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六朝传道日日生》 序章 东胜神洲,中原大地。尒説书网 汉室末年,钜鹿人张角创立太平道教,揭竿而起,天下大乱。 平乱之后,六位功高盖世的豪杰,在大荒山斩五爪金龙告天,歃血为盟,共分天下。 彼时人间武道强者如云,功法精妙绝伦,动辄诛仙斩妖,天庭只得默许,六国并立之势成矣,国号分别是魏、蜀、吴、唐、宋、明。 二十年内,海内维持着和平,除了吴蜀在荆襄、魏蜀在汉中边境偶尔有小冲突,其他各国倒也相安无事。 西蜀益州,云遮雾掩之中,群山倾峙,一峰独秀。 云顶之巅,有一名道袍文士披发而坐,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八卦罗盘。 文士丰神如玉、眉宇清朗,手指轻轻捻动,嘴里念念有词。 他面色轻松,手臂轻轻一挥,袖子里洒落点点红豆,红豆在罗盘上自行移动,汇聚成重重晦涩难懂的图案。 太阳落下,皎月高升,转眼日夜交替,文士依然乐此不疲地推演,在他身子周围隐隐有一层青色的光罩。 天高野阔,月明星稀,忽有一道彗星从天空划过,电光火石之间,这颗妖星带着赤色光芒没入东方穷荒。 文士的眼豁然睁开,眉心微微一簇,站起身来。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锦袍小将,剑眉星目,英武俊朗。 “丞相,陛下命我等护送丞相来此,推演天下大势,丞相只说是需要九九八十一天,为何早早结束?” 文士正是蜀国丞相诸葛亮,他背着手,脸色有些凝重,沉声道:“伯约,今夜天降异象,我所推演之天机皆已作废。妖星现,天机已乱,福祸难料。你带此罗盘走一趟,它会指引你找到妖星,务必将他带回益州。记住,务必带妖星回来。” 姜伯约年轻俊朗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奋,跟着丞相学艺这么久,终于可以独自去办一件大事了。 他接过罗盘,双眉一挑,意气风发,抱拳道:“丞相放心,维必不辱使命!” 说完之后,姜维翻身上马,那马在群山之间,腾挪如飞,转眼不见。 丛林中,又走出一个武将,四十岁左右,雄壮昂扬,诧异地问道:“丞相,如此大事,姜维一个毛头小子...” “子龙之意如何?” “不如赵云替丞相跑一趟。” 诸葛亮举手一拂,地上的八卦和红豆,全都消失不见,笑吟吟地说道:“那妖星不在我西蜀境内,子龙若是去了,如何瞒得过人,他们免不了吓得派人来交涉,到时候又是一场麻烦。姜维毛头小子一个,声名不显,不至于引起别国大能的注意,却素来稳妥,正好适合跑一趟。” “丞相高见。”赵云也不争辩,他十分信任自家的丞相。 诸葛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群星密布,心中暗道:“奇了怪了,这几十年真是怪事不断,先有九天玄女催动阵法,让煞星降世,皆落到了大宋境内;花果山冒出一个石猴,搅得天地不宁;又有两个奸贼扮作道士、和尚,把青埂峰的补天石骗走,引得大荒山塌陷,死了生灵无数。今夜又来一颗如此诡异的妖星,甚至改变了天机,风波不断,莫非有大事发生?” “丞相,如之奈何?” “且观其变。” 第一章 摸鱼 山东济州府,天气炎热。 暮色下太阳终于舍得下山,被烘烤了一天的大地,才稍微吹来一些凉风。 余晖似彩练一般,将漫天云霞染成赤色,两条河流在一道水湾处交汇,周围水草丰茂,还有一株大红叶树,树荫下正是个消暑纳凉的好地方。 李渔以臂为枕,惬意地躺在碧草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杆,呆呆地看着天空。 这个世界生机勃勃,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泥土香气,没有一丝钢筋水泥的杂味,天空是如此的澄澈,每到夜晚繁星灿烂。 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李渔才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来到河边。 小心地拉起河边的鱼网,看着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青鱼,李渔眉心微微一皱,这河里的鱼可越来越小了。 从渔网中把小鱼一条条抓到小桶内,手掌摸鱼时候,清凉滑腻地感觉传来,让热了一天的李渔精神一振。 “这么小,哪下得去手啊...细水长流。” 顺手把三条最小的鱼苗扔回到河里,李渔又到上游打了一角清水,伸了个懒腰往回走。 这条小路他早就走熟了,闭着眼都能回去,不一会就到了一个篱笆院子外,柴门显得有些寒酸,门上插着几条柳枝,被晒了一天,软绵绵地耷拉着。 这间草舍处在偏僻的边缘,你说它偏,它离镇子不算远,你说它不偏,周围也没有什么邻居。 推开门进去,两边种了一些菜,中间有条小路,东墙下有个简易的葡萄架。 葡萄架下小竹椅上,坐着一个老人,正合着眼打盹。 老头听到脚步声,耳朵一动,眼皮不眨一下地说道:“又...又去捉鱼了,真是朽...朽木...” “朽木不可雕也,我不去捉鱼,咱俩早饿死了。” “烂泥扶...扶不上...” “上墙,行了吧,话都说不利索脾气倒是每天的见涨。” 眼前这个倔老头,略显佝偻的苍迈嵴背,微微弯曲着靠在竹椅上,皮肤干瘪多皱,风烛残年四个字来形容他最合适不过。老头此刻正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使劲晃着手里的蒲扇,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渔早就习惯了,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哼着小调走到棚户下的小炉前,熟稔地抄起案板上的刀来,三下五除二把几条鱼去掉内脏,片上刀口。 只听碎碎的切刀声音之后,几根姜丝细如发丝,李渔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撒了点盐进小泥炉上的瓦罐内。 眼前的火折子已经用完,李渔摇了摇头,手指轻轻一捻,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把引火的柴点燃。 老头只是斜瞥了他一眼,正好瞧见,浑浊的眼神为之一亮,看着少年的目光也复杂起来。 这小子天赋之高,远超自己,刚才那个引火术,乃是自己亲手教给他的,第二天他已经比自己用的娴熟。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不仔细看甚至发现不了。 可惜,他胸无大志,太贪恋安逸了,这一身的天赋在他身上算是浪费了。每次想到这个,老头就心痛不已。 因为这附近闹瘟疫,又有山贼肆虐,很多人都逃离了家乡,这一间草舍,本来是废弃的无主之地,也被他拾掇的干净素洁,甚至颇有一点隐居贤士的雅趣。 李渔专心地做着鱼汤,先把泉水中捡的小石子放入泥罐里煮熟,让鱼汤有些泉水清香之气。 捂上盖子以后,李渔又从包里拿出今天新挖的藜蒿、蕨菜,洗净之后准备蘸酱生吃。 过了一会,李渔拿着木勺,舀了一口,鱼汤鲜美可口,先盛了一碗端到老头跟前,从小竹椅下的一个篮子里,拿出木勺。 “张老头,吃吧,小心鱼刺。” 尽管教了李渔很多本事,但张老头从来不肯认李渔为自己的徒弟,用他的话说,因为李渔没有济世苍生的悲悯之心,不配成为他这一门的传人。 “造孽啊,造孽!你的方术、符篆学的都这么好,却只知道缩在这乡野山林里苟且避祸!” 李渔满心不以为然,就凭这旁门左道,就要普度众生? “你这么喜欢接济苍生,腿怎么让苍生给打断了?” 李渔的嘴跟刀子一样,却没有伤到张老头,只是悠悠叹息道:“那是因为百姓们被妖僧蒙蔽了,他们也是可怜的人。” 他不着急的时候,说话是不结巴的。说起这些旧事,他都能心境平和,李渔最佩服老头的就是这一点。 张老头的师门很特殊,要求弟子学成以后,必须游历天下,走到青州府的时候,遇见了瘟疫。周围的百姓十室九空,绝望的恐怖弥漫在大地上,剩下的人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世代供奉的寺庙。 可惜和尚们紧闭山门,他们有足够多的粮食,打定主意要熬过瘟疫去。 这时候张老头来了,他撒符水以疗病,瘟疫慢慢好转,病了等死的人也逐渐恢复健康。 百姓们自然千恩万谢,张道士本欲离开,一则消息不胫而走,说这次瘟疫死张道士招来的,所以他才有解救的符水,为的就是赚取百姓们的钱财。 愤怒的百姓将张道士围住殴打,他们把瘟疫带来的所有怨气,一股脑发泄到张道士身上,转头继续去供奉那些大和尚。 张道士用符祝护住了心脉,假死脱身,但是腿也断了,浑身筋脉被打断了一半以上。四肢只有一条手臂还能动,半边身子整日里耷拉着像是个虾人。 穿越而来的李渔,在野外正好遇见了他,救下了老头的命。两个人都是举目无助,便互相扶持至今。 张老头教了他一些本事,李渔很认真地学了下来,但是对于他要灌输的那一套仁善,是半句也没入耳。 “要我说,世道就是这样,人善被人欺。这种恩将仇报的事,要是搁在我身上,就是死也要报复回来!” 老头欲言又止,过了片刻,低下头喝汤。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李渔愣了一下,道:“去哪儿?” “你这小子,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李渔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低头收拾完碗筷,抹了一把额头,远处天还没黑,月亮已经升起。 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简单,老张头的本领自己已经学的差不多了,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 老头儿走南闯北,飘忽半生,见多识广。在他嘴中,李渔大概了解这个世界,这里是六国并立,原本时空中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都真实地存在,而且强的离谱。 寻常小镇的都头,便能轻而易举生裂虎豹,一步杀一人。更别提那些名满天下的强者... 和他们相比,自己这符篆、符水的本事,只能是萤火之光,不值一提。 “睡觉吧,老头,明儿个我还要去县里卖几个护身符,添补一些茶米油盐。” “护身符?又是骗人的东西。” “这不叫骗,他们买护身符是求个心安,和去庙里上香是一个道理,钱花出去都是为了心里安慰。心理学的东西,玄而又玄,能叫骗么?” “你等等...” 今天老头的话有点多,李渔斜乜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你说世道不公,那你觉得觉得什么是公,什么又是道?” 李渔脱口而出:“公就是公平,就是不被欺负,道就是我受了欺负,能报复回去的手段。” 李渔说话的同时,手指捏了一个火焰,打到了半空中,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瞬间火化。 “这就是道。” 老头稍微有些懵,这小子把自己教给他的驱邪方术,变成了杀人技... 张老头歪着身子靠上竹椅,随手抄起已经被他磨的光滑发凉的破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错了,公是天下为公,就像是黄帝时的天下是太平世界,在这个太平世界里,既无欺压良善,更无诈骗偷盗,天下大同是公;而道呢?无为自化,清静自正,是天地之始,万物之母,这才是道。” 你们这一门难怪如此式微,本事不大,却心怀天下...m..Com “要我说,有多大的能耐,就操多大的心,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张老头摇了摇脑袋,一老一少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都不浪费口舌。 第二章 入土 喔~喔~喔 天微微亮,李渔养的公鸡就开始打鸣。 李渔穿戴整齐,打开屋门,来到院子里,深呼吸一口气后,伸了个懒腰,先把鸡喂了。 这一去就是一天,指望着瘫痪的老头,这些鸡鸭就要饿瘦了。 李渔正打算着,趁着自己这几天有空,拿着鸡鸭去找镇上的媒婆,让她帮忙说一房媳妇呢。 忙完之后,照例来到老头的房间。 “喂,醒了没有?” 没有回答。 李渔眉心微微一蹙,来到老头的床前,他的脸色红润,露出许久不见的神采,病势一扫而空。 李渔心底却暗叫一声不好,伸手捏了一个符,手指被张老头按住。 “没用了,大限将至,你肯定也知道,这叫回光返照。” 李渔默默放下手指,在袖子里有些颤抖,不过脸上丝毫看不出来,依旧是不紧不慢地问道:“老头,有什么遗言么?” 张老头指了指床边,那里静静地放着一个破布织袋,老头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我虽然教了你方术,但是却不是你师傅,你不能对外说是我的徒弟,更不能说是我们这一门的弟子。” 李渔撇了撇嘴,道:“老头,你这就不地道了,你当谁稀罕...” 眼看他的气色原来越差,李渔识趣地闭嘴,示意他继续说。 “你要是念着咱们这点交情,就帮我寻一个至真至善,又有些慧根的人,将这衣钵和方术传授于他。” 说完,他呶了呶嘴,示意李渔把袋子拆开。 这破袋子不知道已经用了多久了,上面还有几块补丁,不过却没有异味。 打开之后,最上面是一个册子,李渔已经见过,上面是一些符篆制作的方法,还有一些咒语。 再往下,是一根枯藤,还有一张牛皮卷,李渔铺开看了看,上面都是些晦涩的图案,看的久了甚至有些晕眩。 李渔赶紧收回目光,看向老头。 “你可愿意?” 看着老头的眼神,李渔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皱眉道:“真麻烦,老张,你知道我最怕麻烦的。”尒説书网 两个人一块相处了这么多年,张老头知道,这小子就算是答应了,不然他不会说这些话。 “你小子啊,张嘴闭嘴怕麻烦,其实却是最不怕麻烦的人。你的欲望太强了,注定逃不过为一个贪字奔波...” 老头躺下身子,眼睛一闭,走的很安然,嘴角甚至挂着笑意。 “我要是活你这么一辈子,到死绝对笑不出来...”李渔将他的身子盖住,眼眶稍微有些红。 他虽然不认可老头,但对这样的人,很难不钦佩。 他从少年时候,游历天下,不知道救活了多少人,做了多少善事。 到头来一间茅草屋内,破布裹尸,浑身是伤而去,赤条条来去真干净。 人死要入土为安,李渔是个很传统的人,不想让老张头死的这么随便。 李渔回到房里,小心翼翼地从床下打开一个小盒,里面是他这几年卖护身符,攒下的钱。 捉了家里的两只鸡一只鸭子,李渔穿街过巷,来到巨野县城的东头。 巨野县虽小,城墙却又高又厚,这儿常年闹匪灾,流寇匪徒穷凶极恶,动辄就要打县城。 在城门口,有一队懒洋洋的公人,负责小镇商旅的进出和巡防。 县城不算大,更是少有外地人来,李渔因为常年来这儿卖护身符,早就混的脸熟。 和门口几个当差的打了招呼,李渔一溜小跑来到一间凶肆。所谓的凶肆,其实就是丧葬一条龙,包括棺材店,还有纸扎铺,纸扎铺专营诸如挽联挽幛、纸钱、金银纸锭、纸人纸马、牌坊、门楼、宅院、家禽等焚烧的纸品。 李渔前脚刚踏进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汉子,斜乜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吼道:“店里不收活鸡。” “我来买副棺材。”李渔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客气点,笑眯眯地说道。 “原来是主顾,快里面请。” 凶肆一般来人,都是家里刚死了人的,这老板的脾气没少和人打架,所以面对顾客的时候,总是努力地想要和善一些。 可惜他天生一副凶样,怎么笑都看着不像好人。 手里提着鸡鸭,客客气气送李渔出去,甚至还好心帮忙雇了辆驴车。看着离开的李渔,老板摇了摇头。 “这小子倒是个有情义的,看样子是家底都掏空了。” 旁边的伙计笑道:“没想到卖护身符,还能攒不少钱。东家怎么给他便宜恁多的钱,莫非是发了善心?” 老板啐了一口,骂道:“你懂个屁,那小子刚才故意在我面前显弄,手上冒出火来,哧啦哧啦的响。这是作给我看呢,这小子有点道行,我要是得罪了他,晚上来给我烧了铺子怎么办?” 倾尽所有积蓄,给老头置办了柏木的棺材,又寻摸辆驴车,李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挖坟、入殓、立碑... 在‘道士张乘风’之墓的坟茔旁,李渔累的够呛,他躺在草地里,突然发现,头顶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 璀璨的银河由南向北横贯整个天空,就像一条银色的星河在头顶流淌。半弯的月牙,散发着迷人皎洁的亮光,映照在草地上,好像水银泻地。 尽力伸展四肢,感受着夜风从身上拂过,空气像水一样清凉,沁人心脾,忙了一天的李渔,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泰。 “老头,你可真会麻烦人啊...给你入殓简单,这年头,去哪找至真至善的人?” “老头,你做了一辈子善事,救人性命何止一万,这么多的德行,总该有些福报吧?” “你可得庇佑着我点...” 说不得要收拾东西,到处游历一番了,李渔心底叹了口气,自己的积蓄可是花光了,这一趟怎么看都是穷游... “我最讨厌穷游了...” 李渔叹了口气,起身离开,准备回去收拾一下。 眼下的情形不算乐观,李渔也只能在心底安慰自己,虽然说现在一穷二白,但是靠着这些年积累的卖护身符的本事,走到哪应该都饿不死吧。 他离开之后,只剩下石碑,孤零零地立在原地,月光洒下,草丛出发出簌簌的声音。 片刻之后,一只头细颈长的小兽,鬼鬼祟祟来到坟前。 这玩意浑身黄毛,民间叫黄鼠狼,又叫黄鼬。 它的脑袋警惕地晃着,鼻子不停地抽耸,突然,鬼使神差般对着坟茔作揖起来。 月光如水,这一幕看上去竟然有些凄凉。 第三章 出游 又是早晨,没有了公鸡的打鸣声,李渔起的稍微晚了一点。 看着空荡荡的鸡笼,还有老头那安静的房间,心情稍微有些低落,李渔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把所有房间都洒扫了一遍,尤其是柴房内的瓶瓶罐罐,带不走的就用干草盖住。 简单做了一顿早饭,李渔把火熄灭之后,又撒上水浇灭火花。 背着沉甸甸的行囊,里面装有被褥、柴刀、盐巴、黄纸物件,满满当当。 李渔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木牌,用削尖的木头钉在门口,上写着: 此间房舍,李渔所有,若有行人,允许暂住,不可霸占,房内家具,竹椅一条,大床两张,木凳三个,橱柜若干,锅碗瓢盆,不得损坏,违者必究。 在违者必究四个字的下面,还画了一幅简笔画,两把刀子架着一个骷髅头,李渔觉得很有威慑力。 挂好之后,李渔这才转身,锁上篱笆木门,向着官道走去。 至真至善的人,自然不能再穷山恶水里找,这济州府出了名的强盗窝,找大奸大恶就容易,至真至善估计难了。 听说汴梁是个好地方,人口在六国中也是最多的,先去那儿试一试。 张老头性子很好,他游历天下,见多识广,经常给李渔讲一些外面的趣事。本意是勾起这小子的兴趣,让他去外面闯荡一番,顺便拐带几个好苗子回来,做自己的徒弟,可惜李渔实在不是那块料。 要是没人打扰,他甚至可以窝在这个破茅草屋内几年,关键是他还有本事饿不着渴不着,过得津津有味。 要不是他的天赋太惊艳,张老头早就放弃了,更不会把本事倾囊相授。 如今正是盛夏,虽然还是清晨,天气已经很热,官路上没有几个人。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李渔在袖子里捏了一张清凉符,还是出了一身汗。 出门有什么好? 出门有什么好? 李渔嘴里不停念叨,累的他气喘嘘嘘,汗水淋漓,苦不堪言,更加怀念起自己的小屋来。 幸好路边有颗大树,他一屁股蹲在树下,放下行囊,敞开衣服,倚着树干休息。 忽然一阵嘈杂声传来,远处七个人,其中三个推着小车,另外四个步行,朝着李渔歇脚的大树过来。 他们个个身材魁梧,赤着胳膊,推着车子健步如飞,扬起一阵黄土。 “难得这儿有一片树林,合该在此歇脚。” 其中一个推车的,个子高高,挽着裤脚,露出黑肉毛腿,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看上去很丑很凶恶。 “喂,小子,让开这个地方,我们要乘凉。” “不行,我先来的。”李渔摇头道。 从小车后面,走出一个稍微斯文一点的汉子,笑道:“少年郎,我这些弟兄都是闹腾人,我看你斯斯文文,若是不走,就怕吓着你。” “没事,我不害怕。”李渔慢慢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晃动手指,上面闪着淡淡的火光。 七个人里,有人冷笑了一声,刚要出来,被斯文汉子拽住,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一道在这儿歇息吧,出门在外,能够遇见也是缘分。” 很快,他们就在树下坐了,车子随意丢在一旁。 李渔打量了一眼,车上的袋子里,露出几颗枣子,掉在地上,也没人在意。 其他人都躺在树下,紫黑面毛腿的汉子,瞪着李渔,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斯文汉子则起身,把洒落的枣子捡了起来,一颗颗小心放回到车上。 其他人大都沉默不语,李渔收起手上的火焰,心中毛毛的,这些人不怕自己,说不定是个有本事的,早知道就走了。 要知道这一招在巨野县城,那可是屡试不爽。 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又有声音传来,一大队人挑着担子,在烈日下赶路。 其中一个领头的,手里拿着根藤条,时不时抽打喝令∶“快走!” 挑担的汉子们一眼看见这片小树林,眼睛顿时一亮,实在走不动了,都放下担子,到树荫下躺倒休息。 为首的那个喝道∶“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乘凉,起来快走!” 众汉叫苦说∶“你把我们剁成八块,我们也走不动了。” 李渔眯着眼,偷偷一看,早来的七个人,相互之间目光交流,显得有些鬼鬼祟祟。 这些人不是好人! 李渔现在更后悔了,早知道打死也不留在这,外面的世界,果然还是太危险了。 这才走了几步,就碰到这些恶汉... 那个带头的不理众人的哀告,举起藤条说∶“不走的,吃俺二十棍!” 他刚要打下,忽见松林里有人探头观望,便急忙放下藤条拿起朴刀,追过来喝道∶“你好大胆子,敢来看我的货物!你们是干什么的!” 斯文汉起身笑道∶“我们是贩卖枣子到东京去的,都是赶路的,遇到就是缘分,你这汉子脾气好大。” 李渔一看,乖乖,刚才那个难看,这个就是真丑了。生得七尺五六身材,虎背熊腰,关键脸上有老大一搭青记,腮边的胡子是红色的。 他看了一眼七个人,还有三辆车子,车上的袋子里,看上去确实是枣子,稍微有些放下心来。 刚想转头,又看到旁边的李渔,不像是和他们一伙的,正要喝问,转念想到这少年看上去没什么危险,干脆懒得问了。 “我也是去东京汴梁的。”李渔主动说道,语气和善,笑容温和,人畜无害。尒説书网 疤脸汉子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回到那群挑担子的汉子中间。 他的人缘不太好,所有人都躲着他,低着头窃窃私语。这汉子也不在意,警惕地看着四周,耳朵竖着,没有片刻放松。 天气实在太热,热的人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树林里只剩下呼呼的喘气声,还有挑担子的汉子们肩膀疼的哀嚎。 热浪蒸腾树林的枝叶,让空气看上去像是有一层水雾,太阳毒辣地炙烤大地。 知了声里,又有一个汉子,挑了一担酒桶走上冈来,边走边唱∶“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楼上王孙把扇摇。” 歌声高亢洪亮,透着一股子庄稼汉的粗野,别有韵味。 他走到松林边上,放下酒担乘凉。 这汉子贼眉鼠眼,个子很矮,但是看上去很精壮。手里摇着一个草帽,两桶酒散发着酒香。 李渔手脚冰凉,心里暗暗叫苦,这场景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我他妈碰到犯罪现场了。 这不就是智取生辰纲么? 第四章 激斗 难怪那汉子一脸青疤,原来是杨志,那他手下人的担子里... 岂不就是生辰纲? 李渔一个激灵,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犯起混来。 这种时候,自己竟然起了贪心。他平日里素来知道自己不是这种人,今天好像有些反常,竟然按捺不住自己的心中贪欲,不过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 李渔一动不敢动,心思飞快地旋转起来,怎么从这犯罪现场脱身。 他恨不得从这里飞走,可是屁股好像有一千斤,怎么都抬不起来。 要是现在起身就走,那么等这七个得手了,非得追上去灭口不可。 那斯文汉子,必定就是吴用,难怪他刚才和自己说话笑的有些瘆人,这奸贼指定没安好心。 抢劫生辰纲,是要命的罪过,他们怎么可能放自己这个证人离开。 大意了,大意了啊,明知道这鸟地方恶汉横行,匪徒遍地,自己就应该夹着尾巴,赶紧赶路才是。 “你这酒是要挑到哪里去?”吴用笑着问道。 他的声音不算大,没有故意提高嗓音,但是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已经有挑担子的汉子,开始咽口水了。眼看的这晴空万里,连一片云彩也没有,热气蒸人,嚣尘扑面。 每个人虽然都在树下,也是蹭蹭冒汗,谁不想润润嗓子。 白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摇着草帽,“挑出村里卖。” 一个挑担子的汉子上前,问道:“多少钱一桶?” “五贯。” 众汉子商量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买些吃,也解暑气。” 说完就开始凑钱,李渔看在眼里,心知鱼儿即将上钩,再不想办法脱身,就来不及了。 杨志在一旁冷眼旁观,喝道:“你们又做甚么?” “买碗酒吃。” 杨志调过朴刀,一边用刀柄打人,一边骂道:“你们不得洒家言语,胡乱便要买酒吃,好大胆!” 他这一路,非打即骂,早就把这群人得罪遍了。 杨志虽然本领高强,但是他乃是刺配发送到大名府的,这些挑担的汉子都是大名府梁中书的家奴,骨子里看不起杨志。 “没事又来鸟乱!我们自凑钱买酒吃,干你甚事?也来打人!” 杨志道:“你这村鸟,理会的甚么!到来只顾吃嘴!全不晓得路途上的勾当艰难,多少好汉,被蒙汗药麻翻了!” 李渔偷偷去看晁盖这边,果然他们行动起来了,吴用笑着走过来,就要买酒。 这大型犯罪现场,不愧是水浒中的名场面,晁盖吴用七个汉子,每个人演技都很到位。 可惜李渔没有心思欣赏了,再不想出办法来,就要大祸临头了。 这七个人,怎么看都像是心狠手辣的,就连一个面善的都没有。 尤其是赤发鬼刘唐,人如其名,长得跟鬼一样,半夜看见,估计能吓得走不动道。 接下来应该是这些人不听劝,喝了蒙汗药,七个人带着生辰纲跑路了吧? 李渔紧张的手都攥青了,自己要不要买瓢酒喝,晕倒之后,这七个活阎王,会不会放过自己? 还是说拼死一搏? 本来杨志也只是怀疑,突然他看到角落的这个少年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 吴用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李渔是穿越而来的,他太熟悉这一幕了。 若是一般人,根本不会有察觉,更不会露出马脚。多一个路人,这场戏反而会显得更加自然。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断定这一伙人定然有诈,这一趟万分紧要,容不得半点闪失,杨志一声不吭,暴起发难,向前一纵,抬手便向离得最近的吴用脸上抓去。 吴用侧头闪避,身后一个汉子深吸口气,胸腹内缩,避开掌势,脚下魁星踢斗,身如鬼魅,轻飘飘滑开五尺,腰间拔出软剑向杨志肋下切去。剑光一闪,宝剑离手凌空飞起,带着龙吟之声散发出剑芒几十道,一起刺向杨志。 来人就是入云龙公孙胜,二仙山紫虚观罗真人高徒,道号一清先生,学得一身道术,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人称入云龙。 杨志单拳一握,一口巨钟状的青色的光把自己魁伟的身形罩了起来,剑芒正刺在钟上,剑光四射却刺不进去,公孙胜连催剑诀,仍不得入,尽被格挡。 杨志手下的汉子,一看竟然真是劫匪,纷纷挚出兵刃,要上前助战。这些人也都不是凡夫俗子,都是梁中书精挑细选的家将,晁盖一方,赤发鬼刘唐、阮氏三兄弟喝骂着上前阻挡。 两伙人打的更加血腥,残肢断臂到处翻飞。 只有那白日鼠,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看样子随时准备跑路。 杨志将朴刀拔出,斜放在肩膀上,猛然向公孙胜撞去,速度极快。 公孙胜大惊失色,刀气纵横,如有实质,破空而来发出虎啸之声,这要是打在身上,他自认绝难活命。 正这时,一尊小宝塔从天而降,旋转不停,挡在公孙胜前面,杨志一刀斩在宝塔上,铮铮作响,退后三步。 一击不成,杨志从巨钟中现身而出,脸色凝重,冷笑道:“哪里来的毛贼,就这点微末本事么?” 晁盖和宝塔形同一体,替公孙胜受了这一下,体内血气翻涌,面色难看。 李渔彻底惊呆了,想到刚才自己在手上捏个小火球,就想去吓唬人家...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强者争斗,真是风云变色,惊天动地。 杨志眼看是占了上风,他手下的人,也把阮家三兄弟和刘唐围了起来。 “好!好一个杨志,果然名不虚传。” 吴用突然大笑起来,其他人也都好整以暇,看着杨志一伙人。 “你们穷途末路,还要装神弄鬼?”杨志心中有些慌,不知道他们又在搞什么鬼,只能大声呵斥以壮胆气。 “杨制使,你当这毒,当真是只下在酒里面么?”吴用笑着问道。 杨志眉头一皱,他身后的手下,只觉得头重脚轻,一个个面面厮觑,身子发软,有支撑不住的已经倒下。 “实不相瞒,我已经把毒打入这些树中,今日骄阳似火,烘烤之下,枝叶水汽蒸腾,除非你从一开始就闭息,不然此刻已经着了道了。”吴用一边说,一边和晁盖对视,得意洋洋。 杨志心里暗暗叫苦,这伙贼人不光是本事高强,竟然这么阴险狡诈,这一趟是自己重新立功,恢复父辈荣光的最关键的一环,难道要功败垂成? 李渔别的不行,驱毒是个行家,他默默捏了个符篆,一股清气从手心传到身体,慢慢驱赶出呼入的毒素。 然后学着杨志手下那些汉子的样子,软绵绵倒在地上。 第五章 湮灭 这毒药性子不烈,估计是怕用剧毒会被发现,越是这种越不容易察觉。 李渔躺在地上装晕,晁盖七个人,已经把车上的枣子扔掉,用车推着生辰纲准备跑路。突然后背一疼,身上挨了一脚,李渔差点痛哼出来,只听一个略显猥琐的声音说道:“这小子的包裹鼓鼓囊囊,这么热的天还背着,估计也是些宝贝,都归了俺白胜。” 晁盖骂道:“我们七星聚义,为的是劫富济贫,你真当自己是剪径截道的蟊贼了?” 白胜尴尬地笑了笑,“大哥别生气,小弟就是开个玩笑。” “这等玩笑,再也休开,不然俺晁盖可没有偷鸡摸狗的弟兄。” “大哥说的是,大哥放心,小弟不敢再说一句。” 吴用打个圆场,“大哥,这一趟劫了蔡京老贼的生辰纲,真不枉咱们兄弟聚义一场,以后弟兄们一起大口吃酒,大块吃肉,岂不快活!” 晁盖笑道:“金银珠宝倒是无所谓,俺晁盖虽然不是巨富,向来也不缺吃少穿,酒肉管够。只是弟兄们聚义一场,就干出这等大事,才是一等一的快活。” 李渔在心里暗暗祈祷他们赶紧走开,天这么热,刚犯了这么大得罪,在这扯什么蛋啊,还不赶紧跑路。 终于,他们装完了车子,刘唐和阮小七、阮小五推着三辆车,其他人背着一些珠宝,很快消失在黄尘中。 李渔怕他们回来,又躺在地上等了一会,才睁开眼。 杨志他们还昏迷不醒,李渔心里暗想,等他们醒了,八成要揪着自己去做证人,说不定还要当成同伙严刑拷打,还是快点溜吧。 他刚想走,突然听到一阵异响,像是掘土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地靠近自己这边。 地底有人! 李渔吓了一跳,赶紧躺下,继续装晕。 噗的一声,有人从地底破土而出,头上脸上都是泥土。 “呸!几个鸟人只说什么兄弟义气,到头来分赃还不是分给我最少。尤其是那个公孙胜,把一颗破石头,也当成一份来折辱爷爷。你不让我取,我偏要取,装什么英雄好汉子。” 李渔暗暗叫苦,白胜不愧是外号老鼠,原来真会打地洞。 白胜诨号叫白日鼠,性子也是谨小慎微,他两撇胡子一动,突然发现李渔的姿势跟刚才不一样了。 刚才要来翻他的行囊的时候,可是清楚记得这小子头边有棵草的。 自己跟着晁盖他们干的可是掉脑袋的事,这小子若是装晕... 想到这里,白胜鼠眼一眯,脸上却不露声色,手伸到腰里,摸着一把匕首,装作随意地靠近。 取生辰纲的时候,因为他要扮作卖酒的挑夫,比晁盖七个人来的晚一些,没有见过李渔手上的火球。 只当这是一个普通的路人,多少存了一些轻视的意思。 靠近之后,他刚想动手,突然眼前一阵耀眼的火光,骤有一道与刃同形的火光射出,随后捂着脸大叫起来:“眼睛!我的眼睛!” 李渔在袖子里捏了一个符篆,直接打在了他的眼上,然后一跃而起。 白胜突然被偷袭,毫无防备,双眼不能视物。 李渔第一次和人打斗,心里思路却很清晰,丝毫没有紧张慌乱。 不知道白胜除了掘土打洞还有什么本事,李渔谨慎地不敢靠近,伏在地上屏气凝神,手里捏了一个法决,两个泥人从土里爬出来,只有小猫大小,动作却很敏捷。 它们跑到白胜跟前,一人一边抱住他的两个脚踝,白胜此时顾不上好勇斗狠,求饶起来:“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李渔一言不发,面无表情,死死盯着他。 果然白胜明面上求饶,袖子里却散出一群通体乌黑的小老鼠来。 这些小老鼠落地之后,身形暴涨,转眼就比李渔捏的泥人还大,龇牙咧嘴向着李渔撞来。 这些老鼠张着大嘴,两个门牙呲着,腥臭冲天,恶心难闻,沾着必定有毒。 李渔一动不动,老鼠们一拥而上,张口就啃。 白胜桀桀怪笑,突然,他眉头一皱。 这些老鼠咬的李渔,没有血肉,皮肤越来越干枯,一点点显出原形来,竟然是一个木人,手脚皆是藤条。 两个泥人抱住白胜,让他一动不能动,路边的大树上,李渔的真身趴在树干上,捏了一个法决,一根金针从天射来,正好打在白胜的脑袋上。金针打入他的脑袋之后,化为金莲花,无数花瓣散开,从他的脑袋中刺出,然后飞速旋转起来。 白胜的人头已经糜烂,若不是连着身子,常人看一眼未必认得出是脑袋来。白胜的身子软绵绵的倒下,那些老鼠也都露出痛苦表情,倒地不起,慢慢化为几道黑烟,消失在泥土里。 李渔扔出两张黄纸,打到白胜尸体上,瞬时起火,不一会将他烧的只剩一堆灰。 又等了片刻,起了一阵风,把灰吹散。李渔这才下树,背起行囊,准备跑路。 走到路中央,白胜死的地方,他身上的珠宝都已经焚化,但是一颗石头却在日光下反光。 李渔稍微有些好奇,走过去一看,是一颗很普通的石头,甚至都不是玉石。 “这就是他刚才分到的石头?”李渔依稀记得,白胜在那抱怨,说是晁盖分赃不均,公孙胜把杨志身上的一颗石头当成财宝分给了他。 “能在这离精火下不化,这石头有点东西。”李渔伸手拿起石头,顺势丢到包里,捏了一个轻身符转身就逃。 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肯定会引来滔天巨浪,李渔不敢走官道,钻入树林中,专挑山路来走。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却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自己不杀他,就要被他杀了。 李渔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这白胜不是好人。 他刚走不久,一阵清风之后,人影一闪,公孙胜徒然出现。 他看着地上的洞,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奇怪,白胜呢?” 白胜的气息,确实到了这里就不见了,公孙胜心急如焚。 “为了不引起吴用怀疑,我故意让白胜拿着,竟然有人黄雀在后么?可恶!让我知道是谁,非将你挫骨扬灰!” 旁边杨志的身子已经开始活动,这厮醒来,自己绝非他的对手,公孙胜无奈,一跺脚消失不见。 第六章 怪石 密林中,鸟兽横行,荆棘遍地,灌木丛中连一只手都伸不进去。 李渔坐在一截枯木上,稍作歇息,他已经逃了很久,自认是没有危险了。 虽然他天天在手指上晃个火球吓唬人,但是这样生死相搏,还是第一次。 坐下之后,李渔开始总结经验,白胜不是一个很强的对手,但对自己也很有威胁,尤其是最后他放出的老鼠,要是被咬到,后果不堪设想。 从行囊中,拿出那块石头,李渔稍微有些失望。 为了稳妥起见,把白胜烧的灰飞烟灭,可惜了他身上那些珠宝。 剩下的这块石头,虽然耐烧,但是怎么看都不像是贵重的东西。 有一丝丝清凉,从石头中传出,李渔明显感觉到这凉意顺着握着它的手,传到自己全身。 突然,他脑海中开始浮现,那一箱箱的珠宝。 生辰纲啊,那可是蔡京的女婿搜刮了好几年的民脂民膏,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李渔的内心如同猫抓一样,双眼慢慢发红,表情有些狰狞扭曲。 突然,屁股下面的枯木中,传来沙沙的声音。 李渔吓了一跳,往后一躺,碰到自己的行囊。枯木中,窜出一条大的蛇,快速地逃进了密林中。 背靠着行囊的李渔,感觉身上的凉意通过他的身体向行囊中传去,这才让他恢复了一丝理智。 脑中片刻的清明,让李渔心中震惊不已,他赶紧把石头丢下,那股凉意快速退散。 李渔又惊又疑,翻开破旧的行囊,里面是自己熟悉的东西,没有异样。 在最下面,是张老头给自己的破织布袋,李渔伸手打开,只见那段枯藤,浑身闪着妖异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散。 很快,它就恢复到原样,一根普通的扭曲木棍。 李渔小心翼翼地伸手拿起枯藤,一股酥麻的感觉传来,让他浑身一震。 适应之后,他用枯藤触碰了下被扔在地上的石头,没有任何异样。 李渔守着这块奇怪的石头,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生辰纲是十万贯,对于一般人来说,算是很大的一笔数字,但是对蔡京、梁中书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在大宋,普通的行商,也带着几千贯、上万贯的交子。就算是巨野小镇,也常听人说起,在汴梁王孙公子打赏花魁行首,动辄缠头几万贯。 梁中书为什么费尽心思,还要派自己手下本事最高强的杨志去送,更奇怪的是,这件事好像全天下都知道。 那公孙胜直接找到素未蒙面的晁盖,就要和他一道去劫生辰纲,来路不明的刘唐也是为了这个而来。 智取生辰纲之后,一伙人被逼上梁山,过了不多久,率先发起此事的公孙胜,就退伙下山了。 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亲身经历之后,李渔越想越嗅到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难道十万贯不过是个幌子,他们要杨志运的,是这块石头?而公孙胜要来劫的,也是这块石头? 他仔细回想刚才的感觉,那是什么滋味? 对了,是贪欲! 这玩意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李渔心里纠结起来,留在身边未必有好处。 但是它又是各方争抢的东西,要是就这么丢了,多少有些可惜和舍不得。 万一有大气运呢,岂不是失之交臂? 李渔一向是个稳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刚才的影响,还残存着一些贪欲,他终究还是舍不得丢掉,小心翼翼地把它和枯藤放到一块。 张老头的这根枯藤好像可以克制一下它,老头一辈子最缺的就是贪欲,看来他留下的东西也和他一个德行。 老头,你可得保佑我,别至真至善的好徒弟没替你寻到,我先死在外面了。 李渔朝天拜了拜,拿出柴刀,系好行囊,劈砍着沿途的荆棘,准备继续赶路。 --- 晁盖等人正推着车走,公孙胜不动声色地追了上来。 “白胜呢?” “我没寻见他,而且那树下乘凉的少年也没了,估计是他贼心不死,又去谋害那少年,取他财货了。” 吴用也说道:“他会掘地道,逃得说不定比我们还快,不与咱们一道走,危险又小了几分。” 晁盖怒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从此以后,俺晁盖没有这个弟兄。” 晁盖义薄云天,脑子里只有义气二字,你要是对他脾气,为你两肋插刀都行,不然正眼也不瞧你。 公孙胜满腹心事,随口回了两句,应付过去。 他脸色沉郁,低着头赶路,前面的阮氏三兄弟,却兴奋的不行。 他们推着十几个汉子挑的珠宝,却一点都不累,健步如飞,扬起满地的黄土。 “大哥,这次咱们再不愁吃喝了。” “大哥,学究,咱们为什么不宰了杨志。那厮本事着实不低,以后碰到,岂不是个麻烦。” 晁盖摇头道:“咱们只为和蔡京老狗作对,杨志是条好汉,三山五岳都听得他的名号,不该死在俺们手里。” 其他人虽然都不以为然,但是他们当中,晁盖最强,也就没有人顶嘴。 黄昏时候,杨志才悠悠醒来,身边只剩下横七竖八的一群军汉。 他胸中憋着一股抑郁之气,几乎要从胸膛炸开,这是自己最重要的机会,竟然被人劫了。 杨志仰天大啸一声,举刀劈砍,路两侧的松树瞬间化为齑粉。 这一声直冲云霄,如同春雷+在耳边绽开,地上的军汉也都醒了过来,痛苦地捂着耳朵。 “都是你这厮们,猪狗一样的蠢物,不听我言语,因此做将出来,连累了洒家!” 这些人一看两边松树,足足有二十对丈,一下子就被这厮劈没了。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哪还有活口。 而且来时杨志和梁中书立下了军令状,他现在是个亡命之徒,大宋境内很难存身,难保不会狗急跳墙。m..Com 一群人赶紧跪倒,磕头如捣蒜,“杨提辖饶命。” “都是小人们不听杨提辖的好言语,回去之后,一定在中书大人面前为您说话。” “是是是,千错万错,都是俺们的错,与提辖无关。” 杨志一想到那天梁中书对自己所说的事,如今东西被劫,得罪的不是一个梁中书,也不是蔡京,而是东京那尊大神。 得罪了他,哪还有活路? 他举起刀来,想要自杀,地上的军汉误以为他要大开杀戒,吓得哭爹喊娘,声音凄厉,丑态百出,一时间倒是把杨志惊住了。 他放下刀,寻思道:“这些猪狗一样的东西,尚且求生,何况是俺?爹娘生下洒家,堂堂一表,凛凛一躯,自小学成十八般武艺在身,终不成只这般休了!比及今日寻个死处,不如日后等他拿得着时,却再理会。” 他把刀收回鞘内,回头瞪了一眼,喝骂道:“滚!” 十四个军汉,如奉仙纶,连滚带爬,逃命去了。 杨志拿了朴刀,挂了腰刀,周围看时,别无物件,深深叹了口气,迈步离开黄泥岗。 夕阳如血,把人影拉的很长。 第七章 妖怪 天色渐晚,李渔趴在树上,看着林外道路上,一个个火把如同长龙一般。 大宋官府的效率,竟然能这么高,到处都在设立路卡,盘查过往行人。 这些公人官差,出奇地没有趁机盘剥,只是严守上面的命令,仔细搜查行囊,比对相貌,只要是没有异样,就会放人。 整个黄泥岗,只怕都被团团围住了,不知道晁盖他们走了没有? 李渔正在窥探,突然觉得身后有异样,脖子里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猛地一回头,只见三个怪物,正瞪着眼看着自己。 两边同时吓了一跳,各自朝后退了几步,对峙起来。 李渔仔细一看,三个怪物都不似人类,其中一个通体带红,头顶还有一个肉冠;另一个更绝,颌下长长的胡须,头顶两个羊角;最后一个通体乌黑,嘴边两颗獠牙,面相丑陋。 张老头跟自己讲过,有的妖道行不深,化形之后,保留着原来的特征。 越是道行低微的,保留的就越多,能够完全化为人形的,必是道行很深的大妖。 只消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一只公鸡、一只山羊和一头野猪... 李渔暗暗捏了一个法决,随时准备开打,心里却十分害怕。 不是怕它们三个刚化形的小妖,而是怕惊动了下面的官兵。 张老头说过,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本体的妖怪,除了各自保留一点本能之外,和力气大一点的壮汉没有区别。 所以经常有几个大胆的村民,把它们打死的除妖壮举。 而且这种小妖刚开灵智,脑子也不是很灵光,像这三个在小妖里已经是算很有头脑的了,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三个妖低声商量道:“这小子鬼鬼祟祟,和官兵应该不是一伙的。” 那个山羊胡子的妖怪,看了一眼李渔,骇道:“你疯啦,在手指上晃个火球,生怕他们发现不了?” 李渔尴尬地一笑,这已经成了习惯了,每次吓唬人就在手指晃个火球。 刚才一紧张,确实忘了这里天快要黑了,火球是有些显眼了。 “你们是在躲这些官兵?”李渔试探性地问道。 站在最前面的,红色肉冠的妖精叹了口气,说道:“你懂什么,一般人能引来这么多官兵追捕么,一定是我们躲在黄泥岗的消息走漏了,才引来这么多人。” “大哥说得对。”最后的野猪妖点头道。 眼看三个小妖道行不深,没有恶意,而且很憨傻的样子,李渔心里稍微放松了些警惕,笑道:“三位既然能引来这么多人,想必本事高强,祝你们逢凶化吉,小弟先走一步。” “大哥,他说我们本领高强。” “这小子有眼光。” “这还用眼光,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好不好。” 三个妖怪得意洋洋,满面欢喜,公鸡怪笑道:“小子,算你有点眼光,他们来再多人,也捉不到我们,因为我们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没错,我三弟最会打洞,我们早就备好了七条暗道,随随便便就能从这黄泥岗全身而退。”说完还特意举起两个手,伸了所有爪子,道:“七条!” “大哥,你只有六个爪子。” “放屁,你没看边上还有两个小的?” “那就是八个了,也不是七个。” ...... 李渔眼色一亮,他们走不走没有关系,自己身上的石头,一旦被搜出来,那可就完蛋了。 李渔眼珠一转,抱拳道:“三位大哥,当真有这么厉害?” 黑猪精大怒,“他竟然不信,大哥,必须让他见识一下俺老猪的厉害。” “如此,我倒真想去看看。” 三个妖怪勾肩搭背,带着李渔往林中走去,看得出来,他们其实很喜欢和人交流。 小妖刚刚开启灵智,对人的世界是很好奇的,李渔有求于人,故意说一些恭维的话,挠到了三个妖怪的痒处,不一会就混的比较熟了。 “小弟姓李名渔,还没请教三位大哥名字。” “大哥,他也是妖?不过是水族。” 李渔轻咳一声道:“是打渔的渔。” 黑猪精嗤笑道:“鲤鱼算什么大鱼,俺在水边见过一次黑鱼,比俺老猪还大,差点一口吞了俺。” “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公鸡怪笑道:“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着我们三个,我们有修炼的秘术,比你自己胡乱练好多了。” “大哥,这也能跟他说么?”山羊赶紧阻拦道。 李渔不再解释,笑着说道:“随缘吧。” 黑猪一本正经地说道:“俺们大哥修炼时间最长,已经快两百年了,是附近三山五岳德高望重的大妖,所以叫鸡老;俺二哥耳朵不好,没化形时候被人害过,所以叫聋羊;俺老猪后背拱耸,短小精悍,所以叫短背。” 李渔目瞪口呆,喃喃道:“好名字,都是好名字...” 走了一会,三个妖怪带着李渔来到一块巨石旁,拿开上面盖着的杂草,果然有个黑漆漆的洞口。 “这里进去,有七条路,可以出黄泥岗!” 李渔耳朵一动,听后面的山羊,趴在公鸡的耳朵边,说道:“大哥,这小子完全化形,又会法术,不如找他助拳。” 这山羊不愧是聋羊,在后面大声密谋,被李渔听到一清二楚,其他两兄弟竟然也没反应过来,还小声凑到一块嘀嘀咕咕。 “那老虎不是好对付的,他会帮忙么,而且他是水族,在山里能打过贼虎么?” “试一试呗。” “大哥、二哥,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大不了把我们的宝贝,和他分享。” 李渔实在听不下去了,他轻咳一声,问道:“三位..呃,鸡老、聋羊、短背兄,有什么事不如咱们坐下来商量。” 三兄弟对视一眼,鸡老点了点头,转身说道:“鲤鱼老弟,实不相瞒,我们三个本来是在离这儿不远的景阳冈修炼。那里灵气浓郁,有个天然的洞府,不知道胜过这黄泥岗多少倍。后来林中有一老虎,日日恳求,也要入洞,我们三个心软,就收留了它。这恶虎稍有本事,就到处吃人,过路的、砍柴的、打猎的都被他吃了。” 短背抢话道:“俺们三个只想安安静静修炼,他到处吃人,早晚引来本领高强的人类,将我们一网打尽。大哥就教训了他一顿,这小子心里不服,竟然将我们打伤,要不是俺老猪会打洞,也要被他吃了。” 三兄弟说道伤心处,抱头痛哭。 第八章 可怕 这虎妖和眼前三只比起来,是正儿八经的正常妖怪,还是会吃人的那种。 李渔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趟这个浑水,万一葬身虎腹可就不好玩了。 “恩将仇报,真是可恶,可惜我还有急事,不然一定帮你们诛杀此僚。”李渔一只脚已经踏进地道,准备开溜。 走出黄泥岗之后,有多远就跑多远,这块石头看来绝非一般东西,不然不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鸡老不愧是修行最久的,眼珠一转,说道:“鲤鱼兄弟,你不知道,那景阳冈的洞府中,有一棵宝树,日日散发灵气。正是因为它,我们三个才有机会得道化形,恶虎也是一样。而且墙壁上,还有前任主人留下的功法,你要是帮我们赶走了恶虎,咱们一起在洞府修行岂不美哉?” 理智告诉李渔,保住小命要紧,绝对不能去凑这个热闹。 宝树? 灵气? 还要功法? 忍住! 贪婪,没有好下场! 但是李渔的脑海中,贪欲就跟毒蛇一样来回爬,心又痒痒起来。 我该把这破石头丢的越远越好! 我现在就丢! 李渔将行囊解下来,手抖着解开绳子,在原地犹豫起来。 聋羊捏着胡子,问道:“大哥,他怎么了?” 短背也凑上前问道:“他在干什么?” “是不是水族离开水久了,就会这样,要不要帮他浇点水?” “水族可真麻烦,还是俺老猪好,在哪都能行。” 鸡老笑道:“鲤鱼兄弟,在下决心。” 李渔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道:“宝树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义气!我一看你们三个,就觉得意气相投,跟亲兄弟一样,我是非帮你们诛杀那头恶虎不行!” 三支妖怪大喜,手舞足蹈,原地跳起舞来。 “好像有人来了...”李渔说道。 他虽然没有听到搜山的声音,但是一刻也不想看这三个货在这里跳舞了。 “是嘛,快走!”鸡老拽着两个兄弟,手牵着手进了洞里。 看得出来,三只妖怪感情是真不错,联想到他们的名字,李渔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这条地道通到什么地方?” 鸡老顿了顿,说道:“阳谷县,到了之后,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景阳冈。咱们白天别出去,夜里再走,免得碰到强人。” “咱们做妖的也怕人么?”李渔笑着说道。 三个妖怪把他当成了鲤鱼精,他也懒得辩解,正好混一下。 “你懂什么,人最可怕了。” 短背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没错,你看那恶虎这么凶残,吃人也不过是一口吞下。要是落入人的手里,先要剥皮放血,大卸八块,千刀万剐,还要油锅烹炸,想想也吓死了。” 李渔故意打趣道:“咱们都是妖了,不是寻常生灵,怕他们作甚?” “鲤鱼兄弟你在水里,和人接触不多,老兄有一句良言相劝,千万莫要和他们结交过甚。那些人明面上和你称兄道弟,背后总想着心思祸害你,总不过就是要谋你的妖丹炼药,吃肉喝血罢了。而且人族中很多道行高深莫测,轻易就能斩杀大妖。还有一些,被人捉住,驯成奴隶,充当坐骑还是好的,更惨的是配种的。” “是啊,每天去和那些没化形的同类配种,生出来的孩儿一出生就成了供他们的子女亲人食用的肉畜。” “太可怕了,人类太可怕了。”聋羊哆嗦着说道。 李渔听得一阵恶寒,从妖的角度看,他们说的好像都是真的... 鸡老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说,最好就是夺回洞府,永远不要跟人接触,咱们好好修炼。有朝一日,要是能长生不老,兄弟们永远在一起,岂不快活?”m..Com 三个妖怪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心情又好了起来,手拉着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地道内虽然黑,李渔手指上晃动着火球,倒也能看清路。 这火球终于有了正确的用法。 猪妖挖的洞,应该是留有通风口的,走了这么久,李渔也没有觉得憋闷。 趁着这个机会,李渔想要了解一下虎妖的实力,毕竟马上要去火并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他之所以答应三个妖怪,不光是因为受了石头的影响,心中贪欲难灭。 更重要的是,听三个妖怪的说法,那虎妖刚刚开始修炼,不可能比三个妖怪强到哪去。 能够赶走三妖,多半是种族压制,在一般人的眼中,普通的老虎都跟妖差不多可怕了。 要是比三个妖怪强很多的话,只怕早就把他们三个吃了,这三个一看就是大补。 鸡、羊、猪... 也难怪他们这么害怕人类,恐怕人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三种了。 “鸡老,那恶虎有什么本事?” 鸡老一说起虎妖,就咬牙切齿,回道:“那只吊睛白额虎,最可怕的就是它的尾巴,千万不要被扫到,不然一下就没命了。” “还有爪子,有一次他扑过来一下就把个大汉的胸膛拍成了肉泥。” 不过是寻常老虎的本事,就是力气夸张了点,李渔更加有底气了。 到时候老子一个滑铲... 这条地道又长又远,黑布隆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三个妖一个人都累的不行,边商议要坐下歇息了一会。 短背从腰里拿出一个葫芦来,“大哥,二哥,鲤鱼老弟,走这么久渴的嘴里出火,俺出去接点水来。” 李渔也想出去透透气,说道:“我陪你去。” 其他两个瘫坐在地上,鸡老挥手道:“快去快回,不要节外生枝,快些拿回洞府才能不耽搁修炼。” “俺知道了。” 短背一晃脑袋,变成一头乌黑的野猪,在地上拱了起来。 不一会,就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顺着这个小坡爬出去,竟然是一个人家的后院。 院子内长庑走廊,奇花异石,布置的十分雅趣,看样子应该是个大户人家。 “怎么到了人类的窝里来了,这儿有口井,咱们打了水就走,不要节外生枝。”短背谨慎地说道。 李渔点了点头,从自己腰里拿出一个水囊。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一个少女凄婉急切的声音。 “老爷不要!” “好莲儿,你要是从了我,还怕老爷不疼你?” 短背赶紧拽着李渔,躲在一个石头后面。 “老爷要是再相逼,我...我就死给你看!” 第九章 金莲 李渔躲在石头后面,偷偷看了一眼,在长廊的栏杆前,一个娇小的女孩被人逼到栏杆处。 她手掌死死抵住对方的胸口,偏着脑袋,对面的中年男人身材粗短痴肥,面貌丑陋。 看样子应该是这家主人在欺负自家的侍女,这种场面在这个时代,却是不算新鲜。 大宋是没有奴隶的,所有的家仆都只是和主人家签契约,时间到了就要离开,属于雇佣关系。 按理说,主人没有权利随意处置侍女,可惜大户人家权势大,少个把侍女,甚至不会有人知道。 要是这个侍女再孤苦伶仃,那么就更无助了,一般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短背拽了拽他,说道:“鲤鱼兄弟,这种场面我见过,你别着急,很快就好了。就是有些恶心,待会你闭上眼睛就行。你看那儿有口水井,等他们走了我们就去打水。” 看着黑猪精一脸嫌弃的样子,看来他以前就见过这种戏码,只是不知道化形前还是化形后。 李渔正在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女孩摆脱了家主,悲愤地快步跑到井边,就要跳下去。 胖子大惊,一把拽着她提溜了起来,往地上一扔,“贱人,你敢!”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的小侍女嘴角带血倒地。 李渔实在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短背愕然看着他。 “我们不能不管。” “为什么?我们就是来打水的,这是人家的后院,管我们什么事?” 李渔手指上晃起一个火球,道:“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对这种情况作壁上观,除非是在东瀛人的电影里。” 短背半句也没听懂,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同伴要出头了,不禁摇头道:“唉,真麻烦。” 中年家主把侍女拽到一边,生怕她继续跳井,自己背对着井口,已经开始淫笑着解自己的腰带。 小侍女绝望地在地上朝后挪了几步,眼睛一闭,泪如雨下,梨花带雨。 “住手!放开那个女孩!” 大半夜的突然这么一嗓子,吓得中年男人朝后一步,砰的一声掉进了井里。 井口传来断断续续的呼救声,小侍女挣扎着站起身来,把旁边的木井盖合上,死死趴在上面。 李渔举着的手还没放下来,整个人怔在原地。 这小女孩也是个狠人... 她抬起头来,借着火光看到李渔,火球的光晕笼罩着他,倒像是他自己散发的光芒,少女喃喃道:“你是来救苦救难的神仙么?” 出乎李渔的预料,这小侍女看脸蛋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但她的身材却远远超过她的年龄,此时衣衫不整,裹出一抹玲珑曼妙的紧致曲线。 看样子,只是长得比较童颜,估计有个十四五岁了。 她的口音,带着和柔媚脸蛋不相称的稚嫩青涩,头上两个双丫髻,左眼角一颗朱砂小痣倍显妩媚。 这小侍女性子这么烈,竟然生的如此妖媚,不管是身材还是脸蛋。 她呆的时候,像是在勾引人... 她哭的时候,像是在勾引人... 她怒的时候,像是在勾引人... 就算是以死明志,要投井的时候,还像是在勾引人... “别怕,没事了。”李渔下意识地安慰道,他或许已经忘了,这小女孩还趴在井盖上呢。 “神仙哥哥,你带我走吧,不然夫人会打死我的。” “这...” 李渔犹豫起来,他要是不带走这个侍女,那她的下场可能真的比死还惨。 要是带她走,怎么安置她? 自己身无分文,而且现在马上要上山打虎了,而且还要帮张老头收徒弟呢... 咦? 收徒弟? 至真至善,天资聪颖,李渔仔细一看,这小侍女宁死不从,肯定是至真,相由心生,她生的如此俊俏,多半也很善,看小眼神不像笨蛋,关键是她爱恨分明,死死压住井盖的行为,十分对自己的脾气。 “求求你了,带我走吧。” 小侍女看出李渔的犹豫,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这声音软糯柔媚,一出,是个男人身子就要酥一半。 自从被爹娘卖了,她天天忍受着夫人的打骂,老爷的觊觎,早就过够了。 “这...不是不行,只不过....”m..Com 李渔犹犹豫豫,很难做决定。带着她就怕是个麻烦,不带心里又过意不去,毕竟自己有可能把她害的生不如死。 短背不知道钻到哪个房间,灌满了葫芦和水囊挂在身上,手里还拿着一块西瓜,出来之后,一边啃着瓜,汁液沾了满嘴,一边问道:“鲤鱼老弟,还不走么?” 这小子一看就是老手了,再联想到他对人类的畏惧,李渔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抓到过,差点宰了吃了。 井盖上的小侍女转头一看,一只人身猪脸的妖怪,两颗獠牙伸的很长,嘴边发红好像是血,登时吓晕过去。 李渔无奈,上前把她抱在怀里,道:“走吧。” 短背大惊,说道:“你带着她做什么,难道...你们水族的妖也是吃人的?” 老虎吃人就算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鲤鱼也吃人... 黑猪精一下子为难起来,说道:“我们和恶虎不是一路妖,你听老哥一句劝,吃人只是一时痛快,后患无穷,不是正道。” “俺们那洞府内,有灵气,有功法,不需要吃人也能修炼的。” “你吃一个人,被人族的高人瞧见了,他们能看出来的,一下子就要了你的小命。” “吃人容易上瘾,跟恶虎一样吃一个还想吃第二个,你把握不住的。” ...... 受不了黑猪妖苦口婆心的规劝,李渔说道:“谁说我要吃她了,我要收个徒弟。” 这小丫头学会了老张那一套,到处治病救人,那不是个小活菩萨?真是善莫大焉。不过以后必须让她戴个面纱才好,不然这样貌容易引起误会。 虽然自己把老张的方术,改的更像是杀人技,其实他那套符篆之术,原本真的是治病救人,驱邪避祸的。 自己替老张收的这小徒弟,身子很轻,他把小侍女抗在肩膀上,丝毫没有感觉的累。 “疯了,你肯定是疯了...” 黑猪妖短背摇着头,带着李渔来到地道口,进去之后,又把土填上。还是那一片土,只是多了一个不仔细看,绝难发现的小细缝。 整个院子,看不出一丝的异样了,只是府上的老爷张大户已经淹死了,而且还失踪了一个叫金莲的小丫鬟。 第十章 虎妖 “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动手?” “趁夜去,给他个突袭。” “有道理...” 阳谷县郊外,乌云当空,半盏新月隐在云后,月光覆盖下的野外,有些诡异阴森。 夜风中,一堆小篝火,围着五个人影。 小潘金莲双手相握垂放腹下,紧紧靠在李渔身边,一副乖乖女模样。 自从知道了她的名字,李渔心里就怪怪的,救她的地方又是阳谷县附近,应该是没错了。 张老头要是知道,自己帮他找了名人做徒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好在他又没说找几个徒弟,大不了自己以后帮他多收几个就是了。这也是帮他开枝散叶,他泉下有知,应该感谢自己才对。 想到这儿,李渔回头看了一眼小金莲,后者赶紧乖巧地一笑,“李渔哥哥。” 她不知道为什么李渔要教她本事,却不收她为徒弟,好像是替一个老道士收徒。 不得不说,小潘的胆子挺大的,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代人收徒的事,还有自己的三个妖怪朋友。 李渔心道,她以前虽然见得都是人,但是心肠远远比不上这三个妖怪。 三妖说的没错,人有时候比妖可怕多了。 自己帮她摆脱了张大户的侮辱,又不会被张大户的老婆强行嫁给武大,应该就不会出现那段悲剧了。 抛开原本的成见,这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女孩罢了。 李渔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笑道:“等我们上山,你就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着我下来接你。” “嗯...” 小潘金莲看着李渔的眼神,充满了信任,还带着一丝丝的爱慕和亲近,让人大呼受不了,对于一个杀了主人的丫鬟来说,李渔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一旦被抓回去,后果想都不敢想。 鸡老啧啧道:“这儿以前没有这么阴森,晚上我们经常出来闲逛。” 一阵夜风吹来,李渔打了个冷战,篝火的火苗也跟着颤了下。 远处突然出现了些阴森的雾气,还有幽幽的磷火,让人在夏夜里,竟然有些寒意。 突然,夜空中传来一声诡异的尖叫声,紧接很多的鸟受惊乱叫,一块朝远处飞去。 三个妖怪互相看了一眼,李渔问道:“怎么回事?这里除了虎妖还有别的妖精?” “以前是没有的...”短背说道。 小潘金莲吓得手脚发软,她又怕李渔嫌弃她,只好强忍着不说话。 不过一双小手,却不自觉地死死拽住李渔的衣角。 李渔站起身来,朝四周看了一眼,没有动静。 鸡老说道:“这里离恶虎霸占的我们的洞府还很远,是不是景阳冈上有了新的邻居?” 李渔突然感到后脊背有些发凉,他不动声色,猛地一转身,随后小心而警惕的眯眼看去,就见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 “什么人!” 短背起身,呲着牙威胁道:“快走开!” “大哥,他怎么不怕我?” 聋羊也站起身来,小潘金莲躲在李渔身后,死死闭着眼。 李渔捏了一张符篆,冷笑道:“他不是人,他已经死了。” 从这个人身后,又多出几个身影,他们走起路来虚浮无力,好像飘在空中一样,而且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 “鬼...鬼?” 鸡老小声地问道。 “没错。” 三兄弟吓得紧紧靠在一起,李渔一阵无语,这三个妖怪可把妖的脸丢光了,他们怕人、怕鬼、还怕妖... 李渔竖起两根手指,捏着的黄纸符篆自燃,嘴里念念有词。 远处的身影越来越多,他们慢慢的靠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面无表情。 他们快靠近的时候,依然听不到半点脚步声,只不过寒意更甚。 等到黄纸燃了一半,李渔举起手,在空中画了一个晦涩的图案,凝声道:“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远处的几个身影,突然露出迷茫的神情。 “尔等被恶虎拘役魂魄,为虎作伥,我赐尔等神安魂定,还不速速散去,再求随缘入胎。” 一群鬼露出欢喜的表情,千恩万谢,就地消散,化为一道道白烟消失不见。 鸡老这才反应过来,问道:“这些都是被那头恶虎吃掉的人?” 李渔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超度了他的伥鬼,他应该已经感觉到了....” “嗷吼~~~~” 一阵猛烈的虎啸声,在夏夜中响起,周围的树枝来回摆动,没有一个固定的方向。 龙从云虎从风,一股威严笼罩在夏夜的郊外,让人喘不上气来。 “没错!我来了。” 只听得乱树背后扑地一声响,跳出一只吊睛白额老虎来。 “你们三个废物蠢货,带来了一个帮手,就敢回来送死?” “你....你别嚣张,我们...我们四个合力,你未必是对手。”鸡老大声呵斥,想要给自己这边壮壮声势,可惜说话结结巴巴,反倒更加影响士气。 老三短背走到最前面,盯着虎妖,想要骂两句灭灭他的威风,可是在种族克制的威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才被赶走这么几天,虎妖的道行已经进步了这么多,以前还能和他过过招,现在光从气势上,已经彻底被碾压了。 虎妖看也不看三兄弟,一双青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李渔,问道:“就是你,超度了我的七十个伥鬼?” “七十个...他已经吃了七十个人...”李渔心底有些害怕,强忍着惧意说道:“没错。但是我觉的,中间可能有些误会。” 早知道这个老虎这么强,自己打死也不跟着三个妖怪来,这三个货太不靠谱了。 关键时候,一点用处也没有。 老虎突然化为人形,果然他也只是个半吊子,不能完全化形,一颗虎头在健壮赤1裸的身躯上,显得阴森可怖。 尤其是那獠牙,上面挂着血丝,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腐臭味。 他一化形,如浪滚涌的堆堆赤云慢慢出现,赤云浓稠似血如山压顶,如有实质的强大威煞无声无息地爆发出来。 “鲤鱼兄弟小心,一定要堤防他的尾巴。”聋羊大声提醒道。 这时候的李渔,如同泥塑一样,一动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聋羊的话。 “完了,完了,鲤鱼兄弟吓傻了。” 虎妖桀桀笑道:“又是一个废物。” 第十一章 虎威 李渔最擅长的方术中,首屈一指的是救人,第二就是逃命,最末的才是打斗。 面对着如此虎妖,他本能就想先逃,可惜这里还有几个拖油瓶。 舍弃他们逃命?甚至用他们做挡箭牌,拖延时间? 算了...实在做不出来啊。 李渔默默在手里捏了一个法决,嘴上却笑道:“这位虎兄,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小弟听说你刚刚得了个新洞府,特意前来贺喜。” 虎妖桀桀一笑:“哦?原来你是来贺喜的,那为什么超度了我七十个伥鬼?” “似那等不入流的凡胎,漫说是七十个,七百个又有什么用?你看我给你准备的厚礼如何?” 说完,他把潘金莲拽过来,笑道:“这可是钟灵毓秀之身,咬一口大补,吃一次妙用无穷,人间千年也就出这么一个。” 小潘金莲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渔,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泪如玉珠滚落。 在他们身后,景阳冈三怂都看不下去了,鸡老跳脚骂道:“没想到你是这种鱼!” “败类!” “我们跟这两个败类拼了。” 羊性最烈,一刨蹄子就要上前,这绝对是送肉入虎口。 李渔笑嘻嘻地看着,虎妖更加得意,抱着双臂等着聋羊撞过来。 突然,从地上鼓起两个土包,土包下各有一个泥人翻滚而出,泥人死死抱住虎妖的脚踝。 虎妖不惊反笑,“早就知道你小子在演戏,这种伎俩,只能骗骗三个蠢货。”m..Com 李渔把手里拽着的小潘金莲往怀里一拽,道:“死死抱住我,别松手。” 小潘金莲很是聪慧,愣了一会,心里狂喜。她马上反应过来,李渔是在骗这个妖怪,没有要抛弃她。小潘的身子柔软娇小,手臂缠住李渔的脖子,双腿盘住他的腰,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李渔身上。 虎妖使劲一抬脚,两个泥人顿时破碎,他的力气并不是白胜能比的。 还没等他嘲讽,泥人破碎之后,顺着泥土爬出两根藤蔓,沿着虎妖的大腿往上,将他缠住。 李渔手捏着法决,额头沁出一层白毛汗,藤蔓越缠越紧,虎妖嗷呜一声,尾巴一扫,藤蔓化为齑粉。 李渔胸中气血翻涌,差点吐出血来,这虎妖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虎妖打断了藤蔓,就要一跃而上,将李渔生吞。 旁边的景阳冈三怂也反应过来,短背一耸后背,几根尖刺的猪毛立起,朝着虎妖冲了过去。 虎妖一巴掌拍下,打在他的背上,将短背拍出去很远。 趁着这短暂的机会,李渔滚落到一旁,手里一张黄纸自燃,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旁边小河内水汽氤氲,化为白茫茫的雾气,一下子将野郊笼罩起来。 “大哥,你在哪,俺怎么看不到了?” 短背大惊,急的在那狂叫,李渔暗骂一声蠢货,果然紧随其后的就是一记沉闷的拍打声,短背又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又是一巴掌,短背总算是学乖了,不再出声。 这货...可真耐打... 李渔伏在树上,静静盯着迷雾中,虎妖性子急躁,把短背拍出去之后,左扑右扫,打不到人,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狰狞嘶吼,吓得怀里的小潘瑟瑟发抖。 李渔轻轻拍了一下,低声道:“不许出声。” 潘金莲死死咬着嘴唇,缠着李渔的手脚又紧了几分。脸贴着李渔的胸膛,男人的气息熏得她有些本能的羞涩,想到如今的局面,潘金莲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莲儿啊莲儿,你可真没羞,难怪夫人骂你是不要脸的天生的小娼妇。 李渔在空中,捏了一个法决,从地上的草里,慢慢生出一个假身来。 这木人个李渔一模一样,朝着虎妖做法,打出去的威力只能是不疼不痒。 但是虎妖看不到人在哪里,越来越急躁,他一跃而起,在青石上张口血盆大口,一阵狂风顺势而起,所有的雾气随着狂风,被虎妖吸入到肚子里。 木人李渔脸上一笑,慢慢消散,化为草茎树叶。树上的李渔真身,眼中也流出一丝喜色,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双手一捏,被虎妖吸入肚子的水汽,慢慢凝聚,化为一个冰锥。 李渔用力一甩手,冰锥在虎妖肚子里猛地向前,虎妖痛苦地嚎叫一声。 他的双目赤红,一张嘴把冰锥吐了出来,李渔如遭重击,掉落下来。 他一翻身,手撑住地,避免把小潘砸死了,嘴角挂着血丝,道:“竟然,还是杀不了么?” “我要嚼碎你的骨头!让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做一个浑浑噩噩的伥鬼。” 虎妖恨极了李渔,他的内脏刚才被冰锥所伤,不知道多久能恢复。 李渔设计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激怒虎妖,利用水汽完成致命一击。 可惜自己的道行和这只虎妖差太远了,在绝对实力面前,任何的算计都显得很是无力。 “各自逃吧!” 今夜无论如何,也打不过了,三只妖怪奋力上前,被虎妖一记尾巴扫了出去。 他的眼里死死盯着李渔,一定要先杀这个伤了他的人。 李渔解下小潘,嘱咐道:“逃,记住,你的师父叫张乘风!” 小潘金莲咬着嘴唇,一个劲摇头。 李渔朝旁边一翻身,骂道:“滚!” 虎妖腾跃如飞,李渔捏了个法诀,背后出现一个藤甲护盾。 一击之下,护盾化为齑粉,总算是替李渔抵挡了些伤害,不至于一下子归西。 李渔口吐鲜血,死亡第一次如此之近,他心里反倒清明起来。 “张老头,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自己的行囊内有张老头留下的功法和他的门派信物,若是三个妖怪,能照顾小潘,希望她把这个传承下去吧。 李渔咬破手指,捏了一个法决,准备做最后一搏,替他们争取些时间。 转头一看,三妖一人,没有一个逃命的,顿时把他气个半死。 “鲤鱼兄弟,我来帮你。”鸡老嗷嗷叫着,双翅展开,一阵风起。 可惜,雷声大雨点小,啪的一巴掌,被虎妖拍到了一旁。 虎妖眼里只有李渔一个,他化为人身虎头,阴恻恻地笑着过来。 “你超度了七十个伥鬼,有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变成其中一个?” “冰锥很好吃吧?”李渔笑道:“肚子疼不疼?”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虎妖咬牙切齿地说道。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硕大的虎头滚落在地,凶威不可一世的虎妖竟然就此被斩。 他的身子,慢慢化为虎身,眼珠死死瞪着,很明显是死不瞑目。 李渔愣在原地,让自己费尽心思,仍然无法占到便宜,甚至逃命都难的虎妖,竟然一剑就被砍了,难道来的是武松? 他喉咙一动,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地看向小潘。 只见在虎妖身子倒下之后,地上凭空出现一个人。 他穿了一件普通的麻布衣衫,拢发包巾,依然难掩气质,玉面剑眉,俊逸非凡,手上把着一柄剑,另一只手里晃着一个罗盘,上面的指针停不住地乱转。 他收剑入鞘,问道:“哪个是李渔?” 罗盘指引着他,走到巨野县李渔的茅草屋内,发现了李渔留下的木牌,他断定既然妖星气息最浓的地方是那间房子,那么妖星一定就是房子的主人。 “你是?” “在下,天水姜伯约。” 第十二章 传道 “这就是你们说的洞府?” 李渔看着眼前的美景,如同瑶池仙境,灵秀飘逸,美得如梦似幻。 越过洞口的藤蔓,竟然是一个群峰环绕的山谷,可谓是别有洞天。 四面各有一匹瀑布从陡峭如削的山壁上挂落,到了下面的青石上,水花蹦珠散玉,如雪若雾,凉爽沁骨的清风不知从何吹拂过来,令人五脏如洗。 四条瀑布飞泻倾入山谷,形成一个大水潭,潭子清澈,呈现水蓝色,水流从地底流出。 若是有人能凌空俯瞰,估计也要很认真才能发现这个地方,隐蔽性十分好。 在瀑布边上,都是巨大的树木,青枝馥郁,绿叶阴森,野果遍地,四季都有野果开花结果,香气弥漫,凝郁不散。每次呼吸,都让人沉醉其中。 姜维站在潭边,看着洞府,点头道:“你们看,这里摆放着数十块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石头,彼此之间错落有致。依我看,倒像是按宫卦之位布置,这是一个阵法。”m..Com 他被诸葛亮留在身边,学的又多又杂,可以说是真正的文武全才。 此时见了这么奇妙的一个阵法,隐隐有灵气外泄,不禁低头仔细观察推演起来。 “我要教徒弟了,你们不许偷听,这是本门秘密。” 三个妖怪在那兴奋地收拾虎妖的东西,姜维死死盯着阵法,没人理他。 李渔找到一块石头,坐下之后招了招手,把小金莲叫了过来。 “李渔哥哥。” “嗯。”李渔轻咳一声,说道:“先洗把脸。” 小金莲脸一红,经过昨晚,她的脸上灰一块黄一块,脸上、衣服上、头发上,都是泥土草屑。 低下头在潭边掬水洗脸,水凉凉的,好舒服。 再抬起头来时候,李渔差点看呆了,不愧是名气这么大的人,脸上挂着几个水珠,把嫩和欲两个字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咳咳,你那师父因为一些事,不能教你了。接下来由我带你入门,你可愿意?” “莲儿愿意。”小金莲乖巧应了声。 “好好说话,不许...呃,总之严肃点。”李渔觉得她有些柔媚,不过也不好直接说出口,怕伤了小女娃的自尊。 小金莲十分委屈,她明明很严肃地说话了,以前时候也是一样,夫人一直因为这个打骂自己,说自己时刻想着勾引男人。 李渔哥哥不会误会自己吧,夫人骂的没错,都怪自己...天生是个狐媚子。 李渔看她泫然欲泣,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马上温声说道:“你们这一门,主要是借五行之力,你知道什么是五行么?” 小金莲摇了摇头,俏脸生晕,生怕被嫌弃。可惜这幅样子,看在李渔眼里,还是像在勾引人。 他撇了撇嘴,拿过自己的行囊来,上面是那个破织布包,翻了几下,从中取出一块轻纱布来,随手一撕做了个简单的面纱。 “你以后戴着它,除非吃饭喝水,不要轻易拿下来,知道了么?” “嗯...知道了。”李渔哥哥让自己戴面纱,其中原因小金莲似懂非懂,只觉得羞涩异常,细如蚊声的应着。 李渔没有注意到,这块布拿出来的时候,一丝奇异的光芒一闪而逝。 戴上面纱之后,看不到那狐媚子小脸,李渔压力顿减,说道:“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 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 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 小金莲听得似懂非懂,努力地记住每一个字,生怕被李渔嫌弃,不再教她。 “五行相生相克,却又各自有自己的特性。”他一边说,一边伸手,一丝水线从潭中,慢慢靠近他的手掌。 李渔托起手掌,水线快速旋转,凝成水滴。 水滴中慢慢生出一棵异草来,小金莲看的目醉神迷,异草快速长大、衰败、枯黄,小金莲的情绪也随着它变得有些忧郁。 最后,枯黄的异草自燃,化为火焰,火灭之后,灰尘落在李渔的手掌中,成为一把土。这些土凝成一块矿石,外面的一层剥落之后,露出一根金色的针来。 短短的一瞬间,小金莲在李渔的手掌中,见识到了自然的推演,她的脑子里懵懵懂懂,似乎懂了些什么,却说不出来。 李渔继续说道:“若是能理清其中的脉络,取来为我所用,便是方术。” 他看了一眼短背,大声道:“短背兄弟,过来一下。” “叫俺老猪做什么?”短背喜滋滋地走了过来。 尽管已经很熟了,小金莲还是本能地害怕,马上躲在李渔身后。 她的双臂不自觉握着李渔的胳膊,那要命的柔软的触感,让李渔差点道心不稳。 李渔拿出师道尊严来,不满地咳嗦一声,小金莲马上反应过来,怯生生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李渔这才对着短背笑道:“你挨了虎妖三巴掌,伤怎么样了?” “疼的要命,幸亏俺老猪皮糙肉厚。” 李渔让金莲过来,一拨短背的鬃毛,果然后背肉肿起一大块,就跟肉瘤一样,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脉络。 李渔捏了一个法决,一张符纸在空中画了几下,手掌上流过丝丝水线。 他用手掌轻轻抚过黑猪妖的后背,丝丝水珠,沁入鬃毛下的皮肤,流光溢彩,缓缓消失,那肿块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消失。 “好舒爽!”短背舒服的叫出声来。 “鲤鱼兄弟,你还有这一手啊!” 李渔不理他,回头笑道:“看到了么?这就是方术。” 小金莲被这一手,震惊的无以复加,只用那双俏目水淋淋地注视他,说不出的钦佩爱慕。 目饧如丝靥艳似霞,只露出双眼睛,都能勾引人? 李渔眉心微微一皱,心里暗道,莲儿怎么越来越欲了? 难道真是天生的? 看来教她方术之前,很有必要先给她上一上德育课,要学方术,先学做人。 李渔脑子嗡的一下,看着她脸上的面纱,突然一拍脑袋,暗想坏了! 我怎么把那块石头给忘了! 石头在行囊,这块布也是从里面取出来的啊! 真邪门。 第十三章 弈棋 景阳冈洞天内,三怂重回故地,痛定思痛,在门口做着伪装,又是挪树,又是挖洞,铁了心在这里潜心修炼,不再出门。 水潭边,小潘金莲手掌掬水,正在努力领悟李渔教授的水遁。 她的脸上,挂着认真的表情,柳眉微黛,看着很像... 是在勾引人。 她蹲在潭水边,浑圆的翘臀沉甸甸的,饱满如桃,让人很难相信是个小女孩能拥有的。 突然,李渔在背后,一脚踢在她屁股上,将她踢下水潭。 潘金莲吓得花容失色,手脚奋力挣扎起来,李渔在岸边说道:“既然要领悟水,就要试着与它融为一体,在岸上看有什么用?” 潘金莲十分信任李渔,她不再挣扎,半截身子在水里,水潭的边上不深,露出胸口以上。 “闭眼,感受。”李渔引导道。 小金莲合上眼睛,青丝上、脸颊上、衣服上都挂着水珠。 瀑布折射的光晕,照射在身上,如同一支出水芙蓉。 刚开始她只觉的有些冷,潭水凉凉的,让她浑身一颤。 而且心里还有些委屈,李渔对她越来越严了,经常训斥,没个好脸。 能够被有法术的人相中,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更何况小金莲的身世这么坎坷,她就更加珍惜。 她只想努力学好,来讨李渔欢心,只要他对自己笑一笑,都能让小金莲乐的睡不着觉。 虽然李渔对她很严,但是她本能地能感觉出来,这种严格不是张大户和夫人那种,而是一种特别的关爱,更像是一个严父。 小金莲内心深处,最缺的就是这个。 “你是不是太严格了?” “严师出高徒。”李渔说道:“这小丫头笨的很,水还没领悟,其他的更是摸不到入门的门槛。” 水潭中的小金莲身子一颤,李渔摇头道:“你看这小贱丫,让她在水里都不专心,不好好修炼在这偷听,还指望在岸边能好好修炼?” 姜维带着他走开一点,到了远处笑道:“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身具五行慧根?” “什么意思?”李渔知道,这小子师出名门,他的见识不知道比自己高多少。 “此女天生媚骨,柔媚似水,你若是要教,就该转教水之一道。只要精通,比乱学五行要好的多。” “那不是只能救人...”李渔说道一般,心道有道理,我何必把鸡蛋押在一个篮子里,多收几个就是了。 他拍手道:“还是伯约兄弟高见。” 两人走到一个树下,这洞府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留下的,一草一木的布置,都充满了玄妙。 坐在一个弈桌旁,姜维随手摆弄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问道:“你什么时候跟我去成都?” 姜维明明穿了一身大宋最常见的粗布麻衣,但是却透着一股子英武,俊逸非凡,让人自惭形秽。 他这一路并不容易,西蜀和大宋相隔几个国家,他是武将出身,又得隐匿身份,找到李渔时候距离诸葛亮推演天机,已经过了几年的时间了。 天水麒麟儿虽然不似赵云那般盛名,但也绝非无名小辈,当年诸葛亮兵出祁山,为了得到姜维,放弃了追击主将夏侯懋的机会,还留下一句:吾放夏侯懋如放一鸭,吾得姜伯约如得一凤。尒説书网 从此姜维名声大噪,只不过这些年一直在诸葛亮身边学艺,没有什么显赫的战绩,慢慢被人遗忘。 李渔推辞道:“答应了老友临终遗言,不好半途而废。” 诸葛亮要见自己,能有什么事,这种级别的人物,多智而近妖,自己身上可有一个大秘密。 而且,他是怎么推算到自己的? 李渔生性谨慎,不想冒险,更重要的是,路途太远了。 他,嫌麻烦... 姜维笑道:“西蜀人才济济,民风淳朴,正适合你去寻找至真至善的人。” “哦?”李渔问道:“伯约久历四方,必知当世真人、善人,请试为渔言之。” 姜维哑然失笑,这是青梅煮酒论英雄的原话,当年陛下和魏王曹操的对话,早就传遍天下,妇孺皆知。 姜维沉思片刻,说道:“我太子刘禅,身份显赫,却敬师爱友,纯良仁爱,文从诸葛丞相、伊籍;武承赵云、陈道,未来不可限量,可称至善至真之人。” 李渔摇头道:“刘禅藉父之名,非至真至善也。” 姜维瞪了他一眼,想了一会,说道:“我从西蜀来,途径大唐,人都言玄奘法师江流儿,佛法精妙,慧根圆满,又为父报仇,德孝双全,实乃至真至善。” 李渔撇着嘴,摇头道:“佛法只叫人放下屠刀,他自己却报父仇,杀仇人,我对僧侣窃不以为然也。” 更重要的是,张老头就是被大和尚陷害,他对佛门中人,没有一丝好感,更不可能把张老头的衣钵传给他。 “你们大宋,有一个及时雨宋江,我到了宋境内,常听到江湖汉子谈论他,仗义疏财,乐善好施,说不定是个至真至善的人。” “呵呵。” 姜维手捏着一颗白字,没好气地说道:“你觉得谁至真至善?” “方今天下,至真至善,唯我李渔一人而已。” 啪的一声,姜维哈哈大笑起来,笑到忘情处,捂着肚子,眼角带泪。 “有这么好笑么?”李渔干笑了两声,去拿姜维扔下的棋子,却发现这小小棋子,像是长在棋盘上一样,一动也不动。 姜维见他吃瘪,眼神有些揶揄,李渔不服输,冷哼一声,手指暗暗绕了一圈水雾,伸手一抓,还是拿不动。 姜维随手捏起一个黑子来,放到棋盘上,“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 他的黑子一落,整个棋盘瞬间不一样了起来,所有棋子自行移动,黑白双方按围棋规则厮杀起来。 饶是李渔不懂围棋,都能看出其中的凶险激烈,而姜维则聚精会神,盯着棋盘,周围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李渔沉下心来,也凝神望去,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时辰。 终于,棋盘上的棋子停了下来,一局平棋... 姜维长舒一口气,扩胸叹道:“此间主人,必定是一个高人。” 李渔也觉得受益良多,茫茫然似乎领悟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第十四章 仙草 水潭,虹桥挂半空,水珠晶莹剔透,空气清凉沁人。 李渔坐在瀑布里面,想着怎么把姜维支走。 随他去西蜀,实在是太麻烦了,姜维本事这么大,还走了好几年,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艰难险阻。 不如在大宋,就近找几个人,把张老头的衣钵一传,自己无拘无束,不知道多自在。 正在胡思乱想,一阵脚步声传来,小金莲从水中,慢慢走了过来。 她手里托着几个野果,红彤彤的十分鲜美的样子,走到李渔身边怯生生地说道:“李渔哥哥,我采了几个果子,你要吃么?”尒説书网 她嫩白的手指上,有一个小红点,是采果子的时候不小心扎伤的。 小金莲举着果子的姿势很妙,既能让李渔看到,又不会显得很刻意,一切都很自然。 要是李渔哥哥能安慰自己两句... 哪怕是带着关切的呵责呢... 小金莲玉颊透晕,心底暗暗慌怯,带着一丝期盼。 可惜,李渔好像根本没看见。 他接过果子,左右看了看,一把丢到嘴里,边吃边说道:“这果子无毒,可以吃。本来你可以轻易辨别,可惜你只对水有天赋。过来,我看看你学的怎么样了?” 在这种洞府修炼,可比自己当初在河边、在茅草屋里简单多了,可以说是事半功倍。 小金莲一下子紧张起来,长舒了一口气,胸口使劲顿了一下,然后胸前的衣服就弹了几圈涟漪。 李渔低了低头,只见小金莲对着水潭,慢慢地有一丝水汽汇聚到她的手掌内。 “抚过另一只手的手指,被刺破那个。” 小金莲顿时脸一红,原来他都看到了。 她抛却杂念,右手掌轻轻抚过自己的左手中指,红点慢慢消失。 “不错...”李渔满意地点头,笑道:“有点进步。” 这个水潭,对于小金莲的修炼,加持实在太多了。 漫说是他,就连姜维都有些乐不思蜀了,这几天劝自己的次数显著降低,倒是经常在洞府内四处乱逛。 李渔还是第一次夸赞自己,小金莲简直不敢相信,手指紧张地在裙边捏着,耳根通红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不要骄傲自满。”他伸手一挥,水潭中涌起一股雾气,汇聚在岸边。 突然,一个个小水人,从水雾中跃出。 这些小水人,身形就跟真的孩童一样,手拉着手,在岸边嬉戏起来。李渔手指一捏,这些水人慢慢靠近,融为一体,成为一个真实大小的水人。 水人的轮廓慢慢显现,曲线玲珑,模样娇媚,正是小金莲的样子。 她被李渔出神入化的功法所吸引,看的目瞪口呆,甚至想要伸手去碰那个水做的自己。 手指碰到的刹那,一股清凉的感觉传来,小金莲的手掌伸到了水人里面, 她猛地抽回,连连道:“对不起,对不起,戳疼你了么?” 李渔呵呵一笑:“笨丫头,这不过是水而已。” 哗啦一声,水人消散,重新流回水潭里。 看着满地的水渍,小金莲不知怎地,竟然有些失落。 “我已识得此阵!!” 外面传来姜维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愤怒,这可不多见,姜维虽然年轻,但是一向沉稳。 李渔拽着小金莲,说道:“走,去看看!” 水潭中,姜维满脸怒色,三只妖怪在一旁指指点点。 “李渔,你来看,这是一个双元铸心阵!没想到,这无名山野内,竟然也有人能布下如此鸟阵。” 李渔不懂阵法,不过姜维是什么人?他是诸葛亮亲手调教出来的,阵法一道,普天之下可能都数得上的翘楚。 “怎么解?” “既然知道了阵法,还不好解?”姜维沉默不言,一只手把诸葛亮给他的罗盘托在胸前,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慢慢走向水面。 他浮在水面上,向东走了三步,突然脚底出现一支莲花。 罗盘一转,他向西六步,脚底又出现一支莲花。 三个妖怪大呼小叫,小金莲的手被李渔握着,两颊晕红,眼波流转似乎要滴出水来,晕陶陶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渔则聚精会神看着水面,姜维步步生莲,走过的地方,闪烁着一个个光圈,荡着涟漪。 终于,他又回到了起点,所有的光圈被一道青黄色的线连了起来,水潭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三个妖怪抱在一块,满脸惊恐,李渔则把小金莲夹在胳膊下面。 姜维面色如常,收起罗盘,气定神闲地捏了一个手势,凝声道:“启阵!” 水底的轰鸣声之后,慢慢从水底出来一个石台。 所有人都翘着脚望去,石台中央,是一株有些枯黄的小草。 众人围了上去,面面相觑,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是什么?”李渔问道。 大家一起向姜维看去,他没好气地说道:“别看我啊,我哪知道...” “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李渔幽幽地说道,这小子太优秀了,几乎抢尽了所有风头,自己在他身边,老是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姜维轻笑一声,“世道之大,千奇百怪,无奇不有。诸葛丞相经常说,就算是他,能知晓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更何况我姜维。不过这株仙草,被人费尽心思,用两元铸心阵锁住,不让它接触到一丝丝灵气,应该是有所图的。” “不过我在丞相所藏的古籍中,见过一次西方灵河畔的绛珠仙草,与此草有些相像,不知道是也不是。” “好可怜...”小金莲喃喃说道。 “李渔哥哥,你帮帮它好不好?” 李渔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把她夹在腋下,赶紧放下她来,说道:“不知道是谁锁住的,我们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不然将来人家找上门,又是一个大麻烦。” 姜维冷笑一声,说道:“此人不出现还好,若是敢露面,我必杀之!” “伯约兄何出此言?” 姜维叹息道:“若是普通阵法,我纵使看到心痒,也不会贸然解开。唯独这两元铸心阵,必须用童男童女各一百个为引,布阵之后,拘其魂魄维系阵脚,可谓残虐不堪,毫无人性。不管他要做什么,我偏不要他得逞!” 李渔闻言沉默,他手指默默一捏,嘴里念念有此,很快几百道白光,直冲云霄,隐约间仿佛有婴儿啼哭声传来。 姜维神色有异,看着他的背影,眉心微微蹙起。 “五行方术,超度婴灵,符篆符祝,这李渔...怎么像是那一门的余孽...不管了,交给丞相定夺吧。” 李渔走到石台前,看着枯草,手指慢慢动了起来,水潭四周,顿时白雾弥漫。 第十五章 传说 能布下如此阵法,还有营造出这等洞府,可想而知必然不是等闲之辈。 李渔是个极怕麻烦的人,他本不该来趟这个浑水,但是这一次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刚刚他超度了两百个婴灵,这是两百个刚刚来到世间,甚至还没有长成的生命,背后是四百个伤心欲绝,痛不欲生的爹娘。 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这个洞府仙气纵横,布局巧妙,雅趣盎然,本以为是个世外高人,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货色。 你纵使再强又如何,我偏要坏你好事! 李渔手指捏了一个法决,水潭内白雾翻涌,在李渔身边旋转凝聚,整整一潭水,不停的凝练,最终李渔的手掌几近透明。 他缓缓抚过有些干枯的仙草,不知道被封印多少时光的仙草,久旱逢甘霖,贪婪的吮吸起来。 在其中一条脉络上,隐隐有些发绿,但是极其微小。 李渔眉心紧蹙,没想到自己尽力施法,还是杯水车薪。 这仙草受损程度太高了,不是一点半点的水灵元素能修复弥补的。 他稍微仰头,两手摊开,慢慢平伸,整个山林中,无数的水汽汇聚而来。 这是第一次这么拼命救人,听张老头说,曾经有一年,天下灾祸不断瘟疫横行。张老头的师门中,有大能为者,仰身施法,一人之力解四海八荒之天灾,最终力尽而亡,肉体消解,化为尘土。 李渔没有这么高深的道行,不过他也算是拼力而为了,附近山林中的甘露溪水,都为他所攫取,慢慢的,李渔觉得浑身筋脉,饱涨欲裂,一股针刺的疼痛,让他面容有些扭曲。 小金莲泫然欲泣,在一旁默默施法,微弱的水汽,顺着她的手指,抚过仙草,看上去毫无作用。 李渔继续施法,水灵汇聚而来,李渔的双腿一抖,脚下的土地被踩下去几寸,可见他如今面临的压力。 短背和聋羊死死抱住他的双腿,鸡老在他身后撑着。 姜维在一旁冷眼旁观,仙草已经绿了一半,饶是他也有些动容。 他默默收起罗盘,在心底暗道:丞相,若他是妖星,那我看是福非祸。 李渔的手臂,发出噗噗的声音,几道血流如注涌出。 小金莲已经哭成泪人,姜维终于动了,他左脚在地上画了一圈,黑白两道光圈涌出,在他脚下成了一个太极图。 十六个旗子飞出,在李渔身边,自行移动牵引,布成一个阵法。 阵法升天,笼罩着所有人,众人都沐浴在青光之内。 李渔顿时感到压力大减,其他三妖一人,也都感觉自己精神百倍,视听敏锐,浑身力气用了用不完,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终于,在得到了姜维这个强援之后,李渔得已用远超自己道行的方术施法,仙草慢慢变绿,而后转红。 一群人停手,看着仙草的奇异变化,散发着绯色的红光。 “好漂亮啊。”小金莲感叹道。 这道光芒却是很迷人,光芒笼罩下,仙草茎纤细,嫩绿色,似透明; 叶心形,叶柄长,垂直对生,边缘有纹状齿,叶脉清晰,开白色小花。 枝叶翠绿,剔透娇嫩,凄楚婉约,清雅不俗,让人怜爱。 李渔感觉到,这仙草木系灵力充沛,刚想伸手去拿。 突然,绯色红光,吸收了足够的水灵,发出银瓶乍破的声音,如同琉璃一样出现一丝丝裂痕。 全都破开之后,从白色小花的花蕊处,一个蜷缩着身子的小人,慢慢舒展开。花蕊缠身,幽香四溢,小人看着李渔笑的十分灿烂。 一道红光带着花中小人儿,升上云霄,临行前看了李渔一眼,脸上说不出的欢喜。 “这感觉怪怪的,我怎么感觉又超度了一个婴灵...”李渔强行施法,身上有伤,说话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姜维笑道:“或许吧。若是婴灵转世,这家伙木系灵力,比金莲的水灵天赋还高,你可以收徒啊。” 李渔哂笑道:“天下之大,何止亿万,茫茫人海,再遇可就难了。我看还是找一个五根俱全的,传下我老友的衣钵才好,免得一个个来凑,忒也麻烦。” 小金莲偷偷施法,一直没敢抚上李渔的伤处,正在扭捏犹豫的时候,听到这话,不禁羞惭地低下头。 “你就这么怕麻烦么?”姜维若有所指的问道。 “麻烦难道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么?”李渔反问道。 姜维笑道:“你就是懒而已。” 话音刚落,地上出现一道裂缝,山峰都感觉摇晃起来。 失去了大阵,整个洞府有些崩塌前兆。 姜维急道:“不好,这洞府要塌。” 众人赶紧逃命,其中鸡老速度最慢,被短背驼在背上,生生靠速度往外跑。 李渔又把小金莲夹在胳膊里,还不忘捏轻身符打在所有人身上。 姜维逃命的姿势,依旧很潇洒,腾挪如飞,动作出尘。 四座山峰,一起倒了下来。 山脚下,如同地龙翻身,又像是天塌地陷。 巨大的灰尘直冲云霄,呛得人连连咳嗦,三个妖怪伏在地上大骂不止。 姜维看着这一幕,冷笑道:“好狠的心肠,他这是准备在完成自己的目的之后,就毁灭此地,来掩盖自己的恶行。” “那他到底是什么目的?”李渔问道。 姜维沉思片刻,说道:“传闻女娲补天,有三颗神石不得录用,只因它们各自沾染了贪、嗔、痴三种业火。故老相传,若是有人斩断其中一火,便能白日飞升,在天门关闭的如今,位列仙班,跳出轮回,永生不灭。”m..Com “绛珠仙草,生于灵河岸边,三生石畔,日夜受离恨天外灌愁海水浇溉,天生有一段痴节痴气,若是给它脱去草木之胎,再配合补天石中的痴石,与人因果轮回一段尘缘之后渡劫,那么此人说不定能斩断业火。” 李渔似懂非懂,不过补天神石,他倒是曾经听过不止一次。 姜维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听丞相说起的,那一日大荒山青埂峰的神石被人骗走,丞相就曾经说过,定是有宵小打这个主意。也是那个时候,丞相跟我说起的绛珠仙草的事,还让我看了古卷上的图册,不然我如何能辨认出来。” “青埂峰神石被骗之后,天地变色,死了无数生灵。从行事手段来看,和今日这大阵的主人,应该是同一个人。三颗神石斩业火,终究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自从封神之后,哪有人跳出三界五行。此人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传说,竟然造下如此多的杀孽,着实该死。” 李渔悚然一惊,“这鸟人道行通天,心黑手毒,要是让他知道是我们坏了他的好事,岂不是要追杀我们。” 姜维笑道:“你若是随我去见丞相,六朝之内,谁又能奈何的了你?” 第十六章 分离 姜维又提出去西蜀,毕竟这是他此行的目的。 李渔打了个哈哈,说道:“容我再想想。” 出乎李渔预料,姜维没有坚持,反倒说道:“也好,不过我要回去,向丞相禀报此间大事。到时候再来寻你,若是你有意,也可以自行西去巴蜀。” “这么急?” 李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反正不是如释重负。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彼此有了一定的交情,姜维是个很好的朋友,至少李渔这么看。 “我与你不同,你无官一身轻,闲散自在。眼下荆州魏吴两国有联手之意,汉中又战事频发,蜀汉危难之际,姜维岂能长期在外游荡。” 李渔从行囊中,掏出一叠护身符来,笑道:“没什么送你的,这几张护身符,是我亲自开过光的,拿回去分分。” 这玩意是他准备去镇上骗钱的,现在想来,那时候轻松自在的日子,恍若隔世啊。 都怪张老头,真会给我找麻烦...尒説书网 姜维从其中捏了一张,含笑道:“我自己留存一份,李渔,我在西蜀等你。” “我可不一定去啊。”李渔赶紧说道。 姜维回头笑了一下,呼哨一声,从山脚奔出一匹骏马,转眼之间,一人一骑消失不见。 “洞府塌了,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李渔看向垂头丧气的三兄弟,他们好不容易从虎妖手里夺回洞府,眼下又无家可归了。 鸡老摇头道:“虽然洞府塌了,但是里面还有很多宝贝,我三第挖洞天下无敌,我们准备在这挖一挖,然后找一个山清水秀,远离人类的地方,继续修炼。” “那咱们也有缘再见吧。” 李渔一人给了一张护身符,说道:“这符是我亲手开光的,灵验的很,带着它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良心价只要...算了,相识一场,白送你们了。” 说得顺嘴,差点把兜售时候的话说出来,李渔稍微有些尴尬,三兄弟则兴高采烈地收了起来,短背直接拔了根长毛,串起来戴在胸前。 这三个货刚才还满脸哭丧,一下子又欢喜起来,勾肩搭背朝塌下的洞府走去,李渔摇了摇头,对他们竟然生出些羡慕来。 “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咱们也走吧...” 小金莲点了点头,娇小的身躯背着大大的行囊,跟在李渔身后。 她虽然还只是学了一点皮毛,但是身体素质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虽然也有点累,但是完全可以背得动,而且勉强跟得上李渔的步伐。 清风习习,山下的官道左侧,一间客栈的店幡随着风轻轻摆动,露出五个黑墨大字“三碗不过岗”。 山上天塌地陷,山下却恍若不觉,李渔心里又对布阵的人多了几分忌惮。 打死也不能让人知道,那株绛珠仙草是自己放出来的,想到这儿他看了一眼小金莲,后者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李渔甜甜地一笑。 “饿了没有,进去歇歇脚。” 小二弯腰走了过来,并没有因为两个人粗布衣衫而慢待两人,小金莲身上,甚至还穿着丫鬟的青衣。 两个人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被小金莲吸引了。 这小美人稚嫩的脸庞和玲珑的身材,上对七八十的老头,下对少年慕艾的小伙,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太能招蜂引蝶了。 小二定力还不错,笑着说道:“客观,前段时间有贼人劫了蔡相的生辰纲,朝廷派人封路,耽搁了许多的行商。这一放开,人就多了一些,桌子不够用,还请您担待些,和他们拼个座位怎么样?” 李渔眼珠一转,问道:“无妨,不过朝廷怎么不继续封路了,莫不是捉到贼人了?” “查到了,不过让他们跑了,原来生了这泼天胆子的,就是郓城县的晁盖。” “怎么?你还想继续封路不成?”一个小胖男孩,穿的十分贵气,高高扬着下巴,故意挑衅地问道。 在他身边的同伴,都笑着看热闹,没有一个人阻拦他对陌生人出言不逊。 李渔看了他一眼,小胖更嚣张了,鼻孔几乎朝天,道:“怎么,说你一句,你不服气?” 小金莲见他欺负李渔,气的双眼泫红,又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委屈。 她这幅样子,让小胖更加得意,看向小金莲的目光,也有着超越他这个年纪的猥琐。 “一个没人管教,缺少教养的小色批。”李渔心底暗暗给他贴了标签,嘴角轻笑一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小金莲伺候人习惯了,站在他身边,李渔拍了拍凳子,又用手臂给她擦了一下,说道:“坐啊,一会吃的就来了。” 小金莲甜甜一笑,把行囊放下,又擦了擦汗,这才坐在李渔身边,稍微挪了一下。 李渔坐下之后,袖子里的手指捏了一个法决,刚想施法,突然肩膀被人按住,“小兄弟,不过是孩子,童言无忌,不要当真。” 一股力道,顺着他的手掌,传到自己身上,让李渔手臂发麻,捏着的法决瞬间放开。 他强忍着痛意,抬头笑道:“这个自然...我不是和小孩子计较的人。” “那就好。”来人中年文士模样,相貌儒雅,穿着一身玄青色长衫,拢发包巾,颌下一绺胡须整理的很是干净。 李渔暗暗咬牙,这小胖看来不是好惹的,他身边这些人都是普通服饰,唯有小胖衣服贵气,满身绫罗,而且坐在最中间,其他人都围着他转,显然他才是主人。 技不如人,憋屈啊! 远处还传来小胖的哂笑声,李渔低着头,心里又想起姜维的风采来。 他那个阵法,尤其厉害,巨大的光晕笼罩下,所有人都被加持,激发出浑身的潜能,甚至爆发出远超本身的能力! 这应该是用在战场上的,听姜维说,诸葛亮比他的大几百倍,那是何等威势,岂不是一己之力,就能让十万人的军队战斗力暴涨几倍。 这个世道,果然还是强者为尊,虎妖已经是自己见过最强的对手,可是在姜维面前,只是轻松的一剑,就把它脑袋削了。 这里再也不是安逸的巨野县了,到处都是危险,想要不受欺负,自己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ps:签约了,大家有月票的投一投,支持一哈,能打赏的打赏几个,帮忙上个签约榜。这个榜单现在只看打赏... 第十七章 白吃 “喂,你这个丫鬟卖不卖?” 小胖在那高声叫嚷,小金莲本能地一颤抖,她就是被爹娘卖到张大户家的。 李渔心底已经烦透了这个小胖,但是他的随从中,就有一个稳压自己的,容不得自己任性而为,只能笑吟吟地说道:“这不是我的丫鬟,这是舍妹。” 小胖子哦了一声,丝毫不知道自己有多烦人,继续说道:“那把你妹妹卖给我吧,跟着你多受罪,不如跟着本少爷享福。” 李渔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摇了摇头,问道:“你要跟着他享福么?” 小金莲赶紧摇头,小脑袋跟拨浪鼓一样,生怕表达的不清楚。 她心里也恨透了这个小胖子,咬着嘴唇,偷偷白了他一眼。 可惜,她低估了自己的眼神,这嗔白一瞥,简直就是在... 勾引人... 小胖子大喜,乐不可支。他因幼年丧父,寡母又纵容溺爱,五岁上就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字,终日惟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而已。 如今年纪稍微大一点,在家里人护持下,来走一趟商,熟悉下族里的买卖。 李渔暗暗摇头,说什么也要给她做个面纱,这小妮子简直就是个祸水。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桌子上,正有几个人,嘴角挂笑眼神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他们也看出自己有些道行,而且憋着一肚子气,生怕自己要报复。 要是贸然出手,很有可能被他们给害了。 李渔突然想到了吴用... 这厮用了一招藏毒于树,利用骄阳炙烤,蒸腾水汽传毒,把杨志迷翻在地。 若是正常对垒,晁盖他们七个人一起上也打不过杨志,可是吴用就用这一招,不费吹灰之力,拿走了生辰纲。 以小博大,就需要用点脑子了,李渔晃着小腿,小二端着一盘小菜上来,还有两碗米饭。 李渔端起盘子,把菜拨给小金莲一半,说道:“多吃点,吃完我们还要赶路。” 李渔哥哥只有在传道的时候,才会对自己很严格,动辄打骂,平日里却总是很温柔。 小金莲喜滋滋地拿起筷子,她喜欢这样,严厉时就像是严父,温柔是像是哥哥,小金莲沉浸在她从未有过的这两种幸福中。 “客官,一共是四十文。” 李渔掏了掏胸口,这才记起来,所有钱都给张老头处理后事了,连自己的老婆本两只鸡一只鸭都卖了。 他不慌不忙,掏出一个护身符,说道:“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就四十文钱,不用麻烦掌柜的了,小人收取就行。”店小二已经看出这人多半没钱,说话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客气。 店里其他客人,都抱着膀子看戏,他们天生对李渔有一丝敌意,谁让你带着这么水灵一个少女到处走来着。 小二摇了摇头,笑道:“客官,您就是叫谁来,这四十文钱,也得付。吃东西给钱,天经地义,您说是不是?” “我看你手脚虚浮,印堂发黑,是不是最近‘指头儿消乏的厉害’?” 店小二脸刷的一下红了,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除了小金莲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位客官,你要是再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了。” 李渔笑道:“你最近心内发膨胀,口内无滋味,脚下如绵,眼中似醋,黑夜作烧,白日常倦,下溺遗精,嗽痰带血,我说的可有半句假话?我若是袖手不管,你半个月内,必然一命呜呼。” 小二愣在原地,他虽然顾及脸面,不想承认,但是这人说的一字不差。 终于还是求生的欲望比较强烈,这里的人都是行商,他们走了以后,谁认得自己,谁又知道。 小二忙不迭作揖道:“先生真是神了,不知可有补救的办法?”尒説书网 李渔手指一动,顺着小二的额头轻轻一划,店小二舒服地哼出声来,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得神清气爽,一些折磨他许久的毛病,都不见了踪影。 他双眼一亮,知道碰到高人了,李渔虽然打架本事不算高,但是救人一道,已经臻至化境。 小二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谢李渔的救命之恩。 其实他就是自渎太多,身子虚的厉害,李渔稍微帮他调理了一下,连吓呆蒙,将他唬住了而已。 李渔把护身符递过去,说道:“佩戴此物,一个月内消停一些,病痛自去。” 小二千恩万谢,李渔说道:“我这人淡泊名利,一向对金银不感兴趣...”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这饭钱我替恩公付了。” 说起来怎么也是这小二赚了,不然他去看个郎中,几十文连门都进不去。 李渔吃的心安理得,刚想起身离开,那个小胖子突然走了过来。 “慢!” 李渔眼皮一抹,心里这次真的动了教训他一下的心思,这小子年纪这么点,就欺男霸女,以后还了得? “这位...先生,你手段这么高超,必须帮一下我妹妹。” “你也有妹妹?” 说起妹妹,小胖眼里多了些神采,说道:“我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幼妹,生下来爹爹就没了,是我娘的心头肉。” “可惜从娘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犯时出现喘嗽等症状,叫人好不心疼,看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我看你手指一动就能治病,一定要随我回家,实不相瞒,我府上家底殷实,是一等一的豪富,若是治好了我妹妹,我们自有厚礼相赠。” 李渔看了他一眼,这小胖对妹妹还算不错,总算没坏到骨子里。 本来打算效仿吴用,给他们一个教训,然后顺便搞点钱花的心思,也就慢慢散去了。 “看你穿着打扮,不像是大宋的人,你家在哪?” “先生好目力,我们是大明应天府金陵人士,这位是我家少爷,他所言句句属实,医者仁心,还望阁下宽宏大度,不吝援手。” “太远了,我在大宋还有些俗事,不如你留一个地址,等我到了金陵,自然前去拜访。”李渔笑道。 他这也是留一个后手,万一以后流落街头,身无分文,就去小赚一笔。 “那怎么能行,我胞妹岂不是还要受苦?” 第十八章 求救 “参破方知事事禅,王侯将相尽徒然。富贵香是生前债,儿痴女怨皆前缘。阿弥陀佛...” 一个大和尚,宣着禅诗迈步进来,对小胖子说道:“这位施主,令妹得的不是病,而是命。” 这和尚身材魁伟,宝相庄严,一手数着念珠,另一只手掌放在嘴前。 “大和尚,你说的然啊缘啊的,是什么意思?” “令妹的病,乃是一段因果,治愈需要机缘,若有缓解,贫僧倒是有个方子。” “这位先生刚才显露了一手,你这和尚全凭一张嘴,我为什么信你不信他。” 老和尚哈哈一笑,深深看了李渔一眼,手掌翻动一道金光显现,片刻之后,手里多了一个金锁。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纷纷起身,满脸恭敬,似乎是见到了佛光显灵。 李渔对和尚没什么好感,带着小金莲就要离开。 大和尚见他主动走了,便继续说道:“你把这个锁,錾在金器上,叫令妹日夜佩戴。我这还有一个方子,你可要记清楚了,不然天下在没有人能治令妹的病。” “你们几个,都帮我记下,回去后大大有赏!” 小胖子很激动,大和尚朗声道:“我这药方,不要人参、不要鹿茸,不要灵芝,不要太岁,只要将白牡丹花、白荷花、白芙蓉花、白梅花花蕊各十二两研末,并用同年雨水节令的雨、白露节令的露、霜降节令的霜、小雪节令的雪各十二钱加蜂蜜、白糖等调和,制作成龙眼大丸药,放入器皿中埋于花树根下。发病时,用黄柏十二分煎汤送服一丸即可。” “可有名字?” “叫冷香丸。”大和尚说完之后,整个人沐浴在金光中,消失不见。 小胖子拿着金锁,见上还有两行字,顺着念道:“不离不弃,芳龄永继...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抬头,李渔和大和尚都已经走了,赶紧跑出去,人影也没瞧见一个。 “那小先生怎么走了,我还想请他去看看呢。” 周围的随从笑道:“少爷,这大师佛法如此高强,又没有收取钱财,可见是慈悲为怀,如今药方到手,还有金锁相赠,何必舍近求远呢?” “多一重保险总是好的...” --- “李渔哥哥,那个大师好厉害啊。” 李渔瞪了她一眼,说道:“我们...是你的师门和秃驴有仇,以后不许说他们好话。” 小金莲点了点头,吃力地背着行囊,亦步亦趋跟在李渔身后。 在他们离开之后,废弃的洞府内,一个和尚的身影出现,看着被破坏的大阵,眼里浮现出一丝狠厉。 一道金光之后,人影从原地消失。 此时的官道上,一个中年人,看着李渔的身影,快步追了上来。 “道长留步,小道长留步!” 李渔回头一看,是一个员外打扮的男人,便停住脚问道:“叫我?” “小道长,终于追到你了。我是客栈的掌柜,蔽姓何,听说小道长救了我店里的活计,特意前来道谢。” 这中年人有些颓丧,眼皮肿的像是水袋,黑眼圈直比熊猫,脸色苍白,印堂发黑。 李渔呵呵一笑,为了店里的活计?鬼才相信,这样的老板是不可能存在的。 “那小子太不懂事了,小道长救了他一命,竟然只给了四十文的饭钱。我已经训斥了他,让后厨做了一桌好菜,还有我们店里最出名的美酒,还望小道长赏脸。” 李渔摇头道:“我俗物缠身...等等,你说好菜,都有什么?” 掌柜的人比猴精,马上说道:“小道长放心,有鹌鹑羮、煎羊白肠、鱼头酱、豉汁鸡...” “前面带路。”李渔咽了口唾沫,说道。 刚才因为囊中羞涩,只点了一碟青菜还有两碗米饭,算起来已经很久没吃肉了。 掌柜的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舒了口气,只要他肯回去,就有机会帮自己摆脱那个噩梦。 酒楼内,小胖一伙人已经离开,掌柜的殷勤把两个人引到后院,果然一桌子美餐。 何掌柜的殷勤劝道:“小道长快请上座。” “哈哈,你太客气了,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渔扫视一眼,就知道饭菜没有问题,他一屁股坐下,小金莲也怯生生地坐在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