了一句,“还记仇。” 秦封抬眼看她,忽而捏住了她腿上软肉。 苏幼虞轻抖了下,“别……” 秦封垂眸继续给她擦身,有意无意试探道,“我这么多缺点,虞儿要是后悔,也可以不嫁了。” 苏幼虞裹着毯子,以为他说的气话,不服气道,“我哪里后悔了。而且你看都看了,碰也碰过了。” 秦封握着她的小腿,“这也叫碰?” 苏幼虞收了收腿,哑然。 她心底想着:那不然呢。 但是她没敢说。 秦封不紧不慢的给她擦好,扔下了手里的帕子,又洗了下手,微微欺身,苏幼虞望着他躲了躲但是没躲掉。 秦封手掌从毯子边缘伸过。 苏幼虞身体僵了一下,忙握住他的手臂推他,“秦……” 没把人推开。 而后听见秦封摁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夫君教你,什么叫碰。” 苏幼虞眼底蒙上了一层水雾,不受控制的抬腿踢了下他的腰,想把他踢开。 秦封起身躲开,笑着弯身把人抱起来,抱回房间床榻上。 忽而觉得苏幼虞整个人都瑟缩着在他怀里轻抖。 像是哑巴了一样没再说话。 秦封到嘴边的调侃咽了咽,看她一直不说话,“睡醒了饿不饿?” 苏幼虞抿了抿唇,似乎本来不想开口,但还是弱弱的应了一声,“饿。” 秦封笑了,“好。” 他回身出门去热了一碗肉粥,苏幼虞看他娴熟的来往进出,吩咐外面守夜的下人,怕今晚应该也不是第一晚了。 只不过前两日她烧着不太清醒。 苏幼虞琢磨着也不知道那药蛊养的怎么样了。 秦封回来坐在床边,给她喂粥,发觉苏幼虞吃饭格外秀气。 一小口一小口的,喂多了她吃不下,喂快了她跟不上。 偶尔一次一勺喂多了,苏幼虞来不及吃蹭到唇角,狼狈又娇气。 秦封动作停下来,拿帕子擦过溢出来的粥。 他擦着便想到了刚刚沐浴间。 秦封看着那嫣红檀口有片刻的停顿。 苏幼虞也跟着他的动作擦了下唇角。 四周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秦封很快移开视线,忽然开口,“顾言告诉我……” 苏幼虞小心脏忽然间提到了嗓子眼,想着秦封是不是知道了她养药蛊的事情。 秦封看着她略略紧张的样子,欲言又止,话锋转了个弯,“他告诉我,过几日要用药蛊攻毒,我可以能会睡上几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你愿不愿意来陪我。” 苏幼虞缓了缓神,抬眼看他,“好啊。” 秦封弯了弯唇,没再说别的,苏幼虞也没提药蛊是用她骨血养的。 这种事情,秦封知道了肯定要发火,她还是挺害怕秦封凶巴巴的样子,自然宁可他不知道。 秦封还是照常白天进宫议事,晚上来照顾她。 苏幼虞总想着眼下朝中事情着急,他白天晚上这样跑太累了。 可秦封不管这些,只说过几日也要劳烦她,让她安心受着,既然要定亲了这些有的是机会还给他。苏幼虞推拒不过,想着那日后寻个机会好好对他就是了。 这种情分总也不好分得那么清楚。 到了时间,顾言来苏家收药蛊,也一并把苏幼虞带了过去。 彼时入夜,王府下人来来往往置办着定亲礼的东西,内院相对安静许多,武澄在秦封的房间里,从秦封手里接过了一个卷轴密函。 “殿下,这样做实在是凶险,万一你七日后真的没醒过来呢?” 第221章 “在我走前,朝中问题必须处理干净,如果我没有醒过来,”秦封顿了顿,“那就告诉郡主,她总会有办法。你们且当她是主子,见她如见我。” 外面武清敲了敲门,“殿下,顾大人来了。” 秦封示意武澄下去,让顾言进门。 苏幼虞不便进门,只在门口守着,等到约么一个时辰后,顾言才从房间里出来,吩咐下去,“这几日王府严加看守,不准任何外人进出。” 顾言吩咐完,转头看向苏幼虞,“郡主可以进去了。” 苏幼虞道了声谢,进门看到秦封还醒着,坐在床边。 秦封问她,“今晚陪我睡会儿?” 苏幼虞没拒绝,任由秦封帮她脱簪拆发,“等你睡醒,我们就要定亲了。” 秦封指尖缠着她的头发,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很快。” “不急,你好好睡。我又不走。”苏幼虞知道顾言说过这药蛊的方法少用,说昏迷七日也只是预估。 其中各种风险都会有。 秦封应了一声,而后没再说什么。 苏幼虞清早睡醒的时候,秦封还握着她的手,苏幼虞微微起身看秦封已经睡沉了,就是抓她还抓得紧。 她在床边呆坐了一会儿,说不担心是假的。 苏幼虞唯有一遍一遍的想着,等他醒了他们就定亲了,才能让自己心安下来。 她废了些功夫把手抽出来,照常梳洗,而后打开房门,吩咐着下人去打清水备早膳。 还不等苏幼虞帮秦封做什么。 秦封贴身仆从木七便抢先道,“郡主歇着就好,照顾主子的活还是我们顺手。” “没事。”苏幼虞刚准备去接木七手里的盆。 木七慌张躲开,跪在地上,“这可不行,王爷吩咐过,如果他醒了知道我们让郡主亲自动手,是要怪罪的。” 苏幼虞听着木七的话,反应了一下,当初秦封说他也要睡几日需要她照顾,让她安心受着。 这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木七趁苏幼虞愣神,连忙进了屋子。 苏幼虞追进去,“那我帮忙总行了吧。” 木七哪里敢让苏幼虞帮忙,最后苏幼虞只能坐在床边帮秦封喂食。 头两三日尚且平稳。 秦封对外借口筹备定亲把事情安排好,交给了朝中其他官员布置,可秦封原本整日泡在朝堂上的人冷不丁一消失,难免会有些惹人注意。 要说筹备定亲,可也不至于全然消失在朝堂上,尤其还是这种关键的时候。 晋王府中,苏婼长久闭门不出,养腰伤,晋王冷不防的来帮苏婼顺腰身筋骨,让苏婼很是惶恐。 她正惶恐着,忽然听到晋王说,“你这一两个月没有出门,知道你三妹妹要定亲了吗?” 苏婼来了兴致,听上去很是高兴,“知道啊,我这不是在好好养伤,估摸着等她定亲,我就可以出门了。” “等定亲再备礼,是不是太迟了些。” 苏婼仔细一想,“确实有点迟。” 晋王眼底带过一道微不可查的明光,“本王前几日选了些姑娘家用的东西,一会儿送来给你,你挑挑哪些合适,再差人送去给你三妹妹。” 苏婼听见晋王主动这么说,很是意外,“多谢王爷。” “谢什么,这不是应该的,再者你三妹妹嫁的还是本王兄弟。” “是啊,那这么算,我与三妹妹现如今又算是妯娌了。”苏婼还有点高兴。 晋王眉眼幽暗,扯了扯唇角。 等他把东西送来给苏婼,苏婼挑了挑便兴高采烈的差人送去了二房家里。 苏婼恍惚中甚至有些动摇,仿佛又看到了当初求娶她的那个晋王。 她怀疑着是不是自己当初刚刚嫁人,才导致自己想得太多。 自己既然嫁给他了,那很多事情就都已经注定的,她总要安稳的过日子才好。 难道她要躲自己的丈夫躲一辈子吗。 傍晚便有消息送到了晋王耳朵里,“王爷所猜没错,我们在苏家呆了许久都没见苏幼虞出来迎,我们还说侧妃娘娘有话带给她,她也没出来,她院子里的婢女说她们姑娘病着不见客。” 晋王笑了,有些消息果然还是借着苏婼的名头才能打听到。 总也不能把她白白养在后院里,没有别的用处。 “你说秦封明明说筹备定亲,可他不见人影,苏幼虞也不见人影,是为什么?”晋王很是满意打听到的消息,弯唇摆弄着手里的核桃。 凭借他对苏幼虞的了解,除非是人都爬不起来的大病,苏婼伤了腰还给她带贺礼,她怎么都会出来见。 要么就是苏幼虞现在其实根本就不在苏家! 秦封怕也不是在筹备什么定亲,而是做什么事情怕有人趁虚而入,还特地把苏幼虞一并给藏起来。 晋王扬眉,“去告诉西丹王,他最好的机会来了。就看这秦王府,他敢不敢闯。” 入夜,秦王府里仍是一派平常,王府里基本都是秦封天冥宗带出来的心腹,外院管家当真是在筹备定亲礼,挑选红纸彩灯。 除了看不到主人以外,所有事情都很正常。 夜色渐深,苏幼虞送走了木七,梳洗后正准备躺下,忽而听到了外面一阵喧闹声。 秦王府外忽然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围住,各个都是西丹服侍,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敲门! 尉迟衍站在前面背着手,势在必得的勾了勾唇,“秦王殿下在吗?!本王有要事相商!” 外院内武清皱着眉命府兵拴住大门,对于尉迟衍明显的挑事行为不予理会。 外面敲了约么两刻钟的功夫,尉迟衍早早便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倒是也不在意,突然抬手,“不开没关系,给本王把门撞开!” 尉迟衍故意扬声找了个闯秦王府的借口,“东朝秦王殿下私藏了我西丹宝物,拒不归还!本王亲自来要也闭门不见,如此卑鄙无耻,那就休怪本王无礼了!” 尉迟衍话音刚落,接着后面的仆从便纷纷抬起了一根一丈宽的木头,朝着秦王府紧闭的大门重重的撞了过去!苏丹小说网 “哐当”一下,王府大门吱呀一声! 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 里面门栓直接被撞得残破不堪,摇摇欲坠! 第222章 这声音重到后院的众人都听见了。 苏幼虞起身重新披上了衣服,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之中的秦封,给他拉了拉被子,转身出了门。 秋恬一脸惊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院子里外树上的飞鸟都被惊起。 苏幼虞走出房门,“是谁?” 卜松跑回来,“是西丹王带人想闯进来。”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站在房间门口,缓步走下台阶。 这才第三天,就有人坐不住了。 “他带了多少人来?” “看上去怎么也得有百十来号人。” 带这么多人来,明显是别有意图。 秦王府刚刚修缮好,这个节骨眼上又不能随意招揽下人伺候,王府上下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人。 硬碰硬多半是不行。 苏幼虞想着,吩咐下去,“那就让他们进来吧,进来之后只阻拦不要动手,我不想王府新修好头三月就见血腥。” 紧接着王府大门口门栓被抽走。 下一瞬,外面“哐当”又一声重响! 王府大门径直被破开! 外院管家和府兵纷纷围上前,“西丹王上这深夜擅闯王府,怕是不妥。” “不妥?”尉迟衍冷笑一声,“本王刚刚可是在外面好声好气的请你们王爷出来,是你们王爷自己不配合,又怎么能怪我?” 西丹侍卫各个要比中原人高大许多,手里握着冷兵器,凶神恶煞的盯着眼前的府兵。 “王上并未给我们王爷下帖子,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武清上前,“王上还请三思,擅闯秦王府的后果你是不是能承担的起。” “你们王爷偷走了本王的宝物,本王来要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后果?!”尉迟衍忽然扬手,“秦王殿下不交出来,那就给本王搜!” 接着后面大批西丹侍卫直直的闯了进来! 尉迟衍勾唇。 能有什么后果。 秦封要是真的能反抗,早在他撞门的时候就出来制止了。 眼下果然是晋王那小子说的那样,秦封怕是缠绵病榻连床都起不来! 等他拿捏住秦封性命,这秦王府脆弱的不堪一击,能有什么后果! 府兵纷纷上前阻拦。 “王上,您这样就不合适了。”管家跟上西丹王。 尉迟衍上前挑起门边挂着的红流苏,“你们中原这定亲礼堂还挺好看,王爷如果无福消受,那小王妃该多孤单,不过本王想起来,从前你们那个小王妃可是口口声声说要嫁本王的。” “这礼堂也不用拆,本王可以替你们王爷娶了她!” 他今日的打算,就是把秦封抓起来,再把苏幼虞带走玩玩。 一举两得! 外院被西丹侍卫翻箱倒柜弄得乱七八糟。 屋子里的人统统被赶了出来,查看着有没有苏幼虞和秦封。 尉迟衍全然不顾管家的阻拦,大摇大摆的逛着院子,挑选着自己喜欢的地方和东西,时不时地夸奖两句。 像是在逛他自己家院子一样。 他心下想着,果然病着的秦封就是不堪一击。 这王府院子这么轻易的就能闯进来,也不过如此。 一个病秧子秦封,一个蠢货霍北哲,一个花瓶霍昭,都如此没用,看来东朝是马上就要亡国了。 尉迟衍得意的扬了扬头。 直到内院门口,三两个西丹侍卫重重的敲着房门,“快点开门,别逼我们动粗!” 尉迟衍跟在旁边,“你们王爷怎么到现在都不出来?他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他重重扬声,“去,把秦王殿下请出来!” 尉迟衍有意无意加重了这个“请”字,旁边西丹侍卫得了旨意,立马上前。 他们刚准备破门,内院门忽然被打开。 那侍卫停下来,看到院子里出来了一个慌张又胆怯的小婢女。 尉迟衍见房门打开,便抬手示意旁边的侍卫停下。 “奴婢参见西丹王上。”秋恬看了看尉迟衍,“王爷和郡主不知王上过来,有失远迎,还请王上恕罪。” 尉迟衍打量着眼前的小婢女害怕的样子,心下更得意了几分。 “你们都是怎么招呼王上的,”秋恬忙上前,指责着旁边的府兵,“王上既然来了就应该开门相迎,更何况是丢了东西在我们王府。”苏丹小说网 秋恬拉开管家,“都让开,来者即是客。” 她说着,袖子里塞给了管家一个小袋子,给他递了个眼色,嘴上还招呼着,“快,给各位使者搬凳子端茶倒水!不得怠慢!” 院子里的府兵听到秋恬的话,便纷纷的收了手,这让周围的西丹侍卫得意起来。 尉迟衍打量着这小姑娘赔笑脸的样子,很是满意。 这世间的人都是欺软怕硬,你越是强硬,他们就对你越恭敬。 他早早就不该对秦封那么客气! “你们这整个王府的人,倒不如一个丫鬟懂规矩。”尉迟衍愈发肆无忌惮,直接绕过了秋恬,踏进了内院,几个壮汉跟了进去。 秋恬忙跟上前,还陪着笑,“王上,王爷与您有什么过节都好商量,您看这样闹得未免也太难看了些。” “这话该由你们王爷说才是,他人呢?”尉迟衍心知秦封现在估计人都不清醒,故意试探秋恬。 秋恬面色很为难,“实不相瞒,王爷今日不在府上,这院子里只有郡主在,我们郡主前些时日刚生了一场病,您这突然闯进来又受了惊吓……” 尉迟衍脚程很快,又穿过了外面一层院落,直接推开虚虚掩着的院门,大步进去。 王府院落颇大,又深又远,就寝的阁楼在最安静的里侧,每一层院子都留下几个西丹壮汉四处搜寻查看有没有值钱或者喜欢的玩意。 旁边下人端茶倒水,他们只不屑的瞥了眼,把茶水扔掉,“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水里要是下了药,我们可就别想走了。” 说着他们余光看见了墙角的焚香,指着问了句,“那是什么东西?” “眼下过了惊蛰,蛇虫鼠蚁多,驱虫的。” 西丹侍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也没当回事,四下看着王府好像也没有多少下人,也就外院有那么三四十个府兵,内院是一群零零散散的下人。 空荡得很。 根本没有办法和他们一两百人比。 里院,秋恬一边小跑着跟上,一边求情,“王上,王上您如果丢了宝物,您看这样,明日您去找新帝帮您下旨来搜王府。这夜都深了,我们郡主也不过一介小女子,王爷不在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尉迟衍压根就不听秋恬说什么,反倒是秋恬越是着急,他越是高兴得意,恨不得立马把苏幼虞给抓出来。 他最后闯进一个院子里,忽然看到屋子里面的灯火急火燎的熄灭。 像是在遮掩什么。 尉迟衍微微眯了眯眼睛。 院子外面的木七走过来,连忙拦住尉迟衍,“王上,这边是个杂货间,地方不干净,您怎么来了?” 尉迟衍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当即断定苏幼虞和秦封肯定有一个人在这里面! 第223章 “无妨,本王就是想转转。”他大步朝着那阁楼走了过去。 秋恬见状忙跑过去,“噗通”一下跪在尉迟衍面前,“王上,这里面真的没有什么东西,都是杂物别再脏了王上的衣服。” 尉迟衍踢开秋恬。 “王上!”秋恬着急的喊他。 接着后面几个壮汉直接把秋恬和木七摁跪在地上,“老实点别动,还能留你一命!” 尉迟衍勾唇,听着他们的声音,便知自己猜的不错。 他紧接着一脚踹开房门! 一眼就看到了屋子里还没有来得及躲的苏幼虞! 尉迟衍看见苏幼虞慌慌张张的样子笑了,“璟瑶郡主,好久不见。” 苏幼虞手里还握着一把匕首,步步后退着,“你干什么,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这可是王府!” 尉迟衍放肆的打量着苏幼虞,看她只简单的披了一件披风,头发只草草的梳过披在身后,明显就是准备睡觉却不成想被他们偷袭。 “王府?”尉迟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步一步朝着苏幼虞走过去,“王府得有王才能叫王府,秦封呢?”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眼前小姑娘也是怕的厉害,“他,他很快就回来了,你不要乱来,这不是你的西丹,你要是乱来……” “我要是乱来怎么样?”尉迟衍姿态更像是在逗弄一个小玩物,“郡主是不是忘了,你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苏丹小说网 他把苏幼虞逼进角落,忽然冲了上去! 却被苏幼虞闪身躲开,跑到了屋子另一角,手里的匕首指着他。 “郡主躲吧,这样等我抓到你才有意思,”尉迟衍也不急,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牢牢的盯着她,“只要本王想,随时可以要你,这里自然也可以成为我的西丹!” 四周一片黑暗,尉迟衍像是在看自己笼中困兽,“本王可以不嫌弃你和别的男人有过纠葛,不过就是在本王后宫里做个妾室,还是绰绰有余。” 尉迟衍朝着她走过去,苏幼虞跑开的路上忽然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跌在不远处的长椅上。 尉迟衍大笑着,“郡主看来这次是跑不了了。” 他直冲着苏幼虞过去,全然没看到跌在长椅上的苏幼虞摁开了扶手上一个机关,彼时他刚刚走到屋子中央。 “咚”的一声重响! 尉迟衍头顶忽而砸下来了一个大大的铁笼! 金属撞地的声音砸的他耳边一阵嗡鸣,接着整个人都没站稳跌撞在笼子边。 苏幼虞坐在长凳上,手指轻轻扶着座椅扶手坐直了身子,唇角轻轻翘起,“王上这次也跑不了了。” 阁楼一层屋顶本就高,屋子又是一片黑暗,尉迟衍进门压根就没看到高高挂在上面的铁笼。 尉迟衍盯着手里的笼子栏杆,反应过来之时怒目圆睁,“苏幼虞你诈我?!” 苏幼虞闲适的坐在座椅上。 尉迟衍起身,指着苏幼虞重重扬声,“我可告诉你,本王外面还有上百武将!京城外面还有十万兵马!你敢诈我,信不信我把这王府给你掀翻了天!” 说着屋子外面几个西丹侍卫察觉到不对劲,几步从屋外跑了进来。 尉迟衍咬牙吩咐下去,“来人,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抓起来!” 苏幼虞眉梢微扬,轻轻倚靠了下长椅,手腕镯子敲在金雕玉砌的扶手上,几个西丹侍卫刚要冲上前,突然屋外一声粗犷嘶吼! 仿若山林之中摇撼天地的狂暴声响,剐蹭的耳膜一阵一阵生疼。 他们刚回过头,看到外面月色被一道阴影遮盖住! 那阴影扑过来,其中一个壮汉突然被迎面冲进来的老虎摁倒在地! 它双眸满是凶猛野性,一只前爪摁在壮汉头上,另一只摁在他肩背上,从壮汉身上踩过去的时候,在他肩背上划出了五道毒爪印,那壮汉再也没能爬起来。 崽崽绕过笼子,盯着尉迟衍突然重重的吼了一声! 尉迟衍吓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在笼子上。 它视线又轻蔑的扫过剩余几个侍卫,那几个侍卫都愣在原地,盯着老虎呈防备姿势警惕的往后退。 苏幼虞倚靠在长椅上,“崽崽过来。” 那只老虎一跃到苏幼虞裙角边,回身又死死的盯住那几个侍卫。 苏幼虞手指轻顺了下崽崽的毛发,坐在那里颇有几分居高临下在看手下败将的意思。 其中一个西丹侍卫见情况不对,忙往外跑,却刚跑出去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武澄身后站着乌泱泱的禁军侍卫,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过来,“使者这是想去哪啊?” 那西丹侍卫咬牙,立马朝着天空放了个红烟,“你们秦王府今晚休想活一个!” 紧接着王府里外一两百西丹武将同时注意到了这个信号,外院为首的武将大喊道,“妈的,王府有诈!给我打!” 他们一下子起身,刚要动手,突然间发觉浑身上下早就没有了半分力气! 连腰间刀都没能抽出来。 周围王府原本卑躬屈膝的三四十个下人,突然站直了身板,看他们像是在看囚笼中的手下败将,慢条斯理的从腰间抽出了绳子,搜刮出来他们身上的武器,把人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卜松一边捆着绳子一边礼貌的问,“使者想让我打个同心结还是平安结?我刚从秋恬姐姐那里学会的!” 后面老管家一盏茶浇灭了地上“驱虫”熏香,一巴掌拍在卜松脑袋上,“给老子打死结!” 里院那使者恶狠狠的等着外面那百十来个同伴来救他们,却迟迟没等到人。 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 苏幼虞闲适的靠在旁边撸老虎。 直到外院管家进来,“启禀郡主,西丹使者做客都困了,眼下老奴已经安排好他们休息了。” 尉迟衍瞪大了眼睛,“困了?!” 他一听就知道根本不是什么困了,而是中了什么药! 怎么可能?! 他不是特意叮嘱了王府里任何吃食茶水都不能沾吗?! 怎么会这样! “苏幼虞,你干了什么?!” “我这不一直在陪王上吗?我能干什么啊,”苏幼虞很是疑惑,“这客人深夜来做客自然是容易困的。” “胡说八道!” “王上别急,你刚刚说你这外面有上百武将,京城外还有十万兵马。”苏幼虞笑着,犹如一个识大体懂礼貌的待客主母,声音都温和亲切,“虽然这上百武将不中用了,不是还有十万兵马吗?” 尉迟衍眉头紧锁,隐约从苏幼虞的话里听出来些不对劲,“你想干什么?” 苏幼虞笑意不达眼底,“王上要是想活着出去,这十万兵马,我要了。” 第224章 “你做梦!” “做不做梦的,总归西丹是要与东朝打一仗,王上你死了两国开战,你活着两国也是开战,”苏幼虞还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是不是没什么区别?” 尉迟衍愣了下,忽然间心底升上了一股恐惧。 他咬牙,一瞬不瞬盯着苏幼虞,“好你个毒妇,你信不信,要是本王有个什么闪失,你整个东朝都会被我西丹端了!” “这话我自然是信的,”苏幼虞点头,“王上即便没有闪失,刚刚也跟我说了,这里将来也会变成你的西丹。” 苏幼虞起身,远远的看着他,“西丹进攻我朝的意图从来都没变过,其实你有没有闪失结果都一样,即便今天顺了你的心意,秦王府被你搬空,你也不会放过我们。” “又何必拿这个来威胁我。” “王上既然自己拱手把十万兵马送上门就该清楚,现在是我威胁你。” “你不答应,我送你归西。你答应,我送你归国。你选一个。” 尉迟衍气得头脑发懵,突然抓住铁笼重重摇了下,“苏幼虞你……” 崽崽突然起身,朝着尉迟衍嘶吼一声! 尉迟衍有片刻的心惊,到嘴边的骂声咽了回去。 苏幼虞看着他,“当初秦封可给了王上你不少双方受益的和谈好处,王上放着好处不要非要开战毁约,这么顺利的把兵马送到京城外,又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来秦王府闹,是谁给你的底气。是晋王吗?” 苏幼虞看尉迟衍并没有否认,便知道她猜的是对的。 “那我要跟王上好好捋一捋,我相信王上你不是傻子,也不会平白被人利用,所以你想借着晋王的手打开东朝大门,入主东朝。” “可晋王他傻吗?”苏幼虞不紧不慢的问他,“我都能明白杀不杀你,于当今局势来讲并无区别,你觉得晋王会不明白?等你帮他除掉秦封,他杀了你很难吗?” “你死后,你带来的这十万兵马被里外夹击,圈禁在京城迟早会变成俘虏。” “假如你的将士多半忠诚,只有两万人投降服从东朝,其余人战死,那也相当于我们平白多了两万兵马,而你们西丹损失十万兵马。” “届时,你们西丹群龙无首,兵马受损,你最大的儿子才八岁。”不等苏幼虞往后说,尉迟衍就已经意识到了整件事情的严重性。 他一直以为晋王是个不择手段的蠢货,现如今看来被耍的团团转的只有他自己! 苏幼虞看着尉迟衍,“我这人说话算话,如果王上答应这十万兵马暂且送给我东朝,那我就好生送王上离京,一路平安回到西丹。” “至于王上回去想开战,我们一样可以打。不想开战,那我们仍旧按照先前的和谈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本王答应你就平白损了十万兵马。还按照之前的和谈来,那本王有什么好处?!” 苏幼虞靠坐在旁边,眉梢微扬,“我以为我刚刚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苏幼虞一句一顿,“我只让王上在死和活之间做选择,并没有给你好处。” “你!”苏丹小说网 “带西丹王下去吧,子时之前王上没想好,那就赐毒,毕竟我要定亲了不想见血光。”苏幼虞风轻云淡的像是在说她今天不想吃青菜一样。 那神态忽而有一瞬像极了秦封。 武澄立马命人把西丹王和他的手下全部带了下去。 崽崽趴在长椅上懒懒的摇了下尾巴,脑袋搭在苏幼虞的双腿上。 苏幼虞捏着它的耳朵,看着人满为患的屋子里又散了个干净。 她疲乏的往后面靠了下,无声的松了一口气。 约么小半个时辰过后,武澄进来禀报,“郡主,西丹王答应了。” 苏幼虞早知他会答应,“答应了好,既然答应了,人就先留在王府好生招待。” “你们去问清楚,他和晋王之间到底都商议了什么。”苏幼虞思虑片刻,“还有这西丹进来的百十来号人一个都不许放出去,去禁军队伍里挑上百十来个身形相似的,换上他们的衣服一部分抬几个箱子从王府出去,一部分驻守王府。” “剩下这几天,王府就当是被西丹王扫空控制了。” 武澄听着苏幼虞的话,远远的望着苏幼虞,应了一声是。 他起先还在想,王爷说什么如果计划有变就告诉郡主,她总有办法,这种话多半也只能听听。 如果真的出了差错,还是得天冥宗上下想办法。 但是现在看来,或许可以一试。 等周围人领命令下去,武澄还是迟疑着开口,“郡主,臣有一事相报。” 苏幼虞看他,“你说。” “……” 深夜苏幼虞思虑着武澄的话,回到房间里,她看着秦封躺在床榻上,偷偷摸摸的把塞在他耳朵里的棉花球拿了出来。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四天。” 还剩下四天。 还有四天,不知道能不能全然瞒过晋王。 不能瞒过也得瞒,没有别的选择。 “你是不是能听到我说话啊。”苏幼虞手指勾住他放在身侧的手掌,蹭了蹭他掌心薄茧,轻声呢喃着,“今天家里来了好多客人,还给你带了礼物。” 苏幼虞顿了顿,“他们都对我挺客气的,你好好养病,不用担心,不着急起来超过七日也无妨,养好要紧。” 苏幼虞说完停了下来。 其实我还是希望你能早点醒过来。 清早晋王府中。 晋王刚刚起床,随从便进门笑嘻嘻的禀报,“王爷,秦王府昨夜可热闹了,那场面您是没有看见。” 晋王抬眼看他,言语间满是兴味,“有多热闹?” “西丹王说秦封偷了他的宝物,大肆搜找秦王府,半夜的时候,我们就瞧着许多西丹侍卫搬着秦王府的东西出来了。”随从幸灾乐祸的说着,“今早天冥宗还去闹了,西丹借口宝物没找到,他们也没有办法。” 晋王问道,“秦封呢?” “听说秦封和郡主连夜跑了,西丹闯进去人就不见了踪影,现在西丹王在偷偷找。” “跑?”晋王冷嗤一声,“秦封的地盘都被占了还不反抗太不像是他的风格了,怕是真的病重。” “就这样子能跑到哪里去,怕是还在秦王府。”他勾了勾唇,“去给西丹王送信儿,找一找秦王府有没有什么机关密道,他绝对躲不远!” 下人恭敬应声,“是。” 晋王这会儿也全然坐不住,起身扬眉,“走,我们去天冥宗找找人。” 这么好的机会,他势必要抓到秦封! 秦封这条贱命,就是把他当做垫脚石的代价! 第225章 很快秦王府被西丹来使硬闯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皇宫之中霍昭一脸严肃的坐在高位上,下面几个武官一样脸色不好看。 过了一会儿,张公公进来回禀,“陛下,西丹王说这是他和秦王殿下的私事,眼下还没找到宝物,也没有见到秦王殿下,便暂且住在秦王府,等殿下回来了清算。” “到底什么宝物,何必如此大动干戈。”霍昭眉头紧皱,秦封现如今是朝中半个主心骨。 秦封的事全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西丹王说,这事是私事,还请陛下不要插手。”张公公恭声禀报着,“今早晋王那边得了消息,听说也着急的不顾伤势去了天冥宗,想要与天冥宗商议应对西丹王的办法。” 曹瑾眉眼微动,出声回应道,“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忧,今日下朝臣去看看。” “好,有什么情况,尽管来告诉朕。”霍昭心下想着这朝中真是一刻都不得安宁。 下朝后,曹瑾到了秦王府门口,看了一眼自己乔装成西丹侍卫的部下,上前敲门,“西丹王可在府上?臣禁军统领求见!” 很快秦王府老管家从里面打开门,请曹瑾进去。 外面来往的过路人瞧见外面驻守的西丹侍卫,纷纷咋舌不已,京城大街小巷都在传。 晋王府揽月阁外的下人也议论着,“这秦王府不是才刚刚修缮好,怎么就招惹上了西丹王?” “我听说昨晚好大的阵仗,进去都搬空了。” “那秦王殿下就任由他们搬?” “我听说郡主和秦王殿下跑了,可我总觉得这是他自己的地盘跑什么,多半是之前送西丹王入天牢,得罪了西丹王凶多吉少了。” 倚靠在窗口晒太阳的苏婼忽然间愣住,转头看向那些正在谈话的下人,“你们说什么?” 那几个妇人回头看见苏婼,连忙行了个礼,“娘娘,这事您还不知道呢?” 苏婼扶着窗台微微起身,理着他们话语间的意思,“你们刚刚说,昨天晚上西丹王去秦王府大闹,郡主和秦王殿下都跑了?璟瑶郡主在秦王府是吗?” “是啊。我们也是今天刚刚听前院那群人说的,晋王殿下今早还去了天冥宗。” 他们几个聊着聊着又兴奋起来,“你们说,如果秦王殿下真的凶多吉少,那会不会日后等新帝退位,还是咱们殿下登基?” 苏婼愣了一会儿。 可昨天晋王才让她差人去苏家给三妹妹送礼物。 今天就得知三妹妹不在家,而且秦王府还被西丹王连夜硬闯了。 这么巧? 晋王可是自打她腰伤之后,就来过这么一次。 苏婼轻轻扶了下旁边的窗台,她一时半刻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可她就觉得这些东西连在一起都太过于巧合。 她就要放下戒心了,就要安心做他的侧室了,他唯一一次来看她,对她耐心,难道还是真的因为想利用她。 苏婼在屋子里越想越害怕,坐立不安的只能把冬月叫进来。 “你去做个梨花烙去给晋王殿下送过去,”苏婼犹豫着,“你,你就说,我昨日差人送礼物不见三妹妹,实在是担心。问他能不能找到三妹妹。” 如果晋王当真是为了利用她,打探苏幼虞和秦王府的消息,那眼下三妹妹没了踪迹,她这么一提,他一定会再次利用她引苏幼虞出现。 冬月也不知道苏婼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只答应下来,“是。” 冬月去小厨房,按照苏婼的吩咐做了个梨花烙,霍北渊闲来无事闻着香味凑进来,“娘娘又想吃什么东西了?” “不是,娘娘给晋王殿下准备的。” 霍北渊看着锅里的东西,慢悠悠的“嗷”了一声,“少见啊,娘娘这是不想躲王爷了?” “也不是,”冬月想着苏婼的话,“娘娘让我给王爷带话,说她担心三姑娘,问他能不能找到三姑娘。” 霍北渊顿了下,看了眼冬月。 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这真是太好套晋王下一步计划的方式了。 “那不然我帮你去送。” 冬月没拒绝,“也成。” 等梨花烙做好,霍北渊走到前院,敲开了晋王的门。 听到里面响起了一声,“进。” 霍北渊便推开了房门,恭恭敬敬的手里的东西放在晋王的桌案上。 晋王似乎有些意外,打量着眼前的小丑八怪,“怎么是你?” 霍北渊低头,“这些天王爷您为国事操劳,侧妃娘娘特地备了梨花烙。” “难得啊。”晋王看着食盒里的东西。 “也是因为王爷昨日给她妹妹送的定亲礼,娘娘总想答谢殿下。” 晋王拿起筷子试了一块,“这倒也不必,她从前谢我可没这么真诚。” 霍北渊顿了顿,“还有一件事,是侧妃娘娘昨日听说她娘家三妹妹不见了,今早又听说秦王府被闯,因而担心,所以想问王爷有没有办法找到她三妹妹。” 晋王手上动作停了下,看着面前的小丑八怪,这才像是苏婼的性子。 他今天去天冥宗并没有找到任何秦封的消息。 他给了西丹王回信,但是西丹王那边还赖在秦王府没出来,还没找到秦封的踪迹。 晋王说不着急是假的,正好这么个蠢丫头送上门来利用,怎么能不用。 “原来是这件事,”晋王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我今日也为这事担心着,猜想着多半是西丹王闯过去,她才藏起来的,她一个女孩子,藏在哪里都不安全,不过应该家里的消息都能收到。” “她一向是最担心侧妃在王府的日子,你让侧妃写一封家书,就说她受了欺辱打骂,实在是受不了了,”晋王眯了眯眼睛,“问苏幼虞能不能在三日之内带她逃出去,等苏幼虞出现在晋王府,本王自然会保她平安。”苏丹小说网 霍北渊眉眼微动,躬身道,“王爷这样便不怕自己的名声受损吗?” “为了她的家人平安,本王暂且牺牲一点名誉又算得了什么。”晋王无所谓的说着。 这会儿要是能利用苏婼,把苏幼虞在三天之内引出来,也就能有秦封的下落。 最多三日,多一天他都忍不了。 “多谢王爷。” 霍北渊带了消息回到房间里。 苏婼安静了许久,脸色有些难看,只说了句,“我知道了。” 隔天便有一封信件送到了苏家,又辗转到苏幼虞的手上。 信封表面写着苏婼在王府是怎样受王妃欺负,晋王折辱,实在是受不了。她想办法拖了三日时间,求苏幼虞尽快把她带出晋王府! 第226章 苏幼虞看了一会儿,忽然在信件上摸到了一个夹层。 苏幼虞摸了摸那个夹层,按道理讲那夹层里面应该藏着其他的字条信息,但夹层里面却是空的。 苏幼虞皱了下眉,看着那信件。 如果没有别的话要说,苏婼为什么要用带夹层的信封。 夹层里面的字条呢? 都写了什么? 苏幼虞意识到了些不对劲。 她深吸了一口气,想着信函上的时间,三日。 看来眼下晋王当真是坐不住了,借着苏婼的手,想把她揪出来也想借机除掉秦封。 她又想起来之前武澄跟她说过的安排,秦封预测的也是这个时间。 秦封说晋王那样的心思,最多用三天时间察觉到秦王府不对劲,再用一天时间试探,最多熬上两天等到第七日,他不可能再坐得住。 秦封当然也可以躲在什么深山角落,睡七日自然相安无事。 但秦封的意图是想要用他自己做饵,抓住晋王通敌叛国的直接证据,出征前铲除掉朝中最大的麻烦。晋王如若想和天冥宗抗争铲除秦封,一定会暴露自己通敌叛国勾结西丹兵马。 此举凶险。 所以其实不是顾言的药需要用七日,是他最多只能昏迷七日。 时间到了没醒,那后患无穷。 碧寻站在苏幼虞旁边,“少宫主,这多半是个圈套,我们可不能去。” 苏幼虞半晌没说话,她考量了一会儿,“去。” “啊?”碧寻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幼虞手指轻敲了一会儿座椅扶手,“我们去,为什么不去。” “圈套这个东西,用好了是圈敌人,用不好是圈自己。”苏幼虞看向旁边碧寻,“去回个消息,我答应,三日后晚上子时我去接她。” 三日后。 其实也是秦封顺利情况之下醒来的晚上。 * 晋王府中,晋王妃卫钦兰准备着一桌子的晚膳,转头吩咐身边的下人,“快去叫晋王殿下来用晚膳了,今晚本宫亲手做了好些他爱吃的。” 下人应声离开了屋子,转头去叫晋王用晚膳。 过了没一会儿,刚刚出门的下人便回来禀报,“娘娘,晋王殿下说已经吃过不过来了,他刚刚去揽月阁。” 下人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卫钦兰的脸色,“应该是今晚都留在那边了。” 卫钦兰站在原地,听着他们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本宫知道了。” 她阴沉着脸回身,忽然间扬手掀翻了桌子! 桌上汤羹菜肴洒了一地。 屋子里的下人纷纷跪在地上,“娘娘息怒!” 卫钦兰咬了咬牙,“贱人!” 而此时苏婼焦急不安的在屋子里踱步,几次三番的问冬月,“你确定消息已经送出去了?” 冬月回着,“已经送出去了娘娘。” 苏婼也不知道苏幼虞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个字条,到底有没有察觉到眼下情况不对劲。 她整个人惶恐不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祈祷着苏幼虞能够躲得越远越好。 她正想着,突然外面扬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侧妃整日在屋子里走动,连自己腰伤都不顾了。” 晋王进门淡淡打量着苏婼。 苏婼连忙行礼,“多亏御医医治,腰伤好的差不多了。” “好的差不多了。”晋王有意无意重复了一遍苏婼的话,“担心妹妹担心得确实也不在乎这些了。” 他笑着摩挲着手上的字条,“还记得在信件夹层里写,让她别来,快跑。” 苏婼忽然间愣在原地! “可惜啊,没送到她手里,反倒先落在本王手里了。” 晋王朝她走近一步,伸手把字条递给她,“瞧瞧看,是不是你的字迹。” 苏婼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看着晋王伸过来的手,连大气都没敢喘一口。 “不认识了?”晋王勾唇,又拿出来了另外一张字条,“那你三妹妹的字迹你应该认得吧。” “她可写了,三日之后子时,她就要来接你了。” “怎么样,高不高兴?” 晋王牢牢的盯着苏婼,步步紧逼。 苏婼手心直接沁出了一层冷汗,冬月见苏婼脸色都变了,连忙上前,“王爷,我们娘娘她其实腰伤还疼着……” “本王让你说话了吗?”晋王突然呵斥一声。 吓得冬月猛地一哆嗦。 晋王挑眉,“我与侧妃夫妻间的谈话,有你一个奴才什么事?滚出去。” 冬月担忧的看了一眼苏婼。 苏婼抿着唇,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这里没你的事,你先下去。” “娘娘,不然奴婢给你叫郎中先……”冬月想着有郎中在场,晋王总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下去!”苏婼催促着。 眼看着晋王已经知道了她的用心,即便是叫郎中缓那么一会儿有什么用。 冬月噤声,只能暂且退了下去。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屋子里就只剩了她和晋王两个人。 “侧妃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本王是故意引你三妹妹出来吗?” 苏婼被逼到了桌边,突然小腿撞到了凳子,一瞬间心底的恐惧放到了最大! 她连忙躲开几步,深吸了几口气,才仰起头,“王爷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 晋王倒是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只凉凉的笑了,“那梨花烙,是幌子吧,为了试探本王?” “那王爷来让我送三妹妹定亲礼呢?是为了利用我?”苏婼这些话说出来,声音就已经委屈的开始发抖,“王爷你娶我呢?娶我是不是也因为,我人傻好骗好利用。” 晋王握着手里的字条,手指缓缓收紧,把字条团在掌心揉捏成一团废纸,“本王待你如何你心里该清楚,流水的金银财宝送给你,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还是你觉得,单单是你这个人,你真的配得上那些东西?没有利用价值本王娶你回来做什么?!” 苏婼听着这些话,浑身上下刺骨的寒凉,她陌生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眼眶很快就开始发红,她想哭却又觉得不能哭。 “本王扶持你父亲兄弟,又满足了你嫁入皇家的心愿,利用你一下很过分吗?”晋王看着苏婼红着眼睛的样子,手里的字条扔在她身上。 “我告诉你苏婼,本王娶你那是抬举你,利用你那是看得起你!不然本王根本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你呢?你看看你又是怎么对待本王的!吃里扒外的东西,还偷偷给你三妹妹送信?”晋王笑了,“怎么?你这么帮他们是又贪慕虚荣的看上秦王了,想要跟你三妹妹共侍一夫吗?” 晋王话音刚落,突然苏婼一巴掌扬起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第227章 “啪”的一声脆响,在整个屋子里格外的尖锐刺耳。 “你混蛋!”苏婼心头被晋王的话刺到屈辱难忍,声音发哑。 晋王维持着被打偏头的姿势扯了扯唇角,伸手蹭了一下唇角,忽而看着苏婼眼神发冷,“你才知道我混蛋?” 他突然一把抓住苏婼的手腕,整个人突然变得可怕起来。 “我看你三妹妹早早就知道了啊,你这么在意她,她难道没告诉过你吗?” 苏婼心底更凉了些,连指尖都在抖。 告诉过她的。 可笑她非但不信,还因此和三妹妹吵了一架,“怪我眼瞎。” 晋王扯了扯唇角,忽然间扬手一巴掌重重的还给了苏婼,“你一个做妾的,哪里敢有这么大脾气?” 男人打巴掌到底是重,一巴掌打得苏婼整个人跌倒在地,头脑发懵半晌没反应过来。 苏婼觉得口腔一阵血腥,接着咳了起来,直接咳出了血。 晋王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忽然间一伸手把苏婼从地上捞起来,直接甩到了旁边床榻上。 苏婼这会耳边都是一阵嗡鸣,又被摔了下,忽然感觉腰上一阵刺痛。 晋王俯身跨上床,捏住她的下巴,看她泪眼朦胧的迎上他的视线,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说来你稍微值点钱的也就你这三分姿色,你要是乖乖听话日后本王坐上皇位,还有的是你好处。” 苏婼腰上疼得厉害,握住晋王的手腕躲了躲,“腰,腰好疼……” “刚刚不是还说已经好了大半吗?”晋王不管不顾的扯开她的裙带,“你跟本王翻脸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疼?” “别这样……”苏婼万千屈辱和痛苦压在心口,一下子就哭了出来,“霍北哲我不嫁你了,我再也不想嫁给你了……” “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都还给你。你放开我!” 外面几个婢女和侍卫听到里面的动静,都一阵一阵的心惊。 哭叫声跟要了苏婼命一样。 旁边霍北渊皱着眉,越听越不对劲。 冬月紧张又着急的站在门口,听到苏婼哭,想要闯进去又被同伴拉着,“你干什么啊,王爷和侧妃圆房,你进去找死吗?” “这哪里是正常圆房!” 霍北渊突然几步上前,一把推开了房门。 冬月也甩开了同伴的手,连忙跑了进去,“王爷,您放过娘娘吧,再怎么也等娘娘伤……” 冬月刚刚跑进去,忽然看到晋王坐在床上发愣。 他手上还是刚刚扯开的衣裙,细腻如凝脂的肌肤上,出现了很是刺眼的红点! 晋王眉头拧紧,看着那红点。 这是……天花?! 他猛然从床上下来,惊惧的后退几步,突然拎过旁边的冬月,“为什么会有天花?侧妃为什么会得天花!” “天花?!”冬月愣了一下。 外面紧接着是一阵一阵的躁动和惊恐,“天花?!” 院子里的下人像是听到了什么洪水猛兽,接连后退着。 天花可是大病啊! 传染上的人不止毁容,多半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冬月的腿都软了,“不,不可能啊,娘娘这个月都没有出门,不可能会染上天花啊!” 苏婼躺在床上哭的脑袋发懵,隐约也听到了“天花”两个字。 晋王松开冬月,立马出了屋子,“揽月阁封上!这院子里所有下人从今日起不准出去!” 院子里的下人连忙道,“王爷,这不行啊,我们怎么能和得了天花的人一起在院子里!” 晋王压根不听他们的哀嚎,立马出了院子,命人封了揽月阁的门,叫了郎中过来 王府郎中一听天花都变了脸色,火急火燎的跑来看诊,一部分去了揽月阁,一部分去了晋王房间里。 晋王将应急的汤药一饮而尽,吩咐着下面的人,“王府出现天花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跪着的郎中心惊胆战的应着。 眼下苏婼已经开始发疹,多半染病已经十来天了,可这十几天她连门都没出。 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难道这王府已经有人患病了? “这半月以来,和揽月阁来往的所有人,统统关起来!王府上下彻查天花源头!” 晋王握着药碗的手缓慢收紧,手腕上青筋隐隐浮动着。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是这么关键的时候王府出现天花! 他不能得病,他一定不能被染上天花。 明明再有三天,他就要赢了! 不行。 晋王突然扬声,“来人!” 外面下人跑了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去给西丹王送信,他找秦封太慢了,让他今晚立刻调兵协助本王,本王亲自去找!” 他不能再等了,万一过几日他当真不小心染上天花,发病高烧给了秦封机会,那这一切都白费了! 而此时隔壁院子里,婢女悄悄跑进房间,“娘娘,大喜事。” 卫钦兰修剪着屋子盆栽,阴沉着脸看都没看那婢女一眼,“怎么了?” 婢女凑到卫钦兰身边,“刚刚奴婢瞧见王爷黑着脸从揽月阁出来了。” 卫钦兰动作停了下来,心下微微一喜。 婢女小声道,“我听说侧妃娘娘已经染上天花了,揽月阁所有人都关起来了。” 卫钦兰常年养在闺阁里,朝中这十几年又没有天花的病例,她全然不知天花的严重性只是那次听平阳说了那么一句,她心下高兴着问道,“天花会让人毁容可是真的?”苏丹小说网 “奴婢也没见过,不过我瞧着府中那些嬷嬷都挺怕的,书上也说应该会毁容。” 卫钦兰轻轻翘起唇角,“区区一个侧妃,还想跟本宫斗。” 等着吧,等苏婼毁了容。 看她还怎么嚣张! * 秦王府中,苏幼虞站在床边,看着顾言给秦封施针。 针尖上的血隐隐发黑,看得人一阵心惊。 顾言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郡主要准备好,殿下现如今气血清毒在最关键的时候,但毒性过大,看起来他比我先前的病人都要慢一些。” 苏幼虞听着顾言的话,心底一沉,“您的意思是可能不止七天是吗?” “七天只是我预估的时间,但是这种药蛊还是得看个人体质。” “他什么时候会醒这个不好说,得看他后续的适应情况。”顾言说着,突然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秋恬小声的叫她,“姑娘,外面来消息了。” 苏幼虞回头先披上衣服出了房间。 看到秋恬一脸焦急的在外面等着。 武澄上前递给苏幼虞一纸书信,“郡主,这是晋王府突然送来的消息,晋王他多半是等不急了。” 第228章 “今天不是才给我二姐姐送信儿吗,他怎么这么快就变了主意?”苏幼虞原以为那封信可以让晋王放松警惕等两三天。 苏幼虞打开信件,看着上面的消息。 “晋王府今晚怕是出了点事情,我们已经联系不上楚王殿下了。” 苏幼虞凝眉,按照他们的说法,霍北渊现在在她二姐姐院子里做眼线,苏婼白天又莫名其妙送来那样一封信,苏婼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真的出了什么事被晋王控制了。 “晋王明天如果没有接到西丹王给的援兵,怕是就会起疑心直接闯过来,可明天才第五日。” 苏幼虞深吸了一口气,“在晋王被处置之前,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放心尉迟衍是真的愿意听我们的,他这个人每每和人做交易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她考量了一会儿。 晋王现在这么着急,不论如何明天都会直接冲过来。 就怕到时候尉迟衍临时倒戈,西丹兵力闯进京城,里外夹击他们不就是瓮中之鳖吗。 苏幼虞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不行,我们得先走。” “我们分两批走,我带秦封一批,你们带着尉迟衍一批,另外随时盯着晋王府的情况。给晋王回信说尉迟衍出京城调兵,如果晋王明日闯进秦王府,不要让晋王接触到任何西丹人。” “是。” 苏幼虞回到房间,开始收拾整理东西。 秋恬在旁边帮衬着,“姑娘,我们现在既然拿住了西丹王,那为什么不能借着西丹兵力抵抗晋王。” “一来,西丹王本就是拿兵力和晋王谈的条件,现在那群西丹兵马只听信西丹王和晋王的话,而放西丹王回去改命令,相当于放虎归山。” “二来,我并未阻止晋王用西丹兵力,也并未提前控制西丹兵力,是为了抓晋王通敌叛国的证据,如果我们抢在晋王前面用了西丹兵马,晋王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秦王府通敌叛国。” “我跟西丹王谈判要那十万西丹兵马,并不是拿来在朝内打,是准备用来跟北蚩打。两国交战,第三国送援军再正常不过。”苏幼虞顿了下,“虽然我不是很懂调兵遣将,但我相信秦封和我父亲比我懂得多,他们总能用到。” 秋恬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帮苏幼虞收敛好了几天的衣服和膳食。 清早天刚蒙蒙亮,早市开市的时候,秦王府后院便有两辆西丹侍卫架着的马车装作去早市采买的样子离开了秦王府。 两辆马车在早市转了两圈,混过人群车马,直接朝着城外分成两个方向跑走。 苏幼虞坐在偌大的马车里,崽崽蹲在她身后,秦封躺在她身侧,苏幼虞垂眸手里的湿帕子擦了擦秦封的脸颊,“你不要怕,我带你出去玩。” 话刚刚说出口,苏幼虞就觉得这个借口很是离谱。 “家里的空气太闷了,我听顾言说,得带你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就带你出来转转,也没什么事。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 苏幼虞擦完他的脸,又洗了洗帕子,重新擦了擦秦封的手指。 发觉他手指修长有力,格外好看。 “等你醒了,我们就定亲了。”苏幼虞喃喃自语着忽然停下来,后面半句在心头念了一遍。 你可一定要醒过来。 彼时晋王府中突然涌出来大批的王府府兵,直奔秦王府而去! 街上的众人都驻足探究着。 “这是怎么了?晋王府怎么突然带兵闯秦王府?” “秦王府刚刚修缮好这么短的时间,先是被西丹王闯,又是晋王闯,够热闹的啊。” “我听说是因为西丹王带人闯进去,晋王要去帮秦王殿下找场子。” “昨日晋王还去了天冥宗想办法。” “晋王此番也是够兄弟义气了。” 而此时,晋王阴沉着脸带兵甲闯进秦王府却格外的顺利,秦王府门口甚至没有一个守门的人。 院子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西丹打扮的侍卫。苏丹小说网 晋王上前,叫过一个人,“你们其他人呢?” “王上先前给王爷回信,王爷没收到吗?他去城郊调兵了。” 晋王眉梢微扬,四下打量着秦王府,秦王府里还有些打扫的下人,“你们在秦封的院子里找了一整天,都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秦王不在京,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踪迹。” 晋王回头,将信将疑的看着他们,“秦封找不到,连苏幼虞都没有踪迹?你们王上看来不是很上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