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满堂》 第 1 章 十二月初,连日的大雪,将整个林家村包裹成了密不透风的雪球。寒意在密不透风的雪球里肆虐不止,林家村村头的茅屋院子被冻得摇摇欲坠。 摇摇欲坠的茅屋院子黄泥斑驳,破旧不堪,似乎下一刻便会被寒风吹得七零八落。 林为珍蜷缩在被窝里,看了看快被凛风吹散架的纸糊窗子。她拉紧破布被子,只听门一响,张氏端着碗走了进来。 “珍珍,饿了吧,快来吃饭。”张氏坐到床边。 “咳!咳咳!”林为珍刚起身,就剧烈咳嗽起来。张氏忙不迭拍她背脊。 待缓冲过来,林为珍的目光扫过缺了口的土碗。碗里放着野菜和谷糠混合的菜团子,以及稀得能照清面庞的红薯粥。 红薯对于如今的林家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精细食物,林为珍染了风寒才能吃上红薯,家里其他人吃得都是稀稀拉拉的谷糠粥(谷物的皮壳)。 林为珍看了看张氏。张氏面黄肌瘦,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风一吹就能倒下,比那难民还不如。 她默默叹气,将红薯粥推给张氏,“娘,我吃菜团子就够了,红薯粥你吃了吧。” “你赶紧趁热吃了,多吃些多补补,病才能好得快。” 家里实在太穷,连红薯粥都能算得上是补品。 林为珍是昨夜里觉醒的前世记忆。她原是一个现代人,二十二岁时,她蝉联两届世界烹饪大赛冠军的那一夜,胎穿到了大梁朝。 幼时她总会梦见那些奇奇怪怪的高楼大厦,以及不需牛马便能奔跑的车子,她只当做是怪梦。直到昨日,她才完全记起前世的记忆,原来那些并不是怪梦,而是她前世的记忆碎片。 她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架空王朝大梁,年十二,家住林家村,家有爷奶,父母,还有一五岁幼弟。 一家人以种田为生,日子过得很是清贫。又因阿奶身子不好,须长期吃药,俨然一个无止境的吞金兽,是以家里日子更是难过,以至于林家是林家村最最穷的一户人家。 三个月前,爹林富贵去山上打猎,摔坏了腿,到如今还未曾将腿治好。 腿未治好不说,为了给他治腿,家里却是已经倾家荡产,当的当,卖的卖,就差没把房子拆了给卖了。 家里已经揭不开锅,然屋漏偏逢连夜雨,前两日她染了风寒。 古代医疗水平落后,一场小小的风寒便能要了一条人命。家里已经没钱为她买药治病,还是桃花婶子可怜他们,给借了钱,她才有幸捡回一条命。 思及穷愁潦倒的家境,林为珍又叹气。旋即又振作起来。她可是蝉联世界烹饪大赛金奖的人,她可是拥有一手好手艺的人,她有这本事,何愁赚不到钱? 她抓住张氏粗糙的手,“娘,等我好了,我去挣钱,挣很多很多钱,挣钱治好阿奶的病,治好爹的腿。” 她喘喘气,“我会挣很多很多钱,你就莫要再想那混事了。” 林为珍所说的混事,便是先前张氏想把自己卖给别人做奴仆,给家里筹药钱的事。 阿爷阿奶,还有爹,绝不同意此事。 张氏只得作罢。 今晨,林为珍昏昏沉沉地睡着,隐约听见窗外张氏和林老汉在说话。 “爹,眼瞅着又要给富贵买药了,家里都快断粮了,哪里还有钱买药,不若将我卖了,好————” “住嘴!你快止了那念头,我就是死,也断不会把你卖了!” 昏昏沉沉的林为珍皱眉。娘她竟还未打消把自己卖了的心思。 从回忆里抽回身,林为珍再次重复:“娘,我一定会挣很多钱,你莫要再想那事了。” 张氏并未将她的话当真。珍珍一个女儿家,去哪里挣很多很多钱?她知晓这是珍珍安抚她的话。苦笑一下,她说:“好,你快快好起来,娘等你挣很多很多钱。” 林为珍弯弯眼角,黄瘦憔悴的脸上出现些许光彩,“嗯。” 下一瞬她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咳得五脏六腑都快散架。她按按胸脯,重新钻进被子里。 迷迷糊糊睡了好些时候,她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一睁眼,就瞧见一张脸几乎贴在了自己脸上。 “毛蛋?” “姐姐,你醒啦!”毛蛋眨眨睫毛。因吃不饱吃不好,毛蛋也面黄肌瘦,他头大身子小,五岁的孩童看起来只有三岁多的模样。 “姐姐,你好些了吗?”他握住她的手,奶声奶气道。 “好些了。” 毛蛋献宝似的,从兜里掏出两个野果子,“姐姐,我在山脚下寻到的两个果子,给你吃。” 他舔舔嘴,纵然馋得要命,仍毫不犹豫将果子递给她。 林为珍摸摸他蜡黄且又长着冻疮的脸,“姐姐不饿,毛蛋自己吃吧。” “那我把果子放你枕边,你饿了再吃。” “你自己吃,毛蛋你快出去,当心我把病气过给你。” 毛蛋年纪小,抵抗力不强,若她将病气过给他可就不好了。 毛蛋是早产儿,爹娘怕养不活他,故而给他取了个好养活的贱名“毛蛋”。好在他虽是早产儿,但未有什么病症。只是受家境拖累,矮小瘦弱些罢了。 “毛蛋不怕,毛蛋可强壮了!”毛蛋挺起胸脯。 “当心着。” 将毛蛋赶出去后,林为珍又咳嗽半晌。养病养了两日,头还晕眩不止,也不知何时才会痊愈。 得赶快好起来。她愁思连连,视野又晕晃起来。 半夜里,昏昏沉沉的林为珍肚腹叫唱起来。 腹中的饥饿,若烈火,灼烧着胃部。她被烧醒,疼得碾转反复,难以入眠。 火烧过了,灰烬似乎变成蚂蚁,在她肚子里爬来爬去,难受得她恨不得将手伸进肚子里挠。 饥饿,让人如此痛苦。而这,是她,她一家人的常态。以前林富贵没摔伤时还好一些,虽然每顿同样吃不饱,但比现在能林为珍多吃两口。 而如今已经倾家荡产揭不开锅,这三个多月以来,半夜饿地睡不着,这样的状态是常态。 她捂住肚子,弯曲背脊,忽而,耳边听到窗外响起细微的声音。 插入书签 第 2 章 却原来是毛蛋饿得睡不着,起床往肚子里灌水去了。他一边灌水一边道:“毛蛋不饿,毛蛋不饿。” 听到毛蛋低低的声音,饿得只能捂住肚子的林为珍有些心疼地叹息,随即渐渐睡去。 天还未亮,村里的鸡鸣声便一声比一声高了起来。 林为珍悠悠转醒。听到耳边一阵阵鸡鸣,她突然有些怨起鸡来。并非是因为鸡打扰了她的睡眠,而是饿肚子的人并不想清醒。 睡着了便感受不到饥饿。她四肢无力地瘫软着,又怨恨着鸡鸣,又盼望自己能早些好起来挣钱去。 午间,桃花婶子进了林家院子。见张氏一边煎药一边垂泪,她一顿,踟蹰起来。 张氏擦擦泪,问道:“桃花婶子,你来这是……” “唉……”桃花婶子满面愁容,“我们家那口子昨儿去镇上抗包,不小心砸伤贵人了,贵人要赔一两银子,家里暂时没这么多钱,我寻思着之前我借你们家的那三十文钱能不能……”这话她忍心没说完。 触及张氏带着泪水纵横的脸,她实在是于心不忍。她知道林家如今这老弱病残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然她这也是没办法了。 罢了。踯躅片刻她及时改口,“我再另寻法子吧。”转身便走。 目送桃花婶子走远,张氏羞愧又无奈,只得痛苦地垂泪。 家里统共还剩两个铜板。 林老汉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数着,数了一遍又一遍,布满皱纹的脸上黯淡无光,“明儿我去镇上,看能不能找到活计。” 三个月前林老汉去镇上找活计,大都嫌他年纪大,不要他,好不容易有不嫌弃他的,然而给的工钱极低。低他也认了,只要能挣到钱给妻子和儿子买药,工钱多低他都认。 干了两天活计,差点累出腰伤后,家里人死活不让他再去干短工了。他若再病再受伤,无异于是给家里的情况火上浇油。他便作罢。 只是如今家里这情况,药不能停,粮食也撑不了几天了,他不得不出去再找活计。 “爹你就别去了,你再有个好歹,娘可怎么办?”张氏摇头,“若是……若是码头抗包的要女子就好了。” 镇上最好找的活计就是码头抗包,然而抗包的只要男子,不要女子。若女子也能去,她也就去了。 一辈子深耕在田地里,除了种田什么也不会,这世道,若身无长物,找到活计做何其艰难,女子能找到活计,更是难上加难。 一晃两日过去,林为珍已全然好透。饭桌上,她嚼着略微苦涩,又很是喇嗓子的黑面团子,寻思着去镇上瞧瞧。 她准备去了解一下镇上卖的些什么吃食,销路行情,镇上的人在饮食方面上都有些什么喜好,消费水平,以及有哪些食材可用等等情况。 了解清楚具体情况后,才能决定好做什么吃食买卖。毕竟即便手艺好,不了解行情,也不一定能赚到钱。 她倒是想直接开饭馆,可没那本钱。家里统共还剩两个铜板,哪有那本钱让她去开饭馆。 是以只能先去卖点本钱少的吃食,攒攒钱再做打算。 饭毕,林为珍去洗碗,因饭食没有一丁儿油水,碗用清水过几遍就能洗得干干净净。 擦着没有一点油光的饭碗,林为珍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将将吃完饭,腹中又饥饿起来。 从前是一日两餐,林富贵摔伤后是一日一餐,一餐一个野菜团子和一碗稀稀拉拉的谷糠粥,又吃不饱,又没有油水,可不饿得快么。 烧鸡,烧鸭,红烧肉,酸菜鱼,烤全羊,炖牛肉……各式各样的大荤菜如一匹一匹马从脑海里奔腾而过,林为珍馋到几近胃疼。 她上辈子不大爱吃肥肉,可现在面前若有一碗肥肉,她能吃个精光。实在是太缺油水了。 林为珍洗碗时,张氏则在院子里捣衣,她一面洗着衣裳,一面忧思该怎么挣钱。 就在这时,村长进了院子。 “村长,不知您来所为何事?” 村长对张氏说,后日隔壁王家村的王地主家里要办喜宴,后厨里缺两个帮工,一天二十文钱,问她和林为珍愿不愿意去。 其实就算是缺帮工,在王家村未必找不到合适的人,也不需找到这林家村来。皆因村长可怜林家,故而替张氏寻来这项差事。村长和王地主有些交情,要来这一份差事并不难。 张氏如何不懂其中道理,她给村长跪下来,“村长,多谢您!多谢您!” 村长扶她起来,“谢就不必了,你和为珍到时候好好干。” 村长家去后,张氏同林为珍说了此事。 “到时候你干活利索些,别让人挑了错处。”张氏嘱咐道。 “我晓得了。”林为珍点头,又说,“王老爷请的镇上大酒楼的厨子做的掌勺?” “是啊,听说是天香楼的大师傅。” 镇上有三家大酒楼,排在第一位的当是天香楼。天香楼的大师傅手艺极好,据说师承御厨。林为珍沉吟,正好借这个机会,去见识见识镇上手艺最好的大师傅的手艺如何。 后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外头雪花纷飞,林为珍和张氏喝了两口热汤,便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去了王家村。 数九寒天,北风呼啸。刺骨的寒风一丝一丝往脖子里钻,林为珍裹紧身上的棉袄。这是她唯一一件袄子,穿了好些年,缝缝又补补,今年她长了个,袖子又短了些。 她看了下同样缩着肩膀躲避寒风的张氏。张氏的袄子不知穿了多少年了,比她的还破。 见张氏往手上呵气,冻得直哆嗦,林为珍握住她的手,搓了搓,相互取暖。 王家村离林家村不远,一刻多钟,娘俩便到了王家。 王老爷的宅子很是气派,高高的宅门上贴着喜字,挂者红灯笼,里头烛火通明,人影攒动。因要办宴席,府里的人天还没亮就起来干活了。 管事的睇着林为珍和张氏,视线在她们打着补丁的衣衫上转了一圈。 张氏下意识遮住衣角的补丁,局促地低下头来。 “赶紧去后院吧,手脚麻利些!”管事的挥手,让她们赶紧进去。 后院里打着雪亮的灯,里面人来人往,热闹嘈杂。林为珍和张氏被安排去摘洗菜。 林为珍坐在屋檐下洗着菜,时不时地往后厨里面瞧一眼。 张氏以为她饿了,便道:“珍珍,到晌午了就能吃上饭了。” 做后厨帮工不仅有二十文工钱,还供饭食。 “你且再忍忍。”张氏拍拍她。 最后一抹夜色从天际消失,雪亮的灯笼熄了灯,后院里越发嘈杂,烟火气和饭食香气一阵一阵飘到屋檐下。林为珍仔细辨别品味飘来的香气。 大厨,往往能用一双手,将食物的香气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从这香气可探出,天香楼的大师傅的确有两把刷子。 林为珍把洗好的萝卜放到木桶里,听到有人在报菜名。 王老爷儿子娶媳妇,出手阔绰,请的天香楼大师傅做的一等席面,炒菜炖菜凉菜,样样齐全,里头不仅有鸡鸭鱼肉,还有江鲜海鲜。 菜肴汤羹,果品点心俱全,席面很是丰盛。 林为珍听着菜名,唾液止不住分泌出来。 临近晌午,厨房里的师傅正热火朝天忙碌着,林为珍和张氏活歇下手里的活,去领了饭食。 帮工的饭食是一个麦饼和一碗菜汤。 忙了接近一天,滴水未进,林为珍早已饿得头昏眼花。她捧起热汤就灌进肚子里。 热乎乎的菜汤里飘着些许油花儿,许久未见油花的林为珍仿佛喝了琼浆玉露,不禁喟叹出声。 “珍珍,给。”张氏把麦饼递给她。 “娘你不吃?” “娘喝点菜汤就够了。” “那哪里能吃饱!娘你赶紧吃了。” 林为珍不接,张氏便把麦饼收起来,“回去给毛蛋吃。” 麦饼可是好东西,张氏已经记不清家里什么时候吃过麦饼了。她舍不得吃,林为珍不要,她便想留给毛蛋吃。 “不行。”林为珍蹙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我喝点汤就够了。” “娘,我说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你就喝点汤,等会儿撑不住了怎么办?你活没干完就撑不住了,还拿得到工钱吗?” 拿不到工钱可不行!听闻此言,张氏终于动容。不过她把麦饼掰成两半,一半自个儿吃,一半带回去吃。 见状,林为珍嘴巴微动,没再说什么。思忖一番后,她也掰下一块麦饼,留给毛蛋。 麦饼的剂量配比和火候差了些,口感略微欠佳。但比苦涩喇嗓子的野菜团子不知要好上多少。林为珍微微吸气,用麦饼蘸了些带着盐味的菜汤。 菜香浸润麦饼,麦饼又好吃了一分。她把汤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也不剩,然而肚子连两分饱都算不上。 临近黄昏,新娘子即将进门,也快要上席了。 在古代,婚礼为“昏礼”,意为黄昏时行礼。 古代婚礼为何要在黄昏时进行?皆因黄昏是阴阳交替之时,而男阳女阴,在阴阳交替之时举办婚礼,才不会违背天时。是以大多婚礼都在黄昏时举行。 唢呐锣鼓,爆竹声渐起,新娘进门了。前院更加闹腾起来。等过了礼,宾客入座,就要上菜。 林为珍正在洗碗碟,倏然听到厨房里管家的惊呼声。 “这可怎么办才好!” “发生什么事了?”林为珍问身侧路过的帮工。 插入书签 第 3 章 “天香楼的大师傅不小心磕了脑袋,昏过去了,这还有最后一道菜没做齐呢!”帮工说道。 王老爷请了天香楼的大师傅来掌勺,王家原本的厨子便告假家去了,这会儿天香楼的大师傅磕了脑袋,可就没人掌勺了。 管家急得团团转,这可如何是好! 最后一道菜是一品豆腐,是今儿的喜宴上不可缺少的吉祥菜。马上就要上菜,现在去别处请厨子,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他急急问:“谁会做一品豆腐?” 帮工们面面相觑。一品豆腐是精细的富贵菜,他们这些帮工都是村里人,哪里会做这富贵菜。吃都未曾吃过。 管家急得抓耳挠腮,就在这时,一道女声倏然响起。 “我会做。” 众人寻声望过去。 管家打量一番出声的林为珍。见她瘦巴巴的,长着冻疮,一身洗得发白的补丁衣衫,他拧眉,显然不信,“你会做一品豆腐?当真?” 林为珍还未答话,张氏急忙抓住她,“珍珍!你在胡吣什么!你哪里会做那什么一品豆腐!” “我会做。”林为珍稳住她,“王管家,你可以让我试试。” 张氏又要说话,林为珍严肃地叫了她一声,“娘!”张氏一愣,竟被她镇住了。 王管家狐疑地打量林为珍,快速忖度一番后,“那你且试试,不仅要会做,还须做得好吃,若做得不好吃,那是丢了老爷的面子,这你可担待不起!” “请您放心。” “珍珍,这可不是在开顽笑!”听到管家的话,张氏又急了。林为珍安抚道:“我真会做,娘你别担心,相信我。”语罢她走进厨房。 王管家一边应允林为珍去试试,一边派人急去寻周边会做一品豆腐且做得好吃的厨子,做好两手准备。 林为珍洗干净手,扫视已经切配好的食材。她把切成条的豆腐放进蛋液和干淀粉里裹上一圈。 锅里下宽油,待油温五成热时,她把拍好粉的豆腐条均匀下锅炸。 豆腐一下锅,便滋滋啦啦响起来,她熟练地晃动铁锅。 豆腐要炸得香,配料比例,油温火候,炸制时间等等方面都需把握得当,若一方面把握不好,炸出来的豆腐色香味方面便不能达到最佳。 林为珍炸豆腐已经炸出了经验来,知晓如何炸,才能炸出最香最好吃的豆腐。 她轻微晃动锅,锅里的豆腐逐渐披上金黄外衣。酥酥的油焦香气从油锅里挥散出来时,豆腐已然定型。 这时,她用勺子轻轻推散豆腐,继续炸。 王管事见她动作娴熟流畅,有模有样的,似乎还真会做,他微讶。闻到鼻尖飘来的香酥气,他嗅了嗅,喉结微微一动。 张氏瞠目而视,珍珍她真会做? 豆腐炸到金黄,表皮酥脆后,林为珍捞出豆腐沥油。 只见那堆积在篓子里的炸豆腐金黄油润,一滴滴的油剥离下来,若丝滑生辉的流金,剥离出了让人止不住流口水的香味。 王管家众人齐齐吞咽口水。 这小姑娘,炸的豆腐怎会这么香! 豆腐沥油时,林为珍用锅底留下的底油下肉末炒。 一品豆腐的肉末,得抡锅爆炒,只是现在的林为珍没怎么练过臂力,又因为吃不饱而力弱,即便抡得起铁锅,但长时间抡锅爆炒却有些费力。 于是她改了做法,不爆炒,而是轻轻煸炒,加入适量姜蒜泥和茱萸。 姜蒜辛香和茱萸辣香呛进肉鲜味里时,她端来一碗鸡汤,沿着锅边淋进去,接着下白糖,小火熬肉酱汁。 肉酱汁熬得香浓时,勾一层薄薄的琉璃嵌芡汁,浓稠程度熬到恰当时出锅。 林为珍把沥好油的豆腐摆入盘中,把将将出锅的肉酱汁浇到豆腐上。 微红的肉酱汁从金黄的豆腐上淋下来,若红润的帘幕挂了下来,色泽极其鲜亮。 最后林为珍在豆腐上撒上葱花。 红润中泛着金光,香浓扑鼻的一品豆腐,大功告成。 林为珍擦擦手,含笑道:“王管家,做好了。” 王管家忙不迭拿筷子,去夹豆腐。 挂着肉酱汁的豆腐盈旺旺,在筷子上颤了两颤,王管家迫不及待将其送入口中。 牙齿首先感受到的,是豆腐表皮上的肉酱汁。酱汁十分润口,丝丝甜意里带着辣气,肉酱很是鲜嫩,鲜味里透着一股子甜辣,浓郁的醇香以不容拒绝之势瞬间打开了味蕾。 肉酱汁下面,齿尖划破豆腐皮,咔嚓一声,酥脆的豆腐皮破开,里面香滑的嫩豆腐流溢出来。豆腐嫩滑到一个不注意,便溜进了喉咙里。 豆腐滑进喉咙里后,唇齿间留下的是豆腐的鲜和酱汁的鲜,两鲜叠加,舌头都险些被鲜掉! 整个一品豆腐,甜辣香润,酥脆滑嫩,鲜醇爽口,唇齿留香。 王管家瞠目结舌,“好、好吃!” 他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一品豆腐。天香楼的大师傅做的一品豆腐也没有这般好吃!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林为珍,还想再说些什么时,他听到前院有人唤他,于是急忙道:“行!你来做一品豆腐,赶紧的!” 林为珍应好,火速忙活起来。 张氏呆愣愣的,想前去问林为珍话,但见她忙碌着,而自己也还有活要做,便暂且歇下心思,先去干活。 不多久,只听一道人声:“开席了,开席了!” 早已备好的一道道菜端出去,林为珍这边紧赶慢赶,才把豆腐炸好。 “快些快些!莫要耽误时辰!” 终于将一品豆腐做好,传菜的将菜端出去后,林为珍甩甩手,狠狠地松下一口气。 她刚洗净手,张氏就来到她身边,“珍珍,你怎么会做一品豆腐?你去哪里学的这手艺?” “娘,这事回去再说。”她揉捏一下手腕,等下席散了,她们还得洗碗碟,等会儿可有的忙,也可有的累。 张氏欲言又止,“珍珍……” “娘,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不便说,咱们回去再说。” “好。”张氏闭了嘴。 此时前院里,传菜的将一品豆腐端出来,唱菜名的婆子高唱道:“一品豆腐!” 一品豆腐上桌,宾客们齐齐看向菜盘子。 “今天这一品豆腐品相倒是不错!” “怎么这么香!” 主桌这一席,坐着王老爷,王家的亲家,还有其他两个地主,和镇上的两个员外。 金员外见一品豆腐上桌了,他吃了一块豆腐,脸色微变,“这……” 王老爷:“怎么了?豆腐不合心意?” 金员外摇头,“天香楼的郑师傅做一品豆腐的手艺又长进了?他之前做的一品豆腐,可没这么好吃。” 闻言,王老爷等人也尝了一块豆腐。 甜辣酥脆,鲜香滑嫩的豆腐化在舌尖,王老爷不禁捂住嘴,似是生怕嘴里的鲜气跑了出来。 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我这才几日没吃郑师傅的一品豆腐,竟不曾想他做豆腐的手艺长进了这许多?” 在坐其他人吃完豆腐,反应如出一辙。 “这豆腐烧得妙!妙啊!” “我在县城大酒楼里吃的一品豆腐都不如这!” 宾客们都对这一品豆腐满意得不得了。 “这一盘豆腐,竟把所有菜都压了下去!王老爷,你这厨子请得好,请得好啊。” 宾客们纷纷竖起大拇指。 一盘豆腐,很是给王老爷长了脸。王老爷压住嘴角的自得,喊道:“管家,告诉郑师傅,豆腐做得很不错,有赏!” 王管家忙道:“老爷,一品豆腐并非郑师傅做的。” “哦?那是谁做的?” 后院里,林为珍蹲在地上洗刷盆桶时,管家带着赏银过来了。 王老爷对林为珍做的一品豆腐很是满意,特赏了她半两银子。 “谢老爷赏。”林为珍接过银子。 半两银子,差不多够一个月工钱了。张氏愣神,而后欢喜起来,“老爷阔气,竟赏了半两银子。” 林为珍笑了笑,把银子递给张氏,“娘,银子你收好。” 欢欢喜喜地接了银子,张氏继续干活,她竭力忍住激动的性情,却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这半两银子,可以给婆婆和丈夫再续一些时间的药,还可以给家里再续一些时间的口粮! 酒席散尽,后院里的帮工忙碌起来。洗洗涮涮到天都黑透了,林为珍和张氏总算干完了活。 母女俩领了工钱,打着火把家去。 夜里风更冷,举着火把的林为珍恨不得将身子包裹在火把上。 “对了,珍珍……” 林为珍知道张氏要问什么,她道:“娘,回去再说,太冷了,我们快些回去。” 林为珍和张氏赶路回家时,遥遥看到林老汉的身影。 林为珍快步上前,“阿爷,你怎么来了?” “天儿太晚,我来接你们娘俩。” 他们仨举着火把,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回赶。 彼时,林家,李氏刚抹掉泪,眼泪又止不住地淌出来。 生了孩子后,李氏的身子便一直不大好。一直要吃药吊命。她拖累了家里几十年,现如今家里这情况,她断断不能再拖累家里了。 不能再拖累家里。 她拿出绳子,吊在房梁上,随之把脖子吊上去。 插入书签 第 4 章 林为珍一行三人刚进屋,就听到毛蛋的哭声。 张氏心头一急,冲进屋去,“毛蛋!” 一进屋,就见毛蛋和林富贵趴在床边抹泪,床上靠着李氏,也在抹泪。 “这是怎么了?”张氏抱住抽噎着的毛蛋。 毛蛋抽泣:“阿奶、阿奶她上吊……” “什么!”林老汉惊愕,“春兰你上吊了?” 却原来,李氏刚上吊,就被毛蛋就发现了。他哭着去叫林富贵,林富贵一瘸一拐,忍着腿部剧痛,将李氏救了下来。 幸好发现得早,李氏不多会儿便醒了。 林老汉又惊又后怕,“春兰,你怎去做这样的傻事!” 李氏捂脸痛哭,“我活着就是拖累,不如去了好。” “什么拖累!不许再这样说!”林老汉叱道。 “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就让我去了吧。”她泪流不止,一心寻死。 “阿奶!”林为珍倏然出声,“莫要再寻短见,我能挣钱的,往后不用再担心挣不到钱,我今天可是挣了半两银子呢!” “什么?珍珍你今儿挣了半两银子?”林老汉难以置信。 “是的,阿爷,不信你问娘。” 张氏赶紧拿出身上的半两银子,“这是珍珍今天挣的。” “珍珍,你干什么了挣了这么多钱?” 林为珍言语简练地道出原委。 林老汉:“你怎么会做一品豆腐?” “阿爷,你可信人有前世今生?” “怎么说?” “我生病那会儿,似乎梦到了自己的上辈子,我上辈子好像是个厨子,会做很多菜,手艺还不错。” “等我清醒后,上辈子其他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手艺还记得。” 林老汉,李氏,林富贵,张氏,以及毛蛋,纷纷张大嘴巴。 林老汉嘴巴颤动,“此、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林为珍继续道,“我上辈子手艺好像很不错,阿爷您瞧,我今天靠着上辈子的手艺做的一品豆腐,可是挣了半两银子呢,听宾客说,我做的一品豆腐,比天香楼的还要好吃。” 林老汉:“比天香楼的大师傅还要厉害?” “反正他们是这么说的。”她清清嗓子,“都知道天香楼的大师傅很能挣钱,我若是比他的手艺还要厉害,岂不是更能挣钱?” “我有这手艺在,一定能挣些钱的。” 林老汉和李氏他们静默良久,仿佛是在慢慢消化林为珍所说之事。 不知多久过去,林老汉恍若至于梦中,他问张氏,“珍珍做的那一品豆腐,真比那天香楼大师傅做的还好吃?” “是真的。” 林老汉忖了又忖,“珍珍你去烧个菜让我们尝尝。” 林为珍无奈摊手,“阿爷,家里只有谷糠和野菜,连盐都没有,我就算手艺再好,也做不出什么美味佳肴来。” “阿爷,我知你还不信我的手艺,但你想想,娘手里的半两银子可是真的,银子是真的不就证明我手艺很好吗?” 林老汉放下疑虑。林为珍握住李氏的手,“阿奶,我会挣钱养活家里,你莫要再做傻事。” 李氏泪眼朦胧,“真的吗?” “真的,”她又道,“我记得上辈子的手艺这件事,一定不要上别人知道。” 林老汉:“这是当然!”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林为珍低头去瞧毛蛋。毛蛋捂嘴,“姐姐,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毛蛋乖。”她摸摸他脑袋。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默默端详林为珍。林为珍见他们个个瘦骨嶙峋,她说:“我去做点吃的,今晚大家都吃个饱饭。” 张氏拦住她,“今天已经吃了,别再浪费粮食,得留着以后吃。” “娘,我们都得吃个饱饭,吃饱了才有精神,才有力气赚钱。别钱还没赚到,人先给倒下了。” “可是————” “今天好歹赚了些钱,都吃个饱饭吧,你瞧瞧毛蛋,都饿成什么样子了。” 张氏看向瘦得发黄的毛蛋,想着手头里的半两银子,以及四十文工钱,她稍微松口,“那就,”她转向林老汉和李氏,“爹,娘,咱们要不吃个饱饭?” “吃!”林老汉一锤定音。 两个野菜团子,一碗比较浓稠的谷糠粥,林为珍总算感受到肚子里有了些东西。 说是要吃个饱饭,但其实也不能敞开吃,只能比之前多一点点口粮而已。 她摸摸肚子,余光瞥见张氏他们吃得很慢,似是舍不得吃。 碗里的谷糠粥吃完,还剩些粘碗底的糊糊,张氏他们把热水倒进碗里,搅拌搅拌,又是一碗汤水,这样吃能吃得更饱。 半夜里,林为珍一如既往,饿地睡不着觉。她起来灌了几瓢水,这才睡下。 翌日雪停。大清早,吃过早食,林为珍和张氏离家去镇上。 毛蛋坐在门槛上,目送她们的背影走远。有村里的小孩路过林家,毛蛋瞧见他们手里的黏黏糖,他眼巴巴地望着糖。 随后低头,低声自言自语:“毛蛋不馋,毛蛋不爱吃糖。” 先去把桃花婶子家的三十文钱还了,林为珍和张氏才去镇上。 昨夜林为珍和家里商量好,先去做吃食买卖攒钱,钱攒够了,便开饭馆。今天去了解一下镇上的情况,好决定怎么做买卖。 “还好今天没下雪了。”林为珍搓搓手,鞋底踩在雪上嘎吱嘎吱响。村里到镇上,徒步要一个时辰。 终于抵达镇上,林为珍腿都走麻了。 青山镇不大不小,是个中等镇子,街上人来人往,店铺鳞次栉比,还算热闹。 林为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买吃食的店铺摊贩上。 卖炊饼的,卖胡饼的,卖包子馒头的,卖水饭的,卖酥酪的,卖樱桃煎的,卖各式各样吃食的商贩,大力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林为珍慢慢计划着,一路前行,路过一座书院。书院门口,到处都是摆摊的商贩。 学生的钱最好赚,且念得起书的,往往都还算有些钱的,是以这边摆摊的商贩极极多。 林为珍扫视在小摊上来来往往的学子。一个穿着学子服的胖娃娃,脖子上戴着黄金长命锁,左手拿糖糕,右手拿肉串子,吃得满嘴冒油花。 胖娃娃年岁应该和毛蛋差不多,可却比毛蛋要壮实得多。同样年岁的毛蛋瘦得干巴巴,头大身子小,思及此,林为珍微微叹息。 转而,她道:“娘,我已经想好卖什么吃食了。” “卖什么?” “米花糖。” 米花糖是镇上没有的吃食,够新鲜,也够美味,而镇上人似乎多偏爱甜食,林为珍想,米花糖大抵是能卖出去的。 “就是成本不低。”做米花糖,要米,油,糖,这几样东西可不便宜。 其实她想过卖小蛋糕,销路或许会更好,可蛋糕成本更高,奶制品很贵,羊奶和牛奶可比米油糖贵多了。她暂时买不起。 “你说的那米花糖,真那么好吃?”张氏问。 “挺好吃的,娘,我们去买食材。” 米花糖,食材需有米,糖,油。大米和糯米做米花糖,口感会更好,林为珍暂时买不起,只能先用便宜点的小米。等赚了钱,再用糯米或大米。 大米一斗二十文,小米一斗十八文,白糖一两十文,饴糖一两九文,油一两八文。 一斤小米,一两白砂糖,一两饴糖,一两半油,能做出一板米花糖。一板米花糖成本差不多三十二文。 一板米花糖可分成二十块桂花糕大小的方块,镇上的桂花糕一块两文钱,米花糖价钱可定稍高一些。 可定为五文钱两块米花糖。一板能卖五十文。 刨去三十二文的成本……对了,成本还有包桂花糖的油纸,不过油纸极其廉价,占不了多少成本。 一板米花糖,大抵有十八文的利润,接近60%的利润,很不错。 林为珍想把米花糖的价格定的更高一些,毕竟是新鲜独有的吃食。可她不得不考虑镇子的消费水平,即便是又新鲜又独特的吃食,太贵了的话,或许可能不好卖,先打开销路再说。 她打算先买三斤小米,做三板米花糖看看销路如何。 买完食材,付钱时,张氏眉眼间皆是心痛。林为珍安慰道:“会赚回来的。” 回家后,林为珍马不停蹄开始制作米花糖。她把小米蒸熟,而后用石板烘干。一般情况下米会用晒干和风干的方法,她赶时间便石板烘干。 烘干的小米变硬变凉时,她一粒一粒搓开小米,阴米便制作好了。 锅里倒油,油温五成热时,阴米下锅炸。很快阴米膨胀,米花爆出来,黄悠悠的米花爆出来后沥干。 林为珍接着用饴糖、白砂糖和清水熬糖。 毛蛋踮脚,眼巴巴地瞧着锅里甜滋滋的糖浆。 林为珍用筷子蘸了一点糖浆,递给他。他开心地咧嘴,舔了一下筷子。 “姐姐,甜!” 她摸摸他脑袋,继续熬糖。糖浆熬到焦黄,冒出密集的小泡泡时,熄火,米花倒入锅中。 米花在糖浆里翻滚,裹匀之后,倒在木板上定型。方方正正的米花糖定型之后,林为珍将其切成小块。 “娘,你们来尝尝。” 林为珍想让他们一人吃一块尝尝,张氏说:“哪里用得着这么浪费,一个人掰一点就行。” “行。”林为珍拿起一块米花糖,用刀切成六瓣。 毛蛋第一个伸手去拿,咔嚓一下,他咬碎米花糖。下一瞬,他瞳仁亮晶晶,“姐姐!好吃!比黏黏糖还好吃!” 自毛蛋生下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零嘴就是黏黏糖(稍微便宜一些的粗制滥造土糖)了。酥糖桂花糕那些糕点什么的,他从未吃过,所以他的认知里,黏黏糖是最好吃的零嘴。 这边厢,张氏将米花糖送入口中。 米花糖入口极其酥脆,蜜甜之中带着小米清香,所以甜而不腻。还未嚼几下便化了渣,口腔里只留下丝丝清甜气。 整个米花糖,米香浓浓,酥脆沁甜,极其爽口。张氏兴奋不已,“这吃食准有卖头!” 好吃又全镇独一份,这糕点肯定有卖头! 插入书签 第 5 章 林老汉在留在家里照顾李氏、林富贵和毛蛋,林为珍和张氏拎着篮子去往青山镇。 青山书院是摆摊的紧俏地儿,门口已经被商贩占得满满当当。找不到一个空位摆摊的林为珍和张氏只能站在路中间。 “就这样吧。”林为珍无可奈何,只能拎着篮子走卖。 她们掐着饭点来书院,此时已经有许多学子来外面用晌午饭了。 “包子!皮薄馅大的包子,好吃又实惠!” “卖胡饼哟,香地流口水的胡饼哟!” “葫芦儿,葫芦儿,又圆又大的冰糖葫芦!” 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林为珍清清嗓子,也叫卖起来:“米花糖,甜甜脆脆的米花糖!全镇独一份的米花糖!不要钱就可以品尝的米花糖!好吃再买的米花糖!” 听到不要钱就可以品尝,好些人围了上来。 “真的不要钱?” “这是什么糕点?我未曾见过!” “瞧着倒是很不错。” “全镇独一份?” 林为珍取来切碎的米花糖小颗粒,供给他们尝。 酥甜香脆的米花糖融在舌尖,留下细细腻腻的米香,食客们当即惊讶不已。 “啊呀!” “怎的这般好吃!” “这是米做的?” 林为珍:“是小米。” “小米怎么做成这样的?” 林为珍笑而不语。食客也后知后觉知自己问得有些冒犯了,这么问岂不是在打探人家的方子? “怎么卖的?给我来两块!”有吃了米花糖的食客,当即豪爽得一挥手。 “五文钱两块米花糖。” “不便宜啊。” 林为珍笑笑:“但也不贵,米花糖它好吃啊,而且这可是镇上其他地方都没有的点心,说不定县城里都没有这个呢。” 有人听到这话,立刻道:“县城里好像的确没有这个米……米花糖?” “从未瞧见有卖过的。” 林为珍笑得更灿烂,“其他地方没有,好吃又新鲜的吃食,这价钱很实惠了。” 有人还在犹豫,有人却已经开始掏钱了,“给包五文钱的!这点心又脆又甜,还真不错!” 林为珍立刻包好,递给蓝衣食客,“多谢,欢迎下次再来。” 见有人买,第一单生意开张了,张氏大喜。 蓝衣食客拿起米花糖就开吃。 大块的米花糖放在嘴里嚼,和切碎的小颗粒米花糖放在嘴里嚼,那滋味可不一样。 他咔嚓咔擦吃着,“哎哟,这怎的还越吃越香!” 林为珍:“整块吃才够劲儿!” 他大口嚼着米花糖,嘎吱嘎吱脆,吃得很香。 免费品尝的是切得细碎的小颗粒米花糖,虽然也很好吃,然而看起来没有大块米花糖吃起来爽快。 有人见蓝衣食客卡蹦卡蹦嚼得香,馋地忍不住了,“给我也来两块!” “好嘞!”林为珍正要去包,张氏先她一步拿了油纸。注意到张氏眼角眉梢都是喜悦,林为珍莞尔。 陆陆续续地,六十块米花糖卖得只剩下十六块了。 林为珍和张氏正要继续吆喝时,穿着学子服的胖娃娃走过来。 是昨日那吃得满嘴油花的胖娃娃。 今日他仍一手糖糕,一手肉串子,身上黄金长命锁叮叮当当响,身后跟着书童。 他的声音有些奶气,“你们卖的这是什么?” “是米花糖,又脆又甜可香了,小公子要不要尝一尝?”林为珍把免费试吃的米花糖递给他。 胖娃娃吃了两颗米花糖,胖胖的脸舒展开来,“呀!” 他二话不说,让书童掏钱买。 “小公子要几块?” 胖娃娃眨眨大眼睛,“十块,不,剩下的我全都要了。” 一下子买十六块米花糖,这可是个大主顾。林为珍笑意连连,“马上包好。” 得了米花糖,胖娃娃将糖糕和肉串子一股脑塞给书童。边吃,边返回书院。 瞧了瞧胖娃娃胖歪歪的小背影,林为珍忍俊不禁。她转头,“娘,卖完了。” 张氏笑得牙不见眼。 今卖了三板米花糖,赚了五十四文钱,镇上扛包的壮汉,累死累活的,一天也才二十五文钱! 这买卖,能做下去!张氏握着钱袋子,喜不自胜。 “明儿我们再多做些,做六板。”林为珍边和张氏说着,边去店铺里买食材。 买完食材,林为珍说:“娘,今儿生意开门红,我们买点儿好吃的,回去庆祝庆祝。” 林老汉正在给林富贵擦药。擦着擦着,林老汉往窗外一瞧,“也不知米花糖能不能卖出去。” 虽说米花糖着实是好吃,林老汉却还是担心卖不出去。买卖可不是容易做的,里头门道多,弄不好就要亏本砸手里。 林富贵道:“定能卖出去。”然而他这样说着,心里还是有些不大确定。 毛蛋蹲在门槛上,见前方出现两道身影,他兴奋地冲过去,“娘!姐姐!” 他若一个炮仗似的,直接扑进林为珍怀里。张氏连忙拉开他,“你可小心着些!小心碰到你姐姐篮子里的鸡蛋了!” “鸡蛋?”毛蛋目光唰地一下亮了,“娘,买了鸡蛋?是要吃的吗?”说着他直咽口水。 鸡蛋和米面油糖一样,家里是吃不起的。原先林富贵没摔伤时,家里养的鸡,生的蛋都得攒着去卖,家里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两回蛋。 只有过大节时,能吃上蛋。 馋肉馋到发慌的林为珍,原本想着割点猪肉回来吃,可手里的钱银不允许她买肉。 只能暂且买两个蛋吃。吃蛋也好,长期不荤腥的的胃,猛地一下子吃荤肉,怕是承受不住。 她捏捏毛蛋瘦得干巴巴的脸,“嗯,今天我们吃鸡蛋。” 毛蛋蹦跳起来,“吃蛋!吃蛋!”高兴得手舞足蹈。 娘仨一进院子,就只见林老汉一脸紧张,“可、可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阿爷,全都卖出去了。” 林老汉重重地松下一口气,布满褶皱的脸上开出一朵菊花,“那就好,那就好。” 听闻米花糖卖出去了,林富贵和李氏也松下一口气。 林为珍掀开篮子里盖着的布,“阿爷阿奶,我们买了鸡蛋和玉米面,庆祝今日生意开张。” 李氏扶着单薄羸弱的身体,咳了几下,很是心疼钱,“吃些玉米面就行了,怎么还买鸡蛋。” “咱们都得补补。”林为珍拎着篮子进厨房。 玉米面是粗粮,可对他们家来说已经是细粮。吃了这么久的谷糠,林为珍的喉咙都快被喇出茧子来了。所以赚了些钱,她第一时间想吃点不喇嗓子的粮食。 玉米面蒸上锅,野菜团子蒸上锅,林为珍把鸡蛋打进碗里,加水加盐,轻轻搅拌。空气注入太多蒸出来的鸡蛋气孔多,不美观,故而她搅拌的弧度很小。 蒸了没多久,蛋羹出锅,淋上昨天炸米花的油,蛋油香气激发出来,林为珍吸气,口水直咽。 玉米饭,谷糠粥,野菜团子和蒸蛋羹端上桌,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个个直咽嗓子。他们已经许久未曾吃过这样多,又这样好的饭食了。 “今天我们都吃个饱。”林为珍煮了一大锅玉米饭和菜团子,还熬了一大锅谷糠粥,想让久不曾饱腹的家里人都吃个饱饭。 “快吃呀。”见都不动筷,林为珍催促道。 林老汉他们这才动筷子。林为珍蒸的玉米饭水份添加得恰恰好,蒸制的火候也极佳,蒸出来的玉米饭口感非常香软。 林老汉吃着玉米饭,看了看林为珍,暗地里点头。珍珍这丫头,蒸的玉米饭比家里其他人都蒸得香。 这边厢,林为珍吃了一口玉米饭,感受到口腔里的绵软,她轻轻吐气。终于吃上不喇喉咙的饭了。 发现所有人都只埋头吃饭和菜团,不吃蛋羹,她说:“怎么不吃蛋羹?” 林老汉他们异口同声:“我们就不吃了,蛋羹你和毛蛋吃。” 毛蛋赶紧道:“我不吃,留给姐姐吃!” 蛋羹是好东西,家里人都让着吃,所以不动筷。毛蛋很懂事,也让着家里人吃。 林为珍拿起大勺子,“咱们分了。” “不行!” 林为珍严肃道:“我说了,咱们都得补补,别让来让去的。” “来,阿爷,你的。”林为珍给舀了一勺。林老汉忙要拒绝,她说:“大家都得吃,吃饱了,吃好了,才有力气跟我一起做买卖。” 林老汉这才没说什么。 将鸡蛋羹分完了,林为珍笑笑,“吃吧。” 见张氏要把碗里的蛋羹分给毛蛋,林为珍提醒道:“娘,你这是不想跟我一起做买卖了?” 张氏悻悻然,把碗收了回去。林为珍敲敲毛蛋的脑袋,“快吃。” 毛蛋舀起蛋羹,吃了一小口。 黄灿灿的蛋羹滑嫩非常,如丝质一般顺滑,嗖的一下就滑进了嘴里。咸鲜味和油花儿香,顿时在舌尖绽放开来。 毛蛋双目冒星星,“姐姐,好好吃!” “好吃就趁热吃。” “嗯!”毛蛋欢欢喜喜地张嘴,似乎是怕一下子吃完就没了,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吃得极慢。 林老汉他们也如他这般,一小口一小口,生怕吃完了。 目睹这一幕,林为珍说:“以后等赚了更多的钱,咱们天天吃,顿顿吃蛋!” 闻言,林老汉说:“天天吃蛋顿顿吃蛋?大户人家也经不起这么造,咱家一年到头能吃上两回就很好了。” 林为珍眸光坚定,“阿爷,你放心,我一定让咱家顿顿都能吃上蛋。” 插入书签 第 6 章 玉米饭,谷糠粥,野菜团子和蛋羹,一家人全部吃得干干净净,一滴也不剩。 终于吃上一顿饱饭后,林为珍满足地叹息。她已经不知多久没吃到过这样饱了。 是夜,吃饱饭的她睡得很好,没再半夜饿醒,没再因为饥饿而碾转反复。 是夜,林老汉,李氏,林富贵,张氏还有毛蛋,都睡得很好,没再半夜饿醒,没再因为饥饿而碾转反复。 黎明抖开玫瑰色的头纱,晨光以一种蛮横的姿态挤走所有夜色,林家村在稀薄的光线缓缓里苏醒。 林为珍推开窗户,窗外浅浅晨阳映照着积雪。 “出太阳了。” 在院子里扫雪的张氏抬起腰,“是啊,出太阳了,许久不见太阳出来了。” 张氏迎着日光,长期以来氤氲在眉间的愁意消散了些许,仿佛是被太阳晒化了一般。 大抵是因为昨日赚了钱,往后的日子有了盼头,她眉宇间的忧愁才散了些。 吃过早食,林为珍和张氏前往青山镇,出村时遇到村里的刘大娘,刘大娘问:“翠英,你们这是去哪儿?” 张氏名翠英。她说:“去镇上买点东西。” 刘大娘想到之前林家差点就把房子拆了卖了,已经卖无可卖,今日去镇里,不知又去卖什么? 思及林家已经揭不开锅的困苦,刘大娘道:“翠英,你等等。”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麦饼,“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拿去吃吧。” 刘大娘自个儿家里也穷,张氏如何能接受刘大娘的饼子,“快快拿回去,多谢您了。” “拿着吧。” “真不用。” 刘大娘直接要把饼子塞过来,张氏忙不迭拉了林为珍,疾步走远。 林为珍回头喊了一声,“刘大娘,谢谢您了!” 目送林为珍和张氏飞快走远的背影,刘大娘摇摇头,“这娘俩……” “哎哟,你们可算来了,等你们好久了!” 林为珍和张氏一到书院门口,就有好些人围了过来。皆是昨日的回头客。 “你们可算来了!昨日那米花糖我家孩儿可喜欢得不得了!” “我家娘子也喜欢得很!快再给我包几块!” “让开!让开!”胖娃娃挤开别人,他指着篮子里的米花糖,“我要二十块米花糖!” 一上来就要二十块米花糖,张氏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好嘞好嘞。” 胖娃娃买完,昨日的回头客买完,尝了米花糖的新食客买完,不多久,米花糖便只剩几块了。 很快,最后几块米花糖被买走,张氏兴奋道:“比昨天卖得还快!” 这时,有昨日的回头客过来,“这就没了?怎的卖得这么快!” 林为珍笑盈盈,“明儿您可得早点来。” 张氏整理着袋子里的铜板,指尖微微发颤。今日一下子赚了一百零八文钱。若每天都能赚一百零八文,一个月就是三两多银子。 月赚三两银子……这、这么多钱! 她有些晕乎起来。 林为珍拍拍她,“娘,你怎么了?” “没、没事。” 林为珍把篮子放进背篓里,背起背篓,“娘,我们去菜市逛逛。” 林为珍又买了几个鸡蛋。买鸡蛋时,张氏说:“昨儿才吃呢,怎么又买?” “就得天天吃蛋,身体才好。” 这一大家子,身上都没什么油水,暂时吃不起肉,那就得多吃蛋增加蛋白质。尤其是体弱的阿奶,更得吃蛋。 昨天买了两个鸡蛋,今天再加一个,买三个。 灶屋里,张氏和毛蛋靠在一起烧火,林为珍用勺子轻轻搅动蛋花汤。 堂屋里,林老汉和林富贵都坐着,用手搓风干的小米。 闻着厨房里飘来的蛋花汤香味,想着今日赚了一百多文钱,明日或许会赚更多,林老汉他们搓得更有劲儿了。 李氏要来帮忙,林老汉让她歇着。李氏道:“这又不是什么很重的力气活。” 李氏生产后体弱,需长期吃药,干不了什么活。大抵是这两天吃饱了,她有了些力气,“让我试试吧。” 她坐下,抓起一把小米,轻轻搓开。 林老汉:“受不住了,就回去躺着。” “晓得了。” 饭食烧好,已经被香得饿极的一大家子立刻动筷。 热腾腾的蛋花汤里,漂浮着翠绿的小葱花,漂浮着浅浅的一层油。葱花和油里,蛋花嫩黄泛光,香到让人直舔嘴。 蛋花火候极佳,口感香滑到不行,一点也不老。牙齿刺破蛋花,鲜鲜的汤汁破皮而出,登时流溢满口。 林老汉等人竖起大拇指,直夸蛋花汤烧得香,毛蛋兴奋道:“好吃好吃!” 林为珍擦掉毛蛋嘴角的汤汁儿,继而舀一勺蛋花汤浇在玉米饭上。香喷喷的蛋花汤泡着玉米饭,鲜香清甜,她足足吃了两大碗玉米饭。 张氏把锅里剩下的玉米饭刮下来,“珍珍,以后还是少蒸些饭,这么吃下去,粮食都快见底儿了。” 这两天一日两餐,每餐量还不少,吃的粮食,按照以往那样吃的话,能吃上半月。 “那就再买,再去买些粮食回来,咱顿顿都得吃饱。”林为珍摸了下胀鼓鼓的肚皮。纵然这两天吃是吃得饱,然而她却还不满意。 吃得饱,但吃不好。尽是些谷糠玉米面,野菜团子,最好的就是鸡蛋。 鸡蛋却也不多,两三个鸡蛋,一大家子吃,每人只能吃上几口,实在是只能饱肚,不能解馋。 她想吃烧肉,想吃烧鸡烧鸭,烧鹅烧鱼。 饭毕稍歇片刻,林为珍开始做明天的米花糖。她准备再加两板米花糖,明天卖八板。 即便是八板,也卖得很快。 没买到的食客叫道:“又没了?我说你们怎么不多备些?” “明日定多备一些。”林为珍满含歉意。 张氏拿着钱袋子,又晕乎起来,“一百四十四文,一月就是……就是四两多银子,老天爷,我的老天爷!” 林为珍想给她泼冷水,欲言又止。 也不一定日日能赚这么多,没人天天都能吃得起米花糖,而且天天吃也会吃腻,等过了新鲜期,生意肯定会回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现在只有她一人卖米花糖,以后卖的人可能就多了。卖的人多了,生意自然会受影响。 米花糖的方子不是什么复杂的方子,懂行的人,说不定现在就已摸索出做法来。 见张氏万分欣喜的模样,她不愿破坏她的好心情,便把泼冷水的话咽了回去。 她背上背篓,“娘,该请大夫给爹看腿了。” 林富贵的腿,隔一段时日便要请大夫瞧瞧的。 “这就去。” 两人来到药铺。 大夫一见她们俩来了,就蹙起了眉。 林为珍:“大夫,今日可有空去瞧瞧我爹的腿?” 大夫:“你们还有钱?” 之前他可怜林家,给林家削减过诊金和药钱,还给赊过账。只是一直削钱赊账,他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是以,林家再请他去时,他便不愿去了。 后来林家砸锅卖铁,筹钱把钱还给了他,而后再请他去治腿,那一次还是他们村的桃花婶子给赊了账。 这会儿又来请他去治腿,林家可还有钱?他可不想再白跑一趟,还要贴钱进去。 林为珍听了他的话,道:“有的,大夫,我们有钱。”说罢,她示意了一下张氏。张氏掀开篮子,露出里头的钱袋子,掂了掂。 听到钱袋子里的铜板声响,大夫这才安下心来。 大夫给林富贵看完腿,让他继续吃药擦药,最好还要吃好喝好,这才能好得快。 林为珍默默看着黑瘦的林富贵。 以前是没条件吃好喝好,现在她能赚钱了,一定要让她爹吃好喝好,这样他才能好得快。 她握住林富贵的手,“爹,你得吃好喝好,我明天就买肉去。” “肉多贵!我用不着吃肉。”林富贵摆手。这两天每顿能吃饱饭,他已经很满足,吃肉什么的,他未奢想过。 插入书签 第 7 章 翌日,林为珍和张氏背着米花糖去了镇上。出村时,遇到同去镇上的村民。 村民惊讶:“米花糖?倒不曾听说过这种糖?是米做的?” 林为珍掀开布,给村民看。 村民:“这种糖倒是新鲜!卖得怎样?生意可好?” “还成,凑活。” 到了镇上,十板米花糖卖得精光,还有人想买没能买着。张氏眉开眼笑地收拾篮子和背篓。 这时,有人过来套话,想套出米花糖的做法。米花糖生意好,有人眼红,却又做不来米花糖,便打着套方子的主意。 林为珍三言两语,把这人打发了回去。 等那人走后,张氏啐道:“呸!想空手套米花糖的方子,没那么便宜的事!” 说着她又道:“回去得叫家里人把嘴巴守紧着些,不能让人把方子套了去。” 林为珍颔首,“嗯,娘,我们回去,去张屠户家买肉!” 村里有杀猪的屠户,张屠户卖的肉,比镇上要便宜些。 张屠户见林为珍她们来了,不敢相信他们是来买肉的。 村里就属林家最穷,一年到头也就过年时,林家才上这里买一回肉。且他们这段时日不是因为林富贵的伤,连锅都揭不开了么?怎的还有钱买肉? “你们……真是来买肉的?” 林为珍:“那还能有假?” 确定她们真是来买肉后,张屠户问:“要什么肉?要多少?” “要肥瘦相间些的,就要————”林为珍还未说完,便被张氏打断,“买瘦肉!” 在古代,瘦肉比肥肉便宜,因为肥肉能熬油。张氏想着省钱,便想买瘦肉。 林为珍:“光是瘦肉没什么油水,买肥瘦都有的吧,昨天大夫可是说,爹要吃有油水的。” 听闻此言,张氏张了张口,便不再出声。 张屠户又问:“要多少?” “要……”林为珍沉吟,忖了下袋子里的钱,“半斤。” 张氏:“要个二两就够吃了,哪里要半斤!” 半斤还嫌多?六口人的话,吃两三斤肉才算正常。半斤已经很少了。若是钱包允许,林为珍恨不得买两三斤肉,回去大快朵颐。 “就要半斤。” “二两就成!” 林为珍看了张氏一眼,“我说了,就要半斤。” 张氏止声。自从珍珍有了上辈子的手艺后,就变得越来越有主见,也越来越强势。 这段时日以来,做什么,买什么,吃什么,似乎都是珍珍在做主。她这个当娘的,说话也不中用了。 钱是珍珍自个儿挣的,家里也都靠着她,自然……自然也应听她的。张氏没再多想,也没再多说什么。半斤肉……半斤肉就半斤肉吧,反正今儿可是挣了一百八十文钱。 张屠户切好肉,用稻草绑好,递给林为珍。 买了肉,最高兴的当属毛蛋。林老汉他们则忧心起来,“这一天天的,这么吃下去,可怎么成?” 林老汉他们的心态还转换不过来,连每顿能吃饱饭,都觉得是铺张浪费,更可况吃蛋吃肉。 林为珍道:“阿爷,现在不是从前了,我们现在能挣钱了,该吃吃该喝喝,不能亏了身体。” 语罢,她拿起篮子里的钱袋子,“阿爷,您瞧,今日我们挣了差不多二百文呢!” 听着哗啦啦的铜板声,林老汉闭了嘴,其他人也闭了嘴。 林为珍笑笑,“等会儿我去做萝卜炖肉。” 张氏:“我来吧,珍珍你累着了,我去做。” “不累,我做就是。”她想切肉和切萝卜,练练刀工。她虽有上辈子的记忆,厨艺还在,然而刀工种靠肌肉记忆的基本功,不是脑子里有记忆,肌肉记忆就能跟上的。 她现在的臂力,刀工,一般般。还得练。 厨艺八大基本功得天天练,因为条件不允许,她没法天天练,只能等以后条件稍微好些了再说。 林为珍原想做红烧肉吃。只是做红烧肉需要各种香料,否则味道就不美。很多香料从西域运来,可不便宜。 于是退而求其次,暂且吃个佐料少的萝卜炖肉。 她烧锅时,毛蛋围在她身边,眨巴着大眼,一直不停咽口水。这孩子,和她一样,馋肉馋得慌。 其实家里其他人又何曾不是同样如此。毕竟一年也就过年才能吃上一回肉,还只有二两肉。这二两肉还得熬油,熬完油更少了,一人一口就没了。 林为珍用肥肉煸出猪油。 肥肉渐渐卷屈,一滴一滴油被火榨了出来。油滋声声里,动物油脂特有的荤香,哗啦啦地冒了出来。 她及时将葱姜茱萸呛进锅里。葱姜茱萸的辛香呛出来后,肉片炒入锅内。 呲啦呲啦!肉片出油,肉香浓郁地窜出锅底。 林为珍用锅铲翻动肉片时,抬眸一瞧,便发现,原在堂屋里搓小米的林老汉和李氏站到了灶屋门口。 夫妻俩和毛蛋一样,伸长脖子闻香气。 林为珍失笑,继续炒肉。 这边厢,林老汉摸摸鼻子。都是用的一样的材料,往年李氏和张氏炒的肉,可没这么香。 张氏和李氏深有同感。 绝不是因为他们许久未吃肉,所以才觉得这么香,当然肯定有一点这样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林为珍炒的这肉,着实要比家里任何人都要炒的香。 锅里肉炒的差不多了,林为珍把萝卜块炒入其中,加盐糖,添水,盖上盖子,大火烧,烧开后用中火继续烧。 咕嘟咕嘟咕嘟!汤汁起泡作响,浓浓的肉香和萝卜香气交织纠缠,在灶屋里肆意蔓延。 所有人都被香得勾出了馋虫,肚子都叫了起来。 时候一到,掀开锅盖,热腾腾的雾气散尽,萝卜炖肉露出庐山真面目。 锅中汤汁亮黄,萝卜晶莹,肉片润亮,只瞧一眼,便让人止不住口舌生津。 林为珍舔嘴,越发饿了。 为了防止林老汉他们又让来让去不吃,林为珍把萝卜炖肉分成六碗,一人一碗。每碗都有两三片肉。 林为珍拿起筷子,“吃吧。” 肉片炖得酥烂软糯,极鲜极妙。萝卜清甜压住了肉腻味,使得肉片吃起来咸鲜不腻,爽口非常。 萝卜绵香软烂,因吸收了汤汁,一咬开便立刻爆汁。浓汁里有萝卜的水甜和肉的鲜美,极极咸香入味。 这萝卜,炖得和肉一样香,吃起来和肉一样香,只叫人吃地停不下嘴! 热乎乎的萝卜炖肉下肚,浑身暖乎起来,舒畅起来。 丰富的油脂和蛋白质滑过胃部,林为珍满足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被油肉激活,浑身活泛起来。 终于吃到肉了。 只有久不吃肉的人,才知道,肉有多么美味! 张氏吞咽唾液,道:“珍珍,都是一样的用料,你这萝卜炖肉,怎么炖的这么香?” 李氏附和,“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萝卜炖肉,太香了。” 林老汉和林富贵跟着点头。 从碗里抬起脸巴的毛蛋:“姐姐做的萝卜炖肉,比娘做的好吃!” 林为珍笑笑,“萝卜炖肉要炖的香,爆香葱姜的程度,煸肉的火候,盐糖水的用量,还有炖烧的时辰,都要精心把握好。即便是用料一样,但这些方面把握得不一样的话,做出来的萝卜炖肉味道自然不同。” 林老汉:“这就是手艺差和手艺好的区别了。” 先前蒸饭和烧蛋,他们能吃出林为珍手艺很好。 但今天这萝卜炖肉,更能直观明显地感受到林为珍的手艺到底有多好。 林老汉想到了什么,“珍珍,你手艺这么好,上辈子莫不是大酒楼的厨子?” “不记得了。之前说过,我只记得手艺,其他什么都不记得。嗳,快继续吃吧,趁热吃才好吃。” 一家人埋头吃饭。 肉片咸鲜入味,萝卜味美多汁,汤汁醇香,泡着玉米饭吃,很是下饭。 外面又开始下雪,雪飞风啸,滴水成冰。 屋子里,一家人埋头苦吃。旁边取暖的柴火盆燃烧着,淡淡的烟雾,与热腾腾的食物热气氤氲着室内,整个室内温暖一片,完全隔绝了外面的寒气。 张氏吃着热乎的萝卜炖肉,望向冰天雪地的屋外。一时间,眼角热了起来。 丈夫摔伤腿后,本就一贫如洗的日子过得更是艰难,张氏原以为,这个冬天,定是这些年来,最难熬的冬天。 却不曾想,这个冬天比以往的冬天过得还要好。 有饱饭吃,偶尔还有蛋和肉吃,蛋和肉虽然只能吃上两口,但对她来说,这已经是从前万万不敢想的日子了。 “娘……你怎么,你哭了?”林为珍发现张氏眼角的湿润。 “没有,热气熏着了。”张氏低头。 插入书签 第 8 章 张氏擦掉泪,继续吃饭,她先吃完萝卜,最后才小口小口地吃肉片。 吃完饭,一家人都意犹未尽。林为珍摸摸肚子,一人两片肉,这哪里够,完全吃不过瘾。 等下次,一定得多买些肉。再等赚到足够的钱了,一定要买足够的肉,敞开肚皮吃! 雪一直下到次日,雪未停,积雪又深。因此,林为珍和张氏没去镇上,娘俩歇了下来。 冬日里农活停了,家里又没有鸡鸭猪等牲畜要喂养,没什么活计要忙,一家人吃了早食便闲下来,围在柴火盆周围取暖。 林为珍伸手烤着火,手上的冻疮被烤得发痒,她极力忍住不挠。注意到毛蛋在抠手,她阻拦他,“忍着,别抠,抠烂了更难受。” 毛蛋很听话,乖乖地不去抠了。林为珍环顾家里人,家里人人都长了冻疮。 她寻思,等雪停了,她得去镇上买些冻疮膏。 柴火呲啦一响,有些像烤肉的油滴在火苗上发出的声响。林为珍咽咽嗓子,又馋起肉来。 此时,她极想买一大块五花肉,刷上盐巴酱汁,放到火上烤。 她慢慢失神,脑海里开始烤起肉来。 刷上酱汁的大块五花肉放到火上,烤到滋滋冒油,一滴一滴的油从肉上低落下来,焦焦的肉皮开始收紧,肉的体积慢慢缩小,浓郁的肉焦香四处乱窜。 肉烤到金红,油亮泛光,肉皮起酥,随之拿刀切开。刀子一切,酥脆的肉皮咔嚓咔嚓地裂开,裂出肉酥醇香。 将肉皮酥脆的烤肉丢进嘴里。脆皮下面的肉油润软弹,肥肉吃起来十分有筋道,非常弹牙,一点也不油腻,似乎把多余的油脂分给了瘦肉。 瘦肉一咀嚼,里面包含着的油就流了下来。润润的油包裹着瘦肉,是以瘦肉吃起来不柴,口感很软嫩润口。 一口脆皮五花肉吃下去,鲜,辣,软,弹,嫩,滑,肉所释放出来的口感丰富而层次分明,澎湃而有节奏。 林为珍嘶了一声,狠狠一吸口水。 越想越馋,越想越饿,不能再想了。她赶紧把脑子里烤得香喷喷的五花肉,驱赶出去。 “对了,娘,等会儿我们送一些米花糖给村长和桃花婶子。” 先前家里日子那么难的时候,还是村长他们帮了忙。人要懂知恩图报,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些,得急事回抱他们之前的恩情。 林老汉带着米花糖去了村长家,林为珍和张氏则去了桃花婶子家。 村长家在村里算是富庶的,家里盖的青砖大瓦房干净又整齐。林老汉站在院门前,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敲门进去。 村长见林老汉来了,微微讶异。林老汉看起来精神头比之前好了许多,紧接着,村长便猜想着林老汉的来意。 莫不是来借粮或是借钱?思及林老汉家家如今的窘况,村长叹息。这林家原先就是村子里最穷的一户人家,日子本就过得不好,现在家里扛事的还摔伤了腿,雪上加霜,火上浇油莫不过如此。 村长放下烟斗,“你来这是?” 林老汉还未说话,就只听一道尖锐的哭声猝地响起,“我不!我不!我就要吃甜蓉糕!就要吃甜蓉糕!” 听到这声音,村长扶额,“这孩子,怎的还在闹!” 林老汉:“怎么了?” “唉,前阵子有北地的商人过来卖甜蓉糕,元宝吃了之后,这几日一直在闹着还要吃,那甜蓉糕咱们这儿没有,我去哪里给他买?给他买冰糖葫芦樱桃煎那些也不行,他就要吃甜蓉糕,这孩子,太闹腾了。”说着,村长重重吐出一口郁气,很是头大的模样。 还是给惯的。林老汉想,若不是村长一家惯着元宝,元宝也不敢这么任性地闹腾。有冰糖葫芦那些零嘴就很不错了,毛蛋连最廉价的土糖都吃不上。 想到此,林老汉鼻子一酸。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米花糖上,他眼珠一转,“村长,元宝可吃过米花糖?” “米花糖?未曾吃过,那是什么糖?” 林老汉打开手里的油纸,露出油纸里的米花糖,“就是这个。” “倒是没见过。”村长打量道。 “是我家珍珍自个儿琢磨出来的吃食,拿去镇上卖的。用小米做的,又甜又脆,味道很不错,今儿特意拿来给村长尝尝的。” 听闻此言,村长微微扬眉,“你们在卖吃食?做买卖可不容易。” “没办法,只能做点吃食买卖,挣口吃的。”林老汉举起米花糖,“尝尝?” 拿起一块米花糖,村长咬了一口。咔嚓一声,米花糖碎裂在齿间。又酥又甜又脆! 他眼神一亮,“这个不错!” 林老汉:“你拿去给元宝尝尝,看他喜不喜欢。” 村长忙不迭拿着米花糖去里屋。里屋子里,元宝正撒泼打滚地闹着。 骂不得,打不得,儿子儿媳都在一旁束手无策。 村长拉起元宝,“元宝,来,阿爷这里有好吃的米花糖,你没吃过,比那甜蓉糕还好吃。” 元宝气呼呼地抬起胖脸,“什么米花糖?” “喏,这个,甜滋滋的,可好吃。” 元宝好奇地看了看黄灿灿的米花糖,随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咔嚓咔嚓嚼几下,他瞳仁亮晶晶,“这个好吃!阿爷,我还要!” “你是要甜蓉糕还是要这个?要了这个,可不许再要甜蓉糕了。” “要这个!” 村长眉宇间染上笑意,“好。” 元宝不闹了,旁侧的儿子媳妇长长松下一口气。 摸了摸开开心心吃米花糖的元宝,村长走出里屋,对林老汉拱手,“老林,多谢你的米花糖了。” “没什么,元宝不闹了就好。” “这米花糖味道极好,生意应该还不错吧?” “还成,不亏本。” 村长暗忖,这吃食又稀奇又好吃,生意定是不错的。随之不着痕迹端详林老汉。怪不得林老汉精神头好了许多,想必是赚了些钱,故而精神头不错。 “这米花糖是为珍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是啊,珍珍自个儿琢磨出老的。” “想不到她年纪小小,便有这样的本事了。” 听到村长夸赞林为珍,林老汉又是自豪,又是高兴。他孙女的确本事大,很能干。 大雪连续下了两日,终于在第三日停下来。林为珍想着有两天没卖米花糖,今买米花糖的想必不少。于是她准备了十六板米花糖。 一到市集, “前两日我一直来这里瞧,你们都没来,今日总算来了!” “快快快,来十文钱的米花糖,我家那小子这两天吵着闹着要吃,头都被他吵疼了!” “姑娘,我要五文钱的。” “姐姐,婶儿,我要两块米花糖!” 卖完米花糖,才刚过午时不久。 林为珍摸摸自己脸上的冻疮,又摸摸手上发痒的冻疮。 “娘,我们去药铺买些冻疮膏。” “买那干什么,等冬天过了,冻疮自然会好。” “痒,难受。”林为珍二话不说,径直奔向药铺。 买了药,林为珍又多买了几样食材。 卖了五天小米做的米花糖,攒了一些本钱,该做点新花样了。 张氏惊讶:“用糯米和大米做米花糖?” “对,糯米和大米,再加些花生碎和芝麻,可香了。” “那得卖多少钱一块?” “三文。” 毕竟用糯米大米,还有芝麻花生,成本又增加了。 小米做的米花糖是黄灿灿的,糯米大米加上芝麻和花生做的米花糖,多了些颜色,瞧着更漂亮了些。不仅漂亮了些,还好吃了许多。 尝过糯米大米做的米花糖之后,张氏道:“肯定好卖!只是……三文钱是不是贵了些?” “按照成本来说不贵了。” 林为珍只准备了一板糯米和大米做的米花糖。她得先瞧瞧销量如何。毕竟再好吃,三文钱的价格也会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做好了明日要卖的米花糖,林为珍拿出冻疮膏。让毛蛋他们洗漱干净后,都擦上冻疮膏。 没有镜子,她便对着盆里的水,给脸上的冻疮抹药。 膏止痒效果很不错,擦了没多久,冻疮痒得没那么厉害了。林为珍舒服了,满意地睡去。 隔间房屋里,林老汉给李氏蛋抹完冻疮膏,才给自己抹冻疮膏。 看着手里的冻疮膏,林老汉低喃:“活了大半辈子了,这还是第一次用冻疮膏。” 李氏也感慨,“是啊。” 对穷苦人家来说,用药是很奢侈的事。冬日里长了冻疮,只有忍着,忍到冬天过去,便好了,哪里能浪费钱去买药? 而今他们竟也用得上冻疮膏了。 这一切都多亏了珍珍。若不是珍珍,家里哪里有钱买药,若不是珍珍,他们现在哪里能一日吃两顿饱饭,若不是珍珍,他们现在哪里能时不时吃上蛋肉。 如今这日子,或许对别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们家来说,天天都似在过年一般。 林老汉夫妻俩颇为感慨。 冻疮在慢慢消痒,林老汉和李氏想,今夜大抵不会再被痒醒了。 另一间屋子里,林富贵和张氏亦颇为感慨。林富贵抱着擦完冻疮膏的毛蛋,“这啊,都多亏了珍珍。” 张氏颔首,见毛蛋睡熟了,她嘘了声,“早些睡了吧。” 睡下后,张氏抚摸手背上的药膏,心头想着明天要卖的新款米花糖,又想着若是卖完了能赚多少钱,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 梦里无数米花糖化成了无数铜板,向她飞来。 梦醒时,天已大亮。 糯米和大米做的米花糖,卖得还不错,但最畅销的还是便宜些的小米米花糖,毕竟价格在那里,受众总是要多些。 卖完回去时,林为珍直接拉着张氏去坐牛车。 “一直来来回回都是走路,又费时间又磨腿,背篓背着还重,娘,我们还是花个两文钱坐牛车吧。” “你坐吧,我就不坐了。” “要坐一起坐,快上来。”林为珍把她拉上牛车。 不用徒步走回家,林为珍全身松弛下来。她背靠车板子,闭目休息。 回村时遇到村里人,那人问:“翠英婶儿,听说你们在镇上做买卖,是在做什么买卖?” 张氏:“就卖些吃的,点心什么的。” “那生意如何?” “也就能凑活。” 村民点头,“买卖不好做啊,轻易就能亏本,还是种田稳当。” 张氏垂目。她家田地都给卖了,哪里还有田种。待村民离去,张氏说:“珍珍,咱们得攒钱买地。” 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是农民的张氏,在她心里,有田地就不慌。若不是之前实在穷途末路,又怎会将安身立命的田地都给卖了。 听了张氏的话,林为珍道:“是要买地。” 她笑起来,“娘,咱努力赚钱,以后也像王老爷那样,做个地主老爷!” 闻言张氏瞪瞪双目,“做地主老爷?那可不敢想!” 地主老爷可是有几十亩上百亩地的,一亩地都得七八两银子,那得多有钱啊。 “怎么不敢想?” “我、我们哪里能赚这么多银子?” “怎么不能?”林为珍笑了笑。 她哼着歌前行,“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有勇气才会有奇迹!” 插入书签 第 9 章 接下来几日,米花糖生意一如既往红火。 这一日,米花糖赚的利润达到了六百文,是米花糖开卖以来赚的最多的一天。 张氏走路都在打飘,自言自语道:“半两多银子,半两多银子啊!” 林为珍扶住走路打飘的张氏,“娘,淡定些,以后我们能赚更多。” 张氏努力镇静下来,跟随着林为珍去往集市。 今日赚了不少,林为珍又打算犒劳犒劳自己和家人。 “娘,我们去买米买肉!” 萝卜炖肉配着大白米饭,那才叫香。林为珍买了大白米,买了肉。这一次,她买了一斤半的肉。 依旧炖的是萝卜和肉。这次肉比上次多很多,每个人碗里都有好些肉。 浓浓的汤汁浸泡大白米饭,香得林为珍连连喟叹,“还是得要白米饭才好吃。” 毛蛋吃着肉,嘴角粘着米饭,他重重点头,而后继续吃,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欢喜。 林老汉看着碗里的白米饭,又看了看碗里的肉。他拍拍头,确定自己没在做梦。 碗里,的确有很多白米饭,也的确有很多肉。 疑心自己这段时间都在做梦的他,这会儿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在做梦。 “阿爷,你怎么不吃?”林为珍注意到林老汉在发呆,问道。 “这就吃。”林老汉憨厚地笑了笑。 “有人在吗?” 倏而外头有人喊道。林老汉立刻放下筷子,起身去院子里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此人拱手,“老人家,请问这里可是林家?” “是,你是?” “我是镇上金员外家的管家,特地前来请林为珍林姑娘,去府上掌勺做席面。” 林老汉一愣,“做、做席面?” “正是,请问林姑娘可在家?” “在,在,请进!”林老汉让开,请金管家进院子。 金管家见了林为珍,向她说明来意。 十日前,金员外在王地主家吃酒席,吃了林为珍做的一品豆腐后,对其赞不绝口。 再过几日,金府上要办寿宴,金员外便想起林为珍,打算请她去掌勺做席面。 “就是不知,其他席面上的菜林姑娘会否?” 林为珍问他需要做那些菜品。金管家道完菜名,林为珍道:“会做。” 商量好具体事宜,金管家辞去。 待金管家离去,张氏激动不已,“去做席面,给二两工钱?这么多!” 林为珍心道,才二两而已。在前世,别人请她去做一桌菜,二十万都请不到她。 张氏平复了情绪,忙去蒸要做米花糖的米,林老汉去烧火。林富贵、李氏还有毛蛋则去搓阴米。一家人各司其职。 林为珍要跟着一起忙活时,张氏叫她歇着,让她好生休息休息。 林为珍想了想,便去休息了。休息好了她再去炸米花。 次日晨间,林老汉把米花糖封好放进背篓里。背篓一日比一日重,他忖道:“我背着去吧。” 米花糖一日比一日卖得多,她们娘俩的背篓一日比一日重,之前林老汉就说过他背着去,张氏和林为珍都不肯。只说她们能背得起。 “阿爷,你就留在家里好好照顾爹和阿奶他们吧。” “可是……” “没事儿,我们以后坐牛车,多重都不累。” 林老汉这才作罢。靠着椅子搓阴米的林富贵看了看自己的腿。 等自己的腿好起来,以后他来背米花糖,她们娘俩就不用那么累了。快些好起来吧。他叹了口气。 “姑娘,给我包五文钱的小米米花糖!” “小娘子,我要那个糯米做的。” “老板娘,来两块米花糖!” 林为珍和张氏忙着包米花糖,收钱找钱,她俩旁边的商贩,眼睛红得都快滴出红墨汁来。 他与身侧的商贩低声道:“这米花糖的生意真是赚哪。” “可惜我们又不会做那米花糖。” 做不来米花糖,就只能干看着别人赚钱了。 这边厢,一个穿着体面的食客,一面嚼着米花糖,一面道:“你们这生意还挺挣钱的吧,这么挣钱,怎的还这么省?袄子都破成这样了……” 张氏闻言一愣,下意识自自秽,忙要去遮身上的补丁。 林为珍挣了钱,一直想着要吃好喝好,倒是把穿好这一件事给忽略了。 她垂头,摸摸身上的破袄子。是该添件新衣裳了。 且,过几日要去金员外家做席面,穿得太破似乎也不妥。 故而一收摊,林为珍便拉着张氏去成衣铺里买衣裳,“我们都买一件新袄子穿,不许说不要!” 张氏知自己拒绝不了,便道:“成衣铺子里的衣裳贵划不来,不若我们去扯布,自个儿做。” “可我过几日就要去金府,来得及做吗?” “来得及。” 未时(下午两点),林为珍和张氏坐牛车到了家。听林为珍说她给家里人都扯了布做棉袄,林老汉道:“你们扯点布就算了,给我这老头子扯布干什么,我这袄子可不还好好的,还能穿。” 李氏和林富贵也道:“我的也是,还能穿,用不着做新衣。” “都破成什么样了还能穿,该做新衣了。”林为珍见他们仨嘴上说着不要新衣,眼角眉梢却藏不住克制的欢喜,她暗地里失笑。 随之把布料拿出来,比在李氏身上,“阿奶,这料子暖和,你可喜欢?” “喜欢,喜欢。”李氏摸摸绵料。有新衣穿,甭管是什么料子,自然是都喜欢。 “有新衣穿喽!有新衣穿喽!”毛蛋黑亮纯净的眸子绽放出光彩来,他若出笼的鸟儿,满屋子地飞。 无怪乎他这般高兴,只因他从出生以来,只穿过一次新衣,其他衣裳都是家里大人的衣裳改了穿的。 张氏拉住蹦蹦跳跳乱跑的毛蛋,“小心着点,别磕着了!”她拉住毛蛋,又去摸布料,颊边笑意深深,似是在抚摸什么珍宝。 只是最便宜最廉价的粗棉料而已,他们就已经这般满足高兴。林为珍环顾家里人,暗自想道,以后定要让家里人穿上绫罗绸缎,锦娟貂裘。 张氏紧赶慢赶,总算在林为珍去金府之前将她的新衣做好。因为她要跟着去打下手,是以她也紧赶慢赶地,把自个儿的新衣也赶制好了。 这日,天还黑着,林为珍便和张氏坐牛车去了镇上。赶牛车的是村里的老高。林老汉提前和他约好今晨他来送林为珍和张氏。 他打着火把,瞧见穿着一身新衣的林为珍和张氏过来时,目光微微变化。 听说这段时日林家在镇上卖吃食,看来生意还不错,瞧,她们不仅坐起了牛车,还有钱添置新衣。要知道,林家可是村里最最穷的人家。若不是生意好赚了钱,她们岂能有新衣穿。 一边赶牛车,他一边打听她们卖的什么吃食。 听林为珍说是米花糖,老高摸头,这什么点心,他听都未曾听说过。 “就珍珍自个儿琢磨出来的糖糕。” 老高:“想必很好吃,生意肯定很红火吧。” 张氏:“只是不亏本,也就凑合。” 老高晓得,张氏她们这是往谦虚了说,要真只是不亏本,只是凑合,她们哪里买得起新衣? 不过他也识趣,不再多过问,只专心赶车。 天还麻麻黑时,母女俩抵达金府。 金员外的府邸比王地主家还要气派,宽阔的高宅门两侧,两座石狮子栩栩如生,气势唬人。 守门的门子问她们是何人,道清身份后,门子直接趾高气昂道:“你们走吧,我家主子另请了厨子。” “什么?”林为珍蹙眉,“另请了厨子?” “对。” “既已另请了厨子,为何不事先知会于我?” 门子似乎不愿与她废话,不耐烦道:“赶紧走吧!” 林为珍:“未曾想金员外竟是如此不守信诺之人。” 张氏愤愤:“可不是嘛,不守信就算了,怎的还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让我们白跑一趟!” “说什么呢你们,赶紧走赶紧走!”门子驱赶她们,一脸轻视不屑。 张氏气不过,又要再理论时,林为珍拦住她,“算了,娘,我们回去。” 将将转身准备离去,门内倏然传来一道声音。 “站住!” 林为珍转过身,便看到了一身长袍的金管家。金管家走上前,“林姑娘,你这是……怎的来了又走?时辰不早了,该去后厨里准备了。” 林为珍冷着脸,“金管家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不是另请了厨子。” 金管家诧异,“何出此言?我们何曾另请别的厨子了?” 林为珍疑惑了一下,她指了指门子,“他说你们主子请了别的厨子。” 金管家看向门子,“你好大的胆子!老爷什么时候请了别的厨子?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胡吣!” 门子急道:“是夫人说的!” 听闻此言,金管家一顿,随之想到了什么,他脸色微变。转而露出歉意的神情,向林为珍拱手,“林姑娘,实在是对不住,这事我并不知情,老爷也必定不知此事,你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不用了,既然你们已经请了别的厨子,那我便走了。” “不不不,不能走,老爷肯定是要你掌勺的,只是夫人……你稍等,我马上回来。” 金管家急急忙忙去寻金员外。边疾步去寻金员外,边道这夫人做事真是让人头疼。 老爷之前在王老爷家吃了林姑娘做的一品豆腐,对其手艺甚为满意,是以府上要办寿宴,老爷便让他去请林姑娘来掌勺。 夫人并不同意去请一个乡下丫头做寿宴席面。她打算请县城里的大厨做席面。准备将留仙楼的大厨请来。 留仙楼是县城里最大的酒楼,里头的掌勺大厨冯师傅厨名远扬,请他来做席面,肯定会给金府长脸。 老爷说林姑娘手艺比得过冯师傅,夫人说老爷是得了失心疯,一个乡下丫头的手艺怎么会比得过冯师傅。 两人争执半天,各不相让,恰时京城传来急讯,老爷走之前扔下一句“不许再议”,请林姑娘的事便一锤定音。 原以为夫人妥协了,却不曾想,夫人竟背地里另请厨子,吩咐下人赶走林姑娘。 夫人肯定是背地里做的这事,老爷绝对不知情,因为方才老爷还在念叨,今日可叫贵客好好尝尝林姑娘做的一品豆腐。 “老爷!老爷!” 金员外正在吩咐下人做事,见金管家急急忙忙冲过来,他皱眉,“何事这么慌张?” 金管家言简意赅地说了金夫人所做之事。 “这蠢妇!”金员外盛怒,扔下这句话便去了金夫人那里。 金员外闯进卧房时,金夫人正在梳妆。 “你这蠢妇!你做的好事!” 金管家站在卧房外,听到老爷和夫人剧烈争吵起来。 “一个乡下丫头,哪里比得过留仙楼的冯师傅!” “我说了比得过!”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一个乡下丫头怎么可能比冯师傅还要厉害!一个乡下丫头有什么好手艺?今儿可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席面若做得不好,岂不是给老太太丢脸,给全府丢脸,让所有人都看我们家笑话!” “我都说了那丫头手艺比冯师傅好!不信你叫他们做个菜俩比拼比拼!” “比拼?把人家冯师傅大老远地请来,让他跟一个乡下丫头比拼厨艺?这不是在拿巴掌往他脸上打,他能高兴?他一个不高兴,不做了,我们去请哪个大厨,能把席面做得能像他做的那样体面?” 两人又吵了几句,一身金钗玉坠的老太太被丫鬟搀扶进屋,“吵什么?” 听明白原委后,老太太:“既如此,那便两个都去做席面。” 儿子和儿媳妇互不相让,老太太便折中出此法。 金员外:“这怎能行?一个席面怎可有两个掌勺的?” 老太太:“留仙楼的那师傅做主桌的席面,乡下那小丫头做客桌的席面吧。” 老太太一锤定音,不容再议。 金夫人的大丫鬟去后厨通知冯师傅此事,而金管家则去见林为珍。 金管家说清缘由,并诚恳对林为珍道了歉,“只做客桌席面,活轻松许多,但工钱仍然一样的给。” 知道金员外并非故意这般行事之后,林为珍气消下来。一样的钱,且活更轻松一些?不干的人是傻子,林为珍点头,“行。” 金管家领着她和张氏进入后厨。 后厨里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见金管家领着林为珍和张氏进来,所有人都看过来。 金管家向众人介绍林为珍是做客桌席面的厨娘后,所有人不约而同想到,老爷莫不是头被门夹了吧,让这么一个瘦巴巴的小丫头来掌勺客桌席面? 莫不是弄错了? 金府里的掌勺厨子王厨子,今日是给留仙楼的冯师傅做帮厨的,此时他正在切配菜,见管家领了个黑瘦的小丫头来做客桌里面,他蹙起眉。 叫这个小丫头来做客桌席面,还不如让他上呢! 他轻声道:“也不知老爷怎么想的,这丫头……那胳膊瘦筋拉骨的,能撑得起席面?” 他身侧,冯师傅瞥了下林为珍,并未将她放在眼里。他对王厨子说:“快切菜吧。” 王厨子低头,继续切配菜。 林为珍和冯师傅各占两边的灶台,互不相干。林为珍洗净手,脑子里过了一遍宴席菜品名录。 菜品比王地主家的还要丰盛,乾果蜜饯,热菜膳汤,样样齐全。 三仙拱寿,玉掌献寿,凤翅胜辉,百鸟朝凤,莲蓬豆腐,金丝酥雀,奶汤鱼圆,……所有菜品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林为珍安排吩咐帮厨做事。 发现帮厨婆子一脸不信任和一脸轻视,她严肃道:“还在磨蹭什么?耽误时辰了,你们来负责?”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说起话来却很有气势,似乎是经常这样吩咐指使过人。 婆子们微顿,转而嘴角一撇,不甘不愿地,把林为珍要的东西搬过来。 插入书签 第 10 章 主桌三桌人,客桌五桌人,做五桌人的席面,听起来桌席不多,但工作量却不小,毕竟席面很是丰盛。 林为珍目光扫过切菜备菜的帮厨婆娘们,见一婆子在切萝卜,她走过去,“萝卜片切厚了,且形状还要再规整一些才好。” 婆子:“姑娘可莫说大话,老婆子我切的萝卜片已经算不错了,还要怎么薄怎么规整?” 林为珍瞥她,直接拿过菜刀。将萝卜按在案板上,手起刀落间,手就像打开了开关的切片机,唰唰唰几下,萝卜便成了大小均匀的薄片。 动作流畅利落,成品粗细大小完全一模一样,找不出半分差别。 看着薄如蝉翼,又规规整整如同尺子量过的萝卜片,婆子瞠目结舌。 这丫头的刀工,还真有两把刷子!比她的刀工好多了。她可是比她年长几十岁,刀功却远不及她。 其他几个负责客桌的婆子见识了林为珍的刀工,脸上的轻视和怠慢,稍微收敛了起来。 从这刀工就可瞧出来,这丫头兴许有几把刷子。 “就切成这样的,快些。”林为珍收刀,并未在意婆子们态度的变化,侧身去调料汁。 婆子们面面相觑,而后认真干起活来。 注意到婆子们态度的变化,张氏轻哼了声,随之继续忙活。 天色微亮,东方既白,稀薄的晨雾渐渐散去时,后厨里袅袅轻烟逐渐升起。厨房里热气腾腾,食物的香气缭绕交织,满室盈香。 林为珍轻轻推动汤勺,勺子推开炖得出白汁的大骨,浓浓的鲜气只往外窜。 婆子们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去瞧锅里炖得香浓的汤。 这汤炖得可真香!比对面冯师傅炖的汤还香! 见识过林为珍的刀工以及炒料等等手艺后,婆子们此时早已收起了对林为珍的不信任,个个对她一脸敬佩。 这小丫头,年岁不大,瞧着也普普通通的,不曾想,竟这般厉害!怪不得老爷会请她来做客桌席面。 只是……婆子有些困顿,似乎这丫头的手艺比那冯师傅还要好,怎的不让她来做主桌席面? 对面那边的灶台上,王厨子去林为珍那边的灶台拿框子。他特意放缓速度,扫视了一圈林为珍这边的灶台。 鼻翼微微一动,无尽醇香入腹,他意犹未尽地再吸了几回气。他是万万没想到,林为珍的手艺竟如此好。 先前他还想着,让她来做客桌席面,还不如让他上,此时羞愧起来,他这手艺,是绝比不过她的。 “快点拿过来!”冯师傅高声叫他。他转身,对上冯师傅有些不悦的面孔。 注意到冯师傅脸色不好,王厨子微哂,谁都明白王厨子为何脸色不好。 都是行家,虽未尝其味,但从“色香”两方面,完全可探知出厨子的手艺到底如何。冯师傅这是瞧出自个儿技不如人了,是以脸色很不好。 等上了席,客桌席面压了主桌席面,这种丢脸的事,哪个厨子都不想遇到。 晨阳渐渐升高,后厨里热火朝天时,前院也渐渐热闹起来。 宾客陆陆续续前来前来,金员外和金夫人忙着迎客,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终于抽到一丝空闲时间,夫妻两人歇下来喝水。 人前和睦的两人,人后歇下来之后,两相冷脸,还在为林为珍和冯师傅的事置气。 金员外:“你这蠢妇……” “你才蠢!老太太寿辰这么大一件事,你居然把席面交给一个乡下丫头,真是年纪越大越糊涂!” “你都说多少遍了,那丫头厨艺比得过冯师傅!” “谁信?这话说出去谁信?”金夫人是断不会信一个乡下丫头的手艺,比得过县城大酒楼的大厨的。 金员外鼻子里哼出气儿,“这会儿应该烧了两个菜了,不信你自己去尝尝!” “去就去!”金夫人起身。 “老爷老爷!张里正(镇长)和张夫人来了!”金管家急忙喊道。 金员外和金夫人疾步出屋,又忙着迎客去了。 日头渐渐升高,后厨里,林为珍擦擦额头的汗,口干舌燥。张氏赶忙给她端来一杯水。 喝了水,她把固定成卧趴形状的鸡,以荷叶托底上锅煮,随后捞出来,加入鸭胗,绍兴酒,葱姜以及清水上锅慢炖。 炖鸡的时候,她烧热猪油,下蟹黄翻炒。 执起锅把手,在扑上来的火苗里给蟹黄翻身。锅里的蟹黄飞到半空中,又完完整整跌入锅底。 翻炒间,蟹黄的鲜香和猪油的油香,碰撞出滋滋啦啦的香气,香得让人喉舌发紧。 蟹黄和猪油一起炒,当真是最最鲜妙不过。林为珍一边炒,一边发馋。 她琢磨着等有足够的钱了,也去买蟹黄,同猪油一起炒成蟹黄酱,香喷喷的,极下饭。 炒好了蟹黄,林为珍将蟹黄淋进炖鸡里,加胡椒和盐,继续炖。 砂锅里咕噜咕噜冒泡,蟹黄的鲜气,缓缓融入鸡肉里,与鸡肉的鲜气相融。两鲜相叠加,鲜上加鲜,香到让人垂涎不止。 在砂锅旁边忙活着的婆子,直勾勾地盯住砂锅。太香了。这鸡炖的,怎会如此香! 她舔嘴,一时只觉能喝上这鲜美的一口汤,人生便已足矣。 林为珍用鸡肉腻子包裹虾肉,做成鸟身,鸽子蛋切开做鸟头,芝麻点缀成鸟眼,火腿肉做翅膀,小鸟便做好了。 她把炖得油香四溢的嫩鸡放到盘中,嫩鸡上放上南瓜雕成的凤头花,做好的小鸟围着炖鸡,栩栩如生的百鸟朝凤出炉。 “这可真好看!”几个婆子瞧着色泽鲜亮,五颜六色的百鸟朝凤,嘴里直啧啧。恨不能伸手去撕一块鸡肉,放入嘴里嚼巴嚼巴。 林为珍提醒几个差点流出口水的婆子,“要开席了,赶紧把菜备好。” 寿宴一般在正午时开席,正午寓意朝气蓬勃,长长久久。正午十分,时辰一到,炮竹奏响,宾客就座,托盘传菜。 第一道菜传上来,叫唱菜名的婆子拉长嗓子,扬声唱道:“百鸟朝凤,百鸟齐来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客桌的百鸟朝凤一上桌,宾客不约而同惊叹:“嚯,这百鸟朝凤做得如同真的似的!” “好香!” “快尝尝快尝尝!” 瞧着香味扑鼻的百鸟朝凤,宾客啧啧称叹,齐齐动筷。 筷子轻轻一夹炖鸡,炖得微黄莹亮的鸡肉,便轻松脱骨而出。 迫不及待将那嫩汪汪的鸡肉送入口中。最先感受到的是滑软的鸡皮,鸡皮微微弹牙,略带蟹香,鲜得出奇! 齿尖纵向划破鸡皮,里头香嫩的鸡肉抵达齿间。鸡肉炖得很是细腻香软,然而同时却有略微的嚼头。 每一寸肉都极其入味,每一寸肉里都透着浓郁的鸡肉之鲜和螃蟹之鲜,还隐隐带有荷叶之清香,故而并未有肉腻之感。 香飘四溢的鸡肉越吃越有滋味,只让人身心皆醉,若饮了一杯美酒。 而炖鸡旁侧,火腿虾肉和鸽子蛋做成的小鸟,同样咸鲜入味,美妙非常。 整道百鸟朝凤,菜形美观,栩栩如生,鸡肉鲜嫩,酥烂脱骨,醇清不腻,唇颊留芳,回味无穷! “乖乖!这百鸟朝凤做得……当真是一顶一得好吃!” “金员外怕不是把皇宫里的御厨请来做寿宴了吧!” 客桌宾客连连赞叹。 主桌这边,张里正听到客桌那边的动静,他打量桌上的百鸟朝凤。皇宫里的御厨?他笑了笑,客桌惊叹连连的客人着实是没见识了些。 这桌上的百鸟朝凤的确很不错,但怎能赶上御厨的手艺?他扯扯嘴角,伸手接过金员外迎来的酒杯。 一道道菜上来,每上一道菜,客桌那边便惊声连连。那动静,不得不引起主桌这边的注意。 正在这时,一位主桌的客人小解之后返回主桌途中,路经客桌,见那客桌的菜品色香似乎胜主桌一筹,他一惊,便拿了筷子去尝。 这一尝,当场惊为天人。而后这位客人疾步返回主桌,带着不解,问金员外和金夫人:“员外,夫人,这是怎么回事?怎的客桌的菜比主桌的菜好吃些?” 金员外还未开腔,金夫人诧异道:“什么?客桌的菜比主桌的好吃?” “对!” 金夫人不敢置信,对上金员外的目光,金员斜她一眼,转而道:“是这样的,主桌和客桌掌勺厨子并非同一人。” “哦?”客人皱眉,“怎么客桌厨子的手艺比主桌的还要好?” 金员外假装作出惊讶的神情,“是么?比县城里留仙楼的大师傅还要好?” “员外和夫人竟不知情?” 金员外:“是也,家里请了两位厨子,一个是留仙楼的大冯师傅,一个是本地手艺不错的厨子,请她来只要是因为她的手艺适合本地人的口味。她手艺当真比冯师傅还要好?” “那是当然!”客人了解清楚原委后,拱手笑道:“失礼了。”他直接拿碗去了客桌。 主桌客人面色各异。 “客桌的菜真比我们这儿的好吃?” 张里正摸摸胡子,“我倒是要去看个究竟。”说罢,他也去了客桌。 待尝过客桌的菜,张里正脸色微变。先前还道客桌的人没见识,此刻他有些赧然起来,原来并非客桌的人没见识,而是那厨子的手艺当真是了不得! 陆陆续续地,主桌客人都去了客桌,抢着吃起来。 看着也去客桌吃席的金员外,金夫人怔怔的,还回不过神来。 对上金员外嘲讽的眼神,金夫人只觉脸火辣辣得疼,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 后厨里,冯师傅听闻宾客都去抢着吃客桌,他脸绿得,都能发出绿光了。 灶台另一边,林为珍和张氏正在用饭。做掌勺主厨的好处就是,饭食还不错,席面上的菜都可以吃。 林为珍吃着面前的鸡鸭鱼肉,大快朵颐。 从不曾吃得这么好的张氏,一边往嘴里塞肉,一边可惜自己不能将饭食带回家给家里人都尝尝。 厨房里都有人瞧着,这么做不体面。她若只是个帮工就罢了,可她是来给珍珍打下手的,珍珍是掌勺厨子,没有哪个掌勺厨子会占主人家的便宜,把主人家的饭食带回家去。她若是把饭食带回家去,是给珍珍丢脸。 林为珍擦擦嘴角的油,对张氏说:“娘,以后我们也能天天吃得这么好。” 张氏:“现在咱家就已经吃得很好了。” 每顿都能吃饱饭,偶尔能吃上大白米饭,偶尔有肉有蛋,已经是从前不敢想的日子了。张氏已经很满意现状。 “现在哪里叫好,顿顿有鸡鸭鱼肉,能敞开肚皮吃,那才叫好。”话音刚落,就只听有人喊道:“林姑娘,林姑娘,老爷叫你去前头!” 插入书签 第 11 章 林为珍被叫去前厅,得了二两赏银,加上二两工钱,这一日便赚了四两银子,张氏大喜过望,走路都像是踩在云端一般。 待做完了晚宴,林为珍和张氏赶牛车回到村里时,已至戌时(晚上八点)。村里黑漆漆一片,村里人基本上都已经入睡。 林为珍和张氏走到院门前时,隐约瞧见门槛上坐了两个人。 “姐姐!娘!”毛蛋从门槛上嗖地一下窜起来。林老汉跟在他身后。 “阿爷你们还没睡?”林为珍拿着火把问道。 “这不等着你们回来。” “那怎么也不点灯?黑漆漆的。” “用不着,别浪费油钱。”林老汉进了院子,这才把油灯点燃。 李氏和林富贵也没睡,见林为珍和张氏回来了,忙问累不累,冷不冷,辛不辛苦。 林为珍:“不辛苦。”说着便从怀里掏出四两银子。 得知林为珍今日赚了四两银,林老汉他们黑瘦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闪亮,“天爷,四两银子!” 林老汉激动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林为珍连忙去拍他的背,“阿爷,莫激动莫激动。”而后又道:“阿爷你们饿不饿?不如做点宵夜吃吧?” 时人一日两餐,家里宽裕的人才一日三餐。一日两餐分为大食和小食,大食在辰时(早晨7-8点),小食在酉时(晚上5-6点)。 家中宽裕的人不仅一日三餐,晚上或许还会食用宵夜。林家是从未吃过夜宵的。 此时听到林为珍说要吃夜宵,酉时吃了饭,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的他们也感到有些饿起来。 本想着节省粮食不吃,但又想着家里如今挣了这许多钱,于是谁都没有异议。 “珍珍想吃点什么,我去做。”张氏问道。 粮食缸里有玉米面,麦米,还有一点点大白米,以及萝卜和南瓜。 想了一想,林为珍说:“猪油锅巴饭吧!” 她也没在意晚上锅巴是否好克化的事,解馋饱肚最重要。 “那我去做。”张氏立即去灶屋。林老汉去烧火。 林为珍想吃自己做的猪油锅巴饭。张氏手艺一般,而且她不舍得放油放盐,做出来的猪油锅巴饭就…… “我来我来!娘,你去歇着吧!” 张氏奈何不得,便让林为珍去烧饭了,她无事做,便去赶制家里人的新衣。 “阿爷,烧大火。”灶屋里,林为珍一边往锅里浇水,一边道。 “好嘞!”林老汉拿起火钳。 锅里烧水,淘干净的米倒入锅中煮,柴火嗤嗤作响,锅里的米粒在柴火的烧制下没有了硬芯子,这时候,林为珍连汤带水地把米倒进筛子里。 米汤从筛子缝隙中漏下来,漏入盆中,散发着清淡的米香。她把米汤放在一旁,等会儿下饭吃。 锅烧热,林为珍把猪油倒进锅里烧化,油亮亮的油脂沁着锅底时,南瓜炒进去,南瓜炒香,倒入清水。 水位没南瓜时,烧好的沥米饭均匀地铺到锅里,她用筷子在米饭里插了一些小箜,最后盖上锅盖,小火焖饭。 “若是有腊肉,有花椒,会更好吃。”她轻喃自语。 微微麻香的腊肉锅巴饭,再加一些土豆一起焖,能好吃到让人停不下嘴。只是家里无腊肉,而土豆这时也和辣椒一样,未从番邦传进来。 焖到了一定时辰,她用铲子铲起锅里的米饭和南瓜,给它们翻了个面。底下的南瓜和米饭焦黄起锅巴,香得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恨不得立即吃进嘴里。 毛蛋闻着香味,馋得直舔嘴,肚子咕咕叫起来。 林为珍见状,给他拿了一块米花糖,“毛蛋,吃吧。” 虽然馋,但毛蛋很懂事乖巧地摇头,“这是要卖的。” “吃吧,没事。” “谢谢姐姐!”毛蛋奶声奶气。他弯弯眼角,开开心心地接了米花糖,吃得脸上都开出花来。 林为珍捏捏毛蛋的脸颊。这十多天吃得不错,毛蛋气色好了许多,脸上长了一些肉。家里其他人亦是如此。 她想,得继续努力赚钱,让家里人吃得再好一些,让家里每个人都养得白白胖胖,壮壮实实。 锅里米饭焖得差不多了的时林为珍让林老汉熄火。用铁锅的余热继续焖饭。随着时间的流逝,锅里残余的水渐渐被焖干。 林为珍听着锅里锅巴哔啵声响,时间一到,揭开锅盖。 锅里,焦黄起锅巴的南瓜藏在同样起了金黄锅巴的米饭里,散发着清甜的瓜香。米饭粒粒分明感,晶莹剔透里泛着锅巴的金黄,瞧着口感就极好。 毛蛋围在灶边,“好香好香!” 林为珍转身把焖好的米饭舀到碗里,一人一碗猪油锅巴饭,再加上一晚热乎乎的米汤。 因灶屋里暖和,一家人都围在灶屋里吃宵夜。 碗里,粒粒分明的沥米饭一面带着金黄的锅巴,中间掺杂着黄橙橙的南瓜,浓浓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 米饭锅巴一咬,咔嚓一下碎开,米焦清香里带有柴火独有的柴火香,还带有猪油的香气,但因为南瓜的调和,故而吃起来油而不腻。 适度的油香包裹着每一粒米饭,口感脆脆香香,越嚼越有滋味。 南瓜外皮焦黄酥脆,内里柔软香绵,香糯可口,稍微咀嚼几下,能吃出淡淡瓜甜和米饭清香。 简简单单的猪油锅巴饭,没放过多的调味料,没有破坏食材的自然的原汁原味,猪油,米饭、南瓜、几样简单朴素的食材,一同组合发酵出了柴火香浓浓的农家风味。 吃上一口猪油锅巴饭,再来一口浓白热腾的米汤,又美味又热乎,在寒冷的冬夜里吃上这么两口,浑身都爽利起来。 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锅巴饭,林老汉他们纷纷竖起大拇指,继而急不可待埋头苦吃,吃得一脸满足。 林为珍嚼着嘎嘣脆的米锅巴,喝了一口米汤之后,说:“要是有腊肉的话,用腊肉来焖饭最香了。娘,还有一两个月就要过年了,过些日子我们买些猪肉回来腌腊肉、腌腊肠。” 想着手头赚的钱,和一直红火的米花糖生意,张氏稍微比从前大方了些,她点头,“好。” “对了,我们再买两只鸡回来,鸡下蛋了我们自己吃,就不用去外面买蛋了。” 张氏:“买鸡自己养着,下蛋自己吃,是要比买蛋划得来些。” 毛蛋从米饭里抬起脸,油乎乎的嘴巴动了动,“毛蛋来养小鸡!” 以前家里也有两只鸡,林富贵摔伤后就卖了。没卖之前,喂鸡的吃食不够,毛蛋就经常去给鸡找虫儿吃,是以毛蛋也会养鸡。 林为珍笑笑,“好,到时候鸡买回来了,毛蛋来养。” 毛蛋挺起背脊,拍拍胸膛,“毛蛋一定把小鸡养得肥肥壮壮!” 林为珍眨眨睫毛,举起拳头,“那毛蛋加油!” “加……油?加油是什么?”毛蛋懵懵懂懂,不大明白。 “呃……就是,就是努力的意思。” “嗯!毛蛋会努力的!” 林为珍摸摸他脑袋,他用脑袋蹭蹭她掌心。 张氏和林富贵看了看他们姐弟俩,不禁失笑,而后继续用饭。 翌日,冷风呼啸,冷得太阳都不敢爬上天,整个天都灰蒙蒙一片。 林为珍打热水洗漱时,林老汉正在院子里扫地。 “珍珍,今儿刮风,多穿些。”林老汉提醒道。 “知道了。”林为珍洗漱完,直奔灶屋。 灶屋里,张氏在往开水锅里舀玉米面。舀了几勺玉米面,她犹豫一番,随之又多加了两勺玉米面。 “娘,好香呀,在熬玉米糊糊吗?”林为珍走进灶屋。 “熬些南瓜玉米糊糊吃。” 注意到锅里的南瓜玉米糊糊很浓稠,林为珍满意地扬起嘴角。 就着咸菜,吃了足足两大海碗南瓜玉米糊糊,林为珍摸摸肚皮,打了个饱嗝。 饭后,李氏拿起针线,赶制新衣,林富贵、毛蛋在火炉边上搓阴米,林老汉在边上捣衣裳,林为珍背起背篓正要去镇上,忽而道:“娘,怎的不穿新袄?” 张氏舍不得穿新袄,“我寻思着过年再穿。” “穿着吧,新袄保暖,且咱们做生意的,到底是要穿得体面些。” 踟蹰几许,张氏换下破烂的旧袄子,穿上了新袄子。 见毛蛋盯着新袄子瞧,李氏放下针线,摸摸毛蛋的脑袋,“毛蛋,你的新袄子阿奶很快就给你缝好了。” “嗯!”毛蛋扯扯身上的补丁,开心地咧嘴。 林为珍和张氏去了镇上,抵达书院门口,张氏陡然一惊。 插入书签 第 12 章 “米花糖!便宜又好吃的米花糖!只要二文一块!只要二文一块!”穿着短袄的瘦高个儿扯着嗓子高喊。 张氏惊然,“他、他怎么会有米花糖?” 林为珍神色平静道:“米花糖制作方法不难,这十多天了,也该有人仿出来了。” 张氏脸色变了几变,“这、这可如何是好!” 有其他人卖米花糖了,米花糖不再是自家独一份卖的了,且别人价格还便宜些,这样的话,肯定会影响自家生意! 林为珍安慰道:“担心什么,我原本也没打算长久做米花糖卖,我还会做其他新鲜的吃食呢。” 张氏问:“你还会做什么新鲜吃食?” 林为珍摆弄筐子里的米花糖,“多着呢,莫担心。” 听闻此言,张氏稍微安下心来,转而又忧心起来,“也不知今天的米花糖能不能卖完。” “卖不完就拿回去吃。” 很快便有人前来买米花糖。见还是有人来买,张氏松了口气。不多时,先前一直来买米花糖的胖娃娃带着书童走了过来。 他走到林为珍面前,脖子上的黄金长命锁,墙身上的玉坠子叮叮当当响着,二话不说便买了一包米花糖。 吃了一口米花糖,他嘟嘴,“还是你做的好吃。”说完他转身,又叮叮当当地离去。 听了胖娃娃的话,林为珍笑了笑,张氏又安下几分心来。别人做的米花糖不如珍珍做的好吃,所以不差钱的,注重口味的食客还是会来买她们这边的米花糖的。 时间慢慢过去,篓子里的米花糖还未卖完,不像之前那样很快就卖完,而且还卖不够。 生意到底还是受了影响。 篓子里还剩下五六块米花糖,林为珍直接道:“不用再等了,米花糖留给毛蛋吃吧。” 张氏跟随在她身后,忧心忡忡,“珍珍,你准备再做什么新鲜吃食?” “蛋糕。” 冬日里,天寒地冻的,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麻辣烫最最好。林为珍倒是想卖麻辣烫。 只是卖麻辣烫,需要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炭炉炭火等等东西,买这些东西钱倒还好说,只是来来回回搬动这些东西很不方便,她在镇上没有房子,若有房子的话,就方便多了。 还是卖点方便的小吃食,再攒攒钱。 现在手头攒了一些钱了,买得起奶,可做小蛋糕卖。 张氏问:“蛋糕是?” “很好吃的点心。”林为珍捏紧背篓,“走吧,去买食材。” 面粉,鸡蛋,牛奶,油,糖等等食材买完后,林为珍和张氏赶车家去。 到了村子里,路上遇见了桃花婶子。桃花婶子拎着一袋子米粮,瞧见她们,道:“翠英你们卖完东西回来了?今儿生意可还红火?” 先前桃花婶子知道林家琢磨出了新鲜吃食,且生意还不错,很是为林家高兴了一番。 张氏满目黯然,“唉,有人跟我们卖一样的米花糖了,今儿生意不太行。” 桃花婶子安慰了几句,又接着骂仿他们米花糖的商贩不要脸。她骂骂咧咧地走远,仿佛被抢走生意的是她。 林为珍失笑,背着背篓继续用前行。 毛蛋正在院门前扫地,余光发现林为珍和张氏回来了,他立刻撇下扫帚,冲过去,“姐姐!姐姐!” “毛蛋在扫地呢?” “嗯!” “真勤快。”林为珍把篓子里的米花糖递给他,“拿去吃。” 毛蛋瞳仁先是一亮,旋即便忧心起来,“姐姐,怎么没卖完?今天是不是生意不好?” 林为珍说:“没有,特意给你留的。” “真的吗?” “真的。” 毛蛋这才欢欢喜喜接了米花糖。不过他并不吃独食,给家里每个人都分了米花糖。统共六块米花糖,刚好一人一块。 看了看毛蛋递过来的米花糖,林为珍摸摸他脑袋,“乖孩子。” 毛蛋咧嘴,露出白白的米牙。 吃完米花糖,林为珍说了要做新鲜吃食的事,而后家里人一起跟着忙碌起来。 打蛋白霜,蒸蛋糕,打奶油……一通忙碌下来,香喷喷的奶油蛋糕制作完毕。 看着裹了奶油的蛋糕,毛蛋艰难地咽嗓子,口水已经咽干了。 “这玩意儿真是……”林老汉叹道,“太稀奇了。” 从未见过这样软蓬蓬的糕子,从未见过这样浓白如脂的奶油,这糕点,实在是太过鲜奇。 “不仅稀奇,还很好吃呢,阿爷,你们快尝尝。” 蛋糕入口,奶油甜甜的,口感丝滑细腻,若流动的绸缎般丝滑地浸满口腔。 很快,奶油化在舌尖,留下浓郁而不过度的奶香。随后奶油包裹着的糕子挤入口中,糕子蓬松软绵,又香甜又软润。 毛蛋瞪大双目,结结巴巴:“姐、姐、姐姐!蛋糕、蛋糕太好吃了!” 林老汉等人吃了蛋糕,反应也如出一辙。 他们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糕点,米花糖也不及蛋糕好吃。尤其是这奶油,当真是好吃到了极点! 张氏最为激动,“这蛋糕肯定比米花糖好卖!” 原先还担忧着生意的她,此刻烦忧尽散,喜不自胜。仿佛见到无数银子向她飞来。 一家人都高高兴兴的,似乎都料想得到这蛋糕的买卖定是不错的。 黄昏时,吃完晚食,毛蛋摸摸兜里省下来的半块米花糖,对张氏说:“娘,我去找二牛玩。” “天都快黑了,明儿再去。” “我马上就回来!” 林为珍快步出来,“等一下!”她拿出两块米花糖,递给毛蛋,“毛蛋,你把这米花糖给杏花和二牛。” 毛蛋咧嘴,“好!” 毛蛋风风火火跑到二牛家。二牛正在喂鸡,见毛蛋来了,他问:“毛蛋,你来干什么?” 从兜里掏出米花糖,毛蛋说:“给你,米花糖。” 二牛眼睛一瞪,他使劲儿咽下口水。纵然馋得要命,他还是摇摇手,“我不要,你自己吃。” 之前听毛蛋说,米花糖五文钱两块,可贵了,这种金贵的糖,他不能随便就要。 “我吃了的,这是我姐姐给你和杏花姐姐的,还有我特意给你留的半块,快拿去吧,你和杏花姐姐一人分一半。” “我————” “你拿着吧,先前你还分我野菜饼子吃呢。” 之前二牛见毛蛋饿狠了,把自己的野菜饼子分给他吃。自己都吃不饱,还把口粮分给他,毛蛋记得他的恩情。 “可是这太————” “我走啦!明天再来找你玩!”毛蛋跑得飞快,完全不给二牛反应的机会。 二牛愣愣地捏着手里的米花糖,忽而听到他娘扯着嗓子喊道:“二牛?死哪儿去了?” 二牛赶紧把米花糖藏进衣服里,进了屋子。 二牛娘骂道:“还不快拿碗筷?怎么,还要我亲手把碗筷放到你手上,请你吃啊!” 二牛看了一眼正在烧火的姐姐,急忙去拿碗筷。 饭桌上,二牛娘给二牛爹和她自己,分了一大碗麦豆粥,一个红薯和一个野菜饼子,给二牛和杏花分了一小碗稀稀拉拉的麦豆粥,和一个野菜饼子。 至于八个月大的虎子,则分了一碗浓稠的麦豆红薯粥,和一碗蛋羹。 看了看碗里稀稀拉拉的粥和野菜饼子,又看了看吃蛋羹的虎子,二牛瘪瘪腮帮,说:“爹,饭太少了,吃不饱。” 二牛爹还没说话,二牛娘摔了筷子,“你还想吃多少?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要是不满意,就别吃!” 听了这话,二牛爹没说什么,继续吃饭,似是什么也没听见,视若无睹。 杏花连忙把野菜饼子递给二牛,“二牛,不够吃吃我的。” 二牛的目光触及杏花黄瘦的脸,他摇摇头,埋下脑袋不吭声了。 自从虎子生下来后,他和姐姐每顿的口粮比以前少了很多,经常吃不饱饭。 自从虎子生下来后,继母,也就是现在的娘,对他和姐姐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不仅不给吃饱饭,还让他们干很多活,且动辄打骂。 他爹默许继母的行为,声都不吭。 天黑下来时,二牛洗完脚,借着淡淡的月光,对杏花说:“姐姐,你看。” 依稀辨认出二牛手里的东西,杏花惊道:“你哪儿来的?” “嘘,姐姐,小声点。” 若让娘知道米花糖了,米花糖肯定会被她拿走。然后他们就吃不到了。 “是毛蛋给我的。”他把米花糖给她,“姐姐,快吃。” “姐姐不吃,我不爱吃糖,二牛吃。” “我们一人一半,毛蛋说了的,我们一人一半。” “我不饿,二牛自己吃吧。”语罢,她的肚子咕咕咕叫了起来。 二牛直接把米花糖塞进杏花嘴里,“姐姐,快吃快吃!” 糖已经塞进嘴里了,杏花无可奈何,只得吃了。 姐弟俩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着米花糖,酥脆甜香浸满口腔。 二牛弯弯眼角,“好吃。” 杏花眼里也带了笑意,“好吃。” 娘亲还在时,她们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甜食。 二牛吃着吃着,忽然说道:“我想娘了。” 杏花咀嚼的动作一停,她指指黑漆漆的夜空,“娘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二牛望望天,哽咽道:“嗯。” 插入书签 第 13 章 林为珍被鸡鸣声叫醒。此时已是卯时(六点)。这时候村里人早已经起来干活了。 林老汉他们也已经起床,生火,打扫屋子,洗衣,烧火煮饭……忙得脚不沾地,但活路比从前要轻松许多,从前还要早起喂牲畜,去田地里忙活,比现在忙的多了。 林为珍听着外边林老汉他们干活的声响,她想起来跟着干活,眼睛却不听使唤,又垂了下去。 院子里,正在晾衣的张氏瞧了一眼林为珍的屋子,“珍珍怎么还不起?” 旁侧在修竹筐的林富贵说:“珍珍是累着了,让她多休息,多睡一会儿。” 林老汉磕了几下扫帚,道:“就是,让珍珍多睡会儿。” “兴许是昨儿做那蛋糕累着了。”张氏点头,不免有些心疼起闺女起来。等晾完衣裳,她估摸一下时辰,去做早食了。 “毛蛋,烧大火。” 毛蛋打着呵欠,“嗯!”他拿起或者子,点燃引火柴。 张氏去米粮缸里舀小米和玉米面,准备熬粥。思及累着了的林为珍,她忖了忖,又去抓了一把大白米,煮进玉米面和小米里。 她原是想单独给林为珍熬一碗白粥,但她晓得林为珍的性子,她闺女断不会吃独食。 故而,她才把大白米添进玉米小米粥里,这样大家都吃上大白米粥。 粥熬香了,她没有犹豫,在粥里放了些许白糖。 毛蛋踮脚,跳高去看锅里熬得浓稠的粥,“娘,好香呀。” “小馋鬼。”张氏笑,她用筷子沾了一点粥给他吃。 大白米,玉米面和小米熬成的粥又浓又香,甜滋滋的,香润爽口。毛蛋瞳仁亮若灯盏,开心地直晃脑袋。 “去,叫你姐起床吃饭。” 毛蛋飞快去了林为珍的屋子。 “姐姐,姐姐,快起来,吃早饭啦!” 林为珍揉揉眼角,“几点了?” “什么?” “……我是说,什么时辰了?” 听到毛蛋说辰时了(七点多),林为珍赶忙下床。 林老汉见林为珍起了,忙给她端热水,“珍珍,快洗了吃饭。” “谢谢阿爷。” 林为珍俯视水盆,透过木盆里的水,看到自己稍微不那么蜡黄了的脸。之前自己的脸,又瘦又蜡黄,如今终于气色养好了一些,气色不那么差了,原本清秀的面容,看起来也没那么磕碜了。 只是脸上的冻疮还未好全,稍微有碍观瞻。她不甚在意,快速洗脸擦牙,洗漱完毕,去往灶屋。 张氏在煎饼子。加了咸菜的麦饼,咸香咸香的,还带着油焦荤香。林为珍深吸一口气,“娘,饼子煎得好香!” “起了?洗漱了没?” “洗了。” “再等等,马上就能吃了。” 林为珍去瞧熬好的粥。想了一想,她说:“娘,粥里放点奶油吧。” “什么?粥里放奶油?这……奶油那多金贵……” 奶油可是鸡蛋牛奶还有糖做出来的,比肉还金贵,张氏心疼钱,很是舍不得。 “就放一点点,放了会很好吃的。”林为珍不管不顾,直接去拿昨日做好的奶油。 取了些奶油,搅拌进热腾腾的粥里,再焖一焖,浓郁的奶香弥漫开来,整个屋子都被熏得奶香浓浓。 毛蛋不停咽口水,馋地走来走去,恨不能马上能吃到加了奶油的粥。 林为珍搅拌几下粥,闻闻香气,心道若是在粥里再添些蘑菇和火腿,就更美味了。 “毛蛋,拿碗。”她转过头。 毛蛋早已迫不及待,急速去拿碗。 碗里盛上香喷喷的奶油粥,顾不得烫,毛蛋急忙吸溜了一口。 玉米面、小米以及大白米熬得十分浓稠香软。甜清甜清的香气里,透着奶油的奶甜香,丝滑的奶油赋予了米粥丝滑的口感,使得米粥吃起来更加细腻。 一口香润甜软,奶香浓郁的米粥下肚,暖胃熨贴,浑身都热撸撸地活泛起来。 毛蛋:“姐姐!好好吃!” 林老汉他们吃了奶油粥,也是一脸满足,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缝。 林为珍吸溜几口粥,又配着吃了两口咸菜煎饼,舒爽地喟叹出声。而后问林富贵,“爹,你的腿怎么样了?” 林富贵将嘴角的粥米擦进嘴里,“好多了。” 好吃好喝地将养了这许多日,再加上赚了钱,心里有了盼头,心情放松,腿上的伤的确好了很多。 “那就好。”林为珍又问了一下李氏的身体状况。 同林富贵一样,这段时日,李氏一直没断药,且还吃好喝好,心情也不错,身子较之前好了不少。 一大锅奶油米粥被刮得干干净净,一粒米也不剩,咸菜煎饼也吃得一个也不剩,一家人吃得肚皮浑圆,每个人都惬意地半瘫着。 饱到不想动。 从前啊,是饿得不想动,如今啊,是饱到不想动。 但不想动也得动,还得去镇上卖蛋糕和米花糖呢。林为珍和张氏背上蛋糕和米花糖,去了镇上。 昨日林为珍少做了一些米花糖,做了二十块无奶油蛋糕,和二十块奶油蛋糕。 一到镇上,便有人来买米花糖。 有食客道:“还是你们家的米花糖好吃,别家的米花糖都没那么甜!” 估计是用料不足。毕竟定价便宜了,所以就偷工减料了。林为珍摇头,想用价格来卷她,挤压她的生意,却偷工减料,未免短视了些。 除了昨日瘦高个儿卖的米花糖,今儿又另出现了一家卖米花糖的。 这一家用料足,价格和林为珍这边的价格一样。有买了这家的米花糖的食客,道:“那一家的倒是够甜,但是……吃起来没那么香,还是林姑娘的手艺好,做得更好吃!” 林为珍但笑不语,随之道:“今儿有新品,和米花糖一样好吃,要看看吗?” “哟!有新品?是什么?” 林为珍掀开筐子里盖的布,里面的蛋糕暴露出来,“这是蛋糕,这是奶油蛋糕。” “蛋糕?鸡蛋做的糕子?奶油蛋糕?奶油是什么油,奶做的油?” 林为珍一一细致地解释清楚,而后让食客免费试吃。 “这糕子怎的这么松软!” “天爷!这奶油……妙!妙哇!” 尝过的食客,无一不为蛋糕和奶油而惊艳。 听了价格之后,食客:“无奶油的四文,有奶油的五文?啊呀,这般贵!” 一道稚嫩的童声插.进来,“贵就别买,让开让开!” 是之前每天都买米花糖的胖娃娃。他用胖乎乎的手指了指蛋糕,“一样要十块!” 张氏满脸喜色,赶紧给包好。 胖娃娃一下子就买走了一半的蛋糕,其他人唯恐卖完了吃不到了,纷纷开始掏钱买。 不大一会儿功夫,篓子里就只剩三块奶油蛋糕了。 张氏喜滋滋地给人找钱,又见有人来买米花糖,她赶紧去拿油纸包米花糖。 将将到午时,蛋糕和米花糖就已经卖得精光。林为珍和张氏背着背篓离去。途经瘦高个儿的米花糖摊子,张氏暗地里啐了声。 仿她闺女的米花糖,抢她家生意,她哪里能有好脸。 瘦高个儿注意到张氏的冷脸,他撇撇嘴,而后高高兴兴地给客人包米花糖。 小翠从府里出来,准备沁芳斋买些小姐爱吃的点心。 边往前走,她边叹气。兴许买来小姐爱吃的点心,她也不会吃。 自从小姐大病一场后,胃口就变得极差,老爷用尽办法也没能让小姐胃口好起来,一两月过去,小姐瘦了不少。 若再这样下去,那可怎么能行。 唉。她一脸愁容。今儿夫人让她去沁芳斋买些小姐爱吃的点心,看小姐能不能提起来一些胃口。小翠知道,此法行不通,之前又不是没给小姐买过她爱吃 “姑娘,买米花糖不?又甜又脆,可好吃了,要来两块吗?”瘦高个儿见面前走过来一个带玉镯子的姑娘,忙不迭揽客。 小翠驻足,“米花糖?这是什么糖?” “米做的糖,又香又脆,甜得很!好吃得很!” 这倒是没听说过的新鲜吃食。小翠眼珠一转,“真的很好吃?” “绝不虚言!” 小翠买了几块米花糖,又去沁芳斋买了点心之后,她快速回府。 她尝了米花糖,味道还行,挺不错。这吃食新鲜,兴许小姐会喜欢吃? 然而小姐吃了米花糖,却并未对米花糖多加青睐。吃了两口便放下了。 原本满怀期许的小翠失落地耷拉下肩膀。小姐吃什么都提不起胃口,这可如何是好。 小翠看向一旁的老爷夫人。老爷夫人的头发都快急白了! 插入书签 第 14 章 卖完了蛋糕和米花糖,林为珍掂量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娘,今天赚了不少钱。” 张氏笑吟吟,“那可不。” 蛋糕卖得贵,赚头比米花糖高,今日可赚了不少钱! 林为珍:“所以,今儿我们多买些肉回去吃,咱们敞开肚皮吃肉!” 娘俩又去张屠户家割肉时,张屠户笑呵呵道:“要称多少?” 林为珍十分豪气,大手一挥要了三斤。 嚯!一下子要称三斤?张屠户咂舌。先前就听说林家那吃食买卖很挣钱,看来,林家那吃食买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挣钱! 林为珍把绑了稻草的肉放进背篓里,与张氏一同扬长而去。 到了家,林老汉他们第一句便问:“可卖出去了?” 他们一脸紧张,又带着几分期许。 “卖出去了,全卖光了。”林为珍笑盈盈,和张氏把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不仅买了猪肉,还买了一条鲫鱼还有一些佐料。 林老汉先是松了口气,而后瞪目,“称了这么多猪肉,怎么还买了鱼?” “多买点肉多吃点,阿爷,今天我们敞开肚皮吃肉!”林为珍弯弯眼角。 “这……” “阿爷,你帮忙处理一下鱼儿,等会儿我炸鱼吃。” 看了看她递过来的拎过来的鱼儿,林老汉道:“好,咱今儿敞开肚皮吃肉!” 听孙女说马上就得去处理鱼肉,她歇会儿了去做饭,林老汉道:“这才刚过晌午不久,还未到吃晚饭的时辰。” “今天我们吃顿午饭吧。” 一日两餐只有朝食和飧食,是没有昼食(午饭)的。只有家有余粮的宽裕人家,才一日三餐。 林老汉正想着吃午饭有些铺张浪费,就只听林为珍道:“早饭和晚饭间隔的时辰还是太长了,到了晌午我就饿了,阿爷,你们不饿吗?” 尽管早饭吃得很饱,但到底消化了几个时辰,早已消化得差不多了,腹中不饿是不可能的。林老汉也不能违心否认。见林为珍说她饿了,他不再犹豫,“行,我这就去杀鱼。” 林老汉取了水和刀杀鱼。毛蛋围蹲在他身边,脆生生道:“吃鱼喽吃鱼喽!” 看着毛蛋弯成月牙一样的眸子,林老汉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很快他整理好情绪,继续杀鱼。 鱼杀好了,切成块,林为珍用盐、姜葱、黄酒、酱油和胡椒粉腌制了些许时间,随之将腌制好的鱼块煎进油锅里。 滋滋滋滋!热油迅速包裹鱼块,滋滋声响里,鱼肉逐渐变得焦曲,渐渐换上金黄的外衣。 她浅浅翻动煎得焦黄的小鱼,翻动间,浓浓的鲜味股股冒出来,迅速侵占整个灶屋。 毛蛋踮脚,被香得抓耳挠腮,“姐姐,好香好香呀!” “毛蛋,过来,小心油溅着了。”张氏把他拉走。 鱼肉差不多煎好,林为珍重新起锅烧油。待油热,切好的蒜末、葱末以及茱萸下锅加盐炒香。 蒜香、葱香、茱萸辣香在油锅里混合爆发时,林为珍把煎好的鱼块倒进锅里,大火翻炒。 配料的辛辣咸香和鱼肉鲜焦在大火的烧制下,碰撞出了诱人直流口水的香味。 铲子翻动着鱼块,林为珍心里有些遗憾,家里的锅不能拿起来,若锅能拿起来,大火颠锅颠勺,火舌炝炒出来的鱼块会更香。 只能等以后有条件了,再买能拿起来的锅。 她继续翻炒鱼块,浓郁而霸道的香味窜出锅底,哗啦啦地在灶屋里乱窜。 毛蛋围在灶边,林老汉他们也早已放下手里的活,都围在了灶边。就连林富贵也一瘸一拐地坐在了灶屋里,一个个都望着锅,眼巴巴地,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孩。 林家院子外面,有村民路过时,扬长脖子去闻院子里传来的肉香。 “这是在烧鱼?可真香啊。”村民差点流出口水来。闻了会儿香味,他心道,这还没到时辰,就在弄晚饭了?不对,兴许是在烧午饭。 他啧了一声。原本村里最穷的林家,居然能吃上午饭,且午饭还有肉! 闻着香到能掉头的香味,他舔着嘴,目中露出浓浓的艳羡来。 在原地驻足良久,他不舍离去。太香了,从未见过有人把鱼烧得这么香过,香得他根本挪不动腿! 灶屋里,林为珍把炒好的鱼块盛进碗里。 土碗中,金黄油亮的鱼块堆叠着,期间点缀着馨黄的蒜,红艳艳的茱萸,翠绿的香葱蒜苗,五颜六色,给予视觉一种活色生香的冲击感。 毛蛋瞪着大大的眸子,一眨不眨,不停吸溜口水,“姐姐好了吗?” “好了,拿碗筷准备吃饭了。” 香炒鱼块,白菜炖肉,大白米饭端上桌,整个堂屋都被饭菜香气熏得香腾腾,暖融融。 毛蛋早已急不可待,快速拿起筷子要去夹鱼块。 “先喝点汤,饭前先喝汤,胜过良药方。”林为珍拿勺盛汤,提醒道。 毛蛋接过汤碗,呼噜喝了一口。 热乎乎的白菜炖肉汤,浸满了白菜味和肉香,滋味十足。坐在板凳上的毛蛋,开心地晃晃小短腿,奶声奶气道:“好喝!” 喝完小半碗汤,去夹那鱼块。起焦的鱼块入口微微酥脆,表层炸得焦脆的肉,十分咸鲜入味。鱼肉被牙齿轻易穿透,忽的一下,里面包裹着的嫩鱼肉抵达齿尖。 牙齿轻轻一碰,嫩鱼肉弹了弹牙齿,咀嚼几下,肉嘎吱嘎吱响。嘎吱嘎吱声里,鱼肉特有的鲜酥,葱蒜茱萸等配料的辛咸香辣一阵一阵地冲刷口腔,如万花筒一般在味蕾上多姿多彩地绽放。 鱼肉下肚,回味起来,仍是满口奇香。 “姐姐!鱼!鱼太好吃了!”吃着香辛酥脆,软嫩鲜美的鱼块,毛蛋整张脸上都盛满了满足和幸福。 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香炒鱼块,林老汉他们只尝了一口,眼睛都直了。 “这鱼怎的这般香!”他们赞叹连连,接着不愿再浪费时间,只埋头苦吃,吃得满嘴油花,满面红光。 林为珍环顾吃得满面红光的他们,微微一莞尔,旋即吃了一口鱼块。 其实若是调味料充足,再放些蚝油会更香。她咀嚼着鱼块,又吃了一口炖得酥烂的炖肉。 一家人风卷残云,很快将饭菜一扫而空。 林老汉轻微按压快要撑破蛋肚皮,没吃过瘾,还想再吃一碗饭,却如何也撑不下了。 他抹掉嘴角的油,撑得吐出了一口气。他活了这大半辈子,从未这么畅快地敞开肚皮吃肉。 吃肉吃到撑,这是几十年来头一次。家里其他人亦如此。 搁以前,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还有吃肉吃到撑的这一天。不仅能敞开肚皮吃肉,且肉还做得极极美味,神仙般的日子莫过如此。 毛蛋扶起浑圆的肚皮,靠到林为珍身上,“姐姐,下次还可以吃香炒鱼块吗?”他意犹未尽地舔嘴。 “可以啊,你若还想吃,明儿再买条鱼。” 毛蛋瞳仁一亮,“真的吗?” “真的,我也还想吃,娘你们明儿还想吃吗?” 当然是还想的。张氏下意识点头。 “那明天再买条鱼回来炒了吃!” 张氏思及香炒鱼块的美味,未尽的馋瘾刺挠着她,她点头,“成!” 林老汉喝了两口水,起身收拾碗筷去洗碗。 饭毕歇息了两盏茶的功夫,林为珍从火炉边上起来,拍拍手,“好了好了,我们去做米花糖和蛋糕吧,今天得多做些蛋糕,可有的累。” 主要是没有打发器,打蛋白霜和打奶油都得手动,比较费时费力。 “这有什么累的。”林老汉道。做米花糖和蛋糕可比做农活轻松多了,且挣头是做农活的很多倍!即便稍微有那么些累,他也累得高兴。 林老汉乐呵呵的,十分有干劲。 打蛋白霜和奶油时,林为珍向李氏投以一瞥。李氏速度和毛蛋一样慢。 林为珍:“阿奶,你要是累了就歇下来。” “不累。”李氏身子比从前好了些许,她不愿白吃不干,能帮到多少就帮多少。 忙到黄昏时,村长来前来买米花糖。 “刚做好的,还热乎着。”张氏包好热乎的米花糖,递给村长。 隐隐约约闻到屋子里的肉香,村长眉梢一挑,这林家的日子大抵是越过越好了。 翌日,用过早食后,林为珍和张氏去了镇上。林老汉则去了刘大娘家。 刘大娘家里。刘大娘和丈夫正在掰饼子吃,她说:“鸡蛋不能攒太久,攒太久就得坏了。得赶快拿出去卖了,明儿你去镇上吧。” 丈夫满面愁容,“也不知……能不能卖出去。” 去镇上卖鸡蛋耗费时间,一去就是大半天,很耽误家里活计,且还不一定能卖出去,因为卖蛋的人多。上一次蛋就没卖出去。 这时,林老汉敲响了家门。 刘大娘意外,“要收鸡蛋?” 林老汉:“是啊,收来做点心,你家可有鸡蛋?” “有!”刘大娘喜上眉梢。 有人来收鸡蛋再好不过了! 把家里攒的鸡蛋卖给林老汉后,刘大娘连连道了好几声谢,欢欢喜喜地收了钱。 听林老汉说以后鸡蛋都卖给他家,刘大娘高兴得恨不得给林老汉磕两个头了。 林老汉收了刘大娘家的鸡蛋,又去往桂花婶子家。 插入书签 第 15 章 书院门口,早有一堆人聚集在林为珍和张氏常摆摊子的地方。 “哟,你们也是来等着买蛋糕的?” “是啊,那蛋糕可真真是好吃!那小姑娘也真是能干,自个儿居然能琢磨出这样好吃的点心来!” “也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那蛋糕怎的就这么蓬软,还有那奶油,哎哟,可真不错!” “可不,那奶油但真是一顶一得好!我昨儿吃了,梦里都还在想着再吃一回!” 林为珍和张氏一到,等候已久的食客们便一拥而上。 “可算来了可算来了!” “老板娘快给我包两块蛋糕!” 买蛋糕的,买米花糖的食客们全部围上来。 有人路过,见此情景,好奇道:“这是在买什么?这么多人?” 有人答道:“蛋糕和米花糖!老香了!” “什么?蛋糕和米、米花糖?这是什么糖的?好吃吗?” “好吃,好吃得很!你尝尝就晓得了!” 一波又一波客人前来,一波又一波客人离去,渐渐地,框子里的米花糖售空,蛋糕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价格比较贵的几块奶油蛋糕。 这时,一年轻小伙子上前,得知蛋糕价格之后,“这玩意儿四五文一块儿?你们这卖的不是点心,是黄金吧!” 林为珍笑笑,“好吃才这价钱,别处想吃都吃不到呢。” “那也不必这么贵吧!就一个点心,再好吃能好吃到哪里去!” 林为珍脸上仍然带着微笑,“您尝尝就知道了。” 年轻小伙子哼了声,“那我买了尝尝,岂不就上你们当,被你们坑了!” 若蛋糕不值这么多钱,就是一锤子买卖。四五文钱的一锤子买卖,她们能坑不少钱! 米花糖已经卖了一段时日,已经不再提供试吃服务,而蛋糕也不再提供免费试吃服务。 本来林为珍还打算再免费试吃几天蛋糕的,但昨日来有许多乞丐和贪便宜的人把免费试吃的抢完了,抢完了就跑,真正想尝尝的客人却没法尝到。林为珍不得已,把本来要卖的蛋糕弄出来给客人做试吃。 是以,今日蛋糕不再免费试吃。想尝尝米花糖和蛋糕味道的,得买了再尝。 林为还未说话,张氏语气不善道,“莫要诨说!我们家做生意向来讲究诚信,岂会坑人!” “那谁知道呢。”年轻小伙轻哼。 “你————” “娘。”林为珍拉了一下张氏。她始终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你若是尝了之后觉得被坑了,我们可以把钱退给你。” 年轻小伙眼珠一转,“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成!我倒要瞧瞧,这玩意儿到底值不值这么多钱!”语罢他又提醒一句,“要不值这价,你可得把钱退给我!” 他当即拿出铜板,买了一块蛋糕。拿起蛋糕,他凑近打量,随之闻了一闻,放入口中。 蛋糕上滑滑的奶油淌过舌尖,年轻小伙眼神微微一变。甜丝丝的奶油香滑不腻,在舌尖上爆发出浓稠的奶香,若那天际云朵,在口中融化开了一般。 云朵一样轻盈丝滑的奶油下面,蓬松暄软的糕子清香甜醇,无法言喻的柔软与甜蜜在味蕾上肆意作乱。 年轻小伙瞠目结舌,“这、这!怎的……” 林为珍微笑,“如何?” 怎的这般美味!年轻小伙回味着嘴里令人不禁垂涎的醇甜气息,一时呆愣下来。 林为珍又道:“可要退钱?” 他脸一红,若被无形的巴掌扇红了一般,他结结巴巴,“这……那个……不、不用!” 他原以为是坑人的一锤子买卖,哪里想得到,这什么蛋糕还真的好吃,的确值这价! 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还想再买两块尝尝,然而触及林为珍带笑的脸,他的脸烧得更厉害,脸皮子都快被烧没了。 想道声歉,却落不下面子,最后他低着头,从胸腔里憋出一句话,“再包两块。” 给了钱拿了蛋糕,他落荒而逃,仿若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目送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林为珍失笑。张氏啧了声,“瞧他那样!” 话音刚落地,一女子急急忙忙跑来,“林姑娘!林姑娘!我来买蛋糕了!可还有蛋糕?有奶油的蛋糕!” “已经卖完了。” “什么?卖完了!”女子顿时泄气,“这么快就卖完了呀?” “明儿早些来吧。” “那我先预订几块奶油蛋糕!” “要几块?” “六块。” “行。” 又有人前来问蛋糕,听闻蛋糕已买完,个个一脸遗憾而去。 张氏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喜色,“明儿还得多做一些!” 林家村村口,二赖子和栓子正靠着大树,啃着红薯。 栓子瞧见林为珍和张氏下了牛车,手里拎着鱼,他挑眉,“嚯,林家的又买肉吃?这个月都吃了几回肉了!他家那生意还真是能挣不少钱!” 二赖子向张氏手里的大肥鱼投以一瞥。他舔舔嘴,“要是我也会做林家那点心,岂不是也能赚钱,也能经常买肉吃?” 栓子道:“我也倒是想,可不会做啊,也不知他们家那点心是怎么做出来的,那可是人家的独门方子……” 二赖子盯着稻草吊起来的大肥鱼,目光不断闪烁。 拎着大肥鱼回到家,张氏脚步轻快,“爹娘,富贵儿,毛蛋,我们回来了。” 正在给药炉子扇风的毛蛋立刻跑过来,“娘你们回来啦!”他和张氏说着话,注意力却是集中在大肥鱼身上的。 “唧唧唧!”背篓里传来唧唧声响。毛蛋:“鸡!小鸡的声音!” 林为珍放下背篓,拿开框子,露出篓子里的两只小黄鸡。 “小鸡小鸡!”毛蛋兴高采烈,用手去摸毛茸茸的小黄鸡。 “这里还有两只大鸡。”张氏也放下背篓。 “哇!”毛蛋又去看大鸡。 “毛蛋,以后大鸡小鸡就交给你养了。” “嗯!毛蛋一定把大鸡小鸡养得肥肥的,让它们天天都下蛋!” 若想鸡天天都下蛋,那可不容易。现代的鸡在现代化的养殖下,可能天天下蛋,一年四季都下蛋,然而古代的鸡往往都不能日日有蛋,除了季节温度等等方面的问题,最主要的问题是饲料。 古代人很多都吃不饱,哪里来那么多饲料给鸡吃饱,鸡吃不饱,也便不能天天下蛋了,故而家养鸡一般都是一两天,两三天才会下蛋。 林为珍摸摸毛蛋的脑袋,“那你要把鸡喂得饱饱的,这样它们才能天天下蛋。” “好!”毛蛋拍拍胸脯。 林老汉和李氏看了看四只大大小小的鸡。家里之前养的两只鸡,再多的养不起了,没想到珍珍这一下子就买了四只鸡。 “我原本还想多买两只呢。”林为珍笑笑,转身去洗手了。 洗完手,林为珍和张氏他们围坐着,把钱袋子里的铜板倒出来。 铜板叮当叮当堆积在桌面上,一人分了一堆数铜板。毛蛋没数铜板,他喂大鸡小鸡仔去了。 林为珍快速数完铜板,抬头一瞧。张氏他们数着钱,个个嘴角都带着掩藏不住的笑容。她莞尔,等他们数好了,好核对一下总额。 等统计完了钱,林富贵不禁叹道:“今儿赚了这么多!” 林为珍一边装钱一边道:“爹,明儿还能赚更多呢。” 听闻此言,林富贵带着皱纹的眼角开出了一朵花来。 “阿爷,你快杀鱼去,马上得烧午饭了。” “今天又吃午饭?” “吃,以后咱天天都得吃午饭。” 瞧了一眼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林老汉道:“行,我这就去杀鱼!” 二赖子在村里到处晃悠,晃悠到林家院子门前,他停下脚步。 油焦油焦的鱼肉鲜味一阵阵地飘出院子,钻进他鼻子里。 咕噜!他咽下口水。林家烧的鱼怎的这么香……驻足闻了不知多久香味,直到香味散尽,他才回神。 明明才啃了几个红薯,已经饱腹,此时却又饿了起来。他捂住咕咕叫的肚子,眼珠子滴溜滴溜转,暗自琢磨起来。 吃过午饭,稍微歇息片刻,而后开始忙活起来。林为珍快速炒着米花糖,忽而听到外头有人叫道:“林大爷,林大爷,在家不?” 林老汉连忙放下筷子,出去开门。 见来人是村里著名的游手好闲之人,林老汉问:“二赖子?你来有什么事?” 二赖子搓搓手,“林大爷,我来买米花糖。”说着他侧身溜进来,“外头风可真大!冷死了!” 林老汉关上门,领他进堂屋,“你要多少?” “五文钱的。” “稍微等一下,我这就去灶屋给你拿。” “哎哎哎不用不用,我跟着您一起去拿就是。” 林为珍他们正在灶屋里做米花糖和蛋糕,岂能让外人进去看到米花糖和蛋糕的制作过程?林老汉自然不会让二赖子跟着去。 然二赖子非要跟着去,两眼冒光,不停地往灶屋那边瞟。林老汉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二赖子非要跟着去灶屋,怕不是要去偷师! “灶屋里烟熏得很,你就别去了。我马上给你拿来。” “我不怕熏!”二赖子抬脚直往灶屋走。 插入书签 第 16 章 林老汉一把拉住他,“不能去!” “为什么?” “珍珍他们在做点心,你去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二赖子装糊涂。 见他装傻,林老汉暗地里骂他一声,随后直言道:“这是外人能看的吗!” 二赖子继续装傻,“林大爷,我们可是同一村儿的,祖上还都是一辈人呢,都是老林家的人,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这么见外呢!” 呸!林老汉拉住他,正要骂人,这时候,林为珍进了堂屋,“阿爷,怎么了?” “珍珍,你快去拿两块米花糖,五文钱两块的,二赖子要买。” 见林为珍去了灶屋,这边自己又被林老汉拉着抽不开身,二赖子暗暗紧紧后槽牙。 很快林为珍拿来米花糖。二赖子在兜里掏了掏,“哎哟,忘记带钱了,我下次再来买吧。” 二赖子离开后,林老汉啐道:“哪里是来买米花糖的,就是来偷看咱家点心是怎么做的!” 张氏骂道:“真真是不要脸!” “好了好了,咱们继续吧。”林为珍拿起锅铲,继续炒米花糖。 风越刮越冷,村庄为了抵御严寒,渐渐披上暗灰色的帘幕,随着时间的流逝,帘幕被掀走,淡薄的晨光化作纱衣笼罩下来。 林为珍站在屋檐下伸懒腰,她的眼角余光扫过毛蛋。毛蛋一大早就起来喂鸡了。 此时他站在鸡笼子前,开开心心地撒着鸡食。一边撒,一边奶声奶气道:“小鸡小鸡,吃得饱饱的,长得壮壮的!” 林为珍失笑,她转身去灶屋,“娘,昨天煎了鱼的油放哪儿了?” 张氏拿出油,“这儿呢。” 林为珍准备用昨日煎了鱼的油来炒饭。 煎了鱼的油在锅底发热时,鲜味浓浓,林为珍吸气,她将掌心放在锅上空,感受油温。 油温达到炒蛋最佳的程度之际,鸡蛋倒入锅内炒。 浓郁诱人的香味飘出灶屋,蹲在鸡笼前看小鸡的毛蛋鼻翼抽动,旋即快速跑进灶屋。 “姐姐姐姐!在做什么好吃的,好香!” “蛋炒饭。”林为珍歪头,匀速翻动锅铲。 锅里的蛋炒饭炒得晶莹浓香之时,她往锅里撒葱花。青翠的葱花散入金灿灿的蛋炒饭里,锅铲翻动几下,葱香快速入味,香喷喷的蛋炒饭出锅。 蛋炒饭,咸菜,米汤上桌。林为珍拿起筷子时,忽而想起了什么,“先前腌的酸萝卜该腌好了吧?” “我去看看。”张氏起身就去瞧坛子里腌的萝卜。从坛子里捞出酸萝卜,尝了一尝,酸酸脆脆,爽口非常。她捞出几根萝卜出来切。 张氏切萝卜时,饭桌上,毛蛋和林老汉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吃上蛋炒饭了。 碗里的炒饭呈剔透的灿金色,粒粒分明,堆积成山,青翠的葱花点缀其间,卖相十分赏心悦目,只是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舀起一勺吃进嘴里,炒饭还将将入口,浓郁而霸道的鲜味便哗啦啦地涌入鼻腔里,刺激人口水分泌的咸香和米饭清香在嗅觉里碰撞。 鸡蛋入口滑嫩,蛋鲜里掺杂着鱼肉的香气,很是入味。嫩滑的鸡蛋包裹着软糯有弹性的米粒,入口的那一瞬间,每一颗饱满的米粒都弹了一下牙齿。 每一粒米里,都吸饱了鸡蛋和鱼肉的鲜味,润润的油包裹着米粒,使得米粒口感十分润口,但却油而不腻,油与饭的比例控制得十分适口。 整个蛋炒饭奇鲜爽口,油而不腻,一口下去,满满的极致香浓只让人顿时胃口大开。 李氏吃着蛋炒饭,说:“街上卖水饭的,五文钱一碗,珍珍做的蛋炒饭拿出去卖,恐怕十文二十文一碗,也是有人买的。” 林富贵笑道:“那可不!” 这蛋炒饭炒的,着实是香! “毛蛋,慢点吃,别噎着了!”眼角余光注意到毛蛋在狼吞虎咽,林为珍连忙提醒了一声,唯恐毛蛋噎着了。 林为珍给他拿水,“瞧你,跟个饿死鬼投胎的似的。” 毛蛋腮帮子鼓鼓的,“太好吃了……” “好吃也要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锅里还有呢。”她摸摸他的头,柔声道。 毛蛋挠头嘿嘿一笑,慢下速度来。 张氏端着切好的萝卜走出来,“萝卜已经腌好了,可香了,珍珍腌的萝卜就是比我们腌的香!” 一口鲜糯的蛋炒饭,一口酸酸脆脆的萝卜,再来一口热呼呼的米汤,舒服惬意,活赛神仙! 吃完饭,毛蛋拿着竹筒子,去找二牛,昨日他和二牛约好,今早一起去外面挖喂鸡的草。 一到二牛家,就听到二牛娘在骂杏花和二牛。二牛娘声音尖锐,言语刻薄,听得毛蛋直皱眉,他正要敲门进去,门忽然被打开,二牛红着眼走了出来。 发现门前的毛蛋,二牛低头擦擦泪,“毛蛋你来了。” “你娘为什么又骂你?” 二牛瘪嘴,“嫌我和姐姐饭吃多了。” 毛蛋握紧拳头,“你们每顿吃那么点,吃都吃不饱,还嫌你们吃多了?你娘不是人!” 想到二牛爹不作为不吭声,默许二牛娘虐待姐弟俩的行为,毛蛋气哼哼道:“你爹也不是人!” 二牛吸吸鼻子,拉着他就走,“别让他们听见了,走吧,我们去找鸡食。” 二赖子嘴里衔着一根草,正在村里小道上晃悠时,忽而注意到在路边上挖草的毛蛋。 他停下脚步,小眼珠子滴溜一转,走过去,“毛蛋,干什么呢?” 毛蛋本就不怎么喜欢整日里游手好闲的二赖子,经过昨日之事,对他更加不喜,故而冷冷淡淡道:“挖鸡食。” 见毛蛋态度冷淡,二赖子啧了一声,“毛蛋,想吃烤红薯不?” “不想。” 拿出兜里的烤红薯,二赖子勾勾手,“真不想吃?又甜又糯,香得嘞!只要你告诉我你们家那点心是怎么做出来的,红薯就给你吃了。” 毛蛋斜他一眼,二赖子以为他是三岁小孩那么好骗的吗?他可不是三岁小孩,他已经五岁了! 他正要哼一声,忽而瞥了下不远处挖草的二牛。转念间,他伸手,“那你把红薯给我。” 听到这话,二赖子双目一亮,心道小孩果然好骗,“真的?” 毛蛋装出馋得要命的模样,傻兮兮地流出口水,“嗯。” 正要把红薯递给毛蛋时,二赖子多留了一个心眼儿,“你先说了,我再给你。” “那我说了,你不给我怎么办?” 忖度片刻,二赖子无法,只得道:“给你了,你可不许耍赖!” 毛蛋接过红薯。 “红薯已经给你了,你快说。” “我吃完了再说。” “嘿你这小孩儿!” 毛蛋向二牛招手,“二牛二牛快过来!” 二牛快步靠近,“毛蛋?” 毛蛋把红薯一分为二,大的那一半递给二牛,“二牛,给。” “哪来的红薯?” “二赖子哥哥之前欠我的,今天还给我了。” 二赖子心想他拿红薯骗方子这事儿不能声张,于是便点头,“对对对!” “吃吧,二牛。”毛蛋啃了一口红薯。 “我不能要。”二牛舔嘴,尽管肚子空瘪,但并未接受红薯。 “快吃吧!”毛蛋直接把红薯塞进二牛嘴里。二牛无法,只得将红薯吃了。 甜糯甜糯的红薯入肚,空空的肚子有了几分实感,二牛不觉弯起眼角。 毛蛋:“好吃吗?” 二牛:“好吃!” “不是,毛蛋你快点吃啊。”见毛蛋吃得慢吞吞,二赖子心急道。 “哦。”毛蛋依旧慢吞吞,好半天才把红薯吃完。等二牛走开去挖草后,二赖子急急道:“快说快说,你们家那点心怎么做出来。” 毛蛋鼓鼓腮帮,“你是说米花糖还是蛋糕?” “都!” “蛋糕我不知道怎么做的,姐姐他们做的时候没让我看,米花糖嘛,就是用米做的呀。” “我当然知道是用米做的,我是问是怎么用米做出来的。” “我只知道是用米做的。” 二赖子双目一瞪,“你耍我!你不知道怎么做的你还吃我红薯!” 毛蛋眨眨睫毛,瞳仁黑亮又纯净,奶声奶气,“我知道怎么做的呀,就是用米做的。” “你!”二赖子快气死了,“你个小屁孩!你故意的吧!你把红薯还给我!” 毛蛋无辜地眨眨眼睛。 二赖子恨不得把毛蛋吊起来打一顿,可他不敢。他若是打了毛蛋,林家能放过他? 这下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无可奈何,只得骂骂咧咧地走了。 “哼!”毛蛋从小鼻子里哼出气,把他当三岁小孩骗呢,他可不傻! 背着小竹篓子家去后,毛蛋把此事细说给林老汉他们,林老汉脸一黑,粗声骂了二赖子好一阵。接着道:“毛蛋,以后嘴巴再紧些,莫要被他人把方子骗了去。” 毛蛋乖乖道:“我晓得的。” 林老汉颔首,继续给林富贵按摩腿。 按摩了好一会儿,林富贵拿起拐杖,一瘸一拐开始练习走路。没走几步就撑不住了,他叹气,恨不能现在就能痊愈。 林老汉:“富贵,莫心急,急不得的,慢慢来。” 彼时,青山书院里,袁夫子看向愁容满面的山长(书院院长),“山长这是怎么了?” 赵山长:“雪娴仍吃不下饭。” “这都多久了,胃口还不曾好?” 赵山长的女儿大病一场后,胃口便越来越差,这都多少时日了,还没好? “唉……”赵山长又叹了口气。他凝视香炉里的袅袅云烟,良久,“我出去走走。” 赵山长负手,途经讲堂时,目光扫过讲堂。此时正是休息时间,讲堂里的学子有的在温书,有的在习字,也有的在打瞌睡。 靠在窗前的胖娃娃仰着脸问:“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他旁边的娃娃道:“这是什么点心?怎的这般好吃!” “是蛋糕!” “真好吃!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赵山长的视线扫过胖娃娃手里的蛋糕。微黄的糕体上抹着洁白如凝脂的东西,倒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糕点。 收回目光,赵山长正准备继续前行时,忽而想到一直食欲不振的女儿,他转回身,咳嗽一声。 窗边的两个娃娃发现他,立刻俯首作揖,“山长好。” 赵山长颔首,问戴着黄金长命锁的胖娃娃,“你手里那个蛋糕,味道如何?” 胖娃娃笑道:“味道可好啦,”他把胖乎乎的手往前一送,“山长,您要不要尝一尝,很好吃的。” “多谢。”赵山长接过蛋糕,轻咬一口。轻盈细腻的奶油融化在舌尖,他微微一愣。 胖娃娃眸子亮亮的若水晶葡萄,“山长,怎么样?” “当真是……”赵山长掩饰住情绪,“当真是不错。” 这糕点,当真是美味又奇特。他从未吃过这样的糕点。正想再吃第二口时,脑海里闪过面容消瘦的女儿。 这样美味又新鲜奇特的糕点,或许雪娴会吃上两口? 思及此,赵山长立刻问道:“这蛋糕,是从哪里买来的?” 插入书签 第 17 章 “小姐,赵嬷嬷炖了乳鸽汤,您要不要喝两口。”小翠端着鸽子汤走进屋子。 赵雪娴歪在榻上,手里捧着书,恹恹道:“不大想喝,端回去吧。” “小姐,喝一点吧,乳鸽汤炖得很香。” 赵雪娴摇头。 “赵嬷嬷炖了好几个时辰呢,您就喝一点吧。” 赵雪娴吐出一口郁气,拿过了汤匙。小翠喜上眉梢,“嬷嬷炖汤的功力又长进了,这汤香得我都快流口水了,小姐一定要多喝两碗。” 浅尝了一口汤,暖热鲜美的热汤下肚,赵雪娴撂下汤匙,“拿下去吧。” 小翠眉眼间的喜色,如浆糊凝固在墙上一样,她苦着脸,“小姐,再喝两口吧,你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真喝不下。” 无法,小翠只得端着鸽子汤退下,还未出房门,就瞧见老爷迎面而来。 “老爷。”小翠福身。 赵山长挥了下手,疾步进屋,“雪娴,爹爹今日寻了一新鲜糕点,你定未吃过。” 赵雪娴兴致缺缺,“什么新鲜糕点?” “蛋糕。”赵山长打开油纸,露出里面黄白相间的糕点,“你尝尝?” 目光在蛋糕上逡巡一番,赵雪娴依旧兴致缺缺,“不大想吃。” “尝一下吧,爹爹特意给你买来的。” “好吧。”赵雪娴拿起一块蛋糕,凑近闻。淡淡的奶香入鼻,她鼻翼微动,随之咬下一口。 细腻丝滑的奶油入口即化,留下甜而不腻的甜蜜,奶油之下,蛋糕柔软绵香,独特的风味瞬间占领味蕾。 轻盈,丝滑,甜蜜,绵软,香醇……各般滋味在口腔里乱窜,原本恹恹的赵雪娴微微一顿。 赵山长一脸紧张与期待,“雪娴,味道如何?” 赵雪娴嘴唇微动,“还……不错。”语罢,她又吃了一口。赵山长眼里露出喜色来。 佛堂里,赵夫人双手合十,虔诚地向佛祖祈祷,希望女儿胃口能恢复正常,能好好吃饭,不要再消瘦下去。 拜完佛祖,她叹气,这些时日里,她每日都虔心拜佛,然佛祖很是冷酷无情,对她的祈愿完全置若罔闻。她愁得两鬓都添了白发。 是不是她还不够虔诚,是以佛祖才那般冷酷无情? “夫人!夫人!”小翠忽然跑进来,一脸激动,“夫人!” “怎么了?” “小姐、小姐她吃了老爷带回来的糕点,吃了好几块了!” 疑心自己听错,赵夫人迟疑道:“你方才说什么?” 小翠连忙又重复一遍。 “你说真的?” “夫人,千真万确!” 赵夫人喜不自胜,忙不迭要去见女儿,倏地她驻足,回身又在拜了一拜佛祖,这才离开。 来到赵雪娴的房里,亲眼见到赵雪娴吃完了所有蛋糕,且还未吃够,还想再吃,赵夫人喜极而泣。佛祖大抵是终于听到了她的心声。 赵雪娴擦嘴,意犹未尽,“爹,没有了吗?” “我这就给你买去!”赵山长转身就走。 小翠道:“老爷老爷,我去吧,您说您在哪里买的?” 听老爷说了具体位置,小翠点点头,立即去往书院。 这边厢,赵夫人握住赵雪娴的手,哽咽道:“能吃得下去就好,能吃得下去就好。” “是啊。”赵山长垂目,暗地里擦掉眼角的液体。 书院离赵府不远。不多久,小翠返回府里,“老爷夫人,卖完了!” 小翠去书院门口买蛋糕时,林为珍和张氏已经收摊家去了。还未到晌午,糕点就已经卖得精光。 张氏把塞得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放好,高高兴兴地去坐牛车。上了牛车,她又摸了摸钱袋子。 “娘。”林为珍按住张氏的手,用油纸遮钱袋子。她给张氏使眼色。张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牛车斜前方,有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正在瞟她们放钱袋子的篓子。 见状,张氏急忙捂紧钱袋子,紧张起来。 等到了家,张氏才松气。林为珍道:“以后可得小心着点。” 林老汉:“明儿我跟着你们一起去镇上。” 三个人,总比两个弱女子安全些。 “可是家里怎么办?”林为珍问。李氏,林富贵,毛蛋都需要人照顾,离不了人的。 李氏出声:“我已经好多了,我能照顾富贵和毛蛋。” 林富贵:“我不用人照顾,再过些时候我的腿就完全好了,到时候我同你们去镇上。” 毛蛋也道:“我也不需要人照顾!毛蛋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毛蛋还可以照顾阿奶和爹爹!” 最后一家人商定好,以后林老汉跟着去镇上卖东西。 林富贵摸着自己的右腿,只恨自己不能立刻就好全,他好全了,跟着去镇上卖东西,珍珍他们能轻松些,也能安全些。 “唉。”他无力地摸着腿。 “怎么了?”张氏问。 “腿伤好得太慢了。” “不慢了,已经算快的了。”若不是珍珍赚了钱,给丈夫好吃好喝好药伺候着,这腿还不能好得这么快。 “你别着急,大夫说了,你得放松心情,这样才能好得快。” “晓得了。” 翌日,用过早食,林老汉正打算背上背篓时,林为珍道:“阿爷,你穿上新袄子吧,街上卖东西冷,得穿厚点。” 林老汉:“没事,我这袄子暖和。” 李氏把缝制好的新袄子拿出来,“换上新的吧,暖和些也体面些,做生意的,还是要穿的体面些。” 有些舍不得穿新衣,林老汉踟蹰几许才道:“好吧。” 穿上新衣,林老汉用手轻轻碰触衣角,似乎是怕手上的茧子磨到新衣了,他只轻轻摸了一下。 林为珍上下左右打量他,然后竖起大拇指,“阿爷穿上新衣,看起来好似年轻了十岁!很有精神气!” 林老汉老脸一红,“哪里哪里,莫要诨说。” “我才没诨说,阿奶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李氏瞧了瞧林老汉,她赧然,挪开视线,“莫说了,赶紧去镇上吧。” 林为珍乐呵呵的,背上背篓,“娘,阿爷,我们出发!” 一到镇上,等待已久的客人一拥而上,抢着付钱买米花糖和蛋糕,生怕慢了一步就卖完了。 饶是知道自家生意红火,客人多,见到这哄抢的架势,林老汉还是给惊到了。他愣愣的,林为珍提醒他拿油纸,这才回过神来。 小翠赶来书院门口,将将到摊子前,就只听林为珍道:“蛋糕卖完了,大家明儿再来吧。” 小翠:“!!!” 卖得这么快! 她哭兮兮,“真的没有了吗?” “没有了。” 蛋糕不到两刻钟就已经卖完,米花糖倒是还有一些。 小翠:“那我明日……那我先预定二十块,明日来拿?” “好。” 又有两人预定了蛋糕,林为珍一一记下。 收摊时,林老汉拿住篓子,里面铜板和银子堆积着,钱袋子已经放不下了。 他小心谨慎,用油纸和布盖好篓子,把篓子背到前面。一边走,一边紧张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人来偷来抢钱。 林为珍拍拍他的肩膀,“阿爷,也别太紧张了,放松点。” 语罢,林为珍眸光一亮。 正前方,迎面走来一队商人,是一队金发碧眼的胡商。林为珍立刻走过去。 张氏一把拽住她,“珍珍,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胡商卖的东西。” 胡人长相怪异,野蛮凶残,汉人大多会排斥和不喜胡人,不会与之多接触。故而,林为珍说要去胡商那里买东西,张氏和林老汉第一反应是不让她去。 “莫要接触胡人!小心胡人用那绿眼睛把你的魂儿给摄走了!”张氏说道。 “不会的。”林为珍安抚道,“胡人和我们一样,都是人,只是长得有些不一样罢了。” “珍珍你————” “没事儿。”林为珍转身,快步来到商队前。她福身作揖,问了好。 领头的胡人口音蹩脚,问她有什么事。 “请问,你们有卖辣椒吗?” “有,不过已经卖完了。” 商队途经青山镇,从西域带来的货物基本上已经买完。 “那有土豆吗?” 胡商疑惑,“土豆?是什么?” 林为珍脑子急速运转,“ Ptat?” 胡商疑惑,“什么?” 林为珍描述了一下土豆的形状和味道。 “没有这个东西。” “好吧,那你们卖的有什么?” “现在只剩下胡麻了。” “啊……”林为珍耷拉下肩膀,“请问你们什么时候会再来这里卖东西?” “不知道。”胡商继续道,“小姐,你若是想买辣椒,可去县城里瞧瞧,兴许会有卖的。” “好,谢谢。”林为珍拱手,目送胡商商队离去,她喃喃,“娘,什么时候我们去一趟县城吧。” “县城?那可远着哩,坐车都得坐一天才能到。” 林老汉活了大半辈子,还未曾去过县城,张氏也没去过。他们这一大家子,没人去过县城。 林为珍琢磨着,“等以后有空闲了,寻个日子我们去县城里看看,看有没有卖辣椒和土豆的。” 张氏问:“珍珍,你说的辣椒和土豆是什么?” “辣椒和茱萸一样辣,但是比茱萸还要辛辣呛人一些,炒菜吃特别香。土豆和红薯有点像,但味道不一样,也很好吃。” 说起辣椒和土豆,林为珍咽嗓子,酸辣土豆丝,香辣锅巴土豆,辣子鸡,麻婆豆腐,剁椒鱼头……各式各样的辣菜在脑海里浮现,她馋得口水直咽。 “娘,阿爷,我们买鸡肉去!今儿吃辣子鸡丁!” “辣子鸡丁?” “很好吃的一道菜!” …… 林为珍用油盐,姜葱,黄酒,胡椒面,以及玉米淀粉腌制鸡块。而后把芝麻倒进锅里翻炒。 渐渐地,芝麻的酥香味弥漫出来,极致的酥香蹿到鼻尖,以不可阻挡之势往鼻子里钻。 酥酥的香气笼罩嗅觉,仿佛有一朵朵芝麻花,一节一节升高,然后花朵一抖,白白的芝麻被花朵抖了下来,悉数跳进了油锅,噼里啪啦在油里炸出香味。 芝麻炒好,放在一旁晾冷,锅中烧油,油大概八成热的时候,林为珍把鸡丁倒进去炸。 滋滋滋滋!鸡丁被榨出浓浓的鲜味,颜色也逐渐成了金黄色,炸好了鸡丁捞出来沥干油,接着又起油锅,爆香葱姜蒜、茱萸和花椒。 沿着锅边炝酒,下入鸡丁。金灿灿的鸡丁倒进油锅里,油花滋滋滋地在鸡丁上冒着泡。 花生放到锅里翻炒,再加入一些盐和糖,翻炒片刻,林为珍把之前炒熟的芝麻倒进去。她匀速翻动鸡丁,白白圆圆的芝麻随着翻炒的动作粘附在了鸡丁上。 锅里,金黄的鸡丁上点缀着白白圆圆的芝麻,红红的花生点缀其间,缤纷鲜亮,既悦目,又香地醉人。 浓郁而霸道的香气在灶屋里乱窜,香得人肚子直叫。毛蛋擦擦嘴角的口水,“姐姐,还没炒好吗?” “还没。”林为珍翻动鸡丁,霸道的香气扑进鼻子里,她吸气,也馋得直吞唾沫。 过了片刻,张氏也忍不住问:“珍珍,还没炒好?” 林为珍忍俊不禁,“慢工出细活,慢烧出好菜,别着急。” 意识到自己跟个孩子似的,急吼吼地馋饭吃,张氏脸皮臊得慌,连忙转过脸去。 林为珍再翻炒了几下,撒上葱花,香喷喷的辣子鸡丁出锅! 大白米饭,辣子鸡丁,青菜豆腐汤,咸菜酸萝卜端上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争先恐后拿起筷子,去尝那不断飘香的辣子鸡丁。 见他们连饭前先喝汤的事儿都忘了,林为珍扶额,任由他们去了。 金灿灿的辣子鸡,浓香扑鼻,还未入口便第一时间勾走了味蕾。牙齿轻轻一咬,呲啦一声,炸得脆脆的外皮,很轻易的便裂开。 外皮香脆,内里鲜嫩,食之离骨。咀嚼肉的时候,鲜香麻辣齐刷刷冲进嘴里,麻辣中还带着葱姜蒜的辛味和芝麻的酥味。味道十足够劲儿,爽辣透进了骨头里,一口下肚,浑身都活泛起来。 外脆里嫩,香辣鲜麻,酥醇透骨,辣中带香,香中带脆,极极下饭! 林富贵喟叹:“这莫不是天上的神仙做的菜!” 毛蛋嘴巴被辣得红红的,他咧嘴,“是天上的厨神做的菜!姐姐是天上的厨神!” 李氏和林老汉也笑道:“珍珍上辈子,怕不是就是那天上的厨神!” “不是,我哪里有厨神那么厉害。”林为珍摇头轻笑。她咀嚼着外焦里嫩的鸡丁,道:“用辣椒来炒的话,会更香更好吃的。” 张氏:“已经这么好吃了,还能更好吃?” “当然,辣椒更辛辣更呛人,辣得更爽快,等以后你们吃了辣椒炒的鸡丁之后就知道了。”吞下辣辣的鸡肉,她忙去喝汤。 香鲜麻辣的辣子鸡丁,配以清淡芳香的小菜豆腐汤,很是解腻润胃。 她正要再去舀汤,院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插入书签 第 18 章 却原来,是村长来买米花糖了。 村长:“在吃饭?吃午饭?” 林家如今是一日三餐了?村长笑呵呵地摸了摸胡子。 林老汉:“你吃了没?没吃的话吃点?” “不了,我才吃————”村长的声音在闻到屋里飘来的香味后,戛然而止。他喉结微动,“你们这是在吃什么,怎的这么香?” “也没吃什么,就炒了鸡丁,要不尝尝?”林老汉给林为珍使了个眼色,林为珍意会,立即去拿碗筷。 村长想说不用了,他才吃过晌午饭,可他的视线落在金灿灿亮润润的辣子鸡丁上后,要说的话,不受控制地咽了回去。 浓郁而诱人的香味不断撩拨着味蕾,村长嘴巴一动,“那、那我便不客气了……” “来来来,这里坐。”林老汉拉着村长坐下。林为珍把碗筷递给村长。 林老汉忙不迭给村长夹菜,“尝尝,珍珍做的辣子鸡丁,老香了。” “辣子鸡丁?” “珍珍自个儿琢磨出来的菜。” 村长笑道:“珍珍这般厉害,又能琢磨出新鲜点心来,又能琢磨出新鲜菜来。”语罢,他吃了一口鸡丁。 鸡丁入口,香脆软嫩,麻辣鲜香,多层口感,层层递进,村长瞳孔剧烈收缩,“这……” 他难以置信,鸡丁怎么会这么美味!鸡肉怎么烧得这么好吃! 他吃过镇上酒楼大师傅做的鸡肉,镇上酒楼的鸡肉远远不及林为珍做的好吃! “珍珍,你这手艺比镇上大酒楼的师傅还要好啊。”他叹道。 “没有没有。” “莫要谦虚,你的手艺真比酒楼大师傅要好。你这是去哪里拜了大师学了手艺?” 林老汉替她答道:“没有,珍珍就是突然开窍了,自个儿学的手艺。” 闻言,村长竖起大拇指,“自个儿能学出这么好的手艺,还能琢磨出新鲜糕点和菜,珍珍着实是能干!” 他心道,珍珍这么能干,老林家以后可是要享福了。 听到村长夸自己孙女,林老汉很是自豪和高兴,但他面上不显,只一个劲儿给村长夹菜。 不仅鸡肉做得好吃,就连米饭,小菜豆腐汤,还有咸菜酸菜都做得很可口,村长边吃边叹,不知不觉间,他吃了三大碗饭,肚子撑得混圆。 意识到自己吃了人家三大碗白米饭,且还未吃过瘾,村长老脸一红,很是不好意思。 离开之前,村长多买了几块米花糖,还多给了几文钱。 林老汉忙道:“钱多给了。” 村长背对着,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回了家,村长意犹未尽地咂嘴,对妻子说道:“老林的孙女真真是能干啊。” 妻子纳着鞋底,道:“可不是嘛,那米花糖和蛋糕,也不晓得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又好吃又能挣钱,听说镇上的人抢着买呢。” “不止能琢磨出新鲜点心,珍珍的手艺也好得不得了。”村长说了他刚才去林家吃饭的事。 妻子惊讶,“她手艺真那么好?比镇上大酒楼的师傅还要好?” “对。” “那可真是了不得。” 村长回味着辣子鸡丁的味道,说:“晚上杀只鸡,也用那茱萸炒个鸡丁吃,再去称块豆腐,做小菜豆腐汤。” 傍晚时分,村庄里家家户户都升起了炊烟。村长拿起筷子,去夹桌上的菜。 鸡丁辣倒是够辣,却不够鲜,不够带劲。小菜豆腐汤没那么清芳可口。米饭也没那么香。 村长看了看自己的孙女,目露遗憾,若是他孙女的手艺能和林为珍的手艺一样好就好了。 想着想着,他便有些羡慕起林老汉来。林老汉有这么一个手艺好的孙女,往后日日都能享口福啊。 村头林家,张氏从灶屋里出来,拿了几个铜板,去往桃花婶子家。 桃花婶子放下擀面杖,说:“你去地里掐两把菜就是,不用给什么钱。” “哪能不给钱呢。” “就两把菜而已,用不着。” 张氏坚持要给钱。桃花婶子道:“你买我家的鸡蛋,我还不知怎么感谢你呢,你尽管去掐菜,就当我谢你买我家的鸡蛋了。” 两人推拉许久,终究还是张氏败下阵来。 张氏:“这多不好意思。” 桃花婶子笑呵呵道:“没什么。” 张氏去桃花婶子家旁边的地里掐了两把青菜,返回家去。家里的院子旁边原也有菜地,之前给卖了,前几日林老汉去把那块地买了回来,等开了春才能重新种上菜。 张氏盼望着早些开春,等种上青菜了,以后要吃青菜便不用去花钱买了。 回家的路途中,遇到村里的婶子婆娘,张氏打了声招呼,继续前行。 婶子婆娘们目送着张氏走远,悄声议论道:“翠英好像胖了。” “日日都吃肉,能不胖吗。” “翠英家原本比我家还穷,现在都能日日吃上肉了。” “还不是因为她家那生意红火,之前我去镇上,看到有好多人买她家的点心。” 一婆子道:“翠英家这是转运了,先前富贵摔伤后,我还以为他们家熬不过来了,没想到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否、否极泰来?” “还不是多亏了她家那闺女,她家那闺女真真是厉害,也不知怎的就想出了那些新奇的点心。我闺女要是能有她家闺女那脑子,说不定我们家现在也能日日吃上肉……” 婶娘婆子们,个个目露艳羡,看着张氏走远。 张氏走进院子,见毛蛋蹲在鸡笼前喂鸡。 “小鸡小鸡快点长大。” 张氏:“才喂过鸡食,别再喂了。” “喔。”毛蛋起身去洗手,跑进灶屋里。 “阿爷,我的红薯烧好了吗?” 灶门口,林老汉用火钳拨动几下柴火灰,把烧好的红薯夹出来。 磕掉红薯上的灰,毛蛋抱着红薯就跑。 张氏:“去哪里?” “我去找二牛。” 知道毛蛋去找二牛要做什么,张氏叹气,二牛和杏花也是俩可怜孩子,她从碗里拿出两个饼子,说:“你悄悄给二牛和杏花,千万别让他们爹娘看见了。” “嗯嗯!”毛蛋咧嘴,刚转身,就被林为珍叫住。 “慢着。”林为珍又拿了两个饼子给毛蛋,“记住,悄悄给他们俩。” 毛蛋瞳仁亮晶晶,水晶葡萄似的,“我晓得的!” 彼时,挨了骂的杏花二牛正在院子里捣衣裳。这会儿正是吃饭时间,可他俩被继母骂了,继母罚今晚他俩不准上桌吃饭。 闻到堂屋里传来的饭食香气,二牛摸摸肚子,饥饿化作眼角的热意,他瘪嘴,掉下两颗眼泪来。 杏花见状,舀来一瓢水,“二牛喝点水,喝了水就不那么饿了。” 话音刚落,就只见毛蛋爬在墙边上,朝他俩挥手。二牛立刻走过去,“毛蛋,你来干什么?” “嘘。”毛蛋用最低的音量,“你出来。” 等二牛出了院子,毛蛋环顾四周,谨慎小心地把饼子和红薯塞进二牛怀里,“我娘我姐还有我给你们的,你们悄悄吃了。” 看到饼子和红薯,二牛先是吞了下口水,随之摇头,“我不能要。” “赶紧收下吧,我得回去吃饭了。”毛蛋拔腿就跑。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红薯和饼子,二牛眼角更热,眼泪啪嗒啪嗒掉。 “二牛,死哪儿去了!我不是让你洗衣裳的吗!又去偷懒了?!” 继母的声音传到耳边,二牛赶紧藏好红薯和饼子,进了院子。 毛蛋完成任务,一蹦一跳,奶声奶气唱着歌回家,“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儿发芽儿,打柭儿……” 一路蹦蹦跳跳回到家,他踩着晚霞,直奔灶屋,“姐姐姐姐!我回来啦!” 林为珍正把搅拌成粉浆,等搅拌成粉浆后,她打入鸡蛋,继续搅拌。 锅里油烧化了,粉浆摊入锅内,煎成薄薄的粉皮子。香喷喷的苕粉皮子出锅,见毛蛋馋坏了,林为珍给他夹了一块苕粉皮子,“小心烫,慢点吃。” “嗯!” 苕粉皮子煎得软软糯糯,没有加任何调味料,原汁原味的红薯味在嘴巴里绽放开,毛蛋吃得两眼弯成了月牙。 林为珍把一块一块粉皮子切成细条。凝固的白色猪油丢一块入锅,猪油迅速融化,油脂浸润锅底,猪油特有的油香也爆发了出来。 趁猪油烹得正香,她倒入肉丁爆炒,加葱蒜末增味。之前炒过的酸萝卜丁倒进肉里炒,取酱油和糖调味。 酸萝卜的酸香和肉香融于一体时,苕粉皮子的浇头做好出锅。 清水煮开,苕粉皮子入锅煮,煮苕粉皮子时,林为珍拿碗兑汤底儿。盐、糖、葱花、茱萸,酱油以及猪油通通调兑进碗里,她舀开水冲开料汁儿,汤底便调好了。 咕嘟咕嘟咕嘟,苕粉皮子被煮得咕嘟作响,等下了青菜,时候一到,苕粉皮子出锅。 每人舀了满满一大碗苕粉皮子汤,淋上浇头,林为珍笑盈盈,“吃饭了!” 碗里浸着汤汁儿的苕粉皮子,晶莹中透着淡黄色,油亮润泽,清香绵绵。 筷子搅拌搅拌,浇头融进苕粉皮子里,林为珍嗦了一口苕粉皮子。 滑溜溜的苕粉皮子嫩滑非常。嫩滑不糊汤,口感不黏糊。嚼巴嚼巴,十分弹牙。 微微的弹性透着让唇齿愉悦的筋道,一弹一弹的,弹出了酸酸辣辣的味道,弹出了诱人的肉香以及淡淡的葱辛。酸酸爽爽的曼妙滋味在舌尖爆发,只让人沉醉其中,不禁回味。 一口吸溜一条爽滑的苕粉皮子,任凭那韧韧的筋道在齿间肆虐,林为珍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毛蛋吸溜着香喷喷的苕粉皮子,满嘴都是油,“姐姐,明天毛蛋还想吃苕粉皮子。” “那明早咱还吃苕粉皮子。”林为珍说着,舀了一勺米饭,泡进苕粉皮子汤里。 米饭将汤汁里的咸鲜吸走,苕粉皮子卷着入了味的米饭,送入口中,味道别有一番风味! 毛蛋见状,也学着林为珍,用苕粉皮子汤泡饭,用苕粉皮子卷起米饭。 他露出白白的小米牙,“这样好吃!” 次日一大早,林为珍吃了足足两碗苕粉皮子汤,这才撑着圆滚滚的肚子去镇上卖东西。 小翠早就守在书院门口,一见林为珍他们来了,她火速上前,“老板,我昨天订的二十块蛋糕!” 付了钱,小嘴拿着蛋糕,欢欢喜喜地跑回赵府。小姐必定等不及了,她这般想着,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沁芳斋里,伙计环顾冷冷清清的店铺,唉声叹气。近日来,店里的生意越发冷清了。 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在镇上卖得红火的米花糖和蛋糕。米花糖还好,他们店铺前些日子也仿出了米花糖,但这蛋糕着实是仿不出来,是以,店铺里的生意被抢走了许多。 也不知掌柜的何时才能仿出蛋糕来。伙计又叹息一声。 沁芳斋后厨里,方掌柜瞪着做失败的蛋糕,眉头紧锁。 那蛋糕到底是如何做得那般蓬软香甜的,奶油到底是如何做出来的? 一筹莫展的方掌柜取下围裙,来到店铺前边,见铺子里生意寥落,他眉头皱得更加厉害。 想了想后,他去了书院门口。 插入书签 第 19 章 此时书院门口,林为珍他们已经卖完蛋糕,还剩下一些米花糖未卖完。 方掌柜站在不远处,看了林为珍他们半天,而后上前,拱手作揖,“大爷。” 林老汉:“买米花糖?现在只剩米花糖了。” “非也。”方掌柜斟酌言辞,“大爷,你们家这蛋糕……卖不卖方子?” 林老汉顿了顿,转向林为珍。林为珍道:“不卖。” “这个数,卖不卖?” 十两银?就这价钱,想买走蛋糕的方子?林为珍笑道:“老板莫要开顽笑。” 方掌柜踟蹰,“再添二两?最多只能这个数了!” “真不卖。”林为珍摇头。方掌柜颇懂推拉之术,“我给的价算是很高的了,别人哪会给你这么高的价,姑娘,你可要想清楚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林为珍还未回复,林老汉出声道:“不卖不卖,就算是卖,这价钱也给的太低了。”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方掌柜再次重复。 林为珍始终带着微笑,“您请回吧。” 方掌柜一咬牙,“十五两!再多的就没有了!” “莫说是十五两,就是二十两,三十两,一百两都不卖。” 最后方掌柜只得甩手离去。他刚离去,就有人来买蛋糕。 “已经卖完啦?好吧,那我明儿再来。” “明日我们不出摊。” “啊?明日不出摊?那我后日再来。” 今明两日林为珍打算腌制腊肉腊肠。明日是小寒,村里人一般会在小寒前后,腌腊肠灌腊肉。 往年家里是不腌腊肉灌腊肠的,往年家里穷,哪里有钱去买肉腌,就过年买个二三两肉,油油嘴罢了。 今年家里有钱了,自然要腌腊肉灌腊肠。 “要两条后腿肉,十斤五花肉,十斤夹子肉?要这么多?”张屠户听林为珍说要买这么多肉,先是一惊,随后欢喜起来,“真要这么多?” “要的,还有肠衣。” “好嘞!我这就砍肉!” 肉在腌制和晒干时会流失很多油分,而五花肉油脂丰厚,做出来的腊肉,甘润而有嚼劲。 后腿肉脂肪含量也高,肉略微肥,做出来的腊肉层次分明,同样口感很不错。 夹子肉瘦而有嚼劲,做出来的腊肉又香又带劲。 这三种肉用来做腊肉,最最美味。 把绑好的肉放进篓子里,林为珍三人背上背篓家去。到了家,吃过午饭,一家人马不停蹄开始腌腊肉灌腊肠。 李氏扫视盆里堆积的肉,颇为感慨。她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未见家里买过这么多的肉。也不晓得她这几十年吃过的肉加起来,有没有这么多。 她微叹道:“这几十斤肉,得吃多久啊。” 林为珍:“咱们敞开肚皮吃,也吃不了多久,我还觉得买少了。” “这还少?已经够多了!”林富贵边洗着肠衣,边笑呵呵道。 “就是,已经足够多了。”林老汉跟着附和。 林为珍扯了下嘴角。她烧热锅,炒盐,盐炒到微微发黄时,她把花椒,八角,桂皮,沙姜炒进去。小火慢慢炒香。 香料炒好,她给肉抹白酒,又把炒好的盐和香料抹上去。她抹着肉,提醒张氏他们,“肥肉上多抹一些料。” “好。” 抹完料,肉块密封起来。 “等腌了两三天后,取出来风干。风干了再拿松柏枝熏,熏了之后挂个上十天,到时候,咱们用菌子来炒了吃,可香可香了。” “等半个月后就能吃了。”林为珍说着,脑海里闪过肥瘦相间,脂白肉红,晶莹剔透的香炒腊肉,不禁吸溜了一下口水。 毛蛋也吸溜了一下口水,“好想快点到半个月后呀。” 林为珍摸摸他脑袋,准备开始制作腊肠。 第二日,腌了一晚上的肉馅已然腌好,林为珍和张氏他们把肉馅灌进肠衣里。 腊肠灌好,用绳子绑起来放到通风处,林为珍拍拍手,就等着腊肠晾晒好了取下来吃了。 今日小寒,天气又冷了些,外头稀稀拉拉飘起雪花。林为珍缩着脖子,望了望屋檐下凝冻的冰梭子。 小寒,小寒,冷气积久而寒,天寒地冻冷到抖,小寒之日,需食羊肉鸭肉等驱寒之物。 “阿爷,你去村里头哪家买只鸭回来,今儿小寒,我们吃鸭!” 林老汉问:“怎么吃?炖了吃?” “正好家里有芝麻,咱做芝麻脆皮鸭吃!” 林为珍把切好的鸭肉,用盐,酒,白糖和花椒和姜片腌渍。腌渍好了,蒸到八成烂,抹上芝麻、酱油和糖水,下到七成热的油锅里炸。 呲啦呲啦呲啦!鸭肉被炸得滋滋冒油。 林为珍将热油一遍一遍浇在鸭皮上。渐渐地,鸭皮起酥,颜色变得红亮,鸭肉特有的鲜味绵绵密密地爆发出来。 热腾腾的肉焦酥鲜气,将整个灶屋熏得,香地透不过气来。 林富贵杵着拐杖,在堂屋里练习走路。炸鸭肉的香味飘到鼻端,他喉头滑动。下一瞬,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疾步去往灶屋。 明明一瘸一拐的,却有种健步如飞的姿态。 林老汉目睹这一幕,笑出声来。他也没受住这香味,放下手里的活,急急忙忙去了灶屋。 芝麻脆皮鸭,苕粉皮子汤端上桌,一家急不可待,大快朵颐。 夹起金红金红的芝麻脆皮鸭,连忙塞进嘴里。鸭子外面的肥油,完全被炸干了,故而鸭皮吃起来未有半分油腻味,口感香香脆脆的,酥鲜透骨。 鸭皮下面的鸭肉,肉质细嫩,鲜美入味。 而肉里的骨头也是酥酥的,嚼起来滋味十足。 整个芝麻脆皮鸭,皮脆肉鲜,肥而不腻,细嫩醇厚,香酥可口,食之满嘴留香! “鸭鸭!好吃!”毛蛋开心地晃着小短腿。张氏给他擦擦嘴,旋即把鸭腿肉夹给林为珍,“珍珍,给。” “娘你自己吃。” “你吃,你最受累,得多吃点,多补补多长长肉。” 林为珍弯弯眼角,“不累。” 林富贵把另一只鸭腿肉也夹给了林为珍,“珍珍,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是要多补补。” “大家都挺辛苦的,吃,都吃。”林为珍也给他们夹肉。 一家人埋头苦吃,整只鸭被瓜分得干干净净,连鸭骨头都嚼得不剩几根了。 吃完饭张氏去洗碗,她把草木灰撒进淘米水里,烧热了用来洗碗。 林为珍打量油滋滋的碗,说:“得用皂角水洗才能洗得干净油。” 以前饭食没油水,锅碗瓢盆用清水便可冲洗干净。最近这些时日,家里油水多了,开始用草木灰和淘米水洗碗。只是近来油水越来越多,草木灰和淘米水也不大洗得干净了。 对于穷人来说,皂角并不便宜,不过如今家里宽裕了,用的起皂角了。听到林为珍说要用皂角才能洗干净,张氏不假思索,“明天去镇上买吧。” “嗯。”若是有洗洁精就好了。洗洁精洗得更干净。林为珍这样想着,忽而又想到什么,“对了,再买两块香胰子,洗澡用。” 听到这话,张氏擦碗的动作微微一停。 她从未用过香胰子。洗澡惯来用清水和草木灰,是用不起香胰子的。 她在村长夫人身上闻到过香胰子的香味。用了香姨子的身上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到底是女人,又怎会不爱美不爱好?她也羡慕别人能用香胰子,然只能羡慕而已。 但如今不同以往,家里能买得起香胰子了,她能用得起香胰子了。 想到自己往后身上也能香喷喷的,张氏喜上眉梢,抿住了不断上扬的唇角。 夜里雪仍未停。李氏和林老汉入睡前,去了一趟灶屋。 看了看塞得满满的米粮缸,看了看堆积着的萝卜南瓜白菜,看了看缸里腌着的腊肉,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腊肠,李氏和林老汉满眼都是笑意。 有粮心不慌,家里满满当当的粮食,让老夫妻俩十分心安。又“巡视”了一遍满满当当的粮食之后,他俩回房入睡。 夜风轻轻刮着窗户,雪花片片飘落。晚上鸭肉吃咸了,林为珍拿了油灯,半夜里起床去喝水。 “毛蛋?你也来喝水?” 毛蛋睡眼惺忪,“吃咸了。” 林为珍哈哈一笑,“喝了水赶紧回被窝里去,小心着凉了。” 话音刚落地,忽而听到外面传来细微的动静。林为珍耳朵一动,是灶屋那里传来的动静。 她抬脚去院子右边的灶屋。 灶屋门被打开了,半开着的。她快步进灶屋。 油灯的光亮照亮灶屋,待看清屋里的情况后,林为珍瞪大双目,一时呆愣住。 插入书签 第 20 章 只见灶屋里,胖墩墩,毛茸茸的小兽坐靠着米粮缸,手里抱着南瓜,咔嚓咔嚓地啃。 见有人来了,它也不为所动,极其淡定,继续咔嚓咔嚓啃南瓜。 毛蛋惊呼:“花熊!” 林为珍迅速捂住毛蛋的嘴,“嘘!别惊到它了!” 毛蛋躲在林为珍身后,颤着嗓子,“姐姐,花、花熊吃人!” “它不吃人的,嘘,我们后退,别吓着它了。” 毛蛋一边后退,一边道:“姐姐,我去叫阿爷他们!”他飞快转身跑出灶屋。 林为珍看着前方的小花熊,笑了笑。花熊,即食铁兽,大熊猫,胖达。 它大概一岁的样子,圆圆的蓬蓬脸,圆圆滚滚,短胖短胖,微微炸毛,有些像三角饭团。 啃南瓜的速度很慢很慢,慢吞吞的,看着就让人着急。林为珍搓搓手,心里蠢蠢欲动,很想上前去撸它一把。 但到底理智还在,不敢上前。熊猫不吃人,但可能会伤人。她要真上前摸它一把,它一爪子能把她拍碎,即便它只是一只还小的小奶熊,攻击力也很强。 “哪呢哪呢!”林老汉他们拿着锄头扫把还有棍棒,冲到灶屋里。 “嘘!阿爷你们小声点!别惊到它了!” 林老汉不解,“怕什么惊到它!得赶紧把它赶走!熊可是会吃人的!” “你们见过花熊吃人?听说过花熊吃人?” “这……倒是没有,但花熊和熊瞎子一样都是熊!肯定会吃人!” “花熊不爱吃人的。”林为珍小声道,“而且,一般只要不惹怒它,它也不会伤你。” “那、那我们也得赶走它啊。” “等它吃完了就会走的,我们冒然去赶它,它生气了会伤人的。” 林老汉沉默下来。李氏面露心疼,“它吃了咱家的南瓜!”那可是粮食啊! “没事,就让它吃。”林为珍盯着熊猫幼崽。它左边吃一下,右边吃一下,似乎塞了牙,举起圆乎乎的熊掌去扒拉牙齿。 林为珍没忍住笑出声,“阿爷,你瞧,它是不是很乖可爱?” 林老汉注视着胖墩墩的熊猫幼崽,“倒是有些乖。” 花熊长相,比黑熊和棕熊乖多了。但它乖是乖,到底是野兽,是披着羊皮的猛兽。 一家人站在灶屋门口,盯着咔嚓咔嚓吃南瓜的熊猫幼崽,不错眼。 吃了南瓜,它又去拿萝卜。 见状,李氏扶着心口,心又疼了几分。林老汉也很是心疼粮食,“它怎么下山来了。” 林为珍:“还是只年岁小的幼崽,这大冬天的,估计是找不到吃的所以才下了山。” 看着圆滚滚胖嘟嘟,脸蓬蓬,没有脖子的熊猫幼崽,她指尖痒痒的,努力克制住想要去给它一个熊抱的冲动。 “它这……也不知要吃多少才能走。”张氏蹙眉道。 在张氏他们眼里,大熊猫只是熊,只是野兽,并不是什么国宝。所以粮食被吃了,他们又心痛又难受,只盼这只幼崽能赶紧离开。 注意到林为珍一脸笑意地看着花熊幼崽,张氏讶异,“珍珍,你似乎喜欢它?” “挺乖的。” “只是看着乖而已。” 熊猫幼崽咔嚓咔嚓地吃着,吃了半个多时辰,把南瓜萝卜都给吃完了,这才慢吞吞起身。 林为珍他们立刻给它让路。 它步伐缓慢,走着内八字,“duang duang duang”地走出灶屋。 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它走进鹅毛大雪里,短胖炸毛的背影逐渐消失。 张氏一边收拾碎屑,一边道:“天爷!这么小一只熊,怎么肚子那么大,把咱家的南瓜和萝卜都给吃完了!” “应该还没吃饱。”林为珍说道。大熊猫一天得吃几十斤竹子,一岁的幼崽吃的也多。 “下次可别来了,这来一回,家底儿都能被它给吃空。” 林为珍摸摸鼻子,心想她还盼望着它能再来呢,不能摸,过过眼瘾也成。 “赶紧去睡吧,明早还得去镇上。”林老汉道。 晨光乍现时,飘飘扬扬的雪总算停下来。一大早林老汉就起了,他下意识去了趟灶屋。 没在灶屋里瞧见小花熊,他松气,旋即拿扫把去扫雪。雪堆积了一夜,可有的扫。扫完雪,林老汉出了院子。 这时候,村里头好些村民都在用早食了。 有村民蹲在家门口吃饭。林老汉道:“这大冷天儿,还蹲在外面吃,不冷啊?” “这不是习惯了嘛。” 村里人总是习惯蹲在门口,屋檐下吃饭,尤其是吃早食的时候,一边吃一边与过路的人聊话拉家常,或是边吃边走。 冬天天冷,蹲在门口吃饭的人少些,夏日里,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蹲在门口吃饭纳凉。 林老汉道:“天这么冷,当心着点儿吧,别着凉了。” “老林你这是去哪儿?” “去弄两把野葱。” 珍珍早上想吃野葱炒蛋来着。 村民忽而想起什么,“听说你们前两天买了几十斤肉回去了?买了这么多肉啊。” 注意到村民眼里明晃晃的羡慕,林老汉心头有些飘乎,然而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我说买多了,珍珍非要买这么多。” 村民咂嘴,“还不是因为你们有钱才买这么多。” 林老汉挥手,“我得赶紧去弄野葱了。” 张氏原本打算早上煮南瓜小米粥吃,但南瓜被花熊给嚯嚯完了。她扶额,只盼望那小花熊别再来他们家嚯嚯粮食了。 水煮开了小米下锅,张氏道:“烧小火。” 林富贵应了声,用火钳扒拉柴火。 熬了小米粥,蒸了一锅馒头,张氏还炒了一盘洋葱炒蛋。 “毛蛋,去,叫你姐姐起来吃饭。” “哦!”拿着馒头啃的毛蛋,一溜烟儿跑出灶屋。 “姐姐,姐姐!快起来吃饭啦!” 林为珍迷迷糊糊地还不醒,毛蛋把大白馒头放到她鼻子底下,“姐姐快起来吃馒头!馒头可香可软了!” 林为珍鼻翼微微一动,掀开眼帘。 “姐姐你终于醒了!起来吃饭了,娘已经把早饭做好啦!” 林为珍咬了一口白白软软的馒头,“嗯,马上就起。” 吃过早饭,林为珍往筐子里放了几个馒头,“路上饿了吃。” 天黑下来后,吃过晚饭,一家人开始烧水洗澡。 毛蛋坐在热气腾腾的盆子里,一边拍水一边道:“娘,香胰子好香呀!” 张氏笑道:“水拍的到处都是,好好坐着别动。” 给毛蛋洗完澡,张氏也赶紧把澡洗了。洗完后皮肤到处都香喷喷的,张氏摸着滑溜溜的胳膊,笑容满面地回了卧房。 闻着香胰子的淡淡香气入睡,梦里都是香喷喷的。张氏醒来后,第一时间去闻胳膊上的香气。皮肤上还残留着些许香味,她弯弯嘴角,收拾收拾准备起了。 吃早食时,林为珍说:“从明儿开始咱就不卖米花糖了。” 镇上卖米花糖的商贩越来越多,卖家多了,自家的米花糖销量虽没怎么减少,也没怎么增多。做米花糖费时间,利润不如蛋糕,实在忙不过来了,是以,林为珍不打算再卖米花糖。 林老汉道:“也是,还不如不卖米花糖了,做米花糖费时间,不如多做些蛋糕去卖。” 客人听闻林家以后不再卖米花糖,纷纷可惜道:“我还就爱吃你家的米花糖呢!别家米花糖都没你家的好吃!” 林为珍道:“这也没办法,实在是忙不过来了。” 食客唉声叹气,“那等你们以后有时间了,再做些米花糖卖卖?” “以后再说。” 因为听闻林家这是最后一天卖米花糖,故而今日米花糖卖得比平日里快许多,不多久,筐子里的米花糖便所剩无几了。 “还剩下这几块,拿回去给毛蛋吃吧。”林为珍刚说完,就只见三个粗壮的大汉走上前来。 领头的大汉眉间横亘着一条刀疤,凶神恶煞的,一上来就喊交保护费。 林为珍皱眉,“你们算什么人,凭什么要我们交保护费?” 刀疤脸恶狠狠地瞪她,威胁道:“这块地儿归我们管,你若不交钱,甭想在这里做生意!” 林老汉正要说话,旁边的商贩拉住他,“可别得罪他!他跟县令大人有亲戚关系!” 跟县令有亲戚关系?林老汉心里一紧,拉了拉林为珍。林为珍眉头蹙得更紧。这人与县令有亲戚关系,怪不得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作恶,威胁人收保护费。 看了看凶神恶煞拿着棍棒的三人,又想着他们有靠山,林为珍识时务者为俊杰,先忍气吞声,“要交多少?” “两百文!” “这么多!” “怎么?嫌多?”刀疤脸动了动手里的棍子。 林为珍咬牙,“娘,拿钱!” 等刀疤脸他们大摇大摆地离去后,先前提醒林老汉的商贩道:“领头那人名唤刀疤刘,咱们镇上有名的恶霸,因他与县令有亲戚关系,他收人保护费这事,里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不管。” “前一阵子他没来收保护费,是因为去了县城里,这两日才回来。” 林为珍:“就没人能管得了他?” “谁敢得罪县令大人啊。” “这狗官,竟纵容自家亲戚作恶!” 商贩瞪目,“天爷!你可小声点!别让人听了去!” 林为珍冷哼,心里又骂了几句狗官。 她着实是感到憋屈。 在这吃人的封建社会,人分三六九等,有高低贵贱之分,权势大于天,没权没势,被人欺负了,也只能忍气吞声。 等回到家,林老汉他们才敢出声骂那刀疤刘,骂完了,林老汉长长叹气,“咱没权没势,还是乖乖交钱,莫要得罪他了。” 毛蛋抱住林为珍,“姐姐,怎样才会有权有势?” 林为珍摸他脑袋,“做官才能有权有势。” “怎么才能做官?” “念书,考取功名了就能做官。” 毛蛋瞳仁亮起来,“那毛蛋要去念书!毛蛋要去考取功名!” 空气静了一瞬。林老汉他们从未想过让毛蛋去上学这事。 读书是一件很费钱财的事,一般人家是供不起一个学生的。林家世世代代都是贫民,祖上就没有一个念过书的。 林为珍听了毛蛋的话,心道毛蛋五岁了,已到念书的年纪,是应该让他去上学了。 她毫不犹豫道:“好,毛蛋,你去念书,争取考个功名回来。” 张氏迟疑道:“珍珍,念书得花不少钱。” “咱们现在不是在赚钱吗,放心,我们供得起毛蛋去念书的,娘,就让毛蛋念书去吧,若是他能干,能考取个功名回来,咱家以后也能有个倚仗。若他考取不了功名,能识文断字也好过大字不识一个!” 林老汉忖度良久,“咱家祖祖辈辈还从没出过读书人,若毛蛋真能考取个功名回来,哪怕只是个童生,也是光耀门楣的事。” 这时,林富贵也道:“毛蛋能识些字了,也不用像我们这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所以,”林为珍一锤定音,“决定好了,我们就供毛蛋去念书。” 毛蛋挺起胸膛,奶声奶气,“毛蛋一定会好好念书,以后考取了功名,做大官,做有权有势的大官!” 林为珍失笑,她捏捏他肉肉的脸,“那你好好努力,争取考个功名回来。但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考不上也没事,能识些字也行。” “嗯!” 决定好送毛蛋去念书后,他们又商量着什么时候送毛蛋去念书。 “等过了年开了春,就送他去。” 毛蛋兴奋又激动,眸子亮晶晶,恨不能马上就去学堂念书。 林为珍托腮,也不知等他真正去念了书,体会了念书之苦,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开心? 过了两日,林为珍和家里人正在街上卖蛋糕,刀疤刘那帮人又来到了他们面前。 插入书签 第 21 章 刀疤刘剔着牙,“你们卖的这是什么点心?” 林为珍忍着揍他一拳的冲动,冷淡道:“蛋糕。” “蛋糕?倒是不曾听说过这点心,拿两块给我尝尝。” “两块十文钱。” 刀疤刘挑眉,“哥几个听听,她方才说什么?找我要钱?” 刀疤刘的小弟立刻恶声恶气道:“我们大哥平时保护你们多受累,要不是大哥心善仁慈,怎么会就收你们那么点保护费!就要你们两块糕点吃,还要收钱?” 真真是无耻至极。林为珍冷笑,正要骂人,然而理智制止了她。她看了看拿着棍棒的这群人,又看了看面露惊惶的阿爷阿娘,最终她吐出一口气,给了刀疤刘两块蛋糕。 刀疤脸哈哈大笑两声,与他的小弟们扬长而去。 见林为珍脸色沉沉,林老汉安慰道:“算了,珍珍,咱求个安稳,就当是拿钱消灾了。” 林为珍:“他们若是天天都来白吃,我们难道要天天让他们占便宜?” 林老汉布满皱纹的五官皱成一团,满脸都是愁意,“唉……” 望着刀疤刘他们消失的方向,林为珍眯眼,心中已有计划形成。 还剩下几块蛋糕,林为珍说:“不卖了,我们自个儿拿回去吃。”说着她拿起蛋糕啃一口。 蛋糕的甜蜜分泌出来的多巴胺让她的怒气稍微消散了些。抬眸注意到林老板和张氏愁着眉,她笑了笑,“走,去买菜,回家做点好吃的。” “做什么吃?” “把子肉。” 把子肉,山东济南那边的特色菜。 张氏与林老汉未曾听说过这道菜。但肯定会很好吃,珍珍做的菜,就没有不好吃的。他俩下意识地吞咽唾液,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吃到把子肉了。 灶屋里,林为珍将五花肉放进冷水锅里,用姜葱和黄酒煮。煮开之后她撇去浮沫,大约煮了一刻多钟,她捞出五花肉,放进冷水里过凉。 五花肉凉透,沥干水分,林为珍拿刀,将肉切成大厚片。 “就得切成大厚片,大口吃肉,吃起来才过瘾。”林为珍切着肉,笑着说道。 肉切好了,她用生抽,老抽和黄酒抓拌肉。大致腌了两刻钟,起锅烧油,油温五成热时,她把葱段,姜片,茱萸,香叶,桂皮和八角下锅炒香。 辅料炒香,腌制好的五花肉下锅,中小火煸炒。锅铲不停翻动滋滋冒油的肉片。 腌制过的肉片经过高温烧制,肉原汁原味的香气,和辅料的香气不断发酵,在整个灶屋里弥漫不止。 五花肉越炒越香,颜色变得红亮,多余的油脂被榨干时,先前腌肉的料汁倒入锅内,继续翻炒。 五花肉炒得越发红亮,酱香味越发浓郁时,之前煮肉的原汤淋入锅内,林为珍道:“爹,烧大火。” “好嘞!”林富贵吸吸空气里诱人的香味,忙往灶里添柴火。 五花肉煮开时,林为珍加盐糖和胡椒粉调味。盖上木锅盖,小火慢炖。 咕噜咕噜咕噜!汤汁在小火的慢炖下,不停冒泡,炖出来的浓香只让人垂流直下三千尺! 林为珍做饭,林富贵烧火,张氏,李氏,林老汉还有毛蛋则在堂屋里打蛋白霜和奶油。蛋糕供不应求,他们得抓紧时间做蛋糕。 五花□□火慢炖了接近一个时辰,林为珍掀开锅盖。 锅里汤汁将近收干,肉片炖得红亮放光,只消看一眼,便让人饥饿顿生。 把子肉端上桌,裹满肉汁的肉片,咬开时会爆汁,入口扎扎实实的,同时极其软润,有着火候到位的绵糯耙软口感。 咀嚼时,肥肉与瘦肉立即分离,肥肉肥而不腻,瘦肉瘦而不柴。 鲜味十足的肉里,透着微微咸甜的酱香,还有茱萸的浅辣。浅浅淡淡的辛辣裹挟着咸甜味,带有醇厚的余香,很是让人上头。 整道菜色泽红亮,软烂适中,入口即化,酱香浓郁,香而不腻,多滋多味,回味醇厚。 既有大口吃肉的痛快,又有美味绝顶的畅快,一块下肚,只让人回味无穷! 林老汉惬意地眯起眼,喟叹道:“实在是……太好吃了。” 张氏他们也纷纷竖起大拇指,“这天底下竟还有这样好吃的炖肉!” 见张氏他们眉眼间的愁意消失得一干二净,林为珍想,香甜咸软的把子肉肉皮碾着牙齿,细密的香润嫩滑在口腔里爆发,一切负面情绪都能随之烟消云散,咸甜鲜糯、入口即化的把子肉,足以治愈全世界! 她莞尔,夹了一块把子肉,放进碗里,用勺子轻轻一压,将软糯的把子肉压烂。 酥烂肉分裂开来,汤汁流溢出,弥漫过晶莹的大米,随之浸透入米粒内。 用勺子搅拌搅拌,油亮酥烂的肉和晶莹饱满的米混合。融为一体,她舀了一勺吃进去。 把子肉侵入米粒的清香,米粒里侵入了把子肉的香甜,吃进嘴里极其适口。 “对了。”林为珍忖道,“把子肉虽然吃着不腻,但吃多了总还是有些腻的,我去弄些菜来。” 囤的青菜一片片洗净,再弄了一些蒜瓣,林为珍端着青菜和蒜瓣出来,道:“等会儿用青菜包着把子肉吃。” 她先做示范,拿起一片青菜,将蒜瓣和一片把子肉包裹起来,“这样吃。” 毛蛋眨眨睫毛,“这是什么吃法?” “好吃的吃法,喏,试试,一口吃进去。”她把包好的肉递给他。 毛蛋吃进嘴里,咀嚼几下,瞳孔微微收缩。 香香的把子肉与清脆的青菜在口腔里交织,蒜瓣的辛味和青菜的清甜在唇齿间涤荡,滋味十足,又清新爽口。 毛蛋激动道:“这样好好吃!” “是吧。”林为珍拿起青菜,“娘,你们也这样吃,很好吃的。” 张氏他们从善如流,拿青菜叶子卷起蒜瓣和肉。 “这样吃,当真别有一番风味!”林老汉叹道。 “若用那生菜……我是说莴菜,还有紫苏叶子来包着吃,会更好吃。”林为珍又继续道,“用莴菜和紫苏叶子来包烤得微焦的脆皮五花肉,最最好吃。” 她舔嘴,“等下次我们买些莴菜和紫苏叶子回来,然后做脆皮五花肉包了吃。” 毛蛋兴高采烈,“好呀好呀!”说着,他把青菜包肉塞进嘴里。 满满的肉汁儿从他嘴角溢出来,他开开心心地晃着小短腿儿,“毛蛋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孩子!” 林为珍微顿,“怎么这么说?” 他奶声奶气道:“有厚棉袄穿,暖呼呼的,能吃好多好多,好吃的肉!” 林为珍心头微动。 对于毛蛋来说,或者是对于他们全家人来说,冬日里能有厚棉衣穿,能烤着暖暖的火炉,在暖乎乎的屋子里吃肉,便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她想摸摸他的脑袋,然手里有油,故而只能缩回手,“以后还能更幸福的。” 毛蛋咧嘴,低头继续拿青菜。 饭毕,林为珍打开腌腊肉的缸子,“腌好了,取出来用绳子绑上风干吧。” 一家人立刻行动,将一条条肉挂好。挂好腊肉,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制作蛋糕。 翌日风刮得厉害。 李氏、林富贵和毛蛋围在炉子前,打着蛋白霜和奶油。 打累了,歇下来,毛蛋用筷子沾了一点奶油抿进嘴里,甜甜的奶油在舌尖融化,他咧嘴,笑出小米牙。 又打了会儿蛋白霜和奶油,林富贵拿着拐杖,起身去练习走路。 刘大娘敲响院门,“春兰,我来送鸡蛋了。” 李氏立即走出灶屋,打开院门。 “春兰,我来送鸡蛋了。” “快进来,快进来,这风刮得可真紧!” 快步入了屋子,隔绝了外面咆哮的冷风,刘大娘把篮子放到桌上,朝嘴里呵一口气,“这天可儿真冷。” 李氏:“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 刘大娘的目光落在李氏身上,“哟,春兰,你这气色倒是越来越好了,脸圆润了不少。” “是吗?”李氏浅笑。 注意到墙壁上挂着的腊肉,刘大娘目露艳羡,他们这是买了多少肉啊。 打量着腊肉,刘大娘思绪渐渐飘远。 当年李氏要嫁给林老汉,李氏爹娘劝她别嫁,只因林家太穷。 然李氏不管不顾恁是要嫁给林老汉。后来日子越过越穷,刘大娘还想着,若当年李氏听了她爹娘的劝,也不至于日子过成这样。 哪曾想,这将将一个多月过去,林家的境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林家不仅能顿顿吃饱饭,还能顿顿吃肉,林家不再是林家村最穷的那户人家。 若当初李氏没坚持嫁给林老汉,现在还不能过上顿顿有肉的好日子。 刘大娘咂着嘴,越想越感慨。李氏把钱递给她。她拿着钱,离开之前,又望了一望精神头很不错的李氏,以及墙壁上挂着的条条腊肉。 刘大娘离去不多久,林为珍他们便回来了。 李氏和毛蛋赶紧给他们倒热水。见林老汉一脸兴奋,李氏问:“这是怎的了,这么高兴?” 插入书签 第 22 章 林老汉道:“有人订了两百块蛋糕,说是要去县城里卖,若卖得好,以后就要长期订咱家的蛋糕了。” 这么大一单生意,倒是极大的好事。李氏眉间挂上喜色,“别人来我们这里进货,有人帮着卖,咱们也省些事。” “是啊,希望蛋糕在县城里能卖得出去,卖得越多越好。” 毛蛋手里捧着一块蛋糕在啃,“蛋糕好吃,在县城里肯定卖得出去的!肯定有好多好多人喜欢蛋糕的!” “毛蛋说得对!”林富贵说着,用手兜住毛蛋嘴里掉下来的蛋糕碎屑。 “对了,”林富贵问,“今天那刀疤刘又来吃白食了吗?” 提到刀疤刘,林老汉哼了一声,今儿他白拿了五块奶油蛋糕! 闻言,林富贵愤怒地捏紧拳头,若他腿是好的,他恨不得去镇上,将那刀疤刘痛揍一顿! 既觉憋屈,又无可奈何,李氏叹气,“罢了罢了。” 林为珍想说出她要整治刀疤刘那帮人的计划,但晓得家里人断不会同意她的计划,于是便闷不吭声,只道:“不说他了,准备着烧午饭吧。” 想着家里多了那么大一单生意,可有的忙,吃过晌午饭,一家人歇都未歇,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做蛋糕了。 黄昏时,外头刮的风稍微收敛了些。 饭桌上,林为珍吃完面条,喝了两口热水后,道:“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过年了,只要不是真的吃不起饭的人家,总得在年货里添一些瓜子花生这些零嘴。” “瓜子花生这些便宜的零嘴,过年前后卖得很红火,我想着,咱也出一个和瓜子花生差不多的零嘴,到时候买的客人可比买蛋糕的客人多多了。” 蛋糕是贵货,赚的利润高,但到底客户量比不上那些平价零嘴。平价零嘴赶上过年前后这红火时节,薄利多销,也能挣很多。 所以林为珍打算做一个平价吃食,趁着过年的红火时节,挣上一笔。 张氏问:“咱做什么零嘴?” 林为珍:“适合过年过节的,成本低的,好吃的,不费时间的,当然还要新鲜奇特的。”说着,她捏捏下巴,“等会儿我去村长家里一趟。” 林为珍带上两块蛋糕,去了村长家。 村长道:“借一下笔墨纸砚?” “是的,我想画张图。” 村里有笔墨纸砚人家的极少,村长家就是其中一个,林为珍便来找村长借笔墨纸砚一用了。 “画图干什么?” “自有用处。” 村长摸摸胡子,“成,只是蛋糕就不必了。” “那我怎么好意思。”她向小宝招招手。小宝跑过来,一眨不眨地盯住她手里的蛋糕。 “小宝,给。” 馋得直流口水的小宝伸手接。村长咳嗽,“小宝!” 小宝委委屈屈地瘪嘴,“阿爷,小宝想吃……” 村长唉了一声,“你这孩子,怎的就这么嘴馋。” 小宝知道阿爷是允许他拿当爱了,他笑出一双月牙眼,拿过蛋糕,狠狠地咬下一大口。 村长夫人带着林为珍去里屋,取出笔墨纸砚,给她用。林为珍拿着毛笔,很是生涩地画着图。 毛笔画图很不方便。她画了好半天才画好。吹干画纸,卷起来后,她再次道谢,而后辞去。 花朵凋零的小路蜿蜒伸展,没入田埂两边。田埂边上,老旧的房屋或高或矮,错落有致,阵阵炊烟袅袅升腾。林为珍穿过阵阵炊烟,回家途中遇见了杏花。 杏花背着猪草和柴火,重重的背篓,将她的背脊压得很低。 林为珍上前,抬起背篓。 “珍珍姐姐?谢谢你,不用了。” 林为珍看了看她。六七岁的小孩子,瘦小得不像话,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她皱眉,“杏花,走这条道,从我们家那儿过去吧,我找你有点事。” “什么事?” “到了我家再说。” 很快到了林家,林为珍让杏花在外面等着,她快步进屋,拿出几个饼子来,塞到杏花怀里。 “珍珍姐姐,我、我已经吃了好些你们给的东西了。”杏花连忙拒绝。 “你拿着吧,你瞧你,说话都没什么力气了。” 林为珍同情杏花和二牛。先前她还未记起前世记忆时,对于杏花父母的虐待行为很是愤怒,还偷偷把这事儿告诉了村长。 只是村长也管不了太多,只能提醒警告,震慑一下。毕竟是人家的家里事,手伸再长,也管不了的。 别人家的孩子,她能怎么帮?即便是在现代,别人家的孩子受了虐待,这事帮忙了,也帮不了什么。 当然现代受虐待的孩子有法律制裁,还是稍微好一点,古代在这方面的管理很是模糊,实在是很难帮上忙,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会惹得一身骚。 先前她帮不了什么,现在能帮的,就是偷偷给他们一些吃的,不让他们饿得那么狠了。 杏花泪汪汪的,说了好多声谢谢,这才拿了饼子离去。 目送杏花瘦弱的背影走远,林为珍扶额,一时心里浮起万千思绪。 最后一丝天光被寒意抽去,天黑下来。 一夜无梦。 一声鸡鸣划破村庄的寂静,沉眠一夜的村庄在薄雾里逐渐苏醒。鸡鸣,狗叫,人声,静了一夜的村庄逐渐热闹起来。 林为珍推开窗,深吸一口晨间清新的空气。下一瞬,就连忙关上窗。无它,只因风太凉,刮到脸上跟冰刀子在戳似的。 去了灶屋,她问:“娘,萝卜丝儿切好了吗。” “好了,就等你来做了。” 林为珍在萝卜丝里拌入葱姜蒜,盐和花椒粉。 萝卜丝馅料准备好,她烧热油。锅里的热油翻腾起来时,她拿好圆瓢,在圆瓢儿上浇上雪白粘稠的米浆,随之放上萝卜丝馅,再在馅上面浇上一层面浆。 上下两层米浆严严实实地包裹起萝卜丝馅后,瓢儿放入油锅中进行翻炸。 嘟嘟嘟的油泡在瓢儿上翻滚,外层的米浆逐渐变得焦黄,她的手轻轻一抖,定了型的瓢儿粑便自动从瓢儿上面脱落,滑进油锅里。 圆圆的粑粑在油锅里翻滚着,米浆越发焦黄,米香和萝卜香气直往鼻子里窜。林为珍轻微推动香喷喷的瓢儿粑,越发饥饿起来。 瓢儿粑虽然做法简单,但要炸得好吃,也是一门不浅的学问。瓢儿粑要炸得入味,炸得金黄,炸得酥脆,炸得油而不腻,炸得香酥爽口……方方面面要做到极佳。 最重要的就是要控制火候。火候掌握不当,瓢儿粑便不能入味,口感不酥不脆,油腻黏口。 林为珍放下锅铲,忙去灶洞里看火。 时辰一到,瓢儿粑出锅。炸好的瓢儿粑沥干油,圆圆的瓢儿粑金黄油润,一滴滴油滑下来,在瓢儿粑上流下灿灿的明亮光泽。 “这就是瓢儿粑?真香!”张氏舔嘴。 “若是有土豆,用土豆丝来做瓢儿粑,也非常好吃。”林为珍遗憾。以她的口味来看,其实土豆丝做瓢儿粑比萝卜丝要更好吃。 “刚出锅的瓢儿粑,要趁热吃才香。”林为珍示意张氏去拿瓢儿粑吃。 刚炸好的瓢儿粑金黄油润,香得让人口水直分泌。一口咬下去,表面炸的又酥又焦又脆的米浆脆脆地分裂开来。 丝丝缕缕的米浆清香,完全压住了油味,仿佛是碾碎了油腻味,使得焦焦脆脆的米浆皮吃起来很是清口。 脆脆的米浆皮里面,是炸得软软萝卜丝。米浆清香,同醇浓香甜的萝卜丝馅儿相结合,清香中带着浅淡的花椒麻香,极极开胃。 炸得焦焦脆脆的米浆和清清甜甜的萝卜丝相结合,微带一点花椒麻味,实在是妙,妙! 张氏一瞬间被这做法简单,味道却不简单的瓢儿粑所折服,很快吃完一个,又去拿了一个。 林为珍炸了一盆子瓢儿粑,一家六口咔嚓咔嚓的,将一盆子瓢儿粑吃了个干净。 去镇上的路途中,张氏道:“也不知刀疤刘今天会不会来吃白食,希望他别来了。” 然而张氏愿望落空,刀疤刘又来了。他又要走了几块蛋糕。林老汉和张氏愤愤地看着刀疤刘嚣张的背影。 注意到林为珍情绪平静,不似之前那般愠怒,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林老汉莫名,“珍珍,你怎么……你怎么不生气了?” 林为但笑不语。 气什么?反正刀疤刘也嚣张不了几天了。 等卖完蛋糕,林老汉问:“对了,珍珍,你还没告诉我们,到底要做什么平价吃食去卖?” 插入书签 23. 第 23 章 入v三合一 “做出来了就知道了。”林为珍揣着画纸去往铁匠铺。 铁匠拿着画纸,疑惑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好玩意儿,你只需按照我画的那样做出来就行了。” 铁匠仔仔细细翻看画纸,有不大清楚的地方,指给林为珍看。 出了铁匠铺,林为珍和张氏以及林老汉赶忙去采购。 回到村里,在老槐树底下唠嗑拉家常的几位婶子婆娘,一见他们下牛车,赶忙上前。 “哟,珍珍,你们卖完东西回来了?” “今儿这么早就回来啦?卖得这么快?” “看来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呀!” “必定是生意越来越红火了!蛋糕那么好吃,买的人,肯定是络绎不绝!” 婶子婆娘们围上来一阵问候之后,其中一人道:“珍珍啊,你家还缺鸡蛋不?婶儿这里有鸡蛋,我家的鸡蛋个头大,还好吃!” “我家也有!” “还有我家!我家也有鸡蛋!” 几个婶子婆娘围着林为珍他们,争抢着“推销”自家的鸡蛋,生怕被谁抢走了机会。 林为珍:“是还缺些蛋。” 蛋糕的需求量加大,鸡蛋的需求量也加大,家里如今是挺缺鸡蛋的。 婶子婆娘们一听她的话,立刻道:“我这就家去拿鸡蛋!” 她们飞快跑远,一阵风似的消失了,百米冠军怕是都赶不上她们奔跑的速度。 林为珍忍俊不禁,笑着继续前行。她到家没多久,婶子婆娘们便把鸡蛋带上门来了。 给了鸡蛋,拿到钱,婶子婆娘们喜笑颜开。 “珍珍当真是能干啊。” “你打小我就知道你长大后肯定不一般!” “从珍珍这面相就能看出她不一般!” “珍珍怎的又长俊了?哎哟,这才多久,珍珍已经出落得这般漂亮了。” 这般漂亮?听到这话,林为珍忍不住扶额。这瞎话说的,真真是让她脸臊。她本就只是清秀的容貌,算不得多漂亮,且脸上的冻疮还未好全,哪里称得上“这般漂亮”这几个字。 “我看毛蛋这面相,是人中龙凤,日后必成大才!” “林大爷李大娘,你们怎么越活越年轻了,看着一点也不像四五十岁的年纪!” “翠英,你都生俩孩子了,怎么还跟黄花大闺女似的年轻漂亮!” “富贵儿,我看十里八乡出名的那位俊小伙,都长得不如你!” 林老汉他们从未被村里人这样恭维过,明明知道她们在恭维,在说瞎话,可到底是有些忍不住高兴和飘忽的。 “哪有哪有。”林老汉他们乐呵呵地摆摆手。 等婶子婆娘们离去后,林老汉他们仍然乐呵呵的。 烧晌午饭时,林为珍盖上锅盖,趁着空隙拿了一块蛋糕吃。 彼时,赵雪娴也在吃蛋糕。她吃着口蛋糕,喝了点鸡汤,而后吃了块水果。 赵山长和赵夫人一脸欣慰地看着赵雪娴。旁侧小翠也止不住咧嘴笑。 小姐爱吃蛋糕,把其他食物例如水果鸡汤什么的和蛋糕混着让她吃,她胃口能好些,能吃下去不少东西。 这才没几日,小姐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恹恹的。 兴许再过不了多久,小姐的胃口就会完全恢复正常。小翠这样想着,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 吃过了晚饭,林为珍早早入睡,半梦半醒中,她被一声惊呼吵醒。 紧接着,耳边便传来张氏的声音,“珍珍!那小花熊又来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林为珍顿时清醒过来。 此时天还未亮,外头乌漆抹黑一片。林为珍缩着脖子,快步去往灶屋。 灶屋里,上次那只短胖炸毛的小花熊趴在米粮缸前,爪子里抱着南瓜,却没吃。 它一动不动,似乎在睡觉。 张氏小声道:“好像什么也没吃。” 南瓜萝卜什么的都还齐全着,没被它吃掉。 林老汉:“这是来咱这儿睡觉的?” 话音刚落地,小花熊忽然动了动,翻了一下腿。它这一动,被遮挡住的右后腿暴露出来。 “它受伤了!”林为珍发现它右后腿带着血的伤口。 或许是因为翻动身体,碰着了伤口,小花熊闷闷地叫了一声。它张开嘴巴,去啃南瓜,却好像没有力气,嘴巴只磨了磨南瓜。 林为珍下意识上前去。 张氏一把拽住她,“干什么去!小心它咬你!” “它受伤了。”林为珍蹙眉。 “受伤了就受伤了,你难道还要治它的伤不成?” “如果可以的话。” 张氏一愣,“你还要真要给它……” 林为珍拿走张氏手里的棍子,小步小步上前,试探性地用棍子戳戳小花熊。 它半耷拉着眼皮,没什么反应。 它的伤口有血渗出来,林为珍见状,又上前一步。 “珍珍!当心着点儿!” “没事,你瞧,它伤得都不能动了。”林为珍又轻轻戳它,它仍然一动不动。她稍微放下心,放大胆子继续靠近。 她蹲下来,伸手,碰触它的脑袋。它依旧没什么反应,视线扫过它流血的伤口,她说:“娘,快去把爹擦腿伤的药拿来,再弄点清水和布。” 怕小花熊伤到林为珍,林老汉也上前去,一把摁住小花熊。 林老汉道:“看着毛挺软,不曾想这毛摸起来还挺硬。” 熊猫的毛看起来软乎乎,其实一点也不软,硬硬的,有些类似刷子的触感。林为珍早就知道这一点。她前世有听饲养员科普过这一点。 很快,张氏把东西都拿来了,她深吸一口气,也去按住小花熊。 给小花熊清洗伤口前,林为珍安抚性地摸摸它的额头和鼻子,“小胖达,小花熊,你乖一点,姐姐给你治疗伤口。” 它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动都不动一下。 给它处理伤口时,它终于睁开眼,疼得嘤嘤叫。林老汉和张氏用力抓紧它,不让它动。林为珍一边上药一边摸它额头,“没事没事,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总算包扎好伤口,林老汉和张氏立刻起身,见林为珍还蹲着不动,张氏拉她,“快走开吧。” 忖了忖,林为珍起身。她去舀了一碗水,放到小花熊面前。它大约的确很缺水,立刻抬脖子去喝水。 又看了看它没力气啃动的南瓜,林为珍不假思索,“我去给它熬点南瓜糊糊。” 碾碎的南瓜糊糊端到它面前,它抬脑袋,没什么光彩的圆眼珠扫过林为珍。 她轻抚它背脊,“吃吧。” 它把脑袋埋进大碗里,慢吞吞吃完糊糊。林为珍又给它盛了一碗。 足足吃了三大碗南瓜糊糊,它才停嘴。 大抵是因为伤口止血了,又吃了些东西,它的眼睛恢复了些许光彩,圆溜溜的,定在林为珍身上。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睡吧睡吧。”林为珍轻柔道。 等小花熊闭眼睡了,林为珍轻手轻脚退出灶屋。 “就让它在这里睡吧,我们别去打扰它。” 林老汉欲言又止,最后只道:“罢了,也是一只可怜熊,对了,珍珍,你为何叫它……小胖达?那是什么意思?” 林为珍哈哈笑,“随口叫的。”语罢,她又说,“阿爷,你去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天快亮了,也睡不了多久就要起了,我就不睡了。” 毛蛋忽然拉林为珍,“姐姐,小花熊会不会冷?” 原先他是怕小花熊的,但今天见它受伤了,毛蛋觉得它可怜,也不怎么怕它了,只是觉得它有些可怜。又加上它长得胖乎乎的很可爱,他就更觉它可怜了。 林为珍科普道:“它皮毛厚着呢,是很耐寒的动物,现在这温度,它不会冷的。” 熊猫喜冷怕热,能承受零下十度的气温,现在气温大概是零下两三度,对熊猫来说并不冷。 “喔。”毛蛋一脸担忧,望了望灶屋。 东方既白,天光渐起。林为珍熬着南瓜糊糊,在南瓜糊糊里加了一点牛奶。 熬好的南瓜牛奶糊糊端到小花熊面前,她轻轻道:“小胖达,吃东西了。” 趴在地上的小花熊,闻到南瓜牛奶糊糊的气息,鼻翼动了动,睁开黑漆漆圆溜溜的小鸟眼。 它脑袋往前杵,去喝糊糊,牵扯到伤口,闷哼一声。林为珍直接把碗喂到它嘴边。 乖乖巧巧地吃完糊糊,又喝了水,它重新睡下。 用过早食,林为珍说:“今天我不去镇上了,我留下来照顾小花熊。” 张氏道:“那你可得小心着点。” “嗯。” 张氏与林老汉背着背篓去了镇上后,林为珍又观望了一下小花熊,这才坐下来打蛋白霜和奶油。 筷子不断搅动牛奶时,林为珍思绪逐渐飘远。 熊猫爱吃竹子竹叶竹笋,冬日里没竹笋,竹子的话,它现在这情况应该不大啃得动。所以她决定等会儿去弄些竹叶回来。 接着,她又想起前世里,圈养熊猫爱吃的盆盆奶和窝窝头。 盆盆奶她没法做,缺一些关键材料。但是可以做它们爱吃的窝窝头。 前世她有了解过熊猫的窝窝头是怎么做的。窝窝头的主要材料是糖,面粉,鸡蛋,黄豆粉,玉米粉,大米粉,还有嫩竹粉等等食材。 这只小潘达爱吃南瓜,还可以添一些南瓜糊糊进去。 等窝头蒸出来,毛蛋流口水,“好香呀,我可以吃吗?” “可以尝尝。” 毛蛋拿起一个窝头,咬了一口,“闻着香,但是吃起来好像没什么味道,嗯……有、有竹叶子的味道。” 林为珍笑笑,等窝头不那么热了,她把南瓜糊糊和窝头,一起端给小花熊。 小花熊仍然趴着,它在吃竹叶子。林为珍先把南瓜糊糊喂给它,而后再试探性地把窝头喂给它。 它先闻闻窝头,随之咬住窝头。接着拿爪子抓住窝头,咬了一口。 挂着黑眼圈的小鸟眼盯住窝头,慢吞吞地转了一转,它继续吃。 毛蛋在一旁小声道:“姐姐,它好像喜欢吃窝头!” “喜欢吃就好。”毕竟也不是所有熊猫都爱吃窝头。 吃完了窝头,它脑袋伸向林为珍,似乎还想要。林为珍笑着去给它拿窝头。 窝头不能多吃,一天最多吃六个。然而小花熊吃完了六个,还要吃。 林为珍轻轻碰它的鼻子,“不能再多吃了。” 它慢吞吞地歪歪脑袋,有些呆呆的,有些眼巴巴的。 “不能吃了。”她并不心软,把南瓜糊糊和竹叶子堆到它嘴边。 张氏和林老汉一回家便问:“那只小花熊怎么样了?” “好多了。” 张氏去灶屋瞧小花熊。它闭着双目,嘴巴在不停地吃竹叶子。 夜里,林为珍把南瓜糊糊和竹叶子放好,摸了下小花熊,便去睡了。 次日她醒得很早。一醒便去灶屋。灶屋里不见小花熊的踪影。 它走了? 仔细搜寻一番,未发现小花熊的身影,它应该是回山里了。 南瓜糊糊被它吃得干干净净,竹子也被吃得干干净净。收拾干净它趴的那块地方,林为珍又抿唇,它伤都还没好全呢,怎么就走了。 林为珍心情有些低落,张氏明白她为何如此,只道:“你还真是喜欢那只小花熊。” “挺喜欢的。” “那小熊……长得圆圆胖胖的,呆呆的,是有些讨喜,只是,它是一只熊,是山里的野兽。” 林为珍嗯了一声,“我只是担心它的伤。” “莫担心了,它的伤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半夜里,林为珍特意起床,去了趟灶屋。小花熊没再来这里。她沉默良久。随之拍拍自己脸,回屋睡下。 因这最近总在刮风,腊肠风干了没几天便可以取下来吃了。 林为珍取下一截腊肠,凑近闻,浓郁的香气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毛蛋舔嘴,问:“姐姐,腊肠要怎么做了吃?” “做煲仔饭……我是说,做锅巴饭吃。” “腊肠和大白米一起烧,腊肠的油融进米粒里,香得很!晚饭咱吃腊肠锅巴饭!” 泡了半个时辰的大米里,加盐加油。林为珍往锅里刷油。刷完油,大米倒进锅里,加清水煮。 锅里的水差不多烧干了的时候,林为珍拿筷子,在米饭上插气孔。把切好的腊肠铺上去。做的有甜辣两种口味的腊肠,两种都铺了上去。 “娘,蛋给我。” 张氏忙不迭把鸡蛋拿给林为珍。林为珍打了几个鸡蛋入锅。沿着锅边沿淋完油,小火焖饭。 焖饭的空档,林为珍拿碗调酱汁。生抽,老抽,葱油,白糖和凉开水兑匀,酱汁便调兑好了。 呲呲呲!米饭烧出锅巴时的响声轻微地碰撞着锅盖。腊肠、米饭和鸡蛋的香气交织纠缠时,林为珍往锅里铺了些菜叶子。 不多久,腊肠锅巴饭焖好,林为珍揭开锅盖,浓烈的香气一瞬间窜出来。 她用锅铲,把锅巴饭盛进六个大碗里。每一碗里都有腊肠鸡蛋和菜叶子,淋上之前调好的酱汁,最后撒上葱花,香喷喷的腊肠锅巴饭大功告成。 “看起来好好吃!”毛蛋不停咽口水,急忙去捧碗。 “小心点,烫着呢。” 张氏他们端碗筷时,林为珍从坛子里捞出几个酸萝卜和泡姜切了下饭吃。 吃腊肠锅巴饭怎么能没汤呢,林为珍当然烧了汤,烧的是南瓜汤。 “猪肚鸡汤配腊肠锅巴饭最香了,下次咱炖个猪肚鸡汤,配着腊肠锅巴饭吃。”林为珍喝着南瓜汤,说道。 味蕾不禁回忆起猪肚鸡汤的味道,她咽嗓子。浓白的猪肚鸡汤,猪肚润甜,鸡肉鲜美,口感丰厚饱满,搭配着腊肠锅巴饭吃,清口滋润,实在是再配不过了。 “猪肚鸡汤?”林老汉喉头微动。 林为珍:“我倒是忘了,阿爷爱吃猪肚,下次……就明天吧,明天我们炖猪肚鸡汤。” 林老汉乐呵呵的,“行!”语罢,将碗里最后一口南瓜汤喝完,赶忙去吃腊肠锅巴饭。 粒粒分明的米饭上,铺着红艳艳的腊肠,黄白相间的鸡蛋,碧绿的青菜和小葱花。色彩缤纷,瞧着很是悦目,只令人食欲大增。 林老汉先夹了块腊肠。 闷得软软的腊肠,一咬开,咸香微辣的浓脂便流溢出来。 浓脂之间,既有肥肉的温润,又有瘦肉的紧致。因渗透了米粒的香气,故而未有一丝油腻感。 吃了咸辣口的腊肠,又去尝咸甜口的腊肠。咸甜口的腊肠,口感细腻,甜甜的滋味里带着微微酒香,咀嚼间很是酣畅! 两种口味的腊肠,都好吃得不得了! “珍珍灌的腊肠就是好吃!”林老汉喟叹着,吃了一口锅巴饭。 上面粒粒分明的米饭,下面锅巴金黄,与软嫩的鸡蛋一同送入口中,嘎吱嘎吱脆! 每一粒米饭,都被腊肠流出来的油脂浇透了。吃起来满口腊肠肉香,还透着滴滴点点鸡蛋鲜味和酱料酱香,极其入味! 这腊肠锅巴饭,当真是好吃到了林老汉的心坎儿上! 或者是说,好吃到了家里所有人的心坎儿上。 林为珍见家里人吃得满面红光,跟饿了几天几夜似的,她提醒他们慢点吃。 嚼着又酸又辛的泡姜片,她心想,可以用这泡姜片来做酸菜鱼。 饭还未吃完,就有人敲门。是之前订她家蛋糕去县城里卖的高来财。 林老汉将人请进屋里。 “哟,我来得不巧,你们正在吃饭?” “你吃了没?要不吃点?” 高来财连拒绝的话都还没说出来,林老汉就已经把他拉到桌前坐下了。 “别客气,来吃点吧。” 自己确实还未吃晚饭,还真有点饿了,高来财便不推辞,“那我不客气了,多谢了。” 张氏很快端来一碗腊肠锅巴饭,“别客气,不够锅里还有。” 高来财目光落在碗里的腊肠锅巴饭上。香气入鼻,他眼神一亮,立即吃下一口饭。 腊肠咸甜微麻,脂浓味厚。米粒弹润,锅巴酥脆,高来财结舌,“这……这!” “这腊肠锅巴饭做的真不错!”他讶异非常,很难相信林家人竟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腊肠锅巴饭。 听到高来财毫不吝啬的夸赞,林老汉眉眼带笑,“我孙女儿做的。” 这便让高来财更加诧异了。这么好吃的腊肠锅巴饭,竟是林为珍这小姑娘做出来的? 她既会琢磨新鲜点心,烧菜的手艺也这般厉害? 他看林为珍的眼神微微变化,“林姑娘,你这手艺,完全能去县城里的大酒楼当厨子了。” 林为珍笑,“我哪里能比得上县城里大酒楼的厨子。” “真能比得上!县城大酒楼里做的腊肠都没这么好吃,对了,这腊肠是你们自个儿做的?” “对,自个儿灌的。” “你们这腊肠做得可真香。”高来财连连夸赞了好几句。 林老汉问道:“小高,你今天来这是有什么事?” 高来财咽下去一口饭,道:“先前在你家订的那两百块蛋糕卖完了,卖得可好了。” “真的?那就好!” “我这回来是想再订一单,数量翻一翻,要四百块蛋糕。” “这么多?” “兴许还不够卖!” 林老汉颇为激动,“行。” 商量好具体事宜后,高来财埋头吃饭。 足足吃了两大碗腊肠锅巴饭,高来财打了个饱嗝。若不是肚子实在是撑不下了,他还想再吃两碗。 辞去之前,他问道:“林大爷,你家那腊肠……我能否买些回去?” “你想买我家腊肠?” “是啊,你家腊肠着实是做得好吃,我寻思能不能买些回去吃。” 林为珍出声道:“不用买,送你两节便是。” “那怎能行!” 林为珍摇摇头,去取了两节腊肠,“真不用给钱。” 高来财很是不好意思,“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 最终高来财没给成钱。送走高来财后,林老汉道:“这么大一单生意,再加上到镇上卖的,哎,咱可有的辛苦了。” 李氏:“是啊。” 他俩这么说这,脸上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因为虽然辛苦,但却是甜蜜的辛苦。 一晃两日过去。林为珍他们刚到镇上,之前那位商贩便喜滋滋道:“大爷,您猜怎么着!” 林老汉:“怎么了?” “刀疤刘那帮人撞到鬼了!” “什、什么?” “昨晚刀疤刘和他那俩兄弟喝完花酒后,撞到鬼了!鬼都看不下去他们作恶多端,虽没要了他们的命,却断了他们两条腿!说若是他们再作恶,便不只是要他们两条腿了!” “腿都断了看他们以后还怎么横行霸道!” 林老汉惊愕,下一瞬便欢喜起来,“大好事!这是大好事!” “可不是嘛,从今往后,咱再也不用交保护费了!恶人自有天收,不对,恶人自有鬼收!” 林老汉和张氏喜不自胜,“太好了。” 林为珍唇角微微勾起。她低头,轻飘飘地,撩了一下油纸。 林富贵得知刀疤刘那帮人撞到鬼,糟了报应,他哼道:“活该!只断了腿,没要他们的命算是好的了!” 刀疤刘这样的恶霸断了腿,真真是大快人心! 林为珍去碰林富贵的腿,“爹,你现在杵着拐杖能走多久?” “若一直杵着拐杖,能一直走,没拐杖的话,只能走一小段路,”说到此,林富贵面色微微晦暗起来,“还得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扔掉拐杖。” “也就是说,扶着拐杖可以逛街?” “逛街?” “刀疤刘他们遭了报应,这不是件大好事儿?这事儿值得庆祝庆祝。我想着,咱们一家人去镇上逛逛街,下个馆子庆祝庆祝。” 说到这里,林为珍继续道:“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事儿,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咱一家人都去镇上玩玩逛逛。” 毛蛋高兴道:“毛蛋也可以去镇上玩吗!” “当然,我们一家人都去。” “太好啦!” 决定好明日去镇上玩,一家人都洗了个香喷喷的澡。次日,他们都穿上新衣,往镇上去。 林老汉微微搀扶着林富贵。林富贵道:“爹,不用你扶着,我有拐杖呢。” “行。” 赶牛车的老高惊讶,“你们一家人都去镇上?” “是啊,去镇上逛逛,买些东西。” 村里人去镇上,一般是徒步,要坐车也不会一大家子来坐车,这样太费钱。林家如今是有钱了,这一大家子去镇上都坐牛车。 心里这般想着,老高的视线扫过林家一家子穿着的新衣。他暗地里啧啧几声。而随后道:“坐好了啊,车子要动了。” 牛车缓缓前行。 毛蛋窝在林为珍怀里,动来动去,瞳仁闪闪发光,开心得合不拢嘴。能去镇上玩,他高兴得不得了。 “好好坐着别动,当心掉下去了。”张氏按住他。 “喔!”毛蛋歪在林为珍怀里不动了。 到了镇上,林为珍第一时间奔往布衣店。她打算再扯几尺布回去做衣裳。 “阿奶,娘,你们要什么颜色的。” “买耐脏的颜色就成。” “对,耐脏的就行。” “可是过年要穿的衣裳,得买好看点的,买红色和青绿色的吧?” 李氏和张氏看着红布和青蓝色的布料,明显很心动。但嘴里仍然说着只要耐脏的颜色。 林为珍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好啦好啦,决定好了就买红色的和青绿色的,毛蛋,你过年要不也穿大红色的新衣裳?穿大红色新衣可喜庆了。” 毛蛋弯弯眼角,“毛蛋喜欢红色!” “那好。阿爷,爹,你们俩要挑什么颜色?” “我们就不挑了,什么颜色都行。” “宝蓝色怎么样?这颜色挺漂亮的,很适合你们穿。”林为珍拿起宝蓝色的布料。 林老汉:“这布料是不是很贵?” 颜色越好看的布料价钱越贵,林老汉担心宝蓝色布料价钱贵。 店里的伙计道:“不贵,跟那红色和青绿色一个价。” 买好布料,继续逛。遇到有卖冰糖葫芦的,林为珍见毛蛋盯着冰糖葫芦,她直接拿钱,给毛蛋买了两串冰糖葫芦。 毛蛋踮脚,举高冰糖葫芦,让家里人都吃了一口冰糖葫芦。他牵着林为珍的手,抿着冰糖葫芦,颊边深深陷落下去两个笑窝。 以前他和爹娘来镇上,是不敢盯着冰糖葫芦这些吃食看的。因为他知道家里买不起。他不会为难爹娘,所以便假装不喜欢那些吃食。 现在他晓得家里宽裕了,便放纵自己去盯着冰糖葫芦那些吃食看。 离过年还有不到二十天,已经有好些人开始进年货,镇上挺热闹的。林为珍牵着毛蛋在人群里穿行,路过鞋店,她转过头,“娘,我们去看看鞋。” “自己做鞋划得来些。”张氏拉住她。 “好吧,那等会儿再扯些做鞋子的布。” 林为珍跟着张氏和李氏在摊子上挑选东西时,注意到林老汉和林富贵的视线一直在看某个方向。她看过去,发现他俩在看一个卖头饰的小摊子。 她偷偷一笑,“阿爷,爹,你们想买什么就去买呗。” 林老汉老脸一红,“我去前面看看。” “爹,还有我。”林富贵跟上去。 过了好一阵儿,爷俩才回来。 李氏问:“你们买什么去了?” 林老汉低咳一声,“没什么,随便看了看。” “对,就随便看了看。” 李氏道:“家里灯油快没了,去买些灯油吧。” 以往很少点灯,灯油用的慢,现在家里几乎夜夜都点灯,是以灯油用得很快。 买完灯油,又逛了许久,午时将至,林为珍道:“走,咱下馆子去!” 毛蛋舔了一舔糖画,“姐姐,去吃什么?” “去天香楼?” 张氏立刻道:“天香楼?那咱可吃不起!那里头一顿饭少不得要一三两呢!” 其实吃还是能吃得起的,拿一三两银子来吃饭,家里也能拿得出来。只是这样实在是太奢侈了,对于现在的林家来说,实在是太奢侈。 他们如今虽赚了些钱,但也没有大富大贵到能去吃那一三两一顿饭的大酒楼。 林为珍摆摆手,“我开顽笑的。” 最后他们找了一家镇上颇有名气的面馆。一人要了一碗羊肉汤面,一人一个茶叶蛋,再加上一盘酸菜。 “据说这家店的羊肉汤面是镇上最好吃的。”点了面后,林为珍托腮道。 张氏环顾四处,“有这么多人来吃,想必味道很不错。” 毛蛋把最后一点糖画吃完。他凑近林为珍的耳朵,悄悄道:“姐姐,肯定没有你做的羊肉汤面好吃。” “嘘,小声点。”她说,“你都没有吃过我做的羊肉汤面,你怎么知道没有我做的好吃?” “虽然没吃过,但我晓得,姐姐做的一定更好吃!” “那可不一定。” 他甚至是有些蛮不讲理地固执,似乎认定她的厨艺天下第一好,“反正姐姐做的肯定更好吃。” 很快,几碗热腾腾的羊肉汤面上桌。拨开热雾,汤面露出庐山真面目。 面汤上浮着一层浅淡的金色油脂,碧绿的葱花碎散其间,白花花的面条上堆积着微微酱红的羊肉。 林为珍闻闻香气,“挺香的。”她搅拌几下面条。 汤是高汤,熬得很鲜。羊肉酱卤过,没有半分膻味。面条很是筋道,吃起来略微带点嚼劲,清香里带着肉鲜,吃着很香。 林为珍:“这面真不错。” 张氏:“是很不错,怪不得这么多人来吃。” 毛蛋吸溜了一会儿面条,把茶叶蛋磕了剥壳。蛋刚吃完一半,就发现斜前方有个小乞儿一眨不眨盯着他手里的蛋。 是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她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穿着全是布丁的破布衣裳。 她只是安静地盯着毛蛋手里的鸡蛋,并未上前来乞讨。 毛蛋犹豫地看了看手里的半个鸡蛋。犹豫好久,他决定把鸡蛋给小乞儿。她看起来饿了很久,他实在是有些不忍心。 但他怕张氏不让他把鸡蛋给小乞丐,于是他先把鸡蛋藏起来,等会儿再找机会悄悄给她。 方才逛街时林为珍吃了糖糕还有酥饼,这会子其实并不是很饿,她吃饱之后,碗里还剩下小半碗面条。 林富贵直接把她的碗拿过去吃了。 “爹你能吃完吗?” “能。”林富贵笑得憨厚,“再来一碗也能吃完。” “那我再给你叫一碗?” “不了不了,差不多也饱了。” 张氏端着碗去加汤。趁着张氏离开,毛蛋不着痕迹,把半个鸡蛋扔到小乞丐面前。 小乞丐惊了一下,对上毛蛋的眼睛。毛蛋冲她眨眨眼。她立刻捡起鸡蛋,无声说了句谢谢。 “哟!这不是富贵儿嘛!”忽然有一个汉子走了过来。 这汉子名唤杨长生,当初和林富贵在码头扛过包,有些交情。 “富贵儿,你腿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发现林富贵脸胖了些,明显伙食很不错。身上穿着新衣,还来这里吃羊肉汤面,杨长生道:“富贵儿,你这是……你这是去哪里发了财了?” “没有。” “可不许唬我,你瞧你,精神头这么好,有新衣穿,还有钱吃羊肉汤面,必定是去哪里发了财了!” “真没有,就是做了点小买卖而已。” “什么买卖?” “就卖些点心。” “那看来生意挺不错的?” “也就能糊口罢了,你呢,最近如何?” “还不是就那样子,成天赚点辛苦钱过活。”杨长生垂头,布满劳苦痕迹的脸皱成一团。 杨长生家里的境况与林家很是相似。他家日子也和以前的林家一样苦。他与妻子有两个孩子要养,他爹也和李氏一样,是个药罐子,长年不断药。 是以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日辛苦劳作,还只能吃糠咽菜。 他并不是青山镇这边的人,他是杨家镇杨家村那边的人。在杨家镇找不到活计的时候,会来青山镇做活。 这几日他又来青山镇做活了,每日在码头下苦力,赚上几个铜板。 想着家里的老爹又要买药了,他起身,“富贵儿,我得去做活了,以后再叙。” 杨长生边去码头,边啃着手里硬邦邦的馍馍。馍馍又干又塞牙,噎得他喉咙发干。 脑海里闪过方才林富贵他们吃的羊肉汤面。想象着手里的硬馍馍是香喷喷的羊肉汤面,他大口大口将馍馍吃完。 抗包抗到大汗淋漓,浑身湿透,四肢虚软,包袱总算扛完了。结算了工钱,杨长生去药房买完药后,大步流星赶紧回家。 从青山镇到杨家村,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天都黑了他才到家。 “当家的,你可算回来了,爹又咳血了!”杨氏一脸焦急道。 杨长生把药包塞给妻子,急急忙忙去杨老汉的房屋,“赶紧去把药煎了!” “爹!爹你怎么样了?药给你买回来了,马上煎了就能吃!” 杨老汉咳嗽着,气若游丝道:“长生,莫再费钱去买药了,是我拖累了你们,我死了倒也好。” “爹你说什么诨话!” 杨老汉咳了几下,眼里沁出泪来,“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们。” “爹你快别这么说了!你没有拖累我们!” “你小的时候,爹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你长大了,爹还拖累你,我实在是……” “爹你别这么想,你好好休息着,我这就去煎药!” 走出屋子,杨长生站在门外驻足良久。眼泪大颗大颗从他眼角滑落下来,他抹掉眼泪。 他只恨自己这般没用,挣不了什么钱,不能给爹用好药治病,不能让爹娘,妻子孩子过上好日子。 “爹。” 大娃二娃走过来,抱住他,“爹,别哭。” “爹爹,你别哭了。” “阿爷会好的,爹爹你别哭了。” 他摸了摸娃娃们蜡黄消瘦的脸,又是心酸又是心疼。 他满面痛苦颓然,望向暗黑的天空。天空黑得无边无际,似乎永远不会再光亮起来。 “爹,你有心事?”林为珍看着心事重重的林富贵,出声问道。 “唉……”林富贵挑着灯芯儿,道:“长生是个好人,之前我和他在码头上抗包,我被人欺负时,他还帮过我。” “他家日子也和从前的我们家一样,很不好过。他爹也和你阿奶一样,得长期服药……我今天见他,似乎比之前瘦了不少。” 林为珍忽然问道:“他家在杨家镇?” “是,怎么了?” “杨家镇离我们青山镇挺远的吧。” “是挺远。” 林为珍捏捏下巴,“我觉得……”:,,. 24. 第 24 章 酥肉豆花汤 “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 “杨家镇离青山镇这么远,也不知咱们镇的米花糖和蛋糕有没有传过去?不知杨家镇有没有卖米花糖和蛋糕的?” “不晓得,不过,应该……还没有吧?” “那杨家镇的人可以到我们这儿进货,去他们那块地方卖米花糖和蛋糕啊。” 林富贵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哎呀!” “长生可以在咱们这儿进货,去杨家镇卖米花糖和蛋糕!” 林为珍道:“首先得问问他,杨家镇那边具体的情况。” “也对!明儿就去镇上问问他!”心里有了主意,林富贵眉间的愁绪消散些许。 林为珍微微莞尔,去灶屋看泡脚的热水烧好没。 时间不早了,一家人各回各房,准备入睡。林富贵坐在床上,等毛蛋去解手了,他别别扭扭地,拿出手里的东西,“翠英,给。” 张氏正在抹冻疮膏,她回头一瞧。触及林富贵手里的雕花木簪,她愣住。 这么多年以来,也就成亲那会儿富贵送了她簪子。她愣愣地看着簪子,“你这是……哪里来的?” “今儿、今儿在镇上买的。”林富贵结结巴巴道。 “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 “你买这东西干什么!多费钱!”张氏这样说着,但拿过簪子时,眼里的欢喜明显掩藏不住。 林富贵挠头憨笑,随后神色变得一些黯然,“翠英,这些年来你跟着我受苦了,你当初若是不嫁给我,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张氏摩挲着雕花木簪,抬眸,“别这么说,能嫁给你,即便日子苦了些,我也愿意。” 张氏很庆幸自己能嫁给林富贵。林富贵待她极好,公婆也待她好。有时看到村里其他男人和公婆打骂媳妇,她会无比庆幸她嫁了一个好男人。 虽然日子苦了些,但男人和公婆对自己好,她亦无怨无悔。 “而且,咱现在日子不是越过越好了,不是苦尽甘来了嘛。”张氏笑道。 她握住他的手,“我若不嫁给你,还不能过上现在这样好的日子呢!” 林富贵眼眶一热,将她轻轻抱进怀里。她羞红着脸,“干什么呢,毛蛋马上回来了。” …… 林为珍打着呵欠去灶屋。发现张氏头上的雕花木簪,她明知故问道:“诶?娘,你头上的木簪子哪来的?” 张氏耳朵微红,“你爹给买的。” 林为珍露出手腕,“爹还给我和毛蛋买了手串子。” 发现李氏也戴着木簪子,林为珍问:“阿奶,你的那个簪子是阿爷买的?” 阿奶也红着脸,点点头。 “阿奶,你这簪子戴起来真好看。” “老都老了,有什么好看的。” “阿奶一点也不老,可年轻着呢!”林为珍抱抱李氏的胳膊,“阿奶,我来烧火吧。” “不用,你歇着吧,等会儿早饭烧好了我叫你。” 林为珍嘿嘿一笑,“好。” 院子里,毛蛋在给鸡笼铺稻谷草。 “啊!”毛蛋忽然惊呼。 “怎么了毛蛋?”林为珍赶紧过去。 “蛋蛋蛋蛋蛋蛋!”他指着鸡笼,激动不已。 却原来是鸡下蛋了! “下蛋了?毛蛋养鸡养得不错呀,这么快就下蛋了。” 毛蛋小心翼翼取出鸡蛋,“姐姐,好圆好大的鸡蛋!” 家里的鸡喂得好,鸡长得肥壮,蛋也又圆又大。 “爹娘!阿爷阿奶!鸡下蛋了!鸡下蛋了!”他捧着鸡蛋,蹦蹦跳跳去屋子里。 “慢着点儿!”林为珍扶额,生怕他蹦蹦跳跳的摔一跤。 养的母鸡开始下蛋了,家里人都很高兴。 林为珍拿着蛋,说:“鸡是毛蛋养的,这第一个蛋就该给毛蛋吃,毛蛋,这蛋你想怎么吃?” “我想,”毛蛋眼珠子转了几转,“我想煎了吃!” “好,那我给你煎了,只不过,光煎蛋没那么好吃,得再加点其他东西。” 毛蛋眨巴大眼睛,“加什么?” “加一点葱丁和腊肠丁。” 切碎了的腊肠和葱稍微用油炒了炒,鸡蛋下锅煎时,林为珍把腊肠和香葱铺上去。不多久便煎好了鸡蛋。 毛蛋顾不得烫,夹起鸡蛋咬一口。煎得香香嫩嫩的鸡蛋里,夹着油脂丰厚的腊肠和香葱,咸香入味,鲜美十足。 毛蛋眨眨睫毛,“好好吃!” 彼时,杨家也在用早食。杨长生喝了一口稀稀拉拉的谷糠粥,接着把自己的馍馍分给大娃二娃。 大娃二娃异口同声道:“爹你自己吃。” “爹吃饱了,你们吃。” “你就吃了那么点儿。” 杨氏皱眉,“当家的,别让给孩子们了,你自己吃了吧,你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干活,你可是咱家的主心骨,咱家可都靠你撑着呢。” 杨长生叹气,把剩下的馍馍吃了。吃完饭他赶紧去做活计了。 今日他不去青山镇做活计,他在村里给地主修缮房屋。 他细细端详手里头价格高昂的青砖琉璃瓦。 这一块青砖琉璃瓦,价钱都够他们吃好几天饭了。有些人连饭都吃不起了,有些人却能用青砖琉璃瓦修房。巨大的贫富差距,与现实的苦难让他嘴里发苦。 他低着头,余光忽而瞧见有一帮工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往身上藏琉璃瓦。 “你干什么?”杨长生扬声道。 “别多管闲事!”那帮工瞪他,甩手就走。 杨长生瞧了瞧手里的琉璃瓦。 他虽穷,但也断断不会做出此等偷鸡摸狗之事。他只是想提醒方才那人,琉璃瓦都有数的,少一块两块,都会查出来的。 他继续垒砖头,听到旁边有帮工说:“杨财主家的那传家宝还没捞上来呢。” “是啊,这都半月了,还没有人能捞上来。王财主急的啊,都把赏金加到了五两了。可惜我水性不好,我若水性好,我就去湖里捞了,他可是五两银子啊!” “你就是水性好,你也得敢下去啊!那湖太深了,而且这天这么冷,湖水这么冰,水性好的,下去了那么多都没捞上来。之前咱这儿水性最好的水娃,他下去捞,人差点没上来!给人弄的,这辈子都不敢下水了!” “也是,命还是最重要的。” 听着这话,杨长生手里的动作慢下来。 杨财主把赏金加到五两了?若他能去湖里把那传家宝捞上来,他就能得五两赏金了。 五两赏金,能给爹续很久的药,也给爹买更好的药治病,还能让妻儿吃顿饱饭,还能…… 下午些时候,他回了家。他正打算与妻子提起此事,然而又打消了心思。 之前林富贵就说要去,杨氏不准他去,爹娘也不准他去。即便他说赏金加到了五两,家里人肯定也依旧也不会让他去。 他此时也还在犹豫不决,不知自己到底要不要去。 与此同时,林家院子里。林富贵林富贵一边练习走路,一边道:“明儿我自己去跟长生说吧。” 今天他原也是要自己去镇上见杨长生的,林老汉怕走路时间长了他腿疼,便不让他去,他代替他去见杨长生。 只是今儿杨长生并未在码头做活计,听管事的说,明日杨长生才会去。 “我明日去镇上走走,就当练习走路了。” 最终林老汉还是点了头。 林为珍的声音从屋里头传来,“阿爷,你快去买肉!” “这就去,这就去!”林老汉拍了下林富贵,去张屠户家里买肉了。 想着林为珍等会儿要做酥肉豆花汤,他肚子便饿了起来。 他没吃过酥肉豆花汤,也不知酥肉豆花汤是个什么味道。但肯定会很好吃就是了。 想着想着,越发馋起来,步伐也越发快。 待五花肉买来,林为珍洗干净五花肉,切成薄片,用盐,胡椒粉,黄酒,生姜,大葱和花椒腌制五花肉。 五花肉腌制了一刻钟,她捡出五花肉里的姜葱,在肉里打入鸡蛋,撒入玉米淀粉。 五花肉均匀地裹上淀粉糊糊之后,热油烧到进六成油温,她把肉片炸进去。 热油迅速将肉片包裹,她用勺子轻轻翻动油锅,随着时间的流逝,五花肉一块一块漂浮起来,在油面上滋滋啦啦地冒着油泡。 油亮亮的油脂渐渐地被炸出来,尽数融进了锅中的热油里。 油脂被炸出来的时候,五花肉外层的面糊逐渐变得酥脆金黄,酥肉逐渐成型。 林老汉站在锅边,一眨不眨,“这肉炸得可真香!” “阿爷你站远点,还有毛蛋,你们都站远点,小心油溅着了。”林为珍推着锅铲,转头道。 半晌后,林为珍捞出炸好的小酥肉沥油。 金黄的小酥肉堆积在篓子里,油金金的,若堆积的一座小金山。每块酥肉色泽金黄,每一条纹理都泛着莹润的光,像是沐浴着流金,丝滑生辉的流金在每条酥肉上闪烁。 “姐姐!我可以吃吗?”毛蛋用力吸溜口水,生怕一不小心口水就流了出来。 “还很烫,稍微凉一些了再吃。” 酥肉热气散了些,毛蛋立即去拿酥肉吃。 酥肉送入口中,面糊的焦香、肉的酥香以及花椒的麻香一瞬间涌上来,迅速占据嗅觉和味觉。 牙齿咬开小酥肉,咔嚓一响,外表炸得焦脆的面糊破碎开来。 面糊起初是脆脆的,接着又感觉到它在拉扯牙齿,焦脆中居然还带着糯糯的口感,还在品味这糯糯的口感时,里面软嫩的肉挤了出来。 外面炸得焦脆,里面裹着的肉却软嫩得不可思议,软嫩但不糊嘴,还带着微微弹牙的口感。 多咀嚼几下,酥鲜肉香,似乎是无穷无尽一般在嘴里作乱。鲜香尽头,余味是淡淡的椒麻。 吃着这外酥里嫩的酥肉,心情止不住昂扬起来。毛蛋开心地握起小拳头。 他嘴巴不停动着,宛若不停进食的小松鼠,腮帮一鼓一鼓。 林为珍拿起一块酥肉,丢进嘴里咀嚼。感受着味蕾上的酥鲜,她满意地点点头,随之继续忙活。 酥肉沥好油,拿刀将小酥肉从中间切开,以便等会儿和豆花烧在一起时更好地入味。 把才买不久的小锅放到火炉上,挖一块猪油烧化。下酸菜碎末和姜米炒香,林为珍把鲜汤掺进锅里。 酥肉也煮进锅里,用茱萸添味。待酥肉煮出味来,白花花的豆花下锅,她用盐和胡椒调味。 勺子缓缓推动锅里的酥肉和豆花儿,使其受热均匀。锅里的汤不停地冒泡泡,酥肉被汤汁浸泡出来的特有肉香,与豆花清香溢满整个灶屋。 张氏盯住嘟嘟冒泡的汤锅,“酥肉和豆花这样煮,倒是挺香。” 李氏:“是啊,没听说过这样的做法,没想到这么煮着这么香。” 酥肉豆花汤煮了片刻,张氏他们把碗筷拿来,端来椅子,围坐在炉子周围。 林老汉笑道:“边吃边煮,咱还是第一次这么吃饭。” “这么吃热乎,爽快着呢。”林为珍说着,把苕粉皮子和青菜烫进汤锅里。 汤汁浸泡过的酥肉,带着微微酸香,以及豆花的味道,很是清爽开胃。 滑滑嫩嫩的豆花口感很细腻,稍微一抿便化在了唇齿间,唇齿间只剩下豆花的豆香和清甜。 酥肉和豆花结合,豆花稍微稀释了酥肉的肉腻气,酥肉给味道稍微清淡的豆花添了分鲜香。两种食材结合,各自取长补短。 两相结合出了让人无限陶醉,回味无穷的绝妙滋味! 林老板不仅感叹:“妙极!妙极!这吃法实在是太妙!”而后连忙又吃了一口夹杂着豆花的酥肉。 家里人都非常中意酥肉豆花汤的味道。尤其是林老汉,对酥肉豆花汤喜欢得不得了。 林为珍吃热了,她稍微松松领口。嘴里抿着香滑的豆花儿,去夹已经烫好的青菜和苕粉皮子。 围着汤锅火炉吃饭,全身都热烘烘的。吃着吃着,家里人满脸冒汗,便都敞开外衣。还是热,于是脱了外衣。 此时林家院子外头,有村民正探长脖子闻院子里飘出来的香味。 另一村民路过时,调侃道:“哟,你又来了?我都见你这个时间点来这两次了,你还真是雷打不动的饭点来林家啊。” “他家烧得饭太香了,吃不成嘛,闻闻也成。也不知他家今天做了什么,香惨喽!你来闻闻看,这是烧的什么这么香。” “哎?这么香?似乎有肉的香气和豆花的香气!”这位村民闻着闻着,被诱人的浓香勾住,也定住不动了。 两人趴在门上,不停咽口水,肚子不约而同,咕咕叫起来。 吃完饭,林老汉拿着锄头,准备去锄一锄院子旁边的那块菜地。 一打开门,趴靠在门板上的两个人影就朝自己摔过来。他嚯地一下,及时后退。认出这两人是村里的后生,他瞪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这两个后生面红耳赤。 “林阿爷!千万别误会!我们就是……嗐,你们家烧的饭太香了,我们就闻闻香味,就闻闻香味而已。林阿爷,你们吃的是什么?这么香!” 林老汉啼笑皆非,“酥肉豆花汤。” “酥肉豆花汤?酥肉还能和豆花一起煮汤呢?” “是啊,且味道还真不孬。” 两个后生咕噜咽嗓子,“回头咱也这么做了吃,试一试。” 他俩再次向林老汉道歉,又闻闻空气里残留的余香,这才恋恋不舍离去。 目送他们走远,林老汉摇头失笑。他扛着锄头来到院子旁边的菜地,正要往手里吐两口唾沫,忽而记起林为珍的话,他止住吐唾沫的动作。 农人锄地前,总会往手里吐两把唾沫后,再拿锄头。林老汉当然也不例外也有这习惯。先前林为珍让他别这样,说这样不干净,他便慢慢在改习惯。 “阿爷,外面又刮起风了,你别锄地了,快进来。” “马上!”林老汉锄了几下,磕掉锄头上的泥巴。他乐呵呵地扛着锄头进了院子。 一边进院子,他一边扯着嗓子道:“珍珍,明早还吃那汤成不?” 若早上吃上那么两碗酥肉豆花汤,必定整天都有干劲! “可以,那明早我们还吃酥肉豆花汤!” 想着明早又能吃酥肉豆花汤,林老汉便迫不及待,想快些到明日。夜里做梦都在吃那酥肉豆花汤。 终于熬到第二日,林老汉第一个起了床。 汤锅咕嘟咕嘟,林为珍一边烫菜一边道:“阿爷,可慢着点儿,这么烫,不小心烫着了。” 李氏拍他手,斜他一眼,“就是,怎么跟个小孩似的毛毛躁躁。” 林老汉脸一热,“这还不是因为珍珍你做的这酥肉豆花汤好吃。” 林富贵哈哈一笑,“就是!”说着他嗦了一块苕粉皮子。 苕粉皮子里头掺杂着酸菜酸味,酥肉肉香,还有豆花味,多滋多味,爽滑味美,极合他口味。吃着苕粉皮子,他又往锅里下苕粉皮子。 林为珍道:“爹,你等会儿真要跟着去镇上?” “去,我去和长生说买卖的事,也正好练习练习走路。” “好吧。” 林富贵道:“但愿咱能帮上长生……” 杨长生这会子也在吃早饭。他三两口喝完粥,道:“我去青山镇做活计了。” 杨氏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硬馍馍,“路上小心些。” 走出家门后,杨长生并未朝青山镇的方向走。他拐了弯,准备去杨财主家。 昨夜犹豫踟蹰一晚,他也没决定好要不要下水捞杨家那传家宝。直到今早看到他爹又咳血了,他才下定决心。 他得去。 杨财主见了他,道:“得签生死状,若你出了意外……你知道的,那湖底极深,很是危险,之前那些个水性极好的年轻人也没能成功,有两个的命差点就交代在那里了,你可要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 “确定?” “确定。” “那行,你准备准备吧,等下就去下水去。”:,,. 25. 第 25 章 红烧猪肚 “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 “杨家镇离青山镇这么远,也不知咱们镇的米花糖和蛋糕有没有传过去?不知杨家镇有没有卖米花糖和蛋糕的?” “不晓得,不过,应该……还没有吧?” “那杨家镇的人可以到我们这儿进货,去他们那块地方卖米花糖和蛋糕啊。” 林富贵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哎呀!” “长生可以在咱们这儿进货,去杨家镇卖米花糖和蛋糕!” 林为珍道:“首先得问问他,杨家镇那边具体的情况。” “也对!明儿就去镇上问问他!”心里有了主意,林富贵眉间的愁绪消散些许。 林为珍微微莞尔,去灶屋看泡脚的热水烧好没。 时间不早了,一家人各回各房,准备入睡。林富贵坐在床上,等毛蛋去解手了,他别别扭扭地,拿出手里的东西,“翠英,给。” 张氏正在抹冻疮膏,她回头一瞧。触及林富贵手里的雕花木簪,她愣住。 这么多年以来,也就成亲那会儿富贵送了她簪子。她愣愣地看着簪子,“你这是……哪里来的?” “今儿、今儿在镇上买的。”林富贵结结巴巴道。 “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 “你买这东西干什么!多费钱!”张氏这样说着,但拿过簪子时,眼里的欢喜明显掩藏不住。 林富贵挠头憨笑,随后神色变得一些黯然,“翠英,这些年来你跟着我受苦了,你当初若是不嫁给我,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张氏摩挲着雕花木簪,抬眸,“别这么说,能嫁给你,即便日子苦了些,我也愿意。” 张氏很庆幸自己能嫁给林富贵。林富贵待她极好,公婆也待她好。有时看到村里其他男人和公婆打骂媳妇,她会无比庆幸她嫁了一个好男人。 虽然日子苦了些,但男人和公婆对自己好,她亦无怨无悔。 “而且,咱现在日子不是越过越好了,不是苦尽甘来了嘛。”张氏笑道。 她握住他的手,“我若不嫁给你,还不能过上现在这样好的日子呢!” 林富贵眼眶一热,将她轻轻抱进怀里。她羞红着脸,“干什么呢,毛蛋马上回来了。” …… 林为珍打着呵欠去灶屋。发现张氏头上的雕花木簪,她明知故问道:“诶?娘,你头上的木簪子哪来的?” 张氏耳朵微红,“你爹给买的。” 林为珍露出手腕,“爹还给我和毛蛋买了手串子。” 发现李氏也戴着木簪子,林为珍问:“阿奶,你的那个簪子是阿爷买的?” 阿奶也红着脸,点点头。 “阿奶,你这簪子戴起来真好看。” “老都老了,有什么好看的。” “阿奶一点也不老,可年轻着呢!”林为珍抱抱李氏的胳膊,“阿奶,我来烧火吧。” “不用,你歇着吧,等会儿早饭烧好了我叫你。” 林为珍嘿嘿一笑,“好。” 院子里,毛蛋在给鸡笼铺稻谷草。 “啊!”毛蛋忽然惊呼。 “怎么了毛蛋?”林为珍赶紧过去。 “蛋蛋蛋蛋蛋蛋!”他指着鸡笼,激动不已。 却原来是鸡下蛋了! “下蛋了?毛蛋养鸡养得不错呀,这么快就下蛋了。” 毛蛋小心翼翼取出鸡蛋,“姐姐,好圆好大的鸡蛋!” 家里的鸡喂得好,鸡长得肥壮,蛋也又圆又大。 “爹娘!阿爷阿奶!鸡下蛋了!鸡下蛋了!”他捧着鸡蛋,蹦蹦跳跳去屋子里。 “慢着点儿!”林为珍扶额,生怕他蹦蹦跳跳的摔一跤。 养的母鸡开始下蛋了,家里人都很高兴。 林为珍拿着蛋,说:“鸡是毛蛋养的,这第一个蛋就该给毛蛋吃,毛蛋,这蛋你想怎么吃?” “我想,”毛蛋眼珠子转了几转,“我想煎了吃!” “好,那我给你煎了,只不过,光煎蛋没那么好吃,得再加点其他东西。” 毛蛋眨巴大眼睛,“加什么?” “加一点葱丁和腊肠丁。” 切碎了的腊肠和葱稍微用油炒了炒,鸡蛋下锅煎时,林为珍把腊肠和香葱铺上去。不多久便煎好了鸡蛋。 毛蛋顾不得烫,夹起鸡蛋咬一口。煎得香香嫩嫩的鸡蛋里,夹着油脂丰厚的腊肠和香葱,咸香入味,鲜美十足。 毛蛋眨眨睫毛,“好好吃!” 彼时,杨家也在用早食。杨长生喝了一口稀稀拉拉的谷糠粥,接着把自己的馍馍分给大娃二娃。 大娃二娃异口同声道:“爹你自己吃。” “爹吃饱了,你们吃。” “你就吃了那么点儿。” 杨氏皱眉,“当家的,别让给孩子们了,你自己吃了吧,你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干活,你可是咱家的主心骨,咱家可都靠你撑着呢。” 杨长生叹气,把剩下的馍馍吃了。吃完饭他赶紧去做活计了。 今日他不去青山镇做活计,他在村里给地主修缮房屋。 他细细端详手里头价格高昂的青砖琉璃瓦。 这一块青砖琉璃瓦,价钱都够他们吃好几天饭了。有些人连饭都吃不起了,有些人却能用青砖琉璃瓦修房。巨大的贫富差距,与现实的苦难让他嘴里发苦。 他低着头,余光忽而瞧见有一帮工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往身上藏琉璃瓦。 “你干什么?”杨长生扬声道。 “别多管闲事!”那帮工瞪他,甩手就走。 杨长生瞧了瞧手里的琉璃瓦。 他虽穷,但也断断不会做出此等偷鸡摸狗之事。他只是想提醒方才那人,琉璃瓦都有数的,少一块两块,都会查出来的。 他继续垒砖头,听到旁边有帮工说:“杨财主家的那传家宝还没捞上来呢。” “是啊,这都半月了,还没有人能捞上来。王财主急的啊,都把赏金加到了五两了。可惜我水性不好,我若水性好,我就去湖里捞了,他可是五两银子啊!” “你就是水性好,你也得敢下去啊!那湖太深了,而且这天这么冷,湖水这么冰,水性好的,下去了那么多都没捞上来。之前咱这儿水性最好的水娃,他下去捞,人差点没上来!给人弄的,这辈子都不敢下水了!” “也是,命还是最重要的。” 听着这话,杨长生手里的动作慢下来。 杨财主把赏金加到五两了?若他能去湖里把那传家宝捞上来,他就能得五两赏金了。 五两赏金,能给爹续很久的药,也给爹买更好的药治病,还能让妻儿吃顿饱饭,还能…… 下午些时候,他回了家。他正打算与妻子提起此事,然而又打消了心思。 之前林富贵就说要去,杨氏不准他去,爹娘也不准他去。即便他说赏金加到了五两,家里人肯定也依旧也不会让他去。 他此时也还在犹豫不决,不知自己到底要不要去。 与此同时,林家院子里。林富贵林富贵一边练习走路,一边道:“明儿我自己去跟长生说吧。” 今天他原也是要自己去镇上见杨长生的,林老汉怕走路时间长了他腿疼,便不让他去,他代替他去见杨长生。 只是今儿杨长生并未在码头做活计,听管事的说,明日杨长生才会去。 “我明日去镇上走走,就当练习走路了。” 最终林老汉还是点了头。 林为珍的声音从屋里头传来,“阿爷,你快去买肉!” “这就去,这就去!”林老汉拍了下林富贵,去张屠户家里买肉了。 想着林为珍等会儿要做酥肉豆花汤,他肚子便饿了起来。 他没吃过酥肉豆花汤,也不知酥肉豆花汤是个什么味道。但肯定会很好吃就是了。 想着想着,越发馋起来,步伐也越发快。 待五花肉买来,林为珍洗干净五花肉,切成薄片,用盐,胡椒粉,黄酒,生姜,大葱和花椒腌制五花肉。 五花肉腌制了一刻钟,她捡出五花肉里的姜葱,在肉里打入鸡蛋,撒入玉米淀粉。 五花肉均匀地裹上淀粉糊糊之后,热油烧到进六成油温,她把肉片炸进去。 热油迅速将肉片包裹,她用勺子轻轻翻动油锅,随着时间的流逝,五花肉一块一块漂浮起来,在油面上滋滋啦啦地冒着油泡。 油亮亮的油脂渐渐地被炸出来,尽数融进了锅中的热油里。 油脂被炸出来的时候,五花肉外层的面糊逐渐变得酥脆金黄,酥肉逐渐成型。 林老汉站在锅边,一眨不眨,“这肉炸得可真香!” “阿爷你站远点,还有毛蛋,你们都站远点,小心油溅着了。”林为珍推着锅铲,转头道。 半晌后,林为珍捞出炸好的小酥肉沥油。 金黄的小酥肉堆积在篓子里,油金金的,若堆积的一座小金山。每块酥肉色泽金黄,每一条纹理都泛着莹润的光,像是沐浴着流金,丝滑生辉的流金在每条酥肉上闪烁。 “姐姐!我可以吃吗?”毛蛋用力吸溜口水,生怕一不小心口水就流了出来。 “还很烫,稍微凉一些了再吃。” 酥肉热气散了些,毛蛋立即去拿酥肉吃。 酥肉送入口中,面糊的焦香、肉的酥香以及花椒的麻香一瞬间涌上来,迅速占据嗅觉和味觉。 牙齿咬开小酥肉,咔嚓一响,外表炸得焦脆的面糊破碎开来。 面糊起初是脆脆的,接着又感觉到它在拉扯牙齿,焦脆中居然还带着糯糯的口感,还在品味这糯糯的口感时,里面软嫩的肉挤了出来。 外面炸得焦脆,里面裹着的肉却软嫩得不可思议,软嫩但不糊嘴,还带着微微弹牙的口感。 多咀嚼几下,酥鲜肉香,似乎是无穷无尽一般在嘴里作乱。鲜香尽头,余味是淡淡的椒麻。 吃着这外酥里嫩的酥肉,心情止不住昂扬起来。毛蛋开心地握起小拳头。 他嘴巴不停动着,宛若不停进食的小松鼠,腮帮一鼓一鼓。 林为珍拿起一块酥肉,丢进嘴里咀嚼。感受着味蕾上的酥鲜,她满意地点点头,随之继续忙活。 酥肉沥好油,拿刀将小酥肉从中间切开,以便等会儿和豆花烧在一起时更好地入味。 把才买不久的小锅放到火炉上,挖一块猪油烧化。下酸菜碎末和姜米炒香,林为珍把鲜汤掺进锅里。 酥肉也煮进锅里,用茱萸添味。待酥肉煮出味来,白花花的豆花下锅,她用盐和胡椒调味。 勺子缓缓推动锅里的酥肉和豆花儿,使其受热均匀。锅里的汤不停地冒泡泡,酥肉被汤汁浸泡出来的特有肉香,与豆花清香溢满整个灶屋。 张氏盯住嘟嘟冒泡的汤锅,“酥肉和豆花这样煮,倒是挺香。” 李氏:“是啊,没听说过这样的做法,没想到这么煮着这么香。” 酥肉豆花汤煮了片刻,张氏他们把碗筷拿来,端来椅子,围坐在炉子周围。 林老汉笑道:“边吃边煮,咱还是第一次这么吃饭。” “这么吃热乎,爽快着呢。”林为珍说着,把苕粉皮子和青菜烫进汤锅里。 汤汁浸泡过的酥肉,带着微微酸香,以及豆花的味道,很是清爽开胃。 滑滑嫩嫩的豆花口感很细腻,稍微一抿便化在了唇齿间,唇齿间只剩下豆花的豆香和清甜。 酥肉和豆花结合,豆花稍微稀释了酥肉的肉腻气,酥肉给味道稍微清淡的豆花添了分鲜香。两种食材结合,各自取长补短。 两相结合出了让人无限陶醉,回味无穷的绝妙滋味! 林老板不仅感叹:“妙极!妙极!这吃法实在是太妙!”而后连忙又吃了一口夹杂着豆花的酥肉。 家里人都非常中意酥肉豆花汤的味道。尤其是林老汉,对酥肉豆花汤喜欢得不得了。 林为珍吃热了,她稍微松松领口。嘴里抿着香滑的豆花儿,去夹已经烫好的青菜和苕粉皮子。 围着汤锅火炉吃饭,全身都热烘烘的。吃着吃着,家里人满脸冒汗,便都敞开外衣。还是热,于是脱了外衣。 此时林家院子外头,有村民正探长脖子闻院子里飘出来的香味。 另一村民路过时,调侃道:“哟,你又来了?我都见你这个时间点来这两次了,你还真是雷打不动的饭点来林家啊。” “他家烧得饭太香了,吃不成嘛,闻闻也成。也不知他家今天做了什么,香惨喽!你来闻闻看,这是烧的什么这么香。” “哎?这么香?似乎有肉的香气和豆花的香气!”这位村民闻着闻着,被诱人的浓香勾住,也定住不动了。 两人趴在门上,不停咽口水,肚子不约而同,咕咕叫起来。 吃完饭,林老汉拿着锄头,准备去锄一锄院子旁边的那块菜地。 一打开门,趴靠在门板上的两个人影就朝自己摔过来。他嚯地一下,及时后退。认出这两人是村里的后生,他瞪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这两个后生面红耳赤。 “林阿爷!千万别误会!我们就是……嗐,你们家烧的饭太香了,我们就闻闻香味,就闻闻香味而已。林阿爷,你们吃的是什么?这么香!” 林老汉啼笑皆非,“酥肉豆花汤。” “酥肉豆花汤?酥肉还能和豆花一起煮汤呢?” “是啊,且味道还真不孬。” 两个后生咕噜咽嗓子,“回头咱也这么做了吃,试一试。” 他俩再次向林老汉道歉,又闻闻空气里残留的余香,这才恋恋不舍离去。 目送他们走远,林老汉摇头失笑。他扛着锄头来到院子旁边的菜地,正要往手里吐两口唾沫,忽而记起林为珍的话,他止住吐唾沫的动作。 农人锄地前,总会往手里吐两把唾沫后,再拿锄头。林老汉当然也不例外也有这习惯。先前林为珍让他别这样,说这样不干净,他便慢慢在改习惯。 “阿爷,外面又刮起风了,你别锄地了,快进来。” “马上!”林老汉锄了几下,磕掉锄头上的泥巴。他乐呵呵地扛着锄头进了院子。 一边进院子,他一边扯着嗓子道:“珍珍,明早还吃那汤成不?” 若早上吃上那么两碗酥肉豆花汤,必定整天都有干劲! “可以,那明早我们还吃酥肉豆花汤!” 想着明早又能吃酥肉豆花汤,林老汉便迫不及待,想快些到明日。夜里做梦都在吃那酥肉豆花汤。 终于熬到第二日,林老汉第一个起了床。 汤锅咕嘟咕嘟,林为珍一边烫菜一边道:“阿爷,可慢着点儿,这么烫,不小心烫着了。” 李氏拍他手,斜他一眼,“就是,怎么跟个小孩似的毛毛躁躁。” 林老汉脸一热,“这还不是因为珍珍你做的这酥肉豆花汤好吃。” 林富贵哈哈一笑,“就是!”说着他嗦了一块苕粉皮子。 苕粉皮子里头掺杂着酸菜酸味,酥肉肉香,还有豆花味,多滋多味,爽滑味美,极合他口味。吃着苕粉皮子,他又往锅里下苕粉皮子。 林为珍道:“爹,你等会儿真要跟着去镇上?” “去,我去和长生说买卖的事,也正好练习练习走路。” “好吧。” 林富贵道:“但愿咱能帮上长生……” 杨长生这会子也在吃早饭。他三两口喝完粥,道:“我去青山镇做活计了。” 杨氏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硬馍馍,“路上小心些。” 走出家门后,杨长生并未朝青山镇的方向走。他拐了弯,准备去杨财主家。 昨夜犹豫踟蹰一晚,他也没决定好要不要下水捞杨家那传家宝。直到今早看到他爹又咳血了,他才下定决心。 他得去。 杨财主见了他,道:“得签生死状,若你出了意外……你知道的,那湖底极深,很是危险,之前那些个水性极好的年轻人也没能成功,有两个的命差点就交代在那里了,你可要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 “确定?” “确定。” “那行,你准备准备吧,等下就去下水去。”:,,. 26 第 26 章 芋头排骨扣碗 听林富贵说了那极有挣头的活计, 杨长生迟疑,“真、真能行吗?” “必定能行!米花糖和蛋糕在咱们镇上都能卖得这么好,在你们镇上肯定也会卖得不错。” 心里生出一丝希望来, 杨长生立刻从地上起来,“那、那我试试?” “米花糖我们家暂时没卖了, 你可以先在我们家拿一些蛋糕去去卖。这一次先不收钱, 若你能卖出去,就把钱给我们,若卖不出去,就把蛋糕拿回来吧。” 杨长生感动得眼角发红, “富贵, 谢谢你,谢谢你!” 跟着林富贵去往书院门口, 杨长生拿了二十块蛋糕。他看了看小框子里香气诱人的蛋糕, 心道这糕点可真是稀奇! 不仅稀奇,还很美味。方才林为珍给他尝了蛋糕。他一尝便惊为天人,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美味的糕点! 这么稀奇又美味, 在杨家镇上应该……一定能卖出去! 他又是激动, 又是带着几分期许, 快步离开青山镇。马不停蹄赶到杨家镇。他深呼吸一口气,紧张忐忑起来。 虽然对蛋糕这糕点很有信心,但到底还没有开始卖,他还不知能不能卖不出去, 故而又紧张忐忑起来。 走到人多的街口,他再次深深一呼吸。按照之前林为珍教给他的叫卖方法,他大声道:“蛋糕,又香又甜又软的蛋糕!全镇独一份的蛋糕!不要钱就可以品尝的蛋糕!好吃再买的蛋糕!” 一听不要钱就可以品尝, 立即有人上前来。 “蛋糕?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镇上新出的点心?” “好吃又新鲜的点心,全镇独一份!可以先尝尝!”杨长生指了指用来试吃的蛋糕。切得细碎的蛋糕碎屑散发着甜甜的奶香,立即有人拿碎屑试吃。 杨长生一脸忐忑,等待客人的反应。 “嚯!这!这白白的东西是奶糕子?哪里的奶糕子这么、这么滑溜溜的,一进嘴里就化了!” 杨长生道:“是奶油。” “奶油?奶做的油?味道真不错!怎么卖的?” 杨长生卖的价比林家卖的贵一文钱,毕竟是大老远弄过来的,得贵一些,才有赚头。 “这么贵!” 杨长生:“大哥,这价钱可不贵了,一分钱一分货!你就说这么好吃的蛋糕值不值这价吧!” “呃,确实……这蛋糕确实挺好吃的……能不能再便宜点?再便宜点我就买两块。” “再便宜我就得亏本了。你们也尝得出来,这蛋糕里面又是糖又是奶又是油的,成本高着呢!” 这时,一略显富态的妇人扬声道:“给我来个五块,要有奶油的那个。” 杨长生喜上眉梢,“成!” 有人第一个开买,第二个第三个也陆续来了。 杨长生笑容满面,大声道:“好吃又独一份的蛋糕!再不买可就没了啊!” 不多久,蛋糕全卖光了。摸着筐子里堆积的铜板,杨长生仿若至于梦境里。 卖完了,都卖完了。都卖完了!他难以抑制情绪,浑身都开始颤抖。 这买卖,可以做下去!且正如富贵所说的那样,很有挣头! 回家后,他与家里人说了买卖的事,杨氏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蛋糕虽然贵,但好吃,能在镇上卖得开!你瞧,就这二十块蛋糕,我就赚了好些钱!”睡着他又指了指筐子里的铜板。 杨氏喜不自胜,“太好了!”接着她又冷静些许,“还得看看明天的情况,看看明天卖的如何。” “也是。”杨长生也稍微冷静下来。 夜里,杨长生一会儿想着明天或许能卖掉更多蛋糕,挣更多钱,一会儿又担心明天生意不如今日。 是以碾转反复,无法入睡。 杨氏同他一样,亦无法入睡。隔壁屋子里,杨老汉和杨阿奶同样也没睡着。 一家子人都没怎么睡着。 天还未亮,杨长生就起了。他赶着还黑麻麻的天色,去往林家村。 听杨长生说蛋糕都卖完了,林富贵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我就知道定能卖完。” 杨长生搓搓手,又是期待又是紧张,“就是不知今天情况如何,今天再看看。” “一定会比昨天更好,放心吧。”林富贵拍拍他的肩膀。杨长生说握拳,“借你吉言!” 让杨长生担心的情况并未出现,五十块蛋糕不仅很快卖完了,且还不够卖! “老板,这就卖完了?你怎么不多准备一些!” “明儿我再多备些。” “那我先订个十块,有奶油和无奶油的各五块,免得明天又买不到。” “成!” 等客人离去,杨长生看着筐子里堆积的铜板,满面红光,血液沸腾。 在原地平复许久的情绪,他抱着框子回家。还未走出镇子,脑海里忽而闪过爹娘妻儿瘦得能被风吹走的样子。忖度片刻,他立即去往米粮店。 在米粮店买了一小袋子玉米面和麦豆,他疾步家去。 日光照在泥巴路上,他踩着被日光氤氲过的泥巴,步伐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时不时看一下手里的钱和米粮袋子,走着走着,他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眼眶发热,泪如雨下。 快要到村子里时,他擦擦泪,大步流星,恨不得飞进家里。 “爹娘!红秀!大娃二娃!我回来了!” 杨氏第一时间问:“长生,卖得如何?卖出去了吗?” “全都卖出去了!今儿比昨日赚的钱还多!” 杨氏他们狠狠地松下一口气,又听说杨长生不够卖,明日的加大进货量,他们脸上喜色连连。 “今儿赚了好些钱,我……我买了点粮食,晚上多煮些饭,咱都吃饱点!” 数着铜板的杨氏立刻放下铜板,去看米粮袋子,“好,晚上我多煮些饭。” 晚饭吃了玉米面和麦豆蒸的饭,肚子里有了几分实感,大娃二娃开心地在院子里转圈圈玩。 望着欢欢喜喜的大娃二娃,杨长生眼角又开始发热。杨氏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我就是、我就是……”他吐气,“我就是高兴,特别高兴。” 他抹泪,“这都多亏了富贵,要不是他让我做这买卖,咱今晚还不能吃上一顿饱饭。” “是啊,多亏了他家。”杨氏也红了眼,“往后咱得好好报答人家。” “这是当然!” 这天夜里,天上难得地出现了月亮,皎洁的明月几乎要将整个天空照得似若白日。 杨长生抱着杨氏,仰头看窗外银辉灿烂的明月。明亮的月辉映照在他们脸上,清晰地映照出他们眼角眉梢的笑意。 彼时,林为珍仰望天上的圆月,“今晚竟然出月亮了,好些日子没见月亮出来了。” “是啊。”张氏放下针线,把顶针取下来,将新赶制好的鞋子递给她,“珍珍,试试。” 红红的鞋面上绣了两朵小花,林为珍道:“真漂亮!娘的绣工就是好!” 张氏戳她脑袋,“别贫了,赶紧试试。” 很快换好新鞋,林为珍下地走了几步。 “可还合脚?” “合脚,穿着很舒服。” “那就好,先脱下来,我再弄弄鞋底。” “今晚就别再弄了,快去睡。” 张氏笑笑,忽而想到什么,“今晚那小花熊来了,你还是把我和你爹叫醒,有我们在你身边看着,你也安全些。” 这几晚小花熊都在半夜里来找林为珍,今晚想必也会来。张氏有些担心女儿的安危,故出此言。 “别叫它小花熊了,我给它取了名字,叫花花。它性子很好的,不会伤我,就是馋了些。” 眼前闪过那小花熊胖胖呆呆的模样,张氏道:“性子看着是好,但还是有些危险。”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半夜,花花准时来林为珍的房间扒拉她。她把早就准备好的窝头和南瓜糊糊放到它面前。 花花坐下来,一如既往,慢吞吞地吃。 “花花,你吃东西的速度好像比其他潘达慢很多诶。”她摸摸它。这些天相处下来,她胆子不之前更大,能更放心地摸它。 它微微抬起蓬蓬脸,看了看她,继而去抓肚皮上掉落的窝头碎屑。 等吃完窝头,它嘤叫了一声,带着细细的奶音。这是还要吃窝头的意思。 之前它找她要窝头,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她,现在还会撒娇似的叫了。 “这玩意儿你不能多吃,明晚再来。” 她不给,它又叫,叫得更急了。 叫急了,爪子去抓她的裤子。 无奈之下,林为珍再给了它两个。它肚子上放一个窝头,两手捧着一个窝头,慢慢啃。 突然,它停住不动,耳朵竖起来,随之看向声源。 毛蛋在门边探出脑袋,“姐姐,我想进来看看它。” “进来吧。” 毛蛋轻手轻脚走到林为珍身边,打量着毛茸茸圆滚滚的花花,他咧嘴,“它好像越来越胖,也越来越可爱。” “是啊。” “我想摸摸它。” “有点危险哦。” 毛蛋既渴望,又有些害怕,“那我以后再摸它,等我和它更熟了,我再摸它。” 花花终于吃饱,林为珍挥挥手,“明天见。” 它看她一眼,吨吨吨地走了。等林为珍睡到床上后,她想,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抱一抱花花,她现在只敢摸一下它,多摸几下都不太敢,毕竟他们相处熟悉的时间太短了。 想着以后等她和花花更熟了,她可以熊抱它,她翘起嘴角,渐渐堕入美梦之中。 梦境里,她抱着花花,使劲地撸,恨不得要将它给亲秃了。梦醒时,她回味着美梦,一股香气钻进鼻里。 娘在蒸馒头?她嗅了几下香气,腹中饥饿起来。肚子微微叫起来,原本还想赖床的她立刻下床。 院子里,林富贵正在和杨长生说话,“要不你吃点再走?” “我已经吃过了,就不了。”杨长生笑呵呵的。 “翠英蒸了馒头,白.面馒头,等会儿你吃两个再走。” 听到这话,杨长生喉头微动。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早食吃白.面馒头,当真是奢侈。 他们家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沾过白.面儿这样的精细粮食了。 他看了看背篓里的蛋糕。若生意能一直这样好下去,也许,他家以后也能早上吃上白.面馒头…… 想到此,他的血液又沸腾起来。他振奋起来,背上背篓,“不了,富贵,我这就去了。” 张氏蒸的馒头又大又软,香喷喷的,配着咸菜吃非常饱肚子。林为珍啃着馒头时,村里头林地主家的丫鬟又来买蛋糕了。 张氏连忙给林地主家的丫鬟拿了二十块蛋糕。 将将吃完早食,隔壁王家村的人也来买蛋糕。去镇上之前,林为珍道:“阿奶,爹,毛蛋,我们去镇上后就辛苦你们在家做蛋糕了。” 李氏:“不辛苦,你们这来来回回的,可比我们还辛苦。” 到了镇上,张氏和林老汉出摊卖蛋糕,林为珍第一时间去铁匠铺。 “老板,我那东西打好了没?” 铁匠光着膀子,脸被炭火烧得通红,“还没,还得再过两天才能打好。” “好,谢谢。” 返回书院途中,路经茶馆,她朝茶馆里头睇一眼。 茶馆里客人们在听说书先生说书,有喝茶的,有嗑瓜子花生的,有吃点心的。发现里头有客人在吃蛋糕,她转移过目光,继续前行。 她马上要卖的平价吃食,在茶馆里肯定尤其畅销。思及此,她微微莞尔。 有人在卖芋头,她舔嘴,有些想吃芋头了。她不假思索,立刻去买了芋头。 “娘,我买了芋头,回去做芋头排骨扣碗吃。”林为珍把芋头放进筐子里。 芋头排骨扣碗?张氏眸光一亮,“成,那等下回村了去张屠户那里买两斤排骨。” 回去时,林为珍给毛蛋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和一包酥糖。毛蛋拿到冰糖葫芦和酥糖,第一时间去找二牛了。 林为珍用盐、黄酒和生姜浸泡排骨,浸泡了两刻钟才给排骨焯水。 焯过水的排骨,她用盐、生抽、黄酒和胡椒粉腌制。 排骨腌好了,她倒入红薯淀粉和面粉调制成的面糊里。排骨挂了面糊之后,下七成热的油锅里炸。 炸到浅黄色时,林为珍捞出排骨,重新烧油,“爹,烧大火。” 林富贵立时添柴火。 油烧到八成热,排骨下锅复炸。呲呲呲呲!浅黄色的排骨被热油浇着,变得更加焦黄酥脆时,林为珍快速将其捞出。 “毛蛋要吃!”毛蛋伸手去拿刚炸好的排骨。 焦黄的排骨冒着热气,一咬一脆,酥酥的外壳里面,包裹着香嫩的排骨肉。就连里面的骨头都极其鲜酥。让人恨不得多嚼几口骨头。 毛蛋吃完一块炸排骨,又去拿第二块。张氏拍他手,“等做好了再吃,还得蒸呢。你这会儿吃完了,等会儿拿什么蒸。” 毛蛋嘿嘿笑,拿了一块就跑出灶屋。 张氏没抓住他,“你这孩子!” 林为珍道:“娘,把芋头拿来。” 炸好的排骨铺进碗里,生抽兑水,浇到排骨上后,她又加了些葱段,最后放上芋头块,盖上锅盖蒸。 芋头的甜清芳香,混合着排骨的酥味蹦跳至每一寸空气里,正在熬酱汁的林为珍鼻翼动了动,吸吸香味,继续熬酱汁。 酱汁是由炒香的蒜末,加了盐和生抽熬成的,蒜酱香气浓郁,若是舀一勺盖在饭上,会很下饭。 时辰一到,林为珍揭开锅盖,芋头排骨已然蒸好。蒸得粉糯糯的芋头下面,明黄的排骨若隐若现。 她把芋头排骨端出来,倒扣进另一个碗里,芋头和排骨的位置互相调换,此时芋头在下,排骨在上。 排骨上面淋上先前熬好的酱汁,撒上葱花,林为珍笑吟吟,“芋头排骨扣碗好了。” 炸过又蒸过的排骨,口感酥中带软,有一种两种烹饪方式结合的特殊口感。 酥软中带有肉骨之鲜,蒜瓣浓香,以及芋头之清甜。也因有这芋头的清甜,给排骨解了几分腻,使得排骨吃起来更香醇可口。 芋头粉糯绵软,淡淡的甜味里,夹杂着肉香,入味非常。 林为珍满意地咀嚼着排骨和芋头,见家里人都吃得很香,她翘起唇角。 喝下一口热汤后,她说:“快过年了,杨叔和高来财那需要更多蛋糕,咱们镇上买蛋糕的人也越来越多,咱都忙不过来了。而且,过两天我那个铁筒要做好了,过两天就可以开始卖我之前说的那个平价吃食,更忙不过来了。” “所以我想着,我们招个帮工吧,找个帮工帮忙把东西背到镇上卖,我就不去了,以后我留在家里做吃食。” 张氏:“找个力气大的壮汉,一个人能顶我和珍珍两个人,那样的话,我也可以不去了,我也留在家里做蛋糕。” 平时要三个人背着蛋糕去卖,若招一个力气大的壮汉,只需壮汉和林老汉去镇上即可,有壮汉在,身上带着那么多钱,也更安全。 林老汉道:“那我们找谁?找哪个壮汉?” 林为珍又吃下一口酥酥的排骨,“力气大的,人品信得过的……村里谁力气大,人品又不错?” 27 第 27 章 喝奶 张氏略一思忖, “刘大娘的孙子,大刚就不错。” “大刚?”林老汉沉吟着,“大刚那孩子是不错, 身强力壮的,人也老实勤快, 就是不知他干不干得了这活。” 林富贵也点头, “那孩子不错,要不就他吧?去问问?让他去试试?” 林老汉立刻行动,“我这就去。” 刘大娘家,刘大娘和丈夫在编箩筐, 大刚在劈柴块。外头响起敲门声, 大刚快步去开门。 “林阿爷?您怎么来了?要收鸡蛋吗?” “不是,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跟我说?”大刚一愣, “外头冷, 您先进屋。” 林老汉走进屋子,刘大娘赶忙给倒了一杯热水过来。 刘大娘的丈夫林立根问道:“守田,你找大刚这是有什么事?” “大刚最近忙吗?可有事做?” “现在没什么农活, 也不怎么忙, 怎么了?” “是这样的, 我家这生意忙不过来了,所以想找个帮工帮忙去镇上卖东西,不知大刚愿不愿干这活?” 冬日里没什么农活,快过年了, 镇上也找不到什么活做,往年这时,他们一般都闲着。现在有钱赚,大刚如何会不愿意? 大刚急忙道:“林阿爷, 我愿意!” 他的话仿佛是从嘴里飞出来的。那语速快的,像是生怕自己说晚了一步,机会就会从手里溜走似的。 林老汉道:“我还没说多少工钱呢你就愿意。” “多少钱我都愿意,况且,谁不知道林阿爷您是村里最厚道的人,您断不会坑我就是了。” “你这小子……”还真是会说话。林老汉清清嗓子,道:“工钱一天三十文,每日现结。” 三十文!大刚惊愕。这么多?他原以为有个十几二十文便算多的了,却没曾想,林老汉要给三十文的工钱。 要知道,去镇上做活,一般情况下也就十几二十文。 刘大娘和林立根也惊着了,“这么多!” 林老汉道:“除了帮忙卖东西,还得帮忙护一下我这老头子,这快过年了,偷鸡摸狗的多,强盗也多,咱们去卖东西,身上揣着钱,少不得有人盯着的。” 林大刚立刻拍拍壮实的胸脯,“林阿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护着您!” “那好,咱就说定了,明儿一早你就跟着我去镇上。” “行!” 又细说了具体事宜,林老汉辞去。刘大娘忙道:“慢着慢着。”她立刻弄来一包萝卜干来,“家里刚腌好的萝卜干,你带回去下饭吃。” “不用了。” “拿着,客气什么!” “谢了啊。”盛情难却,林老汉只得收了。 待他离去,刘大娘道:“大刚,这活你可得好好干!” “我晓得,我自然会好好干的。” 工钱这么高,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活儿,他怎会不好好干? 林立根嘱咐:“你可得好好干,不能把这活给弄丢了。” 语罢,林立根突然有些庆幸起来,“村里那么多壮汉,怎的他们就不去找别人?就找我们大刚?还不是因为咱家跟他家关系好。幸亏咱家和他家关系好,不然大刚也得不了这么好一差事!” “是啊!”刘大娘颇为感慨,“以后咱还得跟他家关系搞得再好些,他家以后怕是要大富大贵,说不定咱也能跟着沾点光喝点汤!” 刘大娘一家子满面红光,个个欢喜不已。 第二日一早,晨雾一如既往,如烟如涛,浩荡如水。大刚收拾好,穿过浓雾,去了林老汉家。 他背起沉重的大背篓,手里还吊了俩框子。林老汉问:“大刚,重不重?还背得起吗?” “不重!” 将蛋糕背到路口,上了牛车,大刚心道,还能坐牛车,不用徒步背到镇上,这活也太轻松了些。 抵达镇上,将蛋糕背到书院门口,一到书院门口便有客人围上来买蛋糕。 林老汉一边找零钱,一边观察大刚。 招呼客人,拿油纸,包蛋糕,收算银钱,大刚适应得很好。林老汉点点头,这孩子不错,这活他大抵能胜任。 还未到晌午,蛋糕就已经卖完。大刚道:“这么快就卖完了!” “是啊。”林老汉笑笑,“赶紧收拾了,咱去采购。” 采购完食材,背着面粉和糖油的大刚问道:“这天儿还早着呢,林阿爷,我就干这点时间门的活计?” “你还想干多久的活?” 大刚嘿嘿一笑,他悻悻地摸摸鼻子。忽而注意到有个贼眉鼠眼的男子盯着他们的钱框子看。 他立时警惕起来,浑身结实的肉鼓起来,狠狠瞪那人一眼,“看什么看!还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那人见大刚膀大腰圆,粗壮结实,很不好惹的样子,他一瑟缩,快步走远了。 林老汉道:“瞧见了吧,咱生意好,有人眼红,便惦记着咱们兜里的钱。可得随时注意着,小心些。” “嗯!林阿爷你放心,有我在,我定会护好您!”他用力拍拍胸脯。 彼时,林家,张氏一边从蒸锅里取出蛋糕胚,一边道:“爹他们该回来了吧?也不知大刚这活能不能干得好。” 林为珍糊着奶油,漫不经心道:“那么大个人了,应该能行。” 大刚比她大六岁,十八岁的壮小伙,总不能这么简单的活都做不好吧。他若做不好,再去找别人便是。 张氏担忧大刚做不好活,刘大娘他们也在担心这事。 刘家。刘大娘心不在焉地缝着补丁,时不时地望一下大门。 林立根也同样心不在焉地编着竹筐,“也不知大刚他干不干得好这差事。若干不好……” 这可是大好的差事,若大刚干不好,被林老汉辞走了,刘大娘与林立根怕是得呕出血来。 “阿爷阿奶!我回来了!” 刘大娘和林立根立刻放下手里的活,急急问道:“大刚你回来了?你活做得可还好?” “我先喝口水。” 咕噜咕噜灌完一碗水,大刚一抹嘴,道:“活还行,很简单,也轻松得很!” 林立根:“守田他怎么说?” “林阿爷叫我继续好好干。” 听到这话,刘大娘和林立根脸上一喜,“这便好,这便好。” “阿爷阿奶,这是今日的工钱。”大刚拿出整整三十大文钱。刘大娘脸上笑容更灿烂,把钱收了起来。 林家这边,听林老汉说大刚能胜任这份差事,家里人也都稍微安下心。 张氏去做晌午饭,林为珍伸伸泛酸的腰,起身去院子里活动活动。 毛蛋在鸡笼前,瞅了瞅。窝里没有蛋,他烦恼地皱起眉,“已经有三日没下蛋了。” 林为珍:“也不一定日日都有蛋,顺其自然吧。” “喔。”毛蛋站起身来。林为珍目光在毛蛋身上扫一圈。 毛蛋胖了不少。先前蜡黄的脸,如今已很圆润白嫩。与她同样清清秀秀的五官里,带着孩童的可爱稚气。 头大身子小的状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但个子还是不见长。瞧着矮小矮小的,一点也不像个五岁大的孩子。 “毛蛋,你过来。” 毛蛋乖乖地站到林为珍身边。林为珍比比他的身高,又捏捏他的骨头。 “姐姐,你干什么?”毛蛋的痒痒肉被她捏着了,他痒得咯咯笑。 “毛蛋,你有些矮了。” 毛蛋脸一红,“我、会长高的!” “毛蛋啊。”她沉吟着,“你得喝奶,每天喝点奶,才会长得高高壮壮的。” “喝奶?”毛蛋瞳仁清亮,像是水晶葡萄沁了日光一样。 “嗯,喝牛奶。” 毛蛋舔嘴,“可是、可是牛奶好贵。” “那也得喝。” 林为珍和家里人说了给毛蛋喝牛奶这事。张氏道:“每天都给毛蛋喝一碗牛奶?牛奶多贵啊,比肉还贵……” 每日能吃肉就已经很奢侈,每日喝牛奶?村里林地主家的孩子,才有那闲钱供着每日喝奶吧。 “喝牛奶能强身健体,助长身高。娘你瞧瞧毛蛋,有其他正常五岁孩子高吗?这两月他吃蛋吃肉,长胖了,却不见长高。或许是因为时间门太短,就算是正常的同龄孩子两个月本来也长不高多少。但他还是太矮了,太不正常了,你也不想毛蛋以后长成个矮子吧?” 听到这话,张氏心头一滞。她的视线落在毛蛋身上。哪个娘会希望自己的孩儿是个矮子?她当然不希望毛蛋以后会是个矮子! 她迟疑道:“那、那牛奶真能让毛蛋长高。” “只是有长高的可能性,但强身健体是必定的,毛蛋每日喝些牛奶,就算不能助长身高,把身体养壮实些也不错。” “还有,”林为珍考虑一番,“阿奶和爹每日也喝一碗吧,阿奶体弱,爹要养腿,他俩也应该喝牛奶。” “我就不用喝了!” “我就不用喝了!” 李氏和林富贵异口同声道。 林为珍用不容置喙的语气,“你们都得喝,等以后条件允许了,咱全家人都得喝!” “全家人都喝?” “嗯,等有条件了,以后咱们全家人,每日一碗牛奶,不对……”林为珍忽而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28 第 28 章 干锅兔 林为珍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便是现在的消毒技术不成熟, 喝牛奶很容易腹泻。 也就那身强力壮的,才能抵得住日日喝牛奶。例如北方蛮人就经常喝牛羊奶。蛮人与汉人体质不同,再加上从小到大喝惯了, 是以比汉人的胃更能造。 他们这一家子的身体,怕是受不住天天都喝牛奶。 “也不能日日都喝, 日日喝, 身体遭不住的,就……隔两日喝一次吧。”林为珍道。 隔两日喝一次,不似每日都喝那样奢侈,张氏他们总算点了头。 毛蛋没喝过牛奶。平时买的牛奶都是用来做蛋糕的, 他也喝不着。 他闻过牛奶的味道, 有一点点腥,然而他以为牛奶只是闻起来腥, 味道会是和奶油差不多的, 奶甜奶甜的。但等真正喝到牛奶后,他苦着脸,“姐姐, 牛奶……不太好喝。” 尽管加了糖, 有了甜味, 但仍然不大好喝。毕竟林为珍也没法像现代那样给牛奶加工,让牛奶的口感变得更好。 林为珍:“喝习惯了就好。” 见毛蛋喝得慢吞吞,不情不愿,张氏道:“这可是金贵东西, 别人也想喝都喝不到,你还挑起来了,快喝。” 毛蛋捏住鼻子,一口气把剩下的全喝完了。 “乖。”林为珍笑着摸摸他脑袋。 …… 林老汉从铁匠铺里把那“铁葫芦罐子”拿回来后, 林为珍摸摸葫芦罐子,说:“这叫……爆米花锅。” 林老汉听出了重点,“爆米花?” “嗯,这就是我要做的平价吃食。” 在现代,专门用来做爆米花的专用玉米粒,可以在锅里用油爆起来。然而普通玉米不行,普通玉米粒很难用油锅爆起来,所以得用老式爆米花机,爆普通玉米。 故而,林为珍做了两个简易版爆米花机。将简易版葫芦锅架在火炉上,热好锅,林为珍准备开始爆玉米。 摇转着爆米花锅,待时候差不多了,林为珍套上事先做好的麻布袋子。 她提醒道:“等会儿声音会有点响,你们都注意些啊。” “砰!”一团白烟升腾而起,浓浓的玉米花香气爆破而出。 “哇,好香!”毛蛋凑过去。 取下麻布袋子,林为珍卷起边,露出里面圆圆黄黄蓬蓬的玉米花。 “玉米还能爆成这个样子。”林老汉目露稀奇。 “阿爷,你们快尝尝。” 带着热气的爆米花入口,嘎吱嘎吱!米花微微带焦香,沁甜松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独特风味。 毛蛋目露惊奇,“呀!好好吃!” “这爆米花,真不错!”张氏又抓了一把爆米花送入嘴里。 一家人捧着爆米花,嘎吱嘎吱地吃着,越吃越香。 林为珍:“爆米花我们卖便宜点,和那些瓜子花生差不多价格,娘你们说,到时候别人是愿意买瓜子花生,还是愿意买爆米花?” “肯定是爆米花!爆米花比瓜子花生香多了!” “我们可以所以趁着过年前后好好挣上一笔。” 林老汉他们双目冒光,已经能预见到这爆米花有多能赚钱了。 因为价格便宜,村里子的人都是爆米花的潜在客户,比蛋糕的潜在客户量大得多得多。 林富贵和林老汉立刻道:“珍珍,你再做一遍爆米花,教教我们。” “好。” 翌日,杨长生来进货时,林富贵道:“长生,珍珍又琢磨出了一个新吃食,也很好吃,价钱比蛋糕便宜,肯定会更好卖。你要不看看?” “是什么?” “爆米花。” 尝过爆米花后,杨长生激动道:“比蛋糕便宜,还能保存得更久……这肯定好卖!”他当即拿了一大袋子,背着蛋糕和爆米花快步离去。 林富贵目送他的背影走远。长生最近精神头好了不少。看着就像是吃饱了饭。 想到此,林富贵心中欣慰起来。 “富贵!快来摇爆米花!”张氏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他急忙应了声,杵着拐杖进屋。 几日过去,爆米花卖得非常好,销量比蛋糕高太多,挣头也比蛋糕大,林老汉一边摇着爆米花锅,一边道:“做蛋糕比做爆米花费时间,不如我们少做些蛋糕,先多做些爆米花卖?” 林为珍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做蛋糕不仅费时间,而且也累得多,以后就少做些蛋糕吧,现在咱主要卖爆米花。” “富贵儿!在家不?我来买爆米花!” 有两个村里人来买爆米花了。 买了爆米花后,两个村民结伴而去。 “这爆米花可比瓜子花生好吃多了。” “是啊,娃儿们可喜欢吃了。价格还差不多呢!今年过年就不买瓜子花生了,买些爆米花就成。” 离过年还有不到半月时间,村里人陆陆续续开始进年货。村里但凡是过年要买零嘴的人家,纷纷来了林老汉家买爆米花。 一家人忙到深夜。林老汉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麻布袋子,“明儿估计还是不够卖。” 大刚将爆米花一麻袋,一麻袋地往牛车上搬时,也道:“今儿肯定还是不够卖!” 大刚既为越来越红火的生意刚到高兴,又只觉十分艳羡。 高兴是因为林阿爷家生意越红火,他这差事也能干更久。艳羡是因为林阿爷家的生意实在是太挣钱了。这还没到过年了呢,越临近过年,进年货的人越多,生意肯定越红火。 看着爆米花袋子,大刚咂嘴。为珍妹妹怎的就这般聪明,居然能琢磨出这么多新鲜吃食? 他若是能有一个这样厉害的妹妹,那他们家岂不是和如今的林阿爷家一样,要发了? 越这么想,他越发觉得可惜遗憾,怎么他就没有一个为珍这样的妹妹啊。 “大刚,想什么呢,快上车。”林老汉拍他。他立即回魂,上牛车。 一到镇上,客人们就争抢着涌上来,“老板!给我称三斤爆米花!我昨天来就没买到!” “给我称两斤!给我称两斤!” “先给我来两斤!” 旁边的商贩见林老汉他们出了新品爆米花后,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又是羡慕又是眼红。卖酥饼的商贩唉了声,“若我家苏比生意有这么好……” 想着想着,他望向爆米花。他家也开始买年货了,瓜子花生糖饼惯例是都要买的,这爆米花……价钱不贵,看着也挺好吃,不若他也去买些爆米花作年货? 还没等他做好决定,爆米花就已经被抢完。 大刚折叠好空袋子,笑道:“林阿爷,我就说不够卖吧!这生意天天这么红火,您家可要发大财喽!” 林老汉道:“等过了年就没这么红火了,咱也就是趁着过节能多卖些。” 又过了几日。林为珍道:“明儿是腊八,就不去镇上卖东西了,咱歇息一天。” 累了好一阵子的一家人都睡得很沉。 尽管林为珍睡得很沉,但还是被咔嚓咔嚓的声音弄醒。她习以为常地打开被子。 床对面,花花坐靠着墙,手里拿着她给它准备好放在屋子里的南瓜和窝头。见她醒了,它只抬起黑眼圈看她一眼,继续慢吞吞啃南瓜。 林为珍实在困得不行,“花花,你吃完了,离开的时候顺便帮我把门关上。”她指指门,做了一下演示动作,希望它能明白。 “就是这样,你懂了吧……”还没说完,她眼皮子就沉重地摔了下去。 一家人几乎都睡了个懒觉才起来。张氏他们都起了,林为珍和毛蛋还在睡。 “小声点,别吵醒珍珍他们俩了。”张氏轻手轻脚的,提醒林富贵。 “晓得了。”他俩一同去灶屋,准备熬腊八粥。 准备好的大米,小米,糯米,薏米,红枣,红豆,核桃,莲子,桂圆,松仁等等材料倒进锅里小火熬,张氏瞧着锅里丰富的食材,不由感慨,“这么多年来,还未曾吃过这么好的腊八粥。” 以往吃腊八粥,最多是玉米面麦豆粥里放一点红豆,这还算好的了,年景不好的时候,连红豆都没得放。 哪里像今年,这腊八粥丰富的,都能赶上村长家的腊八粥了吧?兴许村长家的腊八粥还没这么丰富。 熬好腊八粥,张氏去叫还未睡醒的两个孩子起床。 毛蛋洗着脸,眼皮耷拉着,似乎下一刻就要睡过去。林为珍及时撑住他的肩膀,“清醒点。” “珍珍毛蛋,快来喝腊八粥。” 听到要喝腊八粥,毛蛋立刻清醒了些,火速洗完脸擦完牙,去堂屋喝粥。 腊八粥熬得软糯香甜,林为珍足足吃了两大碗。 吃过早食,难得清闲的一天,林为珍在灶屋里练习了许久的刀工,手腕发酸时,她走出灶屋。 “娘,我去外头转转,顺便弄些野葱回来。” “外头冷,早些回来。” “嗯。” “姐姐!我也去!”毛蛋冲过来,一把拽住握住她的手。 林为珍搓搓他的手,“你手怎么这么冷?” “我刚才洗了手啦。”他仰头,给她喂一颗冰糖。 “谢谢毛蛋。” 毛蛋咧嘴,颊边陷出圆圆的笑窝。 姐弟俩在村中小道上漫步穿行。空气里到处都漂浮着腊八粥的香味。 有村民遇到他们俩,“哟,珍珍,你们干什么去?” “出来转转。” “珍珍,这才几日不见,你和你弟弟又长俊了啊。” 林为珍笑:“没有没有。” 村民又奉承几句,接着凑近,搓搓手,“珍珍,那什么,你家还缺帮工不?大刚那活,我家蛮子也能干。我家蛮子干活老实勤快,好多人都夸他呢。” “暂时不缺。” 村民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转而继续堆上笑脸,“那以后缺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家蛮子随时都能去帮你干活。” “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林为珍糊弄道。 等林为珍牵着毛蛋走开后,这位村民叹口气。若他家蛮子也能去林家当帮工便好了,一日可有三十大文! 林为珍牵着毛蛋继续在村里转悠,遇到从山上下来的猎户,见猎户手里抓着一只肥兔子,她嗓子一咽下,“请问这兔子卖么?” “卖,当然卖!”猎户笑呵呵道。村里头有人买了,也省得他大老远跑去镇上卖。 买了兔子,林为珍道:“毛蛋,中午我们吃兔肉。” “好!”毛蛋吸溜口水。 今儿腊八,中午打算做一顿好吃的,原本是打算做红烧鱼,魔芋炒肉,韭菜炒蛋和豆腐圆子这几道菜的。买了兔子,林为珍决定再加一道干锅兔肉! 回到家后,她把兔子交给林老汉处理。林老汉乐呵呵的,“这兔子真肥!这大冬天的,山上没什么东西吃,它还能长这么膘肥体壮,可见是个极有能耐的。” 很快林老汉就把兔肉处理好。 林为珍在兔肉里倒入生抽黄酒,盐,葱姜等调料,抓匀腌制一刻钟。锅烧热倒入宽油,油热后,她把切好的红薯条倒进里面炸。 红薯条炸得微微黄的时候捞出来沥干油备用。把兔肉倒入油锅里煸炒,热油浸泡着兔肉,一汩一汩地在兔肉上面冒着油泡。 兔肉逐渐炒熟时,阵阵肉香飘出来,从香味里就可以感受到兔肉的鲜嫩。 待兔肉表面酥黄,兔肉捞出来。油锅里加葱姜蒜,香叶八角桂皮,花椒和茱萸汁,进行爆香。 洋葱倒进去炒出香味。接着放藕片,继续翻炒。 最后,林为珍把炸过的红薯条、兔肉放进锅里翻炒,再把木耳和豆芽炒进去,加适量调味料,撒上芝麻,翻炒均匀,干锅兔出锅! 在盘子底下垫了几片姜和几片蒜后,兔肉放进盘子里。 干锅兔映入视野,酥黄中带着亮泽的兔肉,金黄的炸红薯条,黑亮的木耳,白白圆圆的芝麻,色彩极其夺人眼球。 只瞧一眼,便忍不住垂涎三尺。 林老汉他们看着干锅兔,浓郁霸道的香气无孔不入地钻进来身体里,他们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一动不动,呼吸都不能继续了似的。 林老汉一眨不眨道:“真、真香啊。” 干锅兔一上桌,一家人争先恐后立即去夹了吃。 兔肉还未吃进去,冲鼻的麻辣鲜香便侵入了鼻子里,预先给予了极致的嗅觉享受。 轻咬一口兔肉,兔肉外面酥而焦香的一层外壳,卡兹一声,酥脆焦香的外壳被牙齿碾碎,细密的鲜和辣密密麻麻地包裹住味蕾。 才尝到外壳里的鲜辣之美,里面包裹着的嫩兔肉又抵上了牙齿。 与最外层酥脆焦香的兔肉不同,里面的兔肉是细嫩的,柔软的,有弹性的,食之满口细腻的爽滑。每一寸嫩肉里,都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香醇。 吃一口香鲜的兔肉,再来一口得香喷喷的红薯条和木耳,解腻又增味,好不爽哉! 整个干锅兔肉,外焦里嫩,味美香浓,鲜辣爽口,久食不腻,越吃越香,越吃越带劲,越吃越有滋味! 林富贵嘶气,“好吃!太好吃了!”边说着话,边不停往嘴里塞肉。 林为珍再次老生常谈,“若有辣椒便好了。茱萸到底没辣椒吃起来爽快。” 茱萸烧的兔肉也辣,但没有辣椒那种辛呛爽利。到底少了几分劲儿。 说到此,林为珍忖道:“阿爷,等过完年,我得去一趟县城,看看县城里有没有辣椒土豆什么的。” 林老汉:“小高不是说了没有吗?” 高来财帮着在县城里打听过,未见有卖辣椒土豆的。 “去看看,碰碰运气嘛,也去看看县城里有些什么。” 青山镇也就是个镇子,不如县城里繁华便利,很多东西在青山镇都买不到。 林为珍:“而且,我还从未去过县城,想去见识见识。” 听到这话,林老汉道:“我也从未去过……” 一家人都没去过县城,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了。 林为珍:“那我们都去?都去县城里玩一玩?” 林老汉心里蠢蠢欲动,李氏道:“都去?县城那么远,咱这一家子得花不少钱。” 若要去县城里,只是坐车就要坐一整天,去了之后肯定要投宿客栈,还要吃饭,一家六口人,也不知要花几多钱。 林为珍笑,“所以我们这阵子就辛苦些,多赚些钱,好去县城里玩。” 迟疑犹豫,忖度几番后,最终商定,年后全家人都去县城里玩一趟。 “要去县城里玩喽!要去县城里玩喽!”毛蛋手里拿着炸红薯条,兴高采烈地在屋子里转。 林老汉他们心里也很高兴,只是面上表现得,到底要比毛蛋要矜持些。 饭后,林为珍去灶屋里练习厨艺,张氏出门掐菜去了。 林老汉围在火炉边上,对李氏说:“咱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去过县城,这回是沾了珍珍的光,才能去县城。” 李氏:“可不是吗。” 她百感交集,“没想到老了老了,还真能享福了。得亏当初富贵娶了翠英,不然咱家还生不出来这么一能干的孙女来。” “极是极是,”林老汉想着张氏生了这么一个好闺女,又想着她勤快孝顺,这么多年以来跟着富贵一起吃苦,从未抱怨过,他感叹,“翠英是个好媳妇,富贵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气。” 他俩正说着张氏,就见张氏手里拎着菜篮子,一脸铁青地冲进堂屋。 李氏一愣,“翠英,这是怎么了?” 张氏用力放下菜篮子,“真真是气死我了!” 29 第 29 章 红薯粑粑炒腊肉 “真真是气死我了!”张氏气哼哼道, “我方才不是去桃花家掐菜吗,回来的时候,遇上了村里的林二婆。她拉住我就说要给珍珍说媒, 说的是村西的成柱!就成柱那整日里游手好闲的混小子,也就一张脸还能看, 他配得上咱家珍珍?” “我说珍珍年纪还小, 先不忙说婚事,她说得考虑了,成柱长得好,配得上珍珍。” “我便恼了, 说珍珍配得上更好的。她竟说, 就珍珍这个长相,怕是找不到比成柱相貌更俊的相公了, 气得我差点没把菜篮子扣在她头上!” “珍珍哪里长得差了, 怎么就找不到比成柱更俊的相公了!真真是气死我了!” 林老汉和李氏也很愤怒。林老汉道:“成柱那小子想娶珍珍?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珍珍虽说长得不是很俊俏,但若脸上冻疮全好了,也是一个清秀姑娘, 而且还她极能干, 极能赚钱, 能配得上她的,也应当是个能耐人才是。 成柱就一个游手好闲的混小子,他能配得上珍珍? 原先也没见他家来说媒,这会儿突然来说媒, 定是因为见珍珍那么能挣钱,所以才来说媒的。 林老汉气极,“真是打得好算盘!” 李氏:“翠英,别气了, 咱别搭理他们便是。” 稍微消了些气之后,张氏道:“以后定要给珍珍找个长得好,又能干的好夫婿。” 林为珍刚进堂屋便听到这句话,她嘴角一抽,“娘,我才十二,还小着呢,你这就想着给我找夫婿了?” 张氏与她说了林二婆的事。林为珍混不在意地耸耸肩,随即道:“反正我还小,这事暂且莫提。” “那……”张氏问,“珍珍想找个什么样的相公?” “我都说了暂且莫提这事。”她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在外头喊。 “翠英!我来买米花糖了!” 听这声音,是村里卖豆腐的素芬。 张氏连忙出去,“你昨日不是买了两斤回去了?” 素芬:“今儿家里来客人了,都挺喜欢吃你家那爆米花,原本称了两斤准备过年吃,一不小心就给吃完了……” 张氏笑道:“那今天还是称两斤?” “对。” “好,你稍微等一等。” 夜里,林为珍舀一碗水放到花花面前,“你今天比之前来得要早,以后还是晚点来吧,来早了,小心碰到村里人。”说着,她抚摸它的耳朵。 它的耳朵小小的,间距很宽,中间仿若隔了一个太平洋。 这样显得头尤其大,像是大白馒头上扎了两颗丸子头,又像是戴了发箍,呆呆憨憨的,特别可爱。 林为珍没忍住,揉了好几下它的耳朵。它没什么反应,似乎是在纵容她,她大着胆子,轻轻抱了一下它。 它慢吞吞转过头,用爪子把她的胳膊扒拉下去。 林为珍嘿嘿笑,不敢再试探。今天抱了一次,她已经很满足。 她托腮,继续观赏它吃东西。目光落在它短短的土豆腿上,她说:“你的腿好像比其他熊熊要短很多。” 又胖又短的土豆腿,毛茸茸的,真想抓进手里使劲揉。她深呼吸,克制欲望。 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它停住啃窝头的嘴,好像生气了。屁股一动,Duang地一下转过身,背对她。 看着背对着她的三角饭团,林为珍失笑。 睡意如灌铅似的灌在眼皮上,林为珍看困了。她打打呵欠,伴着花花吃东西的声音入眠。 它啃南瓜的声音很是助眠,天然的白噪音似的。林为珍很快入睡。 半梦半醒间,她睁开眼皮。 对面,花花手里抱着窝头,圆圆的肚皮微微起伏,打着小呼噜睡着了。 翌日,张氏打开米粮缸。南瓜被花花吃完,又得去弄些南瓜来了。这小花熊,还真是能吃! 即便它长得可爱,性子温和,看着没什么攻击性,张氏却还是不怎么能接受它。主要是吃得太多了……她心里盼望着,它别再来她家了。 她低低喃着:“老天保佑,千万千万别再来了。” “娘你嘀咕什么呢。”林为珍打着呵欠走过来。张氏心虚地低头,“没什么,没什么。” “早饭做了什么?” “我蒸了炊饼,稍会儿就着汤面吃。” 林为珍从背后抱住张氏,声音黏黏糊糊道:“娘你辛苦啦。” 张氏颊边弯出笑意,“去,一边儿去,我身上有面灰,别把你身上弄脏了,饭好了叫你。” “喔。”林为珍伸着懒腰走出灶屋。 林老汉在堂屋里装爆米花袋子,林为珍过去帮忙。顺便从袋子里薅起一把米花糖塞进嘴里。 “一大早就吃这个,干噎得慌。”林老汉道。林为珍扬扬嘴角,又抓了一把。 装完爆米花,林老汉打算去房顶铺一铺茅草。 “阿爷我来吧。” “没事,我来。” “您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得小心这些。”林为珍直接抱起茅草就往梯子上爬。 林老汉忙不迭道:“小心点!” “晓得了。” 铺完茅草,林为珍小心谨慎地下了木梯子。她抬首,望着屋顶上的茅草,“阿爷,等咱钱攒够了,盖个青砖大瓦房。” 听到这话,林老汉眼里露出些许渴望来。青砖大瓦房,住着可比茅草屋舒服多了。且能拥有一座青砖大瓦房,在村里是顶顶体面的事。 他下意识搓手,“盖青砖大瓦房,那得花不少钱。” “是要花不少钱,所以咱得努力赚钱呀,只是……” “只是什么?” “阿爷,我们往后也不能一直卖爆米花蛋糕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总有人仿出来的,你看那米花糖不是很快就被仿出来了吗?蛋糕和爆米花也会很快被仿出来的。卖的人多了,生意也不能像现在这样日日红火了。开饭馆才是长久之计。” 她这一手厨艺,开饭馆才能发挥出她的最大价值,她的手艺,才是她最大的竞争力。 而且开饭馆才是她最最擅长的,也是最最喜欢的做的事。 林老汉不解,“这我都知道,你之前不是说过?” “我的意思是,咱们以后是要开饭馆的,肯定不会在村里开饭馆,那肯定就不会住在村里了,房子也就不会盖在村子里了。” “那盖在哪儿?”林老汉一愣,“镇上?” “我原先是想把饭馆开在镇上的。但青山镇终究还是太小了。” 青山镇只是一个中等镇子。人口不多不少,还算繁华,然而终究只是一个小地方。 “地方太小,食客少,不若在大地方开饭馆挣头大。且小地方有很多不便利,想要买的东西都没人卖,买不到。” 林老汉一愣一愣的,“那你想去哪里开饭馆?” “县城。” “县城?县城?!” “是的。” “去县城开饭馆,那得要多少钱?咱们真能去?” “只要现在多努力挣钱,会攒到去县城开饭馆的钱的。阿爷,钱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你们愿意离开林家村,去县城吗?” 林老汉沉默下来。林家村是他祖祖辈辈生长之地,若要离开,他肯定是舍不得的。 然而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要挣大钱,要过上更好的日子,就得放弃些什么。 踟蹰良久,林老汉做好取舍,“要能去,咱就去。” 林老板是家里的大家长,是当家做主的人,他愿意去县城,林富贵他们也不会有异议。 林富贵他们听林为珍说了去县城开饭馆的事,第一反应是担忧钱不够,去不了县城,而后是担心在县城花销大,过不起日子。 “放心吧,爹,我这手艺你还担心在县城开不起饭馆吗。” 珍珍的手艺这样好,在县城开饭馆那肯定不会缺生意。想到此,林富贵他们稍微安心了些,转而便有些兴奋和向往起来。 能去县城生活,总是比在乡下要好的,谁不想住在条件更好的地方? 离年关越近,备年货的人越多,街道上越发热闹拥挤,爆米花的生意也越发红火。 “又卖完了?这么快!大爷,你们明儿再多准备些吧!” “成。”林老汉摆摆手。他回到家后,林为珍给他倒来一杯热茶,“阿爷,你辛苦了。” “这有什么。”林老汉灌下一口热茶,“明儿还得多背两袋子爆米花过去,完全不够卖!对了,珍珍,晌午吃什么?” “阿爷饿了?”林为珍笑笑,她去瞧墙上挂着的腊肉,“腊肉已经可以吃了,中午切些腊肉弄了吃吧。” “吃腊肉?好!” 灶屋里,林为珍往锅底放猪油,热得“滋啦”响,油温六成热时,倒入红薯粉浆煎。 红薯粉慢慢定形,她晃锅,翻面,煎到两面酥脆,香喷喷的红薯粑粑出锅。 红薯粑粑切成块后,林为珍尝了一块。红薯粑粑外酥里软,微微弹牙,薯香浓浓。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毛蛋跳起来,去拿红薯粑粑。 锅里留了底油,林为珍把切薄的腊肉炒进去。呲呲呲呲!腊肉上的肥肉开始变得透明,一滴滴腊油融进锅底。 腊肉特有的烟熏腊香一股一股往鼻子里钻,吃着红薯粑粑的毛蛋鼻子一动,“哇!” 林为珍翻炒着腊肉,姜蒜末爆进去,辛味混合着肉香在空气里不断发酵时,红薯粑粑炒入其中。接着再撒入蒜苗。 浓郁到霸道的香味,香到嗅觉发麻,林老汉他们被这香味勾得双眼发直,口水在舌根底下直打转。 待红薯粑粑炒腊肉出锅,一家人迫不及待伸筷子。 红薯粑粑外酥里嫩,柔软q弹,外面焦脆的锅巴裂开,蓬软口感和腊肉的肉香在唇齿间肆虐。 咀嚼时,里面渗进的腊猪油恰到好处的散发出油而不腻的油香,使得红薯粑粑吃起来润口而不腻。 沾染了红薯粑粑香气的腊肉,熏香扑鼻,肥而不腻,瘦不塞牙,咀嚼间,口腔里尽是醇厚的腊香,滋味妙绝! “太下饭了。”林老汉他们嘴角冒油,吃得一脸红光。 红薯粑粑炒腊肉,蓬松弹软,咸鲜腊香,的确很是下饭。就着这道菜,林为珍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夜里她摸着圆滚的肚皮入睡。次日,她看了看屋子里的南瓜窝头和竹子。昨晚花花没有来? 接下来两日,花花依旧没来。 是出事了?受伤了吗?为何没来?林为珍有些担忧。 这天夜里,她没怎么睡,一直在等花花。久等不来,她快要睡着时,忽而听到外头响起细微的动静。 是花花来了吗? 她心中一喜,立时下床。一开门,就看到院子里有几道晃动的人影。 拿着大刀和棍棒的蒙面人与她视线相撞,她一惊,“什么人!” 30 第 30 章 蜜汁蒜香鸡腿 林为珍觳觫一惊, “什么人!” 几个蒙面大汉立刻朝她跑来。她甚至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一把大刀直接架在了她脖子上。 “别动!小心我砍了你!”蒙面大汉恶狠狠道。 就在这时,听到林为珍声音的林老汉他们出了门来。他们一出来, 便被蒙面大汉们用刀棍架住。 林富贵怒道:“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当中领头的大汉道:“把你们家的钱都拿出来!” 却原来是一伙强盗! “钱都拿出来,就饶你们一命!”领头大汉动动刀子。 林为珍冷静道:“我去拿。” 大汉押着她, 去拿了钱袋子, “就这点儿?” “我们家穷,这已经是所有钱了。”钱袋子里是林为珍用来找零的铜板,大约有个八百十文。 大汉呵了一声,“你们家生意那么红火, 家里就这么点钱?” 林为珍咬牙。看来这伙强盗是有备而来。知道他们家生意好挣了钱, 所以才来的。 “给我老老实实把钱都拿出来,否则, 老子削了你的脑袋!” 刀锋擦了一下林为珍的脖子, 张氏吓得快晕过去,“别动我女儿!我去拿我去拿!” 很快她把所有钱都拿出来,捧着钱袋子, 她哭着道:“就这么多了, 再也没有了。” 捧着家里这几月辛辛苦苦挣的钱, 张氏泪如雨下。 领头大汉把钱拿走,又恶声恶气道:“就这么多?若胆敢诓骗我们,哼!” 张氏:“都在这儿了!只有这么多!” 领头大汉挥手,“去搜一下!” 立即有人去搜屋子。好半晌才搜完。 “老大, 应该是没有了。” 林为珍道:“钱已经全部给你们了,可以放过我们了吗?” 领头大汉瞧她几下,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毛蛋,大手一挥, “把他们俩都带走!” 林为珍惊:“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俩卖了兴许还值两个钱。” 没想到这群强盗竟如此贪得无厌,抢了钱,还要抢了人去卖! 林老汉他们怒道:“钱都全部给你们了,你们还想要抢人!” “抢了又如何?”蒙面大汉们笑得嚣张,“老老实实给我呆着别动!小心一刀砍死你们!” 钱被抢走,女儿和儿子也要被抢走,林富贵如何忍得住,他怒上头来,趁大汉不注意,一脚踢过去。 大汉应声倒地,林富贵拿起地上的棍棒,满眼通红,“我跟你们拼了!” “他娘的!”倒地的大汉迅速起身,一刀子砍下去。 林为珍急道:“爹!” 就在这时,一个不明物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大汉身前,一巴掌将大汉拍到了地上。 只听骨头错位的咔嚓一声响,大汉倒地惨叫起来。 其他大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团不明物体,速度飞快掠过他们,一巴掌一个。 “啊!” “啊啊啊啊我的腿!” “啊啊啊啊我的腰啊啊啊啊!” 蒙面大汉们全部倒地惨叫。 辨清那团不明物体是什么后,林为珍惊喜道:“花花!” 花花看了她一眼,又伸出熊掌,似乎要把这群强盗全部拍死。 林为珍立刻跑过去抱住它,“花花!” 花花圆滚滚的脑袋转向她,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拦它。 “别把他们打死了。”林为珍瞥向被打得内出血的强盗们,然后紧紧抱住花花。 林老汉他们惊愕地瞪着花花。 这小花熊平时慢吞吞的,呆呆憨憨的,看着没什么攻击力,没想到竟这么厉害! “阿爷,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喊村长,喊人去!”林为珍转头。 “我这就去!” 林富贵赶紧拿起刀,围在强盗们身边,毛蛋拿起棍子,他脸上的恐惧和害怕还未褪去,一棍子打在领头大汉身上,“我打死你!” “嗷!”领头大汉嚎叫一声,起身要反击,林富贵连忙把大刀架在他脖子上。他立刻不敢动了。 其他几个强盗,痛得要死,站不起来也跑不了,一个劲儿地哀嚎。 很快,周围亮起火把,一群人朝着林家走来。 林家村出了一件大事! 昨夜里,李家沟的一伙强盗来林老汉家抢劫,不仅抢钱,还要抢人! 不过他们钱和人都没抢到,自个儿差点没了半条命。因为一只小花熊救了林家。 小花熊胖嘟嘟圆滚滚,动作慢吞吞的,看着憨憨呆呆,没什么攻击力,实则杀伤力极强,一巴掌能把人骨头拍碎! 它一只小花熊,轻松不费力地就解决了三五个大汉! 桃花婶子咂嘴,“这小花熊可真是厉害。” 刘大娘:“熊哪有不厉害的,那可是猛兽!” “幸好有它在,要不然林家可就……” “是啊,熊也有好熊,还知道救人!” “也就是林家给那小花熊好吃的,对它好,人家小花熊才救他们的,”说到这里,桃花婶子笑了下,“以后恐怕没人敢去林人家偷抢东西了,谁敢惹熊啊。” 一只还未长大的小花熊就能轻松单挑三五个壮汉,谁会那么不要命去惹林家?等那小花熊长大了,杀伤力会更恐怖。 听说花熊比老虎狮子还厉害,这应当是真的。 林为珍和家里人一早就一同去了镇上,在里正那里处理好强盗的事后,林老汉松下一口气,此时仍还惊魂未定。 林老汉:“幸好有小花熊……幸好有花花,若不是花花,咱们可能命都没了。” 张氏眼里含泪,“可不是,多亏了它,多亏了它啊。” 先前她还盼望着花花别再来她家,未曾想,花花竟救了他们一家子的命。 张氏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忖了忖,她说:“我去买些肉,给小花熊……给花花吃!” “是极是极!咱去给花花买肉!”林老汉附和。 林为珍忙不迭道:“肉它不好消化,它一般不吃肉。它喜欢吃竹子和窝头。” 张氏:“那咱回去多给它砍些竹子,做些窝头吃!” “嗯……”林为珍沉吟,“它应该会喜欢吃果子,我去给它买些苹果。” 苹果这类水果金贵,尤其是冬日果子稀少,苹果更加珍贵,因而价钱很贵。 但林为珍提出去买金贵的苹果给花花吃,家里没人有异议。 林为珍微微莞尔,去买果子了。买完果子,林为珍道:“我们也去买些菜,做点好吃的压压惊吧。” 张氏:“买什么菜?” 蜂蜜很能压惊,可以有效缓解情绪。是以,林为珍打算去买些蜂蜜,做蜜汁蒜香鸡腿。 买完蜂蜜和鸡腿,一家人赶紧坐牛车家去。 鸡腿肉用冷水泡了两刻钟,林为珍在鸡腿上划刀以便于入味。 蒜末、姜丝和蜂蜜抓拌进鸡腿肉里,她又用生抽老抽和冰糖调味。 抓拌着抓拌着,她又添了些姜丝蒜末进去,撒上胡椒面。每一个鸡腿都均匀得抓拌好后,放一旁腌制。 鸡腿腌制好了,入油锅煎。腌制得香喷喷的鸡腿,一进油锅,就开始变色。呲啦冒油花儿的肉皮开始变红,一阵阵肉香扑腾而出。 浓浓的鸡肉鲜香里,伴着甜蜜的蜂蜜香气,香得让人垂涎三尺。 鸡腿煎到微微金红色时,林为珍将之前腌制鸡腿的腌料倒入锅里,添盐和水小火慢炖。 汤汁儿咕嘟咕嘟,鸡腿颜色越发红润,微辛的蒜香和蜂蜜的甜味侵入鲜美的肉香里,三种味道混合出了一种独特的醇香。 毛蛋咬咬食指,“姐姐,还有多久才能炖好呀?” “莫着急。” 汤汁慢慢吸入鸡腿肉里,快要收干时,林为珍揭开锅盖。锅盖一掀开,霸道浓郁的香气直冲鼻腔。 林为珍吸气,“好香。” 待热雾散去,烧得金红油亮的鸡腿,落入视野之中。 撒上白芝麻,蜜汁蒜香鸡腿出锅装盘。 边把蜜汁蒜香鸡腿端上桌,林为珍边道:“蜂蜜能压惊,且这寒天雪地的,吃这道菜很能温补。” 大寒时节,吃蜜汁蒜香鸡腿,温补又美味。 看着色泽鲜丽的蜜汁蒜香鸡腿,一家人齐齐动筷。 夹起鸡腿,快速塞入口中,牙齿轻轻一咬,肉皮迅速破开,一股甜而辛,辛而鲜的浓汁爆破而出,溢满口腔! 蜂蜜的甜,大蒜的辛,鸡肉的鲜汇合在浓汁里,瞬间将整个味蕾麻痹住。 紧接着,香滑软嫩的肉抵达齿间。鸡腿肉质细腻,肥美诱人,酥烂入味,鲜美多汁,甜而不腻,蒜香浓浓,多层次的口感在舌尖爆发。 各种味道在舌尖爆发之后,最后是淡淡的回甜,只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吃,十分爽快,十分过瘾,一口下肚,浑身都爽快舒畅起来。 “好好吃!”毛蛋双目亮晶晶,好吃到跺脚。 林老汉他们只埋头苦吃,舍不得浪费时间说话。 林为珍见状,笑了笑。她舀起鸡腿里的蜜汁,浇在米饭上。裹了蜜汁的米饭,辛甜鲜香,非常入味。 吃完两个蜜汁蒜香鸡腿后,张氏倏地想起什么,“珍珍,这鸡腿这么好吃,要不给花花留几个?” 毛蛋赶紧附和:“嗯嗯!花花肯定喜欢吃!” 林为珍摇头,“我不是说了吗,肉它不好消化,而且这鸡腿加了这么多调味料,不适合它吃。” “那……好吧。” 到了夜里,一家人都在等花花的到来。他们准备了劈开的竹子,窝窝头,南瓜牛奶粥,以及切好的苹果。 林为珍站在院门口,眺望远方。渐渐地,模糊的夜色里出现了一团胖墩墩的影子。 “花花!”林为珍立刻冲过去,抱了一下它的脑袋,“你来啦,今天给你准备了果果。” 花花慢吞吞地走着内八字,走进屋子里。它环顾屋子里的林老汉他们,当做没看见,一屁股坐下,拿着窝头开始啃。 林为珍把苹果递过去,“花花,吃果果。” 花花圆溜溜的眼睛定在苹果上,它凑近,用鼻子闻了闻。爪子抓住一块苹果。 咬了一口苹果后,花花眨眨眼睛。它伸出爪子,向林为珍要苹果。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吃。”林为珍笑笑,给它喂苹果。 “姐姐,我也想喂它。”毛蛋走过来。之前他还是有一点点怕花花的,昨日花花救了他们之后,他就不怕它了。 他拿起一块苹果,递过去。花花接了苹果,他开心地差点蹦起来。 张氏他们蠢蠢欲动,也想去喂喂她家的大恩熊。 林为珍让他们小心着,一人给喂了一块。 见花花吃得香,林为珍翘起嘴角,没忍住,从身后抱住它,“花花,我可喜欢你了。” 花花还是不习惯她抱它,它回头用爪子扒拉林为珍一下。扒不动,它便不管了,只专心吃果果。 抱着圆滚滚软乎乎,满身竹子清香的花花,林为珍幸福地眯起眸子。 下一瞬,她面色一僵。