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纨绔世子在我怀里哭唧唧》 第001章 重生了 嘀嗒—— 嘀嗒—— 嘀嗒—— 幽暗阴森的地牢内,一个纤细瘦弱的女子被锁住琵琶骨牢牢钉在木架上。 女子发丝凌乱,身上有无数道皮开肉绽的血痕。 她心脏的位置被扎入一根细长的银质圆管,正汩汩往外冒血。 殷红的鲜血顺着银管缓慢的滴落进下方的陶罐中,发出滴答滴答清脆的响声,将这暗无天日的地牢映衬的越发可怖。 有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着大红喜服的女人脚步娉婷走进地牢。 看着已无生气的云初念掩嘴轻笑一声:“我的好姐姐,多日不见,怎么这么狼狈了?” 云初念动作缓慢的抬头,看着自己的庶妹,阴狠的目光像是淬了毒。 她想要痛快的唾骂,却因为舌头被割,空洞的嘴巴连一丁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妹妹是来向姐姐道喜的。”云悦薇掩嘴轻笑:“靖王殿下……不对!新皇已为我寻得神药,从今往后,我不需要再依靠姐姐的血续命了,你说这算不算是喜事一桩?” 云悦薇:“还要感谢姐姐从中斡旋,殿下才能如此轻松坐上皇位,他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迎娶我入宫,今日我和殿下大婚,也是我册封皇后的大好日子。” 云悦薇得意的展示着自己身上的精美华服:“这一切可都要感谢姐姐的牺牲,若不是你日日以心头血为我做药引,妹妹早已命丧黄泉,哪能有今日的风光?” “姐姐的恩情,妹妹铭记于心,便让妹妹亲自送姐姐一程,以报姐姐的大恩。” 云悦薇边说边将手中的白绫绞在云初念脖子上,在她身后慢慢收紧。 手上干着杀人的勾当,云悦薇的脸色却越发温柔:“姐姐或许还不知道,裴家以为你死了,想要为你报仇,结果殿下先下手为强,以谋逆的罪名在昨日将裴家满门抄斩。 啧啧啧……裴家满门一百三十七口人,据行刑的人说,那血足足淹没脚踝。姐姐黄泉路上走快点,兴许还能赶上和他们一起投胎。” 裴家…… 那是外祖一家。 也是助李澈登上皇位的最大助力。 狡兔死,走狗烹! 李澈他竟如此心狠手辣。 原本已经逐渐没了气息的云念初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手死死的抓住云悦薇的手臂。 浸满鲜血的手在她手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啊啊——” 云初念发出凄厉的声音,怨毒的瞪着云悦薇。 就算是化作厉鬼,永世无法超生,她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些对不起自己的人。 …… “不要!!!” 一声凄厉的喊叫声响彻漪澜院。 云初念猛地坐起来,大口喘着气。 “姑娘!”南枝打起床帘,关心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云初念目光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人,试探性的小声叫了声:“南枝?你是南枝?” “姑娘莫不是落水后烧糊涂了?连我也不认识了?” 恍惚间看着南枝,再看看周围熟悉的环境,眼前分明是自己未出阁前的闺房。 那阴森的地牢仿佛只是一场并不存在的幻梦,但她确定那经年累月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 “镜子呢?把镜子拿过来。” 南枝马上把铜镜递到云初念手中。 只见镜中女孩面若银盘,肤如凝脂,眉如远黛,唇如丹霞,玲珑小巧的鼻子端装秀气,一双狐狸眼更是仿若含情一般,直看的人神思飞扬,心旌荡漾。 这分明是自己十五岁时的模样。 云初念用力掐了自己一把,锥心的疼痛让她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唯一的解释便是自己重生了。 重生回一切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这会儿自己还没有嫁进靖王府,更没有成为靖王的药人,南枝还在自己身边,外祖家也还没有出事。 前世自己确实在回到云家不久后落过水,缠绵病榻小半月,醒来时已经被父亲定下和云悦薇表哥陆清远的婚事。 当时自己反抗的很厉害。 正好当时宁远侯府举办马球会,云初念在马球会上第一次见到三皇子李澈,惊为天人。 李澈一个笑就把她勾的魂都没了。 再加上有云悦薇在旁怂恿,眼看家里逼婚太厉害,她索性一气之下跑到靖王府,情愿当靖王的妾室也绝不愿嫁给陆清远。 虽然之后靖王以侧妃的礼制迎娶自己,但自己仍旧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而那正是自己悲剧一生的开端。 往后十年,云初念一门心思为靖王谋划,为他学医,为他试毒,为他被圈禁。苏丹小说网 甚至为了博得他的欢心,诓骗着宠溺自己的外祖父将兵权拱手相让。 没曾想最后却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一想到裴家一百多口人都被自己的愚蠢所连累,云初念的四肢百骸都泛起细密的刺痛。 她赶紧摇头,将这些糟糕的记忆赶出脑袋。 既然自己已经重生,那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云初念抹掉眼角的泪水,抱住南枝,苦涩又欢喜的说:“不是,我就是太高兴了。” 前世,南枝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现在抱着她,云初念高兴的在心里感谢满天神佛。 南枝一愣,以为她被噩梦吓住了,温柔的拍着她的肩膀细声安抚。 送药进来的月影见状微怔,笑着说:“姑娘现在和南枝的关系真好。” 她虽然笑着,但长耳朵的人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吃味。 云初念收起笑容,也不搭理她,垂眸自顾自的看着指尖的蔻丹,看不出喜怒。 她清楚的记得,在得知云悦薇和靖王要让自己做药人,自己带着她们俩逃出京城后,月影是怎样出卖自己行踪,并害死南枝的。 月影跟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比南枝短两年。 但比起老成持重的南枝,她个性直爽跳脱,更合自己性子,所以自己一直更为仰仗信任她。 没想到她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在最关键的时候,狠狠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屋内的气氛有片刻的凝滞,还是南枝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打趣道:“姑娘平日里对你好的时候我可没有吃醋。” 转瞬云初念便已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面上恢复自然,接过南枝递来的茶水,问道:“你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情了?” 月影赶紧回:“陆姨娘娘家嫂嫂来了,这会儿正在清晖园见老夫人,我听说……” 月影突然顿住,怯怯的看着云念初,不敢继续往下说。 云念初手指摩挲着杯沿,已大致猜到陆家这会儿上门所谓何事。 上一世,自己落水后缠绵病榻大半月,就是在这段时间,陆姨娘怂恿老太太和爹爹定下自己和她侄儿陆清远的婚事。 现在重活一世,自己竟然提前清醒过来。 这一次,绝对不能让她们得逞。 那边南枝着急的问月影:“你听说了什么,倒是说清楚呀!” 月影支支吾吾的说:“我听说老夫人有意给姑娘定亲。” 云初念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更衣,去会会他们。” 第002章 不配 清晖园一派喜乐祥和,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祖母爽朗的笑声。 大伯母林氏在旁搭腔说:“没想到表少爷竟因为年幼时的交情这么多年也记着三姑娘,也难为你考了功名后才上门提亲,倒是个有心的,只是……你就不怕自己考了多年也没有考上,平白错失这桩姻缘么?” “我倾慕三姑娘,自然会为了三姑娘竭尽全力考取功名。一年不行便两年三年,若是错失了那也是我自己的能力配不上三姑娘。索性老天垂怜,让我顺利考上。” 陆清远竟然也来了。 祖母肯定的夸赞他两句,笑着和身旁的林氏打趣说:“这便是天作之合了。”苏丹小说网 说话间,竟一点不避讳陆清远。 听她话里的意思,已是有意将这桩婚事就这样草率定下来了。 云初念心里憋气,再也藏不下去,朗声说:“祖母,孙女来给您请安了。” 言罢,不等通传便闯了进去。 进去后,她恭敬的给老太太行了礼,目不斜视,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给陆家母子一点。 老太太笑着向她招手:“三丫头来的正好,快来见过你舅母。” 云初念疑惑的看着老太太:“祖母您莫不是糊涂了?我舅母这会儿远在青州呢。” 老太太今日心情高兴,也没有恼她的不敬,耐心解释:“谁说你外祖家那个舅母了,我说的是你陆姨娘的娘家嫂嫂。” 又对陆氏解释说:“这丫头性子直,你别恼她。她自小在外祖家长大,对你陌生是正常的,日后定了亲两家多多来往,慢慢也就熟悉了。” “三姑娘性子直爽,正是合我脾性,我怎会恼她?”陆氏今日是来求亲的,就算对云初念有再多不满这会儿也不会表露出来。 旁边的陆姨娘眼底闪过一抹寒芒,笑着接过话头:“三丫头,你舅母给你带了见面礼,让你表兄带你去看看吧?” “姨娘说笑了。”云念初往后退开两步,避开陆姨娘的手,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本朝还没有嫡女管姨娘的嫂嫂叫舅母的先例。” 换言之,就是她们不配。 这般直接的打脸,让陆家两妯娌的笑容僵在脸上。 陆姨娘先是一愣,旋即两眼迅速盈满泪水。 低头擦拭一番后酸楚委屈的说:“我原以为三姑娘从青州回来后愿意叫我一声母亲,是已经接纳我了,所以才斗胆让你唤嫂嫂一声舅母,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到了。” “我自知身份低微,这里本没有我说话的份,然今日老太太垂爱允我作陪,我便是拼着惹老太太不喜的罪过,有些话也不吐不快了。” 老太太眉眼低垂,冷淡的拨弄着手中的佛珠:“这里都是自家人,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陆姨娘起身,缓步走到老太太身前微微福身,随后看着云初念微启红唇:“三姑娘方才说的都对,但你这般欺辱我,却也不是大家嫡女做派。 索性今日都是自家人,咱笑笑也就过了,可若是他日出了府三姑娘还似这般心直口快,咱们府中的姑娘们恐怕也会跟着一起受人耻笑。” 云初念眼底闪过一抹厉芒,突地展颜笑了起来:“姨娘好口才!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不知姨娘可否愿意为我解惑?” “你说!” “众所周知,当今后宫有两位太后,仁德太后乃是皇上的生母,仁孝太后却是因先皇厚爱破格封为太后的,按照姨娘的说法,皇上是否应该叫仁孝太后的兄长一声舅舅呢?” 仁孝太后入宫时间短,原本只是嫔位,虽无子嗣却非常得先皇喜爱。 先皇薨逝后,按照惯例,无子嗣的妃嫔是要陪葬的,但先皇却为了她立下遗诏,令皇上即位后封其为仁孝太后,使得现如今后宫产生东西太后的局面。 且仁孝太后出身市井,乃先皇微服出巡时带回宫中,兄长不过是个下九流的码头挑夫,让金尊玉贵的皇上叫他一声舅舅,这是长了十个胆的人也不敢提的事情。 “这……这……我们好生说些内宅的话,你怎的扯出这般大事?”陆姨娘被她轻飘飘几句话吓得摇摇欲坠,脸色大变。 “三丫头!”就连一向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也变了脸色:“你外祖家就是这样教导你妄议朝堂的?” 云初念并没有被她吓唬住:“祖母您也别急着怪罪我外祖家,孙女只是借皇家打个比方而已。 陆姨娘方才说的对,这屋里都是自家人,想必应该不会有人多嘴把我们闲聊的话说出去才是,对吧?” 云初念的目光在一众人脸上扫过,杀意十足,不像是尚未及笄的女孩儿,倒像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毒辣杀手。 就算原本有些小心思的人听了她这话,也脊背浮起一层冷汗,打消了念头。 “云家自诩书香门第,怎的竟然要让嫡女叫一个姨娘的嫂嫂叫舅母?传出去恐怕要笑掉人大牙,更怕有人借题发挥,告父亲一个打压嫡女的罪名。” 云初念提醒老太太:“祖母可还记得,我为何会突然回京?” 她的话点到即止,未再多言。 姨娘再受宠也没有尊贵过嫡女的道理,大周朝的礼制中,从来没有嫡女自降身价去叫一个姨娘家的嫂嫂做舅母的说法。 更何况,她会突然从青州回来,完全是因为皇上在夜宴上突然问起父亲是否还有个嫡女的事情。 所以他们才会匆匆将自己从青州接回来。 否则,这十年来都未曾想过接自己回来的云家人,又为何在这个当口以将要婚配为由,把自己接回京城? 云初念占了理,又有靠山,站的挺拔如松,对周遭众人各异的脸色恍若未觉。 “好了!”老太太正了正脸色:“多大点事儿也值得这般吵闹不停?既然你不愿意叫舅母,那就不叫了。” 云初念的话提醒了她。 既然皇上能记得她,那暂时就不能让她在家里受委屈。 只是…… 以前怎么没发现,三丫头这么能言善辩?到底是裴家养出来的,能操练出裴林军那样的军队的人,怎么会养出孬货? 看来当初不该把三丫头送到裴家。 她这么有主见,怕是以后也不会和云家一条心,恐不好操控。 第003章 一个也不放过 借着低头喝茶的功夫,老太太把自己的满眼算计之色掩饰了过去。 再抬头已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对陆氏说:“都怪我们把她宠坏了,你莫要和她一般见识。” 陆氏此时已是如坐针毡,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但她仍然强撑着尴尬的笑笑:“怎么会呢?三姑娘说的才是正理。” 都是人精,都很有默契的想要把这个逐渐脱缰的话题一笔带过,但总有没长脑子的人喜欢蹦出来搅局。 “云念初!”云悦欢是个火爆脾气,按捺不住跳出来大骂:“你别仗着自己是嫡女就瞧不起人,给我娘乱扣帽子。” 她是云悦薇的双胞胎妹妹。 云初念冷眼瞥了一下在旁边垂着眼一脸贤淑的云悦薇,淡漠的转过头,懒得搭理云悦欢。 “咋咋呼呼什么呢?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们几个小妮子吵闹?”大伯母轻斥,训斥云悦欢的时候夹枪带棍的把云初念一并骂了进去。 转头她又笑容满面的对云念初说:“三丫头病了这么多天,有件事情我们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云念初心知是什么事情,并未搭腔。 林氏久未等到她的问询,脸上挂不住,讪讪的说:“你父亲已经决定于下月初三将陆姨娘扶正。以后她便是你父亲的正妻,你要叫她一声母亲, 她娘家的嫂嫂你自然也该叫声舅母,还没过礼称呼上暂时不做更改,但刚才那些诛心的话以后万不可以再说了。” 其实自云初念的母亲裴清芫在十年前因病去世后,陆姨娘便执掌三房中馈,俨然是一副主母做派。 若不是忌惮裴家的势力,陆姨娘早在裴清芫去世后不久便被扶正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 云远庭在月前升任兵部尚书,正二品的官衔让他可以有底气去面对岳家的施压了。 所以便把这件事情提上日程。 前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和陆家定了亲后紧跟着陆姨娘就被扶正。 所以云初念此时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落落大方的向老太太福了福身,朗声说:“既是父亲定下的,那我自然没有异议。” 她这次没有反对,陆姨娘着实松了口气。 云初念看着她这幅样子,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这一世她想扶正,除非自己死了! 这些前世对不起自己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三丫头大病初愈,回去好好休息,她从青州回来就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回头让你给她挑几个机灵点的送过去。”后面的话是对大伯母说的。苏丹小说网 林氏含笑点头:“我省得!回头我按照家中姑娘们的配置,再给三丫头添置两个贴身丫鬟,四个洒扫丫鬟,两个婆子。” 云初念娇笑着:“那就劳烦大伯母费心了。” 脸上笑着,心底却一阵阵发冷。 前世她没有来闹这么一出,她们也没有给自己送丫鬟,一直到她被靖王纳为侧妃后,她们才想起来给自己送来两个丫鬟。 没想到今天自己刚叛逆一回,她们就这么按捺不住,急切的想在自己身边安插耳目了。 云初念离开后,老太太笑着对陆姨娘说:“你嫂嫂难得来看你一次,没得把时间一直浪费在我这个老太婆这里,你带她们去逛逛园子,说说体己话吧。” “是!” 等陆婳带着她嫂嫂离开后,留下林氏一人:“陆姨娘这个侄子倒是一表人才,配我们家三姑娘倒也是郎才女貌。 虽说陆家家世差了些,但陆清远刚中了举,只要他一心上进,前途定然大好,等陆姨娘扶正后我们再给她俩正式定亲,外人也不能说我们苛刻她。” “嗯,在定亲前莫要走漏了风声,别影响了我们家姑娘们的名声。” “是,我会约束好底下的人们,不该说的别说。”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对于这个大儿媳妇,她历来是很满意的,家中一应事务交给她打理,自己也是最放心的。 “我也累了,你也回去吧。”林氏立即起身告别。 等她走远后老太太才对身边的张妈妈说:“让人去翠竹苑盯着,三爷回来后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三丫头和陆家结亲的事情总要先知会他这个父亲。 从清晖园出来,陆婳让两个女儿带着陆清远去花园逛逛,她和嫂嫂一起回了自己凝霜院。 陆氏忧心忡忡的来回踱步:“三姑娘好像不喜欢我们,她会答应和远儿的亲事吗?” “婚姻大事,只遵循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三爷同意了,岂容得她说一句不愿意?” “可是三爷会答应吗?” “放心吧,在你来之前我已经事先和三爷通过气了,若不是他默许了,我今天岂敢把你带到老夫人跟前?况且,远儿现在有功名在身,婚事定下后,青州裴家那边想挑刺也没理。” 陆氏:“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从见到她起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她这般牙尖嘴利,怕日后娶了她后宅不宁反倒影响远儿的前途。” “糊涂!!”陆婳厉呵:“嫂嫂可要想好了,哥哥惹下这么大的麻烦,你若是放弃这门亲事,可再没有人能填补家里的窟窿了。” 一想到自家那个不成器的相公闯的祸,本就懦弱没主见的陆氏瞬间慌了神。 她急忙揪着陆婳的衣袖讨好道:“好妹妹,刚刚是嫂嫂糊涂,说错了话,你可千万要想办法帮你哥哥!你们咱们家最有手段的,我们所有人都只能靠你了。” 等到被讨好的心里舒坦了,陆婳才志得意满的说:“放心吧,这门亲事必定能成!你就在家等着做婆婆吧!” 另一边 云初念回到自己的漪澜院,正好遇上厨房的小丫鬟送东西过来: “三姑娘,您刚刚让我们准备的松花糕好了,赵婆子说这松花糕趁热吃更软糯可口!让我加紧给您送过来。” “知道,辛苦了!” 云初念微点下巴,南枝心领神会往小丫鬟手中塞了一块碎银。 小丫鬟平日里被呼来喝去惯了,还没受到过如此厚重的打赏,顿时笑得眼角弯弯,谢过云初念后蹦蹦跳跳跑远了。 “姑娘今天怎么想起吃松花糕了?”南枝笑着说:“我还以为回了京城,就吃不到这种青州特产的美食了。没想到府中竟有厨娘会做。” 想到青州,云初念的眼底也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你要是想吃了,回头让厨娘再做一份送过来。今天这份先给父亲送过去。” 出门前她让南枝把做松花糕的方子给厨娘送一份过去,目的就是为了等会儿有个由头去翠竹苑。 第004章 由不得你做主 云初念到翠竹苑的时候,正好见到云远庭从书房出来。 “父亲是要出门?” 云远庭边走边说:“你祖母差人来叫我过去一趟,你有什么事?” “我让厨房做了一些松花糕,想让您趁热尝尝。另外还有事情想和父亲商议。”苏丹小说网 “东西交给李忠,等我回来再吃!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等我回来再说。” 他匆匆往前走,竟连多一眼也不愿意看云初念。 云初念平静的眼眸骤然变冷,在云远庭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朗声问:“若是关乎父亲的前程,您也不愿意抽空听一听吗?” 云远庭的脚步蹲下,回过头来,一双厉眸审视着这个不受自己重视的女儿. 有风吹过,庭院内的竹叶发出沙沙声,云初念的裙摆随风飘扬,未愈的病体越发显得羸弱。 云远庭这才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大女儿竟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送她去青州的时候,她才三岁,小小个,奶呼呼的一团,却像个小大人的模样,吃饭睡觉都要自己一个人做了。 没想到一晃眼,她竟已经这么大了。 看着眼前模样酷似亡妻的女儿,云远庭的内心突然升起一股愧疚. 他对身边的长随李忠说:“去清晖园给老太太说一声,就说我公务没处理完,晚半个时辰再过去。” 云初念也屏退了两个婢女,独自跟随云远庭进了书房。 她将食盒放到桌上,揭开盖子,笑意盈盈的说:“松花糕是青州有名的特产,我特意给了厨娘方子,让她们仿着做一份,父亲尝尝可还满意?” 云远庭尝了一口,点头称赞:“入口绵密不粘牙,香甜可口,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后面让厨房给老太太做一份送过去。” “我一并让厨房做了两份,另一份已经送去清晖园了。” “嗯,你是个做事周全的。”云远庭满意的点头,他不是个贪食的人,吃了两块后就停了手问云初念:“你刚刚说有事情要和我说,是什么事?” 云初念没有直接回答,问道:“下面的人都在传父亲欲将我和陆姨娘的侄子定亲,父亲可曾知道此事?” 云远庭想到昨夜云雨后,陆姨娘娇软的依靠着自己,细声说起这件事。 他当然是知道的. 但是此刻面对云初念的目光,他没来由感到一阵心虚,下意识摇头:“我没听说过。” 云初念没有拆穿他,继续问:“那父亲是怎样看待这桩亲事的?” “陆清远刚考取了功名,又一表人才,日前圣上点了他在翰林院供职,过些年讨个恩旨,去外放几年,再回来便是前途无限,细细算下来也不失为一桩良配。” 云初念满眼的失望:“父亲当真这么想?可是否问过女儿愿不愿意?” “父亲刚把我从青州接回来,就要把我推进火坑吗?” 被女儿这样看着,云远庭面子挂不住,沉下脸色:“什么火坑?我看着陆清远长大,自然知道他的为人品性,若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这样前途不可限量的夫君,怎会轮得到你?” 他每说一句,云初念的心便冷了几分:“既前途不可限量,那让云悦薇嫁给他不是更好?” “这……这……” 一说到要让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嫁给陆清远,云远庭就犹豫起来,含含糊糊的说:“你妹妹身子骨不好,怎能去陆家受苦呢?” “听父亲先前说的话,我还以为我嫁过去是享福呢。”云初念冷笑。 云远庭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脸红脖子粗的低吼:“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已经要定下你和陆清远的婚事,那你便乖乖待嫁就行,哪轮得到你挑三拣四?” 云初念没有被他吓退,只是看着云远庭发飙,沉静的目光中是藏不住的失望。 这就是她的身生父亲,专横,自大,偏心眼,好面子…… “便是冒着惹得圣上龙颜大怒的风险,父亲也要将女儿嫁给陆清远吗?”云初念的声音清冷,面上已无一丝好颜色。 “什……什么?”云远庭跟不上女儿的思维跳跃:“我好好给你说你的婚事,你突然扯上圣上做什么?” 第005章 皇权下的棋子 云初念在心里叹息一声。 他这个亲爹还真是个难堪大用的人,自己都暗示的这样明白了,他还是心存疑虑。 他能升到兵部尚书还真要感谢这个时局让他捡到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目前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声望最高的储君人选是大皇子璃王, 他是皇后嫡出,性情温和儒雅,舅舅又是镇国公萧震山,驻守荆州手握四十万精兵,无论怎么看,他都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想必父亲心中也是如此所想吧?” 云远庭干咳一声,被女儿看穿所想的他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若是皇上心中的储君人选不是他呢?那必然要为自己定下的人铺路修桥,至少日后能有和大皇子背后的势力抗衡的余地。” 璃王很好,深得民心,但就因为他太好了,所以更容易引起帝王的猜忌之心。 若日后由他即位,他母家的势力便一家独大,外戚专权历来是帝王大忌。 这些也是前世的她后来才逐渐琢磨过来的。 当年她为抵抗婚约自奔为妾,殊不知从一开始,她的婚事就由不得自己做主。 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她所踏出的这一步正巧合了宫中那位的心思,所以后来靖王请旨纳她为侧妃之事才会这么顺利。 一开始,皇上未必是属意立靖王为储君,但他需要一个势力能牵制住大皇子一派。 自己嫁给靖王后,外祖父便会成为靖王和璃王对抗的利刃。 “我只是个棋子,要怎么使用端看执棋之人,而不是父亲你。” “父亲,你若是在此时将女儿嫁给陆清远,你说……皇上心中对你会怎么想呢?” 云初念笑得意味深长。 云远庭惊骇的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进太师椅里。 云初念已经解释的非常明白了,便是三岁小儿也能理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云远庭在对皇权无尽的惧怕中又突然庆幸,幸好女儿还是个清醒的,才没有让自己铸成大错。 不行,必须尽快阻止这桩亲事,最好一丁点风声也不能传出去。 “你病体未愈,先回去休息。放心吧,你的亲事自有为父给你做主,断不会将你随便嫁给什么阿猫阿狗的。” 方才在他口中还前途不可限量的陆清远,此时已经沦落为‘阿猫阿狗’。 云初念敛裙目送云远庭离开翠竹苑。 回到漪澜院后,不多时从南枝那里听说陆姨娘在翠竹苑和云远庭生了争执,还把云远庭最宝贝的一套汝窑茶器给砸了。 正在调香的云初念将调好的香粉放到鼻尖闻了闻,满意的勾唇笑了起来。 这还只是一盘开胃菜陆婳就受不了了吗? 接下来还有的她受的。 云初念让南枝找个香囊把香粉装起来放好。 南枝好奇的问:“姑娘这调的是什么香?闻着比那天香楼的香粉还好闻。” 云初念:“此香名唤‘无忧’,你帮我贴身收好。” 南枝闻言,绷紧了神经,仔细将香囊收起来。 送水进来的月影在旁边问:“姑娘今天怎么想起调香了?您以前不是最不喜调香做茶,嫌拘束无趣吗?” 净完手,擦干手上的水渍,云初念方说:“以前天高海阔,想去哪里去哪里,自是不喜欢被约束起来调香做茶,现在被困在这一小方天地间,除了做这些还能做什么?” 大周朝的勋贵之家以调香做茶,插花挂画为雅事,云初念幼时却不喜欢这些麻烦事儿。 在连续气走几个先生后,外祖父也就由着她的性子胡闹了。 但后来嫁进靖王府,她为了不在人前给李澈丢脸,逼着自己将这四艺学到精通。 现在想来,前世的自己真是傻的可爱,怎么会以为这样就能得到那个男人的宠爱? 晚些时候,林氏带了十几号人到漪澜院,让云初念挑选。 人群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上一世,她就选了那几人一同去了靖王府,没曾想这些人竟全是云家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没想到这一世提前挑选丫鬟,竟然还是她们。 云初念素手一指,慵懒的随意挑选了几人,正是上一世背叛了她的人。 会咬人的狗,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总比放在别处看不到的地方更安心。 人选好后林氏也无意多留,离开之前告诉云初念:“五天后宁远侯府的大长公主六十寿辰,正值桃花盛开的时候,大长公主要在光霞山举办马球会。” 第006章 布局 “你……你血口喷人!”陆婳捂着心口,一副要晕厥的模样。 南枝没有被她吓到,继续冷嘲热讽:“姨娘莫不是心虚了吧?” 陆婳气的扑上去想撕碎南枝的嘴,却被南枝灵活的躲开了。 云初念安闲的坐在旁边看戏,眼看着事情要无法收场了,才轻声细语的呵斥南枝: “好了,不许胡说。姨娘管家这么多年,怎么会做监守自盗之事?那不是自打脸吗?姨娘你说是不是?” 云初念目光含笑,看的陆婳一阵心虚。 她总觉得云初念话里有话。 难道她发现自己的秘密了? 不! 不可能! 就连薇儿和欢儿都不知道自己的秘密,云初念一个久居青州的人又如何知晓? 不能自乱阵脚。 陆婳僵着脸色堆着笑附和:“自是这个道理!那么多礼物要一一登记在册,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五天够了吗?” “什么?” 云初念抬眼,看着陆婳错愕的眼神,勾唇浅笑,不疾不徐的说:“五天后要随祖母参加大长公主寿宴,可我从青州走的仓促,妆奁都未曾收拢便出发了。” “若姨娘不能在那之前将我要的东西送过来,届时在大长公主面前失仪,可是不美!” “我被人耻笑倒是无所谓,可若连累我们云家女儿的名声或让父亲在同僚面前蒙羞就不好了。” 云初念笑意盈盈的看着陆婳,搬出她在清晖园时的说辞压了回去。 陆婳的额角泌出冷汗。 云初念虽然一直笑着,可陆婳却感受到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逼人压迫感。 那种上位者主宰一切的的压迫感陆婳只在十二年前,被云初念的外祖父用长枪指着喉咙,命悬一线时感受过。 可云初念此时分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自己会由心底感到胆寒? 陆婳压下心中的惧意,强笑着说:“我一定在去参加宴会之前给你找出来。” “反正都要清点,就连着我娘的嫁妆一并点了吧,我娘的嫁妆单子遗失了,正好趁着这次机会重新登记在册子上。” 陆婳的心猛地一跳,她强压下心中的雀跃,谨慎的问:“只清点现在存在在库房的那些吗?” “也只能这样了。”云初念叹息一声:“只是要辛苦姨娘了!” “不辛苦不辛苦!”陆婳生怕云初念反悔,忙不迭的说:“你便让南枝明日辰时三刻来找我吧。” 云初念让月影送陆婳出去。 南枝不解的问:“夫人的嫁妆单子不是在姑娘这儿吗?怎么告诉陆姨娘遗失了呢?” 云初念轻抿了一口茶水,眸中闪过一抹冷意:“若不是她觉得自己尝到了甜头,你觉得她会这么快松口让你去清点东西?” 南枝撇嘴:“我们这位陆姨娘,看着慈眉善目,心眼可真多。” 云初念笑着打趣她:“出息了,回京城没几天,我们南枝都会揣测人心了。” 南枝被她说的羞红了脸,跺脚不依:“姑娘,你就别嘲笑我了。她那库房分明有鬼,难道您就这样被她欺负吗?” “我不是把你派去了吗?” 云初念拉起她的手,轻拍手背安抚她:“你放心,无论那些牛鬼蛇神有什么本事,姑娘我都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上一世,南枝为护自己而死。 这一世,她一定会护她周全。 南枝出去后,云初念听到外面月影压低声音抱怨她:“你疯了?刚才怎么对陆姨娘那个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事情不对劲难道还不允许我质疑了吗?”南枝不屑。 “你之前在清晖园没听说吗?陆姨娘马上要被扶正了,过不了多久她就是我们三房的正房夫人,你这般顶撞她,她若怀恨在心,以后没你好果子吃!” “我会怕她?”南枝冷哼:“姑娘在清晖园的态度你难道不明白吗?我是姑娘的人,谁对姑娘好我就对谁好。 若是有那黑心肝的想欺负我们姑娘,那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咬上她一口。” 两人逐渐走远,直到声音再也听不见。 时间转眼就到了大长公主的寿宴前一晚。 “三姑娘!”陆姨娘身边的荣妈妈笑着捧来一个锦盒,双手恭敬的奉上:“您要的金丝云纹红宝石头面给您找出来了。” 云初念正慵懒的托腮看书,闻言放下手中的话本:“南枝,东西收下。” “我听说荣妈妈的儿媳日前生了个大胖小子?” “承蒙三姑娘关心,确有此事。”提到大孙子,荣妈妈笑得眼角堆满了褶子。 “你是家中十多年的老仆了,此等喜事我也该添一份礼。就让月影带你去我的私库,你看看喜欢什么便挑一样吧。” 荣妈妈眼底闪过喜意,转瞬又欲言又止。 最后很平静的说:“谢三姑娘恩赐!” 说完敛眉乖顺的跟着月影离开。 来之前陆婳曾叮嘱她,让她机灵点打探一些有用的消息,但想到云初念前些天在清晖园时以一敌众的场景,荣妈妈也心虚了,不敢触她霉头。 “姑娘,明天就戴这套头面吗?”南枝问。 云初念拿起锦盒中的步摇,问:“库房已经清点完毕了?” “是!” “如何?” “东西都能对得上!”南枝说。 “姑娘,您说奇不奇怪……”说到这个事情南枝就纳闷儿:“您将夫人的嫁妆单子悄悄给了我,我下午趁月影不在的时候接连比对了三次,确确实实都对得上。”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若是让你就这样看出不对劲,那就枉费她苦心经营十二载了。” 云初念双手微微用力,那步摇竟在她手里生生断成两节。 南枝惊骇:“这这这……她竟然用镀金的假货偷梁换柱!!!” 云初念并不意外。 这件事情,她在上一世嫁进靖王府才发现,硬生生吃了个哑巴亏。 她把步摇随意的扔进锦盒中:“你去门房找一个叫林大友的老奴。” “然后再把这个锦盒送去翠竹苑……不对,这会儿父亲应该在凝霜院,总之,你务必亲眼看到这个锦盒被送到他手中。” 云初念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南枝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到最后也逐渐明白了失态的严重,抱紧锦盒:“姑娘放心,我一定把事情给您办好。” 娘亲曾对林大友有恩,他一直想找机会报恩。 上一世,会提前得知靖王和云悦薇在谋划将自己当成药人的事情,便是林大友冒死告知的。 他是个能用的人! 第007章 指控 南枝按照云初念的安排先去了门房找林大友,然后再去凝霜院。 但她却连凝霜院的院门都没能进去,就被洒扫的丫鬟拦在外面。 “我要见三爷!” 丫鬟把往里冲的南枝拦回来,怒喝:“三爷和姨娘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云远庭这些年只有陆婳一个姨娘,异常宠爱,连带着她院里的人也狗眼看人低。苏丹小说网 南枝怒骂:“天大的事情,耽搁了你负的起责任吗?” “天王老子来了也必须明天再来。你再不走,我拿笤帚赶人了!” 荣妈妈去漪澜院这么久还没回来,那边的丫鬟却跑来要见三爷,傻子也知道事情不对劲,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把人放进去。 凝霜院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也来拦在面前,南枝自知不是她们的对手,只能佯装离开。 等到丫鬟把院门关上后,她却一个健步冲上去,一边玩命似的狂砸门,一边着急的大喊:“三爷,求您给我们姑娘做主!” 这一个回马枪杀的凝霜院众人措手不及,饶是丫鬟婆子门想上来捂南枝的嘴也已经来不及了。 云远庭披着外衣走出来,怒斥:“大半夜的吵什么吵?一个个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南枝立即跪下,将锦盒高高举过头顶大声说:“陆姨娘监守自盗,以次充好,求三爷给我们姑娘做主!” 长随接过锦盒递给云远庭。 云远庭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便把锦盒整个砸进陆婳怀里,沉声道:“原来最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人是你!” 凝霜院一片安静,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两刻钟后,云初念步履娉婷的走进翠竹苑的议事厅。 云远庭坐在首位,面若寒霜。 陆婳红了眼眶跪在他面前,时不时发出一声啜泣。 竟连云悦薇和云悦欢也来了。 云初念走到云远庭面前,福身行礼:“父亲!您找我?” “嗯!”云远庭让她坐下。 然后把手边的锦盒往前一推,压着怒火问陆婳:“这些年库房一直是你在管,东西也是你让心腹婆子送去漪澜院的,这件事情,你要怎么解释?” “三爷,我冤枉啊!”陆婳哀戚的哭诉。 她不知道云初念是如何发现自己仿了假货以次充好的。 明明仿制的人手艺巧夺天工,她亲自比对过,绝对看不出来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 “您信任我才将库房交给我管理,我是万万不敢做出这等事情的。夫人留下的东西我知道日后是要留给三姑娘和少爷的,我又怎敢起歪心思?” “三爷您是知道我的,这十多年,我一直克己奉公,我连衣服首饰都难得置办,若我是那监守自盗的黑心肝恶妇,我又何至于对自己这么苛刻呢?” 陆婳一身素白衣衫,头上只用了一支月白色的玉兰簪子绾发,眼眶含泪眼尾微红,委屈又含情的看着云远庭。 只一眼,就让云远庭的怒火消了大半。 他不禁小声问云初念:“她的性子我是了解的,断不会做出这等监守自盗的事情。 你娘亲的陪嫁箱子搬进库房后就没人动过,说不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话里话外,竟有暗示东西是随裴清芫进府时就已经是假货的意思。 云初念心底发寒。 他为了替陆婳开脱,竟往娘亲身上泼脏水。 “父亲!” 云初念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回桌上,沉闷的声音令在场众人的心也跟着一震。 “此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陆姨娘毕竟马上就要成为您的正房夫人了,为避免日后落人口舌,影响父亲前途,还是查清楚比较好。” 她既然挑明这件事情,就断不会如此轻易就让陆婳躲过这劫。 一听说会影响自己前途,云远庭立即坐正了身子,假意咳了一声:“自是要查的,只是这没头没尾的,要从何查起?” 他还想说话,长随进来小声汇报:“门房的林大友跪在外面求见!” “他一个门房这么晚见我做什么?”云远庭小声嘟囔。 “说是和陆姨娘的事情有关。” 云远庭下意识扫了云初念一眼,看她正闭目养神,不禁心里发怵,烦躁的挥手:“带进来!” 林大友左腿微跛,两鬓斑白,手里捧着个硕大的木盒,一瘸一拐的走到云远庭面前才跪下,朗声说:“三爷,这是奴才从闲人阁赎回来的东西。” 他说完后,主动将木盒打开。 一套和云远庭手边那副假货一模一样的金丝云纹头面赫然陈列在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几件价值连城的珍宝首饰。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云远庭骇然的看着木盒内的东西,里面有几件珠钗是他曾在裴清芫那里见过的。 他下意识向陆婳看去,只见她同样惊骇,方才还哀戚委屈的双眸内,只剩下恐惧。 云远庭虽色令智昏,但不是真的蠢货,立即就明白她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干系。 “这些都是夫人的陪嫁,从去年开始,便有人陆续将这些东西高价典当给闲人阁,再低价请闲人阁的师傅打造一副一模一样的好偷龙换凤。” 我与闲人阁的管事交好,经常一起吃酒,多番打听下才知道,做出这等事情的竟然是陆姨娘身边的荣妈妈。” “我不忍夫人的陪嫁流落在外,便把此事告知了三小姐。三小姐给了银钱,让我将东西全部赎了出来。” 林大友每说一句话,云远庭的怒意便增添一分。 终于,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一脚踹在陆婳的心口,怒喝:“贱人!你竟敢瞒着我做出这等事情?” “他胡说八道!!” 陆婳往前跪行几步,拉着云远庭的衣袖,仰头望着他,满眼悲痛的说:“无凭无据的,您怎能因为一个门房几句话就冤枉了我?” “谁又知道这不是她们串通起来陷害我呢?说不定东西是她们自己掉包的呢?” 云初念突然轻声笑起来。 她就知道陆婳不会轻易认罪。 但她也没想到陆婳会这么蠢,竟自己往枪口上撞。 “姨娘若觉得是我们串通起来陷害你,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库房,看看现在库房里存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陆婳瞬间噤声。 林大友也仿佛猜到了她会做垂死挣扎,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到云远庭手中:“这些是陆姨娘去典当物品时所签的字据,” 第008章 割肉保命 “我赎回东西后闲人阁的管事便将字据退还给我了。剩下的是陆姨娘的兄长陆海在赌坊的借据。” “陆海因好赌,欠了赌坊五万两,赌坊扬言要剁了他的手掌,把他的妻女卖去妓院。后来不知道他从哪里搞到了五万两还了钱。 可他管不住自己的手,前段时间陆家公子中举后,他一时高兴,又去赌了一晚上,欠了赌坊一万两。” “前两天赌坊到陆家追债,陆海放话说自己的儿子马上要迎娶三姑娘为妻,到时候多得是钱还给他们。街坊邻居皆可作证。” “借据在赌坊我带不走,就只能让他们的管事给我誊抄了一份,若是老爷不信,可以去赌坊查证。” 林大友话说完,陆婳就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哀戚悲怜的哭声也完全消失,惊惧的盯着云远庭手中的一叠字据。 议事厅内只余下云远庭翻看字据的声音,越来越快。 到最后,他愤慨的将字据重重拍在桌上,怒声质问:“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背着我做这些事情。若不是被人发现,改天这宅子被你卖出去都没人知道!” “我就说你为什么这么热络的想把念儿嫁给你那个侄子,感情你们姓陆的一家子打的是念儿嫁妆的主意!” “来人!请家法!!”云远庭怒不可遏。 一听说他要请家法,陆婳吓得几乎昏死过去。 云悦薇两姐妹也慌了神,齐齐跪在云远庭面前求情。 云悦薇:“爹爹,您消消气,饶了娘亲吧,娘亲也是被逼无奈才会出此下策。难道您要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哥哥被人斩去手掌吗?” “她若是存心想要算计夫人的嫁妆,又怎么这么多年只掉包这几件东西?” “这些年,娘亲一直以您为天,从来不曾欺瞒过您,这件事情她固然做错了,但你们十多年的情分,难道就要因为这些死物消磨了吗?” 云悦薇身体羸弱,一通声情并茂的哭诉下来,已是气息不匀,眼看着要晕厥过去。 云远庭历来最疼爱这个女儿,见状也不禁心软。 陆婳打蛇随棍上,也掩面哭泣:“三爷,我自嫁与您做小至今快十五年了,我为您生养女儿,打理庶务,我敢对天发誓,除了此事之外,我未曾有一件事对您有过欺瞒。 若我所说有假,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云初念冷静的垂眸,兀自喝茶,仿佛面前的这出闹剧和她无关一样。 只是在听到陆婳的誓言时,嘲弄的勾唇笑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若是赌咒发誓有用,还要刑部大理寺做什么?遇到命案,都让被告发个誓就能验真伪了。” 陆婳神色微僵。 在宠妾和爱女的连番哭诉下,云远庭早已心软。 他本就对亡妻没什么感情,陆婳此事做的再离谱,到底没有伤及他的利益,说要请家法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念儿……”云远庭小心翼翼的问云初念:“东西既已赎了回来,不若此事暂且作罢?这笔钱爹给你补上如何?” “父亲是一家之主,既然您不追究,那我也无甚可说。” 陆婳母女几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 云初念声音一顿,加重了语气:“有如此劣迹之人,断不可以做您的正房夫人。” 云远庭犹豫,陆婳扶正的事情已经定下,原本下月回老家祭祖便要把陆婳登记在族谱之中。 此事家中上上下下皆已知晓,骤然宣布作罢,恐怕会引出不少流言。 陆婳也心有不甘,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熬出头了,现下云初念三言两语就要把自己打回原形,她如何甘心? 陆婳勾人的小眼神看的云远庭心痒难耐,他向云初念解释:“你们姐妹眼看着就到了婚配的年龄,家中总需要一个正房娘子操持这些事情……” “那您就再娶一个续弦!” 云初念打断他的话,看着陆婳惊愕的眼睛,气定神闲的说:“父亲现在正值壮年,又贵为兵部尚书,再娶个年轻貌美的续弦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陆婳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慌乱。 她现在虽然名义上只是个姨娘,但实际上府中都是把她当成是正房夫人对待。 若是云远庭再娶一个续弦,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云远庭惊怒。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竟妄想插手父亲后院之事,传出去像什么话?” 云初念没被他的话当回事,继续说:“这原是外祖母的主意, 青州知府有个独女,在婚嫁之前未婚夫战死,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为其未婚夫守节三年。 谁料后来她母亲又因病去世,如此又拖了几年,她的姻缘也被耽搁了。 外祖母知道您这些年一直没有续娶,便兴了为您二人牵红线的心思。我回来之前外祖母曾让我试探您的口风。 原本我听说您要将陆姨娘扶正,觉得这样也不错,便没有提起这件事。不过…… 姨娘这样的品行若是成为您的正房娘子,闲人阁和赌坊那边传出什么流言,影响的可是父亲您的仕途。” 青州知府确实有个嫡女被耽误了姻缘,但外祖母想为她做媒的事情却是云初念编造出来的。 她也不怕云远庭心动。 那女子她曾见过一面,颜容德行皆是不错。 如果三房必须要有一个正房娘子,那个女子总比陆婳要好上数倍。 云远庭被她一长串话说的一愣,陆婳以为他被说动心了,急道: “三爷,此事原是我做错了,三姑娘要惩罚我我也认了,只要您不厌弃妾身,愿意让我一直留在身边伺候您,那些虚名我都不在意的。” “为了赎罪,妾身愿意把管家之权一并交给三姑娘,禁足一月。” 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云远庭娶续弦。 否则,她这十几年的付出全都白费了! 至于现在失去的,总有一天她会从云初念手里重新夺回来! 陆婳的‘识大体’让云远庭大为满意,亲自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细声安抚: “我怎么会厌弃你呢?你这次做错了事情,可要好好向念儿道歉,下不为例。” 云远庭耳根子软,又偏宠陆婳,此时她依偎在怀里,云远庭的理智早就飞跑了。 什么青州知府的嫡女,那些远处的风景哪里比得上近在咫尺的温香软玉? 第009章 镇国公世子 陆婳会交出管家的权利保全自己在云远庭心中的地位云初念并不意外。 壁虎会断尾求生,陆婳显然也深谙此道。 陆婳管家十二年,三房里里外外全是她的心腹,她有把握就算权利旁落也会有收回的一天,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大大方方的把权利交出来。 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只怕会让云远庭更加怜惜她。 不过…… 云初念摩挲着手中的对牌钥匙,缓缓勾起唇角。 东西既然已经到了自己手上,就断不可能再还给她了。 到了漪澜院外面,林大友不准备再进去,云初念点头:“今日之事,多亏有你帮助。麻烦你了!” “三姑娘这话真是折煞小人了。当初若不是夫人帮助,我这条命早就没了,别说只是帮您办这么一件小事,就算是让我豁出这条小命,我也绝不推辞。” 他拖着这具残身一直留在云家,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报答裴清芫的恩情。 当南枝到门房找自己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报恩的机会来了。 “姑娘日后若有任何差遣,可随时找我。” 没过一会儿,云远庭的长随李忠送来一个匣子,里面装了厚厚的一叠银票。 李忠谄媚的笑着说:“三爷说姨娘做错了事,断没有让姑娘您吃亏的道理,这是三爷补偿您的。” 李忠走后,云初念把匣子交给南枝:“你把这个给林大友送去,让他明日一早给闲人阁送去,记得要避人耳目。” 林大友带回来的那一箱子首饰价值加起来五万两,她的私房哪儿来那么多钱? 只是忠毅侯裴泽海虽举家迁往青州,京都却还有人记得他的威名罢了。 闲人阁是看在外祖父的份上,卖自己一个面子,先把东西交给自己而已。 …… 第二天便是大长公主的寿宴。 能被大长公主邀请,对云老夫人来说是莫大的荣耀,所以云府上下从天还未亮就开始忙碌。 除了长房的嫡女云兰馨和云初念外,云老夫人连府中三位庶出的姑娘也一并带上了。 她亦有私心。 如今眼看着云兰馨和云初念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双胞胎姐妹俩也可以开始相看了,她想趁着这次机会,带她们露露面。 倒是长房的庶女云珊珊年岁还小,但带出来长长见识也不是坏事。 云初念今日一袭鹅黄烟罗长裙,头挽垂鬟分肖髻,步履蹁跹,环佩叮当,一出场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就连京中公认的第一美人云悦薇站在她身边,此时也黯然失色。 昨夜的事情让云悦薇彻夜未眠,本就病恹恹的身子此时更添几分羸弱,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走一样。 云老夫人看了,暗暗摇头叹气。 府中备了三辆马车,老太太一辆,长房母女三人一辆,三房三姐妹一辆。 临上马车的时候,云老夫人开口:“三丫头和我一起吧。” 三房昨夜发生的事她一早起来已经知道了,此时若放她们姐妹三人同车,只怕还没到光霞山就先吵起来。 往日和老夫人同乘一车的殊荣只属于云兰馨这个长房嫡女,今日她巴巴等了半晌,最后却是云初念被叫了过去。 云兰馨心里压了一股气,用力绞着手中的丝帕。 大长公主喜好热闹,在宅中搭了戏台,今日请了城里几个有名的戏班轮番唱戏。却也不拘着她们这些未出阁的少女,由着她们在院子里逛。 等用过午膳后,再去山下的马球场打球赛马。 上一世,云初念时刻谨记不能给云家丢脸的话,一直安分的待在祖母身边,哪儿也没去,于是正好撞上来给大长公主祝寿请安的李澈。 这一世云初念不想见到李澈,于是也不管其他世家小姐如何矜持,她借口想看看风景便带着月影离开了戏园。 后院的风景很好,大片的桃花竞相绽放,热闹非凡。 月影贪玩,见到一只野兔跑过,也跟着去追。左右附近无人,云初念也没有管她,自己闲庭信步的继续往前走。 云初念沉浸在美景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踏入了禁地。 “你去调查清楚,看看他们背后是什么底细。” 突然,云初念听到一道低沉的男声,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躲到树后,微微探出半个脑袋。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身形颀长的红衣男子背对着自己。 尽管看不清正脸,但云初念也能感受到对方不凡的气度。 “陈平不能留了,找个机会不留痕迹的除掉。”苏丹小说网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瞬息间便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 云初念心往下沉,暗骂自己竟然如此不小心,偷听到别人在密谋坏事。 她想趁对方没有发现的时候悄悄离开,但刚往后退出两步,就听到月影雀跃的声音:“姑娘,我找到了一个兔子窝!” “谁?!” 糟糕!!! 念头一闪,只见一道残影飞过,云初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下一瞬那人已经逼近眼前,修长的双手狠狠卡住云初念皙白的脖子,阴狠的问:“你是什么人?” 被吓得想放声尖叫的月影也被他的属下控制住,不敢动弹。 云初念这才看清楚红衣男子是谁。 她的瞳孔不受控制的剧烈收缩了一下。 是他! 镇国公世子——萧云祁! 萧云祁朗目疏眉,凤目微扬,这个无数少女倾慕之人,京都有名的纨绔浪荡子此刻却面狠如索命修罗,大有下一秒就会掐断她脖子的气势。 云初念看着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上一世最后一次见他时候的光景。 那时,镇国公府遭逢巨变多年,只剩萧云祁一根独苗,他也因此性情大变,从一个纵情声色的浪荡纨绔子变的阴狠毒辣,杀人如麻。 她刚收到林大友冒死递来的消息,带着两个丫鬟连夜坐马车想要逃出京都。 但她们却在城门被守卫拦了下来。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夜色里,一队黑衣人打马从城内疾驰而来。 为首的赫然就是萧云祁。 他身侧并驾齐驱的是一个身披斗篷的蒙面男人, “圣上有令,今日起,凡出城者皆要经过严密的搜查……” 话音还没落下,一道寒芒闪过,那名说话的守卫已经身首异处。 圆滚滚的头颅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然后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了云初念的脚边。 殷红的鲜血点点洒在她月白色的裙摆上,如雪夜中绽放的寒梅。 云初念蛾眉紧蹙。 萧云祁抬头看了云初念一眼。 那一眼,令云初念遍体生寒。 她以为萧云祁会为封口杀了自己,但他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便别开了视线:“京都要变天了,出去了就暂时不要回来了。” 第010章 高手过招 思绪回到现在。 云初念迅速权衡清楚局势后,冷静的说:“我们是来参加大长公主寿宴的官员家眷,来园子里闲逛,想回戏园却迷路了,家中长辈还在等我们。” 一是回答萧云祁自己的身份。 二是警告他,自己不是个可以随便就杀的阿猫阿狗,若是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但萧云祁并没有被他的话吓到,狠声问:“你听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听到!”云初念仍然面不改色。 萧云祁厉眸微眯:“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杀了我也是什么都没听到。” 萧云祁审视着云初念,她也不惧,坦然自若的迎着他的眼睛,任由他打量。苏丹小说网 他讶然于云初念的淡定。 很少有人能在他的强压之下还能保持这么冷静的。 萧云祁想试探面前的女人是否真如她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收紧了手指:“那我就杀了你!” 空气骤然被他截断,胸腔好似要爆开一般。 云初念只觉得自己可能下一秒就要死了。 但她丝毫不慌,沉静的眸子无所顾忌的看着萧云祁如星辰般灿烂的双眸,勾唇浅笑,很笃定的说:“你不会杀我的。” 原本云初念还担心萧云祁杀人灭口。 但当他真的说要杀了自己的时候,云初念反倒冷静了下来。 以她前世对这个手段毒辣的混世魔王的了解,萧云祁若真是想杀了自己,是断不会说出来的。 他只会手起刀落,在瞬息间取自己性命。 他在试探自己。 想通了这一层,云初念很快冷静下来,脑子飞速转动,艰难的说:“至少……你不会现在杀我。” 胸腔内残存的空气越来越少,每多说一个字,对她而言都是一项巨大的挑战。 但为了活命,云初念还是忍着身体上的难受,胀红着脸说:“否则……兵部尚书的嫡女在大长公主宅邸出事,牵连甚广,就算是镇国公世子恐怕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 不如现在放了我,再找个人监视,若我口风不严,再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就是。” 说完这些话,云初念已经用完了最后的力气。 她只觉得自己头昏沉沉的,身体也越来越虚。 但她仍然倔强的没有求饶。 萧云祁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她竟然把自己心中所想全猜准了。 许久之后他终于松开手,一边擦拭着手指,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你就是云远庭刚从青州回来的女儿,裴泽海的外孙女?” 裴家养大的外孙女,难怪能有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气度。 他突然松手,云初念的身子虚软的往下软倒,萧云祁下意识想伸手去搀扶,在即将碰到她纤瘦的腰肢时,云初念立马警醒的往后退开几步。 她捂着脖子,近乎贪婪的大口大口呼吸,骤然涌入胸腔的空气让她条件反射的呛咳出声。 她无意和萧云祁这个危险人物做过多纠缠,等到自己呼吸顺畅之后才满眼防备的说:“多谢世子手下留情,我离开很久恐家人寻找,先告退了。” 云初念没有含糊,说完就立即带着月影大步离开。 “主上!” 一个身如鬼魅的劲衣女人突然出现在萧云祁身后:“要我去盯着她吗?” 萧云祁:“不用了,由着她去吧。” “可是……”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会给自己招惹是非的。” 萧云祁看着云初念匆匆离开的步伐,玩味的勾唇笑起来:“京都的这些个贵女,倒也不全是脑袋空空的蠢货。” 云初念走的很快,好像背后有鬼在索命一样。 月影小跑着跟在后面,惴惴不安的问:“姑娘,刚才……” “闭嘴!” 云初念警告她:“你若是不想死,今天看到的事情就全部烂在肚子里,谁都不准说。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撞破萧云祁的秘密让云初念有些忐忑。 那个传闻中纵情声色流连花楼的纨绔世子,和今天这个阴狠毒辣的危险男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萧云祁? 她不喜欢这种事态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 “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要不然他后悔了,来杀人灭口怎么办?”月影被吓得快哭出来了。 “再等等!” 云初念看了一眼戏园的方向,稳了稳心神说:“我肚子饿了,你去帮我拿一份糕点过来,我在前面水榭等你。” 现在还不是回戏园的时间。 桃花林中央有个水榭,引了光霞山的山泉水,池中养了不少锦鲤,各个膘肥体壮,好不自在。 云初念抛下脑中的杂念,在水榭中凭栏独坐,享受这片刻的静谧。 偏偏有苍蝇见不得她好。 “你就是云初念?”一道轻蔑的声音响起。 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儿在云悦薇姐妹俩的簇拥下走进水榭。 她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云初念,当看到那张远胜于自己的容颜时,撇撇嘴,很不是滋味的冷哼:“我看也没有长得很好看嘛。” 云初念认识她。 英国公府最小的孙女江嫣然。 扫了一眼江嫣然身后的姐妹花,云初念心下了然。 以为自己成为江嫣然的拥趸,就是找到靠山了? 云初念敛裙站起身,温柔的笑着问江嫣然:“江姑娘怎么在这里?” “怎么?你能来得,难道我不行吗?”江嫣然不悦。 “自然不是。”云初念没有因她的抬杠生气,还佯装很意外的样子:“只是……镇国公世子在找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什……什么?真的吗?祁哥哥真的在找我?” 江嫣然错愕,一抹绯红迅速染上脸颊,连声音都柔和了几分。 她迅速问了云初念方向后就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 云初念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角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江嫣然喜欢缠着萧云祁在京都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正好她云初念又一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方才在萧云祁手上才吃了亏,现下马上就有一个可以‘回敬’他的手段,又怎么能不用呢? 云悦薇姐妹俩踟蹰着不敢跟上去。 云悦薇走到她的跟前,细声细语的说:“三姐姐,昨夜的事情,多谢你不追究母亲的责任。” 云初念冷眼看着她,面无表情。 “你干嘛要向她道谢?若不是她多事,母亲怎么会被惩罚?母亲是为了帮舅舅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的,她分明也是冤枉的。”云悦欢很不满。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云悦欢满眼愤恨的瞪着云初念。 突然,她脸色大变,惊惧的大喊一声:“三姐姐小心!”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向着云初念飞扑过去。 第011章 谁来救救她? 云初念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在云悦欢将要扑到自己的时候突然侧身一躲。 云悦欢扑了个空,身体踉跄着往前倒去,手慌乱的一抓正好抓住云悦薇。 噗通一声,伴随着一声尖叫,云悦薇踉跄着摔入池中。 岸上的丫鬟大惊失色,连声大喊救命。 深宅女子大多不会水性,云悦薇本就身体羸弱,扑腾几下后动作幅度就越来越小。 最后关头抓住护栏稳住身形的云悦欢当即慌了神,指着云初念的鼻子怒骂:“你故意的是不是?” 云初念耸肩,无所畏惧的说:“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是你亲手把她拽下水的。与其来指控我,不如想想怎么把她捞起来。” 争论间,一道黑色的残影迅速掠过。 只一瞬,在水中挣扎的云悦薇就被人救了起来。 “你没事吧?” 温润如玉的声音,却令云初念身形猛地一震。 这道声音,她就算化作厉鬼都不会认错! 李澈!!! 云初念的眼底是藏不住的愤恨。 藏在袖口里的手用力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钻心的疼痛刺激的她脑袋清明,让她将那欲奔涌而出的杀意生生压了下去。 若不是不愿连累外祖一家,她一定会趁现在就杀了这对渣男贱女,永绝后患! 或许是察觉到了杀意,李澈的目光陡然向云初念看过来。 但她此时已经情绪已经恢复正常,薄唇紧抿,倨傲的挺直脊背,但那如鹰隼般凌厉的眼神令人望而生畏。 李澈心神一震。 出生皇家,他见多了各色美人。 娇憨,妩媚,端庄,俏丽…… 却唯独没有一人像面前的女子一样,凌厉如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他忽略掉自己心尖上那股奇怪的感觉,皱眉怒斥:“你竟如此狠毒,推自己妹妹下水?” 云初念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笑自己自诩聪明,上一世竟然没有看透李澈这副好看的皮囊之下包裹的傲慢和不辨是非。 “你说我推她下水,你可有证据?”云初念反问他。 李澈:“我亲眼看到的,岂会有假?” “亲眼所见,便一定是真实?” 云初念往前逼近两步,看着李澈的眼睛,面无表情的问:“你既然亲眼看到了,那我是用哪只手推的?以何种方式推的?她离我那么远,她是脑子缺根筋了才会眼睁睁看着我把她推下去不做反抗?” 云初念一连几个问题,问的李澈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只能黑着脸怒斥:“巧舌如簧,不知所谓!” 云初念不客气的回怼:“你色令智昏,昏聩无能!” 重活一世,她若还被这两人欺负,那真是日子活到狗肚子里了。 李澈长这么大还从没吃过这种瘪。 他虽然不受宠,在众多皇子中没什么存在感。 但他毕竟是三皇子,是皇帝亲封的靖王,整个京都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见他皱眉不悦,李澈的随从四喜立即跳出来护主,指着云初念尖细着嗓音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辱骂靖王。” 云初念一点没被吓到,反倒冷笑着问:“难道靖王就可以平白冤枉好人吗?此事与我无关,便是到圣上面前辩白,我也不惧。 只是不知靖王殿下敢不敢让这件事情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云初念斜睨着李澈,满眼的挑衅。 李澈不受皇帝待见,虽有野心却一点不敢表露出来。 此事若闹大,只会让皇帝更加厌弃他。苏丹小说网 他讨不了半分好。 李澈微微皱眉。 他正欲说话,怀中的云悦薇打了个喷嚏。又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殿下莫要因为我和姐姐争吵了。”她细声解释。 云悦薇打湿的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她冷的牙齿不断打颤,只能靠依偎着身旁的男人,不断汲取他身上的热气才能让自己好受一些。 李澈解下自己的外衣罩在云悦薇身上。 “得罪了!” 话音落下,他打横将云悦薇抱起:“我送你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云悦薇惊呼一声,手慌乱的揪住他的衣襟。 如小兔子一般惶然无助的眼神跌入李澈眼中。 那是一双令所有男人都会产生怜惜的眼睛。 但李澈的脑海中却下意识的闪过云初念那如凶悍的野狼般凌厉的眼神。 他往云初念看去,却发现她并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李澈的心里竟浮现出一抹怅然。 “姑娘!”原本被她留在戏园的南枝神色匆匆的走进水榭,在云初念耳边小声说:“出事了!” 云初念精神一振。 她要等的事情终于来了。 与此同时,李澈的侍卫也快步走到他面前,半跪着禀报:“有人冲撞了平宁公主,公主受了惊吓,早产了,情况不太好。” 李澈的脸色猛地一变。 他没心情继续在这里逗留,抱着云悦薇逐渐走远。 云悦欢拼命克制住自己的兴奋,得意洋洋的说:“姐姐得到了靖王殿下的青睐,以后有你好受的。” 云悦欢沉浸在以后可以把云初念踩在脚下的痛快中,压根没有发现云初念根本不在意。 她甚至连正眼也不稀得看云悦欢一眼,带着南枝匆匆回到内宅。 屋子里不断传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丫鬟婆子们不断进出,换出一盆盆刺目的血水。 大长公主等在外面,双手合十,不断祈求上天保佑她的孙媳妇和曾孙平安。 原本来参加寿宴的官员家眷一个个神色忧愁,除了跟着一起祈福,也别无他法。 云初念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被丫鬟带进去,有人认出来那是京都仁济堂的大夫。 但没过一会儿,那个老头就摇着头出来了。 一边走还一边说:“公主如此情况,便是华佗转世也是回天乏术,贵府还是另请高明吧。” 闻言,送他出来的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着不断向他磕头: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们主子吧。人人都说您是妇科圣手,无论再怎么危险的产妇,您都能保母子平安,除了您,没有人可以救我们主子了。” 林大夫长叹一口气,于心不忍的说:“若公主是怀胎十月自然生产,那无论如何艰难我也有把握保她母子平安,但她尚才怀胎八月,我……我也有心无力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长公主手中的念珠无声断裂。 珠子滚落了一地。 她被人搀扶着,走到林大夫面前,颤巍巍的问:“若是只保公主一人……先生能否办得到?” 林大夫面露迟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说:“不瞒您说,若是只保孩子,或许我还能一试,但……”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平宁公主此次恐怕熬不过这一关了。 只是那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所以没有人敢直接说出口。 大长公主闻言,身子瘫软,痛心疾首的捶打自己的心口,哭喊道:“难道就没有人能救救她了吗?” 第012章 她的病人 “姑祖母!” 李澈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躬身行过礼后说:“我府上有一名游方大夫,医术了得,我已命人回府请他了。或许他可以救皇妹。您且稍稍宽心,莫要忧思过度,伤了自己的身子。” 伴随着李澈说话的同时,院子的角落里一道清亮的声音朗声说:“或许我可以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向她看过来。 云老夫人脸都被吓白了,惶恐的弯腰:“大长公主恕罪,孩子顽劣不懂礼数,胡言乱语您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大长公主却不理会她,只是皱眉看着云初念,满含威仪的问:“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是你敢骗人,可是死罪!” 云初念往前走出两步,气定神闲的说:“我说,我有办法可以让平宁公主母子均安。” 有人冷嘲热讽:“笑话,名动京师的林大夫都束手无策,你能有什么办法?公主身娇肉贵,出了什么事你们云家全家陪葬也不够你们死的。” 云初念只当她是聒噪的苍蝇,未曾搭理,认真且坚定的看着大长公主说: “我以我的项上人头做担保,若我没有救回公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平宁公主情况紧急,若是继续耽误,恐延误最佳的救治时间,还请大长公主尽快做出决断。” 大长公主神色迟疑。 她本来已经绝望了,现如今云初念的话又让她重新燃起希望,但是…… 面前的女孩儿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真的可以救回平宁吗? 屋内的惨叫声已经逐渐减小,直至悄无声息。 大长公主的心猛地一跳,拍板决定:“好!这院内所有丫鬟婆子皆由你任意差遣,只希望姑娘务必要保全平宁的性命。” “姑祖母!!!”苏丹小说网 李澈急了,想要阻止。 但他刚开了个口就被大长公主冷脸打断:“我意已决,你们不用再劝了。出了任何事情,责任由我一力承担。” 云初念看着李澈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想借这个机会拉拢大长公主和老侯爷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上一世,平宁公主也遭遇了这场劫难。 和此时同样危险的场景,只是上一世公主靠人参才续命等到了李澈府中的神医赶来。 虽最终没能救下她腹中的胎儿,却保住了平宁公主的性命。 李澈因此得到皇帝的奖赏。 大长公主也对他倍加感激。 平宁公主更是因为这场救命之恩,成为他坚不可摧的后盾,为他日后的夺嫡助力良多。 故事的发展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将由她来亲自将这场宿命打破! 云初念步伐沉稳且坚定的走到大长公主面前,轻声说:“您且安心,会没事的。” 她的声音温柔有力,很奇异的抚平了大长公主焦躁不安的心。 “这位姑娘!” 原本准备要离开的林大夫突然问:“不知道老朽能否在旁边观摩?” 他倒要看看,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哪里来的底气口出狂言。 云初念很遗憾的摇头:“里面那位可是公主,林大夫确定自己想要观摩?” 林大夫背后浮起一层薄汗,他一时急切之下竟忘了里面那位是公主。 他生出这等大不敬的心思,光是一句男女大防就能让他小命不保。 索性众人的心思都在担心公主,没人注意到他刚才那番话。 步入里屋,房间内弥漫着血气。 床上的女人神形狼狈,已是声如蚊讷,出气多进气少。 旁边的稳婆和医女虽还在不歇气的用各种方式催生,但平宁公主已无多余的力气再配合她们。 就连云初念走到床边坐下,公主都没有生出半点反应。 “南枝,我先前让你准备的东西呢?”回内院之前,她就让南枝去帮她做好了准备。 “已经备好了。” 南枝将浸了水的香包递到云初念手中。 那是先前她亲手调的香,名唤‘无忧’。 云初念细致的帮公主将黏在脸上的头发撩到耳后,非常温柔的安慰她:“没关系,不用害怕,睡一觉就好了。” 说话间,云初念将香包放到公主鼻尖。 平宁公主眸光微动,她张张口想说些什么,但鼻翼间那缕若有似无的香味让她的眼皮越来越沉重。 直至完全合上。 云初念写了一份药方交给随侍在旁的医女:“去抓药,大火,三碗水煎成半碗水,越浓越好。尽快,不得耽搁!” 南枝将用烈酒消了毒的小刀递到云初念手中。 云初念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沉静。 她将薄如蝉翼却异常锋利的小刀对准公主的小腹,稳稳的划了下去。 上一世,她曾为了李澈学医,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在她的努力下,从完全看不懂的天书到能融会贯通熟练运用,足足花了八年时间。 医书上曾记载妇人难产时,剖腹取子的方法。 只是,这种法子必须舍弃妇人性命,且在她意识清醒之下,生剖其腹,将难产的婴儿取出来。 而云初念经过学习研究,自己调制了一种能让人完全失去知觉一个时辰的香粉,用在这种时候刚刚好。 配合着她的药方,既能减轻妇人生产的痛苦,又能在产后大大提高产妇的存活率。 上一世,她在逃难时,曾帮一个难产的妇人用此种方法平安生下一对双胞胎。 平宁公主是她的第二个病人。 皮肉翻开,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害公主殿下!”一个医女满眼惊恐:“来人!!!救驾!!!” 云初念蹙眉,厉呵一声:“南枝,把她绑起来。” “好嘞!” 南枝叫了两个婆子,三下五除二把人捆了堵嘴扔在角落,拍拍手警告其他人:“在我们姑娘没有结束之前,你们谁要是敢叫人进来,就杀了你们。” 虽然她也不能理解云初念这惊世骇俗的医术是怎么来的。 但南枝相信云初念。 只要是她家姑娘做的事情,那就一定是对的。 这些小插曲没能干扰云初念,她目光专注,心无旁骛的继续操作。 随着切割的深入,场面越来越血腥,屋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云初念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非常冷静的命令着南枝,时不时递来剪刀或是钳子。 偌大的屋内一片安静。 屋外等候的所有人也同样大气不敢出一个。 偶尔有从里面出来换水的医女,李澈拉住她问里面的情况,她却只是面色煞白的猛摇头,一个字也不敢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从云初念进去开始,里面就再也没有传来安宁公主的半点声音。 第013章 恩人 有和云家交恶的人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公主这么久没有声音了,会不会是已经糟了云家那个小丫头的毒手?我们要不要派人进去看一看?”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云兰馨不客气的指着那个妇人的鼻子说:“我妹妹定会救下公主殿下,由不得你在这里乱嚼舌根。” 尽管云兰馨也不相信云初念真的能救公主,但她深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从云初念开口说自己能救公主那一秒起,她们云家就已经和她被绑在一条绳上。 除了相信她,别无他法! “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她的医术能比得过林大夫?别到头来只想出风头,把自己小命都出没了……” 与此同时, “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天际。 所有真心为公主祈祷的人,听到这声嘹亮的哭声,都松了一口气。 云老夫人更是双膝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好在有林氏和她互相搀扶着,才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房门打开,里面的稳婆喜笑颜开的奔跑出来报喜:“恭喜大长公主,平宁公主产下小世子。” 大长公主眼角含泪,双手合十感谢诸方神佛。 末了急切的问:“平宁呢?平宁她无事吧?” “您且安心,云三姑娘正在给公主缝合伤口。她说伤口缝好后就能唤醒公主了。” 稳婆说完,又忙着进去给云初念帮忙。 留下屋外众人面面相觑。 缝合伤口? 什么意思? 云初念用羊肠线非常细致的给公主缝好伤口后,又用一根银针在她的指尖扎了一下。 十指连心的痛楚让公主很快就悠悠转醒。 她茫然的看着头顶的一切,等意识回笼后,她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云初念按住双肩:“公主莫急,您现在还不能起来。” “您生了一个可爱的小世子,这会儿乳母在喂孩子吃奶。吃完奶就给您抱过来。” 平宁公主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肚子,等发现原本高挺的肚子真的平坦下来后,她突然喜极而泣:“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和孩子!你就是我们母子的大恩人!” 自古以来,女人生产本就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她当时以为自己也难逃此劫了。 没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个悠长的觉,孩子便在不知不觉间生了下来。 “原来生孩子还可以这样轻松。” 云初念失笑:“当然不是真的这么轻松,后面几天还需要公主再吃些苦头。” 接着,她就将自己如何为她接生,以及之后几天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事情非常细心的告知了公主。 平宁惊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问:“你真的在我肚子上挖了那么大一个洞?然后我还没有死?” 她的语气中透着一股不知世事的娇憨可爱。苏丹小说网 云初念浅笑:“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实属无奈,还望公主恕罪。” 平宁:“你都救了我的性命,哪里有罪?不仅无罪,还是大大的功劳,我要报请父皇,让他好好奖赏你一番。” 刚经历过生产的女人是非常虚弱的,平宁公主说了会儿话,等乳母抱了孩子过来看过一眼后,她终于彻底安心下来,再次沉沉睡过去。 等平宁公主睡下,云初念又仔细检查了小世子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长舒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满身血污,缓步走来。 看起来分明是神形狼狈糟污,但那宠辱不惊的气魄却令人不敢小觑。 人群不自觉的为她分路。 云初念从容的行至大长公主面前,福身行礼:“多谢大长公主信任,幸不辱命,母子平安!” 大长公主眼眶噙满泪水。 已经六十岁的老太太这一生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面对面前的恩人却是近乎手足无措。 “好!很好!”大长公主亲自上前搀扶住云初念的手,声音哽咽:“你就是我们一家的恩人,今后若有任何需要之处,但说无妨,便是倾尽宁远侯府也会帮助你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各异。 一直念着佛号的云老夫人一阵狂喜。 李澈看她的眼神更是复杂。 原本,这份殊荣应该是属于他的。 但是他请的神医此时才姗姗来迟,他已经错失了这次绝佳的拉拢宁远侯府的机会。 见到这位神医,云初念指甲掐进掌心,用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直接杀了欺世盗名的所谓‘神医’。 上一世,就是他向李澈献计,用自己这个血缘姻亲的心尖血为云悦薇续命。 贼眉鼠目的男人没有察觉到云初念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看着云初念的眼神中满是探究。 当得知公主已经无碍后,这位神医问出所有人藏在心里的问题:“这位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不知师承何方,竟有如此了得的医术?更不知道姑娘是用何种方法使得公主母子均安?” “她剖开了公主肚子!!!” 刚才被南枝绑起来的医女被人松绑后冲出来,一步一步走近云初念,大声说:“公主的肚子被她挖了一个大洞!”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人们看向云初念的眼神满是惊骇和惧怕。 还沉浸在喜悦中的云老夫人闻言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大长公主也没想到云初念救人竟然是用这等惊世骇俗的法子,也被惊的脸色微白。 但她到底见惯了大场面,仍旧很冷静的问:“云姑娘可否有什么想说的?” 云初念摇头:“我只知救人如救火,这是医书上记载的寻常救人的法子。公主也好,平民也罢,在我眼里都是病人,并未有任何区别!” 云初念的声音温柔有力,娓娓道来,却动人心魄。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笼罩了一层圣光。 令人情不自禁想要拜服。 “大长公主莫要听这厮胡言乱语,公主金尊玉贵,岂能和下贱的平民相提并论?” 先前跳出来要治云家罪的妇人岂能放过这次落井下石的机会? 她愤怒的指挥人要把云初念绑起来:“公主是皇嗣,她伤害公主身体,大逆不道,你们还不快把她抓起来打入天牢,听候大理寺和刑部的判决?” 这妇人是蜀地安阳侯的嫡妻白若梅,因一些陈年旧事和云府交恶,于是逮着个机会便想把云家踩的永远翻不了身。 白若梅带来的丫鬟婆子鱼贯而上,顷刻间将云初念围了起来。 正要动手,大长公主用力杵了杵手中的拐杖,威严十足的厉呵:“这里是宁远侯府,我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们在这里撒泼!” 第014章 会和他有关系吗? 在她的威吓下,白若梅再不甘心,也只能咬牙让自己的人退下。 “云三姑娘是在我的授意下救人的,无论她采用怎样的方法,只要把人成功救了下来,那便是我宁远侯府的恩人,谁要是敢动她,就是和整个宁远侯府作对。” 如果说先前大长公主要报恩的话是让所有人艳羡,那这番话便是让众人开始重新审视云初念。 重新审视一个在京城算不上太起眼的云家。 宁远侯府不可怕,可怕的是宁远侯府两位公主背后的依仗。 ——皇权! 大长公主:“我相信云三姑娘,但既然大家心中有疑虑,那便烦请林大夫入内为平宁诊治,看看她是否真的无碍。 也好以此为三姑娘正名,省得有人平白污了三姑娘的名声。” 这话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白若梅脸上,让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几乎无地自容。 李澈向他府中的神医使了个眼色,他也心领神会的跟在林大夫后面一同进去了。 检查进行的很快,没过一会儿林大夫就出来了。 满脸惊奇的向大长公主拱手汇报:“平宁公主脉象平稳顺滑,确实已无大碍。接下来好好休养调理,想必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此话一出,所有人惊异的目光都看向云初念。 连素有妇科圣手的林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云初念一个年芳十五的小姑娘竟然面不改色就搞定了。 而且,把人的肚子剖开一个大洞竟然还能活。 云家这个三姑娘不简单! 林大夫也啧啧称奇。 他这一生不断在医术上探索精进,却年近古稀也没有这样的医术。 原本还对云初念有所怀疑的他现在已经完全拜服,非常谦虚的向云初念拱手一拜:“云姑娘医术超群,不知师从何方?” 她坦然的受了林大夫一拜,不卑不亢的说:“不过是个不知名的游方郎中,如今已经驾鹤仙去。” 这些都是随口编造的。 反正京都的人都知道她自小在青州长大,对她的话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林大夫摇头:“可惜了,若是我能早几年见到他,定能从他那里受益匪浅。” “希望日后能有机会和云姑娘一起切磋医术,届时还望姑娘不吝赐教。” 云初念颔首点头:“好说好说!” 平宁公主已经平安,林大夫很快便带着童子告退。 而先前晕倒的云老夫人也在云初念的危机解除后悠悠转醒,携儿媳和孙女向大长公主谢恩:“孩子轻狂,多谢大长公主仁善,不与她计较。” “她这么老成持重的性子我怎么看不出哪里轻狂了?若我年轻时能有她这样的能力,早就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大长公主没有拆穿云老夫人先前想装晕避祸的念头,笑着安抚众人: “为着家里这点小事,让大家受惊了,午宴已经备好,大家随我一同先去用膳吧。” 云老夫人看了看跟在身边的林氏和大房的两个女儿,眉头微皱,小声问林氏:“那对双胞胎哪里去了?怎的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林氏的心猛地一跳。 先前她整颗心都系在云初念身上,丝毫没有发现云悦薇姐妹一直没回来。 “您先别急,兴许是贪玩在后院的桃花林逗留,我差人去找一找。” “找到了先别带回来,这会儿大家的专注点都在我们一家人身上,别等会儿带回来惹出别的岔子。” 别看这会儿云家风头无俩,可是这些笑的温和的命妇心底指不定打着什么算盘。 若是被她们抓住什么把柄,云家立马就会被打回原形。 云初念跟着大长公主走在最前方,她很随意的问道:“大长公主要如何处置冲撞了公主的那个丫鬟?” 大长公主沉默了几秒,然后才有些难过的说:“那个丫鬟已经自尽了。” 云初念讶然:“怎么会?” “原本我让人把她关在柴房,准备等过了今日再处罚她。没成想她刚被关进去不到两刻钟就畏罪自尽了。” 大长公主叹息一声:“我原想着若平宁无事,便饶了她这次,罚点月钱也就算了。没想到那丫头竟如此不经吓,不等我处置,就自行了断了。” 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六十大寿沾染上人命而不悦,而是真情实意的为那个丫鬟感到可惜。 云初念安慰她:“大长公主宽厚,只是可惜了那个丫鬟没有这个福分。” 说话间,云初念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李澈,心底浮起一丝疑虑。 那个丫鬟的死看似逻辑自洽,天衣无缝。 但她真的是畏罪自尽吗? 大长公主向来御下宽厚,其美名在京都是出了名的,没道理她府中的丫鬟会不知道,犯事后不等审讯就直接自尽。 这不符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桩命案的背后恐怕还有不为人知的阴谋。 会和李澈有关系吗? 云初念陷入沉思。 上一世,她只是这次事件的一个旁观者。 她看着公主痛苦难产,命悬一线,看着李澈带来神医,如天神降世,给公主带来希望。 她也不曾关心过那个丫鬟过后是否受到处罚。 但是,从整件事情的结果来看,若一切按照上一世的剧情发展,最后只会有李澈一人受益。 所以,要说他完全清白,云初念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想通这一关键点,云初念之后趁着午宴进行,没有人注意自己的时候,小声交代了南枝几句话。 “记住,查不到消息不要紧,千万不能让人察觉到你的意图。” “好!我一定不会坏了姑娘的事。” 南枝离开后,月影站在云初念身后,看着南枝的背影,眼底暗了暗。 从姑娘落水醒来后到现在,她好像越来越倚仗南枝了。 反观自己,姑娘有多久没有派自己去做重要的事情了? 姑娘她……以前不是最信任自己了吗? 而现在,她甚至连云初念派南枝要去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姑娘以后还会重用自己吗? 若姑娘厌弃了自己,自己往后又该何去何从? 月影的心底纷乱如麻。 云初念握着手中的酒杯,借着喝酒的时候,不露声色勾唇笑了笑。 这些天来,她要吩咐南枝办事从来不曾避讳月影,想必她现在也快等不及了。 第015章 小狐狸 午宴进行的非常顺利,因为小世子的平安降生,甚至还多了几分欢乐。 大长公主也高兴地因此多喝了两杯酒。 午膳后,一行人移步至马球场。 大长公主年轻时喜爱打马球,现下虽年龄渐长,却也三不五时就组织一场马球会。 前世,就是在这场马球会上,云初念第一次见识到李澈的风采,对他彻底倾心。 这一世,她坐在大长公主身边,看着场上的世家公子小姐打球,内心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 “云姑娘不准备下场玩玩吗?”白若梅摇着手中的羽扇,掩嘴不怀好意的问。 云初念垂眸冷淡的回道:“我马术不精,上场恐贻笑大方,便不参与了。” 白若梅:“那便奇怪了,我听闻你自幼在外祖家长大,由忠毅侯亲自教养。若是他教养出来的外孙女真的马术不精,那想必忠毅侯的威名也是虚有其词了。” “可惜了,我们家小舞原本还想和你切磋切磋的,现下看来她要失望了。” 云初念皱眉。 她没想到白若梅竟如此纠缠不清,接二连三的针对自己。 她若只针对自己,那自己还能把她当成苍蝇无视掉。 但云初念无法容忍有人侮辱外祖父。 她当即冷了脸色,厉眸扫了一眼白若梅旁边飒爽的女孩儿一眼,漫不经心的说:“我的马术只和外祖父学了一些皮毛,若是安姑娘不嫌弃,我们便比上一局吧。” 安舞微挑下巴,倨傲的说:“你要是不怕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那就比呗。” 大长公主喜欢热闹,她虽也看出来白若梅是想故意刁难人。 但她更愿意相信云初念。 当即笑着拍手说:“一对一比多没意思,两两对抗才叫精彩!” 这话一出来,旁边的李澈心念一动,当即起身说:“既然姑祖母今日有如此兴致,不如我陪着打一局。” 平宁的事情上他没能拉拢姑祖母,这一次若能趁着这次马球会在姑祖母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那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 李澈下意识看了一眼云初念。 他也有一些在意的事情,想试探一下这个女人。 大长公主:“如此甚好。” 云初念知道李澈今日必定会下场打球,博得大长公主高兴,但她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机缘下。 她自是不愿和李澈组队,当即便抢先说:“安姑娘和靖王一队,可我刚回京都第一次出门,所识之人寥寥,恐怕还要劳烦大长公主也为我指一个人组队才行。” 李澈先是一愣,接着眸色沉下来,危险的看着云初念。 他原是想和她组队的。 李澈摸不准自己想和云初念组队的念头是因为想接近她,试探她,还是有别的私心。 他不愿去深想。 但李澈万万没想到云初念竟然想也不想就把自己推给别的女人。 好像他是瘟疫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云初念挺直了脊背,好似没有看到李澈阴鸷的审视。 但她如此做法却让大长公主犯了难。 安舞打马球的技术在京都一众女子中一骑绝尘,说是碾压也毫不为过。 再加上一个李澈相助,她害怕云初念在安舞手上吃亏。 正在她犯难之际,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响起:“何必劳烦大长公主?” 所有人往外看去。 只见萧云祁一身红衣如火,张扬的撩开帘子走进来,轻佻的说:“我来和你组队好了。” 萧云祁一出现,周围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那些平日里矜持高贵的世家小姐,此时一个个面含桃花,双目含情的看着萧云祁,只盼他能回过头看自己一眼。 若不是良好的教养约束着她们,恐怕这会儿已经如那些豪放的市井妇人一般涌上来把萧云祁团团围住了。 云初念娥眉微蹙。 如果可以选择,她并不想和萧云祁组队。 但还不等她拒绝,大长公主就笑呵呵的说:“你若是愿意,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萧云祁睨着云初念,似笑非笑的等着她的回应。 事已至此,云初念只能从善如流说道:“如此,便多谢世子鼎力相助了。” 小厮已经牵来了四匹马。 萧云祁翻身上马,拉住缰绳回望云初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谢谢不敢当,只要你别恩将仇报就行。” 只一个动作,又引得姑娘们一阵仰慕的惊呼。 云初念感受到那些世家小姐带刺的艳羡眼神,不断在心里暗骂:这个爱现的骚包! 她束好襻膊,翻身上马,声音清冷的回道:“世子爷说笑了,我向来恩怨分明。” “是吗?”萧云祁侧身往后看了一眼,咕哝一声:“恩将仇报的小丫头,差点就要被你给骗过去了。” 云初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江嫣然正努力的挥舞着手臂,试图让萧云祁看到自己。 她瞬间明白过来,萧云祁知道自己故意引江嫣然去缠着他的事情了。 他为封口差点杀了自己,这会儿倒是有脸来说对自己有‘恩’。 云初念面不改色的胡诌:“江姑娘秀外慧中,倾慕世子,我为你二人牵线本是美事一桩,世子怎能说我恩将仇报?” 绝口不承认自己是恶意报复。 “没想到云府三姑娘竟是月老下凡,不去做媒婆倒是可惜了。”萧云祁的凤眸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小狐狸!” 萧云祁凤眸眼尾上挑,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若含情一般,令人脸红心跳。 云初念没有受到他的蛊惑。 她只是在心里暗骂一声:这个妖孽,难怪会蛊的京都女孩儿们个个为他着迷。苏丹小说网 四人骑马对立,云初念萧云祁为红方,李澈安舞为蓝方,一炷香内,进球多的一方为胜。 大长公主站起身,从头上拔下一只簪花。 “既然是比赛,那怎么能没有彩头?” “这簪花是我及笄时皇祖母为我簪的,你们二位姑娘谁赢了比赛,便赠与谁。” 太祖皇后为大长公主及笄时簪的花,若能得到,那便是无上的荣耀。 安舞本就认定自己胜券在握,此时更是燃起了熊熊好胜心。 满眼挑衅的看着云初念:“云姑娘,这簪花我要定了,球棍无眼,你若现在认输还可以避免等会儿在这么多夫人面前丢人。” 第016章 意外与访客 “那安姑娘恐怕要失望了。”云初念气定神闲:“簪花未必是你的,丢脸的人也未必是我。” 云初念对簪花并不感兴趣。 但安阳侯府的人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若不给她们一点颜色瞧瞧,她们还真以为忠毅侯府出来的人是吃素长大的。 一切准备就绪。 线香点燃,随着裁判手中的大旗挥下,比赛开始。 云初念一手持缰绳,一手持曲棍,双腿一夹马腹,红鬃马飞速跑了出去。 她和李澈几乎是同一时间靠近位于场地中间的球。 云初念双腿夹紧马腹,弯腰抢先将球击飞。 就在李澈要把飞行中的球截断的时候,萧云祁突然策马从旁边窜出来,先他一步又把球传给另一侧的云初念。 负责防守云初念的安舞见到球飞了过来,眼底闪过一道暗芒,球棍一扬,竟是不管球,反倒直直朝着云初念的头挥去。 若云初念继续往前,势必会直接被安舞的球棍打中脑袋。 这力道,不死也残。 围观的看客响起一阵阵惊呼,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有胆小的已经闭上双眼,不忍去看接下来血腥的一幕。 谁知云初念不仅没有回避,反倒勾唇笑了起来。 她仿佛早就看透了安舞的打算,继续策马加速,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就在马上就被安舞的球棍击中时,云初念突然往后下腰,几乎是倒挂在马背上,安舞用尽全力挥出来的球棍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而过。 云初念险险的避开了安舞这不怀好意的一击。 接着,趁安舞没来得及收回球棍的时候,云初念稳稳出手,将快要落地的球重重打了出去。 球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毫无阻碍的飞进蓝方的球门中。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围观群众的惊呼声还没有完全散去。 人群先是先是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紧接着瞬间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 大长公主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和旁边的白若梅笑着说:“现在的年轻人倒真是深藏不露,看着弱不禁风,没想到马术和球技竟如此精湛。” 白若梅几乎扯断手中的丝帕。 她恼恨到了极点,偏偏还要强颜欢笑,附和着大长公主的话,僵硬的说:“云三姑娘方才说马术不精,倒真的把我们骗得好惨。” 大长公主将她的不甘心收入眼底,淡淡的喝了一口茶,不疾不徐的说:“毕竟是忠毅侯亲自教养出来的,能差到哪里去?” 白若梅先前以此来奚落忠毅侯徒有虚名,现在被大长公主轻描淡写的回怼回来,她也只能咬碎一口银牙,暗暗生气。 马球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 很快,红方云初念和萧云祁又各自进了一球。 比分已经来到三比零。 安舞和李澈的情绪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 两人一个想在大长公主面前表现,一个想将云初念的气焰狠狠的踩下去。 结果两个人在云初念和萧云祁的联合下,讨不到半点好处不说,还像个小丑一样,完全被她俩牵着鼻子走。 随着时间逐渐推移,线香眼看着就要燃尽。 比分来到十三比二。 蓝方已无任何翻盘希望。 云初念看着李澈面色狰狞的策马向自己而来,她突然也摆出应战的姿势,双腿一夹马腹,扬起球棍要去击打离李澈更近的球。 但是…… 李澈的球棍竟直直的打在云初念坐下马匹的前腿上。 嘶—— 一声长而凄厉的马鸣声响起,红鬃马受到惊吓,扬起前蹄欲要将背上的云初念甩下去。 若是就这样被甩下去,那她必定会被这匹马的乱蹄踩断骨头。 云初念也很快意识到这点,用力拽紧缰绳,双腿死死的夹紧马腹,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没让自己被甩下去。苏丹小说网 偌大的马球场上,发了狂的红鬃马背上一个纤弱的女孩性命堪忧。 但是看自己无法甩开背上的人,红鬃马又发了狂的开始往旁边人群中冲去。 看到失控的马朝着自己本来,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尖叫声。 胆小的夫人小姐们被吓得花容失色。 命悬一线之际,一道红色的残影飞速掠出,一把将马背上的云初念揽了下来。 接着一道银光闪过,一柄长剑直接划过红鬃马的脖子,然后稳稳的扎进草地里。 一剑封喉。 红鬃马的速度很快慢下来,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轰然倒下。 萧云祁放开云初念,盯着她眉头紧锁,正要说话,大长公主和云家老夫人已经忙不迭的走过来,异口同声的问:“怎么样?没事吧?” 云初念小脸煞白,捂着心口惊魂未定的说:“我无事,多谢世子相救。” “不必言谢!”萧云祁咬牙。 她这会儿装的倒是挺像。 李澈大步过来,行礼道歉:“皇姑祖母恕罪,是我一时不小心,竟差点害了云姑娘。我甘愿受任何责罚。” 大长公主看到认错的李澈,神色冷淡:“靖王言重了,你身为王爷,谁又敢责罚你?” 经此一事,大长公主原本对靖王那点好感也消失殆尽了。 李澈也察觉到了她的不耐烦,本就难看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他又向云初念道歉:“三姑娘,是我的过错,还望见谅。” 云初念的脸上挂着温柔宽容的微笑:“球场上本就球棍无眼,有冲撞是常有的事情。所幸今日有惊无险,靖王无需放在心上。” 无需放在心上吗? 李澈看着云初念煞白的脸色,嘴唇翕动。 是因为她此时平安,所以才不在意。 还是因为…… 是她自己主动策马撞上自己的球棍的,所以她才如此大度的劝自己不要在意? 她的马术那么精湛,分明是可以避开自己的球棍的。 为什么不躲? 还要主动迎上来? 李澈的心中满是疑问,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问出来不仅得不到答案,反倒更会引起姑祖母的厌恶。 云初念受到了惊吓,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向大长公主请辞。 因为受到大长公主的青睐,回去的时候大长公主特意给云初念和丫鬟安排了马车相送。 云初念掀开轿帘就看到里面的红色身影。 萧云祁慵懒的笑了笑,已不知在里面等了多久。 云初念顿了顿,回头对南枝和月影说:“我乏了,要休息一会儿,你们两个坐后面的马车,别吵我。” 两个丫鬟不疑有他,乖乖去了后面的小马车。 云初念淡定从容的进马车坐下。 萧云祁一手托腮,一手搭在膝盖上,满眼兴味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新奇的玩具。 云初念没有说话,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马车外一个骑马护送的侍卫一身黑色劲衣,一看就不是宁远侯府的侍卫。 云初念心里有了计较,放下帘子闭目养神,好似身边的男人不存在一般。 沉闷的气氛在马车内蔓延。 许久之后,萧云祁耐心渐失,率先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第017章 为什么这么做? 云初念方才睁开眼,淡漠的扫了萧云祁一眼:“不知世子想让我说什么?” 萧云祁一噎,一时竟也不知道自己想从她口中知道什么。 “这是给你的。”他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什,随意的扔到云初念怀中。 云初念定睛一看,正是大长公主用作彩头的那件银凤镂花的发簪。 她和萧云祁赢得了比赛,这发簪理应是她的东西,只是离开的匆忙,且当时场面混乱,她没来得及拿。 云初念指腹摩挲着发簪镂花的纹理,眸色晦暗难明,好一会儿后才哑声说:“这发簪我不该拿。” “你赢了比赛,这是你应得的,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该拿?” “是因为你搞砸了马球会,心里有愧,所以不敢收吗?” 萧云祁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试探:“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陷害靖王?” 云初念手上的动作微顿,终于抬头看着他,沉静的眸子如没有波澜的深水,并没有因为他直截了当的问话感到意外。 “你果然看出来了。” 萧云祁:“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让靖王之前冤枉了我呢?” 云初念意有所指的说:“我早就和你说过,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否则,我一个久居青州,养在深闺的女子,能和靖王有什么仇怨呢? 云初念知道自己的行为能骗过那些夫人小姐,但绝对骗不过萧云祁,所以早在一开始她就想好了说辞。 萧云祁剑眉微蹙。 只是这么简单吗? 桃花林发生的争执,他在来之前已经听属下汇报过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不会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可是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萧云祁往后一靠,姿态慵懒:“可是现在苦主告发到了我面前,你说我要不要把你带回大理寺狱审问一番呢?” 他官拜大理寺卿,确实有抓捕提审的权利。 云初念突然往前倾身,看着萧云祁的眼睛,满眼纯真无辜的笑问:“那萧大人要抓捕我吗?” 云初念的动作毫无预兆,萧云祁的视线触不及防间和她四目相对。她好看的狐狸眼笑得弯如月牙,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狡猾。 萧云祁的心猛地一跳。 他暗骂了一声,忙收回视线,稳住心神。 他一个浪荡成性,见惯了人间风月的人,在刚刚那一瞬间,竟被她这毫不设防的纯真眼眸给撩的心弦一颤。 “你说呢?” 云初念笑意加深,笃定的说:“你若是想抓捕我,就不会来问我了。” “我此举虽然不光明磊落,但想必应该和世子参加寿宴的目的殊途同归了。世子不知恩图报,难道要过河拆桥吗?” “我受邀参加大长公主的寿宴,能有什么目的?” 云初念坐直了身子,理了理头上的步摇,从容不迫的说:“世子确定要我说出来吗?” 萧云祁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逐渐收敛,眉眼阴鸷的审视着云初念。 她的神色胸有成竹,不似有诈。 许久后萧云祁才沉声说:“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多谢世子关心。” 云初念老神在在,并没有被他话里暗含的威胁给吓唬到。 萧云祁不仅没从她这里试探到有用的信息,反倒被她戳破自己赴宴别有目的,离开的时候有些恼怒。 他来如鬼魅,去如风。 一道残影闪过,马车内已无他的人影。 云初念又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那个护卫也和萧云祁一起消失了。 云初念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自己今天虽然冒险让李澈彻底失去大长公主这个助力,但此举却也引起萧云祁的怀疑,让他盯上了自己。 萧云祁这人心思深沉,虽然一直流连花楼酒肆,一副玩世不恭的浪荡纨绔做派,但云初念清楚的记得上一世镇国公府倾覆之后,他展露出来的獠牙是多么的可怕。 被他盯上,只恐后患无穷。 另一边 山坡上,萧云祁看着华丽的马车逐渐远去,黝黑的瞳孔越发深邃,浓的像化不开的雾。 “主上,就这样放她回去吗?” “不然呢?把她绑回大理寺?用什么理由?”萧云祁没好气的问。 什么李澈告发她,那都是为了套话编出来诈她的。 谁知道她这么警觉,竟然滴水不漏。 玄逸:“那现在要怎么办?” “问我做什么?问鬼去!” 玄逸挠头,看着气急败坏骑马走在前头的萧云祁,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家主子是把在云姑娘那里受的气撒到自己身上来了。 但萧云祁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走出去没几步,又停了下来说:“给玄音传信,让她先不回京都,转道去青州调查一下裴家,看看他们是否和哪个皇子有秘密来往。” 李澈最近刚有拉拢宁远侯府的举动,云初念那边就有了行动。 这真的只是因为她的私人恩怨吗? 还是裴家那边有什么心思了? …… 清晖园内堂,气氛是空前的凝滞。 刚从光霞山回来,还没来得及修整,就所有人都被叫到了这里。 本该被禁足的陆婳也一并被叫了来。 她进来就看到自己的一对双胞胎女儿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而同为姐妹的云初念却和林氏坐在旁边,悠悠的的喝茶。 陆婳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首位上面色肃穆的云老夫人,心中惴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跪下!” 老夫人一声呵斥,两姐妹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陆婳的心猛地一跳,连忙挤着笑讨好的问:“这俩孽障做了什么错事惹您生气了?您消消气,千万不要因这两个孽障气坏了身子。” 云老夫人这一路都是憋着气回来的。 此时看到陆婳这幅讨好的笑容,更是惊怒,随手端起手边的茶盏就向陆婳的脑袋砸去,怒喝:“你教出来的丢人现眼的好女儿!” “光天化日就敢对着男人勾勾搭搭,我们云家的脸都被她们丢干净了。” 这样的责骂很严重了。 换做是民风保守的前朝,谁家未出阁的姑娘被人指控和男人勾勾搭搭,早就被直接拉出去沉塘了。 陆婳急了。 她顾不上去擦脑袋上的茶渍,立即跪下求情:“老夫人,这一定是哪里产生误会了,肯定是有人冤枉她们。”苏丹小说网 “薇儿和欢儿是你看着长大的,她们什么品性您还不了解吗?您莫要被旁人的诋毁误导了。” 旁边的林氏冷冷一笑:“大长公主府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浑身湿透的四姑娘被人抱进院子,再出来的时候四姑娘已经换了衣衫。陆姨娘这也要说是被人冤枉的吗?” “现如今,这事在京都怕是已经传遍了。” 林氏红了眼眶,用手帕沾了沾眼角:“这让我们云家的姑娘以后还怎么说亲?” 云兰馨最近正在说亲,已经有了中意的对象,对方也隐约有结亲的意思。 原本就等择吉日过定了,谁知晌午出了这个事情,消息立即就在那些世家贵族间传遍了。 可怜一无所知的她在马球会上去和那个夫人搭话,结果对方言语冷淡,还把她奚落了一顿。 眼看亲事黄了,林氏气的恨不得现在就去把云悦薇的脑袋拧下来。 云悦欢不服气的指着云初念说:“都是那个女人害的,若不是她,四姐姐就不会落水。” 第018章 说亲 “闭嘴!!!” 云老夫人用力一拍桌子:“做错了事,不思悔改还敢胡乱攀诬人,家法伺候!” 陆婳一惊。 云悦欢历来是这么个口无遮拦的性子,往日里她说错了话老夫人也顶多责难几句便罢了。 没想到今天竟要因此请家法罚她。 陆婳下意识的看向云初念。 只过了一天,她在老夫人心中已有这样的地位了吗? 云悦欢一听说要请家法,怕的直往陆婳身后瑟缩。 一直沉默的云悦薇伏地叩首:“此事原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三姐姐的事情,五妹妹也是关心我才会口无遮拦,还请祖母宽恕。” “今日在水榭中,我脚滑掉入水池中,差点被淹死的时候幸得靖王殿下救助,并好心送我去内院更换衣衫。 “殿下光风霁月,与我并无半点私情,还请祖母明鉴。” 她的声音温柔婉转,姿态大方从容,没有半点心虚惧怕。苏丹小说网 陆婳听到她说的话,吓得一哆嗦:“靖靖靖……靖王殿下?” 接着一股狂喜几乎将她淹没。 陆婳看云悦薇身上穿的确实不是早上出门那件衣衫,就知道这件事情是真的。 和女儿传出有染的是靖王殿下…… 一想到这点,陆婳的脑筋飞速转动。 她很快冷静下来,笑意盈盈的说:“这事薇儿确实有错,但事已至此,我们总要想办法补救。” 云老夫人:“你倒是说说,要怎么补救才能挽回我们云家姑娘们的名声?” 陆婳按捺住自己的兴奋,小心翼翼的说:“若是靖王殿下能娶了薇儿,那这事也就没人能说什么了。” 云老夫人冷冰冰的盯着她:“你倒是真有胆子说得出口。” 陆婳知道自己说出这话实属可笑。 但就算没出这事,云悦薇的名声没有被污,她也嫁不进那些公侯府中做世子妃。 可现在,她虽声名被污,却因此认识了靖王。 只要靖王愿意,便是只做个侧妃,那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绝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又怎肯轻易放过? 想通这些,陆婳不遗余力的劝说老夫人:“我自然知道做正妃是不可能的,但是可以做侧妃呀。” “我们薇儿这么美,父亲又是兵部尚书,嫁给靖王做侧妃也算得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况且……今日之事,不管怎么说,靖王也有责任,他也理应负起责任。” 她一通胡言乱语,直听得林氏瞠目结舌。 旁边一直沉默的云初念闻言意味不明的勾唇笑了起来。 这种旁人只觉得丢脸的事情,到了陆婳这里,倒成了一个绝佳的机会,也不管自己够不够格,便要不顾一切的攀上这个高枝。 不过…… 上一世,这门高枝最后还真被陆婳给攀上了。 想到那身披嫁衣的云悦薇,云初念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戾气。 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们得偿所愿。 房间内众人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只能听到云老夫人手中念珠相撞的声音。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令人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但云初念知道她必定也心动了。 又或者说,流言蜚语出来后,她就有了这个心思,只是她碍着名声不好说出口,正好由贪婪的陆婳代她说出来。 云家众人自上到下都是这样,分明骨子里都是贪婪自私之人,偏偏面上要做出一副清高冷傲的模样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老夫人就叹息一声:“罢了,说到底,这是你们三房自己的事情,你回去让你们老爷自己做决断吧。” “扶我去休息。” 连罚云悦欢家法的事情也避过不谈了。 陆婳一喜。 让三爷做决断,那不就是默许了将薇儿嫁入王府做侧妃的提议吗? 她当即带着女儿要去翠竹苑见云远庭。 经过林氏身边的时候,陆婳冷哼一声,不屑的微扬下巴,趾高气扬的走了。 气的林氏脸色铁青,低声怒骂:“还没嫁进王府呢,就开始狗眼看人低了。” 云初念正准备回漪澜院,半道却被李忠给拦了下来:“三姑娘,大长公主差人给您送谢礼来了,正在前厅候着呢。” 云初念有些意外。 到了前厅一看,果然,大长公主身边的李嬷嬷正在命人往里面搬东西。 从珍玩字画到珠钗首饰,数量繁多,令旁边的云远庭看花了眼。 今日寿宴上发生的事情,云远庭已经听说了,但看到大长公主如此厚待云初念,他仍旧心情复杂。 原本他是该高兴的。 云家家世单薄,在朝中最大的靠山就是云初念的外祖忠毅侯,但又因为裴清芫的死,这些年和忠毅侯府的关系也颇为冷淡。 平宁公主是皇上非常宠爱的女儿。 云初念对宁远侯府的这份恩情,会让他的仕途平步青云,更上一层楼。 但一想到云初念自三岁就被自己放逐在青州,未曾有过半点关心,云远庭又心里发虚。 李嬷嬷看到云初念出来,脸上堆满笑:“云姑娘,这些是大长公主和平宁公主的一点小心意,多谢您今天救了平宁公主和小世子。” “平宁公主可好?” “公主已经醒了,只是翻身的时候伤口会疼,不过据公主说,比起生孩子时的疼痛来说,现在肚子这点疼倒不算什么了。” 听她这么一说,云初念放心不少:“我再给你写一个方子,能稍稍减轻公主的疼痛。” 写方子的时候,她又絮絮叨叨讲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事项,李嬷嬷越听眼神越温柔感激。 李嬷嬷拿了方子正要出门,突听得外面传来两个声音。 “镇国公府求见云三姑娘。” “靖王府求见云三姑娘。” 等人进来后方知都是来给云初念送礼的。 靖王府送的是赔礼。 镇国公府送来的竟也是赔礼。 李澈送礼的用意云初念基本能猜到一二。 其一无非是想做全了礼数,尽力挽救在大长公主面前跌到谷底的形象。 其二是想趁机拉拢身为兵部尚书的父亲。 那萧云祁送的又是哪门子‘赔礼’? 云初念可不认为萧云祁那个妖孽会觉得自己有错需要道歉。 她本来都不想收,但旁边一直沉默的云远庭按捺不住,在她说话前先一步笑意盈盈的把两份礼一起收了。 送走送礼的人,云远庭喜不自胜,正要得意洋洋的发表一些为人父的谆谆教诲,就看到女儿铁青着脸。 “怎……怎么了吗?”云远庭问的小心翼翼。 第019章 被摆了一道 云初念冷笑:“靖王的东西我是万不敢收的,父亲既然这么有能耐,不需要问我就自己做主收下了,那你就自己想法子把东西退回去吧。” “别怪我没提醒你,朝中为了立储争的脸红脖子粗的,父亲在这个时候收了靖王的礼,小心被圣上抓住由头,治你个结党营私之罪。” “父亲可别傻乎乎的去当那只斩给猴看的鸡。” 云初念带着丫鬟走了,留下云远庭一人在前厅,被狂喜冲昏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看着李澈送来的一堆厚重的礼物,他只觉得是烫手山芋,连忙叫来李忠:“你去套马,把这些东西给靖王送回去。” 回到翠竹苑,云远庭还是心神不宁。 偏生这个时候陆婳带着女儿前来,含含糊糊的提了嘴寿宴上的事情,然后开口便说要让女儿做靖王的侧妃。 云远庭当即被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 哆嗦着手指着陆婳低吼:“你你你你……你教出来的不知羞耻的好女儿,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还敢让我腆着脸去向靖王求亲?” 陆婳傻眼了。 云悦薇也呆滞了。 云远庭一直对她非常疼宠,云悦薇哪里被这样骂过?当即羞愤的泪流满面。 云远庭还在气头上:“若是有气节的姑娘,这会儿早就剃了头去庙里做姑子了。你还好意思让我去说亲?你们丢得起这脸,我可丢不起!” “滚出去!” 他汲汲营营二十载,方才做到兵部尚书的位置,可不愿在这个时间卷入任何派系斗争中,让自己辛苦付出的一切付之东流。 从翠竹苑出来,云悦薇哭着要跳湖自尽,被陆婳死死抱住,狠声安抚:“定是云初念那个丫头在你父亲面前嚼舌根,否则他定会为你说亲的。” “你放心,你父亲不愿为你说亲,那我们就自己想办法。只要靖王殿下愿意娶你,你父亲再不愿意又能如何?” 靖王也是男人,她就不相信有男人见识过女儿的美貌后,还能不心动的。 …… 送走送礼的人,云初念回到漪澜院。 公主送的礼云初念让月影搬去收进库房,萧云祁的礼被南枝搬进了内室。 南枝掂了掂,好奇的说:“姑娘,这个木箱好轻啊。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云初念闻言越发好奇,白皙修长的手指抚上木箱上雕刻的繁复花纹,轻挑开锁扣,打开木箱。 木箱内只有一张纸条。 其余什么都没有。 饶是云初念见惯了风浪,此刻也愣了一下。 眨眨眼,她面无表情的拿起纸条。 ‘上当了!’ 很简短的三个字。 遒劲有力的字几乎穿透纸张,云初念似乎能透过这几个字看到萧云祁写字时,脸上那嚣张得意的表情。 该死! 云初念一巴掌把纸条拍在桌上,满脸铁青。 被萧云祁摆了一道! 因为猜不透他所谓的‘赔礼’是什么意思,所以一时好奇之下留下这个木箱,结果却着了他的道。 这个空箱子平平无奇,但背后能给萧云祁带来的好处却价值万金。 恐怕他知道李澈差人送东西来的时候,就布了这个局。 想必这会儿李澈收到自己退回的赔礼,却得知自己收下了萧云祁的礼后,已经认为云家站到了镇国公那边的阵营。 而镇国公府是皇后的娘家。 是大皇子李钰的舅家。 她根本不想卷进这场储位争夺中。 没想到萧云祁那个老狐狸,竟然算计自己。 “这……这是怎么回事?”南枝磕磕巴巴的,傻眼了:“世子爷这是什么意思?” 云初念面无表情的把纸条塞回木箱内:“去找李忠套马,把东西给萧云祁送回去。” 南枝‘哦’了一声,没有多问,乖巧的抱着箱子正要往外面走。 “算了。”云初念一声叹息:“悄悄拿去烧了。” 现在再送回去已经没用了。 今天这笔账她先记下了。 下一次,她会让萧云祁连本带利把今天这笔账还回来。 …… 第二日,云初念起了个大早。 梳洗完毕后便带着南枝去清晖园给祖母请安。 云老夫人心情看起来不错。 和她比起来,昨晚在云远庭那里吃了瘪的云悦薇就精神萎靡,眼底布满青影,看得出来昨夜定是睁眼到天明。 请过安后,云老夫人遣退了其他人,只留下林氏和云初念陪她一起用早饭。 “之前给你送过来的丫鬟,你用着可还顺手?” “谢祖母关心,一切都好。” “可是,我听说你只让她们做一些洒扫缝补的活计?”云老夫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看着云初念,仿佛洞悉了一切:“怎么?你是觉得你大伯母送来的人配不上服侍你?” “这怎么会呢?” 云初念笑得温婉无比:“大伯母挑选的人自然是非常好的。只是孙女前些日子身体尚未大好,还没有精力去安排她们做什么,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且术业有专攻,孙女总需要用几天的时间考察一下,才知道她们每个人适合做什么。否则让那精通女红的去了厨房,厨艺绝佳的去做了缝补,岂不是浪费她们的才能?” “你的说辞倒是挺多。我说一句,你能顶十句。” 云老夫人这句话一说出来,餐桌上立即陷入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云初念停下筷子,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祖母是家中最令人尊敬的人,谁敢顶撞您呢?” “其实刚刚在来清晖园之前,我已经把她们全部安排妥当了。冬青和夏薇提升做一等丫鬟,剩下四个丫鬟两人做洒扫,一人做缝补,一人去小厨房。不知祖母对这样的安排可还满意?”苏丹小说网 冬青和夏薇原是祖母身边的丫鬟。 把她俩安排在自己身边,想必她应该无话可说了。 昨日在寿宴上出尽风头后云初念就知道今日的晨间请安必会被训斥。 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祖母了。 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实则是云家掌控欲最强的人。 所以,每当有谁要平步青云时,她就担心对方脱离自己的掌控,一定要找些事情出来敲打一番才行。 云初念其实也不想等祖母发怒后,才将自己的安排说出来。 只是,她上一世便在这事上吃过亏。 知晓若是早早把自己的安排告诉祖母,她也会从其他地方挑出错处来。 所以她故意在出门前一秒才安排好一切,让冬青和夏薇没有来向她汇报的机会。 又故意隐而不发,就是等着祖母借此生事后再轻飘飘的堵回去。 果然,云老夫人听到她这话,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板着脸说:“你既然已经安排好,那自然是极好的。” “那冬青和夏薇原是祖母身边的丫鬟,想必是极能干的。孙女还要多谢祖母割爱,将她俩送给我。” 一顶高帽子戴下来,云老夫人阴沉的脸色稍稍缓和一些。 顺了口气后,她又说:“我听闻你父亲把三房的掌家大权交给了你。” 第020章 幌子 云初念颔首:“是!” “你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姑娘家总要学着管家理事,现如今你借家里这点子事先历练一番也好。 只是,你父亲如今身居要职,迎来送往人情礼节上,你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就多向你大伯母请教,莫要不懂装懂,给云家丢脸。” “你们三房人口简单,若是这样你都管理不好,届时就还是把权利交还给陆姨娘。” “是,孙女知道了。” 到她手中的权利,是断不会再还给陆婳的。 云老夫人还想说教一番,但是看到云初念那平静无波的脸,又失了兴致。 云初念却借着她提起的话头,继续说:“祖母,既然要当家,那就要先认识认识手下有哪些人。 我母亲留下的那几个庄子我还一次没有去过,不如趁着这次机会,先去庄子里见见管事们,若有得用的就提拔起来留在身边为我办事,若是没有得用的也可以当做是练手。” 云老夫人抬眸扫了她一眼,沉吟几秒后点头:“去看看也好,我让张妈妈随你一同前去,否则那些庄子的管事逍遥了十几年无人管束,我怕你一个小丫头被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 她深知恩威并施,打了巴掌要给个甜枣的道理,所以答应的也干脆。 云初念笑着福身:“如此,就多谢祖母了。” 回到漪澜院,三房的账房先生已经等候多时。 他是送账本过来给云初念做交接的。 云初念漫不经心翻了翻最上面的账本,随意扫了一眼,账目清晰明了,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她嘲弄的勾唇笑了笑,合上账本不甚在意的说:“行,我知道了,放这儿吧!我有空慢慢看。” “可是,陆姨娘说……” 云初念沉了脸色,打断他:“现在是我当家,还是她当家?” “自然是您。” “那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我不希望有人质疑我的决定。”云初念面无表情,斜眼睨着他。 那双澄澈的眸子仿佛能拆穿他的画皮看透他的阴暗的本质。 账房先生心一凛,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留下厚厚的一摞账本,惴惴不安的离开漪澜院。 南枝的效率很快,很快就收拾好箱笼。 “姑娘,你真的不需要我一起去吗?”月影看着跟在云初念身后的冬青和夏薇,心中直泛酸。 那两个新来的都可以跟着一起,凭什么她就要留下来? “家里总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留守才行,你留下来看好院子,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让人快马加鞭去庄子上找我。” 月影心底不愿,又找不到话反驳,只得闷闷地答应下来。 一行马车悠悠的离开云府。 “姑娘,真的就这样离开吗?”马车上,南枝忧心忡忡的问:“您刚开始当家,什么都不管就一走了之,万一有人在背后玩阴的怎么办?” 云初念慵懒的靠在软垫上,手中捏了一本话本,不甚在意的说:“我不担心她们做什么,就怕她们什么都不做。” 舞台她已经帮忙搭建好,接下来自己不在的这几天,就看这些人要怎么唱这出大戏了。 “姑娘!”马车外,被她特意带上随行的林大友问:“前面就是李记糕点铺,少爷很喜欢他们家的桂花糕。上樊庄离书院近,我们要给少爷带些东西吗?” “你去买一些吧。学院学子众多,多买一些。” 弟弟出生后不久云初念就去了青州。 他们姐弟的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外祖父六十大寿的时候。 那个时候云初阳才五岁。 记忆中的弟弟是个胖乎乎,有些怯生的小娃娃,又过了七年没见,他也十二岁了,也不知道他如今生得如何了。 等林大友买东西的时候,云初念掀开帘子打量着京都的街道,却看到几个公差在张贴通缉令。 通缉令上是个胡子拉渣满面沧桑的男人。 云初念随意扫了一眼通缉令就不感兴趣的别开了视线。 裴清芫在京都有三座陪嫁庄子,她们今天要去的叫上樊庄,距离京都三十里,有四百亩良田,三百亩山林,是个规模很可观的庄子。 上樊庄管事是裴清芫奶娘的儿子,名叫庞泰宁,是个三十八岁的黝黑汉子。 庞泰宁有个老婆,名叫庄南珍,庄子里的人都唤她庄娘子。 还很远的时候,就看到庞泰宁就带着一家老小在庄子外等着了。 见到云初念下马车,庞泰宁热泪盈眶的迎上来给她请安:“三姑娘!” “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不用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不必拘束。” 云初念是第一次到上樊庄来,她还没来得及四处逛逛,庞泰宁就迫不及待的命人抬进来三大箩筐账本。 “三姑娘,这里是上樊庄十五年来所有的账本,请您过目。” 裴清芫去世后,上樊庄的账目就一直由他独自管理。一直盼望着能亲自交代三姑娘手上的一天。 今天终于等到了。 “我信得过你,这些年,你们夫妇将上樊庄经营的很好,这些东西看与不看都是一样的。” 庞泰宁听到云初念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恨不得跪下给她磕个头。 云初念问:“来的路上,我看到有不少大理寺的官差在附近,是出了什么事吗?” 庞泰宁:“只听说是在搜查罪人,好像是怀疑有江湖刺客藏匿在这附近,已经搜寻几日了。” “江湖刺客怎么会藏匿在这里?” “此事和我们上樊庄原本没有关系,只是那江湖刺客是隔壁下樊庄的主子豢养的。听说那个刺客在京中刺杀一个贵人后逃往下樊庄了。 我们上樊庄离得近,也被牵连了,近日眼看着要忙于春耕,结果大理寺那些人整日来搜查,搞的大家怨声载道。” 下樊庄? 云初念心念一动,问:“可是秦国公府名下的那个下樊庄?” “正是!”庞泰宁猛点头。 “秦国公府前段时间被抄家流放,可与此事有关系?” “应……应该有吧?” 先前那些都是庞泰宁打听到的,更多的细节他却不知道了。 云初念的心里却如明镜似的,稍加思索便想通了一些事情。 京中并没有听说有哪个贵人被人刺杀了。 倒是秦国公府被人以通敌卖丨国的罪名一举告发,秦国公夫妇及其名下三子两女皆被判斩首,其余相关人等被判流放三千里。 所谓的找刺客不过是个幌子。 而是秦国公府最小的那个少爷抄家当日逃走了。 大理寺那些人真正要找的,是那个逃走的小少爷——秦裕承。 秦裕承出逃的事情是绝对的机密,连找人都只能借大理寺抓捕犯人的由头。 云初念之所以会知道此事,是因为前世秦裕承在蛰伏多年回京后,秘密见了李澈。 第021章 做个交易 两人商谈一夜后秦裕承被李澈安排在祭天大典的护卫中。 秦裕承想刺杀皇帝为蒙冤的秦家报仇。 谁知早就知道他一切计划的李澈却倒戈相向,不仅替皇帝挡了一剑,甚至还将秦裕承一刀割喉毙命。 李澈救驾有功,在此事后扶摇直上,从一个不受待见的边缘皇子一跃成为皇帝的心腹。 云初念的心思活泛起来。 前世的秦裕承到底是怎么从天罗地网中成功逃脱的呢? 自己身边现在正是缺人办事的时候,若是能找到秦裕承,帮他一把,那秦国公府隐藏的势力日后也能为己所用。 “你知道那名刺客是往哪里逃窜的吗?” 庞泰宁憨厚的挠头笑起来:“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若是姑娘好奇,我找机会去下樊庄帮您打听打听。”苏丹小说网 “嗯,切记要掩人耳目。否则,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对这些血腥的事情感兴趣,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说到下樊庄,庞泰宁便想到一件事情。 “姑娘,秦国公府被抄家了,我听说官府有意把下樊庄的土地转卖出去……” 云初念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让我买下下樊庄?” 庞泰宁连忙摆手:“不不不,下樊庄的规模比我们上樊庄还要大,要一起买下要耗费无数的银钱,我想的是,不如买下清水河两侧的水田。合计大约两百亩左右。” “我们上樊庄的农田灌溉,都是从清水河引水,往年每年都要给下樊庄的庄头不少好处,他们才同意我们放水。我想……不如我们买下那些水田,以后就再不用受制于人了。” 云初念暗暗叹息。 她私心里是想把下樊庄一起买下的。 但她的手上确实没有那么多的银钱。 不过两百亩水田的话,倒还是可以的。 “你如果觉得那些水田有买的价值,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 庞泰宁喜不自胜:“我一定帮姑娘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声。 “怎么回事?” 庄娘子着急的从外面进来禀报:“是那雅悦书院的林先生,带着小厮在黑风山踏青遇上野兽袭击了,腿上被咬下好大一坨肉,没法回书院,便想在我们这里借宿一夜。” “今日姑娘来了,留两个外男住宿多有不便。但是雅悦书院的先生平日里对庄子上的农户很好,庄子里的学生去上课也不收束脩费……我不敢擅作主张,还请姑娘定夺。” 旁边的林大友小声说:“少爷就是在雅悦书院念书。” 云初念了然。 “既是少爷的老师,那便麻烦庄娘子收拾一个房间。” 庄娘子高兴的拍手:“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云初念淡笑。 什么菩萨心肠,不过是她怀疑那两人的目的,想亲自去探查一番。 两人在偏厅等候。 那林先生身形健硕,国字脸,一身月白的衣衫下摆已被血渍浸透,脸也因大量的出血而一片煞白。 他身后的小厮一身粗布青衣,比他高出约一个头,身形瘦削,脸色蜡黄,剑眉紧蹙,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担心和忧郁。 云初念不由得多看了那个小厮两眼。 小厮的脚边放了一个背篓,上面盖了盖子,云初念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 “我听闻庄娘子说先生受伤,正好我懂一些岐黄之术,可以帮先生暂时处理一下伤口。” “这怎么能行?”林先生惶恐的摆手:“男女授受不亲……” “事急从权,先生是病人,我是大夫,何需在意这些虚礼?” 云初念打断他的话,意味深长的说:“先生一介读书人,在黑风山被野兽咬伤,却能一路坚持着走到这里还没有晕倒,先生的意志真是令小女子佩服。” 闻言,林先生藏在袖笼里的手微微一僵,他身后的小厮也眯眼危险的看着云初念。 云初念仿佛一点没有察觉出来自他俩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坦坦荡荡的看着他身后的小厮,薄唇微启:“先生受这么严重的伤,若是再不处理,恐怕明日也赶不及回书院了。” “这附近不少大理寺的人在搜寻刺客,回书院的路上一路盘查,先生不好好处理,到时候可没有体力应付。” “先生就让她看一下吧。” 林先生身后的小厮哑着声音开口。 听到他这么说,林先生终于点头:“如此,就多谢姑娘了。” “好说!” 云初念随意找了个借口,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南枝一人在旁边帮忙。 林先生把裤腿缓缓往上提,逐渐露出他狰狞的伤口。 “咦?”南枝发出一声诧异的声音。 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切面整齐匀称,一看就是被刀剑所伤,哪里是被野兽啃咬。 下一秒,一柄长剑横在云初念的脖间,那小厮阴狠的警告:“闭嘴,不准出声!” 南枝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仓惶的猛点头,哆哆嗦嗦的说:“你你你……你们想要什么都给你们,不要伤害我们姑娘。” “南枝!”云初念声音温柔恬淡:“不用担心,他不会伤害我的。” 她没有一点小命随时不保的紧张惧怕,反倒淡定从容,眉眼含笑的看着那青衣小厮:“对吗?秦公子?” 青衣小厮 ——或者说秦裕承拧眉看着云初念,满眼防备:“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他分明做了易容。 “虽然你伪装的很像,但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和一个小厮之间的气质天差地别,别说外面那些大理寺的官差了,便是我这个闺阁女子也是骗不过去的。” 秦裕承皱眉。 眼看着身份被拆穿,他也不再伪装,冷声问:“既然你猜出来我的身份,为什么不去报官领赏?” “秦国公是被人冤枉的,我为什么要报官?” 秦裕承满眼诧异:“你相信我父亲没有通敌卖丨国?” “若秦国公是那通敌卖丨国的贼人,那我大周朝早就没了。” 云初念望着他的眼睛,幽幽的说:“我祖父是青州守将忠毅侯裴泽海,他曾受过老秦国公的恩,便是冲着这一点,我也不会出卖你的。” 听到此处,秦裕承紧绷的神经猛然一松,终于放下威胁云初念的长剑。 “多谢你愿意相信家父。我们留在此处会给你们带来麻烦,就不叨扰了。”他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说着,他扶起林先生就要离开。 就在此时,前院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不一会儿,庞泰宁匆匆过来敲门:“姑娘,外面来了十几个大理寺的人,说看到有贼人进来,要搜查。” 秦裕承瞬间捏紧剑,要冲出去。 “秦公子!” 云初念声音清冷,不疾不徐的叫住他:“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第022章 好大的威风 秦裕承定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个胆大的女孩:“什么交易?” “你为我卖命三年,三年后我还你自由。” 秦裕承耸肩:“听起来好像不难,那我能得到什么?” “除了能得到一个不会引人怀疑的新身份外,三年内,我必定会帮秦国公洗刷冤屈,还他清白。” 云初念说的非常笃定。 那坚毅的眼神也让人情不自禁想要相信。 但秦裕承没有被热血冲昏头脑,冷静的问:“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你一个闺阁女子,凭什么能力能洗刷我秦家的冤屈?” “就凭你现在除了相信我,别无选择!” 云初念走到门边,打开门,外面大理寺大张旗鼓搜查的声音越发明显。 “大理寺的人在上樊庄已经盘桓好几天了,上樊庄的所有出口都有人把守,没有找到你他们是绝对不会罢休的。你丨插翅难逃!” 云初念一边说,一边在不断思考。 上一世秦裕承到底是怎么在天罗地网中逃脱的呢? 她不相信就凭秦裕承和林先生两个人能在这么多耳目下脱身。 一定还有谁在暗中帮助他。 到底是谁? “秦家平反的事情,只能等京中风声过去后再徐徐图之。但我既已答应了你,便决不食言。否则三年后你大可取走我的性命。” 秦家的遭遇让云初念想到了前世孤立无援,求救无门的自己,她不禁柔和了语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先保全你的性命。” 云初念的话让秦裕承沉默下来。 他的脸色在跳动的烛火下忽明忽灭,眼看着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近,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的问:“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帮我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还愿意帮我?” “我身边缺一个能顶得住事的侍卫,既要能护我安全,又要有足够的眼界帮我办事。 虽说把你留在身边,一旦你身份泄露会给我带来灭顶之灾,但风险与收益是并存的。和我往后能得到的好处相比,我愿意去冒这点风险。” 云初念坦然自若,就差没把‘救你是想利用你’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秦裕承只沉吟一瞬便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公子,你不能答应她。”林先生急切的挣扎着站起来:“你是秦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少爷,怎么能自降身份,去做那任人使唤的活。” 秦裕承满眼隐痛:“秦国公府已经没了,还有什么金尊玉贵的少爷?” “可是……” “别说了!”秦裕承厉声打断他的话:“只要能为秦家报仇,别说任人驱使,便是将我五马分尸,我也心甘情愿。” 身负血海深仇,他想要的只有报仇! 其余的什么名声,脸面,尊严,乃至性命……他都可以抛弃。 他屈膝半跪在云初念面前,低头行礼:“从今以后,我甘愿供你驱使!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云初念扶起他,正要说话,突听得外面传来庄娘子焦急的声音:“大人!后院你们不能进去。” “我们姑娘云英未嫁,你们这样擅自闯入不是毁她清誉吗?”苏丹小说网 哗啦—— 庄娘子的话音刚落上,院门就被人暴力踢开,一队红衣如火的大理寺官差鱼贯而入,迅速将这小院围的水泄不通。 一行人先是在外面的房间进行搜查,然后才步入里屋。 闯进来的人乍看到里面这么多人,愣了一秒,随即厉声说:“大理寺办案,尔等速速配合。” 官差训练有素的在房间里一通翻找。 云初念眉毛都不曾挑一下,心无旁骛的继续给林先生包扎伤口。 秦裕承站在旁边,面上虽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但那双锐利的眸子却一直盯着那些人,如猎豹一般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和他们拼命。 房间不大,很快就搜寻完毕。 没有找到有可疑的人,有官差把视线转到云初念身上。 一柄长剑指着她的脑门,问:“他是什么人?” 云初念对于威胁到脑门上的剑眼睛也不曾眨一下,包扎伤口的动作未曾停下,嘴里嘲弄的说道:“大理寺好大的官威啊。” “三姑娘的威风倒也不小!” 一道戏谑的声音自外面响起,话音落下,一道颀长的身影如披星踏月般从容安然的走进来。 一袭红衣,手摇折扇,好一副偏偏贵公子的清贵模样。 怡然自得的不像在办差,倒像是去和情人幽会。 云初念下意识皱紧眉头。 她没想到萧云祁竟然也在这里。 但他是大理寺卿,会出现在这里也合情合理。 只是,萧云祁的出现让本就僵持的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三姑娘倒真真是菩萨心肠,谁都能得到你的圣手医治,不知这位兄台是受了什么伤?” 萧云祁如闲聊一般,说话的时候嘴角含着浅淡的笑意,令人不自觉放松警惕。 林先生垂眸:“不才驽钝,踏青时被猛兽所伤,幸得三姑娘高义,愿意相救。” “猛兽所伤?”萧云祁的声音颇具玩味。 只一瞬,他的眼神陡然冷了下来,厉声道:“拆开检查!” “是!” 有了他的命令,萧云祁的下属立马来了精神,摩拳擦掌的要动手。 “慢着!” 云初念冷眼看着萧云祁:“林先生是我的病人,世子此举是否太过霸道蛮不讲理?” “朝廷追查要犯,三姑娘如此阻拦,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是想包庇犯人。”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愿主动退让。 外面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没过几秒,豆大的雨点打在青瓦上,没一会儿屋檐上的雨水便如珠帘一般,将屋内屋外隔绝出两个世界。 春雨裹挟了泥土的清香,被风一吹,让房间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也降温不少。 云初念突地轻笑一声,笑声清越,如鸦羽拂过,心尖一阵酥麻。 “世子的罪名我一个弱女子可担不起。”云初念侧身让开,闲适且慵懒的说:“既然世子想要检查,那就请吧!” 她骤变的态度让萧云祁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但现在的局面容不得他细想,微一颔首,下属立即上前用剪刀剪开林先生腿上染血的纱布。 第023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利齿贯穿皮肉后不规则的撕咬痕迹就这样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汩汩流血,很快就在林先生脚下流了一滩。 没有如他们所想的一样,看到剑伤。 “啧啧啧!”萧云祁感叹:“咬伤先生的猛兽看来很是可怕呢。” “是……是啊!” 林先生疼得脸色煞白,额头浸满冷汗,但还是苦笑着强撑:“是挺厉害的,差点就死在那畜生口下了。” “你……” “苏阳!”萧云祁冷眼叫住脾气暴走的下属:“收队!” 苏阳明显对林先生的指桑骂槐很不甘心,但他不敢违逆萧云祁的命令,只得悻悻的带人离开。 眼看萧云祁要走,云初念在后面闲闲的问:“世子不亲自再检查一遍吗?” 萧云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云初念和她身后那个由始至终未曾说过一个字的平平无奇的青衣男人,薄唇微扬,意味深长的问:“三姑娘身边似乎多了个人?” 云初念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易了容的秦裕承。 她恬淡的笑了笑,从容不迫的说:“他是忠毅侯府的护卫,名唤宁十三,我外祖父担心我在京都被人欺负,特派他来保护我的。 世子若是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大可以让人去青州进行查探。” 宁十三确有此人,只是在一年前办差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由于此事涉及到青州边防上的机密,所以就连忠毅侯府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只以为是侯爷安排他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秦裕承要留在自己身边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宁十三正好。 云初念并不怕萧云祁去调查。 萧云祁却并未如她所料想的那样,对‘宁十三’这个身份表露出任何怀疑。 他又深深的看了宁十三一眼,笑着说:“既已检查过一遍,那三姑娘身边的人自然是清白的。” “我信得过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步入雨中。 萧云祁的身形逐渐隐没在狂风骤雨中。 庄子外,萧云祁一跃骑上马,离开之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门楣。 斗笠下,那如鹰般锐利的眸子闪动着算计的光芒。 “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外传,违令者,杀!” “是!” 整齐划一的声音划破雨幕。 这些人都是萧云祁从一手建立的影卫中选拔出来,安插进大理寺的,他并不担心会有人泄露了风声。 只是…… 云初念那个女人,竟敢窝藏死囚。 真真是胆大包天! 宁十三。 口中念着这个名字,萧云祁玩味的笑了起来。 他倒是想看看云初念救了秦裕承到底想做什么。 萧云祁对身边的下属说:“回去从死牢里提两个身形相仿的人出来,毁了容交给睿王。” 他奉旨协助睿王处理秦国公府的事情,现如今已经盘查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交差了。 另一边,云初念重新为林先生包扎好伤口,安顿好他和宁十三之后,才带着南枝离开。 沐浴完,云初念仅着中衣,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盛开的海棠花在暴雨的肆虐下飘摇。 眉眼间是浓浓的隐忧。 “姑娘怎么站这里吹风?” 整理好床铺的南枝急忙给她披上一件大氅,碎碎念:“倒春寒可不好受,这风吹得人骨头缝都冷,姑娘你又是大病初愈,怎么能经得起这样吹风?” 云初念拢了拢衣襟,笑说:“我哪里有这么脆弱了?” “姑娘是我伺候着长大的,你的身子骨怎么样我还能不清楚吗?” 云初念幼时体弱,伤风感冒是常有的事,每次都要倒床十天半月。 这些年裴家花了不少精力,名医神药流水一样往她院子里送,总算才把她的身子调养好。 想到忠毅侯府,云初念的眼底尽是温柔,她不无怀念的感叹:“以前在青州的时候多好,天高地阔,没有这么多阴谋算计,尔虞我诈。” “姑娘可是在担心什么?” “是有一些在意的东西。” “是和萧世子有关吗?” 云初念点点头,目光重新看向外面,沉默下来。 萧云祁必定是看出什么了的。 云初念敢断定,萧云祁知道宁十三就是秦裕承。 可是他为什么什么都没做,就这样走了? 上一世,自己在这个时间节点没有来上樊庄,但秦裕承仍然平安逃脱。 会不会就是萧云祁帮的忙? 萧云祁…… 他在盘算什么? 秦裕承显然并不知道萧云祁会帮他,否则他就不会如亡命之徒东躲西藏了。 不过…… 如果萧云祁有意帮秦裕承逃出生天,那是不是表示往后秦裕承万一有身份暴露的危险,萧云祁也必定会帮他掩饰? 云初念的思绪一顿。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 萧云祁先前利用自己断了李澈拉拢云家的心思,那往后自己利用他想保全秦裕承的心思,做些过火的事情,也不算太过分吧? 思及此,云初念心中大定,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她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南枝挠挠头,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家姑娘刚刚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转瞬间就心情大好了。苏丹小说网 …… 第二日,云初念让庞泰宁套了马车,送林先生回书院。 两世加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到雅悦书院。 书院内传来郎朗读书声,云初念没有让人惊扰云初阳,只在暗处看了一眼。 云初阳此时刚十二岁,身形已经开始拔高,在一众比他年龄稍长的学子中也难掩他挺拔的身姿。 云初念看着自己的胞弟,眼尾含笑,对林大友说:“你留在这里,少爷放课后告诉他,我会在上樊庄再逗留两日,你接他回来我们姐弟一同吃顿晚饭,明日一大早你再送他回书院读书。” 她们姐弟俩自小没有一起生活过,感情淡薄。 相比自己这个亲姐姐,云初阳反倒更亲近云悦薇那个庶姐。 但云初念也不着急。 感情是需要时间来维系的。 反正来日方长,她要将弟弟的心从云悦薇身上拉回来,有的是时间。 从书院出来,云初念去了下樊庄。 庞泰宁热络的带她去看了他想买入的那两百亩水田。 水田正好在清水河两侧,清水河经过这里后便绕了个弯,一路向西奔流而去。 昨日的暴雨下了整夜,这会儿清水河水位暴涨,眼看就要漫入两侧的田中。 云初念眉头微蹙:“下樊庄每年可有水患?” 第024章 没脑子的蠢货 才一夜的暴雨水位就涨到这种地步,那夏日雨季来临可怎么办? “水患的确每年都有。” 庞泰宁不敢隐瞒:“所以两侧的水田几乎不敢种植任何农作物,但也因为如此,所以官府那边给的价格极低。虽说我们购入后也只能继续空着,但比起每年向下樊庄交放水费,一次性花这点钱还是很值得的。” 云初念静静地听着。 她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下樊庄另外一边的地势因为高一些,所以水漫不过去,那边的田地倒是不可多得的良田,若是能买下那些良田,倒是稳赚不亏。 只是终究手上没那么多银钱。 云初念若有所思:“我听说,清水河的上游是一片沙地?” “是!” 清水河的上游地势高,水流急,一路奔腾而下,却因为河道在下樊庄这里转了个急弯,产生了一个缓冲带,河水中裹挟而来的泥沙在这片缓冲带越堆越多,逐渐淤积起来,经年累月后,河床不断升高。 这是导致每年水患的主因。 “若是每年在雨季来临前,就动员庄子里的所有农户一起把淤积的泥沙清理出来。你能做到吗?” 庞泰宁迟疑:“做是能做到,但是下樊庄以前也试过治沙,可是收效甚微。河床已经被抬高太多,仅仅靠庄子里的人,能做的实在有限。” 而要请人彻底清理河床,那所要耗费的银两可以直接买十个下樊庄了。 “若是有人先把河床先清理干净,你们只需以后每一年在雨季来临前简单清淤呢?” “这倒是没问题!河底的泥沙没了,就算是雨季也不用担心河水淹没田地。那这两百亩水田就可以放心的种植水稻了。” “但是……”庞泰宁叹息一声:“这谁能来做这些事情呢?” 云初念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清水河继续往下走,要途经皇陵。 云初念清楚地记得这一年天象异常,清明前后连续半月的暴雨让清水河的河水暴涨,漫过下游的田地,竟将皇陵入口雕梁画栋的石柱直接冲倒。 当时民间都在传此乃大凶之兆,言当今天子触怒了神明。 皇帝震怒,下令彻底修整清水河。 但这些事情还未发生,云初念不好说的太细。 只叮嘱庞泰宁:“这片水田想必也没什么人和你竞争,你趁着现在价格还没上涨,赶紧去官府过了文书,之后就等着有人来治理水患吧。” “不出意外的话,这片水田今年就能种上水稻了。所以你还得找人提前做好育苗工作。” 现在已经是春耕播种育苗的好时间,再拖便赶不上了。 庞泰宁虽然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有自信,但既然她已经安排了,还是带着疑虑答应下来。 云初念上马车后,掀开帘子,托腮望着另一侧那些自己现下买不起的良田,叹息一声:“看来还得手上有钱才行。” 千有万有都不如自己手上独有。 “姑娘想买田地,找三爷不就行了吗?” “你傻呀!父亲出钱,买回来的田地便是三房公中所有,往后双胞胎出嫁,不得分她们一份?那我辛苦一遭不是为她人做嫁衣吗?” 她想经营的是自己的私产。 南枝了然的点头。 不过她一个丫鬟,眼界低,没办法为云初念分忧,只能把自己先前在府中听说的小道消息告诉她:“不过姑娘想来钱快的话,也可以学大夫人那样放印子钱嘛。” “我听大房那边的荷月说,大夫人用公中的钱去放印子钱,赚了不少呢。” 云初念微哂。 放印子钱这种事情,是自诩清贵的门庭所瞧不上的。但又因为来钱快,总有那么些钻到钱眼里的人会眼热,偷摸着瞒着人去做。 林氏就是其中之一。 云初念的大伯父只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偏偏他正经能力没有,风月场上却是一把好手,整日沉迷于酒色财气中。 他那点微薄俸禄如何能撑得起他的挥霍? 林氏放印子钱赚的银两,基本都是被他拿去撒在销金窟里了。 这事在云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祖母偏疼大房,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道罢了。 云初念对这些更不感兴趣,只问:“你最近和大房的丫鬟走的很近?” “那倒也没有。”南枝毫无城府的说:“是那个荷月几次来找我吃酒,我拗不过她就去了一次。她想从我这里套姑娘的秘密,结果反倒被我把大房的秘密给套出来了。” 南枝微扬下巴,满是得意。 “小机灵鬼!” 云初念点了点她的腰窝,南枝怕痒,瑟缩着求饶,两人很快在马车里笑作一团。 宁十三骑马跟在外面,听得马车内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微微怔住。 有山风吹过,带来泥土的芬芳。 他阴翳多日的心情好像也微微放晴了。 …… 云初念在外面视察了大半日,越看越对庞泰宁夫妇满意。 庄子被他们一家人打理的井井有条,那些农户也对他们交口称赞。 回到庄子已是晚霞漫天。 林大友惭愧的跪在她面前:“奴才无能,没有带回少爷,请姑娘责罚。” 他知道姑娘此次带自己来上樊庄是要抬举自己,却不曾想姑娘吩咐自己办的第一件事情就搞砸了。 云初念眸色冷了下来:“怎么回事?是少爷不愿意来见我?” “不是,我原本已经带少爷离开书院了。” “那人怎么没有随你一同回来?” 林大友静默几秒,然后才咬牙说:“凝霜院那边的小厮来请少爷,说……说是四姑娘身体不好,想请少爷回去看看。” 云初念波动着手中茶盏里的浮沫,冷笑着问:“所以他就直接回去了?” “……”林大友难以启齿的点头。 “未曾有半点迟疑?” “奴才劝过少爷了,但是少爷说……”林大友一顿,后面的话不敢说出口。 “他说什么了?”云初念逼问。 “少爷说‘不过吃顿饭而已,什么时候不能吃,非得要今天?四姐姐的身体更要紧,若没有我回去哄她,她是连药也不肯喝的。’” 林大友说完,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云初念的脸色。 他想到少爷说这话时,言语中对云初念那浑不在意的轻慢姿态,也不禁觉得三姑娘可怜。 砰—— 一声脆响! 云初念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怒声道:“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第025章 一个赌约 云初念恼怒于弟弟好坏不分,但更恼怒的是凝霜院的人竟然使这种下作手段。 早不请,晚不请,偏偏在林大友把他从书院接出来后,再来请。 这分明就是算好了时机故意为之,就是在向自己示威,挑衅。 她先前还是小看了云初阳对凝霜院母女的感情。 看来自己不能太着急。 要想让他一个未经人心险恶的天真小少爷认清楚陆氏母女几人的黑心肠,只能慢慢来。 越急反倒越容易引起他的逆反心理。 云初念逐渐冷静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让南枝扶起林大友:“罢了,他的心要偏向凝霜院,也怪不得你,你不用放在心上。” 又对庞泰宁说:“让外面候着的管事进来吧。” 她昨日来上樊庄之前让人快马去另外两个庄子上通知管事到上樊庄议事,虽说路途遥远,但这会儿也总算是到了。 林大友躬身站在一侧,见云初念并没有要遣自己离开的打算,知道她这是默许让自己跟着管事们一同议事。 他按捺下自己心中的狂喜,小心翼翼的问云初念:“少爷回去前曾问了我姑娘几日归家,知道您只在上樊庄耽搁两三日后说在家里等您。” “说是等我归家,恐怕心里想的是借此名正言顺请假留家里陪云悦薇吧?” 云初念手抚着手腕上翠绿的金镶玉手镯,漫不经心的说:“那就让他慢慢等吧!他既要眼巴巴的往凝霜院去,我又何必急着回去讨人嫌?且先晾他几日再说。” 说话间,外面的管事都进来了,一个个老泪纵横的向云初念行礼。 这些人都是忠毅侯府的老人,是当年随裴清芫从青州出嫁到京都的人。 云初念的外祖父慧眼识珠,挑选的都是忠诚不二的人。 因此裴清芫去世十二年,这些人仍然兢兢业业的守护好自己管理的庄子,从未产生二心。 云初念对外祖父选人的眼光非常信任。 上一世忠毅侯府覆灭,裴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入狱,这些管事也被牵连。但他们即使锒铛入狱也仍旧铁骨铮铮,未曾有半分讨饶。 一本薄薄的账簿被送到云初念手边。 “姑娘回来之前,我们已经交换着核算了账本,把三个庄子这些年的盈余算出来了,加上姑娘的私产,现在姑娘手头上能用的现银有五万两。” 五万两! 对一般家庭来说,这已是一笔天文数字。 但对云初念的野心而言,这点钱什么也做不了。 甚至就连购置田地都要算计着,不敢敞开了去买。 “若是我把这五万两交给你们去开铺子,一年内,你们能帮我赚出五倍的效益吗?” 她的身份局限了她无法整日抛头露面做生意,只能把事情交给能够信赖的人去做。 众管事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五倍的效益,那便是二十五万。 有人一脸为难的说:“这……只一年的时间,恐怕有些困难。便是那做无本买卖的闲人阁,一年的盈利恐怕也没有二十五万。” “别说五倍了,实际上只要一年内能翻番,那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云初念有些失望。 她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非常离谱,但她却不是空口说白话。 上一世,她曾在和其他夫人闲聊时听说京都出现了一个神秘商人,手段了得,半年内就赚了二十万银两。 只可惜,她当时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浅浅听了一耳朵,后面也不曾去打听过。 否则,若是自己知道那个商人做的是什么生意,现在便不用为没钱烦忧了。 “一年赚足五倍的利润有何难?” 一道清亮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接着,一个黝黑壮硕的男人阔步走进来,双手抱拳向云初念行礼说道:“若三姑娘愿意相信在下,我可以在一年内为您赚足五倍的利润。” 他看起来很年轻,应该比云初念大不了几岁。 只是黝黑的皮肤让他看起来老成不少。 “胡闹!!!” 庞泰宁见到来人后就坐不住了,站起身厉声呵斥这名年轻男子:“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还不速速离去,休要在三姑娘面前痴人说梦,丢人现眼。” “父亲……” “出去!!” “慢着。”云初念饶有兴致的打断两人的争执,问:“你是谁?” 庞泰宁害怕她发怒,急忙拉着儿子道歉:“姑娘恕罪!他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庞桓宇,整日游手好闲,没个正经营生,他刚才那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您千万不要当真。” 云初念了然的点头。 庞泰宁和庄南珍育有两子一女,女儿已经出嫁了,大儿子她昨日见过,这个小儿子看来是今日刚刚回家了。 “庞管事不用紧张,就当只是闲聊好了。” 云初念看着庞桓宇,问:“你要如何在一年内用五万的本金赚回二十五万的利润?”苏丹小说网 “方法有,但是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做。”庞桓宇坦坦荡荡,一点没觉得自己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可笑。 “那我要如何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呢?” 云初念:“你刚刚也听到了,这五万两是我的全部身家,你要让我交给你,总要拿出一点真材实料吧?” 庞桓宇:“姑娘想让我怎么做?” 云初念眸子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不妨我们打个赌,我给你一千两,你若是在一个月内能拿回一万两。那往后我的私产就全部交由你打理。” “可若是你完不成,就要为今日说大话付出代价。”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月,翻十番! 可比五万变二十五万要难多了。 但庞桓宇却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斩钉截铁的点头:“若是我完不成,便把这两只手砍了作为代价!” 云初念也没想到他竟会对自己如此狠心。 提醒他:“记住,不能依靠你父兄!本金必须只能是一千两。多一两的本金,我都不会承认你的能力。” “三姑娘放心,就一千两,足够了!” 庞泰宁心中惴惴。 他深知对儿子而言,这是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只要他能成功,那就是他飞黄腾达的时候。 可是…… 小儿子从未做过生意,也鲜少去京都。 一千博一万。 真的能成功吗? 第026章 试探 云初念又在上樊庄逗留了两日才启程。 离开的时候,庞桓宇仍旧还在家中。 他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白天招猫逗狗晚上喝酒打拳,仿佛早就把和云初念的赌约忘到了脑后。 庞泰宁又是期待又是着急。 他希望儿子能一飞冲天,但他更害怕赌约结束后,儿子自断双手,成为一个残废。 所以看他一点不着急的样子,恨不得拿笤帚把他赶出家门,未满一个月不准回来。 南枝也很着急,时不时就在云初念跟前小声抱怨庞桓宇有多么不靠谱。 云初念只是笑笑,并未对庞桓宇有任何干涉。 所谓信人不疑,疑人不用。 她既已决定给庞桓宇这次机会,那就会给到他绝对的信任。 马车悠悠回到家已是晌午。 林大友另外有事要办,没有随她一起回来。 但她带回来一个陌生男人的消息还是很快在府中不胫而走。 等她回漪澜院换了衣服再去清晖园请安,云老太太已经板着脸端坐在上方,一看到她进来就厉声呵斥:“跪下!” 云初念没有动作,只是很不解的问:“孙女可是哪里做错了事,值得祖母发这么大火?” “你带了个陌生男人回府,还敢问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我派张妈妈跟你一同去上樊庄,就是担心你年纪小,行事不稳重,有她帮衬你能少出错,结果你竟把她全程晾在一边,片刻不让她跟随。 怎么?你是跟那个野男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连自家的管事妈妈也不敢面对?” “祖母慎言!” 云初念冷了脸色。 “宁十三本是忠毅侯府的侍卫长,是我外祖父派来护我安全的,祖母污蔑他便是污蔑忠毅侯府。”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云老夫人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云家早年家世不显,云远庭当年是靠着中了举,又仪表堂堂才得到裴清芫的青睐,自愿下嫁云家。 否则哪里轮得到她们云家和侯府攀上姻亲? 裴清芫嫁进来的那几年,忠毅侯府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头上。 裴清芫是个性子刚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 和她相处的时候自己这个做婆母的却需要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说错话做错事,惹的裴清芫不快,回侯府告云家一状,于云家的前途有损。 她不像是娶儿媳,倒像是往家里请了一尊大佛。 裴清芫死后,她以为自己能从忠毅侯府的阴影里脱身了,没想到现在云初念竟然也要把侯府搬出来意图压自己一头。 “混账!!!” 云老夫人一巴掌拍在红木桌上,怒急攻心,竟拿起桌上的茶水就朝着云初念的脑袋砸过去。 云初念稳当当的站在那里,未曾有丝毫避让。 一道黑影掠过。 茶盏到了云初念额前的一刹那,宁十三将其稳稳当当的接了下来,放回旁边的桌上,面无表情的说:“老夫人莫要再手滑了。” 说完,又如一阵风一样,消失在众人面前。 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间的功夫。 云老夫人被这突然间的变故吓得仰倒在太师椅上,捂着心脏大口大口喘气。 张妈妈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带着些许斥责意味的向云初念哭喊:“三姑娘,老太太如今年龄大了,如何受得了这种惊吓?你……你……若是将老太太吓出个好歹,你如何担得起责任?” “张妈妈言重了!他也只是护主心切,并未想过对祖母不利。” 云初念上前要为云老夫人号脉,却被云老夫人一巴掌甩开手:“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她动作利落有力,声音洪亮沉稳。 云初念心里跟明镜一样。 当真垂手退到一旁,敛裙福身:“祖母保重身体,孙女先告退了。” 等她离开后,云老太太立即站起来愤怒的来回踱步,那矫健的步伐哪里有半点要被气晕的样子。 她越想越觉得心窝那口恶气憋的难受,怒把旁边的云纹双耳瓷瓶摔了个粉碎。 云老夫人浑浊的眼睛望着漪澜院的方向,脑子里闪过方才云初念那副看似恭顺乖巧,实则乖张叛逆的模样,心里泛起阵阵冷笑:“她如今是越发不听话了,你去凝霜院告诉陆婳,就说她说的事情我允了。” 张妈妈这几天一直在上樊庄,被冷落的什么也没做成,不知道云老夫人和陆婳达成了什么共识。 也不敢多问,乖乖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 回到漪澜院,云初念的心情一片大好。 她当时可以躲却没有躲开,一是想试探宁十三,二是想立威。 他可以不顾场合礼数救下自己,且身手如此了得。 她非常满意。 而清晖园发生的事想必很快就会在整个云家传开,那些小鬼要在背后耍花招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承担后果。 月影端来水给她净手。 云初念擦完水渍,随手把帕子递给月影,问她:“我不在的这几日,家里可曾发生什么事?” 月影垂眸,很平静的说:“不曾发生过要紧的事情。” “凝霜院那边呢?也没有什么事发生?” “陆姨娘禁足,四姑娘听说是病了,请了郎中,说是风寒入体加受了惊吓,需要静养。三爷听闻消息后也去了那边,当天晚上歇息在那里。” “少爷呢?可曾来过?” “未曾!” 云初念抬头看了月影一眼,若有所思。 “姑娘!”南枝从外面走进来,打断她们的话:“管事们都在外面等着了。” 云家未分家,外院的管事都不归三房管。故而来的人并不多,三个婆子分管内院的厨房采买洒扫,四个管事则主要是打理云远庭的铺子生意。 这些人都是陆婳一手提拔起来的,得了陆婳的授意,一心只想让云初念知难而退,把这掌家的权利还给陆婳。 所以此时几人满眼轻慢,不把云初念放在眼里。 云初念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下方各有心思的七人,笑着问:“不知列位中可有先夫人还在世时便在府中当差的?” 几个管事你看我我看你,俱都不说话。 云初念也不甚在意,又问:“那谁是掌管内院采买的?” “奴才是管内院采买的。”一个身材微胖,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妈妈站出来,带着些许骄傲的说:“奴才姓李,掌管采买已经十年有余了。” “嗯,那倒算得上是个老人了。” 李妈妈得意的抬起下巴,正要说话,就听到云初念说:“那我考考你可行?” 第027章 立威 “姑娘但问无妨!” “那你便以我们府中的采买为例,说说如今京都粮油价如何?棉布丝绸价又如何?” 李妈妈一听她问的都是这些简单的问题,便有些轻慢的说:“现如今,我们府中所采买的米二两银子一石,油七十文一斤, 棉布三两银子十匹,丝帛等织工一般的四两银子一匹,织工上好的十两银子一匹。若是那顶级云锦,二三十两一匹也是常有的。” 她做采买多年,对这些价格早已烂熟于心,说完就洋洋得意的等着云初念夸奖。 云初念手中翻着账本,脸色一片平静看不出喜怒。 院子里一片静默,一阵风吹过,那盛开的西府海棠花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许久之后,云初念才幽幽开口:“倒是和这账目上说的一模一样。” 李妈妈一喜,正要吹嘘自己,就见云初念突然变了脸色,劈头盖脸把账簿砸在她脸上,怒声呵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李妈妈被云初念的气势吓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簌簌发抖:“奴……奴才不明白三姑娘何意!” “你不明白?我看你心里明白的很!!” 云初念怒不可遏,大喊一声:“林大友!” “在!” 不知何时在院外候着的林大友闻言从外面走进来,递给云初念一本小册子:“这是姑娘让我去调查的东西。” 云初念随意翻看一下,然后把册子扔到李妈妈跟前:“这是户部登记的每旬的物价单子。” “近几年都是丰年,粮油的价格较前些年都有降低,以今年为例,米一两一石,油六十文一斤就已是京都的最高价了。 棉布和丝绸你更是离谱!竟敢硬生生给我翻出一倍的价格来。” “若你要说这几个月的物价做不得参考,可怎么偏偏自你当内院采买管事起,价格就一直比市价要高出不少呢?” 云初念怒不可遏:“李妈妈心比天高,我看着府中是再也容不下你了。你把这些年贪污的银子退出来,我送你离开,全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面。否则……便让人一顿好打,再送去大理寺法办。” 一听说要把自己送官,李妈妈被吓得冷汗直冒。 铁证摆在眼前,她哪里还敢狡辩,哆嗦着身子不断伏地磕头:“姑娘开恩,姑娘开恩!!我……我也不想这么做的。我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赶我走!” 被云家赶出去,就再也没有人敢要她了。 她又能去哪里找这轻松还受人尊敬的活计呢? 云初念仿佛没有看到她的苦苦哀求,悠然的喝着茶。 一直到李妈妈磕的头破血流了才叹息一声放下茶盏:“你说你不愿这么做,那就是有人胁迫你做的?” 李妈妈咬唇沉默。 云初念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若是你愿意把那人供出来,那我不仅不赶你走,还升你们家那口子做外院的大总管,就连你之前贪污的那些银子我也一概不追回了。” 云初念带着一抹早已看破一切的精明,悠闲地等着李妈妈抉择。 她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李妈妈有些动摇。 她支支吾吾半天,正要说话,院外突然传来荣妈妈的声音:“三姑娘!我们姨娘刚刚听说您召见诸位管事,让我也来听听。” 她从外面走进来,到了李妈妈身边才停下,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狼狈,兀自笑着说:“我是凝霜院的管事妈妈,按理说也应该来参加管事们的议会,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心眼的人通知的,竟把我给漏了。” 她这话夹枪带棍,话里有话。 云初念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冷,阴恻恻的说:“想必是丫鬟传话的时候偷了懒。” 荣妈妈站在旁边,恭顺的垂眸,不再说话。 但跪在地上的李妈妈却几乎吓破了胆。 李妈妈闭上眼,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再也没有抬起来。 她几乎是带着几分认命的绝望颤声说:“奴才没有受到人胁迫,一切都是奴才见钱眼开,贪心不足!贪的钱奴才已经赌钱挥霍一空了,听凭三姑娘发落!” 那些将要说出口的话,随着荣妈妈的到来全部咽了回去。 她不敢说自己是被陆姨娘指使的。 那些贪污的钱她是一分也没有拿,全部都进陆姨娘的腰包了。 可是…… 她们一家的身契全部捏在陆婳手中。 如果自己坦诚是被陆姨娘指使,纵然三姑娘愿意绕过自己,陆姨娘也绝对不会轻饶自己。 到时候还会连累了丈夫儿子。 云初念面色铁青, 她扫了荣妈妈一眼,看她脸上又一闪而过的得意。捏紧了桌角,似要将那桌角掰断一般,咬牙切齿的冷笑:“既如此,那你就去大理寺狱里慢慢熬吧! 宁十三!打她二十板子再送走!” 她原是想借着李妈妈的事,把陆婳供出来,让她彻底在父亲面前失去宠信的。 所以云初念故意在自己刚回来的时候紧急召集管事,却又不让人通知荣妈妈来。 没曾想陆婳竟如此警觉,还是被她逃过了此劫。 宁十三功夫了得,提溜着胖嘟嘟的李妈妈像是拎一只小鸡仔一样,步履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他是练武之人,由他亲自执杖,只一板子下去,李妈妈一声惨叫,然后就没声了。 宁十三‘啧’了一声,很遗憾的说:“晕了!” 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令在场众人噤若寒蝉,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遭殃的都是自己。 云初念正在气头上,盘算着接下来要用什么办法让剩下这几个管事也脱层皮,就见外面气呼呼的走进来一个人。 他一气冲到云初念面前,不等她说话就劈头盖脸一通撒泼:“三姐姐如今好大的威风,刚开始掌权就要发落姨娘抬举的人了,我看再过不了多久,四姐姐五姐姐她们就要被你逼的活不下去了。” 看着云初阳如此没有礼数,且不分青红皂白,云初念本就难看的脸色当即黑如锅底。 “你们先下去!”苏丹小说网 管事们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行礼离开。 第028章 要恨便恨吧 等院子里清净下来,云初念脸上又恢复了那副高深莫测,淡定从容的模样。 只是,看云初阳的时候,眼底却一片冰冷:“我看你这书院以后也不用再去了。读了这么几年书却如此沉不住性子,说话做事跟那市井泼皮无二,不仅无礼还昏聩!” 云初阳在家里被人捧惯了,从来没有人敢用这么凶悍的语气和他说话,一时间,他惊愕的张着嘴,支支吾吾好半晌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你只看到我处置了一个管事婆子,可知我为何要处置她?” “我……” 云初阳委屈的撇嘴:“我不知道。” “少爷真是误会我们姑娘了。” 旁边的南枝看到自家姑娘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此时见云初阳吃瘪,立即用最生动的描述把李妈妈这些年做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末了,还高深莫测的说:“姑娘在青州的时候,曾受过老夫人的教导,说若是府中有这等蛀虫在,无论多么显赫的门庭,日后总会走向衰落的,要想家族长盛不衰,眼里必定不能容忍一颗砂砾。 姑娘又何尝想做恶人,她的雷霆手段都是为了三房好。” 南枝性子老成持重,此刻说起这些大道理颇能唬人。 云初阳心思单纯,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再看云初念脸上那抹淡淡的忧伤,不禁有些心虚。 偏偏南枝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在旁边叹息一声,嗔怪道:“姑娘在庄子里久未等到少爷,便日夜盼着早点回家和少爷相见,没曾想少爷竟然进门就对姑娘劈头盖脸一通骂,姑娘肯定该伤心了。” 云初念恰到好处的垂眸。 如鸦羽般浓密挺翘的睫毛遮住了她眼中的光芒,黯然神伤的模样看得人几乎心碎。 云初阳虽说和她感情淡薄,但到底血浓于水,也见不得云初念这样委屈。 浓浓的愧疚浮上心头,云初阳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勾了勾云初念的衣袖,嗫嚅着说:“三姐姐,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云初念笑着拍拍他的头:“今日便算了,以后切不可这么莽撞了。” “嗯!” 云初念深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的道理,也不急着逼弟弟做出改变,换了个话题问他:“你咋咋呼呼的来找我所谓何事?凝霜院那边出什么事了?” 被她这么一问,云初阳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着急的问:“三姐姐,我听说你从庄子里带了一直百年老山参回来,是真的吗?” 云初念眼光一闪,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月影,漫不经心的问他:“是谁告诉你的?” “你先别管是谁告诉我的了,你就说这事是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你当如何?” 云初阳大喜过望,迫不及待的说:“那三姐姐把那人参给我好不好?四姐姐的病一直不见好,若能用这百年老参补补,或许马上就好了。” 百年老参可遇不可求,想买也买不到,否则他也不至于腆着脸来向云初念开口要。 云初念的笑容淡了几分:“你风风火火跑来我这里,就为了给她要一支老山参?” “是啊!”云初阳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兀自说道:“四姐姐一直高烧不退,看着就令人心疼。反正三姐姐身体康健,那老山参留着也没用,不如就让我拿去给四姐姐用吧?” “若我说不愿意呢?” 云初阳愣了一秒。 他以为云初念是自己的嫡亲姐姐,定是不会拒绝自己的,没想到自己刚开口就吃了个瘪。 从凝霜院出来之前,他都夸下海口了,说定然能把老山参带回去给四姐姐吃。 云初阳胀红了脸,恼怒的说:“没想到三姐姐竟是如此狠心之人,全然不顾姐妹亲情。就算你对四姐姐有再多不满,也不应该见死不救吧?” “先前四姐姐说你对她有偏见,不喜欢她,我还帮你解释。没曾想,你竟果真是这种人。” 云初念由着他发泄了一通。 等到他说的口干舌燥,无话可说时,才凉凉的问:“说完了?” 云初阳:“……” “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该我说了。” 云初念示意南枝去把自己带回来的百年老参拿出来,问他:“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带一支老山参回来?” 云初阳板着脸没回答。 云初念也不理会他,径自说:“外祖母如今年岁渐长,年前一场风寒差点要了她的命,后来虽然治好却落下了病根。苏丹小说网 这根老山参原是我要送回青州给她老人家调养身体的。今日你巴巴的跑来管我要,我若是给你了,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外祖母被病磋磨至死?” 云初阳倒是没想到那根老山参有这样的用途,脸胀红成猪肝色,磕磕巴巴的说:我……我不知道。” “你说说,你有多少年没去过外祖家了?可还记得他们的模样?青州那边每年流水一样的给你送东西来,你可曾对他们有过半分惦念?” 云初念越说便越难掩自己的失望,她长长的叹息一声:“罢了!你是兵部尚书的嫡子,小小的青州又如何能入得了你的眼?你自是不愿意去关心的,你走吧!” “东西我是不会给你的,若你要恨那便恨吧。” “南枝,送少爷!” 云初念脸上不加掩饰的失望刺痛了云初阳的眼,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捏紧了一般,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只觉得这一瞬间自己和三姐姐面前好像隔了一座大山。 若是自己不做些什么,那这座大山便会永远挡在他们姐弟的面前,再也搬不开了。 “三姐姐!” 云初阳慌乱的想去拉住云初念,却被南枝板着脸拦在面前:“少爷,奴婢送你出去!” 无论云初阳多想解释,南枝却再也不肯给他机会,推搡着把他和小厮赶出了漪澜院。 云初阳频频回头。 却一直等到院门在他眼前紧紧合上,云初念也没有再抬头看他一眼。 云初阳的心仿佛被掏了一个洞一般,失魂落魄离开漪澜院。 偏偏他的小厮仿佛看不出他此刻的难受一般,还在旁边小声问:“少爷,没有拿到人参,四姑娘那边怎么办呢?郎中说四姑娘的病再拖下去就要留下病根了。” 第029章 背叛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云初阳就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他责骂道:“都怪你!没事在四姐姐面前提三姐姐带回来的人参做什么?若不是你这个没脑子的,三姐姐也不会恼我了。” 他与云初念虽然感情淡薄,但到底是亲姐弟,他也不希望把关系闹得这么难看。 小厮被怒骂一顿,委屈的小声解释:“奴才看您整日为四姑娘担心,也希望四姑娘能早点痊愈,所以在月影姑娘那里听说后,没有细想就说出来了。” 云初阳也知道他是好心。 说来说去,整件事情都是自己的错。 云初阳想到自己五岁时曾去青州给外祖父贺寿,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嫡亲姐姐。 和家中端庄沉静的姐姐们不同,云初念是个非常活泼好动性格,在外祖母跟前安静不了两刻钟就被舅舅家的表哥们引得偷溜了出去。 或许是因为血缘天性的羁绊,他们之间并没有隔阂,只相处一会儿就玩到了一块。 彼时八岁的姐姐带着自己和表哥们上树掏鸟窝,下河摸螃蟹,好不快活。 那是他最轻松快乐的一段时光。 只是后来回到京都,进入学堂,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是四姐姐和五姐姐,逐渐的,他就把三姐姐给忘了。 前段时间在书院得知三姐姐从青州回来时,他非常高兴,想着以后一定要加倍的对三姐姐好,把往昔错过的时光弥补回来。 却不曾想,重逢后的第一面,他就让云初念失望了。 想到云初念那溢于言表的难过和伤心,云初阳又沮丧又懊恼,也不想去凝霜院了,独自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闭门不出。 漪澜院内一片静默。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个。 云初念望着庭院里灼灼盛开的西府海棠,眉眼间已恢复了平日里素有的淡漠。 送走云初阳回来的南枝看到漪澜院的丫鬟们站成一排在院子里,个个垂着头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个。 她有些懵,也跟着站在旁边。 云初念没好气的笑说:“你站那里做什么?你去把庄子里带回来的伴手礼分好,给每个院子送过去。” 等到南枝离开后,云初念才彻底沉下脸色,怒声说:“跪下!” 一众丫鬟耸然一惊,下意识的噗通跪倒一片。 云初念随手拿起旁边的账簿:“念在主仆一场,我给你一分薄面,你自己招认吧。” 几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行动。 但她们都知道,定然是有谁做错了事,她们只是被牵连的。 云初念也不着急,春日的太阳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她有些犯困。 但晒在下方绷着神经跪着等待的一众丫鬟身上,不仅不觉得舒服,还觉得压力重重。 没过一会儿,地上的青石板就让她们的膝盖没了知觉。 冬青以前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在府里的丫鬟中颇有声望,此时高声说:“谁犯了姑娘的忌讳,就自己出来认领了吧,否则真等到姑娘亲自处置,伤了脸面。” “就是,大家伙儿都还等着去做事呢。”夏薇也在一旁附和。 人心逐渐浮躁。 越来越多人开始小声抱怨,只有一人由始至终垂着脑袋。 云初念眼看时间也差不多了,终于放下手中的账簿,看着下方的月影:“你知道我为何要遣走南枝吗?” “奴婢不知。” “她心地纯善,自在青州时,交好的就只有你一人,若让她看到我处置你,该难过了!” 云初念看着垂眸不敢看自己的月影,冷冷说:“你八岁进府,同我一起长大,又跟我从青州来到京都,我自认待你不薄,这院子里所有人都可能会背叛我,却一直没有想到竟然是你先背叛我!” 其他人听到这句话,把头埋的几乎低到地上。 她们这才知道云初念把自己留下来是想杀鸡给猴看。 利用月影来警告她们这些居心不良的眼线。 众人瑟瑟发抖,只觉得度秒如年。 “奴婢没有背叛姑娘!”月影突然抬起头,神情激动。 “我从上樊庄带回来的东西是你整理的,如果你没有背叛我,少爷如何知道我带回来一支百年老参?” 月影愣了两秒,眼底的光芒逐渐消散,她虽不甘愿,但又不得不承认:“是……是我告诉少爷身边的小厮。但是……我以为那支人参是特意为四姑娘带回来的……” “到现在你还想要说谎吗?” “……” 云初念冷笑一声:“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去凝霜院的?是知道陆姨娘要扶正的时候,还是云悦薇可能嫁给靖王的时候?”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你觉得那边是高枝想攀上去这原是人之常情,你直接告诉我,念在我们一同长大的情分上,我也不会留你。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打着挑拨我和少爷关系的主意,给凝霜院做投名状。” “你是我身边的人,凝霜院想必也害怕你是我安插过去的眼线,想让你离间我和少爷以此博得她们的信任对吗?” 月影身子一僵,错愕不已:“姑娘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丹小说网 云初念冷冷看着她:“你该知道,我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你既犯了多舌的过错,等宁十三回来了,就去他那里领五十戒尺,以后就同她们一起做洒扫的活吧。” 该有的惩戒必须有,但留她还有用处。 丫鬟们想到刚才宁十三打李妈妈时粗暴的手段,吓得脸色煞白。 被他打嘴五十戒尺,那脸必定肿成猪头,恐怕连牙齿都要被打掉光。 云初念看众人惊悚的模样,慢条斯理的说:“自你们被送到漪澜院起,你们的身契也被一并送过来了,想清楚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今日只是小惩大诫,往后若再发现第二起,那我就把你们的身契送去帽儿胡同,你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那里的妈妈想必很喜欢。” 一众丫鬟被吓得抖成筛糠。 帽儿胡同是京都有名的下九流勾栏瓦舍聚集地,是最低端的窑子。 被送去那里的女人,最终都是受尽折磨凌辱而死,没有一个能活过三个月的。 所有丫鬟忙不迭的向云初念磕头表忠心,生怕自己晚一秒就被她怀疑上。 第030章 幸好,我还有你 “月影离开后,我身边就缺了一个人,往后就由你顶替吧。”云初念随意指了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绿荷,原是大夫人院里厨房的烧火丫鬟。” 云初念点头:“先前我观察了你几日,你是个稳重能扛事的,赏十两银子。往后切不可懈怠。” 上一世选人的时候她没有挑中绿荷,所以她今天故意抬举了她,就是想让其他人看清楚,只要一心向着自己,好好办差,自己不会亏待她们。 绿荷不敢置信的这样的好事竟然落到了自己头上,满眼惊喜,不断向云初念谢恩。 “起来吧,我从上樊庄也给你们带了东西,等南枝回来了,就让她一并分给你们。” 一通恩威并施后,小丫鬟们看她的神情中明显多了几分敬畏。 云初念对这个效果很满意。 她当然不会觉得这样就能彻底收拢人心,只是她们中只要有人心思浮动,要各个击溃也就不难了。 这些都是祖母和大房那边送来的人,不好直接和她们撕破脸,便只能往后慢慢找名正言顺的理由慢慢处置。 …… 南枝忙着给各院落送东西,等她送完回到漪澜院,已经变了天。 月影的五十戒尺已经挨完了,皮开肉绽,嘴巴四周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南枝从小丫鬟那里得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忍着心痛去找月影:“你傻不傻?那凝霜院的人巴不得姑娘去死,你为什么要助纣为虐,去帮着她们对付姑娘?” 月影此时的房间已经搬到三等丫鬟住的地方,周围脏乱破旧,散发出一股难以忍受的霉味。苏丹小说网 她的目光如同一潭死水,望着昔日的好友,月影嗤笑道:“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吗?姑娘早就厌弃了我,我不去谋其他的出路,难道要等着姑娘赶我走吗?” “姑娘不会……” 月影脸上的伤让她连张嘴说话都要承受着钻心的剧痛。 但她仍旧难掩自己的愤恨:“怎么不会?姑娘之前那么器重我,但是自那次落水醒来后,姑娘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有任何重要的事情再也不会安排我去办了,而且还会刻意避开我。” 月影的神情逐渐癫狂。 南枝沉默。 她自然也感觉到了。 姑娘落水醒来后,自己和月影在她心中的地位就完全反了过来。 但是…… 南枝抿着唇,看着月影还不思悔改的样子,哑声问:“你以为你做了什么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吗?” 月影眉头微蹙:“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们回京都后,姑娘落水前,荣妈妈来找过你几次?” 她看月影想反驳,厉声呵斥:“你别想装傻,荣妈妈连我都来找过,你那么受姑娘器重,她会不来找?” “……”月影张了张口,没有反驳。 “荣妈妈的东西你应该收了不少吧?” “我没有……” “别撒谎!!!”南枝双眼含泪,愤恨的说:“我们一起长大,你撒谎的时候眼神是什么样,我一清二楚。” 月影沉默了两秒,然后狠声说:“是!我是收了荣妈妈的好处,但我那个时候并没有想背叛姑娘。如果她之后没有厌弃我,我是不会背叛她的。” “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南枝唾弃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不是你早就有了盘算,买通了府中的小丫鬟传话,今日荣妈妈绝对不会那么恰到好处的赶来阻止李妈妈告发陆姨娘。” “算我往日看错你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南枝失望的离开了。 晚些时候,云初念看着她双眼赤红,叹息一声:“哭过了?” “嗯。”话里带着浓浓地鼻音。 云初念叹息一声:“你们和我是一起长大的,对我来说和这府中的其他人情分都不一样,我原本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的,你可是觉得我做错了?” “不!您没做错!”南枝斩钉截铁的说:“是她自己活该!” 云初念望着她,许久后蓦地笑了起来,满怀欣慰的拍拍她的手说:“幸好,我还有你。” 这就是南枝和月影的不同了。 调换一个身份,若是南枝受到了自己的冷落,她绝对不会因此生出其它心思,做出判主这等丑陋的事情。 这个冰冷又充满算计的家里,幸好还有南枝是不顾一切,一心一意向着自己的。 …… 云初阳心中愧疚,不敢面对云初念,待了两天就带着书童回了书院。 没过几日,云初阳的书童风尘仆仆的从书院骑马回来,往漪澜院送来一个兔子灯笼。笑着说:“这是少爷亲手扎的,这几天少爷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是极难受的,便扎了这个灯笼向姑娘道歉。” “少爷今年要下场参加乡试,还有月余的时间,课业繁忙走不开,便命奴才快马加鞭给姑娘送回来。” 云初念让南枝收下灯笼,又赏赐了书童后才问:“考试少爷可有把握?” “姑娘放心,少爷的学业在书院一直是名列前茅,先生说定是没有问题的。” 云初念却没他这么乐观。 她想到上一世云初阳第一次乡试并没有考中秀才。 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又关心了几句后才放小厮离开。 云初念把灯笼递给南枝:“找个地方挂起来吧。” 南枝纳闷的问:“少爷想给姑娘道歉,怎么不亲自来?” “他小孩子面皮薄,又和我不熟,拉不下脸来也是正常。” “那少爷这点和姑娘倒是挺像的。” 云初念板着脸:“胡说!” “我可没有胡说,姑娘若是不信,等表少爷来了京都,问问他?” 南枝摇头晃脑的碎碎念:“姑娘小时候耍性子撕了表少爷心爱的书,又折了表小姐的风筝,却不好意思道歉,可不就是只敢让我带着赔礼去传话吗?” 云初念对这事还有印象,噗嗤一声笑起来,对着手中看了好几遍的信叹息一声:“还有一个多月,好希望他们能快点来京都啊。” 昨日,裴家让青州来的商队给她带了一封信,里面说二表哥裴引章要在月余后到京都参加春闱。 这可把云初念高兴坏了。 自昨日起,已把手中的信翻看了不下十遍,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把信贴在心口睡的。 说话间,外面传来李忠的声音:“姑娘,三爷请您过去。” 第031章 通天彻地的本事 云远庭找她并没有很着急的事情。 只是提醒她,一个月后就是云老夫人的寿辰,她如今作为三房的当家,要提前做好准备,勿要因为礼数不周惹得他的同僚笑话。 云初念满口答应下来,并借机向云远庭要了自由出门的权利。 云老夫人的寿宴每年都由林氏操办。 回到漪澜院,云初念对南枝说:“你去大房那边找大夫人,让她把往年祖母寿宴的收礼单子给我看看。” 南枝效率很快,但礼单拿回来后云初念却并未在意,随意翻看两眼就放到了一边。 她拿这个只是做做样子。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祖母今年的这场寿宴最后是没有办成的。 上一世,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连着下了大半月的暴雨,清水河河水泛滥,不仅冲垮了皇陵的石柱,下游还造成严重的水患。 皇帝震怒,下令修整清水河,拨款赈灾,却又因国库空虚牵扯出一起巨大的贪污案。 因为这些种种事情堆积在一起,官场上人人自危,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铺张浪费。 所以祖母的生辰最终只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吃了一顿饭草草了事。 甚至连声张都不敢。 所以,自己又何必兢兢业业的废那么大力气去拟定宴请名单呢?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云初念记忆中的暴雨就如期而至了。 人人都以为这场雨和往常一样,顶多下个一两天就停了。 却不曾想,仿佛天被捅了一个窟窿一样,这雨接连下了十日,却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 下雨出不了门,祖母免了她们的请安,云初念乐的每天窝在漪澜院,做茶调香,看看话本,打打叶子牌,倒也算是乐得自在。 只是她最近手气欠佳,几天牌打下来倒是让南枝和宁十三的腰包鼓了不少。 “姑娘。” 南枝收拢伞,自外面走进来,递给云初念一封信:“上樊庄的庞管事送来一封信。” 云初念拆开信快速扫了一眼后笑了起来:“这个庞泰宁,倒真是个稳重靠谱的人。” 她虽让庞泰宁购置水田,但因为又有另外两家也有意向,所以官府坐地起价,竟在一开始给出的价格上抬高了三成。 庞泰宁没有着急,暗地里找人散布每年夏天清水河水患的消息。 正巧在这个时候,天降暴雨。 清水河水位不断上涨,那两家人一看直接打了退堂鼓。 庞泰宁却没有急着和官府联络,而是又晾了他们几天,等到清水河两侧的水田成为一片汪洋后,他才不疾不徐的套上马车赶去和官府掰扯买田的事情。 最后,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成功以低于最初报价两成的价格成交。 暴雨又下了十日,天终于放晴。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切发展如云初念所知的那样,皇帝果然派了工部修缮治理清水河水患的问题。 没过两日,云远庭下朝回来就慌慌张张的直奔清晖园,没过多一会儿,寿宴从简的事情就传遍了各院。 云老夫人喜欢热闹,注重排场,今年又恰逢儿子升官,原以为能风光一把,不曾想遇上这等倒霉事,别说大宴宾客了,就连自家人吃顿饭都不敢太丰盛。 所以第二天去请安的时候,她都耷拉着脸,没说几句话就恹恹的让她们离开了。 “姑娘!” 南枝从外面进来,满眼惊喜:“庞管事的小儿子来了,现在正在外院候着呢。” 云初念蹭的一下站起来:“快快去请他进来。” 她来回踱步,算了算时间,自己和庞桓宇的赌约还有五天才满一个月。苏丹小说网 他这个时候前来见自己,是因为没有希望完成了,来请罪的,还是已经完成了,来邀功的? 南枝很快带着庞桓宇进来,他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抬了个重重的箱子。 庞桓宇大大方方的向云初念行礼,双手捧着一本册子,高高举过头顶,朗声说:“承蒙三姑娘不弃,在下幸不辱命,提前完成了与姑娘的赌约。” 南枝接过册子递给云初念。 竟是这一个月来的账本。 里面还夹了一万一千两银票。 云初念喜不自胜:“你竟真的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本事,是如何做到的?” 这延绵大半月的暴雨,早就没有人愿意上街了,京都那些铺子也纷纷趁机关门休业。 而他竟然还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前完成赌约,这实在是太令人意外和惊喜了。 自己离开上樊庄的时候,庞桓宇还在家里逗留,也就是说,严格算起来,他也就花了二十天左右就以一千的本金赚到了一万两。 财神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庞桓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让手下把箱子抬上来,在云初念面前打开。 箱子内的东西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 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一众丫鬟看痴了眼。 云初念倒吸一口凉气,惊呼:“海外的东西?” 她一下看出来这些东西的来历,倒是让庞桓宇有些吃惊,满眼佩服:“三姑娘果真是见多识广。” 云初念笑笑没有解释。 其实,哪里是她见多识广,实在是她比这些人多活了几年,知道再过几年,这些从海外引进的珍宝香料,会在京中的世家贵族间流行开来,成为人人追捧的稀奇玩意儿。 前朝一直实行海禁,大周朝立国后虽然放开了这一限制,但因为造船技术的停滞不前和远航的巨大风险,海运并不昌盛。 以前这些东西只在沿海那些州郡间小范围流通,但随着造船技术的提升,海上贸易也越发频繁,这些稀奇玩意儿才逐渐从沿海流行到了京都。 但这些至少是五年后的事情了。 仔细一想,她记忆中听说的那个非常厉害的神秘商人,正好是随着海运的昌盛而崭露头角的。 云初念再看着面前气度不凡的庞桓宇,心脏猛地一跳。 难道说…… 庞桓宇就是前世那个手段了得,富可敌国的神秘商人? 只是这一世,自己提前给了他机缘,让他早早的就走上了这一条道路? 若真是如此,自己竟是在如此不经意间,就网罗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到门下为己所用吗? “你快细细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到她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庞桓宇莞尔一笑:“其实很简单。” 第032章 你值得 “因为年轻时的一些机缘巧合,我结识了不少沿海的船老大,也曾跟着他们出海过一趟。答应姑娘的赌约时,我就已经想好了出海贸易这一条路。” “由于这次的本金有限,我只能买到绸缎两百匹,在海外卖出后赚了一千多两。然后我又靠着和那些船老大的交情,让他们此次出海没有购入香料。 因为没有别的大宗销路,所以当地那些百姓为了东西不烂在手里,只能将香料贱卖给我。而由我一人带回来的香料再因为货品稀有,价格大幅度上涨,这一买一卖间,总算赚足了一万两银子。” 云初念听完啧啧称奇:“果真虎父无犬子,你很厉害,我当初没有看错人!” 这种囤积居奇的手段在商人间并不少见。 只是他年纪轻轻就能有这种胆识和见地,着实难得。 庞桓宇不好意思接受这样的夸赞,挠头赧然说:“也是要感谢那些船老大愿意卖我这个面子,否则虽然海运利益丰厚,我也不可能在一个月的时间以小博大,赚到这么多的。” “那也是因为你自己的能力,才能让大家心悦诚服的听你安排。” 她想了想,又问:“我听说海运非常危险?” 庞桓宇正色道:“海上风云变幻莫测,确实随时可能船倾货毁,每年也总会死上一些人,所以所摊的成本也会高昂不少。我这次是蹭了别人的船去了,成本上降低了不少。 若是要自己组建船队,只需能找到靠谱的船老大掌舵,便可以大大降低风险。” “大周朝价格便宜的茶叶,丝帛,瓷器等东西在海外却往往能卖出高昂的价格。而海外便宜的水晶,玛瑙,香料甚至药材等玩意儿带回来也价格不菲。这一买一卖,短时耗费数十日,长时两三月,但所获利益却有十倍甚至百倍……” “巨大的风险背后伴随的是巨额的利润。” “我认为冒这些险是值得的。” 云初念听得热血沸腾。 光是从他的言语间,她就能想象到那一路的惊心动魄。 只可惜她一个闺阁女子无法亲自经历这些过程。 她让南枝去把自己的印信取来,交到庞桓宇手上:“这里面是我的印章,凭印章你可以到鼎泰银庄随意支配我名下的五万两银子。” “除了这些银钱之外,我母亲在京都还有两个香粉铺子,一间布行,我在青州也还有几间铺子。” “你既达成了赌约,从今往后,这些生意也一并交给你打理,你想做什么生意就放开手脚大胆去做。” 庞桓宇只觉得手中的锦盒重于泰山。 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令他感到激动又惶恐。 “我……姑娘难道不再考察一段时间吗?” 云初念的眼神温柔且坚定:“你值得我的信任!” 闻言,庞桓宇只觉得内心受到重重的冲击,他非常恭敬的跪在地上给云初念庄重的磕了一个头,立誓说:“多谢姑娘的信任,往后奴才必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士为知己者死! 今生能得到云初念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庞桓宇觉得自己便是立即去死也值得了。 “你父母在庄子里想必也为你担忧多日了,你早些回去陪陪他们吧。你父亲之前的差事办的很好,我另外有赏赐要给他,就烦劳你一并带回去了。” “是!” 庞桓宇离开了。 只留下那一万一千两银票和一个珠光宝气的箱子。 那是他特意从海外为云初念搜罗的奇珍异宝,现今的京都想买也买不到。 云初念挑选了两个自己喜欢的摆件,剩下的做主分了五份。 清晖园的祖母和翠竹苑的父亲各一份,大房二房各一份,兄弟姐妹间她只给云初阳留了一份。 为了祖母的寿辰,云初阳早早的告假回了府中。 再过半月就是乡试,这一次回来,在考试结束前,都不用再回书院。 因为祖母的寿辰,云初念比往常早起了一刻钟。苏丹小说网 到了清晖园,里面已是笑声一片。 走进去才发现姑母已经带着表兄表姐们早早就到了。 到底是自己的六十五岁寿辰,虽不能大肆操办,但膝下儿孙都回来陪伴自己,还是让云老夫人喜笑颜开。 云初念送的礼是一尊白玉观音。 那观音慈眉善目,栩栩如生,云老夫人看了爱不释手,难得对她有了笑脸:“你有心了。” 云初念福身退开后,云悦薇云悦欢姐妹也上前送上自己的礼物。 云初念对这些不感兴趣,正无奈之际,突觉手心微痒,她低头一看,发现是旁边的云初阳在悄悄挠自己的手心。 “三姐姐给我的摆件我收到了,我很喜欢。” 云初念勾唇浅笑,小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若喜欢,往后我让人再给你搜罗一些。” 她俏皮的眨眼:“不过你得对他们保密,否则都来找姐姐要,我哪有那么多?” “嗯。”云初阳猛点头。 他只觉得自己和姐姐间有了独属于他们的小秘密,这让他觉得和三姐姐亲近了不少。便大着胆子问:“三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吗?” 云初念柔和了眼神:“你听着,我们是一母同出的亲姐弟,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我们俩更亲了。我不会对你生气的。” “但你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外祖是忠毅侯,你要做到胸有沟壑,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往后切莫因为一点小事就失了分寸,需得时刻谨记自己行事要冷静沉稳。” 云初阳点头:“我记住了。” 云初念满意的笑了笑。 云初阳出生就没了母亲,父亲又一心偏向陆婳,对他的教育多有疏忽。云初念只希望自己现在慢慢引导能把弟弟那小家子气的市井做派慢慢纠正过来。 云初念的父亲和大伯父云远山一直到了午膳的时间才匆匆赶回来。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这让原本喜气洋洋的寿宴蒙上一层阴影。 虽然要求一切从简,但席面还是在简单中翻出了新花样。 云远山拿起酒杯向老夫人祝贺:“儿子祝母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其余众人也纷纷起身,拿起酒杯齐声祝贺。 “好,好!”云老夫人笑意盈盈:“都是自家人,何必在意这些虚礼?” 她也让张妈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今日高兴,老婆子我就破例陪你们喝一杯。” 云初念悄悄把弟弟手中的酒换成了清茶,小声警戒他:“你年纪轻轻,不可饮酒。” 云初阳有些眼热的看着被丫鬟撤走的酒杯,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正要仰头一饮而尽,云初念突听得旁边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干呕声。 第033章 杀了她!! 只见陆婳轻掩红唇,脸色煞白。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云老夫人皱眉,脸色满是不悦,沉声问:“怎么回事?” 陆婳正要说话,又是一阵干呕。 云远庭满是心疼的问:“是不是病了?李忠,快去请郎中!” “三爷!您勿需担心,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只是近日心口有些不舒服,见不得油腻辛辣的东西。”陆婳细嫩的手覆在云远庭手背上: “况且……我们三姑娘便是京都最厉害的大夫。连那仁济堂的林大夫都比不过她呢。何必舍近求远呢?” 陆婳被禁足一月,云远庭反倒在凝霜院住了一月。 以至于她不仅没有萎靡,反倒越发娇媚。 身娇体媚在怀,云远庭瞬间有些忘乎所以。 “对对对!”云远庭这才想起这件事,忙不迭的对云初念说:“念儿快来给姨娘检查一番,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云初念眉头紧蹙,坐在凳子上没有动作。 她没有错过陆婳眼底那一抹一闪而逝的挑衅目光。 云初念突然起身,展颜笑起来,意味深长的说:“陆姨娘若是不介意,我自是可以帮你检查。就怕我这个大夫治病手段凶猛,你娇弱的身子吃不消,到时候反倒怪我医术不精。” 陆婳脸色的笑僵了僵,不太自然的说:“三姑娘的医术我自然是相信的。” 她走到云初念面前,抬起手露出一截皓腕。 云初念的手搭上去,只一瞬,她的眉眼突地一凛,眼神如刀子般看向陆婳,似是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坨肉一般。 “如何?”云远庭急切的问。 “父亲自己问她便是。” 云初念收回手,冷冰冰的说:“陆姨娘想必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又何必在祖母的寿辰上演这么一出,徒惹的大家心生不安。” 陆婳脸色一僵。 她故意瞒着消息,就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云初念一点颜色看看。 没曾想竟被她反将一军,这会儿倒成了自己故意隐瞒不报,在寿宴上搅局。 姑太太在老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云老夫人淡淡的扫了陆婳的肚子一眼,紧蹙的眉头松了松,对身后的张妈妈说:“去请柳大夫来。” 柳大夫是云府相熟的大夫。 午膳众人是没心情吃了。 云老夫人索性让人把陆婳送回凝霜院。 她也跟着一起去了。 老夫人都去了,其他人也找不到借口告辞,索性也跟着一起。 小小的一个凝霜院挤满了人。 柳大夫来的极快,简单号脉后就对着云远庭一拱手:“恭喜大人,姨娘这是有喜了,只是月份尚浅,还需静养才是。” 云远庭先是一愣。 接着一股狂喜瞬间击中了他。 他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一样,不断喃喃重复:“我又要有儿子了!我又要有儿子了!!!” 他的膝下至今只有云初阳一子,要说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在云初阳出生后,他这些年却一直没能再有孩子。 他也只当是自己子女缘薄,这几年已早早断了念想。 没曾想现在在自己升迁之后,竟然又有了孩子。 云远庭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握着陆婳的手深情的说:“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委屈的。你只需安心待产,我找人择个良辰吉日便将你写入族谱中。” 这便是想将陆婳扶为正妻了。 激动和狂喜让他彻底把之前答应云初念的事情给忘到了脑后。 陆婳自从小日子迟迟没来后,就猜到自己可能是有了。 但此刻被林大夫亲口说出来,她还是心口一松,娇羞无限的靠着云远庭的胸膛说:“三爷,妾身总算能给你开枝散叶了。” 说话间,她挑衅的朝云初念睨了一眼。 云初念低垂着眼眸,面色淡淡的,并未将她的挑衅放在眼里。 陆婳会怀孕,她并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这个孩子竟然因为陆婳的禁足提前来了。 看来这一个月云远庭的努力耕耘没有白费力气。 而且云远庭也没有高兴错,陆婳最后确实生下来一个儿子。 云初念低头看了一眼旁边因为陆婳有喜而跟着高兴的云初阳,在心里暗暗骂道:“这个缺心眼的,等她们母子俩把你这个嫡子踩的抬不起头的时候,你就高兴不起来了。” 添丁加口是绝对的大喜事。 大夫人和姑太太都不断的向陆婳道喜。 云老夫人也原谅了陆婳搅扰寿宴的事情,让张妈妈从自己的私库中取了一堆人参燕窝,流水一样送到凝霜院。 云初念若有所思的从凝霜院出来,走了好一段路后才发现自己的手帕竟然落在凝霜院了。 她让云初阳先走,自己和南枝回凝霜院找帕子。 凝霜院内一片安静,丫鬟们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空无一人。 云初念找到自己的帕子,正要离开,却听到里屋传来陆婳的声音:“云初念如今回来了,以后万万不能再让柳大夫来后院了。” “她当年虽然才三岁,但万一她对柳大夫还有印象,产生怀疑呢?裴清芫当年的接生婆子我花了那么大力气才从京都送出去,切不可以让她从柳大夫这里看出什么端倪。” 说着陆婳又狠声说:“姓柳的那个老匹夫,仗着我有把柄在他手上,竟然不肯离开京都,还妄想靠那个把柄来威胁我。” 云初念眉眼惊骇,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荣妈妈小声安抚陆婳:“姨娘放心,当年夫人难产的事情那柳大夫手上也不干净,就算三姑娘怀疑他,他也不敢乱说的。” 云初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凝霜院离开的。苏丹小说网 陆婳的那些话不断在脑海中回响。 那话里隐含的意思令人不寒而栗。 头顶的天又轰隆隆的。 不一会儿就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云初念走在雨中,已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如行尸走肉般回到漪澜院,关起门后南枝紧紧的抱住她,哭着说:“姑娘!你别吓我!” 巨大的悲恸和愤恨让云初念嘴唇发抖。 “我要杀了她!” “我一定要杀了她!!!” 第034章 世子的私心 当年裴清芫难产的时候,云初念只有三岁,很多事情早就记不真切了。 她只记得母亲生了一天一夜孩子都没有出来,还引发了血崩。 大夫和产婆用了无数的办法,最后也只是勉强保住了弟弟的性命。 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而且母亲生产前一切正常,稳婆和大夫也是一直熟识的,所以云初念从未怀疑过母亲的难产另有缘由。 现在想来,当年执意认定是陆婳害死母亲的外祖父才是唯一一个看清楚事情真相的人。 云初念痛苦的闭上眼。 彻骨的恨意让她的身体不住颤抖。她紧紧抱着南枝,如溺水的人抱住救命的浮木:“我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她。” 南枝也不断流泪,哑着声音安抚云初念:“姑娘,你想想少爷,不要冲动!” 她虽然没有见过已故的夫人,但往昔在忠毅侯府的时候,也曾听那些老仆说过夫人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而且老侯爷和老夫人都那么好,他们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女儿又怎么可能会差呢? “我当然不会冲动。”云初念咬牙切齿:“我要让她日日活在恐惧中,娘亲受过的苦我要百倍千倍的还在陆婳身上。” 南枝稍稍放心下来。 纵使有千万般的憎恨,但云初念还是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在妆奁面前,红着眼眶说:“去找宁十三进来,我要让他帮我办件事。” 宁十三很快就进来了,看到云初念双目赤红,微微一怔,凛然的的低头沉声说:“姑娘有什么吩咐?” “我要你去一个地方,帮我找一个人。” 当得知她要让自己去群芳阁时,宁十三满脸讶然,胀红了脸,但到底没有拒绝,还是答应下来。 又过了几日,云初念要找的人有了线索,她亲自去了群芳阁。 雅间内,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早早等在那里,见到云初念进来后微一愣神,随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看云初念的眼神越发恭敬。苏丹小说网 根据宁十三之前告诉云初念的,这个女人就是群芳阁那个引得京都男人为她散尽家财的花魁,花卿羽。 花卿羽将面前探子回报的飞鸽传书递到云初念面前:“姑娘想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 云初念拆开信封,只看了一眼便难以置信的拔高声音:“已经死了?” 云初念脸色铁青:“可曾知道是什么原因死的?” “吃了酒后失足落水,淹死的。”蒙面女人提醒她:“官府的调查结论中说是意外,非他杀!” 云初念痛苦的闭上眼,她以为把当年为母亲接生的稳婆找回来就是拿捏住了陆婳的命脉,没想到自己竟晚了一步。 她当然不相信稳婆真的是死于意外,但官府的调查结论摆在那里,她就算和陆婳对簿公堂,自己也占不到任何优势。 云初念长长的吐出胸中的浊气,哑声问:“我若想让听风楼帮我保护一个人,可能做到?” 花卿羽:“如果是姑娘开口,那当然是可……” 隔间突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干咳声。 云初念情不自禁的往声源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道声音有些耳熟。 花卿羽有几分错愕,紧接着就遗憾的摇了摇头说:“听风楼只做情报买卖生意,姑娘想保护人应该去找镖局。” 宁十三意外的看了花卿羽一眼,方才她要说的恐怕不是这句话吧。 云初念的眼底染上一抹失望。 接生的稳婆已经没了,那柳大夫不能再死了。 柳大夫想靠着陆婳的把柄不断找她要好处,这让他不舍得离开京都,反倒救了他一命。 而这也会成为最终让陆婳万劫不复的开端。 她原本想让听风楼保护善和堂的柳大夫。 只是云初念也不强人所难,起身告辞离开。 在她走到门口时,花卿羽突然开口:“冒昧问一句,您想保护谁?”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所以云初念淡淡的说:“善和堂的柳大夫。” 说完就带着人离开了。 花卿羽看着她离开的背景,饶有兴致的勾起一抹坏笑:“这下真是有趣了。” 她打开暗门,进了隔间。 里面一个红衣男人正闲得无聊的将手中的羽箭扔进十米外的双耳瓷瓶中。 花卿羽半跪于塌前,优雅的为他斟酒,嘴里调侃道:“未曾想到世子竟是如此不懂怜香惜玉之人,我瞧那姑娘被我拒绝时红了眼眶,也不知道这会儿会不会已经哭了!” 她口中的世子——萧云祁冷了眸色:“你们如今是越发没规矩了,连听风楼的规矩也敢随意破坏。” 若不是他开口,想必花卿羽已经答应帮云初念保护人了。 花卿羽并没有被他的模样吓唬到,掩嘴轻笑:“璃王殿下已经遣人来催了两次,世子却迟迟不去,难道不是因为三姑娘吗?” “既然您待她如此不同,那属下自然也不敢轻慢。” 萧云祁脸上带着被看穿的薄怒,咬牙切齿说道:“那个女人一肚子算计,论心眼你不是她的对手,论武功,你也打不过她的护卫,我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反倒坏了我的大事。” 若不是如此,他怎么知道云初念要亲自来群芳阁后,迟迟不赴璃王的约却逗留在此处呢? “世子是不相信属下的能力,还是存了别的私心?”花卿羽大着胆子试探他。 萧云祁扔下手中的羽箭,冷声说:“你既如此有能力,那潜入李诚府中查探他勾结外族的证据这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留下花卿羽留在原地,傻眼了。 萧云祁虽御下极严,但平日无事的时候,他也是经常和下属开玩笑的人。 花卿羽万万没想到今日自己只是意图调侃他一下,就被派了这么个苦差事。 她想到睿王李诚那油头大耳的模样,不禁有些倒胃口。 果然,玄逸提醒的没错,往后不管遇上什么事,但凡和云三姑娘沾了边,在主子面前说话都要小心一点。 萧云祁从群芳阁出来的时候,云初念的马车还停在旁边。 他骑马经过马车旁时鬼使神差的拉紧了缰绳。 视线往里面看去。 第035章 世子心疼了 “姑娘,你别难过,这里是天子脚下,陆姨娘必定不敢买凶杀人的。” 马车里,传来她丫鬟担忧的声音:“这几日,你为了夫人的事情茶饭不思,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很难过的。” 风一吹,马车的帘子掀起一角,萧云祁正好看见云初念赤红了双眼。 萧云祁一怔。 她竟哭了吗? 他仔细想了想之前几次见云初念时的样子,实在想不出她哭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她该是明媚洒脱,肆意飞扬,像个狡猾的小狐狸,谈笑间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 而不是一个人躲在逼仄的马车内委屈垂泪。 萧云祁只觉得心脏有些闷闷的,不太舒服。 他开始后悔。 或许不该阻止花卿羽的。 马车内的云初念不知道外面有人为她心思百转千回。 她用丝帕又揉了揉眼睛,语气很平静的说:“听风楼不肯接就罢了,只要给钱江湖上大把的高手愿意接。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只是刚才出门时被风沙迷了眼,这会儿眼睛有些难受。” 她放下丝帕:“你再帮我看看,眼睛里面还有没有东西?” 而外面的萧云祁早已走远。 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云初念担心自己在京都找人会走漏风声,所以决定写信给外祖父,让他在青州找一个绝对信得过的高手来保护柳传石。 在这之前,她只能让宁十三先去盯着。 结果,第二天她起床就看到宁十三侯在院外。 “你怎么回来了?”云初念问:“不是说这几天你就悄悄盯着善和堂就行了吗?” 宁十三冷着脸,微微不悦的说:“善和堂那里还有另一个高手,我以为他是去杀柳传石的,就和他打了起来,我不是他的对手。” 云初念惊骇,担心地问:“你没受伤吧?” “这倒是没有!”宁十三摇头:“虽然我蒙了面,但对方好像知道我是谁,下手招招留了余地,没有想伤我。” 云初念这才放心下来。 她虽然想保护柳大夫这个证人,但若是为了他让宁十三受伤,却是她不愿看到的。 宁十三继续说:“我不敌他便决定撤退,离开之前他让我给姑娘带话。” “他想说什么?” “他说‘回去告诉她,在她需要用到柳传石之前,我不会让他死。’” 云初念沉默下来。 至少从这句话来看,对方不是敌人。 她拧眉沉思了好一会儿后问:“你认得出对方吗?” 宁十三摇头:“他带了一张银色的面具,我认不出来,而且他的武功路数我也没见过,想来应该不是认识的人。” 难道是听风阁的人吗? 昨日花卿羽分明快要答应了,最后却因为隔间的那声咳嗽变了主意,难道是和那个人有关系? 云初念左思右想也摸不清头绪,索性不再去费心思了。 …… 陆婳近日因为有了身孕,地位水涨船高,但她心里也总是不安。 虽说之前云远庭在高兴之下许诺要将她扶为正妻。 但毕竟之前云远庭也曾做过这样的许诺,最后却因为云初念的几句话,就把此事搁置了下来。 陆婳担心夜长梦多,稍微几句软话就哄得云远庭心花怒放,同意将此事提前进行。 此事并不复杂,只需将合族耆老请到家中,在众人的见证下开祠堂将陆婳写入族谱,她再燃香叩拜列祖列宗,由云老夫人喝下她的媳妇茶,便算是完成了流程。 为了显示对陆婳的尊重,云远庭还特意让李忠去陆家把她的哥嫂一并请了来。 这次都是瞒着云初念进行的。 一直到陆婳要被扶正的当天,她才收到消息,带着南枝匆匆赶往祠堂。 陆婳由荣妈妈扶着走到云初念面前,得意的掩嘴娇笑一声:“三丫头来了?快随母亲一起去见你舅舅舅母。” “这一次,你总不能再找借口推脱了吧?” 所有人都在看着云初念,等待她开口。 云初念阴郁的目光在陆婳面前扫过,随后看向香案上供奉的牌位。 香案上供奉的牌位并不多,云初念的目光落到了角落里那个沾了灰的牌位上,目光中满是隐隐的悲恸。 那是她母亲的牌位。 母亲一夕惨死,红颜枯骨。 而今,害死她的人却要在她夫君的陪伴下,在她的牌位面前取代她的位置。 云初念冷冽的嗤笑一声:“就凭你,也配让我叫你母亲?” 她一口唾在陆婳脸上,转身跪在云远庭面前,大声说:“父亲,陆婳德行有失,不能成为你的正妻!” 这陡然产生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那些在族中德高望重的耆老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决定什么话都不说,静观其变。 云老夫人和云远庭被气了个半倒。 云老夫人厉声说:“祠堂里面岂容你放肆?来人!把她给我拖回漪澜院,禁足一个月!” 张妈妈带着丫鬟上前来拖云初念,南枝护在她面前,拼死挡着这些人靠近云初念。 眼看着自己双拳难敌四手,南枝又大声叫着宁十三。 宁十三的加入让事情直接走向失控。 眼看丫鬟被打的七零八落,倒了一地,云老夫人直接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云初念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些骚乱,直勾勾的看着云远庭的眼睛说:“父亲,你难道忘了母亲吗?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苏丹小说网 云初念铁了心今日就是要将这事给拖过去。 后面等到外祖母来了京都,这事就更不可能成了。 只是,越说,她的心脏就越痛。 “她为你生儿育女,你却在她怀胎的时候带了个女人回来,你现在看着她的牌位,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对得起她吗?” 云远庭被她一番话戳痛了心。 他不禁火气上涌,怒声吼道:“反了,反了,反了!!!你还敢来教训我了?来人!给我请家法!!!我今天要打死这个不孝女!” 陆婳被荣妈妈护着躲在安全的角落,眼看事情发展至此,她心情大安,愉悦的笑了起来。 在自己扶正之日,云初念还闯下如此弥天大祸,这实在是送给自己的绝好礼物。 如手臂般粗的藤条被李忠递到云远庭手中。 他高高的举起手,正要挥下,外面却传来回事处管事慌乱的声音:“三爷!不好了!!!” 第036章 答应你的事 那管事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进了祠堂,大口喘着气跪在云远庭面前,抱住他的大腿:“三爷!宫里来人了,您不能打三姑娘!!!” 祠堂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抹狂喜几乎让陆婳晕厥。 云远庭前些日子的差事办的不错,昨日上朝的时候被圣上夸奖了几句。然后在今天自己扶正的当天宫里就来人了。 难道是圣上要给自己赏赐吗? 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云远庭和陆婳所想相同,只是他尚能保持理智,板着脸训斥:“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宫里来人怎么会是不好的事情?你以后再口无遮拦乱说话,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陆婳不在乎这些。 她喜不自胜的整理自己的钗环,按捺住心中的狂喜问管事:“可知宫里的大人找三爷所谓何事?” “不……不是找三爷的。”管事咽了一口口水,大喘一口气说:“是来接三姑娘进宫的。” 所有人的视线看向云初念。 只见她挺直脊背,薄唇紧抿,如空谷幽兰一般,凛然傲立在那里,从她淡然的情绪上竟然看不出丝毫受刚才的风波影响的样子。 宠辱不惊,胸有沟壑,虚怀若谷。 这才是能扛着一个家族走向繁盛的气魄——耆老们不约而同的想到。 陆婳的表情狰狞成一团,急切的追问:“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会是她?” 云远庭擦了擦额角泌出的冷汗,万分庆幸。 幸好管事及时赶到,否则自己刚刚一藤条下去,三丫头还怎么进宫面圣? 他倒不觉得云初念被召进宫有什么不好。 反正,在外人看来,云初念的体面就是他的体面。苏丹小说网 “没有搞错,现在宫里的公公们还在前厅等着三姑娘呢!” “那还不赶紧去迎接?”云远庭和颜悦色的对云初念说:“既要进宫,三丫头去换上一身庄重一些的衣服吧。” 温柔的仿佛刚才的暴戾没有存在过一样。 没有人敢让宫里来的人等待,陆婳的事情就这样被毫不在意的搁置在一边。 除了云老太太被送回清晖园请大夫诊治外,其余人全部去了前厅。 宫里不能带侍卫进宫,所以云初念换好衣服离开漪澜院的时候将宁十三留了下来,叮嘱他:“陆婳铁定不会死心,你盯着祠堂那边,在我回来之前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阻止她!” 因为多活一世的原因,云初念对宫里来接她的公公并不陌生。 矮胖这个笑起来眼睛眯成一道月牙的公公叫李全飞,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 他后面那个高瘦一些,眉眼间似带着一股阴沉狡猾的公公叫江何,是李全飞的徒弟。 常人第一眼或许会觉得慈眉善目的李全飞更好说话,会畏惧江何。 但云初念却知道李全飞才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 她缓步行至两人面前,福身行礼:“有劳两位大人了!” 在宫里也就罢了,出了宫这些阉人却不喜欢被人叫‘公公’,所以此刻云初念称呼他为‘大人’让李全飞非常受用。 满意的点点头,目光也柔和了不少:“姑娘好事将近,勿需紧张。” 云远庭送她们到了外面,看着云初念上了马车,情不自禁的说:“李公公,小女第一次进宫,还望公公多加照拂。” 云初念心情复杂的看着他,终于没有说什么,放下了轿帘。 “云大人说笑了,三姑娘是个有福之人,恐怕以后我等还需要受到三姑娘的照顾呢。” 马车逐渐走远,云远庭不安的回到内院。 陆婳暗恨云初念抢走了自己的风头,但又深知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赶紧缠着云远庭:“三爷,合族耆老都还等着我们呢,还是尽快把仪式完成吧?” “你说的对!” 云远庭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件重要的事。 “只是,母亲如今还昏迷不醒,我们先去看看她如何了吧?等母亲清醒过来,若是她身体允许我们就马上把仪式全部完成。” 他也是怕了云初念,害怕等她回来后又闹得家宅不宁。 一听说还要等云老夫人醒过来,陆婳心中暗恨。 但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绞着手帕将云初念和云老夫人在心里都骂了一遍。 …… 云初念直接被带去了御书房。 除了皇上,平宁公主也在。 和上次生产时候的狼狈虚弱比,平宁公主此刻面色红润,精神充沛,看得出来月子期间调养的非常好。 旁边的嬷嬷怀里抱着一个白嫩嫩的小婴儿,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嘴里时不时的吐个泡泡。 见到平宁公主,云初念心下稍安,不卑不亢的行了礼。 景仁帝大手一挥:“起来吧,李全飞,赐座!” 等到云初念坐下,景仁帝方才问:“你就是云远庭那个刚从青州被接回来的女儿?” “正是臣女。” “平宁说是你救了她?” “公主福泽绵延,臣女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你也太谦虚了。”平宁公主说:“我后来问过太医院院正,换做是他,也没办法在我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剖腹将孩子取出来。”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云初念谦逊一笑:“其实很简单,只需一剂香粉即可。” “香粉还能有这种功效?” “臣女喜好钻研香粉,偶然间发现将几样特殊的香料按照比例研磨成分,装入香包再浸湿,闻之可令人短暂失去知觉陷入昏睡。” “这东西不错!”景仁帝一拍手,欣喜的说:“若这香粉能用于军中,倒可以免去士兵不少痛苦。” “皇上心系苍生实乃百姓之福,臣女愿将配方交给太医院。只是所需材料中有两味香料极其难得,短期内恐怕不能惠及军中。” “这倒是可惜了。”景仁帝扼腕。 “父皇。”平宁公主撅起嘴撒娇:“这些事情可以往后再议,您怎么说来说去都说不到正事呢?您忘了今天叫云姑娘来是做什么了?” 平宁公主自幼便极受景仁帝宠爱,和他撒起娇来和一般父女无异。 景仁帝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朗声笑着说:“答应你的事我怎么会忘记呢?” 他又对云初念说:“你救了公主和小世子,是大功一件。公主特意为你讨了封赏,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云初念讶异。 大长公主那日已经以公主和宁远侯府的名义往云家送了很多东西。 她没想到公主竟然还要为自己讨封赏。 平宁公主嘟嘴:“父皇问的这么直接让她怎么好意思开口?我看,不如就封她一个郡主或者县主吧?” “这倒也可以!依朕看,不如就封你个郡主吧。” 云初念蓦地跪在地上,伏地叩头:“请皇上收回成命!” 景仁帝的脸色沉下来。 第037章 想保护的人 皇权便是如此。 皇帝不给的,你不能肖想;皇帝要给的,你也不能拒绝。 云初念心知自己此时抗旨就是在钢索上跳舞。 但她仍然大着胆子说:“公主是君,臣女是臣,为公主分忧本是分内之事,臣女不敢为自己邀功讨赏。若皇上执意要赏赐,臣女斗胆恳请皇上为我母亲赐封。” 本朝以仁孝治国,所以一听说她抗旨是想为母亲请封,景仁帝阴沉的脸色稍霁。 “罢了!你既有这份孝心,朕也不忍责骂你,只是你要想清楚,朕为你母亲封了诰命,你自己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圣旨拟定后你再后悔不仅没用,朕还要治你的罪。” 和一个郡主的身份比起来,她亡母的诰命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明眼人都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但云初念却是个固执的,她不在乎那些虚名,毫不犹豫的就点头说:“臣女不后悔。” 她这么干脆,倒让景仁帝刮目相看。 “李全飞!研磨!” 从御书房出来,平宁亲昵的挽着云初念的手。 满怀感激的向她解释:“原本我早该亲自登门向你道谢的,只是姑祖母担心我没有休养好落下病根,便拘着我多坐了几天月子。这不……昨日刚同意放我出门,我就马上进宫为你讨赏了。” “多谢公主厚爱。” 平宁越看,越觉得喜欢云初念这份恬静淡泊的气质,笑说:“我这条命都是你救下的,无论我为你做什么都是你应该得到的。你以后万不用再说谢谢。” 云初念原以为从御书房出来自己就可以回家了,没想到走了没几步,皇后宫中的女使也来请她过去。 她没办法拒绝。 平宁公主也想随她一起去,结果嬷嬷怀中的小世子却大哭起来,搅得她没有心思,只能满怀抱歉的让云初念独自前往。 未曾想璃王和萧云祁竟然也在。 皇后如今四十有一,但因为保养得意,光洁的脸上一点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想当初,我和你母亲未出阁时曾是闺中密友。你出生时我还抱过你,没想到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 皇后很随和,让云初念到塌上坐下,手拍着她的手背,满眼含笑:“早就听世子提起过你的传奇事迹,今日总算见得本人了。” “皇后娘娘谬赞了。” 说话间,云初念不着痕迹的扫了萧云祁一眼。 心说就萧云祁那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指不定还编排了自己什么坏话呢。 察觉到她的视线,萧云祁玩世不恭的坏笑起来,向皇后怂恿道:“姑母既然喜欢她,不若往后经常宣她进宫陪你,给你解解闷。” 皇后叹息一声:“这些话以后万不能说了,否则平白给云姑娘惹出麻烦。” 云初念也能理解皇后的顾虑。 如今皇上越发忌惮镇国公了,连带着对大皇子也冷淡了几分,皇后未免父子离心,主动将中宫的权利分散到四妃手中。 以至于现在皇后就是个空架子,除了必要的朝拜大会,祭天大礼等必须出现的场合,她整日就窝在宫中礼佛,就希望自己的退让避嫌能换来皇帝对其兄长少几分的猜忌。 这样的情况下,她又如何会随随便便召朝臣的女儿到宫中来? 皇后不想提那些糟心的事情,她也只是留云初念坐了一会儿,便放她离开了。 云初念走了几步,突地回头看了一眼。 皇后正透过大开的窗户看外面的正盛的春光,眉眼间满是藏不住的愁绪。 云初念想到这样温柔的皇后,上一世却在步步忍让中落得个疯癫的下场,不禁心生怜惜。 “皇后娘娘,臣女有话斗胆进言。” 皇后错愕了两秒然后才说:“有什么话想说就说,不必拘束。” 云初念的视线却在屋内众多丫鬟身上扫过,迟迟没有说话。 萧云祁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告诉她:“留在这里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云初念这才放心下来:“娘娘仁善,为了璃王殿下和国公爷愿意委屈自己,不断退让。可人总是贪心的,娘娘退让一尺,敌人便会想要再进一寸。” “等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那天,便是有万般情深也敌不过人心易变。” “承诺皆为虚妄,只有握在手中的权利才是货真价实能保护自己的利器。” “一味的放权,便是将杀人的利刃亲手递到敌人手中。”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 皇后和景仁帝是少年夫妻,也曾有过浓情蜜意,海誓山盟的时候。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总会产生变化。 镇国公萧震山在百姓心中的声望不断涨高,这成了景仁帝心中的一根刺。 皇后以为自己的退让能换来儿子和兄长的平安,但以云初念上一世的经验看,此举反倒是害了他们。 上一世,镇国公府倾覆,皇后疯癫,璃王被幽禁。 她希望这一世自己的提醒能让皇后醒悟过来。 另一条路既然走不通,不如换一条路。 去争,去抢,去闯出一条光明大道。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出声响。 众人意外的看着她,都不敢想象她一个看起来瘦弱胆小的人,竟然能说出这等可以算是大逆不道的话。 只有萧云祁在旁边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下自己嘴角快要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样‘胆大妄为’的云初念才是他熟悉的人。 她果然还是不适合哭哭啼啼的。 怂恿着姑母把她召来一见果然是正确的。 云初念说完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憋闷的心里总算舒服多了。 她自己承受过苦楚,便见不得别人再吃苦。 她心疼皇后,怜惜皇后,这座吃人的皇宫中,人人都想要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皇后希望自己的亲人能一世安好。 上一世,她的愿望落空,被生生逼疯。 所以,云初念希望她这一世能在这座精致的牢笼中活出自己的另一番天地。 云初念独自从皇后的寝宫出来,由宫里的小公公带着往外面走。 没过多一会儿,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另一个方向大步朝着自己走来。 该死! 云初念心里暗骂一声,萧云祁不是在皇后宫中吗?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喂!” 萧云祁悠闲的跟在她身后,调侃道:“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后面又没有瘟神在追你。” 第038章 世子的心猿意马 云初念心道,你不就是瘟神吗? 萧云祁紧追不舍,竟大剌剌的直接上了她的马车。 退无可退的云初念微恼,板着脸冷嘲:“镇国公府这么穷了,连辆马车也雇不起吗?” “啧!” 萧云祁从袖口拿出景仁帝写的圣旨在她眼前晃了晃,问:“你确定要赶我下去?” 那个原本应该在江何手里的圣旨,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那里。 “圣旨怎么在你这里?”云初念伸手想抢回来,结果快要碰上的时候,他却换了另一只手。 萧云祁仗着自己手长的优势,逗的云初念团团转。 马车的轱辘从一个坑里碾过,造成一阵颠簸,云初念一时不察,整个人向前倒去,正好扑进萧云祁怀里,头重重的磕在他的下巴上。 萧云祁吃痛,闷哼一声。 云初念眨眼间就坐直了身子,低垂着头摆弄自己的衣袖,平静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她的动作太快,以至于这场意外好似一场梦般虚幻。 只有鼻翼间残存的馨香和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证明刚才那一幕不是他的幻想。 那一瞬间的美人入怀,让萧云祁心里拂过一阵痒意。 就像是心脏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 很轻,很淡,来不及留下更多的印记,却让他神思飘忽,魂不守舍。 “咳!” 萧云祁不太自然的干咳一声:“我去御书房向皇上汇报事情,正巧知道江何要去云家传旨,就自告奋勇帮他把这个差事揽了下来。” 云初念皮笑肉不笑:“世子还真是‘好心’啊!” 萧云祁看着她兀自生气的样子,手心有些痒,想掐一把她那粉嫩的脸颊。但好在他不是真的昏了头,及时把这莫名的心思给忍了下来。 美人他见的多了,虽然云初念好像也就比她们都美那么一点点,但自己也不至于像个没见过女人的愣头青一样,她还没做什么,自己就先乱了心神吧?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刚才那一抱中了邪了。 连忙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武功口诀,才将自己的旖旎心思全部压下去。 他正色道:“方才在姑母那里那些话……是你的心里话?” “不是!” “你撒谎!” 云初念恼怒的瞪他一眼:“你既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他往后靠了靠,目光看着手中明黄的圣旨,苦涩的笑了笑说:“这些年,姑母为了所有人牺牲了很多,我曾劝过她不要再做退让了,但她没有听进去。希望她这次能把你的话听进去吧。” “至少,希望她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那样太累了。” “……”云初念沉默了。 他虽然看着玩世不恭,不学无术。但至少对于亲人的关心都是认真的。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马车在沉默中前行。 云初念避不开萧云祁,索性不躲了,老神在在的闭目休养,对萧云祁肆无忌惮带有几分侵略性的眼神恍若未觉。 与此同时的云家,久未住人的星罗苑正不断冒着黑烟,竟着火烧起来了。 这是云初念母亲生前住的院子。 丫鬟小厮们惊声尖叫着提水灭火,却只是杯水车薪。 云府的其他人好像并未受到如此惊扰,甚至没有人往漪澜院多看一眼。 云老夫人已经醒了。 喝了一碗安神药后,由张妈妈搀扶着,重新回了祠堂。 和陆婳的心思一样,她也想趁着云初念没在家的时间,彻底把这件事了结了。 陆婳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笑容。 星罗苑的一把火让云初念的人自顾不暇,她就不相信这个时间还有人来阻止自己。 族谱在众人的见证下打开,须发花白的族长正要将陆婳的名字写在上面,就听得外面一道清朗的男声:“慢着!” “快写!!!”陆婳察觉有异,急切的催促。 族长的手一抖,墨团晕染在族谱上,污了一大团。 萧云祁可不像宁十三那么温柔。 见他还想再写,指尖蓦地扔出一把飞刀,利刃将族长手中的狼毫笔拦腰截断。 所有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毫不掩饰的威胁惊的脸色煞白。 萧云祁跟在云初念身后,走进祠堂,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眼看众人敢怒不敢言,他勾唇讥诮的笑了笑,然后才展开手中的圣旨,开口:“云家众人接旨。” 所有人慌乱的跪下。 陆婳再有不甘心,也只能恨恨的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尚书云远庭嫡女聪敏娴静,秀外慧中,月前挽救平宁公主有功,特赏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云锦二十匹……并追封其母为一品诰命夫人……” 陆婳的脑瓜子嗡嗡的,萧云祁后面说了什么话她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她只知道自己大势已去,无论再做任何的努力都不可能取代裴清芫了。 一品诰命夫人…… 皇上在今天这个时间给裴清芫这样的追封,其意为何,不用言明大家也心里门清。 若是云远庭再把自己扶正,那不就是在打皇上的脸吗? 分明是赏赐的圣旨,是云家最尊崇的荣耀,往后再没有人敢轻视他们云家,却没有人能真正高兴起来。 云初念这一招釜底抽薪让她们所有人都感到了冒犯。 被小辈骑到头上挑衅,让他们的脸色都好不起来。 云初念非常平静的磕头谢恩,双手恭敬的接过圣旨,将其放到裴清芫的牌位前,哑着声音说:“母亲,这是女儿为你挣回的荣耀!从今往后,您就是这府中最尊贵的人,任何人也别想越过您去。” 她的话意有所指,云远庭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阵比一阵疼。 但他在恼恨中又不得不庆幸此事被耽搁了下来。 否则,真要等陆婳扶正后,再接到圣旨,那自己就真的要做好被罢官的准备了。 云老夫人浑浊的目光在那圣旨上停留几秒后说:“好了,既然如此,陆婳你就委屈一点吧。左右她已经不在了,老三房里如今只有你一个姨娘,扶不扶正也没什么要紧的。” “此事就此作罢,大家散了吧。” 说完,她先带着张妈妈离开了。苏丹小说网 云初念走到陆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恨意:“这还只是个开始!你从母亲手里抢走的,我会一件一件让你还回来。” 她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恨意。 她就是要让陆婳因为恐惧自己的报复,整日活在患得患失中,一刻不得安宁。 陆婳看着云初念的背影离开祠堂,突然咧开嘴疯狂的笑起来:“云初念!是你逼我的。往后你别后悔!!!” 她又看着裴清芫的牌位,狠声怒骂:“为什么?为什么你就算是死了这么多年也是不让我好过?” “既然如此,你们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第039章 他一定要救她 从祠堂出来,云初念立即就看到了远处星罗苑的上空传来阵阵黑烟。 她脸色巨变,加快脚步往着火的方向狂奔。 萧云祁原本是要离开的,此时却突然改了主意,趁她无暇赶自己走的时候,跟在后面一起去了星罗苑。 陆婳扶正的事被搅和了,云家众人再也无法将这场火视而不见,此时纷纷赶到,却也只是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火苗逐渐将院子一点点蚕食。 旁边的云远庭万分庆幸的说:“还好星罗苑是独立的院子,不会波及其它院落。这火势这么大,若实在扑不灭,恐怕也只能等它自行熄灭了。” 说直白一点,就是不如由它烧,把这个院子烧光之后就无处可烧了。 云初念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云远庭的这番话。 此刻的星罗苑已是一片火光漫天,木桶水车等各种工具都用到了,但在熊熊烈火前,也只是杯水车薪,螳臂当车。 裴清芫喜静,所以星罗苑周围是一片梅林,平日里鲜有人至。 再加上裴清芫去世后这里就一直空置着,年久失修,所以一开始着火的时候压根没有人发现,等到被人看到,火势已经大到无法控制了。 云初念越是靠近,就越心惊彷徨。 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虽只有三岁,但仍然留有一些和她相处的记忆。 这座院子承载了她对母亲所有的回忆。 里面的一切陈设,自母亲去世后就没有变动过。 而现在,这里要被付之一炬了吗? 母亲鲜活存在过的证据,就要这样一点一点被抹灭了吗? 不! 她绝对不允许!!! 云初念眼神猛地一变,一把推开前面挡路的云远庭,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喂!”萧云祁在后面想拉住她,手却只来得及摸到她飞扬的发丝。 她的疯狂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萧云祁当即冷了脸色,阴狠的看着云远庭,如吐信的毒蛇一般说:“云大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尊夫人刚刚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你若是敢怠慢,不用等到言官弹劾你了,我大理寺第一个饶不了你。” 他话说完,就抢过旁边小厮手中的一桶水,兜头淋了下去。 四月的水还带着彻骨的冷意,但萧云祁却根本顾不上。 做完这一切,他想也不想的就跟着云初念冲了进去。 那个疯女人! 他要去把她带出来! 云远庭脸色大变。 他虽然不明白自己这点家事和大理寺有什么关系,但萧云祁一向只凭自己的喜恶行事,比这离谱的事情他也没少做。 偏偏圣上对他极为宠信,就连他之前因争风吃醋把十四皇子抓进大理寺打了一顿板子,圣上也没有处罚他。 反倒十四皇子在朝上被申斥了一顿,还禁足了三个月。 自那以后,朝中不少人都忌惮萧云祁的手段。 云远庭大口喘着粗气,怒不可遏:“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灭火?今天这院子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把你们的皮给扒了!” 他心里想的不是云初念。 而是这院子绝对不能出事! 今日吹的是南风,助长了火势。 云初念一冲进院子里,就被里面的凶猛的火焰灼烧的差点晕厥,每一寸的皮肤仿佛在下一秒就要被炙烤的干枯,皴裂。 滚滚浓烟迷了她的眼,让她不仅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吸进去的每一口气更是让她的胸腔几乎窒息。 她捂住口鼻,强忍身体上的不适,踹开摇摇欲坠的门,闯入内室。 里面的一切还和记忆中一样,没有变过。 头上的横梁已经开始燃起来,随时有坍塌的风险。 云初念从柜中找出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并不值钱,甚至因为时光的流逝,变得发黄老旧。 这些大多是云初念幼时的玩意儿,每一样都承载了裴清芫对她的拳拳爱子之心。 她抱着箱子,就像是抱住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离开的时候,云初念眼角的余光瞟到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那是新婚后云远庭为裴清芫作的画像,一直被裴清芫珍藏着,挂上去后就从没有取下来过。 如今,画已蒙尘,作画的两人也早就离了心,甚至阴阳相隔。 看到这幅画像,云初念仿佛穿越过时光,看到母亲巧笑倩兮的站在自己面前,唤自己囡囡。 鼻尖染上一抹酸意,云初念的眼眶迅速氤氲满泪水。 她想也不想的就要去将画像取下来带走。 但当她踩在凳子上刚取下画像,准备离开时,变故陡生。 房上的横梁被烈焰烧断,垮塌了下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云初念就站在正下方,听到声音后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间。 眼看烧得发红的木头就要砸到她头上,一道残影划破火焰的阻隔,一手揽住云初念的腰抱着她避开危险,一手稳持长剑,劈开了那截木头。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你没事吧?”萧云祁放下她,上下检查一遍,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着急。 云初念惊魂未定。 她下意识摇头,哑着声音问:“你怎么进来了?” “我不进来,难道让我看着你死吗?” 萧云祁没好气的心想,她到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竟然还是这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倒显得自己沉不住气了。 萧云祁脱下自己还在滴水的外衣,罩在云初念身上,然后拽住云初念的手腕,哑着声音说:“跟在我身后,我带你离开!” 他浑身湿透,手冰冰凉凉的,握在云初念被烤的滚烫的手腕上,让她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云初念抱紧了怀中的画,哑声说:“谢谢!” 无论过往有什么冲突算计,至少此刻她是真心实意的感激萧云祁。 烈焰灼灼,但是有萧云祁的保护,一切也显得没那么可怕了。 几乎是没费什么周折,萧云祁就把她平安的带了出去。 出来后,两人正要说话,但是看到对方狼狈的模样后,不约而同的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云远庭见到女儿平安出来,先是长松一口气,接着就是一股怒火蹭蹭蹭窜上天灵盖。 他也不顾场合是否合适,劈头盖脸的就想训斥她。 结果他刚摆出架势,还没真正说出口,萧云祁就在旁边不咸不淡的问:“今日之事,云大人准备如何处理?” 第040章 蜜里调油 “什……什么?” 云远庭懵了:“这就是一场意外,只要人没事,火灭了之后将院子重新修缮就好,还要怎么处理?” 旁边一言未发的云初念眼底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失望。 她就知道父亲不会深究此事。 “尚书大人可要想清楚再说话。”萧云祁换了个称谓,提醒云远庭注意自己的身份。 “现今还是春天,前段时间又经过连日暴雨,水汽充沛,什么意外能让一座无人居住的废弃院子自己燃起来?鬼怪成精不成?” 他就差直接嘲讽云远庭是个没能力的草包了。 “天子脚下发生这等事情,若找不出个合适的理由,尚书大人在圣上面前恐怕不好交差。” “若是尚书大人不想彻查,那本官就只能让大理寺派人来调查了。” 云远庭面子挂不住。 论品阶来说,他的官职要比萧云祁更大。 但赖不住大理寺的权力大,且他又是皇后的外甥,国公府的世子,更是得罪不得。 面对萧云祁的上纲上线,借题发挥,云远庭也只能忍气吞声,硬着头皮说:“自然是要调查的……” “不知大人准备从何入手?” “这……呃……先等火势控制下来再说吧。” “既如此,我与尚书大人是同僚,想必大人不介意我在旁观摩吧?” “呵呵,怎么会介意呢?” 云远庭哪里敢拒绝,干笑道:“世子是大理寺卿,有您在旁,想必那放火的贼人定然逃不脱您的手掌心。”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萧云祁满意的点头:“既如此,那就等我回府换身干净的衣服再来叨扰。” 萧云祁离开后不久,星罗苑的火势逐渐被控制下来。 火虽然灭了,但星罗苑也被毁了近一半,断壁残垣烟火灰烬中惨不忍睹。 云初念望着面前的一切,满眼悲痛欲绝。 云远庭看着云初念,心底发憷,硬着头皮安抚:“念儿放心,为父一定会让人将星罗苑恢复原样。” 云初念的手中还紧紧抱着娘亲的画像,闻言终于将视线分到云远庭身上,勾唇轻嘲道:“父亲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若是您对娘亲有过半点在意,星罗苑也不会落得这样凄凉。” “父亲知道我手中的是什么吗?” 云初念举起手,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泛黄陈旧的画轴在云远庭眼前一点点展开。 他的亡妻栩栩如生的面容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撞入他的眼帘。 云远庭往后踉跄两步,仓促的别开视线磕磕绊绊的质问:“你……你把这个拿出来做什么?” “因为我害怕我再过十年,二十年……会像父亲一样忘记娘亲的模样。” 云初念看着云远庭连看也不敢看画像一眼,满眼嘲弄和失望:“父亲如今每日佳人在侧,可还记得娘亲长什么样?” “娘亲生前将此画视若珍宝,时常望着它一发呆就是半晌,父亲可曾记得这幅画是什么时候画的?” 云初念步步紧逼,云远庭节节败退。 他仓惶的将视线重新放回画像上。 画像上的裴清芫极美,一下就将云远庭的思绪拉回到从前。 新婚后的第一年,他与裴清芫也是蜜里调油,海誓山盟。 一切的变故发生在他将陆婳带回家后。 陆婳是恩人留下的女儿,被恶霸欺凌,他看不下去在争执中没有和裴清芫商量过就直接把人带回府中安置。 那是她们夫妻爆发第一次争吵。 事后裴清芫直接独身回了忠毅侯府在京都的府邸。 他做低伏小哄了小半月才哄好裴清芫,将她接回来。 吵架并没有让他们夫妻离心,反倒让他们更加了解彼此,两颗心更加靠近了。 之后过了两月,裴清芫就查出有孕。 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让云远庭狂喜不已,这幅画像就是在那个时候画下的。 画像上,裴清芫的眼神温柔中带着一抹坚毅,或许这便成为他们夫妻后来离心的征兆之一。 裴清芫虽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但她是个非常通情达理之人。 当知道云远庭只是想为陆婳提供庇护,待为陆婳找到良人后便由他代替恩人发嫁,也就理解了他的做法。 还非常热络的为云远庭提供了不少家世清白上进的人选供他挑选。 谁知,在裴清芫怀上孩子的第七个月,她深爱且信任的夫君和她当做妹妹对待的陆婳被丫鬟撞见有私。 裴清芫当即闹着要和离,最后却在云远庭的苦苦哀求和对天发誓下心软了。 陆婳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抬进府做了姨娘。 裴清芫彻底心死,幸好云初念的出生让她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云远庭也曾不断的想求得裴清芫的原谅,但裴清芫却不给他机会。 在裴清芫这里碰钉子的时候,都是陆婳的柔情蜜意开解他,久而久之,云远庭也放弃了。苏丹小说网 他总以为时间还很多,等时间一长,裴清芫总会消气的。 却不曾想她会因难产去世。 那个被掀开盖头后,明媚热烈的看着自己的女孩,再也回不来了。 他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了。 从往事中抽回思绪,云远庭久违的感觉到心脏一阵隐痛。 他自觉有愧,看云初念的眼神越发心虚。 “念念,父亲怎么会忘记你娘亲呢?父亲当年只是……只是做错了事!我也是爱着你母亲的。”他讷讷的想解释。 但云初念却并不领情,他口中的‘爱’只让云初念觉得恶心。 她收起画像,嗤笑道:“这些话和女儿说有什么用呢?还是等百年之后去了下面,再向我母亲解释吧。” 云初念走出去几步又停了下来:“不对!娘亲是断然不会原谅你的背叛的。往后便是去了阴曹地府,您也莫要再去找母亲了,平白脏了她的轮回路。” 女儿的不谅解和不加掩饰的奚落让云远庭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他再看着面前残败的院落,心底突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感。 回到漪澜院,云初念再三叮嘱南枝将带回来的东西保管好。 梳洗过后,她问绿荷:“宁十三呢?” 祠堂,星罗苑,漪澜院全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他能跑到哪里去? “奴婢也不知道。”绿荷茫然的摇头:“午时后就没有见到过他了。” 云初念拧眉,嘱咐南枝:“你去找找。” 南枝很快就回来了,小声在云初念耳边说:“他受伤了!” 云初念蹭的站起来,面色凝重的问:“严不严重?” 南枝摇头:“看起来倒不算严重,但他让姑娘您过去,有话要向您禀报。” 第041章 云初念的报答 云初念点头。 便是宁十三不说,她也会过去。 南枝没有说错,宁十三的伤确实不算严重。 他左脸被剑划了一道口子,但是无法遮挡,他又不想惹人怀疑,所以他尽量避免出现在人前,才没有主动去找云初念。 一见到云初念,他连忙请罪:“有负姑娘所托,没有完成姑娘交给我的任务。” “无妨,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反正那些事情也处理了。” 云初念将带来的金疮药递给他,然后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地,怎么会受伤? 宁十三眼神一黯:“有人想对少爷不利!” 云初念的心猛地一跳:“什么人?少爷呢?没事吧?” “少爷没事,他不知道有人想害他。” “我本来一直留意着祠堂,结果看到一个小厮打扮的陌生面孔在点苍斋外面行迹鬼鬼祟祟的,就留意了一下,然后看到他想害少爷,就及时制止了。” “他轻功极好,把我引出府后我和他打了一场。我虽然脸上受了剑伤,但他被我挑断了手筋,武功应该是废了。” 云初念听得心惊肉跳。 宁十三这样的高手,都在对方的手上受了伤。若是他没有发现那人的不轨,被他接近云初阳,会发生什么后果? 只要一想到弟弟差点发生意外,云初念就遍体生寒。 幸好自己当初一时起了善心,救了宁十三并把他带回来,否则,今日云初阳恐怕凶多吉少。 “你后面帮我留意一下,查查那人是谁,最要紧的是查清楚他是否和凝霜院那边有关系。另外你多注意少爷那边,保护好他的安危。” 虽然那人被挑了手筋,想必不敢再来了。 但云初念担心背后之人不死心,还会继续对云初阳不利。 她不确定贼人是否是陆婳派来的。 但云初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最大的受益人便是陆婳和她腹中的胎儿。 她确实是最有嫌疑的人。 又交代几句后,南枝来告诉她萧云祁来了。 云初念这才赶去翠竹苑。 萧云祁正和云远庭一起讨论朝廷此次治理水患的事情,见到云初念进来他似笑非笑的说:“三姑娘今日受惊了。” 云初念敛衽向他福身:“今日多谢世子救命之恩,若有机会,定向世子报答。” “好说!” 萧云祁笑得眯起凤眼。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期待她的‘报答’了。 云远庭看该来的都来了,厉声说:“李忠,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三房的奴仆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云远庭正要开审,云初念却冷声打断他:“父亲勿急,人还没有来齐。” “还有谁要来?” 他刚问出口,就见到外面南枝和绿荷半搀扶半胁迫的带着陆婳走了进来。 陆婳一见到云远庭,就扑进他怀里,哭的肝肠寸断:“三爷,三小姐分明知道我腹中怀了您的骨肉,她还这样胁迫我,她分明是嫉妒我,想谋害我们的孩儿。” 云远庭也大为不悦,在心里抱怨女儿行事怎如此毒辣。 但当着萧云祁的面,云远庭也不好发作,只得含含糊糊的安抚陆婳:“念儿也是心急,反正你身体也没事,就不要和她一般计较了。” 陆婳傻眼了。 自查出有孕以来,云远庭对她是有求必应,她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气? 一定是云初念之前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否则三爷是不会对自己这样敷衍的。 陆婳心中恼恨,却只得装作乖巧的样子,施施然坐到云初念对面。 云远庭小心翼翼的问云初念:“没有人要来了吧?” 云初念垂眸:“没有了,父亲可以开始了。” 云远庭如今不敢对着云初念大小声,便只得将心里憋了许久的怒火发泄到奴仆身上,大手用力拍在红木桌上,厉声呵斥:“谁是掌管星罗苑洒扫的?” 众丫鬟小厮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出来认领。 云远庭身后的李忠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三爷,夫人去世后不久,您听从陆姨娘的话,以削减用度为由,遣散了星罗苑的所有丫鬟奴仆,那里早就废弃无人打扫了。” 云远庭早就忘了这事。 此时被李忠提起,他才隐约又有了印象。 云初念在旁边意义不明的嗤笑了一声,满是嘲讽。 云远庭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他下意识看了萧云祁一眼,见他面色不虞,不禁在心里抱怨陆婳,当年怎么向自己提出这等荒唐的建议。 再怎么说,裴清芫也是自己的原配,便是她死了,也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这万一被传出去,自己恐怕要被言官参上一本。 云远庭只得换了个问题:“那谁在今日接近过星罗苑?” 也无人应答。 云远庭的火气逐渐大起来,越发不耐烦:“外面的梅林是谁在管理?梅林外的花园又是谁洒扫的? 这一次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战战兢兢的说:“管梅林的老于头今日没来,外面的花园是我二人打扫的,但三爷明鉴,我们没有放火烧夫人的院子。” “老于头为何没来?” 李忠连忙回答:“说是昨日和厨房的人吃酒喝醉了,至今未醒,来不了。” 云远庭又看了看萧云祁,干笑着说:“既然至今未醒,那想来不是他放的火了。” 萧云祁似笑非笑,没有回应他的话。 云远庭更加尴尬了,又乱七八糟的问了一通,但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得到。 云远庭一个能力泛泛的兵书尚书哪里会审案子。 尤其是此刻大理寺卿就坐在自己旁边,他每问出一句话都生怕自己在萧云祁面前闹出笑话。 越问越没有底气。 云初念长长的叹息一声,只觉得自己父亲这幅模样实在是令人不忍直视。 萧云祁也总算看不下去了,慵懒的坐直了身子,轻笑道:“幸好云大人不是大理寺的人,否则这满京都的贼人都要争着给你送牌匾了。” 云远庭胀红了脸,他也知道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只能厚着脸皮对萧云祁说:“世子您是大理寺卿,今日恐还要劳烦世子帮忙揪出家贼。” 萧云祁嘴角噙着笑容,指腹摩挲着手上的扳指,凤眸轻挑,看向云初念。 第042章 区别对待 云初念在南枝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等南枝离开之后她才施施然起身,直接了当的对萧云祁说:“有劳世子了!” “既然三姑娘开口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云祁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成功让云远庭气闷的黑了脸。 “你们都挨个说说,今日都做了什么事,可曾有人作证。想清楚再回答,若是之后查出有任何瞒骗,杖责五十。” 萧云祁可不像云远庭那么磨叽,他一接手就三下五除二,先排除了一部分有不在场证明的人。 接着又问若是让她们猜测,会觉得火是谁放的。 一多半的人都说了老于头。 理由很简单,只因为他这场醉酒来的太巧合了。 萧云祁的目光往云远庭脸上拂过,似乎在说:看吧,这些丫鬟小厮都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你堂堂兵部尚书竟然没有一点怀疑。 云远庭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我问你们,刚才你们口中的老于头平日里可曾因为喝酒误事?”萧云祁问那两个洒扫的丫鬟。 两人俱都摇头,其中一人说:“不曾!他喜欢喝酒,随身带着一个酒葫芦。但他从来没有因为喝酒误事。” 另一个人也补充道:“老于头将梅园当成是自己的孩子在打理,就连他生病的时间,也要待在里面。” 萧云祁:“那他在府中与谁交好?” “没有吧?”回答他的小丫鬟说的不是很确定:“老于头性子孤僻,很少看到他和谁走的近。就连平日里有事情找他,他也是爱搭不理的样子。” “那他昨夜和谁喝的酒?” “是厨房的张麻子。”刚刚去找过老于头的李忠及时回应:“张麻子刚才也来了。” 萧云祁回想几秒,果然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精瘦矮小,满脸麻子的男人。 “张麻子和老于头平素里关系如何?” 李忠想也不想的摇头:“没听说他俩有过什么关系。” 结合刚才丫鬟说的话,萧云祁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去把张麻子重新叫回来。” “好!” “站住!”李忠立马要去,却被萧云祁冷声叫住。 他努了努嘴,对旁边的玄逸说:“你跟着一起去。” 他信不过云远庭的人。 云远庭在旁边不安的问:“可是张麻子有问题?难道火就是他放的?” 萧云祁喝了口茶:“那倒也未必,尚书大人还是耐心等待吧。” 李忠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就把张麻子带来了。 张麻子一边走嘴里面还不干不净的骂着,等到了厅内,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呼冤枉:“三爷,奴才冤枉啊。” “今日陆姨娘好事,族中耆老皆在,三爷一早就言明了饭食要隆重。打一早上起,我就没离开过厨房,大家都能给我作证!” “奴才所说句句属实,三爷明察啊!” 萧云祁眉眼冷淡的看着他在面前哭喊,等他说完了才轻笑一声问:“你急什么?我有说你刚才撒谎了吗?” 张麻子的哭喊声噎在喉口,不上不下,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 萧云祁问:“你可认识梅园的老于头?” “认识。” “关系如何?” “一般般,很少有来往。” “既然很少来往,昨日为何要请他喝酒?” “我和老于头是老乡,昨日我心情苦闷却又找不到人喝酒,就去找他作陪,这也不奇怪吧?” 萧云祁嗤笑一声:“平日里你和老于头没有来往,昨日刚找他喝酒,今天夫人的院子就着火了?事情竟有这么巧?” 张麻子有些不安的动了一下:“这……奴才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啊。世子也不能因为奴才喝了一顿酒,就说火是奴才放的吧?我何必去做这种事情呢?而且我哪里有时间呢?” “若早知道喝点酒会被世子怀疑清白,我就不喝了。” 萧云祁在大理寺见多了比张麻子还狡猾的人,他这点手段在萧云祁眼中跟三岁小儿过家家酒没什么两样。 他正要拆穿张麻子的把戏,却见到云初念的贴身丫鬟南枝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小声在云初念耳边说了几句话。 云初念娥眉微蹙,捏紧了手中的丝帕。 “既然你是冤枉的。”云初念接过话题,森冷的开口:“那你说说,你缝在枕头芯子里的银票是怎么来的?” 她说话的同时,南枝把自己带回来的枕头呈到云远庭面前。 李忠上前拆开,果然发现里面的枕头芯子里果然藏了两张银票。 张麻子骇然。 刚才还强词夺理,满口狡辩的人,突然慌的结结巴巴:“我我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三姑娘说的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枕头里面有银票?” 张麻子的脸上迅速冒出冷汗,闪躲的眼神也不敢去看云初念,只飘忽的不断看向旁边的陆婳。 云初念的心里早就有了主意,见他还不死心又继续问:“今日你确实有不在场证明。那三天前的酉时和昨日的巳时你人在何处?” “我……我……” 张麻子心慌意乱,答不上来。 傻子也能看出来他有问题了。 云远庭大怒,一掌拍在桌上,厉声呵斥:“星罗苑的火是你放的?” “不不不,不是我……”张麻子不断叩头:“火不是我放的,是……是……”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不敢说出下文。 云初念失去了耐心,帮着他说:“是有人给你银子,让你去放火。但你灌醉老于头后又临时后悔,就另外找了人去做是不是?” 张麻子的头紧紧贴在地上,身体不停的簌簌发抖。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了?让人进来!”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从翠竹苑外又进来一个中年男人。 张麻子一看到他,目眦欲裂,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进来后,他跪在地上叩了个头然后才开口说:“奴才王二,是厨房打杂的。和张麻子睡一个屋。昨日张麻子去找老于头喝酒,一直到快巳时的时候才回来。” “奴才觉浅,他刚回来奴才就醒了。看他本来都睡下了又起来穿好衣服拿了东西要出去,奴才好奇,就悄悄跟在身后。” 第043章 因为爱你 “闭嘴!”张麻子突然慌了,大喊着要扑上去撕王二的嘴。 云初念怒声大吼:“把他按住!!!” 立即有人冲上来把张麻子死死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二心有余悸的继续说:“张麻子悄悄出了府,去了胡屠夫家,在里面只待了一刻钟就出来了。” “若不是刚才南枝姑娘来盘问,奴才还不知道张麻子大半夜去胡屠夫家做什么事,现在再一细想,才发现他近日的异常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云远庭好奇的问:“他最近有什么异常?” “回三爷,张麻子好赌,每次府中发了月银,他就会每天连着去赌坊。直到把钱输完了又会安生十天半月。但最近并不是发月银的时间,三天前他却又开始去赌坊了,奴才就猜想他肯定是从哪里又得了一笔钱。” 王二口齿清晰有条理,云远庭立即明白过来。 “我的丫鬟在回来之前已经派人去找胡屠夫了。” 云初念看着张麻子:“我劝你不要再做困兽之斗,现在乖乖招认,免得等会儿受皮肉之苦。”苏丹小说网 云初念的话让张麻子深知大势已去,他颓败的瘫在地上,如一滩烂泥。 见他还是不说话,云初念起身步履从容的在张麻子面前来回踱步,慢悠悠的说:“你收了钱办事,却在灌醉老于头后后悔,害怕事情闹大被人查出来,就去找胡屠夫。” “胡屠夫每日都要往府中送肉,你便让他借着这个时机顺路在星罗苑放上一把火。” “星罗苑平素就没人愿意去,老于头又被你给灌的烂醉不醒,肯定不会有人怀疑到与云府无冤无仇的胡屠夫身上。” “就算我们因为老于头醉酒之事怀疑你,但因为你今日确实一直在厨房没有离开过,只要你抵死不认,我们就不能定你的罪。” “是这样吗?” 张麻子绝望的闭上眼,沙哑着声音说:“一切确如姑娘所说,奴才无话可说。” 张麻子算计的确实没错。 若是换了个人来审,或许也就被他给蒙了过去。 可惜他没有算到自己去找胡屠夫的事情竟然被王二给看到了。更没有想到云初念派去调查的人会这么心细,能把他藏在枕头芯子里的银票给翻出来。 一直被晾在边上的云远庭怒不可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李忠!把他拖下去杖责五十大板,送去官府!” “话都还未问清楚,父亲何必如此心急?”云初念眉眼微抬,轻飘飘的一记厉眸震的李忠背上浮起一层冷汗,不敢轻举妄动。 云初念懒得去看云远庭那比锅底还黑的脸色,继续问张麻子:“银票是谁给你的?谁指使你去放火的?” 这才是最重要的! 张麻子目光飘忽,不敢说。 云初念拿起一张银票,似笑非笑的说:“提醒你一下,银票这种东西上面是有银庄印记的。” “这两张银票如此簇新,想必是刚从银庄拿出来的。我只需拿着这张银票去鼎泰银庄一番查探,就知道是什么人从银庄取出来的了。” “又或者,你想让世子爷把你带回大理寺,一番拷打后再招供?” “说、还是不说?” 云初念的压迫感太吓人,张麻子竟哆嗦着尿湿了裤子。 “禀三姑娘,我猜,张麻子的银票是陆姨娘给的。”王二再次语出惊人:“那日,张麻子突然去了凝霜院待了一下午,回来后当天晚上就去了赌坊。” 随着王二的话音落下,张麻子紧紧闭上眼,再不做任何争辩。 “你胡说!!!”陆婳脸色煞白,彷徨不安的不敢去看云远庭的脸色。 云远庭目光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枕边人,他虽然只字未言,但他眼底藏不住的怀疑还是让陆婳的心猛地一跳。 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 但她面上没有半点异色,用丝帕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哀戚的问:“三爷莫不是连我也不相信了?” 云远庭气急败坏:“难道这银票不是你给他的吗?你一定要让我去鼎泰银庄豁出老脸调查才甘心是不是?” 陆婳胆怯的缩了缩脖子,流着泪说:“我自有孕后,见不得半点荤腥,厨娘怕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就请张麻子来教她们做一些菜品好为我补身子。我见张麻子教的细心,就赏了他一些银钱。” “姨娘倒真是大方!”云初念轻嘲:“这一出手就是几百两的赏赐,便是皇上身边的公公,恐怕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这看似立得住脚,实则漏洞百出的谎言不需细想便知道是假的了。 云远庭脸色铁青,怒骂道:“现在人证物证都摆在面前了,你竟然还想编这种谎话来欺骗我?” “你给我说清楚!!!”桌子被他拍的震天响:“清芫当初待你不薄,你为何要烧毁她的院子?” 想到星罗苑如今的惨样,云远庭便觉得愧疚。 陆婳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 “妾身也是没有办法。”陆婳一边说,脑子一边飞速运转。 “三爷垂怜我,愿意将我扶为正妻,我自是高兴不已。可是我也非常惶恐,害怕的日夜不得安睡。” 云远庭忍不住问:“你害怕什么?” “三姑娘不喜欢我取代夫人的位置,必定会想方设法阻拦。我……我害怕她到时候为了针对我在族人面前不顾及您的面子,让您下不来台,所以就钻了牛角尖,想出这么个法子。” “我想的是夫人的院子燃起来了,三姑娘必定没有精力再来反抗您。妾身是因为爱您,不希望您父女为了我反目,所以不得已之下才做出这等蠢事的,还望三爷体恤妾身的心。” 说完,她又扑进云远庭怀里,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云远庭的心果然立即就软了下来。 他看着云初念:“既然她都已经招认了,此事就暂且不要提了。” 虽说放火烧星罗苑确实不对,但陆婳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着想,云远庭又如何忍心苛责她? 他一想到今日在祠堂时,云初念为了阻止自己,竟然不惜带着丫鬟侍卫当着众多族人的面大动干戈,便觉得一股怒火浮上心头。 若是陆婳这把火点的再早一些,让云初念无暇再去祠堂,他也不至于如此丢脸。 云远庭承认自己自私。 但是比起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留下的死物,他更在意自己的面子。 陆婳得意的向云初念挑眉,眼中满是挑衅和得意。 云初念咬紧牙关,冷冷道:“此事,父亲当真决定就此揭过?” 云远庭:“往后休要让我听到谁再提起此事,否则家法伺候。” “尚书大人莫不是当我这个大理寺卿是死人不成?”旁边一直安静欣赏云初念处理此事的萧云祁坐不住了。 第044章 得寸进尺 他起身,慵懒的走到云远庭面前,正巧恰到好处的将云初念挡在身后,形成一个将她保护起来的姿态,挑眉邪佞的说:“云大人想让此事就此了结,我却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 云远庭皱眉:“世子何意?” “玄逸!” “在!” 萧云祁看着云远庭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陆婳,浑身充满戾气:“把一干涉事人等全部带回大理寺听候发落!” “是!” 萧云祁换了衣衫再来的时候,特意带了一队侍卫来,此刻正侯在外面,被玄逸一招呼便鱼贯而入,将张麻子和刚赶到的胡屠夫等人全部抓了起来。 云远庭原本只是冷眼看着,但当侍卫要带走陆婳的时候,他急切的变了脸色,把陆婳护在身后,冷声怒斥:“萧云祁,你别得寸进尺,逼人太甚!” “我乃朝廷命官,没有圣旨你也敢从我府上抓人?” 萧云祁轻笑一声。 这一笑如一巴掌打在云远庭的脸上。 “云大人!”萧云祁满眼的嘲弄:“我当然敢去向圣上请旨抓人,可是你敢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让云远庭的一腔怒火萎靡下来。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遑论她一个小小的姨娘。今日她敢胆大包天的火烧主母的院子,或许明日她就敢为了私利杀人越货,若不严加惩戒,那我这个大理寺卿不做也罢!” 萧云祁的一席话掷地有声,说的云远庭心虚不已。 “近来朝中的言官可闲得很,就等着哪位大人行差踏错一步,好给自己找点事做。” “大人可莫要一时糊涂,将此事闹大了。” 言语间,是不加掩饰的威胁。 云远庭心底发憷,他刚才的话也只是想要震慑萧云祁,当然不敢让此等家丑上达天听。 他没什么底气的说:“可她已有了身孕!” “大人放心,大理寺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莫说是刚怀胎,便是那快要临盆的女囚进去了,我们也保管不让她的孩子吃半点苦头。” 说的是孩子不吃苦头,可没说大人不吃苦头。 “玄逸!还不快动手!!” 云远庭浑不自觉的松了手。陆婳慌乱的抓着他的衣袖大喊:“三爷,我不要去大理寺!三爷!我腹中有你的骨肉,你怎么能让他们带走我?” 云远庭背过身,对陆婳的哭喊充耳不闻。 “啊……”拉扯间,陆婳突然一阵惨叫。 接着脸色煞白的往下软倒。 云远庭惊骇,连忙转过身扶住她,急问:“怎么了?” “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定是刚才动了胎气,三爷,快请大夫……”陆婳依靠在云远庭怀里,揪着他的衣襟,哭的肝肠寸断。 云远庭也慌了:“李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陆姨娘这肚子倒痛的真是时候。”云初念轻笑一声:“姨娘莫不是忘了,你曾说过我比那林大夫的医术还要高超,这会子怎么还让人去外面请大夫呢?” 她用陆婳先前说的话把她给堵了回去。 “姨娘如今坐胎未稳,可容不得拖延,不如让我给你把把脉,金针过穴后,什么疼痛都没有了,保管你从大理寺出来时活蹦乱跳的。” 萧云祁给自己递了这把刀子,她焉有不好好利用的道理? 陆婳往云远庭怀里瑟缩,满眼畏惧的说:“三爷,我不要三姑娘给我诊治,她不喜欢我,定是要害我的孩儿,求求您……去请大夫来好不好?” 她本就是想拖延时间,不愿被带去大理寺才装肚子痛的,又怎么敢让云初念微自己检查。 “此事何需劳烦三姑娘。” 萧云祁轻笑:“大理寺中常年有重要的犯人关押,圣上特许我们可以延请宫中的御医或医女为犯人诊治,陆姨娘肚子疼便先忍忍,容我让人拿我的拜帖去请那太医院院正来为你诊治,不知云大人觉得此举如何?” “如此……自是最好。” 云远庭如何看不出来陆婳是装的。 但他知道萧云祁今日是必定要带走陆婳了,再不甘心,也只能放手。 陆婳的哭喊声越来越远,云远庭垂在身侧的手不住的颤抖,却终究不敢迈出一步去把她带回来。 萧云祁看了一眼云初念:“我与大人是同僚,今日之事我自会为大人保密,必不会传到其他人耳中。” 此事若传扬出去,必定会对云家的女儿名声有损,他也只能帮忙保密。 “如此……便多谢世子了!” 云远庭几乎气的吐出一口血。 萧云祁在他府上嚣张完了,自己竟然还要忍气吞声的感谢他。 等到萧云祁和云初念都离开后,云远庭狂躁的砸碎了桌上的茶盏,狠声怒骂道:“这个萧云祁,竟然如此欺人太甚,不把我放在眼里。” 李忠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劝道:“镇国公世子在京都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做事随心所欲,我行我素,就连十四皇子在他面前都讨不了好,三爷还是莫要与他置气了。” “况且,今日之事本就是姨娘有错在先,世子强行带走姨娘虽不占情理,但到底是占了法理的。便是闹到圣上面前,吃亏的也只会是三爷您。” 理是这么个理,但气是不可能就这么消下去的。 他想了想,对李忠说:“你去凝霜院找一个信得过的丫鬟随姨娘一起去大理寺。萧云祁行事如此不着调,我害怕他会对姨娘不利。” “无论怎样,切记要保住姨娘腹中孩子的安全。” …… 从翠竹苑出来,萧云祁和云初念并排走在花园的小道上。 萧云祁的鼻翼间传来云初念身上若有似无的阵阵香气,如兰花般清幽。 沁人心脾。 世家贵族间喜用香,但萧云祁对此却没什么喜好。 平素他从不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今日云初念身上的幽香却让他第一次觉得,这种爱好的妙处。 行至岔路口,云初念停下脚步,敛衽向萧云祁一福身:“世子慢走,南枝,代我送世子出去!” 萧云祁比云初念高出一个头,此时居高临下看着她,正好看到她如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他不禁想起她向自己扬眉挑衅时,那狡黠灵动的双眸。 他的心口又传来那阵熟悉的痒意。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萧云祁鬼使神差的叫住她:“三姑娘留步!” 第045章 来自世子的关心 等云初念回转过身,萧云祁干咳一声,不自在的别开视线,将自己飘远的思绪拉回来说:“令堂今日被圣上赐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往后你在家里可以尽情做你自己,不用担心再被人欺负了。” 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堂堂忠毅侯的外孙女在云家竟然受到这样的对待。 云初念愣了愣。 想到自己回京后的每一次被关心,竟都是出自陌生人口中,她不禁苦笑了一下。 这位玩世不恭浑身心眼的世子爷竟然也有如此贴心的时候。 她的心绪有些复杂。 “多谢世子开解!”云初念笑了笑,第一次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的看着萧云祁,由衷的感谢他:“今日之事也多谢世子帮助。” 若不是他,以父亲的偏心,恐怕陆婳真的会仗着腹中的肚子逃过此次劫难。 陆婳是官员家眷,犯的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罪不容诛的大事,就算进了大理寺萧云祁也不可能真的对她做点什么。 但能威吓一顿让她吃点苦头也不错。 萧云祁摇头:“你勿需谢我,今日便是我不在,你自己也能将此事处理的很好。” 主使和主谋都是她自己调查出来的,自己能做的也只是在云远庭试图用父权压制她的时候,出面解围,帮她出了一口恶气。 云初念今日的冷静果决机敏超出了萧云祁的想象。 在手中线索极少的情况下,她能那么快就意识到张麻子有问题,并且顺藤摸瓜找到胡屠夫,逼得陆婳不得不认罪。 这一连串连锁反应,若不是她胸有丘壑,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从容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她的见识和气魄都不是一般闺阁女子能拥有的,不愧是跟在忠毅侯身边长大的人。 萧云祁的眼底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欣赏。 …… 回到漪澜院,云初念交给南枝一个盒子:“你把这个给王二送去,另外告诉他,张麻子没了,以后厨房的主厨就换成是他了。” 王二以前只是给张麻子打杂的,一直被厨房众人欺压,这次他告发了张麻子,自己不仅重赏,还大张旗鼓的提拔他,不知道会让多少人眼馋。 先是绿荷,再是王二。 云初念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凡是‘弃暗投明’的,她皆会重用。 人心易变,在诱人的利益面前,这些人对陆婳的忠心又能持续几时呢? “你把东西送过去后,另外再去帮我买些东西,记住,一定不能被其他人看见。” “姑娘放心,我一定悄悄地。” 等她离开后,云初念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对绿荷说:”今日乏了,去打水来,我要沐浴休息。” 绿荷:“姑娘还没用膳呢。” “没心情,不吃了!” 绿荷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去打了热水。 等陆婳被萧云祁带走的事情传遍云家内院,有人气势汹汹找来漪澜院,要找云初念理论的时候,她早已歇下了。 云初念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起床时气色很好,精神十足。 请安时云悦薇和云悦欢两姐妹借口身体不适没来。 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知道姐妹俩这是因为陆婳的事情在闹脾气。 云老夫人没有训斥,只让丫鬟送了些东西去凝霜院,权当安抚。 昨日一天之内家里发生了这么多变故,此刻大家心里都还惊魂未定,说了几句话后气氛便冷下来,陷入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林氏和其女儿如坐针毡,时不时的看一眼云初念。 云初念气定神闲的垂首盯着自己指尖上新染的蔻丹,嘴角是恰到好处令人挑不出错处的微笑,好似没有察觉到这诡异的气氛。 云老夫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就火气不断上涌,疲惫的摆摆手:“罢了罢了,如今你们心里一个个都有自己的盘算,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我看往后你们也不必来我这里请安了,就当我这个老婆子死了算了。” 云老夫人平日里很忌讳‘死’字,此时却赌气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心里有多少不满。 林氏少不了又要一番安抚,几个小辈也惶恐的连说自己不敢不尊敬她,又说她定会长命百岁云云。 云老夫人:“今日我精神不济,也就不留你们吃饭了,你们回吧。”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云老夫人对张妈妈说:“陆姨娘纵有不是,她到底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况且她腹中还怀有孩子,怎么能让她在大理寺狱中受苦?得想个办法尽快把她弄出来。你等会儿去告诉门房,三爷回来后让他立马来见我。” “另外,不能让此事传扬出去,否则,我们云家的姑娘们都别活了。” “林氏因上次靖王和云悦薇的丑事被人悔亲的事情还记恨着陆氏,此次恐怕会落井下石。你代我去警告她,她的宝贝女儿如今正在议亲,若云家再传出丑闻,那她女儿这辈子也别想嫁个好人家了。” 说完,云老夫人接连咳了几声。 张妈妈一边帮她顺气,一边说:“姑娘们自有她们的福气,老夫人您如今还是保重好自己的身子,这比什么都重要,家里这么多事儿,必须要有您这样的主心骨撑着才行。” 云老夫人又咳了几声后才冷笑一声:“恐怕有人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张妈妈不敢附和,只能更加惶恐的将身子弯的更低了。 云初念回到漪澜院厨房早就备好了早饭。 南枝笑嘻嘻的说:“还是姑娘您聪明,知道今日老太太不会留你们吃饭,早早的就让厨房备好了饭食。” 云初念净了手,擦干水渍后把帕子交给一旁的绿荷,然后才说:“昨日祖母受了惊吓,身子抱恙自然不愿留我们在跟前吵闹。等会儿你去库房把先前大长公主送来的人参鹿茸等给祖母送点过去。” 该做的样子一样也不会少。 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吵闹声。 云初念和南枝对了个眼色。 接着还不等云初念说什么,云初阳就冒冒失失的从外面闯进来,还把拿了水要退出去的绿荷撞翻在地,盆里的热水撒了她一身。 第046章 毫不迟疑的一巴掌 云初念只当没有看见,热络的笑着说:“你来的正好,南枝,去添双筷子。” “三姐姐竟然还吃的进去饭?” 云初念看着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淡了两分,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吃饭?” 云初阳怒声质问:“你为什么要让萧云祁把姨娘带走?” 云初念重重的搁下手中的筷子。 玉雕的筷子在红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让云初念本就冷凝的脸色多添了几分肃杀。 她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你说是为什么?” “姨娘是做了错事,但她本意是好的,何况……姨娘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三姐姐你今天不就真的在祠堂让父亲下不来台吗?” 云远庭振振有词的指责云初念。 “姨娘这些年一直为三房操持,不说劳苦功高,但也是尽心尽力,亲力亲为。三姐姐你不感激她就算了,怎能如此恩将仇报呢?” “姨娘是我们三房的人,你就算再记恨她,也断不该让大理寺的人欺负她。四姐姐昨日忍着心口的疼痛哭了一夜,眼睛都哭肿了,你倒好,那么早就睡了,你竟然也睡得着。” 说来说去,最后还是绕回了云悦薇身上。 说到底,他心疼的还是那个会在他面前哭诉的四姐姐。 云远庭昨夜知道此事后,立即就想来找云初念理论。 可谁知他气势汹汹带着满腔怒火来了,云初念却早就睡着了。 他想把云初念闹起来,可谁知道南枝竟那么厉害,也不管自己是能掌管他们生杀大权的少爷,竟一点也不怕自己。 他还记得自己说要把她卖去帽儿胡同时,南枝倨傲的微扬下巴,凛然说:“奴婢的身契在姑娘手中,若姑娘要卖了奴婢,奴婢二话不说。但由不得少爷您做主!” 把他气了个半死。 云初阳瞪了一眼南枝。 她此时垂眸乖顺的站在三姐姐身后,哪里还有半点昨日那张牙舞爪的样子。苏丹小说网 云初念斜眼睨着他,脸上的笑容已是彻底消失:“你说完了?” 云初阳:“……” 云初念站起身,冷冰冰的说:“陆姨娘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只让她去大理寺吃几天苦算是轻的,若是那规矩森严的家族,胆敢对主母不敬之人,早就被捆去庙里做姑子了。” 云初阳张张口,想反驳却又嘴笨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再说回你四姐姐,母亲做了错事,你四姐姐非但没有静思己过,竟然还敢在你面前搬弄是非,怂恿着你来找我撒泼。我看她也需要好好学学规矩了。” 外面的院子里,丫鬟们各司其职,没有人受到屋内争吵的影响。 “四姐姐没有怂恿我来……” 云初念大怒:“那难道是你自己昏了头,失了智?枉顾母亲院子被毁,要来给陆姨娘出头?她云悦薇怎么不敢自己来同我说?” 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法,还真就是她云悦薇的惯用伎俩。 云初阳憋了一整晚的怒火,此时再被训斥一顿,连带着云悦薇也一并被责骂,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气,脱口而出:“不就是一座没人去的破院子吗?烧就烧了!有什么大不了……” “啪——” 话还未说完,云初念重重的一巴掌就毫不迟疑的扇在云初阳脸上。 云初念的手因这一巴掌而微微发麻。 看着弟弟白皙细嫩的脸上瞬间浮起的一层红痕,云初念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有些后悔。 但更多的是失望和冰冷:“六少爷如今好大的脾气,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这石破天惊的一巴掌迅速将气头上的云初阳扇醒,他一想到自己刚才气急之下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也非常心虚。 尤其是看到云初念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时,他的心里更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和三姐姐的关系好一点,自己现在又要令她失望了。 “三姐姐!”云初阳急了,讷讷的想要解释:“对不起,我只是……” “云初阳!”云初念打断他的话,指着自己从火海里抢救出来后挂在墙上的画像,冷声说:“你敢当着母亲的面,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吗?” 云初念痛心疾首。 她刚从青州回来时,曾去过星罗苑一次。 她几乎无法将那破败残旧阴森的院子,和记忆中那个整齐明亮的院子画上等号。 云初念原想等自己熟悉了京都后,就找泥瓦匠来将星罗苑翻新一番。 没想到还不等自己找到人,院子就已经被毁了。 云初念满眼嘲弄的轻声问:“母亲当年为了生你,不惜葬送了性命。而她留下的院子,在你心目中竟就是这般不堪吗?” 云初阳猛地一震。 他这才发现墙上多了一副画像。 他先是有些茫然,接着就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难堪。 这……竟然就是母亲吗? 他幼时去过星罗苑,自是见过这幅画像的。 只是府中没有人告诉他画像中这位眉眼坚毅的女子就是母亲,以至于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幅仕女图。 后来随着星罗苑的破败,他就没再去了。 云初阳嘴唇嗫嚅,噗通一声跪在画像面前,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痛哭流涕的忏悔:“母亲恕罪,儿子刚才说的并不是本意……” “你走吧!”云初念又坐了回去,闭上眼声音很轻的说:“回去找你的四姐姐,她才是你姐姐,你既那么听她的话,那往后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了。” “南枝!” “在!” “把少爷近日送来的小玩意儿取出来,一并还给他。” 自上次云初阳主动道歉之后,姐弟俩的关系亲近了很多。云初阳偶尔在外面看到新奇的东西便会给云初念买上一份。 此时被南枝整理出来,竟也有一箱子。 南枝几乎是有些粗暴的将箱子塞进云初阳怀里。 云初阳低头看着这些自己精挑细选的礼物,突然难受起来。 他泪眼朦胧的看着云初念,想解释,声如蚊讷:“三姐姐……” 云初念似是被他给气倒了,他刚一开口云初念就捂着心口无力的说:“滚出去!” 无论云初阳如何努力,云初念都不愿意再听他任何的辩解。 他只能失魂落魄的抱着木箱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听得南枝凄厉的一声哭喊:“姑娘!!!” 第047章 在担心你 云初阳心尖一痛,似是有所感应,他手中的木箱应声摔落。 他猛地回头。 只见云初念用丝帕捂着嘴干咳了几声,松开手时,丝帕上竟然染上一团殷红的鲜血。 云初阳瞳孔剧烈一缩,呼吸一窒,急切的扑到云初念跟前,手足无措的问:“三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来气你。大夫……快去找大夫……” 他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见到姐姐咳血直接就慌得六神无主,只剩下内疚的哭了。 云初念疲惫的摆摆手,连正眼也不看他一下,虚弱的说:“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南枝在旁边扶着云初念,哭喊着:“六少爷,奴婢求求您出去吧,不要再气我们姑娘了!她先前落水后留下的病根一直没有好,如今你再听信别人的挑拨,故意来气她,她如何受得了这般刺激?” “您这是要逼死她啊!!!” 南枝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劈的云初阳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他张张嘴想解释自己并未想害三姐姐,又害怕自己说多错多,惹得云初念更加难过。 最后只能一步三回头,失魂落魄的离开漪澜院。 走到院外,云初阳听到南枝叫自己,以为云初念回心转意,愿意听自己的解释和道歉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南枝拿了一盏兔子灯笼出来,强塞进他的手中:“六少爷的东西我们姑娘无福消受,您还是拿去送给四姑娘吧!” “少爷心疼的姐姐只有四姑娘一人,往后就莫要再做这些小玩意儿来哄骗我们姑娘开心了。反正到头来也只是空欢喜一场,又何必再给她遥不可及的希望?” “我们姑娘在青州时,也曾是被捧在手心里娇宠着长大的,我看少爷这个亲弟弟还不如舅爷家的表少爷对姑娘亲厚。也不能怪少爷您……毕竟在这个家里,又有谁会真的心疼她呢?” 南枝哀戚的说完就离开了。 留下云初阳一人,低头看着手中自己亲手做的兔子灯笼。 先前几次来,它一直被三姐姐非常珍视的挂在床头醒目的位置,可见她的喜欢。 如今她连这个也还给自己了,肯定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云初阳吸了吸鼻子,觉得心酸委屈。 好不容易收回去的眼泪又开始不断往外冒。 南枝送完灯笼回来,关门的时候特意看了四周一圈,确定没问题后才关上门说:“姑娘,已经按照你说的把灯笼给少爷了。” “嗯!” 云初念坐在梳妆台前,正优雅的用丝帕擦拭嘴上的口脂。 那姿态哪里有半点病弱咳血的样子。 “姑娘,我们这样做戏是不是有些太狠了?我看少爷很难过的样子,是真的在担心你。”南枝想到云初阳那悲恸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疼不忍。 云初念凉薄的勾了勾唇角:“他若是对我没有半点担心,那我也没必要费尽心思做这些了。” 南枝:“可少爷还小……” “十二岁,不小了!大表哥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外祖父去军营历练了。” 云初念的心里其实也不是滋味:“我又何尝不知道我今天逼的狠了?可是重病方需狠药医,我若不用最直接的方式逼他成长,逼他做出选择,他往后还会不计其次的偏心凝霜院。” “我与他错过了十二年的亲情,如今关系刚刚有所进展就要用这种拔苗助长的方式刺激他成长,我心里又何尝舒服?” “只是我若不做,那点血缘亲情因此被人算计,消磨干净,我又到底不甘心。” 云初念看着丝帕上刺目的殷红,长长的叹息一声。 云初阳的骨子里是重感情的。 前世,他在陆婳母女的挑拨离间之下对自己亲情淡薄,最后却仍然能为了自己和李澈拼命; 今生,无论用什么办法自己也要修补和他的亲情,让陆婳母女没有可乘之机。 昨日陆婳被带走后,她就知道以云悦薇的性子,必定会躲在背后装病,激的云初阳心疼不已,来和自己大吵一架。 都是装柔弱,谁又不会呢? 所以云初念让南枝悄悄出去买了甜菜根。 将其熬煮出来的浓稠的水,伪装成鲜血,几乎能以假乱真。 才十二岁的云初阳又如何能想到自己被算计了呢? “等会儿你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悄悄销毁了。”云初念交代她:“另外吩咐下去,我身子有恙,闭门不见客。” 这院子里耳目众多,想必自己‘吐血’的事情很快就要人尽皆知了。 做戏做全套,她也只能委屈自己关上几天了。 半个时辰后,云初阳的小厮请了一个大夫到漪澜院为云初念诊治。 得知他请来的是仁济堂的林大夫后,云初念并未拒绝弟弟的好意。 林大夫医术精湛,一把脉自然能检查出来云初念脉象沉稳有力,没有半点问题。 但上次为平宁公主接生的时候,林大夫就对云初念万分敬仰,如今他自然也很乐意卖云初念一个好,帮她圆上这么一个谎言。 林大夫说云初念是怒急攻心之下气血两亏,开了一个方子交给南枝:“到医馆按照这个方子抓药,休养个两三天便无事了,但日后切记不能动怒。” 云初念笑着说:“麻烦林大夫了。我有个妹妹从昨日起心口就一直疼痛难忍,麻烦林大夫一并帮忙诊治。” 得到林大夫的同意后,云初念让弟弟的小厮带人去凝霜院见云悦薇。 云悦薇心里发虚,若是相熟的柳大夫,那见就见了,她不怕露馅。 但林大夫她并不认识,但她又怕直接拒绝会让云初阳看出破绽,只得战战兢兢的任由林大夫诊治。 她可没有云初念那么大的面子。 林大夫把完脉后也不说什么,高深莫测的笑着开了一副方子交给她的丫鬟,让她好生休养。 但到了云初阳的面前,林大夫却非常委婉的说:“四姑娘脉象平滑,沉稳,不似有心疾之兆,少爷不必为之担心。” 就差直接说云悦薇是装病了。 “倒是三姑娘……”林大夫沉默了一下。 云初阳急了,忙问:“我三姐姐怎么了?” “三姑娘先前落水让身体落下了病根,需得好生调养,切莫再让她的心绪产生剧烈波动了,否则,今日之事再来个几次,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啊。” 云初阳骇然,往后踉跄两步,眼底的神采瞬间消失。 他竟不知道,三姐姐的病症已经如此严重了。 “都怪我!”云初阳喉头苦涩的说:“若不是我去气三姐姐,她也不会如此。” 云初阳心里很不是滋味的送走了林大夫。 他在院中坐了许久。 “六少爷!”云悦薇的贴身丫鬟哭着跑进来,拉着他急切的说:“四姑娘心疾又犯了,少爷您快去看看她吧。” 第048章 撒娇 林大夫提到云悦薇病症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 云初阳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突地一把挥开丫鬟的手,怒声骂道:“你看我像是能治病的人吗?” “京都医馆那么多,你难道不会去请大夫吗?往后四姐姐有病就自己去找大夫,别再来找我了。” 一通怒骂,丫鬟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等她回到凝霜院,把此事告诉云悦薇,她愤怒的将手中的茶筅摔了个稀碎! 那姿态模样,哪里有半点病人的虚弱。 …… ‘静养’三天后,云初念终于走出了院子。 院外,云初阳眼巴巴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看到云初念出来,双眸一喜:“三姐姐的身体可好了?” 云初念冷眸看着他,薄唇紧抿,并未说话。 云初阳心底发憷,小心翼翼的问:“我听说外祖母和舅母一道来京都了,三姐姐今日是要去侯府看望她老人家吗?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云初阳可怜兮兮的的看着她,那眼神就如同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令人心生怜爱。 “不行!” 一抹失望迅速染上云初阳的眼神,但他又谨记林大夫的话,不敢辩驳惹得云初念再次动怒。 “三姐姐!”他胆怯的伸手拉住云初念的衣袖,轻轻摇晃撒娇:“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轻易听信别人的挑拨了。” 再冷硬的心肠,面对他此刻的撒娇也伪装不下去了。 云初念叹息一声,揉揉他的头发:“再过几日,你便要去参加乡试了。趁着这几天时间,多温习温习功课,等考完试了,我再陪你去看望外祖母。” 看她的面容终于缓和,云初阳又高兴起来,兴奋的问:“我听说二表哥今年也要参加春闱是吗?” “是。” “二表哥学问好吗?”他对外祖父一家完全不了解,此刻充满了好奇。 “二表哥学问极好,此次春闱想必高中是没有问题的。” “那三姐姐觉得我呢?” “你自然也没有问题。”虽说记忆中他第一次并未考中秀才,但云初念此刻自然不会说这种丧气话让他难过。 她笑得眯起眼睛,温柔的引导他:“但你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你用功的同时,还有人比你更用功,所以你切莫懈怠,在最后的紧要关头被人赶超了去。” “但你也勿需紧张惧怕,放平心态,就当做是学院内的一次寻常考试,莫要有太大的得失心。” 云初阳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她,猛地点头。 以前,四姐姐她们从来只会捧着自己,一味地说奉承话,从来不会像三姐姐这样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 三姐姐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云初阳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 “难怪三姐姐不让我今日去见外祖母,原来都是为了我着想。我这就回去温习功课,必不会让三姐姐失望的。” “那……若是我考上了秀才,三姐姐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面对他的殷切期盼,云初念说不出重话,点头笑了笑:“好!” 得到她的承诺,云初阳更是喜不自胜,一秒也不愿意耽搁,连忙带着小厮回了自己的院子。 云初念看着他离开时雀跃的背影,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心里也期盼着这一世他真的能考中秀才。 …… 忠毅侯府在京都有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只是十多年前裴家就举家搬往青州后就无人居住了。 现在,这座府邸只有裴泽海每年回京述职的时候,会住上一段时日,其他时候,这里只有忠心的老仆在看守。 得知云初念要来,裴家老夫人携儿媳妇和孙子早早的等在门口,见到她从马车上出来就急切的迎上去,满眼含着泪,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云初念一番。 “外祖母,舅母,二表哥!”云初念福身一一行礼。 云初念比之前清瘦了一些,裴老夫人声音哽咽:“这才回来多久?怎的就瘦成这副模样?是不是他们让你受委屈了?” 云初念也鼻尖发酸。 其他人看来,她只是离开青州两月。 但若是算上上一世自己虚度的那十年时光,她与外祖母已经整整十年没见了。 尤其是她还经历了外祖母的去世和裴家的败落,此时见到她,就更加难过。 云初念扶着裴老夫人的手臂,红着眼眶安抚说:“没有,我是那种愿意受人委屈忍气吞声的人吗?” “只是饭食上吃不惯,所以瘦了一些,正好京都流行瘦美人,别家姑娘想尽办法少吃几口才能瘦下来,我却不费力气就瘦了,倒像是白捡了个便宜。” 那些深宅内院的阴谋算计,她全都不说。 裴老夫人皱眉。 京都这股瘦美人的风气也吹到了各州郡,家里那两个顽劣不省心的孙女也整日闹着要少吃些好瘦下来,结果一个个饿的手脚虚软,被她们祖父训斥了一顿才有收敛。 “可别学那些人糟蹋自己的身子,让你外祖父知道该心疼了。” “你舅母心细,猜到你吃不惯京都的口味,此次回来特意为你带了一个大厨回来,是你喜欢的酒楼那位张大厨。” 云初念笑起来,又挽着舅母的手说:“谢谢舅母,我就知道还是你们最疼我。” 进了里面,云初念先给外祖母号了脉,当确定她的身体大好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裴老夫人说:“你托商队送到青州的百年人参我收到了,我也按照你给的药方一直在吃药。身体确实比以前要好上不少,否则这次我也没有精力和他们一起舟车劳顿回京都来。” “这样是最好不过的。既然您的身子已经好了不少,那我等会儿另外开一张药方,重新调整一下剂量。药不能断,往后您也可多多出门走动,于身体大有裨益。” “舅母既然要在京都住些日子,往后我隔几日便来给你扎一次银针,不需一月,您腰疼的毛病就能尽除了。” 此次上京的是云初念的二舅母,姓王名舒语。 她生了两子一女后,身体就落下了腰痛的毛病,平日里看不出来任何问题,但一到阴雨天气便疼得下不来床。 此时听到云初念这么一说,她高兴的说:“如此是再好不过了。” 又聊了一些家常,云初念问了一些外祖父和舅舅表哥表姐们的近况,然后才说起自己给母亲请封了诰命的事情。 裴老夫人欣慰的点头:“此事你做的很好,你外祖父一直怀疑是陆婳害死了你母亲,却苦于没有证据治她的罪,在不确定她的清白前,断然不能让她做你父亲的正妻。” 裴老夫人心里还有其它想法,但当着云初念的面,却暂时没有提起。 她又说起自己回京都的意图。 “此次我回京都,一是为了陪你二表哥赴考,二是为了你的及笄礼。” “原本你的及笄礼是在青州办的,你舅母之前都已经开始筹备了,没想到你突然被接回京都倒是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但你本是云家女,按理说由云家给你举行及笄礼才是合乎规矩,不知道云家准备何时为你举办及笄礼?” 第049章 我来给你撑腰 “呃……” 云初念卡壳了,答不上来。 大周朝女子年满十五岁后便会择吉日举行及笄礼,之后便可说亲了。 云初念还有半年就十六了,却还没有举办及笄礼,已是非常迟了。 但云家却并未有人提起过此事,再加上她自己也忙着别的事情,就忘了这茬 裴老夫人对云家众人的脾性早就领教过了,先前也猜到了外孙女的境况,只是看到她支支吾吾的样子,还是满心心疼。 裴老夫人冷笑一声:“你父亲至今未续弦,三房没有能撑得住事的主母,他宠信的又是那个黑心肝的女人,我原也没有准备指望她们,所以才亲自来京都给你撑腰。” “你放心,此次及笄礼我必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热热闹闹的。” 云初念倚靠着裴老夫人,撒娇道:“还是外祖母对我最好了。” 上一世赴京赶考的只有二表哥一人,外祖母和舅母都没有来。 及笄礼是拖到无法再拖了才开始筹备。 而且祖母还大义凛然的对她解释,朝中局势动荡,及笄礼不可张扬。 云初念那会儿一颗心都挂在靖王身上,自然对这些事情不甚在意。 于是,女子一生中仅次于大婚的重要仪式,就这样在简陋和仓促中草草完成。 “若是在侯府举行你的及笄礼,你可愿意?”裴老夫人说:“在侯府办,或许会有人在背后嚼云家的舌根,你可介意?” 云初念忙不迭的点头:“我自是愿意的。” 至于云家在外的名声,和她有什么关系? 云初念自认不是圣母,无法做到以德报怨。 上一世的经历让她早就看清了云家众人自私自利的本性,此时让她尽弃前嫌,去为云家的声誉着想,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整个云家,她唯一在意的便只有弟弟云初阳了。 但他一个男人,此事于他的影响几乎没有。 所以云初念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那就好!”得到她的同意,裴老夫人心中大定,对儿媳妇说:“去让管家套上马车,我们去一趟云府,我倒要去会会这个亲家母,让她拿出个态度来。” 裴老太太虽是侯夫人,但她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泼辣直爽,眼里最是见不得内宅那些腌臜的算计之事。 和云老夫人从结亲起就互相看不顺眼。 当年裴清芫为色所迷,喜欢上了云远庭的皮相,执意要下嫁到云家时,裴老夫人磨不过女儿的撒娇不得不勉强同意。 谁料不过两年,云远庭就变心纳妾,自己的女儿也被磋磨致死。 当年因为两个外孙都还年幼,裴老夫人忍下了这口气,如今看到云初念在云家受到冷落,再让她忍气吞声,她是绝对做不到的。 忠毅侯府的马车气势汹汹的去了云府。 云老夫人近日一直称病不出,但此刻亲家上门来了,她也不得不拖着‘病体’出来迎接。 刚下朝回来的云远庭也赶紧出来见岳母。 “亲家母何时回京都的?怎的没有让人通传一声?我们也好为你准备接风宴。”云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今日前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相商。” 裴老夫人也不和她们兜圈子,开门见山直接说:“我瞧着念儿回京已经两月有余了,贵府却一直没有为她举行及笄礼,想必云家必定是有什么难处。” “她在我膝下长大,我自是见不得她因为此事被人戳脊梁骨,既然云府不愿意为她办,不若就将她的及笄礼交给我来办理。” “这……” 云老夫人和儿子面面相觑。 “这不合常理。” 云家人都还没有死绝呢,怎么轮得到她一个外祖家来举行及笄礼? 这不是让她们云家在京都丢脸吗? “什么常理?”裴老夫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常理便是寻常女子在她这个时候都开始说亲了,而她连及笄礼都还没办。大房的兰馨姑娘也就比念儿大上三个月吧?不知她的及笄礼是何时办的?” 一通问话问的云老夫人哑口无言。 她自然没脸说云兰馨的及笄礼在她年满十五岁的第二个月就办了。 便是二房的女儿比云初念小上四个月,也于月前在外地由她母亲举行了及笄礼。 云老夫人只得硬着头皮心虚的说:“此事我已经委托三丫头她大伯母筹备了。” “哦?”裴老夫人来了兴致:“那不知日子定在何时了?” “呃……”云老夫人不太自然的说:“日子暂时没有定下来,到时候定好之后必定第一个通知亲家母。及笄礼是女子一生的大事,我们自会非常隆重的办理。” 稍微细想就能知道她口中的‘筹备’还存在于口头阶段。 裴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我也能理解云家的难处。” 裴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丝帕轻拭眼角:“也怪我女儿去的早,让三房如今正房空虚,内院没个能主事的人,才让念儿的及笄礼一拖再拖……” 在旁边一直很安静的云初念心头猛地一跳,直觉有些不太好。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外祖母说:“三爷如今官拜兵部尚书,府中没有能撑场面的主母可不行,清芫走了也有十二载了,三爷也该续娶了。” 云初念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心尖泛起一阵难过。 从外祖母提到父亲内院空虚时,她就知道外祖母在盘算什么了。 这事她以前也提过,她心里也知道父亲早晚是要娶续弦的。 毕竟现在自己还能掌管三房内务,但是等自己出嫁后呢? 等祖母百年后,云家几兄弟分家了呢? 总要有个女主人来操持内务的。 而且陆婳此时正得宠,若是来一个年轻貌美的正妻,也能压她一头,让她无法用狐媚的手段蛊惑云远庭。 只是此事由外祖母亲自说出来,她心里该有多么难过啊? 云远庭没想到岳母会如此突然的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惊的差点跳起来,讪笑道:“岳母说笑了,我如今并没有续娶的打算……” “岳母不就是想亲自操办念儿的及笄礼吗?” 第050章 惊变 “远庭!!!”云老夫人怒喝。 但她根本无法阻止儿子的一意孤行。 他看也不看自己的母亲,径直说:“便依你所说,念儿的及笄礼在忠毅侯府举办便是。” “只是,这续娶之事往后休要再提。” 说完,云远庭也顾不得礼数,拂袖而去。 裴老夫人目的已达到,对他的不恭敬倒也没什么不悦。 倒是云初念此时心情复杂。 云远庭不愿意续娶,她感到松一口气的同时,一股浓浓的危机感也油然而生。 她知道父亲极其喜爱陆婳。 却不知道陆婳在父亲心里的地位竟如此之重,为了她,父亲竟然连续弦都不同意。 裴老夫人的眉间也不自觉浮上一抹隐忧。 她婉拒了秦家要为她接风洗尘的好意,在云初念送她出门时,轻拍着云初念的手背,小声说:“陆婳如今在你父亲心里地位极重,她又有了孩子,只恐恃宠生娇生出歹毒的心思,你和弟弟要千万小心。” 云初念垂眸:“我心里有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从来不怕陆婳使坏。 说完这些,裴老夫人又提起开心的事。 递给云初念一个平安扣说:“来京都前你舅母曾去寺里为你表哥祈福,符纸上有字不能带进考场,便求了这平安扣,这份是你弟弟的,他如今正在用功我就不去打扰了,你帮我转交给他吧,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云初念收了下来,对王氏说:“多谢舅母。” “另外,及笄礼的日子我一早就给你挑好了,就在半月后。你若是有想邀请的人,便写一张单子送到侯府来,我一并派发请柬。” 又交代了几句,裴老夫人才离开。 云初念亲自把平安扣给云初阳送了过去。 他此次考试父亲和祖母都只是耳提面命了几句,并未有其它的表示,所以此刻收到这样用心的礼物,他非常高兴。 对于外祖一家的好感又亲近了几分。 …… 云初阳即将去参加考试的前两日,陆婳从大理寺回来了。 六日的牢狱之灾,她身体上虽然没有受到刑罚,但她的精神上却受到了莫大的折磨。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脸色煞白,眼窝乌青,便跟那将死之人也无什么区别了。 云远庭不在家,云老夫人让张妈妈给她送了一些补品来,又请了大夫诊治。 等送走所有人后,云悦薇才关切的问:“母亲在大理寺狱可曾受什么委屈?” 陆婳痛苦的闭上眼,不愿去回想这六天非人的遭遇。 只有旁边被送去大理寺照顾陆婳的荣妈妈一边抹眼泪,一边心疼的说:“那萧云祁就是个魔鬼!” “他虽然没有让姨娘受刑,却整日不间断的让姨娘看着狱中其他人受刑。那些犯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光是听着就足够渗人了,更何况是每天不停的看呢?” “更何况姨娘还有身孕,闻到一丁点血腥味都要吐得昏天黑地,偏偏那狱中断肢残臂比比皆是,人血多的能没过人的脚踝,这六天……姨娘胃都要吐出来了。” 荣妈妈的描述让陆婳又回想起那噩梦一般的六天,她浑身颤抖,粗暴的将屋内的花瓶砸了个稀碎。 “云初念!!!都是那个女人害的!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我要让她亲眼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一点点被毁灭!”陆婳目眦欲裂,像是地狱来索命的厉鬼。 …… 晚上 新月如钩 漪澜院一片宁静。 床上,锦被中熟睡的云初念陷入梦魇中,眉头紧锁,冷汗溢满了额头,嘴唇翕动,不住的说着胡话。 细微的动静惊醒了睡在耳房的南枝,她起来看到云初念这个情况,吓了一大跳,连忙推了推她的身子,小声道:“姑娘,快醒醒。” 晃动让云初念终于挣脱了噩梦的牢笼,猛地坐起来大喊一声:“不要!!!” 她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 南枝立即给她接来一杯水:“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云初念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只是梦到了一件往事。” 她梦到上一世,弟弟得知自己在靖王府受了委屈,希望云家能帮自己撑腰时,却和父亲大吵了一架,然后被赶出了家门。 苦闷之下,他被两个男人劝说着带去了群芳阁喝酒。苏丹小说网 第二日醒来时,那两个男人早已不见,而他睡在一个年轻貌美的花娘床上。 那个花娘却衣不蔽体,浑身都是被凌虐后惨不忍睹的伤痕,眼睛圆瞪着看着上方。 死不瞑目! 而解释不清的云初阳则被以杀人的罪名直接关进大牢。 这个时候为何会突然做起这个噩梦? 按理说,距离此事发生的时间应该还有两年才是! 云初念急切的抓着南枝的手臂问:“少爷呢?” “姑娘睡糊涂了?少爷明日便要参加乡试,今日一早就带着书童离家了。这会儿想必早就在客栈住下了。” 强烈的不安占据了云初念的心,让她无法将此事单纯的归于一场噩梦。 她总觉得会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陆婳的儿子提前怀上了。 难道说弟弟这场冤案也要提前到来? 思及此,云初念的心猛地一跳,急切的从床上才来,说:“悄悄去叫上宁十三,我要出门!” 南枝被吓了一跳:“现在吗?” “对!” 云初念连头发也来不及绾,随手拢起来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住,然后悄无声息的跟着宁十三离开了云家。 群芳阁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 云初念也不确定弟弟是否真的在这里,只是心中那股不安指引着她毫不犹豫的来了这里。 在一群放浪形骸,肥头大耳来寻欢的男人中,要想找到云初阳难度可不小。 此时此刻,分秒必争。 云初念没有时间一间房一间房慢慢去找,她想到了先前见过的花卿羽,随意抓了一个丫鬟问清她在哪里后,气势汹汹的冲上二楼,直接了当的推开了门。 里面丝竹声悦耳,几个舞姬跳着诱人的异域舞蹈,花卿羽正倚靠在为首一个胖的满脸横肉的男人怀里,娇笑着让他喂自己葡萄吃。 竟然是睿王李诚! 云初念的心直往下沉。 萧云祁赫然也在。 他身边一个花娘跪坐在蒲团上,正在为他斟酒。 沉浸在花卿羽柔媚的声音中无法自拔的李诚被巨响惊扰,睁开眼就看到门外站了一个白衣似雪,乌发如瀑,如仙子般的女子。 他情不自禁的看直了眼,满脸垂涎问萧云祁:“这也是世子为我安排的美人吗?” 第051章 正在兴头上 闻言,萧云祁握住酒杯的手蓦地收紧,嘴角噙着的笑意也冷了几分,眉眼冷淡的看向李诚,似笑非笑的说:“殿下如今已是美人在怀,怎么还有心思惦记旁的人?看来是花魁娘子今夜不尽心了。” 察觉到主上暗含警告的眼神,花卿羽打了个寒噤,连忙柔弱无骨的攀上睿王,哀怨的娇嗔道:“殿下可是对奴家不满?否则怎生还分心去看那些不相干的人?” 她掩面自泣道:“若殿下真的厌弃了奴家,不如放奴家离开,反正也没脸见人了。” 花卿羽是睿王李诚砸了大价钱才打动的人,还没尝过什么滋味,李诚又怎甘心放她离开? 此刻被她一哭,那真是肝肠寸断。 当下也顾不上其他绝色,只抱着花卿羽细声安抚,说尽好话极尽讨好,恨不得将她揉进心口里去。 云初念也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带着人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一直到走出很远,云初念才长舒出一口气,暂时放下心来。 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李诚,否则她一定会小心谨慎行事。 睿王李诚,自诩风流,实则下流,是京都出了名的沉迷美色,暴虐成性。 凡是被他看上的人,他必将用尽手段搞到手,然后一番凌辱后,便视若敝履,任其自生自灭。 他的手上沾满了女孩们的血与泪。 云初念顾不上去想萧云祁一个璃王党怎么会和睿王搅和在一起,她此刻满脑子都在担心弟弟。 又匆匆找了几个房间,惊扰几场好事,引起怨声载道后,云初念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名,拉住路过的小丫鬟问:“群芳阁可有一个叫香什么的姑娘?” 事情时隔太久远,她已经忘了那个枉死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只是电光火石间,依稀想起名字里带了个香字。 “您是说香莲姑娘吗?” 云初念心神一震:“对!就是她!” “香莲姑娘此时正在见客呢,恐不方便来见您。” 云初念:“她见的可是三个客人?其中一个身形与我相差不大,面容稚嫩?” “对!”小丫鬟笑着说:“但是我刚刚看到另外两个客人已经走了!那个小郎君倒是留了下来,一直没有出来。” 云初念的心直往下沉,急切的对宁十三说:“那两个人必定还没有走远,你看看能不能追上,想办法把他们带回来。” 上次云初念从群芳阁离开后,花卿羽就叮嘱了她们以后若再见到云初念,务必要千万客气,所以此时这个小丫鬟对在群芳阁闹事的三个人也非常耐心:“姑娘若是找香莲姑娘有急事,可以去找我们群芳阁的妈妈。” 没时间了! 自己晚一秒,云初阳就多一分陷入危险的可能。 云初念抓着小丫鬟的手臂满眼焦急:“香莲的房间在哪里?” 小丫鬟给云初念指明了方向,看她带着一个丫鬟气势汹汹而去,心下不安,赶紧去找花妈妈。 香莲的房间在二楼的走廊尽头。 门虚掩着,没有关严,云初念甚至不需要用力就推开了门。 一抹异香袭来,她下意识掩住口鼻。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香肩半露的女子背对着她们,正跨坐在一名男子身上,娇笑着不断灌他的酒。 从云初念的角度,看不清她身下男人的脸,但划过视线的平安扣却是她熟的不能再熟的样式。 正是舅母去寺里求的平安扣。 开门的声音惊扰了里面正在兴头上的人,香莲回头一看,媚眼如丝。 当看到站在门口满脸怒容的竟是两个女人时,一声惊呼,捂着心口翻身下来,不安的站在一侧。 她身下的云初阳再无遮挡,露出迷离酡红的脸。 他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满的咕哝一声,虚浮的抬手想要去拉香莲。 这一幕让云初念气血上涌,怒火攻心。 “南枝,去提一桶水来。” “好!” 云初念越看越觉得眼前的画面刺眼,她也顾不得南枝还没有回来,抬步就要冲进去把云初阳拉出来。 终于从睿王那里脱身的萧云祁正好赶了过来,拦在她面前:“先等会儿!” “让开!”云初念怒目而视。 “房间里面不对劲。” 萧云祁的提醒让云初念的理智稍稍回来了一些,她沉重的闭上眼,深呼吸一口,再睁眼时,眼底已恢复清明。 云初念一开始也发现了这股异香不太对劲,但是她在怒急攻心之下根本来不及细想,只想尽快把弟弟带离这个泥潭。 所幸有萧云祁及时拉住自己。 萧云祁让人去碾灭房里正燃着的欢情香,又打开所有窗户通风。 等空气中的异香散的差不多了,南枝也提了一桶水上来:“姑娘,水拿来了。” 群芳阁的花妈妈也跟在南枝身后摇着羽扇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 她忌惮的看了一眼萧云祁,很识相的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云初念已是忍了许久,此刻再也忍不住下去,二话不说提着桶就气势汹汹的冲进去,一桶水兜头从云初阳脑袋淋了下去。 深井里刚打上来的水,刺骨冰寒,云初阳打了个冷噤,困难的睁开双眼。苏丹小说网 映入眼帘的是盛怒中的云初念。 “三姐姐。”云初阳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茫然不自知:“你怎么在这里?” 他揉了揉脑袋,想直起身却只觉得浑身虚软提不起任何力气。 香莲赶紧扶他坐起。 云初阳看到衣着暴露的香莲,吓得脸色煞白,手忙脚乱的把她推开,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你你……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看他的样子,竟是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云初念长舒一口气,心底压抑的怒火总算稍稍减轻了一些。 但她仍旧很生气,冷声问:“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云初阳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满脸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迟钝的摇头。 “丑时三刻,距你乡试开始还剩不到三个时辰的时间。” “而这里是群芳阁,京都最大的青楼!” 乡试的地点随学院就近安排,地点并未在京都,而是在距此百里之遥的白鹿县。 便是马车不停歇的跑,三个时辰也断然到不了。 云初阳又消化了一会儿,等理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后猝然抬头,惊骇的看着云初念:“对,我要考试……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第052章 欢情香 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云初阳自出生起就是云家金尊玉贵的少爷,从未经历过任何风雨打击,此时骤然遇到这等事件,瞬间慌了神,声音里已是不自觉的带着哭腔。 他不会忘记三姐姐对自己的考试是抱有怎样的信心,而自己现在人竟然还在群芳阁中烂醉如泥。 三姐姐一定非常失望了。 云初念厉眸微眯:“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初阳哭的涕泪横流,仓惶的摇头:“他们说预祝我旗开得胜,请我在珍馐楼吃饭,我原想着吃顿饭也不耽误多少时间,就同意了。不知道为什么再醒来我就在这里了。” “他们是谁?” “是……以前学院内的两个同学。”云初阳目光微微闪躲。 云初念敏锐的察觉到他话中的问题:“以前?” “只读了两年,就被夫子退学了。” 云初念挑眉,心下了然。 能被夫子退学的,必定也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也难怪云初阳说起他们时目光闪躲,不敢正眼看自己,想必他心里也清楚和那种人交好,自己知道了会生气。 “你们吃饭的时候喝了酒?” “没有没有!”云初阳连连摆手否认:“三姐姐你不让我喝酒,我一直谨记着,虽然他们点了酒,但我一滴未碰,只喝了点茶水。”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茶水中了。 正在说话间,宁十三回来了。 他一手一个,拎着两个男人的后衣领,粗暴的把人扔进来,如同扔两团死肉。 两个男人眼窝深陷,面容蜡黄,一看就是年纪轻轻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 他俩在宁十三手上吃了一些苦头,此刻跪在云初阳面前,痛哭流涕,瑟瑟发抖的不断求饶。 云初阳有些不安的偷瞄了云初念一眼,正了正身子没敢说话。 云初念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沉静的问:“不知香莲姑娘可否识得这二人?” 香莲点点头,细声细语的说:“是我方才的客人。” 云初念点头,又继续问:“既然如此,那不如香莲姑娘先说说这只欢情香是谁给你的?让你点香的人又命令你做什么?” 群芳阁的花妈妈一听说她用了欢情香,柳眉倒竖,狠狠的瞪了香莲一眼。 香莲身子一抖,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惊惧的睨了花妈妈一眼才战战兢兢的回道:“是……是我自己买的。” “花妈妈不让我们用欢情香,但是有些客人却喜欢用它助兴,所以我就悄悄备了一些,接客的时候问客人,若是他们喜欢,那我再燃香。” “方才这两位客人离开时让我好生伺候这位小郎君,只要让他在明日午时前都不离开群芳阁,事后必有重赏。我顺口提了一嘴欢情香,他们便毫无顾忌的让我用上。” 云初念听完,脸色已是铁青。 欢情香有轻微的致幻作用,平日里无大用处,但欢好时却能增加不少乐趣。 所以很多贪图身体享乐的人会喜欢用此香。 但这香却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弊端。 那就是影响人的记忆力,使其思维混乱。 每一次使用,都会使人变得迟钝。 长此以往,天才也会变成傻子。 云初阳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们竟然敢对他用欢情香。 云初念此时又气又怒,恨不得将这两个男人剁碎了拿去喂狗。 她一拍桌子厉声质问:“说!谁指使你们谋害尚书大人的公子的?”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埋下头一口咬定:“没有人指使,就只是一个恶作剧。” 云初念冷笑。 她见多了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今日她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自己的手段硬。 她好整以暇的摆弄着腕间的手镯,嘴角不经意的勾起,意有所指的提醒他们:“趁早坦白好免受皮肉之苦,否则……我多得是能让你们心甘情愿招供的手段。” “啧,也不知道你们二位细皮嫩肉的,能经受得起几番折磨。” 云初念美艳至极的面容此时如春风拂面般温柔,令人下意识放松了警惕,生不出半点惧意。 “姑娘勿要吓唬我们,今日便是让我们兄弟二人遭受一遍大理寺狱中的数十种酷刑,我们也还是这个答案——没有人指使我们,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们少不更事的恶作剧。”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大理寺卿微微挑眉,突然觉得手心发痒,想亲自虐虐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此事何须脏了三姑娘的手。他们既然想体验一下大理寺狱中的酷刑,那便如他们的意好了。” 萧云祁饶有兴致的微挑下巴:“玄逸……去一根根剁了他二人的手指,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否真的那么有骨气。” “是!” 玄逸领了萧云祁的命令,拔出长剑。 屋内跳动的烛光下,剑光森寒。 玄逸手腕一翻,只见一阵残影掠过,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做了什么,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就已经响了起来。 那个瘦的面颊凹陷的男人捂着自己的手,痛的在地上不断打滚,地上横躺着的,正是玄逸削落下来的一截断指。 温热的血溅了旁边另一个男人一脸。 他惊惧的看着玄逸一步步靠近,只觉得仿佛看到了来找自己索命的阎王。 “轮到你了!”玄逸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他正要行动,方才还嘴硬不肯招供的男人已经不断向云初念磕头:“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滩不明液体自他身下蔓延开来。 竟是被直接吓尿了。 “啧!怎么这么不经吓!”玄逸满脸遗憾的收起剑。 男人长松一口气,再不敢有所隐瞒,忙不迭的说:“是陆有才指使我们的,他来找我们,让我们把云公子带到群芳阁,不让他去考试,他先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还说事成之后会再给三百两。” 云初念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她淡淡的扫了弟弟一眼,见他双目呆滞,心底微哂:“你可知陆有才是谁?若敢胡乱攀诬便割了你的舌头。” “不敢不敢,我绝对不敢乱说。那陆有才是茶园巷那个陆家的当家的,他妹妹就是尚书府上极受宠的姨娘。”苏丹小说网 言外之意,陆有才必定是受了陆婳所托,才会害云初阳的。 “你胡说八道!!!”云初阳厉声呵斥。 第053章 我愿意 他似是非常难以接受这个答案,狂乱的将桌上的酒壶朝着男人脑袋砸去。 云初念垂眸,等到他发泄一通后才看着大口喘气,满眼惊惧的云初阳,沉声问:“现在你理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云初阳此时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 他有些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陆姨娘……她竟要害自己吗? 云初阳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平日里当成朋友的两个男人,又看了看香莲,失魂落魄的问:“他们……要害我考不了试吗?可是,为什么呢?” “我考不了试,对你们能有什么好处呢?” 云初念冷笑:“于他们自然没有好处,但对某些人来说,却有天大的好处。” 云初阳只是少不更事,但不是智障。 且答案已经摆在了面前,他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正视:“三姐姐是说姨娘不想让我去考试吗?” “不!不会的,四姐姐……” 他正要下意识的为陆婳开脱,并以云悦薇做佐证,表示她们对自己很好,绝对不会害自己。 但他很快就想到先前云悦薇将自己当枪使气的云初念吐血的事情,又想到陆婳腹中的孩子。 以前凝霜院没有儿子撑腰,所以需要处处讨好自己。 可若是她们腹中的这一胎是个儿子呢? 那自己是不是就成为她们的绊脚石,要被一脚踹开了? 想通这一层,云初阳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讷讷的说:“如果我今日之事被父亲知道,那我一定会在他面前失去宠爱,往后……姨娘腹中的孩子便可以独享父亲的宠爱了。对吗?” 倒也不算太笨。 云初念满意的点头:“不仅是孩子可以独享宠爱,便是陆姨娘自己也能彻底翻身,届时,府中可不会再有我们姐弟的任何位置。” 云初阳打了个寒噤,只觉得这些阴诡算计令人胆寒惧怕。 “那,我们要怎么办?” 云初阳看着姐姐,不自觉的就对她多了几分依赖。 察觉到他情绪的软化,云初念脸上绽放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温柔的帮他将凌乱的发丝整理好:“放心,天塌下来有三姐姐给你撑着。” “你只管专注于考试,其余一干事情皆不用理会,姐姐在家里等你的好消息。” “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云初阳哽咽:““对不起,三姐姐,我让你失望了。” “只要你有心,怎么会来不及?” 萧云祁朗声笑起来,问他:“你可会骑马?” 云初阳沮丧的说:“虽然会一点点,但骑术不精,便是有汗血宝马,我也定然是赶不上考试的。” “你外祖乃是忠毅侯,你怎可荒于骑术?”萧云祁眼尾含笑,看了一眼云初念。“你姐姐的骑术极好,寻常男子也不是她的对手,改天你让她教你。” “我让我的侍卫护送你去,定然在考试开始前把你平安送到。但需你欠我一个人情,你可愿意?” 云初念微微皱眉。 她正要代弟弟拒绝,就听到云初阳忙不迭的点头:“我愿意。” 云初念扶额,心道:这个沉不住气的,就这样被萧云祁白白坑了一个人情。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萧云祁:“何须劳烦世子,我的侍卫一样可以骑马把他送去考试。” 萧云祁早就猜到了她会拒绝,不疾不徐的从怀中拿出一块腰牌,随性的扔到玄逸手中:“可是这大半夜的,若没有出城的令牌,不知三姑娘准备让舍弟如何出城?” 云初念:“……” 她长叹一口气。 罢了罢了,欠一个人情就欠一个人情吧。 形势比人强,也暂时没有其他办法了。 云初念拢了拢弟弟的衣衫,柔声叮嘱他:“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切莫紧张。你还年轻,便是今年没有指望,往后还有很多机会。” “三姐姐放心!”云初阳眼神坚毅:“陆姨娘今日对我这般赶尽杀绝,我必定会考上秀才,让她的如意算盘彻底落空。” 经过今夜这场变故,他心底那点对陆姨娘多年照顾的感激已经烟消云散,余下的便只有恨意。 看他如此,云初念心中大定。 等到云初阳跟着玄逸一起离开后,云初念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看着跪在面前的三个人,冷声说:“接下来,要怎么处置你们呢?” 三人簌簌发抖,不断磕头求饶。 “我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人,便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若是事情办得好,今日你们对我弟弟做的事情便当做一笔勾销。” 云初念心知今夜这场大戏还没有唱完,索性帮陆婳把戏台子再搭搭,看看她后面还准备了什么‘惊喜’。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云初念方才带着人离开群芳阁。 马车旁边乖顺的立了一匹汗血宝马。 云初念淡淡的扫了一眼,心里便有了猜测。 果然,撩开帘子,萧云祁仿佛坐在自家马车内一样,坦然的往旁边挪了挪,邀请云初念坐下。 倒是南枝惊呼一声,很识相的放下帘子坐到外面和宁十三一起赶车。 萧云祁看着她从容的模样,想到之前她闯入群芳阁时那惊心动魄的景象,咬牙切齿:“云初念,我果真还是小瞧了你,半夜三更带人强闯青楼,还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今日若我不在,你以为就凭你的护卫,能带你全身而退?” 萧云祁的怒火下,满是藏不住的着急和担心。 一想到李诚那个猪头对她肆无忌惮的垂涎,萧云祁就恨不得戳瞎他的眼睛。 他今天本是故意把李诚调虎离山,让其他人有足够充足的时间去李诚府里的地牢找人,却不想云初念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放心不下云初念,独留花卿羽一人拖住李诚。 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如何了。 而睿王府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 提到睿王,云初念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今日多谢世子为我解围。” 伴随着她的说话声,远处的天际响起一声脆响。 萧云祁撩开帘子看了一眼。 一束烟火在夜空中逐渐落幕。 他微微挑眉,眼底的隐忧淡了几分,脸上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做派,说:“谢谢倒是不用了,借你的侍卫一用,便当是你对此事的报答了。” 第054章 和他共同保守一个秘密 云初念皱眉。 “放心吧,明日一早就给你还回来。” 便是没有今日群芳阁这一出,他也会去找云初念。 云初念眉眼低垂:“你问我不作数,需得问他自己愿不愿意。” “他唯你的命令是从,若没有你的同意,谁能驱使动他?” 云初念陷入沉思。 萧云祁要做什么事身边自然不缺人手,他会提出让宁十三去帮他办事,不外乎两种原因。 其一,办事的人若无意间泄露身份,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所以不能是他的亲信。 其二,此事非宁十三不可。 只片刻,她就展颜一笑:“好!但我要用他为你办事抵我弟弟欠你的恩情。” 云初阳性子鲁直,根本不是萧云祁这个老狐狸的对手。 说不定被萧云祁卖了还要帮他数钱。 让他欠萧云祁人情,云初念总觉得心下不安。 萧云祁一阵错愕,随即掩嘴轻笑:“三姑娘的拳拳爱弟之心,真是令人感动。” 这便是同意了。 马车把云初念送到云府后门,林大友自她出门后就一直等在那里,见到云初念回来才长松一口气,压低声音说:“府上如今还没有人发现姑娘出去了。” 云初念点头:“你做的很好。” 林大友之前已经被她点了去跟着庞恒宇办事,只是云初念多留了个心眼,没有让他出府居住,而是仍旧住在府中。 没成想果然方便了自己行事。 “宁十三没有回来吗?” “他另外有事要替我去办。你先歇下吧,不用给他留门了。” 虽不知道萧云祁要找他办什么事,但想必一时半会儿也回来不了。 况且宁十三本就不属于这府中的仆人,便是明日他没有回来,旁人也只会想到他是出门帮自己办事了,不会想到别的。 云初阳平安赶赴考场,让云初念心里压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回了漪澜院后很快便沉沉睡着,一夜无梦安睡到天亮。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虽然昨晚的睡眠时间不够,但人逢喜事精神爽,云初念只觉得浑身轻松,连带着觉得天也蓝了云也白了,连空气都清新都不少。 出乎云初念的预料,宁十三回来的很早。 只是他看起来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云初念在院子里修剪花草新长出来的枝芽,并没有问他帮萧云祁做了什么。 但他几番欲言又止后终于还是找着了一个无人的空档主动坦诚:“昨夜,萧云祁带我去见了一个人。” 云初念微微挑眉,很是诧异:“他让你见谁?” 她还以为萧云祁要干一些杀人越货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才找了宁十三,没想到就只为了见一个人? 宁十三的父母兄姐皆已亡故,这京都内已没有能让他牵挂的人了。 还有什么人是必须让他大半夜亲自去见的? 他有什么其他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特殊之处吗? 云初念的心思一转,突然眉头紧皱:“他知道你就是秦裕承了?” 也只有因为如此,这个人才非他亲自去见才对。 易容高手伪装的再成功又如何?哪里抵得住本人亲自站在面前来的真实? 但是刚说完,云初念又自己否定的摇头:“不对!在上樊庄搜查的那一夜,他分明就已经认出你来了。我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将这个秘密挑明?” 云初念左思右想也摸不准萧云祁的想法。 原本宁十三的身份只能算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只要没有人提起,那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宁十三! 但是现在挑明了,倒像是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把柄。 虽说自己也可以以此做要挟,钳制萧云祁。 但云初念本就打定了主意不想和萧云祁这个危险人物有过深的交情,现在却和他共同保守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云初念总觉得心里别扭。 宁十三点头:“姑娘七窍玲珑心,什么都瞒不过你,他的确在上樊庄那夜就认出我来了。” “萧云祁让我见的,是前林州刺史。” 云初念倒吸一口凉气:“沈从白在萧云祁手上?” 她竟然还认识沈从白。 这让宁十三感到意外:“他被困于睿王府的地牢中,刚被萧云祁偷天换日救了出来。” “沈从白是我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萧云祁欲招揽他为自己办事,但沈从白生性多疑谨慎,若随便找个人冒充我,一旦被拆穿反倒会惹恼他,索性直接来找我,方便又安全。” 云初念又陷入沉思中。 青州紧邻林州,之前沈从白被罢官的事情在两个州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彼时还在青州的云初念也有所耳闻。 沈从白是个造福一方百姓的好官,在林州深受爱戴。 关于他被罢官的事民间众说纷纭,但流传度最广的说法是说他上书弹劾宣王勾结外族,意欲夺权。 只是,宣王没倒台,沈从白倒是先被罢官废黜,之后不知所踪。 之后没过几个月,勾结外族的人成了秦国公!且证据确凿,板上钉钉! 整个秦家连同与其相关的一应人等在一夜间倾覆。 萧云祁让沈从白为他办事,难道是为了扳倒宣王? 宣王李恪行二,和睿王李诚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的母亲赵妃自入宫起就极为受宠,除了两个皇子外,还育有十公主乐安公主。 在后宫能接连生下三个皇子皇女,已是天大的恩宠。 相比于睿王的沉迷酒色,宣王李恪自幼端方守礼,在一众皇子中非常出挑,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若他真的勾结外族,一旦证据坐实,倒是为璃王铲除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想通这些后,云初念紧绷的情绪逐渐松懈下来。 她告诉宁十三:“沈从白知道你没死往后必定还会来找你,你的身份在京都太敏感,若是被人察觉到端倪恐怕会给你带来麻烦,你和他的每一次见面务必要千万小心。” 宁十三诧异:“姑娘还允许我和沈从白见面?” “为什么不允许?” “我以为……”他刚开了个头又笑了笑摇头说:“是我自己狭隘了!多谢姑娘体恤。” 他原本是纠结了很久才决定把沈从白的事情说出来的。苏丹小说网 他以为云初念为了自保,一定不会同意自己再见沈从白。 却没想到她不仅同意,还为自己的安危担心。 宁十三这一整夜的千头万绪,在此刻都化作一股暖流。 对云初念满心的感激。 说话间,南枝从院外进来小声说:“姑娘,三爷回来了,派李忠来叫您去翠竹苑用午膳。” 云初念并不意外,意味深长的勾唇笑了笑:“那就走吧,让父亲等久了总是不好。” 第055章 让他死! 云初念到的时候陆婳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早早的等在了那里,云悦薇不知道说了什么,正逗得云远庭朗声大笑。 察觉到她进来,众人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讪讪的,好似被没眼色的人打断了自己的好事一般。 云远庭淡漠的吩咐李忠:“通知厨房上菜。” 云初念微哂。 明明自己是三房正室嫡出的女儿,此刻她倒像是个见不得光的外人。 所幸她早就对这所谓的父女亲情不抱什么希望了,所以也未曾被云远庭这下意识排斥的举动伤到心。 “父亲今日怎么如此好兴致,竟要邀我们一起用膳。” 云远庭心里还记恨着她之前对自己的忤逆,此刻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哼一声道:“不是我,是陆姨娘央我请你过来的。” 陆婳此时若扶风弱柳般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酒杯柔柔弱弱的说:“之前是妾身眼界太窄,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胡乱揣测三姑娘的意思,最终酿成大错,烧毁了夫人的星罗苑,真真是罪无可赦。” “妾身在大理寺狱中这几日已深刻的反省了自己的过错,故而求着三爷筹备了今日的午膳,希望借此机会向三姑娘您说声对不起。” “我如今身子不方便喝酒,就以茶代酒,还望三姑娘大人大量,看在您的妹妹和未出世的弟弟的份上,原谅我的愚蠢,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陆婳说的不疾不徐,从容有礼,云远庭在旁边听着满意的点头,眼里满是对她掩饰不住的喜欢。 云初念看着陆婳递过来的酒杯,许久没有动作。 餐桌上的气氛有几分凝滞。 云悦欢看母亲吃瘪,气鼓鼓的想发难,被云悦薇死死的按住手,不让她行动。 眼看陆婳手都举酸了,快支撑不住的时候,云远庭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冷下来。 他满眼阴鸷,非常不悦的看着云初念,声音极慢的问:“你可是对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 “女儿怎敢对父亲有不满。” 云初念浅笑一声,笑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满脸无辜的说:“可是我不能喝姨娘这杯酒。” 云初念不给他们抢白的机会,继续说:“姨娘若真心悔过,不应该向我道歉。” 她按着陆婳的手,半强迫性的将她手中的酒杯按回桌上:“姨娘应该去我母亲的墓前向她道歉!这样方才能显得出你是真心认错。否则……如你此时这样,可不能令人相信你是真的悔过了。” “……”陆婳脸色一僵。 她万没有想到云初念竟如此难缠。 她今天本就不是真心想要道歉,更别谈去裴清芫墓前道歉了。 “怎么?姨娘不愿意吗?”云初念虽然目光沉静温柔,但她看着陆婳的眼底却满是讥诮和冰冷。 陆婳看的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我怎么会不愿意呢?”陆婳用丝帕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期期艾艾的看向云远庭,哽咽道:“只是夫人的墓路途遥远,我如今的身子如何经得起舟车劳顿?” “三姑娘便是不在乎我的身体,也要为我腹中的弟弟考虑考虑呀。” 看她受委屈,云远庭当即就心疼了。 把陆婳护进怀里,板着脸正要呵斥云初念,外面的李忠突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边跑边大呼:“三爷!不好了!不好了!!!” 云远庭历来不喜欢下人没有规矩,当即沉了脸色呵斥:“咋咋呼呼的一点规矩都没有,出什么事了?” 李忠垂头说:“少爷的书童在外面要求见您。” 云远庭皱眉:“今日少爷大考,他不跟着少爷回来见我做什么?” 李忠硬着头皮说:“就是因为少爷的事情,听他说……少爷好像遇上了一点麻烦。” 李忠说的很含蓄。 一听说独子遇上了事情,云远庭心下一急:“把他叫进来。”苏丹小说网 云初阳的书童名唤识文,进来后就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云远庭面前,哀戚的痛哭流涕不断磕头,大呼:“三爷,奴才没脸回来见您了,您打死我吧。” 云远庭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急切的站起身,云远庭随手抓起手边的酒杯砸在识文头上,怒声质问:“哭什么,还不快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少爷不见了!!!” 一声悲恸的哀嚎声后,云远庭愣怔了两秒,咬牙切齿的问:“说清楚,怎么个不见法?少爷如今不该是在考试吗?” “没有!少爷昨日和两个朋友一起去喝酒了,不让奴才跟随,还说必定在晚上赶回客栈准备考试。谁知奴才等了一夜都没能等到少爷。” “我以为少爷是直接赶去考场了,就去考场外面又等了许久,结果还是没有看到少爷。” “奴才不敢耽误,赶紧骑马回来向您报信。” 云远庭如今就只有云初阳一个独子,对他寄予了非常大的厚望。 他时不时会考云初阳功课,对儿子今次的考试非常有把握,现在骤然听说他为了喝酒压根没有去考试,云远庭气血上涌,两眼翻白,差点没撅过去。 云远庭鼻翼翕张,目眦欲裂,他胀红了脸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哆嗦着手指颤巍巍的指着识文,许久之后才颤声问:“人呢?他去的哪里喝酒?” “群……群芳阁!” 一直眉眼冷淡的云初念听到这句话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识文,嘴角浮起一层若有似无的浅淡微笑。 云初阳一开始是在珍馐楼吃饭才对。 他一个小书童既然没有跟着一起去,又如何知道云初阳最后去了群芳阁? 云初阳的身边竟已漏成了一个筛子,就连自小跟着他长大的书童也是别人安插的棋子。 云初念不禁有几分悲凉。 只是在陆婳看过来后,她又恢复那副呆滞,忧心忡忡的模样。 陆婳满眼的得意和算计。 此时假意惊呼一声扶着眼前发黑的云远庭,哀戚的哭到:“三爷,您可千万要撑住啊,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先去把少爷找回来吧!” “还找他做什么!” 云远庭怒骂:“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为了喝花酒耽误了这么重要的考试,我看不如让他喝死在外面好了。就当我没有这种儿子!” 第056章 交颈而眠 他话中毫不掩饰的怒其不争令陆婳越发得意。 但她谋划了这么多,岂能允许云远庭错过那最精彩的画面。 若不能让他经此对云初阳彻底失望,那自己岂不是白白筹谋一场? 陆婳一边轻拍云远庭的胸膛,一边细声劝导:“少爷是您的独子,又是老夫人心尖上的宝贝,三爷便是再厌弃于他,为了老夫人着想,也该把少爷找回来呀。” “那群芳阁是什么地方?若任由少爷在那里胡闹,到时候丢的也是三爷您的面子。”苏丹小说网 经由她的一番劝慰,云远庭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 他双目阴鸷,盯着哀戚的云初念冷笑:“裴清芫生的一双好儿女,没有一个能让人省心的。” “李忠!带几个口风严的,随我一同去群芳阁!” 说完,他便要拂袖而去。 云初念急切的起身呼唤:“父亲!还请父亲允许女儿一同前去。” 云远庭还没开口,陆婳就率先惊呼:“三姑娘慎言,你一个女儿家怎敢说出这等不知羞的话?你可知那群芳阁是什么腌臜地方?” “你便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也不要拖我们云家其他姑娘们下水啊!她们何其无辜,能经得起你这般的任性。” 先前云初念就搅扰了自己不少的好事,今日陆婳怎肯让云初念再跟着一起去? 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云初念。 果然,云远庭一听到她的话,更加怒不可遏。 “你就给我在家里待着,哪里也不准去!” “父亲,那是我的亲弟弟!”云初念满脸痛心哀戚:“我也担心他的安危,您不让我去,我在家中如何能安心?” “若是我没有照顾好弟弟,以后我有何颜面去见母亲?” 云初念本就长得像极了裴清芫,此时默默垂泪,痛心疾首质问自己的模样宛如是裴清芫本人站在眼前。 云远庭不禁一阵恍惚。 他不禁想起自己和陆婳的事情被裴清芫撞破的那日。 他称自己公事繁忙睡在书房,最后却稀里糊涂下就和陆婳搞在了一起。 裴清芫第二日贴心的为自己送甜汤来书房,正巧撞见在软榻上交颈而眠的两人。 之后,他去向裴清芫提出要纳陆婳为妾时,她也是像云初念这样默默垂着泪,痛心疾首的质问:“云远庭,你对我可曾有半点愧疚?你又有何颜面再来见我?” 云远庭自是愧疚的。 若是以前,他便是做小伏低用尽所有法子也要哄得裴清芫开心起来。 只是他在陆婳面前被吹捧的日渐膨胀的自尊心却不允许他低声下气。 他听从了陆婳的建议,想着再等等。 再等等也许裴清芫就消气了。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天人永隔。 到最后,他们夫妻之间也没有解开心结。 他有再多的愧疚都无人诉说了。 此时看到云初念脸上这酷似裴清芫的神情,云远庭一瞬间好像苍老了数岁。 那些对裴清芫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愧疚此时一股脑涌出来,几乎将他淹没。 云远庭的肩膀垮塌下来,长叹一口气后说:“你想来就来吧。” “三爷!!!” 陆婳急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刚才还对云初念厌恶至极的男人,怎么看她掉两滴眼泪就突然心软了? 云初念的眼泪有这种魔力? “三姑娘去群芳阁的事情万一被传出去……” “那就不要让此事传出去!” 云远庭突然转身,阴沉的看着陆婳:“李忠带去的人都是有死契捏在云府的,不敢胡言乱语。其余人谁又敢乱传什么闲话?” “……”陆婳心口一紧。 她还想再说什么,云初念却在旁边抢先一步说:“父亲莫要生气。” 看陆婳这急切的模样,云初念心底浮现出一抹快意。 “其实莫说是我,便是父亲一个朝廷命官,被人看到白日进出花楼总是会生口舌。不若让这书童带路,去将一应相关人等全部带回府中,父亲再慢慢审问。” 陆婳下意识说:“不可……” “为何不可?” 云初念逼问陆婳:“此举便是用最简单的法子保全了所有人的脸面,姨娘觉得有哪里不可?” “……”陆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觉得云初念的情绪恢复的太快了,直觉告诉她事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但陆婳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只是对云初念的忌惮让她的心安不下来。 云远庭想了想,也觉得云初念这个提议非常好,便让李忠依云初念所说,去把人全部带回来。 云初念又点了宁十三一同前去。 等人走了之后她才温柔的解释:“那群芳阁是京都最大的花楼,我听说里面豢养了众多打手,李忠想把人带走恐怕不容易,让宁十三跟着便不用担心把人带不回来了。” 群芳阁内众人她半夜早就打点好了,人怎么可能带不回来?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就是信不过云远庭身边的所有人。 而且,不让宁十三去拖一拖时间,好戏恐不能完整上演。 云初念垂眸,掩饰下自己嘴角那块藏不住的笑意。 中午这顿饭注定是吃不下去了。 议事厅内,云远庭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旁边的云初念神色自若眉眼温和的品茶。 云悦薇和云悦欢两人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云远庭,想说话又不敢说。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婳心底的焦躁也越来越强烈。 她的背上也浮起一层薄汗。 她的手放在肚子上,看云远庭的怒火似乎消散了一些,正要借口身体不适先告辞,却看到云初念的贴身丫鬟带着几个人自外面进来。 “为了弟弟这点子事情,姨娘中午还没来得及吃饭,我心下过意不去,便让南枝去厨房找了一些吃的。” 南枝也笑着说:“我特意去凝霜院找厨娘亲自做的,我听说都是您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糕点,姨娘大可以放心吃。” 这些糕点隔得老远也能闻到诱人的香气。 云远庭扫了一眼,也确实都是平时经常看到陆婳吃的,便说:“念儿说的对,你先吃些垫垫肚子吧。” 他满意的夸赞云初念:“你临危不乱,做事周全,这点倒是有你母亲的风范。” 却完全忘了让陆婳回去休息的事情。 又过了快一个时辰,眼看着日头将要西斜,众人耐心快要消失殆尽的时候,李忠自外面小跑进来:“三爷,人全部带来了。” 第057章 他能去哪里? 李忠带回来的便是香莲和那两个诓骗云初阳喝酒的‘朋友’。 自古以来,升斗小民见了官便是有理也惧三分。 更何况他们没理。苏丹小说网 此时面对贵为兵部尚书的云远庭,他们三人战战兢兢的跪在面前,大气不敢喘一个。 云远庭只扫了一眼便横眉厉呵:“少爷呢?” 他让人去群芳阁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把云初阳带回来。 结果现在阿猫阿狗回来好几个,云初阳却半点没有影子。 李忠身子一抖,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说:“我去的时候,少爷已经不在群芳阁了!” “那他能去哪里?”云远庭震怒,大掌一拍桌子,恶狠狠的盯着识文:“你说少爷在群芳阁,如今人在何处?” 识文被吓得脸一白:“奴才……奴才也不清楚!”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 明明他们说好了少爷会在群芳阁才对,按理说自己带人闯进群芳阁,见到的应该是少爷神志不清和花娘颠鸾倒凤的画面。 为什么他们把群芳阁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见到人。 没有去考试,也没有在群芳阁,更没有回家。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还能去哪里? 识文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婳,颤巍巍的不敢乱说什么。 陆婳此时的心也揪成一团。 她不禁庆幸还好云远庭没有去群芳阁,否则去了却没有撞见儿子和花娘厮缠,那自己的计划岂不是泡汤了? 但机会难得,事情既然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就算找不到云初阳,也必须想尽办法把此事做实,让他在云远庭心里再也翻不了身才好。 陆婳很艰难的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在旁边柔声安抚云远庭:“三爷先别着急,既然少爷没有在群芳阁,那就说明他至少没有为了喝花酒自毁前程。应该高兴才是!” “至于少爷人在哪里,不如问问陪他一起喝酒的朋友就知道了。” “呵!” 一声轻笑,听的陆婳眉心一跳。 云初念抬起眼眸,看着陆婳急不可耐的模样,浅笑着说:“姨娘真是冰雪聪明,李忠还未曾说过这两人是谁,你就已经知道是他们带弟弟去喝酒的了。” 陆婳看着云初念。 云初念气定神闲,从容不迫,脸上没有半分弟弟不见了的焦躁担心。 看她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一样。 但是这怎么可能? 自己行事如此隐蔽,便是连两个女儿都不曾知晓自己的计划,云初念怎么会知道? 陆婳的眼皮开始不断跳动。 她强压下心里升起来的那股强烈的不安,说:“少爷的朋友我自是见过的,我知三姑娘不喜欢我,但也不必如此含沙射影,污蔑我。” “哦!”云初念了然的点头:“原来弟弟结交了一些什么样的朋友,姨娘竟是清楚的?” “也不知道父亲您清不清楚?” 云初念似笑非笑的看着云远庭。 先前,云远庭的怒火已经稍稍消退了一些。 但是此刻被云初念这么一说,他再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混混模样的男人,想到自己儿子就结交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朋友,不禁又有些火气上涌。 云初阳毕竟是他目前唯一的儿子,云远庭对他充满了期望。 平日里从不允许他结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避免带坏他。 云远庭面色不善的盯着陆婳:“你既然知道少爷结交这种朋友,为何从不向我提起?” “……” 陆婳心一紧,脸上的得意荡然无存。 她不禁在心里暗骂云初念给自己下套。 但她不愧是能在云远庭身边盛宠十多年不衰的,此时眼看云远庭不悦,当即愁容满面,哀戚的向云远庭诉苦:“少爷的脾气三爷是了解的,他要与谁交好我一个身份卑微的妾室如何能阻止?” “我又害怕同您说了之后,您父子二人因此产生争执,反目成仇,那样我就成了云家的罪人了。我如何敢说?” 陆婳哭的梨花带雨。 云远庭当即有些心软。 他自然能明白一个妾室想要在府中立足有多么不容易。 当下也不忍再苛责于她。 只是面对这俩混混模样的男人时,他全然没有了看陆婳时的温柔,大掌重重拍在红木桌上,厉声大吼:“说!你们把我儿子带去哪里了?!” 两个男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陆婳,又看了一眼云初念,硬着头皮说:“我们同云少爷一起在珍馐阁吃了饭,又带他去了群芳阁。但是……我们二人在昨夜丑时前后就离开了,独留了云少爷一人在那里。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们是真不知道啊!” 云远庭大怒:“就是说他真的去过群芳阁?” “是……”高个子男人指着自己旁边的香莲迫不及待的说:“昨夜是香莲姑娘伺候的云少爷,大人不信可以问香莲姑娘。” 云远庭的眼神压迫感太强。 香莲簌簌发抖。 昨夜云初念离开后,花卿羽和花妈妈又对她一番威吓。 香莲这才知道面前这个面目和善的云三姑娘是自己绝不能招惹的人。 此时,她被云远庭一看,头皮发麻的伏地磕头,颤巍巍的说:“他们确实让我将云少爷留在群芳阁中。但是……云少爷心中惦记着考试,虽已是丑时,但他仍然不顾我的阻拦,独自一人离开了群芳阁。” 听到香莲说儿子心里一直想着考试,云远庭的怒气减轻不少。 但他还是敏感的察觉出香莲话中不对劲得地方,皱眉问:“他们让你拖住我儿子?为何?” “我……我也不知。” 云远庭也不着急。 他又问:“他们还有没有让你做别的?” 香莲忙不迭的摇头:“没有!只说了让我无论用什么手段也一定要拖住云少爷,让他在今日午时前不能离开群芳阁,其余的并没有说什么。” 她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不敢有任何隐瞒。 说完后,香莲悄悄的瞄了云初念一眼。 只见她眉眼低垂,状似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纷争都漠不关心。 香莲心中惴惴,心一横,又说:“我……我按照他们说的给云少爷用了欢情香,试图留住他,但最后云少爷还是强硬的离开了。” 第058章 你骂谁是狗? “云少爷离开的时候都已经神志不清了,但他的口中还在不断念叨着‘此次考试尤为重要,便是爬也要爬着去考场,一定不能让父亲失望。’” 这些话云初阳自然没有说过。 都是云初念昨夜教她说的。 香莲本来不明白云初念的用意,但此时看着云远庭惊愕又愧疚的模样,终于明白了她为何要让自己这样说。 “他毕竟是尚书公子,我害怕他独自离开赴考会出什么意外,便央求花妈妈派了个人护送云少爷去考试。” “想来这会儿都快考完了。” 如此,便连云初阳在丑时出京还能赶到考场的事情合理化了。 同时将云初念完完全全从这件事情中淡化了存在感。 云初念毕竟是个姑娘家。 若是让人知道她一个女儿家半夜闯进群芳阁找人,恐怕整个云家和外租家的姑娘都会跟着一起蒙羞。 云初念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她不能不顾舅舅家的表姐妹们的名声。 云远庭听到儿子被她派人送去了考场,松了一口气。 长叹一口气:“倒是难为他这种时候还能记得我的教诲了。” 云初念在旁边问:“你确定把他送去考试了?” 香莲:“非常确定!送云少爷去考试的护卫今晨已经回到群芳阁了。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才是。”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议事厅内有几个心虚的人面色大变。 云远庭先是松一口气,随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随手抄起桌上的茶盏朝着识文的脑袋砸过去,怒喝:“你不是说少爷没有去考试吗?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云远庭这一次用了极大的力气,直接将识文的额头砸了个血窟窿。 识文忍着脑袋的晕眩,支支吾吾的说:“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可能……可能是人太多,奴才眼花了,没有看到少爷进去。” 他说的极其心虚,看也不敢看云远庭一眼。 实际上,识文知晓此次的全盘计划,认定了云初阳根本不可能如期赶到考场,所以压根就没有仔细看,只是走了个过场,做做样子便回来了。 哪里会想到计划竟然在群芳阁这里出了岔子。 云初阳还是赶去考试了呢? “少爷是个至纯至孝之人,你没看清楚就胡乱攀诬少爷为了喝花酒耽误考试,实属罪大恶极,李忠!拖他出去打五十大板,另外找个人牙子来,把他发卖去最苦寒的地带,做那最苦的开山挖矿的活计!” 识文惊骇。 大声哭喊着向云远庭求饶。 他一个身板干瘦的小书童,自五岁卖了身进到云家,一直就是云初阳的书童,平日里除了陪读什么事都不用做,已经过惯了这等轻松的生活,养了一身的懒肉,如何经得起五十大板的酷刑? 更别说之后还要被卖去苦寒之地开山挖矿。 这还不如直接杀了自己来的痛快。 识文痛哭流涕,跪行着爬到云远庭脚边,抱着云远庭的脚哀声求饶:“三爷,奴才知错了,求三爷您看在我服侍少爷这么多年的份上,饶我一次吧!三爷…求您了,三爷!” 云远庭满眼的嫌恶。 他打定了主意要杀鸡儆猴,所以根本没有给识文留半点生机。 一脚踹开识文,云远庭怒呵:“你服侍少爷多年,却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就应当重重惩罚,否则往后这府中人人都想骑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 “我如何能容忍你们!!” 眼看云远庭主意已定,识文眼底的光彩一点点灭下去,他又爬到陆婳面前,充满希冀的央求:“陆姨娘,求您救救我!奴才做这些都是为了……” “闭嘴!!!” 陆婳看他就要说漏嘴,凄厉的大吼:“三爷如今已经做了决断,你是自作自受,休要再来拉我为你求情,害我与三爷离心。” 陆婳也不明白事情怎么如同脱缰的野马,发展到了这个不受控制的地步。 她眼看着自己扶正无望,便想着让云初阳在云远庭面前彻底失宠,好为自己腹中的儿子铺路。 为什么千算万算,最后反倒是自己安插的眼线被处罚了? 陆婳不懂!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便是明哲保身,一定不能让自己被此事波及。 她当即对识文说:“三爷说的对,你做了错事就该付出代价,以儆效尤。但看在你服侍少爷多年有功的份上,我会给你家里一份抚恤金。往后你就自己好自为之吧。” 她话中的冷漠和暗藏的警告让识文眼底的光彩一点点熄灭。 他知道陆婳名义上是要抚恤自己的家人,实际上是以他们做要挟,暗暗警告自己识相点。 识文伏地叩头,终究是认了命:“奴才谢姨娘照顾家人!” 外间的侍卫进来要带走识文。 云初念淡漠的开口:“慢着!” 陆婳心一跳,怕云初念又横生枝节,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把他拖下去?” “姨娘何必如此心急?”云初念掩嘴轻笑:“倒像是那做贼心虚的人急不可耐的想要消灭罪证一般。” 陆婳被她刺的眉心一跳,拔高了嗓子怒吼:“你说谁做贼心虚呢?” “扔块石头进狗堆里,叫的最响的就是被砸中的那只。” 言外之意,就是暗示陆婳心虚。 “你骂谁是狗呢!” 云远庭被一左一右两个人吵的脑瓜子疼,大吼一声:“闹够了没有?!” “三爷!”陆婳哀声哭泣:“三姑娘如此污蔑我,还轻贱辱骂我,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姨娘大可不必如此急切的给人扣帽子。” 云初念站起身,行至云远庭面前一福身:“父亲,这识文是弟弟的书童,两人感情深厚,加之此事还有诸多疑点,断不能就此轻易处置了他。” 陆婳这么迫切的想要处置识文,她就偏不能让陆婳如意。苏丹小说网 云远庭点头:“此事确实疑点重重。” 他想到儿子神志不清了心中还惦念着自己这个父亲,心头一阵发软,也觉得自己不该这么轻易的处置他身边的心腹。 否则,若儿子对这个一起长大的书童情意深厚,反倒让父子间徒生嫌隙。 想了想,便威严的说:“识文,如今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给少爷泼脏水的,我就饶你这次。” 第059章 念儿说得对 云远庭左思右想也想不通会有谁能做出这等事情。 拖住云初阳留宿花楼,错失考试时机,能从这种事情中获益的能有谁? 最近朝堂上斗争日益激烈。 难道是那些政敌? 想以此做筏子,在圣上面前参自己一本治家不严? 云远庭心一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看识文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了几分狠意。 云初念把云远庭的表情变化看在心里,知道他又开始发散思维,胡思乱想了。 不禁在心里叹息一声,从他话里接过话头,对识文说:“少爷功课紧,你平日整天跟着少爷,不是在书院就是在府中,从没机会见其他人,是如何与这两人联系的?” 云初念这番话不着痕迹的提点了云远庭。 识文没有机会见其他人,不可能是那些政敌设的套。 他意气风发的质问识文:“是不是这府中谁与你勾结,要害少爷?” 云远庭每多问一句,旁边的陆婳脸色就更白了几分。 到最后已是摇摇欲坠,抖如筛糠。 她想说话,但是面对旁边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云初念,又怕自己一开口就漏出马脚,成了自投罗网。 反倒不敢开口。 识文目光呆滞,好半晌后才下意识看了一眼陆婳,然后耷拉着脑袋,不肯说话。 “你以为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了。” 云初念冷眼看着他:“机会已经给过你了,既然你自己不知道把握,那之后你也别怨我们对你太狠心。” 云初念踱步走到那两个跪着的男人面前,问:“不如你们两个说说,我弟弟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害他?” 这两人昨夜就见识过云初念的残忍,其中一人的断指如今还在隐隐作痛,如何敢有隐瞒? 她刚一问。就忙不迭的回答说:“是茶园巷的陆当家的来找我们,让我们这么做的。” “他胡说八道!!!” 陆婳站起身,指着他怒骂:“你含血喷人!” 云远庭惊骇的看着她,目光复杂。 茶园巷就陆婳娘家一家姓陆,除了是她哥哥,还能有谁? 姓陆的若是要害云初阳,还能是为了谁? 最终受益的还能有谁? 可是…… 一想到那个温柔小意的陆婳竟然对自己的独子做出这等阴毒的事情,云远庭却又不愿意相信。 “姨娘何必这么激动?” 云初念说:“事情的真相如何,只消将你哥哥带回来一问便知,只要不是他做的,我们还能冤枉了他?” 云初念叫来宁十三:“你带着李忠立马去把陆姨娘的兄长带回来!他若不来,打断了腿也要把他带回来。” 等他二人走了,云初念又说:“为了避嫌,还请姨娘带着四妹妹五妹妹去里间委屈一下。” 陆婳不同意,伏在云远庭怀里悲怆的哭诉:“三爷,难道您连婳儿也不愿意相信了吗?妾身一直将少爷视如己出,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呢?”苏丹小说网 云悦薇也柔弱的卖惨:“父亲,弟弟出事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看到的,您千万不能因为小人离间就冤枉娘亲和舅舅啊!” 但云远庭此时正心烦意乱。 换做是以前,他自然是毫无保留的相信陆婳。 但是…… 陆婳近两个月来做的离谱的错事太多了,一件件不停地消磨着他的信任。 以至于此刻看到陆婳哀戚哭诉的模样,云远庭破天荒的对她升起一股烦躁和不耐。 他近乎粗鲁的甩开陆婳,冷声说:“念儿说的对!此事兹事体大,你该去避避嫌。若你和你哥哥是冤枉的。那我自然会帮你做主,狠狠地处罚这两个污蔑你们的恶人。” “把姨娘和四姑娘五姑娘带进去!” 云远庭说完就转过身,不去看陆婳的求饶。 宁十三他们回来的很快。 陆有才蓬头垢面眼窝深陷,面上布满油光,一看便是在赌场里彻夜未归。 陆有才一进来就看到云远庭脸上带着难掩的薄怒,云初念神色悲切的在旁边默默抹眼泪。而自己的妹妹和侄女却并不在。 陆有才以为自己计谋已经达成了,不禁有几分得意。 他假意关心的问:“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家门不幸啊!”云远庭长叹一口气:“家里竟出了这等丑事,我的老脸都被丢尽了。” 云远庭的话坐实了陆有才的猜想,他坐到云远庭的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后才慢悠悠的说:“妹夫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虽然你的大儿子出了这等事情,但你还有个未出世的小儿子嘛。” 陆有才每多说一个字,云远庭的脸色就更难看几分。 里间被南枝捂住口鼻的陆婳听到哥哥这么不禁诈,三两句就自己揭了老底,眼前一黑,被气的瘫倒在地。 巨大的声响惹得陆有才狐疑,他疑惑的问:“里面是什么声音?” 云初念声音冷淡:“可能是猫抓了一只大耗子吧。” 陆有才点点头,没太当回事。 云远庭此时看着他,恨不得一刀杀了他泄愤。 “陆有才,我儿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要这般害他?” 陆有才刚在赌坊熬了两个通宵,此时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面对云远庭的质问,他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毫不设防的咧嘴笑起来,很坦诚的说:“当然是为了我那个未出世的大侄子。” “云初阳翻不了身,才好给我的大侄子腾地方啊!” 柳大夫铁口直断陆婳腹中怀的的是个儿子。 陆有才就仗着云初阳出事云远庭没了别的指望,而陆婳腹中又有个免死金牌,所以大大咧咧的根本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做遮掩。 云远庭的心里一阵阵发凉。 这些年,因为宠爱陆婳,所以他对陆有才也多有忍让。 时不时就会接济他一下,对于陆婳给他钱还赌债的事情,云远庭也睁只眼闭只眼。 没想到陆有才就是这般报答自己的。 更让他难受的是陆有才一个人哪里有胆子做这种事情? 分明是自己的枕边出了个蛇蝎美人,蛊了自己的心,还要害自己的儿子。 “父亲!”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晴朗的声音,一个消瘦的身影字外面气度不凡的走进来,撩开长袍端正的跪在云远庭面前:“儿子考试回来,给父亲请安了。” 竟是云初阳回来了! 第060章 对你一片真心 云初阳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唇上惨白没有半点血色,眼神中也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 看起来就像是病入膏肓,缠绵病榻几个月,下一刻就要魂归离恨天的模样。 哪里还有半分昨日晨间出门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陆有才被突然冒出来的云初阳吓得跌坐在地上,像是看见鬼一样看着他,惊骇的问:“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好好地在这里?” 而且,听他的意思,还去考了试? 怎么可能?! 陆有才惊愕的目光呆滞的转到云远庭身上,发现云远庭激动的看着云初阳,再蠢也能猜到自己刚才中套了。 陆有才狰狞的怒吼:“你们做戏诈我!!” 陆有才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云远庭就只觉得心口升起一阵阵无名怒火。 刚才云初念提议让他配合演这么一场戏的时候,云远庭还心有不愿。 私心里,他是愿意相信陆婳的。 因为他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宠了十多年的枕边人竟然是这样的蛇蝎毒妇。 熟料,陆有才如此膨胀。 自己甚至还没来得及入戏,只浅浅的做出一副难过的姿态,他这条鱼就迫不及待的上钩了。 自己这十多年,就被这样的蠢货玩弄于股掌之间。 云远庭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只觉得恨不得杀了陆有才泄愤。 “把陆婳带出来!” 南枝非常积极,带陆婳出来的时候满脸的雀跃和兴奋。 陆婳心知大势已去,一见到陆有才便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撕扯他的脸,哭泣着大吼:“陆有才,你这个蠢货!都怪你!都怪你破坏了我的好事。你怎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早点去死!!” 陆婳嚎啕大哭。 她只恨自己当年心软,不忍心看着兄长被债主砍死,所以拼尽所有救下了他,给今日之事留下祸患。 如今,眼看着自己就要母凭子贵,一跃成为三房最尊贵的女主人,不想却被这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兄长给害了。 陆婳如何甘心?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我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相信你能帮我办好事。” 陆有才面如死灰,瘫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任由妹妹打骂。 云远庭看到那个柔弱的陆婳此刻如市井泼妇一般的在眼前撒泼,嘴唇惊愕的微张,看傻了眼。 他只觉得自己仿佛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陆婳一样。 眼前这个疯女人让他觉得无比的陌生。 双胞胎姐妹此时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云悦欢被吓得在旁边只知道哭泣。 云悦薇看了看跪在地上的舅舅和发疯的母亲,又看了看呆滞惊愕的云远庭,左右权衡几秒便噗通一声跪在云远庭跟前。 虽说云初阳是唯一的儿子,但平日里云远庭最疼爱的人却是云悦薇。 换做是往常,他早就心疼的把女儿搀扶起来了,但此时他只是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云悦薇。苏丹小说网 云悦薇也察觉到了这样的变化,强行忍下了心底那根不舒服的刺,哭泣着喊道:“父亲,我虽不知道母亲做了什么事情,但请您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饶过她这一次吧。她这次是被鬼迷了心窍,往后一定再也不敢了。” 云悦薇的话让正在发疯的陆婳身子一僵,脑子也迅速恢复清明。 狰狞的面容迅速又变回之前小鸟依人泪眼婆娑的模样,转头扑进云远庭怀里:“三爷,您相信我,我断然没有要害少爷的念头,都是我哥哥自作主张,您不要被狡诈的小人挑拨了。” “这十几年,我待少爷如何,您看在眼里。我一直把他视如己出,又如何会害他呢?” “我若真要害他,就不会等到今日了。” 她哭的肝肠寸断,几乎背过气去。 云远庭的心里却只觉得一阵阵悲凉。 再也提不起半点心疼。 云远庭一把推开陆婳,疾言厉色的怒喝:“你之所以以前不害他,是因为你还没有儿子傍身,我如果膝下无子,必定要另娶续弦。你害怕又来一个主母压你一头,所以就算再不喜欢阳儿,也必须挤着笑脸讨好他……” “如今,大夫说你腹中的是个儿子,你就多一天也容忍不下他了。” 每说一个字,云远庭就觉得心口更痛几分。 旁边的云初念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她微微挑眉,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看! 她的父亲其实也不完全是个蠢货。 这些道理他心里分明就一清二楚,只是平日里他甘心被陆婳蒙在鼓里,不愿意去细想罢了。 若不是今日陆婳胆大妄为打上云初阳的主意,而她无所顾忌的把陆婳所做之事如此直接的在他面前挑破,恐怕他还会为陆婳找补,饶了她这一次。 陆婳浑身一震。 云远庭如此直截了当的戳中了她心中所想,让她一时间竟忘了哭泣。 “三爷……您怎能如此说我?妾身对您一片真心,对少爷好也是因为妾身爱慕您……” 云远庭冷淡的打断她:“那你现在要害他,是因为你不爱我了吗?” “……” 陆婳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驳,只能磕磕绊绊的硬着头破说:“这自然不是……” 人一旦清醒,那些蛊惑人心的甜蜜谎言便再也没有作用了。 云远庭疲惫的闭上眼:“你回去面壁思过吧,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凝霜院半步,凝霜院内所有丫鬟仆人全部撤走,省得有人成天在你跟前嚼舌根,你就一个人在里面安安静静的养胎吧。” 陆婳喉头一哽。 这是要软禁她吗? 而且,要撤走所有的仆人,那就说明他这次是动真格的,非常生气了。 往后他定然也不会再来凝霜院了。 恐怕…… 这一次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陆婳彻底慌了。 她扑上去跪在地上抱住云远庭的膝盖,哭的涕泪横流:“三爷,我知道错了,求您不要软禁我……” “我伺候了您这么多年,为您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看在我腹中孩子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第061章 跪下来求他 云悦薇也不住的为陆婳求情:“是啊,父亲,母亲会做出这等傻事,只是因为她心中不安,害怕失去您。您如果放她一人在凝霜院,她如何活得下去?” “您就算不在乎母亲,难道您也不在乎未出世的孩子了吗?” 云远庭下意识看了一眼陆婳的小腹。 她的小腹如今已微微隆起。 云远庭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动,有些为难。 云悦薇见状,知道他心里还是在意的,便铆足了劲的劝说:“前几日,柳大夫来给母亲请平安脉,曾断言母亲腹中必定是个弟弟。这是您的第二个儿子,父亲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孩子随母亲一起吃苦吗?” 说着,云悦薇又调转身子,跪行到云初阳面前,拉着他的手求饶: “六弟弟,我母亲是害你不假,可你如今不是没有事吗?你就求父亲饶了母亲这次好不好?” 云悦薇满眼希冀的望着云初阳。 云初阳以前对她言听计从,所以云悦薇很有信心这次能说服他。 云远庭本就对这个未出世的孩子非常期待,只是陆婳此次所为实在太过可恨,让他不得不硬着心肠处置她。 现在被云悦薇一番劝导,他心底又泛起一阵柔软。 他问一直沉默的云初念和云初阳:“不然……就先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再秋后算账如何?” 云初阳也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苦求。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以前最珍视的四姐姐。 他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的看向云初念,希望得到她的帮助。 云初念冷眼看着这对母女做戏,心底泛起一阵阵冷笑。 但却并未直言拆穿她们的伪装。 只是垂着眼眸,淡淡的对云初阳说:“她是你最喜欢的四姐姐,如今她求到你面前了,要不要饶了她,你自己做决定。” 云初念是铁了心让云初阳自己拿主意。 云初阳现在身子生虚软的厉害,也生不出多大力气,只能轻轻地推开云悦薇。 他往后退开几步,淡淡的对云悦薇说:“四姐姐是认为我如今无事,便必须原谅姨娘,不能惩戒她是吗?” 云悦薇察觉到了云初阳态度上的冷淡,心底有些慌。 但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母亲,所以当即硬着头皮说:“母亲确实做错了事,但所幸老天保佑你没有真的出事,所以就等母亲生下弟弟后,再做惩戒你看如何。” 云初阳突然笑了起来。 这就是他最珍视的四姐姐。 从自己回来到现在,未曾对自己有过半句关心,如今还不分青红皂白来求自己原谅那要害自己性命的人。 他的心底藏着无数的怒火。 可云初阳不知道自己是气云悦薇的不辨是非,还是气自己之前识人不明,反被云悦薇几次利用,去和自己嫡亲的姐姐对着干。 “四姐姐真以为我无事吗?” 他的声音很轻。 随着话音落下,云初阳的鼻翼间缓缓流出两股殷红的血液。 血很快就滴在地上。 他本就清灰的脸色又苍白几分。 所有人都被他这副模样惊骇住。 云远庭更是眼前一黑,忙问:“儿啊,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云初阳没有理会他,浑不在意的随手一抹,鲜血染红了整只手。 他只看着云悦薇,问:“四姐姐如今还觉得我无事吗?” “……”云悦薇愣在原地,嘴唇嗫嚅半天,却再说不出任何为陆婳求饶的话来。 “父亲不必为儿子担忧,儿子这不过是错信奸人付出的代价,实乃儿子自己活该。父亲是一家之主,要如何处置陆姨娘,还当由您进行决断。” “儿子身体还多有不适,便先告退了。” “好好好!你的身体要紧,快回去好好休息。” 云初阳的鼻血还不停的往外流,看的云远庭胆战心惊,生怕他就此出什么意外,哪里再敢多留他?苏丹小说网 所谓,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云远庭还在胡思乱想,就突然听到旁边李忠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喊:“少爷!!!” 等云远庭回过头,正好看到走到门边的云初阳身子虚软的倒在地上。 一瞬间,云远庭只觉得呼吸一窒,眼前一黑。 天都要塌下来了。 云初念反应最快,立即冲上前给云初阳号脉。 一番检查后,她让宁十三把云初阳送回去,又写了副方子交给南枝让她去抓药。 等一切安排妥当,她才重新回到议事厅,对李忠说:“把香莲带进来。” 香莲刚才和陆婳一起待在里间,此时早已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她惶惶不安的跟在李忠后面,见到云远庭后立马跪下来,不断磕头道歉。 “草民之前不知云少爷今日要参加乡试,给他用了欢情香。此香虽能助长床事的乐趣,对身体却有一定的害处。草民有罪,请大人恕罪。” 香莲说完,惴惴不安的伏在地上等待着云远庭的发难。 虽说云初念曾许诺过事成之后会保自己周全,但香莲还是惊惧不安。 云远庭自然知道欢情香是什么东西。 但他并不知欢情香能给身体带来什么坏处。 正在他惊疑之间,云初念适时开口,捂着心口痛心疾首的说:“父亲,那欢情香用多了会损人头脑,陆姨娘如此狠心,竟让人给弟弟用欢情香,她分明是想害弟弟成为一个傻子!!!” 云远庭大骇! 他就这一个儿子,若是他成了傻子,那自己往后这半辈子要怎么活下去? “你……你……你竟敢如此害他!”云远庭怒骂:“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让你偿命!” 香莲被吓得簌簌发抖。 她颤颤巍巍的说:“大人您明鉴啊,我也只是听命行事,是他们要害云少爷,也是他们同意用欢情香的。我只是见钱眼开,但我绝对不是想害云少爷,大人您不能偏袒自己人,冤枉无辜人啊!” 香莲的声音凄厉高昂,听得人心惊肉跳。 云初念适时在旁边往火堆里添一把火:“父亲刚才也看到弟弟的样子了。” “他如今才十二岁,如何受的了欢情香这等霸道的东西?” “他中了香后又强撑着身体完成考试,那些发散不出来的药力耗空了他的身体,所以他才会惊怒之下流鼻血,进而体虚晕倒。” “她们分明就是想置弟弟于死地,不给他留一点活路走。父亲,难道您真的不秉公处理吗?” 第062章 主动勾引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云远庭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他面容灰败,惊怒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陆婳,闭上眼沉重的说:“陆婳心思歹毒,意图谋害少爷,封其凝霜院,令其即日起搬去慈姑庵,待诞下孩子后,自行下堂离去。” “四姑娘巧言令色,不辨是非,罚其禁足一月,抄女戒女则百遍。” “其余人等交由大理寺定夺。” 此话一出,议事厅内陷入一阵死一般的静默。 许久之后,陆婳突然哭喊一声,扑上前来揪住云远庭的衣襟厉声说:“云远庭,你竟然要休了我。我父亲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如今竟然要休了我?”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当初裴清芫怀胎,是你耐不住寂寞,要与我做那等苟且之事,你说了这辈子也不会负我。可你现在竟然为了这点小事就要休了我?” 陆婳面色狰狞可怖,怒骂还不解气,竟还伸出手死死的掐住云远庭的脖子,想要掐死他。 李忠赶紧上前来想要拉开陆婳。 但陆婳腹中还怀有孩子,李忠投鼠忌器不敢用力,拉扯了半天竟然也不能撼动她半分。 云远庭被掐的脸胀成猪肝色。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把陆婳的手指一一掰开,然后把她用力掼倒在地上,怒骂:“你这个毒妇!”苏丹小说网 云远庭本来因为她提起救命之恩,心里还有些发虚。 但此刻见陆婳竟然歹毒的想要杀了自己,他心底那点愧疚也荡然无存。 “我与清芫伉俪情深,当年若不是你主动勾引我,我如何会做出背叛清芫的事情?这些年,我给你宠爱和荣华,你竟还不知足,还要害我的孩儿。你心思如此歹毒,我如何能容忍你!” “只是休了你已经是念在你为我生儿育女的份上了,若不是这样,我就该把你送去大理寺,让你下半辈子都在狱中度过。” 云远庭也没了往日的儒雅形象,面色狰狞的指着陆婳破口大骂。 陆婳被他推得一屁股摔在地上,脸色煞白。 她捂着肚子,痛苦的闷哼:“肚子……好痛!” 云远庭认定了她又是在做戏,冷哼一声:“别装了,你以为我还会吃你这套吗?赶紧起来收拾东西去慈姑庵。” 陆婳没有动作。 她的额头浮起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也越来越痛苦,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大声呼喊:“痛!好痛!!” 陆婳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腹中的那块肉仿佛正在离自己远去。 这让她的心里升起无限的恐慌。 腹中的孩子还在,自己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翻盘的希望。 若腹中的孩子也没了,那自己就真的彻底完了。 陆婳痛苦的哀求云远庭:“三爷……我求求您,给我找个大夫好不好?这是你的孩儿呀!!你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呢?” 云远庭不为所动,任由陆婳惨叫哀嚎求饶。 陆婳又看着云初念,不顾自己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放下所有尊严和廉耻,哀声求道:“三姑娘,您医术高超,求您救救我好不好?这是你的弟弟啊!您救救他好不好?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了……” 她伸手想要拉云初念的裙摆。 云初念往后退开几步,眉眼冷淡的看着她,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别管她!” 因为陆婳想置自己于死地,云远庭心里还憋着怒火,对女儿说:“她这些都是装的。你先回去!这里我会处理。” 云初念只觉得眼前这场闹剧实在可笑又难看。 她当然看的出来陆婳这一次没有做戏骗人。 她是真的有流产之兆。 但云初念却升不起半点悲悯,只觉得眼前这一切是陆婳自作自受。 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云初念也无意继续留下来看陆婳的丑陋模样,索性依云远庭所言,离开了翠竹苑。 陆婳看到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眼底最后的光彩也消散。 她状若癫狂的笑起来,笑声逐渐增大:“云远庭,你记住……是你自己害死了你儿子!” 云远庭皱眉,背过身不说话。 一直到陆婳的身下逐渐浸染出殷红的血液,将裙摆全部染透后,他才终于慌了神,相信这一次陆婳真的没有撒谎。 云远庭厉声命令李忠:“快!快去找大夫!!!” 说完,打横抱起陆婳,小跑着把陆婳送回凝霜院。 整个云家热闹起来。 很快就连清晖园的云老太太也惊动了。 外面风雨欲来,漪澜院内却是一片宁静。 云初念回来之前,先去看了弟弟。 云初阳吃了药后已经沉沉睡去,虽然他的身体此次被损耗的很严重,但有云初念在,吃药休养一些时日,便也就恢复如初了。 晚一些的时候,云初念正慵懒的靠在软塌上看话本。 南枝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小声在她耳边说:“姑娘,陆姨娘肚里的孩子没了。” “听说果然是个公子呢。” 云初念意兴阑珊的点头:“知道了。” 说着,又翻了一页书。 面上平静的看不出丁点为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心疼和怜惜。 只是,等南枝出去后,她却放下书,抬头望着窗外已经开始凋零的西府海棠,神色怔忪。 云初念对陆婳腹中这个弟弟没有一丁点感情。 上一世,这个孩子是平安降生了的。 那会儿陆婳早已扶正,是三房的当家主母,云初阳又在他出生之前就被陷害杀人,让云远庭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整个三房,只有他一个男丁。 云远庭和陆婳把那个孩子宠的过了头,养出个极嚣张跋扈惹人厌的混世魔王来。 云初念前世曾见过他几次。 记忆中最后一次见面时,这个孩子已经六岁,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他往云初念刚救回来的一只小猫身上绑了一串鞭炮,点燃后看着小猫被鞭炮声惊的四处乱窜。 他却站在旁边哈哈大笑。 小猫在惊吓中去世。 而他面对云初念的责问,满不在乎的说:“不就是一只猫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再不依不饶,我让母亲把你也杀了!” 第063章 让她血债血偿 那个孩子,若是好好教养,原本也可以成为家族的中流砥柱,背负起三房的重担不断向上走。 但因为陆婳无底线的纵容宠溺,终究是彻底毁了他。 如今,陆婳视作倚仗的宝贝儿子没有了,也是她自作自受。 凝霜院 陆婳得知自己小产后就一直面色死灰双目无神的看着头顶,对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恍若未闻。 云悦薇和云悦欢伏在她的窗边,握着她的手哭的肝肠寸断。 “母亲,你还有我和妹妹,你千万要振作起来。不然云初念就该得逞了。” 熟悉的名字终于让陆婳有了反应。 她的手指抽搐了一下,接着一抹彻骨的恨意染上瞳孔。 陆婳死死拽住云悦薇的手,怨毒的目光看着云悦薇,如地狱索命的恶鬼一般咬牙切齿的说:“我要让云初念付出代价!让她身败名裂!!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薇儿,你要帮母亲报仇!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帮母亲报仇!!!” 云悦薇泪流满面,不停地点头:“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和弟弟报仇的!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我一定会让云初念血债血偿,为你和弟弟付出代价。” 她也憎恨。 母亲失宠,弟弟没了,父亲眼看着也对自己厌弃了。 一直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的云悦薇如何受的了这样从云端跌入泥潭的变化? 她只觉得恨透了云初念。 自她从青州回来起,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她就是罪魁祸首! “还有我!” 旁边的云悦欢也不甘落后,信誓旦旦的说:“母亲,我一定会用云初念的血来祭奠弟弟的亡灵。” 强烈的恨意冲淡了失去孩子的痛苦,母女三人各怀鬼胎。 屋外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陆婳小产后没过几天就从云家后门被悄悄的送去了慈姑庵。 原本因为陆婳想掐死自己的举措,云远庭是铁了心想要休了她。 但云老夫人却出面保下了陆婳。 “四丫头和五丫头还没有出嫁你就休了她们的生母,这往后议亲恐怕不容易。不如就把她送去慈姑庵,对外就说是她为我祈福。全了大家的脸面,对家里的姑娘们名声也好听些。” 云远庭再不情愿,也不敢违逆母亲,只得同意。 消息传到云初念这里的时候,正巧云初阳来访,听南枝说完后,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云初念正在写请柬,察觉到他的长时间沉默,没有抬头,淡淡的问:“怎么?是不是我觉得我太赶尽杀绝,不近人情了?” “那倒没有。” “三姐姐是为了我好,我都知道。”云初阳搓了搓鼻子,满脸担心。 “姨娘一肚子坏心眼,今日所得是她自作自受。我只是担心她那么坏,往后会不会伤害三姐姐?” 云初念笑起来。 对他的关心非常受用。 心道自己所做的这些算计,总算不是白费力气。 也因为他如此明显的变化,所以云初念心底那段不悦也烟消云散了。 “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需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只要自己心如明镜,那些鬼蜮伎俩也不必放在眼里。千万不要因噎废食,为了那等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浪费了自己的大好时光。” 那慈姑庵是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家常用来惩罚家中犯事的妻妾女儿的,陆婳在那里定然会吃尽苦头。 而且慈姑庵谢绝外男进入,陆婳一旦踏入慈姑庵的地界,往后是别想见到云远庭了。 更不可能妄想通过他再翻身复宠。 云初阳猛点头,看着云初念的眼神越发崇拜。 此刻他只觉得三姐姐仿佛是天上的仙女,无所不能。 …… 云初念的及笄礼交给忠毅侯府举办一事让云老太太不悦了好一阵子。 可是再怎么不开心,到了日子,她还是必须得笑容满面的带着一众家小出现在忠毅侯府。 云初念更是提前一天就来了。 第二日,睡了个踏实好觉的云初念一大早就醒了。 她刚准备好,裴老夫人就进来了。 云初念脸色一喜:“外祖母!” “嗯。” 裴老夫人看着盛装打扮的云初念,仿佛跨过时间从她脸上看到了十五岁的女儿。 老太太眼角含着泪花,老怀安慰的拍着她的手说:“今日你无需紧张,来观礼的多是我以前那些闺中密友,个个都是极其和善之人。” “我虽多年没有回京,但索性她们还愿意给我这个薄面,” “今日我必定让你惊艳整个京都,让她们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提到这场及笄礼,都是对你的羡慕。” 云初念喉头酸涩,倚靠在裴老夫人肩头闷闷的说:“谢谢外祖母。” “走吧,随外祖母一起出去见见我那些老姐妹们。” 裴老夫人是非常热忱爽朗的性格,早年她还在京都的时候,有不少关系很好的闺中密友。 这些人如今大多都成了世家贵族中体面尊崇的老夫人,膝下儿女成群。 后来她虽搬去青州多年,但和关系亲近的人也没有断了书信往来。 此次她要为外孙女举办及笄礼,请柬送出去,前来道贺的人众多。 “这位就是你的外孙女吗?真是好标致的一个美人儿!”这是阁老家的老妻。 “瞧这细皮嫩肉的,真是和你年轻时一模一样。”这是宣平侯府的侯夫人。 “不知三姑娘可否婚配了?我有一孙子,正好与你年岁相仿……”这是威武将军家的夫人。 “……” 一个个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 云初念跟在外祖母身后一一见礼。 因着上一世的原因,她对这些人并不陌生。 她现在也才明白了为什么上一世,自己一个名声尽毁,处处被人诟病的靖王府侧福晋,能在这些人面前被另眼相待。 原来都是因为外祖母的原因。 她们是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才对自己提点照顾的。 云初念甚至能想到彼时身子已经不好的外祖母,拖着病体给挚友们写信托孤的模样了。 云初念鼻尖泛酸,旁边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夫人笑着打趣说:“今日是大好的日子,可不兴哭。” 云初念看着她,只觉得她面上有几分眼熟。 却想不起来自己何时见过她。 第064章 悄悄送来的礼物 裴老夫人笑得眉眼弯弯:“念儿,这位是镇国公府的老夫人,外祖母还待字闺中时便与她交好,你抓周礼时,旁的东西都不稀罕,偏要去抱着她。” 云初念心下了然,这位便是萧云祁的祖母。 因为自老镇国公去世后,她就一直平日深居简出,极少露面,所以便是云初念多活了一世,也不曾见过她。 会觉得她眼熟,只是因为萧云祁眉眼间与她有两分相似。 外祖母竟能请的动她来观礼,看来两人确实是关系极好了。 云初念赧然一笑,敛衽向她一福身,温声细语的说:“老夫人安好!” “今日便由她为你行笄礼。” 云初念:“劳老夫人费心了。” “何必这么见外,我与你外祖母情同姐妹,你可依着她叫我一声外祖母。” 老镇国公夫人嘴角含笑,看着云初念越看越喜欢,对裴老夫人说道:“你这外孙女看起来倒是个温柔的,全然不似你这般泼辣。” 说着,她从身后的妈妈手中拿来一个花纹精致的锦盒,递到云初念手中:“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说话间,舅母身边的丫鬟匆匆进来说:“老夫人,平宁公主到了。” 云初念一喜,亲自出门迎接。 她刚回京不久,又极少出门,思来想去许久最后也只给宁远侯府的平宁公主写了请柬。 一段时间没见,平宁公主的气色又好了不少。 她由丫鬟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见到云初念后颇为抱歉的说:“原本我毛遂自荐,要做你的赞者,该早些来才是。结果家中琐事颇多,耽误了一会儿才来。你不会恼我吧?” 云初念温柔浅笑:“怎么会呢?公主能来已是我三世修来的福分。” 其余人这才知道,平宁公主竟是今日这场笄礼的赞者。 赞者一般是好友或姐妹居多,没曾想公主贵为皇女,竟然愿意纡尊降贵,为云初念这个小丫头做赞者。 她父亲不过是个二品官员,便是依着外祖这边的关系,也不过是个侯府姑娘。 何德何能,可以让公主为她做赞者。 云家这是祖坟冒青烟,要发达了。 有人心里打着小算盘,看云初念的眼神也完全不一样了。 平宁公主又说:“原本祖母也是要来的,只是今日她身体抱恙,不便出门,只让我给你带了礼来。” “大长公主无事吧?”云初念关心。 “只是一些偶然风寒,休息两日便无事了。” 两人聊得热络,旁边却有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平宁公主,老镇国公夫人,阁老夫人,将军夫人…… 这些人名头一个比一个大,单拎一个出来都能压死云家。今日却齐聚一堂,只为了她一个小丫头的及笄礼。 云老夫人的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精彩纷呈。 这原本应该是属于云家的无上荣耀,最后却让忠毅侯府出了这个风头。 旁边的林氏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里也一阵阵发酸。 她原本以为自己给女儿举行的及笄礼已是非常隆重,甚至比一些簪缨世家的姑娘还要隆重。 但和今日这场及笄礼比起来,却是云泥之别。 宾客很多,秦老夫人忙的停不下来。 有和云家也交好的夫人悄悄问起云老夫人,为何自己孙女的及笄礼要在外祖家举行。 云老夫人只觉得仿佛被人隔空扇了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心底暗恨,却也只得勉强笑着说:“念儿是在外祖家长大的,感情非同一般。况且此时亲家既然主动提起了,我也不好拒绝,否则若因为这事影响了两家的关系,反倒不好。” “我便想着这及笄礼一生只有一次,是否办的盛大反倒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让孙女满意。只要念儿能开心,旁的名声什么的,我也不在意了。” “左右不过是我这个老婆子丢些脸,让人背后骂几句刻薄罢了,倒是让你们看了我的笑话。” 云老夫人满脸的隐忍。 问她的夫人叹息一声,感同身受的拍拍她的手说:“亲家权势太大,总是要受些委屈的。” 她的儿子也是娶了个高明显贵的嫡妻,她平日里对儿媳已是诸多忍让却还要受亲家的压制。 所以此刻她已认定是忠毅侯府仗势欺人,蛮横的抢办这场及笄礼。 云老夫人眼看自己目的达到,叹息一声,抬手用丝帕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小声说:“此事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关系,你不要同其他人讲。” 这便是不着痕迹的坐实了她的猜测。 云老夫人嘴上这样说,但她心里深知面前这人是个藏不住事的大嘴巴,之后定会把此事传的人尽皆知。 笄礼并不复杂,但流程也不少。 一天下来,云初念被累的够呛。 回到云府,她倒在软塌上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南枝在帮她整理今日收到的礼。 “咦?”她突然疑惑的叫了一声。 云初念不想起身,慵懒的问:“怎么了?” 南枝把东西送到她面前,嘟囔道:“这个锦盒好奇怪,里面竟然还有一个盒子。” 云初念从花纹上认出来这是萧云祁的祖母送给自己的那个锦盒。 她接过来一看,果然发现锦盒里里面还有个更为精巧的檀木盒子。 云初念打开一看。 一根银凤镂花长簪映入眼帘。 长簪做工精巧,上面的凤凰好似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一般。 一看就不是俗物。 盒子下方还有一张纸条。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遒劲有力龙飞凤舞的字,一看就是属于萧云祁的。 云初念心脏猛地一跳,忙合上纸条问南枝:“这些东西可有其他人看到?” 南枝摇头:“没有。” 云初念松了一口气,把长簪放回锦盒内,又把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烧成灰烬后才说:“把这个锦盒放柜子里藏好,任何人都不能看见。”苏丹小说网 她不禁有些暗恼萧云祁。 他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在他祖母送的礼盒中夹带私货,悄悄送来这么个长簪。 第065章 云家三丫头你也瞧不上? 尽管大周朝的民风比起前朝已是开放了许多。 但时人总是对女子更加苛刻。 这事幸好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否则一顶私相授受的帽子扣下来,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记住,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对任何人都不得提起。” 南枝也知晓此事的严重性,面色凝重的点头:“姑娘放心,我死也不会告诉其他人。” 夜半 镇国公府一片静谧。 萧云祁偷偷摸摸自外面翻墙回来,瞧见议事厅的烛火还亮着,顿了顿后悄无声息的倒退着往后走,准备绕一段路离开。 “站住!!!” 一声威严的低呵声响起,萧云祁身形僵住。 回过头时,笑得一脸无辜:“这么晚了,祖母怎么还不睡?” “你知道晚了还现在才回来?”萧老夫人柳眉倒竖问:“你又去那群芳阁了?” “……” 萧云祁没说话,萧老夫人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她恨铁不成钢:“你也不小了,京都内像你这般大的公子哥儿们这会儿都成亲生孩子了,你还成日往花楼去,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萧云祁一听到她提成亲的事就头大,当即情绪恹恹的说:“祖母身体康健,必能长命百岁。” “如今京都谁人不知你是个流连花楼的浪荡子?你这样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你?” “没人嫁不是正好?”萧云祁随性的在椅子上坐下,满不在乎的说:“反正京都这些贵女一个比一个虚伪,我一个也瞧不上。” “那云家三丫头你也瞧不上?” 噗…… 正在喝茶的萧云祁被她冷不丁这句话惊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他干笑了两声,装傻道:“我听不懂祖母此话何意。” “你不懂?”萧老夫人气的抓起手边的茶杯朝他砸过去,怒骂:“你都把东西混在我的礼盒中送过去了,现在给我说你不懂?你在这里给我装什么傻?” 萧云祁轻巧的避开砸过来的茶杯,笑起来:“既然祖母发现了,那您没把我的东西扔了吧?” 萧老夫人坐下来,慢条斯理的摸了摸头顶的珠钗,气定神闲的问:“我且问你,你对云家三丫头是否有意?” “您说什么呢。” 萧云祁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干咳一声解释道:“不过是我与她之前有过一些交情,知道她今日及笄,随手送她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罢了。” “我怕直接送过去会污了她的名声,所以才混在祖母您的礼盒中一起送过去的。” 在众人眼中,萧云祁整日流连花楼,必定是个风流纨绔的浪荡子。 实则他长这么大,还从未对任何姑娘心动过。 他从不知道情爱是何滋味。 萧云祁仔细想了想,自己对云初念一开始只是好奇心作祟,后来又发现她不同于京都女子那般扭捏虚伪,所以多了几分关注。 虽见不得她陷入麻烦困境,会情不自禁的为她解围,帮她出气。 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理应是人之常情才对。 自己未曾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一想到云初念就坐立难安,神思飞扬,心情激荡。 所以,这应该不是喜欢……吧? “只是这样?”萧老夫人怀疑。 萧云祁自觉自己想通了,心里有底气多了,理直气壮的反问:“不然还能怎样?” 萧云祁模样坦坦荡荡,好像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萧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那个簪子的做工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价值不菲,少说也要几千两,到了他嘴里倒成‘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了。 他这‘随手’送的东西倒真是大方。 她笑着说:“如此倒是正好,我看你送了她东西,还以为你对她有意。” “既然你对她无意,那我倒是不用再担心孙媳妇被人抢走了。” “嗯!” “嗯?什么意思?” 萧云祁本来是漫不经心搪塞祖母,等反应过来她话中是何意思后,眼底先是闪过一抹茫然,接着脸色便有些狰狞扭曲。 他需要极力克制才能让自己不表现的太暴躁。 他压着心底那股不断上涌的酸意,问:“谁家想和云家议亲?” “威武将军的夫人家正好有个适龄的孙子,比云三姑娘大三岁,相貌一表人才,我看两人正是郎才女貌。除了她之外,其他蠢蠢欲动的夫人也不少。” 威武将军家,比云初念大三岁的孙子。 那不是宋峤吗? 萧云祁愣了两秒后猛地起身往外面走。苏丹小说网 萧老夫人追出来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萧云祁没回头,摆摆手说:“我想起大理寺还有一桩案子明日要移交刑部,忙着回去处理,祖母您早点歇息吧。” 声音落下,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萧老夫人在夜色中站了许久,突然挑眉笑出声,对身后的妈妈说:“明日告诉夫人,她那个侄女在府中也住了颇多时日了,找个理由打发了回去吧。” 不管萧云祁对云家三姑娘是否有意,反正她瞧着他对自己那个表妹是绝对无意的,否则也不至于从她住进府中起,就每日为了躲她,在外面磨蹭到半夜才回来。 至于他的亲事,且还要再看看。 …… 云初念及笄那日,云初阳在一众女人堆中极为不自在,找了个借口去了书房找表哥商讨学问。 先前听云初念说过裴引章的学问极好。 但云初阳讨教了一番后才彻底明白云初念与他说过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是什么意思。 云初阳当即看裴引章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崇拜。 正好考完试后书院放了一段时日的假,云初阳便整日去忠毅侯府,央求着裴引章指点自己。 裴引章性子温润,极有耐心,见他如此上进也非常高兴。 对他提出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消磨了十日的时光,终于到了春闱放榜的日子。 云初念陪着外祖母等一行人在庆阳楼等结果。 第066章 探花郎 庆阳楼又被人戏称为状元楼。 虽不如珍馐楼有人气,但因为其价格公道,所以格外受到赴考的学子们的喜欢。每年放榜那日,学子们通常会三五成群的相约在此等待结果。 于是便有了状元楼这样的美称。 所以今日为了讨个吉利的彩头,裴老夫人一大早就直接拖家带口来这里等结果。 云初念早就知晓了结果,坐在窗边看着外祖母和舅母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但笑不语。 因为每年有不少高中的人会向外撒钱与人共享喜悦,所以此时庆阳楼下已经是人头攒动,就等着报信的人前来。 “报——” 一声悠长的喊声由远及近,只见一个身着青衣,腰上系着红绸布的人手里高举着一份红榜跑来。 人群逐渐兴奋起来。 那报信的人上了楼后,打开红榜,朗声说:“陈知学,中,二甲……” 随着报信人一开口,被叫到名字的人难以置信的愣了两秒,随即一跃跳起来,抱着身边道贺的人就是一顿忘乎所以的欢呼。 接下来便是打赏报信人,又向外面撒了不少铜板。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如此又来了好几个报信人后,气氛逐渐沉寂下来。 但人们的气氛不仅没有消沉,反倒越发兴奋。 因为他们都知道,今日的重头戏马上就要来了。 按照历年的规矩,前三甲都是由宫里的公公亲自来宣旨,以示圣上的重视。 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没过一会儿,果然见到几个公公手持皇榜自外面骑马而来。 所有人精神一振。 来宣旨的竟是个认识的熟人。 江何。 先前云初念被召进宫时,到云家宣旨接她的人之一。 江何也认出了云初念,他径直走到云初念这边:“云姑娘,今日又要向您道喜了。” 说着,他打开皇榜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顺德十五年恩科殿试青州才子裴引章高中探花,赐进士及第,特此昭示天下,举国同庆,钦此!” 说完,看着还有些愣怔的裴引章含笑说:“探花郎,接旨吧。” 裴引章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接旨谢恩。 裴老夫人和儿媳妇都面带红光,兴奋的难以自抑。 江何婉拒了裴老夫人给的赏钱,笑说:“奴才是为圣上办事,不敢讨赏。裴公子往后大有前途,届时若还能记得奴才,便是奴之幸运了。” 说完,他不卑不亢的带着人离去了。 庆阳楼内的学子纷纷上来向裴引章道贺,一时间,裴引章手忙脚乱,脱不开身。 裴老夫人和儿媳妇忙着安排丫鬟向外撒喜钱。 云初念和云初阳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喜悦。 “恭喜啊!”旁边响起一道含笑的声音。 回头一看竟是有些时日没见的萧云祁。 “办差从外面路过,碰巧见到江何,就随口问了一句,知道是裴家二公子中了探花,便上来道声喜。” 萧云祁不疾不徐的向云初念解释。 裴老夫人不认识萧云祁,此时骤然见到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来向云初念道贺,她诧异中又带着些许防备的问云初念:“这位公子是……” 不等云初念介绍,萧云祁便迫不及待的躬身行礼。 “老夫人好,我姓萧,父亲是镇国公萧震山。前几日祖母曾到您贵府参加三姑娘的及笄礼。” 裴老夫人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萧云祁!”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萧云祁几眼,嘴角噙满笑意:“倒是真如外面所传的那样俊朗不凡。” 萧云祁确实是在办差,只是顺路上来道喜。 寒暄了没几句后,他就告辞先离开了。 云初念坐在二楼,看着他一袭红衣骑马自楼下走过。 喧嚣嘈杂的人群亦不能掩饰住他半点风采。 反倒觉得他孤傲的背影在人群中,硬生生抢走今日这些主角们的风采。 裴老夫人看外孙女留意着外面,眼神一动,不着痕迹的问:“你与那个萧云祁很熟?”苏丹小说网 “那倒没有,只是先前弟弟的事情,他帮了一些忙。想必他也是看在萧老夫人和您是闺中密友的份上,所以才伸以援手的。” 云初阳的事情她并没有瞒着外祖母。 但那些与萧云祁不合时宜的交集,她却选择了隐瞒。 云初念的神色太正,所以裴老夫人也没有多想,只是笑着说:“我这老姐妹的孙子看来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好人? 听到外祖母对萧云祁的评价,云初念很努力才忍下了自己的笑意。 若是外祖母知道京都其他人对萧云祁是怎样的评价,恐怕会被吓得惊掉眼睛。 晚一些的时候,李忠气喘吁吁的到庆阳楼来请云初阳回家。 他参加乡试的结果在今日也出来了。 出乎云初念意料的是,云初阳这一次竟然考上了秀才。 裴老夫人大喜过望,双手合十直呼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舅母也喜笑颜开的说:“那间寺庙的菩萨果然很灵,过些日子回了青州,我定要多备些香油钱去给你们表兄弟二人还愿。” 两人都是真心实意的为他感到高兴。 云远庭也为此大为高兴,狠狠的奖赏了他一番。 自陆婳出事后,云家一直阴翳的气氛,因此总算缓和了不少。 春闱之后紧接着的便是春猎。 春猎的地址在离京都三十里外的屿南山,是每次春闱后的传统。 帝后同游,除高中的学子外,京中六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带家眷参加。算得上是每年除了祭天大典外最盛大的活动了。 大伯父只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编修,不能前行,所以云家最后只有云远庭带着自己的三女一子前往。 前往屿南山的仪仗队绵延数里。 屿南山建有规模宏大的行宫,等慢悠悠到了行宫,已是傍晚时分。 云远庭看着别家的官员家眷都有当家主母约束,他再看看自家的情况,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一个大男人的不方便。 先前一直拒绝续弦的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坚持有了几分怀疑。 “你是长姐,今日你要多加照顾弟弟妹妹,勿要招惹是非。”云远庭叮嘱云初念。 第067章 和萧云祁私会 云远庭还要去见皇上,没办法一直留下来盯着孩子,便只能对云初念耳提面命:“你一直行事稳妥,我把她们交给你照顾我很放心。” 接着又对另外三个儿女一番告诫。 待所有人都保证自己一切会乖乖的,不会惹事后,云远庭带着几分忧虑离开。 云远庭一走,云悦欢立即阴阳怪气的讥讽:“父亲也真是的,把我们交给你照顾,也不怕我们被你狠毒的吃的骨头都不剩?” 她连表面的伪装都不愿意再做了。 云初念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冰冰的说:“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马上让人你把你送回去。” “回去就回去,谁会在乎……” “五妹妹!”云悦薇突然严厉的开口阻止云悦欢说话。 接着又满脸歉意的向云初念道歉:“三姐姐,对不起。五妹妹最近因为母亲的事情绪不太稳定。您知道五妹妹向来是这样爽直的性子,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计较。” 云初念不吃她这套。 带着几分不可违逆的强势冷笑着说:“情绪不稳定就别出门,省得到时候丢了我们云家的脸,被人说我们云家的姑娘没有教养。” 云悦欢被她气的胀红了脸,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云初念的脸。 好在旁边的荣妈妈死死的拉住她,她才没能得逞。 云悦薇闭上眼,匀了匀气息后,伸手拉了拉云悦欢的衣袖,小声说:“五妹妹,道歉!” 云悦欢很不情愿,但云初念冷脸的模样让她心里发憷。 再加上云初念身后跟着的妈妈撸起了袖子,跃跃欲试的想上前把她绑回去,云悦欢就更不敢造次。 这位姜妈妈是裴老夫人前些天送给云初念用的。 刚到漪澜院就立规矩,把一众小丫头吓得哭起来。 云悦欢从丫鬟那里听说她以前曾跟着忠毅侯上过战场杀过敌人。 这会儿看她真要动手,不禁吓得小脸一白。 云悦欢再不情愿,也只能放低了姿态说:“三姐姐,对不起!是我逾矩了。” 看着姐妹俩在面前恭顺的模样,云初念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既然知道自己性子鲁直,那就最好留在家里别出门!” “记住你是云家的五姑娘,你的一言一行关乎家族的声誉。” “在外不比在家里,有家里人可以包容你的无理取闹。若不想被人轻贱,就管好你自己的脾气。” 云悦欢脸色铁青,但此时她害怕云初念真的把自己捆回家,只得压着脾气不甘心的说:“三姐姐教训的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舟车劳顿也疲惫了,又还没到晚宴时间,云初念无意和双胞胎大眼瞪小眼,索性各自回屋,修整片刻。 两刻钟后,就有行宫的小太监来请她们赴宴。 云初念出了门,却迟迟没有等到云悦薇和云悦欢出来。苏丹小说网 她有些不耐。 等到姜妈妈去催了,荣妈妈才出来小心翼翼的向她汇报:“五姑娘突发高烧,四姑娘担心她要留下来照顾。就不去赴宴了。” 云初念薄唇紧抿。 她看着荣妈妈,慢条斯理的说:“荣妈妈,原本你是该跟着陆姨娘一起去慈姑庵的。” “是祖母仁慈,念在你一把年纪,又照顾两位小姐多年的份上才留你继续在府中,你可千万要谨守本分,勿要再像之前那样助纣为虐,否则……下一次神仙都保不住你了。” 她们双胞胎到底是真的生病,还是又想使什么坏,云初念并不在意。 但她要让这些往昔眼高于顶的下人记清楚自己的身份。 荣妈妈惊骇的垂下头,抖着声音说:“奴婢记住了。” 云初念向南枝使了个眼色,南枝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行宫很大,云初念跟在小太监身后,拐了几个弯后还没到后花园,却先见到了萧云祁。 萧云祁仍旧是一身红衣似火,站在葱郁的槐树下,身姿挺拔,俊朗不凡。 他似乎在那里等了许久,见到云初念后,脸上的不耐烦尽数消失,加快了脚步朝她走来。 一见到她就小声嘟囔:“怎么用了这么久才来?” 云初念往后退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带路的小太监恭顺的说:“回禀世子,云家另两位姑娘耽搁了些许时间,故而来迟了一些。” 云初念这才知道这小太监竟然是萧云祁的人。 她下意识环视周围一圈,发现没有其他人后才稍微安心了几分,嗔怒道:“世子此举可是不妥。” 萧云祁大手一挥,小太监很有眼色的躬身退开,去帮他把风。 “你住的那里全是女眷,我不好来找你,晚宴上人又太多,我来见你必定会引起非议。就只能出此下策了,你别恼我。” 声音里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急切。 云初念的怒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她深知萧云祁绝不是那种浪荡不知分寸的人。 他会冒险让小太监带自己来,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自己说,当下平了平心神,问:“不知世子找我有何要事?” 萧云祁却没有立即回答。 他看了一眼云初念的头顶,咕哝一声:“怎的没戴我送你那只簪子?” 云初念小脸微热,幸而现在天色已暗,他看不清她脸上窜起的红晕。 他竟然还敢提起那根簪子。 “萧云祁!!!” 云初念再也绷不住那故作生疏的姿态,既羞又恼,低声呵斥道:“你再胡说我便要走了!” “好好好,我不提了不提了!” 萧云祁的声音憋着笑:“我找你来,确实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说到正事,萧云祁脸上的笑意又淡了几分。 他看着云初念这张绝色的容颜,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心:“睿王最近正在四处寻找群芳阁搅扰了他好事的女子,你切记要小心,不要出风头。” 云初念立即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 第068章 有我在,我会帮你 睿王那个色胆包天的人想找自己做什么,不用想也能猜到。苏丹小说网 云初念以为那日脱险后自己就安全了,万没有想到睿王竟然派了人四处打听。 若是早知如此,她一定会找个借口不来,把这次春猎蒙混过去。 上一世,这场春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所以云初念原本对此次春猎并没有太多担心。 但此时为了躲避睿王的找寻,她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云初念脸色凝重,深呼吸一口:“多谢世子提点,我定会注意的。” 此次参加春猎的官员家眷众多,自己只要不出风头,想来应该不会被睿王注意到。 “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就算真的被他认出来也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会帮你的。”他的眼底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云初念的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没有人会对别人的关心无动于衷。 云初念笑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那就先多谢世子了。” 她并不自负,没有拒绝萧云祁的好意。 萧云祁看着她这副毫不设防的模样,只觉得手心微痒,想捏捏她细嫩的脸。 手指勾了勾,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正要说什么,他突地眉眼一沉,皱眉说:“有人来了!你自己小心。” 说完,他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转角。 来的人是江嫣然。 英国公府最小的孙女。 她一眼就认出了云初念:“我记得你。先前大长公主寿宴的时候,就是你骗了我,害我在云祁哥哥面前吃了个闭门羹。” 云初念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冤家路窄。 若是其他人就算了。 偏偏来的是个有过节的江嫣然。 江嫣然环顾周围一圈,疑惑的嘟囔:“奇怪了,我刚才明明记得云祁哥哥是往这边走的,怎么这么快人就不见了?” 云初念汗颜。 原来她是跟踪萧云祁来的。 那个老狐狸! 以他的功夫,一定是早就知道江嫣然在跟踪他,所以他才躲的这么快。 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面对他的烂桃花。 云初念深刻怀疑萧云祁这是在故意报复自己之前骗江嫣然去找他的事情。 “江姑娘想必记错了,世子爷没有往这边来过。” 江嫣然怀疑:“真的吗?” “真的!” 云初念眨眨眼,双眸似那婴儿般纯真,令人升不起半点怀疑。 云初念指了指另外一条道,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我看那边还有一条小道,世子会不会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江嫣然眯着眼打量云初念,好几秒后说:“这次你要是再骗我,我就真的会生气了!” 她说完,急不可耐的带着丫鬟往云初念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云初念松了一口气。 小太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说:“那个方向是皇上的御书房,刚才皇上就在那里接见的朝臣。” 云初念:“……” 阿弥陀佛,希望江嫣然去的时候景仁帝已经离开了。 云初念垂着头被小太监带进宴会场地。 位次是早已安排好的。 云远庭只是个二品尚书,位次安排的比较靠后。 他看着云初念独自前来,皱眉问:“你两个妹妹呢?” “五妹妹身子不适,四妹妹要留下来照顾她。还有荣妈妈照看,父亲您不必太过担心。” 云远庭点点头,没说什么。 云初念落座后,双眸不着痕迹的扫视了周围一圈,果然看到睿王李诚坐在斜前方。 旁边的宣王李恪似乎正在训斥他。 说了几句后,李诚烦躁的回了几句,然后耷拉着脑袋恹恹的往自己的杯中倒酒。 云初念垂下眼眸。 她暗暗告诫自己这三日无论如何也要避开李诚这尊瘟神。 她同时也注意到了李澈并不在。 刚到行宫时,她分明见到李澈跟在庄妃身后,没道理现在所有皇子都落座了,他还没来。 云初念叫过南枝,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南枝微微点头,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她坐下后没多久,萧云祁也在对面入座。 萧云祁在京都的名声虽然不太好,但他那张妖孽的脸却吸引了不少女子心向往之。 此时见他漫不经心的坐下,那些悄悄爱慕他的女孩们发出阵阵惊叹声。 萧云祁坐下后先是看了一眼李诚。 接着又不着痕迹的往云初念的方向扫了一眼。 他的眉头紧蹙,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没过多一会儿,帝后在一众高呼声中出来。 景仁帝还是那副威严的气派。 倒是皇后看起来似乎不一样了。 距离云初念上次在宫里见到皇后,也过去一段时日了。 此次再见,云初念发现皇后眉眼间的笑意多了一些,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愁容满面了。 想必自己说的那些话,皇后也是有听进去的。 想到这些,云初念心下稍安,嘴角淡淡的笑了笑。 除了皇后之外,皇帝另外还带了两名宠妃。 分别是赵妃和庄妃。 赵妃是宣王李恪和睿王李诚的生母,庄妃是靖王李澈的生母。 两人都是自入宫起就深受恩宠,但庄妃一直被赵妃压了一头。 原因无他。 在圣上面前,李恪比李澈受宠。 此时两人一左一右分坐在帝后两侧,接受众人的朝拜。 “今日共襄盛举,大家不必拘谨。” 景仁帝看着下首的春闱前三甲,越看越满意。 他的心腹太监李全飞按照往年的惯例,宣读圣旨对三人进行赏赐后,宴会才算是正是开始。 悦耳的丝竹声中,舞姬不停歇的跳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舞蹈。 酒酣耳热之时,南枝突然回来了,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云初念眉头紧蹙,对已经看花了眼的云远庭小声说:“父亲,我放心不下五妹妹的身体,想回去看看她。” 云远庭老怀安慰,觉得云初念能不计前嫌关心云悦欢是自己教导有方。 他点头说道:“嗯,你们本是亲姐妹,就是要像如此这样互敬互爱,家族才能繁盛,去吧!” 得到他的同意,云初念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带着南枝离开了。 萧云祁看到她离开,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